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卧榻冬寒 寂静的冬夜,一驾马车踽踽独行。 “郡主,咱们真的要去相府吗?”冉伊担忧地问。 陌鸢点点头,没有说话,纤白的手指缓缓打开车窗,任由冷风无情地灌入。 大邺丞相砚憬琛,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山河万里在他掌中,帝王贵胄任其摆布。 弹指之间,便能让人身首异处。 可纵然如此,相府她也一定要去。 只因半月前,她的父兄,大破犬戎,退敌三十里,入京朝觐,却被文臣质问“为何只是退敌三十里,而不乘胜追击”? 尽管父兄解释了缘由,却只被他们认为是:怯敌的巧舌之辩! 更意想不到的是,两日后,中书令卢晃上疏父亲通敌,故意放走犬戎军马,还呈上了父亲通敌的信函。 而信上的字迹竟然真是父亲的笔体,一时间父兄百口莫辩。 卢晃更是游说晋帝应即刻处斩父兄。 晋帝刚要应允,身边内侍劝谏,“明日砚相就回京了,陛下是否等砚相回来再做定夺?” 晋帝恍然,确实砚憬琛离京未归。 可待砚憬琛回京后,却没有立刻定夺。 如今,砚憬琛归京已两日,朝中之人畏其权势,骇其手段,只敢暗自揣度苍漓王一案,却无人敢问。 幸得如此,陌鸢才来得及从千里之外的洛川赶到上京。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皑皑白雪,如絮飞舞。 这才十一月,今年上京的初雪,竟来得这般早。 陌鸢迟疑地将手探出窗外,接住掉落的雪花,冰手凉心。 她的父亲戎马半生,护佑边疆。 她的兄长征战沙场,戍固山河。 她还记得,兄长进京前,扬鞭策马,朗笑着同她说:“泱泱,等大哥回来给你带上京五宝斋的梅子糖。” 眼睫轻颤,她没有等到父兄归来,却等来了他们囹圄深陷的消息。 鼻尖酸涩,陌鸢眨了下眼睛,眼中萦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隔着氤氲水汽,迷惘却又执著地看着前路。 落雪簌簌,好似诉说着世间无尽的炎凉与哀愁。 *** “郡主,相府到了。” 长长的青云巷,只有一座府邸,那便是相府。而这相府的主人,亦如同“青云”二字,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陌鸢走下马车,幽深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头。 “劳烦通报一声,苍漓王府陌鸢求见砚相。” 相府的侍卫目露惊艳之色,略一迟疑,才道:“稍候。” 陌鸢双手交握,忐忑地站在原地。 她怕见到砚憬琛,怕他像传闻中那般阴鸷狠厉,谬妄莫测。 可她更怕见不到砚憬琛,连为父兄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雪越下越大,相府门前笼灯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冉伊轻轻掸落陌鸢斗篷上的落雪,发现陌鸢本就莹润的小脸,愈发苍白。 心疼地唤了声:“郡主。” 主仆二人相互对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湿意。 恰巧此时,通传的侍卫回来,恭敬地对陌鸢道:“相爷有请。” “多谢。”陌鸢和冉伊提步就要进府。 侍卫却拦下了冉伊:“相爷吩咐只许您一人入内。” “这怎么能行,郡主?”冉伊瞬间就急了,紧紧抓住陌鸢的手。 陌鸢神色一滞,拍了拍冉伊的手背,牵起唇角,勉强扯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柔声道:“没事的,在这等我。” 独自跟着侍卫进了相府。 “郡主,相爷在屋内。” 陌鸢站在门口,藏在心底的惧意加速蔓延,静谧的雪夜,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指尖触碰门板的刹那,不自主地发颤,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清幽的竹叶香萦绕鼻间,青色理石长案后的砚憬琛,只是略略抬眸随意地瞥了一眼陌鸢,便继续批阅桌上堆积的折子。 陌鸢有些怔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月白锦衣,乌发半束,修眉下那双丹凤眼,清冷而幽深,挺鼻薄唇,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又隐隐透着拒人千里的凉薄。 谁能想到权势滔天的砚相竟这般年轻,恶名昭著的他却是光风霁月的矜贵模样。 “见过相爷。”收回视线,陌鸢紧张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砚憬琛单单“嗯”了一声,头都没抬,依旧手持朱笔在折上批字。 陌鸢心中一凉,抿抿唇,忽略他的疏冷,温声道: “砚相,我父兄是冤枉的。退敌三十里而不继续追击,是因为犬戎素来骁勇凶残,此役苍漓军也损失惨重,若真是将犬戎逼至穷途,恐怕他们会破釜沉舟,玉石俱焚。” 砚憬琛翻着折子,冷淡地问:“那通敌的信函又如何解释?” “定是有人觊觎我父亲的兵权,才构陷伪造了那样的信函。”陌鸢越说越激动,脚步不自觉地上前,离砚憬琛又近了些。 烛光闪闪,照亮整个房间,却映不明砚憬琛讳莫的神情。 “倘若让有心之人奸计得逞,那苍漓军的统帅虎符也会落于那人手中,其势力越大,对……”陌鸢顿了顿,小心打量砚憬琛的神色。 “怎么不往下说?”砚憬琛倏尔掀起眼皮,瞥向陌鸢。 陌鸢努力地去看他的眼睛,试图分辨他的情绪,奈何漆黑的眸子,深如寒潭,探不到底。 陌鸢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对砚相也是一种威胁。” 砚憬琛低低嗤笑一声:“区区苍漓军兵权而已,岂会动摇本相根基,本相还不放在眼里。郡主,倒不如想想其他说辞。” 清浅平缓的语调,道出最轻狂的话。 陌鸢胸口一滞,恼恨、憋闷、泄气。 “还请砚相明示,如何才能还我父兄清白?”陌鸢放弃准备好的所有言语,直截了当地问。 毕竟她看不懂他,他却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那就要看郡主能为本相做些什么……”长指携笔,墨砚流转,丹红跃然纸上。 那看似随意的一笔,却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她能为砚憬琛做什么? 兵权他不屑,钱财她没有。 陌鸢咬着下唇,清凌凌的眼睛悄然洇上雾气:“愿在相府,为奴为婢。” 砚憬琛微微颔首,有点上道了,但还不够。 他放下手中朱笔,挺拔的脊背缓缓靠向椅背,单手撑着额角,声音低沉,语调悠缓:“相府不缺婢子,倒是卧榻冬寒……” —— 题外话:本书已完结,几点小提示,方便小书友参考选择。 1.男主人设:对别人阴鸷狠戾,对女主蓄谋已久(后文会逐步交代,男主是怎么认识女主的),前几章铺垫,交代重要人物和培养感情。循序渐进地撩,逐渐邪话不断,对女主偏爱宠溺。 2.男主为什么不直接提亲?因为,女主父亲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男主,且有中意的女婿人选。最关键的是,女主一开始根本就不认识男主,提亲也不可能答应。是男主认识女主,女主不认识他。所以,男主只能等,蓄谋等待。所以,咱们的设定是蓄谋已久哈。 3.女主父兄不是男主陷害的。相反,是只有男主能救女主父兄。所以,女主才去求男主。男主就是等女主来求他,好把人留在身边,好让女主一点一点喜欢上他,从而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不仅要人,更要心。 ------------ 第2章 暖榻温身 陌鸢脚步虚浮地向后退了两步,清眸似水,凝着错愕。鸦羽一般的眼睫,无力地低垂下来,在脸上留下浅浅的暗影。 砚憬琛盯着那片暗影,破碎又不失美感。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陌鸢,便生了占有之心。 拆她竹马,待她及笄,盼她入京,肖想两年。 如今人就在眼前,又岂能轻易放过。 砚憬琛扬了扬唇线,深邃的漆眸几息之间,翻涌无数深意。 陌鸢藏在衣袖下细白的手指慢慢蜷起,指甲嵌入娇嫩的掌心,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来相府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想过,可能卑躬屈膝,伏地乞求;可能言语不慎,死于非命…… 唯独没想过会成为砚憬琛榻上之人。 只因她听说,砚憬琛寡性淡情,不近女色。 为此,晋帝还特意先后赐下数位环肥燕瘦,容貌昳丽的女子,而砚憬琛碰都没碰过她们。 陌鸢缓缓抬起眼睫,恰好对上了一双隐隐噙着戏谑笑意的漆眸。 她真的想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呀? 陌鸢咬着轻颤的唇瓣,蓄在眼中的泪水,摇摇欲坠。 可一想到身陷囹圄的父兄,她强迫自己镇静。 陌鸢微微仰首,极为缓慢地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生生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 再看向砚憬琛时,萦萦不啜,清软的嗓音带着丝压抑的哭腔:“愿为砚相,暖榻温身。” 砚憬琛撑着额角,眉峰微扬,有些意外地斜睨着陌鸢,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还以为小郡主会吧嗒吧嗒掉眼泪呢,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若是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会让人更想欺负吧…… 有点可惜,不过来日方长。 “郡主,切莫食言。否则本相不介意让苍漓王和世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俊美的脸上噙着清浅而冶致的笑,声音却凉薄得如同千年寒冰。 陌鸢心头怦怦跳着,贝齿咬着泛白的唇,乖软地点了点头,定下了与邪魔的契约。 砚憬琛若有所思地又看了陌鸢一眼,叫来立在屋外的青霄:“带郡主去侧屋。” “等一下,我的婢女还在府外,可以让她同我一起留在府里吗?”陌鸢亮着眼睛望向砚憬琛,小小的声音,漾着几分央求。 砚憬琛想都没想,斩钉截铁道:“不可。” 陌鸢浅浅叹了口气,无助且无奈。 既然不能让冉伊同自己一起留在相府,那就要亲口告诉她,否则那个傻丫头会一直在府外痴痴地等。 屋外,初雪未停,霜华满天。 陌鸢远远地就瞧见,大门外来回踱步,抻长了脖子,时不时向府里急切张望的冉伊。 “郡主,我在这儿。”冉伊也看见了陌鸢,高兴地挥着手。 “郡主,您可算出来了。怎么样,砚相会救王爷和世子吗?”冉伊快步跑到陌鸢身边,自然地挽着陌鸢胳膊,贴在她耳边,小声地问着。 “应该会。”陌鸢点点头。 “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回府了。”许是在雪中等得太久,冉伊脸颊红彤彤的,笑起来像可爱的红苹果。 陌鸢摊开双手,温热的掌心捂在冉伊冻红的脸颊上:“冉伊,你先回王府等我父兄。我暂时不能回去。” 冉伊瞪圆了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陌鸢纤弱的手腕:“郡主,您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去……” 陌鸢摇摇头,打断冉伊即将迸发的一连串问题:“按我说的做,冉伊。” “郡主。”冉伊瞬间红了眼睛,哽咽地望着陌鸢。 “我不能留在这里陪着您吗?”冉伊哭着问。 陌鸢苦笑地摇摇头:“回去吧,听话,冉伊。” 一想到,郡主孤零零地留在相府,又在可怕的砚相身边,冉伊的心尖就狠狠地疼。 *** 待冉伊离开后,陌鸢又回到砚憬琛所在的竹苑。 她站在侧屋前,想起那四个字:暖榻温身。 她忽然没了迈进去的勇气。 父兄若是知道她这样做,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怅然地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夜空。 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几点疏星远远地躲在天角。 父亲曾说:“明明是同一轮月,偏偏上京的月没有洛川的好看。” 那时兄长笑言:“定是泱泱不在身边,所以父亲看什么都没有洛川的好。” 父亲,兄长,泱泱来了…… 可是,上京的月为何还是那般冷,没有洛川的暖。 雪花落在卷翘的长睫上,丝丝凉凉,顺着脸颊滑落时,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 陌鸢低头拂去脸上那抹凉意,转身推门进了内室。 虽然是侧屋,却比她在洛川的闺房还要大。 一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上挂了盏琉璃宫灯,璀璨的光,照得她心发慌。 一想到一会儿可能在这里发生的事,她甚至都不敢往这床上坐。 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床边。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陌鸢一跳,冷汗直冒。 “郡主,在下青霄。” 闻言,陌鸢拍拍心口,她还以为是砚憬琛。 自嘲地笑了笑,连进宫都不需要通报的人,又岂会在进屋之前,先敲门? 青霄见门打开了,躬身行礼:“相爷说,郡主今日早点休息,明早会让凤梧来教郡主。” 陌鸢乍一听砚憬琛不会过来,不由翘起唇角,放下心中大石。 简单梳洗后,陌鸢暗自窃喜地躺在床上,望着床梁繁复精致的纹路,想起青霄的后半句话,慢慢蹙起眉尖。 凤梧是谁? 又要教她什么呢…… ------------ 第3章 男女之事 雪霁初晴,晨光透过窗桕溶溶落在女子脸上,衬得脂粉未施的雪肤如上好的温玉,白璧无瑕。 陌鸢缓缓睁开眼,卷着被子恹恹地盯着白茫茫的窗外。 若冉伊在这里,这会儿定是俏皮地道一声:“郡主,早!” 若父兄在这里,此时他们应该已晨训结束,正等着她一起用早膳。 然而,此刻只有她一人。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濡湿了被面。 “郡主,您起了吗?盥洗的水,我给您放在门口了。”是青霄的声音。 陌鸢调整了一下呼吸,应道:“多谢。”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坦然接受。 不再迟疑,陌鸢快速起身洗漱。 她记得砚憬琛说今日要找人教她,虽然她也不知道是教什么。但既然他想让她学,为了投其所好,她也要认真学。 *** 辰时刚过,青霄便带来一位叫凤梧的女子。 女子身姿袅袅婷婷,好似风中柳絮,柔软娇媚,眼波流转间,笑着看向陌鸢。 陌鸢只感觉女子如同剪水的双瞳,仿佛有魔力,身体一阵酥麻,却还忍不住地去瞧女子的眼睛。 “见过郡主。” 再寻常不过的作揖,可凤梧作起来却显得异常婀娜。 “请起。”陌鸢和善地抬抬手。 原来这就是砚憬琛派来教她的人啊,长得可真好看。 凤梧一下便瞧出陌鸢眼中的惊艳,捏着帕子,掩嘴笑笑。 这世上还真有人,美而不自知! 凤梧打量着陌鸢清亮的眸子,念及砚憬琛交代给她的事,觉得很是多余。 不施粉黛,却皎如云间月,皑如山上雪。 这样的美人,只要清甜一笑,就已足够夺魂摄魄了,哪还需要再教什么。 眉目一转,她似乎想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她倒真想看看,若是小郡主学会了,清冷寡淡的砚相是否还能坐怀不乱? 想到这儿,凤梧便直言不讳地说:“砚相知郡主不曾服侍过人,特让我来教郡主一些技法。” 陌鸢不解,疑惑地问:“什么技法?” “自然是男女之事的技法。”凤梧说得一脸平静。 陌鸢蹙着眉尖,檀口微张,不知如何应。 亮亮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 所以,砚憬琛是要她立即兑现承诺吗? 凤梧瞧出陌鸢的惊愕,笑了笑:“郡主,坐下来,先听我给您讲讲。” 陌鸢还有些发懵,被动地跟着凤梧坐在书案后,看着凤梧将手中的两本册子,并排放在她的眼前。 “这两本册子,一本是图,一本是文。为免郡主看不懂,我会一点一点地给郡主讲。”凤梧盯着陌鸢红红的脸蛋儿。 轻笑着问:“郡主可知男女之事的第一步是什么?” ……讲这个还带提问的吗? 陌鸢揉揉眉心,尴尬地望向凤梧,摇了摇头。 “是眼神。郡主请看画册第一页。” 陌鸢慢吞吞地翻开画册,满满一页,绘着数个女子神态,或是媚眼如丝,或是欲拒还迎,或是纯稚懵懂,皆是栩栩如生,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画功甚为精湛。 “为了便于郡主理解,还需要配合第二页一起看。” 看过了第一页,陌鸢以为第二页也不会有什么,于是从容地翻着。 “不同的眼神,又营造了不同的亲昵。郡主眼下只要记得‘唇轻启、口微张、舌卷翘’即可。” 陌鸢瞧了一眼第二页,瞬间涨红了脸。 画上是一对男女侧着头,偏着脸,各种不同的亲昵姿势。 “这才刚开始,郡主放松。”不用摸,凤梧也能感到陌鸢脸颊的滚烫。 “来,我们接着看下一页,手势,这里需要注意……”凤梧将陌鸢合上的画册再次打开,同时念着书上的文字。 入眼的是一幅幅香艳画面和一首首旖旎情诗,耳中是凤梧盈盈绕绕的声音。 这种事情自己看就已经够窘迫了。 偏偏她还是,图文并茂,视听双重,一时间画面感强到极致。 她摆摆手,打断凤梧:“我先自己看,不懂再问你,可以吗?” “那样效果不好吧。”凤梧认真思考了一下,拒绝了。 陌鸢蜷着指尖抠着桌面,前所未有的窘迫。 然而,凤梧依旧神态自若,朱唇翕合,娇滴滴的语调,带出最羞煞人的话。 整整一上午,陌鸢脸上的温度就没下来过,眼前旖旖靡靡,脑中浑浑噩噩。 “民女讲的这些,郡主可都理解了?” 终于,凤梧合上册子,侧过头问陌鸢。 “理解了,理解了。”陌鸢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说慢了,凤梧再继续讲。 “那民女就告退了。” 陌鸢长吁口气,疲乏地窝在椅中,柔夷放在脸边,不停扇着凉风。 凤梧将陌鸢的小动作看进眼里,嫣然一笑,并未多言,摇曳纤腰,跨出门房。 大雪过后,天地间宛若玉雕冰砌,日光映雪,晃得人睁不开眼。 凤梧将手覆于眼上,缓了缓。 然后,抬起素手,透过指缝去望太阳。 精心保养的手指,白皙纤长,指尖略带粉色,看起来格外娇嫩柔美。 陌鸢推开窗透透气,便看到了这一幕。 阳光照在凤梧手上,纤巧秾长的手指莹白如玉,她随意转转手指,就好似拨弄日光,抚琴般灵动丝滑。 陌鸢从来没见过凤梧这样的人,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风情。 她双手托腮支在案上,歪着头看着凤梧,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好奇。 这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她又是做什么的呢? 凤梧不经意地转身,刚巧对上陌鸢看向她的视线。 陌鸢没想到凤梧会回头,短暂一怔后,笑着对凤梧挥挥手,唇边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凤梧有些恍惚地与陌鸢对视。 陌鸢那泓秋水般的眉眼,有着春光般耀眼的明丽,却又清澈、干净得让人望尘莫及。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过。 只不过那时,所谓的家人却说她是:呆板、木讷。 而她心心念念盼着要嫁的人,却退了婚,使她成了西陵羽家最大的笑话。 如今的她,人们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千娇百媚。 收到最多的就是痴缠和狎亵的眼神。 可今日她竟从陌鸢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地悦纳与欣赏。 凤梧对着陌鸢遥遥一礼,棉氅逶迤曳地,宛若盛开的娇花,美艳而耀目。 听说她的父亲羽珏终于谋到了在京任职的机会,不日便会入京。 她突然有点期待,再次相遇时,他们会作何反应? 而,他看到她又会怎样…… ------------ 第4章 好生认真 凤梧离开后,青霄送来了午膳。 看了一天那样的图画,陌鸢感觉头脑一片混沌,胃里也很不舒服。 于是饭也没吃,蜷着身子窝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梦里,她彷佛回到了月前父兄与犬戎的那一役。 战场上,擂鼓震天,尘土飞扬,将士们的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金戈碰撞的铿锵声,声声震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营帐内,她和军医们忙作一团,受伤的士兵被一个接一个地抬进来。 他们中有的手臂摇摇晃晃空悬着,血肉模糊;有的被锋利箭矢射中,拔出箭时,溅了她一身的血;有的被厚重战斧砍伤,深可见骨…… 陌鸢被鲜血浸染的手,净了一次又一次,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可依旧赶不上伤员被抬进来的速度。 他们每个人都很疼,却又都毫无怨言。 埋头缝合伤口时,陌鸢心一直紧绷着,她好怕下一个救治的是父亲或大哥。 混乱的战场,英勇与恐惧并存,绝望与希望交织。 无数的生命在战场上消逝,却仅有几人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悲壮的记忆。 “父亲、大哥,定要平安归来啊!”陌鸢梦呓着,喃喃自语。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陌鸢脸色红晕,却又目光坚毅地盯着桌上的两本册子。 为了父兄能早日走出天牢,她不能惹怒砚憬琛,要想方设法顺其心意。 所以,她一定要学会凤梧教的这些,哪怕是背也要背下来。 长吸口气,陌鸢翻开画册,脸红心跳地看着上面的图画,强行记忆。 砚憬琛回来时,透过半开的轩窗,瞥见陌鸢端坐桌前,小手紧握成拳,置于书册两旁,目光坚毅,口中念念有词。 晕黄的灯光,将她的眼睫拉得长长的,柔柔的。 “郡主,看得好生认真。”砚憬琛勾勾唇角,沉声开口。 突来的声响,吓了陌鸢一跳,清泠泠的眸子流转看向窗外。 却见砚憬琛负手立于窗前,轻衣融雪,如同雪后青山,清冷而高贵,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砚相。”心跳不自主地加快,莫名地紧张。 砚憬琛睥着桌案上的某处,想到陌鸢刚才“坚毅而又认真”的眼神,贯是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砚憬琛抬起下颌,对着桌上摊开的画册,点了点,问:“难道凤梧没有告诉郡主,这玩意儿重在理解,而非背诵吗?” 陌鸢顺着砚憬琛的光洁下颌所指的方向看去。 桌上展开的画册,生动地绘着一对男女,不着片缕,叠坐相拥,盘膝环抱,交颈勾缠。 香艳至极的画面,令人浮想联翩。 陌鸢腾地站起身,小脸憋得通红,骤然合上画册,胡乱藏在身后,抬手理了理衣襟,灿若星河的眸子,四处瞟着,就是不敢看向砚憬琛的方向…… 砚憬琛瞧着陌鸢刹那间做出的数个:看似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剑眉微微上挑,轻笑出声。 这小郡主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朗月伴疏星,银河暗吹笙。 夜风吹起砚憬琛的鹤氅,却吹不散陌鸢脸上的绯色。 砚憬琛从外面绕进屋内,站在陌鸢对面,朝她勾了勾手指。 陌鸢歪着头,疑惑地看向他,不解何意。 “把画册给我瞧瞧。”冷玉般的手指略略抬起。 “哦。”陌鸢不情不愿、慢吞吞地将画册递到砚憬琛手里。 不经意碰到他的指腹,冰冰凉凉的,同他这个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陌鸢红着脸,垂着眼,低头细细听着他的一举一动。 缓慢而窸窣的翻书声,像一把凌迟的刀,让她恨不得能凭空消失。 “郡主,觉得这些画,画得怎么样?”砚憬琛突然开口。 秀气的眉尖慢慢蹙起,垂目敛声:“妙笔生花。” “哦?承蒙郡主青睐本相画技。” 啊?啊! ------------ 第5章 妙笔生花 这些画都是砚憬琛画的? 陌鸢陡然抬眼。 琉璃盏下,砚憬琛勾着浅笑,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优雅地翻着画册,像是在看一部旷世奇作。 “郡主,不信?”砚憬琛漫不经心地问。 信! 能不信嘛! 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呀! 陌鸢在心默默啐了一口,面上却弯着眼睛,嫩颊上漾起两个甜甜的梨涡:“信的,当然信,毕竟砚相无所不能嘛。” 砚憬琛斜乜着陌鸢。 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砚憬琛合上画册,举在手里,晃了晃:“这些郡主可都看懂了?” 陌鸢既怕惹他不高兴,又怕他真的让她做什么。 亮晶晶的杏目闪闪烁烁,软声道:“还需要再体会。” 砚憬琛剑眉上挑,蕴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 “砚相。”陌鸢攥着衣角,声音轻软地问:“何时能还我父兄清白?” “那要看郡主何时能体会好。”砚憬琛意有所指地看向陌鸢,漆黑的眸子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闻言,陌鸢眉尖凝起眉尖,恨不得一把夺过画册,再呼他脸上。 可一想到还在狱中的父兄,她又无助地泄了气。 陌鸢在心里短暂地挣扎了一番,咬了咬唇,缓步越过桌案,走到砚憬琛身前。 绯红的脸颊,似雨后夏荷般娇艳欲滴。 陌鸢抬起波光潋滟的杏目,眼角微微上翘,眨了眨眼,吐气如兰:“愿与砚相一同体会。” 砚憬琛轻据唇角,眼底攀上些许惊艳,饶有兴致地睥着陌鸢,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陌鸢仰头望着一言不发,静立在那的砚憬琛,颤着指尖去解他颈上的系带。 头上琉璃光芒变幻多彩,却幻不出砚憬琛莫测的神情。 带子松落,陌鸢顺势接过厚重的鹤氅,放在案上。 陌鸢将手放在砚憬琛腰间的玉带上,正要解下来,却发现扣封竟在他腰后。 陌鸢无奈靠得砚憬琛又近了些,侧着脸,张开手臂绕至他的腰后。 这个动作竟像,她在环抱他精瘦的腰身一样。 陌鸢脸颊红得,能滴出血珠。 砚憬琛目光落在陌鸢嫣红的玉面上,掠过似蝶翼般轻颤的眼睫,漫过纤长娇嫩的细颈。 明明脂粉未施,却有淡淡幽香。 在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粉颈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纤巧如玉,娇嫩惑人。 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腰间折腾半天,都没解开。 越解不开,越紧张,陌鸢抿了抿唇,鬓角沁出细碎的薄汗。 她又靠近了些,脸也垂得更低了,正对砚憬琛胸口。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衣料相互摩擦的悉簌声。 寂静如渊的漆眸,莫名闪过一丝躁动,就连呼吸都粗重了些。 砚憬琛皱了皱眉,一把按住在他腰间折腾的小手。 掌心下传来软软嫩嫩、细细滑滑的触感,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捏碎。 手被按住的瞬间,陌鸢紧张地抬起头。 晚风穿过轩窗,灯盏摇曳,明暗交错。 他低眉垂目,她抬眼望来。 好似盛夏与晚风,难耐且缱绻。 “砚相……”陌鸢惶恐又茫然地看了砚憬琛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暗色沉沉,如罩薄雾。 陌鸢慌乱地垂下眼帘,暗自心惊:完了,一定是她过于笨拙,惹砚憬琛不悦了。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低头睥着她的砚憬琛,喉结微不可查地滑动了一下。 砚憬琛松开了按住的柔夷,转而拿起桌案上的鹤氅,声音带着一丝哑意:“看来郡主还得再学学。” 疏离的语调,听得人心惊。 陌鸢咬着唇瓣,湿漉漉的眸子,雾气朦胧,为了父兄她不能放弃。 深吸一口气,陌鸢大着胆子,轻轻按住砚憬琛将要拿起鹤氅的手,澄澈乖软的杏目,柔柔望着砚憬琛:“砚相,让我再试试,可好?” 清眸流盼,缠着丝丝缕缕的央求,还有乱人心神的娇妩。 砚憬琛略略掀起眼皮,眼尾微微上扬,唇角勾起邪肆的浅笑:“可惜,本相今日无兴致了。” 陌鸢强忍眼中的泪水,无力地垂下手。 撞上那双凉薄的眼睛,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再难启齿。 砚憬琛拿起鹤氅,沉默地侧首瞥了陌鸢一眼,转身出了侧屋。 回到主屋,砚憬琛靠在圈椅中,双臂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幽深的漆眸,晦暗不明,回味着刚才手背上那温软的触碰。 “相爷?相爷?”青霄叫了砚憬琛两声,他才逐渐回神。 “说。”低沉的声线隐隐透着火气。 “洛川传来消息,羌无已蠢蠢欲动。”青霄端着泡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砚憬琛面前。 上等的龙井在水中慢慢舒展,热气缓缓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茶香。 “知道了。”砚憬琛转头望向窗外。 静谧苍穹,冷月疏星,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百年不遇的寒冬,气温骤降,边塞之地,农庄欠收,稻谷不裕。正因如此,羌无和犬戎才会频繁生事,急不可耐地滋扰边境,掠夺物资。 看来苍漓王的案子,该有个定论了。 砚憬琛收回眺望的视线,睥着那盏热茶,烦躁地开口:“换杯凉的来。” 青霄奇怪地看向砚憬琛,不是很能理解,但也不敢质疑,只能照做。 他腹诽着走出屋子:这大冷天的,相爷竟然还要喝凉茶? 怪哉…… ------------ 第6章 突来转机 朝阳初升,一夜未眠的陌鸢,双眼酸疼。 昨晚,她想了整整一夜,将画册也认真地看了一夜,就差把每一个步骤都写在纸上了。 陌鸢下定决心,为了父兄,不论多么难堪,她都要去做,还要做到让砚憬琛满意。 几下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陌鸢的思绪。 “郡主,您起了吗?相爷找您。”是青霄的声音。 陌鸢讶然,刚才还想着今日要找机会接近砚憬琛,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吗? “起了,这就来。” 简单洗漱后,陌鸢来到砚憬琛门前,习惯性地吸了口气后,才敲响房门。 轻轻推开,缓步入内,环视一圈,却没看到人。 陌鸢又试探性地唤了声:“砚相?” 没有人应,陌鸢有点疑惑,刚要转身离开。 屏风后面忽然传出衣料的摩擦声和窸窣的脚步声。 砚憬琛悠哉地系着衣带,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了?” 雪色长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明晃晃的上身,清晰可见。 宽肩窄胯,线条分明。 结实的胸膛,白皙却精壮。 紧绷的腰腹,无一丝赘肉。 块块分明的肌肉,一直向下延伸…… 陌鸢眼皮微跳,猛地转过头,不敢再往下看。 陌鸢撇撇嘴,轻咳一声:“青霄说您找我,但不知您在换衣服,打扰了。” “无妨。转过身来说吧。”砚憬琛坐在八仙桌旁,自顾自地倒了盏茶。 陌鸢听到水声,心想砚憬琛应该是穿好衣服了。 于是,按砚憬琛说的,慢慢转过头。 额,腰间的带子是系上了,但是不紧…… 精巧如玉雕的锁骨,横亘眼前。 皙白而坚硬的胸膛,若隐若现。 陌鸢隐隐叹口气,莹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这衣服就不能好好穿吗? 转念一想,倒是比昨日的衣服好解,可这青天白日的,若是做那样的事,也太难为情了。 陌鸢凝眉盘算之际,却见砚憬琛撑着额角,斜斜地看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朝她招了招:“郡主过来坐。” 莲步移动,陌鸢忐忑地坐在了砚憬琛身边,轻声问:“砚相,找我何事?” 不怎的,她总感觉那双凉薄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心思,她竟然有些心虚。 砚憬琛不动声色地盯着陌鸢忽白忽红的小脸,眸底涌上耐人寻味的笑:“本相若今日放了苍漓王,郡主觉得意下如何?” 星眸泛起粼粼波光,陌鸢声音颤抖道:“自是感激不尽。” 她虽然心中疑惑砚憬琛忽然的转变,可只要父兄能重获清白,能回到洛川,一切原因便不重要了。 况且砚憬琛心思深沉,陌鸢亦怕问多了,反而弄巧成拙。 “郡主切莫忘记当初的承诺,否则本相既能放了苍漓王,亦能让其永坠深渊。”砚憬琛目光灼灼地看向陌鸢,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好似每一下都能敲到人心底。 陌鸢心尖跟着一紧,手心不自主地渗出一层冷汗。 稳了稳心神,柔声开口:“陌鸢定不敢食言。” 砚憬琛点点头,满意地瞧着陌鸢微微发白的小脸。 *** 晨曦初开,金銮殿内。 砚憬琛对晋帝道:“苍漓王通敌一案,臣以为不可信。且不说字迹可以模仿,单说苍漓王戍守边关多年,若真有谋逆之心也不会等到今日。另外,今早兵部收到边关急报,羌无已蠢蠢欲动。故臣以为应将苍漓王和世子官复原职,即可返回洛川,以安军心。” “一切都按砚相说的办。”晋帝打着哈欠,大手一挥,便准了。 一旁的中书令卢晃并不意外地咂了咂舌。从他得知陌鸢入了相府,至今未出,便猜到这次构陷苍漓王,趁机夺其兵权的计策失败了。好在这兵权虽没落入他手,但也没落在砚憬琛手里,倒是让他老怀稍安。 只不过,他终是小瞧了陌苍擎,竟有一个这般厉害的女儿。 能到入了得砚憬琛的眼,岂能是寻常女子? 呵,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于是,卢晃状似不经意地对晋帝道:“皇上,臣最近听说了一个新鲜事。” “哦?何事,说来让朕听听。”晋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銮椅上。 卢晃端起手,笑言道:“苍漓王出事后,他的女儿陌鸢郡主便来了上京,但奇怪的是竟然没住在王府,而是住在了……” 话锋一转,卢晃故意卖了个关子。 “没住在王府,那住哪了?”晋帝果然被卢晃吊起了胃口。 “住在相府,一直到现在。”卢晃意味深长地看向砚憬琛。 “真的吗,砚相?”晋帝立刻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短暂清明,言语间难掩兴奋。 想当初他送给砚憬琛那么多美人,处子之身的,尝过风月的,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砚憬琛都不感兴趣,如今却会让苍漓王的女儿留在相府。 还真是个新奇事! 砚憬琛冷睥着卢晃,挑挑眉,不甚在意:“郡主确实一直在相府,而且今后也会在相府。” 卢晃继续添油加醋,声调都暗暗高了几分:“能入得了砚相眼的女子,必定姿色不俗。”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晋帝眼睛都开始冒光,摸着下巴,朝砚憬琛的方向探了探身子:“砚相,那苍漓郡主好看吗?” 砚憬琛勾唇笑了笑:“世上最美的女子已在皇上后宫。” 明眼人都听得出砚憬琛的话是奉承,可晋帝偏偏就信了,而且还很受用。 晋帝忽然想起早朝之前,苏才人媚眼如丝地贴在他耳边,纤纤玉指在他赤裸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画着圈,呵气如兰:“皇上,臣妾新练了一个舞,今晚想再跳给您看,您一定要来啊。” 苏才人边跳,边一件件褪去身上衣物,露出雪白丰满身体的娇媚模样,如在眼前。 晋帝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身体开始燥热,顿觉心痒难耐。 卢晃窥着神色恍惚的晋帝,眸子又阴沉了些,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唤晋帝回神后,别有深意地笑笑:“皇上若是对郡主好奇,不如下个月宫宴时,让砚相把人带来?” 晋帝闻言,连声说好,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砚憬琛:“砚相,觉得如何?” “臣无异议。” 砚憬琛本来也没想藏着陌鸢,况且就卢晃那点手段,他还不放在眼里。 就连卢晃构陷苍漓王一事,也始终在他掌控之中,当初的离京也是他有意为之。 若不然,卢晃怎么敢动手,陌鸢又怎么会来上京。 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还妄想蚍蜉撼大树,可笑至极。 之所以不动他,不过是制衡上京三大家族罢了。 波云诡谲的早朝之后,砚憬琛让青霄接来了陌鸢,一同去了天牢。 ------------ 第7章 父兄归川 昏暗的牢房内,侍卫提灯为砚憬琛引路,陌鸢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乌黑的墙面凝着污浊的血液,五花八门的刑具,阴森可怕。 陌鸢暗暗心惊,默默祈祷父兄平安。 “砚相到。”提灯侍卫高声朝牢房内喊道。 在灯火的照应下,陌鸢才看清了房内的景象。 父亲和兄长盘膝闭目,坐在潮湿发霉的木榻上,对侍卫的话充耳不闻。 许久不见,父亲和兄长都憔悴了不少,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衣衫脏污,但好在没有可怕的血迹。 陌鸢再也抑制不住,急得一步上前,隔着栏杆唤道:“父亲、大哥……” 陌苍擎和陌漓闻声猛然睁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踉跄着走下木榻:“泱泱,你怎么在这儿?” 不待陌鸢回答,陌漓眼睛一瞪,看向站在一旁的砚憬琛,厉声质问:“砚憬琛,祸不及家人,你把我妹妹带来做什么?” 陌苍擎握着陌鸢冰凉的手,虎目杀意翻腾:“你是逼我交出苍漓兵权?” 砚憬琛笑笑,睥着神色焦急的二人,若有似无地瞥了陌鸢一眼,而后道:“本相对苍漓兵权不感兴趣。” “本相今日前来是传圣上旨意,经查苍漓王通敌一事子虚乌有,王爷和世子官复原职,且命二位即可返回洛川。” 陌苍擎和陌漓神色一顿,有些始料未及。 倒是陌鸢喜极而泣,声音哽咽:“太好了,父亲,大哥。” “王爷和世子,请吧。”砚憬琛抬了抬手,示意侍卫将牢门打开。 陌苍擎回过神来,拍了拍陌鸢手背,露出慈爱的笑:“这段日子,泱泱吓坏了吧。没事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家了。” 陌鸢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样同父兄说她不能回洛川,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和砚憬琛之间的约定。 砚憬琛掀了掀眼皮,瞧出陌鸢的迟疑,冷声开口:“是王爷和世子回洛川,郡主则需要留在相府。是吧,郡主?” 他转着指间的黑玉扳指,玉石之光清冽寒凉。 “什么?”陌漓目光一滞,不敢置信地问。 陌苍擎冷硬的眉眼,染上复杂的神色,握着陌鸢的手,隐隐发颤。 陌鸢垂下眼睛,不敢与父兄对视。 半晌她才缓缓抬眼,轻声道:“父亲,大哥,我答应了砚相留在相府。” 她虽没有明说,但从父亲和兄长的眼神中,她知道他们已了然。 “本王的清白,若是用我女儿换的,我宁愿一死。”陌苍擎握紧陌鸢的手,眼神却凌厉地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不紧不慢地捻着扳指,面色沉寂,看不出喜怒。 陌鸢眼眶一湿,回握住陌苍擎粗粝的手心,言辞恳切:“父亲,如今卢晃对苍漓兵权的觊觎已昭然若揭,其他两大氏族也都是坐山观虎斗。您若是执意留在京中,少不了暗箭明枪。倘若防备不当,真让他们奸计得逞,陌家败了是小,边疆数万的百姓怎么办?背井离乡戍守边关的战士怎么办?莫不是要皆沦为权斗的牺牲品?” 砚憬琛挑了挑眉,略带赞赏地瞧着陌鸢的,原以为是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却不想对朝堂局势,还有些见地。 砚憬琛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袖:“听说这几日羌无已在洛川边境蠢蠢欲动,犬戎也意欲反扑。” “父亲,内忧外患,请您以大局为重,和大哥速回洛川。”陌鸢看了眼眸色淡淡的砚憬琛,心中更加焦急。 陌苍擎瞧着陌鸢真挚恳求的小脸,虎目攀上湿意,心疼不已。 他的女儿本是翱翔于天际的青鸢,如今却为了他们,成了砚憬琛这种人的金丝雀。 陌鸢瞧出父亲和兄长脸上的不忍与痛苦。 她擦干脸上的泪滴,眉眼弯弯,宽言安慰:“父亲,大哥,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陌苍擎看着懂事乖巧的陌鸢,心中酸涩。 他平生只想守护大邺河山,只想护佑一方百姓安康。 然而,小人的构陷,让他陷入牢狱,更让他卷入是非权斗之中。 如今,却要牺牲小女儿才能保全陌家,才能重返沙场,才能保护黎民。 陌苍擎感觉胸中憋闷难耐,捶着胸口,仰头长长地吸了口气。 良久之后,他抚着陌鸢肩头:“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你,泱泱。” 明明父亲只是轻轻地拍,可陌鸢却觉得无比沉重。 她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和脸上历经生死而布下的一道道沟壑,甜甜地笑了,纯稚的眸子盈着万千星辉:“一家人,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泱泱长大了,也想保护父亲和大哥。” 此言一出,陌漓红了眼眶,嘴角颤抖着,手背青筋凸起,一拳重重地砸在栏杆上。 砚憬琛目光凉凉地睥着温情的三人,漆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陌苍擎对上砚憬琛凉薄的眸子,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猛然撩起身前的衣袍,直直地、重重地跪在砚憬琛面前。 低头拱手:“砚相,老臣只求您一件事。臣妻去世得早,小女又自幼在边关长大,不懂上京规矩。若有朝一日,小女不再得您眷顾,请告知臣。臣将亲自接小女接回洛川,接回到我的身边。” 陌鸢压抑已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曾经对未来的迷茫和彷徨,有了具象的依靠。 那就是家。 不管她做了什么,舐犊之情不变,兄妹之情不变,为她敞开大门的家永远在。 砚憬琛盘着玉石的指尖,略略一顿,对躬身立在一旁的侍卫摆了摆手:“扶苍漓王起来。” 唇角勾起,噙着莫测的笑:“苍漓王有空不如多想想卢大人手中的信函是怎么来的?谁又能模仿您的字迹?” 他等了两年的人,又岂能轻易放手…… “时候不早了,王爷和世子还是尽早启程吧。” 说完便拉着陌鸢走了。 “大哥,照顾好父亲,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陌鸢回头看向父亲和兄长,小脸漾着让人安心的浅笑,一遍一遍重复着…… 直到出了天牢,转身的那一刹那,晶莹的泪花才悄然落下。 砚憬琛回头看向身后默默抽泣的陌鸢。 忽然沉声问:“为什么叫泱泱?” ------------ 第8章 河清海晏 “因为,父亲说他只愿:大邺泱泱,河清海晏!”刚哭过的杏目,水波涤洗过一般,愈发璀璨澄净,干净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砚憬琛眼神微微一滞,黯如深渊的眸底划过一丝动容。 河清海晏?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同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笑着对他说:“憬琛,日后你若考取了功名,一定以江山社稷为重,让百姓太平安康。” 温润的笑容,像是春风吹过湖面,深邃的眼睛,透出沉稳而坚定的光芒。 那人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亦是一心为民的太子。 可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先皇忌惮,手足构陷。 在先皇的授意下,高太师抄了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妃惨死。 生命的最后,太子留给先皇唯一的话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若不亡,则为不孝。” 砚憬琛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知何时已攥紧成拳。 他们夺了他的光,那便要他们永坠黑暗。 他布局,将高太师抄家灭族。 那夜月稀星疏,仅有的月光都是红色的,血红、血红…… 他谎称献长生药,却将最毒的药亲手喂进先皇嘴里。 然后告诉先皇,他最无能的儿子将继承帝位,而其他皇子或死或囚,都将不见天日。 先皇指着他,嘴角抽搐,口喷鲜血,却硬是骂不出一个字。 他笑着站在那,无喜亦无怒。 只是麻木地看着先皇,痛苦地、不甘地、愤怒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既然好人活不长,当个邪魔又何妨? 陌鸢见砚憬琛半天没说话,感觉奇怪。 于是,她侧头看向砚憬琛,却发现那漆黑的眼睛,冰冷得如同冬日里的寒风,透着彻骨的凉。 陌鸢犹豫着问:“砚相,您怎么了?” 温婉柔和的女声,将砚憬琛拉回到现实。 对上陌鸢关心的眼睛,漆眸中的冷冽微微收敛。 砚憬琛抬手叫来青霄:“送郡主回相府。” 见砚憬琛不想说,陌鸢也不再多问,随青霄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段,陌鸢回头看时,却发现砚憬琛依旧站在原地。 寒风吹起他的衣摆,雪落在他的肩头。 像是一幅画,遗世而独立,唯有漫天风雪作伴,莫名悲怆萧瑟。 陌鸢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可是砚憬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手遮天的砚相啊,这样的人怎么会悲怆呢? *** 戊时,陌苍擎和陌漓便离开了上京,踏上归川的路。 临行前,陌漓亲自去上京五宝斋买了一袋梅子糖,让冉伊送到陌鸢手中。 陌鸢拿起一颗梅子糖,放在口中,第一次感觉梅子糖竟这般酸涩。 酸得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望着窗外,夕阳悬在天边,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远处的山峦,在余晖中若隐若现,格外苍凉。 在洛川时,最期盼的梅子糖,最喜欢的梅子糖,而今含在口中。 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唯独尝不出半点甜。 脑中回响的是,大哥让冉伊带给她的话: “泱泱,别怕,大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在上京的,等我!” ***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照在锦华宫内,窗前作画的女子身上。 卢玥婷手握画笔,每一笔都如琴音般流畅。 她神情专注而深情,彷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只存在于她笔下的画境之中。 云秀望着卢玥婷,又看看宣纸上惟妙惟肖的人像,轻轻地叹了口气。 卢玥婷拿起画纸,晾干墨迹,面带笑意地与画像遥遥对望。 “云秀,今日宫中可有事情发生?”卢玥婷欣赏着画,漫不经心地问。 云秀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 卢玥婷瞥了眼欲言又止的云秀:“说!” “回娘娘,确实有一件事。听闻砚相将苍漓王的女儿陌鸢郡主留在相府多日了。” 卢玥婷握着宣纸的手忽地一抖,眉尖紧皱,不相信地追问:“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主君在朝堂上问砚相,砚相亲口承认的。砚相还说,陌鸢郡主以后也会住在相府。”云秀说完,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卢玥婷瞳孔一震,目光瞬间转冷,手指紧紧扣住画纸,用力撕扯,画纸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宫内回荡。 画上面如玉冠,眼如点漆的男子,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泪水顺着卢玥婷赤红的双目滑落,她撕扯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彷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张画上。 锦华宫的侍婢跪了一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每个人都将头埋得很低很低,瑟瑟发抖。 卢玥婷“啊”地尖叫一声,宣泄着心中难以掩饰的怒火。 她以为砚憬琛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不会喜欢上任何女子。所以,只要砚憬琛身边没有其他女子,她就还有机会。所以她一遍遍画着初见砚憬琛时的景象。 那年她十六岁,随官眷们陪天子去符禺寺祝祷。 一身月白色长襟宽袖锦袍的砚憬琛站在皇上身边,如松如柏,朗目疏眉,睥睨着众人,秋风吹起他的衣袖,神仪明秀,犹如谪仙临世。 那一刻,卢玥婷惊为天人,痴痴地望了高台之上的人好久。 后来她甚至还求父亲为她牵线,固执地要嫁给砚憬琛。 可是,不论她怎么主动示好,怎么努力,砚憬琛都视若无睹。 被娇宠着长大的卢玥婷,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故而,为了能让砚憬琛因轻视她而后悔,卢玥婷进宫为妃,与她厌恶至极的皇上虚与委蛇,只为争宠夺势,又或者说为了让砚憬琛能高看她一眼。 可当她宠冠六宫时,那清冷的视线亦不曾为她停留半分。 如今,陌鸢的出现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卢玥婷编织的梦,砸了个粉碎。 卢玥婷笑了,笑得癫狂,笑得疯魔,挥手扫落桌上的笔墨、纸砚,刺耳的碎裂声吓得宫人们噤若寒蝉。 原来,砚憬琛不是寡情,而是对她寡情。 陌鸢? 疯狂的发泄后,卢玥婷嘴角勾着冷笑对云秀道:“明日给苍漓郡主下帖子,本宫要见她!” ------------ 第9章 他是真疯 翌日,巳时。 “郡主,宫中来人传旨,说卢贵妃请您进宫一同赏梅。” 陌鸢讶然地接过青霄手中的帖子,蹙眉问:“卢贵妃是谁?” “回郡主,卢贵妃是卢晃的女儿。”青霄神色有些担忧。 “是她啊。”陌鸢将帖子放在桌上,凝眉沉思。 陌鸢从未见过卢玥婷,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邀请她进宫,但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莫非是卢晃先前构陷父兄不成,又想让女儿从她身上下手? 这样想着,陌鸢更加坚定要小心为上:“砚相回来了吗?” 青霄答话:“相爷今日陪皇上出宫狩猎,得晚上才能回来。” 陌鸢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青霄,你告诉来人,就说我感染了风寒,恐将病气过给贵人,故今日不便进宫,改日定当亲自拜谒。” “是,郡主。”青霄赶忙去前院回话。 传旨的太监回到锦华宫,将陌鸢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卢玥婷。 卢玥婷端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地重重砸在小太监头上,目光森冷:“没用的东西,滚!” 小太监顾不上擦拭鲜血直流的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外爬。 云秀重新为卢玥婷倒了杯茶:“娘娘息怒,就算苍漓郡主今日没来,十天之后就是宫宴了。昨日早朝时,皇上已定下那日让砚相带她一起入宫。只要她进了宫,咱们还愁找不机会吗?” 云秀对卢玥婷挤挤眼睛,谄媚一笑。 卢玥婷斜睨云秀一眼,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腕,染着红色丹青的手指高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阴恻恻地笑了:“也是,那就再等几天。” *** 万籁俱寂的夜,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零星地点缀在夜幕之上。 陌鸢忧心忡忡地在屋内来回踱步,直到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打开门,往旁边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砚相。” 砚憬琛进了屋,经过陌鸢身边时,身上的凉气,寒得陌鸢打了个冷颤。 “今日卢贵妃邀我进宫,但我没去一事。砚相知道吗?”陌鸢倒了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问。 砚憬琛微微颔首,自顾自地坐在书案旁。 陌鸢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砚憬琛对面,担心地问:“那我没去,会不会有麻烦?” 砚憬琛看着眉尖揪在一起的陌鸢,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郡主今日的理由很合理,自然不会惹麻烦。” 