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01 隆冬时节,连续几日飘雪,路面裹了一层雪白。 巴黎街头随处可见的奥斯曼建筑顶端也蒙上了一层糖霜般,路边的树枝干秃秃,但结着银霜,不失为一道景色,只是少有人去欣赏。 这个点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但大多行色匆匆。 唐月舒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巴黎这几天冷得令人发指,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她今天应该在被窝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睡到自然醒,然后去钻研一下厨艺。 这边的饮食她实在吃不惯,但是在厨艺方面又确实没天赋,来这边几个月硬生生瘦了五斤,下巴都尖了。 手机那头传来唐烁衍的声音:“我说唐月舒你差不多也该学学怎么做人了,你跟你爸低个头,他还能看你饿死在外面不成?”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唐月舒刚大学毕业,正在做职业规划,她成长路上最大的金主,老唐先生忽然告知,说给她谈了一门婚事。 所谓的结婚对象也不是别人,很是门当户对的另一位公子哥,唐月舒不仅认识,在这几年起码见识对方换了不下十个女伴。 当然,结婚对象是谁这一点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唐大小姐没觉得自己受到尊重,什么时代了还给她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 她爸的意思很明显,他觉得这个安排对唐月舒是最好的,她可以做一个一辈子也不愁吃喝玩乐的富太太,这种顺遂一眼看到头。 挺好的,就是没问她个人愿不愿意。 所以唐月舒现在还有个身份,叫落跑大小姐。 她那些狐朋狗友封的。 “低什么头?”唐月舒语句清晰,“听他安排嫁给徐伽奕那玩意儿吗?我怕结婚当晚就动手废了他。” 唐烁衍啧了声:“其实你爸也算是为你考虑了,徐家那边不敢得罪咱家,徐伽奕要是敢对你红脸,他爸先给他揍个半死吧?” “这么好你嫁去,”唐月舒冷笑,“真为我考虑怎么不安排我进公司,真怕他儿子长大了争不过我是吧?” 唐月舒初中的时候,父母离婚,没多久她爸就再婚,生了个儿子,今年才8岁,狗憎人嫌的年纪,她不待见。 这涉及到家事了,唐烁衍没搭腔,不过他还是劝唐月舒好好考虑。 “你看徐伽奕那小子酒色不忌的样儿,能不能活过30岁都是个问题,我说认真的,”唐烁衍出馊主意,“你拖个几年,跟他结婚生个孩子,让他在外面玩,说不定他就早死了,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什么不得留给你和你孩子?” “你实在看不上他那基因,找别人生也行,别被发现了就好。” 要不是这是亲堂哥,和她有四分之一血缘关系的那种,唐月舒真想不认识他。 唐烁衍这小子的三观真的很有问题。 “说够没有?”唐月舒面无表情继续赶路,语气比零下的巴黎还要冷,“我要挂电话了。” “欸,别这样,哥辛辛苦苦给你周转生活费,你这个态度太让人心寒了,”唐烁衍谴责妹妹没心肝,“你爸都说了,谁敢偷偷接济你就冻结谁的卡,我偷偷找朋友给你转的钱,还找人给你寄东西,冒这么大风险你连句哥哥都不喊,出国几个月忘本了是吧?” 唐烁衍,三观真的很放肆但也真护短一男的。 “我要去当家教了。”唐月舒看了眼时间,真心觉得时间有点来不及。 唐烁衍又啧了声:“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去吃苦,说你什么好,你去当个家教能赚多少,我不是让人给你打钱了……” “嘟嘟嘟——” 他可爱的妹妹无情挂电话。 被挂电话电话的唐少看着手机笑了声,端起酒杯喝了口,旁边的狐朋狗友笑嘻嘻来了句:“烁衍,要不问问咱妹能不能看上我呗,我保证不在外面乱搞,保证让她随便花。” 唐月舒的美貌即便在他们这个圈里也是顶级的存在,不少人抢着给唐烁衍当妹夫的其实。 “滚。” 男人的承诺,信了半句都得倒霉几年。 唐月舒挂了电话之后匆忙赶路,人在异国他乡真的会学会勤俭节约,被她爸断了经济来源之后,她花钱都没敢太放肆。 光是每年的学费和住宿费用就是一大笔支出。 六月份计划出国留学的时候还没和她爸吵架,那时候没想着申请这边的学生公寓,后面想申请也申请不上,唐月舒花钱租了个几十平的房子。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严重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那会儿她是想在市中心整个起码两百平的房子的。 她和家里吵得厉害,走的时候就收拾了两个行李箱走,好多衣服首饰没带上,现在也没那个动辄几百个w的实力了。 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温室花朵不得不考虑自食其力。 早知道那时候应该拿点珠宝,典当了也能卖不少钱。 草率了。 唐月舒现在赶着去的是一个中文家教的委托,在这边找兼职并不容易,但唐烁衍那边不能一直指望。 她爹这事做得绝,不仅不让家里人接济唐月舒,连她那些交好的朋友家里也被他传过话。 老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逼她低头。 相对比一个靠家里资源过活的小姑娘,当然还是大家长的话更有含金量。 以唐月舒的性子,她不乐意拖累朋友,也不乐意示弱。 她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多赚钱。 这个中文家教的兼职时薪30欧,对比唐月舒这几个月接触到的兼职,待遇算是很不错了。 想想几个月前,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为五斗米折腰。 距离不算很远,唐月舒干脆步行过去,但是今天出门迟了,她昨晚熬夜画稿,早上差点听不见自己的闹钟。 室外呼出的气都冒白烟,唐月舒脚步没停,迟到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刚好前面是个拐角,唐月舒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想拿出来看一眼,顺势低了头。 没注意到就在那个拐角的另一侧,有人也顺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角都存在盲区,更别提唐月舒的注意力在别处。 很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 等唐月舒余光瞥见前面有人,还是一个端着咖啡的人时,已经迟了。 他们撞上了。 唐月舒的脚步不慢,就这么直愣愣撞入人家怀里。 对方比她高不少,先撞入唐月舒鼻翼间的是一阵浓淡相宜的男士香水味,不太熟悉但是好闻,然而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咖啡味。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背,不算烫,但是显然,她的大衣遭殃了。 L家限量的长款大衣,时尚又保暖,唐月舒很喜欢,最重要的是,以她现在的财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消费他家的任何产品了。 之前天冷套上这件外套时,唐月舒还在心里感慨幸好以前够败家,也感慨离家的时候够聪明,带了几件贵的衣服。 “抱歉。”唐月舒听见对方用法语道歉,声音听着清润又带着些低醇,语调舒缓,这一声听着就让人觉得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只是唐月舒的外套是白色的,咖啡渍撒在上面格外显眼,她下意识蹙了眉,只是很快就想起来,刚刚是她往对方怀里撞。 正要抬头,跟前的男人伸手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那条手帕被掏出来的时候还是叠得整齐的模样,上面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他垂眸去为唐月舒擦拭手背上的咖啡,整个过程,他的手没有直接触碰唐月舒的皮肤。 很绅士。 紧接着是外套上那片污渍。 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手帕没办法将咖啡渍擦拭干净。 唐月舒这时候的注意力在对方的手上,显然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又匀称,指甲盖修剪短圆干净。 她抬眸,看到了一张属于亚洲人的面孔,他拥有一张让人觉得惊艳的脸,五官分明,眼睛深邃似汪洋,霞姿月韵这个词一下子就在唐月舒脑海中浮现。 这个长相有点像是唐月舒少女时期很欣赏的港星,气质很出众,而且对方的身高在欧洲区看着也丝毫不逊色。 唐月舒不确定这位是不是同胞。 对方先开了口:“Chinese?” 唐月舒先是一愣,随后点头。 跟前的男人切换成了中文,很标准的普通话:“实在抱歉,我赶时间,这是我的名片,你之后联系我赔偿你的外套好吗?” 刚刚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唐月舒想说不用,但是对方的名片已经塞到她手上,之后他拿着手上还剩小半杯的咖啡和唐月舒擦肩走过,那条手帕也留给了唐月舒。 他看起来确实赶时间,唐月舒转身看了会儿,看见他上了路边的一辆凯迪拉克。 唐月舒回过神来看手中的名片。 是一张全黑的卡片,上面用烫金工艺写着名字和联系方式。 林川。 这是他的名字。 名片上还有个地址,写着是港城的某个公司,没说明职位。 唐月舒对那边不熟,没听说这个公司,也不是很在意。 唐月舒随手将名片塞包里,继续赶路。 刚刚的意外其实她的责任更大些,就是可惜了她的外套。 估计要报废了。 ------------ 2 02 另一边,车上的林川坐稳,旁边的助理马上就注意到他外套上的水渍。 虽然是深色的外套,但是沾着水渍也能看出来。 “林总,你咖啡洒咗?使唔使我去买……” 林川摇头:“唔使,开车先。” 他赶时间。 这次来法国的出差并不算临时,但早上和合作方的会面时间有了小小的改动,导致现在时间有些紧迫。 等下车的时候,林川身上的大衣已经换了一件,都是大同小异的款式,在车上备着,就是为了防止各种突发情况。 刚刚咖啡洒了那一出,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名片已经给出去,如果对方需要赔偿,她会主动联系。 —— 唐月舒还是在约定时间前一分钟到了雇主家里。 这次她服务的对象是一个十几岁,正处在青春期的小姑娘,听说她想要申请中国那边的学校,所以需要中文家教。 如果唐月舒教得好,那这将是一份相对长期的兼职。 当然这点钱对于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蚊子肉也是肉,她没什么好嫌弃的。 小姑娘的中文基础有点,但是不多。 唐月舒想起自己以前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作为一个传授知识的身份在赚钱,估计让她那些表面朋友知道能在背后笑死。 没办法,人要为自己的骨气承担起责任。 两个小时的家教时间过去,唐月舒和小姑娘说了再见之后回去,原本想去买点菜研究中餐,最后还是去打包了一份。 她的厨艺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留子们在外最关心无非是哪里有好吃的华人餐厅以及pdf。 唐月舒来这几个月,刁钻得不行的舌头已经在逐步降低标准。 刚来的时候,她加了几个留学生的群,里面会做饭的成为合租抢手货。 可惜唐月舒真接受不了合租。 后来群里偶尔吆喝着出去party,或者各自交换家里千里迢迢寄过来的特产,譬如一瓶小小的老干妈也能成为留子们心中的白月光。 回家后唐月舒看着雪白外套上那一处显眼的咖啡渍叹气,刚才回来路上看到干洗店,人家看见她衣服上的标就连连摆手说洗不了。 唐月舒对布料不是一无所知,这个衣服确实不好洗。 洗不干净是一回事,万一洗坏了人家还得担心她会不会讹他们。 不过衣服不是完全没救,唐大小姐在处理衣服方面还算专业,她吃了饭之后趴在衣服上面咖啡渍那一块画了个图,想着明天去买点颜料爆改一下大衣。 只不过这样一来,可能她六位数的大衣可能四位数都不值了。 但唐月舒没想过拿它卖钱,值多少钱对她来说不重要。 至于那一条价值不菲的手帕,被唐月舒洗干净拿盒子放了起来,按道理说她应该还给人家,但是她没想着和那位先生提外套赔偿的事,实在懒得联系。 而且对方当时看起来没有要将手帕要回去的意思。 周末就在各种琐事中过去。 唐月舒就读的是艺术类专业,工作日的日常大多是上课、拍图、画图。 她本科就是法语专业,在交流上法语和英语都没有问题。 说起这个,高中的时候唐月舒本来是想选金融专业的,画画在那时候只是她众多爱好里面不值一提的那个。 只是她爸当时很专制地建议她选择法律或者语言类专业,顾名思义这种专业适合女孩子。 当然,唐月舒当初听他的只是因为刚好不排斥这个专业而已。 想来大学四年还是为她这会儿离家出走打下了相对不错的基础,唐月舒的法语是初中就开始学的,那会儿她妈和一个法国男人结了婚,唐月舒很天真,想着以后来法国看望她。 结果没几年,她妈又离婚了,也不住法国了。 大概是觉得婚姻实在是一场束缚,她妈后面光谈恋爱,不结婚了,据唐月舒所知,她妈谈过的年纪最小的男朋友只比她这个当女儿大7岁。 因为语言沟通上没有障碍,唐月舒和同学的关系都还可以,什么分组对她来说没有落单的风险。 唐月舒来巴黎之后在几个社交平台上注册了个新号,自己出镜拍点日常素材,同时想着以后宣传一下自己的品牌。 其实本来没这么难的,她在国内也认识些明星和网红,原本可以邀请他们帮忙宣传,但现在因为资金等问题,一切还是得从最简朴的来。 感谢爹妈生了不错的脸和身材,让唐月舒也收割了些颜值粉。 她的账号数据还可以。 只是服装设计远没有只是画图那么简单。 要将设计图变成实物,光是挑选布料这一步就能将人难倒,唐月舒现在只有自己,进展艰难。 钱不够,人也没有,名气更没有。 她总不能在巴黎读两年书,然后灰溜溜回国继续被她爹拿捏在手里。 说句实话,老唐现在正值壮年,就算是要争家产,也不会是这几年,他的财产要怎么处置,还真轮不到唐月舒管。 这也是唐烁衍劝她低头的原因,钱和任性哪个重要,大部分人都清楚。 他们这些人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自由的,花钱如流水,谈几个也没人管,只要做好面子工夫就行。 自由嘛,相对的。 这就不得不提唐大小姐的犟种脾气了。 她就是不乐意在这件事上低头,像父母一样联姻,生下一个孩子,再各自寻乐? 那个孩子和当初的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该愁还是得愁。 万事开头难,像唐大小姐这样没有半点经验的就更是这样。 唐月舒找了一个餐厅服务员的兼职。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份当服务员的工作,早在刚来的时候,唐月舒就在餐厅里当过服务员,不难,只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勤工俭学,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下。 生活确实很能磨砺人,现实也教人低头。 唐月舒身上穿着工作服在为客人提供微笑服务,进入十二月之后,这边的圣诞氛围就日渐浓厚,餐厅提供的工作服都换了花样,带着圣诞元素。 她的白衬衣上搭配了一个红色的领结,上面印着绿色的圣诞树。 一切还算顺利,直到她服务的这桌客人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眼神让人不适,他和对面的朋友一唱一和用法语说着些不太恰当的玩笑话。 唐月舒一开始假装听不懂,直到对方问她需不需要sugar daddy。 “……” 出门在外,唐月舒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确实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盯着那种看起来在经济上窘迫的学生,想要用金钱买青春。 唐月舒的账号注册后没多久就收到不少类似的消息,说每个月给她多少多少欧,又承诺给买什么礼物,只需要她付出陪伴就可以。 但现实里碰见的其实不多,得益于出国前带来的各种衣物饰品,走在大街上估计没几个人会觉得她穷,奈何现在身上穿着工作服,她又生了一张很出众的亚洲人面孔。 尽管欧洲这边对亚洲面孔的审美不算统一,但有些美貌其实某种程度上是公认的。 唐月舒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星探找上门来问她想不想当大明星,那时候的唐大小姐刷着她爹的副卡,各种人上前来想要和她结交,她真想混娱乐圈,家里能给她买下一个公司。 老唐现在停她的卡,不是因为真想和女儿断绝关系,他就是大男子主义那点毛病犯得严重,她真愿意低头回去,她爹能把前几个月的钱都一次性给她补回来。 但来句无病呻吟的话,唐月舒确实觉得这种日子有点没意思。 她爹明明有养她一辈子的能力但不乐意养,也有培养她独当一面的能力但不愿意放权。 他挑的那什么自认为很好的女婿,连长相都不是唐月舒的审美。 父母子女一场,拧巴的时候也是真拧巴。 唐月舒的脾气比之前好了不少,导致她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这桌的两个人。 两个模样看着都能当她爹的白男,外在形象上很让人失望。 只是这两人的声音不算小,有几句传到了后面的桌子。 隔壁桌是两个年轻的男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面朝前,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毛衣,体格看着健壮,敞露的皮肤能看到点纹身的痕迹,头发染了灰色,显然出门前还特意抓了发型,他的大衣被搭在椅背上。 他看着前面慢慢皱眉,随后和对面的友人吐槽:“这俩男的也太不要脸了,出门不照照镜子好歹也看眼自己的钱包吧,兜里多少米儿啊就想给人当糖爸?” 这句话吐槽完,对面的人还没说什么,他下一句就又来了:“哎呀我真受不了这种鲜花插牛粪上的感觉,林川你说我待会儿跟人家小姑娘说有个好心人不求回报就想给她送点钱,她会觉得我癫吗?” 被他cue到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嘴,随后抬眸缓缓道:“你想当这个好心人的原因应该是因为你觉得人家漂亮,别人配不上,但是你可以,本质上也是想和她发展后续,没比别人高风亮节多少。” 真是一语道破。 秦绍闵啧了一声:“你要是回头看一眼,说不定你也愿意当这个好心人。” 林川受到的教育并不允许他此时做出这么没教养的事——特地转身去打量一位女士的相貌和身材。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干这种慈善事业。” 他不知道这是一句以后会将自己脸打肿的话。 ------------ 3 03 秦绍闵笑了声,象征性拍拍手:“不愧是你,资本家。” 林川不说话了,秦绍闵是他的大学同学,一个来自大陆某个偏北的省份但是口音十分五湖四海的人,在港城几年却始终学不会几句标准的粤语,连听都听不太明白,但是普通话有时候倒是能听出点塑普的感觉,还会故意地夹几个英文单词。 这位在语言上看不出什么天赋的少爷,在大学毕业之后回家里公司混了两年,突然跑法国这边留学,林川听说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唐月舒很平静地拒绝了两位客人的提议。 生活已经将她磨砺的能够麻木应对这种骚扰了。 只是这两个白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伴一起更有胆子了,在听见唐月舒的拒绝之后,反而笑得更露骨,他们开始问唐月舒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住哪里,平时生活费够不够用,每个月给她2000欧愿意吗。 说实话,2000欧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放在以前,唐月舒压根没觉得这是多少钱,现在自己开始勤工俭学,才觉得抛开家世,2000欧真不算好赚。 她的好脾气到这里已经算是底了。 一份兼职而已。 她目光冷下来,这时候脑回路无比的清晰,用法语问候别人全家的词汇在她脑海里来回转了一遍。 正要开口的时候,邻桌忽然传来一声法语的问候,还带着点让人觉得亲切的口音,意思大概是:“朋友,你觉得我需要一个sugar daddy吗?我保证好好陪你。” 唐月舒循声看过去,声音来自一位宽肩窄背的魁梧年轻人,看得出平时是健身房的常客,亚洲面孔,敞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处的皮肤可以看到一片青黑色的纹身,衣袖应该特意撸起了,也是大花臂,看着并不好惹的模样。 他笑着冲那两个白男挑眉,做了个挑衅的动作,这两个不禁激的男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结果那桌的两个男人也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唐月舒注意到他们体格上其实都不算瘦,起码比这俩几十岁还不老实的白男要健壮得多。 