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玄学VS推理的第一天 时间:下午五点二十一分 地点: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楼波洛咖啡厅 人物:不务正业的打工侦探A,下楼蹭饭的大叔侦探B,少儿不宜的小学侦探C,以及,英明神武大名鼎鼎威震四方的传奇侦探D——区区不才,是我本人。 再加上死者一位,嫌疑人三位,围观群众榎本梓小姐、毛利兰小姐两位。 今天的波洛咖啡厅,人声鼎沸。 “请问——晚间菜单限定的蜂蜜栗子糕还接受点单吗?” 热闹的案发现场,我紧紧握住侦探A的手,朝他九十度深鞠躬。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一模一样的场景这周已经发生过三次了。”侦探A,或者叫他不务正业的打工人安室君,努力想要抽出被我死死捏住的手指。 “川绘小姐你七天不到已经轮回了三辈子吗?”他质问。 “没错。”我毫不羞愧,“我从轮回的尽头回来了。” “为了吃上一口波洛的蜂蜜栗子糕,我在黄泉潜泳几万米,在三生石上刻下千万句‘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看馋了阎王殿的第一辅佐官鬼灯大人。他说:少女,你命不该绝,我命你重回人间,尝一口晚间菜单限定的蜂蜜栗子糕……还想听吗?” “想听就拿栗子糕来换。”我伸出圆手,“《传奇侦探少女的地狱游记》第一季第一话火热连载中,心动了吗?心动了吧!所以说栗子糕能不能——” 安室透:“不能。” 我:“为什么?!” “因为店里还躺着一位死者啊!”少儿不宜的小学侦探C,用他只到我大腿的身高,发出最激烈的谴责声: “身为侦探,你怎么只知道吃!” 听罢,我十分惭愧……假的,我并不惭愧。 “我今天早饭午饭都没吃,就是为了攒钱来吃晚间菜单限定的甜品。” 我叉腰俯视小学生,“死者是很值得同情没错,即将因饥饿而死的我难道就不值得同情吗?” 侦探C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如此双标,是我看错了他。 小学生还想说些什么,从我身上传来的一声比一声响的肚子咕咕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咕咕。 咕咕咕咕咕。 我静静和他对视,一秒,两秒,三秒,江户川柯南屈服了。 “给她做吧。”江户川柯南扯了扯安室透的袖子,小声说,“起码把这家伙的嘴堵上。” 系着咖啡店围裙,一副温柔人.妻模样的金发青年仔细打量我。 冷不丁的,他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向我连帽衫的帽兜。 身为职业侦探,我岂能让区区一个兼职业余选手得逞! 别小看我在超市和主妇煮夫们抢打折鸡蛋练出来的敏捷! ……我败了。 我被无情铁手拎住命运的后脖颈,温柔人.妻安室君根本不温柔,他在诈骗,我要告他。 安室透把手伸进我的帽兜,脸色微妙地拎出一只拼命扑腾翅膀的黑鸡。 ——这里没有说大阪男儿服部平次也在场的意思。 从我帽子里被拎出来的这只黑鸡会飞,所以它是一只黑飞机。 ……很冷吗?我觉得还好啊,是你们不懂我的幽默。 “撒手!撒手!”黑飞机用翅膀狂扇安室透的手,我仿佛看见他hp-1-1的提示,好耶。 可惜敌人血条太厚,hp上显示的零的数量大于我的存款,一时竟不知道是鸟鸟比较可悲还是我比较可悲。 “放开土匪。”我挺身而出,要救下我的鸟。 “我承认前天柜台蛋糕上樱桃失踪案的犯人是它,但你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疑罪从无,快放人,啊不,放鸟!” 被安室透单手抓住的黑鸡——其实是一只鹩哥,油光水滑的黑羽,橙黄色的喙和爪子,嗓门超大,中气十足,无愧于“土匪”之名。 我起的名字,我养的鸟,我家的逆子。 榎本梓:“之前在柜台里发现的遗落羽毛难道是?” 我:土匪你怎么回事,我都帮你望风了,你就不能把犯罪现场收拾得死无对证吗? 我怒其不争地瞪了土匪一眼,鹩哥嘎了一声,小眼睛心虚地乱飘。 江户川柯南疑惑地看着突然被揪出来的犯鸟,灵光一闪:“刚刚的咕咕声……是你吗?” 土匪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 黑鸟十分不经夸,它不假思索地投敌,绘声绘色播放:川绘栗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mp4(循环版) 3D杜比环绕音,土匪跟我是它屈就。 江户川柯南:很好,你栗子糕没了。 连小孩都骗,不是什么好侦探,他代表行业新星谴责你! 我劈手夺回我的鸟,捏住它的喙手动闭麦,把鸟塞回帽兜里。 “我想吃栗子糕,想吃和我同名的栗子糕。”我低声下气,祈求温柔人.妻,不,铁血服务生安室君,“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安室透一副快被我折腾到没脾气的模样,我在心里悄悄给他配了一个扶额苦笑的表情包。 “好吧,这位客人。”他叹了口气,“可以点单。” 我:“耶!” 大胜利! 侦探A和侦探C指望栗子糕能堵住我侦探D的嘴,无人在意的案发现场中,大叔侦探B正在秀他超凡脱俗的推理。 小梓小姐给我塞了杯温水,把我安排到毛利兰身边坐下,这边是观众席。 传奇侦探怎会满足于观战,不过是我以退为进的战术罢了。 我把水杯搁在桌上,帽兜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一只豆豆眼黑黢黢的鸟头鬼鬼祟祟探出来,偷偷摸摸把橙色的喙伸进我的水杯。 土匪咂么几口清水,滋润它惨叫时干涩的咽喉。 “凶,栗子,店员,凶。”土匪扑扇翅膀,仿佛在做拳击的起手式,目标直指柜台后忙碌的金发青年。 “我一般不在背后说衣食父母的坏话。”我小声说,“最重要的是,你看下他的体格。” 围裙的系带勒出劲瘦的腰肢,淡金色头发的青年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小臂肌肉结实有力。 我锐评:“一拳能打死你我。” 土匪翅膀收拢,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别总拿我的流量看猫和老鼠。”我谴责我的同居鸟,“百米外小卖部电视不是有播吗?你飞一飞,还能锻炼身体,多好。” 别不把话费当钱,每条通知欠费的短信都会侵占我的内存,四舍五入等于减短手机的使用寿命。 换手机的钱有多难攒,没遭受过人类社会毒打的鸟鸟哪里会懂! 为了支撑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我瞅了眼土匪,不禁思索起带它去马戏团卖艺的时薪。 土匪用它清澈而愚蠢的豆豆眼看向我。 “算了。”我沉痛道,“万一你钻狮笼和人家抢肉吃,我可没本事把你捞出来。” 赚钱的事,还得我来。 店内,毛利小五郎的推理接近尾声。 翘胡子大叔自信满满,手臂一挥,指向三位嫌疑人之中的一位:“犯人,就是你!” 感谢侦探B,为大家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我仔细分析过毛利侦探的破案过程。”我摸下巴,“他破案有一套固定的流程。” “先是在清醒状态下指认一名凶手,然后突然陷入沉睡,在睡梦中毅然决然推翻自己上一秒说过的话,指认真正的真凶。” 我感叹道:“天下竟有如此热衷于自己打自己脸的人,长见识了。” 江户川柯南:“……” 嗯,呃,这个嘛,大叔的风评什么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啦(心虚.jpg) “我还没见过沉睡的小五郎的现场呢。”我十分好奇,“他现在是不是该晕了?” 江户川柯南:按常识来说,是的。 可是他刚刚被这个吵着要在案发现场吃点心的不及格侦探和她家养的土匪黑鸟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忘记找嫌疑人卖萌套话了啊啊啊啊! 安室透端着浇淋蜂蜜的栗子糕从小侦探身旁路过,递来一个同情的眼神:要帮忙吗? 米花町缺什么都不缺侦探,这里有四个侦探呢,去掉两个不靠谱的,起码还有两个智商上线的。 不靠谱侦探之一眼巴巴地接过盼星星盼月亮不惜丢弃尊严也要吃到嘴的栗子糕,整个人欢欣鼓舞。 土匪比谁都积极地跳进盘子里,我切了一小块给它,迫不及待地将淋了蜂蜜的糕点塞进嘴里。 我:我没了。 No more me! “神……卡密……我是为了与你相遇才会诞生于世的。” 我捧住胸口,一汪深情几乎要从心脏中满溢出来,追妻火葬场的总裁男主都没有我深情。 我恋爱了,我陷入了热恋。 与我心爱的蜂蜜栗子糕。 “呜呜,可是我攒下一顿早饭和一顿午饭的钱才能来见你,我就像在牛郎店外徘徊的可悲恩客,因为没钱给头牌开香槟塔而被赶出来……” 我趴在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面前心碎不已,念念不舍地从口袋里摸出零钱结账。 “好好吃。”我仰望来收盘子的安室透,“还想要。” “我倒不介意再做一份。”他温和有礼又直戳我痛点地说,“但是客人,您有钱买单吗?” 我的钱包比我的脸还干净。 我是捉襟见肘在人世间行走的代言人。 黑羽橙喙的鹩哥扑扇翅膀,稳稳停在我的肩膀上。 “安室君。”我正色道,“我是个职业侦探。” “职业侦探的意思就是:我是靠这行吃饭的。” 命案近在眼前,没有吃不起饭的道理。 我从观众席上站起,几步上前,提溜起按法律在案发现场乱蹿是要被班主任打手心的违法未成年小侦探。 “侦探游戏的时间结束了。赚委托费的机会还是留给如我这般为贫穷所困的大人吧。” 我一手夹着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的柯南,一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犯人是最左边的这一位。警官,把他拷上。” ------------ 2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天 “咔。” 银色的金属手镯拷在嫌疑人手腕上。 独特的造型,别样的设计,经受时间考验的配色,宛如画龙点睛的装饰品,满满的纯狱风。 “等拍入狱登记照的时候换一身黑白条纹装,搭配起来就更完美了。” 我夸赞:“时尚界有你一席之地。” 目暮警官拷人的速度太快,一看便是在犯罪都市米花町练就的不凡本领,嫌疑人根本没有反抗的空间。 嫌疑人呆滞两秒,而后勃然大怒:“凭什么把我抓起来?证据在哪里,推理在哪里,断罪的bgm又在哪里?!” 我懂他的感受,在这位淳朴的米花町居民心中,逮捕入狱有一套非走不可的流程: 侦探激情推理,举例证据若干,嫌疑人狡辩若干,最终求锤得锤,被一针见血指出作案动机。 忧郁的萨克斯曲缓缓响起,犯人双膝软下,扑通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在忏悔的小曲中被押送进警车。 我省略所有答题步骤的行为令嫌疑人大为不满,他摆出了一幅连卷面分都不肯给我的丑恶嘴脸。 像这样的批卷老师,期末评教时是要被学生打一星的,小心年终奖。 嫌疑人质问的声音太大,高木警官凑到目暮警官身边小声问:“直接把人逮捕,没问题吗?” 那位川绘小姐根本什么推理都没说啊? “我想起来了。”目暮警官一拍脑袋,“高木老弟你是第一次跟她的现场吧?” “是的。”高木警官老实地说,在命案现场带飞他的一直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一旁的佐藤美和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来,我好像听说过。” “黑发灰眸,肩上停着一只黑羽鹩哥的少女,传说中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让犯人崩溃认罪的传奇侦探。” 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谁规定侦探非得点满推理技能?我就不。 “别激动嘛。”我好声好气地说,“不会冤枉你的。” 我的态度很好,嫌疑人的态度却十分恶劣,可能是他双手被拷、现场全是五大三粗的警察、还被铁血服务生安室君注视的原因。 令人同情。 “证据呢?”嫌疑人喘了口气,紧紧盯着我,一副要记下我工号找人投诉的架势,“拿不出证据我跟你没完!” 他好天真,这年头像毛利小五郎一样经营正规事务所的侦探少之又少,每一个想要入行的侦探必须具备的基础技能就是:不是你找案子,是案子找你。 只有走到哪儿哪儿出事的人间死神,才能在竞争激烈的侦探行业中杀出一条血路! 哪家死神办工号啊,我是这么正经的人吗? “证据嘛。”我摩挲下巴,爽朗地说,“我,完全不知道呢。” “推理,也一点思路都没有。” 我信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定要坦诚的原则,将一颗真心捧给在场所有人看。 看见我真心的人反应不一。 可靠的、令我感动的目暮警官一如既往投来“就算你满口胡言我也相信你”的信任目光。 剩下的人,点名批评铁血服务生安室君和小孩子不许在命案现场鬼混的柯南。 他们目光中浓浓的质疑和无语仿佛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让我倍尝人情冷暖。 什么意思!这种不信任的眼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 “他们质疑我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我对嫌疑人指指点点,驳回抗议,“自己犯没犯罪,你心里没点数吗?” 嫌疑人目光躲闪了一瞬,又超级无敌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拿证据说话,否则我告你诽谤!” “拿什么告?”我歪歪头,十分不解,“你前不久刚刚破产,房子车子都被拿去抵押,请律师的钱可不便宜。” 嫌疑人:“!!!你怎么会知……” 我:“说真的,监狱起码提供三餐和食宿,不比流浪街头舒坦?” “你杀了死者也没用,财运完全没有转好的趋势,事业运已经不是低到谷底而是坠入深渊的水平了,爱情运趋向于零,傍上富婆的概率比猝死还低。” 我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这位朋友的告发威胁在我耳中委实没有杀伤力。 “来波洛吃饭的花费是你最后的积蓄吧。”我仔细算了算,嘶了一声,“不对,你钱不够!安室君,把他抓起来,他要逃单!” 我识破了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的阴谋:“你想假借做笔录的机会赖掉饭钱,好啊,罪加一等!” 嫌疑人气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是任谁看了都会将他当作社会精英的打扮,可他的表情却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裤子,露出破破烂烂的胖次。 “胡说的吧……”之前被毛利小五郎指认是犯人的女性喃喃自语,“英太君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虽然、虽然最近是听说他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但怎么可能连一顿饭钱都——” 我:“既然是上市公司的董事,请你们吃饭来路边的平价咖啡厅?” 能被我这种穷鬼一周内光顾多次的店,当然是又好吃又实惠的亲民类型,和“高档”之间有亿点点的距离。 没有说波洛不好的意思,波洛是我的神,我是波洛咖啡厅的虔诚信徒,我愿为限定菜单的甜品奉献金钱。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女人解释道,“英太君说不想去太正式的场合,几个人私下吃顿便饭更开心。” “只是贫穷的借口而已。”我双手叉腰,“绝对是在高档餐厅吃饭更开心啊,可恶,你是在嘲讽我这种连高档餐厅的门都进不去的人吗?” 生气! “连钱都不肯为你花的男人,干嘛这么努力为他辩解?”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我要把犯人的里子面子都抖出来。 “你喜欢他吗?没戏的哦,没有金钱的爱情不过是一盘散沙——以为我要这么说吗?不不。”我摇了摇手指。 “你以为他的爱情运为什么趋向于零,那当然是因为普通女性不会喜欢明明是异性恋却为了钱出卖屁股的男人……” “别说了!” 一声怒喊——或者说惨叫打断了我的发言。 嫌疑人井口英太,他明明好端端站着,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感觉。 “你没事吧……”死者的亲弟弟被井口英太惨白得仿佛刷了层白油漆的脸色吓到,连对凶手的恨意都被同情取代了几分,“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想不开。” 在场其他人:他恐怕很难想开了。 谁能想到,凶手只是想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把他破产、衰仔、卖屁股的事实抖出来?他罪不至此啊! 社会性死亡也是死亡的一种,川绘小姐你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 我挠挠头:“这就承受不住了吗?” 心理承受能力好差哦,在犯罪这条赛道上的前途一眼望到头。 “但是你杀了人呢。”我说,“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就算这样,感到解气的也只有生者而已,死者什么也不会知道,怀抱痛苦永远地死去了。” 我慢慢抚摸肩头黑鸟的羽毛,它橙色的喙轻轻啄我的手指。 “还找我要证据吗?”我望向井口英太,在他颤动的瞳孔中看见我浅灰色的眼眸,“或者,想知道你的命数吗?” …… 井口英太被目暮警官他们带走了,而我不仅得到了委托费明天到账的承诺,还得到了最棒的奖励: “哇!免费的吗?这么好的吗?”我的眼睛闪闪发光,仰望救世主般仰望安室君。 “请慢慢享用。”安室透放下新做的蜂蜜栗子糕,又额外拿了一颗沾奶油的红樱桃,投喂给欢欢喜喜的土匪。 土匪这个叛徒,之前还说人家凶,吃到樱桃后谄媚地说了好几句奉承话,从恭喜发财夸到寿比南山。 安室透:谢谢,有被祝福到。 折腾一通,波洛咖啡厅到了打烊时间,我和毛利一家是最后的顾客。 毛利小五郎本来就是下楼蹭饭的,吃饭吃到一半遇见命案他已经习惯了,案子结束后吃嘛嘛香。 我吃栗子糕吃到一半,桌子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柯南。”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仗着你矮随便蹿出来吓人,我心脏骤停的概率虽小,但并不为零。” 江户川柯南打着哈哈说他以后注意,他换上无知小朋友的可爱语气,奶声奶气地问:“栗子姐姐今天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发现凶手是井口先生的?” 他的小奶音其实蛮可爱的,但不知为何,我听出了充沛的演技。 小小年纪,作甚演我? “我怎么说也是出道多年的职业侦探,一眼看破凶手可是常规操作哦。”我昂首挺胸,“都说了我是靠这行吃饭的。” 我家一人一鸟没被饿死,充分说明我本职工作做得十分不错。 不,江户川柯南心想,如毛利大叔都能在激烈的侦探市场有一席之地,可见混个温饱并不需要多高的推理水平。 “栗子姐姐一定掌握了关键证据吧?比如说犯人的动机和他作案的手法。”江户川柯南再接再厉,“告诉我嘛,凶手是怎么杀死被害者的?” 怎么杀死……就,就那样杀的呗。 我眼睛四处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柯南。 思来想去,我决定用万能的心灵鸡汤回答他:“人生在世,要重视结果,不要纠结过程。” 江户川柯南:“???” 我:意思是我压根不知道犯人的作案手法。 我承认,我坦白,我不是靠推理当侦探的材料,我能吃这碗饭靠的是——玄学。 占卜,算命,以运势推测未来,以命数看穿因果。 我是异能力者。 一介狗头侦探,纯靠玄学破案。 ------------ 3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天 柯南是个十分执着的小学生。 他具备问题儿童的所有品质,比如热衷于在案发现场闲逛、与尸体深情对视、对嫌疑人装傻卖萌,以及被监护人说教后屡教不改。 问题儿童拒绝了我强灌的心灵鸡汤,用他只到我大腿的身高挡在座椅和走廊的入口,一副他得不到答案我别想走的架势。 小弟弟,做人不要太倔强,我打不赢铁血服务生安室君,还拎不动小小一只你吗? 土匪摩翅擦膀,黑鸟拳击手在桌上跃跃欲试,只等我一声令下,热血塔塔开。 它上辈子是只斗鸡,体谅一下。 柯南的表情我十分熟悉:每当犯罪现场中的侦探大于等于二时,总会有同行在我夺下委托费后对我围追堵截,求知若渴,问号三连,丝毫没有自己是在打听人家事业机密的自觉。 我将其称为侦探の好胜心。 “既然自称侦探,自己解开谜题才有意义。”我语重心长,“柯南,不可以走捷径找人问答案哦。” 江户川柯南:有点道理……不对!你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狡猾的家伙! 我:“怎么了怎么了,柯南真的没本事自己推理出答案吗?”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着实好用。 在安室透一言难尽的注视下,江户川柯南叭叭叭推理一通,从死者指缝间残留的粉末说到凶器的藏匿方法,将犯罪动机、犯罪过程、犯罪心理一股脑倒出来。 最后才回过神卖了个萌,用小学生语气故作无知地说:“是欧吉桑告诉我的啦。” 每日推锅给毛利小五郎√ 我啪啪鼓掌,大力鼓掌:“柯南好厉害哦!虽然毛利侦探一直在干饭完全没和你交流过一个字,但你们的脑电波竟然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同频隔空传递了情报,不愧是沉睡的小五郎,果然有睁着眼梦游的特别本领。” 脸埋进咖喱饭里的毛利小五郎:谁在夸我(嚼嚼)管他的,夸人都是好话(嚼嚼)爱听(嚼嚼)多说点(嚼嚼) 一个爱吃饭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这就是我的阅人标准(饭门)。 “咖喱饭我也要一份。”我举起双手,“委托费到账我就来结账,请允许我赊账,欧捏该!” “把土匪抵押在店里帮忙刷盘子也行。”我热情推销自家小黑鸟,“它很会刷盘子。” 土匪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入侵库房偷吃食材的事你自己努力! 土匪:嘎,得令! “其实我也很好奇川绘小姐的推理。”安室透笑容温和地走过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明明一直在和我磨蹭栗子糕的点单,看都没有看过现场一眼,却十分准确地抓出了凶手,令人惊奇。” “真的不愿意透露一二吗?”他利诱,“可以免单呢。” 免单! 我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人吗? 我是。 铁血服务生安室君着实是个可怕的人,轻而易举看穿了我的弱点,提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是柯南已经把推理说完了。”我用手抵住下颌,“当复读机就能换来一顿咖喱的好事,我良心不安。” 倒不是因为我很有良知,而是安室透一看就不好糊弄,我不会忘记他贤惠人.妻围裙下一拳能打三个我的紧实体格。 我的目光凝聚在柯南身上。 全场最好拿捏的小学生,就决定是你了! 江户川柯南被盯得浑身寒毛耸立。 隔着眼睛镜片,他看见一双眸色渐深的灰色眼瞳。 “让我看看小学生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哼哼唧唧,“先看个零花钱运和学业运,爱情运就算了小学生不要早恋,顺便帮你算算命运的重大转折点……” 我的异能应用面很广,既可以靠占卜他人的运势升降推测他的未来,也可以靠窥探命数看见他的过往。 无所不知的命运猎人,铁口神算的风水大师,玄学破案的神秘侦探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是也! 就算推理技能一片灰暗,也能另辟蹊径打出一片天下,在侦探的领域我绝不会输! 选择柯南,一是因为小学生好拿捏,二是因为小孩子资历尚浅的人生中没什么惊险刺激的内容,很适合被我挑出一两件糗事拿出来讲,既证明我超凡脱俗的“推理”能力,又能让小老弟记住演我的后果。 如我这般成熟的大人,考虑得正是如此全面周到又体贴。 我自信满满,发动异能。 只有我能看见的光影一帧帧闪现而过。 我:“……” 我:“…………” 我:“………………” 我冷静地捂住脸,让我脸上的呆滞不那么明显,不然就显得我太不聪明了。 人生在世总会遇见一些意外情况,问题不大,我再算一次。 我再再算一次! 再再再算一次! “完了。”我心如死灰,“我的异能坏掉了。” 怎会如此,我算命很准的,除了算不了自己的命之外,连楼下便利店养的三花几月几号生几胎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度被便利店大叔称赞为兽科神医。 不,遇事不决不要反省自己,先怀疑他人。 我躲躲闪闪地瞟了眼安室透,悄悄朝柯南招手,示意他附耳来听。 安室透:?我被排挤了? 江户川柯南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我,把耳朵凑过来。 我:“工藤洗衣机?”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裂开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颜艺,小学生红白交错的脸上显出三分震惊三分惊恐三分怀疑还有一分杀意。 等等,杀意? 你把手背到身后去做什么?干嘛要摸你的手表?你的眼镜怎么无缘无故反光了! “我警告你,我的快捷键1是报警电话!”我警惕道,“只要我一通电话,二十个警界壮汉扑上来扭送你进局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柯南反应过来之前安室透先看了我一眼,眼底似有些对我这么信任警察的欣慰。 我:您不是一位咖啡店服务生+不务正业的兼职侦探吗?您在欣慰些什么? 我不是逢人就算命的类型,为了不有朝一日被人以“你知道的太多了”为由嘎掉,我努力管住自己,尊重他人隐私。 安室透一看便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在把体能锻炼到能接他一拳之前,我绝不开他的支线。 “栗子姐姐。”小学生努力维持脸上快要消失的微笑,一只手摸上他的手表——我怀疑里头藏着致命的毒素,沾一滴能让我灰飞烟灭的那种——江户川柯南故作听不懂地问,“你认识新一哥哥吗?” “我不认识,我只是对你念了一款洗衣机的牌子。”我说,“你信吗?” 每个人都有自欺欺人的鸵鸟特权,他非要把头埋进沙子里,我也不好硬拔起来。 我超善解人意。 江户川柯南吸了口凉气,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矮冬瓜柯南,是个侦探。 抱歉,给你算了整整三次命,听了太多遍别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下意识背出了标答。 重新来,我清清喉咙:“川绘栗子,是个侦探。” 江户川柯南:这不还是抄了我的答案吗?! 我战术喝水,抬起头对狐疑地看着我俩说悄悄话的安室透微笑:“超大份招牌猪排豪华咖喱饭一份,柯南买单。” 在江户川柯南质问之前,我一手掩嘴,对他做口型:封、口、费。 小学生僵住,小学生拧巴,小学生忍耐,小学生妥协。 “我买单。”他干巴巴地微笑,“栗子姐姐吃好喝好。” 就冲这句话,我愿意把他的秘密带进我的坟墓。 