陌鸢瞬间如释重负,灿烂地笑起来,清亮亮的眼睛里星光盈盈:“那就好,那就好。” “啊,对了,砚相。还有一事,竹苑可有盥室?”陌鸢有些迟疑地问出口。 这几日在相府,都是青霄给她送饭、送洗漱的水。她也仔细观察过竹苑,一个侍婢都没有,都是佩剑的侍卫。 她不知道要怎么同他们开口说沐浴的事,而且之前她觉得臭了更好,最好把砚憬琛熏晕。 可好几日过去了,她实在挺不住了。 砚憬琛抬首看向陌鸢,眼尾微微上挑:“主屋右边是盥室。郡主,要现在洗吗?本相倒是可以顺路带郡主过去。”。 陌鸢礼貌地弯了弯唇,连连摆手:“不敢劳烦砚相,不敢。” 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疯了。 砚憬琛曲起食指叩着桌面,眼神看向桌上的某一处,慢条斯理地说:“这画册,郡主还得继续学啊,本相还等着郡主兑现承诺呢!” 陌鸢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本砚憬琛亲手绘制的春宫图,格外刺眼。 陌鸢错开眼睛,红着脸,嗡声说:“知道了,会学的。” “要好好学!”砚憬琛慢悠悠地拨弄了一圈黑玉扳指,目光炯炯地盯着陌鸢,直到凝脂如玉的肌肤,晕上诱人的绯红,才满意地笑了。 陌鸢目送砚憬琛离开,又偷偷站在轩窗后,眼见他进了主屋。 才彻底松了口气,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桌面明晃晃的画册上。 之前为了救父亲和兄长,她真的有认认真真学过。如今算是暂时雨过天晴,那再看这本册子,就少了很多勇气和动力。 他说这些都是他画的…… 这是疯子吗? 这么多,这么细致! 怎么画出来的? 人们说他寡性淡情,不近女色,那怎么画出来的? 全靠想象? 啧啧,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到这了…… 太可怕了。 秀气的眉尖揪在一起,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觉得砚憬琛和那些画中的男子非常神似,就连画中女子也似曾相识。 陌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激灵,连连摇头,颤着指尖,快速地将砚憬琛的“大作”收进抽屉。 她默默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试图理解疯子的世界! 陌鸢不再多想,拿起挂在床边的斗篷,步履轻快地走向盥室。 迎面碰到了青霄。 青霄手中捧着一叠衣物,微笑着说:“郡主,由于竹苑没有女子衣物。所以,相爷吩咐您先穿这些,等明日会有人来为您量体裁衣。” 陌鸢颇为意外地从青霄手中接过衣服,轻轻颔首,简单道了声谢,就飞快地跑了。 青霄疑惑地看着陌鸢的背影,挠了挠头,怎么回事? 除了相爷以外,郡主是第一个被允许使用竹苑盥室的人。他自觉郡主在相爷心中地位特殊,所以,想对她更和善些。 可是郡主,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陌鸢一路小跑来到盥室,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原来真的不是每个人笑起来都好看啊! 青霄脸上有一道长疤,从眼角到嘴角,不笑时,是硬朗威慑。 偏偏他刻意夹着声音,还冲着她笑,莫名变得很违和。 甚至……有些狰狞了。 以至于陌鸢都忽视了手中拿的是——砚憬琛的衣服。 *** 就在青霄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却听见砚憬琛叫他。 漆色的眸子,冰冷狠绝,只说了一句话:“毁了卢家西郊的宅子。” 青霄立刻会意,这是对今日卢贵妃将主意打到郡主身上的警告。 看吧,他就说相爷对郡主不一般,看来以后他还得对郡主再温和点。 ------------ 第10章 流绪微梦 陌鸢刚缓了缓青霄带给她的“惊吓”,倏尔打了个喷嚏,好像谁又在念叨她。 陌鸢揉揉鼻尖,开始抬眼打量盥室,顿觉叹为观止。 盥室中间是琥珀堆砌而成的巨大水池,池水清澈见底,雾汽融融升腾。 这竟然是一方温泉! 池边还有石桌、石凳和一张屏风。 四周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灯火透过温泉水折射出斑斓的光影,宛如一幅流动的壁画。 雅致而奢华。 陌鸢褪去鞋袜,光着脚踩在鹅卵石铺砌的地面上,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种华丽的布置,就算是洛川第一陶朱公——陆家也不可企及。 而她们苍漓王府更是望尘莫及。 她的父亲虽然贵为苍漓王,可洛川地处边疆要塞,常年作战,损伤牺牲,无法避免。 所以,父亲和兄长的俸禄,基本都用来安葬将士,和抚恤烈士亲眷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为父兄鸣不平。 父兄赤胆忠心,楚囊之情,苍天可鉴。 却被卢晃这样的奸人所构陷,折辱入狱。 好在沉冤昭雪,否则真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陌鸢愤愤地放下手中衣服,褪去衣衫。 拾级而下,坐在泉水中,好半晌,秀眉才渐渐舒展,安静地泡在水中。 瀑布般的长发倾斜在光滑的肩头,随着水波微微荡漾。 陌鸢感受着泉水的暖意,连日来的疲惫逐渐消散。 她拿起池边的皂角,涂在身上,细腻的触感,丝绸般柔滑。 淡淡的竹叶香,弥漫开来。 泉水冲洗过后的肌肤,变得更加清爽、透亮,宛若无瑕美玉。 陌鸢用棉帛擦拭过后,正打算换身干净的里衣。 却赫然发现,青霄递给他的衣服是男子的,而且有淡淡的竹叶香。 竟然是砚憬琛的衣服! 陌鸢别扭地拿在手里,纠结了一番,才无可选择地穿上。 可是砚憬琛的里衣,穿在她身上真的好大。 长长的衣摆,漫过紧致的翘臀,延伸到修长的腿胯。 松松的衣领,露出诱人的锁骨,遮不住饱满的春光。 梁上蒸腾的水汽,好似被眼前美景所惑,争前恐后地掉落在池中,滴答作响。 陌鸢穿好衣服后,听到屏风后不时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绕过去一瞧,地上竟是一汪泉眼。 设计得格外精巧。 陌鸢用皂角将换下来的小衣,细细洗过,叠好拿在手里。 她常年跟随父兄征战沙场,军营里没有那么多矫情与安逸。 所以,这些事情她自己都会做。 戴上兜帽,舒舒爽爽地走出盥室。 明月高悬,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投落在地,形成一个个可爱的斑点。 一想到父亲和兄长成功脱困,陌鸢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提起裙摆,追着月光,踏着地上斑点,脚步尤为轻快。 巧笑倩兮,美目流光。 忽然,身前出现一道黑影,遮住了地上的光点。 陌鸢来不及收住点起的足尖,直挺挺地往前栽倒。 撞进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 清幽的竹叶香萦绕鼻间。 陌鸢揉着撞疼的鼻尖,缓缓抬头。 砚憬琛正低头看着她,眉梢微微上扬,耀石般的漆眸,彷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云淡风轻。 月光倾泻在砚憬琛身上,为其镀上一层淡淡的银晖。 陌鸢檀口微张,仰头望着砚憬琛。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漂亮至极的五官令人屏息,气质更是绝然。 他负手而立,月光下,如芝兰玉树。 他眼角含笑,睥着她,如朗月入怀。 陌鸢堪堪移开视线,端端正正地站好,垂下眼睛,悄悄红了脸颊。 静谧的夜,跳动的不只是星辰。 流绪微梦间…… 还有夜风吹过的发梢。 染着和他一样的竹叶香。 月光轻轻洒在陌鸢脸上,映着微湿的发梢。 砚憬琛睥着凝结细小冰晶的发尾,问:“洗完了?” 看似寻常的话,在这一刻听起来却怪怪的。 低沉的嗓音,轻缓的声调,每个音都如同琴弦般,痒挠勾人心。 黛眉轻颦,“嗯”了一声。 “衣服可还合身?” 陌鸢先是一愣,懵懂地看着砚憬琛。 砚憬琛弯起食指,勾上陌鸢的下巴,拇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微微俯身,声音暗哑地又问了一遍:“合身吗?” 陌鸢忽然明白他在问什么了,与白嫩软滑紧紧相贴的亵衣,熨烫了柔嫩的雪肌。 陌鸢攥紧手中换下来的小衣,默默垂下头,菱唇翕动,心里暗咒。 到底是谁说砚憬琛寡性淡情的? 谣言害死人呀! 漆色的眸子,极有耐心地瞥着陌鸢脸颊渐渐染上极致的红晕。 玉面绯红,宛如初春的桃花,灼灼其华。 陌鸢瞧见笑意在砚憬琛稀薄的唇瓣间流转。 他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恶趣吧? 陌鸢敢怒不敢言地瞪着砚憬琛,红了眼睛。 就像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狭长漆眸中的笑意更浓了。 陌鸢兀地侧头,将下巴从砚憬琛指间抽离,往旁边站了站。 凝眉道:“更深露重,不宜多思,砚相若是睡不着,就去画画!” 砚憬琛微微一怔,而后望着头也不抬一溜烟跑了的倩影,朗笑出声。 这一笑让站在一旁的青霄,目瞪口呆。 他跟在砚憬琛身边七载,看着他从白衣少年到拜相封侯,看着清冷少年一点一点变成阴鸷权臣。 多久没见过砚憬琛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了? 似乎从五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开始,曾经的白衣少年,便彻底消失了。 青霄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砚憬琛,是在符禺寺。 大雪刚过,寺院梅林深处,少年正静静作画,动作流畅优雅,随着笔触的移动,一副清新脱俗的红梅图跃然纸上。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林间,投在少年身上,宛若谪仙,眉宇间透着超然之气,倒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也是在那一日,青霄成了砚憬琛的近卫。 而给他下这个命令的则是前太子,叶牧云。 青霄望着月光下孑然一身,收敛了笑容的男子。 背影比月光还清冷,影子比冬枝更萧索。 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还会再回来吗? ------------ 第11章 见色起意 卯时刚过,天还未亮,卢晃就被管家王寿惊慌失措的喊声叫醒,极不耐烦地吼道:“喊什么,喊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大人,出大事了。”大冷的天,王寿额头上的汗珠却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 卢晃披了件衣服慢慢坐起身,神色不悦:“怎么了?” “噗通”一声,王寿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大人,昨夜西郊的宅子被人放火烧没了。” “什么?”卢晃腾地站起来,顾不得肩上的衣服掉落在地,瞪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宅子北屋可还好?” 王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回大人,火就是从北屋烧起来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浇了一屋顶的油,又打碎了装水的缸。火一着,根本就来不及扑灭……” 王寿越说声越小,卢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颤抖着嘴唇,险些站不稳,幸好被王寿及时扶住。 “完了,全没了,全没了……”卢晃絮絮念叨着,浑身瘫软地靠在床上,眼神空洞呆滞。 他积攒了一辈子的奇珍古玩和银钱字画,自以为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西郊的宅子,却不成想竟被人一把火全烧了。 当真是急火攻心,卢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急促地咳嗽,王寿赶忙端来茶水,也顾不上隔夜的凉茶,卢晃猛灌了几口,才止咳,咬牙切齿地问:“谁放的火?” 王寿缩了缩脖子,声如蚊呐:“回大人,还没查出来。” 卢晃用尽全力,一脚踹在王寿胸口:“废物,都是废物!还不快去给爷备马,去西郊宅子。” 王寿一边让小厮赶紧备马,一边扶着脚步虚浮的卢晃,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到了西郊宅子,卢晃直奔北屋。 远远就闻到一股焦烧的味道,昔日雅致的房子,只剩残垣断壁,火焰肆虐过的痕迹清晰可见,瓦片破碎散落一地,焦烧的木头下,还有一些残存的字画碎片。 卢晃只感觉气血上涌,脑中一阵眩晕,仅存的侥幸,也消失殆尽了,眼睛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宫中的卢玥婷收到消息后,忙不迭地出宫回府探望,一时间卢家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 而相府内,因昨夜洗了热水澡,浑身舒爽,一夜好眠的陌鸢,倚在窗边小塌上,认真地缝着一对护膝。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陌鸢好奇地推开窗,却看到一个小男孩,正朝她走过来。 乌黑的长发,束着玉冠;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小巧的鼻梁,高峻挺拔。 华丽锦袍外,披着雪色狐裘,衬得白净小脸越发精致矜贵。 好漂亮的小男孩。 陌鸢正欲开口,青霄便走上前:“郡主,这是府中小公子,相爷的弟弟。” 小男孩背着小手,微微扬着下巴,听着青霄的介绍,黑亮亮的眼睛打量着陌鸢。 陌鸢瞧着小男孩傲娇的神态,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砚憬琛。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走到陌鸢身前,抬头问道。 “陌鸢,你呢?” “砚锦。” 许是仰头看陌鸢太累,小男孩自顾自地走到椅子旁,掀起外袍后摆,往上一蹦,稳稳地坐在凳子上。 砚锦指向立在门口处的绣娘:“我听他们说今日不止给我一人做衣服,便好奇跟来瞧瞧。” 陌鸢坐在砚锦对面,不太知道要和他说什么,只能和善地笑笑。 “你先量衣服吧。”说着砚锦竟然转过身。 绣娘躬身上前,陌鸢配合地站起来,让她量着尺寸。 “你几岁?”陌鸢有些惊讶砚锦的行为。 “六岁。”砚锦背对着陌鸢,晃着小脚丫。 才六岁啊,小小年纪,就懂得“非礼勿视”,还真是难得。 不一会儿,绣娘收起尺子,躬身道:“郡主,小的量好了,做好了马上给您送来。” 待绣娘离开后,砚锦才转过来,手臂搭在桌上,歪小脑袋看着陌鸢:“你是第一个被憬琛哥哥留在竹苑的女子。” “你是有什么特别技能吗?” 特别技能? 这倒是给陌鸢问懵了,但见砚锦问得认真,她倒是也认真地想了想。 但好像真没有。 于是,她诚实地摇摇头。 砚锦皱着小小眉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道:“那憬琛哥哥就是见色起意喽?” 陌鸢:“……” 六岁,会不会懂得有点多? 砚锦从凳子上跳下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陌鸢一下被砚锦那小大人的模样,给气笑了。 砚锦盯着陌鸢的笑脸,忽然神色认真地问:“你脸上的是梨涡吗?” “是啊。”陌鸢指了指脸上的浅窝。 砚锦点着小脑袋,若有所思:“哦,原来这就是梨涡。” “夫子留的课业我还没写完呢,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砚锦便起身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砚锦回头看向目送他的陌鸢。 后者脸上依旧漾着浅笑。 砚锦眨了眨大眼睛,小小的眉头蹙着忧伤,喃喃自语:“娘亲脸上的梨涡应该也是这样吧。” 只可惜那时他还太小,记不清了。 陌鸢望着渐行渐远的小小身影,和砚憬琛一样好看,只是五官却不太像,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两个如此漂亮的孩子? 她记得父亲曾说,砚憬琛就像一个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查不到宗族,亦寻不得过往。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前太子死后,犹如横空出世,搅得上京天翻地覆。从一个小小的门客到如今大邺丞相,步步为营,其心思之深,无人能出其右。 “青霄,同我说说凤梧吧!她是做什么的?她也是砚相的人吗?”陌鸢突然对砚憬琛身边的人和过往的事,产生了好奇。 青霄虽然纳闷陌鸢突然问起凤梧,但还是如实回道:“凤梧姑娘是风月楼的掌事。” “风月楼的掌事?那凤梧好厉害呀!”陌鸢眨着眼睛,由衷地赞叹。 青霄抬眼看向陌鸢。 世人听到女子出自秦楼楚馆,往往第一反应都是鄙夷嫌恶,名门贵族更甚之,而陌鸢纯澈的眼睛里竟然满是欣赏,这倒是让青霄颇为意外。 “那凤梧和砚相是什么关系呢?”陌鸢追问道。 “砚相算凤梧半个救命恩人吧。”青霄斟酌了一下措辞。 ------------ 第12章 半个恩人 “为什么是半个?”陌鸢好笑地问。 “因为,三年前在西陵,相爷的马车经过兰渠,碰巧遇到了正欲上吊自尽的凤梧。相爷觉得晦气,就让我把人救下来,然后说了句……” 青霄略略一顿,才接着说:“相爷说:要死,等他过去再死,别挡道。” 陌鸢瞠目结舌地张张嘴,这也太……,话到嘴边,但还是没好意思说。 青霄看出陌鸢的惊愕,无奈地笑笑:“凤梧姑娘脾气也倔,听相爷这么一说,只顾着对相爷怒目而视,倒是没有再轻生。当时,同行的还有风月楼前掌事月娘,她瞧着凤梧容貌过人,便问凤梧愿不愿意跟她去上京。于是,凤梧就来到了上京,一直跟着月娘,去年正式接管了风月楼。” “原来是这样啊,那确实顶多算半个救命恩人,不能再多了。”陌鸢认可地点点头。 青霄又补充道:“再就是,凤梧其实姓羽,是西陵羽家的嫡女。而且,我听说羽大人已经从西陵来到上京,明日就要去礼部走马上任了。” 陌鸢蹙了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那凤梧知道吗?” 虽然她不知道凤梧当初为什么会轻生,但她知道一个女孩子,一定是对这个世道绝望透顶,才会用自尽的方式结束年轻的生命。 尚未见过繁花,却献祭了生命。 而这其中的绝望,定和凤梧的家人脱不了干系。 青霄瞧出陌鸢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又不懂了。郡主和凤梧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却能有这么多关心惦念? 青霄挠了挠头,安慰道:“郡主,放心,凤梧知道,且早有准备。” “那就好。”陌鸢点点头,心中却盘算着,力所能及之处,可为凤梧做些什么。 *** 夜色阑珊,十里街上却热闹非凡,德颂楼里人声鼎沸,灯火如昼。 羽珏端起酒杯,双眼闪烁着讨好和奉承:“感谢各位大人赏光,前来赴宴,我羽某再敬各位一杯。” 户部侍郎肖毅举杯,一饮而尽,嘴上说着漂亮的场面话:“羽大人客气了,都是为朝廷办事,彼此帮衬,彼此帮衬。” “肖大人说的是,来来我给您把酒满上。”羽珏弓着身子走到肖毅身边,笑眯眯地为其倒酒。 酒过三巡,肖毅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拍着羽珏的肩膀:“羽老弟,我跟你说,来上京就对了。你看着这上京多热闹,不说别的,但就这十里街上就有三处名楼。” 羽珏故作不知地问:“哪三处?” “风月楼、雅隽楼、德颂楼,简称风雅颂。来来,羽老弟,你来看。”肖毅舔着大肚腩,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拉住羽珏的胳膊走到窗户边。 “你看这德颂楼对面便是风月楼,那里的姑娘,个顶个的美呀!”肖毅猥琐一笑,推开窗。 “但要说最美的,还得是风月楼的掌事凤梧,哎呀,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肖毅摇头晃脑地说着,抬手指向对面。 “肖兄,您说掌事叫凤梧?”一听到这个名字,羽珏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那么巧吧? 羽珏顺着肖毅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风月楼二楼连廊上站着一个女子。 一袭红色留仙望山罗裙,流云墨发斜插一根金步摇,眉如青烟,腮凝新荔,艳若桃李,火树银花照耀下分外夺目。 “呦,这不是凤掌事吗?”肖毅眯起眼睛,顿时大喜,兴奋地朝凤梧挥手。 凤梧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对肖毅笑了笑,媚而不俗。 “啪嗒”一声,羽珏手猛然一抖,掌中酒杯应声掉落,碎了一地。 竟然真是那个被他扫地出门的大女儿,羽凤梧。 肖毅还沉溺在凤梧娇俏的笑靥中,根本没发现羽珏神色中的惊慌和烦躁。 羽珏恶狠狠地瞪着凤梧,眼中满是警告,唯恐她说出自己是羽家人。 呵,她的父亲还是那么看重颜面! 凤梧神色平静地同羽珏对视,慢慢勾起嘴角。 招来身边小厮,玉指微抬指向对面:“让寒酥和流觞去给大人们弹上一曲,就说风月楼贺羽大人升迁之喜。” 距离太远,羽珏听不清凤梧说了什么,只看道她身边的小厮,投来确认的目光。 不一会儿,两名衣衫轻薄,容貌艳丽的女子出现在羽珏宴请宾客的雅间。 肖毅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迟疑地说:“这不是风月楼的寒酥和流觞两位姑娘吗?” 寒酥怀抱琵琶,娇滴滴地福身一礼:“寒酥见过各位大人,我们掌事听闻羽大人升迁,特让奴家前来弹曲祝贺。”” 肖毅浑浊的眼睛,倏尔一亮,不无羡慕地看向羽珏:“哎呦,羽大人,你可以啊,太有面子了,这刚一到京城,就能得凤梧掌事庆贺?” 羽珏心下一沉,掩在衣袖里的手,青筋凸起,面上却淡然地说:“替我谢过你们掌事,至于弹曲就免了。” 羽珏递给心腹李闯一个眼神,李闯立刻会意,将寒酥和流觞请了出去。 然后,觥筹交错间,羽珏对众人陪着笑脸,顾左右而言他,急急撇清与凤梧的关系。 凤梧一直站在对面,冷眼瞧着她的父亲,明明心里恨她恨得牙根发紧,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 真痛快啊! 凛冽的寒风像一把锐利的刀,划过娇嫩的肌肤,带来刺骨的疼痛。 可凤梧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红唇扬起一抹冷笑。 再寒,能寒得过人心吗? *** 相府,竹苑。 琉璃盏下,美人如画。泼墨长发泛着淡淡光泽,顺滑地流淌在肩上,星眸流转,全神贯注地缝着护膝。 眼看护膝就要做好,陌鸢开心地翘起唇角,如花笑靥上的梨涡娇俏可人。 虽然不知道这对护膝几时才能送到父亲手中,但她还是早早地做出来了。 月影翕动,掠过主屋。 “郡主今日都做什么了?”砚憬琛解下外袍,递给青霄。 青霄接过衣衫,陈在小臂上,认真地回忆:“早上在绣一对护膝,然后小公子跟着绣娘过来,绣娘给郡主量了尺寸,小公子同郡主说了会儿话,然后郡主又问了些关于凤梧的事……” 青霄还没说完,却听砚憬琛忽然问道:“护膝是给谁做的?” 合着他说了半天,相爷只听进去了第一句? 给谁做的? 青霄愣了下,皱眉思索,倏尔眼睛一转,朗声答话:“应该是给相爷您吧!” 此言一出,寒潭漆眸竟攀上一抹柔光。 青霄低着头,抿着嘴,会心一笑,顿觉相爷和郡主之间没有他还真不行。 ------------ 第13章 蓄谋已久 一连几日都未曾下雪的上京,晴空万里。 陌鸢脚步轻快地走向书阁,青霄默默跟在她身后。 巍峨耸立的书阁,斗拱层层叠叠,四周的飞檐如展翅翱翔的雄鹰,日光在琉璃瓦上跳动,闪烁着绚丽光芒,与碧海蓝天相映成趣。 三层楼高的书阁,一楼整齐地摆放着史书典籍,二楼陈列着名家字画,三楼则是些野史杂记。 陌鸢推开书阁大门,轻车熟路地走上三楼,踩着梯凳将《山水志》从书架上取下,就势坐在梯凳上,背靠温暖阳光,舒适地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落日余晖透窗而入,漏在陌鸢浅碧色拖尾拽地长裙上,变成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 微垂的眼睫宛若蝴蝶微憩,在欺霜赛雪的小脸上投下一片暗影,嫣红的唇瓣凝着浅笑,恣意徜徉在书中所绘的大千世界。 直到青霄轻咳一声,陌鸢才缓缓抬头,亦瞧见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砚憬琛。 陌鸢合上书,弯起樱唇,笑吟吟地说:“你回来了?” 淡雅如雾的星眸里,含着皎皎暖意。 砚憬琛脚步略略一顿,有些恍然,那自然的语气,倒像是小娘子等待晚归的郎君。 走到陌鸢身边,扫了眼她看的书,望向坐在高凳上的陌鸢,问:“喜欢看?” 陌鸢将书放回书架,点头道:“喜欢啊,这本书里写到了洛川,还将洛川的长河落日,苍山白雪,描绘得淋漓尽致。” 转头看向砚憬琛,眨眨眼睛,好奇地问:“砚相,去过洛川吗?若是去过,说不定咱们还见过呢。” 砚憬琛瞥着桃腮带笑的娇儿,扬了扬眉,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们当然见过。 盛夏时节,洛水河畔,苍山脚下,少女俯身用手掬起一捧溪水,淋在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清凉的溪水缓解了盛夏的燥热。 少女眉眼弯弯,颊边梨涡清浅,三分娇软,六分娇憨,还有一分浑然天成的娇妩。 “淮之哥哥,你也来试试,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少女清澈的眼睛,莹着柔和的光,唇瓣晕开甜甜的笑。 少女身后的男子,笑着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 言笑晏晏的少女和温润如玉的青年,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让人恨不得撕碎…… 砚憬琛坐在马车里视线投在不远处的二人,冷冽的眸子又阴又凉。 回到上京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写下将陆淮之调离洛川的任令! 想到这儿,砚憬琛抬首望向陌鸢,忽然清浅地笑了,虽不著一字,却风流尽显。 陌鸢歪头看着笑而不语的砚憬琛,深邃如漩涡的黑眸,蕴着令人目眩的笑意,像沉寂了千年的睡莲,绽放出勾魂摄魄的光彩。 陌鸢莫名地心跳加快了几分,慢慢移开视线,扶着梯凳就要下来。 修长干净的手递到她面前,刚触碰到他的手时,陌鸢差点条件反射地缩回去。 凉!太凉! 陌鸢虚握砚憬琛的指尖走下来,随着他站在宽敞的窗前。 “苍漓王和世子已经到洛川了,羌无也已撤离洛川边境。”砚憬琛推开窗,迎进落日晚霞。 “太好了,这样的话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打仗了。”一想到父兄平安归川,又近无战事,可以休养生息,陌鸢开心得难以抑制。 “郡主同苍漓王和世子的感情很好。”不是疑问,是肯定。 陌鸢点点头认真地说:“是啊,天底下哪个父母和子女不好呢。想必砚相的父母也是很爱你,视你为珍宝,寄予厚望,才会取名‘憬琛’的吧?”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砚憬琛瞥了眼眸光熠熠的陌鸢,神情逐渐变得晦涩不明。 可惜,在他的记忆里就没有父母。 他的名字自然也不是父母取,而是叶牧云。 在此之前,那里的人都叫他老六! 似火的夕阳照在砚憬琛身上,却也无法消减漆眸中的半分寒意。 陌鸢不知道砚憬琛在想什么,只以为是自己窥视他过往的小心思被看穿,惹他不高兴了。 于是,扁扁嘴,安静地站在旁边,望着远处的袅袅炊烟和熙熙攘攘的长街,不再说话。 “阿嚏。”也许冷风吹久了,也许砚憬琛身上的气息太过冷冽,陌鸢打了个喷嚏。 砚憬琛低头看向陌鸢,漆眸已恢复了往日的岑寂,瞧出陌鸢眼里的期冀,随口问道:“想去长街?” “可以吗?”陌鸢亮着眼睛,惊讶于砚憬琛敏锐的洞察力。 “青霄备马。” *** 陌鸢推开车窗一角,好奇地看着窗外,上次来十里街,还是她八岁的时候。 时隔八年,街上更加繁华了,鳞次栉比的铺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香气扑鼻的小食。 “我想买一个酥糖饼,可以吗?”陌鸢拿出荷包,转过身问砚憬琛。 砚憬琛垂眼看看陌鸢的荷包,勾了勾唇:“郡主的钱,还是自己留着吧。青霄,停车,去买个酥糖饼。” 陌鸢倒也没争辩,弯弯眼睛,看向窗外酥饼摊,葱白的手指搭在窗沿,乖乖等着自己的酥饼。 青霄付了碎银,将油纸包好的酥糖饼递给陌鸢,继续驾车前行。 外酥里嫩,色泽光亮的酥糖饼看着就好吃。 陌鸢接过酥糖饼,有些烫微微吹凉,小小咬了一口。 才一口,便吃到香甜的汤汁,皮酥而不散,馅甜而不腻,酥松适口。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还是那么好吃。 砚憬琛瞥着陌鸢,只是一个酥糖饼就能吃得这么满足,还真是好养活,略带笑意地问:“好吃吗?” 陌鸢蹙了蹙眉,看看吃了一半的酥糖饼,又看看砚憬琛,不太情愿,但还是客气地问:“砚相,要尝尝吗?” 嘴上虽然问他要不要尝尝,手可是半点没动,反而拿得更紧了。 呵!还真是跟他客气客气。 砚憬琛刚要开口,马车骤然后仰,车前辙向上腾空。 陌鸢握着手中酥糖饼,凌空抓扶。 忽地,手腕被人握住,身形一转,朝后倒去,稳稳落入竹叶香气氤氲的怀抱。 唇上传来怪异的触感,软软的、滑滑的…… ------------ 第14章 烟诱撩人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怔。 很快随着车身的倾斜,羽毛轻拂般地触碰,渐渐压实,陌鸢软软的唇瓣碾过砚憬琛的薄唇。 砚憬琛揽在纤软腰肢上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转瞬反客为主,捉住陌鸢软嫩的唇瓣,舌尖撬开发颤的贝齿,迫不及待地浅尝轻啄。 时间仿佛刹那静止,灼热急促的气息开始蔓延,口中的清甜让他欲罢不能。 直到车辙重重落地,惯性使然,怀中娇儿紧张的齿,磕破了他的下唇。 唇齿间慢慢涌上一股腥甜,却漫不过磨人的缱绻。 车外,人喝马鸣乱作一团。 车内,情丝旖旎烟诱撩人。 一声孩童的大哭,让陌鸢如梦初醒,按捺住狂跳的心,遽然侧过脸探手去推砚憬琛。 砚憬琛只感觉唇上一凉,温软不再,竟有些意犹未尽,大手紧紧箍着纤腰,固执地将她圈在怀里。 陌鸢被迫窝在他怀里低低喘息,清凌凌的杏目泛起潋滟波光,攀在砚憬琛肩头的指尖,止不住地颤。 “相爷,刚才突然跑出一孩童,所以才勒马急停,请相爷恕罪。”青霄发紧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砚憬琛冷哼了一声,却未置一词。 青霄诧异地朝车轿内望了望,相爷竟然没罚他? 砚憬琛弓起食指在唇上蹭了一下,斜睨着陌鸢,施施然道:“郡主,打算怎么赔?” 淡如水色的薄唇上染着殷红的血迹,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散发出野致的魅惑。 陌鸢抬眸望向砚憬琛,雪腮晕着诱人的绯色,试探着将手里的酥糖饼,缓慢地递到砚憬琛唇边,清软的声音残着些许的颤:“要不把酥糖饼给你吃?” “不吃。”砚憬琛抱着陌鸢往后靠了靠,慵懒地倚在车壁上。 “那砚相……想怎么样?”陌鸢睁着水汽氤氲的眸子去看他,却看见漂亮的丹凤眼泛起妖冶的笑意,只是一眼便能让人面红耳赤。 砚憬琛抬手勾起陌鸢下颌,嫩唇上沾着他的血,冰凉指尖抚上软嫩细滑的唇瓣,一点一点将那血珠晕开。 眼尾微微上挑,满意地瞧着比涂了口脂还要红润的樱唇,薄唇凑近陌鸢耳边,低声道:“想吃更甜的……” 陌鸢心兀地漏了一拍,莹白如玉的小脸,绯红如娇花初绽。 陌鸢羞赧地错开脸,害怕地往后移,可刚动一下,细软的腰肢立刻被砚憬琛扣住。 稍稍一用力,娇软的小人儿就被勾到他面前,砚憬琛摩挲着嫣红的唇瓣,漆黑的眸子墨染一般撩人,喉结微动,温热的气息不偏不倚地洒在陌鸢唇间:“乖乖坐着,别乱动。” 陌鸢无助地咬着唇,心尖的酥麻渐渐传到腿上,星眸泛着楚楚泪光,嚅声道:“可是,我腿麻了……” 砚憬琛睥着陌鸢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忽然气笑了。 这种时候,她告诉他,腿麻了??? 与此同时,青霄停好马车:“相爷,到了。” 似是惩罚,似是怜惜,砚憬琛轻轻吻在陌鸢唇上,浅尝辄止地含住,又不情不愿地放开,舌抵唇角:“改日找郡主讨回来,届时郡主可不要赖账。” 陌鸢错愕地望着砚憬琛,想不通,平白无故地她怎么就欠债了呢? 砚憬琛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越过她的膝弯,在青霄略微震惊的注视下,将陌鸢打横抱下马车,下颌抵在柔软的发上,蹭了蹭。 “那个……我可以自己走。”陌鸢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拽了拽他的衣襟,轻声开口。 砚憬琛低头去看她,清冷的嗓音染着一丝调侃:“不麻了?” “嗯,不麻了。”陌鸢急急点头。 砚憬琛将陌鸢放下,拉着她的手,走到路边卖云吞的摊位前,转头问:“云吞吃得惯吗?” 却瞧见陌鸢小嘴塞得鼓鼓的,正着急吞咽手中剩下的半块酥糖饼。 砚憬琛气笑了:“当真这么喜欢吃这个?” 陌鸢咽下最后一口酥糖饼,亮晶晶的眸子蒙上一层霜雾,声音低低地:“娘亲还在时,每次上街都会给我买酥糖饼吃。” 砚憬琛瞳孔略微一震,抬手轻柔地抹掉陌鸢嘴角残留的饼渣,清冽的声音卷上一抹柔和:“还想吃吗?” 陌鸢摇摇头,藏起眸底的哀伤,扯出一个清甜的笑:“下次若再来,砚相再请我吃,可好?” “好。”砚憬琛颔首,牵起陌鸢的手走向云吞摊子。 云吞摊主,是一对年近五十,长相淳朴的老夫妻,由于摊位离主街有些远,所以食客没那么多。 老夫妻怔怔地看了摊位前的陌鸢和砚憬琛好一会儿,突然觉得简陋的小摊,蓬荜生辉。 娇俏的女郎,姣姣如花; 清冷的郎君,晏晏似月。 老翁拿下肩膀上搭着的白布巾,将本就干净的桌子、椅子,上下又擦了一遍:“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两碗云吞。”砚憬琛坐在斑驳又细窄的木凳上。 “好嘞,二位客官慢坐。老婆子,煮两碗云吞。” 铁锅中,热汽升腾,在寒凉的夜里,凝结成水汽,白色的雾气中逐渐传来云吞的香味。热锅翻滚,云吞上下涌动。 “云吞来喽,二位慢用。”老翁和老妇分别端着几碗云吞,热情地招呼着。 陌鸢瞧见云吞上撒着些许香菜,淡淡凝眉,拾起竹筷,将其一一挑出。 略略抬眸,见砚憬琛也在认真地挑着香菜。 漆眸望来,视线相对。 陌鸢弯弯眼睛,轻快地问:“砚相,也不吃香菜?” “嗯。”砚憬琛瞥了一眼陌鸢挑到一边的香菜,薄唇轻据。 陌鸢舀起一只云吞,皮薄馅足,汤汁饱满,肉质鲜嫩,唇齿留香。 老妇人在一旁,用腰间的围裙擦擦手,布满风霜的脸上,携着些许期待,小心地问:“姑娘,好吃吗?” “大娘的手艺真好,云吞很好吃。”陌鸢用力点头,笑吟吟地看向老妇人。 能得到这般贵客的称赞,老妇人的脸上笑开了花。 老妇人拉着老翁,和陌鸢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坐在灶炉旁,遥遥地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砚憬琛撩起眼皮,看向陌鸢,京中贵女们不屑一顾地路边粗食,却被她吃得津津有味。 啧,这小郡主是真好养活! 陌鸢吃掉所有云吞,又舀了口汤,好奇地随口问:“没想到砚相也会吃街边的东西?” 她以为那般尊贵的人,定是山珍海味,炊金馔玉的。 砚憬琛挑挑眉,盛起一颗云吞,在勺里晃了晃:“生食鸟兽之肉,与狗夺嘴之食,就什么都能吃得下了。” 那种又腥又臭的滋味,他少时每每想起便会干呕,现在倒是麻木得没什么感觉了。 “吧嗒”,陌鸢手中的汤匙滑落,敲在碗边,发出脆响。 这些都是他曾经历过的吗? 为何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月光皎洁,烛火明亮,溶在黑色眸子里,仿佛闪动着千种琉璃光芒。 偏偏没有一丝暖光! 陌鸢怔怔地望着砚憬琛。 她吃得惯是因为洛川本就是贫瘠之地,再加上常年随父兄行军打仗,军营里的饭菜皆是果腹为主,很少有精致佳肴。但不管怎样,只要和父兄在一起,吃什么都是开心的。 可,他呢? 位高权重的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往? 而经历这一切时,是否也有亲人相伴? 莫名地,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曲折的痕迹。 砚憬琛没料到陌鸢会有如此反应,皱了皱眉,隔着桌子,起身拭去白嫩脸颊上的泪珠。 双手撑在桌案两侧,薄唇勾着笑,俯身睇着陌鸢:“郡主,这是在可怜我吗?” 那笑凉薄而疏离,敛起了所有的风光霁月,就像被冰封的湖面,隔绝天地,也隔绝了人心。 ------------ 第15章 又见凤梧 陌鸢仰头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柔柔地开口:“我是替砚相高兴,苦尽甘来。” 寒风拂过,吹乱了柔软的发丝,青丝自她耳后,飘至身前。 落在她唇边,落在他手边。 漆黑的眸子难得掠过一丝波澜,砚憬琛勾起手边细软丝滑的墨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指间,讳莫地笑了笑:“郡主,不怕我的‘苦尽甘来’,却是别人的灭顶之灾?” 陌鸢凝眉看向砚憬琛,被他缠在手里的青丝隐隐发紧。 “如果真是那样,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陌鸢仔细想了下,这些年死在砚憬琛手里的人多不胜数,但尚未听说他鱼肉百姓。 砚憬琛“啧”了一声,一点一点转散缠在指间的发,斜睨着陌鸢:“郡主这回答倒是讨巧。” 陌鸢悄悄舒了口气,不敢再同他继续这危险的话题。 目光流转,忽然瞧见砚憬琛身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袭红色云丝锦绣长裙,面容精致如画,步态轻盈,每一步都袅袅婷婷,红艳艳的裙摆随风飘动,像是一团火,点亮寂静的夜。 是凤梧! 陌鸢高兴地弯起眼睛,正要打招呼,却见凤梧身后追上来一男一女。 男子玄色劲装,长得高大魁梧,他急急冲到凤梧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凤梧,多年未见,咱们坐下来说说话?” 而他身旁的女子,不悦地拉住他的胳膊,细声细语地说着似是关心的话:“庭川哥哥, 咱们还是回去吧,同这种人坐在一起,有失您的身份呀。” 凤梧抬起下颌,看着楚庭川,眼角慢慢上扬,勾起几分撩人的妩媚:“我倒是不知同将军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将军若实在想坐,风月楼就在前面,美女如云,我可以替将军安排几个可心的。” 楚庭川眼神有些迷惘地望着凤梧,寻不得半点曾经的模样。 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用一双怯生生的眸子看他的羽凤梧。 楚庭川眼神闪了闪,愧疚地唤了声“凤梧”。 尚未多言,就被身旁女子抢先道:“羽凤梧,你怎么能说出如此下作的话?” 凤梧瞟着女人,无辜地眨了眨眼,轻佻一笑:“这就下作了?羽二小姐何时变得如此纯洁了?” 被凤梧唤作羽二小姐的女子,便是羽珏的二女儿,羽妙璇。 羽妙璇瞧着凤梧挑衅的笑和那张夭桃秾李的脸,妒意在眼底漫开:“当年羽家不曾亏待于你,是你自甘堕落,任性离家出走。如今你又做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羽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住口。”楚庭川厉声打断羽妙璇的话,一把挥开羽妙璇抓在他胳膊上的手。 凤梧不动声色地将楚庭川的动作看在眼里,眼神淡漠,冷冷地笑:“好一个不曾亏待,羽二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大言不惭,满口胡言啊。” 羽妙璇抻着脖子,脸不红心不跳地瞪着凤梧,趾高气扬地质问:“我说的不对吗?好好的人你不做,非要做娼。”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僻静的街上,一字不漏地传到陌鸢和砚憬琛耳朵里。 陌鸢眉头一皱,对砚憬琛道:“砚相,等我一下。” 说罢,起身朝凤梧走去,经过羽妙璇身边时,故意用肩撞了她一下,然后在她愤怒的侧目下,缓步站在了凤梧身边。 “郡主?”凤梧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鸢。 羽妙璇刚要发作,一听凤梧的称呼,瞬间隐忍下来,她自知羽家难得获得入京机会,而京中达官显贵众多,不管对方是哪一位郡主,他们羽家都得罪不起。 陌鸢冲凤梧眨眨眼,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然后板着一张小脸看向羽妙璇:“听说羽大人此次进京,是任礼部侍郎一职,但没想到羽二小姐说话竟如此咄咄逼人,口不择言。羽大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那我还真是为羽大人能否胜任礼部侍郎一职而感到担忧啊。” 陌鸢睥着羽妙璇,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羽妙璇咬着唇,委屈兮兮地看向楚庭川。 “看他也没用,看着我。”陌鸢扬着小巧的下巴,朝着羽妙璇的方向点了两下。 楚庭川打量了陌鸢一眼,又锁眉盯着凤梧,完全无视羽妙璇求助的眼神。 “羽大人可教过你:骂人者先自轻,这句话没有?” 不等羽妙璇答话,陌鸢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继续说:“想来应该是没有,那我今日便教教你。所谓相由心生,心若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是以,当你先出口辱骂别人时,就已经低人一等,自轻自贱了,又有何颜面自以为是地指责他人?” 坐在远处瞥着这一切的砚憬琛,斜靠在马车上,双手环抱于胸前,视线幽幽地望着那抹俏丽又高贵的小小身影,笑着摸了摸唇上磕碰留下的结痂。 他倒是不知道,小郡主还有这么锋利的一面,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这么对他。 他想了想,应该不会。他不会惹小郡主如此生气,小郡主也不敢这样同他说话。 “以后别这样做了。” 陌鸢也不理会羽妙璇气个半死的表情,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鼓作气地说完了。 转头拉着凤梧的手,眉眼弯弯:“我送你回去吧,凤梧?” 凤梧笑着看向陌鸢,忆起第一次见到陌鸢的情景。盈盈而立的清丽少女,脸上漾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靥。而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到春风吹进了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泛起暖暖波光。 凤梧同陌鸢走了几步,而后不经意地回眸,似有若无地看了楚庭川一眼,化成一个令人心神荡漾的笑。 楚庭川呆在原地,心头莫名一颤,眸光幽深地追着红色衣袂消失的方向。 羽妙璇察觉到楚庭川眼中的变化,拧紧了手中的帕子,脸色铁青地盯着陌鸢和凤梧离去的背影。 看着她们走向一驾高大气派的马车,待看清马车外负手而立的男子时,羽妙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拢白衣,玄衣鹤氅,皎如玉树,卓然清华。 ------------ 第16章 懂得挺多 离得羽妙璇和楚庭川远些后,凤梧才轻声问:“郡主为何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陌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听惯了男子的陈情,凤梧还是第一次从女孩子嘴里听到,这种不夹杂任何恶念的喜爱,不由得一怔,愣在原地:“郡主不介意我的身份?” 陌鸢摇摇头,弯起眼睛,清透的眉眼掬星盈月:“每个人无论做什么,也只是为了生存。既然是生存之道,又有何高低贵贱,但求问心无愧,岁月荣安便好。” 凤梧怔然,久违的暖流,一点一点渗透到干涸的心田。 陌鸢拉过凤梧的手,璀然一笑:“况且凤梧,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呢。” 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就像盛开的木槿花,含辉吐曜,灿若列星。 凤梧怔怔地望着陌鸢,多年不曾哭过的眼睛,竟涌上一股陌生的酸涩,而这份感动还是仅有两面之缘的小郡主带给她的。 凤梧心中感慨,压住眼中湿意,笑着随陌鸢走到砚憬琛面前,福身行礼,然后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砚憬琛倚着身后软垫,掀起眼皮,瞥了凤梧一眼:“故意的?” 凤梧略略一顿,反应过来,也不避讳,爽快地应道:“是。” 砚憬琛转着指间黑玉:“对楚庭川还有执念?” “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凤梧望向车外呆立的高大身影,别有深意地泠泠一笑。 “需要多久?”砚憬琛顺着凤梧的目光看向,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仍旧浑然不觉的楚庭川,咂了咂舌。 呵,有傻大个儿受的了! 凤梧扬起唇角:“三个月足矣。” “如你所愿,楚庭川会留在上京三个月。”砚憬琛看向眼神在他和凤梧之间飘忽不定,细眉微蹙的陌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凤梧也发现了陌鸢呆萌的小样子,不觉莞尔:“多谢砚相。” 陌鸢被他俩看得莫名其妙,关键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些不慎乐意地努努嘴。 见状,丹唇逐笑,凤梧意有所指地对陌鸢挤了挤眼睛:“今日多谢郡主仗义执言,改日定当到府上,将所学倾囊相授,为郡主答疑解惑。”。 陌鸢神色一顿,待明白到凤梧的意思后,想起她上次教的东西,腾地涨红了脸。 这俩人怎么回事? 怎么说说就下道? 可是,看着凤梧妩媚多情的笑眼,陌鸢又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就连反驳的话,都少了很多气势,听起来软软糯糯地:“恩将仇报?哼,不理你了!” 凤梧不动声色地看了砚憬琛一眼,果然疏冷的眸子也蕴着淡淡笑意,她忽然体会到了砚憬琛的快乐。 微嗔的星眸,气鼓鼓的桃腮,纯稚又可人。 凤梧收敛了笑意,肃然地说:“我是同郡主开玩笑的,能得郡主青睐,是我的福气。” 听凤梧这般认真的口气,陌鸢反倒是不好意思了,举起低垂的双目,憨然一笑:“我们是朋友嘛,别这么客气。” 说话间,便到了风月楼。 陌鸢推开窗,对着凤梧挥手再见,随即好奇地打量着雕栏玉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的风月楼。 砚憬琛抬手关上窗,将温香软玉轻拢到怀里。 陌鸢皱皱眉,不太适应这种亲昵,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目不斜视地端坐着。 砚憬琛双手掐着陌鸢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虚抱起来,整个人转向自己面前。 砚憬琛看着掌中的纤腰,拧了下眉头,这么细? 盈盈不足一握,偏偏又软得不可思议,令人爱不释手。 砚憬琛圈着陌鸢,漫不经心地问:“可知道楚庭川是谁?” 陌鸢想到羽妙璇叫那个男子“庭川哥哥”,于是说:“是刚才那个男子?” 砚憬琛点点头,摸着陌鸢软嫩的腰窝,随口道:“他是陇西将军,也是退了凤梧婚的人。” 陌鸢先是讶然,随后转为难以理解,音调都不自觉地变高了:“凤梧他都舍得退婚?难道还想要天上的仙女不成?” “羽凤梧很好看?”砚憬琛皱眉问。 陌鸢身子往后一探,特意和砚憬琛拉开一些距离,歪着头,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砚憬琛的眼睛。 深邃的眼睛又黑又亮的,不像瞎啊! 凤梧可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砚憬琛拍了下陌鸢的屁股:“你那什么眼神?” 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可是,陌鸢不敢说。 陌鸢避过砚憬琛还要探究的眸子,讪讪一笑:“砚相,你刚才问凤梧是否是故意的,什么意思啊?” “这个时辰的风月楼最为热闹且忙碌,凤梧却出现在这里……” 砚憬琛没说完,陌鸢就懂了,眼睛一亮:“所以,凤梧是故意制造偶遇?” “嗯,还行,不傻。”砚憬琛挑眉睇着陌鸢。 切,谁傻还不一定呢。 “那凤梧说的三个月,是要用三个月征服楚庭川,让他悔不当初?” 砚憬琛眯起眼睛,瞥着越说越兴奋的陌鸢,低低一笑:“征服?看来郡主是学有所成,大彻大悟了,现在懂得不少啊。” 他离得那样近,温热的气息拂在陌鸢脸颊。 陌鸢瞧见他唇上那一点深色之处,想到先前令人面红耳赤的吻,双颊渐渐涌上点点绯红,白皙的颈项也晕开诱人的樱粉。 砚憬琛瞧着陌鸢云娇雨怯的模样,眸色渐深,气息渐沉。 砚憬琛克制地调整了下呼吸,他可不想吓坏他的宝贝。 故而,抬手将陌鸢的小脑袋压向他的肩膀,半阖着眼,抚摸着柔软的墨发。 寂静的车厢内,久久无声,只有淡淡柔柔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游走,斑驳陆离的光晕,映出人心头的微漾。 半晌,砚憬琛下颌蹭了蹭陌鸢细嫩光洁的额头,忽然开口:“三日后宫中设宴,郡主同本相一起去。” “我也要去?”忽闻要进宫,陌鸢猛地坐直身体。 砚憬琛舌尖凛然一痛,仰头长长地“嘶”了声,斜睨着陌鸢,语气凉凉:“郡主,对本相的嘴很不满?” 陌鸢尴尬地连忙摆手,轻软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起猛了。”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荒淫无道,不论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已为人妇的女子,只要被他看上,都难逃被摧残的厄运。所以,乍一听说进宫,陌鸢打心底发怵和厌恶。 蹙眉想了半天,陌鸢想到一个拒绝的理由:“宫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所以能不去吗?” 砚憬琛抬点墨望来:“郡主,认识本相足矣。” 漆黑的眸子,带着点邪魅,裹挟着轻狂。 陌鸢檀口微张,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 第17章 宫宴那日 冬寒卷过长街,瑞雪再造丰年,转瞬到了宫宴那日。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梁画柱,目不暇接。 陌鸢走在砚憬琛身旁,颇为感慨地打量着皇宫:“还真是金碧辉煌,只可惜……” 听到她的低语,砚憬琛侧头看来:“可惜什么?” “红墙高瓦,一困便是一辈子。”陌鸢神色惋惜地望着四周高墙。 这高墙不知困了多少红颜,又有多少美人,色未衰,恩却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去,略略一笑,语气凉薄:“然而,这宫门,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二人对话间,丝竹管弦之声,嬉笑喧闹之声,越发清晰,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至司礼监一句:“砚相和苍漓郡主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陌鸢蹙了蹙眉,举目四望,有些不太适应,官员和女眷全注目看来。 一时间,众人似乎都有些怔忪,待回过神来,立刻有几个官员围了过来,对着砚憬琛一阵阿谀奉承。 而砚憬琛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带着陌鸢大步走到右排第一张桌子落座。 此时,皇上还没到,桌上摆着酒水和茶点。 陌鸢实在受不住众人投来的目光,刚才她只是抬头随意看看宫殿,就对上好几道复杂的视线。 像是探究、像是审视、像是敌意……各怀鬼胎的眼神,总是让人不舒服。 陌鸢索性低下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水,以掩饰不自在。 “郡主,是打算来个水饱?” 砚憬琛凉凉的声音突然传来,陌鸢险些被口中含着的茶水呛到。 轻咳一声,陌鸢努努嘴:“我只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 “郡主天生丽质,自然引人侧目。” 陌鸢惊讶地转过脸,古怪地看向砚憬琛:“这话听着,还真不像从砚相口中说出来的。” “那本相应该怎么说?把他们眼睛都挖了?”砚憬琛挑挑眉,慢条斯理地押了口茶。 陌鸢俏皮地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嗯,这样听着就很砚相了。” 砚憬琛斜乜着身边的人儿,原本不施粉黛的小脸,今日画了淡淡的妆,衬得灵动星眸,更加熠熠生辉,好似春日桃花,魅人心魄。 砚憬琛眸色一暗,盯着弯弯翘起的樱唇,浅浅地、淡淡地笑了。 小东西,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揶揄他了。 而砚憬琛这浅淡的一笑,落在有心人眼中,无限放大。 尚书令张庚端起茶盏,状似关心地对隔桌卢晃道:“卢大人,近日身体可都痊愈了?” “大好了,多谢张大人关心。”