这大概颠覆了这两个白男对亚洲人体格的刻板印象,他们眼神闪烁了一下。 经理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快步走过来了解情况。 唐月舒听见仗义执言的那位同胞和经理说他为和性//骚扰女性的人同一家餐厅就餐而觉得愤怒。 大概是因为发表不满的人是客人而不是唐月舒,声量大到已经让其他就餐的客人也注意到了,异样的目光在两个白男身上流转,经理很快上前去沟通让那两个白男离开餐厅。 唐月舒失去了口吐芬芳的机会,但也因此保住了工资。 有的人就是欺软怕硬,不分国籍人种。 唐月舒从口音就能听出来为自己仗义执言的男士是同胞,她应该去道谢的。 只不过当唐月舒走到他们桌旁边,目光扫过刚刚一直没认真看的另一位男士脸上时,她愣了一下。 上一个周末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被惊艳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唐月舒长这么大,其实见过的生得好看的人不少,有的人虽然好看但是相貌没有多少记忆点,见过就忘了,但是也有人长得让人念念不忘的。 眼前的林先生就是后者。 唐月舒打量对方的同时,林川也正抬眸,目光落在这位被秦绍闵称赞相貌的服务员脸上。 他的眸光短暂停滞,随后恢复平静,显然也记得她,对唐月舒道:“又见面了,之前怎么不联系我?” 林川说完这句话之后,可以明显察觉到他的好友秦绍闵先生的目光中出现诧异,他用一种看见了新奇事物的眼神来回打量唐月舒和林川,不知道在脑补了什么画面。 唐月舒没想到还能在巴黎再次碰见这位短暂惊艳过她的同胞。 她的语言系统切回了国语:“没事,那天是我鲁莽,不是你的责任,外套现在还能穿,不用赔。” 唐月舒明显感觉到,刚刚那位仗义执言的纹身哥在听完后眼里都失去了光,他大概原本以为她和他的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故事,结果他现在是一只吃瓜失败的猹。 “咖啡渍洗干净了吗?”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口问。 唐月舒:“?” 她有点没太明白,反应迟钝了点。 紧接着就听见他说:“既然没洗干净,那就是我的责任,外套买来多少钱?” 唐月舒:“?” 她从未见过如此上赶着送钱的财神爷。 直到收到转账,唐月舒还是不太相信,财神爷就这么在她拒绝好几次的情况下给她赔了外套的钱,原价。 说实话,唐月舒是缺钱的,所以在对方坚持要赔偿的情况下,她没有坚持拒绝。 大概是唐月舒的神情看起来很惊讶,对方轻声解释了一句:“我知道你没有讹我。” 言下之意是他也懂点品牌。 “……” 唐月舒对这位同胞的印象真的很好,他是个好人,绝对的。 她对两位好人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他们应该是谈事情,在餐厅坐了很久才走,唐月舒发誓自己今晚给他们服务时一定用了自己最好的服务态度。 今晚的兼职排除一开始的不愉快,接下来的时间,唐月舒的心情都相当愉悦。 更别提除了外套的赔偿以外,她还得到了一笔小费。 周五晚上的的生意好,唐月舒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区域在晚上十点之后依旧热闹,附近有几个酒吧和中餐馆,有时候这个点了中餐馆外面还能看见外面排着队,不过这几天天气冷,可能有些人不太乐意大冷天出门。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胃,唐月舒始终觉得中餐就应该统治全世界。 她刚走出来,室内外的温差让她短暂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从天堂到地狱。 目光一扫,她忽然看见两个小时前还被她称赞为好人的两位帅哥缓步从其中一间酒馆走出来。 两位气质各不相同的亚洲男人,那位纹身的先生嘴里说着什么话。另一位姓林的财神先生侧耳倾听。 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们身上,两人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画面很养眼,何况在异国他乡看见熟悉的面孔其实很让人觉得亲切。 唐月舒不觉多看了两眼。 只是她没有再上前去搭讪的意思,显然他们的关系正常来说应该止步于萍水相逢。 她站在一个路口前等着红绿灯,横竖没事干,目光便干脆落在那两位同胞身上。 一阵冷风吹过来,唐月舒不觉眯了眼,她的半张脸被掩在围巾之下,再睁眼往转头往那边看的时候,恰巧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她和财神爷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唐月舒并不会因为对视而感到心虚,于是没有第一时间移开视线,只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盯着她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几秒。 几秒的时间或许很短,但是对于陌生人之间的对视,足够漫长了。 然而接下来的走向唐月舒有点看不懂,她看着那位长相上媲美男明星的财神爷迈腿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 唐月舒眼睁睁看着财神爷在她面前站住,垂眸问了一句:“我们有车,需要送你回住处吗?” 大概因为有财神爷的滤镜在,唐月舒此时并没有将眼前男人的话往别的方向想,她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并且下意识就要拒绝。 只不过那个“不”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低声说:“你左手边有人一直在看你。” 这句话说出,唐月舒转另一边看了眼,就这一眼,看得她冷汗骤流。 今晚餐厅里碰到的那两个男人就在另一边,像是守株待兔一样等了她很久,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巴黎其实也不像一些国人印象中那么平和,就像每个地区都会有阴暗面一样,这里也不例外。 唐月舒加的那些留学生群里就有人经历过被抢劫和偷窃。 只能说哪里都有这种人。 唐月舒不确定他们一直蹲守着她下班的时间究竟是想做什么,但眼下她确实不适合自己回去。 她没理由拿自己的安全去赌两个陌生人的善良。 而另一边,眼前的同胞虽然也是陌生人,但是他们不久之前帮过她,看起来更善良些。 林川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里发了两次好人卡,他只是恰好看见了眼前这位女士也许今晚会遇上些麻烦,所以才贸然过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但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就是这么奇妙,他愿意为这位年轻的女士提供一些举手之劳的帮助。 “跟我走吗?”唐月舒听见跟前的男人问。 他顶着这样犯规的脸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唐月舒迷糊了一瞬,但她不是扭捏的人。 “那麻烦你们了。” 那边的秦绍闵就这么看着一开始和自己还说着话的人突然走开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哟,还是张眼熟的面孔。 “这是?”秦绍闵这会儿笑眯眯看着唐月舒,态度比今晚在餐厅时还要亲切上不少。 林川的语气依旧平静:“我们送她一程。” 秦绍闵是个很热情的人,他冲林川道:“行行行,咱林公子最热心肠了。” 随后打开副驾驶座上的门钻了进去,还装模作样和车外两个人说:“我容易晕车,坐副驾驶两位没意见吧?” “……” 很爱演一男的。 这是林川对他的评价。 林川为唐月舒打开了车门,他的举手投足都能看出教养,这对他来说是很自然而然的举动。 唐月舒道了谢。 晚上的巴黎更冷,进到车内之后唐月舒才觉得身体渐渐暖和了些。 车里不知放的是什么香薰,是一股淡淡的茶香,存在感不算很强烈,但好闻。 旁边的男人上车后,他的存在感很是强烈,唐月舒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空气在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很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绍闵转过头来:“妹妹,你住哪里啊?” 妹妹。 恍惚之间唐月舒还以为自己十六七岁,真是略显古早。 唐烁衍现在也不喊妹妹了,阴阳怪气喊她大小姐呢。 不过唐月舒还是很快就报了自己住址,她住的那块其实还算是市中心,虽然被断了经济来源,但是唐月舒的日子还是没能太将就。 秦绍闵显然是个很健谈的人,问了一下唐月舒读的学校和专业之后开始侃侃而谈,他不是那种聊天过程极力展示自己知识和阅历的人,只是单纯在异国他乡逮着个同胞想多聊几句的那种。 有种孩子憋坏了的感觉。 旁边的男人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偶尔副驾驶座上的朋友cue到他才搭腔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月舒其实是被秦绍闵邀请上车的。 不过坐在车内,再听旁边人的声音,总觉得那种大提琴般低醇舒缓的感觉更甚。 唐月舒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唐月舒认真道谢:“今晚真的多亏你们,谢谢了。” 秦绍闵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好友,见他无动于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林川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 眼看着唐月舒就要下车,秦绍闵开口了:“你看你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唐月舒不是没有碰过被要联系方式的情况,但是当事人坐在旁边,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朋友开口替他要的情况还是少见。 她转头看了眼当事人,当事人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没有这个意思。 唐月舒是个相对有眼力见的人,她正想着说什么话婉拒比较好,就听见旁边男声响起:“不用,没有这个必要。” 很温和又不失距离的语气。 ------------ 4 04 直到看见小姑娘的倩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一栋楼下,秦绍闵才恨铁不成钢质问林川:“你好端端干嘛不加联系方式?你要真没那个意思,你邀请人上车?” 秦绍闵现在看林川的眼神就像是看游戏里那死活带不起来的猪队友。 林川直直迎上前面带着谴责的目光,神色依旧没有起伏:“日行一善,怎么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 “……” 行,还嫌弃他龌龊了。 “你挺有意思,我这不是看你铁树这么多年了,寻思着能不能让你在巴黎来段艳遇,你是一点机会不把握。” 秦绍闵说着自己小声嘀咕起来,带着点不知哪里的口音:“早知道我自己加,人家小妹儿多漂亮啊。” 多一个美女在列表那也是他的荣幸。 林川不说话,没搭腔。 车子缓缓驶动,林川伸手轻揉了一下太阳穴,这几天东跑西跑,很是劳累,刚刚还喝了点酒,现在停下来,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林川,你在这边待多久啊?” “两个多月吧。”有个项目要跟进的时间比较长,这个项目对他来说也算重要。 秦绍闵啧了声:“两个多月,你就光知道工作和赚钱?没点对生活的追求。” “你对生活的追求就是谈恋爱吗?” 林川回想一下他那些朋友在男女之事上的各种混混乱乱,真心觉得拍拖不如揾钱。 秦绍闵觉得自己和林川之间出现了一条无法跨越的代沟,于是他说出了一句经典的话术:“等你真喜欢上一个人就懂了。” 林川不仅不理解好友的苦口婆心甚至还发出了锐评:“你现在说话和我妈越来越像了,你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秦绍闵:“……你不会觉得你很幽默吧?”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 回到住处的唐月舒躺在沙发上放空了很久,她这房子的布置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搭配起来的,沙发套是那种浓郁得不行的绿,房子的布置走复古风,她躺在上面,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什么兼职。 今晚这个餐厅是不能继续去了,有的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她有什么事,国内那边山高水远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何况认真说起来,兼职餐厅服务员这样的工作得到的报酬远远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不是一份值得长久耗费时间的工作。 她才22岁,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安逸的富太生活不是不能过,只是命运不掌控在自己手上的生活,她有点过腻了。 用唐烁衍的话来说,她现在就是自讨苦吃。 年轻人乐意吃点苦怎么了? 放空了一会儿之后,唐月舒爬起来开电脑剪辑最近拍的视频素材。 这个年代,互联网是一个好东西,流量也是。 她上一个视频的流量不错,粉丝涨了些,这让唐月舒看到了另一种职业发展的可能。 这两天唐烁衍旁敲侧击她现在的情况,有意无意又提起回国的事,说她爸最近身体哪里不好的,唐月舒就大概明白,唐烁衍这株墙头草开始摇摆了。 “男人靠不住”这句话真是刻进了她的DNA里。 在出国之前,唐月舒很任性地将亲爹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其他过来当说客的人,她也没搭理。 对于一直养尊处优长大的人来说,能够有勇气脱离家族的机会并不多,她说不定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不撞个头破血流都不会考虑回头。 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观念熏陶对唐月舒来说有好有坏,她确实做什么都有点魄力,但难免会有点眼高手低的毛病——这几个月现实教她做人,毛病治得七七八八了。 剪完视频已经很晚了,唐月舒匆匆洗个澡后脑袋沾枕头就失去意识了。 只能说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真和徐伽奕那玩意儿结婚了,结婚之后天天面对着那张肾虚的脸,还要和他生一个拉低自己基因水平的娃。 浑身大汗醒过来,唐月舒坐起来冷静冷静。 谁家好人做这种现实向噩梦啊? 吓人。 醒来那一瞬间她就想买机票回国将姓徐的那玩意儿刀了,处理了他这个噩梦才算一了百了。 一个噩梦让小唐的事业心在短期之内达到巅峰。 周末照常得出门兼职家教,唐月舒不知道为什么意外受这些小孩的喜欢,通常雇主家的孩子会愿意接受她的第二次教学。 有时候她还会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什么赛道,她或许应该是教育界的人才? 出门前她还翻着桌上的纸质草稿看了眼,脑子里想着回来怎么修改。 近期有个比较大型的设计比赛,唐月舒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同时她还在网上接了两个画稿的委托。 有一技之长的人在赚外快方面确实会比容易些。 给人当家教的时候,唐月舒没看手机,自然也没关注自己在社交平台上的数据。 另一边,一大早起床被林川吵起来去健身的秦绍闵气喘吁吁坐椅子上喝水刷手机,一边语言上谴责对方:“你这辈子没健过身啊,非得大周末早上跑来健身,亏我以为你大早上想拉我上哪儿玩。” 林川慢条斯理回他:“不健康吗?” “……” 有时候真挺无助。 秦绍闵趁着这时候拿起手机刷了一下社交平台。 人闲着的时候就爱刷点短视频看看帖子什么的。 结果连刷了几个视频之后,秦绍闵看着一个视频好几遍,视频的配乐响了好几遍。 林川无动于衷。 直到秦绍闵踹了一脚他的裤腿,将手机递过来道:“林川你看看这上面的美女是不是昨晚那个?” 林川闻言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屏幕上,上面其实就是一个女孩拍摄的几十秒vlog,剪辑得很流畅自然,她是视频里的主角,没有看出加了什么滤镜的痕迹。 视频里大概是她一周里的日常瞬间,每次镜头扫到的时候都在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 很有感染力的一个女孩。 光是第一眼就能让人停下往下刷的手指。 “是她。”林川觉得只要是眼睛没问题的应该都能够认出来,她长得很有辨识度。 基本上见过她的人基本都能留下点印象。 这也是林川在街头匆忙一瞥后第二次能在餐厅将人认出来的原因。 林川看着好友给人家点上了关注,之后划拉她的评论区说:“你还别说,她这一看就是未来大网红的初期。” 见林川没什么反应,秦绍闵还特地将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你看看人家这镜头这内容,还有这脸蛋儿,我就跟你说,保不准过两个月再看,人家就几十万粉了。” 显然有人的心比那路边的石头还要硬,林川嗯了一声,没有否认秦绍闵的预判。 “所以呢,”他轻声反问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的人一直不开窍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秦绍闵没有再跟林川讨论他们前一天晚上邂逅的那位美丽动人的同胞。 这两人出身都优渥,身边好看的女性并不少,只是性格截然不同,秦绍闵就是那种热情开朗的花孔雀,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是类似交际花的存在。 不过他还是给这个大学认识的好朋友最后一句忠告:“哥们儿,和你说句贴心的话,你长相不错,但有时候还是得主动,你才能和别人有故事。” 林川:“……” 他没有将这句话当一回事,毕竟他随时有让别人主动的资本。 手机陡然响起,林川看了眼来电显示之后起了身。 “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开一小段距离,接通电话之后很自然而然切回了粤语:“妈咪。” 电话那头是他的母亲陈女士。 林川受到了来自母亲的质问:“我提前两个礼拜话你知,我有个姊妹嘅女英国留学返嚟,想介绍你哋识下,你转头就瞒住我去法国出差,系唔系专登嘅?” (我提前两周通知你,我有个好朋友的女儿从英国留学回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转头就瞒着我去法国出差,是不是故意的?) 林川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平时一家人沟通都是以粤语为主。 “点解咁谂我?”林川否认,但又补充了一句,“再讲我之前就话过,介绍朋友识下可以,如果是相睇就冇必要。” (怎么这么想我?再说我之前说过,介绍朋友认识一下可以,如果是相亲就没必要) 那边的陈女士听见这么一句,瞬间又觉得血压有点飙升了,她说:“我好似你咁大嘅时候,你都上咗幼稚园,你睇下你自己廿七仲系一枝公,你唔急我同你爹地都急啦。” (我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幼儿园了,你看一下你自己都27了还单身,你不急我和你爸都着急) 林川:“……” 大概经历催婚是他这两年比上班还要烦的事。 尤其是在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陆续结婚生子而他当了几次伴郎之后,林生和陈女士就更加着急了。 当然,林川的朋友圈里未婚的朋友更多,他父母这么忧愁主要是因为他身边一直没人。 某种程度上,他那些朋友现在谈得轰轰烈烈那几个显然走不到结婚那一步,门不当户不对的,家里也不允许,已婚的那几个以前也有别人,他们这种家族,婚姻大事多少会有点限制,林川也不例外。 他是个做事注重结果的人。 “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在他这里不成立。 “我会考虑嘅,唔使急。” 接触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士,相处两年,没有意外的话三十岁前他也会成为已婚人士。 ------------ 5 05 唐月舒基本到了晚上才发现自己的视频流量很不错。 她在几个平台上的账号各自注册了有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好的流量。 私信多得她有点回复不过来。 