破财免灾的柯南看起来比刚被点破身份时放松了一些,手也从令我万分警惕的毒液喷洒手表上拿了下来。 “放心,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连你的零花钱都剥夺了,不会让你社会性死亡的。”我拍着胸脯保证,“天知地知,我知土匪知。” 土匪嘎了一声,豆豆眼闪烁睿智的光茫。 江户川柯南:完全让人放不下心! 不要什么八卦都跟你的鸟说啊! “栗子姐姐,不,栗子。” 江户川柯南把姐姐两个字去掉,现在他要用工藤新一的身份来谈判。 “叫姐姐。”我打断发言,“管你是滚筒洗衣机还是洗烘一体机,都要叫姐姐。” “我比你大。”我挺直腰背,“从四月开始,我就是一名大学生了。” 我可是成年人,你变大变小都是未成年,想擅自去掉姐姐的尊称和敬语?没门。 江户川柯南:真看不出来。 这人居然比他成熟?假的吧。 小学生质疑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我要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甩在他脸上,然后向毛利兰进献谗言: 学习要从娃娃抓起!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你忍心让柯南输在起跑线上吗?不忍心的话就来看看这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小学版》,《天利三十八套之往死里做》《一日一奥数挂科远离我》《多做多错易错题合集》一样来一本,还有我珍藏的两箱导学案—— 不要招惹一个刚刚结束入学考试的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题库有多深。 “哇,好厉害哦!”江户川柯南用上影后母亲遗传给他的全部演技,他不进影视圈是好莱坞的损失,“栗子姐姐考上了哪所大学?” 我掏出被我随身携带的录取通知书,一脸自豪地拿给他看。 横滨国立大学,新生川绘栗子入学许可。 “我的事业即将从东京开拓到横滨。” 我双手搭住下颌,深沉地说:“用不了多久,那片不被沉睡小五郎名声笼罩的土地,将会变成我的江山。” 横滨,侦探,江户川柯南DNA动了。 听完我的豪言壮语,他的眼睛中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怜悯,语调委婉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姓江户川吗?” 我:“因为你是一颗矮冬瓜?” 江户川柯南:额冒青筋.jpg 好心喂了驴肝肺,白瞎他一片好意! “没什么,我不生气,真的。”江户川柯南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真挚又诚恳,“祝你事业有成。” 我:“谢谢?” 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 4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天 罗密欧啊罗密欧,你的名字为什么是罗密欧? 我不知道,我没在歌剧院看过莎士比亚,如歌剧院这般将“上流艺术”和“高价门票”写在大门上的娱乐活动不在贫穷如我的涉猎范围内。 我踏入歌剧院大门有且只有一个理由: 死人了。 我不信柯南不是这样。 即使他买得起门票又如何,侦探的命运殊途同归,他敢说自己看过哪怕一场平平安安没有谋杀没有下毒没有复仇没有场外情感纠葛的戏剧吗? 绝无可能! 所以我不知道柯南为什么姓江户川是合理的,就像我不知道罗密欧为什么叫罗密欧一样。 并不是因为我不太聪明,是侦探的被动技能阻止了我,错不在我。 我和工藤新一也不太熟,起码没有熟到了解他的取名品味和性癖的地步。 这个时候可能有人要问了:我不是个算命的吗?连客户性癖都算不出来的风水大师算什么江湖骗子。 首先,我是个侦探。 即使有朝一日我因宣传封建迷信被抓,接待我的至少不是扫黄大队。 其次,我不是谷歌。 我的异能是很矜持的小宝贝,她只会告诉我眼前的人未来倒霉还是走运,是乐极生悲还是狗急跳墙; 她窥视他人的过往仿佛播放20秒广告,浓缩的全是精华,干巴得拧不出一丝水分。 像取名由来这种细节,我那窥尽天机的异能不屑于为我呈现,她喜欢大场面: 当我定定地看向柯南时,立体影像式的光阴浮现在小学生背后,一高大长发男子手持棍棒,冷酷地用高中生的脑壳打出全垒打。 一球! 两球! 三球! Good!perfect!Unbelievable! ……对不起我不该用他的凄惨往事玩三消,但柯南可能不知道,这声清脆的击打音效真的好有节奏,音游都该来学学。 给他算命算得我后脑勺梆梆疼。 一棍下去,返老还童,天才小学生自此堂堂出道。 之后的画面中柯南已然戴上他的追踪眼镜、变声领结和加速跑鞋,身着整套比犯罪者还专业的设备出没在命案现场,为毛利小五郎打下赫赫威名。 他是我见过最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没有之一。 父亲是畅销推理小说家,母亲是国际影后,从来不为生计发愁的小少爷就是好啊,在我为委托费上街发传单推销自己的时候,他业绩说送就送,视名声为粪土,何等潇洒不羁。 ……也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我听说毛利侦探的麻醉抗性已经强到全东京没有一家医院敢给他做手术了。 毛利小五郎的用药量已经超出人类范围,换成了迷晕大象专用剂量,堪称麻醉界的一大传奇! 好些医学研究生摩拳擦掌想写相关论文,里世界那边似乎也很关注,未来麻醉剂将因毛利侦探实现跨越性的改革,他的名字必会在医学史上青史留名。 我:当侦探救不了东京人,毛利侦探你为什么不学医? 学医我就少了个竞争对手,东京的业绩连带波洛咖啡厅的限定甜品就由我来承包! 太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总之,我的异能一直让我在“你知道的太多了”和“你懂个屁”之间反复横跳,我饱经风霜,不会被柯南小小的阴阳怪气击倒。 香气四溢的咖喱饭端上桌,我一边埋头干饭,一边应付柯南的问题。 他先是因为我知晓了辣个组织的存在而忧心忡忡,又在知道我马上要去横滨大学报道后松了口气。 柯南:“太好了,只要你赶在得罪黑衣组织之前先得罪港口黑手党,黑衣组织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为什么?” 柯南:因为人不能死第二次……啊不,我没有说得罪港口黑手党一定会死的意思。 我:问题不是这个吧!为什么笃定我会得罪他们啊! 柯南一脸平静:因为你叫我矮冬瓜柯南。 当你拥有一颗嘲讽他人身高的心时,横滨已然成为你的死地。 柯南:记仇.jpg 安室透旁听了我们的对话,表情越来越怪,看样子他也是一位知情人, 他对警察认同度那么高一定是位正直善良的正义使者吧?我怀抱希望,抬头仰视他:请告诉我柯南说的不是真的。 安室透:“恕我冒昧,川绘小姐的身高具体是?” “叫我栗子就好。”我不明所以地抬手比了比脑袋。 “165cm。” 惋惜,浓浓的惋惜之情充斥在波洛店内的空气中。 两人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临终患者。 安室透:“你不该长那5cm的。” 柯南:“5cm,没救了。” 我:什么没救了?我怎么就没救了?说清楚啊你们两个! 我一厘米一厘米努力长出来的身高,怎么就没救了呢? 谁,是谁规定了横滨是只许160cm及以下生存的限高城市? 站出来! 我可是很为自己的身高自豪的,想当初,我初中刚入学,甚至比我的同桌、打篮球的赤司征十郎高整整7cm呢! 比篮球队员高7cm!谁看了不说一句好家伙。 初一的我深信不疑:打篮球长高果然是骗人的,老师,我不要运动了。 体育老师无情驳回我的要求,强行在我空空如也的社团申请书上写上篮球部,越过我递交班主任。 我被押送至女子篮球部参加选拨,热身跑环节,我在部长“教练!川绘同学好像快跑猝死了,救救她啊教练!”的呐喊声中,眼睛一闭一睁,在医务室醒来。 好心的女子篮球部部长十分愧疚,她反手把我推给了男子篮球部。 我:??? 这就是您愧疚的方式? 我不该来篮球强校帝光中学上学的。 初中生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学习吗?为什么我们全校都是一副万般皆下品唯有篮球高的狂热模样? 我不理解,我试图向我的同桌诉苦,在赤司君“你讨厌篮球吗?”的提问中诚实回答: “没有哇,只是看见你之后发现打篮球根本不能帮助长高,故弃之。” 赤司君看我的眼神十分吓人。 要不是当时的我还未走上侦探之路,他可能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个逮捕的谋杀未遂犯。 在赤司征十郎不由分说的推荐下,男子篮球部经理桃井五月十分热情地欢迎了我。 “赤司君说栗子你帮忙整理数据,写些报告表格就好。”桃井五月吩咐完,又在我耳边小声说,“当作混社团学分也没问题,赤司君是这样说的。” 桃井五月眼里写满不解。 赤司征十郎,帝光篮球部内定的未来队长,完美主义者,斯巴达训练狂人,既是天才又认真刻苦,人生字典中没有“混”这个字。 他居然推荐了一个运动能力低下、把“不情愿”“被逼迫”“混学分”写在脸上的人进篮球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 该怎么说呢,大少爷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都怪罪恶的7cm。 进了篮球部我才发现,赤司君只是个例,打篮球的男生长得还是蛮高的。 突然就有点怜爱他了.jpg 我和赤司征十郎奇迹般地当了三年同桌,年年分班都被分在一起,命运般的孽缘让我每年开学都格外认真地对他说: “对不起,我错了,打篮球是可以长高的,你比去年又长高了一点点呢,让我量量。” 在全班同学的万籁寂静中,我掏出皮尺。 赤司君着实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他没有拿出随身携带的剪刀一刀把我捅死,或许是现场目击证人太多的原因。 为了人身安危着想,我从不和赤司君单独相处,他偶尔的周末邀约不是婉拒就是拉上五月——万一有一天我遭遇不幸,最起码要留下一个目击证人! 我顽强地活过了初中三年,见证了赤司君从158cm到173cm的逆袭岁月。 这不比博燃! “栗子。”升学志愿上交之前,赤司征十郎拿着一份填好的志愿表格递给我,用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高中,来洛山吧。” 初三时,我已决意未来作为一位全职侦探活动,我的意向高中是帝丹。 听说这所学校命案频发,正是适合侦探少女大展身手的舞台。 “不要。”我说,“我初一发过誓的,高中再读篮球强校我是狗。”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清秀俊美的红发少年不紧不慢地说:“昨天部活结束,还听你说舍不得桃井。” 我是真的舍不得五月,三年下来我和她成为了超级要好的朋友,一度试图说服她和我一起读帝丹。 被拒绝了,因为五月不放心青梅竹马的青峰大辉,决定陪他读桐皇。 桐皇也是篮球强校,日本的篮球强校怎么这么多? 知道我从一众篮球强校、网球强校、排球强校、棒球强校中找到帝丹有多不容易吗,简直要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帝丹是足球强校:) 我受够了这群沉迷球类运动的高中生。 “篮球部的学分不好拿吗?”赤司征十郎问我,稍长的额发轻轻摇晃,“和在帝光时一样,一切都由我帮你安排好。” 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不好,赤司君着实是人好又靠谱的队长。 他是同龄人中唯一知晓我异能的人,一直很支持我的侦探事业,我翘课破案却急于找不到借口的时候,全靠他力挽狂澜。 我能在帝光的老师们心中留下听话乖巧好学生的错误印象,赤司征十郎负全责。 吃人嘴短,拒绝的话怎么那么难说出口呢。 “如果是为了继续证明打篮球可以长高的科学理论,初中三年已经够了吧。”我委婉地说,“如你所见,我在生长期毫无进步。” 一年165,年年165,我再也回不到初一能俯视赤司君发旋的美好时光了。 赤司征十郎的眼神让我有些看不懂,像是有点无奈,又拿我没办法。 与他篮球场上睥睨一切的冷漠眼神完全不同。 “刘海有点长了。”赤司征十郎把他的剪刀反着递给我,“帮我?” 这活儿我是熟练工,我在家都是自己帮土匪修剪羽毛的,闻言噢了一声,老老实实接过来。 咔擦,咔擦。 红色的碎发落在雪白的志愿纸上,他又说了一次:“栗子,和我一起去洛山。” 我指尖细软的发丝好好摸,赤司征十郎被剪刘海的时候也不闭眼,一红一金的异色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洛山学费很贵。”我说。 “帮你申请奖学金和优秀生学费减免的表格已经递上去了。”他说,“以栗子的成绩,不会有问题。” 先斩后奏,不愧是王牌队伍的王牌。 “拒绝你也不会有用吧?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晃了晃剪刀。 银色的刀锋在赤司征十郎红金异色的瞳眸中反光,他毫无惧色。 “嗯。”他轻笑,“最好答应我。” ------------ 5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天 我老了要写一部回忆录:《论侦探在热血运动番讨生活的艰难岁月》 该书讲述了侦探少女栗子酱在一群人高马大青春热血的运动健儿包围下艰难破案的故事,书中最著名的固定桥段是她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向警察解释: “信我,死者真的不是被球砸死的。” 我希望我的侦探生涯中多一些悬疑刺激的案件,而不是看一群高中生在球场上球球见血激情互殴——裁判!你在干什么啊裁判! 高中三年我过得很是艰难,尤其是冬季杯开赛后。 原属帝光奇迹的世代六人组分散到不同的高中,曾经的队友,现在的敌军,我和赤司君所在的洛山高校定位是少年漫大魔王。 我:“主要是赤司君这个人,一看就是幕后BOSS的配置。” 酷炫的异瞳,霸气的技能,到底是什么等级的中二高中生才会给自己的眼睛取名“天帝之眼”啊?他喊出绝招名的时候真的不羞耻吗? 完全不。 反而十分帅气,张扬的少年感与从容的成熟气质交织,让我不禁感叹: “不愧是未来要当总裁的男人。” 霸总文学的顶配也就这个水平了。 再一对比迹部家口头禅是“沉醉在本大爷华丽丽的美技之下吧!”的大少爷,赤司君显得如此谦逊亲民,无可挑剔。 “帅气多金,优雅高贵,还是学生会长级别的优等生。”我说,“哪家少年漫的男主用这种人设?赤司君绝对是BOSS定位。” 听我造谣的篮球部副部长实渕铃央表情一言难尽,他看了眼不远处运球热身的赤司征十郎,对方没有向这边投来半个眼神。 实渕铃央确信,他绝对听见了。 “小栗子。”铃央姐委婉地问,“你是在夸奖小征吗?” 实渕铃央:点头!快给我点头! “栗子。” 热身结束的赤司征十郎眯了下眼睛,汗滴从他的额发滑落到脸颊,没入队服的领口,“我的毛巾。” “来了。”我应了一声,向他跑去,把手里的毛巾和水杯递过去。 这是助理的工作。 洛山的社团学分比帝光还好混,初中的时候我还要帮五月做表格、列计划,高中除了帮赤司君递水递毛巾和给他造谣之外,我比看饮水机的都闲。 “其实其他人的水和毛巾我也可以……” 我连话都没说完,一群大汗淋漓的男生脸色突变,个个用体育生可悲的国文水平编出蹩脚的借口,逃命似的跑了。 搞得像我会在水里给他们下泻药一样,我有这么坏吗? 我的人品受到了质疑,我很不高兴。 善良的铃央姐友好地安慰了我,如果他不紧紧抱着自己的毛巾和水杯不松手的话,他的安慰可能会多点诚意。 只有赤司君一如既往信任我,除了有一次,我把从青春学园买回来的特产——一种名为“乾汁”的绿色健康饮品递给他,鼓励他尝试的时候,赤司征十郎露出了抗拒的表情。 像一只皮毛昂贵的赛级波斯猫即将被拎去洗澡的抗拒神色,怪可爱的。 我试图在洛山篮球部分享我的赤司君猫塑大发现,被铃央姐捂住嘴拖出了训练室,严肃告诫我:不要讲鬼故事。 没品位的家伙,居然不懂猫塑的好! 雪白的毛巾搭在赤司征十郎湿透的红发上,他仰头喝了口水,神色自然地问:“在聊什么?” 我:在造你的谣。 “说赤司君是BOSS级的大人物。”我面不改色地修饰谣言,“本来也是,你不是从现在就开始接触家族的工作了么?” “正式上手要等到大学。”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我想专注冬季杯。” “下一场是不是要对战诚凛了?”我想起桃井五月发来的消息,“黑子君势头很猛哦。” 赤司征十郎单手握住水杯,异瞳瞥向我:“栗子认为我会输吗?” 虽然我是洛山的学生,是赤司君的助理,按道理应该是洛山篮球队的铁粉,把“我校势必胜出”几个大字刻在脸上,在观众席与对家的应援激烈塔塔开。 然而,但是,以我阅览少年漫的深厚资历,诚凛真的很像主角队! 尤其是和黑子哲也搭档的名为火神大我的男高,一个与青峰君一样要我仰头看人的壮汉,他身上浓浓的热血气质让我回忆起了当初看火影的激情岁月——这里指的是疾风传,不是博人传。 “我私心当然希望赤司君赢。” 身为一个对篮球一窍不通的人,我是绝对的帮亲不帮理派。 赤司征十郎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抬起手,遮住我的眼睛。 “别看。”他低声说。 眼前一片黑暗,我眨眨眼睛,睫毛划过男生宽大的掌心。 我答应下来。 一直到比赛前,我没再用过异能。 冬季杯决赛,我坐在观众席上,用肉眼认认真真看完了比赛。 洛山输了,诚凛是冠军。 坐在我旁边的奇迹的世代其他人发出长长的感叹词,他们的脸上百感交集,曾经队伍中最不起眼的水蓝色头发的少年站在聚光灯下,耀眼无比。 桃井五月紧紧抱着我的胳膊,半个身体压过来,她激动到语速快得让我听不清。 “哲君真的做到了。”桃井五月说,她眼睛亮亮的,蒙着一层水光。 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的帝光篮球队,在日复一日无趣的胜利中渐渐傲慢的队员们,终于品尝到失败的涩味。 酸涩得像未熟的柠檬,骄阳似火的夏天被冷彻寒霜的冬天取代。冰雪覆盖的雪原下,前所未有的生机破土而出。 我眨了眨眼,只有我能看见的光影在空气中浮动。 “真是怪事。”我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明明输了啊,这一片大好的上升运势是怎么回事?” 我在后台更衣室堵到了赤司征十郎,他刚换下队服,抬眸看来的红眸温雅柔和。 我愣住:“我的异瞳波斯猫呢?” 赤司君是戴了美瞳吗?只戴了一只? “铃央之前和我说,有人在篮球部偷偷猫塑我。”赤司征十郎笑着摇摇头,“果然是栗子,你喜欢波斯猫?” “其实我喜欢暹罗猫,脸糊得像锅底的那种最喜欢。”我信口胡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找出他戴美瞳的痕迹。 没有,纯天然的红眸。 “这件事有点复杂。”赤司征十郎想了想,“等我换好衣服再说,好吗?” 他手里拿着刚脱下的上衣,块垒分明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好脾气地问。 我:“……” 我:“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慢慢换!” 我冲出男子更衣室,在室外看见洛山想进来又不敢的一众队员,有人悄悄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私密马赛! 差一点,差一点传奇侦探的人生就要被流氓一词染上污点。 再被赤司征十郎找到的时候,我虔诚地递上第二杯半价的冰淇淋:“请原谅我,不要挖掉我的眼睛。” 吃了我的冰淇淋就要一笔勾销哦。 我叼着冰淇淋勺,无比好奇地瞅赤司君的眼睛。 我确信,从帝光时期开始,他的眼睛绝对是一红一金的波斯猫异瞳,不是如今的双红眸。 而且他的自称一直是“俺”,不是“仆”,称呼用语除了极少数人比如叫我是叫名之外,叫谁都是叫姓。 我:“你被夺舍了?” 赤司征十郎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他难得在冬天吃冰淇淋,舌头被冰了一下,回答我的速度慢了半拍:“嗯……准确来说,是反过来。” 我在他不急不忙的讲述中听到一个双重人格患者如何与自己和解的故事。 我:宇宙猫猫头.jpg 你们城里人竟然还能这么玩? 人格转换和瞳色有什么关系?你是宇智波家还是窟卢塔族的人? “所以波斯猫是不会再回来了吗?”我听来听去只抓到了一个重点。 天帝之眼的中二名字就该配中二的异瞳!不必多说,明年你的生日礼物我想好了:七十二色美瞳大全套! 赤司征十郎:“栗子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与以往总给人不容置喙的居高临下感不同,他显得更加温柔谦和。 “虽然不是很懂,但这样很好呀。”我露出大大的笑脸,“忘记说了,赤司君未来的运势特别特别好,几乎都是上升的走向,是被成功之神眷顾的命数。” 我的占卜绝不会出错。 “上升的运势,也包括恋爱运吗?”赤司征十郎问。 我卡住了。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回答,“我只看了事业运和学业运,我以为你没有算恋爱运的需求。” 我试图补救:“我现在帮你看看?” “不用了。”赤司征十郎失笑,“看来我还需要努力。” 我毕竟是个侦探,不是媒婆,既然他说不需要,我也没有坚持。 像赤司君这样的天之骄子,日后走的可能是大家族联姻路线叭,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正如篮球是他的重心一样,侦探事业才是我生活的重点。 我的初中和高中已经被篮球强校毁了!我发誓,我一定要考上一个不迷恋球类运动的大学! 具体做法是排除所有我认识的打篮球、打网球、打排球、打棒球的朋友们的志愿大学,我要去一个没有热血运动健儿的学校深造。 侦探——在运动番——是没有——前途的! “这便是我最终选择横滨国立大学的理由。” 我双手交叉,严肃无比地说:“即使我多长了5cm,在不知被谁规定160cm以上禁止入内的横滨存活不易,我也绝不放弃。” “等着瞧吧,侦探A和侦探C。”我向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发誓道,“我一定会在横滨闯出赫赫威名!” 《论侦探在热血运动番讨生活的艰难岁月》已经完结了,紧接着登场的是——《玄学侦探在横滨一夜暴富的那些年》 未被沉睡小五郎名声占领的蓝海,我来也! ------------ 6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天 四月,春花烂漫的季节,我拖家带口从东京搬到横滨。 我走水路,土匪走空路,我们是偷渡二人组。 “据从安室君和柯南嘴里打听到的情报,横滨是一座很危险的城市。” 我抖开横滨的地图摊在大腿上,就着渔船甲板上的阳光分析道:“虽然他们没告诉我危险在哪里,但同情的眼神不像假的。” 安室透甚至把他的联系方式抄给了我一份,怎么,是想善意地帮我收尸吗? 居然连收殓的工作都有在做,他兼职可真够多的。 在渔船嘟嘟嘟的行驶声中,我一边看地图一边留意放在脚边的钓竿。 黑黢黢的土匪和雪白的海鸥混迹在一起,眼巴巴等着从别家鸟嘴里抢下一条鱼。 今日风力三级,海面风平浪静,我卷起鱼线,把钓上来的小鱼放进水桶。 和海鸥打架惜败的土匪扑扇翅膀哗啦啦飞过来,它两只爪子扒在水桶边缘,橙色的喙探进桶里,美滋滋喝了口纯天然海水泡鱼汤。 “一二三,三条鱼。”我和黑鸟头凑着头数了数,满意道,“今天午饭有着落了。” 交完学费我真的一滴都无了,仅剩的几枚钢镚在口袋里叮叮啷啷,任我把钱包盯出火花也盯不出买车票的钱。 没事,人这种生物,有腿。 我徒步走到东京湾,在渔民出海的港口等了一会儿,顺利等来认识我的好心渔夫。 “哎呀!你不是那位一个月跟着警察在海边捞了六次尸的侦探小姐吗?” 好心人一拍大腿,“我老爱听你的侦探故事了,真玄乎啊,跟听鬼故事似的。” “来来来,坐我的船。”大叔热情道,“再给我讲讲你从隔壁老三出轨推理出他侄子失手杀人的故事,老三那张气绿了的脸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我手里拖着行李箱,肩上停着土匪,开开心心搭上免费船。 不愧是我,了不起的人脉! 我和好心大叔八卦半天,借了他的鱼竿钓午饭,大叔还搬来一只铺好铁网的烤炉,炭火烧得正旺。 剔鳞的三条鱼刷油整整齐齐躺在烤网上,我挽起袖子,在鱼肉表皮撒上一层薄薄的海盐。 土匪站在我的肩膀上咽口水,忍不住又开始播放川绘栗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mp4(循环版)。 “闭麦吧您。”我捏住它的喙,冒烫撕下一小块鱼肉喂鸟,“丢人,海鸥都打不赢。” “惜败!”土匪大声嚷嚷,“只是惜败!” 我:“不要给自己的菜找借口。” 我一边给鱼肉翻面,一边向大叔打听横滨的鱼价。 “横滨什么鱼卖得好呀?”我心里打着补贴家用的小九九,靠海吃海,捕鱼不仅是一项自给自足的食材来源,也是我侦探工作的一部分。 我一个月在海边捕鱼七次,其中有六次钓上的不是鱼。 东京侦探行业竞争恐怖如斯,唯有另辟蹊径才能从刁钻的角度抢下委托费。 “横滨卖得最好的是青花鱼。”大叔爽朗地说,“港口有群穿黑衣服的家伙爱吃,给多少都收,可能是什么青花鱼同好会的成员。” 大叔还告诉我:一般来说,鱼肯定是完整的、活蹦乱跳的更好卖,但这群人很怪,越是凄凄惨惨面目全非的青花鱼开价越高,像和鱼有仇一样。 我摩挲下巴:“这大概就是狂热爱好者与普通人的境界差别吧,同好会的会长可能是个抖S。” 横滨真是一座杀气腾腾的城市,对鱼都那么不友好。 我出生以来十八年几乎都在东京活动,对横滨一无所知,短短几日道听途说,在我心里勾勒出横滨的初印象: 限高,160cm以上威胁警告,多长5厘米我是生死难料; 吃鱼,对某特定鱼种爱好专一,城中疑似有扭曲厨出没,规模之大形成了可疑的黑衣人组织; 排外,本地异能者排斥外地异能者,尤其厌恶来自俄罗斯的外国友人,地域歧视十分严重。 渔船刚从东京地界跨越到横滨地界,比“横滨欢迎您”短信更快一步的是异能特务科的通知,限我二十四小时内前往报备,说明是来旅游、工作、定居还是寻仇。 我:意思是报备之后就可以寻仇了吗? 横滨,好开放一城市。 大叔十分贴心地把我送到了距离异能特务科最近的港口。 靠着网上打印的地图,我徒步走到日本最大的异能者官方管理组织大楼门口,累到气息奄奄地趴在行李箱上,像具在喘气的尸体。 希望这一幕能成为我填报非战斗系异能的有力铁证。 我在一众西装精英公务员的注视下走到办事窗口,把行李箱中的身份证明和入学通知书递给业务员小姐姐。 小姐姐熟门熟路地帮我登记:“川绘栗子是吗?来到横滨的理由是大学入学,非战斗系异能者,于四年前在官方登记……” 她说着说着,打字的手停下来,面露惊愕:“这——我查不到你的保密等级。” 我:我们当侦探的,不神秘一点怎么唬得住委托人? 保密等级的事我并不知情。在官方登记异能的时候我只有十四岁,在警察的陪同下回答了对方几个问题,很快便结束了。 “要不问问帮我登记的人?”我提议道,“不过都过去四年了,让一位社畜强行回忆四年前经手的工作,是不是有点不做人?” 你们异能特务科工作环境好恶劣啊,文件在电脑上都至多保存七天,却要社畜记四年。 “我看看,帮你登记的人是?”她挪动鼠标。 “是我。” 电梯悬停,脚步匆匆的青年向我走来,他的嘴角有一颗小痣,戴一副圆框眼镜。 “又见面了,川绘小姐。”他向我伸手,“我是坂口安吾。” 我对他——主要是对他会反光的眼镜——有印象,礼貌地把手伸过去握手,将业务窗口的位置让给他。 “你连四年前的工作都记得清清楚楚吗?”我面露同情,“脱发算不算工伤?有没有补贴?” 坂口安吾:不算……没有…… 别说了,再说就不礼貌了。 后背似乎中了一箭的青年很快帮我登记完毕,他看见我的入学通知书,道了声恭喜。 “没想到还能在横滨见到你。”坂口安吾在手机上打字,似乎推掉了什么会议,“方便请你吃顿饭吗?” 我欲言又止。 “安吾先生,”我认真地说,“即使不请我吃饭,我也愿意当你推脱工作的借口。” “帮助社畜就是帮助未来的自己,打工人help打工人,不用跟我客气。” 坂口安吾:我不是我没有。 