------------ 作品正文卷 ------------ 第一章 入水重生 “你们这些死人还楞着做什么!赶紧救人呐!若是二小姐有个好歹，咱们都别活了。” 头部传来阵阵剧痛，不知是谁正用力推压着自己的胸口，口鼻处溢出的池水呛得她咳了起来。 呛水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何筱筱蓦地睁开眼睛。 只是一抬眼她便和一个少女对视上，见她终于醒过来，那个少女顿时红了眼睛。 “二小姐，你可醒了。”少女见她仍在不停呛咳，赶忙小心扶着她起身。“吓死奴婢了。” 何筱筱懵懵地看着少女，脑袋里仍然是一片混沌。 “二小姐，奴婢是檀音呐。”少女哭着说道，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侧。“你还认得檀音吗?” 还不待她回话，一阵眩晕袭来，这位被称作何筱筱的女娃娃又晕了过去。 何筱筱，承恩侯府的二小姐，母亲是当今南诏国珺帝的同胞妹妹一一成国长公主，她还有个比自己大三岁的亲哥哥。但因为成国长公主和承恩侯夫妻之间不甚和睦的缘故，她与哥哥何熙是常年随着母亲住在公主府中的。 因着今日是承恩侯府老夫人李氏的寿辰，侯府大摆筵席，成国长公主才会特意带着一子一女返回侯府为老夫人贺寿。 本来何筱筱是和何熙在一处的，只是何熙临时被宫学唤回，才只留了檀音等人陪着她在侯府花园里头玩耍。 檀音本是成国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因着她的沉稳、贴心，长公主特意让她做了何筱筱院里的一等侍女。 看着自己一手抱着何筱筱，浑身湿透又撞破了头的可怜样子，檀音此时只恨不得打杀了罪魁祸首。 “大公子既然惹下祸来可别慌着走，方才要不是你牵着那恶犬追着二小姐不放，二小姐怎么会跌入水里!”檀音看着男童恨恨道。“素音你还呆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禀报长公主殿下!” 被称作素音的少女立刻加快脚步。待要离开此地时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挥起手使唤着周围长公主府的下人。 下人们三两下地围住了牵着黑狗的始作俑者。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承恩侯府，我是承恩侯府里的小爷，是你们这帮奴才秧子能拦着的?!”池边牵狗的男童被见无法脱身，冲着檀音喝骂道。 “大少爷，奴婢等的身契可没签在承恩侯府。”檀音抱紧了怀里的女童起身，冷脸看着男童说道。“你害了二小姐，奴婢便是拼了命，也要拉着大少爷，等到长公主殿下过来处置了再说。” 此时的成国长公主正陪着婆母在前厅见客，听闻素音来报何筱筱落水，吓得手脚都发了软，顾不得满厅宾客径直起身离开。 见她神色如此难看，她的婆母一一承恩伯老夫人一时也有些慌神。 听闻是侯爷的庶长子何至纵狗伤人，害得二小姐落水险些去了半条命，李氏大惊失色，转头匆匆和管家婆子交代了两句，也跟着去了后院。 春心苑中。 檀音抱了何筱筱，慌得面色发白。 如今方才入春没两日，池水仍冷得紧，何筱筱一身衣服全部湿透，此时只窝在檀音不住地打着寒颤。 “曲音，快去府里马车取二小姐的替换衣服来。”好在檀音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指挥身边诸人。“松音去外头迎着殿下。” 等成国长公主见了床榻上眼神懵懂的何筱筱，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筱筱别怕，母亲来了。”成国长公主骤然听闻女儿落水又撞到了头，强撑着挪动步子，跌坐在床榻边拥了女儿入怀。“别怕别怕。” 承恩侯府老夫人李氏停在外间，看着被公主府下人围住的庶长孙，不由叹了口气。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承恩侯本就娶了长公主这个祖宗当续弦，现如今前面生的庶子不但不夹着尾巴做人，竟还敢伤了她的宝贝女儿。 她虽见不得孙儿受苦，但长公主是尊全家都得供着的大佛，如此一来，她的至儿…… 老夫人李氏赶紧对身后跟着的嬷嬷耳语了几句。 “你速去请侯爷过来。” 大夫被匆忙带进来看了何筱筱的情况，好在檀音处置及时，何筱筱的身体并无大碍，额头上的外伤只待消肿了便好。 不过何筱筱年纪小，骤然落水受了惊吓，安神的汤药少不得要喝上几天了。 听了大夫的话，床边众人总算安下心来。 外间，承恩侯何乘听着嬷嬷禀告，匆匆从前院的筵席上退了下来。 一路上，他已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前因后果，小女儿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她在花园玩耍时遇上自己的庶长子何至。 何至领着自己养的大黑狗吓唬小女儿，小女儿一向怕狗，何至故意纵犬惊吓她，她在躲闪间一步步被逼退到池边，不慎踩到生了青苔的鹅卵石才会跌入池中。 待何乘步履匆匆行至春心苑外，何至的生母李姨娘正满脸愁容地守在苑门外。 “见过侯爷。”李姨娘红着眼眶上前行礼。 “你怎么来了?”何乘听到苑内成国长公主正在高声质问下人的声音，不由皱起眉来问道。 “都是妾身没有看管好大少爷。”李姨娘扑通跪下来。“累得二小姐受苦，长公主殿下要惩罚大少爷也是应该的，妾身只是希望殿下别伤了大少爷性命。” “你莫要胡说，筱筱身体应该并无大碍，殿下哪里会要了至儿性命。”何乘示意跟着李姨娘的侍女将她扶起身来。 偏偏此时，得知何乘前来的成国长公主恰好走到苑门处，听见了何乘与李姨娘的对话。 “筱筱是我掌珠，就算她只磕破了一丝油皮，我也必定不让何至好过。”成国长公主冷着一张俏脸，斜觑着李姨娘不屑道。“侯爷倒是真心疼自己的儿子和爱妾。” 说罢，成国长公主拂袖而去。 何乘没再和李姨娘说话，只快步追上了成国长公主。 何筱筱被檀音抱在怀里，打量着房间里的人。 早在成国长公主来之前，她就清醒了。 睁眼瞧着身边的一切，何筱筱吓了一跳，但因良好的教养，她仍保持着不动声色。 这明明是自己年幼时在承恩侯府的房间，眼前的母亲年轻了十多岁，就连出嫁已久的檀音都是一副少女模样。 何筱筱抬头看着成国长公主的脸，想到了她在自己意外身故前苦劝自己出嫁时的模样。 ‘筱筱，皇后娘娘的赐婚懿旨已下，此事便只能这样了。’ ‘你若不嫁李旭，便只能随二皇子幽禁一生，日后新帝上位说不准还是要发落他的，到时你要如何自处?’ ‘筱筱，就当是为了你哥哥。’ ‘筱筱，母亲求你，嫁了吧。’ 自己的母亲是当今珺帝的嫡亲妹妹，因为自己与二皇子钟离珏的婚约，才会在储位之争中选择了钟离珏。 偏偏这场储位之争笑到最后的是为嫡为长的钟离珩，落败并被圈禁的人却是钟离珏。 母亲因为选错了人转眼失势不说还得罪了皇后，连着何筱筱原本令人艳羡的婚约也成了烫手的山芋。 是何熙在珺帝殿前长跪一日才求得原本的赐婚旨意作废，偏偏皇后迁怒何筱筱，又一道懿旨将她指婚给一个叫李旭的破落士族子弟。 这样的人放在以前，成国长公主便是觉得他连为女儿提鞋都是不配。 但是为了今后还要在大皇子身边办事的何熙，成国长公主只得认命开始为她置办嫁妆。 却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 何筱筱脑中一片恍惚。 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然后就回到了这儿。 是何事呢? 不知怎的，何筱筱脖颈处一阵锐痛。 如此双眼一热，她忍不住滚落了几滴泪珠。 眼见何筱筱忽然落泪，檀音连忙上前询问她是否有所不适。 “筱筱?”成国长公主心惊，低头看向女儿。 “母亲。” 打从落水后被救下，醒来的何筱筱一直未曾开口，眼下听到她唤了一声母亲，成国长公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前厅里，老夫人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何至，何乘的长女何菀侍立在她身侧。 待看到何乘出现，何至眼睛一亮刚要辩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何乘一脚踹倒。 虽说何至只是个庶子，到底也是自小养在跟前的，李氏见他倒地不免心疼，下意识便要开口为他求情。 “祖母，你喝口茶。”何菀忽然递过一盏茶水，说道。“筱筱还在里屋，大哥哥犯了错实在该罚。” 想着里屋的成国长公主，李氏叹气接过何菀递过来的茶水，自然知晓何菀的意思不再开口。 “爹爹，我知道错了，我本来不过是看她怕狗的样子好玩，才想着逗逗她的。”何至哭嚷着为自己解释。“没想到她那么胆小，为了躲狗竟能跌到水里去。” 何乘冷脸听着，不待何至继续往下说，又是一脚踢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身为兄长，不知道照拂幼妹，犯错后亦不知悔改。”何乘在李氏身边空位坐下。“去祠堂请出家法行杖责三十，事后祠堂罚跪十日。” ------------ 第二章 忘却前尘 成国长公主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完何乘的处置。 不一会儿何至被拖到院子外头杖责，听着何至发出的哭嚎声，她方才吐出一股心中的郁气来。 “殿下，侯爷还是心疼二小姐的。”檀音劝慰成国长公主。“知道二小姐出事，侯爷把外头那么多宾客都丢下来了呢。” “总算他没有昏头，他若真要为了那个贱人护下何至，我必定饶不了那对贱人母子！” 五日后，待宫学散课的钟声响起，承恩侯府二少爷何熙与好友武安侯世子嫡长子谢令辞一同走出宫学。 “母亲！筱筱！”还未走下台阶，何熙已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他的成国长公主与何筱筱。 他三步并作两步跃下台阶，快步来到成国长公主面前。 “令辞见过长公主殿下。”谢令辞自小和何熙一起玩耍，他母亲与成国长公主是好友，偶尔也会在长公主府留宿。“前些日子听说筱筱落水，我与何熙不得随意出宫学无法探望，我们都担心坏了。” 何筱筱被成国长公主牵着，看向面前两个俊秀的小少年。 左边那个容貌肖似成国长公主，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何熙。 右边这个比何熙高小半个头的，生得鼻梁高挺、剑眉星目的少年，便是谢令辞了。 “筱筱是认不得哥哥了吗？”何熙看向何筱筱，见何筱筱消瘦了许多，心疼地上前抱住她。 “胡说，你妹妹怎么会认不出来你呢。”成国长公主温柔说道，摸了摸何筱筱的小脑袋。“只是因为她那日落水撞到了头，反应有些慢罢了。” “筱筱，这是宫里制的糖，我姑母前些日子派人送来宫学给我的。”谢令辞凑近何筱筱，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弯腰递给她。“知道你要吃苦药，所以我特意留下给你。” “谢谢令辞哥哥。”何筱筱接下来乖巧道谢，顺道奉上一枚可爱笑容。 “有时候真羡慕何熙有筱筱这么可爱的妹妹。” 武安侯府一贯的阳盛阴衰，在谢令辞父亲这一辈中只有谢令辞姑母一个女孩，到了谢令辞这一辈中，武安侯府连添六个男孙却没一个女娃儿。 “你与熙儿交好，筱筱便也是你的妹妹。”成国长公主掩唇笑道。“过会儿我要带着熙儿和筱筱给他们外祖母请安，你姑母应该也在，令辞要不要与我们一同过去？” “谢过殿下的好意，不过今日就算了，祖父和父亲还在家中等着考校我的武艺呢。”谢令辞爽朗笑着说道。“家里来接我的马车也到了，先告辞了。” “好，那你路上当心些。”成国长公主嘱咐道。 “令辞哥哥再见。”何筱筱也乖乖说道。 谢令辞伸出手轻轻在何筱筱脸上捏了一下，转头冲着迎向他的府中下人们去了。 何筱筱由何熙牵着，目送谢令辞离开，只是何筱筱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正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便见到不远处宫墙转角处立着一个看上去与何熙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少年穿着玉白色的圆领锦袍，眉目生得修长疏朗，肤色略显苍白，此时正阴鸷地看着自己。 何筱筱与他视线相交，脖颈处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脖颈，脚下更是连连后退。 “筱筱怎么了？”何熙察觉妹妹的异样，第一时间扶住了妹妹，等他顺着何筱筱的视线望过去。“二皇子。” “什么？”成国长公主循声望过去，那个被何熙唤做二皇子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那一日出宫后，何筱筱发起高烧不退，昏睡之中还做起了噩梦。 梦境中，何筱筱无助地捂住自己脖颈边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向伤害她的那个人。 ‘我不愿辜负你的心意，特意前来相见，你却是要杀我吗？’ 她渐渐脱力倒下，那个人抱住了她，微微一用力便拉开了她捂住伤口的那只手。 ‘我心悦你，不愿你嫁予他人，可眼下我已无法转圜你的婚事，便只能让你与我同死。’ 接下来就是泼天的热浪袭来，火舌灼烧身体的痛感刺激得何筱筱醒了过来。 她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睛，支撑着自己缓缓坐起身来。 “二小姐？”守夜的檀音听见响动，举着一盏灯凑近过来。“怎么起身了？” 何筱筱看向檀音，摇了摇头。 她眼下已能确定自己重生，但可能也是因为七岁的自己落水时被河底的石头撞到了头，她如今能想起来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便是梦中那个人的面孔也始终模糊不清。 可既然能够重来一次，她必让母亲不再行差踏错，也要查出自己意外死亡的罪魁祸首来。 如今四季轮回已过五载。 在何筱筱的不懈努力之下，近年成国长公主与何乘的关系已多有缓和。 尽管成国长公主并未彻底搬回承恩侯府，至少每年里有六个月她会带着何筱筱在承恩侯府住着了。 到了今年的上巳节，何筱筱与何菀一起收到了诸多邀约她们姐妹出门踏春的帖子。 “上巳节是女儿节，筱筱和菀儿一同去玩吧。”李氏看着花骨朵儿似的两个孙女，拉住她们俩的手再三嘱咐道。“只是出门在外千万万事小心，陪同的侍女和家仆们一定要带够。” 帝都城外有一块湖泊，因其形状酷似双耳酒杯，故名为羽觞。 羽觞湖边绿草如茵，是帝都城内少年、少女们游玩踏青的首选地之一，帝都内不少显赫人家都在羽觞湖附近有别院。 今日，何菀带着何筱筱去的席面便是方国公廖家所设席面。 待何家两姐妹到时，席面上已有不少人来了。 承恩侯眼下颇得圣心，成国长公主所出之子何熙两年前也被选为大皇子伴读，因此当何菀、何筱筱姐妹出现时，便有不少人主动上前攀谈说话。 何菀与自己的手帕交们说话时，何筱筱则乖巧端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吃点心。 “菀菀，你知道吗？”何菀好友礼部侍郎之女沈安柔，压低了声音凑到何菀耳边说道。“今日廖青的面子可大了，听说端妃娘娘为了给她撑场面不仅亲赐了东西过来，过会儿连二皇子殿下都要过来露面呢。” “真的吗？”本来正坐在边上兀自出神的何筱筱听到这儿，追问道。“二皇子当真要来吗？” “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沈安柔为她解释道。“你们也知道我二姨母家的庶女嫁到了方国公家嘛，多少能打听来一些事情。” ------------ 第三章 变故陡生 自打再次见到二皇子钟离珏后，何筱筱就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 偏她越怕，每次她随成国长公主进宫时，十次里总有个七、八次会见到钟离珏。 说起来钟离珏生得好看，对上她的态度也算是温柔和善，只是每每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会突然变得可怕，好似是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大皇子和二皇子年龄相当，如今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沈安柔家教甚严，偏她最爱打听这些八卦轶闻。“二皇子是端妃娘娘所出，廖青不仅是端妃娘娘的亲侄女还是方国公家的独女，端妃娘娘自然是想撮合廖青和二皇子。而且我听我母亲说，礼部已经开始为两位皇子的选妃事宜张罗起来了，选妃的名单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制出来了。” “那我姐姐也在名单里吗？”何筱筱双手托腮，看向沈安柔。 “你姐姐的名字自然在上头，除了像我这样已经定亲的人以外，十五岁上、十八岁下的世家千金们基本都在那名单上。”被何筱筱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沈安柔忍不住上手在她滑嫩的小脸蛋上摸了一记，调笑道。“也就是筱筱你年纪小了些，不然以你的出身和容貌，一个皇子正妃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你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何菀环顾四周见无人听见沈安柔的话，伸手敲打了她一下。“你再胡吣当心我和你长姐告状。” “哎哎，可别和我长姐说。”沈安柔最怕的人就是她那性情和父亲一样古板的的长姐，连忙作揖求饶。 到了下午，何菀带着何筱筱去向主人家告别辞行。 “今日玩得还开心吗？”方国公夫人和善地问姐妹二人。“也不知道我家青儿有没有怠慢到你们姐妹？” “今日我与妹妹都过得很开心，谢过国公夫人的招待。”何菀微笑。“廖小姐招待得很好。” “过些日子，我母亲要在公主府宴请，届时也请国公夫人和廖小姐赏光。”何筱筱附和着说道。 “长公主殿下的宴请我们是一定会到场的。”方国公夫人笑着应道。 往外头走的时候，何筱筱冷不丁地瞧见了不远处亭中被人簇拥着的钟离珏，吓得她立刻埋下头。 “姐姐，快走快走！”何筱筱扯住何菀的袖子，催促着她加快步子离开。 何菀不明所以，只得任由何筱筱拉着快步朝外走去。 走出方国公家的别庄，承恩侯府的马车已停在门口等候。 跟来的侍女扶着何菀先上了马车，何筱筱刚要上车忽然有相熟的小姐看到了她，叫住了她。 她正和人说着话呢，忽然别庄外的马球场上传来一阵阵惊呼。 不仅何筱筱好奇地循声望去，连坐在马车里的何菀都不禁掀开车帘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紧接着一匹疯马冲着别庄大门的方向过来了，而承恩侯府的马车正好停在大门正中的位置上。 “姐姐！快下车！”眼见着疯马从着自家马车冲过来，她尖叫着欲要上前。 跟随她来的谭音赶忙扯住了她。“二小姐！” 好在何菀自小习些拳脚功夫，察觉不妥便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侍女推了下来，自己也在最后一刻跃下马车。 但因今日赴宴，何菀穿着新制的百花曳地裙不方便动作，在她跃下马车后止不住地踉跄了几步，何筱筱见状挣脱了檀音的手，扑将过去扶住了何菀。 疯马口吐白沫直接撞上了承恩侯府的马车，前头的车辕被撞裂开来，碎木直冲着何菀、何筱筱而来。 何菀错开身子灵活避开了一块，躲闪不急的何筱筱却被另一块足有她手臂长的碎木击中前额，随之而来的冲击力撞飞了她，直至她的身子撞上大门外的立柱才停下倒地。 “筱筱！” “二小姐！” 何筱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额头伤口处流下的鲜血糊住了她的半张脸。 眼看着疯马只是一时被马车挡住了去路，此时扭着头再次朝着大门方向冲撞过来。 门内突然冲出一人，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碎木插入了疯马脖颈。随之血液喷溅了一地，疯马也倒了下来。 “二皇子。”本来因着疯马再次冲过来选择扑在何筱筱身上护住她的何菀看清出手的人，哽咽着道谢。“谢过殿下相救。” “大小姐先起身吧。”钟离珏温声对何菀说道。“贵府马车已毁，不如将二小姐搬进别庄先行医治。” “是是...殿下说的在理。”何菀惊惧之下，只能被自己的侍女扶着起身。“檀音，快唤人扶筱筱起身。” 不等檀音带人靠近何筱筱，钟离珏已经俯身将昏厥过去的何筱筱抱在了自己怀里。 撞击带来的痛楚，像是一柄尖刀似的穿通她的头颅。 五年来在她脑海中始终模糊不清的那张脸终于清晰了起来，所有断断续续的记忆由此串联在了一处。 那个时候皇后赐婚的懿旨让她险些在家中哭瞎了眼睛，她与钟离珏青梅竹马长大，哪里愿意被皇后随意指给一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李旭。 但成国长公主已然失势又开罪了皇后，为了母亲和哥哥的将来，何筱筱最终只得认命在家待嫁。 可临近婚期时，被幽禁在皇子府的钟离珏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递出书信约见自己，何筱筱欣然赴约后却被他杀害。 “筱筱！” “二小姐！” 虚空之中，远处似乎传来了呼唤自己的声音，何筱筱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钟离珏俊美的侧脸。 只是这样好看的侧脸，吓得何筱筱立时清醒了过来。 ‘啪’的一声，何筱筱顾不得自己还被钟离珏抱在怀里，已是一记耳光狠狠煽在他脸上。 大门外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主人家，方国公夫人带着女儿廖青匆匆寻过来，迎头赶上钟离珏抱着昏迷不醒的何筱筱，方国公夫人连忙转头领着一行人去今日备好的客房。 只廖青看了眼被钟离珏抱在怀里的何筱筱，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谁能想到还没等钟离珏把何筱筱放到床上去，突然苏醒过来的何筱筱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还请殿下恕罪。”见状，何菀与跟来的檀音、素音一同跪了下来。“妹妹只是受惊过度，并不是有意冲撞殿下的。” 钟离珏没说话，只轻轻将何筱筱放在床上。 何筱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瑟缩着身子躲到床里头去了。 “无妨。”钟离珏看向何筱筱的眼神晦涩不明，待他回转过身来后已是笑容温润。“筱筱额头上有伤，还是先让人过来为她处理吧。” “多谢殿下宽宥。”何菀听罢立刻起身，朝着何筱筱伸出手。 何筱筱愣愣地看了何菀一会儿，抬手抱住了何菀的腰身，放声大哭起来。 ------------ 第四章 记忆恢复 何菀、何筱筱最后是由方国公夫人亲自送回承恩侯府的，见到衣衫狼狈的何菀已是让李氏咂舌，等看到何筱筱被下人用软轿抬进前厅来的时候，李氏惊得一下子起了身。 若不是身边的侍女搀扶着她，她险些就要一头栽倒下去。 “我的心肝儿，你们这是怎么了？”李氏被侍女扶着颤巍巍地来到软轿边，摸着何筱筱的脸颊心疼地落下泪来。“不是让你们小心些的吗？” “祖母。”回来路上才好容易止住眼泪的何筱筱，见着了李氏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又撇着嘴哭了起来。“我好痛啊。” “实在是我们府上的过错，没看顾好承恩侯府的两位小姐。”方国公夫人十分歉疚地说道。“老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二小姐额头的伤用得是最好的外伤药，大夫保证绝不会留疤。” 晚间得了消息的成国长公主和何熙、何乘都赶来了春心苑，只是檀音守在何筱筱的寝室外头拒了他们的探望。 “二小姐服了止疼安神的汤药已经歇下了。”檀音低着头说道。 “檀音你同我说实话，筱筱到底伤得如何？”成国长公主白日里进宫陪太后说话了，回来时才知道女儿出事，方才又看到了何筱筱换下的脏衣服上还染着斑驳鲜红，只觉十分心惊。 此时全靠何乘伸手扶着她才能站稳。 “二小姐伤到了额头和后背，已经处置好了。”檀音忙解释道。“后背上的瘀伤也请了女医揉散淤血上了药，因为揉散淤血的时候二小姐喝了止疼的药，所以才早早睡下了。” 知道檀音是决计不敢骗她的，成国长公主才松了口气。 “父亲、母亲，妹妹这边我们明早再过来吧。”何熙提醒成国长公主与何乘。“今日长姐也受伤了，我陪着父亲、母亲过去看看长姐吧。” 待三人离开后，檀音方才转回身来。 “二小姐，长公主他们离开了。”见四下无人，檀音压低声音对着门内说道。 “嗯。”何筱筱轻轻应了一声。“你也退下吧，今日不要安排人守夜了。” “但二小姐你还伤着呢。”檀音有些急了。“哪里离得了人？” “听话！”何筱筱声音虽小，话里意思却十分坚定。“退下！” “是，奴婢知晓了。”檀音无奈退下。 寝室内，何筱筱披散着头发站在窗前。 房间内只点着一盏烛火，窗外吹来的风吹得烛火摇曳，映照着何筱筱的身影在墙壁上。 “原来真的是他杀了我。” 自那日后，何筱筱以额头外伤为由拒绝见人，便是她的日常起居也只许檀音入内服侍，绕是如此檀音也只得入内替她送来三餐和换药。 直至五日后，眼下微微泛着青黑的何筱筱自己打开了房门，守在门外廊上的檀音和曲音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二小姐。”两个侍女见了何筱筱惧是眼中微红。 “檀音，你和曲音进来替我梳洗吧。”何筱筱微笑着开口。“另外今日哥哥若是回府，檀音帮我传话请哥哥过来春心苑一趟。” 何筱筱来给祖母李氏请安，李氏见了她连忙招手让她到跟前来。 “我瞧着你怎么瘦了这许多。”拉着何筱筱坐下，李氏握住她的手慈爱地问道。“你五日不肯见人，我与长公主都为你担心坏了。” “是筱筱不对，让祖母和母亲为我担心了。”何筱筱说道。“是我嫌额头的伤疤太丑，这才不想见人的。” “筱筱莫怕，你用的药都是最好的，连太后都亲赐了伤药过来，你不用担心会留疤。”李氏絮絮叨叨地开解何筱筱。“我的筱筱怎样都是祖母眼中最漂亮的女孩儿。” “祖母这么说若是姐姐听到了定会嫉妒。”何筱筱眼底微热，押下泪意冲着李氏撒娇。“我要是最漂亮的那个，姐姐该排第几呢？” “能和祖母说笑了，看来是真的好了。”李氏拍拍她的手背，好笑着说道。 出了李氏的院子，何筱筱又去见了成国长公主和何菀。 成国长公主处倒没再说何筱筱什么，倒是何菀一见了她，眼泪珠子立刻就落了下来。 “姐姐别哭了。”何筱筱拿着自己的帕子上前为她拭泪。 “都是我的错，带你出门却又没看顾好你，让你受了伤。”何菀泪珠涟涟，十分自责地说道。“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如何了？” “姐姐别自责了，不是姐姐的错。”何筱筱面上带着笑容劝慰何菀。“犯了错的人又不是姐姐。” “啊？”何菀红着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总之姐姐无错，可别再哭了。”何筱筱看着何菀的眼睛，坚定说道。 等到晚间，檀音等到何熙回府，刚要上前开口说话，就见到何熙身后除了侍从外还跟着一个锦衣少年。 “檀音见过二少爷。”借着廊下的灯光，檀音认出那锦衣少年。“见过谢少爷。” “你怎么来这儿了？”何熙看向檀音。“是筱筱让你来的吗？她今日愿意见人了？” “是，二小姐特地吩咐奴婢在此等候，命奴婢将二少爷请过去。”檀音看了眼谢令辞，答道。 “令辞与我一同过去吧。”何熙点点头，招呼着谢令辞与他一同去春心苑。 所以等在亭子里的何筱筱，等来的是两个俊俏少年。 还不等何熙上前说话，谢令辞已经一个纵身，直接越过何熙坐在了何筱筱右手边的空位上。 “哥哥也快坐吧。”何筱筱笑眯眯地说道。“曲音，倒茶。” 何熙无奈，只得在何筱筱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今日可是觉得好些了吗？”何熙关切地询问。 “嗯。”何筱筱点点头。“哥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去做。” 不待何熙接话，谢令辞先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要我说也不劳你哥哥去了，他如今做了大殿下的伴读，每日里都忙得很。”谢令辞说道。“筱筱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去，我自然也能给你妥当办了。” “去去，哪里轮得到你显摆了，筱筱的事情我再忙也是能办了的。”何熙忙不迭拍开谢令辞放在他妹妹身上的手。 “无论是哥哥还是令辞哥哥，我都是可以放心托付的。”何筱筱失笑。“我所托之事，便是让哥哥替我去查查疯马的事情。” “那不是桩意外吗？”涉及家中姐妹安危，何熙正色道。 “意外是不错，可另我受伤才是阴差阳错。那日临上车前我忽然被京兆尹家的小姐叫住，她明知我要归家却拉着我一味寒暄，拖住我不让我上马车。” ------------ 第五章 出口恶气 这次的事故前生也曾发生过，但和这次一样何菀并未在事故中受伤，所以在赴宴前何筱筱才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至于幕后真凶是谁她心中也大概有了推断。 “那时马车里坐着的人是姐姐，也正是在那日，我恰好从沈家姐姐口中得知姐姐会出现在两位皇子的选妃名单上。” “你是说事后之人因顾忌母亲，派人引开你，真正想要针对的人是长姐。”何熙聪颖，马上会意。 “廖家只有一位千金，又正好与姐姐同龄，哥哥不妨先从她身边人查起如何？”何筱筱的话点到为止。 “好，我知晓该怎么做了。”何熙欣然应允。 “对了，为什么今日令辞哥哥会过来？”交代好了事情，何筱筱又转向谢令辞。 “原是我得了把好剑，特来跟你哥哥显摆的。”谢令辞挤眉弄眼地和她说道。 “哥哥日后是要从文的，一把好剑才不会让哥哥眼热呢。”何筱筱笑他。“倒是令辞哥哥都已经进了羽翎卫，怎么还是一团孩子气。” “我比你哥哥还大一岁呢，你倒数落我孩子气。”谢令辞抬手轻轻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承恩侯一身好武艺，连我父亲都是满口夸赞的，你哥哥选择从文当真令人惋惜。” “家中可以传承父亲武艺的又不止哥哥一人，家里头还有大哥哥呢。” 何至早两年就被何乘扔进军营摔打，如今的他早不是原先那副纨绔子弟模样，便是在何筱筱面前也有了做哥哥的样子。 两日后的傍晚，何熙又来了春心苑。 “哥哥来了。”何筱筱听了侍女的通报，披散着头发迎出来。 “我过来是告诉你一声。”虽然已是初春，晚间却还有些冷意，何熙解下自己的披风上前为妹妹披上。“昨夜谢令辞打断了廖家小姐奶哥哥的腿，把人扔进了廖家小姐的院子里。” 何筱筱听罢失笑，这般行事作风倒也是谢令辞做得出来的事情。 “筱筱，事情也只能查到这儿了。”何熙却觉得这样的处置委屈了家中姐妹。“廖家背后是端妃娘娘，她与母亲一直交好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明白的。”何筱筱宽慰哥哥。“剩下的我自有法子向廖小姐讨还，必不会让母亲为难。” 又过了几日，方国公夫人带着独女廖青再次前来探望何家姐妹。 这一次何菀与何筱筱分坐在成国长公主和李氏身侧的座位上，见到了方国公夫人与廖青。 何筱筱有意盯着廖青的脸看，见她脸上扑了好几重的粉，眼中也布满血丝，十分憔悴的样子，差点乐得笑出声来。 “筱筱、筱筱。”何菀低声唤何筱筱。 何筱筱反应过来，忙压住嘴角的笑意，跟着何菀起身向方国公夫人行礼。 此时的何筱筱额头的纱布已除，那一道伤疤颜色已转淡，方国公夫人细细打量了何筱筱的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何筱筱要真是留了疤损了容貌，以成国长公主的性子，就算有宫中的端妃娘娘转圜，恐怕自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方国公夫人留在正厅与李氏和成国长公主寒暄，何菀与何筱筱也需尽地主之谊，邀请廖青前往何菀院子里坐坐。 何菀做为主人家，招待廖青礼数皆到，眼下天色正好，三人便在何菀的碧水苑中落座。 碧水苑的侍女前来奉茶，一盏茶水刚要端到廖青面前，何筱筱却不小心碰了那侍女的手臂一下，茶水顿时洒了廖青一身。 “呀，都怪我，茶水怎么就洒了廖姐姐一身？”何筱筱眼珠子转了一圈，先开了口说道。“姐姐这院子我熟，不如我领廖姐姐先去换身姐姐的衣服，身上这件湿了的这件也好让侍女赶紧收拾了，走的时候也是能穿的。” 说罢，何筱筱不由分说，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廖青的手腕。 廖青骤然转头看向何筱筱，只见何筱筱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带着三分警告，竟不由自主跟着她的动作起身站了起来。 何筱筱引着廖青走进何菀的卧房，进门那一刻檀音依着何筱筱事先的吩咐突然抬手拦下了廖青身后的侍女，廖青有些失魂落魄竟也没有注意，直到走到卧房中何筱筱亲自从衣柜里拿了件百花曳地裙扔进了廖青怀里。 这件百花曳地裙和那日何菀穿的那件是一起制好的，只是颜色不同。 廖青也是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家，被何筱筱泼了一身的水已是十分愠怒，眼下被随意丢了件衣裙的她才要与何筱筱发难，可下意识地一低头，见了怀里那裙子的样式，差点腿软跌坐在地上。 “廖姐姐脸上怎么敷了这么厚的一层粉呐？”何筱筱嗤笑着靠近廖青，伸出手轻佻地从廖青脸侧刮过。“是不是因为前几日夜里受到了惊吓没睡好？” “那人是你？！”廖青惊愕地看向何筱筱。 “怎么会呢？”何筱筱将沾染了脂粉的指尖抵在廖青肩头，坦然道。“我这副小身板连伤还没养好，哪里有本事能把一个大男人打断腿扔进廖姐姐的院子里呢？廖姐姐可要冤死我了。” 廖青怀里抱着裙子，被何筱筱逼着连连后退，直到身后抵住了墙壁才无力滑坐在地上。 “廖姐姐别怕，今日你特意来承恩侯府探望我，我是不会对你怎样的。”何筱筱随即蹲下身子来，从廖青怀里拎出那件裙子，又指了指边上放的另外一套裙子。“想来这件百花曳地裙廖姐姐是不敢穿的，所以我备了另外一件，廖姐姐换上再出来吧。” “何筱筱你什么意思？！”廖青反应过来，强撑着与何筱筱对视，追问道。 “我只是让廖姐姐安心，今日我不会在承恩侯府对廖姐姐做任何事情。”何筱筱带着笑意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最是记仇，日后若在其他地方再遇上廖姐姐的话，你可千万记得要小心提防我一些。” 说罢，何筱筱扶着膝头站起身来。 “廖姐姐快更衣吧，当心受凉冻着了自己。”何筱筱拂了拂衣袖，笑着说道。“等我出去叫廖姐姐的侍女进来伺候你哈。” 转头何筱筱将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出去了。 “檀音，你做什么呐？”何筱筱溜达着走到门口，故意对檀音说道。“你拦着廖姐姐的侍女做甚？还不快让人进去服侍廖姐姐更衣。” 听了何筱筱的话，一直守在门口的檀音这才挪开身子，廖青的侍女这才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 第六章 再入宫闱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见何筱筱慢悠悠地晃了回来，何菀不免有些担心。“里头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何筱筱笑而不语。 直到片刻后见换了一身穿戴的廖青出现，何菀才放下心来。 待方国公夫人带着廖青欲要离开时，何筱筱主动送她母女二人到了二门外。 “好孩子，不用再送了。”方国公夫人笑容和善，回过身来握住何筱筱的手，亲切对何筱筱说道。 “不妨事，因我与廖姐姐投缘，这才想与她多待一会儿。”何筱筱眉眼弯弯，转头看向方国公夫人身边沉默的廖青。“只是看起来廖姐姐似乎不是那么喜欢我。” 方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身边的廖青，明明自己出门前是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何筱筱身份特殊，万不可轻易得罪。 “怎么会呢？”方国公夫人只得解释。“青儿也只是因为对你太过愧疚，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才会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何筱筱对着廖青莞尔一笑。“不过是桩意外而已，廖姐姐不必太过悬心。” 何筱筱回到春心苑后，檀音捧着一件衣裙走到她面前。 “二小姐，我从大小姐那儿把裙子取回来了。” “嗯，姐姐没问你什么吧？”何筱筱接过素音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 “奴婢只是说二小姐想要制件款式相同的，大小姐就直接让奴婢带回来了。”那件裙子正是之前碧水苑里廖青曾穿过的。 “不干净的东西直接烧了吧。”何筱筱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过两日你再去趟碧水苑，就说裙子有了破损，把外祖母前些日子给我的那匹天水碧料子送去给姐姐当是赔礼。” “是。” 檀音刚要走，何筱筱又唤住了她。 “院子的那些夹竹桃花我如今不喜欢了，明日让府里的花匠把花挪走。”何筱筱擦干净了手，把那条帕子也扔在了那条裙子上。“这帕子一并烧了吧。” 过了没两日，檀音从府外回来，将特意打听过来的消息告诉了何筱筱。 “听说方国公家的小姐生了病，脸上、身上都起了许多红疹，迟迟不好恐怕是要错过这次的选秀了。” “那就好。”何筱筱坐在妆台前，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檀音疑惑道。 “没什么，你下去吧。”何筱筱将视线转回眼前的绣样，嘴角微扬说道。 看来她记得没错，廖青果然对夹竹桃的花粉过敏。 “二小姐，方才奴婢回来时，遇到了公主府过来的人。”檀音却没离开。“是长公主殿下传话过来，让二小姐明日早起梳妆，随殿下一同入宫去见端妃娘娘。” “啊？”何筱筱有些错愕得抬眼看向檀音。“母亲可说为什么要带我入宫了吗？” “二小姐难道忘记了，那日在城外可是二皇子杀了疯马救下二小姐的。”檀音提醒何筱筱。“如今二小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要进宫一趟的。” “我...我不想进宫。”何筱筱已然对前生种种全部记起，此时躲着钟离珏都还来不及，哪里愿意主动送上门去。“檀音你觉得我明日如果和母亲说我身子不舒服、起不来床的话，她能信我吗？” “二小姐，你忘了昨日才有宫中的太医来为你诊脉的。”檀音提醒何筱筱。“你的身子康健得很。” “哎。”何筱筱无奈趴在桌子上，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我哥哥明日应该也在宫中吧。” “二小姐记得没错，二少爷如今是大皇子的伴读，明日是在宫中的。” “那你快替我去寻哥哥过来吧。”何筱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可今日二少爷是在公主府那边住着呢。”檀音想了想说道。 “那哥哥该是明日和我们一起入宫的。”何筱筱笑吟吟地说道。“只是这话不方便明日当着母亲的面说，你现在回趟公主府与我哥哥说，让他明日想办法尽快把我从端妃的甘泉宫里喊出去。” “可是二小姐，你这样做，恐怕长公主殿下知道后是要着恼的。”檀音苦心规劝。 “没事，大不了出了甘泉宫，我就去外祖母的永寿宫里躲着。”何筱筱得意道。“外祖母最是心疼我，必不会让母亲数落我的。” 次日一早，何筱筱早早被檀音、素音等人从床上唤起，一众侍女围着她为她梳洗装扮。 待她装扮好了，成国长公主府的马车也到了。 何筱筱今日穿得是一身绯色的烟云蝴蝶裙，梳了缠着金珠链的元宝髻，耳边垂的是东珠耳坠，成国长公主看到她的装扮后满意得点了点头。 “筱筱。”马车停下，何熙下车接妹妹上车，还主动为她拎起裙䙓。“脚下当心。” “谢谢哥哥。” 接上何筱筱后马车朝着宫城方向继续走，成国长公主推过来一个食盒。 “先吃些东西垫垫。”成国长公主嘱咐道。“今日见了二皇子记得道谢，别什么都要我来提醒你知道吗？” 何熙打开食盒，从里头选了何筱筱喜欢的点心递过去。 “知道了，母亲。”何筱筱伸手从何熙手里接过点心，只觉得何熙的手指轻轻在她手背点了一下，她抬头看他，见他微微颔首便安下心来。 成国长公主的马车在宫城内有珺帝的口谕，并不用如寻常官家女眷那般，可以不用下车换乘就能直入宫城。 何熙入宫自是为了伴读，到了宫学就下了车，只留下载着何筱筱与成国长公主的马车在甘泉宫外停下来，下车后何筱筱低眉顺眼地跟在成国长公主的身后进了甘泉宫。 她们母女方进前殿，何筱筱抬头要向端妃问礼，就看到钟离珏坐在端妃身侧圈椅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一个激灵吓得低下头。 “筱筱快过来我这儿。”端妃容貌端丽，笑容温煦地冲何筱筱招手。“前几日听珏儿说你出事，我可是吓坏了。” 何筱筱顾忌钟离珏站在成国长公主身侧没有动弹，成国长公主见状侧身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她吃痛抬头被成国长公主瞪了眼，只得老老实实走上前去。 ------------ 第七章 心怀不轨 “好在没有留下疤，不然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小脸了。”端妃和善地牵过何筱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另一侧的空位上。“那日你吓坏了吧？” “谢过端妃娘娘挂怀，我后来听长姐提及过，那日在我遇险后多亏二皇子殿下及时救援，才没让我受了更重的伤。”被成国长公主盯得没了法子，何筱筱只得强装乖巧模样说道。“也写过二皇子殿下的救援之恩。” 说罢，何筱筱还起身向钟离珏行了一礼，只她的视线始终避开了他的视线。 “母妃，你看我说得没错吧。”钟离珏说道。“也不知是为何，筱筱这些年对我冷淡了许多。往日里好歹唤我一声表哥，现下她却只愿称呼我为殿下了。” 成国长公主虽不是当朝唯一的长公主，可她却是珺帝唯一的亲妹妹，以何筱筱的出身，皇子、公主她自然是有资格能直呼表哥、表姐的。 “筱筱，你是陛下的亲外甥女，便是唤珏儿为表哥也并不会失礼。”端妃含笑道。 何筱筱在甘泉宫里如坐针毡，一心等着何熙派人来解救她。 钟离珏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玦，嘴角微扬看着坐立不安的何筱筱，心中也别有一番意趣。 直到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何筱筱终于看到甘泉宫的宫人领着太后身边伺候的上官嬷嬷来了，总算是开心了起来。 “老奴见过端妃娘娘、二殿下、长公主殿下。”上官嬷嬷是太后的陪嫁女官，几十年陪在太后身边。“太后老人家听说何二小姐进宫了，特意命老奴来传，让何二小姐过去永寿宫请安。” 不等成国长公主说话，何筱筱已经笑逐言开地站起身来。 “既然是外祖母召见，我不好让外祖母久等的。”何筱筱匆匆忙忙地一把拉住上官嬷嬷的手。“嬷嬷，我们快走吧。” “筱筱？”成国长公主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何筱筱已经拉着上官嬷嬷走到殿门外了。“筱筱！” “母妃，姑母。”钟离珏缓缓起身。“我送筱筱去皇祖母那边吧。” “好，你快去吧。” 何筱筱拉着上官嬷嬷快步出了甘泉宫后，立刻放松了下来。 “何二小姐走慢些吧。”上官嬷嬷看着何筱筱长大，忍不住笑道。“当心跌了跤。” 只是还没等何筱筱走远，身后钟离珏已经追了上来。 “上官嬷嬷，你是皇祖母宫中统领女官，永寿宫中诸项事务都需操心。”钟离珏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何筱筱的手臂。“我与何二小姐还有些话要说，过会儿我会亲自把她送去永寿宫见皇祖母的。” 大概是前生濒死时记忆太过深刻，何筱筱直觉感到被钟离珏攥住的那只手臂都发起热来。 上官嬷嬷并不知道何筱筱心中惧怕钟离珏，只知何筱筱幼时也曾常住宫中，和钟离珏关系还算亲厚。 上官嬷嬷不疑有他，放心将何筱筱托付给了钟离珏后离开。 何筱筱无法将自己害怕钟离珏的缘由宣之于口，只能徒劳地看着上官嬷嬷离开。 “筱筱。”钟离珏手下微微施力，几乎就将她拥入怀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二殿下说笑了。”何筱筱身子僵硬。“不过是母亲嘱咐过我，因为年岁渐长，总该注意男女有别。” 钟离珏低笑一声。 “是吗？”钟离珏箍住何筱筱不放，弯腰俯在她耳边问道。“那为什么武安侯府的谢令辞却能在傍晚时分出现在你的春心苑？他又为什么会为你出头替你教训廖青的奶哥哥？” “我竟不知道二殿下会如此关注承恩侯府的动静。”何筱筱鼓起勇气想要挣开钟离珏的手臂，只是她那点力气实在是徒劳。“令辞哥哥是我哥哥好友，他会到春心苑也是我哥哥领去的。” “是吗？你喊他倒是熟稔。” “还请殿下放手！” “我便是不放又如何？”钟离珏看着怀中的何筱筱，她的额头只面前抵到他心头处，额间细碎的绒发衬着眉间的花钿精巧可爱。“你信不信，我母妃此时正和姑母提及这次选秀并不会为我订下亲事，母妃会向你母亲提亲，让你成为我的正妃。” “二殿下莫说笑了，我小二殿下四岁。因着父母疼爱我必不舍我早早嫁人，可殿下却是等不得的，不如另寻其他世家千金早些成婚为皇家开枝散叶。” “我的心意你当真不懂吗？” 正在何筱筱奋力挣扎间，他二人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微臣见过二殿下。” 何筱筱循声望去，几乎喜极而泣，来人正是在羽翎卫当差的谢令辞。 趁着钟离珏一愣神的功夫，何筱筱猛地推搡了他一把，他踉跄着退步她成功脱身。 谢令辞配合着迎上前去，将向他跑过来的何筱筱护在自己身后。 “令辞哥哥。”躲到了谢令辞身后，何筱筱含着泪唤他。 “没事了。”谢令辞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今日听何熙说起你要进宫来，没想到这么巧就在这儿见到你了。” “嗯，我和二殿下话说完了。”何筱筱不欲再与钟离珏纠缠。“外祖母还等着见我，不如令辞哥哥送我去永寿宫吧，这样就不劳动二殿下亲自送我过去了。” “好。”何筱筱央求，谢令辞自然不会拒绝。 钟离珏最终没再继续纠缠，冷冷看着何筱筱跟随谢令辞离开。 羽翎卫负责戍守宫城安防，像是谢令辞这般的世家子弟在羽翎卫中任职镀金的有不少人。 何筱筱有些失魂落魄地牵着谢令辞的衣袖，由他领路将她送到永寿宫门外。 太后身边的宫女早早等候在永寿宫门外，见何筱筱到了便马上迎上前来。 “你随她们进去吧。”谢令辞拍拍何筱筱，微笑说道。“将你安全送到永寿宫，我也好与你哥哥回话了。” 何筱筱本以为上官嬷嬷是何熙派来的，却没想到谢令辞才是何熙托付的人。 “嗯，谢谢令辞哥哥。”何筱筱乖巧地点点头，却没松开牵住他衣袖的那只手。“我有没有耽误令辞哥哥当差？” “无妨，不过片刻功夫罢了，没人严查我的岗。”谢令辞温柔说道。“去吧。” ------------ 第八章 心有不甘 待何筱筱陪着太后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成国长公主这才到了永寿宫。当着太后的面儿，成国长公主便没打算数落何筱筱。 她母女二人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后，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何筱筱倚在太后身边泛起了困。 “好筱筱，不要在这里睡了。”太后慈爱地轻拍何筱筱的脸颊，低声唤她。“让人带着你去外祖母寝殿里休息会儿，我与你母亲再说会儿话。” 何筱筱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只乖巧点点头就起身被宫女搀扶着下去休息了。 “你是有话要说与我听吧？”太后注视着何筱筱的身影，直至看不到她了，方才转头看向成国长公主。“如今筱筱也出去了，你放心说吧。” “母后，今日端妃与我提及筱筱将来的婚配。她说愿让二殿下此次选秀不选妃，等到筱筱十六岁时迎她为正妃。还向我保证日后只要筱筱一日不诞下嫡子，二殿下便不会迎侧妃入门。” 南诏世家出身的女孩儿们，通常父母自十三岁时便会为家中女孩儿寻觅合适婚配对象，一般女孩儿会在十六岁成婚。 “何家的菀菀今年十五岁，她的名字已在此次的选秀名单上。皇后她和我提及过，有意让她做珩儿的正妃。”