也就没办法一一查看。 但是评论区和私信有些在问她的穿搭,这让她想起了一个梗——一生要链接的中国女人。 看起来这个梗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流传了。 唐月舒身上的衣服大多找得到出处,但是有些其实是她自己的设计图制成的成品,设计图卖给了国内的一些店铺,这算是她目前收入的主要来源。 当然真要说起来,这些收入都比不上唐烁衍接济的那点。 但距离唐月舒需要的还远远不够,但是她要做什么这件事没和谁说过,唐烁衍自然也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打的钱够唐月舒在巴黎省着点花个两年了。 他的小动作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唐月舒她爹发现了,从唐烁衍这薅钱基本上不再可行。 唐月舒查看了一下账号的情况,思考了一下直播的可能。 倒不是她有多端着大小姐的范儿,有钱人其实也玩直播。 就看怎么个玩法。 有的人在直播间刷钱,有的人在直播间捞钱。 唐月舒是一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她研究了一下好些个热门直播间的内容,开始给自己搞策划。 不过国外还是国内,直播要留住人,无非是要看内容。 一个账号要有定位和相对垂直的内容才能留得住人。 但是万事开头难,什么能火什么不能火,有时候还真得看运气。 要说唐月舒现在最大的筹码是什么。 是她的脸。 私信里已经有人想邀请她当签约主播或者问有没有意愿当模特的。 以前就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无论男女,只要拥有相对不错的相貌再加上任何一个特长,都能过得不错。 只是唐月舒从前就生在罗马,这不是她要考虑的事。 周日晚上的时候,唐月舒第一次尝试了开直播。 一开始还在调整灯光和出境的角度。 直播间里面也没什么人。 因为事先有做准备,所以她很快就将调整得差不多了。 直播间开始慢慢进了几个人,大概没搞懂这是个什么类型的直播间,有人在公屏用英文发出疑问。 也有人将她定义为颜值主播或者才艺主播。 要不然说长得漂亮还是有用的,起码有人愿意点进她的主播间并且互动。 但是光有漂亮也没用。 唐月舒开始介绍自己,她给自己准备的介绍词并不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是在法国留学的中国人,会唱点歌和画画。 第一次直播,她并不将自己定位成音乐类型的主播。 但唐月舒的唱歌水准并不差,唐家要说没好好培养她吧,从小到大,琴棋书画这些才艺类的课她都上过,还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中国舞,各种乐器多少涉猎点,只是和家族企业相关的内容没怎么让她碰过。 该给她的股份自然是有的,但兴许因为她是女孩,她在一个刻板印象里直接失去了独当一面的资格。 唐月舒在国内的时候就被星探联系过,那时候家里不让干那种抛头露面的活儿,现在人在国外倒是当上主播了。 人生确实很精彩,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骨折点在哪儿。 她唱歌还不错,以前包厢里的麦克风到她手里别人就不开嗓了。 唐月舒唱了首传唱度比较高的英文歌,唱完之后直播间的人到了十几个。 也还行。 她喝口水,将自我介绍又重新说了一遍,回答了公屏的问题,对称赞她好看和唱歌好听的表达了感谢。 第一次直播,唐月舒还是新鲜感多点。 赚不赚钱这点暂时来说不算太重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大数据不知道会将她的直播间推送给哪一类人群,本质上有种开盲盒的感觉。 巴黎12月份的冬夜,室内远比室外暖和。 刷直播和短视频平台的人群里,年轻人占据了很大的比例。 市中心一家装修风格宛如宫殿的酒店里,巴洛克风格的内部装修,随处可见华丽的立面和精致的雕塑,套房内漂亮的水晶吊灯犹如艺术品,地面上的毛毯上印着复古的花纹,家具以深色为主,带着浓郁的权利象征。 书桌上的电脑被合上,林川往后靠椅背。 他的周末不完全算是周末。 尤其是在答应陈女士过年前一定赶回去之后。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室内太过于安静,他没有说话的欲望,也没有谈话的对象,之前秦绍闵死皮赖脸在另一个房间住了几天,昨天晚上人已经回去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很随机点开了一个平台,一点开是一对情侣的日常视频,不是很感兴趣,随后想点别的视频,手一滑不小心点了直播那边。 林川不是一个喜欢看直播的人。 他的时间向来不浪费在直播间里。 点错了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已经反应过来,想着划回去的。 然而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张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脸。 林川的眸光停顿了片刻。 有时候真不得不佩服大数据,就是昨天,秦绍闵拿着手机在他跟前提了那么一下,大数据就开始了。 他本来想点离开的,但是偏偏那时候,主播正在展示自己的才艺。 她在唱歌。 不知道是因为她唱得不错,还是刚好她唱的那首歌也出现在他的歌单上,林川没有在第一时间点出去。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林川当然是见识过并且理解直播的魅力所在的,只不过在他逗留那个两面之缘的同胞的直播间时,他依旧不认为看直播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具有成瘾性的。 屏幕里的姑娘具有很明显的面对镜头的青涩感,当然她已经做得很好,如果是初次直播的话。 之前听她和秦绍闵的对话,林川记得她应该学的是设计相关专业,现在看她的直播,林川反而觉得她更像是学音乐的。 尽管用的设备很简陋,但是音色和音准可以让人忽略这点瑕疵。 不过到这时候,林川才想起来,秦绍闵和人家聊天聊得那么熟稔,到头来其实小姑娘只透露了自己的姓氏。 她姓唐。 转账的时候倒是还看见了她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 横竖他只是想屋子里有点声音,林川在听完一首歌之后并没有选择退出去。 手机里声音继续响着,这位初出茅庐的主播和观众聊了会儿天,尽管直播间包括林川在内的观众还不够二十个。 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知性的温柔,长相也不错,林川现在愿意相信秦绍闵的眼光了,她看着确实像能在互联网圈钱的人。 他的目光没有再继续看屏幕,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对面建筑的屋顶。 在这个位置,刚好还能看见亮起的埃菲尔铁塔,作为标志性的地方建筑,它在夜晚亮灯后的美貌值得被称赞。 夜景很漂亮。 但是在这样冷的冬夜,此时此刻,林川也是不愿意出门凑这个热闹的。 思绪放空了一会儿,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手机那边传出的是歌声。 林川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在之前他对那位唐女士的印象比较模糊,现在的话,他会觉得她是一位比较有品味并且生得美丽的女士。 那种在异国他乡隔着手机屏幕和一位同胞产生品味碰撞的感觉还不赖。 她正在唱的是一首很冷门的中文歌,来自一位已经去世多年的歌手,他在世时不温不火,最具有传唱度的歌也不是这一首。 但是巧合的是,那首歌在林川的歌单上循环播放过很多遍。 林川还想再听听她唱什么歌时,就听见手机那头主播在用英文说结束语的声音。 她要下播了。 林川认为她的表演值得打赏点礼物,只不过在他充值的时候,直播间已经关闭。 “……” 第一天尝试直播的小唐在坚持一个小时后选择了下播,但是开播第一天的体验还可以,就这么一直保持在二十多个人的情况下,她还收到了点礼物。 她没研究提现什么的,这么点钱,远远还不到能让唐月舒稀罕着要去提现的程度。 直播一个小时耗费的精力比她去给人家当家教还要累。 但是平心而论,直播这条路子看着还是挺有意思的。 众所周知,互联网时代某种程度上也为很多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提供了机会,像唐月舒这种和家里半断绝关系的,说不定能指望一下。 横竖老唐不刷外网,她在外面怎么浪是她的事。 那种山高水远,家里管束不到的自由很爽,也很穷。 唐月舒停了直播之后还跑去电脑前修改了一下设计稿,将改过的二稿给甲方发过去。 之后洗漱,躺床上,安详睡去。 人一旦为遥遥无期的金钱奔波,就会陷入无休止的疲倦。 唐月舒算是看透这句话了。 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倒是乐意折腾。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唐月舒总觉得自己未来会事业有成。 大概这些年被金钱灌出来的自信。 ------------ 6 06 平心而论,唐月舒的课程并不算繁忙,但多数的作业都需要课后去完成。 人在国外也没办法和小组作业和解。 她的同学来自全世界各地,交流的语言主要是混杂着各种口音的英语。 但本地人其实也不少。 留学生之间有小团体是很正常的事,即便是唐月舒这样独来独往的,也有两个上课搭子。 这点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流利的法语和英语。 这周有个个人的汇报,小组里有个拍摄作业,这意味着在课后的时间里,唐月舒要和她的搭子们待在一起一段时间。 周末可能没有时间去兼职了。 唐月舒作为异乡人,适应留学生活还是花费了些时间的,她和同学也不是一开始就熟悉的。 法国留学虽然不完全算是她冲动之下的决定,但来的时候确实仓促,第一次出现在学校里面时唐月舒还在想要不要起个英文名或者法文名。 人在起名字这件事上多少会有点拖延症,后来唐月舒就放弃了,她自我介绍时用的是自己的中文名,同学老师们也友好,一开始还会认真学她名字的发音。 后来吧,因为她姓唐,就直接按照姓氏的发音喊她了。 到此为止一切正常。 直到没多久唐月舒发现他们将“tang”念成了“Tom”。 直接男女不分。 跟外国友人纠结后鼻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不是一个人这么喊。 她干脆就算了。 一个称呼而已。 于是在法国当两年“Tom”的小唐想开了。 但是她的两位作业搭子每次都能字正腔圆将她的姓氏喊对,甚至还很努力想要学唐月舒名字里的另外两个字,后来想想,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每次发音都标准,唐月舒才那么乐意和他们组队的。 她的课程安排并不算繁忙,工作日也能抽时间做作业,小组作业最麻烦的一点就是需要聚在一起商讨分工和思维碰撞。 他们约在其中一个人家里集合。 那是位巴黎本地的男生,叫Garrel,他长着一张很法国的脸,是那种大众印象里的法国帅哥,深褐色的发色,有点天生的卷,双眼深邃,瞳孔带着点灰绿色,脸庞的轮廓很精致,那双眼睛注视着人看的时候很是深情。 他的人缘很不错。 入学以来,唐月舒不止一次看见有人想约他共度美好周末。 周六上午是他们最后一次为这一份拍摄任务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另外一位队友是一位来自英国的女孩,年纪更小点,唐月舒听说她今年才19岁。 不过她很漂亮,金发碧眼,身高一米七八,是唐月舒喜欢的那种模特身材。 在作业完成之后,交由Garrel交上去。 唐月舒离开前,这位家住巴黎市中心别墅区的男孩注视着她礼貌询问她的平安夜是否已经有约,如果还没安排的话,他能不能邀请她一起共度。 现在已经是12月的第3个周末了,距离平安夜圣诞节其实不过是一周的时间,街上已经具有很浓郁的圣诞氛围,在放假和过年这件事上,全球差不多一个反应,下一周大家的心已经不在学习和工作上了。 这样的节日相约一起过,本质上带着点别样的暧昧。 都说法国是一个浪漫的国度,这里的男人和女人仿佛天生就会调情般。 只不过唐月舒以前就知道,“浪漫”的定义是相对的,如果浪漫是指某一刻看对眼之后的放纵,那这样的浪漫来得轻易,也来得轻率。 说句实话,Garrel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都让人觉得舒服,长相也足够帅气,唐月舒知道他大概有点喜欢自己,她没理由拒绝这样的法国帅哥邀约。 来法国留学两年而已,她不是来修行的,也不是修无情道的。 只是偏偏她这个太看重感觉。 帅哥很好,是她不来电。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唐月舒还是拒绝了。 拥有褐色卷发的小帅哥在听见她的拒绝后,脸上浮现失落,只是他没有强求什么,还祝唐月舒能够拥有一个开心的假期。 唐月舒在巴黎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她以前在京市时就是圈层里的焦点,夜生活的热闹其实离她并不远。 出国之后反而不怎么参加那些party了,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是真的不感兴趣。 以至于她看起来甚至有点不合群。 从同学家里离开,唐月舒回到自己几十平的小屋里,想起自己在国内那几个房子,当时走得急,她应该问问房产中介的,要是她那些房子要卖一套以现在的市场价能卖多少钱。 真不是唐月舒走到穷途末路,只是按照她现在的规划,短时间靠自己赚一大笔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在国外拉投资比在国内难多少,唐月舒心里有数。 晚上还是接了个家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月舒当家教的口碑太好,最近家教的兼职好像好找不少,酬劳方面也不错。 今晚是一位华侨为自己的儿子请了法语家教。 唐月舒的法语在和本地人沟通方面没有半点障碍,水平上得到不少家长的认可。 这次的雇主显然很富裕,居住在富豪扎堆的别墅社区,但是这里距离市中心并不近。 唐月舒过来这边有点费劲儿,不过她这次的雇主派了专车过来接她,说是这样更能避免麻烦,很贴心。 这一片入口处有门卫守着,一般情况下禁止外来车辆进入。 从入口开车进去都经过了好几分钟,不敢想象这大冬天傍晚,唐月舒自己步行进来的画面。 这幢别墅自带了一个小花园,种了不少绿植,即便是冬天也打理得非常好,角落里栽种了两棵腊梅,红梅绽开,很是惹人注意。 唐月舒不觉多看了眼。 她在大厅内见到了这次服务的对象,一个16岁的少年,因为语言上的困难让他很难融入现在的班级,所以家里为他雇佣了法语家教。 不过唐月舒并不是第一位。 她这位学生显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看唐月舒的目光里还带着打量,他用中文问:“你几岁啊?” 看表情像是嫌弃唐月舒太年轻。 他的母亲斥责道:“砚淮,不准没礼貌。” 初次见面以这样的态度问女士的年龄,显然是一件没有教养的事。 少年不说话了,但是看神情,唐月舒觉得自己大概是第一次给他当家教,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这幢别墅不小,往上走是一个旋转楼梯,很简洁的欧式装修风格,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 他们在少年的书房里进行第一节课的交流。 刚刚的谈话让唐月舒知道眼前的少年叫苏砚淮。 他的母亲给唐月舒准备了温水和一些水果。 之后书房的门被合上,就变成了唐月舒和家教学生的独处时间。 “我先了解一下你的基础。”唐月舒来了一个相对经典的开场白。 少年听见这句话时皱了一下眉,但还是配合唐月舒回答了些问题,但是看得出来,他其实对于学法语这件事上有一定的抵触。 学习一门新语言并不是容易的事。 唐月舒自己在语言上有点天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别人学起来多难。 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学习最开始通用的技巧就是死记硬背。 法语里的动词变位、阴阳性这些让人头疼,更折磨的人是它的一些词像是汉语里的多音字一样,长得一样,却是不同的读法和用法。 大概摸了一下苏砚淮的基础,唐月舒心里有数,开始给他上课。 她虽然不是专业干家教的,但是一些行业要领在这几个月也让她给摸索出来了。 苏砚淮总体还算听话,虽然看起来不太像想在法国待下去的模样,但还是配合唐月舒学下去。 像苏砚淮这样的家庭唐月舒也知道,父母工作安排大多都在国外,干脆就将孩子也弄到身边来读书,只是融入新环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语言不通的环境。 尽管有些学校说是全英授课,但也不能要求课余时间所有人都跟着讲英语。 据她所知,一些亚洲面孔的学生在学校里被孤立其实还算常见,就是没有一起玩的人那种。 高中生的心理状态大体还是脆弱的,需要呵护一下。 唐月舒对雇主自然不会有坏语气,就算对方学得再烂,她也能保证自己的语气是温和的。 这和辅导自家孩子做作业可不是一个级别,她领工资的。 唐月舒给苏砚淮安排了个小作业,之后出了书房找洗手间。 出来书房的时候能听见楼下有男人的说话声,听起来应该是这一家的男主人回来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靠近阳台,顺便走两步欣赏了一下这边往外看的风景。 只能说远离市中心的富豪区能够受到青睐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边挂着弯月。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唐月舒回头看了眼。 她原本以为会是这家的孩子父母或者菲佣,但她意外看见了一张很眼熟的脸。 巴黎或许真的不大。 哟,这不财神爷嘛? ------------ 7 07 唐月舒看过去,不远处的男人西装革履,身上深色的西服剪裁得体,加上身姿挺拔,平添些清冷。 他可能没想到阳台上有人,浑身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气息,在与唐月舒对视上的那一眼时,眸光都是淡漠的。 这是他们在一个月内,在不认识的情况下遇上的第三回。 但他们的关系依旧是陌生人。 唐月舒不知道林川出现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她家教的那位学生已经16岁,按照财神爷的模样看,他应该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 “林先生,好巧。”唐月舒先开了口。 林川对于在这里碰见唐月舒同样惊奇,尤其还是在这道声音昨晚还从他手机里传出的情况下。 他来法国出差,夜生活并不算丰富,当然,他很满意这样的状态。 但是晚上在酒店待着总还是太安静的。 他当然不是只看过眼前这位女士的直播间,只是看来看去,发现还是她的直播更适合消磨时间。 林川很欣赏她的歌声。 眼下再次见到本人,林川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唐小姐是小淮的家教?”他问,刚刚在楼下听苏砚淮的母亲提起给他请了个法语家教。 她还开玩笑说早知道他会在巴黎逗留这么久,就应该将儿子打包好送过去跟他一起住,让他带着好好学学法语的口语。 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 只不过林川看见唐月舒时,忽然想起来碰见她以来,她先是在餐厅当服务员,又是在网上开直播,现在还兼职做家教,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也同样行色匆匆。 她看起来很缺钱。 但是从林川不慎弄脏的她那件外套看起来,好像又不应该是这样。 一位漂亮的,多才多艺甚至身上穿戴都不算便宜的女孩,她看起来应该是被富养长大的。 事实却是她似乎很努力在赚钱。 唐月舒嗯了一声,随口问候了一句:“林先生是来做客的吗?” 这其实并不难看出,从之前见过的两面就能看出,林川更像是来这边谈生意的人。 林川没否认,他的神色淡淡。 唐月舒将阳台的位置让给了他,“我先进去看看小淮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苏砚淮的母亲很是财大气粗,不仅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雇佣唐月舒,甚至一来就是三个小时。 长时间学习,不仅学生需要课间,家教也需要。 唐月舒重新进书房前还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一道闷闷的少年音:“请进。” 她检查了一下给苏砚淮留的小作业,发现他在笔试上的基础还挺不错,问题就出在听和说上。 这是学习一门语言最基础也是最难办到的事。 她安慰了一句:“没事,这个不需要着急,语感和发音只要多锻炼会慢慢进步。” 说实话,苏砚淮的基础比唐月舒接触过的一些学生要好得多,只不过少年心态,他大概习惯了当天之骄子的时候,陡然到了陌生的环境,校园生活和人际交往方面和以前不同,有点厌学的心态。 这种情况在年纪小点的留学生不算少见。 