他对工作很有热情的,传遍异能特务科的著名名言“不下班等于不用上班”正是出于他之口。 “不是为了工作。”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是我个人,还有我的朋友,想着至少要请客一次。” 我一脸费解:“为什么?” 莫非是有钱没地方花,接济贫穷少女做善事攒功德? 我和坂口安吾仅有一面之缘。 四年前,我的异能力在一桩大案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破案过程可以说与柯学毫无关系,警视厅上层紧急联系异能特务科,前来东京的派遣员便是他。 坂口安吾来得很低调,他独自在案发现场调查了一段时间,问了我一些关于异能的问题,趁着夜色匆匆离去,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似的。 我听附近的警察小声议论,说横滨越来越不太平了。 “我们不就只见过这一面吗?”我挠挠脸颊,“硬要说的话,该请客的是我才对。当时安吾先生很忙吧,还因为我不得不赶来东京。” 提到四年前,坂口安吾的头低下去了一点,他嘴唇动了动,试图组织语言,但失败了。 他的手机震了一声,八成是工作的事,因为我很快看见安吾先生脸上浮现出歉意。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他执意递来名片,“过几天,等你入学安顿好后,务必让我请客一次。” 我接过他的名片,仿佛接过某个支线任务的道具。 “行叭。”我看着社畜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土匪啄了下我的脸颊,意思是也要带上它。 “带上你就不能去吃烧鸟了。”我拎起行李箱,向门口走去,“我看了点评,横滨有家很好吃的烧鸟店,是今年新开的店。” 黑鸟抗议地嘎嘎叫,羽毛扑了我一脸。 “说起横滨探店,我想起来了。” 我顺了顺鹩哥的羽毛,“四年前,差不多是在那件案子结束后不久,目暮警官送了我横滨一家温泉旅馆的招待券,我记得是带你一起来的。” 那次是我头一回去横滨,如今都没什么印象了,至少没有发生令我记忆深刻的事。 “难道那天安吾先生又碰见我了?”我尝试推理,“我捡到他的钱包,拾金不昧交给警察,他大为感动,四年来一直心怀感激,再见面时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饭?” 土匪:“可是栗子,没捡过钱。” 我的鸟诚实地说。 我:“……” 没错我的金钱运就是如此之差,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大声说出来。 推理果然不在我的舒适区,我落泪。 “安吾先生是不是还提到了他的朋友?” 我不泄气,我再接再励地推理,“说不定是我捡到了他朋友的钱包,他代友报恩,心怀感激……” 土匪:“栗子——从来没有——捡到过——钱——” 我“啪”的一下反手捂住它的鸟嘴,把土匪连鸟带羽毛塞进口袋。 ------------ 7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天 在异能特务科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我到校办完手续,天色隐隐昏黄。 我推着行李箱和土匪一起在学校乱逛,看什么都一脸新奇。 看啊,在篮球场中酣战的男生们,他们的发色多么朴素多么正常,是令人安心的黑色! 我一直没好意思告诉赤司君,我第一次走进帝光篮球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激情昂扬的广告词:遇上彩虹,吃定彩虹…… 你们是怎么做到队伍里六个人,人人头发都不撞色的? 看啊,还有网球场,跳跃的小黄球多么可爱,没有外旋发球,没有飞燕还巢棕熊落网,没有影分.身灭五感,是正常的、朴素的、不死人的网球啊! “我好感动。”我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我终于能过上远离运动番的正常日子了。” 身为侦探,我就该过着一三五谋杀二四六绑票周末大爆炸的规律生活。 我看什么都新鲜,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和土匪嘀嘀咕咕:“那群人拎着行李箱是要去哪儿?” 土匪展开翅膀飞到人群头顶,遨游一个来回后又落回我肩上,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宿舍。” 我:“哦,原来是去宿舍——宿舍!” 我晴天霹雳。 众所周知,大学住宿是要交钱的。 即使比校外租房便宜不少,但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算了,说什么都太残忍了,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今晚只有露宿街头一条路可走了。”我期盼地看向土匪,“快,飞到天上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未被占领的桥洞,手快有手慢无,犹豫就会败北!” 土匪虽是一介逆子,但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十分靠得住,它展翅高飞,带着我全部的希望远航。 半小时后,土匪像只黑色的大扑棱蛾子砸在我脑袋上。 土匪:“西南方一百米处桥洞,两只人类在聊天,‘货带来了吗?’‘保真,起码卖到这个数。’” 土匪:“东北方四百米处桥洞,一只人类打电话,‘我被发现了,蛇头什么时候到?’” 土匪:“西北方六百米处桥洞,一群人类起内讧,‘港口黑手党!他们背后是港口黑手党!’” 土匪:“东南方一千二百米处……” “不用再说了。”我疲倦双手捂脸,“我受够了,该死的横滨人!” 他们懂不懂桥洞的含金量啊!这可是我们无家可归之人窘迫关头仅有的容身之所,桥洞属于流浪者之民,黑手党滚出桥洞! 偌大的城市竟找不到一个安静无主的桥洞,横滨伤透了我的心。 我只好推着行李箱到学校操场,借橘色的夕阳光铺开白纸,埋头用彩笔写写画画。 “搞定。”我松开咬在齿间的笔盖,抖了抖纸张,让颜料快速变干。 川绘栗子侦探,从业四年,经验丰富,口碑极佳,物美价廉。 找猫抓狗捉奸婚外情无所不能,谋杀绑架爆炸案无所不精,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奇迹。 联系方式:XXXXXXX,联络地址:暂无(75%概率出没在路边摊,25%概率出没在桥洞) 侦探宣传单,完成! “节流已经做到了极致,是时候开源了。”我满意地收起传单。 生活不易,鸟鸟叹气。 我看似只有一人一鸟要养,此前又生活在最不缺案件的东京,按理说不该如此贫穷。 其实我也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穷,就算大学学费支出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但我侦探生涯四年下来怎么会一分钱都没存下呢? 为了解开钱包瘦身之谜,我特意记了一周的帐。 周一收入:早上侦破杀人案一件,下午识破盗窃案两件,晚上找到狸花猫一只,共计两万。 周一支出:早餐酸奶、蛋包饭、金枪鱼饭团若干,午餐波洛咖啡厅鸡肉咖喱、抹茶大福、芒果舒芙蕾、水果拼盘若干,晚餐肉眼牛排、碳烤鱼肠、牛肉寿喜锅、冰淇淋可丽饼若干,共计两万五。 周二收入:破案若干,共计一万五。 周二支出:吃饭若干,共计两万五。 周三…… 周四…… 一路记到周末,收支清算,存款余额倒扣两万七。 我:怎会如此?(嚼薯片) 土匪:怎会如此?(嚼鱼干) 理财真是一门难懂的学问。 叹气.jpg “但是!我现在在横滨!”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一听桥洞里的犯罪宣言就知道,横滨是一座法纪混乱的城市,走私、交易、偷渡、黑手党……犯罪者的天堂。 即使是有犯罪都市之称的米花町,犯罪者也不敢这般猖狂。只因侦探、警察和公安无孔不入,上一秒杀人下一秒被捕,米花町有自己的断罪流水线。 “横滨这么混乱,肯定是因为没有侦探伸张正义。”我信誓旦旦,“定是我同行势微,正道之光照耀不到阴暗的桥洞,才使我无处容身。” 连沉睡小五郎都没能开拓的市场就由我来打开! 我左手拿传单,右手行李箱,肩上停着一只气宇轩昂的大黑鸟,气势十足走出校门口。 我要在天黑之前做成一单生意,成败与否关乎我今晚的死活。 发传单,是一项技术活。 发侦探传单,是一项别样的技术活。 “金牌销售有言,找准需求客户是成功的必要充分条件。” 我侃侃而谈:“什么人需要侦探?为烦恼所困之人,生活不幸福之人,人身安全濒危之人——有需求才有市场,在普通商业街发传单是不会有生意的。” 侦探的生意往往来自刁钻的不期而遇,比如说…… “比如说,”我盯向水面上猛啄“尸体”的乌鸦,“这位顺流而下的客户。” 鹤见川河岸边青草习习,细草扫过我的脚踝,柔柔痒痒。 河水清澈干净,水质上佳,是土匪路过一定会喝两口再飞的好水。 “以后不许再喝没煮开消毒的水。”我教育我的黑鸟,“河水只是看起来干净而已,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泡过多少具尸体。” 细菌超标! “咕噜咕噜咕噜咕……” 水面下传来可疑的声音。 我见惯了尸体,什么样的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头朝下沉在水里吐泡泡的尸体。 “哇。”我惊叹,“这是变异的前兆吗?” 土匪瞅了眼猛啄西装裤的乌鸦,在同类眼中看见了没吃到肉的纳闷,它嘎了一声。 “栗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音容笑貌犹在?” “有道理。”我点点头,话锋一转,“你语法怎么又错了,我不是给你买了一套幼儿早教光碟吗?” 穷什么不能穷教育,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吃学习的苦,我给土匪买了全套鸭鸭早教课(适龄三岁以下幼儿),还送它去了狗狗日托班(班长是只边牧),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逼它听我讲高数(最后我俩双双昏睡),它已经是一只很有文化的鹩哥了! 我纠正了土匪的语法错误,让它重新造句。 土匪点点头:“一个音容笑貌犹在的男人漂在水里,马上就不在了。” 我:“不对不对,虽然语法正确,但逻辑不通,你应该这么说。” “‘因为栗子的见死不救,世人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了。’” 语法、语序、逻辑无可挑剔,不愧是我,考上大学的高材生。 “咕噜咕噗哈哈哈哈……咳咳咳!” 水面下传来一边吐泡泡一边爆笑一边咳嗽的高难度男声合奏。 乌鸦吱哇乱叫着被吓走,头朝下埋在水里的高瘦青年折腾了一会儿,浑身湿透地上岸。 冰冷的水滴从他的袖口滑落,风衣和缠绕在他腕间的绷带紧紧黏在衣服上,勾勒出消瘦高挺的身形。 黑发鸢眸的青年拨了拨柔软的额发,笑眯眯看向我:“哎呀,今天运气真好,仿佛是我多年夙愿即将实现的前兆呢。” 奇怪的溺水爱好者,野生乌鸦饲养员,绷带怪人,却有一张极为英俊迷人的皮相,弯弯的桃花眼和轻柔的嗓音简直是为骗走小姑娘芳心而生的。 我严肃起来。 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出现在情杀案中! 我寻觅多时的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你好。”我果断掏出侦探传单,怼在他脸上,“侦探业务了解一下,不要9998只要998,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场奇迹,开业酬宾打八折要什么自行车,还不快冲!”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在我的名字上停顿片刻。 “真巧。”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说,“我正好有件事想委托侦探。” “只是,”他战术停顿,“我更想委托横滨最有能力的武装侦探社。” “那里可是有一位名侦探呢。” 名、侦、探。 名侦探! 比侦探多一个字——你以为只是多一个字的问题吗?! 是名誉和尊严的问题! 我,东京出道四年的传奇侦探,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开展业务,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满大街发传单。 而在我苦苦上街发传单挣扎糊口的时候,竟有人用营销买通稿吹自己的方法抢生意!狡猾至极! 可恶,这被艳压的不爽感……好不甘心! “相逢既是有缘。”我拦住太宰治的去路,斩钉截铁地说,“什么委托,说来听听。” ------------ 8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天 以我从业四年的资深经验,我认为太宰治的委托无外乎以下几种: 他:脚踏八条船的我收到了染血的恐吓信!救救我,侦探! 或者:帅气如我太受欢迎被病娇痴恋怎么破?请保护我,侦探! 又或:被有夫之妇的丈夫找上门寻仇可我不是故意的,请帮我解释,侦探! “放心吧,我处理情杀案很有一套。”我拍着胸脯保证,“专业对口,你找对人了。” 太宰治:“我在你心里为什么是这种形象……” 除了情杀之外就不能给他安排点别的死法吗? 我:因为你长了一张深陷感情纠葛的脸啊。 劝你没事最好别来东京旅游,社会的险恶超乎想象。 这么一想,横滨也是座蛮不错的城市,他能平平安安长到一米八多不容易。 太宰治的委托不是处理情感纠纷,但的确在侦探业务范围内。 “找猫是吗?”我点点头,“放心,我经验丰富。” “是一只白色的大猫。” 太宰治用手比划比划,“差不多有三个中也——三个小矮人叠加那么高,嘴巴里长了两颗长长的獠牙,一爪子能拍碎水泥地,尾巴像鞭子一样倒拔垂杨柳,十分凶猛的、被通缉的、猫。” 我:“……猫?” 太宰治:“猫。” 横滨的猫猫,恐怖如斯! “没想到太宰先生是一位爱猫之人。”我敬佩不已,“连一口一个你的威猛大猫走丢了都那么着急。” 我看了看他胳膊上缠满的绷带,恍然大悟,连连感概:“您真是不容易,狂犬疫苗按月打的吧?” 我也是养宠物的人,我深刻共情。 太宰治保持微笑,没有说话。 不说话便是默认,我愈发怜惜这位疑似因家中猛宠走失绝望跳河的伤心青年,拍着胸脯打包票:“交给我吧!”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侦探,全力破案! 我掐指一算。 “嗯……哦……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碎碎念,手握拳揉两下眼睛,看一眼太宰治,又揉两下。 太宰治双手插兜,专注地看向我。 夕阳在他背后徐徐铺开,他鸢色的眼眸倒映河流的波光粼粼。 “我占卜,不,推理好了。”我清清嗓子。 “两个星期之内,夕阳落暮之前的鹤见川,和乌鸦一起顺流而下的太宰先生将与由猫变人的妖怪少年命运般相会。” 我:话说猫是可以变成人的吗? 可是我的异能不会出错,占卜结果说能变就是能变,可能横滨猫是一款能变成人的珍惜品种。 我是个无知的外地人.jpg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找猫委托,得是找到了猫才算完成委托,才能拿到委托费。 猫呢? 猫两个星期之内会自己送上门。 那要侦探有什么用? ……提前预告? 我:我白干了? 不不不不不我不接受此等噩耗!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因为太宰治笑出了声。 更精彩的是,我的肚子也叫出了声。 “咕——” 太宰治:“噗哈哈哈哈哈!” 我瞅了眼荒无人烟的河畔和越笑越大声的太宰治,杀心渐起。 不要小看我哦!我可是从业了四年的侦探,什么杀人手法是我没见识过的?我随随便便能想出一万种毁尸灭迹的方法,今天就让我教你什么叫专业! 我撸起袖子,土匪展开翅膀。 Double战斗模式开启,塔塔开—— “冷静,冷静一点。”太宰治笑得肚子疼,勉勉强强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我不笑了,我真的不笑了,噗哈哈哈哈……” 这男的毫无信誉,我不会再上当。 “抱歉抱歉。”太宰治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饿了吗?异能特务科没人请你吃饭么?” 我:咦? 他怎么会知道今天有人想请我吃饭? 我大大的眼睛有大大的疑惑,下意识想发动异能。 遇事不决算上一卦,这便是玄学侦探的自我修养。 “不可以作弊哦。”太宰治握住我的手腕。 冰凉的指腹贴在我的皮肤上,隐约浮现在我眼前的光影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异能……被无效化了? 太宰治满意地看见我茫然的表情,手指稍稍松开。 光影又出现了。 他手指收拢。 光影又消失了。 一松一开,一松一开…… 我忍无可忍:“你是电路开关吗?” “栗子的脸色才是。”太宰治玩上头了,“一秒一个表情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他学会了要在侦探社年会表演,气死国木田。 我踩了太宰治一脚,被他狡猾地躲开了。 “异能特务科的安吾先生是不是太宰先生的朋友?”我姑且也是会推理的,但也因此更费解了,“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笑笑,弯弯的桃花眼写满狡黠:“是啊,为什么呢?” 我十分的、极其的、急切的想送太宰治一句话: 谜语人滚出横滨!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拥有异能无效化这种bug的能力却用来看我变脸,人脉广到与异能特务科公务员狼狈为奸却偏要学谜语人说话,简直是在挑衅我的侦探本能。 我牢牢紧盯太宰治的手,只等他一松开就用异能把他算个底朝天。 侦探面前,没有秘密! “太宰?” 河堤边,平淡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来人似乎是太宰治的同事,他说:“还没到下班时间。” 太宰治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后面,高高兴兴地挥舞手臂。 “织田作——”他手掌张开在嘴边扩音,“快看我抓到了谁。” 我:“什么!你竟然还有同伙?松开松开!” 我拼命挣扎,像一条被捉住的泥鳅左右翻滚,愣是挣不开太宰治握在我腕间的手。 可恶,他难道是练过的吗? 沙沙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成熟的红发男人看见我,明显一愣。 我:“两打一算什么好汉!我要报警了,我真的会报警——” 土匪嘎嘎大叫,为我壮势。 “栗子。”红发男人叫我的名字,“好久不见。” 我:“欸?” 我们认识吗? 我的疑惑震耳欲聋。 “居然真的不记得了。”太宰治松开我,啧啧称奇,“好无情的女孩子。” 我:“情杀案第一嫌疑人在这儿说什么呢?” 太宰治: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我:是的,谁叫你绑架我。 记仇.jpg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聪明的小脑筋转动起来: 最初的疑点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安吾先生不知为何非要请我吃饭;又知太宰先生与异能特务科公务员沆瀣一气,两人是一伙的;最后,新出现的织田作先生貌似也是他们小团体的一员。 以及,他认识我。 他为什么认识我? “我知道自己很有名气,是个传奇。”我挠挠脸颊,“没想到连横滨都有我惊艳绝伦的传说,真叫人不好意思。” 是要签名还是合影,有点羞耻又有点高兴呢。 太宰治又捂着嘴闷闷地笑了,我怀疑他今天吃了笑豆,或者他其实是个爱笑男孩——够了,你们横滨人精神状态能不能稳定点? “栗子,好无情哦。”太宰治笑完又来捉弄我,故意捏着嗓子说,“四年来,织田作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你,再相遇却只换来栗子一句‘我们认识吗?’,织田作心都要碎了。” “太夸张了,太宰。”织田作之助咳了一声,他指了指我肩头的土匪,“它还喜欢偷吃咖喱吗?” 土匪:“嘎?” 咖喱……咖喱!我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是你!”我激动不已,手指指向织田作之助,“好心的激辣咖喱饭狂人!” 太宰治又一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他迟早会笑死在我面前,我等着这一天。 “对。”织田作之助十分平静,“是我,好心的激辣咖喱饭狂人。” 我福至心灵地意识到:在这个神奇的三人小团体里,安吾先生他,绝对是个吐槽役。 何等伟大的友谊。 我想起来了,我完全想起来了。 织田作先生的脸没能唤醒的我的记忆,咖喱饭做到了。 我:四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心虚)(目移) 四年前,我帮忙破案并在异能特务科登记后不久,目暮警官送了我一张温泉旅馆的招待券,地点在横滨。 我一手拿着招待券和委托金,一手带着土匪,兴冲冲跑来横滨旅游。 一人一鸟的旅游朴实无华,没有在任何网红打卡点逗留,也没有试图潜入显眼的五栋大楼拍TikTok,我在旅馆放好行李,直奔小吃一条街。 烤鱿鱼来一串,灌汤包来一笼,各种特色不特色的小吃来者不拒,我与土匪从天亮吃到天黑,从城东吃到城西。 在一天的收尾,我们走进一家小众但好评的咖喱店。 他们招牌的激辣咖喱饭令我望而生畏,我点了份不辣的,又另外拿了一只小碗扒拉咖喱给土匪吃。 黑鸟睁着它睿智的豆豆眼,小鸡啄米似的猛啄咖喱。 “老板,来一份激辣咖喱饭。” 推门而入的风铃声响起,有人在我身边落座。 我专注干饭,头也没抬。 由于太过专注,我没有发现土匪的目光悄悄漂移,长久的、专注的、深情的盯向邻座的餐盘。 织田作之助瞥了眼黑鸟,碍于人鸟之间的生殖隔离,他没能意会土匪豆豆眼中的深意。 而我们土匪,是一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鸟。 你这一生有为吃口咖喱拼过命吗? 土匪:坚毅的豆豆眼.jpg 在我和织田作之助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黑羽快如闪亮掠过,冲向火辣辣的咖喱饭餐盘。 土匪:我吃! 一大口激辣咖喱哽在它的鸟喉咙里,眼白翻起地艰难咽下。 土匪:嘎! 它从空中坠落,直直摔在餐桌上。 我大惊失色:“土匪!你怎么土匪!” 织田作之助:“它好像,被辣死了?” 难以置信的噩耗降临在我头上,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崩溃,连店主都丢下煮到一半的咖喱给我递纸巾。 我哭的好大声,惊动了楼上借住的五个孩子。 孩子们纷纷下楼,围着被辣到休克的黑鸟,求在场唯一靠谱的大人想想办法。 好端端吃顿激辣咖喱饭却遭遇无妄之灾的织田作之助,默默拿出手机。 “喂,太宰吗?”他问手机对面的人,“我需要你的情报网,嗯,很重要的事。” “你知道附近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地址吗?” 电话那头的太宰治:“我,港口黑手党最年轻干部的秘密情报网,是拿来查宠物医院地址的?” 织田作之助:“嗯。” ------------ 9 玄学VS推理的第九天 为朋友两肋插刀,太宰治无话可说。 不愧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干部的秘密情报网,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织田作之助报出一个地址,他看向我,我看向他。 我:“我是个无知的外地人。” 红发男人叹了口气,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土匪,跟着本地人左拐右拐,走进一家亮灯的宠物医院。 经过值班医生一通洗胃催吐抽血打点滴的操作,土匪奄奄一息地睁开眼。 它:“栗子……咖喱……生命的最后一秒……再给我吃一口……” 我决定回去就把电视线拔掉,再不许它看狗血虐恋肥皂剧。 跟过来的孩子们贡献了一条针织的旧围巾,好让我把土匪裹起来抱住。 “小鸟会没事的。”软乎乎的小女孩摸着土匪的羽毛安慰我。 我掏遍口袋试图摸出几颗糖给她,无果,被我和土匪吃完了。 我:啊这,未免也太寒酸了。 我无以为报,唯有一个礼物是拿得出手的。 “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吧。”我清清嗓子,“姐姐可以说中咲乐未来一个月的运势,无论是零花钱变动、成绩好坏还是和朋友之间的缘分,我统统都知道。” “哇!”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非常兴奋,“姐姐好厉害,咲乐想知道!” “那就开始变魔术啦。”我摩拳擦掌。 其他几个孩子也好奇地凑过来,织田作之助站在稍外围的地方安静地看着。 我看向咲乐红苹果似的脸蛋,她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带着热气,是生命的热度。 铁锈般的鲜红在我眼眸中炸开。 一朵,一朵,如雨中绽开的血花,铺天盖地,遮住了小孩嫩生生的脸。 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咲乐。”我字斟句酌地说,“未来一个月会走运哦。健康又快乐的命运,平平安安,是未来能得到幸福的命数。” 我的目光扫过剩下四个男孩,无数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斑占据我的视线。 “其他人也是哦。”我慢慢地开口,“大家全都是得到幸福的命数,真的超幸运,连我都忍不住嫉妒了呢。” 孩子们笑起来,开开心心地围着土匪,伸手去摸它的羽毛。 隔着孩子们,我看向站在稍远处的红发男人。 “啊。”我轻轻地说,“一个悲剧。” 织田作之助站在宠物医院的白炽灯下,他听见我的声音,疑惑地与我对视。 “我果然不是当魔术师的料。”我舌尖抵了抵上颚,“竟然承诺了不可能完成的魔术。” 咲乐未来一个月的运势,我看不见。 ——她活不到能被我看见的时候。 不只是她,狭小的房间里,除我以外的命运都犹如墙角四溅的鲜血,刺眼得令人喘不过气。 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晕血了。 我可是励志成为名侦探的女人,晕血什么的不要啊! 我拽住织田作之助的袖子,把他拉到门口,狠吸两口新鲜空气。 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地被我拽了出来。以他的体格和身手,我拽他用了十分力气,剩下九十分是他自己好脾气地跟了过来。 这是什么绝世好人?他的死因难道是人善被人欺吗? 正义的侦探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要害怕。”我认真脸。 织田作之助:“?” 他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平和地回答:“嗯,我不害怕。” 我:“我是个异能力者。” 红发男人眼中丝毫没有诧异,好的,我理解,异能力者何尝不算一款横滨特产……我继续说:“我的异能是帮人算命。” 织田作之助脸色隐有动容,他张开嘴——多么上道一人,是不是想问自己的命运呀,我这就来给他剧透。 织田作之助:“你的异能名字叫【帮人算命】?” 我:“啊?” 我和他面面相觑,红发男人认真地解释了他的疑问: 他的异能名为【天.衣无缝】,他相熟的异能者分别有名为【人间失格】和【堕落论】的异能力。 