卢晃客气地同张庚碰了下杯。 张庚为卢晃将茶水续上,随意地问:“卢大人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病倒了呢?” “啊,都是些老毛病了。”卢晃面上打着哈哈,实则心中还在滴血。 到现在他也没查出来是哪个王八羔子烧了他的宅子,毁了他积攒多年的财宝。 张庚见卢晃不想说,倒也识趣地没再问,转而朝砚憬琛的方向晃了晃杯盏,问:“卢大人,可瞧见砚相刚才的神色了?” 卢晃虚转着手中茶盏,侧过脸,了然一笑:“自然是看到了。” 张庚半垂着眼睛,却仍挡不住瞳孔中兴奋的精光:“看来砚相对这苍漓郡主很不一般呀。” “这不是更好?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无懈可击。”卢晃眼睛一眯,阴毒地笑了。 “哈哈,卢大人说得是。”二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下杯。 片刻之后,内侍走到殿前,高声道:“皇上,卢贵妃,苏妃娘娘驾到。” 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皆起身行礼,随着一声“免礼”,众人才重新落座。 陌鸢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高台上的三人。 晋帝坐在中间,眼眶青黑,一左一右环着两位美人。左边的苏妃一身艳色红衣,娇软地倚在晋帝身上。右边的卢贵妃身着月白色宫装,端坐在晋帝身旁,显得清冷高贵。 酒宴开始,晋帝说着语无伦次的话。 群臣却满面笑意地听着,觥筹交错间,违心之言却说得真挚无比。 陌鸢心中怔然,这就是权力——能让人折腰,能压死人的权力。 几杯酒过后,卢贵妃忽然颇有兴趣地对着陌鸢的方向问道:“砚相身边坐的就是苍漓郡主吧?”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再次注视。 晋帝赤裸裸的目光也落在了陌鸢身上,浑浊的眼睛越睁越大,挥开苏妃送到嘴边的酒杯,直勾勾地盯着陌鸢:“真美啊!” 陌鸢被看得头皮发麻,低头锁眉,正不知如何是好。 砚憬琛淡淡开口:“皇上身边的人更美。” 语毕,瞥了苏妃一眼。 苏妃立刻挽起晋帝胳膊,夹在胸前丰腴之间,娇嗔地蹭了蹭:“皇上,再喝一杯。” 说着抚上晋帝的脸,媚眼勾缠,让晋帝转头看向她。 晋帝瞧媚态横流的苏妃,腹下一热,直接将人压向椅背,大手袭上胸前,粗鲁地碾压红唇。 而殿中官员,却都是一脸平静,好像早就见不怪了,继续推杯换盏,官眷夫人们熟练地捂住自家女郎的眼睛。 陌鸢惊诧地看着怪诞至极的景象,难以置信,胃中一阵翻腾。 砚憬琛身子往前一倾,正好挡住高台上的一幕。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东西,递到陌鸢泛白的唇边:“张嘴。” 陌鸢皱眉瞧着砚憬琛,刚要开口拒绝,东西就被强行放进嘴里,甜甜酸酸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是梅子糖。 而且是五宝斋的。 他怎么会有梅子糖? “郡主连春宫图都看过了,还见不得这个?”砚憬琛侧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陌鸢含着梅子糖,软嫩的雪腮微微鼓起,闷声说:“那不一样。” “还有吗?”陌鸢朝砚憬琛摊开手心,清泠泠地望着他。 砚憬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放在陌鸢手里。 “砚相也喜欢吃梅子糖吗?”陌鸢翘起唇角,开心地打开小盒,好多梅子糖。 砚憬琛看着一颗接一颗吃梅子糖的陌鸢,默默转过脸。 他不喜欢吃酸,就像此刻他看着陌鸢吃,都感觉倒牙。 陌鸢一盒梅子糖都快吃完了,高台上的晋帝和苏妃却还在厮磨,另一旁的卢贵妃却始终身姿笔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只是眼神幽暗的看向台下某处。 ------------ 第18章 宫中遇险 许是之前茶水喝多了,陌鸢简单和砚憬琛说了一声,便匆匆离开宫殿。 卢贵妃瞧见陌鸢起身,对身旁的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陌鸢走到殿外,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感舒畅不少。 这时,一个宫女主动迎了上来,陌鸢说想要如厕。 “奴婢带郡主去。”宫女执灯走在前面。 经过水榭回廊时,陌鸢远远听到两个小太监议论。 其中一人,感叹着:“苏妃娘娘可真厉害,这才短短两月,就从小小的才人升到妃位。” “那你也不看看苏妃娘娘有多放浪,一看就不是官家女子,那扭捏的做派倒像是出自勾栏瓦舍。”另一人不屑地咂咂嘴。 “我觉得极有可能。只是可惜这苏妃娘娘没有母族。若是有,倒能效仿卢贵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说不是呢,之前卢大人就是仗着自己女儿受宠,势力才越来越大的,甚至都有些不把砚相放在眼里。” “嘘,你小子不想活了。提谁都别提砚相,小心没命。”小太监紧张地环视一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亦瞧见远处走来的陌鸢,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便都不再作声,低头垂首,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陌鸢装作没听到,跟着宫女往前走。 喧嚣的宫殿渐行渐远,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越发清晰。 “还没到吗?”陌鸢停下脚步。 “回郡主,净房乃不洁之地,离主殿有些远,但就在前面了。”小宫女弓着身子,指了指前面。 陌鸢将信将疑地又跟着小宫女走了几步,果然到了净房,这才打消心中疑虑。 陌鸢入了净房,却听到外面传来对话声。 “人在里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引路的宫女答道。 陌鸢闻言,心中一沉,指尖微颤。 要出事儿! 可不待她多想,门外的宫女便催促道:“郡主,您方便完了吗?” 陌鸢瞧着单薄禁不住拍打的门板,脑中飞快盘算,既然坐以待毙行不通,就只能冲出去试试了。 忽然余光瞥见角落处有一堆石灰粉,陌鸢抓了满满两把握在手中,将手掩在衣袖下。 “来了。”陌鸢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待看到宫女身旁突然出现的太监时,若无其事地问:“你是谁?” 皮肤黝黑的小太监讪讪一笑,答非所问:“郡主,对不住了,我们主子有请。” 说着他和小宫女拿着绳子就要上前捆住陌鸢。 “你们胆敢在宫里撸劫官眷?”陌鸢声音透着惶恐,目光却死死盯着两人。 “我劝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小太监无视陌鸢地威胁,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在二人信心十足地要捆住陌鸢时,陌鸢猛地抬手,将藏在手中的石灰粉扬在二人眼睛上,然后趁他们看不清,转身就跑。 两人被陌鸢扬得措手不及。 顾不上火辣辣的痛感,流着眼泪,踉踉跄跄地追在陌鸢身后。 陌鸢拼尽全力地往前跑,回想着小宫女带她来时走过的路。 昏暗的路上,寒风吹动树影,阴森地沙沙作响。 越跑脸色越白,她迷路了。 相似的宫殿,相似的廊檐,像是迷宫,到处都一样。加之,当时引路宫女故意带她七拐八绕,慌乱之下,陌鸢更找不到来时路。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 寒冷的冬日,后襟却渗出一层汗,陌鸢紧紧抓着裘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青白。 心跳如同鼓点一般,咚咚咚地响在耳边。 而身后的两个人依旧穷追不舍。 前方有三条岔路,陌鸢咬了咬唇,向左跑去。 腿脚发软,大口喘着气,她真的跑不动了。 寻了一处黑暗的小巷,陌鸢后背紧紧贴着墙面,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 “人呢?”尖细的声音焦躁地问。 “一定就在附近,跑不远的,咱们再找找。”宫女气喘吁吁地分析。 “赶紧找,若是绑不到人,咱俩都没好果子吃。”黑脸小太监喘着粗气,烦躁不已。 陌鸢皙白的手指不自主地发颤,她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细嫩的唇瓣咬破了,也不没有感觉。 恐惧麻痹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的声音消失,周遭静得瘆人。 陌鸢不敢移动,生怕刚一出去,那两人守株待兔一般突然跳出来。 漆黑的巷子,彷佛一个阴暗的旋涡,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陌鸢再也站不住了,她顺着冰冷的墙面,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用力环住自己。 清冷的月光下,缩成小小的一个点。 陌鸢仰头望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倔犟地不让泪水流下,口中默默念着一个名字: 砚憬琛! ------------ 第19章 旖旎缱绻 “泱泱?”清冷的嗓音此刻听来,宛若天籁。 是砚憬琛!在上京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小名。 沉重的脚步声落在巷口,俊逸的身影四处张望。 素来古井无波的眉宇,竟染着忧虑与不安,好似乌云遮月。 “我在这儿。”陌鸢扶着冰冷的墙面,缓了缓发麻的双腿,提起裙摆,义无反顾地跑向砚憬琛。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砚憬琛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她接了满怀。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细细看着眼前的娇儿。 莹白的小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微微颤抖的双唇,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水气氤氲的杏眸,如同受伤的小鹿,楚楚可怜。 “吓着了?”砚憬琛曲起手指,温柔地擦拭嫩颊上不停滑落的泪珠。 “我以为要被困在这儿,出不去了。”陌鸢紧紧抓住砚憬琛的鹤氅衣襟,声音还在发抖。 擦拭泪水的手,像是被烫到,微微一顿。 转而拢着陌鸢的后脑勺,带向他怀中,冰凉光滑的下颌,贴在她微湿的额头上。 “怪我。”漆黑的眸子,镀上一层比刀剑更凛冽的寒霜。 是他大意了。 他派人盯住了卢晃、连敬荛、张庚,上京三大家族,却不想这宫中竟还有不怕死,敢对陌鸢下手。 裹挟着竹叶香的怀抱,依旧算不上温暖,耳边寒凉的声线,在这一刻却莫名让人心安。 陌鸢倚在砚憬琛颈窝,嗅着清爽好闻的竹叶香,静静哭着,平复着劫后余生的慌乱心情。 好半晌,陌鸢从砚憬琛怀中探出头,额前碎发缠着泪滴,贴在脸上,嗡声问:“砚相,怎么找到我的?” “若是我想找的人,便一定能找到。”骨节分明的长指挑起碎发,轻柔地掖至陌鸢耳后。 “想找就一定能找到?”陌鸢蹙着眉尖,呢喃着重复了一遍砚憬琛的话。 而这句话,在后来的某一日,支撑着陌鸢渡过最难熬的时光。 砚憬琛挑眉,扬声问:“不信?” 陌鸢摇摇头,湿漉漉的清眸认真地看着砚憬琛。 月光下的男子,芝兰玉树,目若朗星。 微微上扬的眼尾,孤傲而矜贵,在他的世界里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与认同,但是他却愿意问她——信不信? 陌鸢笑盈盈地道:“我信!谢谢砚相,找到我。” 是真的感谢。 弯起的眉眼,犹如上弦之月,澄澈动人。 砚憬琛偏头凝视巧笑嫣然的人儿。 这一笑,似芙蓉绽放,若春日桃花。 砚憬琛目色一沉,腹下一热,低低开口:“既然是谢,光用说的,可不成。” 陌鸢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砚憬琛抬起下颌。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上次郡主欠我的还没还呢,今日便一并还了吧。” 陌鸢只感觉唇瓣一凉,薄唇已覆在她的唇上,携着他独有的气息,冰冰凉凉的。 陌鸢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却看到疏冷的漆眸,噙着邪气而瑰丽的笑意。 醉玉颓山,勾魂摄魄。 陌鸢愣愣地忘了反应,直到软嫩的唇瓣传来痛感。 “嘶。”陌鸢不由自主地张开口,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腰间的大手掐着细软的腰身,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稍稍一用力,就让她避无可避,被迫扬起下颌任其采撷。 湿湿、滑滑的舌尖,趁虚而入,勾住她的,搅着芳泽,吮吸轻啄,侵占她口中每一处甜美。 顷刻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感官变得异常敏感。 温柔而克制的吻,随着呼吸渐沉,而逐渐失控,在鼻尖时不时地摩擦下,越吻越激烈。 沉重而旖旎的呼吸声,羞云闭月。 时间悄悄流逝,淡化了外在的一切,只余交织在一起的气息纠缠,和扣在腰间的大手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肆意爱怜。 陌鸢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迷迷茫茫的杏眸,悄然漫上氤氲雾气。 就在陌鸢以为自己要溺毙在这汪洋的清泽时,腰间的大手微微一松,唇上一轻,磨人的唇舌,终于停止了作乱。 鼻尖相抵,砚憬琛瞧着水润嫣红的唇瓣,喉间闷着哑意的轻笑:“利息,下次再朝郡主讨要。” 漆色的眸子,像燃着一把火,烧得人心乱如麻。 陌鸢浑身一怔,照他这个算法,她感觉永远都还不完…… *** 隔着宫殿楼池,紫荆殿二楼连廊。 卢贵妃双手抓在冰寒的围栏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二人,月光下的旖旎,让她目眦欲裂。 在她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一男一女,二人额头点地,脸上还残留着石灰粉末,双眼红肿。 卢贵妃瞪着砚憬琛和陌鸢携手离去的背影,猛地抬手甩了云秀一个巴掌,声音森冷:“这就是你的安排?” 云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角渗血:“娘娘息怒,是奴婢的错。” 云秀深知卢贵妃此时正在气头上,自己越狡辩,她便越生气,索性直接认罚。 “锦绣宫不养废人,若再有下次,你就像他俩一样。”卢贵妃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眼神望着砚憬琛离去的方向,直到衣袂彻底消失不见,仍旧不愿收回目光。 云秀悄悄舒了口气,又磕了几个头:“谢娘娘开恩。” “他们不用留了。”卢贵妃攀着围栏站直,秀美的面上浮上一抹狠绝,眼神冰冷地睥着地上战战栗栗的两人。 “是,娘娘。”云秀站起身,招来两个太监,任凭地上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如何挣扎与求饶,都无济于事。 绳扣一紧,须臾之间,人就活活勒死了。 寒冷的冬夜,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如墨。 而主殿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 第20章 刀人眼神 楚庭川扫了眼高台上左拥右抱的皇帝,此前他只是听说皇帝荒淫,今日倒是亲眼所见,虽说难以接受,但还未信仰崩塌。 自始至终,他从军也好,习武也好,都只是为保护黎民安泰,他是忠于大邺百姓,而非效忠他们叶家王朝。 目光下移,上首第一个座位,早已空空如也。想不到那样清冷自持的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候。许是那郡主迟迟未归,刚才砚憬琛出大殿时,脚步明显比往日快了很多。 楚庭川看着觥筹交错、鬼话连篇的众人,独自出了主殿,冷风吹在脸上,心中畅快不少。 冷月清辉,将他的影子拖得极长,漫无目的地出了宫门,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风月楼。 风月楼里,灯火辉煌,笙歌燕舞。 凤梧看向一旁闲情逸致的叶轩,打趣道:“今日宫中设宴,小公爷不去,不怕虢公爷生气?” “咳,就那宫宴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虚伪的人,逢场作戏的竞演场,哪有在咱们风月楼听曲来得惬意。”叶轩说着,接过寒酥递过来的酒,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况且,我家老爷子对我那是眼不见为净,巴不得我不去呢,哈哈生怕我给他惹事。”叶轩自嘲地笑笑,掐了下寒酥凝脂般的嫰颊。 叶轩本就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明朗一笑更是颜如舜华,惹得寒酥一阵娇羞。 “小公爷倒是有自知之明。”凤梧笑着摇了摇手中团扇。 叶轩也不在意凤梧的揶揄,他和凤梧认识已有两年,早清楚彼此的为人,凤梧也算他为数不多、能谈得来的朋友之一。 叶轩摇头晃脑地哼着流觞弹的曲子,嘴里吃着寒酥递来的西域葡萄,好生自在。 “掌事,楚将军来了。”凤梧身边的小厮李珣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谁来了?”叶轩吐了口葡萄皮,生怕听错了。 “楚庭川,楚将军。”李珣又说了一遍。 叶轩眼睛一亮,满眼的不可思议:“凤梧,我没听错吧,楚庭川竟然会来风月楼?哈哈,真是新鲜啊,有意思。” “而且,楚将军指名要见……。”李珣窥着凤梧的神情,话音一顿。 “见谁?你倒是快说啊!”叶轩急得赶忙摆手让流觞先别弹了,探着头仔细地听李珣说。 “楚将军点名要见凤掌事。” 叶轩转头看向凤梧,眯了眯眼睛,又好奇又兴奋地问:“你俩认识?” 常年在外征战,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楚庭川,这才一回京就要见凤梧,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俩人有事啊! 叶轩身子一转,双手支在圆凳上,一脸八卦地盯着凤梧:“说说吧,凤掌事,这是什么情况啊?” 凤梧娥眉微挑,湛湛有神的眸子略显意外,确实没想到楚庭川会这么快找上门。 “寒酥、流觞你们先出去,李珣你带楚将军过来。” “是,掌事。”几人按凤梧的吩咐照做。 叶轩却勾起玩味的笑看着凤梧:“我用不用出去,凤掌事?” “自是不用,一会儿还请小公爷配合我一下就好。”凤梧笑着摇摇团扇。 咦,这是让他演戏吗?哈,他可最会演戏了。 叶轩玩世不恭的脸上,止不住的兴奋,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襟,一副衣冠楚楚的玉树模样。 不一会儿,李珣带着楚庭川进来了。 房门一开,楚庭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除了凤梧,叶轩也在,而且他的手还搭在凤梧肩头。 龙姿凤章的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呦,楚将军怎么有雅兴来这儿了?” 楚庭川盯着叶轩的手,冷峻的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简短吐出三个字:“你出去!” 叶轩挑挑眉,呵!脾气还挺大。 虽说他们虢公府从他爹那辈就开始衰败,到了他这辈败得更快了些,但他们祖上可是名副其实皇亲国戚,这是拿豆包不当干粮呀,瞧不起谁呢? 叶轩冷笑一声:“楚将军,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今晚凤梧姑娘可是陪我的。” 闻言,楚庭川未置一词,只将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撩起衣袍,径直坐在凤梧身旁的凳子上,眼神凌厉地瞪着叶轩的手。 叶轩被楚庭川鹰隼般的眼神盯得发毛,怂怂地往后缩了缩搭在凤梧肩上的手。 凤梧神情冷淡地瞥了眼楚庭川,转而笑盈盈地将剥好的葡萄送到叶轩唇边:“小公爷,楚将军常年在外,怕是不懂上京规矩。既然,楚将军愿意坐在这,那就让他坐好了。” “凤梧敬小公爷一杯。”倒了两杯酒,和叶轩一人一杯。 而后,纤纤玉手,一颗一颗极有耐心地剥去葡萄皮,又樱唇含笑地喂给叶轩。 楚庭川双手紧握成拳,克制地放在身侧,一动不动地盯着叶轩。 灯火摇曳,诡异的气氛在三人间涌动。 叶轩被动地咽下葡萄,生平第一次食不知味了。 就在凤梧还要喂给他葡萄时,他连忙抬手挡住,俯身靠近凤梧耳边,眼睛偷瞄着楚庭川,小声道:“差不多得了,你瞧瞧楚庭川那眼神,都快把我剜成碎片了!” 这不叶轩一凑近凤梧,楚庭川的眼神更加阴沉了。 叶轩瞟了眼桌上的葡萄,真是白瞎了,一点味都没吃出来不说,倒是吃出一身的冷汗。 楚庭川不同于京中脂粉堆里的少爷们,线条分明的脸上,双目如炬,许是征战沙场,历过血腥厮杀,鹰视狼顾,自带煞意。 凤梧也不想叶轩为难,侧过脸,笑语嫣然:“有个人在这总是不方便,不如今日先到这,改日小公爷再来,可好?” 叶轩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应下:“好,好,改日再来。” 刚一步出房门,茗烟赶忙将外袍给叶轩披上:“少爷,咱们是要回去了吗?” “嗯。对了,明天开始,找几个身手好的,随时随地保护本少爷。”叶轩摸了摸下巴,紧张兮兮地叮嘱茗烟。 “啊?出什么事了,少爷?”茗烟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 叶轩摆摆手,让茗烟别多问:“听你少爷我的,准没错。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就楚庭川刚才看他的眼神,那分明是想杀人的眼神! 所以,他得提前准备,万一哪天遇上了,得有人拦着点,才能避免被楚庭川暴打。他全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就剩这张脸了,可得保护好了。 叶轩这样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和茗烟出了风月楼,就好像后面有狼撵他似的。 楚庭川看向神色淡淡的凤梧,冷硬的眉眼蒙上一层愧意:“凤梧,当年退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唯独退婚这件事,理亏在先。 凤梧瞧出楚庭川眼中的歉意,只是感觉亏欠吗?那不妨再深点。 眼尾微微上扬,嫣然一笑:“托将军的福,我当年才会被赶出羽家。所以,将军的道歉我听到了,但是不接受。” “什么?不是离家出走吗?”楚庭川错愕地看向凤梧。这次征战岭南,得胜归来,他特意去了羽家,羽家的人同他说凤梧是因为难以接受,才会离家出走的。 凤梧瞟了楚庭川,顾盼之间,化作一抹满不在乎的浅笑。随手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 楚庭川双手覆在膝头,呆望着笑而不语的凤梧,既陌生又熟悉,清丽细致的五官,熠熠生辉的眼眸,褪去了青涩稚气,多了娇柔妩媚,一颦一笑都让人屏息。 “凤梧,我可以补偿。” 檀口微张,凤梧将剥好的葡萄放在舌尖,笑着问:“将军打算怎么补偿?” 楚庭川看着一翕一合的朱唇,莫名有些燥热:“你定。” 凤梧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颈间的红玉珠链,衬得雪肤更加明艳动人。 “好,那将军请回吧,等我想好了,自会派人告知将军。”凤梧微笑着抬手指向门边,下了逐客令。 楚庭川神情落寞地出了风月楼,正巧与相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 第21章 唇触喉结 马车内,陌鸢将自己被人追赶的经过详细同砚憬琛说了一遍,也说出了她的猜测:“我觉得背后指使之人,应该是后宫的人。” 砚憬琛挑眉瞧着怀里的陌鸢,问:“何以见得?” “其一,那个宫女故意带着我七拐八绕,就是想让我记不清路,这说明她本身对宫内的环境极为熟悉;其二,那个小太监皮肤黝黑,嗓音却尖细,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应该是一个真太监。而且,他还说是他们主子要见我。想来应该是后宫妃嫔才会指派太监宫女行事,若是宫外的人,大可找一些暗卫、侍卫、杀手什么的。”陌鸢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那为什么不是皇上呢?”砚憬琛又问。 陌鸢颦眉想了想:“因为卢贵妃向皇上提起我时,皇上明显有些意外,甚至都不记得有我这个人,这样的话自然不会提前设下陷阱。那宫里除了皇上,就剩后宫的人了。” “砚相,认为呢?”陌鸢微微转头,刚好看到砚憬琛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下颌。 砚憬琛收了收手臂,将陌鸢环得更紧了,深邃的眸子噙着欣赏:“郡主很聪明。” 听到砚憬琛不含任何玩闹的夸奖,陌鸢不好意思地怔怔望着他。 银河吹笙,月光皎洁,溶溶清辉透过车窗,投在俊美无俦的脸上,如云如雾,恰如冰壶玉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害怕他,就像此刻他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环抱在怀里,她侧身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前,虽然会羞赧,但是并不讨厌。 刚才遇到危险,她真得就只想到砚憬琛,在上京也只有他会救她。 想到这儿,陌鸢有些心惊,这是依赖吗?她该对他有这种感觉吗? 砚憬琛敏锐地捕捉到陌鸢眼神中的变化,从害羞到茫然,清晰得让他想装作看不出来,都难。 曲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陌鸢小巧的额头:“只要郡主乖乖待在本相身边,自会保郡主安然无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灵动的星眸,诧异地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低低一笑,点了点头:“想不知道都难……” 陌鸢懊恼地蹙起眉尖,总感觉那双深邃的眸子好像能洞察一切,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看穿,就显得她好呆。 “郡主,也不必懊恼。这世上很少有本相看不懂的人,只不过郡主的想法比一般人更容易猜些。” 不紧不慢的语调夹杂着清浅笑意,越听越别扭。 陌鸢瞪了砚憬琛一眼,不甚乐意地撇撇嘴,垂下眼睛,不再理他。 而这瞪视,在砚憬琛眼里自动化为娇嗔,浅笑在车厢内低低徘徊。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不想看那张笑得过分好看的俊脸,陌鸢习惯性地向右一转头,唇瓣正好擦过砚憬琛的脖颈。 咦?连脖子都是冰冰凉凉的? 陌鸢鬼使神差地转转头,软唇再次扫过砚憬琛脖颈的凸起处。 还真不热,白皙光滑,冰冰凉凉,好似精雕细琢的璞玉。 随着她的触碰,细长脖子上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滑,带起一片战栗。 剑眉一凛,抬起在他颈间闹腾的小脸,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郡主,是在勾引我?” 陌鸢呆怔地望着砚憬琛,漆黑的眼眸,好似燃着灼人的火苗,要将她融化。 “额……我就是想试试温度,没别的意思。”陌鸢结结巴巴地解释,软软糯糯的尾音在发颤。 砚憬琛倏尔邪气一笑:“哦,那我也试试郡主的温度。” 大手揽着纤细的腰肢,将人轻松往前一带,头埋在陌鸢的脖颈处,轻轻嗅闻,甜而不腻的清香充斥鼻间。 月光下,吹弹可破的肌肤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诱人。 滚烫的呼吸一口一口地喷洒在颈上,又痒又磨人,陌鸢下意识地躲闪,却被凉凉的唇瓣按住,似印章一样,薄唇贴着她的脖颈,落下细碎的吻。 又缓慢地向下滑,直至寻到精巧的锁骨。 砚憬琛舔了舔那一方凹陷,然后又轻轻地咬了咬锁骨。 一瞬间,陌鸢感觉心脏都麻痹了,那种酥酥麻麻的颤栗,让她如若置身浩瀚烟海,沉沉浮浮,如梦似幻。 忽然肩头一凉,陌鸢瑟缩地去推砚憬琛,却被抱得更紧了,像是惩罚,冰凉的唇在她颈侧用力一啄。 “嗯,别!”本能的一声轻吟,隐隐带着哭腔。 砚憬琛被这一声轻吟惊醒,离开细嫩的脖颈,垂眸看着香艳无比的雪肩,和若隐若现的白嫩沟壑,眸子又暗了几分。 水润的杏目波光潋滟,有点怕,有点羞,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而这纯稚的模样尤为动人。 抬手为陌鸢把衣服穿好,睥着比初绽的桃花还要娇俏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郡主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要大,多年的克制力,刚才差一点没收住。 他确实想要她,但不是现在。 陌鸢垂着微湿的眼睫,任由砚憬琛为她穿好衣服,那声叹息也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陌鸢咬了咬唇,视线落在砚憬琛腰下,又不好意思地缓缓上移,对上砚憬琛晦暗不明的眼睛,嗓音清软:“我答应过砚相的事,没有忘记,只是刚才有些突然,所以才推了你。” 当初为了救父兄,她答应过要为砚憬琛暖榻温身,那就不应该言而无信,可她刚才还是推开了他。 砚憬琛神色一顿,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心中一软,他的小郡主看似娇弱,实则敢作敢当,同这样的人相处自然不耗费心神,亦少了很多防备算计。 他将陌鸢拥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指腹穿过她的发梢:“傻瓜,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陌鸢些许意外砚憬琛的解释,但更多的是欣喜,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就好,可还没高兴片刻,就听砚憬琛贴在她耳边低沉地道: “不过,郡主既然提到当初的‘暖榻温身’的承诺,那不如今晚就把‘暖榻’兑现了吧。” “只是暖榻就行吗?”陌鸢抬起头,不确定地问。 砚憬琛挑眉看向陌鸢:“郡主想全部兑现?” 陌鸢“嘿嘿”干笑两声,弯弯眼睛:“没有,没有,只是暖榻就好……” ------------ 第22章 同塌而眠 陌鸢在盥室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刚一出来,却发现青霄站在门口。 “郡主,相爷叫您去主屋。” “哦,知道了。”陌鸢心想这是怕她不去嘛,还特意派个人来堵她。 “砚相。”陌鸢进了主屋,对着坐在桌案后的砚憬琛行了个礼。 柔和的烛光下,肌肤胜雪,眸若星河,面颊微红,犹如出水芙蓉,清丽而惊艳,微湿的长发,有几缕贴在她脸上,平添了若有似无的娇媚。 砚憬琛掀起眼皮,看向陌鸢,抬了抬下颌:“床在那边。” 用你说,那么大的床,她当然看得见! 陌鸢紧张地走到屏风后面,褪去衣衫,换上寝衣。 砚憬琛瞧着屏风,皱了皱眉,屏风太厚,竟然一点也看不到屏风后更衣的倩影。 陌鸢站在榻边,只有一床细软的衾被,而她在侧屋的枕头已经被拿过来了。 陌鸢将叠好的被子铺开,跪在床榻上,东扯一下被角,西拽一下被面,还时不时用眼睛偷瞄一下砚憬琛,忙碌得活像只小兔子。 终于,衾被平整得不能再平整,陌鸢才钻进被里,捏着被角慢慢往上提,身体却缓缓下滑,直到被子将绯红的脸颊挡住,如墨的长发倾泻在身下。 “郡主,是打算闷死自己?”砚憬琛目光凉凉地站在床边,睥着蒙在被子里的陌鸢。 陌鸢蒙着头,在被子咕噜了一圈,又缩回到床里侧,探出头来,但也只是露出一双清凌凌、羞答答的眼睛,软声道:“暖好了,砚相。” 砚憬琛挑眉睥着陌鸢轱辘的动作,侧身躺在陌鸢身边,一挥手熄灭了烛火。 屋内陷入黑暗,陌鸢抓着被角,呆望着头顶横梁,一动不敢动,好半晌察觉身边的人确实没有动作,才悄悄舒了口气,小声试探着问:“砚相,我真睡了?” 砚憬琛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心中莫名躁动,女子的幽香千丝万缕般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蛊惑诱人。 得到砚憬琛肯定的答复,陌鸢终于安下心,可是身边突然躺了个人,还是不习惯,僵硬着身体毫无困意。 夜,太静, 静到能清晰地听见彼此忽急忽缓的呼吸。 陌鸢轻轻转过身,望着砚憬琛,似是有话要说,咬咬唇,未语。 砚憬琛自然察觉到陌鸢在看他,漆黑的夜,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多少有些瘆得慌。 于是,他无奈地转过脸,一言不发地回视陌鸢。 陌鸢弯弯唇角,声音怯怯柔柔:“砚相,我睡不着。” “所以呢?”砚憬琛拧眉问。 陌鸢眨眨眼睛:“你会点穴吗?我听大哥说有一种武功叫点穴,然后你点我的睡穴,给我点着吧?” 砚憬琛被陌鸢的话给气笑了,“点着”? 她再不睡,就要把他“烧着”了! 他支起上半身,靠近陌鸢,低声开口:“闭眼,躺好。” 陌鸢望着近在咫尺的砚憬琛,心跳不由得加快,乖乖别上眼。 砚憬琛刚要抬手点在陌鸢颈间,却发现月色下的小人儿,脸颊一瞬间染上娇羞的樱粉,微微翕动的睫羽,似蝶翼翩翩,让人心生爱怜。 砚憬琛双臂撑在陌鸢身侧,缓缓俯身,低头在软唇上落下一个绵长的吻,又不知餍足地辗转流连至她耳边,卷起细滑如凝脂的耳垂,轻轻地咬,细细地啄。 陌鸢僵着身子,小脸染上难消的绯红。紧紧闭着眼,生怕对上那双令人沉沦的漆眸。 可是,闭着的眼睛,让她五感更加脆弱,喷洒在她颈间的气息,熨烫心悸。 细密的吻逐渐下移,微微掀开的寝衣,露出诱人的锁骨。 一声破碎的低吟,脱口而出,惊醒一室的静谧。 砚憬琛抬眸凝视身下娇儿,泪盈于睫,颤颤翕动,贝齿将红润的唇瓣咬得泛白,却不敢睁开眼。 砚憬琛从陌鸢身上移开,躺在她身侧,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微微汗湿的背,哑声道:“乖,睡吧。” 随即在陌鸢颈上一点。 砚憬琛低头看向怀里安然睡去的陌鸢,长长叹了口气,腹下邪火难解。 第二日陌鸢醒来时,砚憬琛早已离去,就连他躺过的地方,都已没有了温度。 陌鸢裹着衾被,低头看了看完好的寝衣,翘起唇角: 好像,砚憬琛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还是说话算话的…… *** 皇宫,崇明阁。 “相爷,已查实,昨日是卢贵妃派的人,那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已被卢贵妃处置了。但锦绣宫对外说二人是得了急症,被送出宫了。”暗卫如实汇报探查得来的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砚憬琛摆摆手,暗卫悄然退出,随即隐匿了身影。 一夜无眠的砚憬琛慵懒地靠在圈椅上,单手撑着额角,慢慢眯起的眼睛,晦暗阴鸷。 卢贵妃?呵,好大的胆子。 “青霄,叫苏妃过来。” 一刻钟后,苏妃恭恭敬敬地站在砚憬琛面前,声音明显透着紧张:“见过砚相。” “让卢贵妃在皇上面前跳——你跳的舞。”砚憬琛瞥了眼苏妃,言简意赅地道。 “啊?”苏妃瞠目结舌地看向砚憬琛,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卢贵妃那般娇贵、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在皇上面前一丝不挂地搔首弄姿,怎么可能跳着舞褪去一件件衣衫? 若真是那样做了,不比要她命还难受吗? “做不到你就准备回媚香楼吧。”砚憬琛转转指间黑玉戒指,玉戒寒光凛冽,刺人眼目。 苏妃身形一晃,有些站不稳,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是砚憬琛给的,更知道他言出必行,所以她没得选,必须得答应。 她再也不想过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日子! “能做到。”苏妃咬唇应下。 “去把皇上请到你宫里,本相随后就到。” “是,相爷。”苏妃出了崇明阁,立即派人去请了还在王美人榻上的皇上。 苏妃远远瞧见晋帝走来,立即扭着身子迎上去,娇滴滴地唤了声:“皇上。” 晋帝十分受用地在苏妃腰上掐了一把,顺手拽掉苏妃外袍,露出里面单薄清透的纱衣,丰满的曲线,昭然若现。 随着晋帝的动作,苏妃一阵娇呼,嬉笑着往晋帝怀里钻,眼瞅着二人要滚到一起时,晋帝身边的内侍前来通传: “砚相,到。” “砚相,你怎么来了?”晋帝稍稍松开苏妃,笑脸看向砚憬琛。 “臣想同皇上商议西南赈灾的事。”砚憬琛欠了欠身,算是行礼了。 晋帝也不介意,大手一挥:“砚相做主就好。” 砚憬琛意料之中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苏妃一眼。 苏妃立刻会意,攀在晋帝肩上:“皇上,既然您能和砚相的公事说完了,不如臣妾给您跳个舞吧。” “好呀!”晋帝大悦,这后宫之中,就属苏妃最放得开,最能玩些个新花样。 “皇上总是看同一个人跳舞,不会无趣?”砚憬琛语气淡淡地开口。 “哦?砚相有什么好主意?”晋帝忽然来了兴致。 砚憬琛笑笑,没说话,苏妃却接道:“那不如让卢贵妃学学,然后跳给皇上看?” ------------ 第23章 杀人诛心 晋帝眼睛一转,青黑的眼袋颤了颤,他已经开始臆想:清冷美人跳艳舞的画面了。 确实新鲜,刺激!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爱妃你快去教卢贵妃,朕今晚就要看。”晋帝兴奋地摩挲手掌,嘴角挂着淫笑。 砚憬琛冷眼看向晋帝,漆眸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嘲讽的讥诮:“不打扰皇上雅兴,臣告退。” 呵,他还真是选了个听话的“好皇帝”。 先皇若是还活着,不知会作何感想? 亲自下令杀了最优秀的儿子,到头来却是最无能的儿子坐上他的龙椅,每日在他的寝宫淫靡享乐。 悲哀?讽刺? 砚憬琛从苏妃宫里出来,轻雪悄然而至。 青霄要为他撑伞,砚憬琛抬抬手,拒绝了。 青霄跟在砚憬琛身后,路上宫人默默垂首,恭敬得大气不敢喘。 一袭黑色鹤氅,清雅高贵,挺拔的身姿,优雅从容,深邃而明亮的眼眸,更是能看透世间一切纷扰与浮华。 有那么一瞬,青霄好像在砚憬琛身上看了前太子叶牧云的影子。 共处七年的人,难免会像。 *** 锦绣宫内。 卢玥婷斜靠在贵妃椅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喝着,任凭苏妃静立在那儿,无动于衷。 苏妃看着卢玥婷盛气凌人的样子,想到她今晚即将面临的遭遇,心底嗤笑一声,不等卢玥婷开口,便自顾自地坐下,眉梢一扬:“皇上,让臣妾来教娘娘跳舞。” “放肆,谁准你坐的?”卢玥婷端起贵妃的架子,厉声喝道。 苏妃掩嘴一笑,脸上毫无惧意:“娘娘不用同我较劲,有时间倒不如好好学学舞,皇上今晚可是等着您跳给他看呢!” “跳什么舞?”卢玥婷蹙眉看向苏妃。 “自然是艳舞。” 闻言,卢玥婷脸色一变,羞愤地瞪向苏妃:“是你跟皇上说的?” 苏妃提了提裙摆,翘起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语气轻柔,委屈地道:“唉,怎么会是我呢,是砚相啊!” 故意拖长尾音,幸灾乐祸地看向卢玥婷。 “啪嗒”一声,卢玥婷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茶水四溅,碎裂声在静悄悄的殿内炸响。 “是他!”卢玥婷震惊又怨毒地呢喃。 看来砚憬琛是知道昨晚的事出自她的手笔,所以他是在替陌鸢报复她? 苏妃抬眼看向眸色灰败的卢玥婷,没有同情,只是觉得蠢。 昨日宫宴上,她看见陌鸢,身为女人她同样惊艳。再瞧见砚憬琛对陌鸢与众不同的态度,便知晓那是被相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卢玥婷竟然蠢到去动陌鸢,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本宫不学,你给本宫滚出去!”卢玥婷抬起食指向苏妃,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苏妃也不在意,娇媚的眉眼看着卢玥婷颤抖的指尖,冷声开口:“听说前些日卢大人西郊的宅子被烧了,少了很多宝贝吧?” 卢玥婷惊声喝问:“是砚相烧的?” 宫中之人都知道苏妃是砚憬琛献给皇上的,她能知道这些事,必然是砚憬琛告诉她的。 苏妃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继续道:“所以,我劝娘娘还是好好学,切莫惹皇上不高兴。毕竟卢大人还指望您得宠,获恩赏,来填他的藏宝阁呢,不是?” 卢玥婷气得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因为事实就是苏妃说的这样。自从西郊宅子被毁,他父亲大病一场,醒来后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卢家现在全靠她了,让她务必讨皇上欢心。 没了财力的卢家,便是虚有其表,金玉其外。 卢玥婷垂下手,手臂颤抖地撑在塌沿上,云秀见状赶忙过去扶住。 好半晌,卢玥婷才抬起头,疾首蹙额,咬牙切齿道:“本宫学。” 当晚,锦绣宫内,苏妃倚在晋帝怀里,同晋帝一起看着卢玥婷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地扭着腰肢,晃着蒲团,跳着艳舞,一件件褪去衣衫。 可就是她这幅清冷高贵的模样,更能激发晋帝强烈的占有欲,当晚她同苏妃一起,被晋帝折磨一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白皙的肌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抓痕、齿痕、捏痕。 相较于卢玥婷的羞愤至极,苏妃倒是神色如常。 从她被开苞那日起,便不知羞耻为何物,在那样晦暗糜乱的地方,谈尊严与死无异。 可卢玥婷不同,她出身世家,自命清高,今日这样的屈辱她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世人道:多情却被无情恼。 却不知:无情之人,动真情才是最可怕的。 苏妃暗暗心惊,砚憬琛这招“杀人诛心”确实够狠! *** 夜幕低垂,细雪纷飞。 砚憬琛看向乖巧坐在自己身边的陌鸢,忽然长臂一伸,轻松地将她抱到怀里。 明明用得和他一样的皂角,怎么她身上的竹叶香却格外地香,温温软软得让人爱不释手。 陌鸢虽然能适应他的亲昵举动,但女儿家娇羞还是让她红了脸。 砚憬琛一手扶在陌鸢腰上,一手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她:“苍漓世子的信。” 陌鸢登时亮了眼睛,快速拆开来看。 见陌鸢将信贴在胸前,一脸欣喜,砚憬琛手指绕着柔软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写了什么?” 陌鸢挪了挪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翘起菱唇,喜悦尽数挂在脸上: “大哥说模仿父亲字迹的奸细已经找出来了,是卢晃安插在军中的修录官。父亲和大哥还顺藤摸瓜,彻底肃清了军中细作。适逢近来边关无战事,大哥说过几日便来上京看我。” 砚憬琛不甚在意地听着,漆黑的眸子睥着陌鸢笑逐颜开的小脸,忽然想起一句诗: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大抵如此。 “大哥这次来,正好可以把我做好的护膝给父亲带回去。”陌鸢开心地畅想着。 “护膝是给谁做的?”砚憬琛倏尔皱眉,单手支在圈椅边缘,撑着额角,眸色深沉地问。 此言一出,立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青霄不由心中一慌。 ------------ 第24章 郡主有心了 不待陌鸢说话,砚憬琛冷声开口:“青霄,你给我进来!” 青霄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行礼,头都不敢抬。 “你说郡主的护膝,是做给谁的?”砚憬琛慢悠悠的语调,隐隐透着怒意。 青霄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缓慢地抬起头,才发现陌鸢被相爷抱在怀里。 四目相对,陌鸢和青霄都愣了一下。 陌鸢是这种亲昵被人瞧见,不好意思。 青霄是没想到他家相爷这么会…… 青霄率先反应过来,看向陌鸢,粗犷的脸上凝着尴尬的笑:“我那日瞧见郡主在做护膝,相爷问我护膝是做给谁的?我便说是做给……” 说到这儿,青霄突然一顿,抬起右手,自内而外,徐徐滑向砚憬琛的方向。 陌鸢望着不停对她使眼色的青霄,张张嘴,缓慢而试探地接道:“是做给砚相的?” “啊,对对!就是这样了。”青霄对陌鸢挤了挤眼睛,脸上那道长疤都挤变形了,还在暗戳戳地比划。 砚憬琛不动声色地看着“眉来眼去”的二人,也懒得揭穿:“所以,郡主是给本相做了护膝?” 陌鸢看了眼窘迫的青霄,缓声答道:“啊,对!” 砚憬琛眉眼微挑,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嗯,郡主有心了。” 陌鸢努努嘴,眼睛躲躲闪闪地道:“是,青霄有心了。” 砚憬琛听着陌鸢娇嗔的语气,细瞧着陌鸢不情不愿的小表情,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的小郡主,还真是有趣。 徐徐绽放的笑容,似云开雾散,雪霁初晴。 见状,青霄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 陌鸢蹭着砚憬琛的腿,往外挪了挪。他的腿太长,她坐在他腿上,脚挨不到地。 “乱动什么?”砚憬琛俊脸一凛,闪过一抹痛楚之色,不悦地按住陌鸢。 “该睡觉了呀。”陌鸢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向更漏,时辰过得还真快,已经亥时过半了。 松开手,任由陌鸢蹭着他的腿滑下去。 陌鸢像昨日一样,走到屏风后面换寝衣,却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一样。 砚憬琛一手撑着下颌,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嘴角勾笑。 在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屏风后的陌鸢,脱下繁复的外衣,露出柔美的柳肩,饱满的丰腴,细软的腰肢,长发如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散发淡淡清香。 秾纤有度,身姿曼妙,任是哪个男子看了都会觉得血脉喷张。 但砚憬琛向来自制力过人,他只是滚了滚喉结,几息之间,便神色如常了。 陌鸢换完衣服像昨日一样,躺在榻上,咕噜噜的大眼睛四处乱转,忽然从床幔中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是换屏风了?还怪好看的嘞。” 砚憬琛低低一笑:“是挺好看。” 人比画更美。 此屏风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双面绣。陌鸢那面看到的玉兰花鸟图,而砚憬琛这面看到却是屏风后的人,只是眼下陌鸢还浑然不知。 在砚憬琛上榻后,陌鸢乖乖躺平,一动不敢动。 砚憬琛看着紧张的陌鸢,倏尔一笑,抬手点了陌鸢睡穴,很快长长的睫羽,像小扇子一般,轻轻翕合,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陌鸢醒来的时候,依旧没看到砚憬琛。 用过早膳后,陌鸢叫来青霄:“府里可有布料,棉衿?” “有的,郡主是要做什么吗?”青霄问。 “做护膝啊,这不是你给我揽的活吗?”陌鸢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霄猛然反应过来,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郡主。” 陌鸢佯怒道:“下次可不许喽。” 青霄笑着应下,刚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还和相爷说过:郡主给他绣了手帕…… “怎么了?”陌鸢看向停下脚步的青霄,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霄“嘿嘿”干笑两声,支支吾吾地道:“郡主,我之前看您绣帕子,所以同相爷说过,应该是给他绣的。” 陌鸢瞪大了眼睛,惊声开口:“青霄,我真的谢谢你。确定就这两样没别的了吧?” “没别的了,就这些。”青霄讪笑着连连摆手。 还好,只是个手帕,没跟砚憬琛说绣个清明上河图什么的,若真是那样,得把她眼睛累瞎。 冬日暖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树梢上的积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陌鸢放下手中绣帕,甩甩发酸的手指,疲乏地望向窗外,却见砚锦正抱着一叠书站在门口,探头朝屋子里张望,黑亮亮的眼睛有些犹豫。 “锦儿,你怎么来了?”陌鸢略显意外,但欢喜更多。 砚锦看着笑盈盈的陌鸢,除了婉姨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叫他,看来她真的不讨厌自己。 迈着小腿进了屋,抬头看向陌鸢,孺声问:“今日夫子留了默书,但嬷嬷不会念,你能帮我念吗?” 陌鸢接过砚锦手中的书,放在书案上,倒出椅子让他坐:“当然可以了。” 砚锦坐在椅子上,小腰杆挺得笔直,一双大眼睛偷偷打量着陌鸢。 陌鸢坐在砚锦对面,翻开手中的书,笑着问:“那咱们现在开始了?” 她一边念,一边观察砚锦所写,却发现不仅写得对,而且字迹还很工整,但更让她诧异的是砚锦的耐力。 六岁的小孩,通常都是坐不住的,但没想到砚锦在默写完后,又认真地坐在那看了一个时辰的书。 “锦儿,喝点茶。”陌鸢将放了决明子的菊花茶放在砚锦面前。 砚锦放下书,听话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陌鸢好奇地问:“锦儿,平日里除了读书,还做什么吗?” 砚锦放下茶杯,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学画画、学礼乐还有骑射啊。” 陌鸢讶然,她同砚锦一般大时,除了学些千字文,每天就跟在大哥身后到处跑,到处玩,而砚锦竟然要学这么多。 砚锦手抠着茶杯边缘,像是安慰她,奶声奶气地道:“多学些东西,时间就过得快一些,就不会无趣了。” ------------ 第25章 他问怕吗 陌鸢忽然有些心疼,小小年纪没有玩伴,只能靠学东西打发时间。 摸摸砚锦的小脑袋,柔声道:“以后,锦儿若是学累了,就来找我,鸢姐姐陪你玩,好吗?” 砚锦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抿抿嘴,腼腆地点点头。 又看了一小会儿书,砚锦便跟嬷嬷回了临苑。 “青霄,你陪我出去一趟。我想去王府看看冉伊,再去街上买些板栗,明日给锦儿做栗子糕。”陌鸢清楚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青霄明白郡主是不想他为难,才主动告知行程,这样他既能判断郡主是不适合去,也能提前准备。 青霄让门房准备好马车,还特意在车内放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驱寒暖手。 马车行驶了两条街就到了苍漓王府,府内一切安好,冉伊激动地抱着陌鸢,又哭又笑,好不欢喜,主仆二人说了好一阵悄悄话。 临走的时候,陌鸢让冉伊把她常用的药箱,尤其是那包银针整理出来,她要带到相府。 冉伊快步跑回屋,整理好药箱和银针,还抱了个枕头出来:“郡主,这个枕头,您也一并带回去,是我新做的,里面放了薰衣草、首乌藤还有茉莉花,助眠安神的。” “冉伊,这可真是及时雨。”陌鸢欣喜地接过枕头和药箱,有了这个枕头,也许就不需要砚憬琛点她的穴道,她也能睡着了。 冉伊嘴巴半张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和不解。 陌鸢也不知道要怎么同冉伊解释,索性笑着捏了捏冉伊圆圆的脸蛋:“冉伊,谢谢你的枕头。” 冉伊望着丹唇逐笑的陌鸢,也跟着笑了。 真好,她的郡主依然那么温柔快乐。 *** 离开王府后,青霄驾车载着陌鸢去了春熙街。 陌鸢在干货铺子买完栗子出来,却发现原本熙攘的街道,突然少了很多人,仅有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不敢有片刻地停留。 “发生什么事了?”陌鸢诧异地问青霄。 “没什么,郡主,咱们回去吧。”青霄急着让陌鸢上车。 陌鸢看了看踧踖不安的青霄,又瞧见前方一条巷子口,停着一驾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几个戎装侍卫正推搡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 而那些侍卫和青霄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是砚相吗?”陌鸢指着马车问。 青霄神色不安地点点头,焦急地再次催促:“郡主,咱们回去吧。” “等一下。”