苏砚淮听见唐月舒的安慰后反而冷哼了一声:“你们学得好的人当然是这么说。” 唐月舒:“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很糟糕,慢慢就好了。” 她这么说,少年来了兴趣:“你怎么学的?” 唐月舒:“找法国人交朋友。” “……” 苏砚淮:“我讨厌他们。” 唐月舒反应平静:“没关系,你也讨厌我,不还是听我给你辅导吗?” “你——”少年脸涨得微红,尤其是他的皮肤比较白,衬托之下就更加明显了。 “开玩笑的,”唐月舒笑了一声,“我相信你是肯定不是这种人。” 少年明显又被她噎了一下。 但是张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闷闷地继续低头。 “你怎么这么自来熟?” 唐月舒实诚:“没有,是因为你妈妈太大方了,我喜欢她,对你是爱屋及乌。” 苏砚淮:“……” 这个家教是真有点讨厌了。 一个晚上三个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中途苏砚淮的母亲过来敲门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在唐月舒拒绝之后还是端来了精致的小蛋糕。 唐月舒晚上其实不怎么吃东西,以前还能吃点夜宵,但是法国餐饮治好了她这个毛病,真不敢想象以后回国当天,她能在饭店干出多惊人的消费。 以前就有个留子朋友,去的是德国,说好去三年,后来没能成功毕业,延毕一年,后来好不容易毕业了,回来在饭店点了人家一本菜单,一边热泪盈眶一边吃。 旁边陪着一块接风洗尘的朋友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谁知道这孩子在国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唐月舒现在是真理解了。 她伸手去拿了个小蛋糕吃。 苏砚淮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你不是说晚上不吃东西吗?” 唐月舒回答得一点不心虚:“现在想吃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下告诉你的妈妈,说都是你吃的,维护一下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别让她觉得我是心口不一的人。” 少年瞪大了眼睛:“凭什么?” 她不应该维护一下在他这里的形象吗? “因为是你妈妈才是我老板呀,她留下我才有用啊,你说了不算数,苏同学。” “……” 唐月舒下楼时,她没想到她的财神爷先生还在客厅和这家的男女主人在商谈事情。 当然,选择在客厅而不是在书房里谈的,想必不是多正式的事。 唐月舒是一个相当合格的家教,她和这对父母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儿子的法语情况并且说了一些涉及心理的内容,当然听不听取是他们的选择。 苏砚淮的母亲起身道:“辛苦你了唐同学,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说完这句话后,从唐月舒下楼就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林川也站了起来道:“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拜访你们。” “阿川,你这就回去了?”这家的男主人开口挽留,“砚淮之前还念叨着你呢,今晚在我家住下呗。” 他这么说着,刚还在楼上的少年走下来,走到最后几步的时候脚步明显加快,声音里带着雀跃:“川哥!你来我家怎么不说一声?” 林川看着明显比记忆中要高出一截的少年,轻笑了声:“小淮都长这么高了。” 听起来这是一个要叙旧的场面,唐月舒的存在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对着她拽着一副酷哥模样的少年对着另一个像小狗一样摇尾巴呢。 ? 这两副面孔? 苏砚淮显然想劝林川今晚留宿,只不过他的川哥说了明早还有事,要回酒店,说了过几天再上门拜访。 唐月舒是和林川一起走出门的。 一出门,唐月舒就被冷风吹了个一激灵,冷是真的冷。 但是忽略冷,这边的夜景真的很适合散步。 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是送唐月舒来的那辆,另一辆是林川的车,是唐月舒坐过的那辆凯迪拉克。 至此,唐月舒和林川两个人没有再对话。 虽然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但是他们本质上依旧是陌生人,当然,在唐月舒这里,这位同胞的形象更加积极且正能量。 财神爷,中国人最爱的男人。 不分性别的爱戴。 唐月舒坐上了雇主为她准备好的车。 她坐的这辆车先开动,后视镜里往后看,还能看见他们在门口说话。 车子往前开,唐月舒坐在后排,往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她今天也算是跑东跑西,说不累那是假的,现在坐在车上,神经放松下来。 只是等车子开出了那个社区不远,突然就熄火了。 其实从车子的速度变得不太对时,唐月舒就睁开了眼,等车子在路边停下,前面的司机回过头来用法语说车子抛锚了。 他打开了双闪灯,先下车检查了。 唐月舒没有一直坐在车里,她也下车看了眼。 可惜她也不太懂这些。 司机简单检查了一下后和唐月舒说需要打电话联系人来拖车,让她回车上先等等。 “……” 想要回去的路程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遥远了。 这个区域显然不好打车。 在唐月舒想要重新回到车上取取暖时,后面远远有一道车灯打了过来。 在这个时候从他们后面开车过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出意外。 果然,后面开来的那辆凯迪拉克在距离他们一小段距离时缓缓停下,片刻,后座上的人走了下来。 唐月舒看着男人慢慢向自己走近,还没等她开口,眼前的人便开口来了一句明知故问:“抛锚了?” 她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司机说要等人来拖车。” 唐月舒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眼前的财神爷脸上,她相信他应该是可以看出她现在需要帮助的。 异国他乡,遇到困难求助一下同胞。 不丢人。 林川并不瞎,他很轻而易举就发现眼前的女士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亮些。 上一次看见她这么亮的眼睛,是他在餐厅给她转了一笔赔偿款的时候。 “唐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林川问。 ------------ 8 08 主动对一位同样远在异国他乡的同胞提供帮助,可以看出这位男士的热心肠以及绅士。 唐月舒很欣赏这位林先生高尚的品格。 她非常落落大方地表达了自己诚挚的谢意:“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林川:“?” 这是他第一次从眼前这位年轻天真的女士口中听见她颁发的好人卡。 林川平时工作比较忙,但他也是上网的。 “好人卡”这个梗他当然知道,只不过眼下他只是轻笑了声,邀请唐月舒上了车。 司机那边看见自己的乘客有人接手,松了一口气,表明让唐月舒先回去,他在原地等待拖车。 唐月舒第二次上林川的车,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她现在心态都调整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位林先生的气场依旧很有存在感。 车里很安静,前面司机播放着很舒缓的纯音乐,氛围其实还不错。 但这段路程其实不算近,一直不说话的氛围会显得有几分尴尬。 唐月舒余光往身旁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闭上眼睛在小憩。 那这样就不尴尬了,他闭目养神她也闭目养神。 说不清是因为司机开车开得稳还是着车里的味道让人闻着舒心,唐月舒原本只是想闭眼休息一下,结果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她不知道怎么的眼皮子一沉,靠着后面就睡过去了。 不过她的脑袋还是下意识知道要远离男人,往的是车窗那边的方向靠。 她来巴黎之后其实一直都保持着一名年轻女性在异国他乡独居的警惕,但是今天确实很累,加上坐在被她单方面授予好人卡的同胞车里,她给予的信任值显然不是别人可以比的。 还是在车子转弯的时候颠簸了一下,她醒了过来,看见旁边的街道已经很眼熟,距离她的住处很近了。 唐月舒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手机上拨弄的,她这一段路程睡了几乎全程,不知道睡的过程有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她觉得应该没有的。 就当是没有吧。 “醒了?”旁边的男人开口。 唐月舒这时候隐隐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她嗯了一声。 就这么点时间,司机停了下来。 唐月舒到楼下了。 她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林先生,今晚多亏你了,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再见。” 林川冲她颔首:“注意休息,再见。”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 在异国他乡的巴黎,至今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两个人,在很巧合的情况下见过三次面,并且产生一些交集。 如果是别人,或许已经开始感慨缘分,并且开始别的接触,起码不会连联系方式都不加。 但是在他们身上,一个两个都没有要往下发展的意思。 巴黎确实是座浪漫的城市,只是这两个同样国籍的人中间似乎隔了不少东西,他们不适合接触下去。 又都清醒这一点。 某种程度上的一类人。 所以他们在车上其实没多少沟通的必要,寒暄是大多数中国人都免不了经历的场面,能够快速拉近两个人或者一群人的距离,不过在他们这里没有必要拉近这个距离。 依旧是看着那抹身影消失之后,林川才让司机开车。 刚刚在他再次作为一个好人邀请对方上车后不久,他往身旁看一眼,发现她脸庞朝着另一边睡着了。 人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其实有时候不太能看出来,但是这位唐女士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睡着了。 在林川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长发遮掩下的小半张脸,她脸上没看出化妆的痕迹,但是素颜时依旧漂亮,连唇色都看着健康红润些。 在他看来,那位年轻漂亮的唐女士在面对陌生人时少了些警惕心,在一个只见过三次的陌生男人车上睡得这么不设防备,这不应该。 但凡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都有可能趁机伤害她。 不过林川没有对一个俨然已经成年的异性进行说教的爱好,他没说什么。 唐月舒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还是坚持着将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一遍,吹干头发,安详地躺进被窝里。 周日也有得忙,唐月舒的生活比出国前不知道充实多少倍,但过得确实没以前潇洒。 当有钱人的感觉还是比当一个穷学生要爽得多的。 唐月舒能有这个直接出来闯荡的勇气,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因为她还有一条不是退路的退路。 那就是灰溜溜跑回家,给她爹低头认错,承认她是一个脱离了家族之外什么也干不成的废物。 “……” 还不如在外面多流浪几年。 周日这天有点水逆,唐月舒家教结束之后拿着自己的单反出门拍摄点素材,结果自己摔了一跤,镜头摔坏了。 她的心都在滴血。 唐月舒以前玩票似的给自己买了不少相机,各种镜头也买了一堆,加起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但是很遗憾,出国时一台也没带上,只能是自己又买了新的。 有句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唐月舒以前作为摄影业余爱好者买的都是顶配的设置,她现在再拮据也不能接受太差的,于是买相机这里又去了一笔钱。 现在镜头摔坏了,又是一笔。 难过到麻木了。 不过在晚上的时候有了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的那份家教,好像还能去第二次。 那位看着别别扭扭的少年竟然也乐意让她继续辅导? 苏砚淮的母亲发消息时还特地关心了唐月舒昨晚有没有安全到家,显然她也从司机口中得知了昨晚车子抛锚的事。 唐月舒当然是愿意继续教的,这样大方的雇主很难碰上第二个。 她的工作日并不是每天都满课,闲的时候也很闲,所以在和雇主商量了一下之后确定了辅导时间。 基本都是晚上。 之后她也加上了服务对象的联系方式。 苏砚淮,一个头像就很拽酷的小孩,和唐月舒所认识的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大同小异。 唐月舒很心疼地花钱去修镜头,今时不同往日,能修就修。 之前让唐烁衍看着能不能寄点她的设备过来,唐烁衍拿着她的密码去她的某个房子逛了一圈,第二天就被她爹约谈了。 老头子这次动真格了。 可能想着女儿翅膀硬了这件事惹到了他一家之主的地位,父女俩都犟着要看对方低头。 在她爹眼里,大概年轻的时候也像唐月舒一样玩过自由比天高这一套,只是最后还是听从了家里的安排。 他认为这是对的。 在外面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来了。 唐烁衍昨天还发消息过来问她过年期间要不要回去。 法国这边的寒假和国内的安排不太一样,他们不过春节,时间也就不会刚好对上。 唐月舒的寒假会在国内春节往后一点时间,她没有回国的打算。 就算是低头,也绝不会是现在。 周一再回到学校时,圣诞的氛围是愈发浓郁了,她的同学们纷纷讨论着接下来的假期应该怎么度过,有人在家里组织了party等着朋友上门光临。 唐月舒自然也收到了一些邀约,来自男男女女的各种邀约。 只是她这个人某种程度确实不太合群,只能一个个都婉拒了。 希望假期这几天不要在她赶着去打工的时候偶遇同学。 多少会有点尴尬。 这几天在社交平台上,圣诞节是一个相当热门的话题,唐月舒难得有空再开直播时,给自己搭配了一身圣诞打扮。 虽然还有几天,但提前蹭蹭热度怎么了。 圣诞装扮里红、绿、白、金都是相当常用的色调。 她有一条自制的绿色抹胸连衣裙,是以前买的布料做成的。 有钱人的爱好多种多样,唐月舒有个朋友喜欢收集婚纱,专门在自己的别墅留了一层楼出来收藏各种各样的婚纱,有些还是花了大价钱收回来的复古婚纱,但是她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婚主义。 还有个朋友喜欢收藏标本的,直接买了个别墅放着。 一进门全屋的动植物尸体。 唐月舒比较费钱的一个爱好就是爱买布料做衣服,自己设计,看着布料成为成品,她是自己的模特。 在以前她也想着办一个自己的品牌,只是那时候比现在要简单很多,只要有钱就行,现在难倒她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钱。 她叹了一口气,开始化妆。 这一身裙子在这个季节自然是反常的,只是不影响到了圣诞节当天街上出现各种大衣下裹着漂亮长裙短裙的美女。 何况在室内的话,甚至外套都是多余的。 晚上八点左右,林川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提醒。 他当时刚刚结束了一场和港城那边员工的视频会议,忽略时差不计,两边的时间都不属于工作时间。 当然,他给出的工资和加班费让他的员工心甘情愿加这一场班。 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是一个开播提醒。 点进去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圣诞节限定真人娃娃。 ------------ 9 09 镜头前的女孩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睛看向镜头那瞬间宛若秋波,清澈又明亮,眉眼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往下,入镜的范围内看到她穿了一件质感很好的浓绿色抹胸长裙,左边胸口位置别了一个红色的圣诞帽胸针,脖子上戴了条红色爱心锁骨链。 不止如此,她脑袋上也戴了个巨大的红色蝴蝶结发箍。 她嘴唇上的口红泛着点水光。 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白得发光,那种明显健康的白。 不得不说,她这一身装扮很漂亮也很抓人眼球。 平时二三十人的直播间,今天刚开播就往三位数上了。 正如秦绍闵之前预言的那样,她这样的长相和内容风格,未来在这一行的发展必定不会差。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秦绍闵的意思大概是,长成这样漂亮的模样,只要不太倒霉,都不至于忙活一通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这位唐女士明显知道流量密码是什么。 只不过林川没有看女主播掐着嗓子等着直播间出现大哥大姐的爱好,尽管欣赏她的歌喉和听歌品味,但今晚的直播,他没有看下去的打算。 正要点退出去的时候,屏幕里的漂亮女孩忽然冲着镜头弯了一下眸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林川忽然想起这句诗句。 手上的动作只是停顿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再点下去。 横竖手机只是放着听个声音,倒也没什么。 他听见镜头前的女孩笑着对她直播间的观众提前说了Merry Christmas,她说的是不知道圣诞节有没有时间再直播,所以先提前播一下。 这样的话术听起来其实更像是瞎话,毕竟圣诞节前夕,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网红都在利用节假日的热度,有人这几天都是圣诞装扮。 她的打扮看起来很用心。 林川听她说了一会儿话,这位年轻的留学生英语和法语流利得像是在欧洲生活过好多年一样。 有的人或许在语言方面就格外有天赋。 巴黎的冬天最热闹的不过是这一段时间,林川去拿了瓶红酒,倒出酒杯小口喝。 在手机里的女孩开始唱些脍炙人口的圣诞歌时,搭配他窗外的夜景,这样的氛围竟然还真让人觉得不错。 这个点,其实已经没什么工作了,林川一天里难得属于自己的时候。 他这个年纪坐上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行差踏错,这次来巴黎出差两个多月,港城那边的一些项目自然会交由别人去负责,估计有人想着趁这段时间拉拢人心。 有竞争是好事。 但他的生活至此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远离过那些集团的勾心斗角了,巴黎出差这一趟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在他的计划里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现在反而还是这两周多的时间里让他有了些放松的感觉。 林川半躺在落地窗前的那张椅子上,长腿随意往前伸,姿势也保持着放松的姿态。 手机里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的英文不错,一直能捕捉到她话里在说什么,她显然更喜欢和公屏上的女性观众互动,她们很关心她身上衣服以及配饰是从哪里购买,或者她脸上的妆容都用了什么化妆产品以及能不能出化妆教程。 林川忽然有点看不懂她究竟想要做的是哪一类型的主播。 有人问她的圣诞节是不是已经有了约会,只不过这样的弹幕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现在的直播间人气正在不断往上涨,她的直播间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清,来自各个国家的观众在她的直播间逗留,为她点关注。 甚至直播间会有人愿意为她打赏礼物,只为让她唱特定的一首歌。 美貌是这个世界最有说服力的武器。 她拥有了。 并且说话带着点小幽默,和坐在他车上时截然不同。 林川不知怎么的挂着直播,听着听着有点昏昏欲睡,他平时的睡眠质量一般。 所以在这一道女声中眯了一下眼,直到耳边陡然响起摇滚的音乐,他刚睁眼就猝不及防听见一直走温柔风的人压低了声音在玩喊麦。 “……” 这些都是国内那些主播喜欢玩的东西,她自己在直播间喊完之后看见弹幕上各种喊她将刚才的温柔漂亮的女孩还回来,自己还哈哈大笑。 