太后历经两朝，中年守寡扶持八岁的珺帝登基，在珺帝成年时果断交还朝政退居永寿宫，在朝中素有美名。“菀菀虽不是托生在你腹中的，但她也是承恩侯的嫡长女。南诏立国两百余年，你有听说过同朝的皇子妃是亲姐妹俩的吗？” “但皇兄至今未立储君，菀菀能做皇子妃，我的筱筱难道就做不得吗？”成国长公主另怀心事，心有不甘地问道。 “噤声！”太后低声威吓道。“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储君之事更轮不到你来置喙。你是陛下的亲妹妹，他却不止是你的哥哥，他还是南诏的珺帝！” “母后，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成国长公主见太后动了怒气，赶忙起身跪在太后身边，伸出双手伏在太后的膝头说道。“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当年你有很多人可以选，这便是我不赞同你选承恩侯为婿的原因。”太后缓缓抬手，轻抚过成国长公主的头发，说道。“他的原配与他是少年夫妻，和他育有一女，又是在年华最好、夫妻感情最佳的时候因病离世，他要是真早早儿忘了原配反倒显得薄情。当年你不顾一切地选了他，就不要再和已死之人置气。菀菀是个好孩子，不仅对筱筱照顾有加，对你也是当生身母亲一般敬爱的，你不要为了一点执念伤了好孩子的心。” “母后，是我执拗了。”成国长公主含泪说道。 “筱筱父亲是承恩侯，母亲是你，这便已是她的荣光。”太后循循善诱道。“筱筱并不需要靠着一门婚事来锦上添花。” “那我便拒了端妃。” “嗯，筱筱如今才十二。她是你与承恩侯捧在手心娇养大的女儿，何必再嫁回皇室。”太后笑着说道。“帝都的好儿郎多得是，你与承恩侯且慢慢挑选。待筱筱成婚前再让陛下给她一个封号，日后无论嫁去哪一家谁也不敢轻慢她丝毫。” “母后说的是。”成国长公主释然笑道。 傍晚时，何熙与大皇子钟离珩过来永寿宫向太后请安，何筱筱正在永寿宫的园子里荡秋千。 何筱筱是背对着他们坐在秋千的，陪着她玩耍的宫女们刚要行礼，却被何熙制止，钟离珩也站在一侧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何筱筱心中有事，对身后有人前来竟是浑然不知。 直到何熙在她背后轻推了一把，她才回头看过来。 “哥哥。”何筱筱笑着唤他，又见到站立一侧的钟离珩，她慌乱起身向他行礼。“筱筱见过大殿下。” “一家子兄妹不必这样多礼。”钟离珩生得清俊，他伸手虚扶何筱筱起身。“前阵子听说你遭遇意外，今日听闻你和姑母入宫，想着该来看看你的，顺道也向皇族母请个安。” 钟离珩一如前世般为人谦和，对待何熙、何筱筱也是一贯的亲和有加。 晚间回府路上，马车里头何熙看着各有心思的母亲和妹妹。 “筱筱今日是回承恩侯府还是长公主府？”何熙打破僵局。 何筱筱小心翼翼得看了成国长公主一眼。 “时间不早了，我还是随母亲和哥哥回长公主府吧。” “筱筱，母亲问你，你愿不愿意嫁你珏表哥？”何熙笑眯眯地刚要接话，谁料上车后一直闭目养神的成国长公主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何筱筱。 “母亲？”何熙错愕道。“筱筱才十二，二殿下可比她大四岁呢。” “母亲，我不愿意。”何筱筱深吸一口气，看着成国长公主的双眼坚定答道。“我不愿意嫁给二殿下。” 何熙惊讶看向何筱筱，他虽不知道原本和钟离珏关系还算可以的妹妹，为何打从七岁那次落水后疏离了他，却没想到何筱筱会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与他的婚事。 成国长公主盯着何筱筱看了许久，何筱筱亦欣然与母亲对视。 “好，我知道了。”成国长公主忽然笑了，她伸手轻轻拂过何筱筱的脸颊。“就算不嫁皇子，我的女儿也能嫁给更好的人。” 今日听了钟离珏那番话便始终紧绷着神经的何筱筱，听了成国长公主的话后，她怔楞了一会儿终于松弛了下来。 前生母亲会在储位人选上选择钟离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自己与钟离珏的婚约。 虽然不知道为何今生母亲会拒绝端妃的提议，但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出宫后何筱筱跟着成国长公主回到长公主府暂住，没几日正好遇上长公主府花园里的牡丹花盛开，成国长公主临时起意想要举行一场赏花宴。 何筱筱在自己院子里吃过早饭，闲着没事就来成国长公主院子里陪她说话，成国长公主便让人将自己拟好的宾客名单递给她看，说是邀客的帖子还没发出去，何筱筱要是想添人还能再添上去几个。 ------------ 第九章 主动结交 前生在成国长公主尚未失势前，何筱筱在帝都同龄闺阁千金中的地位几乎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何筱筱出身、容貌无人难敌，又被成国长公主纵容，一贯心高气傲。 可是自打母亲失势、自己又被皇后随意许婚后，那些素日里姐姐妹妹唤得十分亲厚的人便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今生见了那些人后何筱筱也只是维持面子上的客套，她们多半家世不差，已经在母亲的邀约名单上了，倒不需要额外加上去。 何筱筱摇摇头没接过名单，可当成国长公主刚要吩咐身边侍女去准备邀客的名帖时，何筱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手来制止。 “母亲，加上王明珠吧。” 前生在众多千金取笑何筱筱失去皇子妃身份，被皇后迁怒随意低嫁之事时，竟只有与她并不熟识的王明珠出头为何筱筱说话。 “你说的是鸿舻寺卿之女王明珠？王家调任回家不过月余，他家女眷还尚未出门行走、应酬，你是如何认得她的？”成国长公主虽依着何筱筱添上了王明珠的名字，仍心存疑惑道。 “母亲，王明珠的哥哥，王家的嫡长子和哥哥一样，如今都在大殿下身边伴读。”何筱筱笑着说到。“我是为了哥哥才邀请她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才想起来。”成国长公主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难得你还知道为你哥哥操心这一些事，王家初初回来，王家小姐在帝都应该没什么熟识之人，到时候人家来了府里，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才是。” 何筱筱笑嘻嘻地点头，抱住成国长公主的手臂，索性往她怀里一倚。 “你都十二了，怎么还好意思做这般小孩子模样。”说是这么说，成国长公主揽住何筱筱的手却没松。 “我还小呢。”何筱筱依恋地靠在成国长公主温暖并散发着馨香的怀中。“我宁愿一辈子不长大，就这么陪伴着母亲。” “平日里你赖在承恩侯府不愿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同你祖母、长姐说的吧。”成国长公主拧拧她的鼻尖。 “祖母和长姐对我好，我自然也是喜欢她们的。”何筱筱将头埋在母亲怀里，爱娇地哼道。“不过母亲在我心里才是第一位的，谁也比不过。” “油嘴滑舌，只知道拿话哄我。”成国长公主嘴上数落，心中却被女儿哄得发暖。“五日后的赏花宴，你记得提前唤你长姐过来小住。” “好！” 在举行赏花宴的前一日，何筱筱特意用长公主府的马车从承恩侯府接来了何菀。 “姐姐！” 马车还未停稳，何菀已经听到外头何筱筱唤她了。 车帘被侍女掀开后，她就看到何筱筱站在府门外。 “怎么不在里头等我？”何菀被扶着下了马车，走到何筱筱面前，她摸摸何筱筱微凉的脸颊。“左右我也不是头一次过来了。” 姐妹二人相偕来给成国长公主请安，成国长公主从一堆衣裳、首饰里转过身来，看向这对虽不是同母所出仍容貌肖似的姐妹花儿。 “菀菀和筱筱过来。”成国长公主向来不在意金钱，她名下的封邑在本朝长公主中又是最好的，这次在她府上举办赏花宴，何菀和何筱筱自然都是要好好装扮装扮的。“我给你们做的衣裳，还有如意阁也把最近时新的首饰都送过来，你们过来挑些喜欢的，剩下的那些菀菀带走，你也快到出嫁的年纪，权当我送你的添妆了。” 成国长公主心里一时的执拗被太后宽解，加上何菀素来对自己敬重，也是真心疼爱何筱筱这个异母妹妹的， 便是前阵子出的意外，在疯马可能会冲撞到昏迷的何筱筱时，也是何菀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何筱筱前面的。 “母亲，这也太多了。”何菀顺着成国长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足有十来盘的金银首饰闪着光放在那处。 “好孩子，你日后是有大前程的。”成国长公主说到。“这些东西你若不喜欢，留住以后赏人也是好的。” 第二日，何菀和何筱筱妆扮好了，便陪着成国长公主一同见客。 “怎么不见方国公夫人和廖青呢？”待宾客到了差不多了，何菀低声询问何筱筱。“是母亲没送帖子过去？” “廖姐姐起了满身满脸的红疹子，据说到现在都没消，有可能就要错过这次的选秀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概方国公夫人是没心情出门的。”何筱筱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啊？”何菀疑惑问到。“怎么就赶在这个时候了呢？” “这谁知道。”何筱筱故作无奈地摊手道。“大概就是倒霉吧，就像我，好端端出门玩一趟，还磕破了头呢。好了，不提她了，姐姐。” “好，我们进去吧。” 成国长公主府花园里的牡丹盛开，其中有不少名种满帝都也只有成国长公主府的花园里有。 前来赴宴的夫人们志不在此，倒是来赴宴的女孩儿们有不少喜欢的，三五成群的都在花园各处赏花说话。 何菀陪着何筱筱在花园的亭子里应酬，不一会儿，成国长公主身边的淡红送来一个面颊圆圆的少女。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淡红领着那个少女走入亭子里。“这位是鸿舻寺卿家的千金王小姐，因王小姐是初次来殿下府中，殿下特意命奴婢送王小姐过来，嘱咐二位小姐一定好好招待。” “好，我知道了。”何筱筱主动起身上前，握住了王明珠的手。 王明珠随家人到帝都还不过两个月，几乎不认识这满花园的人，心中正忐忑不安着，何筱筱已经自来熟地牵住她坐在一起了。 “这是我姐姐——何菀，她十六岁。”何筱筱亲热地拉着王明珠为她介绍。“我叫何筱筱，今年十二岁，你多大了？” “我叫王明珠，今年十三岁。”王明珠有些羞涩地说到。 “那你喊我姐姐就叫菀姐姐好了。”何筱筱笑道。“我呢，就叫我筱筱吧。” ------------ 第十章 针锋相对 筵席上，何筱筱带着王明珠认识了一些人。 “以后记着哈，我和你介绍的这些人都还不错可以相处。”何筱筱示意王明珠附耳过来，低声嘱咐。“在场那些剩下的人你知道个名字和出处就差不多了，不用深交，都不是什么好人。” 王明珠乖巧听着，懵懂地点头。 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何菀听到这儿，连忙伸手在何筱筱腰间掐了一记。 “混说什么呢？”她数落何筱筱。“我看你是和沈安柔学坏了，一张嘴什么都敢往外说。” 何菀为人端正，她一瞪眼，何筱筱只捂住后腰不敢说话了。 此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在她们三人身后响起。 “这不是筱筱吗？”来人是会宁长公主长女——黄玉燕。“快让我瞧瞧你额上的伤，这些时日总不见你出来行走，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留了疤。” “真是让黄家表姐失望了。”何筱筱笑眯眯地转过头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外祖母流水似的好药膏送过来，我是一点儿疤都没留呢。” 打从前生黄玉燕就和何筱筱不对付，尽管都是长公主之女，何筱筱的父亲是身居要职的承恩侯，黄玉燕的生父只是没落的安阳伯，要不是娶了会宁长公主，恐怕就要伯爵之位都不保。 前生取笑何筱筱最快活的人也是她。 “筱筱还是一贯的牙尖嘴利呢。”黄玉燕见何筱筱仍旧如美玉一般莹白雪的脸庞，恨得牙根发痒。“这位妹妹看得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她叫明珠，是鸿舻寺卿家的小姐。”何筱筱锱铢必较地对着黄玉燕说道。“黄表姐不知道她家也是正常，毕竟姨父不才因狎伎那等龌蹉事情被罚闭门思过三月嘛。” “何筱筱！”被提及父亲出的丑事，黄玉燕压不住火，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也是闺阁小姐，怎么好意思把那些腌臜事情挂在嘴边。” “姨父好意思做，我自然好意思说。”何筱筱故作为难看向四周，一脸为黄玉燕着想的表情。“不过黄表姐你要是再大声些，恐怕知道的人就得再多些了。” 黄玉燕刹间红了眼眸，顾不得身后的小姊妹们，捂着脸跑了出去。 “你们愣着干嘛？”何筱筱挤眉弄眼提醒那些跟着黄玉燕的女孩儿们，手指着黄玉燕跑出去的方向。“还不快跟着出去哄哄她吧。” 王明珠初来乍到，被这一遭弄得瞪大眼睛。 “你说说你，那些事情该是你说的吗？”何菀拉着妹妹批评。“还有没有女孩儿家的样子。” “不是她先说我的嘛？”何筱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原先她就嫉妒我长得比她好，一副恨不得我留疤的样子。她家的那些事我说出来还嫌脏了嘴，谁让她偏要来惹我的。” “这毕竟是在母亲府上，她方才那样哭着出去，必定是要和会宁长公主告状的。”何菀无奈说道。 “我才不怕她去告状。”何筱筱骄傲地昂头。“母亲最多赏她两件首饰堵住她的嘴，才不会说我呢。” “王家妹妹，实在是让你见笑了。”何菀说不动何筱筱，只得带着笑容看向一侧的王明珠。 待到赏花宴结束，何筱筱还亲自送了王夫人与王明珠到了门外，临着王家的马车过来了 还拉着王明珠的手定下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马车里，王夫人看着女儿手腕上多出来的翡翠镯子和头上多出来的攒丝金钗，不知道 女儿怎么头一回见面就和何筱筱如此投缘，连带着女儿在成国长公主面前都得了脸面，那翡翠镯子和金钗都是成国长公主赏的。 “筱筱挺好的，还带我主动认识人呢。”王明珠捧着脸和王夫人说道。“她和我说了，我哥哥和她哥哥都是大殿下身边的伴读。” “你们真能投缘也好。”王夫人原本还担心在外地长大的女儿在帝都没有相熟的人玩耍，如今何筱筱主动伸出橄榄枝对女儿不是坏事。“我听着方才你们还约了下次去承恩侯府？” “嗯，筱筱下个月要回承恩侯府住两个月，她就邀请我下个月初五去承恩侯府玩耍。” “那你可千万记着礼数，莫要失礼。”王夫人打从成婚后，数十年来都陪着丈夫在外地任职，她本来也非帝都生人，认识的人也不多。“到时候我会替你备好礼物，到时候你一并带过去。” 晚间，当着何菀的面儿，成国长公主还是骂了何筱筱一顿。 “你黄家表姐素来嘴上刻薄没好话，她说什么你不理会她就是了。”成国长公主的确如何筱筱虽说那样，赏了两颗夜明珠堵住了黄玉燕的嘴。“你如今也十二岁了，说话不能再那般口无遮拦。黄家那样的破落户，值得你与她那般争锋？” “母亲，妹妹已经知错了。”见何筱筱低头不说话，今夜留宿的何菀连忙为她找补。“筱筱养伤时不见黄家小姐上门探望，反倒今日当着众人提及妹妹可能留疤损了容貌，难怪妹妹要生气的。” “哎，罢了。”成国长公主无奈道。“你们俩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菀菀这次既来了，就留下来多陪我住几日。” “好的，母亲。”何菀拉着何筱筱的手起身走了。 临睡前，淡红拿着牛角梳替成国长公主梳头。 “殿下别生气了。”淡红劝慰成国长公主。“咱们二小姐出身尊贵，再说那头的事情帝都谁家还不知道呢，不过是看在会宁长公主殿下的面子上才没人提。黄家小姐都欺负到二小姐头上了，难道还让二小姐退步吗？” “我自然不是让她退步的意思。”成国长公主摇摇头。“不过是狎伎这种事情，说起来不好听罢了。” 何菀梳洗好了，出来却见早早梳洗好了的何筱筱趴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半轮弯月发呆。 “怎么还不睡呢？”何菀坐在她身边。 “姐姐。”何筱筱回头看向何菀。“你下个月就要进宫待选了，得住进宫好几个月呢，我舍不得你。” 前生自己被随意指婚低嫁，她躲在成国长公主府闭门不出，哭得一双眼睛肿得见不了人。 成国长公主只劝她低头认下婚事，却只有当时已经成为大皇子妃的何筱前来，愿为她出面请求皇后收回懿旨。 前生她和何菀其实并不如今生关系亲厚，可那样的情景下，愿意为她出头拒婚的竟也只有她了。 ------------ 第十一章 为姐出头 对待王明珠时何筱筱性情疏朗，身上也没有什么娇矜之气。 而在何筱筱的带领之下，王明珠很快地融入到了她目前玩耍的圈子里来。 王明珠的出身在何筱筱身边众人中算不上很好，不过因着何筱筱对她的看重，倒也没人轻视她。 到了入宫待选的日子，何菀被接入宫中。 何筱筱为了看望她，也顾不得宫里的钟离珏，借着看望太后的由头进宫小住。 太后膝下只有珺帝和成国长公主两个亲生儿女，因此她对何熙、何筱筱兄妹二人素来十分疼爱。 永寿宫里甚至还有一处殿室供何筱筱独住。 何筱筱进宫首日给太后、皇后请过安后，马上带着檀音去了待选秀女们住的揽秀宫了。 揽秀宫门外的羽翎卫自然也是认得她，由着她让宫里的内侍进去传话了。 虽然秀女们有规矩是不得在休憩时随意进出揽秀宫的，但是教导何菀规矩的女官事先也得了成国长公主的礼，自然默许何菀出去见何筱筱了。 何菀出来时便看到何筱筱带着檀音守在门口，檀音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包裹。 “姐姐怎么是一个人出来的？我给你带的东西不少，挺重的，姐姐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吗？”何筱筱忙不迭地握住何菀地双手，不待何菀开口，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若是有人怠慢姐姐，姐姐尽管与我说，我让外祖母处置了她们。” “好了好了，你小声一点。”听见守门的羽翎卫低声笑，何菀连忙拉着她往边上走了走。“我进宫待选前母亲已经替我安排过了，我身边教导规矩的嬷嬷和伺候的宫人都十分尽心。再说你这点东西，我一人也是拿得动的。” 何菀从小习武，看着柔柔弱弱却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千金。 “哦，那就好。”何筱筱摸摸自己的头，笑着说道。“我今日进宫陪外祖母小住些时日，后头只要姐姐有空我就过来看看姐姐。” 此次选秀珺帝并不会充盈自己的后宫，只单纯是为了两位年逾十六的皇子选出正妃、侧妃。 在入宫待选的千金之中，何菀无论出身、相貌都名列前茅。 前生尽管何筱筱并不十分关注何菀待选的事情，也听闻过几次何菀险些被人暗害了的事情。 好在无论前生今世，何菀都是皇后属意的儿媳人选，皇后威严之下必定不会容人随意害了何菀。 不过皇后乃六宫之主，有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反倒不方便出面干预，何筱筱特意过来送东西便是让某些人知道，何菀在宫里可不止皇后这个后台。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何菀为妹妹的贴心动容，但也劝说她。“你也莫要为我坏了规矩。” 其实待选秀女的家族只要在宫中有些关系的，给秀女们私下送些日常用品，只要不过分的话，嬷嬷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像何筱筱这般高调的，却是少有。 “因为怕引人注意我都没敢让人请姐姐去永寿宫里小坐了。”何筱筱噘着嘴不情愿地说道。“待选要在宫中住满四个月方可归家，我只是舍不得姐姐。”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下次要来的时候提前与我说一声就好。”何菀接过包裹，嘱咐檀音先送何筱筱回永寿宫去。“你回去吧。” 回去永寿宫的路上，身侧的檀音突然拉了何筱筱一把，何筱筱不明所以地由着她快步拉到一旁绿茵茵的树丛下躲住，好在主仆二人今日都穿着相似的绿色衣裙，躲在其中也很难被发现。 主仆二人噤声在树丛下躲了一会儿，就外头两人打从她们前头站着的地方经过。 “你当真看到何二小姐往揽秀宫去了？”少年声音清越，何筱筱却听着一个激灵。 “是的，二殿下。”与钟离珏汇报何筱筱行踪的人应该是个内侍，声音尖利地说道。“何二小姐今日进宫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过安后，就带着身边的侍女往揽秀宫来了。” “好，我过去看看吧。” 等着脚步声渐渐走远，檀音先钻出去确认路上没了人，才转头去牵后头的何筱筱出来。 “好檀音，幸亏你机灵。”何筱筱满意地拍拍檀音。“等我回头赏你。” “赏赐的事情等回去再说不迟。”檀音提醒何筱筱。“此处离揽秀宫不远，二殿下要是发现二小姐不在那边，想必很快就能重新寻过来的。” 何筱筱会意，不敢再耽搁，赶紧循着来时的路回了永寿宫。 因为怕遇见钟离珏，何筱筱入宫这几日以来，倒也每日就老老实实地守在永寿宫里陪着太后。 直到入宫的第六日，何筱筱才又带着檀音去揽秀宫看望何菀。 不过这一次迎出来的人不是何菀，竟是个面生的宫女。 “见过何二小姐。” “我姐姐呢？”何筱筱皱眉问道。 “何大小姐受了点伤无法起身，才让奴婢过来迎着的。” 何筱筱赶忙让人带着去了何菀的房间，就见到了侧身坐在床沿低着头的何菀。 “姐姐，你伤到哪儿了？” “是我今早在院子里头不小心崴了脚。”何菀侧着身子。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何筱筱趁着她不注意，一把掀开了她挡住脸的头发，才发现她的右边脸颊还有一块淤青。 “姐姐不会这么不当心的。”何筱筱直起腰身。“我知道姐姐的性子，说是自己不小心，便不会说别人的是非了。只是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姐姐一味忍让未必会让事情平息。” 说罢，何筱筱转头冲了出去，何菀跟着就要起身，檀音赶忙按住她。 “大小姐，你既伤了脚就不要随意动作了。”檀音打小伺候何筱筱，最是清楚她的性情。“二小姐也是有分寸的，大小姐莫要担心。” 何筱筱进了何菀房里以后，揽秀宫中便有不少秀女出来打量。 片刻后，何筱筱满脸怒气地出来，正好撞上了站在最前头的几个。 其中打头的那个正是黄玉燕。 “哼。”何筱筱冷哼了声，看着黄玉燕和她身边的几个秀女。“我姐姐必不是平白无故受的伤，要是此时有人出来担下此事只需要和我姐姐道个歉就罢了。若是没人认下，等我想法子查出来是谁，你们且看着我能不能把你们提前弄出宫去？！” “何筱筱，你说这话是吓唬谁呢！”黄玉燕丝毫不示弱地顶回来。“我不过来是看来看看热闹罢了，你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玉燕，你知道我说方才那话绝对不是在吓唬人。”何筱筱声音仍似女童般轻柔可爱，话里却带着一丝冷意，她上前两步盯住了黄玉燕说到。“待选时被提前撵出宫的秀女会是什么下场，诸位去问过揽秀宫里的嬷嬷就会知道。我会在我姐姐房里等上一个时辰，届时若无人来向我姐姐道歉，就别怪我做事难看了。” 何筱筱撂下狠话转头就走，丢下黄玉燕一行人径直回了何菀的房间。 ------------ 第十二章 另寻他法 何菀见何筱筱回来，连忙招呼她到床边坐下。 “我的伤真的没什么，第一时间伺候我的人已经请了太医来看。”何菀拉着何筱筱的手，温声细语得同她解释。“有你这个大靠山在宫中，没人会怠慢我。也是我这次不小心才会着了道，下次必不会了。” “姐姐虽习武心却是真软。”何筱筱叹气。 “她家虽落魄，可到底是会宁长公主之女。你就算是为了母亲面子，也不好真的与她撕破脸。”何菀微笑。 大抵是因为何筱筱的威胁起了效用，不过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黄玉燕就领着一个人进了何菀的房间。 “这是李芳茹，她是来向何菀致歉的。”当着何筱筱的面儿，黄玉燕仍旧昂着头，将跟在自己身后进来，一个模样有些畏缩的少女被推到了何家姐妹跟前。“她是我五嫂的亲妹妹，还希望筱筱高抬贵手。” 听到李芳茹的名字，正欲开口的何筱筱怔住了。 “我早与筱筱说过，今日这事本也是我不小心才会发生的。”见何筱筱不说话了，何菀笑着和李芳茹说。“李小姐无需太过自责，我的伤并无大碍，只修养几日便行了。” 何筱筱怔住的缘由，是因为她认出这李芳茹正是她前生第二任未婚夫李旭的姐姐。 那个时候当皇后赐婚懿旨下来后，李芳茹曾跟着她母亲一起来过成国长公主府，送来了李家的聘礼，与她有一面之缘。 而会宁长公主驸马的黄家已然式微，会宁长公主的第五子读书、习武都不成器，能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自然比黄家门第还要差些。 所以李家的女眷们根本进入不了何筱筱所在的圈子行走，因此何筱筱重生之后倒也是头一次见到李芳茹。 “多谢何小姐宽宏大量。”李芳茹不过是被黄玉燕选出来的替罪羊，她见何菀并不准备追究她，立刻眼含热泪地向她道谢。 “行了，何大小姐既不追究。”黄玉燕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何筱筱，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黄玉燕拽着李芳茹刚想走，何筱筱这才回过神来。 “站住。”何筱筱缓缓起身，踱步至她们二人身边，上下审视了李芳茹一番，才又看向黄玉燕。“你要记着这次是我姐姐大度，我才会这么好说话。不过下次就没这样的好事儿了，到时候不管你推谁出来当替罪羊，我都只管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何筱筱！”黄玉燕强装镇定地辩驳道。“你莫要得理不饶人。” “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何筱筱冷笑说道。“我既然有理又何必饶人。” 何筱筱终是不放心何菀的伤势，亲自跑了趟太医院，拉来了院正为何菀看诊。 好在何菀体质不错，伤势也是真的不重，院正不过又在何筱筱的再三要求下开了最好的外伤敷药，保证何菀脸上的伤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后，才被何筱筱允许离开。 因着这些事情，何筱筱今日在揽秀宫里耽误了许久。 她担心在外头遇见钟离珏，还让檀音先去外头看了看。 便是如此，等檀音回头迎她刚出揽秀宫的大门时，钟离珏就不知道从哪凭空冒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檀音知道何筱筱忌惮他，上前挡在了何筱筱的面前。 钟离珏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内侍随即上前，将檀音拉扯到了一边。 “你对何菀倒是真上心。”钟离珏一步步走到何筱筱的面前。“替她出气了？” “筱筱见过二殿下。”何筱筱曲膝行礼，钟离珏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何筱筱每每见到他，几乎都会下意识地全身僵硬、脸色发白。 “二小姐！”檀音见状，想要挣开内侍。 “你为何每次都这么害怕我呢？”钟离珏轻攥住何筱筱的手臂。“方才在揽秀宫里为你姐姐出头的样子哪去了？今日谢令辞不在宫内当值，我看还有谁会带你走？” “檀音，我没事。”何筱筱强撑精神安抚檀音。“二殿下，我离开永寿宫时和外祖母说过我只会在揽秀宫逗留半柱香的时间。眼下时间已经超了，外祖母恐怕很快就会派人来寻我，二殿下还是莫要与我纠缠了。” “姑母已经拒了母妃的提议。”钟离珏丝毫不以为杵，挑起何筱筱的下巴迫她与他对视。 “是。”何筱筱鼓起勇气答道。“筱筱性情骄纵，实非殿下良配。” “可我偏喜欢你这样的。”钟离珏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就是喜欢你娇纵的样子，眼睛里像是有着星星一般。” 何筱筱偏拗着钟离珏的意思。 “我如今才十二岁，对于男女之情实在一窍不通。”何筱筱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望二殿下莫要继续与我浪费时间，早日求娶别家淑女才是正道。” “你啊。”钟离珏听罢先是愣了一下，方才挑眉放开了何筱筱，他一挥手内侍们放开了檀音。“我的心意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钟离珏带人离开，何筱筱腿一下子软了，踉跄着几步坐在了地上。 “二小姐？”檀音忙扑过来，搀扶着她起身。“今日的事情要不要与太后提及？” “什么都不用说，省得节外生枝。”何筱筱舔了舔嘴唇，思忖片刻嘱咐檀音。“我们走吧。” 后头好一段时日，何筱筱只待在永寿宫里不出去了。 何菀那边，她只让檀音每日去看，好在何菀恢复得不错。 至于钟离珏，他和钟离珩一般每五日都会到永寿宫里来向太后请安。 何筱筱倒也没再刻意避开他，左右只要自己在永寿宫里不是待在太后身边，就是身边被五六个宫女围着，钟离珏与她说话倒也正常了许多。 很快就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第一批淘汰出宫的秀女今日便要离宫了。 通过檀音探听来的消息，何筱筱知道黄玉燕、李芳茹等人都在今日的出宫名单上头。 太后这头也收到剩余秀女的名单，经过一轮的调整，能够留下来的这些少女多半是前程已定。 “太后娘娘，听闻昨日二殿下因着不愿意接受陛下选定的正妃、侧妃人选，被陛下斥责了。”上官嬷嬷俯身在太后耳边低语。“但是陛下最终也是做了让步，许二殿下先定下一位侧妃人选，迎娶正妃可再等上两年。” “没想到我这孙儿倒是真执拗。”太后放下手里的名单，摇摇头说道。“看来筱筱的婚事还是需尽早定下才好。” ------------ 第十三章 成婚人选 太后还在为何筱筱的将来忧心，何筱筱却在永寿宫门外见到了何熙与谢令辞。 “哥哥！令辞哥哥！”何筱筱本来不过是在永寿宫里溜达，一眼瞥见了宫门外的来人，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你也在宫里住了一个月了，我不太放心便来看看你。”何熙看着妹妹微笑说道。 此前钟离珏纠缠何筱筱的事情，谢令辞已经告知了何熙。 虽然不满对方觊觎妹妹，可是对方毕竟是皇子，而且也没有真的对何筱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那令辞哥哥呢，怎么今日没穿羽翎卫的衣服。”何筱筱笑逐颜开地转头看向谢令辞。 谢令辞今日银冠束发，穿着雪青色长袍，腰间挂了一枚白玉，做了一副贵公子装扮。 “今日我不当值，本是陪着祖母和母亲进宫来与姑母说说话的。” 谢令辞的姑母，如今武安侯膝下唯一嫡女便是珺帝宫中的谢昭仪。 谢令辞个子倒比何家兄妹都要高，抬手就揉了揉何筱筱的发髻，爽朗说道。 “不过她们说话我又插不进去嘴，出来走走的时候正遇上你哥哥了。知道他是要来看你，就和他一同过来看你。” 既来了永寿宫，何熙与谢令辞也是要来向太后请安的。 “外祖母。”何筱筱领着他们去见太后。“你看谁来了？” “原来是熙儿和谢家的令辞。”太后招招手，示意何筱筱坐到自己身边来，看着他们二人也十分慈爱地说道。“你们快坐下吧。” 谢令辞素来机灵嘴又甜，坐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哄得太后十分开怀。 太后笑着笑着看向自己身侧正与谢令辞熟稔说笑的何筱筱，忽然福至心灵。 这个谢令辞不就是正好的人选吗？ 武安侯世子的嫡长子，十四岁被选入羽翎卫，生得相貌俊美、身高腿长，又和何筱筱自小相识。 太后看着谢令辞，满意地不住点头。 想着等女儿过几日进宫接筱筱归家，届时必要提醒她一二。 成国长公主进宫来接何筱筱归家，太后随意寻了个借口支开了何筱筱。 “母后支开筱筱作甚？”成国长公主看着女儿离开，又见上官嬷嬷将殿中其他宫女屏退了出去，不免心生疑惑。“那不成是她进宫又惹祸了？” “筱筱好得很。”太后正色道。“不过提及闺中女孩儿家的婚事，我怕筱筱听了害羞，才把她支出去的。” “哈？”成国长公主闻言，惊得脸上变了色。“筱筱不过进宫小住一月，母后怎么忽得又说起她的婚事？” “看来你是还不知道了。”太后将钟离珏拒绝珺帝赐下正妃、侧妃人选一事告知于她。“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会通知你进宫接筱筱回家。本来只想着你拒绝了端妃的提议，这事也就作罢了，却没想到珏儿看来是不会轻易罢手了。” “母后说的对，筱筱是该接回去了。”成国长公主与太后母女连心，会意后问道。“母后难道心中有了什么好的人选吗？” “前几日，熙儿进宫请安，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谢家的令辞。”太后想到谢令辞，更觉得满意。“你家承恩侯与武安侯世子也是好友，熙儿、令辞和筱筱更是自小相识，令辞和筱筱无论门第、容貌都十分相配，你觉得呢？” 何筱筱与成国长公主一同坐车归家，马车出了宫城却没朝着长公主府的方向去。 “母亲，我们不回长公主府吗？”透过晃动的车帘，何筱筱瞧着不对。 “你和你姐姐这一月不在府里，你祖母惦念着你们。”成国长公主眉峰微扬，看向何筱筱。“你姐姐想出宫还得三个月后，我先陪着你回去侯府住阵子。” 何筱筱不疑有他，乖巧点头。 成国长公主夫妻带着何熙、何筱筱陪着李氏用过晚饭，成国长公主让何熙送妹妹回去休息，待兄妹二人离开后成国长公主才转过身来看向何乘、李氏。 “侯爷，母亲。”成国长公主接过淡红递来的茶水，送到李氏手边。“虽然选秀还有三个月才能结束，但菀菀的前程是已经大致定下了，如无意外菀菀就是未来的大皇子正妃。” 何乘、李氏闻言，均是喜上眉梢。 大皇子钟离珩是皇后所出，珺帝的嫡长子，自幼蒙珺帝亲选少师教导，十岁后更是脱离宫学由珺帝亲代着学习朝政。身边四位伴读亦是出身名门，其中便有何熙和鸿胪寺卿家的嫡长子。 “想来有长公主的照拂，菀菀在宫中必定是平平安安的。” 何乘的原配本是李氏的亲外甥女，性情温柔，在她因病早逝后，何乘被珺帝赐婚迎娶了成国长公主为继室。 成国长公主是先帝嫡女，珺帝亲妹，自然不需要走温和、贤良的路子讨夫家的喜欢，更不会像寻常儿媳般侍奉婆母。 可迎娶这位长公主的好处是桩桩件件摆在明面上的，何家近支略有才能的都被提拔，下一代儿女们的亲事择选也被提高了一层不止。 连何至这样的庶长子，只要乖觉、听话也有了不错的前程。 “菀菀喊我一声母亲，我照拂她也是理所应当，连筱筱不舍她独自在宫里，硬是陪着在宫里住了一个月。”成国长公主打趣道。“实在是扰得我母后清净了，我这才接她回来呢。” “她们姐妹和睦是好事。”何乘看向成国长公主，眸光柔和，身子凑近了些握住了她的手，温柔说道。 “如今菀菀定了终身，我今日带着筱筱回来，便是有另外一桩事情要与侯爷、母亲商量。”成国长公主很享受何乘的接近，唇边笑意浓浓。“筱筱也十二了，近日我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想着说给侯爷、母亲思量一二。” 家中何至、何熙都还没有定下婚事，却一下子跃到年纪最小的何筱筱这儿来。 李氏瞬间懵了，倒是何乘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殿下为筱筱选中的人想必不差，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呢？” “说来侯爷与他家长辈也是熟识，我要说的正是武安侯世子的嫡长子谢令辞。” ------------ 第十四章 商议婚事 对于婆母李氏心中的疑惑，成国长公主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家里的两个男孩，何至从军、何熙从文，日后有了前程根本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妻子，再说男孩子本来迟些成婚也无妨。 夫妻二人送了李氏回去休息后，何乘却主动开了口。 “令辞是个好孩子，出身、相貌都与筱筱很相配。”何乘不是李氏，自然不会相信成国长公主的那番说辞。“殿下此前从未提及要为筱筱择婿，何以入宫一趟就突然生出了这般想法？” 成国长公主思及太后的话，没向何乘隐瞒端妃提出的联姻与钟离珏在珺帝面前的拒婚，将事情由来全部说与他知晓。 何乘听罢成国长公主的话，沉思了片刻。 “不怕侯爷知晓，在得知菀菀可能被内定为大皇子妃的时候，对于端妃的提议我是动了心的。”成国长公主坦然以对。“只是筱筱并无意二皇子，而何家也不适宜同时出两位皇子妃，我便拒绝了端妃，而我今日进宫从母后处得知，二皇子因拒绝陛下赐婚而被申斥。” “好，我都知道了。”何乘轻握住成国长公主的手。“近日我会约见武安侯世子提及此事。” 谢令辞结束了五日的轮值归家，刚回自己房里换好常服想要休憩片刻，便见母亲身边的吕嬷嬷从外头过来了。 “大少爷，世子和世子夫人唤你过去。”吕嬷嬷微笑着上前行礼。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谢令辞起身问道。 “大少爷过去就知道了。” 谢令辞只得匆匆来了父母的院子，其父谢畅与他母亲宋氏看上去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见过父亲，见过母亲。”谢令辞找了处位置随意坐下。“我才回府累得紧，父亲、母亲是有什么大事要与我现在说？快些说完我想回去休息了。” “着急唤你来，自然是有大事与你商量。”宋氏掩唇轻笑着说道。“事情说完别慌着走，知道你回来院里早备好了你爱吃的菜，今日就留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休息。” “大事？”谢令辞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饮下。“什么大事？” “昨日散朝承恩侯约见了我，向我问及你的婚事是否有所安排。”谢畅嘴角微微上扬。“他与成国长公主殿下有意将筱筱许给你。” “平日里我让你见的世家女孩子你总不耐烦相见。”宋氏说道。“可筱筱与你却是自小相识，我瞧着你对筱筱素来也是极好的。” “筱筱今年才十二岁呢。”谢令辞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上头的兄、姐婚事都还未议定，怎么忽然就跳到了筱筱这儿。” 其实这些年，宋氏已经明里暗里地替谢令辞相看了不少女孩儿，只是谢令辞总有诸多理由不愿相见，还吵嚷着不愿草草定亲。 这一次他倒出奇地没有一口回绝，宋氏与谢畅相视一笑。 “何家的菀菀参与今年的选秀，以她的出身、容貌自有前程。”宋氏接着开口。“她的婚事定下来后，自然轮到了筱筱。如今何家有意，长公主殿下私下让承恩侯递出话来与你父亲，如你实在不愿意就罢了，早些说清也不会影响何家与谢家的交情。” “是啊，这桩事情没有经过明面，便是不成也不会影响筱筱将来的婚配。”谢畅附和着宋氏说道。“我已允了她家，两日后便给答复，所以你这两日回去好生想想，想好了就来回复我吧。” 谢令辞闻言抬头看向谢畅，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宫中，何筱筱双眼含泪牵住他衣袖的模样。 他一时失神的模样，反倒让谢畅与宋氏心中大概有了成算。 一向好眠的谢令辞当晚竟难得的无法安睡，第二日一早伺候他的小厮刚要推开他的房门，就见他已穿戴整齐站在房中了。 “大少爷？”小厮被吓了一跳。 “我出去一趟。” 谢令辞快步走出门去，小厮放下手里的东西慌忙去追，追出房门后却发现他早没了踪迹。 何筱筱早上还在床上安眠，檀音掀开她床前的纱帐，轻声细语地唤她起身。 外头日头初升，帐内仍旧昏暗，何筱筱抱着被子睡得懵懂，拗过身来不愿意起身。 “时候还早，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何筱筱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嘴里嘟囔着说道。 “二小姐，谢家少爷来了。”檀音无奈地拍拍她的肩头。“奴婢请他在前厅去坐坐他也不肯，只站在院子里说要见你。” 何筱筱听罢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疑惑地看向檀音。 “是令辞哥哥来了。”何筱筱瑟缩了下身子，檀音连忙将床边挂着的披风取下披在她身上。“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奴婢问了，可谢少爷不愿意说。”檀音答道。“实在不行，奴婢去请二少爷过来。” “无妨，令辞哥哥不是旁人，他来了我去见他就是。”何筱筱摇摇头。 谢令辞负手站在院中的合欢树下，晨间微风拂过开满花的枝头，一朵开得正好的合欢花垂落枝头，掉在他的肩头，他一抬手便接住了那朵粉莹莹的花朵。 “令辞哥哥。”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他手捧着花朵回过头来。 就见房中亮起灯，檀音掀开门前的竹帘，何筱筱俏生生地出现在门内含笑看着他。 因为匆忙起身，何筱筱并没束发，郁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谢令辞看向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令辞哥哥，要不要进来说话？”何筱筱略略侧过身子，歪着脑袋问道。 谢令辞没有说话，只几步来到阶前，向何筱筱伸出右手来，眼中透出期待之色。 何筱筱不解却仍迈步走出房来，檀音则跟在她身后替她提起了落地的披风一角。 她站在阶上，身后是温暖烛光和淡淡香气向他袭来。 他站在阶下。 身后的是合、欢树与微熹的天光。 何筱筱伸出手轻放在他的右手掌心，谢令辞握住了她的手，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呶，给你的。”谢令辞眉眼舒展开来，将左手接住的那朵合、欢花送到了何筱筱的面前。 何筱筱心中疑惑。 “令辞哥哥过来一趟就是拿我院里的花送给我？”却还是乖乖伸手接过了那朵花。 “以后我会送给你更多的花儿。”谢令辞的左手顺势捞过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说道。 “好啊。”对于谢令辞亲呢的动作，何筱筱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只是以后就不要来得那么早了。” “知道了，你去睡吧。”谢令辞微笑着顺手替她拢了拢披风，将她身子调转回朝房中的方向往里轻轻一推。“我走了。” ------------ 第十五章 少女长成 谢令辞早间来寻何筱筱的事情，待略迟些成国长公主起身后，淡红就来报与她知晓了。 成国长公主思量再三后，还是去了春心苑。 春心苑里又补了一觉的何筱筱正在妆台前梳妆，成国长公主进了屋子，就看着侍女们拿着首饰围住何筱筱，讨论着今日要如何为她妆扮。 何筱筱的心情看上去很好，由着她们一样样地在她脑袋上试着妆饰。 何筱筱的容貌兼具皇族的精致和何家人的明艳大方，即便年岁尚幼，业已初现摄人的美貌了。 成国长公主看着女儿的模样一时发起呆来，似乎昨日还是只会嘤嘤呀呀的稚齿女童，今日已经到了能够议亲的年纪，想来很快她就会像离巢的鸟儿一般飞离自己身边了。 “母亲来了。”何筱筱透过妆台上的棱花镜看见了成国长公主，她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房里的侍女们反应过来，纷纷向成国长公主行礼。 “你们先退下吧。”成国长公主微笑颔首，待侍女们鱼贯而出后，方缓步行至何筱筱身后站定。“今早令辞来见你了。” “嗯。”何筱筱仰头看着成国长公主乖巧应声。 “筱筱，母亲现在与你说的话，你先安静听着。”成国长公主双手轻放在何筱筱肩头。“二殿下因拒绝陛下赐婚被申斥，陛下做了退让答允他此次只定下侧妃，想来他对你还有些念想。” 何筱筱听闻后，震惊地瞪大眼睛。 “我知你不愿嫁入皇室，可对方毕竟是皇家，即便我与你身上亦流着钟离家的血脉，都不好再三推拒。”成国长公主安抚道。“唯一体面推拒的方法，就是提早为你定下婚事。你定了亲，宫中还有你外祖母为你转圜，便是陛下都不好轻易拆了你的婚约。” “母亲心中是有了人选吗？” 何筱筱对这个解决方法并不报多少期待，前生自己被皇后赐婚给了李旭，不照样被迫陪着那个疯子殉葬了。 “这个人论起门第、相貌都不差，至少不会蹉跎了我的女儿。”成国长公主拂过她的脸颊，笑道。“这人你也是熟识的，正是今早来寻你的那个人。” “母亲说的是令辞哥哥？”何筱筱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弯起唇角。 “是。”成国长公主见何筱筱脸上笑意未消，心中就有了答案。 何筱筱下意识地转头去寻那朵合欢花，檀音竟将它用一个精美的盒子妥帖收了起来，此时正放在何筱筱右手边上。 “谢家与何家世代交好，令辞也算是我与你父亲看着长大的。”成国长公主见何筱筱盯着那个盒子的花朵，不自觉露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他对你好不好，你最清楚不过，眼下母亲只问你是否愿意？” 盒子的盖子敞着，晨间的合欢花朵上露珠犹在，何筱筱的手指在花朵上磨挲着，心中像是灌了一盒子蜜糖，脸颊边微微泛起一抹、红。 前生谢令辞也是哥哥的好友，那个时候钟离珏早早将她拢在身边，定下婚约后母亲自然也拘着着她不能随意与外男见面。 前生尽管相处时间短暂，谢令辞尽管飞扬跳脱，对她亦是极好的。 何筱筱不禁想起那日在宫中，谢令辞像是少年英雄般忽然将自己从钟离珏身边带走的时候，任由她牵住他的衣袖、配合她的脚步放缓他的步伐，心中更加甜蜜起来。 “母亲，我愿意的。”何筱筱迟疑片刻，看着成国长公主坚定地说道。“我愿意将来嫁给令辞哥哥。” 十日后，谢畅携妻宋氏备下重礼正式登门拜访，成国长公主与何乘、李氏等在正厅接待他们夫妻，两家长辈郑重交换了谢令辞与何筱筱的庚帖，初步定下了两家的婚约。 只待何菀待选结束出宫，等着何菀婚事落定，两家就会正式对外宣布结亲的事宜。 然后等到何筱筱行过及笄礼，再为他们两个举行婚礼。 晚间从宫中归家的何熙才知道了家里竟定下了这样的大事。 至交好友陡然间成了他未来的妹夫，何熙想到家里会匆匆为何筱筱定下婚约的原因，他相信好友的人品，又看见何筱筱脸上的笑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次日，何筱筱依着早前的约定，坐着马车去了王家接人。 王明珠早早儿地梳妆打扮好了等着好友前来接她，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连王夫人看着都不禁失笑。 “筱筱见过王夫人。”好容易等着下人将何筱筱迎入前厅。 何筱筱刚向王夫人问了礼，王明珠忙不迭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我还以为你过不来了呢？”王明珠嗔道。 “实在对不住，我在宫里陪着外祖母不小心忘了日子。”何筱筱连忙道歉。“今日哥哥替我订好了沉醉阁的包厢，我请客赔礼可好？” 沉醉阁是帝都中最好的酒楼，向来一位难求，包厢更是难订得紧，何熙亲自去了两趟才替妹妹订下来今日的包厢。 “好呀，我哥哥与我也说起过呢。”王明珠到帝都不久，因不认识什么人几乎不怎么出门，早对帝都的繁华十分向往了。“只他不如你哥哥好，同是大皇子殿下的伴读，他却不愿带我出去玩耍。” “好了，你们小姐妹出去玩耍趁着时候早，早些出发才能早点归家。”王夫人拿着帕子捂住嘴角，劝道。 坐在马车里，王明珠耐不住性子，早早儿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再过半个月到了七夕，晚上还有灯会呢。”何筱筱拉了王明珠一把，笑呵呵地说道。“到时候又好看又热闹，我到时候再喊着你一起出来玩。” “但晚上出门，不知道我母亲会不会同意呢？”王明珠听着何筱筱的描述，不禁心生向往。 “不怕的，到时候我母亲会派长公主府的侍卫和哥哥一同陪着我，很安全的。”何筱筱积极为好友出谋划策。“实在不行，你就喊着你哥哥一起来，左右他和我哥哥也算是同窗。” “好呀。”王明珠笑逐颜开道。“还是筱筱主意多。” ------------ 第十六章 故人重会 到了沉醉阁外，何筱筱和王明珠下了马车，阁内马上就有小厮迎上前来。 沉醉阁的小厮各个机灵，很快认出了何筱筱今日乘坐马车上的徽记是来自成国长公主府。 何筱筱下车还没说上一句话，已经有人引着马车停去指定的地方。 也有伶俐的小厮上前，报出了何熙订好的包厢名，就要迎何筱筱进去。 “何二小姐。” 何筱筱刚要跟着小厮进去，却听到身后有一个怯怯的女声唤她。 