陌鸢想看看砚憬琛要做什么。 *** 青云将不断挣扎的张昭押到马车前,从后踹向他膝窝。 张昭腿一软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对着马车内的人嚷道:“砚相,这是做什么?” 砚憬琛扫了眼张昭,幽暗的眸子瞧得人脊背发寒:“张公子不如说说为何去东州?” 张昭立时白了脸色,额头不停冒着冷汗,语无伦次地闪烁其词:“我……我去东州是……看望亲友。” 砚憬琛捻着黑玉扳指,掀起眼皮,冷笑出声:“原来东州王是张公子的亲友啊?” 低沉的嗓音,让张昭遍体生寒。 这次他是奉叔父张庚之命,前去与东洲王密谋囤兵一事,双方已然达成共识。本以为这是他大功一件,就等着回到尚书府邀功领赏,却不想刚一进城就被砚憬琛的人拦下,押了过来。 张昭还抱着一丝侥幸,想要辩解:“砚相误会了,我没有见过东州王,我姨母在东州,我是去看姨母的……” 日光倾斜,马车内忽明忽暗,却掩盖不住那逼人的气势和慑人的眸子。 张昭越说声音越小,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地流。 砚憬琛居高临下地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其实,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青云动手。”轻缓的语调,让人凌迟般难受。 瞳孔放大,张昭惶恐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剑,眼中满是恐惧,脱口而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砚相,饶命!” 夕阳西斜,明暗不定。 青云漠然提起长剑,逼近浑身发抖的张昭。 张昭跪在地上,尖叫着后退:“砚相,饶命,饶命。” 然而,无论他如何求饶,凉薄的漆眸始终无动于衷。 “砚相,您若是动了我,我叔父不会放过你的!”见求饶不管用,张昭索性叫嚣起来。 砚憬琛半抬起眼,勾起唇角,笑得张昭汗毛都竖起来了:“本相也想知道张大人能怎样不放过我?” 张昭突然想起坊间的传言:砚憬琛笑得越好看,人死得就越难看。 “张大人常夸你写得一手好字,这次又派你前去游说东州王,想来也是能言善辩,那不如就把这两样东西留下吧。” 砚憬琛不紧不慢地说着,递给青云一眼神。 随即,张昭就被侍卫按住,青云扣住他双腮,手起刀落,寒芒闪过。 血液飞溅,一双手、一截舌头血淋淋散落在雪地上。 张昭痛苦地呜咽,面部狰狞抽搐,手臂痉挛不止。 他双眼淬毒,不甘地、怨咒地瞪向马车内,却见砚憬琛悠然地捻着扳指,看都没看他一眼。 惨叫声惊飞了停在红砖绿瓦上的归鸟。 薄暮的夕阳,原本余晖淡淡,此刻却残阳似血。 青云拎起瘫软在地的张昭,随手扔到马上,转身之际看见了不远处的青霄。 “相爷,是青霄。” 砚憬琛推开车窗,顺着青云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站在青霄身旁,怔怔站立的陌鸢。 玉软花柔的小脸少了往日的嫣然巧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静。 漆黑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色,向来从容的面容浮现几许慌乱。 砚憬琛步下马车,犹疑片刻才走向陌鸢,明明只是隔了一条街,此刻却像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寒风卷起地上积雪,天空洋洋洒下新雪,像是急着遮盖地上流淌的殷红,白雾般莹莹绕绕,朦胧了天地。 黑色鹤氅拂过地面,迎风立雪,丰神俊朗的面上,头一遭有了隐隐不安。 寂寥的街,短短几步,却仿佛走了很久。 砚憬琛站在陌鸢面前,颀长玉立的身影挡住了血腥,他低头看着她,凌寒枯寂的眸子,迟疑地问: “怕吗?” ------------ 第26章 暗香浮动 晶莹的雪花落在陌鸢卷翘的睫羽上,冰冰凉凉。 陌鸢望着砚憬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垂下眼睫:“起风了,先回府吧。” “好。”砚憬琛抬手为陌鸢扣上兜帽,而她也没有躲。 砚憬琛上了陌鸢的马车,经过青霄身边时,眼神阴冷: “去杖刑司,领十鞭。” “是,相爷。”青霄跪在地上,毫无怨言,是他的疏忽,才让郡主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马车内,陌鸢安静地坐在砚憬琛身边,二人都没有说话。 砚憬琛若有所思地望着陌鸢素白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长臂一伸将人抱进了怀里,又问了一遍:“怕吗?” 陌鸢回望砚憬琛,如剑般上扬的双眉下,漆黑的眸子泛着阴郁的幽光。 陌鸢摇摇头,徐徐开口:“砚相口中的‘怕’是指什么?若是尸体、残肢倒是不怕。” 砚憬琛眼尾一挑,眸底掠过一丝意外。 温润的杏目,认真地看着砚憬琛,一字一句地道: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生死只在旦夕之间。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尸体堆积如山,那些都要比砍断双手更残忍。所以,我不怕这些的。” 那些画面,每次想来,没有恐惧,只有痛心和敬仰,大邺的安宁,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漆眸微微一滞,转而浮上一抹亮色,他从陌鸢身上,看到了将门之女的气韵! “砚相为何杀他?”被砍断双手,又割了舌,虽然现在还有口气,但陌鸢知道那人坚持不了多久。 陌鸢从砚憬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探出疏冷凉薄的气息,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是有原因的,对吗?” 微抬的杏眸萦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凝着重重叠叠的期许。 原来,她不怕他杀人,她只怕他无故杀人。 沉默良久,砚憬琛低声开口:“张家勾结东州王,意图囤兵谋反。” “果然是有原因的。”悬着心终于放下,像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又像是安慰自己。 陌鸢笑着呢喃,萦在眼中的泪,却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 冰封已久的心再次裂开一道缝隙,一方柔软在砚憬琛心头可怕地蔓延。 砚憬琛抬手拭去粉颊上灼人的泪滴,指尖碰到湿淋淋的长睫,就连睫羽都柔软得不像话。 带着暖意的柔夷,突然覆在他的手腕上,星眸灵动,带起一抹惹人怜爱的俏丽:“砚相处置张昭,是为了杀一儆百,让张家及上京其他氏族,不敢轻举妄动,对吧?” 手腕处来的暖意,砚憬琛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这小东西,一言一行都往他心窝里戳呀…… 既然如此懂他,那便天生就该属于他! 这样想着,砚憬琛眸色一暗,单手揽住袅袅纤腰,另一只手反握住细白的手腕,手掌慢慢下滑,五指挤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扣,漆眸沉沉晕开笑意: “郡主,如此聪慧,是该奖励的。” 说话间,淡色薄唇压了过来,凉凉的,却很软。 陌鸢呆呆地端坐在砚憬琛怀里,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不是说正经事儿呢吗?怎么突然就……? 砚憬琛撩起眼皮,瞧见陌鸢睁得大大的眼睛,喉间发出一声闷笑,轻轻碾着细软的唇瓣,又重重压实,唇齿纠缠,气息交叠,溢出两字: “闭眼!” 似有羽毛在心尖掠过,酥酥麻麻的快意,让她难以思考。 蛊惑而低沉的嗓音,滚烫又醉人,让她只能被动跟随。 漫天风雪,路人归;暗香浮动,情丝绻。 砚憬琛餍足地睥着陌鸢醉染的脸颊,嫣红的眼尾,残留着不甚清醒的迷蒙。 指尖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一点一点划过,水润的唇瓣,低沉暗哑的嗓音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泱泱,一直这么乖乖待在本相身边就好,千万别想着逃!” 砚憬琛微眯着眼试着想了想,若是有一天陌鸢背叛了他,他会如何? 才刚一想,便阴翳如瀑,裹挟着滔天巨浪,在幽深的眸底四散开来。 陌鸢迷迷蒙蒙抬起眼,目光渐拢后,歪头看向砚憬琛,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个眼神太冷,若林寒涧肃。 明明是他得了便宜,还敢威胁她? 陌鸢不甚乐意地抬了抬下颌,挺直脊背,学着砚憬琛的语气,睥着他:“切,谁要逃了?” 砚憬琛看着陌鸢故作高傲的小模样,藏起眸底的晦暗阴寒,双臂环在陌鸢身后,清浅一笑。 一会凶,一会笑,还笑得那么好看,真讨厌。 狭长的眼眸,不论喜怒皆是完美如画,只是笑时,堪比浩瀚星辰,让人移不开眼。 砚憬琛瞥了一眼陌鸢身旁的东西,开口问:“这些都是什么?” 陌鸢转过身将装着板栗的袋子拿过来,打开摊在砚憬琛面前:“是板栗,我打算明天给锦儿做栗子糕。” 砚憬琛挑挑眉:“和砚锦混熟了?” 什么叫混熟了? “大概我是平易近人,温和友善,所以,锦儿愿意亲近我。”陌鸢双指一捏,轻松拨开一个板栗,尝了尝很甜。 不像某人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砚憬琛笑笑,又指了指那个枕头:“这个是干什么的?” 陌鸢理所当然地说:“枕头当然是用来睡觉的。这个枕头是冉伊特意做给我的,里面还放了安神助眠的草药。” 说到这儿,掬着星子的杏目,莞尔一笑:“这样以后砚相就不用点我的穴道,我也能睡着了。” 砚憬琛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其实,不点穴,也有法子能让郡主睡着。”声线低沉暗哑。 “什么办法?”陌鸢亮着眼睛,好奇地问。 砚憬琛偏头看向陌鸢,漆眸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若是睡前做些事情,做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陌鸢本来还在认真想是做什么事,可一看砚憬琛那张不怀好意的脸,便立刻明白了。 砚憬琛饶有兴致地看着嫣红攀升嫩颊,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嗯,百看不厌。 ------------ 第27章 用美人计 陌鸢自知在这方面是说不过砚憬琛的,索性也不和他纠缠,越纠缠,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羞煞人的话呢。 想起上车前,砚憬琛说让青霄去领罚,便开口替青霄求情:“砚相,能不能不要责罚青霄,是我坚持要站在那看的,青霄有催我上车。所以,真不怪他。” 见砚憬琛默不作声,陌鸢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为了不连累青霄。 陌鸢决定按凤梧之前教过她的,试一试。 美目流转,萦着绵绵星光,双手绕过砚憬琛的肩膀,环住他的脖颈,轻轻晃了晃,眼尾顺势上扬,贝齿半咬下唇,娇软地问:“好不好,嗯?” 砚憬琛沉眉乜视,忽然笑了,小东西是长本事了,都会用美人计了。 七分青涩,三分媚意,便足以让他腹下一热,恨不得将小东西拆吞下腹了。 陌鸢瞧着只是笑,仍旧不说话的砚憬琛,料想是自己学艺不精,还在这班门弄斧,平白让砚憬琛笑话。 泄气地刚要收回手,却被砚憬琛一把按住,往他身上一拽,两簇柔软紧紧贴在他胸前。 薄唇贴在她耳侧,舌尖卷起白嫩脆弱的耳垂,哑声道:“以后,不许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知道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陌鸢耳边,湿滑的触感从耳垂传遍全身,又烫又麻,不由瑟缩了一下。 她伏在砚憬琛肩头,等着脸上恼人的热度褪去。 “相爷,到府了。”车外传来青霄的声音。 陌鸢飞快地推开砚憬琛,先他一步跑下车。 砚憬琛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陌鸢,挑了挑眉。 跑那么快有什么用,她问他的事,他还没答复呢。 原本想一跑了之的陌鸢,看到青霄,一下想起求情的事,无奈地停下脚步,站在车前,默默等着砚憬琛下车。 砚憬琛睥着小脸绯红的陌鸢,薄唇勾起浅淡的笑,不紧不慢地走下马车。 陌鸢挪步到砚憬琛身边,软软糯糯地道:“砚相,别责罚青霄了,好不好?” 说着,小手轻轻抓着砚憬琛的衣袖,摇了摇。 砚憬琛低头睥着袖边的小手,神色威仪地对青霄“嗯”了一声。 “多谢,相爷。多谢,郡主。”青霄俯身跪地行礼。 抬头看向陌鸢时,心中万分感激。 杖刑司的十鞭,皮开肉绽;二十鞭,断筋折骨;三十鞭,要人性命。 *** 青云骑马驮着血流不止的张昭,疾驰到尚书府。 将人往门前随意一扔,横刀立马,冷声开口:“还不快去叫张大人,张公子可是挺不了太久。” 侍卫瞧着奄奄一息的张昭,吓得一哆嗦,连忙去请张庚。 张庚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张昭,差点没站稳,被下人急急扶住。 “昭儿,你这是?”张庚托起张昭的头,恸哭不止,脸上却一点湿痕没有。 青云翻身下马,将一个锦盒递给张庚。 张庚颤抖着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大惊失色。 锦盒里横陈着一截断手,鲜血淋漓。 张庚嫌恶地别开眼,却厉声喝问:“怎么仅有一只手,另一只呢?” “另一只自然是要交给东州王留作纪念。”青云说完,不待张庚言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庚想着青云的话,瞬间变了脸色,手一抖,锦盒掉落在地,血肉模糊的断手摔了出来,又顺着石阶滚落很远。 张庚眼皮狂跳,额角青筋乱蹦,对着痛苦的张昭怒目而视,压低声音在张昭耳边,恶狠狠地问:“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砚憬琛了?” 张昭使劲摇头,想解释,奈何有口不能言,无手不能写。 张庚猛然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阴冷的眼睛漠然地看了看张昭:“丢进乱葬岗,宗族除名。” 张昭满眼灰败地望着张庚,他是奉了他的命,才去见的东州王,如今事情败露,不要说救治他,竟连一口棺材都不愿给他。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叔父接下来,会让他成为张家的替罪羔羊,将所有的事都扣在他一个人身上。 弥留之际,张昭躺在冰寒的张家大门前,冷笑着,喷出大口鲜血,斑驳的血缀在夜空中,幻作朵朵诡异的红梅。 世家的冷漠与无情,比风霜刀剑更残忍。 *** 青云回到相府,刚一进竹苑,就被站在院口的青霄拦下了。 “青云,你来。你躲什么啊,你过来啊!”青霄抬手想勾住青云的肩膀,却被青云灵巧地闪开了。 “有话说话,别拉拉扯扯的。”青云皱眉瞥着动手动脚的青霄。 “看你那样,整得好像谁想轻薄你似的,告诉你,老子喜欢女的。”青霄不屑地瞟了眼青云那张小白脸。 “老子是看你这些日子没在上京中,发生了很多你不知道的大事,好心好意寻思指点指点你。你还不领情?切,我还不告诉你了呢。”青霄没好气地碎碎念。 青云想起在街上瞧见的女子,一向冷情的相爷居然会细心地为她带上兜帽,这一举动当时确实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惊。 “你是说那位女子?”青云脱口问出。 青霄抱着肩膀,斜靠在墙上,得意地挑挑眉:“想知道了?” “有屁快放!”青云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 青霄看着即将暴怒的青云,讪讪一笑,谁让他打不过打他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那就不卖关子了。 “什么叫那女子,那可是陌鸢郡主。你要时刻记住:一定要尊重郡主,一定要对郡主好!”青霄感慨良多地拍了拍青云的肩膀。 要知道相爷决定的事,是不可能更改的,但是今天郡主只是软声摇了摇相爷的手臂,相爷就改变主意,简直太厉害了。 “说完了?”青云拧着眉头瞪着青霄。 “说完了。”青霄认真地点点头。 这夯货说上京发生了很多大事,结果一句话就说完了? 青霄瞟着青云抿成一条线的嘴,又补充了句:“别的事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就记住我刚才的话就够用了。” 青云强压下想打人的冲动,绕过青霄进了主屋,向砚憬琛复命。 却见陌鸢坐在砚憬琛身边,青云愣了一下,想起青霄的话。 对着砚憬琛行了一个礼:“见过,相爷。” 又对着陌鸢更为恭谨地一礼:“见过,郡主。” 陌鸢也愣住,这么庄重吗? ------------ 第28章 光看更伤身 青云交代完将张昭送回尚书府之后发生的事,见砚憬琛没有其他指示,便退下了。 烛火摇曳,勾勒一室的宁静。 陌鸢手中握着墨块,缓缓地在歙砚中研磨。随着墨块在砚台上的转动,一股淡淡的墨香弥漫开来。 下午陪砚锦读书,晚上又陪砚憬琛看书,陌鸢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伴读。 想到这儿,唇角微微上扬,不由得好笑。 砚憬琛余光瞥见陌鸢淡淡翘起的菱唇,放下手中书卷:“想到什么好笑的了,说来听听。” 陌鸢回视炯炯漆眸,略略一怔,这张脸还真是随时随地好看。 锦衣狐裘,颜如渥丹,醉玉颓山。 陌鸢隐隐垂下眼睫,悄悄吐出一口气,舒缓乱撞的心跳:“没,没想什么。” 继续磨着手中徽墨,忽然想到砚锦下午同她说的话,细眉微蹙,犹疑地开口: “砚相,我先前问锦儿平时都做什么,锦儿说除了读书世识字,还有礼乐骑射。那这对六岁的孩子来说,会不会太多了?” 漆眸瞬间深沉,敛下所有风光霁月。 砚憬琛转过头,望向窗外,疏冷的目光,比惨白月色还要清幽。冷峻的神情,又回到初见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陌鸢直觉说错话了,也许她不该多嘴,但她只是关心、心疼砚锦。 陌鸢放下手中徽墨,低头紧张地捏着衣角,长长的睫羽柔柔地垂着。 就在她以为砚憬琛不会再说话时,却突然听他说: “那是砚锦该学的,也是必须学的。” 凝重的语气,听得人揪心。 “哦,知道了。”陌鸢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一定要学这些。 但她能察觉出砚憬琛给她的这句话,已是极限,再多的话他也不会同她说,那自然就没有问的意义。 回头看了眼更漏,已经亥时,陌鸢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新枕头,能不能助眠。 脱口而出:“砚相,亥时了,该就寝了。” 起初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砚憬琛阴转晴的眉眼,和若有似无勾起的唇角,就忽然觉得这话好似在邀请,听起来分外旖旎。 陌鸢咬唇,抢先一步道:“我就是想试试新枕头,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我还没开始想呢,郡主,怕我想什么?”修长的手指撑着额角,眼神晦谟地看向陌鸢。 “什么也别想,更深露重,想多了容易伤身。”陌鸢提起裙摆,逃也似的躲到屏风后面,褪下重重叠叠的衣衫,换上轻便舒适的寝衣。 砚憬琛瞧着屏风后玲珑有致的倩影,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可是,光看,更伤身…… 陌鸢跪坐在榻上,两只圆润皙白的脚丫撇在床沿外,将枕头放在鼻下嗅了嗅,鼻间满是好闻的清香。 铺好枕头,陌鸢信心满满地躺下,柔荑拨开床幔一角,露出一张芙蓉般清丽的笑颜:“砚相,冉伊给我做了有助于安睡的新枕头,今晚不用点穴了。” 砚憬琛点点头,眉眼间染着几分笑。 恍然间,好像又看到两年前,洛水河畔那个言笑晏晏的她。 若人生只如初见,他希望陌鸢能永远这般纯稚欢喜。 *** 红烛燃尽,一夜好眠,陌鸢甚至都不知道砚憬琛几时躺下的。 青霄看着在小厨房中忙碌的陌鸢,心中阵阵诧异。 原以为仙姿玉容的小郡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却不成想她能熟练地揉面团。 “青霄,你帮我生一下火。” 青霄回过神儿来,赶忙将柴火放进灶台。 陌鸢将剥好的板栗碾碎,再塞进一个一个小面团中。 “哦对了,青霄。我为什么之前没在竹苑见过青云呢?”陌鸢好奇地问,手中的活儿却没停下。 “回郡主,之前青云在调查张家的事,还跟着张昭去了东州,故而现在才回来。”青霄添着柴火,火势渐旺。 “原来是这样。”陌鸢将捏好的面团整齐地放在案板上。 许是同陌鸢熟络了,又或许是陌鸢本就亲和,青霄很愿意同她说话。 于是,青霄笑着问:“郡主能看出我和青云是亲兄弟吗?” 陌鸢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放下手中面团,仔细地端详了半天。 怎么说呢?不是看不出来的问题,而是想都想不到。 可以说,两个人长得毫无关系。 但陌鸢还是礼貌地弯起唇角,淡淡一笑:“你说完之后,仔细一看确实有点像。青霄你比你弟弟青云黑一些,其他地方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青云比我大。”青霄闷声道。 “啊?啊!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看着年轻些。”陌鸢瞬间变幻了数个表情,脑中飞快组织着话语。 青霄自然发现陌鸢是一样都没看出来,却还极力想着不伤害他的话。 而且郡主的喜怒哀乐,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地摆在脸上,根本不需要费力去猜。 如此简单又温暖的人,确实让人愿意接近。 生完火,青霄又洗了手,帮陌鸢把团好的面团摆进蒸笼。 不多时,袅袅炊烟中,弥漫开诱人的栗子香。 *** 青霄提着装满栗子糕的食盒引路在前,陌鸢跟在他身后,走向砚锦的院子——临苑。 阳光正暖,溶溶投在窗前低头写字的砚锦身上。 “锦儿。” 砚锦抬起头,瞧见是陌鸢,扬起小小的嘴巴,开心地笑了:“鸢姐姐。” 陌鸢接过青霄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溢出香甜的栗子味,取出一枚栗子糕递到砚锦手里。 砚锦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很好吃啊!” “你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做。或者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也行,我做给你吃。”瞧砚锦吃得高兴,陌鸢亦是心情愉悦。 砚锦晃着小腿,美滋滋地点点头。 自从鸢姐姐入了相府,憬琛哥哥来检查他课业的时候,态度都比以往温和了许多,往日冰冷的相府,也多了些烟火气。 趁砚锦吃栗子糕的时候,陌鸢随手帮他整理书案。 目光落在砚锦临摹的字上,脸色随即一变。 怎么会是他的字? ------------ 第29章 贵妃毒计 “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需生入关。 莫遣只轮回海窟,仍留一箭在天山。” 熟悉的诗句,遒劲的字迹,久违的记忆,纷至沓来。 第一次看到这首诗,是在父亲的书房。那时陌鸢见父亲极为喜爱这首诗,便时常照着临摹。 后来,父亲告诉她,卷上的字为太子叶牧云所撰。 笔锋行云流水,如宝剑出鞘,凌厉果断;笔落云烟处,似金石相击,气势恢宏。 然而,自从五年前太子及其家眷全部被诛,关于叶牧云的一切都成了大邺讳莫至深的禁忌,无论是先皇还是当朝天子都不许人们提及和碰触。 陌鸢抬眸幽幽望着砚锦。 锦儿怎么会临摹太子的笔墨? 是砚憬琛给他的吗? 陌鸢心惊地思索着,难道砚憬琛和太子之间有关系? 隐约间,一个朦胧的念头,窜入脑中,可还没来得细想,就被房门的突然来报所打断。 “郡主,卢贵妃派人给您送了帖子,请您进宫赏梅。” 陌鸢微微一怔,蹙起眉尖,又是卢贵妃? 砚憬琛已告知过她,上次宫里遇险就是卢贵妃的手笔。 卢晃害父兄在先,卢贵妃害她在后,现在更是贼心不死,堂而皇之地邀她进宫,到底想干什么? “郡主,怎么办?”青霄担心地问。 陌鸢神情肃然:“接了帖子,我去。” 她要当面会会卢贵妃,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砚锦伸出小手,扯了扯陌鸢的袖角,皱着小眉头问:“会有危险吗?” 陌鸢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砚锦的头:“不会,锦儿好好写字,等我回来要检查的哦。” 砚锦乖顺地点点头:“早些回来,鸢姐姐。” “好。”陌鸢笑着应下,随即和青霄返回竹苑。 既然去,就不能贸贸然地去,她要准备些东西。 “府中可有会武功的女子?”陌鸢问青霄。 后宫之地,男子无召不得入内。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太过于冒险;若有人同行,胜算更大些。 青霄即刻会意,转了转眼睛,想到一个人:“回郡主,青城可以。” “她是?”陌鸢问。 “青城在府中,负责看管西苑那些皇帝送给相爷的美人。”甫一说完,青霄赶紧又补充了句:“郡主放心,相爷从来没碰过那些女人。” 陌鸢尴尬地笑笑,她现在哪有心思在意这些。 轻咳一声,陌鸢吩咐道:“青霄,你带青城过来。” 片刻后,青霄将青城带到陌鸢面前。 “见过,郡主。”青城抱拳行礼。 长发高高束起,眉眼明丽飞扬,高挑的身姿,英气飒爽。 陌鸢抬手扶起青城,眉眼弯弯地问:“青城,可愿陪我入宫?” 来的路上,青霄已同青城大致说了情况。 是以,青城没有一丝迟疑地答道:“愿意。” 闻言,陌鸢便让青城先去内屋换上侍女衣服,她则打开药箱,取出几枚银针,小心地藏在腰腹间。 青城很快换好衣服,还梳了个简单的侍女盘发。 “青城,你武功是不是特别好?” 因为,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侍女服,此刻穿在青城身上,依旧眉眼锋利,难掩飒爽之气。 青城淡声道:“回郡主,还行。” 青霄在一旁边,干笑了两声:“青城,你都上京前三甲了,还个谦虚啥。” “这么厉害?”陌鸢亮着眼睛看向青城,肃然起敬。 惯是面容冷肃的青城,也被陌鸢看得不好意思了,晕上一抹微红,动了动唇:“郡主,过奖了。” 陌鸢忽然有些好奇:“那第一是谁?” “楚庭川,楚将军。”青城语气中透着恭敬。 “是他啊!”陌鸢点点头,有些意料之外。 她以为第一是无所不能的砚憬琛呢……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青霄驾车载着陌鸢和青城驶向皇宫。 陌鸢望着越来越近的皇宫,神色逐渐凝重。 青霄说砚憬琛今日出城了,不在宫中。也许就是因为砚憬琛不在,卢贵妃才急急给她下了帖子,这样看来她可能是临时起意,未必会有充足的准备。 这次进宫于她而言是冒险,但对卢贵妃来说同样是赌。 跳蚤不除,永无宁日。 陌鸢就是要同她正面相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青城望着锁眉沉思的陌鸢,唇动了动,却因向来寡言,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抵在膝上的手虚握成拳,憋了半天,抿唇道:“郡主放心,我会保护您的。” 陌鸢看向一脸认真的青城,舒眉展笑:“嗯,我相信。” 弯弯的眉眼,笑比清河,漾起潋滟芳华。 青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郡主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亦是第一个她愿意亲近的女子。 *** 宫门前,云秀领着小安子,早早等在那儿,远远瞧见迎面驶来的相府马车,赶紧让小安子去把晋帝请到锦绣宫。 见陌鸢下了马车,云秀躬身行礼:“锦绣宫云秀,见过郡主。” “起来吧。”陌鸢冷淡开口。 “郡主,请随我来。” 青霄不便入宫,留在了宫门外。云秀引路在前,陌鸢和青城走在后面,青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待陌鸢到锦绣宫时,晋帝已先她一步入内。 卢玥婷坐在晋帝身边,瞧着缓缓走来的陌鸢,眉宇间抑制不住地兴奋,娇声道:“皇上,您看谁来了?” “陌鸢见过皇上、卢贵妃。”陌鸢敛衽一礼。 晋帝眯着眼睛,逆光看去,讶然道:“苍漓郡主怎么来了?快起身,来人看座。” 陌鸢谢过晋帝,垂眸坐下。 卢玥婷娇笑一声,软着身子,端起酒盏送到晋帝口边:“皇上,上次宫宴,臣妾着实被郡主的天人之姿所惊,这般仙姿玉色,怕是整个后宫也难找一人与之媲美。” 随着卢玥婷的夸赞,晋帝赤条条的眼神不断在陌鸢身上游走,目光愈发淫邪。 见状,卢玥婷软着嗓音,媚声道:“若是能把郡主留在宫里就好了,您说呢,皇上?” 陌鸢掩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摸向腰间,眸底骤然清寒一片。 这招还真毒!将她骗进宫,再借晋帝之手,毁她清白,让她生不如死! 卢玥婷看着晋帝越来越痴迷的眼神,得意地看向陌鸢,想从她脸上看见恐惧与慌乱。 然而,她却见陌鸢神色如常地抬眼望来。 “恐怕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陌鸢早已是砚相的人,怕是不能像娘娘一样,一辈子都留在宫里侍奉。” 陌鸢徐徐翘起唇角,在“一辈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 第30章 爱而不得 卢玥婷神色一怔,眼睑收缩。 晋帝在听到陌鸢已是砚憬琛的人后,混沌的双眼有了短暂的清明,拍了拍卢玥婷僵在他胸口的手,咧嘴一笑:“啊,朕想起来,苏妃还在等朕。爱妃呀,你同苍漓郡主聊着,朕去看看苏妃。” “皇上您?”卢玥婷始料未及地拉住晋帝,嘴唇翕动。 晋帝抬手打断卢玥婷,脸上的笑容渐敛,不容置喙道:“摆驾瑶华宫。” 经过陌鸢身边,晋帝眸色微沉,眉宇间掠过一丝难得的精明。 当年砚憬琛说能助他荣登大宝,他以为是痴人说梦,甚至捧腹大笑。却没想到短短数月,朝中局势陡变,砚憬琛竟然真将他送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 而后数年,只要是他想要的,砚憬琛都有办法满足他。久而久之,他已习惯纵情享乐,潇洒度日,让砚憬琛为他打理一切。 手段如此了得的人,他何必故意去掀他的逆鳞,惹其不快。天下美人何其多,若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一切,多得不偿失啊。 这点账,他还是能算明白的。 陌鸢自是故意在晋帝面前提起砚憬琛,只是她没想到砚憬琛对晋帝的影响会这么大。 随着明黄色身影自陌鸢身侧擦肩而过,青城才慢慢垂下手臂,收起袖中即将出鞘的利刃,若是晋帝刚才敢动陌鸢一下,她就敢当场结果了他。 卢玥婷咬牙切齿地望着晋帝离去的背影,死死拧着帕子,太过用力的手,崩劈了食指指甲。 各怀心思的三人,默默恭送晋帝离去。 卢月婷瞧着断裂的指甲,狭长凤目淬上一层阴冷至极的冰寒,嘴角却勾起一抹极不和谐的笑:“宫中梅花开得正好,郡主陪本宫一同观赏观赏吧。” 陌鸢淡淡看了卢月婷一眼,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好”。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锦绣宫。 日光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五光徘徊,十色陆离。 粉红如霞的梅花,蔚然成林,绽放于水渠两畔,精雕的白玉石桥横亘水岸。 卢月婷站在桥头,侧首看向云秀和青城:“我同郡主说说话,你们在此等候。” 云秀恭顺地答道:“是,娘娘。” 青城则担忧地望向陌鸢,见其略略颔首,才未做多言,同云秀一起静立在旁。 “走吧,郡主。”卢月婷望着冰封的渠面,翘起嘴角。 行至桥心处,卢月婷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桥下的渠面。 冰层覆盖的渠面,光亮如镜,唯独桥心正下方,有处一丈宽的冰窟窿,渠水在其中汩汩涌动。 “本宫很讨厌你。”卢月婷抬头眺望梅林尽头,忽然开口。 梅林尽头,便是崇明阁。 陌鸢不远不近地站在卢月婷身侧,亦望着前方梅林,点了点头:“嗯,看出来了。而且,娘娘对我的厌恶,是出于对砚相的爱慕,对吗?” 卢月婷转过脸,略感意外地瞥了陌鸢一眼。 陌鸢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宫宴那日,娘娘的目光只为砚相停留过。只可惜,娘娘是单相思,爱而不得。” 卢月婷遽然沉下脸来,冷声道:“你说什么?” 陌鸢耸了耸衣领,双手放于腰腹间:“我说娘娘爱而不得……而且娘娘还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我。宫宴那日娘娘就生了让皇上毁我清白之心,今日再邀我进宫,不过是一计不成,再施二计罢了。但你高估了自己的算计,低估了帝王的精明。” 心中所想被人直言不讳地戳穿,卢月婷脸色难看到极点,恨声问:“既然知道,你还敢来?” 陌鸢扬起眉眼,堪比星河的杏目,眸光凛然:“少时,父亲就告诉我,陌家儿郎不得无故生事,但若是有人得寸进尺,势必砥锋挺锷!” 卢月婷抬起一侧唇角,忽然走近陌鸢,冷冷一笑:“我看啊,你父亲最该告诉你的就是:不该来上京!” 说罢,卢月婷猛然抬手,将陌鸢推出桥外。 只是她没想到出手的一瞬,陌鸢也拽住了她的衣襟,刹那间二人双双落入桥下冰窟。 刺骨的寒渠中,卢月婷愤恨地瞪着拉她一同落水的陌鸢,两人始终紧紧揪着对方,极致求生欲驱使下不断挣扎,终于同时探出水面。 卢月婷冷得嘴唇哆嗦,却仍扯着陌鸢衣襟,颤手拔下头上簪子,恶狠狠地朝陌鸢纤细的脖子扎去:“陌鸢,你去死吧!” 电光火石之间,卢月婷只感觉脖子一痛,手还没来及落下,意识就开始涣散,合上眼前,她看到陌鸢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自她脖颈拿下,手中捏着一根银针。 陌鸢打掉卢月婷手中的金簪,苍白的唇瓣贴在她耳畔,决然道:“若不是卢晃构陷我父兄,我确实不会来上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要怪就怪你父亲和你自己。” 说完,陌鸢松开手,看着卢月婷一点一点沉下去。 恰在此时,青城脚踏浮冰,用力拉住陌鸢伸出水面的手,将陌鸢拉出寒渠。 云秀看着不断下沉的卢月婷,吓得脸色惨白,可她又不会轻功,也不会凫水,在桥上急得直跳脚,大呼小叫地喊着:“贵妃娘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郡主?”青城看着陌鸢冻得发青的小脸,急忙脱下陌鸢身上湿冷的棉氅,将自己的棉衣披在她身上。 陌鸢望着已然消失在水面的卢月婷,搭在青城胳膊上的手指,抖得厉害,似水清眸,染上复杂的情绪:“青城,她怕是活不成了。” “郡主,莫要多想,那是她活该,害人终害己。”青城冷眼瞧着逐渐趋于平静的冰面,没一丝同情。 “郡主,我背您。”青城屈膝蹲在陌鸢身前。 陌鸢收回望向渠面的视线,冻得声音发抖:“青城,你先扶我走,等我走不动了你再背我。” 青城还要坚持背她,陌鸢摇摇头,冷静分析:“我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沉又冰,你背着我,走不快的,白白消耗体力。倒不如你保存实力,这样若是咱们真被人拦下,你也有一战之力。” 青城疏离的眉眼间,攀上敬佩与心疼。 陌鸢忍着冷到骨子里的冰寒,咬了咬唇,站起身,扶着青城的胳膊,迅速朝岸上走去。 ------------ 第31章 泉水温身(上) 青城搀着陌鸢快步朝宫门走,她能清晰地听到陌鸢冻得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菱唇早已没了血色。 好在云秀急着找人求救,无暇顾及陌鸢和青城,也未叫人拦阻她们。 是以,这一路陌鸢和青城走得还算顺畅。 寒风吹过,陌鸢抑制不住地颤抖,手脚冰麻,已然失去知觉,声音细若蚊呐:“青城,我走不动了。” “我背您,郡主,坚持住,咱们快到了。”青城赶忙蹲下,将陌鸢背在身上。 青城一遍遍唤着陌鸢,可是背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就连呼吸也是越来越浅。 青霄站在宫门外,远远看到青城背着一个人出来。 心中咯噔一下,不顾侍卫阻拦,提剑就要冲进去。 青城背着陌鸢,吃力地对青霄喊道:“青霄,别乱来,快备车!”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带陌鸢回相府,赶紧找大夫,切不可节外生枝。 青霄被青城一喊,沉眉收了剑,置好马车,焦急地等青城走过来。 青城刚一出宫门,青霄立刻驾车迎了过来,待看清全身湿透的陌鸢,一动不动地伏在青城背上,攥紧了手中缰绳,焦急地问:“郡主怎么了?” “回相府再说,郡主现在耽误不得。”青城根本来不及解释,直接将陌鸢抱上马车,关紧车门,生怕放进一丁点冷风。 青霄不敢有片刻迟疑,策马疾驰。 马车里,青城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给陌鸢,可任凭她如何唤陌鸢,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青城握着陌鸢冰凉至极的手,呵着气不停地揉搓。 倏尔,急红了眼,对着车外喊道:“青霄,再快点!” 一贯平静无波的声音,隐隐发颤。 *** 灯火葳蕤,繁星点点。 陌鸢被噬骨的痛楚疼醒,悠悠睁开眼,却被近在咫尺的俊脸吓了一跳。 “砚相……?”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陌鸢瞬间羞红了脸。 砚憬琛裸着上半身,抱着她泡在温泉中,而她上身也只穿了一件小衣。 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砚憬琛白皙紧实的胸膛,一点一点地滑落,恰到好处的肌肉,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太瘦,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身后,烛火摇曳,美得如同妖孽。 陌鸢原本昏沉的头脑陡然清明,羞赧地别开眼。 砚憬琛阴着脸睥着陌鸢,薄唇抿成一条线,手臂一抬,勾住软若无骨的腰肢,猛然将半泡在池中的陌鸢抱了起来,跨放在他腿上。 陌鸢下意识地环住砚憬琛的脖颈。 胸前的柔软随着砚憬琛的动作,微波荡漾,春意盎然。 大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下陌鸢腰间的软肉,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陌鸢,语气阴沉得可怕:“郡主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是吗?” 陌鸢怔愣地望着砚憬琛,害怕得想后退。 砚憬琛一手扣住陌鸢的下颌,一手抵在陌鸢腰窝,咬牙问: “本相准郡主这么做了吗?” 陌鸢感觉自己要憋屈死了,若不是因为砚憬琛,她就不会被卢月婷记恨,更不用冒死进宫,亦不会掉进冰窟。 不会感染风寒,浑身烧得忽冷忽热,好像万只小蚂蚁在爬,无力又难受。 她还没生气呢,他凭什么凶她? 陌鸢鼻子一酸,眼眶蓄满了泪水,所有的委屈顷刻爆发,她瞪着砚憬琛: “你以为我想死啊?还不是因为你,卢月婷对你爱而不得,才因爱生恨,才恨不得杀了我。你……你凭什么凶我?” 越说越委屈,轻轻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便如晨曦中的露珠,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砚憬琛睥着陌鸢烧得通红的小脸,琼鼻凝噎抽泣,如蝶翼憩息翕翕合合,楚楚可怜却又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松开钳在陌鸢下巴上的手指,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舔了下落在手上的泪滴,舌抵唇角,微咸。 屈起手指探向陌鸢脸颊,陌鸢挡开他的手,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洗过一般的眸子倔强地斜睨着他。 砚憬琛忽然被陌鸢瞪笑了,惴惴不安的余悸也消散大半。 一接到陌鸢进宫的消息,他就快马加鞭地从城外折返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娇小柔软的身体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紧闭着双眼静静躺在床上,呼出的气息又弱又凉,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时间从未有过的漫长,他喂她吃药,抱着她泡在温泉中,驱散她身上的寒意,细细瞧着苍白的小脸缓了暖色,紧闭的眼眸微微翕动,直到樱唇轻启同他说话,紧绷的心弦才稍稍舒缓。 修长的手指执拗地箍着陌鸢下巴,将生气的小脸转向自己,长长叹了气,道: “怪我……” “就是怪你,砚憬琛。”陌鸢气恼地拍在砚憬琛手腕上,可是刚刚醒来的她,光是同砚憬琛说话,就已耗费了大半力气。 这一拍,柔柔弱弱地连个响声都没有。 “嗯?”疏眉一挑,还敢叫他全名了? 该罚! 陌鸢眨着水润的大眼睛,凝眉盯着侧首靠近的淡色薄唇,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道:“你刚才凶错我了,你先给我道歉。” 砚憬琛垂眸睥着陌鸢气鼓鼓的小脸,邪肆一笑,低声开口: “道完歉,就可以亲了,是吗?” 热气升腾,潮湿的水汽,氤得人头脑乱乱的。 陌鸢还没反应过来,挡在唇边的柔夷,就被砚憬琛轻而易举地别在身后。 俯身侧首,在陌鸢眼尾落下轻轻、浅浅的一个吻。 又软又凉的唇,碾过她轻颤的眼睫。 烟诱撩人。 陌鸢颤着肩,往后躲,手腕却被攥得更紧,迫着她紧贴在他胸前。 琉璃摇曳,红兜微漾。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双峰耸罗衣。 漆眸沉沉,磨蹭着身前的娇软耸立,心揺神晃。 流连朱唇,辗转唇瓣,撕磨唇齿,细碎旖旎。 许是风寒在叫嚣,又或许是水汽太氤氲,小巧的额头沁出淋漓香汗,清润的双眸凝上雾茫茫的缱绻。 砚憬琛盯着嫣红的嫰颊,这么软的唇,这么娇的人,哪来的勇气,与人同归于尽呢? 慢慢松开钳制,拥着软玉温香,凑到陌鸢耳边低声道: “记住本相的话,郡主的命矜贵着呢,无人值得郡主以命相搏!” ------------ 第32章 泉水温身(下)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清幽竹叶香。 陌鸢下颌抵在砚憬琛结实的肩头,气喘吁吁,脸烫得恼人,锁眉冷哼一声: “砚相可还勾了哪家女子的芳心?不妨早点告知,我好有个准备,免得再到时受苦受难的是我,挨骂被威胁的还是我。” 砚憬琛轻笑出声,再次凑近陌鸢耳边,慢悠悠地咬了一下细嫩的耳垂,声线更低: “吃醋了?” 湿湿凉凉的触感,惊得白玉肌肤染上一层醉人的绯色。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脸皮还没他厚。 陌鸢气恼地一口咬在砚憬琛的肩膀上,心烦意乱。 果然,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 砚憬琛不痛不痒地任陌鸢咬着,长指拨弄凝脂美背上唯一的点缀。 眼底晕开邪肆的笑,指尖徘徊在纤细的绳结四周,指腹拨拨绕绕,绳扣松松散散,只要轻轻一拽……就会春光乍现。 感受到掌心下传来灼人的烫意,想了想,终是放过了脆弱绳结。 小东西还病着,定是经不起他的折腾…… 陌鸢咬了一会儿,见砚憬琛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都没有,索然无趣。 “不咬了?”长指避开绳结,在他处蛇信游走,喉间闷着低笑。 “哼,我又不是属狗的!”陌鸢赌气地回道。 大手握着软腰,撑起陌鸢无力的腰肢,低头睥着她,挑眉问道:“哦?那郡主属什么的?” 陌鸢张了张嘴,又懊恼地合上,贝齿咬着唇瓣。 真讨厌!不用想也知道,他就是故意问的!他一定知道,她属猪! 别开眼,不看那张得意的脸。 如山似玉,风流浊世,相看一笑温。 砚憬琛双手穿过陌鸢膝下,将她打横抱出温泉。 再泡下去,会晕的…… “能自己穿衣吗?”砚憬琛将陌鸢放在屏风后的石凳上,俯身蹲在她身前,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陌鸢红着脸“嗯”了一声,将石桌上准备好的衣服抱在胸前。 砚憬琛笑着退到屏风外,静谧的盥室除了咕咕泉水叮咚,只余衣料摩擦的窸窣。 陌鸢刚一换好衣服,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砚憬琛走陌鸢面前,随手将兜帽扣在陌鸢头上,将人拦腰抱起,转身出了盥室,朝主屋走去。 夜凉如水,冷月伴疏星。 陌鸢偷偷看了眼砚憬琛,刚好撞见砚憬琛落过来的目光,咬了咬唇,终是迟疑地问出口:“卢贵妃她……?” 砚憬琛将陌鸢放在床榻上,随口道:“还能喘气的活死人。” 陌鸢藏在衾被下的手指不由一抖,谈不上喜与不喜,只是悄然舒了口气,稍稍心安,毕竟她还从未杀过人。 卢月婷在冰水里泡那么久,能救活已属不易,至于以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命数了。 砚憬琛起身端来熬好的汤药,盛了一勺,喂到陌鸢嘴边。 苦涩的药味,呛得陌鸢立刻揪起了小眉头。 “郡主,是想自己喝呢,还是本相喂你喝?”砚憬琛慢悠悠地搅着汤药,挑了挑眉。 陌鸢想了想,隐隐感觉砚憬琛说的“喂她喝”和她理解的“喂她喝”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于是,陌鸢一把夺过砚憬琛手里的碗,抢声道:“我自己喝。” 陌鸢憋口气,一饮而尽,苦得眉眼紧紧皱到一起。 对于喝药这种事,陌鸢始终觉得一勺一喝就是折磨,倒不如一口气喝完。 长痛不如短痛,就像她这次进宫,亦是如此。与其提心吊胆地躲着一次次射来暗箭,不如直截了当地正面交锋。 “张嘴。”砚憬琛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里面捡了颗梅子糖,放到陌鸢嘴里。 “还要。”陌鸢含着糖块,鼓起一侧软腮。 砚憬琛瞥了眼,一颗没吃完,就着急要第二颗的陌鸢,笑了笑。 陌鸢含着梅子糖,咬下酸甜的梅肉,刚要吐出梅核,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摊眼前。 陌鸢愣了一下,好悬没把梅核咽下去。 她怎么敢把核吐到砚憬琛手里? 陌鸢吐出口中梅核,放在装汤药的空碗中,再将空碗小心地放在砚憬琛摊开的掌心中。 砚憬琛垂眸看着手中的碗,勾了勾唇角。 “砚相,皇上和卢家?”卢家不可能不追究此事,但现在还能如此平静,要么就是被砚憬琛挡下了,要么就是卢家没顾得上,隐忍未发。 “郡主想说什么?”砚憬琛面无表情地睥着陌鸢。 陌鸢蹙眉道:“是卢贵妃邀我进宫,亦是她先推我入水,我只是将计就计。若皇上能明事理,卢家自知理亏,不予追究最好。若是不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赔她便是。” “郡主,是真不把本相的话放在心里啊?”砚憬琛忽然掐住陌鸢的腰,将她拎到身前,漆眸隐隐漫上怒意,偏偏勾起陌鸢下颌的动作轻缓缠腻。 陌鸢咬唇望着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呵!倒是挺有骨气。 砚憬琛挑起陌鸢下巴: “区区一个卢贵妃还需要郡主搭条命?郡主是太看得起她,还是未把本相放在眼里,嗯?” 拖长的尾音,低沉而有力,挟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陌鸢身子一晃,有些立不稳。 “给本相好好养着,别乱操心些没用的事!”砚憬琛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陌鸢小巧的下巴,抬手覆在陌鸢额头。 还是烫手! 陌鸢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砚憬琛冷声打断:“睡觉!” 陌鸢乖乖躺下,小声说了句:“谢谢砚相。” “呵,少气我点比啥都强。”砚憬琛冷着脸,给陌鸢掖了掖被角。 *** 翌日,銮殿内。 卢晃站在晋帝面前,抬起袖子擦着眼角,激动哽咽:“皇上,苍漓郡主好狠毒啊,寒冬腊月竟然推贵妃落水。我可怜的婷儿,此刻仍旧昏迷不醒。” 青城亦跪在地上,气愤地握紧了双拳:“明明是卢贵妃先推的郡主,卢大人还这恶人先告状!” “你胡说,就是郡主推的贵妃娘娘。”云秀梗着脖子叫嚣。 晋帝呆坐在龙椅上,看着双方各执一词,烦躁地叹了口气。 反倒是砚憬琛端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瞥着众人,双眸如玉深不可测。 “皇上,江才人来了。”李公公小跑着进来通传。 “江才人?”晋帝皱眉想了好一阵儿,也没想起来是谁。 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 第33章 叫声哥哥 “臣妾,见过皇上。”江绾半低着头,敛衽行礼。 晋帝眯着眼睛看向江绾,杏眼明仁,皓齿含贝,算不上多惊艳,但贵在端庄秀丽。 看见这张脸,晋帝好像稍稍想起了些事,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善:“你来作甚?” “回皇上,臣妾有些话憋在心里,若是不说,实感良心不安。昨日臣妾也在梅林,正巧看卢贵妃娘娘她……” 说到这儿,江绾似是畏惧,咬着唇瓣,半垂着眼睛,不敢再说。 “接着说啊,你看到什么了?”晋帝探着身子好奇地问。 “臣妾看到是贵妃娘娘先推得郡主,才被郡主一同带下水的。”江绾唯唯诺诺回道。 卢晃骤然瞪向江绾,威吓道:“娘娘莫要信口开河。” 江绾害怕地后退一步,红着眼睛看向晋帝:“皇上,臣妾与卢贵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诬陷她啊。” 晋帝本就懒得管这事,眼下有了江绾的话,立即下了定论:“既然卢贵妃有错在先,卢晃你就到此为止吧。” 砚憬琛终于开口:“皇上,卢贵妃蓄意谋害郡主,那就该严加惩戒。臣以为应将卢贵妃褫夺封号,逐出宫外,以儆效尤。” “好,就按砚相说得办。”晋帝如是照做。 “你……”卢晃指着砚憬琛,气得浑身发抖。 砚憬琛冷冷睥着卢晃,漠然地看着他双眼失神,瘫坐在地上。 出了銮殿,砚憬琛让青城回了相府,他则走向崇明阁。 江绾等在砚憬琛必经之路上,福身一礼:“见过,砚相。” 砚憬琛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了抬手。 “我有一事相求。”江绾抬眸看向砚憬琛,清润的眼中,哪还有半点唯唯诺诺。 “说。”砚憬琛并不意外。 后宫中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突然站出来,哪能没有什么心思。 “我想出宫,望砚相相助。”眸光坚定,不卑不亢。 砚憬琛打量了江绾一眼:“知道了。” 平静的声线,没有一丝波澜,就像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绾略显错愕,没想到竟如此爽快,甚至连理由都没问她,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自然也没用上。 回宫的路上,江绾露出了久违的笑靥,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四个月前,她顶替长姐被送进宫,第一次侍寝那夜,她像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惹得晋帝十分厌恶,从那以后再未踏进过她的寝宫。 进宫之前,她名义上的嫡母江夫人告诫她,除非她死,否则一辈子别想离开皇宫。 可她偏不!他们用祈安相逼,迫她进宫,她没得选。 然而,入宫后,每一天她都未断过要逃出去的念想。当她昨日在梅林看到卢贵妃将陌鸢推下水时,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她帮了陌鸢,就有了接近砚憬琛的机会。 果然,那个权势滔天,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只因为她间接帮了陌鸢,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江绾望着两侧迎风傲雪,生机勃发的红梅,翘起唇角,眼中盛着星光: 祈安,等我! *** 三日后。 已然痊愈的陌鸢像往常一样,坐在砚憬琛身边研墨。那日青城怕她担心后续的事,一回府,就将宫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包括卢贵妃被褫夺封号,驱出宫外,江绾为她作证。 想到这些,陌鸢不由得悄悄抬眼看向砚憬琛。 此刻垂眉敛目,批着折子的他,眉宇间流露出专注,微垂的漆眸,遮掩了些许疏离,英挺鼻梁下的薄唇,红红的、润润的、嫩嫩的…… 砚憬琛掀起眼皮,看向迷糊糊,眼睛发直的陌鸢,漆黑的眸底慢慢攀上笑意,低低沉沉地问: “好看吗?” 云烟轻拢渐渐恢复清明,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在绯红的脸上扫出浅浅的暗影,似娇花初绽。 软软地回了句:“嗯,好看。” 砚憬琛挑挑眉,显然对陌鸢直白的回答有些意外。 陌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将手中墨块握的更紧了,暗暗懊恼,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出神儿了呢? 砚憬琛放下手中朱笔,目光灼灼地盯着陌鸢: “那同陆淮之相比呢?” “你怎么知道淮之哥哥?”陌鸢惊讶开口,秀美的娥眉淡淡蹙着。 淮之哥哥?听着就刺耳。 漆眸一沉,俊逸的面容镀上一层寒霜,让周遭的温度都降下去不少。 砚憬琛长臂一伸,将陌鸢拉进怀里,放在他腿上,粗粝的拇指揉着软嫩的唇瓣: “淮之哥哥?