显然她在直播好几次之后,自己也有点放开了。 她的男粉们大概觉得有点幻灭,纷纷呐喊着让她矜持点,女粉们好像又挺喜欢。 但是她爽朗笑起来那一刻,在灯光的加持下,明媚得像是仙女般。 林川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垂眸闭眼揉了一下眼睛。 就这么一会儿直播,差不多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他不得不承认,看直播确实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不过今晚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他在这个直播间逗留的时间过于久了。 在他再一次要点出这个直播间时,唐月舒正说着唱一首下播歌曲,她说今晚想唱一首中文歌。 林川并没有在意,直到旋律飘出。 旋律紧跟着的是人声:“雨后残破蝴蝶独立于墙,思念破败风月年岁……” 林川并不相信并不相信世界上真会有品味这么相近的两个人,这首歌是一首老民谣,很舒缓但也一直属于冷门歌曲,细品歌词甚至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林川却觉得这首歌的旋律搭配上歌词就融合出一种很安静的意境。 在他愣神的时间里,音乐陡然停止,正在观看的直播间以很快的速度关闭,他只来得及听见主播那声欢快的Sweet dreams。 一个多小时的直播,让唐月舒涨了不少粉丝。 私信里联系她当签约主播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些是华人在这边开的公司,运营模式竟然也参照国内。 如果唐月舒真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留学生,说不定还真会这样被忽悠了。 海外平台主播的运营模式和国内不同,唐月舒也没打算签。 根据现在这个流量来看,她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当网红的潜质,网红经济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 尽管以前手里刷着亲爹副卡的唐大小姐不太能看得上网红这一行赚的钱,她养尊处优长大,根本不需要考虑钱的问题。 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人的这一生有时候选择真比努力重要。 像她现在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不过还没到后悔的时候。 她现在更需要的其实是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请几个员工房,这种从前对她来说很简单的事,现在因为资金的原因而变得有些举步维艰。 手中没有流动资金的话,工作室一开起来,碰上点什么小事就麻烦了。 不如还是回国卖套房子比较稳妥。 就是以她爹的本事,她回国闹腾出点什么动静,估计他很快就能一清二楚。 抛开老唐不提,唐月舒以前在京市虽然还算风光,但是多少人是表面工夫她还是知道了,这种让人看笑话的事,还真得好好做点心理建设。 周二晚上,唐月舒坐着雇主家的车又来到别墅区。 工作日的少年穿着相对英伦风的打扮,坐在客厅时的模样还真有点大少爷的架子。 以唐月舒对法国高中的了解,这边应该没有什么校服的概念。 这小孩的衣品是还可以的,起码他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你来了。”苏砚淮看见唐月舒时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月舒诡异地觉得这小孩好像还有点期待她来。 这可跟上一次的态度截然不同。 唐月舒微微挑了一下眉,接着听见少年被他的母亲训斥:“砚淮,没礼貌。” 然后她就看见少年垂下脑袋,认命似的冲着唐月舒喊:“唐老师。”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受宠若惊的称谓。 家教这种兼职碰上不错的雇主,自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直到坐在书房里面,唐月舒开始今天的教学之前,先对旁边的少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他欲言又止好半天了。 少年的脸一下子就冒了粉色。 唐月舒:“?” 这是什么意思? “有句话我没太听清,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然后唐月舒就听着苏砚淮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自己没听清的话,有些音节甚至都不是很准确。 唐月舒听他磕磕巴巴了两遍,有些音他自己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说实话,以他复述的这些发音,唐月舒没听出来这是一句完整的话,不过她自己在嘴里品味了几遍,忽然问苏砚淮:“你听听是不是这样?” 接着她张口来了一句话。 少年听着愣了一下,好像又在回忆什么,半晌后告诉唐月舒:“有点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学一门新语言的人都知道,有时候发音和词句组合一变,整句话的意思可能就全变了。 唐月舒扬了一下唇:“如果没错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夸你是像玫瑰一样耀眼的小王子。” “如果这句话是女孩子对你说的,那恭喜啊,咱们苏同学在学校也有喜欢你的人了。”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少年听完唐月舒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唐月舒轻笑:“不信你就给人家打个电话问问,我现场给你翻译。” 他不仅不打电话,还继续和唐月舒较劲儿,觉得她在耍他。 书房门口响起敲门声,两人之间的争执停止,看向门口来人。 门被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轻声问他们:“你们吵架了吗?” ------------ 10 10 “川哥!”少年的声音变得雀跃起来,“你来了?” 小家伙还有两副面孔。 唐月舒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服务对象在面对不同人面前态度的参差。 林川走进来,就站在少年的电脑椅后面,问了一句:“刚刚是开始辅导了吗?” 显然他没怎么见识过家教和学生争论起来的情况,似乎还觉得有点新奇。 大概是为了印证唐月舒刚刚在胡说八道,苏砚淮又将刚刚不成一句话的音节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他的川哥觉得这是一句什么话。 林川听完之后也跟着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沉默半晌后问苏砚淮:“是女孩子对你说的话吗?应该是夸你好看的话。” 这句话一说出,唐月舒就知道对方品出来的意思估计跟她差不多,原话可能不是一模一样,但是意思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林川不委婉问那一句还好,一问少年的脸就真红了。 又拽脸皮还薄。 好逗。 唐月舒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我都说没骗你,实在不信,还是找当事人问问清楚比较好。” 这一句话又戳到一位内心敏感但法语还垃圾的青春期少年了。 这下轮到苏砚淮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就听见他略显疲惫地对他的川哥道:“川哥,你先出去吧,我要学习了。” 林川说了声好,余光瞥见少年旁边的家教眸子里带着还没散去的笑意,那种和直播里全然不同的生动感诠释在他眼前。 人前人后不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起码在林川看来,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包括他自己。 林川关上了书房的门。 而唐月舒也是在之后才听闻,原来财神爷是来和苏砚淮他爸谈生意的,她一开始还以为他单纯过来做客。 毕竟显然财神爷和这一家人的关系很好。 但是人际关系显然不仅仅只有感情来维系的,利益也是不能忽略的一点。 今日份家教至此开始进入正题。 总体来说,苏砚淮这个学生还算是让人省心,显然在国内的时候也是精英教育出来的学生,自律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某些富家子弟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那种咸鱼态度,很不错。 不同的是,今天中途端水果进来的人不是学生家长了,而是唐月舒眼中的财神爷,苏砚淮眼中的川哥。 “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林川说。 只不过他端了水果和点心进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出去,目光落在桌面上,上面有唐月舒专门为苏砚淮打印的学习资料,还有他们刚刚在纸上各种涂画。 虽然不想承认,但唐月舒觉得自己真是干一行爱一行的模范职业人,教育行业失去她真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苏砚淮最大的问题就是练习口语,换而言之,他需要交一些新朋友,最好是以法语为母语的。 当然,国际上能够熟练运用英语已经差不多够用了。 可惜这是法国。 而这位小少爷未来很有可能在法国完成大学的学业,法语不行对他的生活多少会造成一些影响。 所以唐月舒趁着课间就问了句:“所以是谁夸你好看啊,女同学?还是男同学?” 如果是男同学的话,那还有点麻烦。 不是每个家庭都能那么开明的。 她一提起来,小少爷又要炸毛了。 “你怎么这么烦,关你什么事?” 唐月舒:“关心你一下。” 她说得一本正经,苏砚淮一下子被她整不会了。 林川就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突然也来了一句:“你在学校有交到新朋友了吗?” 显而易见,这位财神爷先生说的话比唐月舒说的有份量多了。 唐月舒很快就听到一个高中生日常下课,在坐进自家车里后,有位女同学忽然跑过来冲他大胆表白的故事。 可惜当时小少爷已经上车,司机没有意识到小少爷收到了表白,并且开了车。 而小少爷本人因为法语太烂甚至都没有听明白人家在说什么。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苏砚淮专门记了人家说话的音节就能看出来,人家小姑娘在他这里绝对不是普通同学。 听完之后,唐月舒得到了一句没带着什么威慑力的威胁:“你不许和我妈说。” “?” 这个空间内是只有她一个听众吗? 显然这是一个双标行径,明晃晃在告诉唐月舒,只有她是外人。 好好好。 唐月舒不是那种领了工资就对雇主点头哈腰的打工人,于是她友善地给出了一个提醒:“我建议还是好好处理一下你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我个人对早恋持中立态度,但是法国这边高中没有早恋这个说法,女孩的法定结婚年龄是15岁哦。” 以前听说这边高中其实也能结婚了。 苏砚淮:“……” “你怎么就光想到结婚了呢?” 唐月舒:“让你慎重对待一下感情而已。” 小少爷觉得这个家教真是有点烦人,但偏偏她教法语比之前那几位家教的教学模式更适合他。 小少爷闷闷地给唐月舒来了一句:“你多吃点水果吧,不要再说话了,你说话闹心。” 这回轮到另外一个人笑了。 唐月舒循声抬起眸来,看见那位穿着打扮很有时尚感的林先生嘴角勾起,不知道他的笑点在哪里。 林川说:“小淮,好好学习,还有交朋友也要慎重。” 苏砚淮:“……” 他川哥不仅没有帮他说话,甚至还好像替别人说话了? 唐月舒还真是为了他着想,只不过显然她说的话和别人说的在苏同学听来那不是一个份量。 苏砚淮根本不在意他川哥说了什么,他眼巴巴问对方会不会来参加他们家的圣诞晚宴。 入乡随俗,这是他们在法国的第一年,自然是要跟着这边的习俗热闹一下的。 林川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答应,他说:“如果有时间我会来的。” 即便只是这么一句话都让少年欢呼雀跃。 唐月舒是真的有点好奇,财神爷身上到底有什么光环让这小子这么崇拜? 林川并没有在书房里久待,很快就出去了。 他走出去之后,唐月舒还挺好奇,顺口问了一句苏砚淮:“你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啊。” “那当然了,我川哥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又高又帅还优秀到没边儿,谁不喜欢他?” 唐月舒:“……” 尽管她承认少年口中说的大多数应该都是事实,但是这滤镜真不知道有多厚。 而且这那位林先生和这家人听口音应该不是一个地方的,他们的感情能这么好确实也难得。 唐月舒今晚倒是正常坐着雇主家里的车回去的,她没那么倒霉,能够两次都碰上车子抛锚。 也不会那么幸运碰上财神爷做好人好事了,这一次辅导结束,林川已经不在。 苏砚淮为自己没有和人家多说两句话而觉得遗憾呢。 尽管唐月舒不明白他的滤镜究竟都是怎么来的,但那位林先生确实看起来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照例先瘫在沙发上放空脑袋半个小时左右。 别看她每天的日常就是上课和打工,但就是这么两件事就已经将一位花季女子折磨得身心疲惫了。 更何况这相当于她同时打几份工了。 如果是普通家庭出身能做到唐月舒现在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但是对她来说,远远不够。 要是没有点野心,她也不至于和家里闹得那么僵。 显然她现在的能力也支撑不起她的野心,不然不至于落得这么被动的局面。 家里头那边这几个月还是说客比较多,说来说去一个核心的观点就是:脱离了唐家,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没了唐家,谁会在意你唐月舒是谁? 很没有人情味的话,几乎全部一边倒站在她爸那边。 唐月舒当然能够理解并且承认那些话都是对的。 或者身份对换一下,她站在她爹的角度,看到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给的女儿翅膀硬了,忤逆作为大家长的自己,她说不定也会选择差不多的做法来逼晚辈低头。 如果这个所谓的忤逆不是因为他非要找一个烂人来当唐月舒的丈夫的话。 联姻远远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唐家的发展看着是比徐家好,但是唐月舒要是在婚姻里受了什么委屈,所有人都会劝她以大局为重的。 唐月舒觉得有点累,那种目标远远未及的累。 怎么说呢,这样形容,按照她的设想,她应该是一位在指点江山的霸总,而不是一个为五斗米折腰的贫苦留学生。 躺尸一会儿,唐月舒动了起来。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收拾过自己的房子,有点乱,她随手收拾了一下。 忽然有个盒子从储物架上掉下来,落在地上,纸盒子被摔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条手帕。 一条应该不属于唐月舒的手帕。 唐月舒从来没想过归还,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但是巴黎偏偏这么小,算上今晚,他们见过第四次了。 这条手帕,不管原主人还要不要,似乎都应该物归原主。 ------------ 11 11 唐月舒还是第一次觉得一条小小的手帕棘手。 现在贸然提出要将手帕物归原主,会不会显得她别有用心? 财神爷先生显然不缺这一条手帕,以唐月舒以前买同一款鞋子都爱将所有颜色买全的作风,她相信有钱人不会只有这么一条手帕。 但是有些东西不管价格高低,也不管主人在不在意,是应该物归原主的。 唐月舒也不会用别人的东西。 决定要将东西还给人家之后,下一步就是联系手帕的主人。 她有两种途径可以联系上对方。 一是通过她现在的雇主,苏姓的那一家华侨联系上林川。 但这样的做法会让他们知道唐月舒在此之前和林川的见过的事,或许会引起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二是通过现在还存放在她某件俨然已经成为艺术品的外套里的那张名片。 为什么说是艺术品呢,因为唐某人对奢侈品牌面料的过度信任以及实际操作时的一些小失误,导致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和预想中不太一样。 唐月舒不想在巴黎街头当显眼包,所以没有再穿。 当时和财神爷客套式推辞赔偿时也没说假话,确实还能穿,就是不太能穿上街而已。 两种联系途径,显然第二种更适合她。 唐月舒从外套里掏出了那张黑色的名片,上面的联系方式很齐全。 但是贸然打电话过去会显得有些冒昧,唐月舒很轻而易举就选择了发消息。 她在消息编辑框里打了一会儿的字,又删掉了几次,最后发出了这样一句话:【林先生,我想归还你之前暂借给我的手帕,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那位财神爷先生其实长得很年轻,但身上的气场过于沉稳,唐月舒知道他应该比自己大起码几岁,但是几岁的差距那也是同龄人。 她知道他的社会地位不低,但他的社会身份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他们是平等的同龄人,所以唐月舒的措辞里没有用敬称。 将消息发出去之后,唐月舒将手机放到了一边上,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现在天已经不早了,不熬夜的人估计这会儿已经睡下。 唐月舒设想过对方看到消息后的回复,要么是约个归还方式,要么是财大气粗告诉她,这条手帕不要了,再不然就是对方没看见消息或者认为没有必要回复。 毕竟在之前对方将外套的钱全部赔偿给唐月舒之后,他们就应该不再有联系。 只能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确实是奇妙。 唐月舒当天晚上没有等到回复,她没有太放在心上,第二天正常上课。 大概是平安夜临近,想要邀约到人共度美好晚上的人越来越多,唐月舒收到了一些声情并茂的邀请。 她不知道是不是法国人的天赋,对方盯着她的眼睛说那些带着暧昧氛围的夸奖时,眼睛里盛满了深情。 这让人有种被强烈关注着的错觉。 如果她没有在上午恰好听见这位同学用差不多的话术邀请另一位女同学的话。 这是有点太多情了哥们。 唐月舒这几天肉眼可见受欢迎起来,一开始她有点不太明白她的同学们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人问她是不是某平台上的谁谁谁。 互联网时代,她的同学也上网,大数据给他们推送了唐月舒的内容。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唐月舒的同学们称赞她的视频内容很好,这样的称赞听起来很真诚,唐月舒感谢了他们的欣赏,并且拒绝了一些人的约会邀请和表白。 已经离谱到有女同学想要和她约会了。 法国这个浪漫的国度,有时候确实让人很难把控浪漫的度。 唐月舒收到了财神爷先生的回复。 他说他这几天的行程会比较满,抽不出合适的时间,问她24号晚上是否有时间。 24号,平安夜当天。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拒绝各种邀约的唐月舒在此时此刻有种诡异的命运齿轮在运转的感觉。 她想尽快将东西归还给主人。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平安夜当晚应该在家里蹲着,街上太多人了,她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格,而且这些日子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劳累了,她需要休息。 最好是能够一觉睡十几个小时。 吃不吃无所谓,但不能不睡。 人就是这样,明明没干成什么大事,但就是动不动找个理由奖励自己。 但是现在,唐月舒给林川的回复是:【有时间的】 没有办法,财神爷先生在她这里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好,她愿意牺牲一点休息时间为他跑一下腿。 转眼间就到了节假日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这一天的巴黎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没什么心思,放假前夕人心都是浮躁的。 等下课钟声响起那一刻,距离唐月舒住处不远的一所高中响起一阵欢呼声,一群少年们一边欢呼一边外面跑,后面跟着不少脸上带笑和同伴说话的,大概是说假期的安排之类。 