他们的异能名,都很有格调。 文艺,格调,大气,充斥着知识分子的文化修养,放大招时念出异能名格外帅气。 而我,我的异能名叫【帮人算命】。 好土! “不是这样的!”我大声反驳,“我只是用了好理解的方式说明我的能力,我的异能名才不是这个!” 织田作之助十分淡定:“是吗,那叫什么?” 我:“……” 我:“……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 “你笑了!”我气到跳脚,脸红到爆炸,“休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明明就是笑了,你笑得好大声!” 织田作之助:“我没有……噗!” 可恶的家伙,我要挠他痒痒! 没有挠到,这个可恶的男人身手十分之好。 “有什么好笑的。”我深呼吸,“最高端的异能往往采用最朴素的取名方式,土强土强,越土越强,你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 我就是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怎么了,对神婆放尊重一点! 我很生气,我要把剧透糊他一脸,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他的脸转移到我脸上。 “孩子们……会死?”织田作之助喃喃自语。 “我的异能不会出错。”我说。 我和他站在窄窄的走廊上,白炽灯下脸色向来平静淡然的红发男人眉头紧锁。 “如果你想,整件事的起因过程结果我可以帮你算。”我犹豫地说,“但你要先签一份保证书给我。” 织田作之助:“保证书?” 我:“保证你和你的同伙不会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杀我灭口。” 我说得一本正经,织田作之助的神情却显得放松了不少,他认真地对我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你救了土匪嘛。”我摆摆手,“就像孩子们是你的家人一样,它也是我的家人。” “真的不要我帮忙吗?”我又问了一次,“我明天就要回东京了。” 我于横滨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在极为偶然的巧合之下与他相遇。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他牵扯到的事情非常复杂,不适合无知的外地人参与其中。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帮助。”织田作之助认真又诚恳地说。 我侧耳听见了土匪中气十足的叫声,打完点滴后的黑鸟生龙活虎,又开始嚷嚷要吃咖喱。 “真要道谢的话,请我吃顿咖喱吧。”我强调,“不要激辣味。” 这顿咖喱就当作是我的委托费,不愧是我,出门旅游也有生意可做。 我吃饱喝足,第二天带着土匪回到东京。 身为职业侦探,身为备考考生,必须要掌握的技能是考完一门丢一门。 凡是已经结束的委托,都在我的大脑里光溜溜地滑过去了。 所以我不记得是合理的。 嗯,很合理。 “栗子说好听一点是没心没肺,说难听一点简直冷酷无情。” 太宰治摇头不已,“一顿咖喱就让你把织田作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像安吾先生那种等级的狂热社畜才会记得四年前的工作。”我吐槽,“再不格式化他的大脑迟早过热宕机。” “也不错。”太宰治动起歪脑筋,“先让安吾请一次客,格式化后欺负他不记得,骗安吾再请一次。” 我:“吃两顿,好耶!” 老实人织田作之助默默看着我们,虽然他没有出声赞同,但默认何尝不是表态。 安吾先生,好惨一人,被两个冤种朋友霸凌的一生。 事已至此,我大概猜到安吾先生执意要请我吃饭是为了感谢我帮助织田作先生。 至于为什么是他来请客,我想其中必然涉及到一些“你知道的太多了.jpg”的不可说原因。 我惜命,我不问。 “啊!”我灵光一闪,质问笑眯眯的太宰治,“你刚刚是不是借着委托的名义故意试探我的异能?” 太宰治脸皮很厚地点了下头,用开朗的声音说:“人家超好奇【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有多厉害嘛。” 他念了我异能的全名,他故意的。 这个人实在是太恶劣了,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的? 死神都要气得抡起镰刀柄狠狠打他屁股。 我板起脸,手掌向上摊开,伸到太宰治鼻子底下。 “委托费,拿来。” 太宰治不给,他钻委托的空子,“我要找的‘猫’可不在这里。” “我的异能可不会出错,委托已经完成了。”面对赖账客户,我磨刀霍霍,“我数到三——” 织田作之助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耍无赖欺骗可怜侦探少女的太宰治,站在了我身边。 我、土匪、织田作之助VS太宰治 三打一!群殴! “投降,我认输。”太宰治举起双手,一秒没犹豫地顺杆滑下,把两只手伸进湿透的风衣口袋掏掏。 他掏掏掏掏掏。 掏出拇指大小的小鱼两条,揉乱的树叶三片。 “哎呀。”太宰治扯了扯口袋,“我的钱包被河水冲走了。” 我拿出水果刀,反手递给织田作先生。 刀锋寒光在夕阳下闪烁得分外瘆人。 “其实我还有一个备用钱包。”太宰治乖乖巧巧地说,“我这就回去拿。” 直到走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中间,我也没明白事情究竟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 “我是不是被拐卖了?”我小声问土匪。 土匪用睿智的眼睛回望我。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只是想要委托费解决今晚的温饱问题,顺便寻觅一个无主的桥洞安眠一晚,如今却走在通往武装侦探社的街道上。 太宰治,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他入职的公司居然就是武装侦探社,自己吹嘘自己公司吹嘘得那么大声! “我可没有说谎。”太宰治倒退着走路,方便面对面和我聊天,“横滨最出色的名侦探的的确确在武装侦探社哦。” 织田作之助跟着点头,加深了太宰治话语的可信度。 我即将前往一个有【名侦探】坐镇的侦探事务所,而我,是抱着夺取横滨侦探第一人王冠的野心来到这座城市的。 也就是说——我是去踢馆的。 这么激烈的吗!才来横滨第一天就踢馆?我也太有事业心了叭。 一时间,我走路的步伐都庄重三分。 即使心眼多如太宰治也猜不透传奇侦探的想法,他打着找国木田独步借钱的肮脏念头,兴冲冲帮我推开武装侦探社的门,侧身让我先进。 “我有一件事想委托侦探社。” 会客室,眼角带泪的委托人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她神情急切地向坐在沙发对面的金发男人诉说。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好的,北岛小姐,请具体说明你的委托内容……”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在国木田独步眼前闪过,快出残影。 “你好!”当着全武装侦探社社员的面,我热情洋溢地把侦探传单塞进委托人手里。 “侦探业务了解一下,不要9998只要998,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场奇迹!” ------------ 10 玄学VS推理的第十天 国木田独步事业有成的脸呆滞了一瞬。 身为武装侦探社社员的他经验丰富,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一个陌生少女,当着全侦探社的面,抢他们的生意。 国木田独步:你礼貌吗? 然而他的道德修养不允许他对女性怒吼出声,国木田独步眼风一扫,迅速找到可以发泄怒气且绝对不会冤枉了他的对象。 “太宰!”金发男人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冤,太宰治,冤。 他难得被如此冤枉,立刻大声为自己辩解:“国木田君好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骂我!” 好像是有些失礼,教养很好的国木田独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不对!肯定和你有关,别想狡辩!”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太宰治为她推开的门。 “栗子是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老老实实地回答。 国木田独步:“原来是织田作先生你带来的人……不对!她为什么要和我们的委托人拉拉扯扯?” 岂止是拉拉扯扯,我已经握住了北岛小姐柔软的小手,温声细语向她推销我的专业,请她指名我。 北岛小姐起初还挺惊讶,很快在我专业的话术中卸下心防,咬住嘴唇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委托侦探查一查我的未婚夫。” 国木田独步:“等等!北岛小姐是武装侦探社的委托人!” “现在不是了。”我自信挺胸,“她已经指名了我。” “你是来砸场子的同行吗?”国木田独步握住手里写着理想二字的手账本,“在我出手教导你何为礼貌之前,我劝你知难而退。” 他以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话说得中气十足,然而——真正位于道德之巅的人阔喏瓦塔西! 我:“太宰先生欠我一笔委托费。” 我于轻描淡写间打出王炸,“他说他的钱包被河水冲走了,让我跟他回侦探社拿钱。” “太宰先生说侦探社有他的备用钱包。据我短短半小时对他人格及人品的了解,我猜他口中的‘备用钱包’是个人。” 我看向气势一点点消失,怒气一点点累积的国木田独步,捅下最后一刀:“是你吗?” 太宰治悄悄地,悄悄地退向门口。 “太——宰——!!!” 国木田独步握在手里的钢笔被他徒手折成两段,墨汁喷在他手上,仿佛把什么人拦腰掰断,分外惊悚。 我站在旁边摇头:“看来太宰先生是借不到钱了。” 我就知道,赚钱还得靠自己。 “北岛小姐的委托我收下了。”我堂堂正正地宣布,“这是我应得的劳动报酬。” 我甚至还帮忙完成了一项委托,我真的,我哭死。 国木田独步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在知晓我才是站在道德巅峰的那个人后,他的气势陡然落入下风。 “可是……但是……”加入侦探社后从未遇见上门抢生意抢得如此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同行的国木田独步十分挣扎,“武装侦探社的名誉、口碑、客户好评……” 好可怜一人,都是太宰治的错。 我十分同情,并表示:“会客室借我用一会儿。” 国木田独步:既然同情我就不要火上浇油啊你! 我想他和安吾先生或许很有共同语言,改天下班可以一起约去喝酒,组成“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 我愿意当编外人员。 委托人北岛小姐是位涵养极佳的女性,很难说她目睹了一场闹剧后对侦探们的人品还剩多少信心,但她依然仔仔细细地说明了委托内容。 “我的未婚夫雄信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很少和我交流。我好几次发现他半夜出门,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回家。” 北岛小姐:“我们婚期降至,我实在是不能安心,想委托侦探帮忙查一查雄信的行踪。” 我坐在沙发对面——国木田独步:“那本该是我的位置,都是你的错,太宰!”——一边倾听一边嗯嗯点头。 “我明白了。”我双手交握,“最后一个问题,北岛小姐,你对你的未婚夫感情很深吗?” 北岛小姐擦了擦眼角,闷不做声地点头。 “十分遗憾。”我把桌上的纸巾盒推向她。 “他死了。”/“他死了。” 仿佛少年音色的男声会客室外响起,与我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北岛小姐似乎在哭,我听见了纸巾盒被狼狈打翻的声音,土匪在我肩上扑腾了一下翅膀,黑羽滑过我的耳垂。 这一切都没能吸引我的注意力,那句平淡且笃定的声音在我的听觉中久久徘徊,挥散不去。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与我同一时间知晓真相? 我的能力是褪去逻辑,褪去理智,褪去真实,以不可知晓的怪诞光影诉说定数,将仅展现给我看的命运讲述给他人。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异能不讲道理,是可以被称为作弊器的存在。 那人是什么来头? “是乱步先生。”太宰治不知何时坐到我身边,英俊的脸上染着笑意,“没有骗你吧。” “的的确确,是【名侦探】哦。” 一瞬间,我收起所有震撼。 原来是他! 是那个在我辛辛苦苦上街发传单揽活的时候发通告抬高自己身价,以【名侦探】一词艳压我的狡猾家伙! 是敌人!不可以敬佩敌人! “按照声音的传播规律,距离北岛小姐更近的我才是最先说出答案的人。” 我斩钉截铁:“这单委托是我完成的。” “好狡猾!怎么能这样算?” 重重的脚步声离会客室越来越近,有人一把拉开会客室的门,大声说:“绝对是名侦探赢了!” “才不是!”比声音大我可不会输,“异力鸭梨!你怎么可以在外面偷听别人讲话,没有职业道德的人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论角度刁钻,还得是我。 气鼓鼓冲进会客室的青年穿着咖色的侦探小披风,同色贝雷帽下的黑发不老实地翘起,黑框眼镜后翠绿色的眼睛明亮有光,像只被宠得非常任性的猫猫。 我:对不起,我又不自觉地猫塑起来,我忏悔。 怎么可以猫塑敌人! “是名侦探赢了。”他不依不饶,“我比你知道的更多,北岛小姐的未婚夫是在今天下午被人谋杀的,弃尸地点在距离她家五百米外的建筑工地。” 北岛小姐一下捂住嘴,眼泪簌簌落下。 “是我的胜利。”我咬死不放,“你知道的才没我多。北岛小姐的未婚夫两个月前买了巨额保险,受益人填的是北岛小姐的名字,他早知道自己会死,凶手作案的时机是死者故意给他的。” 北岛小姐发出一声濒死的悲鸣,几乎快要哭不出声。 他:“是我知道的更多,凶手是爱慕北岛小姐的住在她同一层的邻居。” 我:“我才知道的更多,凶手把凶器藏在玄关的第三块地板下面。” 他/我:“是我赢了!” 北岛小姐:“呜呜呜哇哇哇哇!” “你们两个,不要再说了。”国木田独步心累地大叹一口气,“委托人快晕过去了。” 太宰治含情脉脉地握住北岛小姐的手,温声安慰她:“很伤心吧?我有一个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办法。美丽的小姐,不如和我一起殉情……” 国木田独步:“你也闭嘴!” 被同事折磨得想死的金发男人毫不客气地把包括我在内的人统统轰出会客室,用绝望主妇打发小孩一边玩儿去的语气说:“在外面呆着,别来捣乱。 会客室的门在我鼻尖合拢,惊得土匪胡乱扑扇翅膀。 “都是你不好。”我抱怨,“我还是第一次把委托人弄哭,你玷污了我的职业素养。” “不许什么错都赖在乱步大人身上。”他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有理有据,“你早点乖乖认输,我们就不可能争起来,我安慰客户很有一套的。” 我们谁也不肯先退一步,怼得眼睛火光带闪电,太宰治兴致勃勃地看了好半天好戏,只差举着“打起来打起来”的小旗子在旁边挥舞。 他火上浇油很有一手,我连袖子都快撸起来了。 等我准备放狠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还不知道名侦探的姓名。 他叫“乱步”,姓什么? 直接问本人未免在气势上落入下风,这点小麻烦也不至于用到异能,我要用我聪明的小脑瓜推理出来。 “侦探社的妈妈叫国木田独步。”我自言自语,没管太宰治笑到发抖的肩膀,“你叫乱步,你们都是‘步’字辈。” 我做下判断:“你们是亲戚。” 太宰治因为憋笑憋到胃疼被织田作之助拖了下去。 既然是亲戚,姓氏要么相同要么相近,我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我信誓旦旦,“你叫金田一乱步!” 太宰治:“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胃好痛哈哈哈哈与谢野医生救命!” 织田作之助抓住太宰治的两条腿,把他拖进了医务室。 我无视掉医务室里嗡嗡的电锯声,高高兴兴地问‘金田一乱步’:“我的推理是不是很精彩很正确?” 快夸我快夸我! “你是傻子吗?”名侦探仗着身高差不客气地敲了我一颗暴栗,“是笨蛋吧,绝对是笨蛋吧。” 我捂住脑袋,不满道:“你怎么可以人身攻击?” “听好了,名侦探的名字是江户川乱步。”黑发绿眸的青年宣布道,“连名字都推理不出来的家伙,快点给我认输。” 江户川。 好耳熟的姓氏。 仿佛有个身高只到我膝盖、特别喜欢演我、变大变小都得乖乖叫我姐姐的Boy,问过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姓江户川吗? 我当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竟然能让一个高中二年级男生认你为父。” 我心里五味杂陈,不得不咬牙低头,“好吧,我承认是你比较强。” ------------ 11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一天 成年人的世界,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都咬牙低头了,他该满意了吧? “不够。”江户川乱步胜利猫猫昂头,“推理也是我更强,异能也是我更强,快点,你要再认两次输。” 我骤然翻脸:“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臭猫猫!” 土匪凶猛地扇动翅膀,羽毛乱飞。 江户川乱步睁大了圆圆的绿眸,气呼呼地说:“我才不臭!” 我:咦,不否认猫塑吗? 这可是你自己把猫塑的权力递到我手上的,我不客气了。 “被夸一句就尾巴乱翘的坏猫。”我双手环胸,“推理能力姑且不谈,异能凭什么是我输?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我的【超推理】才是最强的异能力。”江户川乱步摘下黑框眼镜收进口袋,用不和你等凡人计较的语气说。 “比用算命假装推理的骗子异能厉害多了。” 我深呼吸。 很好,你激怒我了。 同行是冤家的哲理果然没错,能用区区一句话让我破防,算他有本事。 【超推理】这种丝毫没有含蓄之美的直白异能名,取名品味在我的【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面前一败涂地。 神婆会平等地给予狂妄自大的人类来自命运的毒打。 “大名鼎鼎的江户川侦探。”我换上礼貌的敬语,“我有一些小小的疑惑,不知道您能否帮我解答呢?” 江户川乱步大手一挥:“说来听听。” 我:“前天下午,谷崎先生特意为妹妹排队三小时买来的限定甜品神秘失踪案,凶手是?” 江户川乱步:“……嗯,是个难题呢,让我想想。” 我:“昨天早上,国木田先生踩到地上的波子弹珠不幸闪了腰,他把太宰先生大骂一顿,太宰先生十分冤屈,请问真正的犯人是?” 江户川乱步:“这个嘛……” 我:“今天上午,送到社长办公室的茶点红豆大福被某神秘生物咬了一口,据说小春小姐养的猫成最大嫌疑猫,敢问嫁祸给猫的某人是?” 江户川乱步:“emmmm……” 小子,汗流浃背了吧。 惹我,你算踢到铁板了。 绷着一张严肃猫猫脸的名侦探脑中天人交战,右手缓缓伸入口袋中。 我顿时警惕。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武装! 他要掏出什么秘密武器吗?是【消音——】还是【消音——】,是想把我【消音——】还是【消音——】? 我不害怕,我的报警电话蠢蠢欲动。 在我万分警觉的注视下,江户川乱步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 他拿着一根糙米条,塞进我手里。 “吃了乱步大人的零食就不可以说乱步大人的坏话。”他左看右看,原本目光全聚在我们俩身上的社员纷纷扭过头假装自己忙碌工作。 见状,江户川乱步在我耳边小声补充,“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被社长听见!” 我学着他的样子说小话,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搓了搓:“贿赂费,不够。” 绿眸猫猫屈辱地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掏出一袋pocky拍在我掌心。 我比了个OK:妥了。 吃人嘴短,坏猫变乖猫,我浅浅溺爱一秒。 我咬下pocky前端裹巧克力的饼干,土匪默契地叼走尾段,在咔咔的咬饼干声里我好奇开口:“乱步先生,你没有想问的吗?” 江户川乱步正在拆一袋芝士口味的小圆饼干,他叼着小圆饼瞥向我:“什么?” “比如我的异能,我的名字。”我说。 我可没有当着他的面自我介绍过。 “这么简单的事才不需要问。”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说,“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作洗耳恭听状。 “行李箱上挂着学生证,横滨国立大学新入学的一年级新生川绘栗子,来自东京。”江户川乱步无趣地说,“织田作因某个推演命运的异能者提醒而活下来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随随便便就推理出来了,一丝难度都无。 “问题就在这里。”我晃了晃指尖的长棍饼干,“看一眼就知道了的前提,是看了一眼。” 不是我自夸,我从走进武装侦探社到冲入会客室抢生意的速度几乎超越人体极限,充分显示出人为了赚钱能把潜力开发到何种程度。 行李箱与我同进同出,在会客室里被我推到了茶几下,露出学生证的时刻仅有我站在武装侦探社门口短短几秒——当时,我半个人还被太宰治挡住了。 因此我没能注意到坐在武装侦探社室内正对大门口的办公桌后的江户川乱步。 但他竟然看见了我——181cm太宰治身后165cm的我。 我沉默了一瞬,由衷感叹:“你在哪里配的眼镜?链接能发我一份吗?” 听我夸奖他的眼镜,江户川乱步猫猫翘嘴:“你还算有眼光嘛,是社长给我的眼镜,外面买不到。” 但江户川乱步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戴着眼镜。 大多数不用推理的时间,他是不戴的。 “太宰推门的动静太大了,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一口一块小圆饼,咔擦咔擦地用牙齿咬碎。 “还被反光晃到了眼睛,好痛。” 我不理解地眨了眨眼。 “干嘛露出一副与你无关的表情——你是不是戴了美瞳?”江户川乱步整张脸靠近,俊秀的脸上写满探究。 我诧异:“我竟然有钱买美瞳?” 天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正常人的眼睛才不会像玻璃珠一样。”他掏了掏口袋,抓住一大把波子弹珠。 江户川乱步从中挑出一颗浅灰色的,凑到我左眼前方。 “一模一样。”他笃定地说。 我的瞳色在自然光下会显出透明感,其实是有一点可怕的,无机质的非人感。 至少我从前听到的评价没有什么好话。 “没想到你人是幼稚了一点,品味还挺好。”我抽出一只pocky作为奖励给他。 零食江户川乱步来者不拒,他叼着pocky,含含糊糊地说:“你又骂我。” 我:“没,夸你呢夸你呢。” 在我吃pocky的功夫,我肩上的土匪看中了江户川乱步手里的小圆饼。 胆大包天如它,敢想敢做。 咻的破空声响起,江户川乱步手里一空,他先是一愣,然后大叫起来。 “我的饼干!可恶的小偷鸟!” 土匪叼着饼干袋在室内上空炫耀般的滑翔一圈,它拍拍翅膀落在挂灯上,矜持地一口口吃起来。 江户川乱步谴责的目光由鸟转向我。 “土匪 is free.”我淡定地说,“它是一只自由的小精灵。” “你养的不是鹩哥吗?”江户川乱步不能接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往码头的海鸥身上泼了黑油漆,故意带过来报复我?” 我摸摸下巴:“土匪的确有不少海鸥朋友,这样吧,我明天带它们来找你玩?” 江户川乱步立刻打开侦探社的门:“你走。” “我不。”我非要和他对着干,“我的客户还在这儿呢,委托金没到账之前我要在这里扎根。” 旧账重提,我们顺利地又吵起来了。 是我的客户。 我的。 反弹! 反弹无效!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是有些职业修养在身上的,在如此幼稚的小学生对话中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办公,丝毫不受影响。 也不是完全不受,我看见录音笔和99+的群聊了。 能终结小学生对话的唯有绝望主妇——我是说侦探社的妈妈,国木田先生。 他推开会客室的门,情绪稳定下来的北岛小姐手握小方包走出来,勉强对我露出一个笑,神情憔悴。 我心疼起来,都是乱步先生的错,我本来超会安慰人的。 “雄信的事,多谢你告诉我。”北岛小姐向我微微鞠躬,“川绘小姐是位了不起的侦探呢。” 我:没错!正是如此! 多夸夸我,多夸夸我。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她递来一个厚厚的信封,北岛小姐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请允许我先告辞离开,处理雄信的身后事。” 国木田独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提,我已经通知了警方的熟人。” “其他都好办,只有一件事……”北岛小姐一脸为难,“我还是难以相信,第一案发现场真的是我们的婚房吗?” “没错。”江户川乱步肯定地说,“凶手借邻居的身份哄骗死者打开房门,在玄关处将其谋杀,后弃尸在建筑工地。” “你们的婚房现在毫无疑问是间凶宅。”黑发绿眸的侦探直白指出,“如果要二次转卖,不告知买家是违法的。” “但自己住的话就没问题啦。”我安慰北岛小姐,“传说人死后会在死亡的地方徘徊七天呢。” 我:“当你走过玄关,便是穿过爱人的身体。吹在客厅里的凉风是他在你耳边呢喃的鬼语,吱呀作响的地板是鬼手爬过的痕迹,水龙头的滴水声是他提醒你节约用水……” 北岛小姐本就勉强的笑脸愈发摇摇欲坠,恨不得猛掐自己人中。 “国木田先生。”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国木田独步的袖子,“这房子还能租出去吗?跳楼价打骨折也可以!请帮我租出去!” 国木田独步:“啊这,我们是侦探社不是房屋中介。” 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可以,我可以在一秒内帮你找到租客。” 国木田独步/北岛小姐:“真的吗?!” “喏,这不就是。”他朝我努努嘴。 我正在吃土匪特意给我留的侦探严选小圆饼,嘴巴塞得满满的,像只疑惑的土拨鼠一样抬起头:“?” “租给我?”我咽下嘴里的饼干,十分不满,“乱步先生,你不能因为和我结仇就故意坑我。” 江户川乱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没有。”他冤屈地说,“你在东京住了四年的凶宅,来横滨后嫌大学住宿费太贵,准备如法炮制再租一间凶宅——你难道不是这样打算的?休想欺骗名侦探。” 我面露鄙夷,鄙视这个滥用异能的家伙,居然窥探少女隐私,揣测我的闺房。 