怎么不见郡主叫我哥哥?” 陌鸢怔愣地望向砚憬琛,明明脸色阴沉得可怕,偏偏动作和语气格外温柔。 砚憬琛捏着陌鸢下颌,漆黑的眸子,墨色撩人: “唤我!” 凉薄的气息近在咫尺,只要她一张嘴,便能与之纠缠在一起。 “憬哥哥?”陌鸢红着脸,有些赧。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往日清冷的眉眼,墨色沉沉,旋即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擢住她的唇,不轻不重地细细磨着,似是品尝极致珍馐。 趁陌鸢怔愣之际,温柔的轻吻慢慢化为唇齿间的交缠,又不满足于只是这一处。 薄唇辗转,游走于细白的脖颈,灼热的气息扫在圆润光洁的肩头,落下一枚枚温热难耐的爱意。 陌鸢攀着砚憬琛的肩头,呼吸越来越乱,一股无名的燥热在胸口徘徊,搅得她无助地发出一声轻吟。 闻声,砚憬琛低低一笑,轻咬软乎乎的耳垂,轻而易举地带起一片战栗,低声道:“乖,再叫一声。” “呜,憬哥哥。”就像受到了蛊惑,陌鸢乖顺地开口,可刚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声音娇媚至极,又酥又软。 陌鸢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莹白的小脸憋得通红,无措地咬着唇。 砚憬琛半垂着眼,掰开陌鸢被咬得发白的唇,凑在其轻轻一啄: “还叫哥哥吗?” 陌鸢摇了摇头,第一次感觉这个称呼好腻啊! “那以后管陆淮之叫什么?”砚憬琛抬手摘了陌鸢别发的簪子,丝滑如瀑的长发,倾斜而下。 雪肤墨发,眼泛湿意,醉红而脆弱。 “叫陆大哥。”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刚被爱怜后的缱绻。 砚憬琛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细软的头发,目光落在陌鸢白皙肩颈上,一道道红痕清晰可见,勉为其难道:“行吧。” 月影西斜,窗外树影婆娑。 砚憬琛眯着眼睛,惬意地瞧着陌鸢红着脸,将堆叠在腰间的凌乱衣衫,一件件穿好。 陌鸢余光瞥见衣冠楚楚,泰然自若的砚憬琛,脸上的羞意更甚了。 凭什么只有她衣衫不整,好不公平…… ------------ 第34章 故人相见 “砚相怎么知道淮之……陆大哥的?”陌鸢习惯性地将要脱口而出淮之哥哥几个字,想到刚才种种,立即改了口。 砚憬琛眼中刚要升腾起的阴翳,因陌鸢的改口而收敛。手臂撑在陌鸢膝弯,起身抱着她走向床榻:“陆淮之,在朝为官,本相知道他又有什么奇怪。” 陌鸢想了想,同朝为官,互相认识好像确实很正常。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 砚憬琛将陌鸢放在床榻上,俯下身来,双手压在陌鸢身侧,凑近了她,与她平视:“郡主,还没回答本相同陆淮之相比,谁更好看?” “砚相和陆大哥皆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陌鸢拽着被角,只露出一双清冷冷的大眼睛。 “想好了,再说!”砚憬琛又凑近了些,清冷的眉眼,隐隐带着威慑。 “砚相比陆大哥好看,砚相天下第一美!貌比潘安,赛过宋玉,气死后羿!” 陌鸢叽里咕噜说完,拿起被子往头上一蒙,顺着软滑的衾褥往下出溜儿,灵巧得像个泥鳅。 砚憬琛连人带被一把抱起,扒拉出那颗小脑袋,半垂的丹凤眼,酒醸一般醉人。 长睫下的漆眸,噙着老鹰捉小鸡一般的戏谑:“郡主,记住刚才说的话。等有见到陆淮之,记得说给他听。” 陌鸢睁大眼睛瞪着砚憬琛,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哼了声:“我要睡觉了。” 砚憬琛放开裹成球的陌鸢,顺势在她身侧躺下,抱着温软的她,眼底却隐隐漫上一抹不安。 *** 红烛燃断,晨光熹微。 “郡主,苍漓世子来了。”青霄前来通传。 陌鸢握着手中针线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猛然起身:“你是说我大哥来了?” “是的,郡主,世子爷此刻就在门外。”青霄道。 陌鸢提起裙摆,直奔前院。 “郡主,披上衣服。”青霄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棉氅,追在陌鸢身后。 陌鸢接过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脚步却一刻未停,朝着大门外的那道人影奔去。 陌漓站在门庭前,张开双臂,接住陌鸢,阳光照在他身上,化作点点温暖的笑意:“泱泱!” 好一会儿,陌鸢才相信大哥真的来了,而不是在做梦,她扬起小脸看向月余未见的兄长,弯唇笑了,笑得纯稚,笑得自在:“大哥,你来了。” “嗯,大哥来了,来陪泱泱。”陌漓摸了摸陌鸢的头,明朗的眉宇,更加粲然。 陌鸢挽着陌漓的胳膊,一起坐上回王府的马车,路上陌漓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 “大哥,是想问这段时日,我过得好不好?”陌鸢善解人意地开口。 陌漓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手不由得握成拳。 陌鸢掰开陌漓紧握的拳头,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砚相他对我很好,不曾为难过我,大哥,放心吧。” 陌漓看着陌鸢真挚的眼睛,稍稍安心。来之前,他就想过,若是泱泱真过不不如意,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他也要把泱泱带离相府,送回洛川。 陌漓从怀中掏出一包果干,酸酸甜甜的梅子味渐渐溢开,笑着放到陌鸢手中:“泱泱喜欢的梅子糖。” “谢谢大哥。”陌鸢开心地接过梅子糖,一颗接一颗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未和砚憬琛说过喜欢梅子糖,但是第一次宫宴时,他就随身带了梅子糖;喝苦涩的汤药时,他也会喂给她梅子糖,砚憬琛是怎么知道她喜欢梅子糖的? “今日你还能见到一位熟人。”陌漓忽然神秘一笑,卖了关子。 说笑间,马车停到王府门前,陌鸢也见到陌漓口中的熟人——竟然是陆淮之。 陆淮之笑着看向陌鸢,缓步走来,沉稳的步履带起锦衣上的云纹,云卷云舒间,飘逸雅致。 “陆大哥。”陌鸢想到昨日砚憬琛对她做的事,生生改了对陆淮之十多年的称呼。 陆淮之脚步一顿,面上却仍凝着浅笑,宛如静谧的湖面上掠过的一丝微风,带走了所有的尘埃和纷扰,只留下一片清澈和柔情。 温声唤道:“鸢儿。” 两年未见,鸢儿长大了,清丽纯稚的脸上,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娇妩,愈发楚楚动人。 可那一声称呼,便让陆淮之轻易察觉出,变化的远不止面容…… “都别傻站了,弄得这么生分干什么,快进屋吧。”陌漓大大咧咧地招呼着略显拘谨的两个人。 随着陌漓打开话匣子,气氛逐渐活跃,就像回到了从前无话不谈的年少时光。 “陆大哥,这次来上京是做什么的?”陌鸢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前些日子岭南发生一件大案,如今尘埃落定,进京复命。”陆淮之耐心地同陌鸢解释。 陌鸢点点头,又问:“岭南离上京很远吧?” “还好。”陆淮之抿唇而笑,清润的眉眼镀上一抹如沐春风的温柔。 他昼夜不停,奔骑一个月才从岭南到了上京,只因他听闻陌鸢入了相府;而那个案子也没有大到需要作为府台的他亲自入京,他只是想知道陌鸢是否安好。 可这些他都不会说,他不会让陌鸢为难。 用过午膳后,陌漓提议去花园转转,走走停停间三人又聊了一些年少往事。 陆淮之叫来随从,将一包新鲜的梅子糖递给陌鸢:“鸢儿,这是五宝斋的梅子糖。” 陌鸢弯起眼睛,接过梅子糖:“谢谢,陆大哥。” 陆淮之笑着告辞:“不客气,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只是转身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陆淮之转身,再次走向陌鸢:“鸢儿,这段日子我都在驿馆,若有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背着光,站在阴影中,浮动的日光朦胧了朗目疏眉,揉碎了眼底的绵意期许。 若是以前,陌鸢或许看不懂陆淮之眼中的情意。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又有凤梧的教导,她很难装作不懂,更不能视而不见。 明知不可能,就该当机立断,不能耽误人家啊。 “好的,谢谢陆大哥。啊对了,陆大哥,你也别总窝在驿馆,经常上街走走,说不定还能邂逅一段姻缘呢,你也年纪不小了,别让陆伯伯担心。”漂亮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说得情真意切。 陆淮之笑着点头说好,抬手像从前一样摸了摸陌鸢的头。 只是转身之时,耀如玉石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 陌漓盯着陆淮之离去的背影良久,倏然感慨道:“若是没有砚憬琛,泱泱你该是会嫁给淮之吧?” 话音刚落,陌鸢身后响起冉伊的惊呼:“砚相,砚相……见过砚相!” ------------ 第35章 坦诚相见 大雪漫盖的柏树下,静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砚憬琛,你怎么在这儿?”陌漓惊诧地问。 砚憬琛阴着脸,扫了陌漓一眼,朝陌鸢招招手:“回家。” 陌漓下意识地拉住陌鸢,陌鸢安抚地莞尔:“大哥,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提起裙摆,朝砚憬琛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待到砚憬琛身前,冰凉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扭头就走。 一直到上了相府的马车,砚憬琛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两人各坐各的,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砚憬琛冷眼瞥着陌鸢,想到陌漓那句“若是没有砚憬琛,泱泱你该是嫁给淮之吧”,眼底一点一点漫上无名怒火。 拽着陌鸢的胳膊,将她扯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强势又霸道地碾压她的唇,邪肆地霸占她口中的角角落落,留下他专属的气息。 细嫩的唇瓣被磨得生疼,陌鸢害怕地侧过脸,双手抵在砚憬琛胸前,长睫簌簌,落下一连串的泪。 陌鸢抬着水汽氤氲的眸子,抽泣着:“疼……” 砚憬琛捏着她的下巴,冷哼一声:“这点疼就受不了,那更疼的怎么办?还不做了?” 陌鸢不太懂他的意思,扬着小脸,眼泪巴巴地望向他,软软道:“那你轻点不就好了?” 砚憬琛斜乜着陌鸢,就知道鸡同鸭讲,他俩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 陌鸢主动抬起双臂,环住砚憬琛的脖颈,轻声问:“你在生气吗?” 砚憬琛瞥着她,一言不发。 “相爷,到府了。”青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砚憬琛抱着挂在身上的陌鸢下了马车,把人放在地上后,便自顾自地甩开步子,走向竹苑。 陌鸢委屈巴巴地跟在后面,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青霄瞧出气氛不对的两人,拦住青云:“相爷和郡主怎么了?” 青云掸着身上的浮灰,茫然地问:“这不挺好的吗?有啥事?” 青霄白了青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勾起两指:“你瞎啊?两人各走各的,谁都不理谁,这还叫没事?来,来,你给我说说路上都发生什么了?我好分析分析。” 青云不情不愿地仔细想了一下:“除了郡主在车里喊了句疼,再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青霄眼睛一亮,瞪得老大:“这还叫没什么特别的?我猜啊……一定是相爷想在马车里想来强的,没成功,憋得难受,所以在那生闷气呢。哎,这就不好办了,咱们也帮不上忙啊。” 青霄还没说完,就被青云捂住嘴,照他肩膀给了一杵子:“你这还真是造谣全凭一张嘴!赶紧闭嘴,别瞎说。” 这么大个脑壳子,一天天都装些什么玩意。 *** 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的夜色,寂寥岑寂。 陌鸢坐在床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坐在床边准备就寝的砚憬琛,咬着唇,越想越委屈:“砚相,若是厌弃就直说,我自己会走,不会在这碍你的眼。” 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见砚憬琛还不说话,陌鸢抱起被子作势就要往外走。 砚憬琛睥着气鼓鼓的陌鸢,终于开口:“把被子放下。” 陌鸢转过头,气恼地把被子往地上一扔,接着朝门走去,只不过步子越迈越小。 在距离门一步之遥时,砚憬琛轻飘飘地问:“郡主这身衣服出去,是要冻死自己?” “这样砚相不就眼不见为净了。”陌鸢红着眼眶,眼里蓄着点点泪光,蜷曲的长睫轻轻扫过,便带下一串泪珠。 砚憬琛看着赤足站在地上簌簌落泪的小人儿,无奈叹了口气,跨步走到陌鸢身前,俯身将人抱回榻上。 冰凉的指尖擦拭着灼热的泪滴,低沉的声音像是淬了冰:“若是没有我,你会嫁给陆淮之?” 陌鸢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没有遇到砚憬琛,她确实应该会嫁给陆淮之。两家本就是世交,淮之哥哥又同她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比他再知根知底的人了。所以,按照父亲的想法,是会将她嫁给淮之哥哥的。虽然,她一直把淮之哥哥当作大哥哥,但除了他,她也不认识别的男子了。 “你一直在生这个气?”陌鸢大着胆子,凑到砚憬琛面前,学着他亲她时的样子,亲了亲他唇角。 砚憬琛心头一悸,喉间发痒。 “可是,我遇到了你呀。而且,我只把陆大哥,当作是哥哥的。” 砚憬琛瞥着陌鸢,抬手摘下陌鸢头上的发簪,绕着细滑的青丝,明显有些享受:“再亲一下。” 温软香甜的唇乖巧地贴在他微凉的唇角,缓缓划过唇瓣,轻轻软软地压实,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眼尾勾起几分醉人的媚意:“还生气吗?” 砚憬琛眼皮一颤,呼吸凝滞,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偏偏面上仍旧扬着下颌,不动声色道:“还行。” 陌鸢瞧着砚憬琛上下滑动的喉结,软糯香甜的气息轻吐在砚憬琛唇上,嫣然一笑:“砚相,是不是很喜欢我?” 砚憬琛呵笑一声,睥着有些小得意的陌鸢,刚要出言笑话她,却见陌鸢板着小脸,娇嗔地瞪着他:“想好了,再说!” 啧,好熟悉的话! 砚憬琛想了想,是他昨天警告她的话啊…… 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挺好,那今天他就亲自再多教点。 “郡主若是听话,自是本相的宝贝,若是不……” 陌鸢抬手挡住他的嘴,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他又要说些威胁她的话。 哼,她不想听。 砚憬琛张嘴咬了下她细嫩的指尖,抬舌舔舐。 指尖处传来的酥麻,吓得陌鸢赶紧收回手,背在身后。 “勾完人就想跑,郡主好不负责任。”薄唇扬起,声音又低了几分,灼人的气息荡漾在陌鸢耳边,带起一片战栗。 下一刻,微凉的唇卷着嫩白的耳垂,轻轻咬舐,砚憬琛满意地看着莹白如玉的肌肤,一点一点漫上粉红。 砚憬琛不紧不慢地解开束在纤腰上的生娟,旖旎勾缠间褪下她碍眼的寝衣,只余一方单薄的小衣。 以指为笔,以肤为纸,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抚过她的肌肤,如同羽毛般轻缓,又似微风般撩人。 炽热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弥漫着深深的缱绻。 觊觎已久的酥软在这一刻,再无遮挡地绽放在眼前。 拥雪成峰,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砚憬琛毫不客气地覆在其上,却未能一手掌握。 ------------ 第36章 别怕,我爱听 他的小郡主,还真是每一寸都让他爱不释手。 砚憬琛抬眸看向陌鸢涨红的小脸,手覆于峰,却未动,只是勾着优雅的笑意,低声问她:“可以吗?” 陌鸢僵着身子,缩在砚憬琛怀里,心跳得极快,怯生生地咬着唇,别开眼不理他。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砚憬琛自说自话地收紧掌心。 陌鸢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犹如初绽的春芽,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发抖,抵在砚憬琛肩上的额头渗出细密香汗。 砚憬琛皱眉看着陌鸢咬得发白的嘴唇,侧首含住娇嫩的唇瓣,细啄咬出的齿痕。 手指在陌鸢身前轻轻拨了拨,陌鸢浑身一颤,细碎的轻吟不受控制地从唇齿间溢出。 砚憬琛满意地笑了,粗重的呼吸磨着她的唇:“别怕,我爱听。” 红绡帐内,鸾凤颠,湿透重绡。 纯净的小脸红霞轻拢,似那盛开的芍药。 陌鸢迷离地睁眼看着埋首于她身前的砚憬琛,头脑发昏,仿佛置身烟海,烟波浩渺间,几经沉浮,摇摇欲坠。 就在陌鸢以为会…… 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砚憬琛双臂撑在陌鸢身侧,俯身看着泪光盈盈,不着寸缕的娇儿,喉结上下一滑,口干舌燥地抵了抵唇角,在陌鸢眉心处落下一个吻。 “乖,你先睡。”漆黑的眸子蕴着情动,低沉的嗓音哑得不行,明明箭在弦上,可他还是在最后一步,克制地停了下来。 砚憬琛系上衣带,披上鹤氅,转身去了盥室。 陌鸢揪着被角,半眯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被子下的自己,瞬间被身上或深或浅,或轻或重的各种痕迹,羞红了脸。 蒙着头,蜷起脚趾,裹着被子打滚,被子上竹叶香气混杂了甜腻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今日她是做好了准备的,她也能感觉到抵在身上的利刃,但不知为何隐忍不发。 陌鸢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探知欲,从被子里钻出来,面红耳赤地拾起散落的衣裳。 浮云散开,皎洁的月亮从云朵后偷笑着钻出来。 砚憬琛快步走进盥室,吩咐青霄备冷水。 青霄出去抬水的时候,用胳膊怼了怼青云,小声嘀咕:“你看我就说相爷是欲求不满吧,你还不信。” 青霄备了满满一大桶冷水,还贴心地在旁边放了一杯凉茶。 出来时,又嘚瑟地对青云挑挑眉:“瞧见没,我这就叫眼力见儿,我那些话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青云不屑地“嘁”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砚憬琛泡在冷水里,努力调整呼吸,可一闭上眼全是陌鸢含羞带怯,娇妩可人的模样,攥紧的拳头,青筋凸起。 砚憬琛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翻涌的波涛,良久才微微喘息,睁开了眼。 砚憬琛回到主屋时,陌鸢早已疲乏地睡着了,长长的睫羽簇簇成蝶,描成完美的半圆形。 砚憬琛单手撑在耳侧,抬手碰了碰柔软的睫毛,这双眼睛低垂时,乖巧柔顺;顾盼之际,娇俏明媚;泫然欲泣时,楚楚动人,让他忍不住想欺负。 青霄站在空空荡荡的浴桶边,正打算收拾,却发现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 青霄疑惑地挠挠头,自言自语:“水呢?” *** 清晨的永福宫一如既往的安静,江绾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梅林,唇瓣漾开笑意。 刚才李公公带着砚憬琛的授意前来,告诉她明日是冬裕节,宫里会举行宫宴,到时候永福宫会燃起一场大火,自有代替她的尸体藏身于火海,而她则可以趁乱出宫。 黑如琥珀的瞳仁洋溢着对未来的期许,闪着温柔而耀眼的光芒。 从明天开始,世上将再无江才人,有的仅是——祈安的江绾。 入宫四个月,江绾从未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期待明天早日到来。 *** 冬裕节是大邺传统节日之一,为祝祷明年风调雨顺,谷裕粮丰。民间会在冬裕节前一日举行庆祝活动,以免和皇家庆典相冲撞。 彩妆栏座,红纱碧笼,社火露台,金珠牙翠,节日之下的南朱雀门繁闹更胜以往,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喧嚣的锣鼓声和热情的叫卖声。 而天空徐徐飘下的飞雪,为灯火如昼的夜景,增添了一份唯美的柔漫。 “好漂亮啊。”陌鸢站在石桥上,远远望去,九重阁前花头画竿,火树银花,一派盛世繁华。 砚憬琛站在陌鸢身后,隔挡接踵的人潮,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去,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这便是那个人期盼的盛世,可他却未能一见。 越过如织的人群,陌鸢瞧见卖糖葫芦的小贩,肩上扛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我去买糖葫芦,砚相要不要吃?”陌鸢亮着眼睛转头问砚憬琛时,恰与那抹黯色擦肩而过。 砚憬琛敛起眼中的阴沉,摇了摇头。 “那我去买了,砚相在这儿等我。” “好。”砚相视线追随那道娇小的身影,衣袂翩飞,带走一袭温香。 可刚跑下桥,陌鸢便停住脚步,回头望来,确认砚憬琛是否还在原地等她。 玉壶流光,娇俏的少女杏眼弯弯,盈着流光,溢着华彩,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梨涡浅笑,对着他挥手。 很多年之后,砚憬琛都记得,那醉似桃花的嫣然笑靥,粲然而夺目。 砚憬琛站在桥上望着陌鸢,冷冽的眉眼透着柔光。 陌鸢笑着转过身,走到小贩面前:“要一串糖葫芦。” “好嘞。”小贩动作麻利地取下一串糖葫芦,还特意在手持处垫了纸,抬头递给陌鸢时,愣了一下,惊艳之色溢满眼底。 小贩挠挠头,羞涩地将递出的糖葫芦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陌鸢奇怪地看着小贩,不解地问。 小贩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姑娘,买别的吃吧,这次进的山楂太酸,怕姑娘吃不惯。” 陌鸢眨了眨眼,心道:这小贩大哥好实在呀,人真好。 “没事,老板,我爱吃酸的。”陌鸢笑着付了银钱。 举着糖葫芦正要招呼砚憬琛过来,却见原本还算顺畅的石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堵在石桥上,神色娇羞地瞟着桥上,负手而立,风俊清隽的砚憬琛,更有几个大胆的姑娘主动将荷包递向砚憬琛。 陌鸢望着满脸写着不悦,眸色渐沉的砚憬琛。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菩萨蛮》里那句: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原来是这般光景啊…… ------------ 第37章 以唇封缄 砚憬琛冷着脸挥开挡在面前的荷包,抬眸对上陌鸢看好戏的眼神,清冽的眸底正欲漫上阴翳,却瞧见举着糖葫芦的小人儿,含着糖霜笑得没心没肺。 众人惊诧地发现清冷的郎君,漆眸转瞬晕上异样光芒,唇边勾起浅淡却足够夺魄的笑意,姿态卓然地走向一位红衣少女。 郎君站在少女面前,眼中映着灯火流光,嘴角噙笑,抬手擦掉少女嘴边沾着的糖渍。 风卷衣衫,柔情缱绻。 陌鸢微微侧头,飞快地朝砚憬琛身后看了一眼,眸光含笑:“砚相,听见什么声音没?” 砚憬琛愣了一下,眉峰微微动了动。 “是姑娘们心碎的声音啊……”乌亮亮的杏目顾盼生辉,笑着跑开了。 砚憬琛提步跟在陌鸢身后,深邃的瞳仁泛起波光,扬唇轻笑,近乎邪魅。 他牵着她的手,游走在如织的人潮中,听古乐悠扬,赏上京繁盛。 陌鸢歪头咬了一颗糖葫芦,刚含在口中,立时酸得小脸皱在一起。 她终于明白小贩为什么劝她别买了。 是真的酸啊,酸得人能打个激灵的那种。 砚憬琛余光瞥见陌鸢蹙起的眉尖,了然一笑,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特别甜,砚相要不要尝尝?”陌鸢吞了吞口水,甜甜笑着将糖葫芦递到砚憬琛嘴边。 不能光她一个人酸啊,都尝尝。 砚憬琛记起上次问陌鸢酥糖饼“好吃吗”,小人儿也是“问他要不要尝尝”,可是攥着饼的手一动未动,眼中的不舍显而易见。 这次倒是殷勤得紧。 可是,把糖葫芦怼得离他那么近,酸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用尝也知道——酸啊! 砚憬琛探手将恨不得直接怼进他嘴里的糖葫芦,往后推了推,俯首睥着陌鸢,忽然低低一笑:“既然好吃,那还是留给郡主独自享用吧。” 哎,果然不好骗。 陌鸢无声地叹了口气,悻悻收回手,盯着酸溜溜的糖葫芦,张张嘴,犹豫半天还是下不去口。 “郡主怎么不吃?是不爱吃吗?”砚憬琛勾起唇角,眉峰轻扬。 明知故问。 陌鸢气鼓鼓地瞪了砚憬琛一眼,惹来他一阵舒朗的轻笑。 笑什么笑。 越想越不死心,长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旁小巷却人迹罕至。 陌鸢忽然有了个想法,她拉着砚憬琛朝小巷走去,趁他不注意,咬了半颗糖葫芦含在嘴里,酸得直咧嘴。 砚憬琛挑眉瞥了眼黑黢黢的小巷,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肆意弧度,这小郡主怕是不知道,进了暗巷谁更吃亏吧? 于暗巷深处,陌鸢猛然转身,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印上砚憬琛微凉的薄唇,在他错愕之际,以唇封缄,用舌尖将酸溜溜的山楂抵进他的口中。 果不其然,陌鸢如愿看到砚憬琛被山楂酸得同样皱紧了眉头,雅隽的脸不自主地抽动。 少女眨动着纤长如蝶的羽睫,双眸漾开得逞的笑意,皎洁月色,光芒烁烁,璀璨如星。 咦,其实也挺好骗。 砚憬琛吐掉酸得要死的山楂,忽然一步跨上去,站在陌鸢面前,将人抵在墙上。 修长手指摩挲着她的唇,似笑非笑地问:“郡主,有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呢?” 陌鸢望着砚憬琛的眼睛,软软糯糯地开口:“不带急眼的啊!别那么小气哦!” 砚憬琛极轻地笑了起来。 握住她伸来推他的手,以十指紧握的姿势,贴墙压在她耳边,低头咬住嫣红翕合的唇瓣,浅啄轻尝。 温热的舌尖细细描摹柔软的唇,又轻轻张嘴含入,素来清冷的眸子,渐渐垂下,晕上堪比月光的温柔,燃起浓烈似火的炽热。 寒夜冬月,却无一丝冷意。 陌鸢被压得紧贴在墙上,夜风吹起绸缎般的长发,卷走仅存的清明,手中的糖葫芦无力地掉落,她颤抖着闭上眼睫。 没有任何技巧,只是本能地回应,一起沉溺在这漫长的吻中。 长街上,人来人往,喧闹依旧。 暗巷里,寂静无声,唯有急促且缠绵的呼吸。 “嘭!” 五彩斑斓的烟火,猝不及防地划破岑寂夜空,照亮整个南朱雀门,亦惊醒了小巷中的绮丽。 陌鸢瑟缩了一下,攥紧了砚憬琛的衣襟,喘息着睁开眼,不甚清明地抬眼望向天空:“是烟花啊。” 砚憬琛淡定自若地“嗯”了一声,携着暗哑的笑意道:“是在这儿看,还是出去看?” “当然是出去看。”难不成看个烟花还要偷偷摸摸,弄得像是偷-情。 转念一想,不对,刚才好像就是在…… 陌鸢心虚地朝巷外瞄了一眼,在第四颗烟花点亮夜空之时,拉着砚憬琛的手,跑出了小巷。 一团团盛大的烟花,像一簇簇耀眼的灯盏,似一颗颗轻盈的流星,于夜空之上翩翩起舞。 陌鸢仰首遥望灿烂星河,脸颊漾起梨涡,透着几分天然的娇憨,又泛着几重犹存的缱绻。 脱口而出:“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灯火流光中的眉眼,明媚动人,却又带着一股子赤诚。 砚憬琛若有所思地望着陌鸢,却与一道专注的视线不期而遇。 砚憬琛掀起眼皮看去,唇角一勾,拉着陌鸢的胳膊,突然将她扯进怀里。 陌鸢不明所以地看着箍在她腰间的手臂,身体被迫紧紧靠在砚憬琛胸前,疑惑地仰头去看他,顺着他冷岑的目光,亦看见了街对面怔立的陆淮之。 陌鸢呆愣片刻,有些慌乱地去掰砚憬琛的手,可是那只手偏偏越箍越紧。 陌鸢转身面对砚憬琛,轻声央求:“快放手呀。” 砚憬琛挑眉低下头,薄唇贴在陌鸢耳侧,沉声道:“不放!” 还邪气地对她脖颈吹气,陌鸢闪躲着,眼尾泛上红晕,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怎么能这样? 陌鸢拽了拽砚憬琛的衣襟,眨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咬着唇软声嗫嚅:“别闹了,好不好?” 砚憬琛半垂着眸子,想起昨夜红绡帐内,陌鸢也是这般软着嗓子,泪眼婆娑地轻声央他“不要了”,余音袅袅,婉转动人,煞是好听。 这样想着砚憬琛心情好多了,又瞥见陆淮之隐忍的黑脸,砚憬琛心情更好了,半推半就地随了陌鸢的意,松开了手。 砚憬琛冷眼瞧着逃出他怀里的陌鸢,低低嗤笑一声。 垂眉敛目的小人儿,规规矩矩地现在一旁,活像个与情郎幽会被抓,等着长辈训诫的小娘子。 陆淮之略过砚憬琛,微笑着对陌鸢拱手行礼:“见过郡主。” 陌鸢怔愣片刻,心下一暖,明白陆淮之是怕砚憬琛不悦。 陌鸢弯弯唇,悠然开口:“这么巧啊,陆大哥。” “听说今日街上热闹,我便来瞧瞧,没想到会遇到郡主。陆某还有事,就不多做打扰了,先行一步。”陆淮之凝着淡笑,温和地望她,同她道别。 陌鸢对着那道丰雅挺隽的背影,在心底无声地道了句谢。 谢谢他的宽容与体谅。 而这句谢,若是当面说出,才是对那郎朗君子的折辱。 ------------ 第38章 上京春赋 陆淮之失神地走在长街上,他看得出砚憬琛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所以,他改了对鸢儿往日亲昵的称呼。那是他用心守了八年的人,他怎么舍得她为难,又怎会给她增添困扰。 但他也同样看得出,鸢儿眸子里的异样,那是少女的情绻娇羞,那是她从未对他撒过的娇。 热闹的街上,银花火树,软红十丈,人声鼎沸,却唯有簌簌落雪能与他共情。 “府台大人。”慕风跟在陆淮之身后,担心地唤他。 “没事,慕风,你不用跟我这么近,我想自己静一静。”陆淮之仰首望星河,清面迎飘雪。 若是他早些告诉鸢儿,他对她的喜爱,是男女之情而非兄妹之情; 若是两年前,他没有被调离洛川; 若是他再早些追到上京…… 今日是否会有所不同? 然而,没有那么多若是。 只有落雪伴追忆,寒风画悲扇。 陆淮之避过人潮,躲开灯火流光,寻至阑珊街角。 “救命啊,救命!” 凄厉的叫声,划破寂寥,惊扰了落寞的行路人。 陆淮之抬眼望去,见三个举止猥琐的男子,不怀好意地围着一个瘫坐在地上的姑娘。 “住手。”陆淮之出声喝止。 那三人显然没有把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陆淮之放在眼里。 为首之人是个斜眼,扭着两条枯枝一样的眉毛,恶狠狠道:“少管闲事,滚一边去。” 陆淮之正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二话不说冲到几人面前,就要同他们理论。 那三人一点没给陆淮之说话的机会,伸手就打,眼看一拳就要落在陆淮之脸上。 屋檐上忽然飞下一人,一脚将斜眼踹翻在地,两个利落地腾跳,凌厉的拳脚,打得猥琐三人落荒而逃。 林千歌甩甩手,飒爽地转过身,皱眉看向陆淮之,冷声开口:“不会武功,你逞什么英雄?” 陆淮之被林千歌说得一愣,半晌,含笑颔首:“姑娘说的是,在下鲁莽了。” 确实鲁莽了,刚才他应该飞哨唤慕风的。 林千歌打量陆淮之,看着他始终凝着谦和的笑,恭谨有礼扶起地上瘫坐的姑娘。 可林千歌却觉得那笑意不达眼底,琉璃般的黑眸仿佛染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陆淮之见林千歌不走,反而抱着肩膀,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不解却没心思在意:“敢问姑娘可知九重阁怎么走近?” 林千歌下意识地问:“你要跳楼啊?” 陆淮之又是一愣,面上仍噙着礼貌的笑:“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想登阁远眺。” 他只是觉得积郁于胸难以纾解,怎么联想到跳楼的? 林千歌“哦”了一声,随手朝西北角的一条小路指了指。 陆淮之颔首谢过,转身朝林千歌手指的方向走去。 寒风猎猎,吹起他月白的袍角,荡起如雾似月的清影。 林千歌立在原地,视线随着袍角起落,脚步不由跟随。 陆淮之察觉到身后的林千歌,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追在他身后的影子,也跟着加快。 而当陆淮之气喘吁吁地爬了九九八十一阶台阶,终于登上九重阁阁顶时,身后的林千歌却斜倚在墙上,气定神闲地道了句:“这么弱?” 陆淮之轻咳一声,面对这位语出惊人的姑娘,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陆淮之推开阁顶轩窗,窗外新一轮盛放的烟火燃于天际,炸开姹紫嫣红的光。 林千歌跟着推开陆淮之旁边的窗,身姿轻盈地跳了上去。 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女子乌黑发亮的眸子上,英气却也清秀。 陆淮之望着漫天烟火,林千歌望着他。 烟火燃尽,可身旁那道大咧咧的视线却仍没收回。 陆淮之很想忽略那道炯炯的目光,叹了口气,温和地问:“很晚了,姑娘,不回家吗?” 林千歌双手撑在窗沿上,晃着纤细修长的腿,直勾勾地盯着陆淮之,无所谓道: “我在赏月啊。” 虽然他很弱,但是,架不住他好看啊。 比她在军营里见过的那些男人都好看,就像书里说的“恰如朗月入怀”,溶溶澹澹,温润如玉,她很爱看。 陆淮之笑笑,不再管她。 这一晚,陆淮之在重阁之顶,目送人潮退尽,饯别灯熄火灭,伴着风雪散场,想了很多,很多,但每一点都与陌鸢有关。 林千歌就安静地坐在陆淮之旁边,看着他想,偶尔也会换个姿势,继续舒服地看他。 林千歌支着下巴,皱起了眉头,这么好看的人,会有什么烦心事? *** 而另一边,在陆淮之离开后,砚憬琛不耐烦地掰过陌鸢望着陆淮之背影的脸,单手捏着软腮,掌心一扣,揽住她的腰。 “再看看,信不信我明天就让陆淮之滚蛋?” 陌鸢被砚憬琛捏得嘟起嘴,气鼓鼓地拍掉他的手:“你别乱来哦,陆大哥是来办事的。” 砚憬琛不屑地“嘁”了一声,没他的允许,陆淮之都进不了上京,还办事。 看来岭南还是不够远啊,都是已是大邺最南端,陆淮之还能颠颠地追到上京。 “砚相,在想什么?”陌鸢仔细瞧着砚憬琛明暗不定的漆眸,小心地问。 砚憬琛挑挑眉,轻声一笑:“想个人。” 啧啧,算算时日,朔风使臣也快来了,到时礼尚往来,就派陆淮之出使朔风。 没个一两年是回不来的。 陌鸢望着砚憬琛阴转晴的眉眼,也跟着安心地笑了。 砚憬琛用指背温柔地蹭了蹭陌鸢脸颊上甜甜的梨涡,嘴角上扬:“知道我笑什么吗,就跟着傻笑?” 澄澈乖软的杏目一滞,呆呆地望着他。 砚憬琛拉着陌鸢的手,咬了咬她的指尖,语气愉悦:“郡主,就乖乖呆在本相身边,要不然就郡主这副模样,指定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陌鸢小声嘀咕了句:“现在也差不多啊,白天在相府,晚上暖床榻。” 砚憬琛拎了拎陌鸢耳尖,危险地眯了眯眼:“嘀咕什么呢?” “嘿嘿,我们去买酥糖饼吧。”陌鸢捏捏砚憬琛的手,像小猫挠痒痒。 “青霄早就买完了。”砚憬琛掀掀眼皮,看向不远处的青霄。 青霄瞧见砚憬琛和陌鸢投来的目光,举着怀里的酥糖饼,晃了晃。 待砚憬琛和陌鸢转身后,青霄被跟前书摊老板响亮的吆喝声吸引。 “老板,有什么好看的、最新的话本子?”青霄站在书摊前,捧着一沓酥糖饼,随手翻了起来。 书摊老板见有客上门,满脸堆笑,上下一打量青霄,果断开始推荐最新武侠话本。 青霄摆摆手,打断口若悬河的书摊老板:“别推荐那些,我不爱看,有没有情情爱爱的?” 书摊老板看着八尺高,脸上还有一道长疤,面容粗犷的青霄,愣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最新出的《上京春赋》,客官要看看不?” “讲的啥事?”青霄问。 书摊老板拿起样书,小心翼翼地展到青霄眼前,绘声绘色道:“娇软小郡主和阴鸷大权相……” 书摊老板人物还没介绍,就听青霄朗声道:“哎呀,这设定,我喜欢,来一本,赶紧给我来一本。” 青霄爽快地付了银子,在书摊老板错愕且惊吓的目光中,兴趣盎然地将书揣进怀里,又看了看前方月光下,颜致如画的鹤衣与红妆,露出了姨夫般的笑。 ------------ 第39章 一世长安 适夜,永福宫内。 江绾听着长街上传来的爆竹声,望着璀璨霓虹的烟火,转过身,再次环视差点埋葬她一生的宫殿。 没有半点留念,只有对晋帝在这里触碰过她的恶心。 江绾倒了杯茶,压下心底的嫌恶,好在明天她就能摆脱这一切了。 不同于外面的灯火通明,喧嚣热闹,永福宫里甚为冷清。 当初江绾被逼入宫,被迫成了江才人。她对宫里的一切都很厌恶,很早便遣散了宫娥和太监,只留下自小服侍她的听筝。 无人时,江绾让听筝还按在家中的称呼唤她,她不想听到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而江才人这个称号却恰恰在提醒她,她是皇帝的女人。 “姑娘,祈安来了。”听筝脸色极为难看地跑了进来。 “你说谁?”江绾颤着手,难以置信。 “是祈安啊,姑娘。”听筝说着说着,一下就哭了。 江绾踉跄起身,持在手中的白玉兰茶盏,掉落在地,碎片四溅,如同失了生机的兰花。 她若明天逃出宫,就可以见到的人,怎么会今天就出现在宫里。 江绾提起裙摆,朝永福宫大门跑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永福宫门前,有一道清瘦的身影,他好像很累,好像很难受,弓着身,扶着墙,不停地大口呼气。 然而,当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强忍疼痛,立刻直起身,姿颜濯濯,扬着温润的笑,唤了声:“小姐。” 江绾望着蓝衣褐带的祈安,死死捂住唇,断断续续的抽泣从指间溢出,连串的泪珠,像雨帘一般,打湿她的面。 她的祈安,竟然为了她,舍弃了他自己。 祈安缓缓朝江绾挪步,每走一步,身下都疼得他冷汗直冒,却仍旧温柔地凝视江绾,疼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小姐,别哭,祈安来陪您了。” “祈安,你怎么那么傻……”江绾泣不成声地抬手抚上,祈安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我怕小姐一个人在宫里害怕,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以这种身份进来陪伴小姐。”亮如星海的眸子凝着歉意。 羽毛般柔和的声线,却令江绾听得心如刀绞。 铺天盖地的痛苦充斥她每一条脆弱的神经,江绾再也抑制不住,她一头扎进祈安怀里,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绝望无助,哭得肝肠寸断。 祈安轻轻拍着江绾的背,脸色越发惨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小姐,别哭……” 话还没说完,祈安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江绾瘦弱的肩上,两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祈安,你醒醒,祈安……”江绾小心翼翼地扶着祈安,好怕碰到他的伤口。 一直站在后面,双眼通红的听筝,见状赶紧跑过来,和江绾一起将祈安小心地抬进寝殿。 “去找李公公。”江绾视线半点不离祈安,颤声吩咐听筝。 “是,姑娘,我这就去。”听筝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跑着去找李公公。 江绾握着祈安的手,放在脸颊上,没有一点热度。 江绾死死咬着唇,不住地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么凉,记忆里的这双手总是暖暖的。 冬日里会将她的手放在掌心,笑着对她说:“小姐,别急,一会儿就暖了。” 夏日里会为她撑伞,遮住骄阳,挡住风雨,牵她跨过水洼,抱她趟过泥浆。 屋外炸响的烟火,一声一声震得江绾心惊肉跳,又像是一道一道嘲讽,击得江绾溃不成军。 她今晨有多期盼明日的出宫,现在就有多绝望,命运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讥诮着她的不自量力。 她的祈安不知道她已想到出宫的法子,她的祈安用自己的办法急急来寻她。 她的祈安,岩岩若松,皎皎如玉,肃肃而徐引。 可为了她,弃了一身傲骨,舍了一截骨肉。 江绾搓着祈安的手,声音哽咽不能自抑:“祈安,醒醒,别丢下绾绾。” 李公公一来便看出不对劲,瞧了瞧双眼红肿,泪盈于睫的江绾,又看看榻上躺的祈安,神色忽然一怔,惊道:“这是不要命了,刚割完三天就敢下地走动。” 李公公脸色微变,转头却客气地对江绾道:“还请娘娘回避,容老奴为其处理一下。” “求公公务必救救他。”江绾直直跪在李公公面前,目光绞着气息渐浅的祈安。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娘娘这是折煞老奴了。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力。”李公公赶忙扶起江绾,不敢耽搁。 待江绾退出去后,李公公立即为祈安清理了伤口,上好了药,又同江绾他们一起等了几个时辰,待祈安脉象稳定后才起身告辞。 江绾苦涩一笑:“李公公,我不出宫了,这段时日劳公公费心安排了,明日我自会同砚相解释。” “另外,今日之事,江绾拜谢李公公。”说着,江绾对李公公郑重一礼。 李公公身居宫中多年,心思自是比寻常人高出很多,他看了看榻上还没醒来的祈安,不用听江绾细说就已猜了个大概,倒是对苦命的鸳鸯。 李公公隐隐叹了口气,安慰道:“天下难得有情郎,只要两人能在一起,置身何处皆是自在,娘娘你说呢?” 江绾刚止住的哭泣,因为李公公这番话,再次土崩瓦解。 “娘娘日后若是有需要帮扶之处,尽管来找老奴。”李公公将口服和涂抹的药膏交给听筝收好,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李公公走后没多久,祈安就醒过来了。 江绾在祈安身后垫了软垫,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祈安看着想靠近他,又怕碰到他伤口而小心翼翼的江绾,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轻轻拥着她,让她靠在他胸前。 祈安揉着江绾细软的发:“让小姐担心了。” 仅一句就让江绾泣不成声,又红了眼眶,似娇似嗔地扬着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我确实很担心,我吓坏了,怕你真得会丢下我。” 祈安刚要出言宽慰,却被江绾打断,她哭着问他:“记不记得当初为何给你取名——祈安?” “就是祈愿你,一世长安啊……” 祈安抱着怀中颤抖的江绾,温柔地吻去她脸上晶莹的泪,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地磨,慢慢地绘,生怕弄疼她。 祈安,于他之意是:祈愿绾绾,一世长安。 ------------ 第40章 不酸,挺甜 冬裕节,宫宴。 粼粼车马中,砚憬琛轻轻将陌鸢揽入怀中,想了想还是把江绾早上找他,同他说的事告诉了陌鸢。 陌鸢窝在砚憬琛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乖巧地听他讲江绾与祈安的事,渐渐鼻尖泛红,眼尾染上水汽,潺潺泪滴顺着白嫩的脸颊,扑簌扑簌地落。 “若是江绾和祈安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咱们能帮上忙的话,多帮帮他们,好不好?”陌鸢缓着横亘在心口的意难平,眨着雾气朦胧的眼睛,软声问砚憬琛。 咱们? 砚憬琛眯起眼睛,回味了下这个词,听着挺不错,便略略颔首,算是答应了。 “听完他俩的事,除了感动,可有别的感悟?”砚憬琛半阖着眼,摸摸陌鸢的头。 “什么别的感悟?”陌鸢亮着眼睛问,喃喃的声调还带着刚哭过后的鼻音。 砚憬琛并不意外地挑挑眉,声线清浅:“做重要的决定之前,要先告知对方,才避免难以挽回的错过。” 陌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信誓旦旦地对砚憬琛道:“砚相,你放心。若是我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一定提前告知你,不会让你白挨一刀的!” 澄澈乖软的眼神,看得砚憬琛眼皮直突突。 这感悟的什么玩意儿? 他连荤都没开过呢,这要给他弄断子绝孙了? 呵,这感悟讲得挺好,直接给他讲没了! 砚憬琛目光凉凉地瞥着陌鸢,沉沉开口:“郡主的感悟,挺吓人啊!” 陌鸢弯着眼睛笑笑,装作听不懂砚憬琛的嘲讽,取下腰间荷包,里面装满了梅子糖。昨日大哥和陆大哥都给她买了梅子糖,她现在有好多梅子糖呢。 陌鸢捏出一颗梅子糖,在砚憬琛眼前晃了晃,弯眉浅笑:“砚相,不喜欢吃酸的吧,那就不给你喽。” 砚憬琛黑冰似的眸子慢慢眯起,似有笑意在倏然蔓延而开,目光停在白嫩的软腮上,随着檀口中滑动的梅子糖流连,咽了咽口水。 再酸还能有昨天那山楂酸? 这样想着,扶在软腰的手,渐渐收紧,冷玉般的手指挑起陌鸢下巴,俯身凑近她,声音压得又低又磁: “我尝尝。” 猝不及防,又防无可防的唇舌缠了上来,轻巧地撬开贝齿,触到一抹湿意,酸酸甜甜很好啄。 似是逗弄,似是品鉴,直到那味酸甜彻底消失不见,只剩醉人的甜。 砚憬琛吞出梅子糖糖核,扬了扬唇角,漆眸化开缱柔餍足的笑意: “不酸,挺甜。” 陌鸢望着邪话不断的砚憬琛,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哼哼唧唧地伏在他颈窝,掩耳盗铃地藏起羞红的脸。 真是没一刻正经…… 也不知道这样的他,是如何在人前装得冷肃阴鸷的。 哎,道貌岸然,人心不古。 砚憬琛往上抱了抱陌鸢,下巴蹭蹭小人儿光滑的脸蛋,扬起的唇线,透着明显的欢愉。 车窗外,圆月冉冉升起,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似少女身上的白纱,缥缈临仙。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下了马车,在见到众人的那一刻,收起眼底星星点点的柔芒,换上冷若冰霜的清冽。 “砚相,皇上急着找您。”李公公甫一瞧见砚憬琛,赶紧小跑着过来。 砚憬琛略一颔首,转而捏了捏陌鸢掌心,薄唇轻启:“呆在人多的地方,别乱走。” “嗯,知道了,你去忙吧。”陌鸢乖巧地弯弯眼睛,认真地点头。 砚憬琛又不放心地瞥了眼陌鸢身后的青城:“守好郡主。” “是,相爷。”青城拱手。 砚憬琛离开后,陌鸢环视一圈,朝女眷们站的地方走去。 原本有说有笑的女眷们瞧见陌鸢过来,或是闭口不言,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抬眼打量。 陌鸢也不在意,领着青城越过聚集的人群,走到众人身后的太液池畔站定。 今日大哥和陆大哥都没来,陌鸢明白他们是怕她为难。 若是大哥来了,她是和大哥坐一起还是和砚憬琛坐一起?不仅是为难,大哥更是怕因为这个,别人再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至于陆大哥,也大抵如此。 陌鸢叹了口气,幽幽望着夜池上悬挂的精致宫灯。 出恭回来的叶轩,一眼便看到站在池边的陌鸢,妖娆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泛着重重惊艳。 “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滚过来?”老虢公爷楸着叶轩耳朵,把人提到一边。 “啊,啊,疼啊,爹快放手。”叶轩呲牙咧嘴地乱叫,俊脸扭成一团。 叶轩揉着耳朵,不满地瞅了瞅老虢公爷:“爹,你干什么呀?” “还干什么?老子告诉你啊,千万别打苍漓郡主的主意,连看都不要看,否则老子打折你的腿。”老虢公爷拽着叶轩胳膊,低声警告。 “她是苍漓郡主?”叶轩好奇地又抻脖往陌鸢的方向看。 “还看?还看?”虢公爷一巴掌拍在叶轩后脑勺上。 语重心长地道:“儿啊,你听爹的话,那苍漓郡主是砚相的人,咱们虢公府可惹不起啊。” 叶轩掸掸耳朵,遗憾地嘟囔:“可惜了,这上京漂亮的姑娘,怎么都名花有主了呢……” “诶,也不能这么说。”老虢公爷忽然凑近叶轩,循循善诱道。 “林将军的女儿千歌回来,轩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叶轩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爹,你快别逗了。还我考虑一下?人家林千歌怎么可能看上我,哈哈,估计我就是首先被她排除的那类。” 老虢公爷看着“不自信”的叶轩,一表人才,完全继承了他年轻时的风姿翩翩,他捋着胡子,揪起眉头问:“为啥看不上你?” 叶轩指着自己鼻子,笑道:“就我一天天溜猫逗狗,秦楼楚馆的,无所事事,不就是个纨绔吗?林千歌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嘛。” 老虢公爷恍然,认同地点点头:“啊,你说得有道理。” 而此时,坐在女眷堆里,悠闲嗑着瓜子的林千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林千歌不甚乐意地揉揉鼻尖,继续嗑她的瓜子,听女眷们聊闲话。 尽管她觉得她们说的话都很无趣,无非就是背后议论这个,笑话那个。但是为了打发时间,林千歌还是勉强听着,渐渐地,她发现闲话的主题好像开始集中,慢慢围绕同一个人。 “你们看苍漓郡主,一个人站在那儿,是不是太孤单,要不咱们请她过来?”侍中令府的嫡次女涟渝,蹙眉似是担忧地开口。 ------------ 第41章 人心叵测 “渝儿,就你好心。”江楹谄笑着碰了碰连渝的胳膊。 离她们不远不近独坐的林千歌,吐了口瓜子皮,嘴角往下一压,心道:还真是一帮虚伪的人。 “那谁去请呢?”江楹看着围在她和连渝身边的众人。 “不如就羽家妹妹去吧?”连渝笑看向羽妙璇,语气中隐隐带着不容拒绝的深意。 “我?”羽妙璇拧着帕子,一脸为难,却不知要怎么开口。 如今上京三大氏族就连家还未被砚憬琛收拾过,势利的氏族们都不由对连家高看一眼,连带着女眷们也都以连家嫡次女连渝马首是瞻,争相巴结。 羽妙璇自然是其中一员,如今被连渝点名头上,她若是拒绝肯定不好。可偏偏她因为羽凤梧和陌鸢又发生过争执。 骑虎难下的羽妙璇纠结了一番,还是默默应下连渝的吩咐。 陌鸢瞧着朝她走来的羽妙璇,蹙了蹙眉。 羽妙璇眉眼堆笑,就好像从未和陌鸢有过不快的模样,话说得极为好听:“郡主,女眷们瞧您一个人站在这儿,怕您无聊,想请您过去,大家想陪您说说话。” 陌鸢朝羽妙璇身后女眷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对上几道女眷投来的视线。她们围着一个长相雅致,眉间画着淡淡梅花妆的女子。 连渝见陌鸢望来,微微一笑。 陌鸢点头回礼,却对羽妙璇道:“我就不过去了,你们聊吧,我喜静,不善与人攀谈。” 羽妙璇愣了愣,刚要再说,就被青城抬手挡在陌鸢身前,陌鸢也转过头不再看她。 青城冷着脸,一身肃杀之气,摊开手:“姑娘请回吧。” 连渝见陌鸢没有过来,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霾,快到不曾有人注意。 “渝姐姐,对不起,郡主她说喜静,就不过来了。”羽妙璇低声说着,小心地打量连渝的表情。 “切,也就仗着那张脸长得好,还以为自己多高贵?”江楹低眉瞟了陌鸢一眼,不屑地咂咂嘴。 羽妙璇见连渝对自己没把陌鸢请过来,并未表现出太多不悦,稍稍心安,开口附和江楹:“可不是嘛,凭着那副皮囊,魅惑相爷,真是丢了世家的风骨。” 连渝听着江楹和羽妙璇对陌鸢的贬低,心中的不悦稍有缓解,面上仍旧挂着几分惋惜,柔声道:“也别这么说,或许苍漓郡主也是身不由己。” “渝儿,你太单纯了,太善良了,根本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下贱。”江楹恨声说着,脑中想到却是她那个喜欢上府中下人的庶妹江绾。 林千歌一盘接一盘地嗑着瓜子,过人的耳力,让她轻轻松松听清她们议论的话,腹诽:还算这郡主聪明,没傻乎乎地真跟着羽妙璇过来! 于是,林千歌叼着瓜子,扭头好奇地看了看陌鸢。 琉璃盏下的人儿,一身淡紫色宽袖襦裙,外披白色斗篷,双目堪堪有神,璀然的流光映在她眼中,灿若星河,微微翕合的唇,闲适地一颗接一颗吃着什么。 林千歌舌尖卷着瓜子,勾了勾嘴角: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弱了。 就像她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也是这般。 倏尔,林千歌睁大眼睛,潇洒地吐掉瓜子皮,暗声嘀咕了句:“哎呀,糟了,昨天忘记问了……” 陪人家吹了一夜冷风,竟然没问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林千歌懊恼地拍了下桌子。 至此,整场宫宴下来,林将军发现她的女儿始终黑着脸,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 銮殿内,晋帝不满地同砚憬琛抱怨宫里美人太少,要新选一批美人入宫。 砚憬琛面无表情地听着,徐徐开口:“皇上,不用着急,今晚张大人就会为您献上一位美人。” “真的?”晋帝搓着手,兴奋地问。 “自然是真,臣何时骗过皇上。”砚憬琛笑笑。 如此言听计从的皇上,根本不需要他费脑子骗,想做什么直接做即可。 果如砚憬琛所言,宫宴进行一半时,张庚起身叫来一位美人献舞。 婀娜的身段,优美的舞姿,含情脉脉的眸子,勾得晋帝眼冒淫光,不住地拍手称好。