唐月舒今天上午上完课之后就没课了,她提前享受到了假期。 这是一件很爽的事。 就像是报复性消费一样,唐月舒报复性地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个下午。 那种拉上了窗帘戴着眼罩,在一片黑暗和静谧中睡了很久的感觉,很爽。 但是有些声音隔绝不了,唐月舒被吵醒了。 不过她没什么怨气,大概是睡得很好的缘故,她甚至还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那种缓慢的滚床,顺便还伸了个懒腰。 心情很平静,甚至想吃点中国菜。 这么想着,唐月舒起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出门觅食了。 放假期间的唐人街很热闹,唐月舒甚至还要费不少工夫才找到了位置。 这边的唐人街说起来也不太纯正的感觉,或者说是亚洲街更合适。 唐月舒只在一家店里体会过一秒回国的感觉。 但是一秒回国也不代表很好吃。 她以前好吃的东西尝多了,偏偏娇生惯养二十余年的胃口,在这里几个月就适应了,果然得生存之后才有资格谈生活。 要在国外找到合口味的中餐厅不容易,而且可供选择的类型也没那么多。 唐月舒等了很久才用上餐,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用餐心情。 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可以,顿顿不吃得修仙了。 街上随处可见圣诞树,圣诞的元素放眼望去都能看见。 不少人在街头或者餐厅里拍照等着发社交平台。 说起这个,自从出国之后,唐月舒的国内社交平台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声息也没了。 和家里闹成这副模样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还有句话叫做家丑不外扬呢。 尽管在唐月舒看来,这事估计已经传开了。 这几个月时不时就能收到一些表面朋友来问候她的近况,有的人就是很想通过对比来体现自己的优越感。 知道的唐月舒只是和亲爹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逐出家门了。 前后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唐家俨然是一块很大的饼,光是自家人分都不会显得磕碜,但是别人来看唐月舒笑话的话可能就有点看早了。 平安夜的前一天,唐月舒收到了一些朋友的问候。 这其中自然有表面朋友也有玩得好的朋友,她还是抽空回复了几条消息。 出个国而已,不是人间蒸发了。 刚来的那个月,她在国内的朋友坐不住,非要飞过来看看她一个人被断了经济来源要怎么在异国他乡活下去。 于是唐月舒人还没适应巴黎的生活就接待了一波朋友。 当他们看到她住在几十平的房子时,眼神里都透着心疼。 仿佛唐月舒是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经典代表人物,可问题就是,没人欺负她啊。 走之前还非要给唐月舒钱,她拒绝了。 啃朋友可以啃一时,啃不了一世。 而且有些人情吧,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欠下。 不过在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和国内的联系还是少了,没有办法,唐月舒的生活过于充实,可以说有时候不是在奔波就是在奔波的路上。 平安夜当天,唐月舒就跟计划中的那样睡到自然醒,醒来发现她那位极少出现的房东准备了苹果放在每一位住户的门口,这大概算是这些年来中国人在文化反向输出方面的杰出体现,这栋楼里应该有不少留学或者务工的中国人。 唐月舒发消息表达了感谢,并且祝她的房东节日快乐。 她的胃口一般,随便从冰箱里找了点速食煮了就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国外的速冻饺子都不太对味儿。 差不多晚上的时候,唐月舒穿上了一件红色的长款外套,脑袋上还戴着个黑色的贝雷帽,围巾手套包括口罩一件没落下,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 当然,没忘记这一趟出门的主角——手帕。 唐月舒原本的计划是当个同城快送,将东西送到对方的手上就走人,不产生更多的交集。 他们约定好的地点是距离唐月舒住处不远的一个教堂。 只不过去到的时候才发现这边在办音乐会,围观的人不少。 唐月舒出门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平安夜出门的人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快速在人群里找到林川。 ------------ 12 12 这边的教堂大多是很经典的哥特式建筑,不管是外装修还是内装修都充斥了文艺复兴那一历史阶段的风格,内里的壁画和雕塑很是吸睛。 但是今天的主角是台上的乐队以及台下熙熙攘攘的观众。 唐月舒想起自己只是和财神爷先生约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就再也没有交流,眼下她更是不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这小小一条手帕的事。 或者她现在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对方现在在哪里。 唐月舒站在教堂外面,现在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她并不知道对方在时间观念上是怎样的。 但是外面站着有点太冷了。 唐月舒觉得自己出门之前应该再多穿点的。 虽然她看着已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裹成这样了,对方就算到了也认不出来她。 唐月舒并不觉得以他们几面之缘的交情,能够让对方在人群里凭身形认出她来,毕竟财神爷的身高长相已经足够出众,唐月舒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他。 她给自己找了个稍微高点的台阶站着,教堂内的音乐传出来,响起了一些对法国人来说脍炙人口的旋律,教堂里面传出了大合唱的声音。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分钟。 唐月舒拿出手机打算给对方打个电话。 然而这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在唐月舒拿出手机后,她先摘手套,戴着手套让她操作不灵活,但是摘了手套之后她又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唐月舒就是那种冬天里手脚冰冷半天暖不起来的典型代表之一。 有暖气的环境还好,脱离了暖气,她只能默默叹气。 出乎意料的是,有个没有经过备注的电话先打了进来,唐月舒下意识接了这个电话。 手机放在耳边,唐月舒呼着白烟,耳边响起一道低醇的声音,但因为是手机传出来的声音,听着带着点磁性。 “唐小姐。” 是财神爷先生的声音。 唐月舒大概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她应了一声:“林先生,你到了吗?” 她问的时候还一边往周围张望着,企图在人群里捕捉到正在和他通话的对象。 “到了。”财神爷先生说话言简意赅。 唐月舒和他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说她自己穿着红色的大衣,脑袋上戴着黑色贝雷帽,只是她说着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几天大街上穿红色的人并不少。 黑色贝雷帽也基本上是常见的时尚单品。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还是描述自己的位置比较好找。 只是在她开口之前,财神爷先生忽然道:“我看到你了。” 欸? 唐月舒还是下意识往周围去看,按道理来说,林川应该就在她附近了,如果他没有认错人的话。 “你往你的右边看看。”手机那头的人道。 唐月舒于是往后手边转了个身,紧接着她就和阶梯下面同样拿着手机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财神爷先生今天依旧穿了一身黑,他那张脸很有辨识度,即便是已经见过好几次,但唐月舒依旧会在心里感慨两句。 唐月舒挂掉了电话,冲阶梯下的财神爷先生露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微笑。 作为一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她从小就不缺和别人打交道的经历。 “林先生,晚上好啊。” 这个时间点的巴黎,天已经很黑了。 唐月舒往下走了几步,直到站在林川面前。 “晚上好。”林川回道。 唐月舒将手帕还给了林川,那条手帕在这里被清洗过,现在被拿精致的盒子和袋子装着物归原主。 林川并没有说这条手帕的价值在他看来不值得他专门跑一趟之类的话,但他的神情估计也觉得这只是一桩很正常的事。 尽管唐月舒没有主动提起,他可能也不会记得这小小的一条手帕。 到此为止,唐月舒今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按照她的计划,现在她应该和财神爷先生友好地道别,然后回家。 虽然说平安夜也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但唐月舒在国内长大,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虽然每年也庆祝,但是因为这个洋人节,学校不放假,她没觉得是多重要的日子。 体验一下过节的氛围感就算了。 这么想着,唐月舒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身边的男人是港城人,那边和大陆不同,是过圣诞节的,他们还会放假。 想来在财神爷先生的成长过程中,圣诞节是一个相当隆重的节日。 “林先生,既然物归原主了,那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唐月舒说这种场面话几乎是信手拈来,她弯了一下眸子,“今晚是平安夜,祝你天天开心。” 不管怎么说,唐月舒的祝福在此刻是真心的。 她在异国他乡几个月,其实碰壁次数不少,她的法语流利,但陡然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长居,她水土不服过一段时间,那种生病了但是身边空无一人的难受,很深刻。 林川是为数不多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虽然两次帮助都是送她回家,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唐月舒也真惦记别人的善举。 她说完祝福之后,也到了该道别的时候。 然而在她开口说再见之前,林川忽然垂下眸子看她,两人的视线对上,唐月舒听见他问:“唐小姐今晚有别的安排吗?” 唐月舒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类似寒暄的问候,通常别人问她这句话的下一句都是想约她。 而她的回复通常是拒绝。 不管她用什么话术作为拒绝,但结局总归是不会出现别的可能的。 唯一的问题是,她对于这位财神爷先生突如其来的问候没有任何准备,所以神色上停滞了片刻,反应也慢了半拍。 不过林川似乎已经从她的神情得到了答案,他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吃晚饭了吗?” 唐月舒今天起得晚,吃得也晚,现在这个点对于她来说有点太早了。 甚至有时候她都不吃晚饭。 倒不是因为减肥,而是没胃口。 今晚吃不吃她还没决定,外面的餐厅人太多了,可能最后还是点个外卖。 她抬眸想要说句什么时,林川再度开口:“我订了餐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冒昧地邀请你共进晚餐。” 唐月舒听见这句话时确实愣了一下,以她和财神爷先生非亲非故的关系,应该还不到共进晚餐的交情。 除非他们对彼此别有所图。 所以唐月舒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的完整版应该是为什么邀请她。 林川和她对视着,这位看起来目前经济并不富裕的美丽小姐用一种很表层次的疑问语气在和他交流,这让林川相信她归还手帕这件事本身的单纯性。 他不是一个自恋的男人,但他知道自己在选择伴侣方面很具有优势。 “因为今晚是平安夜,而我也刚好一个人,”唐月舒听见眼前的男人温和地给出了答案,“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共进晚餐。” 饭搭子? 这是唐月舒的理解。 原来财神爷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吃饭。 唐月舒理解了。 她原本是打算归还东西之后回去的,但眼下面对财神爷的邀约,她犹豫了片刻,接受了对方共进晚餐的邀约。 “我的荣幸。”唐月舒弯了一下眸子。 这算是唐月舒和林川第一次除了偶遇以外的见面,其他时候见面时,唐月舒和对方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唐月舒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小康家庭出来的女孩,尽管现在属于和家里闹掰的情况,但她成长过程中享受到的教育和待遇给了她太多的底气,这让她在面对一位明显社会地位卓越的男士时也能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这其实很简单,财神爷先生确实外形和经济条件都优越,但唐月舒对他并无所图,只要别无所图,那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当然,这是很多人抛不开的一点。 唐月舒相信林川会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脉,今天你用不上这点人脉,那么明天呢? 她这么平静面对林川的原因还有一点: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只知道姓名而已。 在车上的时候,唐月舒问起秦绍闵,她看得出这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秦先生怎么不陪你一起吃饭?”唐月舒问。 这个话题并不算是很好,但是秦绍闵以及唐月舒目前受雇于的苏家华侨,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能够开展的话题。 提起秦绍闵,林川想起对方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这位唐女士的账号,大加赞赏之后选择关注,之后她直播的时候还给他分享过一次,夸赞她唱歌好听,本人比上镜更好看之类的话。 但是秦绍闵的社交账号上关注的博主实在是太多,这位他很看好的唐女士并不是他最喜欢看的那位,因此之后他们的话题并没有再谈及她。 秦绍闵也不知道,他的好朋友和这位唐小姐如今在前往餐厅的路上,他们在平安夜共进晚餐。 眼下,面对唐月舒的疑问,林川很平静地转述了秦绍闵的原话:“他说平安夜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烛光晚餐像是GAY。” 唐月舒:“……” ------------ 13 13 她没忍住,似乎没想到林川会这么猝不及防来了句幽默的,轻笑了声。 秦绍闵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很直男的直男,但很阳光健硕。 但根据唐月舒的认知,秦绍闵和林川都是GAY圈天菜。 之前还有人提过唐月舒是姬圈天菜,尤其在她出国留学之后。 学历这个烂梗,真是每年都有人玩一下。 “所以他今晚的安排是什么?”唐月舒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林川问了一下。 财神爷先生身上有很明显的上流圈子的气质,来法国应该不久待,唐月舒哪怕是现在也觉得他们以后的生活不会有什么交集,何况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她用平常心和他交流。 就当是交个新朋友。 哪怕今晚过后再也不联系。 林川回想起秦绍闵给自己发送party邀请时候说的话,他说:“你真的不来吗?我这里有好酒美食美女帅哥,还有各种好玩的项目,你平时的生活光顾着工作赚钱,你还不够有钱吗,过来放松一下又怎样?” “说不定你真会碰上你的crush呢。” 秦绍闵某种程度真挺像是那种有空没空嘴两句催婚的亲戚,不同的是,他是真心享受恋爱的过程。 他并不花心,每段恋情都专一,但每段恋情走着走着都走不下去了,他很擅长好聚好散。 如果说现在网上玩梗说的那句“以后谈恋爱对方要拿着前任的推荐信过来入职”是真的,秦绍闵绝对是抢手货。 唐月舒听见财神爷先生这样回答她的问题:“他和一群男人女人一起度过平安夜。” “啊?”唐月舒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大惊小怪了一下。 林川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他们开平安夜party。” 唐月舒:“……哦。” 她默默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好像在自我检讨。 平安夜的交通状况并不是很通畅,但车子还是没行驶多久就到了林川订好的餐厅。 巴黎这边的高档餐厅并不少,在节假日人满为患是很正常的情况。 这是一家需要预订的餐厅。 没有预订的话到了门口也没有用。 唐月舒以前过来游玩时去过差不多类型的餐厅,消费不低,服务也上乘。 可惜她被断了经济来源之后就没试过这么奢侈了。 餐厅内部的装修和唐月舒印象中差不多,带着点摩登现代的艺术风格,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亮着暖黄的灯光,每张桌子上点燃着蜡烛,位置旁边放着一盏小小的甚至称得上可爱的雨伞形状装饰灯。 这样的餐厅看着确实很有约会的氛围感。 虽说不是全部,但这里的客人确实一男一女的情况多些。 唐月舒和林川这样的年轻男女过来用餐,会很自然而然被当做是一对约会中的男女。 服务员将他们引去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桌面很宽敞,入座后唐月舒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装备卸下。 她摘下围巾和口罩之后,露出了一张素净的脸蛋,以林川的角度看过去,她没有化妆,不是伪素颜的那种,就是什么也没化,可能一开始也没想过林川会邀请她共进晚餐。 只不过她属于浓颜系的长相,即便是这样素净的时候,看着也依旧让人觉得惊艳。 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了他们。 林川还是很绅士的,他询问唐月舒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唐月舒摇头。 寻常的食物她没什么忌口的,区别在于烹饪水平。 点菜环节很快过去。 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上了一瓶红酒。 林川询问她喝不喝酒,如果不喝的话,他让服务员给她上别的饮料。 唐月舒看着那瓶酒,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她说:“可以喝。” 在她的成长环境里,不碰酒几乎是不可能的。 吃法餐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上菜都是按照一道道的顺序,前后吃下来大概得花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唐月舒之前和朋友一起来,聊天说笑,这几个小时其实很快就过去了,并不会觉得太漫长。 但眼下,与她共进餐的是一位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事实上,唐月舒相信这位财神爷先生只要愿意,他不可能缺饭搭子。 可能只是在当时那个情境下,他冲动选择了邀请她,而唐月舒也冲动接受了邀请。 陌生人之间可以聊的话题还是很多的,但是显然他们彼此目前为止都没有深交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聊天的尺度需要把控好。 不过唐月舒不太在乎这点,她看着打扮帅气的法国服务员为他们倒好了酒,她端起来道:“林先生,很感谢你今晚邀请我共进晚餐。” 她这句话是真心的,从餐厅的档次到一起进餐的人的颜值来看,唐月舒都觉得今晚应该很不错。 林川看着她,深邃的眸中在餐厅的光照下闪烁着温柔,他也端起酒杯和唐月舒轻轻碰了一下:“唐小姐,也感谢你答应我的邀请。” 人在社交,尤其是认识新的人时,都会有一个相互试探或者了解的过程。 唐月舒觉得林川人不错,起码目前为止,他的行为举止都没有让她觉得反感的地方。