何筱筱回过头去，看见身后五六步处站着一对儿容貌相似的少年、少女。 何筱筱一时间只认出那个女孩儿正是前阵子在宫中有着一面之缘的李芳茹。 她再看向李芳茹身边的少年，已经大概知道了那少年的身份。 想不到前生自己那个连一面儿都不曾见过的第二任未婚夫，今生却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相见了。 “李小姐”何筱筱扬起嘴角，礼貌地回应了她。 “何二小姐，之前宫中之事多谢你没有追究我。”李芳茹上前两步，面对何筱筱郑重施礼。 “你不过是被黄玉燕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我若真的拿你发作我姐姐的事情，反倒显得我和黄玉燕一般不入流。”何筱筱的视线仅在李旭身上短短停留一瞬。“出宫后，你们还好吗？” “我们出宫后不久，会宁长公主殿下就为黄小姐订下了一门婚事，她未来的夫家是江南巨贾，黄小姐不日便要启程离开帝都前往江南叔父家待嫁。”李芳茹直起腰身，带着释然的笑容看向何筱筱说道。“今后我们与黄小姐恐怕都是再难相见了。” “江南温暖、锦绣倒是个好地方，依她的性子离开帝都也是好事一桩。”何筱筱感慨道。 前生黄玉燕也是嫁去了江南，离着会宁长公主远了，她倒学会了精乖不少。 说起来她容貌不差，温柔小意之下和丈夫的感情也不错。 在何筱筱前生第一桩婚约未废之前，她已经诞下一儿一女，在夫家站稳了脚跟。 何筱筱身死那一年，恰好黄玉燕携夫带着儿女回帝都探亲，倒是成全了她想看何筱筱笑话的心愿。 “何大小姐宽厚、何二小姐明理，日后必定会过得比黄小姐更好。”李芳茹诚心诚意说道。 “那我谢过你吉言了。”何筱筱淡淡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站在一侧，安分守礼没有多看自己一眼的李旭。“我与好友还有约，李小姐就此别过了。” 李家门第无论与承恩侯府或是成国长公主府都相差过多，今后如果没有特殊机缘，大概这便是此生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李芳茹了。 何筱筱说罢，没有等着李芳茹的回应，直接转身离开了。 “筱筱，那是谁呀？”王明珠见好友回来，好奇得去看她身后的李家姐弟二人。 “只是认识的人罢了。”何筱筱敛下眉眼，微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眼看着何筱筱、王明珠携手入了修筑豪华的沉醉阁中，小厮在她们身侧殷勤得做着引导的样子。 李芳茹不免怅然若失，抬头看着沉醉阁高高的楼顶叹息。 “姐姐，我们回去吧。”李旭出声提醒。“母亲今日请了媒人到家，要为姐姐相看亲事的。” “嗯，我知道了。”李芳茹收回眼神，看着李旭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回家去吧。” 何熙为何筱筱定下的包厢位于沉醉阁的最高处，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帝都的街景。 “哇，这里的景致真好看。”王明珠多年来陪同父母兄长辗转各地，骤然见到帝都的繁华，仍旧觉得咂舌。“帝都真好～” “嗯，真好看啊。”何筱筱在她身侧落坐，从她的角度甚至能看见宫城的一隅。 在见过了李家姐弟后，何筱筱似乎有些失了兴致，她懒散地依靠在椅背上。 “对了，筱筱。”王明珠开心地在包厢里转了半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折返过来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雪青色绣着梅花的荷包，直接拉过何筱筱的手放进她手心里。“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差点忘了给你。你快打开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何筱筱顺从地打开荷包，从里头倒出了一颗足有她拇指盖大小的海珍珠，竟是连她都少见的好成色。 “很好看呐，我很喜欢。”何筱筱将珍珠捻起，诚心道谢。“谢谢明珠赠我明珠。” “你喜欢就好。”王明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在帝都那么显赫的家族长大，想必见过许多好东西。不过这枚珍珠是我三年前在海南得的，珍藏了许久。你是我帝都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值得我把它送给你。” 何筱筱把珍珠握在掌心，一瞬间眼窝不禁泛起酸意。 王明珠这个人的性情果然还似前生那样，十分干净、真挚。 难怪前生自己那么一惯眼高于顶的性子，一遭落难后她仍能为了没说过几句话的何筱筱去指责那些说风凉话的人。 大概是因为见了李家姐弟的缘故，今日的何筱筱难得生出几分感慨。 如同前生的李家人，他们没有趁势在失势的何筱筱身上踩一脚，反而倾家之力给了何筱筱最好的聘礼。 倘若自己没有枉送性命，嫁给李旭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明珠，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何筱筱心思回转，释然道。 “嘿嘿，我也觉得认识筱筱很好。”王明珠笑呵呵地说道。“我那个时候还是第一次跟着母亲出门，满厅的夫人、小姐我一个人都不认得，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不愿意带我玩耍，只有你和菀姐姐对我最好。” “哈哈哈，明珠原来是个小可怜儿啊。”何筱筱被王明珠逗乐，捏着她饱满的脸颊笑道。“赶快唤小厮过来点菜，今日你想吃什么都尽管点来。” “可我听说沉醉阁可贵了，筱筱你带够银钱了吗？”王明珠担心道。 “别担心了，今日我哥哥散学会来替我们结账。”何筱筱拍拍胸脯。“我们尽管点了就是。” ------------ 第十七章 精心妆扮 何熙专程来接沉醉阁接妹妹回家的时候，倒先一步从沉醉阁的小厮手里接过了何筱筱今日花费的清单。 虽然知道沉醉阁花费不菲，更不是心疼自己的钱，但是他委实没想到两个小丫头能在沉醉阁里花了那么多的钱。 “你啊你，两个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你们是吃了多少东西下去？”结账的时候，何熙差点掏空自己身上带的钱，好悬就要赊账了。 何熙话音还未落，看见本跟在何筱筱身后的檀音提着两个食盒走了出来。 “因为有的点心吃着新奇又好吃。”何筱筱让檀音递了个食盒给跟着王明珠的侍女。“我问了他家的小厮，那些点心竟还不是时时都能够买到的，所以来都来了，就让人打包了一些。哥哥你莫要小气啊，明珠的哥哥可是你的同窗，当心人家知道了笑话你。” “谢过何家哥哥招待。”王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 “罢了，本也不是怕花这点钱。”何熙无奈解释道。“只怕你们贪着吃多了外头吃食，吃坏了肚子。” 何家兄妹二人先送了王明珠回家，到了王家门口，两个小姑娘下了马车还拉着手依依惜别。 “筱筱，七夕的灯会你可千万记着带上我。”王明珠小小声附在何筱筱耳边提醒。 “我记着呢。”何筱筱点点头。“不过是晚间出门，你也要和家里说一声。” “好好。”王明珠看着母亲身边的侍女已经往府门处走来了，大概是母亲不放心她初次晚归，才让侍女过来看她是否归家。“那我走啦。” “嗯嗯，你慢着些。”何筱筱站在原地等着王明珠进了府，才回了自家马车。 “今日玩得开心了吧？”何熙笑着说道。“倒是难得见你和哪家小姐能玩得这般好。” “明珠和那些小姐不一样。”何筱筱侧身靠在马车的车璧上。 “你们刚刚又说什么悄悄话了？”何熙又问道。 “哥哥，今年的七夕灯会你带着我和明珠一起去看好吗？”何筱筱转身抓住何熙的袖摆央求。“明珠没见过帝都的灯会，我都答应了要带她一起去看的。可若只有我们两个人，母亲必不会同意我们出来的。” “你倒好，事情还未成你就先答应了人家。”何熙没好气地数落她。“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当日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那哥哥有其他的安排了吗？”何筱筱眼巴巴地看着何熙诚恳发问。 “呃，眼下就算有也变成了无了。”何熙气噎道。 母亲和父亲对待妹妹素来娇惯，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的几乎是事事依从。 何筱筱和王明珠两个女孩儿家出门看晚间灯会，母亲必会让公主府的侍卫与自己一道陪着她出门的。 “嘿嘿，委屈哥哥了。”何筱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何熙。 何熙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来才发现里头塞满了精巧的银锭子。 “你哥哥我还不至于被你一顿饭就吃穷了。”何熙抬手就把荷包抛回给何筱筱。“自己留着。” “我不要。”何筱筱转手又把荷包塞回去，塞完还拿手按住了何熙的手，说道。“哥哥莫要和我推来推去的了。” 何熙没得法子，最后只得收下那荷包。 “七夕那日要不要喊着令辞一起？”何熙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却没想到何筱筱听了他的提议后，双颊印出了淡淡的绯红，羞涩地低下头来。 说起来，自从那日谢令辞早上来见过她后，再到两家长辈为他们敲定议婚之事至今，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了。 “你要喊便喊吧。”何筱筱开了口，声音低如蚊呐，若不是仔细听着何熙差点没听清楚她说得是什么。 “等长姐回家就要对外公布你们的婚讯了。”何熙心中忽生出如成国长公主一般的感慨来。“虽然你和令辞自小相识，但是你们婚前多多相处些也好，七夕那日我把他一起喊上吧。” 何筱筱平日里对衣裳、首饰并不十分计较，因着本身她是成国长公主的掌珠，什么样式时新、做工精巧的首饰，成国长公主每年都不知道要为她添置上多少。 只是今年临近七夕时，她突然变了性子，早早儿地让檀音、曲音将她今年新得的衣裙和首饰统统拿了出来挑选。 一时之间，春心苑里热闹异常，闹的动静还引来了成国长公主与李氏。 “看来筱筱对令辞的确满意。”李氏笑着对身侧的成国长公主说。“你进去替她选选吧，不然我可怕她选昏了头耽误了七夕那日出门赴约。” 送走了李氏，成国长公主带着人进了春心苑。 “你肤色白，选亮色的衣裙更出彩。”成国长公主侧头示意淡红上前，淡红会意直接选了几套颜色鲜亮的衣裙出来。“首饰选精不选多，你年纪笑挂得满头珠翠反倒不好看了。” 何筱筱没想到成国长公主会突然出现，莹白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挥挥手让檀音赶紧把淡红选出来的衣裙接过去，又让手里或捧着衣裙或捧着首饰盒子的侍女们退下。 “母亲怎么突然来了？”何筱筱摸摸自己发热的侧脸，小声嘟囔着问。 “我陪着你祖母在院子里散步，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你苑里的阵仗，心里好奇过来看看。”成国长公主好笑着说道。“看你实在选不出来什么，才想着进来替你拿主意。” “才不是选不出来，是母亲今年为我添置了太多衣裙而已。”何筱筱红着脸辩驳。“母亲不许取笑我。” “我怎会取笑你呢。”成国长公主欣慰地摸摸女儿的脑袋。 为了不再让钟离珏继续惦记女儿，她才会为女儿匆匆订下与谢令辞的婚事。 何筱筱过了年刚满十二岁，成国长公主原本还担心她同意婚事的不过是因为与谢令辞自小熟识的缘故。 在成国长公主心中，何筱筱是满帝都中最好的女孩儿，皇子都要喜欢，更遑论谢令辞了。 然而两情相悦总好过盲婚哑嫁。 ------------ 第十八章 七夕灯会 七夕当晚，帝都解了平日夜间的宵禁。 满城挂上了色彩各异的彩灯，长街上的各户商家更是各出奇招，每家店外俱都挂出了造型各异的各型花灯吸引看客。 何筱筱拉着王明珠走在前头，身后是何熙、谢令辞，王明珠的哥哥——王素怀，他们后头又缀着七八个穿着便服的侍卫。 两个女孩儿看起来却是十分兴奋的样子，直接往那人声鼎沸的热闹处跑。 夜间的帝都长街上被灯光完全映亮，两个女孩儿行走在其中，仿佛徜徉在一片七彩的光海之中。 道路两边还有不少小摊贩摆摊兜售各种吃食，素日被家中娇养的两个小女孩哪里吃得到这些，尤其王明珠更是看什么都新奇，何筱筱自己身上又带着提前换好的零散银钱，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们两个人手上就拎满了各色吃食。 “外头的东西不要吃得太多。”何熙不放心妹妹，上前规劝。“当心吃坏了肚子。” 何筱筱刚要说话，却和站在何熙身后的谢令辞对上了眼神。 谢令辞没有说话只是眉目含笑看着她，何筱筱看住他一瞬间有些慌张，直接上前把手里刚买好的糖人塞给了他，转头又拉着王明珠往前走了。 “当真是女生外向。”何熙看了眼好友，没好气地说道。 “别这么小气。”谢令辞咬了一口糖人，一手搭在何熙肩上。“回头想吃什么我请你便是。” 今日借着街上热闹非凡，钟离珏约了舅父方国公——廖谌逸在一处酒肆见面。 廖湛逸如今是吏部侍郎，因着现任吏部尚书将要致仕分外惫懒，现下已经将吏部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他处置了。 待现任尚书致仕后，下一任的尚书之位十之八九就轮到他来坐了。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钟离珏今日约见廖湛逸便是有几个人需要由他经手安排去该去的位置上。 事情交代完了，钟离珏起身走到窗前透气。桌前的廖湛逸看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外甥，想着家中错过选秀的女儿，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殿下既然拒了陛下赐下的正妃，是否能为青儿留下一个侧妃的位置。” 钟离珏双眼淡泊地看下酒肆楼下的人群，闻言回眸斜睨廖湛逸。 “舅父，表妹性情鲁莽并不适合我。”钟离珏直言拒绝。“若舅父忧心表妹婚嫁，我这倒有个不错的对象可供舅父甄选一二。” “可是青儿。。。。。。” “舅父，骁骑将军家的二少爷是我伴读，他的母亲是陈王叔家的宁安郡主，家世与方国公府相当，相貌英俊，堪为表妹良配。”岂料钟离珏丝毫没有接他话茬的打算，自顾自说道。“舅父可以回去与舅母商议一二。” “罢了，罢了。”廖湛逸知道钟离珏的性情，只得顺从应下。“既然是殿下推荐的人选必定是好的。” 钟离珏看着廖湛逸偃旗息鼓的样子，侧过脸轻笑出声。 当他再次朝下方望去之时，面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他看到何筱筱肆意地笑着，拉着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少女指着前方回头与身后的人说话。 顺着她的后方看去，钟离珏看到何熙，还有谢令辞。 少女洁白、美丽的面孔在酒肆前灯火的映照下，整个人都泛出暖暖的荧光。 她身着粉色百褶如意月裙，人群之中好似一朵将要绽放的花朵一般。 而她身后的谢令辞，正笑意盈盈地垂眸看她。 钟离珏放在窗棂上的右手瞬间扣紧，眼神阴鸷地盯着下方。 不过片刻后，他陡然回过身来。 “舅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不待廖湛逸反应，他已推门快步下楼去了。 出了酒肆的大门，何筱筱一行人却是已经不在了。 见他忽然现身，四处张望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似的，跟着他的人立刻从隐身之处出现。 “殿下。”来人低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属下等去办。” “方才你们见过何家兄妹了吗？” “属下见过，成国长公主殿下的那对儿女刚刚才从此处经过。”有眼尖的立刻答道。“她们眼下已往北边去了。” 于是未等属下还要说什么，钟离珏按照他说的方向径直去了。 到了一处猜灯谜赢灯的摊位上，王素怀第一个猜中将赢来的小花灯递给了妹妹。 “哥哥，我也要。” 见状，何筱筱推了何熙上前。 身子腾转出来的时候却被身后不知哪来的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倾，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边上最近的东西。 “站稳了吗？”谢令辞任由何筱筱紧攥住他的右手不放，左手及时护在她的腰后，扶住她的腰身让她避开了街头汹涌的人流。 “谢谢令辞哥哥。”何筱筱低头道谢。 “没关系。”谢令辞温柔道。 “好了好了。”才赢下一盏小花灯的何熙寻过来，说道。“在外头注意着点，给你的花灯。” 何熙把妹妹从谢令辞怀里拎出来，把小花灯丢进何筱筱怀里。 何筱筱正要与哥哥身后，却与站在他们一行人身后面色晦暗的钟离珏对上了视线，何筱筱面上的笑容僵住，眼见她变了神色何筱回头看到了钟离珏。 “无事。”何熙安抚何筱筱，将妹妹护在自己身后。 钟离珏看着何筱筱被何熙挡住，索性直接走上前来。 “见过二殿下。”见状，谢令辞与王素怀一左一右站在何熙身边，拱手向钟离珏行礼。 王明珠跟着过来，拉住了何筱筱的手。 她并不认识钟离珏，但至少看出好友面色不佳，看向何筱筱的眼神带着疑惑。 这当头何筱筱也无法向她解释什么，只得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钟离珏的眼神扫过谢令辞，开口问道。“筱筱呢？” 何筱筱不是不想见他吗？可他偏偏就要让她出来相见。 “筱筱见过二殿下。” 何筱筱心中不愿，但他毕竟是皇子。 身后还有王家兄妹，自己一味避之不见，更怕钟离珏会迁怒他人。 王明珠牵住何筱筱的手，跟着她向钟离珏行了礼。 ------------ 第十九章 打探底细 钟离珏的眼睛沉甸甸地看向何筱筱，眸中意味不明。 “相请不如偶遇。”钟离珏盯着何筱筱，说道。“不如前头找处地方坐下喝盏茶再走。” “谢过二殿下的好意。”何熙出言婉拒。“实在是带着筱筱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嘱咐过回去的时间了，若是回去迟了怕是家中父亲、母亲会担心。” 何熙的话中带上了成国长公主与承恩侯。 钟离珏意味深长地斜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钟离珏离开，何筱筱低头呼出一口气。 “今日也逛得差不多了。”王素怀看了一眼王明珠，示意她回到自己身边来。“不如今天就到这儿吧。” 王明珠还没有逛好，本来想让何筱筱留下自己继续逛逛。 当她看向何筱筱时，却发现何筱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意。 “筱筱，那我和哥哥先回去了。”王明珠牵住何筱筱依依不舍道。“改日我再来看你。” 何筱筱听罢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她点点头。 王家兄妹离开后，随何家兄妹而来的侍卫便去安排马车过来接他们回承恩侯府。 侍卫离开前安排他们三人离开人流聚集处，在一处人流颇少的街角等待马车过来。 “没事吧？” “嗯，我没事的。”何筱筱下意识看向谢令辞，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头看着她，英挺、狭长的眉眼，街角露出的点点灯光落在他的眼角，染出几分温柔来。 一侧的何熙并没说话。 承恩侯府的马车过来了，谢令辞上前扶着何筱筱先上了马车。 “要不要送你回武安侯府？”临上车前，何熙问道。 “不必了，你带着筱筱早点儿回去休息。”谢令辞拍拍何熙的肩。 “令辞哥哥，你不与我们一起吗？”车内的何筱筱掀开一侧的车帘。 “武安侯府离这不远，我走几步便到了。”谢令辞来到她跟前，勾唇低笑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改日我将今日未来得及送你的礼物送给你，可好？” 何筱筱乖巧点头，抿着嘴笑了，露出颊边的一个小小梨涡。 谢令辞心中微微一动，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记。 何熙一路将何筱筱送回春心苑，待檀音、素音接了她回去后，他直接去了父母的院子里，将今晚偶遇钟离珏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大庭广众之下筱筱身边又有你在，想必他不会对筱筱再做出什么纠缠的事情来。”成国长公主叹道。 “今日儿子见到筱筱对二殿下似乎有些惧怕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筱筱在宫里小住时还出了其他事情。”何熙思及何筱筱在街上忽然变白的面色，不由担心。“母亲要不要问问筱筱？” “筱筱在宫里的时候多是在永寿宫里陪着你们外祖母，就算不在永寿宫里身边始终都跟着檀音。”成国长公主听了何熙的话，心中不免也泛起嘀咕。“我直接问筱筱她怕是什么都不会说，我会把檀音叫来问问。筱筱敢瞒我的事情，檀音必定是不敢瞒我的。” 翌日一早，淡红过来唤檀音。 “你们去唤松音，让她替我伺候二小姐梳洗。”檀音向跟着的侍女嘱咐后，才随着淡红去见了成国长公主。 成国长公主侧着身子坐在罗汉床上，床中摆放的小几上是前些日子太后送过来的一株红珊瑚。 “檀音见过殿下。”檀音走到她面前，忐忑站定。 “檀音来了。”成国长公主坐正了身子，抬眸看她。“昨日筱筱休息得如何？” “回殿下，二小姐昨日回来说累了，奴婢等便早早儿地伺候二小姐洗漱休息了。”檀音低垂着眼答道。“夜间二小姐醒过一次却是没说什么缘故。” “此前筱筱在宫中住了一个月可曾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成国长公主染着丹蔻的指甲在小几上轻敲着。“檀音，千万别瞒我知道吗？” 檀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殿下，不是奴婢刻意隐瞒，是二小姐怕殿下担心才不许我与殿下说的。” 檀音老老实实地将此前何筱筱在揽秀宫中为何菀出头和钟离珏刻意偶遇何筱筱的事情全盘托出。 “好了。”成国长公主示意淡红扶起檀音。“你回去吧，今日我唤你来的是由不必和筱筱说了，至于该和她说什么说辞你自己定。” “是，奴婢知晓了。” 直至进宫待选的何菀归家，何筱筱都再没出过承恩侯府的大门，为怕她在家寂寞，成国长公主隔三差五就差人去王家接来王明珠陪着何筱筱说话、玩耍。 与何菀一同归来承恩侯府还有宣旨的内侍，何菀被赐婚给了钟离珩为正妃，钦天监择取了一年后的吉期，何菀将会正式与钟离珩成婚。 承恩侯府众人接了赐婚的旨意，成国长公主与身有诰命的李氏换了朝服进宫谢恩。 何菀牵着何筱筱回了碧水苑。 “前些日子母亲进宫看我，和我说了你的婚事。”何菀带着妹妹回了自己的房间，两姐妹坐在一处，何菀笑容满面地说道。“武安侯府很好，令辞也很好，姐姐为你开心。” “谢谢姐姐。”提及自己的婚事，何筱筱不免羞赧起来。“那姐姐呢，被赐婚给大殿下你开心吗？” “能成为大殿下的正妃是我的幸事。”何菀莞尔一笑，拍了拍何筱筱的手。“我自然是开心的。” 两日后，承恩侯府为着何菀前程已定而大排筵席，宴请诸多亲朋好友。 作为这场筵席的主角，何菀随着成国长公主在前厅迎客。 何筱筱则带着前来赴宴的王明珠躲在花园一隅，看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筱筱，你怎么不去前厅？”王明珠疑惑，方才她与父母来时，分明看着何菀、何至、何熙都与何乘、成国长公主二人在前厅招待宾客。 “姐姐是今日的主角才会出现在前厅，至于我的两位哥哥是陪着父亲接待男客的。”何筱筱靠在圈椅上，笑言道。“我嘛，年纪还小躲懒就够了。” “筱筱，你看那人是不是方国公家的小姐？”王明珠刚要接话，突然在不远处花园通往后院的小道上看到一人，指着那人疑惑道。“她怎么一个人往你家的后院去了？” ------------ 第二十章 无意撞破 何筱筱顺着王明珠指尖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一个背影消失在通往承恩侯府后院的小道上。 