后来,更是直接走下高台,近距离窥着女子,上下其手。 女子娇笑着跑开,晋帝又追上,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陌鸢无语地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抬手半遮着眼睛。 砚憬琛见状,对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便心领神会地走到晋帝身边,笑着道:“皇上锦绣宫如今还空着,不如给这位姑娘住?” 晋帝痴缠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随口应了声“好”。 李公公便示意那女子跟着他走,顺势也带走了急不可耐的晋帝,空留一殿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张庚满意地看着缪念虏获了晋帝的欢心,暗自窃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得意。张昭就是前车之鉴,让他见识到了砚憬琛的手段之狠戾。 他谨慎地看了砚憬琛一眼,却瞧见砚憬琛笑着,冲他举了举杯。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吓得张庚掌心一抖,杯子里的酒洒出大半。定了定神,张庚不自然地与砚憬琛隔空对杯。 隔桌本就一肚子火的卢晃,瞥见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难看,出言讽刺:“张大人何时同砚相如此熟络了?” 张庚放下杯,低头垂眼:“卢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同砚憬琛走得近,他那样对绍儿,我又怎么会同他走得近。” 卢晃冷哼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酒盏,似是感慨又似是敲打:“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张大人今日刚献上的美人,不就住进了婷儿曾经的寝殿吗?” “那也只是巧合。”张庚笑眯眯地给卢晃把酒满上。 一旁的连敬荛瞧着貌合神离的两人,眼角微扬,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连敬荛垂眸,收敛神色,自斟了杯酒,加入两人的对话,讲着说了等于没说的和楞话。 谈笑间,俨然又是一派上京三大氏族,觥筹交错的祥和景象。 而连敬荛不知道的是,此时一个黑影正悄悄潜入他的府邸。 ------------ 第42章 脚镣少女 一身夜行衣的陌漓犹如穿梭在黑夜中的鬼魅,空灵矫健,悄无声息。 因着卢晃先前的构陷,陌漓意识到上京三大氏族的居心叵测,但是他同父亲只揪出了卢晃和张庚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却未发现连敬荛的人。那个狐狸一样精的人,陌漓不相信他会毫无动作。所以,借今日宫宴,他夜探侍中令府。 在记下连府地形后,陌漓正要飞身离开,从他藏匿的树下,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陌漓低头看去,却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拖着沉重的脚镣,费力地朝井边走。 那女子穿着破旧发白的棉衣,瘦小得如同一片孱弱的柳叶,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可纤细脚踝脚上的脚镣却粗重得吓人。 陌漓隐身在黑暗中,心中一阵讶然,如此破败的院子中,竟然会有一个被脚镣锁着的女子? “哐当”一声水桶打翻在地的声响,打断了陌漓的沉思。 瘦小的女子似是被脚镣绊倒,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水,全部洒了出去。女子瘫坐在雪地上,见怪不怪地望着掉在地上水桶,一脸平静地大口呼吸,显然刚才一番走动,已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女子在雪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冬夜里哗啦哗啦的镣铐声,格外刺耳。 她拖着沉沉的脚镣,拎起水桶再次回到井边,可这一次她连将桶提上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的小脸,不停冒着虚汗,支在井边的手臂不停打颤。 陌漓俯身看着井边的女子,英挺的眉峰皱了皱,蒙上面巾,身形一晃,寂静无声地旋落在女子身边。 连汐望着突然而至,一身黑衣的陌漓,吓得张大了嘴。 “别叫,我不是坏人。你别喊,我就放开你,知道了吗?”陌漓捂着连汐的嘴,又不敢太使劲,拧眉问。 连汐看向陌漓,配合地眨了眨眼。 陌漓刚一松开手,连汐惊慌地往后退,本就无力僵硬的腿,再次被脚镣绊得身体后仰。 陌漓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可压在手臂上的人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皱了皱眉,问:“你都不吃饭的吗?” 连汐咬着唇,默不作声,一双冻得发红的小手紧紧揪着身前的衣服,秋水般的眼睛清晰地映着陌漓,忽闪忽闪如同一只害怕的小鹿。 陌漓叹了口气,扶她站好,转身将沉在井中的水桶盛满水,拎了上来。 陌漓看看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神色紧张的连汐,问:“这水放哪儿?” 连汐怔了一下,才怯生生地指了指屋内。 陌漓提着水走向屋内,身后传来缓慢而笨拙的金属声。 极其简陋的屋子,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桌子上放着一小碟咸菜和一个都快风干了的馒头。 陌漓将水放好,心中的疑团越来越来大,他倏然转身看向身后的连汐,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被锁着?是被连敬荛囚禁了吗?”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连汐只是垂着眼睛,绞着手指,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楚楚的暗影,让人不忍苛责。 “你倒是说话啊?”陌漓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像是能把小小的她完全包裹。 可无论他怎么问,怎么说,连汐就是一言不发。 见也问不出来什么,陌漓便不再执着,沉声道:“别说见过我。” 足尖点地,仿佛一阵风般飘然而起,轻盈地跃上了数丈高的树梢,转瞬消失在黑夜中,与天地融为一体,不见踪迹。 连汐望着陌漓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她已经十年不曾见过连家以外的人了,而这风一般凭空出现的男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中? 连汐不解,但也不纠结,因为她早就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了,亦没有值得别人索取的东西。 她走向面盆架旁边的水桶,从中舀了一勺水,借着屋里唯一的热源,慢慢地烧。 微弱的火苗,烧了好久,水才开,揪下一小块干巴巴的馒头泡在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这个馒头也是她明天的饭,她不敢吃太快。 明灭不定的烛火,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 “喂!吃这个!” 突来的声响,吓了连汐一跳,惊慌地看向门口去而复返的陌漓。 “给你。”陌漓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饭包鸡,放在桌上,睇了眼檀口微张的连汐,转身出了屋子,再次消失不见。 连汐怔忡地望向桌上的鸡,咽了咽口水,当她看向窗外时,早已没了陌漓的身影。 只有形状各异的烟火争先恐后地绽放于天际,流光溢彩,美好得不真实。 若不是饭包鸡还在桌上,连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戴着面巾,那双似繁星的朗目,让人过目难忘,像烟花一样绚烂。 连汐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吃着吃着,眼中泛起水汽,晃晃悠悠地顺着脸颊滚落,她有点想娘亲了。 娘亲在时,每年冬裕节,都会将撕好的鸡肉喂给她,看着她慈爱地笑:“冬裕节,饭包鸡,汐儿吃了,富裕无忧。” 多么吉祥的寓意啊,时隔数年再次收到,竟是一位不速之客所给予的…… *** 宫宴结束,相府的马车再次停在了南朱雀门。 砚憬琛单手勾着陌鸢的腰,将她抱下马车,低头问她:“想吃什么?” 陌鸢眨了眨眼,心中欢愉,望着砚憬琛甜甜地笑,想不到他有注意到自己在宫宴上吃得很少。 砚憬琛曲起食指敲了敲陌鸢眉心,眉宇间的流光似拢着柔和的月华,扬了扬唇角:“又傻笑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陌鸢俏皮地对砚憬琛吐了吐舌头,张望了一眼游人渐少的市集。 “要不咱们买一只饭包鸡,拿到云吞摊去吃,好不好?”陌鸢提议道。 砚憬琛“嗯”了一声,吩咐青霄去买饭包鸡,他则牵着陌鸢的手往云吞摊走。 途中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砚憬琛眸色一深,挑眉问陌鸢:“还吃糖葫芦不?” 陌鸢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他,却撞上一双戏谑的漆眸,在皎洁月色下散发着璀然的星辉,邪气的笑意在眼底漫开,激起最惑人的涟漪。 昨日小巷里的绮丽,唇齿间的缠绵,腾得涌上脑海,陌鸢羞恼地瞪了砚憬琛一眼。 这张嘴呀,总能自如地说出羞人的话…… ------------ 第43章 抱她盥洗 “哎呦,姑娘您来了?”云吞摊主中的老妇人热情地同陌鸢打招呼。 陌鸢有些意外老妇人竟然还记得她,笑着回道:“是的,大娘。” “还是要两碗云吞吗?”老丈笑呵呵地擦着桌子。 陌鸢蹙眉想了想,她虽说在宫宴上没吃饱,但是一会儿她还想吃饭包鸡。所以,一碗云吞她自己可能吃不完,若是剩了的话,怪浪费的。 砚憬琛看了眼纠结的陌鸢,悠悠开口:“一碗云吞,不放香菜。” “你不吃呀?”陌鸢诧异地问砚憬琛。 砚憬琛拉着她在桌边同一侧坐下,随口道:“你吃,吃不完给我。” 啊?这多不好意思呀,陌鸢悄悄红了脸,抿着樱唇,流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 云吞端上桌时,青霄也将饭包鸡买了回来。 砚憬琛撕了一个鸡腿递给陌鸢,让她就着云吞吃,然后接过青霄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砚憬琛撑着额角,侧首默默看着陌鸢吃。 陌鸢越吃头越低,身侧的那道灼灼目光,瞧得小脸泛起嫣然的绯红。 修长的手指弓起,敲了敲桌面:“再低,就要扎进碗里了……” “我吃饱了。”陌鸢被砚憬琛说的不好意思,推了推面前的碗。 “真不吃了?”砚憬琛把碗拿到自己面前,又问了问。 “嗯。”鼻腔发出糯糯的声音。 陌鸢看着砚憬琛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吃剩的云吞,俏生生的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憨然可人。 砚憬琛瞥了眼顾自在那儿“想入非非”的陌鸢,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吃完了所有云吞,连汤都没剩。 砚憬琛斜睨着陌鸢,倏然凑近白嫩的耳侧,徐徐绽放像妖孽一样的笑,低沉的声线像极了喃喃的轻吻,搅得人心神荡漾:“沾了郡主口脂的云吞,格外——好吃。” 陌鸢:“……” 娇软的身子骤然一颤,红晕在小脸上再掀波澜,下起了醉人的樱花雨。 陌鸢抬眸偷偷瞄了一眼云吞摊主夫妇,却见他们抿唇憋笑,慈爱地望着她和砚憬琛。 陌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瞪了砚憬琛一眼,扭头跑出云吞摊。 朦胧夜色,街上零星的灯火,勾勒出落荒而逃的少女,和跟在她身后嘴角噙笑的郎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缱绻,伴着夜风,吹进少女悸动的心湖。 *** 晨光透过窗棂,漏入室内,投在少女纤长浓密的眼睫上,暖意融融。 陌鸢缓缓睁开眼,不甚清明的眸子,眨了眨,双眸中的茫然困倦陡然消散。 “醒了?”砚憬琛单手撑着头,侧身躺着,盯着陌鸢,挑了挑眉,悠然地问。 陌鸢下意识地抓起被子,想遮住脸,刚抬到半路的手,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 砚憬琛捏着她的手心,在软嫩的指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嗤笑道:“遮什么遮,本相每日都比郡主起得早,早就看过无数遍了。” 陌鸢红着小脸,偷偷用另一手擦了擦可能残留在眼睛上、嘴上的东西,才轻声开口:“砚相怎么没去上朝?” 砚憬琛坐起身,将陌鸢连人带被抱进怀里,问道:“今日本相要带砚锦去符禺寺,郡主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要。”陌鸢弯着眼睛,急急点头。 “那现在去洗漱?”砚憬琛咬了下陌鸢的鼻尖。 陌鸢从棉衾中,抽出手,揉了揉痒痒的鼻子,小声嘀咕:“属狗的?” 这么爱咬人。 砚憬琛温柔地捻着陌鸢的耳垂,慢慢眯起眼睛,携着几许威胁:“郡主大点声说一遍。” 陌鸢弯起唇角,憨然一笑,又软又甜:“我夸砚相牙口好呢……” 砚憬琛睨着陌鸢,忽然同她鼻尖相抵,似笑非笑道:“本相确实牙口好,不仅能咬人,还能吃人呢,郡主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我要去洗漱了!”陌鸢扁着小嘴,蛄蛹着要从砚憬琛腿上下来,却又被他卷着被子打横抱了起来。 胡乱扑腾的陌鸢,活像一只被人拿在手里挣扎摆尾的锦鲤。 “老实点。”置于陌鸢膝窝上的大手,隔着被子拍了下她的屁股。 陌鸢羞窘地任他抱着往外走,细白的胳膊伸出被子,下意识地勾住砚憬琛的脖颈。 “把手缩回,本相抱得动,摔不着郡主。” 陌鸢悻悻地将手缩回被子里,不知不觉已经一月了,朔风呼啸,屋外真的很冷。 冷得陌鸢把半张小脸也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杏目。 青霄瞧见砚憬琛隔被抱着陌鸢走出来,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 他家相爷怎么这么会呢…… 青云上下打量了一眼,扭着手臂,不断贴着他胳膊蹭的青霄,攒眉冷声道:“你能不笑得那么猥琐吗?还有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青霄被青云这么一吼,瞬间感觉眼前粉红色泡泡一个接一个破裂,连渣都不剩了。 “你个木头疙瘩,说谁猥琐呢?我那明明是瞧见了相爷和郡主之间小甜蜜,兴奋的笑。” 青云半耷拉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口若悬河的青霄。 有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弟弟,可咋整…… 青霄看着青云那张啥也不懂的脸,越看越生气,这种单嗑无人分享的感觉,太憋得慌了! 青霄气闷地拍了拍胸口,拿出他前几日买的话本子,看来他只能寄情于话本了。 诶,要不把这话本也拿给郡主看看,说不定郡主也爱看呢?或许还能助相爷一臂之力呢? 青霄这样想着,倏然一笑,感叹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盥室里。 砚憬琛放下陌鸢,把被子挂在屏风上,等着陌鸢洗漱。 陌鸢漱完口,洗完脸,才发现好像少拿了样东西,顶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问砚憬琛:“没有棉巾?” “过来。” 陌鸢看了眼斜倚在墙上的砚憬琛,他手上空空的,不像有棉巾的样啊? 陌鸢将信将疑地走到砚憬琛面前,却见他抬起手背,轻轻地放在她脸上,用手背擦拭着她脸上的水渍。 砚憬琛瞧着那双无辜纯稚的大眼睛,手背传来凝脂如玉的触感,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却仍旧感觉口干舌燥。 手掌一翻,单手握着陌鸢纤细的后颈,微微一用力,将人压进怀里,俯身吮吸那份诱人的甘甜。 温柔且急促的吻,落在微湿的樱唇上…… ------------ 第44章 你不许乱来 水润的唇瓣像绸缎一般软滑,像花糖一样清甜。 陌鸢脸上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脸颊蜿蜒,流至唇边,悉数被他吞入口中。 砚憬琛吮吸着她唇,却又不满足浅尝辄止,置于陌鸢颈后的大手,开始游走,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细嫩的耳肉,指尖流淌着撩拨的情韵,凝脂如玉的肌肤跟着微微战栗。 檀口微张时,微凉的舌趁机滑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香津愈发浓滑。 起初的吻还是温柔克制的,但随着他呼吸渐沉,越来越深入,转为唇齿间的交缠、纵深。 终于在陌鸢快要喘不过气时,砚憬琛松开了她。 昏沉的脑袋让陌鸢险些站不住,全靠腰间有力的手臂支撑。 她靠在砚憬琛宽厚的肩头,大口的喘气。 砚憬琛低下头,看着残留着情动的杏目,纤柔氤氲,忍不住又在红唇上落下一道轻吻。 漆眸睥着陌鸢干净的小脸,声音沉哑地问:“脸擦干了吧?” 陌鸢红着脸,捂起耳朵,白了他一眼。哼,不想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邪话。 砚憬琛轻笑着,将棉被一圈一圈裹在陌鸢身上,藏起动人的娇羞,抱着她回了主屋。 砚憬琛靠在榻上,透过镜子去看镜前梳妆的人儿。 他的小郡主好像有些变化了。 纯稚干净的清眸,此刻似秋水含情,藏着万千星辰,桃花一般嫣红的唇,娇艳欲滴。 这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少了些少女的懵懂,增添了惑人的娇妩。 陌鸢瞧见镜子后,双臂环抱,挑眉看向她的砚憬琛,蹙了蹙眉。 好看的丹凤眼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墨色瞳仁如同黑夜般深邃而神秘,让人看不清,更猜不透。 陌鸢撇撇嘴,放下木梳,心底暗哼了声,不知道这家伙又憋着什么坏呢。 “我收拾好了,咱们可以走了。”陌鸢转身对砚憬琛道。 “郡主,不好奇去符禺寺做什么?”砚憬琛拍了拍他身边的空榻,示意陌鸢坐过来。 “你不许乱来,我就过去。”她刚梳妆好,可不想再重新梳一遍。 砚憬琛低低一笑,道了声“好”。 “好奇是肯定的,但砚相若是不想同我说,我再好奇也没用呀,反而让自己烦恼,那又何必呢。”陌鸢端端正正地坐砚憬琛身边,澄澈的眸子,清如碧水幽潭。 漆眸划过一丝欣赏,他的小郡主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有一套独有的处事态度。 “今日去符禺寺拜祭两个人。”砚憬琛牵起陌鸢的手,朝屋外走。 陌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下意识地问:“那我用拜吗?” 砚憬琛侧脸看向陌鸢,挑了挑眉:“郡主,以为我要拜祭的谁?” “砚相您的父母啊!”陌鸢眨眨眼睛。 砚憬琛停下脚步,拖着长音“哦”了一声,转而低头捏了捏陌鸢白白嫩嫩的脸蛋,不急不缓道: “原来郡主这么想嫁给我啊,都想到拜祭父母了?” 清峻的面容,泛起玉泽般的温润,舒眉朗目,蕴着醉玉颓山的笑意。 笑得那样好看,好看到让人根本想不起他是群臣口中的奸佞。 “哼,我才没想呢。”陌鸢甩开砚憬琛的手,耳根红红的,小声低语着率先跑了出去。 砚憬琛望着又玩不起了的小郡主,舌抵唇角晦谟地笑了。 想不想,可由不得你呀…… 陌鸢跑出屋外时,看见砚锦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一身锦缎长衫,外披雪色狐裘,衬得小脸更加粉雕玉砌,黑亮亮的眼睛,宛如璀璨的明珠。 陌鸢笑着走向砚锦,刚才她竟从一个小孩身上看到了与生俱来的贵气。 “锦儿,你来了?” “是,鸢姐姐,也一起去符禺寺吗?”砚锦询问的目光落在砚憬琛身上。 “一起。”砚憬琛点点头。 *** 青云将马车停在符禺寺山下,青霄则陪他们一起上山。 陌鸢牵着砚锦的手走在前面,拾级而上,砚憬琛跟在他俩身后。 陌鸢望着这座千年古刹,心生敬畏。琉璃布顶,金灿夺目,阵阵佛香,穿林而过,袅袅不绝,香客络绎。殿中僧人,一手执佛珠,一手敲木鱼,诵经念佛。 木鱼声声,敲落半世浮生。 经声杳杳,度化人间悲苦。 众人停在了一间单独的香殿前,砚憬琛将陌鸢被风吹起的碎发,轻柔地掖至她耳后,道:“可以让青霄陪你到处转转,也可以在厢房等我。” “嗯,知道了。”陌鸢弯着眼睛,点头应下。 临上车前,砚憬琛告诉今日来拜祭的人并非他的父母,但到底是谁,砚憬琛没说,陌鸢也没有多问。 陌鸢目送砚憬琛和砚锦进了香殿,心中也好奇,既然不是他们的父母,那为什么砚锦也要进去祭拜呢? 香殿内,砚憬琛转动香案下方一处凸起后,香案后面,慢慢升起两块牌位。 砚憬琛点燃三支香,递到砚锦手中。 砚锦手持焚香,跪在蒲团上,小小的脊背,挺得笔直:“父亲、母亲,儿臣来看你们了……” 砚憬琛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声泪俱下的砚锦,眼底漫上一层寒霜,凌厉得碎金破玉。 若是五年前,先皇没下那道圣旨,若是那人还活着,砚锦又岂会有今日的悲苦…… “憬琛哥哥。”听到砚锦唤他,砚憬琛才逐渐回神。 “麻烦憬琛哥哥,帮我把香插进香炉。”香案太高,砚锦够不到。 砚憬琛点头,将香插进香炉的那一刻,他再次抬眼看向牌位,心中默道: 定不负嘱托,殿下勿忧。 陌鸢也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转了转,见砚憬琛和砚锦出来了,便笑着走过去。 可走到近前才发现砚锦眼睛红红的,砚憬琛亦是面色阴翳。陌鸢神色一怔,绞着手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砚憬琛抬眸看了眼陌鸢,一手将她拉到身边,一手摸了摸砚锦的头,声音难得柔和:“好了,锦儿,记得大哥说的话吗?” 砚锦点了点头,沉郁的大眼睛浮上一抹亮色:“往者已矣,来者可追。” “嗯,记住这句话,走吧。”说着,砚憬琛带着两人出了符禺寺。 回去的路上,陌鸢将自己带的梅子糖悉数给了砚锦,温柔地陪着他说话,眉眼弯弯给他讲洛川的趣闻。 砚锦微蹙的小眉头,一点一点舒展,毕竟是小孩子,快乐和忧伤来去都很快。 马车路过风月楼的时候,陌鸢似是感慨道:“好久没见到凤梧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砚憬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甚在意地开口:“这点郡主倒是可以放心,她好得很。” 听说楚庭川那傻大个天天屁颠屁颠地跟在羽凤梧身后。 “真的?”陌鸢亮着眼睛问。 砚憬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略一颔首。 砚憬琛瞥着一脸兴奋的陌鸢,皱了皱眉。这羽凤梧倒是厉害,男女通杀,给他家小郡主迷得就像下药了似的,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哪来的那么多感情? 其实,陌鸢自己也很奇怪,打第一眼见到凤梧,她就喜欢。 而且人与人之间,往往就是这般,讲究一个眼缘。 有的人明明一句话都说过,但第一眼看去就不喜欢。就像冬裕节宫宴那日,画着梅花妆的那个女子,虽然在对她微笑,可是她却觉得隐隐泛冷,喜欢不起来。 ------------ 第45章 你是不行吗 陌漓一连几日探查连府,终在这一日发现了连敬荛未在苍漓军中安插眼线的原因。 原来,连敬荛的如意算盘是打在前太子叶牧云遗孤身上。他派人四处寻找当年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显然不仅能让他加官进爵,若是以后时机成熟,连敬荛亦盘算将这个孩子推上皇位,届时他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凌驾于众臣之上。 探明一切后,陌漓正要飞身离开,忽然想起那个瘦弱的女子,不知不觉间脚步朝她的院子走去。 他已经知道那女子叫连汐,是连敬荛原配夫人所生。 还未到院子,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咒骂声,陌漓悄无声息地隐身树上。 连渝睇了眼身边丫鬟兰笤,兰笤赶忙将织锦扔到连汐手上。 连渝扬着下颌,睨着连汐,命令道:“半个月内,把《福寿春山图》绣好。” 下个月太后将要回京,她打算献给太后,以此讨其欢心。 见连汐不说话,兰笤扯着嗓子喊了声:“小姐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连汐瑟缩了下,咬了咬唇角,轻声同连渝商量:“我院子没有炭火,冬日太冷,手会冻僵,半个月内恐怕绣不出来,可以给我一些炭火吗?” 连渝呵笑一声,平时刻意娇柔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是在跟我讲条件?” “我……”连汐看着连渝渐渐眯起的眼睛,害怕地止住了口。 “我什么我,小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敢提要求。”兰笤一巴掌打在连汐的脸上,白皙的小脸上立时通红一片。 连渝看着连汐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眸中闪过一丝嫉妒,挑起眼尾,鄙夷道:“还真是个贱骨头,非要挨了打才能学乖。” 说完,抬手用帕子掩了掩鼻尖,极其嫌恶地扫了一眼破败不堪的院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连渝他们离开后,“吧嗒”一滴泪,坠在织锦上,打湿了锦面。 连汐拖着脚镣,费力地走回屋子,刚一坐下,却听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脸划破了,这个药膏给你。” 连汐吓了一跳,小鹿一样惊慌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 竟然是那日的黑衣男子,只不过今日他没有蒙面巾。 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你?”连汐张了张嘴,想问的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始。 陌漓信步走到连汐身边,将外伤药膏放在桌子上,环视一圈,发现屋子里连个镜子都没有,皱了皱眉,问:“你自己能上药吗?” 连汐点点头,又像是怕他不信,拿过药膏,用食指沾了一点,往脸上抹。 “往左边一点,再往右一点……”陌漓指挥了半天,连汐也没抹对地方。 陌漓干脆大手一抬,握着连汐细白的指尖,将药膏涂在她脸上。 连汐脸色一红,手上传来的暖意,让她心跳加快,垂下眼睛,嗫声道:“谢谢你。” “嗯,我走了。”陌漓看着明明同泱泱一样大,却要比泱泱瘦小很多的连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走到门边时,陌漓转头对连汐道:“对了,那个炭火我一会儿给你送些过来。” 连汐倏尔抬头,微微一怔,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色,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来连家,是要寻什么东西的吗?” 陌漓蹙眉想了想:“算是吧。” “对不起,我十年没出过这个院子了,所以帮不上你。”水雾迷蒙的眼睛,漾着感激,蓄满歉意,无措地绞着衣角。 “没事,我已找到了。”陌漓笑了笑。 俊秀爽朗的笑容,暗淡了日光,明媚了光阴。 “那就好。”连汐露出久违的笑靥。 陌漓眸色一亮,望着那似月光般柔美恬淡的笑,竟然感觉心跳漏了几拍。背过脸,对连汐挥了挥手,飞身离开。 小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寂静,连汐恍惚地愣在原地,心中既高兴又失落,如果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是不是他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 夜色融融,皎月当空。 陌鸢躺在砚憬琛身侧,枕在他臂弯,忽然抬头看向他,好奇地问:“明日冬猎,砚相会下场参加吗?” “不会。”砚憬琛绕着陌鸢细软的头发。 “为什么呀?你是不行吗?”陌鸢从砚憬琛怀里爬起来,支着小脑袋,撑在他身侧,低头望着他。 砚憬琛攒眉看着眸色清润的小人儿,咀嚼着“你是不行吗”几个字…… 稀薄的唇角慢慢翘起,双手抓住陌鸢的小臂,一阵天旋地旋,压在了陌鸢身上。 微凉的指尖点着水嫩的唇,似是挑逗,似是把玩,慢慢摩挲,温柔至极,深如寒潭的眸子却阴沉一片,蔓开摄人的威胁。 “郡主,知不知道,‘你不行吗’是男人最忌讳的词?” ------------ 第46章 春风化雪 “那我现在知道了,还来得及吗?”陌鸢怯生生地望着砚憬琛,诺诺地问。 一翕一合的小嘴,软绵的呼吸,触到置于她唇上的冷玉手指,酥酥麻麻,好似轻吻他的手指。 砚憬琛呼吸微微一滞,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腾了起来,深沉的眸子泛起潮涌,竟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浓黑。 捉住抵在他胸前的小手,咬了咬她的指尖,低哑的嗓子开口反问:“郡主,觉得呢?” 她觉得……来不及了…… 因为,她明显感到抵在腿间的利刃已然出鞘。 下一瞬,微凉的唇,落在她眉心,湿润的舌尖,点在她颤颤的眼睫上,扫过长长的睫羽,如珍似宝地轻啄。 他握着她的手,五指探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压着贴在她耳侧,蛊惑的吻铺天盖地降在她唇上,拿捏着分寸,肆意欺负。 陌鸢脑袋晕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反抗,只能同他一起沉溺在这漫长的缱绻中。 窗外满天繁星,俏皮地眨眼睛,偷看一室旖旎。 唇分,稀薄的空气从鼻尖相抵的缝隙中漏了进来。 四目相对,水杏般的眸子,雾气袅袅,泛着潋滟泪光,风致楚楚。 砚憬琛抱着陌鸢坐起身,满意地看着洁白如玉的肌肤,缀上七零八落的红梅。 不紧不慢将散落在榻上的小衣,重新穿回陌鸢身上,又深深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小人儿。 隐隐吸了口气,捏了捏陌鸢鼻尖:“乖,睡吧。” 陌鸢捏着被角,头脑还是昏昏的。 她刚才只是想问他,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下场狩猎吗? 怎么就刺激他了呢? 真是奇怪的人。 更奇怪的是,上次也是这样,不管之前怎么撩拨她,他都会在最后一步,急急收住。 然后,让她先睡。 陌鸢边想,边侧耳听着黑暗中窸窣的穿衣声,随着门扉关阖而消失不见。 他到底出去做什么? 上次没等到他回来,她就睡着了。 这次陌鸢想等砚憬琛回来,看看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可是,她支着眼皮等了好久,久到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都没等到他回来。 砚憬琛泡了良久的冷水澡,才勉强浇灭体内乱窜的邪火。 回到屋时,却见疲乏的小人儿,歪头枕在他的枕头上睡着了。 唇角微微勾起,长指抚上细嫩的脸蛋,漆黑如墨的眸子,漾出春风化雪般的温柔。 *** 晨曦初露,旭日东升。 原本寂静的昆都山,因为冬猎变得人声鼎沸,马车粼粼而过,载着官员女眷。 陌鸢打开车窗一角,好奇地向外张望。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山间被积雪覆盖的小径,像是一条条白色绸带,在寂静山林中蜿蜒盘旋。· 山中空气清新,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增添了昆都山的神秘与广阔。 “真美啊。”陌鸢深吸了一口甘甜的空气,顿感神清气爽。 砚憬琛瞥了陌鸢一眼,搭在她腰上的手,稍稍一带,就将人重新圈回怀里。 “下了围场,离那些刀剑远点。” “好,我会小心的。”陌鸢看向砚憬琛,弯眉浅笑。 “昆都山后面有个村庄,里面有家江鱼馆,等一会儿冬猎结束,带你去尝尝。”砚憬琛看着乖巧的陌鸢,心下一动,情不自禁地凑近水润红唇。 “别……我涂了口脂。”陌鸢抬手挡住砚憬琛的嘴,小脸泛起淡淡红晕。 砚憬琛慢悠悠地舔了舔她的手心:“涂口脂做什么?” 手心一痒,陌鸢赶紧缩回手,背在身后,脸蛋更红了。 “本相在问郡主为何涂口脂,郡主脸红什么?”砚憬琛勾起陌鸢下颌。 “因为没睡好,气色不好。”声音细如蚊呐,却清晰地传进砚憬琛耳朵里。 砚憬琛瞥着羞赧的小人儿,唇舌贴在她耳侧,忽地笑了: “哦,原来是因为我昨晚折腾郡主了……” 陌鸢倏尔侧过脸,清泠泠的眸子盛着错愕。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如此轻松自如地说出这些羞人话的? 真想把他这张嘴缝上! 好在马车及时驶到围场,也止住了更多羞人的话。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下了马车,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围场上早已聚集了众多官员女眷,大家整装待发,各个精神抖擞。 反而是晋帝因纵欲过度,眼底青黑,无精打采地倚在缪贵人身上。 晋帝瞧见砚憬琛到了,才勉强撑坐起来,将狩猎之事全权交于三林令,他则单独叫走了砚憬琛。 “等我回来。”砚憬琛捏了捏陌鸢的手心,才朝晋帝走去。 陌鸢望着砚憬琛的背影,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四下环视,发现陆淮之也来了。 陆淮之亦看到了陌鸢,但考虑到陌鸢如今的身份,他只是笑着同陌鸢隔空致意。 陌鸢莞尔,点头回礼。 陆大哥依然是那个心思细腻,温文尔雅的君子。 “苍漓郡主?”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 陌鸢转身看见那日画着梅花妆的女子和另一个女子,正骑马笑着朝她走来。 陌鸢不动声色地瞧着,转头问青城,她们都是谁。 青城简单介绍了涟渝和江楹的身份。 “冬裕节宫宴时,就想同郡主说话,今日可算是有机会了。”涟渝翻身下马,熟络地就要拉陌鸢的手,却被陌鸢不着痕迹地避过。 涟渝神色一顿,面上却仍凝着笑,好奇地问:“郡主,今日同谁一组,参加骑射?” “我不参加。”陌鸢淡声道,打心底里不想和涟渝多说话。 闻言,江楹适合开口:“郡主,该不是不会吧?” “会骑马,但不善射箭,江姑娘满意了?”最讨厌这种假惺惺,阴阳怪气的人。 “啊,郡主,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大将军的女儿竟然不善骑射,有些意外而已。”江楹掩嘴一笑,低眉瞟着陌鸢。 “那巧了,我也有些意外,江姑娘身为大学士的女儿,竟然没有些脍炙人口的佳文短诗。”陌鸢扬着下颌,睥着江楹,疏冷地笑笑。 阴阳谁不会呀! “你?”江楹没想到陌鸢这么就能反驳她,一时语塞占了下风。 涟渝瞧了瞧两人,眉眼一转,瞬间涌上几滴眼泪,柔柔弱弱地跪在了陌鸢面前,泣声道:“郡主,您别生气,我们也只是想一睹将门之女的风采。” 而涟渝这一跪,很快就吸引了很多道目光,本就在外树下弱质纤纤形象的她,这一跪很多人还是陌鸢欺负了她,纷纷看向陌鸢。 陌鸢蹙眉,睥着涟渝,冷声道:“你起来。” “郡主,您别生气,我们真没别的意思。”涟渝哭得梨花带雨,还顺手拉了拉江楹,让她也跪在陌鸢面前。 一时间,不知内情的众人,都开始对陌鸢指指点点。 青城看着装腔作势的连渝和江楹,走到陌鸢身边,低声道:“郡主,要不要我动手?” 若是青城动手,那就正中连渝下怀了,连渝就是想激怒她。 陌鸢按住青城,摞下一句:“既然你俩喜欢跪,就跪吧,与我何关。” 连渝看着转身就走的陌鸢,没想到她这么硬气,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自己再跪下去也没有意义。 于是,追上陌鸢,拦住她的去路。 ------------ 第47章 危险将至 “那既然郡主会骑马,不如找个搭档,同我们比试一下?”连渝挡在陌鸢身前,娇声道。 陌鸢好笑地看着连渝,慢慢翘起唇角:“我为什么要同你们比试?” 江楹同连渝对视一眼,声调一扬:“难道郡主是怕输给渝儿这般柔弱的人吗?” 陌鸢眼神冷淡地瞧着连渝和江楹,还真是胡搅蛮缠的两个人…… 不远处的陆淮之见陌鸢遭难,沉静的面上,浮起一抹忧色,正要过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原来你叫陆淮之呀?” 陆淮之回头发现竟然是那日陪他一起在九重阁吹冷风的姑娘,短暂诧异之后,沉声道:“在下还有事,不便同姑娘多言。” 清眸落在林千歌抓着他胳膊的手上,示意她放手。 林千歌执拗地继续拽着他,目光投向陌鸢身上,问道:“你喜欢她?” 陆淮之神色一凛,生怕坏了陌鸢名声,温润的声音透着一股煞人的寒:“姑娘慎言!放手!” 林千歌听出陆淮之声音里的不悦,依旧没有松手,反而扬眉笑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解救美人。” 陆淮之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千歌会这么说。但若是林千歌去帮陌鸢,显然要比他一个男子去好,既不会招人非议,又不会惹砚憬琛不快,便不会为难陌鸢。 而且,这个姑娘虽然说话直白,但是心思不坏。 陆淮之抬手,对林千歌恭敬一礼:“多谢姑娘。” “好说。”林千歌潇洒地笑了笑。 林千歌走到陌鸢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连渝和江楹道:“想比试,是吗?来吧,同我比试。” 对于突然出现的林千歌,陌鸢本来并不信任,但见陆淮之对她点头,便安下心来。 陆大哥信任的人,应该没问题。 连渝瞧见半路杀出来的林千歌,恼恨地暗自拧了拧帕子,她们哪是林千歌的对手。 不过,若是让林千歌带上个技艺并不精湛的陌鸢,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于是,连渝柔声道:“不如你们一组,同咱们一起比试?” 林千歌转头看向陌鸢,笑问:“你想同她们玩玩吗?” 陌鸢瞧着林千歌明亮又自信的眉眼,似是被她身上那种桀骜的英气所感染,学着林千歌的话:“那就玩玩呗。” “好,爽快。”林千歌脸上挂着明朗的笑。 转头对连渝和江楹道:“咱们也别那么麻烦,我和陌鸢共乘一骑,你俩随意。直接比骑射,一炷香之内,看哪组射中靶心的箭数多,怎么样?” 连渝和江楹对视一眼,心想她俩两人射,总能比林千歌一人射中的多且快吧,便答应了。 可随着比赛开始,连渝和江楹才见识了林千歌的恐怖。 快如闪电的飞箭,箭箭直击靶心,无一脱靶,精湛的射技,引得围观众人高声称赞。 陌鸢一手把着林千歌的腰,一手及时为其递箭,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陆淮之远远望着马上的林千歌,面容清丽。但当她举起弓箭,瞄准目标时,那专注而锐利的眼神,仿佛天地都在那一刻,为之静止。 她是天生的将才! 弓弦绷紧,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出,再次正中靶心。 陌鸢忍不住赞叹:“千歌,你太厉害了!” 林千歌微微扬起唇角,长发随风飘动,不羁又野性。 纵马驰骋,箭无虚发,消除了陌鸢心中所有的不快,玉软花柔般小脸扬着和林千歌一样快意的笑。 连渝盯着陌鸢的笑脸,眼底沉得发暗,悄然搭起的弓箭,直指陌鸢背心。 “郡主,小心。”青城焦急的声音,追在身后。 陌鸢倏然转头,却见一道箭矢正朝她射来,千钧一发之际,陌鸢猛然抬起手臂去挡。 “嗤!”利箭凌厉地插进陌鸢上臂。 “泱泱!”是砚憬琛的声音。 陌鸢抬眸望去,只见岑寂如水的玉面,透着前所未有的不安,清冷的眉眼阴沉得可怕,凌空虚步,焦炙地朝她掠来。 大手圈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松带下马,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别担心,只是射中了手臂,没事的。”陌鸢抬起未受伤的手,试图替他抚平眉宇间的慌乱。 砚憬琛看着陌鸢苍白的小脸,鲜血直流的手臂,微微抽动的唇角。 即使那样疼,却仍笑着安慰他,让他别担心。 “乖,别说话,攒些力气。”砚憬琛抱着陌鸢快步走向营帐,一会儿拔箭更疼。 而就在这时,连渝哭着跪到砚憬琛面前,惶恐地望着砚憬琛,娇滴滴地哽咽:“砚相,我不是故意,是箭射偏了。” “青霄!”砚憬琛一脚踹向连渝心窝,冷冽的声音,碎玉破冰。 连渝还没反应过,就被青霄一箭身穿身体,箭矢力道之大,直接将她射翻倒地,钉在地上。 青霄冷眼睨着连渝,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是故意的,箭射偏了。” 而且确实射偏了,那支箭距离连渝胸口,只差一寸。 直接要她命,太便宜她了,得让她比郡主还疼百倍!谁的人都敢动,当他家相爷是好说话的啊。 连渝不甘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被砚憬琛抱走的陌鸢。她嫉妒陌鸢那张脸,威胁到了她上京第一美人的地位,更厌恶陌鸢没名没分却依旧不将她放在眼里。 江楹双腿不住打颤,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 营帐内。 陌鸢靠在砚憬琛肩头,冷汗直冒,却牢牢咬着唇,一声不吭,也不喊疼。 砚憬琛眸色深沉地看着陌鸢咬得发白的唇瓣和血淋淋的手臂,心头发颤。 砚憬琛轻轻扳过她的脸,环在她腰间的手指在抖。 若是没有青城提醒,那支箭便会要了陌鸢的命。 温柔的吻落在陌鸢唇上,细啄她咬出的齿痕,又朝太医递了个眼色。 太医见状,趁机将箭拔了出来。 顿时,鲜血如柱。 陌鸢下意识的咬紧牙关,却咬破了砚憬琛故意探入的舌尖。 舌尖血在口中蔓延,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缠着她的唇舌,紧紧扶着她的腰身,生怕她伤到自己。 太医低眉垂目,眼中满是惊愕,想不到砚相这种冷到骨子里的人,还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太医手脚麻利地帮陌鸢敷了药,包扎好伤口,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寂静的营帐内,只有轻绻的呼吸。 陌鸢苍白的唇上染着殷红,那是他的舌尖血。 “看来今日不能同砚相去尝江鱼馆了。”凝着冷汗的小脸,眉眼弯弯,虚弱地对他笑。 “下次带你去,我们回家。”砚憬琛抬手擦去陌鸢额上细汗,为她戴好兜帽,抱着她上了马车。 陌鸢乖巧地窝在砚憬琛怀里,眉弯似柳,嫣然而笑。 她喜欢那个两个字 ——回家…… ------------ 第48章 惩治连渝 当晚,陌漓去相府看了陌鸢后,脸色铁青地直接潜入连家,悄无声息地将痒粉兑进了连渝的药里。 而被青霄射穿身体的连渝,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本就疼痛至极,眼下药中又被陌漓加了痒粉,又疼又痒,蚀骨钻心,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比死还难受。 陌漓隐身在暗处,听着连渝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哀嚎,一浪比一浪痛苦的惨叫,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若泱泱今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把连渝挫骨扬灰都不算完。 黑沉沉的夜,星光黯淡。 而连府中那间偏僻的小院,燃灯秉烛,摇曳的烛火勾勒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连汐认真地绣着福寿春山图,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陌漓望着那道专注的身影,很轻、很轻地敲了敲门。 连汐听到敲门声,眼神一滞,倏尔凝上几许期待,放下手中针线,快步走到门边。 打开门的瞬间,唇边漾起浅笑:“是你啊。” 月朗星稀的夜,少女眼中的光芒,却堪比皓月繁星。 陌漓稍稍避开连汐的眼睛,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连渝受了重伤,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欺负你了,你可以放心了。” 连汐讶然连渝竟然会受重伤,但比连渝不能再来欺负更开心的是,他竟会特意来告诉她。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连汐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黑亮亮的眼睛,倒映着月色,盈满欣喜。 陌漓望着连汐那抹清甜的笑,似有微风在他心头吹过,荡起一片涟漪。 陌漓不自然地别过头,朝连汐身后的炭火盆看了一眼。 连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吟吟地说:“你上次带给我的炭火还够用。” “嗯,那我走了。”陌漓又看了连汐一眼,皱了皱眉,还是那么瘦。 凌空飞起的身影,仿佛直冲云霄的苍鹰,矫健而强悍。 自空中落下一句:“好好吃饭。” 连汐绞着手指,羞赧地笑了:“我知道了。” 声音小小的,甜甜的。 连汐站在门口,望了月亮很久,明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双手合十,虔诚而感激。 “娘亲,您看到了吗?世上还是好人多……” *** 阳光透过床幔射入,手臂处传来的痛意,让陌鸢蹙眉睁开眼睛。 “伤口疼?” 陌鸢闻声看去,见砚憬琛坐在床边,好看的眉毛揪在一起。 陌鸢扁扁嘴,可怜兮兮地哼了声:“嗯,疼。” 漆眸一暗,眉头皱得更紧了,对着门外的青霄喊道:“把昨日那个庸医给本相赶出太医院,让他滚蛋!” “别,别!”陌鸢赶紧拉着砚憬琛的胳膊。 焦急地解释:“不关那个太医的事,正常都会疼的。” 见砚憬琛还沉着脸,便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衣袖,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砚憬琛瞧着陌鸢,眼中的狠戾化作一片虚无,覆上一层令人悸动的浅柔。 砚憬琛阴着脸,抱起陌鸢,像是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娃娃,慢声开口:“昨天怎么不喊疼?” “因为昨天你的眼神太吓人了。”陌鸢额头贴在砚憬琛颈窝,能闻到他身上清幽的竹叶香。 那是一种处在暴怒边缘,随时就要大开杀戒的眼神,看了便让人不寒而栗。 “吓到了?”砚憬琛低头看向陌鸢,声音透着一丝不安。 好不容易把小人儿勾到手,可不想吓跑。 “我没被吓到,但指定有人会被吓到。”陌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晕着点小惬意。 比如连渝、江楹,一定被吓得不轻。 砚憬琛瞧着陌鸢的表情,神色稍安。 “砚相,你能叫青城过来吗?”陌鸢亮着眼睛问。 “叫她做什么?”砚憬琛抬手将陌鸢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掖到她耳侧。 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掌心,带起一丝痒意。 “我想让青城帮我沐发。” 陌鸢本来是想让青城帮她净身,可当着砚憬琛的面又不好意思说那两个字,便改了沐发。 昨日出了很多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砚憬琛看着陌鸢,嘴角勾起晦谟的笑:“郡主沐发、净身,本相皆可代劳,无需他人。” “我不要你帮。”水润的杏目,立刻涌上一层防备,娇软的身体瞬间绷直,拒绝得相当明显。 砚憬琛挑眉笑道:“郡主,不必见外。郡主全身上下,本相哪里没看过?” 若不是怕小东西羞愤得晕过去,其实他还想说,除了那一处神秘之地,哪里他没亲过,没摸过。 呸,见外你个大头鬼! 好好一张出尘脱俗的谪仙玉面,偏偏净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浑话! 陌鸢气得就要从砚憬琛腿上蹦下去,下一瞬便被他裹上鹤氅,抱了起来。 “郡主莫急,本相这就带郡主去沐浴……” ------------ 第49章 给她沐发 “我不要你帮,你放我下来。”陌鸢揪着砚憬琛衣襟,气鼓鼓地瞪他。 砚憬琛睥着在他怀里扑腾的小人儿,“啧”了一声: “郡主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能让本相帮忙沐浴的,郡主可还是头一个。” 呸呸,鬼知道两人一起进了盥室,到底是他的福,还是她的福? 砚憬琛无视陌鸢的恹恹不乐,自顾自地抱着她迈进盥室,将陌鸢放在汤池边,便开始解腰带,褪下外袍。 陌鸢呆呆地看着轻解衣衫的砚憬琛,羞窘地抓着自己的寝衣。 她就说不能和他一起进盥室,他都开始脱衣服了! 砚憬琛抬眸,瞥了眼面颊绯红的陌鸢,勾起唇角,袒露着冷白精壮的上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陌鸢瞧着那上身宽肩窄胯,无一丝赘肉,越看脸越红,可偏偏又情不自禁地想用眼睛瞄。 “郡主,盯着本相脱衣服也就算了,怎么还想入非非的呢?” 砚憬琛噙着戏谑的笑,走到陌鸢面前,双臂环抱,低头睥着她。 陌鸢被砚憬琛说得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视线恰好落在他线条分明,紧致有力的腰腹上…… 忽然想起之前他,让她坐在他的腰腹上,而他埋首于她胸前的情景。 啊! 杏目潋滟起薄红,一直延伸至耳根。 砚憬琛抬陌鸢下颌,拇指不急不缓地摩挲,低低一笑: “脸这么红,看来郡主还真是想得挺多啊?想到哪一步了?说来听听。” 漆黑的眸子极具诱惑地凝视她,深邃俊美的五官,勾得人头脑发昏。 陌鸢忍不住抿了抿唇,晃晃小脑袋,心虚地哼了一声:“我才没想呢。砚相不是说要为我沐发吗?那开始吧。” 砚憬琛睥着晃着小脑袋,却又故作镇定的小人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小东西好像对他的身材还挺感兴趣…… 砚憬琛牵起陌鸢的手,走到盥室最里侧的汤池边坐下,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 “过来,躺这,洗头。”砚憬琛拍了拍他伸直的那条腿。 陌鸢明白了砚憬琛的意思,可转念一想,疑惑地问:“这样的话,不就把你裤子弄湿了吗?” 砚憬琛眉心一挑,轻笑出声:“那郡主的意思是,要我把裤子也脱了?” 啊?啊! “那不用了,不用了。”陌鸢唇角一滞,羞窘地连连摆手,老老实实地躺在砚憬琛身侧,枕在他腿上,清澈的眼眸目不斜视地盯着房梁。 “闭眼。” 陌鸢听话地阖上眼睫,接着温温热热地水顺着头顶,缓缓流淌。 闭上眼睛后,五感变得更加清晰而敏锐。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以长指为梳,一点一点揉开她的发,浸透温水,抹上皂角。拿捏着力道,按压,打圈,不遗漏任何的边边角角。 陌鸢舒服得蜷起脚丫,眉宇间满是惬意。 “本相伺候的,郡主可还满意?”砚憬琛半阖着眼,乜着暗自享受的小人儿,幽幽开口。 “甚为满意。”陌鸢睁开眼,笑着看向砚憬琛。 灿若星辰的眸子,清晰地映着她面上的他。 砚憬琛嗤笑一声,抱起枕在他腿上的陌鸢,分开她的腿,跨坐在他腿上。拿起一旁干爽的棉帕,仔细去吸陌鸢发上的水渍。 四目相对,陌鸢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阖上眼,不敢看他。 漆黑的眸子因专注而更加深邃,像是九霄银河,望不到尽头。 擦好头发后,砚憬琛将棉帕往地上随手一扔,抖抖腿,颠了一下他腿上的陌鸢。 陌鸢睁开眼,弯起眼睛,羞赧一笑:“擦完了?谢谢砚相。” “同样是用嘴谢,郡主不如换个谢法。”砚憬琛空出双手环住陌鸢的软腰,将她圈在方寸之间。 陌鸢还没反应过来,清冽的气息便将她团团包围。 砚憬琛侧首,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吸吮,品尝唇齿间的甜美,捉住躲闪的舌尖,勾缠撩拨。 盥室里,水汽氤氲,热气升腾。 鼻尖时不时摩擦,激起更为强烈的爱欲,砚憬琛看着视线逐渐涣散,小脸红扑扑的陌鸢,满意地笑了。 “你怎么能这样?我手臂都受伤了,你还欺负人?”澄澈的眼眸,泛起一层雾气,委屈地咬着唇。 砚憬琛额头轻抵她的眉心,瞧着陌鸢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没有一丝负罪感,反而激起他更大的欲望。 嗓音又低又哑:“若不是顾忌郡主的手臂,郡主此刻就该以这种姿势,坐在水里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又痒又灼,她刚想躲。 缱绻的吻便落在她耳垂,又顺着修长的脖颈辗转而下。 砚憬琛单手解开她的衣带,避开她的伤口,褪下她的寝衣,肆意爱怜身前的柔软。 陌鸢瑟缩着往后躲,软绵绵的腰肢却他微微曲起的双腿撑住,也挡住了她躲闪的去路,身前一凉,握着柔软的手也渐渐收紧。 