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不过有一说一,假如晚饭之后这位财神爷先生邀请她去酒店的话,唐月舒还得思考这件事本质上是谁赚。 她在会所都点不到这么正的。 唐月舒有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人忙起来甚至都没时间用酒精麻痹自己。 林川就坐在她对面,面对唐月舒的打量依旧沉稳。 他和唐月舒一样,都已经习惯了被人打量。 “林先生是因为工作才留在巴黎的吗?”唐月舒开始了第一个话题。 唐月舒想起距离她第一次见林川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而且从唐月舒的见闻不难发现,他应该是个定居在港城的人,来巴黎这么久只能是因为工作了。 明知故问也是一种不错的破冰方式,只要不尴尬就行。 “是的,”林川只是给唐月舒来了一个很笼统的说法,“在跟进一个项目。” 他没提自己的职位,也没提行业内容,唐月舒就当这是对方不愿意提及的。 “你呢?”唐月舒听见他问,“之前听你说,你留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是打算当服装设计师吗?” “服装设计师”这个概念其实很宽泛,有的人街头小裁缝也可以说是服装设计师,给时装周设计产品的那些也叫服装设计师。 唐月舒以后肯定不是前者,但她未必就能成为后者。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唐月舒甚至可以将他当做是一个未来的天使投资人一样,向他阐述自己的未来职业规划,说她的宏伟蓝图,就像是以前一些创业者向她说的那样,连话术唐月舒都知道个大概。 但问题就出在,她真的也只会画饼,她在这个领域还一点成就和名气都没有。 唐月舒说:“我还不知道,可能以后当个法语老师也说不定。” 她瞎说的,她没这个耐心。 但是聊天嘛,瞎聊也是聊。 林川不知道对方说的职业规划是不是真的这么打算,但是站在他的角度看,她在当老师这一方面其实很好。 他私底下听苏砚淮夸她教得还行。 才上没几节课就和他母亲说以后都让这位唐小姐来教了。 唐月舒和林川说自己刚来巴黎这边时碰到了一些趣事,林川还真是让她逗笑了几次。 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和她交朋友的人都这么说。 两个有情商的人聊天其实对双方来说都是很愉悦的事,唐月舒还觉得对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饭搭子。 上菜的速度并不快。 但其实在今天晚上这样的氛围里,餐厅里很多人的重点应该不在晚餐上。 离着他们不远的一桌客人,在交谈过程中面对面伸手相握着,对视的眸子里不难看出情意,氛围很暧昧。 唐月舒和林川是有眼神交流的,交谈过程中,要倾听对方的声音,自然是要做出倾听的姿态的。 他们两个人的眼神足够清澈,没看出对对方有什么非分之想。 当然人心隔肚皮。 唐月舒很坦然,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随随便便一掷千金的唐大小姐,就算对面坐着的男人论资产可能比从前的她还要好上不少,但不妨碍她以平常心对待。 这顿饭总体说来很愉快,只不过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从坐下到现在差不多结束,过了三个多小时。 唐月舒和林川都聊到他是独生子,而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了。 只不过很默契的是两人都没提家境。 品尝甜品的时候,唐月舒转头看了眼窗外,目光之后便稍微顿住了。 “你看,下雪了。” 林川闻言也转头看了眼,外面确实飘起小雪,似乎连雪也在庆祝平安夜的到来。 等他们走出餐厅,雪更大了些。 在回去路上,交通状况不太好,又有点远。 距离唐月舒家还有大概两百米左右,车子被拦住去路,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活动,有点像游行,但载歌载舞的。 唐月舒本来想在这里下车就行,结果林川道:“我和你一起走过去。” 外面的雪还在飘荡,落在他们脑袋和衣服上。 站在唐月舒家楼下时,时间即将来到第二天的零点。 她看了眼时间,喊住了要走的林川。 对方转身,疑惑看着她。 唐月舒没说话,目光落在倒数上,长达几十秒的沉默和对视。 终于,她冲几步外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时间到了,Merry Christmas!” 林川一顿,片刻后也回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 14 14 平安夜的晚上,唐月舒和一个只见过几次的男人共进晚餐,总体体验还算不错。 对方的人品在她看来起码是过关的。 在说完圣诞快乐之后,他们分开。 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有了可以联系上彼此的方式,而不是只有唐月舒单方面拥有对方的名片。 可即便如此,唐月舒依旧没有觉得这位财神爷先生会在她的生活扮演多浓墨重彩的角色。 这里不是在国内,他也不是久居巴黎的人。 按道理来说,他们的故事没有太多的会发展下去的可能。 法餐吃了三个多小时还是将唐月舒给吃困了,她回去之后洗漱完就早早睡了。 全然没有理会手机里各种祝福的话语。 圣诞节这个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唐月舒身在其中难免被这种浓厚的节日氛围感染到,但是她困到眼皮子打架,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 其实节假日很适合打工。 说不定光是小费她都能赚上不少。 但是这样的打工对她来说意义其实不是很大,唐月舒毕竟还不到吃不上饭的程度,试水了几个月,现在也应该好好想想别的计划了。 然而圣诞节当日的早上,唐月舒被一通电话从睡梦中喊醒,她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一个备注了的联系人,来自她目前服务的家教对象的母亲。 唐月舒揉了一下眼睛,努力清醒两秒之后选择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月舒,你今天方便接一个法语翻译的委托吗?” 在圣诞节这天,唐月舒临时接了一个活。 没办法,雇主愿意给出比平时市场价还要高的时薪来雇佣她,并且明说她的工作时间大概只有三个小时左右。 包吃。 不用思考晚上吃什么这一点对唐月舒来说简直太友好了。 以前在国内请厨师在家里,想吃什么提前说一声就行,就算不知道吃什么人家也能根据你的口味弄出一桌美味佳肴。 现在每天点什么外卖都是一个需要抛硬币的问题。 雇主对唐月舒有一个着装的要求,晚上是进行晚宴的,要求她的打扮要得体大方。 那位优雅的苏夫人说,如果她没有合适的服装,她会让司机送一套过来。 这种类似于上层人士关照灰姑娘的感觉,让唐月舒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雇主的霸总力。 霸总不是一种性别,是一种感觉。 唐月舒婉拒了雇主要送衣服的好意,不过她认为这是一份很轻松的活儿。 圣诞节这天,还是唐月舒第一次花心思打扮好自己再出门打工。 她穿了另一件自己设计的长裙,是一件黑色的长裙,按照她自己的尺寸做的。 是唐月舒在巴黎制成的第一件成品。 胸口和裙摆的位置是缝上去的几朵丝绒红玫瑰,腰间紧贴腰部皮肤,裙摆设计是不规则的,还带着点小小的鱼尾裙设计,但布料本身带弹性,她的行动还算方便。 她这一身穿去参加宴会没什么问题。 在出门前唐月舒套上了保暖的大衣。 这边室外的温度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教她做人。 司机在楼下等着唐月舒,她今天的打扮很漂亮,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会有的模样。 她之前听闻雇主也是今年才决定在法国这边长居的,因为生意上的安排。 那对夫妻之前是法国和中国来回跑,但为了不错过儿子的教育问题选择将他安排到巴黎读高中。 唐月舒今晚的服务对象是一位来自国内的中年男子,据雇主说,这位也是他们重要的合作伙伴,初次在巴黎过圣诞节,他们将他邀请到家里参加圣诞晚宴。 但因为来到现场的有不少都是法国人,为了避免一些因为语言而引起的交流障碍,他们为他请了一位翻译。 这是一个很临时的工作安排,唐月舒到的时候先被介绍给了今晚的服务对象。 那确实是位叔叔辈的人,她的雇主对对方的态度也相当尊敬。 “月舒,这位是陈盛先生。”苏砚淮的母亲姚女士为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唐月舒已经拿出了自己做翻译的专业态度,她对着陈盛道:“陈先生您好,我是您今晚的翻译,您喊我小唐就行。” 她的名字其实不太重要。 结果眼前的男人盯着唐月舒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来了一句:“我看着小唐的脸总觉得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唐月舒对这位陈先生没什么印象,但是他的口音听起来和京市差不多,在国内的时候见过也不出奇。 姚女士笑了声:“你们都是京市人,以前打过照面也说不准。” 这些话只是客套来着。 唐月舒在京市的时候确实认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是单方面认识她,以前跟着老唐去过一些酒席认长辈,但她真正能记住的并不多,当然反过来也一样,那些当面夸着她漂亮懂事的长辈,其实也没几个能记住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她当然有辨识度,但是那点附带着身份光环的辨识度不一定能让每个人都能记住她。 何况唐月舒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在巴黎留学的穷学生。 她待在这位陈先生身边,陪着他应酬。 一开始唐月舒只是以为雇主家里办一个圣诞家宴,现在看来这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 别墅里端着酒杯的多数是欧洲面孔,少说有二三十个人。 苏砚淮,唐月舒的家教学生在沙发那边和同龄人在交谈,从双方蹙眉和手舞足蹈的动作看起来,他们也需要一个翻译。 甚至在唐月舒看过去的时候,少年无助的眼神也投了过来。 “……” 很可惜的是,他的唐老师今天晚上的时间差不多被买断了,不可能去替他解围。 在陈先生不需要社交的时候,唐月舒也负责陪聊。 大概还是老乡的缘故,对方看她很顺眼,唐月舒不可能真拿她爹的名字出来说的,老唐这人当爹不怎么样,但是他在京市是有点地位的。 不然也没有唐月舒在京市横着走的二十来年。 唐月舒在做翻译这方面其实很专业,她的本科就是法语专业,在校期间参加过几次同声传译类的比赛并得奖,毕业时老师甚至想给她介绍工作,但是唐月舒以还要深造为由婉拒了。 说实话,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选择的行业和未来都太多。 只是唐月舒过惯了挥霍无度的日子,真正让她脱离唐家其实可能性不大,只要她愿意低头,她就可以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但一切还没定论呢,没必要太悲观。 唐月舒这场和亲爹的博弈,将持续好几年,如果她坚持得下去的话。 眼下,她有条不紊地给身旁的人做翻译,本科几年培养起来的专业素养还在,显然她在当翻译方面比当家教还要熟悉些。 别墅二楼上面的栏杆处可以清楚看见楼下的全景。 林川就站在那,旁边是这次圣诞晚宴的男主人苏先生。 他们原本在进行交谈,这个晚宴的来宾里有不少都是苏家的合作伙伴,林川只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他目光往下随意一瞥,便看见了抹已经算得上熟悉的身影。 “那个不是小淮的家教吗?”他开口问。 显然这个场合里,唐月舒的出现略显突兀,一个普通的留学生家教,似乎不应该被邀请来参加这个晚宴。 “她啊,”旁边的男人语气没什么变化,他说,“我老婆请她来给京市那位陈总做法语翻译的,她说小姑娘的法语很不错。” 原来是这样。 法语翻译。 林川第一次见兼职工作这么多的人。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她这样一直奔波在打工路上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钱吗? 但显然她的吃穿用度远远不到需要这么辛苦的地步。 又或者说,她如果是一个要靠打多份工来维持光鲜亮丽的穿戴的人,她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冒昧,但她的外在条件加上专业能力,她其实也能过上相对不错的生活。 留学的种种支出确实昂贵,但是她能来,就说明她的经济水平应该能够覆盖留学的费用。 林川不理解她这样费尽心思去打工的原因的什么。 她图什么? 这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对一位不熟的女孩产生了好奇。 他不知道这点好奇究竟会引向什么结果。 唐月舒在这个宴会过程中一直跟着那位陈先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程度。 即便是后面入座,她也坐在他身旁。 这位陈先生的座位被安排在比较前排,唐月舒的位置自然也在前面。 那是一张很长的桌子,桌面上摆着不少蜡烛,厨师有条不紊地给每个人上菜。 紧接着很快,她看见西装革履的林川在对面落座,苏砚淮就坐在他旁边。 唐月舒知道在这里看见财神爷先生其实很正常。 只是昨天晚上他们才一起共进晚餐,现在又在这么多人的场合碰上,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有种很隐秘的感觉。 好像他们私底下见过面的事,见不得人一样。 ------------ 15 15 唐月舒没有再专门去看对面的林川,只不过对方就在对面,隔着桌上高高的烛台也能看见他的身影。 林川被苏砚淮缠着,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和他的川哥倾诉。 而唐月舒依旧负责在必要时候给陈先生做翻译。 她这个翻译其实不是什么时候都必要的,这位陈先生的英文不错,他能够和别人毫无障碍用英文进行交流。 所以唐月舒可以安心享受她的晚餐。 用餐结束之后的人们又各自开始社交,客厅有块区域可以作为舞池,客人们三两成群进行交流。 唐月舒因为过硬的业务能力,甚至还和几位法国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说以后有需要用到翻译的时候想聘请她。 这些人大概是法国的生意人,也许做的还是进出口的生意,需要和其他国家的人打交道。 唐月舒自然是照单全收的。 在场各位也许都是她的老板。 唐月舒的容貌在现场看来其实还算出众,加上她是为数不多的亚洲面孔,有人不知道她是身边这位陈先生的翻译,甚至上前来邀请她共舞。 她笑着拒绝了。 这个小型的晚宴其实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名利场,唐月舒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他们明显非富即贵,对唐月舒来说可能也算是不错的人脉。 尽管她不知道这些人脉会不会有用。 不过之后陈先生去休息了,姚女士为这位远道而来甚至没怎么休息的客人准备了房间。 这也就意味着唐月舒今晚的工作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陈先生是个和蔼的中年人,他让唐月舒去和这里的年轻人接触一下,说不定能为她带来些新的机遇。 这句话唐月舒是相信的。 但凡事有风险,是不是机遇也很难说。 因为布置圣诞晚宴,这栋别墅里多了不少圣诞节元素,譬如圣诞树和一些挂件,墙上有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装饰灯,连着很多小灯,带着星星月亮元素。 没有沟通障碍的情况下,唐月舒在这里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加上这是节日,到场的人只是为了放松,大家聊得天南海北也不影响。 唐月舒有点累,她往后院的方向走,这里后面有一条比较长的走廊,灯也都是亮着的了,前厅的音乐隐隐约约飘过来,但隔着段距离,听着并不嘈杂。 她的雇主忙着招待客人,在场应该有几个是他们生意场上比较重要的伙伴。 在这边站了会儿,前面有个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后花园的景色,亮着灯,后花园也是一道不错的景色。 她有点想开门出去逛会儿,但现在外面又飘着点小雪,唐月舒默默收回了这个心思。 唐月舒是来这里躲清净的,就好像上班去厕所摸鱼一个道理。 现在服务对象已经休息,晚宴没结束,下班时间没到,她偷偷来个没人的地方摸摸鱼,很合理。 但是这么个摸鱼的地方竟然也能碰上另一个摸鱼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少年的声音响起。 唐月舒看过去,穿了一身学生气息十足的西服,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正值年少,穿起来才是这么个感觉。 还真是像个小王子一样。 “看不出来吗?”唐月舒面对这个家教学生时神态很自然,语气也很理直气壮,“我在摸鱼。” 苏砚淮:“……”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少年走到她跟前,好像也能理解她一样,发自内心来了一句:“这个晚宴确实没什么意思。” 唐月舒:“……” 刚还不是和他的川哥相谈甚欢嘛? 大概是唐月舒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少年脸上不自然了一瞬:“川哥被我爸拉走了,我不想和其他人聊天。” 苏砚淮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在场和他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 唐月舒想着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试探性来了句:“那我给你当会儿翻译?” 苏砚淮,这个连对家教老师称呼不当都会被母亲指出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我不想和他们聊天跟有没有翻译没关系。” 哦,那就是不想和不熟的人尬聊。 唐月舒太了解了。 “你要不要去我书房待会儿?”少年发出了邀请。 大概是觉得唐月舒在这里待着也无聊,他说:“我书房还可以打游戏,比你在下面待着好多了,他们应酬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苏砚淮说的话倒是没有错,应酬和唐月舒确实没什么关系,以她现在的资本和这里谁也谈不了合作,甚至她都不清楚别人的身份和行业,如果说她实在要在这个场合勾搭上什么人脉的话,最有谈资的可能得算她的脸蛋和身材。 于是唐月舒跟着自己的家教学生上了楼。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在一个不熟的地盘找到了搭子一样,进入书房关上门后放松下来,开始挑选游戏。 苏砚淮随口问了唐月舒一句:“怎么圣诞节你也出来打工啊,这么缺钱吗?” 小少爷用的是那种不知人间艰苦的口吻,很单纯的发问。 但也扎心。 唐月舒点了点头:“对啊,巴黎留学很贵的。” “你家里不给你生活费吗?” 这小少爷真是问到点上了。 唐月舒瞬间就给自己套上了悲情人设:“对啊,我爸不让我继续读书,非逼着我结婚,那个男的我只见过几次,每次都看见他搂着别的女人,我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他怎么会给我生活费?” 苏砚淮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就听见了这么悲惨的故事,他还年轻,良心好像有点隐隐作痛。 “喂,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苏砚淮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爹这么不当人,你妈不管管啊?” “他俩离婚很久了,”唐月舒一句话直接加重小少爷的负罪感,“我妈组建了新家庭,不管我了,我爸也娶了后妈,还生了个儿子。” 苏砚淮脑子里陡然就出现了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形象,听到唐月舒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一下子就脑补了一出被亲爹打包去换彩礼或者其他好处的重男轻女戏码。 虽然他对家教老师没什么礼貌,但他长了眼睛,他这个家教的颜值放在国内都能出道了。 他提这种问题,他真该死。 今晚半夜睁眼都得问自己一句是不是有病的程度。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唐月舒转头就看见小少爷沉默着,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同情? 