他以为用【超推理】就能把我看个底朝天吗?天真! 江户川乱步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区区只死了一个人的凶宅,不值得我屈尊。”我不屑地说。 “在东京,我住的可是灭门案的房子。” ------------ 12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二天 侦探这行的好处,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其中最突出的、最特别的、别的行业都没有的优势正是租房便利。 我:“第一手凶宅消息点击就看,除了凶手,天底下还有谁能比我更快一步!” 我原地破案,就地请求租住凶宅,在警察、凶手、死者家属一众人微妙的沉默中,于租房合同上签下我的大名。 三室一厅带小花园,物业费减免,家具齐全拎包即住,月租金便宜到不满我一顿饭的钱,租到就是赚到。 只有两个小小的问题。 一是房屋卫生十分难做,普米诺试剂一喷,满屋姹紫嫣红,小偷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还要讹我一笔精神损失费。 我试图联系物业,他们来人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您的物业费我们不收了祝您入住愉快”后夺门而逃。 看在减免物业费的份上,我不能说这完全是件坏事。 二是凶手进局子前大声叫嚣,说等他出来绝对来找我好、好、叙、旧。 我:“朋友,你犯的是灭门案。” 死刑谢谢,能来找我叙旧的恐怕只有他的幽灵。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每年只在一天破例。 江户川乱步:“哪天?” 我虔诚地展开双手:“当然是与我的爱人——财神重逢的那天!” 财神庙前有我长跪不起留下的膝盖印。 我们务实型无神论者身段灵活。 “总之,乱步先生你明白了吧。”我说,“我可是很挑剔的,对凶宅有特别的要求,最起码是天花板上也留有普米诺试剂反应的凶宅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北岛小姐本来十分憔悴的脸色莫名变得好看了许多,她大概是想通了,她家的凶宅在凶宅市场中还远远没达到有竞争力的程度,令人安心。 “如果是川绘小姐租住,我可以不要租金。”北岛小姐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能考虑一下吗?” 我:免费? 那还考虑什么! “我愿意!”我立刻握住她的手,膝盖曲下,单膝跪地—— “不,这不是求婚。”国木田先生在我膝盖碰地前把我拽起来,严肃地说,“求你了,给侦探社留点名声吧。” 我:“?我又不是武装侦探社的人,我败坏的是自己的名声,你管不着。” 啊呸,我没有败坏名声,我很讲礼貌的。 “栗子要不要考虑加入侦探社?”太宰治扒着医务室的门框探出头,快乐地提议,“大家都会欢迎你的。” 太宰治:就冲你和乱步先生的小学生斗嘴音频传遍群聊,他们也会欢迎你。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因想到未来水深火热的地狱生活而额冒青筋,但他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江户川乱步双手抱臂,下颌抬得很高,已经露出了前辈的嘴脸,一整个高傲猫猫。 织田作之助平静温和地看着我,谷崎兄妹好奇又友善地对我笑笑。 我必须要说,武装侦探社的职场环境相当不错,几乎没有职场霸凌。 几乎没有——别忘了我是“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的编外人员。 我想了想,竖起食指:“我有一个问题。” “乱步大人知道你想问什么。”江户川乱步哼哼,“侦探社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加入的,必须经过入社考核。” “如果你带楼下咖啡厅的蛋糕给我,乱步大人也不是不可以给你透题。” 聪明猫猫懂得举一反三,才被我索要过贿赂,立刻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我不是问这个。”我用力摇头,“我的问题是——侦探社抽成吗?” 有人要从我的委托费里拿走属于我的劳动所得吗? 国木田独步咳了一声:“这个嘛,我们毕竟是正经公司……”当然是要抽的。 否则太宰治的绷带、江户川乱步的零食、与谢野医生的酒精、国木田独步的钢笔和社员下午茶点心等等购置经费要从哪儿来? “谢谢,不了,我单干。”我婉言谢绝,“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是百特曼。” 太宰治扼腕长叹:栗子这么会玩梗不加入侦探社真的好可惜!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办个相声集社了。 捧哏逗哏一应俱全,横滨娱乐业就由武侦来承包! 太宰治的遗憾仿佛女鬼的头发缠绕在我的脖子上,我好想跑路。 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个单干主义者。 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传奇侦探的一生注定是孤独、孤高、孤傲的。 群聚者,咬杀! 私密马赛,我初中曾到并盛中学做过两个月的交换生,知识没往脑子里记多少,但学到了Bking委员长的独特口癖。 超卡酷一的,独狼高手的气势手到擒来。 以及,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忘记【名侦探】之仇。 我可是来横滨开辟蓝海打天下的人,怎么可以和自己的宿敌做同事呢!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diss他的碎碎念万一被正主听到,我直接社死。 和宿敌做同事哒咩,宿敌成前辈更是哒咩哒咩哟。 我要悄悄努力,卷死江户川乱步。 为了实现我的邪恶计划,我必须前往我的窝点仔细谋划一通。 “我们走吧,北岛小姐。”我拎起我的行李箱,“时间已经很晚了,而我,明天早八。” 对不起,凶宅里灵魂尚未安息的雄信先生,我,早八人,怨气冲天。 我坐上了北岛小姐的车,开车的人是国木田先生。 “如果有一辆车,开车的人是小明,副驾驶座上坐着小红,后座坐着我和海那边的敌人,请问,车是谁的?” “我听过这个脑筋急转弯。”国木田独步单手推了推眼镜,“车是如果的。” 老实人因为答对了脑筋急转弯而露出笑容,他完全没抓对我的重点。 “海那边的敌人。”我用胳膊肘拐了拐我旁边的江户川乱步,“你怎么看?” 江户川乱步在后座上演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你的鸟不可以在车外跟着飞吗?它啄我头发!” “你头发上沾到饼干碎了。”我偏心偏到太平洋,“还不快说谢谢土匪。” 可能是猫猫和小鸟物种间敌对的天性作祟,土匪在挑衅名侦探这项活动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 儿随母宠似主,土匪不愧是我的好大儿,深得我心。 “我不理解。”我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我和我的好心房东去看我的新房,车上为什么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 别告诉我后备箱里还藏着一个太宰治,我真的会信。 “因为你的新家是案发现场,玄关处的人形粉笔线都没擦干净。”国木田独步槽多无口。 “我会用武装侦探社的名义帮你向警方担保,证明你只是单纯没钱租房,而不是为了某些邪恶计划特意营造氛围感。”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jpg 国木田先生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好人,我本以为他在知道我给鹩哥取名叫“土匪”,给新家命名成“窝点”之后,对我的本性有基础的了解呢。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看向在人鸟大战中人类一败涂地的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又为什么会跟来?” 他不会是想收我中介费吧?(警觉.jpg) “收起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江户川乱步微微翘起的黑发被土匪啄得更乱,他一边笨手笨脚地梳理,一边随口说:“这桩案子还有个疑点,我要到案发现场看一眼。” 疑点?什么疑点,我为什么没发现? 我决不承认是我推理太菜,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 我好奇,我从口袋里摸出小梳子。 江户川乱步立刻放弃自己来怎么理都理不顺的翘发,如我所愿被贿赂。 “凶手作案的过程和动机没什么好说的。”足不出户仅靠在侦探社听见的只言片语一秒破案的侦探青年单手抵住下颌,“情杀,抛尸,被捕,和每个犯罪的笨蛋一个模样。” “但是。”江户川乱步侧头瞥向我,“死者近日的奇怪举动、生前购买的巨额保险与故意被凶手杀死,和前面不是一条逻辑链。” 这两点是我推理出的内容。 “那根本不是推理。”江户川乱步一脸耿耿于怀,“是作弊,纯粹的作弊。” 我福至心灵地猜到了他气恼的真相:“因为你没推理出来?” 我手下刚梳好的黑发瞬间炸起,如果不是后座位置太小,我们俩可能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抱歉。”国木田独步努力无视后座的鸡飞狗跳,向副驾驶座上的北岛小姐解释,“其实乱步先生平时没有这么……活泼。” 曾经的数学老师国木田独步用尽了自己考教资面试时的话术技巧,千挑万选,把后座的返祖小学生行为形容成——“活泼”。 北岛小姐一脸“我信了别说了”。 只有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知道国木田独步没有说谎。 江户川乱步在破案时以一阵见血的精确与懒于解释的怠惰闻名警界。 无论是新人警察的不信任还是笨蛋警察的废话多,他都抱着“好麻烦啊赶快结束去吃小蛋糕”的心态速速解决。 情绪外露到与人小学生斗嘴,国木田独步是第一次见到。 “这难道就是同行竞争的促进效果?”国木田独步不禁思索起来,“让乱步先生上进的方式竟然是为他找一个竞争对手吗?” 这可是大发现!回去一定要告诉社长。 “才不是!”江户川乱步在后座抗议,“她只是故意惹乱步大人生气而已,可恶。” 冤,我,冤。 我把冤屈写在脸上,土匪站在我的肩上清嗓唱窦娥冤。 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看着我们一人一鸟,正准备从我在侦探社抢他生意、和他抬杠开始一条条数出我的罪状,突然,他翠绿色的眼眸陡然锋利。 “你,”他缓缓开口,“你那梳子,之前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看了眼手上的小梳子,如实回答:“给土匪梳毛。” “国木田,停车。”江户川乱步深呼吸。 “今天我和她,必须要下去一个。” ------------ 13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三天 下车的必不可能是我。 即使江户川乱步在武装侦探社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使方向盘掌握在国木田独步手上,但车可不是侦探社的公车! “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是我的新窝点,而你们准备把我丢下车,这合理吗?”我双手抱臂。 不要惹我,我是时刻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无敌强者。 刚刚很大声说“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名侦探鼓起脸缩在座椅中,嘀嘀咕咕地说我坏话。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还以为他会超有骨气地甩手下车,拿出竞走的速度和四个车轮比腿长,拼着一口气也要比我先一步到达现场,借此回击我呢。 我诚实地提出了疑问。 看国木田先生的脸色,他好像已经后悔来当司机了,我听见他小声的碎碎念: “要是太宰在这里就好了……不行,他会把车开到沟里,啊啊啊可是太宰在这里的话就轮不到我……” 轮不到他饱受煎熬,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侦探社的名声。 在怒骂太宰治是个行走的绷带浪费装置很多年后,国木田独步突然意识到他的好。 “怎么能让乱步先生走着去案发现场呢?”国木田独步正色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了,马上就到了。” 他越是避而不谈我越好奇,没关系,我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我扭过头。 刹那间,温热宽大的掌心骤然捂住我的眼睛,我眼前一黑。 “痛!”我额头钝痛,“致盲,偷袭,现行犯逮捕!” 覆在我眼皮上的掌心热乎乎的,萦绕着奶油的甜香,近乎遮住了我大半张脸。 “被乱步大人抓到了吧。”隔着雾蒙蒙的黑暗,尾音上扬的男声离我很近,他自信又得意地说,“才不会让你得逞。” 他怎么连我异能发动的条件都知道?是谁,是谁出卖了我? “当然是【超推理】告诉我的。”江户川乱步像有读心术一样,他占据上风后立刻新仇旧帐一起算。 “赶快承认推理和异能都是乱步大人更厉害,让那只可恶的坏鸟道歉,再把你口袋里的零食都交出来!” 噫,这只剥削的魔鬼! “你先放开我。”我讨价还价,拼命挣扎。 坏消息,我不是战斗系异能力者,我没点体术。 好消息,江户川乱步也没点。 我和他菜鸡互啄,有来有回地扭打在一起。 我处于劣势,因为江户川乱步太卑鄙了,率先使用了致盲手段,还用他的体重压制我! 成年男人的体重再轻也不会轻到哪里去,起码不在能被我公主抱的范围里。 我掀不开他,渐渐地从坐变躺,眼睛看不见,索性用上牙。 “好疼。”江户川乱步嘶地抽了口气,“你是小狗吗?乱咬人。” 我:“居然被你发现了我的真身?我劝你现在最好去打狂犬疫苗和破伤风,我知道有家宠物医院价格优惠。” 羞耻心是什么?我没有,我眼里唯有胜利! 吱呀——车停在北岛小姐所住公寓楼楼下,国木田独步熄了火,扭头看向后座:“乱步先生,栗子,你们……” 他猛地闭嘴。 后座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衣衫凌乱,气喘吁吁,黑发绿眸的侦探单手捂住身下少女的眼睛,掌侧印着一道湿漉漉的牙印。 听见前面传来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侧头,江户川乱步脸色潮红(气的),口干舌燥(累的),领带松松垮垮将掉未掉。 他绿眸染上迷茫的雾色:“到了?” “到了。”国木田独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乱步先生,要不,你先把她放开……” “好累。”江户川乱步一下松了力气,有气无力地说,“国木田帮我买水,要波子汽水,还要甜甜圈。” 国木田独步:“没问题乱步先生,但你能不能先起来?” “栗子快被压瘪了。” 我:“救救……救救……” 我要被压成扁扁栗子糕了TAT 江户川乱步低头看了看我,一脸恍然大悟。 “是地形的问题。” 好不容易逃生的我复盘道:“如果我们在平地打,优势在我。” “平地摔倒好痛,不要。”江户川乱步拒绝。 我:“拿我当人肉软垫就不痛了吗?好邪恶一人。” “没有你邪恶。”他把手伸到我面前,男生掌侧的牙印清晰又显眼,是一口好牙。 “又没有破皮。”我浅浅心虚,抓着他的手鼓起腮帮吹了两下,“痛痛飞走——好了,你已经不疼了,我不会报销狂犬疫苗和破伤风疫苗的医药费。” 赶在猫猫又一次被我惹毛之前,我手指翻飞帮他重新系好领带,温莎结打到领口。 江户川乱步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试图把领带扯松换来呼吸的空间,我趁机逃走。 “久等了。”我重新站到好心房东北岛小姐面前,拎着我的行李箱迫不及待想进新窝点巡查。 北岛小姐看了看我又看向气呼呼的名侦探,说了一句我没听懂的话。 她:“你知道吗?婚房是可以两个人住的。” 我知道啊,我和土匪,两个人住。 黑鸟快乐地拍了拍翅膀。 “你们在说什么?”江户川乱步拍了拍咖色的贝雷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他走过我身边,小披风扬起:“走了,去看现场。” 是在对我说话吗?我还没反应过来,土匪已经迫不及待想进新家,扑扇翅膀追了过去。 “等等我!”我拎着行李箱,快步追上江户川乱步。 北岛小姐家在公寓的二楼,新房的门与邻居家的门都敞开着,警察进进出出。 玄关处画着清晰的人形粉笔印,我看见了普米诺试剂反应的颜色,满意点头。 不错,原汁原味的凶宅,货很对版。 江户川乱步在玄关处蹲下来,指尖抹过木纹地板。 “原来是这样。” 他摘下黑框眼镜放进口袋,随手招呼附近一个警察,“把玄关的地板拆掉。” 警察:“啊?” 年轻的警察看向房子主人北岛小姐,又看向我,一个即将拎包入住的快乐租客。 北岛小姐:“这……如果川绘小姐不介意的话。” 我很介意!我没钱修地板! 我将“报销”两个字写在眼睛里,凑到江户川乱步面前。 他单手抵住我的额头,把我推开一秒,眯了眯眼说:“地板下面是你会高兴的东西。” 我:??? “你不是嫌凶宅只死了一个人不够多吗?”江户川乱步撇撇嘴,“这下满意了。” 除了我和他,所有人皆脸色大变。 几个警察合力搬开木板,在玄关下挖出了一具腐烂的男尸。 北岛小姐惊愕地张大嘴,靠在墙壁上身体不住地下滑。 “这间婚房原本是你未婚夫的吧。”江户川乱步平静地对她说,“尸体在你住进来之前已经被塞进木板下了。虽然经过一定的处理,减少了异味,但腐烂难以避免。” “他本以为尸体藏在家里没人发现,却低估了死者身份的麻烦程度,这几天半夜出门是为了寻找新的抛尸地点。” “但他没有找到。”江户川乱步顿了顿,“或者说,他知道,从杀人那天起,他注定必死无疑。” “怎么死和死在谁手里是不一样的。” 他淡淡地说:“出于对某些人的恐惧,你的未婚夫购买了巨额保险,将受益人写成你的名字,并故意泄露给邻居——一个爱慕北岛小姐并憎恨他的人,构建了一桩针对自己的谋杀案。” “他选在玄关被杀,大概也有希望警方灯下黑,发现不了玄关底下还藏着一具尸体的意图。” “用情杀案掩盖自己的谋杀案,本质上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江户川乱步下定结论。 周围一群人听得目瞪口呆,推理结束的黑发侦探左顾右盼:“国木田,我的饮料和甜点呢?” 江户川乱步拿到想要的,便毫不顾忌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啃甜甜圈。 土匪扑腾翅膀停在茶几上,豆豆眼充满希翼地看着他。 江户川乱步警惕地几口把甜甜圈塞进嘴里,宁可把自己噎死也绝不让黑鸟得逞。 我安慰地摸了摸土匪脑袋,手指摩挲它的羽毛:“不对啊,我喜欢租灭门案的凶宅本质上因为它最便宜,可北岛小姐已经给我免费了,多找出一具尸体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偷换概念。” 努力把甜甜圈咽下去的江户川乱步话都含糊成了一团:“总比你住进来一年后突然发现玄关下埋着一具尸体要好。” 我:“我是个从业四年的职业侦探,我不会害怕尸体。” 江户川乱步:“上一句我收回,你住进来十年也不一定发现有具尸体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拳头硬了,我偷瞄了一眼忙碌的警察,思索在警方眼皮底下行使暴力的可能性。 “不过,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江户川乱步摇晃波子汽水瓶里的弹珠,凑在眼前看,“他们的人死在这里,这间公寓或许不会太平。” “谁?”我,无知的外地人,对横滨一无所知。 “逼北岛小姐的未婚夫宁可被情杀也不愿落到他们手里的一帮人。”江户川乱步把玻璃瓶伸到茶几上空,单手敲下。 啪! 波子汽水瓶碎了一地。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捡起碎玻璃中的弹珠,翠绿色的,像极了他的眼睛。 “绿色,我有好多。”江户川乱步捏起弹珠对着眼睛瞅了瞅,把它丢给我,“送你了。” 弹珠在我掌心来回滚动,冰冰凉凉的。 “听起来像横滨的黑暗势力。”我学着他的样子把玻璃珠凑到眼前,森然的绿意在我眸中铺开。 “说起黑暗势力,我在来横滨的渔船上似乎听说过。”我陷入回忆,“是不是横滨港口一个喜欢穿黑衣服的团体?”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关键词都对,他点点头:“原来你知道港口黑手党……” 我:“原来你指的是会长是抖S的青花鱼同好会啊。” 江户川乱步:“……啊?” ------------ 14 玄学VS推理的第十四天 我和江户川乱步大眼瞪小眼。 他的反应给我整不会了,我回忆一遍渔船大叔告诉我的情报:没错啊,横滨城内疑似有扭曲厨出没,青花鱼之神于港口狂热信徒捕捞下降世,大慈大悲拯救大苦大难横滨群众。 我:“你说的难道不是港口那个表面上是青花鱼同好会实则是崇拜邪神的邪.教团体吗?” 雄信先生得罪了邪.教成员,宁可被邻居情杀为未婚妻留下巨额保险费遗产,也不愿被他们吊起来烧死献祭给邪恶的青花鱼之神,故而设计了这桩谋杀案——真相难道不是这样? 我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的推理。 无懈可击的逻辑!没有任何漏洞! 江户川乱步徒劳地张了张嘴,他看我的眼神仿佛看见天上有猪在飞。 一瞬间,福至心灵般的,侦探社社员的团魂附身在江户川乱步的身体上,使他发出了国木田独步在车上发出的感叹: “要是太宰在这儿就好了。” 我:???为什么? 你也是“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的一员吗? 这个联盟到底有多少人?太宰治是一款什么品种的横滨交际花吗? 人脉横跨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三方势力的太宰治:嗯……怎么不算呢? 国木田独步,永恒之社畜,当两个侦探排排坐在沙发上摸鱼的时候,他忙前忙后,进进出出,像一颗勤快的小陀螺。 “比起夸我,我更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忙。”国木田独步累到金发都黯淡了两分,他好苦,为什么无论和谁搭档最后工作都是他独自抗下? “我需要去警局一趟。”国木田独步翻阅他的手账本,因事情太多而头脑不清地问,“谁能帮忙把北岛小姐送到酒店去?” 北岛小姐一天之内饱受惊吓,大起大落落落落,曾经的新房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国木田先生问话时面朝客厅,客厅里只有我和江户川乱步。 由于他翻阅手账本没有抬头,我不知道他具体说谁。 “乱步先生。”我正襟危坐,“用你的【超推理】想一想,我像有钱考驾照的人吗?” 所以国木田先生指名的必然是你,他的好同事,去吧,送可怜的北岛小姐去酒店吧。 江户川乱步嘴巴抿紧,摆出严肃猫猫脸。 他看起来实在是很年轻,张扬的少年气质,令我刹那间模糊了对他年龄的判断。 “难道……”我犹犹豫豫,“你是个未成年?” 不会吧不会吧,武装侦探社滥用童工的证据这就被我抓到了? 江户川乱步敏锐道:“你是不是在想一些对社长很失礼的事情?” 我目光飘忽。 名侦探本不屑于回答凡人的愚问,但他聪明的小脑袋在与我交流的短短几小时内明白了一个道理:解释权一旦移交到我手上,我将平等地迫害全世界。 维护令人尊敬的社长的责任压在名侦探的肩头,江户川乱步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社员证件拍在茶几上。 社员证件上印有他的半身照、名字、年龄、联系电话和地址,以及一张贴在卡套外的小纸条。 【如有走失,请捡到者送还至武装侦探社。PS.记得连人一起送回来。】 虽然没有见到福泽谕吉,但一位含辛茹苦养育好大儿的苍老父亲形象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好大儿二十六岁了,竟然还不记得回家的路。 难怪之前和我僵持的时候不敢负气下车,敢情是下去了就要迷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乱步先生,你真是标准的减龄长相。”我真诚夸奖嘴角沾着甜甜圈碎屑的江户川乱步,“说你六岁我也会信。” 贪吃的土匪精准地猛啄黑发青年的下颌,不浪费粮食地把甜甜圈碎屑吞进鸟嘴。 黑鸟圆润稍尖的喙在江户川乱步脸上留下一处小小的浅红窝陷,我余光瞥到国木田独步抬起头,当机立断地反手拍住名侦探的嘴巴。 可不能被他发现我在“名侦探,无暇,不出”上留了划痕! 国木田独步眼镜后的双眼满是迷茫:“你们……在干什么?” “我在帮乱步先生擦嘴呢。” 我一边温柔似水回答,一边用指腹狂抹红痕,企图把它恢复原样,“乱步先生真是的,都多大了还吃得满嘴是渣。” 绿眸猫猫小半张脸都被我揉红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把“你诬陷我!”几个字写在瞳孔上。 “是这样吗?”国木田独步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 江户川乱步:唔唔唔%¥&*不许听她瞎说唔唔唔#@¥%*!! 我小声在他耳边说:“原来乱步先生在你家社员眼中真的是吃东西需要别人帮忙擦嘴的形象啊。” 把二十六岁前面的十位数去掉得了,六岁的乱步小朋友。 看见我和江户川乱步“嬉戏”的“温馨场面”,国木田独步因疲劳而下降的智力重新拔地而起,他意识到自己提出了一个险些车毁人亡的可怕问题。 “抱歉,北岛小姐。”国木田独步立刻说,“我记得你有驾照——太好了,你能自己开车去酒店吗?身为成年人的你一定做得到。” 北岛小姐看了眼客厅里理论上成年了的我和江户川乱步,迟疑的神色变得坚定:“我可以。” 北岛小姐开车走了,国木田独步被盛邀上了警车,我把土匪喜欢的草编鸟窝拿出来让它自己挑选床位,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 安静的两居室,独享静逸的我和我的鸟,来到横滨的第一天,一整天跌宕起伏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结束……了? 我一个扭头,险些脖子脱臼,和盘腿坐在沙发上玩弹珠的侦探青年对视。 “噢!”江户川乱步身体前倾,半个身体悬空在沙发外摇摇晃晃,“栗子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更透明了。”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户川乱步:“?我一直坐在这里啊。” “国木田把我忘记了。”他摘下自己的贝雷帽,十分淡定地说,“等他回到侦探社,被社长问我怎么没有回来之后,就会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的。” 我看了眼时间,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国木田先生从警局出来后已经到了侦探社的下班时间,所以他直接回了家,第二天才发现社里少了个人。” 江户川乱步默默掏出黑框眼镜戴上。 【超推理】的答案是——确实如此。 这一局是名侦探的败北! “那就给国木田打电话让他来接我。”