虽没有看到那人正脸，可是那人身着的绛紫色长裙确实是和今日随方国公夫人前来的廖青穿的颜色一样。 “素音，快跟过去看看。”何筱筱招呼来素音，嘱咐道。“无论看到什么都先回来报给我知道。” 素音是她身边四个一等侍女中唯一一个承恩侯府家生子出身的，对承恩侯府的环境了如指掌，加之她年龄最小、身量最矮，最适合做这样的盯梢之事。 素音点头，立刻沿着那条小道跟了过去。 王明珠不是傻的，见何筱筱安排了人跟过去就没再关注这事儿了。 素音出去两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王明珠见素音似是有事要与何筱筱说，主动起身去前厅找王夫人去了。 何筱筱怕她不认得回去正厅的路，便让身边的曲音送她过去。 待王明珠离开，素音这才走上前来。 “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何筱筱抬眸看向素音。 “回二小姐，奴婢小心跟过去看了。”素音走到何筱筱身后，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的确是今日前来赴宴的方国公家小姐。” “赴宴的宾客不好好在前头待着，反倒往我家的后院里钻。”何筱筱冷笑一声。“看清楚她做什么了吗？” “她倒没做什么事，只是见了我们府里的李姨娘。” “什么？！”何筱筱闻言瞪大了眼睛，很是讶异。“你确定？她见李姨娘做什么？” 方国公家的嫡出小姐竟私下约见自家父亲的妾室，这个消息一下子听懵了何筱筱。 “别什么话还要我一句句地问你呀，你有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了？” 何筱筱赶忙追问道。 “因怕她们发现奴婢并不敢离得太近，实在是听不清楚她们说得什么。”素音连忙解释。“不过奴婢却看到李姨娘脸色难看得紧，几句话后就从那位小姐手里接过了一包东西。李姨娘收下东西就离开了，那位小姐也往前厅走了。” 何筱筱回想父亲身边的三个妾室，那两个皆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出身，一贯老实本分又无所出，好似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前生何筱筱见她们不过两三次罢了。 偏这位李姨娘身份特殊，因她和父亲那位早逝原配一样出身于陇西李家。 陇西李家不仅是承恩侯府老夫人李氏的娘家，李姨娘当年还是作为父亲原配的媵侍来到承恩侯府的。 李姨娘不但与那位原配同年有孕，甚至还早产赶在何菀出生前生下了何至。 父亲对李姨娘虽算不上宠爱，但对比另外两个妾室还是有些不同的。 前生若不是有这位李姨娘的暗里挑拨，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不至于那般冷淡了。 今生好在自己转圜有道，母亲与承恩侯府众人的关系多有缓和，李姨娘近年来亦本分了不少。 而自打上次借着夹竹桃花粉整治了廖青，使她因病错过选秀后，何筱筱只知道她这几个月都不曾出过门。 今日本想着她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自家的，却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偷偷进了自家的后院。 “素音，你在李姨娘的院子里有熟识的人吗？”何筱筱轻抚手指思量了一会儿，问到。 素音低头想了一下，说道。 “李姨娘院里负责屋内洒扫的二等侍女——浅壁，是我干娘的小女儿。” “好，你去与她传话，让她趁着洒扫的时候找找李姨娘拿回去的东西，最好能设法弄出一点儿来。”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了枕头，何筱筱喜道。“这事儿她若是办成了，我便把她弄到我院子里来伺候。” 要说承恩侯府里最好的去处，莫过于何筱筱的春心苑了。 她手头松散常打赏身边人，春心苑里的最差等侍女的待遇都要比其他院里的要好。 一直在旁听了全程的檀音，见素音又匆匆离开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二小姐，这件事情要不要和殿下说一声？” “对待李姨娘的事情，母亲处置起来难免会有些性急。”何筱筱摇了摇头。“先设法确定李姨娘接过去的东西是什么，届时我自然会告知父亲、母亲处置此事。” 何筱筱说罢，轻轻抚了抚衣角站起身来。 “好了，我也不好继续躲懒了。”何筱筱抿唇说到。“随我去前厅吧。” 何筱筱身后跟着檀音、松音二人，来到了前厅。 前厅一片花团锦簇，何家的嫡长女得了这么一桩好姻缘，承恩侯府本就势盛，如今更是锦上添花。 皇后母家兄长宁国公亦携妻儿前来道贺，毕竟等明年何菀正式嫁入皇室，宁国公府与承恩侯府也就算是正经姻亲了。 “筱筱快来，见过宁国公夫人。”成国长公主见何筱筱总算出现，连忙招呼她过来见人。 何筱筱乖巧上前，行礼喊人。 “长公主殿下真是好福气，家中儿女皆如此出色。”宁国公夫人拉着何筱筱的手一顿夸赞。 等着成国长公主身边围着的夫人们挨个夸完了自己，何筱筱忙跑去了何菀身侧靠着她坐了下来。 “一早就不见你人。”何菀数落她。“你再不来，母亲都要让人去春心苑抓你过来了。” “前厅闹哄哄的，我怕吵嘛。”何筱筱讨好地拱手歪头看她。“我现在不来了嘛。” 说着话何筱筱不经意地一抬眼，正与不知何时回到前厅的廖青视线撞个正着。 廖青本是满眼戾气盯着何菀看的，要不是自己身上起了红疹错过选秀，自己本该也能享受到这样的风光。 却没想到何筱筱陡然间看向自己，廖青想到自己刚刚递出去的那包东西，肩线显见地绷直了一瞬，瑟缩地避开了何筱筱的视线。 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何筱筱心中愈发肯定，那包递给李姨娘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多久后，素音折返回来，远远冲着何筱筱点了点头。 何筱筱会意，主动起身向廖青走去。 “廖姐姐，好久不见呀。”何筱筱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几个月不曾出门行走，我可担心坏了。” “谢过筱筱担心，不过生了场小病而已。”廖青只得站起身来，勉强地笑笑。 “那就好。”何筱筱粲然一笑，忽的伏低身子凑到她耳边说道。“廖姐姐，既然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往我家后院中随意走动了。莫让我查到你做了什么，不然我上次与你说的话都还做数呢。” ------------ 第二十一章 竟是毒物 筵席过后第三日，晚间素音消失了一会子，直到春心苑外间的灯都熄了才回来。 房间里何筱筱换好了寝衣，檀音拿了玉梳子为她通发。 “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做什么？”檀音早瞥见了门外探头探脑的素音，不禁笑骂道。“还不快关门进来，夜风凉当心冻着二小姐。” 素音摸摸头，迈着小碎步关门凑到何筱筱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小包放在桌上，推到了何筱筱的面前。 “你这幅样子想必是听到了什么。”何筱筱欲要伸手去拿，刚抬手便被檀音阻止，她只好转头看向素音问到。“说给我听听吧。” “浅壁弄这东西给我时说了，李姨娘这两日脾气大得很，昨天趁着天未亮还出了府一趟。” “这东西你带着出去找个面生的大夫问问情况，一定要尽快。”何筱筱说道。 晚间躺在床上的何筱筱辗转反侧，府中的李姨娘只要证据确凿，即便她没下手也方便处置。 但廖青那边，她的身份毕竟还摆在那儿。 即便疯马意外那次，纵使自己知晓内幕也只能让她吃些暗亏来出气。 方国公府毕竟如今还有端妃和钟离珏撑腰，方国公在吏部亦是实权人物。 廖青是府中唯一嫡女，他的三个儿子也是嫡出，方国公养了一屋子的小妾竟然一个庶出的子女都没有。 看来方国公夫人当真是有好手段，能把方国公府的后院把控得如此得心应手。 何筱筱突然灵光一现，方国公并非没有庶出的孩子。 她忽然记起前世知晓的一桩秘辛来，方国公有一宠妾曾经为他生下过一个儿子，只是那个婴孩因为胎中不足未满月就夭折了。 想到这儿何筱筱顿时来了精神，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努力得回忆此事的细节。 算着时日，那婴孩夭折就是在前生选秀期间发生的事情。 孩子没了，方国公的那位宠妾没过几日也因生产后得了血褥症死了。 当时她就记着有传言说，那个婴孩不是方国公的孩子，而是那个宠妾给方国公戴了顶油光水滑的绿帽子。 所以一朝事发，方国公府只能借着产后血褥和胎中不足将这桩丑事掩下。 第二日，檀音伺候着何筱筱梳洗，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睁不开的眼睛。 “二小姐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突然想起了些事情，所以没睡好。”何筱筱打了个哈欠。“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带着东西出去验看一下。如今不知道那东西是预备下给谁的，我始终悬着心，总不会那东西是留给李姨娘自己用的。” “是，奴婢知道了。” 檀音带着东西出府去了，何筱筱纵然困极了，仍强撑着精神又将素音唤了过来。 “这些日子大哥哥都在府里吗？” “大少爷已经在禁卫军里领了正经差事，好像并不是每日都回府里住的，二小姐是想找大少爷吗？” “嗯，这两日你帮我问着些。”何筱筱点点头。“李姨娘那里也是，让你那妹妹多注意一些。” 等到中午快要用午饭的时候了，檀音终于回了府。 “二小姐。”檀音让屋子里的侍女们都推了出去，将那包东西放在桌上，脸色铁青地说道。“这东西有毒，而且十之八九是要用在府中女眷身上的。” “什么？！”何筱筱惊愕地瞪大眼睛。 “我怕一个大夫说的不准，特选了相距甚远的三家医馆看的这东西。它叫石青散，男子服之无虞，可女子服之则会损伤根本造成不孕，一般是那些青楼伎馆会用在那些女子身上的药物，因为这药只会使人不孕却不会伤人性命。” 何筱筱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猜出这药大抵会用在谁身上了。 何至下值后拒绝了同僚们的邀约，他刚在府门处下了马，自己的小厮青蜂立刻迎了过来。 “大少爷，你可算回来了。”青蜂面露难色地低声说道。“二小姐不知是为了什么，一个时辰前独自一人来了咱们苑子，说是要有要事与大少爷商议，可奴才看着二小姐脸色实在难看呐。” “筱筱？”何至把马交给门房的下人，听了青蜂的话疑惑道。 “是啊，二小姐她如今干坐了一个时辰连话都不说一句，让人不免有些害怕。” 何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危机感。 听到身后传来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何筱筱眸色微动，起身朝来人看去。 “大哥哥。” 何筱筱一袭深衣站在苑中树下，目光沉凝幽深，完全不似平日里开朗模样。 “你难得来我这儿。”何至早不是五年前那个嚣张的侯府庶子了，他看着何筱筱柔声问道。“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吗？” 对于这个庶长子，何乘当年是下了狠劲来掰正他的性子的，更是不顾李氏反对，将他以一个平民身份丢去了禁卫军试炼。 数年下来，何乘到底沉稳了许多，终是得了成国长公主看顾，得了禁卫军中校尉一职。 “我的确是遇到了难办的事情，眼下只有大哥哥能帮我了。”何筱筱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手帕包住的东西，朝着何至递过去。 何至接过东西，揭开来就看见里头是一包粉末装的东西，闻起来有股子淡淡的辛辣味道。 “这是什么？” 何筱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将石青散的效用告知于他。 “大哥哥，这东西是我让人从李姨娘寝室里偷出来，眼下这个份量只是一部分而已。”何筱筱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东西是府中为姐姐大摆筵席那日，方国公家的小姐交给李姨娘的。祖母守寡多年，母亲膝下已有我和二哥哥，这药是用在谁身上的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何至胸口一滞，身形僵在原地。 “大哥哥，你是父亲的长子，姐姐不仅是你的妹妹，还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孰轻孰重你能做出选择吗？”何筱筱观他面色，大致确定何至对此事确实并不知情。“我第一时间来寻大哥哥，更是给你一次保下李姨娘性命的机会！” ------------ 第二十二章 证据在手 天际最后一丝余晖散尽，暮色渐沉，夜风燥人。 “筱筱希望我做些什么呢？”沉默良久的何至终于开了口。 “大哥哥只需替我寻两个月前被方国公府发卖的侍女，正经的人牙子那儿不用去问，她们多半已经被卖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了。不过一定要快，若李姨娘真的对姐姐下手了，能否保住她的性命我就无法保证了。”何筱筱莞尔一笑，露出颊边的梨涡。“有了她，余下的事情交给我办就好。” 何至欣然应允。 “大哥哥，事情办完我会告知父亲、母亲最后的结果。”犹豫了一瞬，何筱筱说道。“但李姨娘收下那东西就是罪过，父亲震怒之下她多少会受些罪的。” “姨娘犯错受罚是应该的。”何至神情平淡，从容地笑了笑说道。“身为人子，我做得如此足够了。” 何至动作很快，第二日晌午青蜂押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出现在了春心苑中。 “二小姐，这是你要的人。”少女眼神惶恐地被青蜂推到何筱筱跟前。“这是她的身契，大少爷命我一并交给二小姐。” “辛苦你跑一趟了。”何筱筱说罢，站在她身侧的檀音将一个荷包递给青蜂。“收下吧。” 青蜂双手接过荷包，手上一掂就知道分量不轻。 难怪府中侍女抢破头都想进春心苑伺候了，这位主子竟是如此大方。 青蜂离开后，少女已经瘫软着坐在地上了。 “檀音，先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何筱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是。”檀音上前将少女搀扶起身。“别害怕了，随我下去吧。” 檀音带着少女回来时，何筱筱正坐在房中饮茶。 少女身上暗伤无数，一进房中踉跄着在何筱筱面前跪了下来。 “你叫绿雪，原来是方国公府陈姨娘身边的二等侍女。两个月前，陈姨娘生下的哥儿夭折，你被方国公打了一顿发卖了出来。你其实并没犯什么错，方国公夫人却特意找了专门的人牙子将你卖到最腌臜的地方去。” 何筱筱那日苦思了一夜的过往，幸而前生她身边的素音也是个喜欢包打听的，这件事情的一些蛛丝马迹便是前生素音说给何筱筱听的。 “陈姨娘身边的一等侍女全被打死，和你一起被发卖的四个二等侍女如今活着的只剩你。”何筱筱伏低身子，勾唇轻笑。“我买下你救了你，并不是平白发善心，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少女哆嗦着身子，陡然抬起头来眼神瞬间亮了。 何筱筱看着桌上放着的两张纸，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后你改叫绿音，留在我的春心苑里吧。”何筱筱看向身侧的松音，挑了挑眉。 松音上前将绿音扶起。 “养好身子再来我身边伺候吧。” 绿音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檀音将方才绿音写下来的两份东西递给了何筱筱。 大抵连方国公夫人都没想到，为了掩下那桩丑事又不好闹得太大引人注意，她打死陈姨娘身边的一等侍女，将二等侍女统统毒哑发卖，绿音不仅命大活到最后，她竟然还会写字。 “檀音你去拿成国长公主府的名帖，让门房套上马车，你随我出趟门去。”何筱筱将其中一份东西妥当收起来，拿着另外一张放入袖中站起身来。 “二小姐，要不要等二少爷回来陪着你一同去？”檀音不放心地说道。“或者奴婢再带上一些人？” “不必了，人多口杂反倒麻烦，你、我二人足够了。”何筱筱 承恩侯府的马车停在方国公府门外，何筱筱从檀音手里接过成国长公主府的名帖，将自己袖里的那张纸对折放了进去，嘱咐檀音送到门房处，就说承恩侯府的二小姐想请方国公府的廖小姐出来一叙。 檀音只得乖乖下车去传话，门房的人看了名帖上的徽记，又看了看承恩侯府马车上的徽记，这才小跑着进去传话了。 “二小姐，你说见了那张纸，廖小姐真的会出来吗？”檀音站在马车边，张望着方国公府内的动静问道。 “她会出来的，那样污糟的事情真要是被传出去，方国公府的名声就完了。”何筱筱掀开车帘，把握十足地说道。“方国公府的名声坏了，今后只怕她想要当尼姑都没庵子愿意收留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气急败坏的廖青拿着那张名帖出现在方国公府门内。 何筱筱露出满意的笑容，放下车帘收回身子。 “檀音，过去替我请廖小姐上马车来吧。” 紧接着廖青铁青着脸登上了马车，何筱筱冲着她粲然一笑。 “廖姐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何筱筱，你别太阴魂不散了！”廖青手指狠狠地扣着手里的名帖，恨不得将那名帖狠狠掼在何筱筱脸上。 “这样的话难道不是该我对廖姐姐说吗？”何筱筱嗤笑一声道。“疯马那件事情我还没忘呢，廖姐姐便又到我家中私下与我父亲的妾室见面，阴魂不散的人难道不是廖姐姐你吗？我姐姐究竟何处得罪了你，值得你如附骨之蛆一般追着咬！” 听着马车内很快安静下来，檀音侧坐在车辕上，嘱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东篱楼。 东篱楼亦是帝都一处有名酒楼，马车停在门前，檀音先行下车后定下一间雅间，才又返回马车前请何筱筱下来。 “廖姐姐，请吧。”何筱筱下了马车，回头催促廖青。 廖青受制于人，再不服气也只得乖乖下车跟着何筱筱往里走。 何筱筱在雅间里坐下，等着廖青也进去后，檀音退出来后将门关上自己守在了门外。 “廖姐姐，站着怪累的，坐下说话吧。”何筱筱拎起茶壶晃了晃，自顾自地拿了杯子倒了茶水自己先喝了一口。 “何筱筱你莫要太得意，你手里的东西真伪难辨，你当真要靠这张纸来拿捏我？” “真伪难辨？廖姐姐你别天真了。”何筱筱手里拿着茶盏，觑着廖青嘲讽地说。“你既乖乖跟着我来了，反而证明我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 第二十三章 失控伤人 廖青气结，将那张纸从名帖中抽出来撕得粉碎后，愤恨地将碎片撒向何筱筱。 何筱筱丝毫不以为杵，淡定地将飘在自己脸上的碎片捻在指尖。 “这张碎了也无妨，我家里还有一张呢。”何筱筱镇定自若地抬头看着廖青。“再说流言蜚语从不需要实证，即便没了证据，嫡子与庶母有染的轶闻照样能传得飞快，廖姐姐你说对不对？” “你究竟要做什么？”廖青最终瘫坐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 “两桩事情其实针对的都是我姐姐，我姐姐嫁给大殿下何曾挡过你的路，你一而再地针对她未必是你自己的主意。”何筱筱仔细地端详廖青面上的神情。“将幕后之人告诉我。” “我说给你听，你又能怎样？”廖青梗着脖颈，抬起头来看向何筱筱。 “我能做什么事情不用你管。”何筱筱挑眉讥讽道。 “若我执意不说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杀了你，我可没那么傻。”何筱筱讥笑着摇摇头。“我能做的不过是把你三哥哥染指陈姨娘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而已，到时候方国公府名声尽毁，我亦当是为了我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你不能这么做。”廖青陡然伸手抓向何筱筱，何筱筱反应迅速，侧身避过她的攻击反手一掌狠狠打在廖青脸侧。“你敢打我？！” “廖姐姐，别浪费时间了。”何筱筱甩了甩手，不以为意地起身。“我已让人写好了精彩的话本，等我出了门帝都大小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今夜便有新的故事要讲了。” 何筱筱话音刚落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廖青近乎崩溃地尖叫一声。 “我说我说，你别走。”廖青踉跄着上前，扑倒在地拽住了何筱筱的裙角，声音嘶哑地说道。“是二殿下，两次都是二殿下！” 何筱筱闻言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哭着扑倒在地的廖青。 “又是他。”何筱筱低下头，口中低声喃喃。“居然又是他，这个疯子。” 雅间的窗户半开着，吹来的风忽然夹带着一丝凉意，几声闷雷划过天际，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台上。 “檀音！檀音！”何筱筱陡然间回过神来，拔高声音唤道。“我们回家去！” 外头听到声音的檀音立刻回头开门，何筱筱迎向她一把攥住她的手，檀音只觉得何筱筱的手心一瞬间凉得吓人。 “扶我下楼去。”何筱筱几乎是要靠着檀音才能勉强稳住身子。“立刻回府！” 檀音见状也不敢追问缘由，只小心翼翼得搀扶着何筱筱往外头走去。 “何筱筱，你别走！”廖青见她要走，赶忙从地上爬起身追了出去。 在楼梯拐角处，她拦住了何筱筱主仆二人，扯住了何筱筱的衣衫道。 “何筱筱，宫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廖青紧紧拽住何筱筱的袖口，不依不饶得开口道。“端妃娘娘为二殿下求娶你不成，二殿下甚至为你拒了陛下的赐婚，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连一个侧妃的位置都不愿许我。疯马那次你姐姐没吃亏，这一次我下手也被你发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何筱筱手中拉扯的动作一顿，原本蹙紧的眉毛又紧了一分。 “噤声！”何筱筱目光森然，压低了声音喝道。“廖姐姐难道是疯魔了不成？攀扯我不够还敢妄议二殿下！” 偏偏廖青如同魇住了一般，尽管没再说话却一味拉扯住何筱筱不放。 “檀音，你先下去找车夫让马车停到门口，你再回来接我。”何筱筱冷着脸嘱咐檀音。 “二小姐？”檀音见此情况哪敢轻易离开。 “我让你走！”何筱筱皱眉看向檀音。“别什么话都要我说上两遍。” 檀音无奈之下只得快步下楼去通知随行的车夫，眼看着檀音离开，走廊上除了她和廖青别无他人，何筱筱冷眼看向廖青。 她抬肘猛然施力击向廖青肋下，廖青吃痛间下意识撒开手连连后退，何筱筱默默跟上，直到廖青渐渐退至楼梯拐角处。 或许是察觉到何筱筱一步步迫近，廖青愕然抬头，却见何筱筱毫无征兆地伸出双手狠狠在她肩头一推。 廖青露出惊骇的表情惊叫着向后跌了下去，何筱筱只冷冷站在原处看着她跌落在拐角处。 “出了什么事，那么吵？”大概是听见了廖青的尖叫声，不远处雅间的门打开来，几个年轻男子一起走出来。 “筱筱，你怎么在这？”走在最后的谢令辞看到了楼梯前的何筱筱，错开了几个好友快步走上前来，忙回头冲那几个朋友摆手说道。“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回去继续喝吧。” 那几个公子哥儿也知晓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道理，马上又推推搡搡地回去继续喝酒去了。 他走到何筱筱身边，循着她的视线看见了廖青，底下的廖青不知道伤到了何处，只倒在地上不停呼痛。 “令辞哥哥。”何筱筱伸出去的双手还来不及收回，她惶恐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谢令辞。“我。。。。。。” “你快进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谢令辞握住她的手，将她身子扭转了过来，推到就近的一间雅间，临关上门前还不忘嘱咐上句话。