她卖惨卖夸张了? 唐月舒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撒谎,就是少说了点东西而已。 现在的小孩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没事,”唐月舒后知后觉受到了点良心的谴责,她清了下嗓子,说,“我现在在国外,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打打工就能养活自己了。” 在这边打工努努力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但显然刚才的玩笑还是开过头了,小少爷看唐月舒的眼神让她觉得只要她好好干,这份家教的活能一直干下去。 之后他们开始玩双人游戏,小少爷的家底还是有些的,他什么游戏都不缺。 唐月舒于是兢兢业业地当起了陪玩。 在经过好一段时间紧张刺激的游戏角逐,唐月舒放下手中的设备,真情实感地对旁边的小少爷来了一句:“你好菜啊。” 苏砚淮:“……” 刚刚的那点内疚简直荡然无存。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月舒和自己的对比,最后感觉到了一种学霸和学渣的强烈对比。 “凭什么你这么会玩?你以前玩过?” 唐月舒:“有一个词叫做天赋异禀……” 她将小少爷的心伤透了。 他说要自己将游戏好好复盘一下,让唐月舒自己玩会儿。 她待不住,于是出了书房去阳台看夜景,圣诞节当晚和平时还是不太一样的,站在阳台的位置刚好可以欣赏到一场烟花秀。 烟花在天空炸开绚烂的瞬间实在是夺目,哪怕隔着比较远的一段距离,唐月舒也仿佛能听见人群的欢呼声一般。 她以前没这么喜欢看烟花,可能是离家太久,她心底生出了点寂寥的心思。 哪怕唐家对她来说已经不完全算是完美的家,可她在京市长大,那里总归是不同的。 大概是太沉浸在这场烟花秀里,唐月舒没察觉到身边的其他动静,所以在那场烟花秀短暂停下时,她打算转身回去时,陡然被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 她今晚穿了高跟鞋,身形有些站不稳。 在踉跄的那一瞬间,跟前的人伸手扶住了她,那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拉了她的手腕。 唐月舒站稳,抬眸迎上另一双深邃的眸子。 “抱歉,吓到你了。”他说。 之后他的手收回。 两个人站着的距离依旧很近。 唐月舒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也不止,还闻到了她自己的。 两个人身上的香水味有一瞬间的交织。 林川垂眸,之后往后退了一步。 “不冷吗,在阳台吹风?”他好像没办法理解唐月舒大冷天站阳台的举动。 唐月舒:“……” 她走了进来,顺便关了阳台的门。 林川知道她今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兼职,细数他知道的关于她的几份兼职,他生出了好奇心。 于是在唐月舒关上阳台门后听见财神爷先生发问:“你很缺钱吗?” ------------ 16 16 “你是不是很缺钱?” 这句话乍一听很让人惊讶,一来是唐月舒听过类似的话,二来是这句话出自林川口中。 这句话对于唐月舒来说是句经典的台词。 显而易见的一个事实是,唐月舒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她老唐家的基因也很不错,让她长到了一米七的身高,身材比例很好。 虽然不至于是多顶级的模特身材,但她想入这一行也是完全有资本的。 留学圈子里有不少的少爷小姐,不管自己本身有没有墨水,但他们家里很舍得给钱让少爷小姐们挥霍。 而且全国又不是至于京市这么个地方,其他地方的有钱人也多得很,不在一个圈子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彼此不认识是很正常的事。 唐月舒见过一些同样来留学的同胞。 她也听过不少男人对她说这句话,很绅士地问她是不是缺钱,之后用更温柔的语气说可以负担起她在巴黎这两年的所有支出,只需要她成为对方的女朋友。 是的,还用了一个叫做“女朋友”的称呼。 其实他们都清楚,只要唐月舒接受了这样的馈赠,她的身份就变成了以前跟在她某些朋友身边的男人或者女人。 唐月舒一直以来都尊重身边人的私事,但她知道他们有些人的私生活有多乱。 试想一下,含着金汤匙长大,按照父母安排的既定轨道生活长大,成年之后是一段相对自由的时光,挥霍不完的钱财,普通人一辈子的追求,房车什么的,他们出生就具备了,不需要付出一点努力。 只要不踩过那条线,他们在金钱和行为上具有最大程度的自由。 追求快乐和刺激。 男男女女之间的纠葛就算是一种,爱得再轰轰烈烈其实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种消遣。 是的,说起来或许很讽刺,这个男人或者女人愿意为你付出金钱和时间,甚至愿意付出感情,但到头来,这也只是一场消遣。 当然,也有人翻车的。 一开始抱着玩玩的态度,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真爱得要死要活了,人家看透了阶级上的差距要离开也不让,但这些富家子弟有几个舍得离开家族的财力和地位的? 他们想玩金屋藏娇那一套,有人玩得不亦乐乎,有的人真爱不奉陪了,要死要活了一段时间,继续接受家族的安排。 每一段看着真挚的感情,唐月舒其实都能在开始就看到了她们的结局。 唐月舒不排斥这种追求快乐或者情绪起伏的方式,但前提是,她不接受自己处在被支配的地方。 不是说财力雄厚方就站在绝对主导地位,但不幸的是,唐月舒之前碰到的几乎都是这么个意思。 她是个追求平等的人,或者说,她是一个追求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双标嘛,很正常。 唐月舒眼下听见难免会有点不太好的联想,她对自己的外貌还算自信,还在青春期那段时间自恋的毛病犯得严重,有时候照照镜子都觉得要爱上自己了。 不开玩笑,她以前觉得这个世界没一个男人配得上自己。 那种极度的自恋让她这些年来碰上一些追求者时会下意识打量对方的各项条件,后来才发现,就算有人达到了她潜意识里的那些条件,她看着也没什么感觉。 在巴黎这几个月觉得自己很穷时,唐月舒听着别人说的那些很直白的想要养她之类的话时,都当笑话来听,但是眼下听着这位财神爷先生问出这种话居然有点心动。 人果然是视觉动物。 林川在长相上很符合唐月舒的审美。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随随便便能给人买房买车的唐大小姐,这位想必也不是金钱能打动的主。 为了避免财神爷接下来说的话会破坏他在唐月舒心里的形象,她开口:“嗯,很缺钱,但是不赚卖身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是直勾勾盯着林川的,她很坦荡,坦荡得就像是她想包别人一样。 直到林川慢慢理解了她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 卖身钱。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大概想法和唐月舒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基本上不存在几个好看而不自知的人。 从林川的品位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挺自知的。 以前当然也有图他的钱或者人接近他的女人,那些门当户对的女士们需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林川是一个经常被选中的对象。 但图他钱的那些,林川只能想到网上的一个梗:他们怎么既要又要的? 是的,他们,有男有女。 林川觉得这位唐女士很有意思,经过昨晚的交谈,他其实已经知道她的全名。 唐月舒。 很好听的名字。 半晌,唐月舒猝不及防听见跟前打量她小半会儿的财神爷先生慢条斯理说:“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来给我当法语翻译?” 欸?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唐月舒的脑子停顿了片刻,没有思考。 对面的人看她的目光依旧坦荡,似乎没计较她刚刚那点带恶意的猜想。 林川继续开口:“我大概还会在巴黎继续逗留一个月左右,可能会需要出席一些宴会或者活动,我需要有精通法语的人陪我一起,有些文件也需要进行翻译,我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如果你确认能够胜任这些工作内容的话,我会给你开一个不错的薪资。” 很财大气粗的话,很动听的声音。 唐月舒还有点迟疑:“我平时工作日要上课。” “我不需要你像正式工一样随叫随到,”林川说,“将你的课表给我一份,我会根据上面的课程来安排你的工作。” 他听起来是一个情绪稳定的资本家。 唐月舒没想到圣诞夜接个兼职还接出了另一份相对稳定的兼职,正因为如此,她对未来老板生出了点不值钱的愧疚。 她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先生,对不起,”她真心诚意道歉,“刚才误会你了。” “没关系,”唐月舒听见未来老板回答道,“你有这个资本去误会别人。” ------------ 17 17 唐月舒还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林川在夸她好看。 但凡换个人,唐月舒都会觉得对方在阴阳怪气,但是林川,她就不太能确定了。 林川给了她一个短暂的offer。 这其实意味着她和这位老板会进行更深层次的了解,昨晚没聊到的关于对方的职业,没想到之后就有机会接触了。 早知道昨晚应该问问财神爷所在的公司干的是什么,或者问问入职员工的待遇。 能够直接口头承诺offer,哪怕只是一个临时的翻译,也足以说明他处于管理层。 唐月舒现在面对财神爷先生的态度发生了点改变,她认为应该给老板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才对。 “你的圣诞假期放到几号?”林川突然问。 “到1月8号。” 光看这个假期就能明白,欧洲这边的学生很难不爱圣诞节。 唐月舒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在假期的份上,爱意都开始变得汹涌起来。 林川接着问:“假期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吗?” 唐月舒本来是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谈论这些内容的,哪怕是一起度过平安夜的陌生人,但林川现在是她的老板。 于是唐月舒老老实实回答:“要给小淮辅导几节课,其他没有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她想专心研究一下直播的事,还有之前申请的设计大赛,初赛稿件近期需要提交。 她需要创立自己的品牌。 结果不会那么快出来,但是有些事确实应该安排上日程了。 “好,我知道了。” 未来老板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他们现在已经是互相有联系方式的关系,唐月舒也不知道这份兼职是不是板上钉钉。 但是她对待每一位雇主的态度都是极好的。 重新回到小少爷的书房,他已经自己开了把游戏,看见唐月舒回来,随口问了一句:“你逛哪儿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逛去阳台顺便还逛了一份兼职回来。 唐月舒没想到有一天找工作变得这么简单。 果然不管在哪里,人脉都是重要的。 哪怕严格意义上说,林川并不算是她的人脉,苏家也不算,但她刚好就被雇来当家教了,刚好和那位财神爷先生有点交集,加上他认可她的专业能力,工作这不就来了嘛。 现在不是人脉,以后可说不定。 唐月舒看他还在操作游戏里的人物,但是一个不注意,“啪嗒”一下,他操作的那个角色就死掉了。 “哎呀怎么又死了?我不信了我今晚赢不了!” “……” 小少爷用实际行动向唐月舒诠释了什么叫做又菜又爱玩。 唐月舒上手之后带着他赢了两把。 于是小少爷看她的眼神逐渐多了点崇拜。 ? 区区游戏比法语还能让她在小少爷心里更有地位? 苏砚淮问她怎么玩这么好的。 唐月舒只能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用一种相当沉稳的口吻和他说:“你相信吗?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能会点。” 唐月舒再次被小少爷讨厌了。 因为她过于实诚和装逼的回答。 苏砚淮自己开始研究,他相信勤能补拙,就算是游戏也是一样。 唐月舒没有再打击少年的一腔热血,她在旁边偶尔给两句指导。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圣诞晚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苏先生和姚女士忙着欢送宾客,唐月舒依旧是坐着司机的车离开的,尽管她今晚摸鱼的时间不少,但是因为那位陈盛先生很满意她的翻译,姚女士也跟着对她赞不绝口。 唐月舒坐上车时回头看见未来老板还在和他的朋友及合作伙伴在聊天,他和这对夫妇的关系很不错,从他们孩子对林川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些都和唐月舒无关。 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正如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教和翻译一样,他们对她来说也注定只是过客。 圣诞节这天晚上对唐月舒来说还有别的收获,那就是她穿着自己亲自设计的晚礼服到别人的晚宴上,有别的女士对她身上的晚礼服产生了兴趣,询问她设计师是谁。 唐月舒来巴黎之后一直没怎么用上的名片在这时候拿出来了,她的名片其实也是来这边之后新做的。 她和那些非富即贵的女士进行了自我介绍,说身上的晚礼服是来自她自己的设计,她是一名服装艺术设计的学生,希望以后有机会为她们服务。 唐月舒当然知道这些人就算参加什么活动也不会选择一个籍籍无名的学生设计的晚礼服,但是只要她们愿意收下她的名片,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定呢? 她并不因为自己没什么名气而觉得气馁和自卑,所有人都是从籍籍无名开始的。 如果说她在这条路上走不通,她会及时更换赛道。 没有关系的,她还年轻,完全经受得起失败和打击。 只能说唐月舒虽然过了二十来年轻松且充实的富家女生活,但她确实被教育得拿得起放得下。 圣诞节这天晚上,回去路上时不时还能看见天边炸开的烟花,绚烂得像是天空坠落的星光。 唐月舒住的那一片今晚依旧有人在搞活动,一群人很吵闹,也同样挡住了车子前进的路。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司机送完唐月舒之后也该下班了。 司机没有像林川昨晚一样陪着唐月舒下车在寒风中走到楼下,这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不过他在唐月舒下车前笑着和她说了句圣诞快乐。 唐月舒下车,在寒风中穿过人群,她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但也有几个人冲着她来了一句Merry Christmas,这句英文,基本上所有人都能听懂。 巴黎的街头在这时候又显露出了一分人情味。 回到家之后唐月舒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独属于自己的温暖,站在落地窗前望出去,这座城市还活在繁华之中,但孤寂也一点点爬上心头。 唐月舒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她可能又生出了点不值钱的思乡之情。 只不过她没站在落地窗前多久,很快唐月舒就转身去忙碌,她要卸妆洗漱然后休息。 睡前她窝在自己的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给别人都回了消息,介于国内和这边的时差,唐月舒回消息过去的时候,国内甚至可能已经是第二天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 唐月舒说到底只是出国读个书,不至于和国内一切都断了联系。 不过和她亲爹没试过这么久不说话,唐月舒之前毕竟是花的她爹的钱,低头做人这一点她还是会的。 现在嘛,翅膀硬了,让老唐和他儿子好好相处呗。 看看他能不能将自己儿子培养成他心目中的接班人。 登上直播的账号,有不少人给她私信,甚至还真有人盼着她今天晚上能开播的。 只是她没有开播。 唐月舒想着最近找个时间剪点美妆教程什么的。 最近直播其实有收益,有个粉丝的账号看起来很新,没什么多余的编辑,但是他好像好几场直播都给她打赏了礼物,虽然算不上很多,但终归是给她支持了,唐月舒也有被鼓励到。 她像是其他网络主播一样私信了这位粉丝,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歌,作为感谢她会在下一次直播的时候唱他的点歌。 网络这碗饭,唐月舒觉得自己能吃上。 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资产,想要建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和品牌,但是差点意思。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唐月舒现在就处在这个阶段。 如果还是之前在国内的情况,她有大把的钱去盘工作室,也有大把的钱去为自己请来相关行业的顾问,可惜现在她什么都没有。 大概在二月份,唐月舒会迎来自己的寒假,她打算在那时候再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工作室。 现在要做的,是一个初步的规划书。 这个她倒是会。 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下大学时期天真的自己,她那时候真满心觉得老唐会安排她毕业后进公司的,甚至还辅修了一个金融方面的学位。 谁知道她亲爹不仅没这个意思,还想推她出去嫁一个会拉低自己品位的男人。 她实在是有点困了,看着看着手机就睡着了。 庆幸的是,手机砸在了枕头上,没有砸在她的脸上。 在唐月舒已经陷入昏睡的过程中,距离她住处不远不近的高档酒店里,她未来老板才沐浴完,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睡衣,头发末梢还挂着水滴。 浴室的镜子里照出他的模样,没了身上那套深色系的正装和其他装扮,他现在看起来更清隽些,就是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年轻人。 没有其他需要扮演的角色身份。 林川吹干头发之后走出浴室,他的头发还有些微凌乱,只是他没在意这点。 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此时亮着,一些推送消息不停传送到他手机上。 面部识别,手机开了。 林川看到了很多没有意义的推送消息,他打算一键清除来着,直到划拉一下,看到某个软件上显示的私信内容。 私信他的人网名看着眼熟。 林川指腹上的动作蓦然一顿。 ------------ 18 18 ------------ 19 19 ------------ 20 20 ------------ 21 21 ------------ 22 22 ------------ 23 23 ------------ 24 24 ------------ 25 25 ------------ 26 26 ------------ 27 27 ------------ 28 28 ------------ 29 29 ------------ 30 30 ------------ 31 31 ------------ 32 32 ------------ 33 33 ------------ 34 34 ------------ 35 35 ------------ 36 36 ------------ 37 37 ------------ 38 38 ------------ 39 39 ------------ 40 40 ------------ 41 41 ------------ 42 42 ------------ 43 43 ------------ 44 44 ------------ 45 45 ------------ 46 46 ------------ 47 47 ------------ 48 48 ------------ 49 49 ------------ 50 50 ------------ 51 51 ------------ 52 52 ------------ 53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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