江户川乱步在大大的沙发上打滚,“街道上黑黑的,根本看不清侦探社在哪个方向。” 我:白天你也走不回去啊。 “其实土匪可以帮你引路。”我招招手,黑鸟哗啦啦飞过来,亲昵地啄我的尾指,“只要喂点零食贿赂它。” 江户川乱步一脸抗拒:“我绝对不会再让它吃我一口零食。” 好吧,他是个有骨气的六岁小朋友。 我忙着收拾行李,把手机借给江户川乱步,让他自己联系人。 滴——嘟—— 国木田独步:“乱步先生?是又需要我跑腿买零食吗?实在很抱歉,我现在抽不开身——啊,对,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好的,我这就来——非常抱歉,我先挂了。” 福泽谕吉:“您接下来听见的是语言留言——本人福泽谕吉有要事在身,委托请联系侦探社,号码是……” 谷崎润一郎:“乱步先生?我现在?我和直美在宿舍里呢,等等,直美,啊,那里不可以,哒咩!” 与谢野晶子:“咦,乱步先生,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在车上,是啊,要去东京出差一趟,过几天回来。” 宫泽贤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太宰治:“乱步先生居然会把电话打给我,还真是稀奇。难不成是因为其他所有人都有事吗?私密马赛,我正在Lupin和织田作喝酒,织田作——你醉了吗——我还没有醉哦——乱步先生要不要来一起喝——” 江户川乱步啪地挂断电话,将醉鬼的喧嚣排斥在冰冷的夜晚之外。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双手抱臂,严肃地仿佛在思考毁灭世界的难题。 我在卧室衣柜前听见客厅里没了声音,踩着流泪猫猫头拖鞋哒哒哒走出去:“打完电话了?侦探社什么时候来接你?” 江户川乱步不说话,江户川乱步霍然站起身。 “乱步大人可以自己回去。”他强调,“对于名侦探而言,没有不可能。” 他说出了一句非常帅气的台词。 我倚靠在门框边,看着戴咖色贝雷帽的青年大步走向玄关,气势十足地开门出去。 他的步伐坚定不移,他的决心日月可鉴。 我吹了声口哨,在鸟巢中打滚的土匪灵巧地跳出来,张开翅膀飞出敞开的窗户。 十分钟后,一道黑影从窗户外掠过,停在我的肩头。 “栗子。”土匪啄了啄我的头发,鸟语流利地说,“幼稚园侦探把自己弄丢了。” ------------ 15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五天 我跟着土匪找到江户川乱步的时候,他正蹲在花坛边和野猫吵架。 咖色的侦探小披风垂在地上,沾了土,灰扑扑的。 人类与猫之间语言不同的问题在这个夜晚神奇地得到了解决,否则我找不出第二个江户川乱步吵输了脸色涨红的理由。 听见人的脚步声,野猫警惕地跳进花坛,眨眼不见踪影。 江户川乱步扭过头,第一眼看见我肩头的黑鸟,他指责道:“告状鬼。” 土匪:“幼稚鬼!” 告状鬼和幼稚鬼的战争一触即发,而我·明天早八却现在还不能睡·怨气女鬼一手按住一个,死亡微笑:“闭嘴,两个死鬼。” 一人一鸟明智地闭紧了嘴巴。 “乱步先生。”我换上惊讶的语气,“真巧,我和土匪半夜出来散步竟然遇见了信誓旦旦说要自己走回侦探社的你。” “多么令人惊奇。”我感叹,“你本来离侦探社只有一千米,现在却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差,不愧是名侦探,思路就是不一样。” 江户川乱步:“……” 我阴阳怪气得好大声,连踩在屋檐上走猫步的三花都停下来看人类的好戏。 黑发绿眸的青年气呼呼的鼓起脸,他胡乱走了好久的路,人累累的,小披风也脏了,四月夜晚的风吹得他皮肤冰凉,还要受我的气。 “走吧。”我拍拍他的肩,“正巧,我今晚突发奇想想考察一下侦探社员工宿舍的环境。” 我向前走了两步,侧过身,“不带路吗?我可没去过员工宿舍。”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迈开步伐,一步跨到我身边。 领路并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我发现了名侦探的坏习惯,他见到路口就想转弯,我一错眼他人就要丢。 江户川乱步被我拽着披风拖回来时表情无辜又认真:“我记得是这条路。” 我:“以后再有人说我是无知的外地人,我就把你介绍给对方。” 是我狭隘了,横滨不是座排外的城市,它内外都排。 历经千难万险,在我精疲力竭之前,我终于看见了武装侦探社的宿舍楼。 土匪飞累了,像只困困鸟站在我肩上,小脑袋一点点的。 “到了。”我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回去吧。要我看着你上楼吗?” 都走到门口了,他要是上楼把自己上丢了,我死也不会瞑目。 我呵欠一个接一个,实在困得不行,只想早点回家钻被窝睡个昏天黑地。 学着土匪小鸡啄米的点头方式,我转过身,梦游般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三——三迈不出去。 我:??? 困倦使人智障,我执拗地低下头盯着我的脚,我再迈—— 还是没迈出去。 完全相反的力道在后面拽着我,我脚步不稳地向后踉跄半步,后背砸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平地打架名侦探也不会输。”略带得意的小声碎碎念在我耳边念叨,听在我耳朵里像大猫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非常的,催眠。 “乱步大人是太好心了才拉住你。” 江户川乱步仍然在絮絮叨叨地说话,“【超推理】已经告诉我了,笨蛋栗子会回家回到一半睡进垃圾桶里,脏兮兮的变成臭栗子。” 他念念不忘我下午骂他是臭猫猫,逮住机会总算骂回来了。 “与谢野医生在外地出差,我勉强帮你问问她能不能收留笨蛋在宿舍睡一晚。她宿舍的备用钥匙在侦探社医务室,你要自己过去拿,乱步大人才不帮人跑腿,或者等太宰回来帮你撬门。” 江户川乱步自觉地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满意地低下头,伸手推了推怀里的人:“听见了吗?” 我:“zzzzzz” 江户川乱步:“喂,听见了吗——” 我:“zzzzzz” 侦探青年沉默地站在原地,偌大的横滨狗都睡了,唯一理他的只有被吵醒的黑鸟。 “不要吵。”土匪嘀嘀咕咕,翅膀张开轻轻拍了拍,“栗子乖,睡觉觉。” 黑沉的梦境中,我感受到丝滑羽毛拂过脸颊的触感,安心地陷入昏迷般的高质量睡眠。 “起来,勇敢的早八人!面对朝阳,面向希望,早八,是生命的奇迹,是美好的绽放……” 我在诗朗诵《亲爱的早八人》的魔音下惊醒,闭着眼顺着声音胡乱摸索,关掉闹钟。 我定的闹钟留有十分钟的赖床时间,供我在床上左滚右滚,一直滚到摔在地上把自己彻底摔清醒。 早八人想清醒的起床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 我迷迷糊糊开始翻滚,按照我的经验,我很快能感受到一半身体悬空在床沿边的失重感,在惊险刺激的杂技中迎来开学的第一个早晨。 我滚滚滚滚滚—— “嗯?”我迷茫了,这床怎么没边啊? “因为你身下是榻榻米。”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离我不远处响起,伴随大大的呵欠声。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榻榻米铺满全屋,一条皱巴巴的被子一半裹在我身上一半拖在地上,远一些的地方放着没打开的被炉,封口打开的薯片袋子敞开着,里面已经吃空了。 乱糟糟的,极具生活化的房间。 黑鸟原本正伸长喙在敞开的包装袋里偷饼干吃,见我醒了,开开心心地飞过来,把叼着的小圆饼放进我掌心。 我咬住硬硬的饼干,浆糊一样的脑袋总算清醒过来。 “我简洁大方物美价廉的凶宅呢?”我左看右看,“谁,是谁把我拐进了干净的房源?” 打死我也不会租的,我是坚定的凶宅爱好者。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把土匪吃过的饼干袋夺回来,咔咔啃饼干。 “还是让我来解释吧。”门口探出一个笑眯眯的脑袋。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语气轻松又愉快:“事情要从我昨晚和织田作喝完酒,本想回家睡个好觉,却被乱步先生半夜砸门说起。”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让太宰治清醒过来。 他打着呵欠开门,看见门口眼底略有青黑色的、睡眠质量一看就很糟糕的名侦探。 “太宰!”江户川乱步严肃地说,“解决她。” 太宰治:“??乱步先生,我转行好几年了。” 他只在黑手党时期被人半夜敲开门要求去“解决”某人。 江户川乱步不听,他硬拉着太宰治到自己门口。 名侦探先示意太宰治止步,他小心地拉开门缝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再把门打开给太宰治看。 太宰治的醉意瞬间被好奇心取代,他凑过去瞟了一眼。 “乱步先生。”太宰治神色惊奇,“竟然把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孩子带回家里,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江户川乱步压低声音嚷嚷:“不是你想的那样,意外,只是意外而已。” 太宰治:“把栗子拐回家的意外?” “她睡得好熟。”前黑手党干部评价,“要不是知道乱步先生的人品,你跳鹤见川都洗不清嫌疑。” 江户川乱步磨了磨牙,可他要解释就得从他信誓旦旦说能自己走回侦探社却迷路被黑鸟嘲笑开始,名侦探拒绝亲口讲述他的黑历史。 “总之,让她在这里睡一晚。”江户川乱步含糊道,他想起自己砸太宰治门的目的,“你帮我把与谢野医生的宿舍门撬开。” 太宰治:这可不兴做啊。 要被女医生用电锯开膛破肚的。 “让栗子去与谢野医生那里睡。”江户川乱步困得直揉眼,“她在房里我根本睡不了。” “为什么?”太宰治问,“侦探社的宿舍还不至于睡不下两个人。” 榻榻米的设计最适合多人留宿,一人被一床被子封印住,为避嫌大不了一个睡东边一个睡西边。 “你不懂。”江户川乱步难得支吾,“她,她太坏了,她好梦中杀人。” 太宰治更好奇了。 他的好奇心是能玩死人的,哪怕是江户川乱步的乐子太宰治也照看不误。 绿眸侦探盯着自己不怀好意的同事:“太宰,你会遭报应的。” 太宰治:“我每天都在积极奔赴死亡的道路上哦~” 江户川乱步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内,在太宰治的目光下坐到距离滚滚被子卷最远的位置。 神奇的事发生了。 仿佛盒子里滚动的铃铃卷,在生物雷达敏锐地意识到有人在身边后,被子卷连带里面的人迅速且准确地滚向江户川乱步。 “就像这样。”江户川乱步躲闪不及,被铃铃卷妖怪困在怀里,艰难地在棉被中挣扎,“她好梦中杀人。” 怀中抱人杀,可怕的被窝妖怪。 太宰治敬畏地站在门槛外,看江户川乱步用尽全身力气,狼狈脱困。 名侦探一年的运动量都在今晚用完了。 “我的房间被她占领,已经是地狱了。”江户川乱步说,脸色潮红未褪。 但是,太宰治心想,栗子根本没用力勒你啊。 只是单纯地抱着而已,像女孩子搂抱抱熊一样。 “她可能有睡觉时要抱着玩偶的习惯。”太宰治建议,“塞个枕头给她?” 江户川乱步慢慢摇头:“试过了,没用。” 栗子嫌枕头不暖和,还是要他。 不擅长战斗的名侦探抱起来软乎乎的,衣服上沾染的蛋糕甜香味让他闻起来缺乏攻击性,轻易地被女孩子接纳了。 连她养的鸟都只是睁开左眼瞥了下,继续呼呼大睡。 太宰治觉得很有意思,他迈过门槛。 黑羽的鹩哥睁开双眼,扑扇翅膀停留在主人脸颊边,纽扣似的黑眼珠无声无息地盯着门口的太宰治。 “嗯哼。”猜测被证实,太宰治退出门外,对江户川乱步摊了摊手。 “快四点了,栗子明天早八。”太宰治说,“现在把她吵醒换房间,织田作会谴责我们一个星期的。” “社长也会露出不赞成的眼神。”太宰治添砖加瓦。 “那怎么办?”江户川乱步黑发乱糟糟的,他的小披风搭在屋内的椅子上,身上的白衬衫和长裤布料褶皱。 名侦探又困又无助,活像被外来野猫抢窝的家猫。 太宰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多大点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让她抱呗。” ------------ 16 玄学VS推理的第十六天 听到这里,我举手提问。 “太宰先生为什么还没被抓起来?”我深深质疑横滨的法律,“这是赤.裸.裸的教唆罪。” 太宰治:“大概是因为给我定罪不会用这么轻的罪名——啊哈哈,你什么都没听见哦,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 我:太可疑了这男的。 他还和公职人员拉拉扯扯狼狈为奸,一看就是背景水很深的关系户,怪不得天天上班摸鱼还没被开除。 “所以,我昨晚真的……”我斟酌措辞,“对贵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先生犯下了不轨之罪?” 我很严肃,严肃到措辞换成了敬语大全套,要多礼貌有多礼貌,古代大户人家上门提亲的礼节都没有我周道。 “没错。”太宰治正色道,“乱步先生的清白已经——痛!” 江户川乱步举起手里卷成一束的报纸,锋利的绿眸凛然睁开。 不夸张的说,这间清白的房源差一点就保不住了。 “好吧。”太宰治在名侦探的压迫下只得告诉我真相,“乱步先生昨晚借宿在我那儿了。” 江户川乱步虽然是个丝毫不在意世俗常识的人,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不懂。 “连外套都没有帮你脱下来,栗子昨晚一定睡得很不舒服吧,真可怜。”太宰治直摇头,“我明明特意提醒过他。”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江户川乱步揉了揉眼下的青黑。 他四点多才睡,为了兴师问罪又特意赶在早八人闹钟前起床,控诉得真情实感:“我连备用枕头都被她抢走了。” 榻榻米上一只枕头垫在我腰后,一只被我压在小腿下方,宽敞的榻榻米滋长了我豪横的睡姿,令屋子的原主人无处容身。 我在名侦探颇有威慑力的眼神下把枕头和被子叠放整齐,老老实实地道谢:“非常感谢你乱步先生,谢谢你让我从被窝里醒来而不是从垃圾桶钻出。” “其实我个人对睡眠环境要求不多,”毕竟我桥洞也能睡,“但为环卫工人垃圾分类造成困扰就不好了。请允许我代表横滨城市清洁小分队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然后把手机翻开,锁屏上显示着大大的时钟。 我,早八人,快迟到了! 纵使要将我午后问斩,也不能阻止我上课签到的决心。 从侦探社宿舍冲刺出发,我赶在点名死线冲进教室,一边作好学生状专注地凝视PPT,一边偷偷往嘴里塞小饼干。 土匪停在窗外和我打了声招呼,飞进校园找别的小鸟玩儿去了。 实话实说,早八人就没有不困的。 讲台上老师一开口,我更困了。 老师:“我不是针对在场所有人,但这个知识点我个人非常喜欢。” 老师喜欢=期末要考,我不想期末在办公室抱着老师的腿哭求“老师,菜菜,捞捞”,我可是有尊严的侦探! 我强打精神记笔记,人一旦开始上课就会突然发现橡皮好好玩,袖子好好玩,连纽扣上一根线头都能玩得津津有味,编出一百个花样不重复的纽扣王国线条杀人案。 我穿着外套睡了一整晚,衣袖皱巴巴的,我扯着袖口试图将之抹平,鼻尖忽然动了动。 “……” 我埋在柔软的袖子里,嗅了一大口。 温暖的甜香,小蛋糕的气味,干干爽爽,如棉花糖制造的云朵,令人想到梦,摇篮和舒适的下午茶。 是乱步先生身上的气味和他被窝里的气味,沾染在我身上。 “怪不得昨晚梦见了吃年糕。”我单手托腮,“很大只很大只的年糕,每次快要咬到就被年糕逃走了,一直没能吃到嘴。” 在梦里追年糕追了一晚上,好累哦。 中午午休,我买了“炸鸡年糕甜甜蜜蜜一起被火烤”套餐,一边吃一边掏出手机搜锦旗定制。 我准备给乱步先生买一面锦旗。 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即使针对宿敌也要拿出大将之风,有恩必报。 “虽然让我困得大半夜不得安眠的人也是他。”我吐槽道,“侦探社不考虑给他们的当家台柱买个防走丢手环吗?” 小天才电话手表也行。 我打赌他会喜欢。 锦旗定制,价格有一丢丢小贵。 “主要是客人你定制的内容太新奇了,我们没有模板参考。”客服擦汗回消息,“客人你确定要这么写吗?” 上联:感天动地侦探情谊泪洒鹤见川 下联:知恩图报借宿之情当以锦旗还 横批:给孩子手机下个谷歌地图吧,侦探社! 客服:“这么多内容压缩在一面锦旗上真的大丈夫?亲,其实我们也支持门联定制服务的亲。” 我:“侦探社和我是对家耶,给对家买门联未免太不尊重我们之间的火药味。” 客服:“不会的亲,你信我,锦旗一送,你们仇深似海。” 我:真的吗?那我下单了。 确认订单,付款,输入密码,显示余额不足。 我:emmmm 一不留神险些忘记了我贫穷的人设,区区锦旗,我手工缝制也是可以的。 我咬了口炸鸡,寻思要是买不到便宜红布能不能拿土匪的羽毛充数。 说起来,土匪呢? 我家的逆子居然没在午餐时间飞回来和我抢饭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肉!”说土匪土匪到,黑鸟闻肉香而至,停在我的虎口上暴风猛啄我手里的鸡腿。 土匪身后,一只金毛乐颠颠地跑向我。 啊不,不是金毛。 黄濑凉太乐颠颠地跑向我。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我锐评。 “小栗子。”黄濑凉太无奈且习以为常地说,“你对球类运动的怨气还没有平息吗?” 我:你在对一个初中高中都被迫在篮球强校上贼船的可怜侦探说什么呢? 你们这群混迹运动番的热血青少年,离我血雨腥风的犯罪片场远一点。 “不对。”我陡然警觉,“黄濑君,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濑凉太:“我也是横滨国立大学的新生啊,小桃井没有告诉你吗?” 他随意拨了拨额发,笑容清爽灿烂,模特外形的优越性举手投足间展露无遗。 多么帅气的青春模特男大,为什么在我眼前像一只魔鬼? 我颤颤巍巍:“你不要告诉我……” 黄濑凉太:“小栗子已经知道我加入篮球社的事了吗?我正想告诉你呢,大学篮球社也有冬季杯,而且规模上升到城市级了!我们大学会代表横滨参赛。” 人高马大,我得踮起脚仰视的男大学生哥俩好的搭住我的肩膀,在我绝望的眼神下说出我最不想听见的一句话: “小栗子,来篮球部当我们的经理吧!” 一杀,first blood! “你当了六年经理助手,一定很有经验。” 二杀,double kill! “能在这里遇见我,证明你和篮球果然很有缘分。” 三杀,triple kill! “初中高中大学都在篮球强校就读,难不成小栗子你其实有一颗向往篮球的心吗?不要压抑自己啊。” 四杀,quadra kill! “对了对了,东京的代表队是东大,你又能在冬季杯遇见小赤司了,开心吗?” 五杀,penta kill! 黄濑凉太大杀特杀,无人能敌。 我……我已经一滴血都没有了…… “求求你。”我面露祈求,“买个坟把我埋了吧。” 我都到横滨了!这座传说中充斥着异能者和黑手党,时刻为塔塔开做准备,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火拼的暴力都市,怎么还有一群沉迷球类运动的运动番角色啊! 黄濑凉太:“咦,你忘了吗,立海大是横滨的学校哦。” 我:破案了,幸村精市果然是异能力者。 我就说他的灭五感不可能是科学! “黄濑君。”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我是一名职业侦探。”我目光灼灼,坚定地挺直胸膛,“能让我流连忘返的只有杀人现场,十个壮汉争一颗球的游戏是无法吸引我的。” “当然。”我补充道,“如果你们争的不是球,是人头,我十分乐意参与。” 黄濑凉太:好好一项青春热血的运动为什么被你说的那么恐怖? 他被我严词拒绝,像下雨天不能出门撒欢的金毛一样大狗垂头,看得我良心痛痛。 “愿意竞争经理职位的人一定很多。”我忍不住安慰他,“篮球场外一只路过的狗都比我专业。” “可是,”黄濑凉太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说,“我听篮球社的前辈说,上个学期已经换过三次助理了。” “第一任失踪,第二任坐牢,第三任休学。” 黄濑凉太:“现在是第四任的选拔,小栗子你真的没有兴趣吗?” 我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我的初中老同学。 “黄濑君。”我迟疑开口,“没想到,你是真的恨我啊。” 这份恨意竟然持续了长达六年之久,一直追到大学也要报复到我身上。 “天天金毛塑你是我不好。”我欲言又止,“但,何至于动了杀心?” 没想到你比赤司君更小气,我洛山时期天天造他的谣他都没生气过呢。 黄濑凉太:“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我:“你就是你就有你故意。” “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吗?”我控诉,“你明知道篮球社经理一职像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一样被神秘人下了诅咒,却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你的成分很复杂啊,说,是谁派你来的!” 黄濑凉太:“是小赤司。” 我:晴天霹雳.jpg “我被背叛了。”我喃喃自语,“我被残酷地背叛了。” 这就是年轻资本家的手段吗?不愧是御三家的公子,多么无情,多么冷血。 “我对赤司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沉痛地拿出手机,“没想到大学刚开学他已经迅速进化成了无情资本家,与我不再是同路人。” “什么都别说了,就让我们恩断义绝,双删吧。” 黄濑凉太:“不要啊!” “别,别做这么恐怖的事。”他胸膛起伏,被吓得不轻,“小赤司会杀了我的。” 我:无慈悲.jpg “事情不是小栗子想的那样。” 黄濑凉太抿了抿唇,认真地说:“我听篮球社的前辈说,他们因为经理的事报过案,却没有查出结果,事情不了了之。” “我和小赤司联系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他问我是不是在横滨。” 黄濑凉太回忆和赤司征十郎的对话,复述道: “‘我认识的最优秀的侦探正巧在那边,为什么不去寻求她的帮助呢?’” “到名侦探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17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七天 事先声明,我并不是一个很好哄的人,我拥有丰富的反诈骗经验,没有人能从我手里骗走一分钱。 别以为我是区区几句话就能被哄得团团转的天真小女孩。 黄濑凉太:“小赤司说名侦探……” 我:“再来一遍。” 黄濑凉太:“呃,名侦探……” 我:“再来一遍!” 我要录下来当起床铃! “小栗子,你答应帮忙了?”黄濑凉太高兴地说,“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篮球社。” 我今天满课,但问题不大,名侦探无所不能。 乱步先生的台词我说出来是不是也很帅! 快夸我快夸我(尾巴乱摇.jpg) 和黄濑君约好碰头时间,午休时间差不多也结束了。 下午有一节水课,我坐在角落位摸鱼,掏出手机。 【AAA侦探业务请私信使命必达:在吗?(异瞳波斯猫探头.jpg)】 【赤色猫猫资本家(放养中):我在,栗子现在不是有课?】 赤司君开学前找我要了一份我的课表,我本以为他是学霸的本能作祟,没想到是来抓我摸鱼的。 【赤色猫猫资本家(放养中):冒昧问一下,栗子给我的备注还是原来那个吗?】 我:不是,原来是(家养版)。 对不起,猫塑和资本家是我对赤司君的刻板印象。假使他愿意染头,比如染成绿间君同款发色,我十分乐意根据事实及时修改备注。 我运指如飞地打字:“黄濑君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我难道不是排除掉所有我认识的打篮球、打网球、打排球、打棒球的朋友们的志愿大学之后才选择的学校吗?” 我有一个小小愿望,我想去一个没有热血运动健儿的学校深造,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 “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赤司君发来的消息中透露着浓浓的无辜,“凉太因为模特工作的原因改了志愿。” 我:他真的不是你安插的间谍吗? 高中时期沉迷于侦探工作的时候,赤司君虽然十分支持我的事业,但对我的学业丝毫不手软,是一位比班主任更望子成龙的严师。 “我不会因为上大学就堕落到逃课去网吧通宵、一星期的作业全留在星期天晚上补、期末前在导师办公室哭求一次人生再来的机会的。” 我赌咒发誓:“黄濑君绝对找不到告小状的机会。” 赤司征十郎回消息很快,我猜他可能下午没课:“是啊,高中时泡在警局通宵第二天旷课补觉、凌晨一点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把数学作业借你抄你真的写不完了、期末前在学生会办公室哭着找我借笔记背重点的人,全都不是栗子。” 赤司征十郎是一款针对我的恶魔,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在东大,有些时候没法及时帮上你。”短信页面跳出他的消息,“有个人在你身边,我能放心些。” 我趴在课桌上,手指戳着冰凉的屏幕,表情包图库中摇晃耳朵和尾巴的波斯猫甜甜地眨眼。 赤司君是一位好心恶魔。 【赤色猫猫资本家(放养中):抱歉,我还在上课,老师看过来了,下课再回你消息好吗?】 他又发来一个文件包,里面是横滨国立大学篮球社的资料,包括失踪的第一任经理照片、入狱的第二任经理笔录和休学的第三任经理住址。 侦探这行十分需要人脉,比如某个父亲是警视厅警视总监的东京男高,某个父亲是大阪府警本部长兼警视监的大版男高——够了,你们这群拼爹的青少年。 我什么都没有,赤司君秒了所有。 “我无以为报。”在蹭学校wifi下载文件包的间隙,我暗自发誓,“唯有成为一流的名侦探方不辜负赤司君栽培之恩!” “我是栗子的事业粉。”红发少年曾笑着对我说,“任何需要帮忙的事,都能来找我。” 呜呜从业四年我也有自己的粉丝了,虽然他本来就是我的亲友,但是呜呜,好感动。 “论搞事业我绝不可能塌房。”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黄濑君的委托我今天放学就给他狠狠做了。 怀揣信念感,165cm的我跟着189cm的黄濑君来到人均180cm的篮球社。 我头仰得好高好痛,好窒息,我快不能呼吸了。 一米八以上的空气有多新鲜,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黄濑。”篮球社的社长横田用力拍打黄濑凉太的肩膀,“可以啊你小子,开学第一天就帮我们找到新经理了。” 我不是来当经理的,我是来破案的,除了赤司征十郎之外,没人能把运动系社团的入团申请书塞进我手里。 “你好,我是川绘栗子。”我露出面试专用微笑,“我初中在帝光中学当过三年的篮球部经理助手,高中在洛山篮球部持续了这份工作,是的,我与奇迹的世代是同期生。” 不夸张的说,我的简历仅看外表堪称精彩非凡。 只有熟人知道我内心“总有一天我要和你们这群沉迷球类运动的热血青少年拼了”的尖啸呐喊。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继续在篮球社发光发热。”我目光澄澈真诚地仰视篮球社社长横田。 不等他张嘴说出欢迎二字,我话锋一转,脸上升腾起些许迟疑和畏惧。 “可是,我听说了篮球部三任经理不得善终的传闻,十分害怕。” 我退到黄濑君背后,让他挡住我大半个身体,用走位生动形象地展示出一个无助少女的恐惧。 “横田学长可不可以和我说一说这件事呀。”