“事情处置完了我来接你。” 谢令辞快步走向倒地不起的廖青，见她口角并未溢血，再简单检查了她四肢情况，好在楼梯不高又在拐角处缓冲了一下，廖青只有额角一处外伤。 眼看着东篱楼的小厮也要走过来了，谢令辞直接抬手卸了她的下颌骨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呜呜。”廖青痛得眼泪直流，愤恨地看向谢令辞。 “廖小姐治伤要紧就先别说话了。”谢令辞眉目冷冽。 待小厮过来，谢令辞只说廖青是下楼时不慎跌落受伤，这个时候檀音去而复返。 “谢少爷？”檀音见到谢令辞，惊讶道。 “檀音你去楼上陪着筱筱。”谢令辞从容不迫地说道。“这边不用你们操心了。” 檀音连连点头，朝着楼上快步去了。 谢令辞招呼着店里的小厮将廖青安置在椅子上抬到临近的医馆里去，好在谢令辞此前简单的判断无误，除了额头的外伤以外，廖青并无内伤。 他拿了银钱给了医馆里的医童让他出去赁一辆拉客的马车，等马车到了就让医馆里的人把廖青抬了上去。 “还望回府之后廖小姐好生养伤，不要再妄动口舌。”马车临行前，谢令辞掀开车帘微笑着对廖青说道。 ------------ 第二十四章 抄检院落 谢令辞折返酒楼后亲自牵着何筱筱下楼，护送着她坐上马车。 “筱筱没事了。”谢令辞坐在何筱筱身侧，温声道。“廖青身上不过一处外伤，我已将她送回方国公府去了。” 何筱筱冷静下来后呆呆地坐在那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指。 “我大概是疯魔了。”何筱筱自顾自地呢喃着。“她到底是方国公府的小姐，我真是昏了头。”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和她出现在东篱楼，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对她出手。”谢令辞强势地分开她的双手，阻止她自伤其身。 “令辞哥哥。”何筱筱应声抬头，正对上谢令辞关切的眼神。“多谢你。” “我们之间何以言谢。”谢令辞眉目舒展爽朗地笑道，亲昵地点点何筱筱的额头。“真有事记得和侯爷还有长公主说，再不济还有你哥哥和我呢。” 马车在承恩侯府门前停下，谢令辞率先下了马车回身去接何筱筱。 “回去之后好好歇一歇。”谢令辞送何筱筱到门内，不住嘱咐道。“若还有事就让檀音来寻我。” 何筱筱任由他拉着她的手，一如既往地乖巧点头。 回到春心苑，素音等人上前伺候何筱筱更衣。 “呀，二小姐你的衣服怎么破了。”素音发现何筱筱的袖口被扯开了好长一道口子。 “没事，替我换件常服，你再去和浅壁打声招呼。”何筱筱瞥了那衣服一眼，说道。“檀音去见淡红，母亲今日不在府中，让她先调配十个健壮仆妇给我，我今日便要抄了李姨娘的院子。” 檀音听罢有些懵。 “二小姐今日便要发作吗？可眼下府中只有老夫人，长公主与侯爷都不在呢。” “抄李姨娘的院子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动静，算着时辰等我抄完她的院子，父亲、母亲差不多也就回来了。”何筱筱淡淡一笑。“回头你把我这儿得力的人一并带上。” “是。”檀音应声退了出去。 自打筵席那一日后，李姨娘夜夜噩梦不断。 可自从何菀归家后，成国长公主从自己府中调配了厨子过来给碧水苑单独置办了小厨房，因赐婚旨意已发每十日都会有宫中太医来为何菀请平安脉，自己若是下手只怕立刻就会事发。 偏偏自己那要命的把柄被人拿住，眼下动手得死，不动手也是得死。 李姨娘坐在妆台前，目光随意撇向镜中的自己，眼下的乌青再多的脂粉都遮盖不住，她精心养护的乌发之间的也多出数缕银白。 “哎呀，二小姐这是做什么？！” 突然屋外传来惊呼，李姨娘吓得立刻起身走出去，刚出屋子就看着何筱筱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侍女、仆妇闯进了自己的红叶苑。 有侍女想要上前询问还未来得及走到何筱筱跟前去，就被一个生得矮胖的仆妇一把推得老远跌坐在地。 “什么东西？”那仆妇呸了一声说道。“凭你也配问二小姐的话！” 走在最后的两个仆妇甚至还抬了一把山梨木的圈椅过来，何筱筱好整以暇得坐下来，只需她的一个眼神，她身边三个一等侍女领着跟来的仆妇们四散开来，红叶苑所有房间无一幸免。 没上锁的箱子、柜子一律翻检，不管翻出什么物件来都只往地上扔，上了锁打不开的就直接三两个人举起来往地下摔烂了事，顷刻间的功夫红叶苑里已是满地狼藉。 胆敢上前拦阻的侍女都挨了打，其他人只好畏畏缩缩得退到了一处。 只李姨娘挡在自己的屋子前面不愿退步让开，顾忌着她毕竟是大少爷生母又是良妾，仆妇们不敢贸然动手拉扯，只得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何筱筱。 “檀音你替我过去瞧瞧。”何筱筱轻抬眉稍，冷笑道。“李姨娘到底是个体面人，真动起手来就不好看了。” 檀音得令上前，围住李姨娘的仆妇见状纷纷散开。 “二小姐，我怎么说也是出身陇西李家，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才让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带着府里下人来抄我的院子。”李姨娘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咬紧牙关冲着何筱筱问道。 何筱筱并不接话，只檀音上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抽在李姨娘脸上又顺势一推，李姨娘狼狈不堪地跪跌在地，后头的仆妇一拥而上冲进屋里抄捡起来。 跟在后头的素音看见躲在角落里的浅壁，冲她使了个眼神，浅壁会意后混入房中，顺利将那包东西找出来交给了素音。 “这下李姨娘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吗？”素音将东西交给何筱筱，何筱筱把东西放在手中掂了掂。 原本还挣扎着起身欲要辩驳的李姨娘，像是看到了催命符一般瘫软倒地。 晚间，何乘和成国长公主归家后还来不及换身衣服，檀音就来传话请他们去前厅，说是何筱筱有大事要和家里人说。 夫妻相视一眼，又看了看房中等待回话的檀音，终究起身跟着往前厅去了。 等着他们到了以后，才发现家里所有人竟都到了，李姨娘跪在厅中，何至没有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坐着，而是负手站在一边。 “父亲、母亲。”不等何至开口询问，何筱筱起身走到他跟前，将那包石青散放到他面前。“这是我今日从李姨娘房中搜出来的，此物名石青散，服之对女子身体损耗极大，会致女子无孕。” “什么！”成国长公主惊呼，视线立即看向坐在自己这一侧的何菀。 何菀震惊得看向李姨娘，不由落下泪来。 “父亲，方才李姨娘已招供，有人以她私下放印子钱闹出人命一事要挟，让她给姐姐下毒。”何筱筱向众人解释。“石青散毒性虽不致命，可若坏了姐姐子嗣，莫说与大皇子的婚事作废，姐姐日后都......” ‘啪’的一声，何乘手边的小几被他一掌击碎。 何菀与何熙见状立刻起身。 “父亲，莫要动怒。”何菀双眼泛红，含泪劝道。“当心怒气伤身。” “父亲，幸好母亲此前特意为姐姐单立了小厨房，所以时至今日李姨娘还未找到机会对姐姐下手。”何筱筱补充道。 何乘蓦地起身，几步行至李姨娘面前，俯身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李姨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掐得她翻起了白眼。 “父亲！”何至快步行至何乘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子求你饶姨娘一命。” ------------ 第二十五章 幕后真相 何菀抽泣着坐下，成国长公主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身子低声安慰。 何乘无视何至的哀求，掐住李姨娘的手掌又加了几成力气。 “彗娘离世前曾将菀菀托付给你，菀菀幼时亦唤过你一声姨母，至今真心将你视作长辈善待，你却要毁她终身。” 何至掐着李姨娘的脖颈喝问道。 何菀是何乘原配留下的唯一血脉，因着当年丧妻未满一年便接受珺帝赐婚迎娶成国长公主，何乘心中一直对何菀心存愧疚。 所幸成国长公主虽性情傲慢，对待何菀虽不及她的亲生儿女，至少始终未存恶意。 偏偏自己一直最放心的李姨娘，竟为了保全自身而预备暗害何菀。 眼看着李姨娘口鼻处已溢出血沫，连跪求在何乘跟前的何至也被他气急一脚踢开，只得转头求助何筱筱。 “筱筱。” “父亲，你看在大哥哥的面上饶过李姨娘吧。”何筱筱上前一把按住何乘手腕，言辞恳切地央求。“况且她还是陇西李家的人，不如将她送往城外庄子幽禁思过。” “父亲，求您饶姨娘一命吧。”被踢开的何至爬起身，重新跪回何乘面前不停叩首央求。 “父亲。”何筱筱附和着说道。“父亲，事情能顺利查出也是靠大哥哥助我，只求你不要杀了大哥哥的生母。” 因着暴怒双眼猩红的何乘骤然间转头看向何筱筱，他早年是真的上过沙场杀过人，被他一瞪吓得何筱筱差点就要松开手，可听着何至的哭求她想到自己的诺言，终究鼓起勇气看着何乘再次说道。 何乘深深地看了何筱筱一眼，低头看向额头已见红仍不停叩首的何至，终究松开了手。 李姨娘应声落地，晕厥了过去。 “大哥哥，你带着李姨娘先下去吧。”何筱筱拿出自己的帕子，蹲下身子轻轻按在何至额前的伤口处。 何至用帕子捂住伤口踉跄起身，素音带着两个春心苑的侍女上前将李姨娘抬起，跟着何至一同出了前厅。 “筱筱。”逐渐冷静下来的何乘，接过何筱筱递过来的茶水平复了心情开口问道。“幕后之人是谁？” “父亲，不如先让姐姐随祖母下去休息吧。” 李氏没想到李姨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已被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何菀也哭得双眼红肿。 “淡红，替我送老夫人和大小姐下去歇着吧。” 何筱筱小心扶着何菀起身，成国长公主则亲自扶起了李氏。 众人散去，前厅顿时空了许多。 得何筱筱会意，留下来的檀音带着剩下的侍女、小厮全部退出前厅，只留下何乘、成国长公主与何熙、何筱筱兄妹二人。 何筱筱将自己那日目睹廖青与李姨娘私下会面，自己央求何至帮助进行后续追查之事，包括留在府中的绿音，连同疯马撞车那件事的幕后真正指使之人是谁，毫无遮掩得全盘托出，甚至连同自己故意推落廖青的事情都一并说了。 “父亲、母亲还请放心，如今我手中握住了绿音，廖青不仅不会追究与我伤了她，过几日我还会亲自向她讨回她用来要挟李姨娘的证据。” 何乘眼眸深沉地注视着眼前才将将十三岁的小女儿，目光森然地扫视了她一遍。 “你跃过熙儿选择向至儿求助，便是想要留个理由替他保下李姨娘吧。”何乘开口。 “是的，父亲。”何筱筱坦然以对。“但我留下李姨娘的性命不光是为了大哥哥，而是因为留下绿音和留下李姨娘性命之事性质一样，来日方国公府若真的撕破脸要追究我伤了廖青的事情，我手上必须有能够立时反咬住他们的证据。” 何乘身子往后靠了靠，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罢了，你坐下吧。”何乘揉了揉眉心。 成国长公主忙拉着何筱筱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胆子如今这般大了，这样的事情都敢瞒着家里人。”成国长公主一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查看，生怕她与廖青拉扯时受了伤。 “母亲，我没事，不过坏了件衣裳罢了。” “日后可不许这样了。”成国长公主揪住她的脸。 “知道了，母亲。”何筱筱温顺点头。 何乘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何熙注意到了便咳了两声。 “父亲，我知错了。” “你错在何处？”何乘突然笑起来。“有仇必报知道分寸，又知维护家人，留下后手以防后患，除了不该那么迟告知我与你母亲以外，我都寻不出你何处有错。” 前头的疯马意外与石青散，就算事发方国公府大概会让廖青担下所有责任，将两件事弱化为闺阁女孩儿之间的争斗。 何筱筱一个未满十三岁的女孩儿出面整治廖青，既替自己和何菀出了口恶气，使得方国公府就算知道是她伤了廖青都不好追究她的过错，更不能将事情闹大届时再牵连进钟离珏来。 “你这样不知轻重，今后不许你只带檀音一个出门了。”成国长公主心中觉得后怕。“你若不要男侍卫跟着，我可以寻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侍女给你。” “对，听你母亲的。”何乘附和成国长公主说道。 何筱筱离了前厅，想了想还是往碧水苑方向过去了。 听见院子里有人报她来了，何菀身边的一等侍女翠容急匆匆便迎了出来。 “带我去看看姐姐吧？” “二小姐来得正好。”翠容忙引何筱筱往里走。“小姐自回来后只哭不说话，连晚饭都不愿意吃，二小姐好好劝劝小姐吧。” 何筱筱进了内间，就看见何菀侧身坐在绣架前默默垂泪。 “筱筱你来了？”听见脚步声，何菀转过身子看过来。 “姐姐，当心哭坏了眼睛。”何筱筱上前为她拭泪。“她既存心害你，便不值得让你为她伤心了。” “嗯，我知道的。”何菀红肿的双眼露出一丝暖意，心中抱歉。“我是你姐姐，本该是我保护你的，可是两次三番都是你护着我。” “我们是血亲姐妹，不必论谁护着谁。我相信日后我若发生什么事情，姐姐也一定会保护我的。” ------------ 第二十六章 下放庄子 两日后的清晨天色微熹，一辆清油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承恩侯府的侧门，何乘头上缠着绷带骑马沉默地跟在一侧。 眼下城门尚未开启，何乘下马将承恩侯府的手令交给守门士兵查看，城门旋即开出一隅缝隙供车马通行。 “姨娘，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何乘驭马停下，抿紧嘴唇对着清油小车紧闭的车门说道。 车门内传来阵阵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和挣扎响动。 “大少爷，奴婢们得赶紧走了，不然晚间该赶不及到庄子上了。”守在车辕边的婆子面露难色地上前提醒。 本来何乘说的是不准任何人来送李姨娘的，婆子们本是拒绝何至的，结果何筱筱意外出现还塞了两颗银锭子给她们，眼见有何筱筱作保才让何至送了李姨娘一程。 何至听着车内的哭声，终究没有再说话，挥挥手示意婆子们继续前行了。 因着李姨娘的事情，几日来李氏和何菀总是恹恹的，倒忙得何筱筱没时间去方国公府看廖青笑话，每日往返李氏与何菀的院子，陪着她们说话、解闷。 何筱筱早间刚哄着李氏用了燕窝粥，刚出李氏院子不远就遇上了归家的何至。 “大哥哥，回来啦。”何筱筱原地站定，如同闲话家常般招呼何至。 何至忽然退后一步，郑重地对何筱筱抱拳施礼。 “大哥哥这是做什么？”何筱筱忙上前劝道。 何至却不顾她的劝阻，执意施完一礼，旋即默默转身离开。 “二小姐，我们今日还出门去吗？”素音呆呆地看何至走远，才想起来问道。 “出去啊，先陪我回去换身衣服。”何筱筱随口道。“今日去羽觞湖泛舟是早就和明珠约好的，不好爽约的。” 能够出门玩耍王明珠总是兴致勃勃的，出城的马车上，何筱筱因为今日早起不免有些困倦，王明珠也不打扰她，自己掀开车帘子向外张望自娱自乐起来。 直到马车将将快要出城时，王明珠猛地回过头来。 “筱筱你过来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那日在沉醉阁外头和你说话的姐姐。”王明珠一把拉过何筱筱，把她推到车窗边。“她是不是遇上坏人了？” 何筱筱望过去，王明珠指的人的确是李芳茹，她孤身一人被几个公子哥儿装扮的人堵在路边。 “容音，替我把路边那个绿衣姑娘请过来。” 何筱筱本来倒没哪个替天行道的闲心，只是犹豫再三后觉得再怎么说自己和李芳茹也算相识一场，并不好装作看不见。 今日跟着自己出门的容音是成国长公主昨日才送来春心苑的人，说是因伤退出羽翎卫的女缇骑，何筱筱也想借此看看容音的本事。 结果还没等容音出手，那几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一看容音的练家子装扮，再看到马车上的承恩侯府徽记，立刻乖乖听话散开。 一直强撑着应对他们的李芳茹听见容音报出了何筱筱的名号，终于放下心来。 “唷，这不是会宁姨母家的六表哥吗？” 何筱筱认出了那几个纨绔中的一人，不待容音带人返回，竟直接下车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原来是筱筱，哈哈。”会宁长公主的嫡幼子黄栩安，嘻嘻哈哈地开了口。“看来筱筱和李小姐是旧识，你们要是叙旧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慢着。”何筱筱年岁小气势却足，闲庭信步般踱步挡在了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黄栩安跟前。“我记得没错的话，六表哥年前就在户部领了职，这个点应该在户部办差，而不是该呼朋引伴地在大街上调戏官家小姐。” “哪里是什么调戏？我只是和三五好友出来用饭，回官署的路上遇上李小姐，她是我家五嫂的亲妹妹，我只是过来同她打个招呼。”黄栩安一下子被何筱筱戳到弱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但眼下刚过辰时，我不知道六表哥这用得是早饭还是午饭？”何筱筱听罢低声笑了，优哉游哉地说道。“六表哥还是快些回官署吧，不然等我下次进宫见到皇舅舅时，少不得就得多嘴多舌说上几句了。” 看着黄栩安带着狐朋狗友们跑远，何筱筱才转过身对李芳茹说道。 “李小姐，相逢即是有缘，我送你归家吧。” 何筱筱自诩和李芳茹不过点头之交，让她避过黄栩安的骚扰已是仁至义尽，再送她归家就算自己好人做到底了。 再说以自己对黄栩安的了解，李芳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眼下知道自己与李芳茹相识，之后必定不会再去招惹李芳茹。 李芳茹方才被黄栩安一行围住，吓得腿脚发软，她身边又没跟着伺候的人，想要靠着自己走回家去只怕够呛，乖乖跟着何筱筱走，倒是容音见她异样径直过来搀扶住了她。 “李小姐家住哪里？”上了马车，王明珠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何筱筱，何筱筱没有理睬她，直接对着李芳茹问道。 “我家住在昌乐坊。”李芳茹先是说了自家住址，注意到了坐在何筱筱身侧的王明珠，冲她微笑着点头。 “我今日出城，正巧也算顺路。”外头的容音吩咐了车夫绕行前往昌乐坊。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她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坐在马车里，何筱筱并不准备说话，王明珠却十分热情地开了口。 “还不知道这位姐姐姓什么呢？”王明珠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之前在沉醉阁外头见过的。” “这位妹妹好。”李芳茹愣了一下，笑着开口。“我姓李，李芳茹。” “芳茹姐姐好。”王明珠不认生，见何筱筱不预备开口，索性自己挪了挪身子凑近与李芳茹说话。 待马车行至昌乐坊李府门前，李芳茹起身准备下车，王明珠还颇依依不舍地挽留她。 “芳茹姐姐，你今日有事吗？不如同我们一起游船去吧？” “谢过明珠妹妹好意，只是家中母亲抱恙，实在抽不开空。”李芳茹婉拒了王明珠的邀约，再次向何筱筱致谢后便下车去了。 何筱筱看着李府有些破败的门头，暗自垂眸思量。 “二小姐？” “没事了，走吧。” ------------ 第二十七章 婚事旁落 事情过去了些时日，何乘一直派人注意着方国公府的动静，方国公府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异样。 何筱筱照例陪着成国长公主进宫看望太后，进入宫城前意外在宫门外遇见了方国公夫人。 距上次承恩侯府筵席不过半个多月未见，可如今的方国公夫人即便全妆都遮不住眉眼间的疲态。 何筱筱斜倚在车窗前头，想来是廖青没瞒住方国公夫人自己已经知晓她家的丑事，一向重面子的方国公夫人会如此疲态尽显想来也是情有可原了。 本来因着成国长公主与端妃的交情，成国长公主该是会下车寒暄几句的。 因着李姨娘那头事发，自己看着长大的何菀差点被害，即便因着体面不好将此事戳破，成国长公主也懒得与这般人再寒暄了。 没想到却是何筱筱主动叫停马车，招呼住了正要登上自家马车的方国公夫人。 方国公夫人闻声回过头见来人是何筱筱，险些一阵眩晕跌下马车。 “夫人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何筱筱假惺惺地凑上前，故作关切地说道。“府上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好？接连走了一位小少爷和一位姨娘不说，连廖姐姐最近也因伤卧床。廖姐姐先是因病错过选秀不说，眼下又坠楼受伤，夫人合该带着廖姐姐去庙里烧香求个平安才是。” 方国公夫人虚抚着胸口，好容易稳住气息才勉强保持住脸色。 她眼角余光撇见一旁马车上坐着的成国长公主，待成国长公主冷眼看过来，方国公夫人只得匆匆谢过何筱筱的好意，随即在侍女的搀扶下上车离开。 “你啊，非得逞一番口舌之快。”待容音扶着何筱筱重新上车，成国长公主忍不住数落道。“那样腌臜的人家以后你远着些才是。”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在太后的永寿宫中，何筱筱见到了谢令辞的姑母——谢昭仪。 谢昭仪是武安侯唯一嫡女，十八岁被选入珺帝宫中。 不同于家中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兄长，谢昭仪容貌生得娇美，性情也十分柔顺、恭谨。 即便她宠爱平平、膝下无所出，但因她常在皇后与太后宫中侍奉，加上家世摆在那里，她在宫中的日子倒也十分惬意。 前些日子，她母亲与长嫂进宫探望她时，向她透露了谢令辞与何筱筱的婚事。 知道成国长公主每月初一、十五都会进宫给太后请安，所以今日她特意一早过来给太后请安。 “筱筱见过外祖母。”见到谢昭仪，何筱筱有些意外。“见过谢昭仪。” 谢昭仪起身还礼，并向成国长公主问好。 “好孩子，快到我这儿来。”太后招呼何筱筱在自己身边坐下，祖孙二人手拉着手亲热地说着话。 成国长公主则微笑着在谢昭仪身边坐下。 谢昭仪看着何筱筱，心中也为侄儿高兴。 只可惜何筱筱比谢令辞小了快四岁，她又是成国长公主与承恩侯的嫡幼、女，想来就算二人婚事落定，谢令辞也得再等上两、三年才能迎娶佳人过门。 “妾身是令辞的姑母，两家如今既将结儿女亲家，我见何二小姐亦心中喜爱。”谢昭仪招呼自己的宫女，递过来一个红玉所制的细长妆匣来。“小小礼物，也不知道何二小姐是否喜欢？” 何筱筱下意识地看向成国长公主，见母亲含笑点头，她便起身行至谢昭仪面前双手接过了妆匣。 抽开妆匣的盖子，里头放着一根点翠嵌红宝石的簪子。 “谢过谢昭仪，这簪子我十分喜欢。”何筱筱笑容明媚。“谢昭仪直接唤我筱筱便好。” 另一头，何筱筱这边刚进宫就有内侍去给钟离珏报信。 本来今日方国公夫人进宫就是向端妃哭诉抱怨的，自家女儿好手好脚地被何筱筱引出门去，回来时摔得满身淤青不说，下颌骨都被人下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自己本气不平要去承恩侯府为女儿讨个说法，才接上下颌骨的廖青赶紧阻止了她，说是自家嫡三子与陈姨娘苟合的事情已被何筱筱知晓，连陈姨娘院子里被卖的侍女绿雪眼下都握在何筱筱手里了。 方国公夫人听罢差点晕过去，本以为自家的丑事自己处置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一丝错漏就被人拿住了要命的证据。 不过方国公夫人也不是傻的，进宫哭诉自然不会向端妃说自家孽子惹出来的祸事，只说是何筱筱记恨春天时那桩疯马造成的意外，才一而再地找廖青的麻烦。 端妃听着她的哭诉也是无奈，本来她知晓儿子有意何筱筱而无意迎娶廖青心中是有不满，但是儿子打小主意大，加上何筱筱无论出身还是容貌又的确比廖青好，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偏偏成国长公主拒了婚事不说，儿子宁愿挨陛下一顿责骂都不愿接受其他正妃人选，最终只选了一个五品小官之女为侧妃。 “母妃，我出去一趟。”端妃送走了方国公夫人后就命人请来了钟离珏，母子二人才说几句话，一个内侍便来给钟离珏传话，听罢钟离珏直接起身欲要离开。 方才端妃叫来他说话，不过是想再劝劝儿子剩下那个侧妃的位置留给廖青，可他却一口回绝。 端妃实在想不通儿子为什么宁愿接受那个小官的女儿，也不愿意接受自家嫡亲的侄女。 “你刚坐下一会儿的功夫，是急着要去哪里？”端妃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喊住了他。“今儿是十五，成国长公主照例会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想来今天进宫的不止她一人，你是又想去见筱筱？” 这何筱筱究竟给自己的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 “母妃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成国长公主已拒了你与筱筱的婚事，她有太后撑腰不说，就是陛下也不会为了你强行赐婚，伤了他嫡亲妹妹的心。”端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歇了那份心吧，别真惹怒了陛下。” “筱筱年纪小还未开窍。”钟离珏回过身来，低眉沉声道。“总归我愿意空置正妃位置等她回转。” “我听说谢昭仪今日也去了太后宫中。”端妃正色道。“只怕成国长公主没选中你的缘由是早为筱筱定好了人家，不愿筱筱嫁入宫中罢了。” ------------ 第二十八章 勇于面对 何筱筱当场取出谢昭仪所赠簪子戴在头上，回到太后跟前显摆。 “外祖母你瞧我戴着好看吗？” “好看好看，筱筱戴什么都好看。”太后慈爱地看着何筱筱说道。 四人谈笑间的功夫，上官嬷嬷进来禀报，说是二皇子前来给太后请安。 坐在太后身侧的何筱筱闻言怔了一下，太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珏儿也是孝顺。”太后冲上官嬷嬷颔首。 一会儿的功夫，上官嬷嬷引着钟离珏走进来。 抱着太后胳膊的何筱筱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跟在上官嬷嬷身后的少年笑吟吟地走进来，眉目清俊、身后沐浴着黄灿灿的阳光，完全不似前生那个猩红着眼划破自己喉咙的二皇子。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钟离珏进来后没看何筱筱。“见过姑母，见过谢昭仪。” “见过二殿下。”谢昭仪起身还礼。 成国长公主见状对何筱筱使了个眼色，何筱筱会意起身。 “筱筱见过二殿下。” 何筱筱屈膝低头行礼，还未等她抬起头来，就见一双手出现在她眼前虚扶住她的手臂。 “不须多礼，筱筱起身吧。” 她顺势起身，抬起头与钟离珏对视。 此时的何筱筱眼神中没有丝毫躲闪，眼中再没有了昔日面对他的恐惧、畏缩。 对视的瞬间，钟离珏想要开口说话，看着何筱筱平淡无波的眼神，思绪竟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何筱筱莞尔一笑，抽回自己手臂回到太后身侧坐下。 待成国长公主与何筱筱离开永寿宫时，钟离珏终究还是追了出来。 “母亲，我与二殿下说几句话。”何筱筱从容不迫地看向钟离珏，侧过头对成国长公主说道。 “好，我先回马车上等你。”成国长公主故作若无其事转身离开。“檀音随我走，容音留下陪着筱筱。” 檀音跟在成国长公主身后离开，还不放心地再三回头去看。 等着成国长公主一行人走远了。 “二殿下追出来做甚？”何筱筱开口问道。“方国公夫人今日该是和二殿下与端妃娘娘说了廖青的事情，我也不怕说与二殿下知道，廖青的确是我伤的。” “你为何要为何菀出气？”钟离珏盯着何筱筱的双眼。“明明你幼时十分厌恶她，觉得承恩侯是因她母亲而与姑母感情不睦，更疼爱她胜过你。” 何筱筱听得钟离珏的一番话，不由一愣。 是啊，前生自己一直看不惯何菀，即便何菀对她再好又如何，她只当何菀不过是惺惺作态，在父亲面前装作一一副好姐姐的样子。 若不是七岁那年落水重生，或许自己仍会厌恶何菀。 “二殿下何必拿我做筏子。”何筱筱很快反应过来，出言讥讽。“你两次让廖青对我长姐出手，不过是不想让大殿下多个有力的岳家。可怜廖青一而再帮你做事，还一心想着嫁给你。你想要娶我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两个嫡出女儿都嫁给当朝皇子，为不让皇舅舅忌惮承恩侯府，我父亲反倒什么都做不得了。” “我娶你的原因或许并不单纯，但我心悦你却不是诓你的假话。”钟离珏像是何筱筱的话戳中心思，他一把攥住何筱筱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身前。 容音见状立刻出手，挑开钟离珏的手腕，只轻轻一拨、一挡便将何筱筱护在了身后。 “假话也好、真话也罢。”何筱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钟离珏。“我只知自己对二殿下无意，廖青做下的事情我父亲、母亲已然知情，若二殿下还不愿收手，承恩侯府与成国长公主想给二殿下制造些麻烦还是能做到的。” 说完，不等钟离珏反应，何筱筱直接转身离开。 钟离珏愣愣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追过去了。 马车到了承恩侯府门前，成国长公主被淡红搀扶着下了马车。 “你怎么还不下来？”回头见何筱筱仍端坐在马车上，成国长公主疑惑地问道。 “今日既出门了，索性我就再跑一趟方国公府，将那边的事情彻底做个了结。”何筱筱微笑答道。“李姨娘惹出的事情总得处置好了，日后才不怕影响大哥哥的前程。” “好，反正你带着容音，我也放心。”成国长公主叹气。“记得早些回来。” 听得侍女来报何筱筱来了，原本躺在床上歇息的方国公夫人差点惊得从床榻上跌下来。 “她说什么了没有？”方国公夫人坐稳了身子，才勉强开口询问侍女。 “何二小姐只说是来探望小姐伤情的，还说知道三少爷即将议亲的事情，顺道来祝贺的。”那个侍女觉得何筱筱这话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方国公夫人问起，她也老老实实转述了何筱筱的话。 方国公夫人听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抚着额头缓了半晌说道。 “让人带她去见小姐吧。” 那个侍女走了没一会儿，方国公夫人张罗着侍女们扶她起身。 “扶我起身。”方国公夫人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廖青一身的淤青在家养伤，额角的伤口也总隐隐作痛。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抬眼却看见一身绯衣的何筱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床头，吓得打了一个寒战，抬手扶着床柱颤颤巍巍地坐起来。 “怎么是你？”廖青看着自己院里的侍女们都被一个精瘦、高挑的女子拦在屋外，再看向一脸笑意的何筱筱只觉得脊背发凉，她不自觉地往床里侧挪动身子想离何筱筱远些。“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嘛，只是来探病而已。”何筱筱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对着廖青挑眉笑道。“顺道来问廖姐姐拿些东西而已。” 廖青想到那一日推自己下楼的何筱筱，吓得打起哆嗦来，老老实实地下了床把李姨娘放印子钱的条、子和那几家人的口供都找出来交给了何筱筱。 何筱筱笑眯眯地接过来翻看了几眼，满意地将东西交给身侧的檀音收起来。 “对了，听说府上三公子要与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议亲？”何筱筱起身欲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转回头来问道。 廖青忙点头。 “礼部侍郎家的沈二小姐与我姐姐是好友，她家中姐妹我亦是自小认识的。”何筱筱眼珠一转，说道。“换户人家祸害吧，不然别怪我口无遮拦地去礼部侍郎家里乱说话。” 何筱筱出了门，正好遇上被侍女搀扶着走过来的方国公夫人。 “我先走了。”何筱筱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的廖青。“方才我要说的话都与廖姐姐说过了，方国公夫人问过她后就照我的话办吧。” ------------ 第二十九章 挑破真相 还没等何筱筱走出院子，就听到身后廖青房间里头传来方国公夫人的叱骂声和廖青的哭声。 何筱筱嘴角微扬，停下了脚步声。 “二小姐？”还不等檀音开口询问，性子直接的容音问到。“那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要不要我替二小姐教训教训她？” “容音，那可是方国公夫人。”檀音听得脸都白了，连忙劝道。 “算了算了，不必同她计较这些。”何筱筱心情愉悦地继续向外走去。“既然主人家事忙，我们快些离开就是了。” 何筱筱早通过何菀了解到沈家与方国公府的联姻之事，知晓其实两家已经过了纳吉，即便尚未对外正式公布婚事将成，两家的亲朋故旧恐怕都已得了消息。 方国公夫人想要解除婚约，对外沈家不好得罪，对内也得给方国公一个交代，更不能暴露自家三子的丑事，只怕得费不少功夫和脑筋了。 何筱筱方带着笑走出方国公府的大门，就见到自家马车外多了七八个面生的精壮男子，透过车帘空隙依稀能看到本该空无一人的车厢内此时多了一个人，那人脚上穿着的皂靴上描绘着唯宗室子弟能够使用的团龙纹。 何筱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她停下脚步，跟在她身边的檀音、容音也停下脚步向着马车方向看去。 “二小姐，马车边上的人都是练家子。”容音瞧出端倪，上前一步附在何筱筱耳边说道。“我一人恐怕无法招架，不过单独带着二小姐离开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恐怕跟着他来的人不止这一些。”何筱筱深深吸了一口气，嘱咐容音。“没我开口，不要擅动。” 说起来，何筱筱自问对钟离珏也是有些了解的。 今日在宫中的时候，钟离珏已然知道容音身上是有功夫的，现下他既然来了，明面上跟着他的人反倒不会直接动手，可暗处的人就不好说了。 她看着马车，一步步走下台阶。 “二殿下何必藏头露尾地坐在我家马车上。”何筱筱走到马车前，对着马车内的人开了口。“我想今日该说的话我之前在宫里都说完了。” “年前父皇为我赐下一处府邸，前阵子才收拾干净。”站在车辕边的男子上前掀开车帘，钟离珏微笑着向何筱筱说道。“我想请筱筱去我府上坐坐。” “时间不早了，母亲此前还嘱咐我早早归家。”何筱筱面上不露声色，一口拒绝。“恕我不去殿下府上叨扰了。” “你若不去亦可。” 似乎早料想到会遭拒绝，钟离珏神色不变，但只见他往边上一瞥，马车边上的几个男子立刻围将过来，檀音很快被制住，容音刚想动作却看见何筱筱冲她看过来微微摇头，于是放弃抵抗亦被擒住。 “二殿下这般做事未免难看了些。”何筱筱面色冷凝。“我前来方国公府这一趟母亲是知道的，我迟迟不归她自会派人来寻，到时候二殿下该如何解释？” “我不过是想请筱筱去我府上小坐。”钟离珏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自然不会动你，但杀你两个侍女的后果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钟离珏话音刚落，只听得檀音一声惊吓，一柄短刀已抵在她的脖颈边，大概是为了恫吓何筱筱，手持短刀的男子手上施力，一道血线顺着雪亮的刀刃缓缓流下。 见血的一瞬间，何筱筱只觉得眼前眩晕，她踉跄着退后，直到后腰撞到马车车辕才稳住身子。 钟离珏见状，刚想起身去扶她。 “容音！夺刀！” 便见何筱筱募地抬眸，厉声喝道。 容音得令一把将身侧擒住她的男子推开，箭步上前一掌击在持刀男子的手腕上，男子吃痛短刀顺势落地。 男子立刻看向马车上的钟离珏，见钟离珏蹙起眉头，抬手欲向容音打去。 容音拉住檀音的手臂，脚步一错带着她一起躲过攻势。 男子不忿还想动手，下一秒竟被突然上前的何筱筱打了一巴掌。 “放肆！”何筱筱脸色难看地喝骂道。“这耳光我不敢打在二殿下身上，难道你们我还动不得吗？” “二小姐。”檀音被吓得软了腿，右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泪眼盈盈地看向何筱筱。 “容音，你带檀音回承恩侯府，和父亲、母亲说我应二殿下邀请，去二殿下府上小坐了。”何筱筱抚了抚自己发红的掌心，吩咐容音。“如果半个时辰后我还未回去，只能麻烦母亲来接我一趟。” 容音扶着檀音看向何筱筱，见何筱筱冲她颔首，她会意要走却被挡住去路。 “二殿下，我遂了你的愿。”何筱筱毫不客气地对钟离珏说道。“我的侍女受了伤要回去包扎，还请二殿下放她们离开。” 钟离珏一言不发，沉默着往后仰了仰，对着手下挥挥手，那些人旋即四散让路。 眼看容音搀扶着檀音渐渐走远。 “还愣着做什么，不把杌凳拿来我怎么上马车。”何筱筱转回身子颐指气使地说道。 方才被她打了一巴掌的男子只得低眉垂眼地将杌凳拿过来，何筱筱昂头踩着杌凳登上马车，自顾自坐在了钟离珏的对面。 “好了，我坐定了。”何筱筱看都不看钟离珏，直接吩咐外头的车夫。“让二殿下的人带路，走吧。” 走了一会儿，马车停下。 “二小姐，地方到了。”车夫在外头颤巍巍地说道。 何筱筱径直起身拉开帘子自己下了马车，四下一看就认出此处就是前生的二皇子府，当年争储落败的钟离珏幽禁之所，也是自己的丧命之地。 “二殿下带路吧。”何筱筱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头面无表情地对钟离珏说道。“有什么话说快点。” 何筱筱跟着钟离珏进了府，引着何筱筱进了前厅，马上就有侍女奉上茶水与点心。 “要不要用些点心？”钟离珏柔声道。“府里的厨子是宫中带出来的，口味你该是喜欢的。” “二殿下府上的东西我不敢入口。”何筱筱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看向面对自己坐着的钟离珏，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二殿下有话直说吧。” 钟离珏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七岁那年落水后突然亲近起了李氏与何菀，从此再不愿入宫小住。同时我在宫中无故昏厥，醒来后才发现你、我皆变了。” 终于坐实了自己长久以来心中的猜想，何筱筱愤恨地看着钟离珏。 “前生伤你是我无奈，可我并不后悔。”钟离珏唏嘘道。“幸好老天庇佑我们，给了你、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 第三十章 毫无悔意 听罢钟离珏的一番话，何筱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她痛苦地双手抱住头，眼泪一颗颗自眼眶滑落，滚热的泪水火燎似地悉数落在她的手心。 胸口一阵阵闷痛，她只觉得一口郁气在胸腔内四处冲撞，无从疏解。 “筱筱，你怎么了？”钟离珏见她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慌张地起身来到她的面前。 下一刻，双眼通红的何筱筱冷不丁地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快速刺向钟离珏的胸口。 钟离珏未曾想到何筱筱身上会藏着这样的利器，等他闪身躲开何筱筱的攻击时后退几步站定后 胜天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查林工道：“既然没有那您二位还迟疑什么呢？”胜天想了想，道：“好吧，那我们讨扰了。”查林工不禁高兴起来，他们如众星捧月一般将胜天与木飞工迎入了这座瓮林仙寨之中了。 一千多万单位能量，这些资源要是圈拿来自家使用，已经足够他池尚家十代人消耗之用了。一时间池尚真意甚至有些担心钱太多了将来该怎么花的问题。 从大殿之中窜入云霄的光柱，如同冰裂一般，碎裂了。大殿之前，筷子上夹着的鱼片重新滑入到锅中，瞎眼老道那只还能依稀看得清东西的浊眼眯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彭建军半天没说话，廖东风也专注看着尸墙，长索穿插而入，下下见血，溅得到处都是。 拿过来林风的电脑，看了一下统计数据，就更加同意林风选这家公司下手，如果这家公司出问题的话，那个背后人肯定会心疼的要死的，只要他有动作，那么按照师弟的能力，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肯定会抓到什么线索的。 他看着麻木的天玑老人，心生疑惑：他当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圣者吗？或者他只是一具皮囊？但他却又真实的存在着感觉和感情。 “大西洋和美洲大陆那边。”虽然心中疑惑，但赫劳还是老实的回答了，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 老人刮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赌九，道：“你再好好想想，别逼我。”天鹰老人走出柴房的门，往前堂赶去。 看着几个机关球是一半陷入顶墙内，一半露在外面的，所以廖东风认为机关球必定还有玄机。 项远东拿着拥有十二倍放大的夜视红外测距仪仔细的观测了一阵。 这些天的相处，她对向无踪也是有所了解，对方缜密的心思，对联盟的帮助很大。 他吐出了一口气，目光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旋即，眉宇之间，一缕金芒，略微闪动了起来。 楚妍心想，直哥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要追简医师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了，是不是他变心了？ 野兽同样有着对美味的独特理解。它们最喜欢吃内脏，绵软鲜滑，腥味十足。 九龙山下，春天坪，时隔七十七年，两人终于回到这里。抬眼看去，两人当年住的地方，房子还在，不过却变成了瓦房。房子也从当年的三栋变成了十五六栋。田地里有不少人在劳作，不管大人还是孩子。 壹和叁看到凝聚出的人影，先是慌了一下，而后惊疑不定地暗地传声，也是敲定了这具幻象的真面目。只是这哪怕是个幻象，光是看着都忍不住心里哆嗦。 沧马立在二人中间，只是他的位置稍稍靠后，所以很少有人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何常在没有等到第二天的菜市场，当天晚会上就被夜阔直接用手给掐死了。而第二天午时三刻的菜市场，便留给了刘煜。看在刘公公的面子上，夜阔饶了刘家，免了满门抄斩和株连九族的处罚。 ------------ 第三十一章 面见苦主 何至动作很快，他命青蜂先去核实了那几户人家的真实情况，又换了其他人去邻里间询问了那几户人家的为人。 那几家人倒不是什么难缠人家，都是清贫人家，不过日常勉强度日而已。 所以家中一旦遇事，立刻便是捉襟见肘，不然也不至于去借高利的印子钱了。 而李姨娘大概是早就料到这些人家是无法全部偿还本金与利钱的，又雇了些市井流氓，打着承恩侯府的招牌日日前去骚扰、恫吓，那些人家只得被迫卖了栖身的房屋，或是卖了自家儿女，但无奈印子钱利滚利，债是怎么都还不完。 何至出面为他们赎 元瑶说着，走到了夏明修的面前，见他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她的眼闪过一抹心虚。 别人的感情当中，很少会有遇到像是欧阳植那种手段狠毒的破坏者。 所以，甄淑立刻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她转身走出了病房，还伸手关上了房门。 而在这个时候，再趁机钳制住煌无忧的手腕，便也是止住了煌无忧的行动能力。 这个时候，只有官爵者才能建立自己的家庙，作为祭祀祖先的场所，叫宗庙或者祖庙。 而此时，其中有有个监控视频里，是一个房间，里面，阿瑟躺在一张大床、上，睡得香甜。 她是爱上官修的，可上官修明显再也接受不了她，她留在这里，只会让上官修更生气，让他更恼火。 只是这日子虽清闲，却也不能就此散漫，少不了要趁此多了解一些侯府的情况，毕竟这将是她未来生活的地方。 在厉爷爷说出更加伤人的话之前，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厉爷爷的话。 许君与挑了挑眉，就真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坐了电梯下了楼。 李春来拿出识别妖魔的符篆，直接燃烧起来，显然，堵住前面去路的，是大妖无疑。 梁言只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抬手掐诀，紫雷天音剑奔腾而出，一剑斩向了无心所说的那块石壁。 他们不顾脸皮前来东方渡人，不就是为了发扬西方教，完成对天道的宏愿。 阶梯从下往上，绵延百阶，阶梯两边，立着两列十数丈高的雕像，一边九个，共十八个。 灰色的雾气，此时卷荡得更加厉害，那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给撕开。 他的话音刚落，合欢老魔果然放松了不少对这三尊元婴强者的催逼与威压。 在这时候，南宫祺没有继续加价，但是吴启明和叶蓁蓁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杭天逸静静的看着飞雪，忽然间，他眼中射出两道寒光，闪身出来窗户，上到屋顶之上。 但传送阵网络遍布人界的愿景再美好，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明轩不甘心，又跳下去仔细瞧了瞧，潭底下便是一整块石板，周围也都是缜密的石头堆砌而成，根本没有任何容身的地方，而刚才的那番异象就这样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华夏，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根，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比家园还要重要。 没错，如今的他，已经不再软弱，许多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格，去染指。 竟然是游戏还有经验值和属性，就和现在所有的游戏一样，那一定就有等级的存在，操作指南里面只注释了简单的操作，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荆叶心里哪能放心，无奈伤势使然，加上方才那个奇怪的似乎在引导着他想要追寻，或者抓住的离奇梦境，一转眼又昏了过去。 叶凌寒感受到了从背后传过来的一道气劲，已经用自己能做到的极限速度去躲开这个拳头，但是依然慢了一丝。拳头擦过脸颊，被锐利的拳风划出了一道血痕。 ------------ 第三十二章 诚心劝说 陶家的院门前还挂着白幡，何筱筱今日也穿得素净。 陶英看着何筱筱天水碧色的裙摆上的花纹，像极了姐姐最好的一套衣裙。 只身离家投河的那一日，陶环便是穿着那套衣裙离开了家，再次归家时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想起了姐姐，不住地撇嘴落下泪来。 “别哭了。”何筱筱上前两步，牵过她的手。 小女娃的手冷得厉害，手上的冻疮没有经过妥善处理，已经让十个指头都肿了起来，手腕及手面上还有几处尚未愈合的烫伤。 她蹲下来，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