我本色出演一个无知的外地人,,“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听完就不害怕了。” “你也不想冬季杯的时候只有横滨代表队没有经理,连计分表都要自己抄吧。” 恶魔的低语徘徊在横田耳边,他看向篮球社的兄弟们,男大们面露坚毅:怎么可以在别校队伍前丢了面子! “我知道一点。”一个男生率先说,“上个学期,第一任经理纹美失踪之前,有传言说篮球部闹鬼了。” “半夜,训练场一片漆黑,月光投影的瘦长树影在墙上攀爬,像死人竭力伸展的手指。” 他压低声音,用凉飕飕的语气带听众身临其境,“不见光的角落里,不似人声的哝哝低语听不真切。” 噫!几个高个头的男生搓了搓鸡皮疙瘩冒起的胳膊,我和黄濑君对视一眼。 “我听见的版本里还有拍球的声音。”另一人补充道。 “咚,咚咚……篮球有节奏地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弹起,声音一次比一次重,仿佛人的头颅被一次次拽起砸下,闷雷似的响。” 噫!!男大们手臂上鸡皮疙瘩更多了,我和黄濑君再一次对视。 我:你想到了吗? 黄濑凉太:天呐,这不就是…… 这不就是初中帝光时期青峰大辉和黑子哲也深夜练球却被校工以为闹鬼的传闻吗?一模一样! 深色肌肤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青峰君,存在感仿佛透明人的黑子君——我不愿去数他俩为帝光中学贡献了多少精彩纷呈诡异动人的校园灵异传说。 要知道,在帝光,花子君传说都没有市场。 我能成为一位坚定的无鬼神说主义者,必须感谢我的母校帝光中学。 “小青峰和小黑子人不在横滨……吧?”黄濑凉太犹犹豫豫。 我:做人不要太武断,说不定呢。 “后来,纹美便失踪了。” 横田情绪低迷地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已经快半年了……” “横田和纹美是恋人。”社员帮忙解释,“他们当初感情可好了,唉。” “叹气做什么。”一个男生撇撇嘴,“不是直琴那女人干的吗?她都坐牢去了,纹美肯定是被她杀了。” “不要胡说!”横田严厉道,“纹美只是失踪而已,警察说直琴没有交代她的下落。” 男生:“杀人毁尸罪加一等,直琴又不是傻子,她肯定不认啊。” 直琴,我在赤司君发来的档案中看见过这个名字。 她是黄濑君口中入狱的第二任经理——前任经理纹美忙于大四实习,辞去了篮球社经理的工作,由高中时期曾是女子篮球队队员的直琴接任。 纹美失踪后,直琴被怀疑与她的失踪案有关,被免除社团职务,接任的第三位经理名为香莎。 香莎在任最短,不满半月便休学离校,我在文件包中看见了她的病情诊断书:重度抑郁。 重度抑郁,疑似人为。 不久后,警方逮捕直琴。 “学妹。”横田叫我,他脸上还残留与人争执时留下的赤红,“篮球部经理不是什么危险的工作,直琴已经被关在牢里了,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下次一定。”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眸弯起对横田笑笑,“别担心前辈,我们会再见面的。” 黄濑凉太送我离开篮球部,路上,他忍不住问:“小栗子,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侦探事业最活跃的高中时期不与黄濑凉太同校,他只在桃井五月口中听过我的丰功伟绩。 鉴于五月是我的可爱亲亲好朋友,黄濑凉太持保留意见,毕竟他自己也经常给朋友加上美化滤镜。 我:推理的话,完全没有思路呢(乐观.jpg) 虽然只有四个主要人物,但一男三女的混乱程度还是太超过了,对我的脑容量不是很友好。 “三位当事人的面没见到,下不了定论。” 我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黑鸟在树梢掠过的影子,“不过黄濑君,你有没有考虑换个社团?” 黄濑凉台:“欸?” “人往往容易忽略自己真正的才能。”我跳过地上的树影,“就像横田君。” “比起篮球部,戏剧部恐怕更能发挥他的才能。” “我不理解。”我回头看向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的黄濑凉太,歪了歪头,“他的女朋友纹美失踪了半年,他在谈话间因社员提及纹美的死亡大发雷霆。” “可为什么,他的恋爱运势一直处于巅值?” ------------ 18 玄学VS推理的第十八天 什么都会欺骗你,唯有命运不会欺骗你。 命运只会玩弄你,让你猝不及防踩大雷。 横田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假装应聘,实则现场帮他算了一命。 他的红鸾星红得都发紫了,寓意热恋、陷入情海、长相厮守,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如果遇见这样的客人,店长胡乱进货卖不掉的鲜切花能被一次清空库存。 ……好像不小心泄露了我成为销冠的秘密。 简而言之,我拥有丰富的人类行为学观察经验,称我一句恋爱大师并不吹嘘。 黄濑凉太:一言难尽的眼神.jpg 他:大师,请问大师你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 我:智者不入爱河,强者注定孤身,不要质疑大师。 “既然知道横田在说谎,或者他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我和校门口与黄濑凉太分开,我交给他一个严肃的任务。 “黄濑君,到你出卖色相,啊不,运用高情商的回合了!”我努力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成为我安插在篮球部的卧底,找出横田劈腿的证据吧。” 我若无其事地说:“记得到啦啦队应援会之类女生多的地方去问,只要你牺牲色相——我是说,高情商社交,一定能问出点什么,我看好你。” 黄濑君用“你居然出卖我”的伤心狗狗眼看着我,我铁石心肠地无视之。 “周末之前给我结果。”我露出丑恶的甲方嘴脸,冷酷离去。 横田的事交给黄濑君,而我要抽空去见另外两位当事人。 一位入狱,一位休学,仿佛两个定点刷新的NPC,头上代表情报的红色感叹号吸引我挪动鼠标去点。 我决定先回家把探监申请书写了。 “没想到才来横滨两天,已经碰见了两起案件。”我十分感叹,“这频率,与东京不分伯仲。” 不愧是并蒂姐妹花,犯罪不分家,从一个犯罪都市来到另一个犯罪都市让我好生亲切啊。 今年侦探爱好者论坛投票“谁是你心目中最宜居的城市”,我要两个都投。 侦探爱好者论坛的投票还蛮权威的,城市居民搬迁率与排名一模一样,专家预测都没有投票准。 我站到家门口,低头从口袋里掏钥匙。 “钥匙在……在……找到了。”我抬起头,捏着钥匙对准锁眼。 咔。 不是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是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不许动,不许出声。” 冰冷的枪口对准我的后脑勺,站在我身后用枪指着我的人说:“双手慢慢抬起抱头,转过身来。” 我依言而做。 视角缓慢地旋转,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冷酷的金发女人。 她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握枪姿势娴熟,看我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川绘栗子是吗?”她念出我的名字,“把你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 我:“全部?” 她:“全部。” “好吧。”我一向识时务,“记住,这是你要我说的。” “你叫樋口一叶,正在绝赞暗恋你的上司中。对方是个黑发挑染白色的狂犬型战斗狂人,虽然没有眉毛但在你心里是全世界最帅最有男子气概的人。你一直为无法被上司认可而暗自伤心,昨天下班后一个人喝闷酒回家狂锤枕头说:为了前辈我不可以输啊啊啊!怎么会有人职场失意情场也失意,我的人生难道是一只败犬吗唔唔唔!” 我的嘴巴被狠狠捂住,我快无法呼吸了救命SOS 樋口一叶脸色爆红,几乎能看见她脑袋上升腾而起的热气,发出开水壶烧开的声音,人几乎要被蒸熟。 我:“你还好吗?我拿点冰块给你?” 再不降温孩子都要被烧傻了。 新窝点的客厅里,我用毛巾裹好冰块,递给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的樋口一叶。 “谢谢。”她接过来捂住脸,“这、这就是羞耻心大爆发的感觉吗?好可怕的攻击。” 作为让她险些社会性死亡的罪魁祸首,我:目移.jpg 是你让我说的,我给过反悔的机会了。 “你干嘛要拿枪吓唬我?”我委屈,“我们无冤无仇的。” 樋口一叶:“因为前辈说恐吓拷问的效率比较高。” 哇呜,她喜欢的人性癖好糟糕啊。 “这是不正确的。”我认真道,“要有社会公德心,一叶酱。” 樋口一叶:“但我是黑手党——等等,你叫我什么?” “一叶酱。”我眼眸弯弯,“我看见你的行李箱了,你是我的新邻居对不对?” 有眼光住进杀人凶手的房子里的女孩子,她的品味和我一样好,我认可她了! “那、那,我也叫你栗子吧。”樋口一叶结结巴巴地说,她看起来很高兴,“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有什么朋友。” 看出来了,她真的有为工作拼过命。 “不要共情资本家。”我苦口婆心地劝道,“带薪摸鱼才是真正的快乐源泉。” “我最近新认识的一个上班族,每天都清爽明朗地为自己的梦想四处漂流,他是真的快乐。” 特别羡慕太宰先生的精神状态,能逼死老板的打工人才是值得骄傲的打工人。 “其实我的精神状态还算好。”樋口一叶难得遇见可以吐槽工作的朋友,忍不住说,“前辈他为了得到一个人的认可,每天都那么努力,我怀疑他被PUA了。” 我:“怎么可以这样,真过分啊。” 好想把太宰先生介绍给她的前辈,太宰治是一款横滨反PUA大师。 “为了辅助好前辈,我也要更努力才行!”樋口一叶干劲满满地握拳,扭头转向我,“栗子,把你知道的情报说出来。” 我:还来? 我:“从你一周前向心爱的前辈问好却被他无视说起行吗?” 樋口一叶:“不是这个!” “我们公司的一位文职在下班路上被人杀死了。” 樋口一叶解释说:“他涉及到一份机密情报的去向,我被派来调查他的死亡过程。” 她要调查的这位死者,昨天之前一直躺在我公寓的玄关地板底下。 “等等。”我摩挲下巴,在脑海中换算逻辑,“一叶酱与我只有一面之交的‘室友’是同公司的同事,也就是说……” “一叶酱。”我大为震惊,“你原来是邪.教成员吗!” 樋口一叶:??? 她看上去那么正常那么可爱居然是邪.教成员,我不能接受! “一个崇拜青花鱼之神的教会能有什么前途,你糊涂啊!”我扼腕叹息。 “仔细审视一下你的工作环境吧:顶头上司是个抖S,仰慕的上司深陷PUA陷阱无法自拔,工作量大,加班多,人身安全没有保障,这种一无是处的工作到底是怎么招聘来人的?就业压力再大也不能将就至此哇!”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在我门口响起,压抑不住的笑声绵绵不绝:“我要把这段话录音发给森先生哈哈哈哈哈!” 熟悉的魔性笑声告诉了我来人是谁,黑羽的鹩哥从敞开的窗户外飞进客厅,停在我肩上。 早在樋口一叶掏枪指向我时,土匪已经冲出去求援了。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求到侦探社去?我和他们可是对家啊。” “因为这只傻鸟知道谁更可靠。”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绕过门口笑得停不下来的太宰治走向我。 “笨蛋栗子。”他不客气地说,“乱步大人就知道你又惹上麻烦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优秀的侦探总是被麻烦追逐。”我强调,“我只是格外优秀,格外不凡罢了。” “何况我已经解决了麻烦。”我挺直胸膛,“一叶酱已经从想做掉我的冷酷女特工变成了我的亲亲好朋友,不需要乱步先生你帮忙。” 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决计不会在我认定的宿敌面前认下风。 “倒是太宰先生你来的正好。”我想起樋口一叶深陷PUA的上司,热心地想把太宰治介绍给她。 “一叶酱,这就是我说过的精神状态令人羡慕的上班族太宰先生。” 樋口一叶瞳孔地震。 令她崇拜的芥川前辈深陷PUA陷阱无法自拔的前港口黑手党最年轻干部笑眯眯地朝她打了声招呼:“你好呀。” “太宰先生。”而她新认识的好朋友活泼又轻快地说,“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我的朋友一叶酱年少无知加入了崇拜青花鱼之神的邪.教团体,她还有洗心革面的机会吗?” 太宰治:被迫害的回旋镖终是扎向了我。 不行了,真的太好笑了,他要把今天的一切录下来发给森先生和小蛞蝓,平等地伤害所有人。 他会记得给栗子打码的,嗯。 樋口一叶紧张到指甲扣进肉里:怎么办,竟然不知不觉中被侦探社包围了! 敌众我寡,她该如何是好? 僵持的气氛一触即发,而我,无知的外地人,对此一无所知。 我还在纠结邪.教的问题,试图挽救失足少女。 江户川乱步看不下去了。 现场的笨蛋浓度超乎想象,名侦探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变笨。 笨蛋最擅长的就是把敌人的智商拽入她神鬼莫测的诡异逻辑中,再用丰富的笨蛋经验打败他。 对付笨蛋,要以毒攻毒,快刀斩乱麻。 “太宰是樋口的前同事。”江户川乱步一言终结全场,“帮不了她。” 我大吃一惊。 没想到太宰先生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曾是邪.教组织的成员! “你们这个教规模还挺大。” 我敬佩又不解:“但不能换个别的神信吗?古娜拉黑暗之神听起来都比青花鱼之神有格调一些。” 太宰治:你对青花鱼有什么意见? 他散发出了黑色的危险气息,不愧是前邪.教成员,我滑跪的速度一向很快:对不起,没有意见! 我今晚买三条回来清蒸油炸红烧。 樋口一叶:求求你,不要再说邪.教了。 港口黑手党每年花在公关上的经费不少啊,谣言是怎么传得这么离谱的? 渔船大叔:嘿嘿! 深藏功与名.jpg ------------ 19 玄学VS推理的第十九天 樋口一叶花了很长时间为港口黑手党正名,以此说服我那份丢失资料的重要性。 在她的再三努力下,我终于删除了听来的洗脑包,相信她入职的森式株式会社是个不偷税偷税还给员工买意外身亡险的良心企业。 太宰治:恕我不能苟同。 森先生给的员工福利明明超差的,织田作一人养五孩都没有贫困补助和爱心捐款,哪里良心了? 离职员工现身说法,森鸥外这些年败坏的名声接近七成的功劳属于太宰治。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资料找不回来一叶酱就会被砍头。” 樋口一叶下意识想反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我:你加入的真的不是邪.教吗? 其实崇拜青花鱼之神的邪.教也没什么不好,丢失的圣典是青花鱼菜谱,记录了青花鱼一百零八吃的秘方——我还有点想要呢,入教送鸡蛋吗? “港口黑手党丢失的是走私货物清单。”江户川乱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懒洋洋地晃腿。 “你们没想到凶手死的这么快,警方还带走了你们的人的尸体。查来查去觉得某个租住凶宅的笨蛋十分可疑,所以找上门了?” 我:“乱步先生,称述案情的时候请不要夹带私货,这显得你很不成熟。” “你不是笨蛋吗?”江户川乱步屈指敲我的额头,敲得咚咚响,“邀请用枪指过你的人进家门,还担心她的工作问题,没想过差一点你就死在港口黑手党手里了?” 我疼得小口抽气,双手捂住额头:“我流侦探的原则是不拒绝任何潜在客户,有个性的委托人我见多了。” 东京侦探市场的混乱程度超乎想象,连身上绑满雷.管的委托人都入选不了年度前十。 死亡威胁与吃不起饭相比不值一提。 我是超级务实主义者。 “狡辩也没有用。”江户川乱步双手叉腰,“栗子就是对谁都乱发善心的大笨蛋。” 我:“也包括昨晚送你回家吗?” 江户川乱步气势汹汹地与我对视,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完了,乱步先生被传染了。”太宰治摇摇头,他看向樋口一叶,“线索断在死者身上,你想怎么办?” “港口黑手党的规矩你都清楚。”黑发鸢眸的青年笑意不及眼底,语气却很轻柔,“要不要试着委托侦探呀?” “喏。”他示意旁边,“比如那边两个特别幼稚的。” 我/江户川乱步:“没错,他/她就是特别幼稚!” 樋口一叶脸上浮现出怀疑人生的茫然,她看向传说中的前辈太宰治:“……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樋口一叶都别无选择。 送外卖超时扣钱,黑手党超时扣命。 只需要奉献金钱,一流侦探为您竭诚服务。 “可是我单干,不跟人分红。”我看向合同,被委托方写着我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的名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太宰治用你已经上了贼船放弃挣扎吧的语气说,“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可是敌对关系,缺少栗子作为第三方监督的话,大家都不放心。” “我可以单干哇。”我强调,“我,only,职场孤狼,单独作战。” 太宰治:那樋口小姐估计就要被砍头了。 他可是决定要做个好人来着,怎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 “两个人效率更高。”太宰治哄骗道,“还是说,栗子没信心比乱步先生更快破案?” 呵,激将法,老套的手段,我会上当? 我会上当。 “我这该死的侦探自尊心。”我唾弃自己,“其他人就算了,唯有名侦探我不会认输。” 被艳压的不甘心深深刻入我的DNA,我不会放过任何证明自己的机会。 “等着瞧吧乱步先生。”我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委托费我九你一已成定局。” “笨蛋说大话会咬到舌头。”江户川乱步拿过我手里的笔,流畅锋利的签名在纸上落款。 委托人:樋口一叶 被委托人:川绘栗子、江户川乱步 两个侦探的名字被写在一块儿,名为合作实则竞争。 太宰治笑眯眯地收起合同:“谁都不可以再反悔了哦。” 合同在他手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起身去调查,抢跑哪怕一秒钟都是为胜利奠定基础。 无独有偶,江户川乱步也站起身,硬是要比我多迈出半步。 我大大地迈开步子。 他加快步伐,小披风扬起。 两个人你争我赶,为了半步也不落后对方而杠上开花,一步一杠, 我:“你退,退,退!” 他:“不要,可恶,你是不是偷偷踩我脚?” 太宰治和樋口一叶站在我们身后,相顾无言地注视挤在门框里谁也出不去的侦探×2 太宰治:“要不,我再帮你联系一下别的侦探?” 樋口一叶:“谢谢,请务必这么做。” 她不想被砍头QAQ 终于,我仗着比江户川乱步更瘦更灵活的身材率先挤出了门框。 我气喘吁吁。 “不妙啊。”我皱眉,“开局浪费太多体力了,可恶,这难道是敌人的阴谋吗?” 我回头看向江户川乱步,他看起来比我还累。 OK,我放心了,不是敌人的战术。 “笨蛋栗子。”江户川乱步喘着气问,“你跑这么快,知道第一步要去哪儿吗?” 我表面:“我自有成算。” 我内心:完了,没想太多。 光顾着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了。 没事,我有备案,有一个地方是侦探无论去多少次都会有新收获的。 “我跑这么快当然是急着进监狱!”我大声说,“乱步先生不可以跟过来,否则算作弊。” 叮——电梯门打开,同层的住户惊恐地看着我们。 “您、您先请?”住户试探地说,“不耽误您进监狱。” 我:不是这种进法啊! 我的清白在来横滨的第二天被我亲手葬送了,一定是水土不服。 我和江户川乱步最后还是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拼车省钱,在生存问题前尊严也是可以稍稍放一放的,我伸缩自如。 出租车内,我把随身的小包垫在腿上,环境艰难地写探监申请书。 “不需要这个。”江户川乱步含着棒棒糖凑过来,“警察看见我的脸就会放人。” 我:“因为横滨的世界观没有泥脸人和魔形女吗?” 可横滨是异能力者大城,刷脸入内的检查手段是否有一些不符市情? “你写了两份。”江户川乱步拎起我腿上的申请书。 一份是杀死雄信先生的邻居大川,一份是我今天本来准备去探望的篮球社前前任经理直琴。 “如我这般优秀的侦探,一天接到两起案件非常正常。” 江户川乱步打量着两份申请,眯起的双眼微微睁开,露出明亮的翠绿色。 “是什么案子?”他感兴趣地问,“和我说一说。” 如果是正经的、签了保密协议的委托肯定不能提,其他的倒是没关系,我姑且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在乱步先生分了我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之后,我更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 我从“一位侦探少女渴望摆脱篮球强校的束缚追逐案件自由,却在大学与篮球脑的初中同学相遇,被对方请求去篮球部当经理并得知已经有三任经理不得善终”说起,讲述了篮球部训练时闹鬼传说、青峰君与黑子君的灵异笑话、以及篮球社社长横田的表演天赋。 从大文本量中提炼出有效信息是侦探的基本功,江户川乱步基本功练得很不错,没有被我的帝光中学校园怪谈拉偏注意力。 “我看过直琴的判决书。”我解锁手机,把赤司君发来的文包递给江户川乱步,“她入狱是因为对篮球部第三任经理香莎实施了严重的霸凌行为,导致香莎重度抑郁,自杀未遂。” “纹美的失踪因为没有确切证据,不算是直琴的罪证,但警方内部基本认定是直琴所为,在笔录中多次询问。” 江户川乱步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没有戴眼镜,完全睁开的翠绿色眼眸冷静到近乎冰冷。 判决书我早已看过,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乱步先生的侧脸上。 往常幼稚的少年气在他睁开绿眸后烟消云散,俊秀的脸,利落的下颌线与绷紧的嘴唇映在我眼中。 意外的能感觉到,他的确是比我年长的成年男性。 “有点意思。”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 他硌地咬碎口中的糖球,牙齿碾过糖粉。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见她。”江户川乱步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我不乐意:“这是我接的委托,乱步先生入行前没有读过行规吗?禁止插足式抢生意,违背道德。” 我,一个当着武装侦探社全体社员的面抢走客户的外地侦探,丝毫不为自己的双标行径而羞愧。 江户川乱步咽下碎成块的硬糖,他舔了舔殷红的唇瓣,像饭后咂嘴的猫猫,一脉从容。 他手指滑动,我的手机屏幕从短信页面退出,露出长条的联系人名单。 江户川乱步指尖划过【赤色猫猫资本家(放养中)】,停在下一行。 “这个,”他念道,“【侦探社走失坏猫,付邮送】——是我吗?” 完了噜。 被发现我把人家无暇不出仅展示的镇社之宝偷偷挂上联系人名单代卖的证据了。 我失意体前屈:“OK,成交,带你去。” 名侦探大获全胜,把手机还给我。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抓住了把柄,我心有不甘:“可恶,坏话说得再隐蔽一点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反省的重点错了吧? “那乱步先生你呢?”我扭头看他,“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是最适合笨蛋的备注。”江户川乱步拿出手机,“一看就知道是你。” 我把脑袋凑过去。 “……乱步先生,你真是个诚实的人。”我缓缓地说。 他给我的备注清新脱俗,是联系人名单中的独一份: 【栗子是笨蛋笨蛋大笨蛋】 ------------ 20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天 出租车稳稳停在看守所门口。 如江户川乱步所说,值班的警察看见戴咖色贝雷帽的名侦探,满是敬佩地打招呼:“乱步先生好。” “乱步先生是来查案的吗?”警察习以为常地说,“请进,申请书回头让福泽先生补一份就好。” 不只是江户川乱步在警方如雷贯耳的名声,福泽谕吉在警界军界政界的风评不可小觑,武装侦探社是横滨背景很硬的关系户企业。 一个风评良好被社会主流信赖,一个连渔民都觉得是邪.教团体,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结仇是否有一半原因是羡慕嫉妒恨? 森鸥外:夏目老师,明明我和福泽阁下都是您的学生,为什么异能开业许可证只有他白得? 夏目漱石:因为他喜欢猫。 喜欢猫的都不是坏人,这就是夏目老师的看人原则,喵门。 侦探进监狱就像回家一样温暖,我们先去见了杀死北岛小姐未婚夫雄信先生的邻居大川。 大川是个特别特别倒霉的凶手。 他一脸晦气地看着我和江户川乱步。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真的能:说好的每个凶手都能经历一次被指正、推理、反驳、狡辩、铁证锤死、下跪忏悔流程呢?体验极差! 大川:把一个凶手应得的待遇还给我啊! “大川先生。”我率先开口,“请问你在北岛小姐家玄关门口杀人时,是否感觉脚底凉飕飕的?” 大川:“啥?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我追问,“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即使不开天目,你的灵感也在潜意识中提醒着你。” 大川脸上浮现出迷惑的神情,他掏了掏耳朵:“灵感?天目?你是神棍吗?” 我:你怎么知道? 竟然被你看出了我的真身.jpg “不,我是个侦探。”我说,指尖点了点桌面,抬了抬下巴,“看我。” 大川下意识投来目光,与我对上视线。 审讯室灯光明亮刺眼,光源落在我的眼睛里,倒映在大川瞳孔中。 浅浅的宛若透明的烟灰色在他眼瞳中晕开,细小的恐惧如血丝攀爬在凶手的眼珠上。 人因直视非人之物而战栗,是一种本能。 我在他心里从一个神棍的侦探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并不令人意外,大多数在光源下仔细看过我眼睛的人都是如此。 异能力者何尝不是怪物的一种呢?我自觉已经算十分亲切的类型了。 温热的呼吸声悄悄扑洒在我耳边。 好奇心旺盛的绿眸侦探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副找到新玩具的高兴表情,尾指软软地戳了戳我的眼尾。 “好看。”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说,“算是栗子唯一的优点吧,嗯。”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才不是。”我用胳膊肘拐他,“我的优点多如煎饼果子上撒的芝麻,数都数不清。” 江户川乱步:(试图反驳)(肚子饿了)(开始思考监狱里能不能点煎饼果子的外卖) 被乱步先生打了岔,我险些忽视了对面的待审人,赶紧清清嗓子找回状态。 “闭上眼睛。”我的音调渐渐放轻,仿佛虚无缥缈的烟雾。 “跟着我,回到你命运转折点的那一天。” 男人的瞳孔无意识地失焦,他木木地闭上眼。 “你的脚踩在深色的木纹地板上,凉意透过鞋袜向上蹿,仿佛一只蜈蚣钻进你的脚底板。你感到痒,但杀人的高度紧张使你忽视了脚下的异样。” 大川紧闭的眼皮不安地颤抖,眼皮底下的眼珠胡乱转动。 “你的仇人重重倒在地上,黑色的天、灰色的房间、脚下溅开的鲜红成了你仅能看见的色彩。你头脑晕眩,一边喘气一边蹲下身,把尸体塞进事先准备好的裹尸袋。” “只要再擦干净地上的血就好了,你告诉自己,跪趴在地板上。” “浓郁的血腥味侵染你的嗅觉,第一次杀人,你的感官敏感到一只蚂蚁在皮肤上爬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想想看,深呼吸,你嗅到的只有新鲜的血气吗?” “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萦绕在你鼻尖。”我慢慢地说,“你刚见过一具尸体,即使此前从未涉猎相关的知识,直觉也告诉你答案。” 大川的双腿痉挛抽搐,他在半梦半醒间蹬了下腿,像是想要逃离囚禁他的梦境。 “我想你处理现场一定很仓促,直觉在你脑海尖啸着要你离开。你匆匆扛着尸体离开,再把裹尸袋丢弃在建筑工地时,你长长地松了口气。” “新手杀人总会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行凶过程。”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被你深深记住的不只有你认为的关键之处,还有直觉敏锐捕捉到的异样。” “来,告诉我。”我轻声问,“被你杀死的那一刻,雄信先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他,”大川张开嘴,他的声音干哑到仿佛吞了一把滚烫的干沙,“他很痛,他弯下腰,他一脸侥幸……侥幸?” 凶手脸上浮现出茫然的不解,他的眼珠在眼皮下飞快转动,双手举在空中胡乱挥舞:“他很高兴?为什么,他为什么会高兴?” “因为逃过一劫吧。”江户川乱步单手支头,一语中的,“被普通人一刀捅死总比送进黑手党的审讯室折磨要好。” “这样看来,雄信知道那份资料的存在。”名侦探自言自语。 “他确信自己被港口黑手党抓到后会受尽折磨,因为——他把资料弄丢了?” 一命偿一命,如果只是单纯杀死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得到的不过是一枚子弹,他们的审讯组还没清闲到谁都要审的程度。 唯有弄丢了黑手党的东西,以性命相偿亦不足够,必以疼痛加码。 “啪!”我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噩梦中的大川,他猝然睁眼,扯住自己的衣领用力呼吸,浑身仿佛脱了水。 “你们对犯人动刑了?”守在门口的警察听见动静进来,迟疑地问。 我:“没有哦,是吧大川先生?”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大川冷不丁与我对视,在警察注视下打了个寒颤。 “没、没有。”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能回牢房了吗?” 警察:好可疑啊你! 沐浴在公职人员怀疑的目光下,我好冤。 “能被笨蛋几句话吓到的人是无可救药的超级笨蛋,才不需要上刑。” 江户川乱步瞥了眼满脸惶恐的大川,拽住我的袖子,“走了,去见第二个嫌疑人。” 被拽着走路跌跌撞撞的,我把袖子从他掌心抽出来,加快脚步和乱步先生并肩。 “一叶酱想要的资料被雄信先生弄丢了。”我摸摸下巴,“哟西,我知道了,我们的下一站是——垃圾处理站。” 江户川乱步难以置信:“你要带名侦探去捡垃圾?” 侦探社珍宝你是一点儿不懂得爱惜。 “乱步先生没捡过垃圾吗?”我拍拍胸脯,“放心,我经验丰富,哪种饮料瓶值钱哪种快递盒子好卖我都知道,跟着我干,包你一星期内成为流浪者之王。” “横滨的垃圾桶能捡到什么呢?”我面露憧憬,“东京的垃圾桶特别容易捡到炸.弹包,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绑匪索要的赎金呢。”虽然要上交。 如果是其他城市的人,现在一定万分惊异,但江户川乱步来自横滨。 “横滨吗?”他顺着我的思路想了想,“炸.弹、凶器、尸体、太宰……和东京差不多。” 我:是不是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不要在垃圾桶捡侦探社社员啊福泽社长。 第二位待审人直琴,她的罪名是霸凌同学,包括言语侮辱和肢体伤害,导致香莎休学在家,至今未能复学。 被拷在椅子上的女生神容憔悴,消瘦的脸颊愈发显得刻薄阴郁。 我看过资料,直琴曾是女子篮球队的队员,她的身高超过一米八,即使在监狱里被磋磨地清减了不少,也给人不好惹的压迫感。 江户川乱步坐在直琴面前,他戴上黑框眼镜,食指推了推镜架。 很有意思的是,我和乱步先生的异能都是以“眼睛”为媒介,通过“观看”的行为获知情报。 区别在于我观测未来与过去,而他的眼睛注视现在。 “你们想问什么?”直琴冷冷地说,“纹美的失踪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折磨香莎那个贱人,她诬陷我,毁了我的人生,你们却都觉得是我的错!” 同样的说辞我在口供上见过,直琴入狱后拒不认罪,警方是靠证据链逮捕的她。 “香莎的重度抑郁和自杀未遂有医院开具的证明。”我提醒道,“不可能是伪证。” 直琴不屑一顾:“医生和她是一伙的,她收买了医院。” “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在手机上点了点,把屏幕翻转过来给她看,“开具证明的是赤司财团名下的医院。” 直琴:“赤司财团名下的医院就不可能被收买吗?你凭什么笃定?” 我:“凭他们家的大少爷是我亲友,我和赤司君六年的友谊情比金坚。”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向我,面露恍然:赤色猫猫资本家? 我竖起大拇指:聪明。 “看来你们和警察没什么两样。”直琴抗拒地背靠椅背,“是想从我嘴里问出纹美的下落吗?说了多少次,我不知道!” “不哦。”江户川乱步摇头,“她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了。” 直琴:“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惊讶就算了,笨栗子为什么也是这副表情?” 乱步先生伸手捏我的脸颊,像揉面团一样揪,掐出浅浅的红印。 “这么笨还想赢乱步大人?”他唇角翘起,“早点认输就放过你。” ------------ 21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一天 我怀疑江户川乱步提前看了剧本,他的隐藏身份说不定是导演的亲儿子、幕后黑手的沧海遗珠。 可恶的拼爹世界,GM我举报有人作弊。 “告诉我,纹美在哪里!” 直琴顾不上拷在手腕上的手铐,激动地身体前倾。 “导致你入狱的罪名并不是纹美的失踪,即使知道她的下落也证明不了你无罪。” 江户川乱步不答反问:“你关心她?” 他言语中暗示了直琴与纹美友好的关系,对面的女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是关心,那是什么?”侦探青年平视直琴,“她的出现意味着你的脱罪?” “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被陷害入狱是她的指使?” 直琴死死地盯着他,眼珠血丝清晰。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打哑谜的谜语人气息,令我·谜语人滚出横滨协会荣誉会长十分不适。 我手指伸到桌子底下,悄悄勾了勾江户川乱步的袖子。 柔软的布料被勾过来,我再接再厉,用小蚂蚁掰苞谷的恒心摊开他松松握住的左手。 我一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直琴,假装自己认真审问,给嫌疑人营造压抑的审讯氛围,一边用食指在江户川乱步手心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软软的瘙痒扫在手心,一脸严肃推理的名侦探痒得发颤,五指收拢捉住我作乱的手指。 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不自由毋宁死,修剪得圆圆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刮江户川乱步的痒痒肉。 “……!”名侦探受到针对性的物理攻击,余光控诉地盯向我。 这是谜语人应得的惩罚,我一点儿反省的心虚都无。 层层叠叠的问号在他手心累积,我的好奇心震耳欲聋。 好恨自己的异能是算命不是读心术,不然我早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想知道?”江户川乱步用气音说,“说一百次你是大笨蛋就告诉你。” 我毫无压力:“你是大笨蛋。” 他:“不对——说‘我是大笨蛋。’” 我:“原来乱步先生这么有自知之明哇。” 与猫猫斗,其乐无穷。 江户川乱步生气地松开手,连胳膊带袖子一起怀在胸前,离我远远的。 “不说就不说。”我也是有尊严的,大家都是侦探,他能推理出的结果我也能推,我是比乱步先生更高功率的超级推土机。 “直琴学姐。”我开口,“我是横滨国大今年的新生,今天刚去篮球社参观,他们正在招聘新的经理。” 篮球社几个字让直琴转而看向我,她讥讽地问:“你答应了?” 我:“还在考虑中。”绝无可能,赤司君不在的篮球社没有人能使我屈服。 “横田学长待人真诚又友善。”我说,“实在是很难拒绝他的邀请。可我听说篮球部训练场半夜闹鬼,怪吓人的。” 直琴并不了解我,她信了。 她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的是个钟情于租住灭门惨案凶宅的超困难户,穷鬼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鬼。 “哪有什么闹鬼。”她不屑地说,“只有深夜不回宿舍在训练场找刺激的狗男女。” 芜湖,我的眼睛因听到八卦闪闪发光。 “你撞见现场了?”我感兴趣地问,“是横田学长和纹美学姐吗?”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直琴明显对在训练场乱搞的狗男女意见很大,“我手机落在训练场了,被逼得第二天早上才能去拿。” “在你心里,这只是一件令人不齿的小事。”我双手搭合,“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纹美没过几天就失踪了。” 直琴眉头皱得更紧,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她一生的噩梦:突然被所有人指责与纹美失踪案相关,被篮球社开除,新经理香莎上任不满半月因重度抑郁休学,亲口指认是她暗中霸凌,被捕入狱,直至今日被侦探提审。 我:“都水逆成这样了,没想过找人算个命,咳,我是说,找侦探调查一下吗?” 可惜她入狱时我还在东京活跃,没能把传单贴到直琴宿舍门口。 “我不信这些。”直琴抿紧唇。 我:那你和绿间君一定没有共同语言。 我和他都是晨间占卜节目的忠实观众,每次帝光整顿封建迷信行为时被抓典型的都是我们两个,建立起了牢牢的战友情。 “我偶尔也接义务委托。”我下颌搁在手背上,掀开眼皮。 混沌命运的黑色,隐隐绰绰的嘈杂声,缠绕在女生身上阴魂不散的黑影…… “这可真是……标准的,”我慢慢地说,“小人作祟的命数。” 直琴瞳孔一颤,她焦躁不安地在座椅上挪动,把手铐晃地哗哗响。 女生脱口而出:“大师!我还有救吗大师!” 半分钟前说自己不信这些的直琴已经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新晋玄学信徒、皈依在川绘栗子大师门下的信女直琴。 我必须为自己正名,我的职业真的是侦探不是神棍,请客户打钱的时候务必备注是“委托金”,不是“买命钱。” “没有救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我胸有成竹地掏出口袋里的传单拍在桌上,“侦探业务了解一下,不要9998只要998,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场奇迹唔唔唔!” 江户川乱步捂住身边这位身在监狱不忘业绩的敬业传销员的嘴,摘下他的贝雷帽盖在我头上。 帽檐遮住了我的视线,残留在贝雷帽上的清淡薄荷香驱散了监狱冷肃的空气。 “先离开这里。”乱步先生拉着我的胳膊,不顾直琴的高声挽留,拽着我来到走廊外。 我看不见路,被他拽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想起去摘帽子,把贝雷帽攥在手心。 “怎么了?”我侧头看向大步走向监狱外的名侦探。 “直琴身上全部的线索已经拿到了。”江户川乱步扬眉,眼中一脉自信,“现在,该去见见真正的凶手了。” 我要对谜语人道歉,我竟然拿他来比喻乱步先生,是我有眼无珠。 “谜语人比乱步先生坦白从宽多了,活该他坐牢。”我喃喃自语。 “嗯?栗子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江户川乱步敏锐地把脸凑过来质问。 “说你是个没有团队精神的人。”我不甘示弱,也把脸凑过去和他互怼,“眼见队友为生计所苦,还打扰我拉业务。” “名侦探可不需要笨蛋当队友。”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最多是助手,不,助手也不行,栗子会擅自把我的零食吃光光,绝对会。” 虽然认识不到一天半,但他居然已经十分了解我了。 “是啊,我还会悄悄把乱步先生的钱包偷走买小面包吃,只给你留面包边。”我点点头,“就像这样。” 等在监狱外的土匪一闪而过,它听见关键词,冲向江户川乱步的衣服口袋。 黑鸟是聪明的好鸟,人类不是聪明的好人。 我忘记了自己和乱步先生贴脸互怼的现状,在他受惊下意识躲避的时候光顾着看笑话,遗忘了一个著名的力学常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牛顿 “咚!” 一道清脆的、仿佛敲击西瓜的响声之后,我眼冒金星地摔在地上,疼到失去表情管理,呲牙咧嘴地抽气。 “痛痛痛痛……”我眼角都渗出了泪花,模糊地看不清路,只听见呼痛的声音不止我一道。 “好痛,疼死了。”嘟嘟囔囔的男声在我身下响起,我抬手揉了揉眼角,结果那道喊痛的声音更大了。 我:?我揉个眼睛,把你怎么样了吗? 只有站在一旁的土匪知道,这涉及到另一个物理学常识。 压力不变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小,压强越大。——帕斯卡 我摔在江户川乱步身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上面。 我双手撑住他胸口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尚有喘息的空间,而当我收回一只手揉眼睛,压强的增倍让本就不是武斗派的名侦探雪上加霜。 “笨蛋栗子,快点下来。”江户川乱步嚷嚷,“要被你压死了。” “胡说。”和他抬杠的精神在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刻入我DNA,我下意识反驳,“我一点儿也不重,是乱步先生太缺乏锻炼了。” “名侦探只要脑子好就可以了。”江户川乱步振振有词,“乱步大人已经十分优秀了,不需要体能。” “你没有男性自尊心的吗?”我义正言辞地说,“以后你的女朋友满怀期待想要一个公主抱,乱步先生抱到一半胳膊骨折进医院,绝对会被分手的。” “我为什么会有必须公主抱才和我交往的女朋友?”江户川乱步惊愕地睁大眼睛,“这根本不合理,笨蛋栗子又在骗人。” 噫,他是在挑衅我的专业素养吗?我高高挑眉:“恋爱大师从不说谎,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姻缘呀?” “无聊。”江户川乱步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名侦探只要专注破案就好了,女朋友什么的哪有漫画和粗点心香? 但也不能被笨蛋小瞧了。 “嘿咻!” 我正洋洋得意居高临下地和乱步先生对视,突然一下,视野陡然拔高,整个人摇摇晃晃。 “哇呜!”我惊吓地抱住他的脖子,刺刺的黑发扎在我指缝痒痒的,“你干嘛?” “这种程度,不需要锻炼也行吧?” 江户川乱步不算轻松也不算吃力抱着我起身,眯着眼抬头。 他翠绿的眼眸映着火烧云似的晚霞。 我的脸也在晚霞的照耀下染上暖色,嘴巴张张合合半天组织不出语言,只好轻轻拍了下乱步先生的后脑勺。 “放我下来啦。”我说,“再等一会儿你一定会喊胳膊疼的。” 等双脚落到地面,我松开环在江户川乱步脖颈上的手,他刺刺的黑发很好摸,像打理不太精心的猫猫皮毛。 “喏。”我抬起手上的贝雷帽,踮脚戴到他头上,“帽子还你。” 黑发绿眸的青年下意识低了低头,他扶正帽檐,手背上隐约带血的刮痕映入我眼中。 “被地上的小石子刮到了。”江户川乱步皱皱鼻子,把手背伸到我面前控诉,“都怪笨蛋栗子吓我。” 他匀称修长的手上青筋弯曲有致,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渍。 名侦探絮絮叨叨的抱怨声萦绕在我耳边,像吵闹的猫猫围着不小心踩到他尾巴的主人大声喵喵。 “娇气。”我咕哝一句,捧住他的手。 我埋低脑袋,舌尖轻轻舔了舔伤口的血。 唔,好烫。 ------------ 22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二天 ------------ 23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三天 ------------ 24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四天 ------------ 25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五天 ------------ 26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六天 ------------ 27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七天 ------------ 28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八天 ------------ 29 玄学VS推理的第二十九天 ------------ 30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天 ------------ 31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一天 ------------ 32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二天 ------------ 33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三天 ------------ 34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四天 ------------ 35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五天 ------------ 36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六天 ------------ 37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七天 ------------ 38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八天 ------------ 39 玄学VS推理的第三十九天 ------------ 40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天 ------------ 41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一天 ------------ 42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二天 ------------ 43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三天 ------------ 44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四天 ------------ 45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五天 ------------ 46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六天 ------------ 47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七天 ------------ 48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八天 ------------ 49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九天 ------------ 50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天 ------------ 51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一天 ------------ 52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二天 ------------ 53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三天 ------------ 54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四天 ------------ 55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五天 ------------ 56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六天 ------------ 57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七天 ------------ 58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八天 ------------ 59 玄学VS推理的第五十九天 ------------ 60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天 ------------ 61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一天 ------------ 62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二天 ------------ 63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三天 ------------ 64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四天 ------------ 65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五天 ------------ 66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六天 ------------ 67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七天 ------------ 68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八天 ------------ 69 玄学VS推理的第六十九天 ------------ 70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天 ------------ 71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一天 ------------ 72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二天 ------------ 73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三天 ------------ 74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四天 ------------ 75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五天 ------------ 76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六天 ------------ 77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七天 ------------ 78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八天 ------------ 79 玄学VS推理的第七十九天 ------------ 80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天 ------------ 81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一天 ------------ 82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二天 ------------ 83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三天 ------------ 84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四天 ------------ 85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五天 ------------ 86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六天 ------------ 87 玄学VS推理的第八十七天 ------------ 88 番外1.0 ------------ 89 番外2.0 ------------ 90 番外2.1 ------------ 91 番外3.0 ------------ 92 番外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