陌鸢难过地仰起身子,一声轻吟脱口而出:“嗯……你别这样……” 眼前的一幕和她刚进入盥室脑中想起的那一幕,再次重叠,似梦似幻,分辨不明,只能随他一起沉沦起伏。 “别忍着!”作乱的手,用唇齿替代,继续厮磨。 惹得陌鸢不断颤栗,雾气朦胧的眸子,早已水光潋滟。 “啊……” 轻软的声音,伴着阵阵娇吟,听起来格外动人。 砚憬琛于她身前抬起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奖励的轻吻。看着眼尾微红,大口喘气的陌鸢,念及小人儿上的伤,才意犹未尽地停了。 只是轻轻拥着她,抚着她光洁白皙的背,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平缓余韵。 陌鸢靠在砚憬琛身上,手指却偷偷去拿散在地上的小衣,挡在身前,看向砚憬琛,似是命令又似是央求:“一会儿,我自己沐浴,你不许再闹我了。” 砚憬琛睥着眼角还残着湿意的小人儿,扶着她的腰,挑眉一笑: “那就要看郡主洗得快还是慢了,若是洗慢了就再来一次,时间间隔刚刚好。” 这是什么人啊? ------------ 第50章 为她绾青丝 闻言,陌鸢气恼地看向一脸不怀好意的砚憬琛,手忙脚乱地把小衣穿回身上。 陌鸢扶着砚憬琛的肩,快速站起来,犹豫地望向他,迟声开口:“还是得叫青城过来,我没拿换洗的衣服。” 砚憬琛捏了捏陌鸢鼻尖:“在这儿等着,本相去给郡主取。” 不一会儿,砚憬琛便拿了套干净的寝衣过来,只不过他放下寝衣后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先出去,好不好?”陌鸢抿着唇瓣,软声央求。 砚憬琛双手环抱在胸前,睥着陌鸢,慢悠悠地开口:“该看的不该看的,不都早就看过了吗?郡主还这么怕看?” 陌鸢垂下眼睛,刚刚褪下的红晕,再次飞上素白的小脸。 陌鸢咬着唇瓣,忍了又忍。 是真想把他这嘴缝上啊! 砚憬琛最喜欢看陌鸢含羞带怯的模样,也喜欢听她软着嗓子求他。 得偿所愿后,倒也没再逗她,淡声道:“小心胳膊别沾水,洗完叫我。”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陌鸢避开伤口,用未受伤的左手,小心地清理身体,又抹了竹叶皂角。洗完之后,顿感浑身爽利。 穿好寝衣,裹上砚憬琛挂在屏风上的鹤氅,光着脚丫走到盥室门边,试探着唤了声:“砚相?” 下一瞬,门就打开了,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冷得陌鸢打了个激灵。 砚憬琛皱着眉头,给陌鸢提了提鹤氅衣领:“下次站在门后等我,别正对着门站。” “哦,知道了。”陌鸢乖软地应下,被砚憬琛抱回了主屋。 回屋后,陌鸢换好衣服,开始梳妆。 可是,右臂受伤,抬不起来,没办法绾发。 她刚想同砚憬琛说还得叫青城,便透过镜子瞧见砚憬琛朝她走了过来。 “梳子。”砚憬琛朝陌鸢探了探手。 陌鸢把手中的梳子递给他,惊讶地问:“砚相还会绾发啊?” “复杂的不会,简单的还凑合。”砚憬琛极有耐心梳着她的头发,如墨似锦的软发滑过他的掌心。 陌鸢透过镜子去看他,修长的手指,冷玉一般,好看又矜贵。指间的黑玉扳指更是衬得手指,格外白皙。 随着他的手指在陌鸢发间穿梭,一个简单的倭坠髻逐渐呈现,柔柔顺顺的墨发,垂到一耳边一侧,清丽娇妩。 砚憬琛低头看了眼陌鸢身上的衣裳,长指在陌鸢的妆奁里扒了半天,攒眉问:“就这些?” 陌鸢点点头,眼睛也跟着看向妆奁,疑惑地问:“没有合适的吗?” 她的这些簪子也都用很久了,不觉得难看呀。 “算了,今日先这样,明日带郡主去雅隽楼,再多买些回来。”砚憬琛勉为其难地从中挑了一个淡水色玉簪,别在陌鸢发尾的坠鬓上。 陌鸢满意地看着镜子中梳好的发髻,开心地仰起脸,望向砚憬琛:“砚相,手真巧。” 砚憬琛扯了扯嘴角:“过来,换药。” 陌鸢坐在桌边,露出纤细的手臂。皮肉外翻的伤口,在莹白无瑕的手臂上,甚为碍眼、刺目。 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腕,一手蘸着药水,轻轻点在还未长好的嫩肉上。 随着药水的渗透,伤口处的痛意越来越清晰,陌鸢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本能地往回抽了抽手。 “疼了?”砚憬琛停下手上动作。 陌鸢也没逞强,“嗯”了一声。 “再忍一会儿。”砚憬琛上药的动作更轻了。 “相爷,苍漓世子来了。”青霄在门外通传。 “让他进来。”砚憬琛道。 “泱泱,今日怎么样了?”陌漓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砚憬琛极有耐心地给陌鸢的手臂裹着棉纱。 “你瞧,好多了,大哥,放心吧。”陌鸢笑着,对陌漓微微抬了抬手臂。 “老实点,别乱动。”砚憬琛沉眉,拍了下陌鸢手背。 陌漓看着砚憬琛和陌鸢,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难以想象,那般冷情的人对他的妹妹却极有耐心,眉宇透着砚憬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情。 当初要不是泱泱去求了砚憬琛,他和父亲可能还被囚禁在天牢,又或者早就死了。 而今,见泱泱过得好,他和父亲心中的愧意才少了一些。 陌漓将提在手上的梅子糖,放在桌上,温声道:“五宝斋的梅子糖。” “谢谢大哥。”陌鸢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从中取出一颗,含在嘴里,眉眼弯弯地看向陌漓,却发现他手上好像还有一袋。 “大哥,买了两袋梅子糖吗?” 陌漓下意识地将手上另一袋梅子糖往身后藏了藏,俊逸的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陌漓挠了挠头,朗声道:“见你那么爱吃,我也想尝尝,就多买了一袋。” 砚憬琛端起茶盏,斜睨着陌漓,不大不小地“嘁”了一声。 陌鸢看着强行解释的陌漓,缓慢地眨眨眼,歪头笑了笑,却没有揭穿。 若是想尝,不早就尝了,大哥又不是没吃过梅子糖。 看来大哥有事瞒着她啊! 避开陌鸢探究的眸光,陌漓轻咳一声:“那个,大哥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泱泱好好休息,皮肉没长好之前,别用劲儿。” 陌鸢翘起唇角,她确定大哥是在心虚。 不动声色地乖巧应下陌漓的叮嘱,起身一直将他送到大门,陌鸢心中已开始悄悄盘算。 出了相府,陌漓长吁一口气,颠了颠手上的梅子糖,转身潜入连家。 破败的小院,阳光透过半掩的漏窗,斜洒在绣架上。 连汐纤细而灵巧的手指,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穿梭于绣架,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卉,专注而明亮的眼眸,宁静似水,仿佛能涤荡人心。 陌漓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发现。 日光翕动,屋内片刻暗淡,连汐趁机停下,甩了甩酸疼的手。 而翕动的光影慢慢挪至门扉,照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连汐抬眸望去,却见陌漓斜倚在门上,青色长袍随风飘动,腰间玉带映日明辉,环姿艳逸。 子夜寒星一般的眸子,凝着浅笑,幽幽望着她。 ------------ 第51章 脚镣由来 日光映在他的眼中,宛如星辰闪烁。 连汐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生怕是绣花时间长了,恍惚看错。 “别揉了,给你的。”陌漓大步走到上前,站在桌子边,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坐的东西。 连汐鹅蛋似的小脸,泛起一抹嫣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睛,怯生生地接过陌漓递来的纸袋。 见陌漓像是在找凳子,赶紧把她坐的凳子推到陌漓身后,轻声道:“你坐这个吧。” 陌漓倒也没推辞,一屁股坐下后,身形一顿乱晃,好悬摔个跟头。 连汐白着一张小脸,赶忙扶住陌漓的胳膊,惊声开口:“小心。” 可那么瘦小的她,又怎么能扶住陌漓,反而被陌漓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一头栽进陌漓怀里。 感受到怀中的温香软玉,陌漓俊脸腾地红到耳根。 连汐也是神色一怔,白嫩的脸颊燃起了火烧云。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连汐率先反应过来,努力地想要站好,陌漓也跟着稳住身形,虚虚扶着她。 陌漓松开连汐胳膊,站直身体,踢了一脚颤颤巍巍的凳子,皱了皱眉,问:“这凳子能坐人?” 柳眉桃眼涌上一层水汽,连汐歉声道:“对不起啊,它有点不结实。” 哪是有点?四条凳子腿,各晃各的。 陌漓看了眼像是要哭出来的连汐,软了口气,问:“有锤子吗?” “没有。”连汐更加歉意了。 “啊,没事,我自己找。”说着,陌漓走到院子,捡了块大石头拿在手里。 凳面朝下,把四条凳子腿,狠狠捶了进去,然后他又自己坐着试了试,对连汐咧嘴一笑:“这回结实了。” 明朗的笑容,像是一道光,照进黑暗的小屋。 连汐抱着陌漓递给她的纸袋,也跟着弯起唇角,柔柔地笑了。 陌漓也不再问她,手里拿着石头,东瞧瞧西看看,凡是他感觉不结实的东西,挨个捶了一遍。 连汐见陌漓忙忙碌碌,她还搭不上手,就想着出去打桶水,烧点热水给他喝。 她刚拎起水桶,就被陌漓叫住:“你放那儿,我去打。” “没事,我可以的。”水灿灿的眼睛,乌黑发亮。 陌漓看了眼她脚上锈迹斑斑的铁镣,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会带……脚镣?” 连汐默默低下头,扣着水桶横桓,声音轻轻软软地:“十三岁那年,表哥来连家,看到我过得并不好,便想偷偷带我走,结果被夫人发现了。当天晚上,夫人就命人给我带上了这个。” 陌漓知道连汐口中的夫人,就是现在的连家主母,连渝的母亲萧氏,和连敬荛是青梅竹马。 其实,连家当年的事,在上京也算是广为人知。 连敬荛靠连汐的母亲,林氏一族的帮助进入仕途。连敬荛平步青云之际,林家却日渐没落。后来,连敬荛更是明目张胆地将养在外面的萧氏,接回了连家。这也是为什么萧氏后进门,但连渝和连汐却同岁的原因。林氏在时,连敬荛就已经宠妾灭妻。林氏去世后,萧氏毫无悬念地被抬为正妻。 只是,陌漓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再不喜欢,也不应该任由他人如此折辱摧残啊? 陌漓沉下俊庞,眼角因连汐的话而微微抽搐。 “哐”的一声,陌漓把手上的大石头重重拍在桌子上。 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连汐一跳,小鹿般的眼睛惶惶不安地瞄向陌漓。 “那个,你别害怕,不是冲你。”被连汐这样一看,陌漓立刻放缓了语调。 陌漓走到桌边,坐在刚修好的凳子上,打开装着梅子糖的袋子,递给连汐:“过来,吃糖啊?” 连汐拖着脚镣,走得很慢,红着脸,取出一颗梅子糖放在嘴里,圆圆的眼睛,微微一亮。 “好吃吧?”陌漓见状,笑着问。 连汐点点头,眉眼弯弯。 “我妹妹,同你一样年岁,她就喜欢吃这个。所以,我也给你买了一袋尝尝,你若是喜欢吃,下次再给你带。”陌漓单手撑着额角,朗目含笑,侧首望着连汐。 他说,下次给她带? 所以,他还会再来? 连汐含着梅子糖,贝齿咬着唇瓣,压住意欲翘起的唇角。 这个冬日,仿佛有一朵永生花,渐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那你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因为,有你这个哥哥。”连汐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陌漓。 被连汐这么一夸,陌漓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干笑了声:“也还好。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我觉得你俩会合得来的。” 连汐抬手掩唇,吐出梅子糖核,悄悄攥在手心,才对陌漓道:“好。” “那行,我把水给你打了,我就走了。”说着,陌漓起身去打水。 望着陌漓的背影,连汐清澈的眸子,涌上几许期待,又泛起几重悲戚。 她会有离开连家的那一天吗? 她能见到他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吗? *** 早上陌漓离开相府没多久,林千歌也到访了相府。 林千歌刚一进主屋,就见砚憬琛坐在书案后批着折子,陌鸢则坐在一旁的绣架前,耐心地绣着图纹。 随着门扉开启,漏进一室日光,温柔地投在二人身上,像是一幅悠然画卷,静谧又和谐。 瞧见林千歌进来,陌鸢放下手中针线,笑着迎上前:“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还是叫我千歌吧。对了,你的手好点了吗?”林千歌关心地问。 “嗯,我好多了,过来坐,千歌。”陌鸢笑着抬手,邀请林千歌坐下。 林千歌瞟了一眼坐在书案后的砚憬琛,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着开口:“我想和你单独说些话。” 陌鸢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千歌,缓声道:“那千歌,咱俩去侧屋。” 砚憬琛面无表情地瞥着走出去的两个人,扯了扯嘴角。 这林千歌平日里都在军营,几乎没和上京女眷打过交道,今日却能来找陌鸢。 还要单独跟他家小郡主说话,倒是新鲜。 ------------ 第52章 姑娘艳羡 “千歌,你想同我说什么?”陌鸢为林千歌倒了一盏茶。 “你喜欢陆淮之吗?”林千歌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直言不讳地问。 昨日在猎场,她看得出陆淮之喜欢陌鸢,虽然陌鸢身在相府,同砚憬琛在一起。但她还是想问清楚,若是陌鸢同陆淮之两情相悦,她也不能横刀夺爱;若是陌鸢不喜欢陆淮之,那她就想争取一下,不留遗憾。 陌鸢微微一怔,没想到林千歌会问得如此直白,想来应该是很喜欢陆大哥的缘故吧。 陌鸢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林千歌,认真地说:“我同陆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喜欢是自然的,但是这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 “那我明白了。”林千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抬头打量起陌鸢,精致的五官,笑时若桃花初绽,不笑时若远山眉黛,身娇体软,煞是好看。 这般般入画的脸,莫说是男子,同为女子她看了也觉得移不开眼。 陆淮之和砚憬琛还是有眼光的。 林千歌这样想着,问陌鸢:“陆淮之有什么喜好吗?” 陌鸢抿了一口清茶:“陆大哥喜欢书法。” “写字啊?”林千歌苦着一张脸,重复了一遍。她最讨厌写字了,从小到大,她的字就没写好看过。 “还有别的吗?”林千歌又问。 陌鸢想了想,道:“还喜欢抚琴。” 都是她不会的,林千歌短暂地恹恹不乐了一会儿,转瞬便又斗志昂扬了起来。 不会,她可以学啊。 陌鸢瞧着林千歌的神情变化,莞尔一笑,还真是个特别的姑娘。 林千歌问清楚自己想问的事后,便打算告辞。离走之前,难为这个不谙世故的姑娘,还知道叮嘱陌鸢,多注意休息,如果伤口休养得不好,阴天下雨胳膊都会疼,就像她的膝盖一样。 送走林千歌后,陌鸢又回到主屋。 砚憬琛低头看着折子,手执朱笔批批画画,漫不经心地问:“都聊什么了?” “是女孩家的事,不能告诉你。” 听到陌鸢的话,砚憬琛嗤笑了一声,徐徐开口:“不就是林千歌喜欢陆淮之,来找你打探消息吗?” “你怎么知道,你偷听我俩说话了?”陌鸢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跑到砚憬琛身边。 “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偷听,能有多难猜?”砚憬琛在折子上写好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朱笔,抬手扶上陌鸢的腰,轻轻一带勾入怀里,放在腿上颠了颠。 “快说,你怎么知道的?”陌鸢拍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 砚憬琛抓过陌鸢的手,轻轻咬了咬细白指尖:“青城告诉我那日你本来不信任林千歌,是因为看到陆淮之点头后,才放下戒备的,如此说来你和林千歌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陆淮之。那她找你,定是关于陆淮之,明白了?” 陌鸢望着砚憬琛,莫名生出一丝敬佩,即使他不在当场,亦能运筹帷幄,了如指掌。 所以,他能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并非偶然。 砚憬琛瞧着陌鸢怔愣的眉眼,拍了下她额头:“走,去买簪子。” “不是说明日去吗?”陌鸢回转心神,疑惑地问。 “明日我要离开上京处理件事,当天未必能回来,所以今日去吧。”说着,砚憬琛抱起陌鸢,把她放在地上,拿过衣架上的棉氅,披在她身上。 陌鸢垂眸系着颈间衣带,问道:“这样啊,那若是当天不能回来,几时能回来?” “怎么,舍不得我了?”砚憬琛倏然回头,挑眉看向陌鸢。 陌鸢抬眸恰好对上一双噙着笑意的漆眸,凉薄的眸子,只晕染着一点笑,便那般勾魂摄魄。 “才没有呢,快走吧。”陌鸢恍了恍神,率先跑出屋子。 得,又怂了。 砚憬琛扬唇轻笑,看着落荒而逃的小人儿。 *** 雅隽楼位于上京繁华的十里街,且不论内室,仅外观便在一众商铺中脱颖而出。 琉璃作顶,日光映衬下分外富丽堂皇。翘起的檐角,犹如展翅欲飞的凤凰,优雅贵气。 陌鸢随砚憬琛下了马车,店小二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姑娘、公子里面请。”店小二躬身挑起暖帘。 帘子一掀,陌鸢才发现店内大堂,已站着数位穿着华贵的姑娘,随着砚憬琛的进入,那些姑娘齐刷刷地望向他。 陌鸢也跟着歪头看了砚憬琛一眼,墨发玄衣,挺拔如松,剑眉冷眸,气质清贵,仿若九天之谪仙。 确实是一副好相貌。 砚憬琛曲起指背,敲了敲陌鸢眉心,勾起唇角:“跟着瞎看什么?晚上回去让你慢慢看、仔细看。” 陌鸢撇撇嘴,揉了揉眉心。 这张嘴啊,还是别说话了,太打破幻想了。 “啪”,一位姑娘呆呆地看着砚憬琛凝在唇边尚未收回的笑,手一抖,忘了拿在手中的玉镯,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陌鸢是知道砚憬琛的样貌会招姑娘家们心仪,但不知道这么招? 砚憬琛眉头一皱,凉薄的眸子涌上厌烦,冷声对店小二道:“把最好的簪子全拿来。” 闻言,店小二赶忙走入柜台,将最上乘的簪子,小心地摆在一个托盘里,放在陌鸢面前的柜面上,他则举着小镜方便陌鸢试戴。 陌鸢看着托盘里的簪子,有玉石的、玛瑙的、纯金的,材质形状皆各具特色,一时还真不知道选哪个好。 “全要了。”砚憬琛拿起其中那个玉石流苏簪,直接别在陌鸢坠髻上,替换下原来的水色素簪。 玉石光滑似镜,流苏色泽温润,戴在陌鸢发间,衬得小脸更加摇曳生姿。 “一个就行,不用全买,太贵了。”陌鸢按住砚憬琛的手,凑近他,小声开口。 “只要你戴着好看,岂用考虑银钱之事。”砚憬琛攥着陌鸢的小手,潇洒地付了银票。 本就清净的铺子,因为砚憬琛这句话,显得更加安静。 姑娘们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无一不艳羡,那个托盘里的每一只簪子,都价值千金。 ------------ 第53章 早去早回 夜幕降临,皎洁的明月,藏在树梢,窥视寰宇。 “这药还真好使,已经不像早上那么疼了。”陌鸢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表面已开始微微愈合。 “那更得按时上药,不要沾水。”砚憬琛收起药箱,不经意间瞥向陌鸢,眼神倏然一滞。 琉璃盏下的少女,垂眸鼓腮,轻轻吹着雪臂上未干的药水。 柔和的灯光照在纤长浓密的睫羽上,投在半露的香肩处,陷在深凹的锁骨中,为凝脂如玉的肌肤,镀上一层瑰丽的薄纱,如梦似幻,携着无尽的诱惑。 砚憬琛眸色一沉,单手勾住陌鸢纤细的腰肢,一手跨过她的膝窝,将人捞入怀中,略显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光滑温润的肩头。 陌鸢瑟缩了一下,窝在他颈间,抬眼羞赧地看向他,漆黑的眸子,仿佛燃着一把火,灼得人脸红心跳。 “砚相……” 娇软的声音传入耳中,砚憬琛更觉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低头吻在嫣粉的樱唇上。 用力吸吮她的甘甜,在察觉出她稍有躲闪之时,置于软腰上的大手,挪至瓷白纤细的后颈,迫她仰头,与他迎面贴合。 砚憬琛放低声音,碾着她的唇,轻哄道:“乖,张嘴。” 陌鸢头脑昏沉地张开口,下一刻,便被追上来的唇舌勾缠,搅得她全身不自觉地瘫软,好像一池春水,遇见了急流,缠绵又汹涌。 “嗯……”破碎的轻吟,陆陆续续地从唇齿间溢出,听得人心神为之荡漾。 浓烈而炙热的纠缠,急促而缱绻的呼吸,似是一场无休止的唇舌追逐,贪婪地擢取她的芳香。 松散的衣领被人为,拽得更开,摇摇曳曳地滑落,堆叠在他的臂弯。 薄唇贴着她的唇角向下,落在她的颈侧。 含住一块软肉,用力一啄,欺霜赛雪的颈侧处,便出现一枚惹眼的印记。 陌鸢无力地攀在他肩头,蹙眉嘤咛。 砚憬琛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单薄的小衣下,若隐若现的丰软,身体愈发不适。 小东西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砚憬琛缓缓放开陌鸢,低头睥着她,清凌凌的杏目,泛着缱绻水光,鬓发垂落,凌乱地贴在颊边,娇妩至极。 砚憬琛意犹未尽地将下巴,抵在陌鸢白皙软嫩的颈侧,努力平复身体的变化。 良久,砚憬琛才将陌鸢滑落的衣领,重新提回她的肩头。 抱起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将她粘在唇边的碎发掖至耳后,沉声道:“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想出门,记得带上青霄和青城。” “嗯,知道了,那你……早去早回。”陌鸢捏着被角,澄澈的眼眸还泛着旖旎湿意,半垂着眼睛,不太好意思看他。 “好,睡吧。”砚憬琛随手熄灭灯盏,躺在陌鸢身侧,抱着温软的小人儿。 翌日,陌鸢起来时,身侧砚憬琛躺过之处,已然没了温度。 陌鸢抱着被子在床幔中,呆坐了一会儿,就瞧见青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轻放下洗脸水。 “青城,我醒了。”陌鸢徐徐掀开床幔。 青城回过头,看到纱幔后,探出一张仙姿玉容的小脸,春晓破冰般的眉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青城心中一软,清冷的面上,也蕴起柔和,温声道:“郡主,现在起身吗?” 陌鸢点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枕头,轻声问:“砚相,什么时候走的?” 青城会意,抿唇一笑:“相爷寅时便出发了,相爷说‘早去早回’。” “哦。”陌鸢咬咬唇瓣,想压下意欲翘起的唇角。 走到盥洗架旁,掬起一捧清水,打在隐隐发烫的脸上。 *** 镇远将军府。 林峻昀虎目圆睁,恼火地一摔被褥,对管家张寿喊道:“这一大早上,谁在那儿锯木头呢?” 张寿抽了抽嘴角,面露尴尬之色:“回将军,是小姐在抚琴。” “什么?”林峻昀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仅披了一件外袍,趿履匆忙跑向林千歌的屋子。 林峻昀站在林千歌屋前,仰首看了看天,晴空万里,没有天塌地陷的征兆啊。 那他这女儿又是整得哪一出? 林峻昀抬起手,紧紧压下耳骨,捂住耳朵,龇牙咧嘴地进了林千歌的屋子,斟酌了一下措辞:“千歌,有啥想不开的,跟爹说,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也不必这么折磨大家…… 林千歌掀起眼皮,看了看林峻昀,拧眉问:“很难听?” 林峻昀见林千歌开口,便松开耳朵,听她说话。 刚一松开耳朵,近距离一听林千歌的琴声,好悬没给他弹出去,太难听了! 还不如锯木头好听呢。 为了不打击林千歌,林峻昀苦思冥想了半天,迟声开口:“倒也不是难听,就是跟好听不沾边儿。” 闻言,林千歌也是听话,收了手,放过了筝琴。转身站在书案前,开始研墨。 林峻昀长舒了一口气,抖了抖遭了大罪的耳朵。 跟着站在林千歌身边,慈爱地笑了:“女儿,这是要写字啊?” 林千歌“嗯”了一声,敛起衣袖,极为郑重地拿起笔。 林峻昀挑起一侧眉峰,撇起一侧嘴角,斜睨了一眼林千歌的字。 真是没眼看啊! “那个,千歌,要不你去院子里练会儿剑吧?别浪费这大好时光了。” 也别浪费这纸墨了…… 林千歌皱眉,看了看拿在手里的笔,怎么握都不得劲儿,比提剑还费劲。 林千歌忽然转头看向林峻昀,认真地问道:“会不会是笔的问题?” 林峻昀笑容僵在脸上,空气瞬间凝固。 好半晌,林峻昀才拍了拍林千歌的肩膀,犹豫开口:“有没有可能是人的问题?” 林千歌恍然,认同地点点头:“爹,你说得对,是人的问题!是没人教我,我得找个能教我的人。” 说着,林千歌把笔一扔,单手撑着桌面,侧身足点地,轻松一跃,直接从书案后越过桌面,风风火火地出了屋子。 林峻昀望着林千歌迅速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 第54章 迟迟未归 林千歌出了将军府,直接去找了陌鸢。 陌鸢见砚憬琛书案上还堆着一些折子和书信,便带林千歌去了侧屋。 “千歌,要不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陌鸢铺开宣纸,将笔递给林千歌。 林千歌接过笔,信手写了一下她自己的名字,这可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几个字了。 陌鸢看着“林千歌”这三个字,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 怎么说呢,特别像一个胡子拉碴,孔武有力的壮汉写的,根本联想不到是一个姑娘家的字。 “嗯,千歌,我来写一下,你看看?”陌鸢又拿了支笔,墨砚蕴湿,悬停在洁白的宣纸之上。 随着她的笔触,笔墨在宣纸上流淌开来,化作“林千歌”三个字。 林千歌低头看着陌鸢的字,眉头越拧越紧。 轻盈的笔体,如绸缎般柔和,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娇软温润。 “这样的字,我能学会吗?”林千歌凝眉,侧头看向陌鸢。 陌鸢莞尔一笑,柔声开口:“千歌,你不是要学我的字。每个人性情不同,写出的字亦是不同。你可以先临摹你喜欢的字,然后慢慢摸索顿悟,最终形成自己的笔体。” 林千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你有陆淮之的书信,或者他的什么字吗?” “这个真没有。”陌鸢歉意又不安地笑笑。 她要是藏了陆淮之的书信,再被砚憬琛发现,她都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画面…… “要不我先给你找个字帖,你临摹着?”陌鸢温声问。 “嗯,好的。”林千歌像个乖顺的好学生一样,听话地点点头。 陌鸢找了一幅王羲之的《乐毅论》让林千歌临摹,陆淮之少时学字,学的亦是王羲之的字体,含蓄而苍劲。 陌鸢坐在林千歌身边,看着正襟危坐,埋首写字的她,微微翘起唇角,软腮漾起一对浅浅的梨涡。 “郡主,小公子来了。”青城打开门,砚锦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 砚锦抱着书本,远远看了一眼林千歌,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陌鸢笑着走向砚锦,接过他手里的书:“这是千歌姐姐。” 林千歌也抬头看向砚锦,神色一怔。 精致的小脸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微微扬着的小下巴,不经意间竟流露出一抹,让人高不可攀的贵气。 这就是砚憬琛的弟弟吗?别说还真有那股傲娇的劲儿。 林千歌咂了咂舌,心中暗自评价。 “锦儿,是来默书的吗?”陌鸢屈膝,半蹲在砚锦身前,与他平视。 “嗯,是的。”砚锦点着小脑袋,牵起陌鸢的手,走到书案前。 青城赶忙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书案另一侧。 砚锦跪坐在椅子上,支着小下巴,皱眉盯着林千歌的字,认真地问: “你是刚学写字吗?” 林千歌嘴角一抽,撩起眼皮看向砚锦,同样皱了皱眉。 她这是被一个小屁孩嘲笑了吗? “锦儿,坐好。”陌鸢拍了拍砚锦的小脑袋,不让他乱说话。 砚锦“哦”了一声,倒腾着小腿,扁扁嘴,拿出他自己的课本在林千歌对面坐好,开始写课业。 林千歌看着砚锦的字,干净工整,虽然尚未形成笔体,但是也比她写得好看多了。 林千歌嘴角往下一耷,忽然觉得刚才砚锦的话,真不是嘲笑她,而是发自内心的疑问。 陌鸢瞧出林千歌眼中的颓然,轻声安慰:“千歌,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像我们可能也就会写写字,但是你却能驰骋沙场,戍固山河,真的很让人敬佩。” “就是啊,写字没什么难的。”砚锦停下笔,眨着黑耀石般的大眼睛,看向林千歌,接过陌鸢的话,继续道: “真正难的是:千军万马前,与将士并肩立;九曲黄泉中,与众将闯生死。” “吧嗒。” 林千歌手中的笔掉在纸上,陌鸢也诧异地转过头,二人皆是直勾勾地看着砚锦。 砚锦咬了咬笔杆,歪头回视她俩,蹙起小眉头:“我说的不对吗?” 话是非常对,但是很难想象竟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林千歌愣愣地盯着砚锦,用胳膊怼了怼陌鸢,语气犹豫中又带着肯定: “照这个架势看来,陌鸢以后你和砚憬琛生出来的孩子,不得是神童啊?” 弟弟都这么聪明,那两人的孩子,得啥样呀! 陌鸢:“……” 素白的小脸,因为林千歌的话,刷地就红了,一直蔓延至耳根。 砚锦眨眨眼睛,瞟向陌鸢,抬起白净的小手,掩住唇角,偷偷地笑。 这话要是让憬琛哥哥听到,他一定会很高兴,等他回来说给他听。 默默立在一旁的青城,亦跟着莞尔,抿了抿唇。 陌鸢轻咳一声,拾起林千歌掉落的笔,重新递给她:“快写字,别分心。” 林千歌接过笔,认真地写了一天,连中饭都是在相府同陌鸢和砚锦一起吃的。 待她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华灯初升。 林峻昀瞧见林千歌回来,朗笑着迎了上去:“女儿,找到教习字的师傅了?” “找到了。”林千歌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肩膀。 “跟谁学的呀?”林峻昀帮林千歌捏了捏肩膀,兴奋地问。 “陌鸢,苍漓王的女儿。”林千歌转了转同样发酸的脖颈。 “啊?那你去相府了?砚憬琛有没有为难你?”林峻昀眼底瞬间涌上担忧之色。 “没有,他没在。再说了,他在又如何,我也不是去找他的,关他啥事。”林千歌不屑地扬了扬英气的眉峰。 话是这样说,可是林峻昀心中还是担忧得紧。 毕竟砚憬琛心思太重,手段又狠。而千歌性子急,说话也不过脑子,他还真怕千歌被阴晴不定的砚憬琛刁难。 林峻昀好言劝道:“千歌,要不咱们换个人教呢?” “不用。爹,你别管了,总之有人能治他。”林千歌勾起唇角,晦谟地笑了。 *** 夜幕低垂,星辰闪烁,照亮静谧的房间。 陌鸢躺在榻上,听着窗外风吹枯树的沙沙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 第55章 风雪待人归 夜色退去,东方泛起亮光,丝丝缕缕地浸润着浅蓝色天幕,和煦的日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横波。 “郡主,昨夜没睡好?”青城抬眸瞧见陌鸢眼下隐隐有一重淡青色浅影。 “嗯,有点。”陌鸢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青城抿唇,淡淡的眉眼间,凝着清浅的笑意:“因为相爷没在?” 明知青城在打趣自己,陌鸢小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呛声道:“才不是呢。” 青城瞧着镜子中雪肤如瓷,乌发似云的小郡主,莞尔一笑,故作相信地点点头。 “郡主,想戴哪支簪子?”青城拿出妆奁,横陈着数只价值不菲的簪子,让陌鸢挑。 “这个吧。”陌鸢指了指那支玉石流苏云纹簪。 青城收好其他簪子,将玉簪别在陌鸢垂鬟分肖髻的右侧。 摇曳的流苏,衬得小脸更加香娇玉嫩,美目流盼之际,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郡主,可真好看。”青城站在陌鸢身后,望向镜中的美人,由衷赞叹。 大抵也只有这般出尘绝俗,好似仙子临世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他们相爷。 陌鸢弯着眼睛,看向青城,带着一丝羞涩,小脸泛出桃花般的粉嫩之色。 瞧出陌鸢不好意思,青城却又忍不住想继续逗她,笑着开口:“也难怪相爷那么喜欢郡主了,我要是男子,也会为郡主着迷的。” 陌鸢眨了眨眼,端详了青城一会儿,嘀咕了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寡言少语,冷若冰霜的青城吗?” 青城瞧着陌鸢的表情,轻笑出声,她好像忽然理解了相爷的快乐。 小郡主害羞的样子,好看又可爱。 “还笑?再闹,就不跟你玩了。”陌鸢佯怒地拍了下青城的手背。 而后,又给她揉了揉,笑吟吟道:“走吧,去吃早饭。” 陌鸢这边刚用过早膳,那边林千歌便来了。 像昨日一样,林千歌坐在书案后临摹字帖,陌鸢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地指点一二。 只不过林千歌写着写着,却发现陌鸢总会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 “你有心事啊?”林千歌忽然问。 陌鸢神色一顿,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我不给你往外传。”林千歌放下手中笔,认真地看向陌鸢。 陌鸢自然知道以林千歌的个性,是不会同别人说三道四的。 但她的心事,关乎砚憬琛,他又树敌那么多,陌鸢不敢轻易同人讲他已两日未归。 可若是不同千歌说点什么,陌鸢又担心千歌会以为她不信任她。 想了一下,陌鸢缓声道:“千歌,我在想,若是你直接找陆大哥,让他教你,会不会更好?这样你俩就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林千歌明澈的眼眸,赫然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若是他不肯教我,怎么办?”林千歌转而想到这种可能,眸色便暗淡了下去。 “你先试试呗,若是他真不教你,我再继续教你,再或者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请教凤梧。”陌鸢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更能撮合林千歌和陆淮之。 “凤梧又是谁?”林千歌想了半天,也没在她有印象的人里对上号。 “凤梧是风月楼的掌事,她长得可漂亮呢。” 林千歌歪头瞧着陌鸢那个激动劲儿,含着水光的杏目,灿如春华。 心想,这凤梧得是多好看啊? 怕林千歌不相信,陌鸢又补充道:“凤梧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而且她懂得可多呢,我也是她教的。” 林千歌对凤梧的好奇成功被陌鸢激发,疑声问:“那她教你什么了?” 陌鸢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脸蛋还憋得通红。 “你脸红什么啊?”林千歌懵怔地看着陌鸢。 “额……凤梧教我的你现在还用不到,等你能用到了再告诉你,总之凤梧就是很厉害。”陌鸢言辞闪烁,说得隐隐晦晦。 “好吧。那我要不要今天就去找陆淮之?”林千歌摊了摊手,完全信了陌鸢的话。 陌鸢看了眼窗外,云层密布,寒风凛冽,恐怕要来一场大风雪了。 “明日去吧,今日可能要下大雪了。”陌鸢收回视线,柔声建议。 “好吧,听你的。”林千歌点点头,继续安心写字。 诚如陌鸢所言,一场大雪,于酉时落下,好在林千歌在大雪漫盖之前离开了相府,没被风雪所阻。 寒风绞着飘雪,一阵紧似一阵,纷纷扬扬的雪花,顷刻迷漫了天地。 陌鸢站在窗前,望着雪天一色,渐渐蹙起眉尖。 这么大的风雪,路该是很难走吧? 归途之人,是会耽误些时辰吧? 陌鸢缓缓闭上眼睛,静听碎雪落地,且待一人白衣鹤氅,提一盏灯火,枕着星河,噙着似有若无的浅笑,轻衣融雪,缓步朝她走来。 然而,直至月上柳梢头,屋檐覆雪,夜沉风厉,那人仍未出现。 *** 雪后初晴,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在皑皑白雪上,光影斑驳。寒鸦站在枯寂的枝头,嘶哑地孤鸣,似是冷冽冬日悲凉的絮语。 “砚相,他是不是出事了?”陌鸢透过镜子望向青城,柳眉染着忧色,温润的声音隐隐发颤。 那个说早去早回的人,却三日未归。 青城手微微一抖,拿在手中的玉簪,流苏跟着晃动,似是证实了陌鸢的猜测。 青城垂眸,将玉簪别在陌鸢的发间。 依旧是那个倭坠髻,却不是他绾的。 “青城。”陌鸢起身,面向青城,杏目第一次蕴上威仪,又问了一遍。 “他是不是出事了?” 青城神色犹疑地深吸了一口气,才迟声道:“郡主猜得没错,砚相遇袭,现在还昏迷未醒。” 陌鸢身形一晃,手撑在妆台上,也是这一用劲儿,牵动了受伤的右臂,伤口绞痛。 “他现在在哪儿?”陌鸢咬了咬唇,忍着绞痛过去。 “憬琛哥哥是在婉姨那儿吗?” 二人对话间,砚锦悄然走了进来,黑亮的眼底透着不安。 ------------ 第56章 榻前倚佳人 “回小公子,是,相爷在苏姑娘那儿。”青城恭谨地对砚锦道。 陌鸢蹙眉,想问苏姑娘是谁,但又换了个问法:“我能去看砚憬琛吗?” 站在门外的青霄听到陌鸢对相爷的称呼,机敏地转了转眼睛。 郡主怎么直呼相爷大名了? “这……”青城犹豫地看向砚锦。 陌鸢恍然,原来在她眼里的小孩子,当砚憬琛不在时,于相府之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于是,陌鸢亦看向砚锦,沉眸未语。 “我同鸢姐姐一起去,青城备车。”砚锦单手背在身后,年少稚气的脸上,却溢着让人臣服的王者气度。 “是,小公子。”青城单膝点地,应声道。 “鸢姐姐,不会做对憬琛哥哥不利的事,对吗?”砚锦仰头看向陌鸢。 稚嫩的声音之中,透着审视与威慑。 陌鸢像是从未见过砚锦一般,认真地凝视,或许在锦儿临摹那幅字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的,锦儿绝不是一般的小孩。 “不会。”陌鸢正色回答,言语坚定。 砚锦扬起嘴角,白嫩的脸上,泛起可爱的笑靥,拉过陌鸢的手:“我就知道鸢姐姐不会,那咱们走吧。” “好。”陌鸢也笑了,温柔的笑意,亦如往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意深究,亦不想窥视,尊重也好,不想庸人自扰也罢。 她只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临上车前,青霄悄悄走到陌鸢身边,小声道:“郡主,那个苏姑娘只是相爷信得过的医女,别的没什么。” 陌鸢倏然抬眸,却撞上青霄憨直的笑眼。 有那么一瞬,似有暖泉自心间流过,无声无息,却又给予了最真诚的温暖。 陌鸢眼尾染着一丝红,心中五味杂陈,弯唇看向青霄:“谢谢你,青霄。” 青霄挠挠头,粗犷的脸上浮现一抹羞赧,衬得那道狰狞的长疤都变得含蓄了。 “郡主,请上车。”青霄恭敬地抬臂。 *** 马车在雪地上疾驰,发出细碎的塌陷声。 白日出发,暮色之时,终于抵达。 陌鸢刚抱着砚锦下了马车,便瞧见一个身穿素衣,文静雅致的女子迎了过来。 只是那女子看向陌鸢的眼神,带着深深的防备。 砚锦拽了拽陌鸢的手,轻声道:“这就是婉姨。” 陌鸢友善一笑,对苏婉点头致意。 然而,苏婉只是淡淡扫了陌鸢一眼,便对砚锦招了招手:“锦儿,过来。” 砚锦松开陌鸢的手,跑到苏婉身前,似是撒娇地抱着苏婉,乖巧地唤了声:“婉姨。” 陌鸢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好在青城握了下她的手,温声笑语:“郡主,相爷就在里面,我扶您进去。” “等一下。”苏婉叫住正要往里走的陌鸢。 “相爷还没醒,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苏婉牵着砚锦的手,挡在陌鸢面前。 “就是因为他还没有醒,我才要去看他呀?他要是醒了,我就不用来了。”陌鸢凝眉,生气地回怼。 砚锦扬着小脑袋,看了看苏婉,又看了看陌鸢,忽然老成地叹了口气。 失策了,他没考虑到婉姨,可能不喜欢鸢姐姐! “我是大夫,我说病人不能被打扰,就不能被打扰。”苏婉瞪着陌鸢。 “我就站在那看看他,不说话,也不行?”陌鸢沉眉,冷声问道。 “不行!”苏婉一步不让。 “行,青城把这位苏大夫给我绑了。”陌鸢慢慢翘起唇角,欣赏着苏婉震惊的表情。 青城短暂一怔,便走向苏婉,要拧她的手腕。 “青城你敢?若是相爷知道了,饶不了你。”苏婉甩着手,不让青城靠近。 “砚憬琛要是敢饶不了青城,我还饶不了他呢!”惯是温软的声音,蒙上一层清寒。 青霄站在马车旁,瞧着厉声开口的陌鸢,咧嘴一笑,这话也就他们小郡主敢说吧,太硬气了! 陌鸢冷眼看向苏婉,已然想好,等砚憬琛醒了,她是得好好跟他算算账。 风雪交加,她走了整整三个时辰,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拦在外面,还死活不让进。 可真有意思! 砚锦人小鬼大地摇了摇头,无奈开口:“婉姨,让鸢姐姐去看憬琛哥哥吧。鸢姐姐,也别绑婉姨了。” 陌鸢睥了苏婉一眼,根本不待她说话,直接绕过她,走了进去。 “见过郡主,相爷在里面。”守在砚憬琛屋外的青云,对陌鸢郑重一礼,为其推开房门。 陌鸢一脚跨进屋门的时候,真想侧头挑衅地再看苏婉一眼。后来想想砚憬琛可能还得需要她治,便忍住了。 陌鸢走入室内,一眼便瞧见静静躺在床上的砚憬琛。 簪星攒月的眸子,紧紧地阖着,遮掩了疏冷凉薄;苍白如纸的脸,戏谑的薄唇,也不再对她邪话不断。 眼中渐渐攀上湿意,她以为他是刀枪不入的,她以为他是铜墙铁骨的,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受伤。 原来,他也会有安安静静躺在那儿,也会虚弱得要人照顾。 陌鸢一步步靠近他,半伏在榻边,温热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上。 “你不是答应我,会早去早回的吗?”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尝昆都山后的江鱼馆吗?” “你不是说,让我永远呆在你身边吗?” “那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回洛川了!” “砚憬琛,你看我戴了你挑的那支簪子,好看吗?” “砚憬琛,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站在屋外的青城,听到陌鸢压抑的抽泣,忽然仰起头,抿紧嘴唇,望向天空,不想让盈在眼中的泪滑落。 “想哭就哭呗,你总忍着,干什么?女孩子哭了,谁又会笑话你?”青云瞥着故作坚强的青城,皱了皱眉。 而在屋外的苏婉,亦清楚地听到陌鸢的话。 她绞着手指,眼底划过一抹妒色,原来上京关于砚相盛宠苍漓郡主的传闻都是真的。 陌鸢伏在榻边,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止不住地流,纤弱的肩膀,颤抖又克制。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语: “买了那么多簪子,怎么总戴这一支?” ------------ 第57章 星河人如故 陌鸢闻声,猝然抬头,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漆眸。 他望着她,眸底荡漾着一泓水色,似酒醸般醉人。 清浅的声线,携着一丝哑意,带着几分刚刚醒来的慵懒。 “砚憬琛!”陌鸢咬着唇瓣,声音还在颤。 “嗯。”修长的手指抚上陌鸢的脸颊,轻轻拭去连绵不断的泪珠。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 云淡风轻道:“瞧郡主哭得这么伤心,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呸呸呸,别瞎说!”陌鸢嗔怪地看着他,替他呸去晦气。 陌鸢握着砚憬琛的手,轻轻扶他坐了起来,又在他身后垫了软枕。 “怎么还戴着这支簪子,也不知道换换?” 砚憬琛摩挲着陌鸢柔软的青丝,眉峰一皱,抬手摘了她鬓间的玉簪,随手扔在榻内,如云墨发倾斜而下,散落在他臂弯。 陌鸢睇向砚憬琛,忽然就笑了,桃腮漾起两个浅浅却娇妩的梨涡。 他还是那个在人前清冷矜贵,在她面前永不正经的砚憬琛。 只是他的手,比以往更凉了,淡色薄唇更加苍白。 “是不是很疼?”陌鸢低头看着砚憬琛腰腹缠绕的厚厚棉纱,青霄说那一刀特别深。 澄澈的杏目,又攀上湿意,水光楚楚,泠泠嗓音软得能将冰川融化。 砚憬琛心头一颤,眸色渐沉,捏着陌鸢下颌,笑了起来: “是挺疼,郡主有办法治?” 陌鸢双手撑在砚憬琛身侧,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探身上前。 黑白分明的水目风露濛濛,幽幽望进他的眼中,俯身凑近他的唇角。 温软的唇,擦过素来疏冷的薄唇,轻轻辗转,贴着他的唇,眼尾勾出几分旖色,呵气如兰: “这样会好点吗?” 砚憬琛凝望着美目流盼的小人儿,深如寒潭的漆眸,泛起撩人的缱柔。 倏然抬手,拢着陌鸢的后脑勺,稍稍一用力,将轻吻压实。 咬着她的唇瓣,挑眉笑道: “这样会更好!” 舌尖舔舐她水润丰泽的嫣红,吸吮轻含,趁机滑入,与她缠绕,激起一重重又急又沉的呼吸。 陌鸢慢慢环上砚憬琛的脖颈,与他唇齿相依。 窗外,山川别暮色,月影枕星河,映衬一室旖旎。 温柔的吻,炙热又缠绵,微凉的舌尖,用力探索每一处芳泽。 气息交织,水啧声靡靡。 直到她软绵绵的腰肢,再无力支撑这悠长而缱绻的吻。 砚憬琛才松开了手,抚在她纤薄的背上,让她靠在他颈间,低低喘息。 陌鸢伏在砚憬琛颈侧,平缓良久,才抬眼睇向他:“让苏婉给你瞧瞧伤?” 砚憬琛抬手捻了捻她垂在颊边的一缕青丝,放在鼻间轻嗅:“好。” 一直站在门边的青城和青云,自然是听见了屋中的动静,二人相视一笑,青城素白的脸颊,晕上浅淡的绯色,却也柔和了清冷的眉眼。 所以,让郡主来就对了。 这不小郡主一来,相爷就醒了。 不用砚憬琛吩咐,青云便叫来了苏婉。 苏婉进来的时候,瞧见砚憬琛单手环着陌鸢的腰,将她揽在身侧。 青丝如绢,披散在身后,嫩白的脸颊残留了亲昵后的旖色,一眼便知刚才做了什么。 苏婉眼底急速涌上妒意,死死扣着药箱,走到砚憬琛榻边。 青城跟在苏婉身后,看着陌鸢艳若桃李的小脸,抿唇一笑,了然地对陌鸢眨了眨眼睛。 陌鸢瞧见青城揶揄的神色,红着脸朝她努努嘴。 苏婉瞧着陌鸢和青城间的眼神交流,以及对她的无视,心中恼意更甚。 “我要给相爷换药,请郡主先出去。”苏婉将药箱紧挨着陌鸢的腿,重重放下,恨不得砸她腿上。 陌鸢瞥了眼苏婉,奇怪地问:“你换你的药,我又不捣乱,我为什么要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郡主觉得坐在这看男子更衣换药,合适吗?”苏婉强压厌恶,神色冷淡地开口。 呵! 陌鸢翘起唇角,漂亮的眉眼,晕开一丝狡黠,慢悠悠道:“那我觉得合适,反正明里暗里我都看过很多次了。” 其实,苏婉要是好好跟她说话,她也不想同她较劲,偏偏苏婉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 那她就不会惯着她了! “你怎么如此不知……”苏婉眼尾染上猩红,瞪着陌鸢,刚要骂她不知廉耻。 就被一道势如冰剑,碎玉破金的冷声打断,砚憬琛乜着苏婉,漆眸怒意翻涌:“住口,滚出去!” “相爷……”苏婉凤眼含泪,楚楚望向砚憬琛。 “别让我说第二遍!” 砚憬琛冷睥着苏婉,脸色阴沉地转了转指间的黑玉扳指。 苏婉咬着唇角,不情不愿地把药摔在榻上,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陌鸢望着苏婉的背影,歪头嘟囔了句:“何必呢?” 她能理解苏婉的心情,但是不能认同苏婉的做法。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固然难受。 但强行挑事、寻衅,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苏婉离开后,青城也跟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放在唇间,张嘴咬了下细白的指尖,勾起戏谑的浅笑:“郡主,把人赶跑了,谁来上药?” 陌鸢转头,蹙眉看向砚憬琛,怎么是她把人赶跑的?讹人吗? “嘁,明明是你伤了人家姑娘的心,还赖我?” “小没良心的,那是因为谁?”砚憬琛用力咬了口陌鸢的指尖,又用舌尖舔了一下圆润的指肚。 又痒又麻的酥软,让陌鸢忍不住想抽回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行吧,就算是我好了,你坐好,我给你换药。”陌鸢揪着小眉头,往后躲了躲。 这种事,她就没说赢过砚憬琛,索性就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陌鸢解开砚憬琛的衣带,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往日那些亲昵,靡靡若现,陌鸢刷地脸就红了。 在军营的时候,她也帮军医给受伤的将士换过药。 可是,一看到砚憬琛,怎么就…… 砚憬琛乜着陌鸢绯红的小脸,煞有介事地咂了咂舌,唇角微勾,低眸轻笑: “原来郡主,这么禽兽啊,对着我这个受了重伤的人,还能想入非非?” ------------ 第58章 三人同榻 闻言,陌鸢捏在砚憬琛衣襟的指尖,微微一颤。 她抬眸嗔向砚憬琛,却见他眉心微动,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疏冷的漆眸,似拢了月泽,光华流转,浟浟落在她身上。 陌鸢腾地红了脸,真是太讨厌了。 病人就该有个病人样,还非笑得跟个妖孽似的! 陌鸢不争气地别过眼,倏然跑到一边,鼓起软腮,抬起双手在颊边轻轻扇着凉风,平复心底漾起的涟漪。 砚憬琛撩起眼皮,睨向欲盖弥彰的小人儿。 忽然,从喉间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郡主,可是刚才吻燥了?” 又哑又磁的嗓音,故意噙着勾人的调调。 “你别说话!”陌鸢背对着砚憬琛,暗自翻了个白眼。 砚憬琛挑眉笑笑,真就没再说话。 只是,长指拉了拉身前半解的衣带,待衣襟滑至身侧,露出…… 然后,耐心地等陌鸢转身。 过了一会儿,陌鸢按下悸动的心,回眸却见榻上的人。 衣襟全敞,呈着明晃晃的贲张腰腹和皙白紧实的胸膛。 陌鸢蹙了蹙眉尖,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砚憬琛瞟着陌鸢,斜倚在软垫上,又把衣襟往后拉了拉,唇角向上一勾: “虽然受伤了,倒也不是不能伺候郡主,就是不能像之前那般尽心。” 陌鸢:“……” 砚憬琛饶有兴致看着陌鸢,那想骂他又不知道怎么骂的憋闷表情,轻笑出声。 “你不许再说了!”陌鸢瞪向砚憬琛,一张小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陌鸢坐回到砚憬琛身边,目不斜视地将药拿在手里。 砚憬琛勾唇瞧着陌鸢红扑扑的脸蛋,倏尔抬手,抓着陌鸢的胳膊,拽倒在他身前,让她侧头枕在他臂弯。 砚憬琛低下头,轻笑着吻在她的唇上,咬了下软嫩的唇瓣,碾着她的气息,哑声道: “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东西!” 藏在心底的涟漪,伴着面上绯色,似水墨般晕染开来。 陌鸢悄悄垂下眼睫,温软的唇,轻轻地予他回应。 砚憬琛一手撑着陌鸢,一手抬起她的胳膊,让她环住他脖颈。 娇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下,绸缪的吻,越来越炽热。 亦不再拘泥一处,顺着小巧的下巴,游离至光滑的细颈,带起一声软绵绵的轻哼。 长指挑开她腰间的束带,探入其中,指尖刚碰到软滑的嫩肉,却被按住手。 “别……你才刚醒,别乱来。”微凉的指尖,让陌鸢一瞬清醒。 砚憬琛从香软的颈间抬起头,额头抵在她的眉心,漆黑深邃的眸子含着笑意。 呵,小东西还挺知道关心他。 “换药吧。”陌鸢侧过脸,羞赧地推开他,转身系好松散的束带。 砚憬琛指腹捻了捻残留的温软触感,意犹未尽地啧了声。 陌鸢红着脸,在他灼灼的注视,终于给他换完了药。 砚憬琛忽然看向陌鸢的胳膊,开口问道:“今日手臂上药了?” 陌鸢眨了眨眼,才想起走得匆忙,忘记带药水了。 “不按时上药会落疤。”砚憬琛掐了下陌鸢的脸,还真是不让他省心。 “少上一次不会的。”陌鸢弯起唇角,乖巧地嚅声。 *** 苏婉目光幽幽地望着对面窗上勾勒出的身影,忽然对砚锦道:“锦儿,你今天晚上去他们屋里睡,好不好?” “婉姨……”砚锦皱了下小眉头,刚想劝苏婉这样不好。 却被苏婉打断:“算婉姨求你,好吗?锦儿。” 想到砚憬琛维护陌鸢的神色,想到他对她说的话,妒意便在她心里飞涨。 这间只属于她、砚憬琛和砚锦三人的小院,因陌鸢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她原以为自己是呆在砚憬琛身边最久的女子,原以为自己是同他说过最多话的女子,原以为他待她是不同。 毕竟当年是他救下的她。 可就因为陌鸢的出现,捻灭了她所有的原以为…… 她不能想象砚憬琛和陌鸢,在她的小院单独同榻而眠的样子。 砚锦看着神色哀伤的苏婉。 在他印象中,婉姨总是神色淡淡,也只有见到憬琛哥哥时,才会流露一些浅柔的笑意。 而且这是婉姨第一次开口求他,他还真不忍拒绝。 “好,我这就过去,婉姨。”砚锦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人的事,果然复杂。 苏婉把砚锦送到砚憬琛门口,便听到砚憬琛问陌鸢。 “这几日都做什么了?” 那听似随意的问话,却蕴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润。 苏婉闭了闭眼,让砚锦敲了门。 “憬琛哥哥,是我,我今天晚上可以在这睡吗?” 透过门扉,苏婉瞧见靠坐着的砚憬琛皱了眉,而他身边的陌鸢却笑着对砚锦招了招手:“好啊,锦儿,你过来吧。” 砚锦瞧出砚憬琛的不悦,但答应了苏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陌鸢往榻内退了退,在她和砚憬琛中间,留出砚锦的地方。 嫣然笑语:“锦儿,你躺这儿。” “谢谢鸢姐姐。”砚锦都不敢抬头看砚憬琛阴沉的脸。 “苏婉让……”砚憬琛话还没说完,就被陌鸢捂住了嘴,不让他再往下问。 锦儿那般聪敏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定有人让他这样。 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小孩子呢。 但苏婉竟然能让锦儿听她的话,倒也是厉害。 砚锦和苏婉之间好像有种不同寻常的亲近。 “快过来吧,锦儿。”陌鸢笑着拍了拍留好的地方。 砚锦躺在砚憬琛和陌鸢中间,一点困意都没有。 只因为他两边的人,都面朝对方侧躺着,交织的视线恰好落在他身上。 他平躺也不是,侧躺更不敢,就怕一个转身撞上砚憬琛的黑脸。 砚锦强迫自己闭上眼,暗示自己赶紧睡着就好了。 哎,这觉也不是非睡不可……主要是太难熬…… *** 月沉如水,清辉如皎,追着一道清丽的身影。 “你干什么去?”青云披了件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向正欲翻身上马的青城。 “相爷的伤不能颠簸,估计还得在这儿再呆几日,我回去给郡主取治手伤的药,今日忘记带了。”青城利落地跃上马背,淡声道。 “你等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青云说着也去牵马。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青城颦眉拒绝。 “你见过哪个女子,大晚上一个人走夜路的?在这儿等我!” 青城听着青云的话,细眉微蹙,她也没把自己当女的啊? ------------ 第59章 两小有猜 初升的太阳为远处山川染上一层淡淡金色,清晨的鸟鸣唤醒沉睡的人们。 砚锦才刚睁开眼睛,便撞上一道阴沉沉的视线,立刻清醒得如被人浇了一头冷水。 小小的身子躲闪了一下,朝陌鸢身边靠了靠:“憬琛哥哥。” 砚憬琛转了转指间墨玉扳指,沉眉瞥着他,冷声问:“嗯,今晚还过来吗?” “不过来了。”砚锦小声嗫嚅,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谁说什么,怎么说,也不过来了。 “那回去吧。”砚憬琛朝门瞟了一眼。 砚锦钻出被窝,披上衣服,快速跑回苏婉的屋。 吃过早饭后,砚锦同苏婉说了一声,便带着青霄出去了。 *** 乡间小路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泣声:“你们还给我,那是娘亲新给宝儿做的荷包……” 几个同村的小男孩仗着个子比小女孩高,扬着抢到手的荷包逗她:“笨蛋崔宝儿,够不着,拿不到……” 崔宝儿追着、跳着,想要抢回她的荷包,结果脚下一滑,摔在雪地上,清秀的小脸蛋沾着眼泪鼻涕,还有跌倒时沾的雪。 头上可爱的双髻也乱掉了,干净的棉衣也染上了污渍。 嘴一撇,坐在地上伤心地哭。 “崔宝儿是爱哭鬼,是大笨蛋,抢不到……”小男孩们瞧着崔宝儿的狼狈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捉弄她很有意思吗?” 砚锦背着手,站在崔宝儿身后,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沉眸望着那几个小男孩。 小男孩们乍一看见砚锦,都愣了一下。 一身雪色狐裘,如新绛之雪,泛着淡淡光泽,衬得那双眼睛,分外黑亮。 明明和他们一般高,但被他盯着,总感觉心里毛毛的。尤其是小男孩们瞧见砚锦身后还站着一个刀疤脸壮汉,心中更是害怕。 “把东西给我。”砚锦朝拿着荷包的小男孩,伸了伸手。 小男孩下意识地就交了荷包,然后领着其他人扭头就跑。 崔宝儿止住哭,红着眼睛,惊讶地瞧着砚锦:“你不是哑巴呀?” 她是半年前遇到砚锦的,那次她见他一个人静静坐着,怕他没意思,便跑过去陪他说话。 她说了好多话,讲了她家里的人,讲了村子里的人,把她能讲的人都讲完了,砚锦也没说一句话。 害得她以为他是哑巴! 砚锦睥着她,没说话。 崔宝儿抽着红红的鼻子,怯生生道:“谢谢你帮我抢回荷包。” 然后,朝砚锦伸手想拿回荷包,却见砚锦直接将荷包揣进了袖子里。 “你?那是我的!”崔宝儿哽咽着,又要哭。 “不准哭。” 砚锦声音不大,却吓得崔宝儿止住了哭声,眨巴着大眼睛,就是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这个荷包现在是我的了。”砚锦扬着下巴,通知崔宝儿。 “那明明是我的!”崔宝儿扁着小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若是没有我,你能从他们身上抢回这个荷包吗?”砚锦问。 “不能。”崔宝儿诚实地摇摇头。 “所以,是我抢回来的,当然就是我的了。”砚锦勾起一丝浅笑,说得理直气壮。 崔宝儿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有道理。 砚锦瞧着崔宝儿认真思考的样子,忽然扬了扬一侧嘴角:“给你。” 崔宝儿伸手接过砚锦递过来的雪帕,呆呆地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擦脸,跟个花猫似的。”砚锦嫌弃地瞥了崔宝儿一眼。 崔宝儿“哦”了一声,胡乱擦了一把脸:“好了,还给你吧。” “你留着吧。”砚锦迈着小步子,转身往前走。 崔宝儿看了看帕子,这个帕子被她弄脏了。所以,他不要了? 可是,这帕子一看就很贵呦。说不要就不要了? 崔宝儿追在砚锦身后,瞧见他正在看远处几个小孩堆雪人。 于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你也想堆雪人吗?” “不想,冻手。”砚锦皱了皱小眉头。 崔宝儿低头看着砚锦白皙漂亮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圆乎乎的手。 他好像真的和她村里的男孩子都不一样。 砚锦俯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随意画着。 “你在写什么?”崔宝儿好奇地盯着雪地瞧,她还没到村里上学堂的年纪,所以不识字。 “你的名字。”砚锦用树枝点了点地面。 崔宝儿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叫什么?” “砚锦,看好了这么写的。”砚锦拿着树枝,在雪地上又写了两个字。 崔宝儿也不认识,但是觉得他写得好看又好玩。 于是,也捡了根树枝,跟着他写。 “下笔不对,是竖横竖横横竖。”砚锦看着照葫芦画瓢的崔宝儿。 走到她旁边,和她握着同一根树枝,教她写。 “你自己写一遍。” 说也奇怪,一向学什么都笨笨慢慢的崔宝儿,竟然一下就学会写了。 崔宝儿开心地对砚锦笑:“我写对了吗?” 砚锦点点头,板着小脸,黑亮亮的眸子盯着崔宝儿:“记住这两个字。” 崔宝儿乖巧地点点小脑袋,点着地上的字又念了一遍:“砚锦,嗯,我记住了。” 砚锦勾了勾小嘴,眉眼间溢出一抹笑。 寒风吹过,卷起轻浮在地上的雪,扫过地上的字。 叶锦…… 二字渐渐被风雪掩盖。 *** 陌鸢刚从盥室出来,便看到青城和青云骑马进了院子。 “青城,你们去哪了?” “回府里取药了。”青城翻身下马,笑着对陌鸢,扬了扬手中的药。 “所以,你赶了一晚上的路,就是为了帮我取药?”陌鸢盯着青城的脸。 那张莹白的脸,因一夜风雪,冻得红彤彤的。 陌鸢双手合十,搓了搓。 然后,抬起温热的掌心,轻轻捂在青城冰凉的脸上,温软的声音藏着一丝哭腔:“青城你真好。” “不许哭。”青城笑着,抱了抱软乎乎的人儿。 青云看着莞尔浅笑的青城,皱了皱眉。 他陪她走了一大晚上,也没见她给他一个笑脸。 这时,青霄和砚锦也回来了。 青霄走到满面愁容的青云身边,勾着他的肩膀, 凉凉欠欠:“要不我抱抱你?” “滚!” 青云把缰绳甩给青霄,独自进了屋。 ------------ 第60章 降他为臣 陌鸢拿着青城连夜帮她取来的药,缓缓进了屋。 砚憬琛看着泪盈于睫的陌鸢,皱了皱眉,问:“被谁欺负了?” 陌鸢低头摇了摇小脑袋,萦萦未啜的泪,在听到他的话的瞬间陡然滑落。 疏冷的眉眼,蕴着焦急的忧色,削薄的唇抿成一线,朝她探手: “过来。” 陌鸢握着手中药,坐在砚憬琛对面,默默流泪。 “哭什么?说话!” 砚憬琛把陌鸢扯进怀里,锁眉拭去灼人的泪滴。 “你看这是青城连夜回府帮我取的药。”陌鸢哽咽着,把药举到砚憬琛面前。 长长的睫羽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惹人怜爱。 “嗯,然后呢?” 砚憬琛瞧陌鸢越哭越凶,眉头皱得更紧了。 “砚憬琛,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陌鸢弯唇看向他,水洗一般的眸子,风致楚楚。 莹润的泪滴在梨涡里打着转儿。 她再也不是,数月前只身入上京,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那个她了。 现在的她,有青城、青霄、千歌、凤梧关心她,有默默注视却不打扰的淮之哥哥,有大哥在上京陪她。 她还有他…… 他会对她说很多邪气的话,他会故意逗弄她。 却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傻瓜!” 砚憬琛望着含泪带笑的陌鸢,叹了口气。 置于她腰间的手,微微发紧,勾起她的下颌,轻轻吻上她的眼睫,一点一点地啄吸泠泠泪珠,视若珍宝般温柔缱绻。 他的小郡主最是柔软,只要别人对她好,哪怕一丁点,她都会记得的,会感激。 而他没有那么多感情,他只在意她。 她的泪浸染他的唇,吞吸啄吮,辗转流连,压在她唇上。 砚憬琛声线低哑幽长地唤了声: “泱泱……” 混着湿意的吻,缠绵噬骨,携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砚憬琛抱起陌鸢,让她坐在他腿上,唇齿微张,鼻尖相磨。 啄着她嫣然的唇,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薄唇轻轻蹭着,反复不停。 “嗯……砚憬琛……”一声软绵无力的轻吟,溢出口,纤弱的肩膀微微发颤。 就在陌鸢无力招架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惊醒了屋内的弄玉偷香。 迷离的杏目泛起慌乱,抵在砚憬琛肩头的柔夷推了推他。 “有人来了。”温软的声音,还残着怜爱后的旖音。 砚憬琛纹丝未动地箍着她,勾了勾唇角: “那我让她走?” “应该是苏婉来给你看伤,你配合点,快点把伤养好。”陌鸢嗔了他一眼,软着口气,哄着他。 砚憬琛“哼”了一声,才放开陌鸢。 陌鸢跑到桌边,特意离砚憬琛远一点坐着,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不为别的,就冲锦儿,她也不想刺激苏婉。 苏婉进来时,瞧见坐在桌边的陌鸢,视线下移落在陌鸢微微红肿的唇瓣上,拎着药箱的指尖,不由扣紧,眸底染上难以消解的妒意。 苏婉一言不发地给砚憬琛把了脉,配好了药,刚要替他换上,却听砚憬琛道: “把药放这,你出去。” “砚相?”苏婉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幽幽望着砚憬琛,试图再说些什么。 “出去。”砚憬琛敛眸,冷厉的声调不容质疑。 清冷的眸色比寒夜还萧肃,比冬月更淸寂。 苏婉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经过陌鸢身边时,重重甩了下袖子。 陌鸢扬了扬眉,有些无奈地歪头对砚憬琛吐了吐舌头。 她尽力了。 “郡主还不过来换药?”砚憬琛挑眉,眼底眸光流转,朝她勾了勾手指。 陌鸢拿着书,乖巧地走到砚憬琛身边给他换了药。 砚憬琛亦又检查了一下陌鸢的手臂,见没什么异样,给她也涂了青城取回来的药水。 “你四天没去上朝,会不会有事?”砚憬琛拥着她,让她背靠在他怀里。 下颌蹭了蹭陌鸢细软的发,淡然道:“能有什么事?” “三大氏族会不会找事?”陌鸢转过脸,蹙眉望着他。 “除非他们活腻歪了,自己找死!” 清清凉凉的语调,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过,倒是无需砚憬琛动手,就有人在朝堂上替他说了该说的话。 *** 銮殿内,晋帝状态越来越差,浑浊的眼睛,越发无精打采。 卢晃趁机义正言辞地对众人道:“砚相,也太目中无人了,未奏请圣上,就敢四日未上朝。” 张庚在旁边帮腔道:“是啊,太过跋扈了。” 连敬荛看了看两人,故作担忧地开口:“莫非砚相遭遇不测,我听说这几砚相也未在相府,会不会是被人暗杀了……” 陌漓冷眼瞧着装腔作势的几人,最终将视线落在连敬荛身上,阴冷的声音,透着杀人的麻意: “连大人这是在咒谁?你都没死,谁能死你前面?” “你……你说什么?”连敬荛老眼一瞪,讶然地看向陌漓。 他自认为从未得罪过苍漓王府,是以不明白陌漓对他哪来的那么大敌意? 向来不参与朝堂争斗、嘴斗的苍漓世子,竟然会对连敬荛直接呛声,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还窃窃私语的朝堂,一时间静得鸦雀无声。 *** 金灿灿的阳光从东窗进来,照在榻上相拥看书的两人身上。 晕成金粉色的光圈,盈盈绕绕,曼妙唯美。 “等一下,我没看完。”陌鸢靠在砚憬琛怀里,抬手按住他要翻书的指。 砚憬琛曲起一条长腿,侧身拥着陌鸢,手臂撑在她双肩两侧,为她举着书。 微微侧首,垂眼睥着身前的小人儿。 “好了,翻吧,下一页。”陌鸢弯起唇角,惬意地指挥着。 砚憬琛扯了扯嘴角,小东西现在使唤他,倒是使唤得挺坦然。 正午的阳光,温温暖暖,却又带着一丝倦意。 陌鸢看着砚憬琛所举之书,目光渐渐发滞。 “我困了。”陌鸢歪头对砚憬琛软声道。 “嗯,睡吧。”砚憬琛合上书,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陌鸢侧脸贴着他带着凉意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很快便睡着了。 砚憬琛俯首睥着陌鸢翕动的长睫,探指其下,自睫羽下划过。 绵绵软软,眸色微动。 他发现这几日陌鸢都没叫他“砚相”,而是叫他“砚憬琛”。 长臂横在曲起的腿上,侧头撑着额角,目光灼灼。 看来小东西已然不怕他了,还自行降他为臣,使唤着他。 他探身凑近陌鸢耳侧,薄唇勾起,化作一抹宠溺的笑,贴耳低语: “作汝之臣,奉汝为神。 年年如是,岁岁长宁。” —————— 题外话:作汝之臣,奉汝为神。年年如是,岁岁长宁。——写到这儿,愿我的小书友们,都能遇到属于你的砚憬琛。 ------------ 第61章 予他烟火 晨光熹微,薄雾笼罩大地,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了莹白的霜花,煞是好看。 “青城回去之后,我还能每天都见到你吗?”陌鸢捧起清水,打在面上。 “能呀。”青城拿着棉巾等在旁边。 “那……你不用管西苑皇上送给砚憬琛的那些女子了吗?” 听到陌鸢的话,青城抿唇一笑,拿着棉巾轻轻为她净去脸上的水珠: “相爷这次离京前,就遣散了西苑的那些女人。” “啊?那他不怕皇上怪罪吗?”陌鸢强压下意欲翘起的唇角。 “皇上没那胆儿。”青城眸子一冷,不屑道。 青城拾起陌鸢颊边的鬓发,掖至她耳后,温声问:“郡主,今日想梳什么发式?” 陌鸢想了想,清亮亮的眼睛,划过一抹慧黠:“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陌鸢拉着青城跑回屋。 陌鸢笑吟吟地跑到砚憬琛面前,握着玉石流苏簪的手藏在身后。 砚憬琛正低头系着腰间玉带,一身月白窄袖蟒纹锦衣,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长身玉立,丰神挺秀。 瞧见陌鸢过来,砚憬琛曲起指背敲在她额头: “傻笑什么?” 陌鸢上前一步,抱住砚憬琛的劲腰,靠在他胸口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然后,仰着小脸看向他,白嫩的脸颊漾着娇俏的梨涡,问他: “你帮我绾发,好不好?” 今日便要回相府了,回去之后,他就会去上朝。 又会回到她醒来,他早就不在了的时光。 所以,她想趁现在让砚憬琛再帮她绾一次发。 砚憬琛低头,睥着笑得软甜的陌鸢,刮了下她的鼻梁,揶揄道: “郡主,这点出息啊!就这点事儿,还用得着使个美人计?” 陌鸢眨眨眼,不用吗? 屋里没有镜子,砚憬琛只能让陌鸢背对着自己站在他身前,她的发尖刚好到他下颌。 “转过去。”砚憬琛提溜着陌鸢的肩膀,转了个圈儿。 “想梳什么样的?”砚憬琛以指为梳,捋顺一头如瀑青丝。 “还是倭坠髻吧。”他第一次给她绾的就是倭坠髻。 “上次不就是这个,也不换换样?那簪子也是,买那么多,也不知道换着戴。” 砚憬琛嘴上念着,陌鸢樱唇笑着。 徐徐的日光,追着冷玉般的长指,随着他的指尖翕动,幻成一个倭坠髻。 青丝低垂在耳侧,宛如玉兰花开,清丽无双。 “好了,转过来。” 陌鸢听话的转过身,砚憬琛上下瞧了瞧,还行,没梳偏。 髻上的流苏玉簪随着陌鸢的转身,摇摇曳曳,在发间划了一道优美的弧,迎着光影,熠熠生辉。 “可惜没镜子,我看不到。”陌鸢有点遗憾地在屋子里瞧了瞧。 忽然,仰头看向砚憬琛的眼睛,耀石般的瞳仁,清晰地映她。 陌鸢倚在他胸膛,凑近他的眼睛,如愿地看到了他眸子里的自己,遂弯起唇角,甜甜地笑了。 砚憬琛眸色微动,低头在如糖似蜜的软唇上,轻啄了一下:“走吧。” 院子里早已停了两驾马车,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坐上其中一驾马车。 苏婉和砚锦坐上另一驾。 这才是第五日,砚憬琛的伤口还没好,回上京后又不好找大夫给他瞧,怕别人知道他受伤了。 于是,陌鸢就说带苏婉一起回去,砚锦很高兴,苏婉更高兴。 陌鸢推开车窗,群山环抱,雪雾缭绕,宛如仙境,壮丽如画。 来时,路匆匆,无心观之。 归时,车漫漫,寻心赏意。 经过一处村庄时,陌鸢瞧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站在路边雪地上,一笔一画地在认真写着字。 圆乎乎的小手握着树枝,可爱的小脸上漾着澄澈的笑,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离得有点远,陌鸢只能看到小女孩翕合的小嘴,听不清她的话。 陌鸢瞧见有村民在挂红灯笼,才想起再过半月就是新年了。 “等你好了,咱们去采买年货吧?”陌鸢手扶着窗框,亮着眼睛转头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眉心微凝,不太知道陌鸢说的年货是什么。 任何节气节日于他和砚锦都是一样,并无区别,也从来没准备过。 “买什么?”砚憬琛问。 “买灯笼、窗花、春联、坚果啊……”陌鸢如数家珍地说着。 在洛川时,一到新年都是她亲手为府中置办这些东西。 红彤彤,热闹闹,喜洋洋,才像新年嘛。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漆色的眸子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他有点期待过节了。 砚憬琛抬手搭在陌鸢腰间,往回一带,揽入他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 来时漫长的路,在回时,意外地快。 入了上京,经过十里街时,陌鸢他们后面那驾马车忽然停了。 苏婉说饿了,要下车买点吃的,青霄便停了马车,等她。 苏婉在一个人很多的小摊,买了几张肉饼。 然后,又拿了两张,敲了敲陌鸢他们的车窗,扬声道:“相爷,吃点肉饼吧!” “不用!”窗都未开,砚憬琛冷声道。 原以为这是一个小插曲,结果第二日,凤梧来时,陌鸢才知道,并非那么简单。 *** “凤梧,你怎么来了?”陌鸢笑着去牵凤梧的手。 “来看看我们小郡主,有没有被人欺负啊?”凤梧顾盼生辉的眉眼,风姿楚楚地看向陌鸢。 “谁会欺负我啊?”陌鸢懵怔地眨眨眼。 凤梧脱下棉氅,拉着陌鸢坐下,问她:“砚相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你怎么知道?” 凤梧抬起细白的柔夷,点点陌鸢眉心,叹了口气:“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她故意在人多的街上买东西,然后又坐上相府的马车,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她是砚相带回来的嘛。” “哦,这么回事啊,但是,是我让砚憬琛带她回来的呀。”陌鸢歪头,如实道。 凤梧看着陌鸢的表情,听着她对砚憬琛的称呼。 忽然,嫣红的唇瓣勾起,如丝的媚眼,瞟向陌鸢,魅惑一笑: “看来郡主和相爷相处的不错啊,我教的东西都用上了?” 盈盈绕绕的语调,问得人脸红心跳。 ------------ 第62章 名师出徒 陌鸢悄悄垂下眼睫,小脸泛起红晕。 哎,凤梧这问的也太直白了…… 凤梧望着陌鸢绯红的芙蓉面,单手支着下巴,了然地笑了。 又忍不住继续逗她:“郡主,可还有想进一步学的?尽管问,定当倾囊相授。” 陌鸢嗔了凤梧一眼,拍了下她的手背: “再说,就不同你玩了。” 凤梧眼波流转,笑得风情万种。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和楚庭川怎么样了?”陌鸢凑近凤梧,好奇地问。 “自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灿如春华的凤目,扬着轻狂又娇媚的笑。 看得人心痒痒的。 陌鸢也跟着笑了,她想起砚憬琛说的话——“那傻大个儿,屁颠屁颠地追在羽凤梧身后”。 倏尔一笑,她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郡主,林姑娘来了。”凤梧和陌鸢说笑间,青城带着林千歌进来了。 “陌鸢,这两天你去哪了?”林千歌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了进来。 “千歌,你先别管我去哪了,你看这是谁?”陌鸢兴奋地把凤梧介绍林千歌。 凤梧站起身,打量了林千歌一眼,轻点臻首,朱唇微弯。 林千歌怔怔地看着凤梧,皱了皱眉,这女子怎么长得妖妖娆娆的,特别像书里说的狐狸精。 她拽了拽陌鸢袖子,贴在她耳边,小声问:“这是谁呀?” “这是凤梧啊,你来,千歌。”陌鸢笑着把林千歌拉到凤梧面前。 “凤梧,这是千歌,镇远将军的女儿。” 陌鸢站在她俩中间笑盈盈地介绍。 “林姑娘,好。” 凤梧一开口,林千歌不由打了个颤栗,娇滴滴的声音,酥人筋骨。 “额,叫我千歌就好。”林千歌往陌鸢身边靠了靠。 “千歌,你要不要把你的事说给凤梧听听?凤梧可厉害呢。”陌鸢一手拉着林千歌,一手挽着凤梧。 林千歌有些扭捏道:“那你替我说吧。” 于是,陌鸢就把林千歌喜欢陆淮之,和她给林千歌出的主意都告诉了凤梧。 凤梧听完,掩唇笑了笑。 一个什么也不懂,一个懂点也有限,两人凑一起,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也还行吧。 凤梧看着林千歌,缓声开口:“我倒是觉得千歌,现在应先改改穿着,要不要试试穿些襦裙?” 林千歌长得不差,可总是劲装胡服,英气是英气,但太过英气了。 “我不喜欢穿裙子。”林千歌小声嘟囔了句。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千歌有点怕看凤梧的眼睛。 凤梧勾了勾唇角,轻飘飘地问: “裙子也不穿,女子装束也不扮。林姑娘是打算用武力征服陆府台,还是打算同陆府台做兄弟?” “噗嗤”,陌鸢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林千歌尴尬地看着凤梧,难得红了脸,真有一种被先生训诫的感觉。 “千歌,要不我和凤梧陪你去买衣裳啊?”陌鸢笑着提议。 “那好吧。”林千歌抬眼看看凤梧。 “这还差不多。”凤梧满意地点点头。 *** 三人去了十里街,刚下马车,迎面却遇见了楚庭川。 陌鸢拉着林千歌的手,非常有眼力价地往后退了退,留给凤梧和楚庭川单独说话的机会。 “怎么了?”林千歌不解地问。 “千歌,你学习的机会来了,好好看着吧。”陌鸢抬起食指竖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动作,慧黠地冲林千歌眨眨眼。 楚庭川乍看见凤梧,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咧嘴一笑,快步走到凤梧面前:“凤梧,我正想去找你呢。” “庭川哥哥,找我何事?”凤梧柔声问着。 “我想告诉你,西北有战事,明日我得离开上京,前去支援。” 楚庭川话还没说完,凤梧眼睛就红了,转瞬漫上莹莹泪珠。 “凤梧……”楚庭川神色一僵,心疼地看向凤梧,刚要伸手帮她拭泪,凤梧却转过头。 林千歌下巴搭在陌鸢肩上,蹙眉问:“凤梧怎么说哭就哭了?” “这叫示弱,让他心里难受。”陌鸢转了转眼睛,给林千歌解释。 陌鸢回忆了一下,除了那件事外。只要她一哭或者软着嗓子同砚憬琛说话,她说什么,砚憬琛都会答应。 但是做那件事的时候,她越哭,他就越来劲儿! “你脸红什么?”林千歌瞧了瞧陌鸢的脸,好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你快看凤梧。”陌鸢羞窘地摆摆手,悄悄指了指凤梧,避过林千歌的问题。 凤梧对着她俩,不着痕迹地璀然一笑。 然后,转头幽幽望着楚庭川,眼中瞬间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在娇艳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泪痕。 楚庭川立时慌了手脚,俊朗的面上更加心疼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林千歌问陌鸢。 “凤梧的意思是,哭也要哭得好看。” 林千歌恍然,竟有些佩服陌鸢懂得挺多。 这学过一遍的,果然是不一样啊! “庭川哥哥,又要丢下凤梧了吗?”凤梧语气凄婉地问。 楚庭川急得脸都憋红了,看了看自己粗粝的指腹,转而用指背轻轻地帮凤梧擦眼泪,夹着嗓子哄道:“凤梧,你别哭,我怎么会丢下你呢。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 说着,楚庭川把凤梧拉到一边,拥在怀里轻声安慰。 林千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庭川。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骁勇善战、杀敌如麻、飒沓流星的西北将军楚庭川吗??? “学到了吧,千歌?”陌鸢抿唇偷笑地瞟着凤梧和楚庭川,碰了碰林千歌胳膊。 “这是大学问啊!”林千歌颇为感慨。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自陌鸢身后伸了过来,覆在她眼上,遮挡了她偷瞄的视线。 “谁?”陌鸢吓了一跳,紧张地去掰那只手。 结果直接被覆在眼睛上的手,稍稍用力往后一带,便被人勾住了腰,清幽的竹叶香气将她包裹。 “郡主,现在是什么都敢看?看得还挺起劲儿?” 又低又沉的声音,落在陌鸢耳边,微凉的气息洒在她颈侧,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却仍未挪开。 ------------ 第63章 车内氤氲 “我才没什么都看呢。”被人逮个正着,陌鸢有些无力地争辩。 抓着砚憬琛的手,试图让他拿开。 砚憬琛勾着陌鸢的腰,轻轻一转,把她转过来,面朝自己,这才松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陌鸢看着鹤氅下仍是一身朝服的砚憬琛。 “路过。” 砚憬琛睥着陌鸢,抬手把兜帽盖在她头上,遮住令人觊觎的小脸。 就在陌鸢要信了的时候,却看到砚憬琛身后的青霄,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摆手。 “你骗人!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对不对?” 陌鸢抓着砚憬琛的手,俏生生的眉眼,皎皎如月,笑靥如花。 砚憬琛瞥着陌鸢得意的小表情,反握住她的手,扯到身前,贴在她软嫩的耳侧,嘴角悠然一弯,沉声低语: “郡主差不多得了,再得意,怕你晚上受不住……” 莹白的小脸刹那布上绯色,气呼呼地转头就要骂他。 却被林千歌的一声轻咳打断。 他俩是不是当她耳聋眼瞎啊? 陌鸢嗔了砚憬琛一眼,挣开他的手,还不解气,又踩了他一脚。 “千歌,咱们去买衣裳去。”陌鸢直接拉着林千歌进了绣衣坊。 砚憬琛低头看了看鞋面上的半月脚印,又瞧了瞧被他说羞了的小人儿,眉峰微挑,轻据唇角。 挺好,今天晚上有事干了…… 砚憬琛瞥了眼,还在和羽凤梧腻歪的楚庭川,语气凉凉地开口: “楚将军,这光天化日的,还是收敛些为好。” 青霄在砚憬琛身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家相爷,还好意思让别人收敛? 还真是“自己不好过,还得拉个垫背”的! 楚庭川瞪了砚憬琛一眼,转而柔声对凤梧道: “不用理他!” 砚憬琛长眉深锁,问青霄:“是本相最近变随和了?谁都敢给爷甩脸子?” 青霄:“………” 凤梧见想让楚庭川心疼的目的达到了,也没忘是来帮林千歌选衣裳的。 于是,推开楚庭川,轻声道:“庭川哥哥,既然明日就要出征了,那就早些回去准备,我在上京待你凯旋。” 楚庭川放开凤梧,冷硬的眉眼透着柔情:“等我!” 凤梧嫣然一笑,艳若桃李。 砚憬琛瞧着楚庭川那依依不舍的劲儿,不咸不淡地“嘁”了一声。 楚庭川离开后,凤梧缓步走到砚憬琛面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 “相爷,可别忘了,我既然能教会小郡主,自然也能教偏的……” 她羽凤梧的男人,只能她“嘁”! 砚憬琛冷冷睥着羽凤梧,却没再说话。 凤梧扬眉笑了笑,转身进了绣衣坊。 一进去,就看见陌鸢和林千歌歪着脑袋,站在一堆襦裙面前蹙眉纠结。 “那件月白色和翠竹色的,拿去试试。”凤梧看了一眼,直接替她俩做了决定。 林千歌别扭地换上襦裙,手脚僵硬地垂着眼睛,感觉浑身不舒服。 “站好,挺胸抬头。”凤梧莲步轻移,走到林千歌后面。 拍了下她后背:“这不挺好看的吗?回去再把头发放下来,梳个垂髻,以后在陆府台面前就这样打扮。” “千歌,真的很好看。”陌鸢拉起林千歌的双手,笑盈盈地同她一起转圈圈。 翠色裙摆,蹁跹逶迤,似水上新荷,荡起层层涟漪。 “走吧,改日我再教教你说话、走路。” 凤梧抿唇一笑,微微上挑的眼尾,带出三千红尘情系一身的绝色风华。 三人出了绣衣坊,陌鸢便瞧见马车前,负手而立的砚憬琛。 玄衣鹤氅,颜如渥丹,漆色的眸子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幽幽望着她。 冬阳照在如玉的面上,泛起润泽的光,熹微却已夺目。 陌鸢心突突跳了两下,莫名地红了脸,别开眼不看他,转而对凤梧和林千歌道: “凤梧,千歌,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陌鸢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坐不下!” 砚憬琛撩起眼皮,冷眼瞥着羽凤梧和林千歌,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坐得挺宽敞的啊,现在多你一个怎么就坐不下了?”林千歌扬着下巴反问。 砚憬琛皱了皱眉,这货还真有“眼力见”! 这是他家的马车,他还成多余的那个人了? 凤梧轻笑出声,握着林千歌的手:“人家那是不想让咱俩坐!走吧,千歌,咱俩识趣点,自己回去吧。” “凤梧,千歌……” 陌鸢刚要上去解释,就被砚憬琛捂住了嘴,牢牢扣在身前,动弹不得。 “走,回家。”砚憬琛抱起还要挣扎的陌鸢,笑着上了马车。 “你以后不许当着千歌的面,说那些话。”陌鸢板着小脸,警告砚憬琛。 会教坏小女孩的,而且还是那么单纯的女孩子。 “哪些话?难道那些不是实话?” 幽深的漆眸,噙着戏谑灼人的笑。 砚憬琛明知故问地凑近她,清幽的竹叶香,魅惑地洒在她唇上。 陌鸢抬手抵在砚憬琛肩上,却无济于事。 扶在软腰上的大手,猝然上移,握住细白的纤颈,俯身侧首,强势地压在她的唇上。 “唔……”未言出口的话,悉数被他吞噬,开始了他的攻城掠地。 陌鸢在砚憬琛的刻意撩拨下,头脑逐渐发昏,偏偏身后又没有倚靠,只能软在他身上。 薄唇轻啄,描摹浅绘,勾勒出旖旎的水色。 “乖,张嘴!” 他咬了下润嫩的唇瓣,诱哄着,迫她迎合。 温热的舌尖趁机而入,不容她退缩地缠绕。 缱绻难耐的呼吸声,靡靡诱人的水啧声,在寂静的车厢内蔓延。 撩人的唇舌,拿捏着分寸,挪到耳际轻舔慢咬,成功带起一片战栗。 砚憬琛抬眸看着陌鸢,水波潋滟的杏目,唇角一勾,在她情迷之际,不着痕迹地挑开她腰间的束带,吻着她,一点一点褪去她的衣衫。 舌尖在深凹的锁骨中打着转儿,轻轻咬了一口。 隔着小衣,掌心覆上锁骨下的酥软。 指尖若风吹柳尖般轻轻扫抚而过,勾出一声惑人的娇吟清啼。 漆眸满意地看着腿上,面色潮红,意乱情迷的小人儿,碾着红肿的樱唇,喉间闷着轻笑,哑声道: “郡主,小点声叫,外面能听到……” ------------ 第64章 情音靡靡 听到砚憬琛那轻佻撩人的话,陌鸢原本迷离的杏目,有一瞬清醒。 气鼓鼓地瞪着他,还未来得及呛声,就被下一波情潮所吞噬。 作乱的手,更加邪肆地轻抚,揉捏。 “嗯……砚憬琛……”脱口而出的声音,娇媚婉转。 陌鸢慌乱地咬着唇瓣,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纤弱的身子,软绵似水,不住地发颤。 细白的手锤在砚憬琛肩上,无措地摇头,害怕地看着他。 情韵浸染的杏目,水光氤氲。 “乖,别怕。” 砚憬琛说着,手上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寒潭漆眸染上最灼人的热意,欣赏着莹白细软的肌肤,慢慢布上他的齿痕,沾染他的气息。 在陌鸢小脸憋得通红之际,吻上她的唇,将娇吟尽数弱化在他口中,轻啄唇瓣上细碎的齿痕。 车外长街上,人声循循,时远时近,时闹时静。 车内轿厢中,情音靡靡,时急时缓,时娇时粗。 “别……嗯……砚憬琛,你别闹了,好不好?” 波光粼粼的杏眼,怯怯地按住他在她身前, 固定游走的手。 砚憬琛眸色深沉地看着怀中,上身空无一物,凝脂如玉的小人儿,惬意地勾了勾唇角,贴在她耳侧,卷着绵软的耳垂,低低一笑: “我就说郡主受不住的……” 恰在此时,车外传来一道极近的人声,吓得陌鸢缩着身子,蜷在砚憬琛怀里,一动不敢动。 砚憬琛安抚地拍了拍陌鸢软滑的背,双臂环着娇小的人儿。 清峻的面上满是享受,温香软玉,紧贴在怀。 砚憬琛随手拿起陌鸢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却也仅是披着…… 并不耽误微凉的指尖,触碰温软的肌肤。 陌鸢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气恼地张嘴咬在砚憬琛颈侧: “砚憬琛,你太讨厌了!” 颈侧微微一凉,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踩过。 砚憬琛把陌鸢往上一提,低头睥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空置的身前,眉峰一扬,凉凉地问: “郡主,这是没累着?还有力气咬人?” 陌鸢看着衣冠齐整,就连衣襟都未乱的砚憬琛,扁了扁小嘴,哭了出来: “你太欺负人了……” 砚憬琛看着委屈巴巴的小人儿,忽然笑了: “郡主,若是觉得委屈,下次就别光顾着享受,也为本相宽宽衣,解解带。” 这说的是人话? 陌鸢睇着他,哭得更委屈了,砚憬琛却笑着亲了亲陌鸢肩上他刚刚留下的咬痕。 小东西不知,那染了情韵的杏目,一颦一笑,一喜一嗔,皆是醉人的风情。 *** 临近相府时,车外响起陌漓与侍卫的对话:“郡主,回来了吗?” 陌鸢杏眸一惊,用力推开砚憬琛,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先于砚憬琛下了马车。 “大哥,我在这儿。”陌鸢快步走向陌漓。 陌漓看到陌鸢安然无恙,悬着两天的心终于放下。 待陌鸢走近了,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朗目一凛,眸色森冷地看向跟在陌鸢身后的砚憬琛,问: “泱泱,他欺负你了?” 陌鸢看着眼中怒意翻涌的陌漓,下意识地往砚憬琛身前站了站,摇着小脑袋,喏嚅道: “没有,大哥,他……没欺负我。” 砚憬琛低头睥着,微微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的陌鸢,笑意噙在他唇角,点漆墨眸,晕上琉璃般的光彩。 “真的?”陌漓瞧着陌鸢微红的鼻尖,不大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他若是欺负你了,就你告诉大哥,大哥带你走。” 陌漓依旧瞪着砚憬琛,斜飞的剑眉,透着肃杀之气。 砚憬琛眼中的光影随着陌漓的话,逐渐变得阴翳,目光沉鸷地与陌漓对视。 陌鸢刚要靠近陌漓,去跟他解释,就被砚憬琛拉住了胳膊,锁在他身边。 回眸看向砚憬琛,却发现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陌鸢忙对陌漓道:“大哥,他真没欺负我。” 然后,转移话题,问陌漓:“对了,大哥,你怎么来了?” 陌漓看着陌鸢的小动作,心下已然明了,遂缓声开口:“我见你这两日没在相府,担心你,便过来瞧瞧。” 陌鸢弯唇,心中暖暖的,有大哥真好。 “我这两日离京了,未提前告知大哥,让大哥担心了。”陌鸢有些歉疚地道。 “嗯,以后不管去哪,都要知会大哥一声,知道了吗?”陌漓走到陌鸢面前,摸了摸幺妹的头。 “知道了,大哥。”陌鸢乖巧地点点头。 “嗯,那大哥走了。有事随时回苍漓王府,大哥一直在。”陌漓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盯着砚憬琛说的。 “谢谢,大哥。”陌鸢唇边漾着甜甜的笑,目送陌漓远去。 待陌漓走远后,陌鸢转身,扬着下巴,傲气地看着砚憬琛: “刚才我都没同大哥说你欺负我,我若是说了,我大哥一定会揍你的。” 陌鸢比划着,挥了挥小拳头。 砚憬琛勾着陌鸢的细腰,把软乎乎的小人儿,拥在怀里,额头抵上她的眉心,低声笑道: “那你大哥管的挺宽啊,还能管鱼水之欢,闺房之乐?” “你!”陌鸢想骂他,又骂不过他,气得想咬人。 倏尔想起凤梧教的,澄澈乖软的眸子渐渐漫上水汽,双手软软地搭在砚憬琛的劲腰上,咬着唇瓣,一言不发地幽幽望着他。 砚憬琛瞥着陌鸢可怜兮兮的小脸,对上幽怨委屈的眼神,心下一软,用指背温柔地蹭着陌鸢脸颊:“生气了?” “你说你以后不这样了,我就不生气了!”低软的声音带着点娇。 啧啧,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那是白等了……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噙着蛊惑的笑:“嗯,以后确实不能这样了。” 陌鸢弯起眼睛,刚有点小窃喜,就听砚憬琛不急不缓道: “要不试试画册里的花样?” 陌鸢小脸一僵,这和料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 第65章 醉色霏霏 “砚憬琛,你真的是……”陌鸢檀口微张,偏偏那些难听的话,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气得她抓过砚憬琛的手腕,用力咬了一口。 砚憬琛看着手腕上一圈清晰的小牙印,揽过陌鸢的腰,俯身低语: “郡主若是解气了,就该换本相咬了。” 陌鸢倏然睁大眼睛,鼓起软腮,脱口而出: “你刚才在车上咬得还不够?还咬我?” 适才穿衣裳的时候,她自己都不好意看自己,靡靡吻痕、裸裸咬痕,昭然若是,遍布胸前和肩窝。 砚憬琛瞧着气呼呼的小人儿,剑眉一挑,朗笑出声。 掐着陌鸢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贴在她耳侧,咬咬她的耳肉,喉间闷着轻笑: “郡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灼人的气息洒在耳边,痒痒的。 陌鸢缩了缩脖子,往旁边躲,却看到: 青城暧昧地朝她,咧嘴笑; 青霄佯装望天,抿嘴笑; 唯有青云,一脸的波澜不惊。 陌鸢遽然意识到砚憬琛话里的意思。 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完了,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砚憬琛在车里做过什么了…… 啊!!! 陌鸢双足离地,被砚憬琛抱着,羞恼地环着砚憬琛的脖颈,捶了他肩膀一下。 然后,像只小地鼠一样,把头深深埋在砚憬琛颈间,闭着眼睛,掩耳盗铃地不敢看人。 红扑扑的小脸,如雨后桃花,娇艳欲滴,灼灼其华。 砚憬琛侧头,笑着亲了亲陌鸢滚烫的脸颊,抱着悬在他身上的小人儿,进了府,往竹苑走。 “相爷。”苏婉拎着药箱等在竹苑门前,愤恨又不齿地窥着被砚憬琛抱在怀里的陌鸢。 听到苏婉的声音,陌鸢从砚憬琛颈间抬起头,羞赧地看着他,小声道: “放我下来吧。” 砚憬琛神色淡漠地瞟了苏婉一眼,而后安抚地拍了拍陌鸢的背,却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陌鸢只好又重新伏进砚憬琛的颈窝,乖软地任他抱着走,鼻间是他身上清幽的竹叶香。 苏婉跟在他俩身后,寒风拂过,吹来二人身上同样的竹叶香。 进了屋,砚憬琛把陌鸢放在屏风后面,他则坐到书案后,一言不发地让苏婉诊脉,配药。 苏婉想找些话同砚憬琛讲,却瞧见惯是疏冷凉薄的漆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屏风后面。 而屏风后是女子更衣换衫的娇美倩影…… “啪嗒。” 苏婉手一抖,药瓶碎落在地。 苏婉小心翼翼地看向砚憬琛,眼尾慢慢染上湿意,柔声对砚憬琛道:“相爷,对不起。” 陌鸢依旧站在屏风后面,只是探出一颗小脑袋去瞧。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砚锦也保不住你!” 砚憬琛冷睥着了苏婉,转着指尖黑玉扳指,玉石之光,冷冽摄人。 苏婉瞳孔猛然一震,慌乱地跪了下去,膝盖压在碎裂的片砾上,隐隐发抖。 “出去!”砚憬琛居高临下地睥着她,眼神寒凉彻骨。 苏婉颤巍巍地站起身,紧紧咬着唇瓣,拖着流血的腿,艰难地往外走。 那冰冷的话,像是一把刀,扎在她心尖。 是了,这才是大邺丞相砚憬琛,凉薄无情,淡漠生死,阴鸷冷酷。 却唯有对那个人时,才会判若两人。 苏婉跨出房门时,转头望了眼陌鸢。 他终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陌鸢下巴倚在屏风侧沿,眨巴着清凌凌的眼睛,望着砚憬琛,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砚憬琛拿着药,走到陌鸢面前,单手勾着她的腰,抱坐在榻边。 “你伤好之后,苏婉若是想留下,就让她继续留在相府吧。” 陌鸢枕在砚憬琛颈窝,指尖捻着他的衣襟。 砚憬琛掐着陌鸢的腰,将人转了一圈,面朝自己坐着,漆黑的眸子,渐渐镀上阴翳,冷着脸,嘲讽道: “想不到郡主,这么有容人之量?” 小东西不吃醋也就罢了,还敢劝他把人继续留着! 陌鸢攀着砚憬琛肩头,长长的睫羽如蝴蝶翕息,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睛,软声道: “苏婉她已经放下了。” 刚才苏婉看她的那一眼。 少了恨意、少了妒意、少了厌恶,有的只是歆羡而已。 陌鸢瞧出砚憬琛在生气,甜笑着支起两根食指,撑在砚憬琛嘴角两侧,微微上挑,为他摆出一个并不自然的微笑。 乖软的声音,更柔了: “最重要的是锦儿喜欢她,年少时所需的陪伴与关爱,往往只有特定的人能给。所以,若是她想留下,便让她留下吧,嗯?” 砚憬琛沉眉仔细地看着陌鸢,澄澈的眼眸,犹如山巅之雪,却又暖似夏阳。 明知砚锦和苏婉的关系并非寻常,亦不多问,只是用她的方式,小心去呵护,尽量顾全每一个人。 “好不好?”见砚憬琛不说话,陌鸢扯着他的嘴角,又问了一遍。 砚憬琛捉住她乱动的指尖,含在口中,勾舌舔舐: “如泱泱所愿!” 说不上来是因为指尖的麻意,还是因那声缱绻柔长的“泱泱”。 陌鸢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燥了燥, 白嫩雪腮透着醉人的浅绯色。 他拥着她,埋首在她的颈侧,鼻尖轻触温软的肌肤,嗅着同他一样却有不一样的竹叶香气。 清中带甘,幽中蕴暖。 窗外,暮色深沉,夕阳如酒,染醉了天边晚霞。 “换药吧。”陌鸢抬头望着砚憬琛,弯了弯唇角,嗡声道。 砚憬琛难得没再逗她,顺从地靠坐在榻上,目光幽幽地盯着手腕上淡了许多的牙印,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换完药,砚憬琛起身系上衣带,弓起指背蹭了蹭陌鸢软嫩的脸颊: “我出去一趟,自己先用膳。” “你……干什么去?”陌鸢第一次过问砚憬琛的行踪。 砚憬琛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 而暮色十分,出门的并非砚憬琛一人。 ------------ 第66章 余韵绵绵 暮色四合,残阳点衬,十里街德颂楼。 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扬声问道:“公子,又来了,今日要点什么?” “虾鱼肚儿羹、红熬鸠子、薤花茄儿、两碗米饭。”陌漓瞧着菜单,逐一说出。 “好勒,公子稍候。”店小二手脚麻利去传菜。 片刻之后,店小二从后厨将做好的菜,盛装妥当,递给陌漓,随口说了句:“恭喜公子喜得麟儿!” 陌漓愣了一下,皱眉盯着店小二。 心思玲珑的店小二瞧着陌漓的神态,便知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我看公子天天来买的都是些大补的菜,就以为是尊夫人刚生产完呢。” 陌漓神色一顿,却未言语,随手付了银子,便出了德颂楼,飞身潜入了连家。 连汐双臂交叠,伏在窗檐上,静静望着沉沉暮霭。 清韵的眸子在看到那抹高大俊逸的身影时,悠然一亮,盈满星辉。 “你来了。”连汐淡笑着站起身,看着陌漓推门而入。 “嗯。”陌漓看了眼早已收拾干净的桌面,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 不大的桌面很快就被丰盛的菜肴摆满,连汐拿出两副碗筷,分别放在她和陌漓面前。 连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忽然问:“对了,你妹妹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陌漓说着,往连汐碗里夹了一大块鸠子肉。 连汐看着陌漓给她夹的肉,含着筷子尖,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回来就好,这样你就能放心了。” 自从上次他给她带了梅子糖、修了凳子之后,起初是隔几日就会带些小食给她。后来就变成天天晚膳的时候,他都会提前买好饭菜再拿过来,同她一起吃。 陌漓瞥着连汐素白的脸颊,原本瘦削的薄腮,已经开始有肉了,衬得剪水双瞳,越发璀璨明亮。 但还是太瘦。 “多吃肉。”陌漓又给连汐舀了一勺虾鱼肚儿羹。 “今天有没有人找你麻烦?”陌漓问。 “没有。可能是连渝还没好,无人想起我,自然就没有麻烦。”连汐轻声说着,眉宇间有点小窃喜。 闻言,陌漓深邃锐利的眸子,渐渐涌上一层算计。 要么就让连渝永远好不了,要么就带连汐离开连家…… “你想离开连家吗?” 连汐猝然抬眸,惊诧地看向神色认真的陌漓。 唇瓣翕动,却不敢应。 她若是离开了连家,要去哪儿? 他若是帮她离开了,会不会惹上麻烦? 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她知道他是个好人,她不想连累他。 陌漓看出连汐眼中的纠结,叹了口气,轻声道: “你只需要想,是否愿意离开连家,其他的不用考虑。想好了,明天告诉我,先吃饭吧。” 连汐望着陌漓棱角分明的侧脸,沉静如墨的眉眼,鼻尖一酸,他总能注意到她的小心翼翼与瞻前顾后。 “谢谢你。”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掉落在剔透的白米上。 陌漓望着默默垂泪的连汐,清淡的眼底瞬间起了波澜,抬手想拭去连汐脸上的泪,却又怕吓到她。 终是,收回了手,转而将锦帕递给她拭泪,缓声开口: “别想那么多,明天我等你的答复。” *** 月朗星稀的夜,清风伴着细雪,静谧而美好。 “郡主,相爷回来了。” 听到青城的话,陌鸢倏然从温暖的被窝钻了出来,眨着清泠泠的眼睛望向门扉。 砚憬琛刚一进屋,就瞧见三千青丝披于身后,抱着被子拥坐榻上的小人儿,笑盈盈地同他说: “你回来了!” 砚憬琛勾唇一笑,将沾染了风雪,带着凉气的鹤氅置在书案上,放得离床榻远远的。 而后,坐在床榻边,眸色温润地望向陌鸢,却没有伸手抱她。 “你干什么去了?”陌鸢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抵挡砚憬琛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 砚憬琛慢悠悠地抬起右手,晃了晃: “描了个印子。” 金丝云纹袖口下的右手手腕处,缠了一圈棉纱。 陌鸢忙挥开身前的被子,凑到砚憬琛跟前,抓着他的手,蹙眉问: “你手怎么了?描什么印子,还能受伤?” “描郡主的牙印。” 陌鸢讶然地抬起头,却对一双墨染般的漆眸。 他笑得云淡风轻,却又晏晏似月,皎皎生辉。 陌鸢小心地解开砚憬琛手腕上的棉纱,皙白的手腕被丹青刺入,清晰地汇成一圈牙印。 一笔一划,描摹地皆是她下午咬的齿痕。 陌鸢颤着指尖,轻轻抚上砚憬琛红肿的手腕,澄软的杏目,渐渐晕上水色,嗔怪道: “你是疯子吗?哪有刺牙印的?” 砚憬琛左手勾住陌鸢的腰,搂着她一起靠在榻上,捏了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贴在她耳侧,低声道: “那下次郡主记得用点力气,留些别的印子,比如,吻痕。” 沉沉磁磁的声线,拖着长音,余韵未了地咬在“吻痕”二字上。 陌鸢小脸微红,嗔了砚憬琛一眼,知道他又在不正经地逗弄自己。 可是,心中某一处却还是忍不住悸动。 世间愿为女子刺青的男子本就不多,更何况他还是那样的身份,又刺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是她的齿痕…… 陌鸢倚在砚憬琛怀里,托起他肿胀的手腕,轻声问: “疼不疼?” 不待砚憬琛回答,便将他的手腕,放在唇边,眉眼弯弯地望着他,清音娇柔: “呼呼,就不疼了。” 砚憬琛回望鼓着软腮吹吹的小人儿,眸色渐沉,勾了勾嘴角,唇边绽开一个惑人的笑: “若是,还疼,郡主打算怎么办?” 陌鸢放下砚憬琛的手腕,缓缓坐起身,双臂撑在他身侧,比他略高一些。 风致楚楚地低头望着他,如瀑青丝垂在胸前,微微荡漾,声音甜软地问: “亲亲,会好吗?” 砚憬琛忽然笑了,抬手点了点自己唇角。 温软的唇瓣便覆了过来,清甜的气息,像醉人的烟雨,丝丝缕缕地将人缠绕。 砚憬琛倏尔抬起左手拢住陌鸢的后脑勺,右手抄过她的臂弯,将小人儿软软地放在自己身上,唇齿相磨,细细地尝,慢慢地绘,甚至都舍不得她用力撑着双臂。 丹青刺腕,唇齿绘情。 刺于皮表,刻入骨髓。 ------------ 第67章 新痕叠旧痕 冬日暖阳,如诗般柔和。晶莹的雪花似星辰坠落,在空中翩翩起舞,熠熠闪烁。 砚憬琛低头睥着怀里弯唇酣睡的陌鸢,长长的睫毛小扇一般,静静垂着。 横起食指放在她的睫羽下触碰,忽然拨了一根,小人儿都浑然不觉。 哎,睡得这么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郡主,醒醒。” 薄唇勾笑,像抱小孩子一样,把陌鸢往上提了提。 陌鸢枕在砚憬琛肩上,闭着眼睛找到他的颈窝。 小脸埋在他颈窝,额头贴着他颈侧,蹭了蹭,嗡声问:“是到了吗?” “嗯,快到了。”砚憬琛微微侧首,下颌与她的额头相贴。 陌鸢缓缓睁开眼睛,柔夷扶在砚憬琛肩头,还不甚清醒地朝外面看了看。 远处清雪覆盖的村落,若隐若现,袅袅升起的炊烟,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犬吠,增添了村庄的恬淡与温馨。 砚憬琛抬手将陌鸢额前坠下的碎发,掖至她耳后。 “棉纱呢?”陌鸢倏然清醒,抓着砚憬琛的手腕,问他。 “带着碍事,扔了。”砚憬琛瞥了眼手腕,不甚在意的样子。 陌鸢蹙起眉尖,有些担心地问:“那也不行呀,要是伤口刮蹭了,怎么办?” “放心,不耽误伺候郡主。” 漆黑的眸子噙着轻佻撩人的笑意,右手在陌鸢软腰上掐了一下,隐隐向上开始游走。 “你!”陌鸢吓得小脸一红,慌乱地按住他不规矩的手。 昨日马车内堆叠在腰间的衣衫,蛇信游走的大手和他埋首在她胸前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 陌鸢羞赧地望着砚憬琛,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央求: “咱们好好说会儿,你别闹,好不好?” “郡主,想说什么?”砚憬琛笑着挑起陌鸢胸前一缕青丝,轻轻地绕在指尖。 陌鸢把头发从砚憬琛手指上解下来,杏目澄软,轻声同他讲: “话本里经常有男子失忆忘记心爱之人或认错人的情节……” 讲到这儿,陌鸢略一停顿,弯起眼睛,俏皮地笑: “若是砚相以后也失忆了,就不用担心这些。到时,砚相只需要看看哪个女子能齐整地对上这个丹青,谁便知心爱之人是谁了。” 陌鸢说着,抬起砚憬琛的手腕,对这那道刺青,娥眉微扬,笑着张了张嘴,露出一圈莹白的小牙。 砚憬琛斜乜着陌鸢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话她: “谁说郡主是本相心爱之人的?” 甜软的笑立时僵在脸上,杏目蕴上迷蒙的水色,拍开砚憬琛的手,从他怀里挣脱。 独自挪到马车的角落,抱着双膝背对他,缩成小小一团。 砚憬琛瞧着蜷成蘑菇一样的小人儿,漆色眸底慢慢漾开笑,低声道: “过来。” “不去,跟你不熟。”陌鸢下巴支在膝盖上,嘟着小嘴。 闻言,砚憬琛轻笑出声,不用看也能想到陌鸢此时气鼓鼓的小模样,弓身走到她背后,抬起双臂环着她。 小脑袋看都不看他,直接挥开伸过来的手,气哼哼道: “去,去,抱你心爱之人去!我又不是你心爱之人!” 砚憬琛笑了笑,一手扶在陌鸢背后,一手跨过她的膝窝,偏执地将扑腾的蘑菇人打横抱起,按在怀里。 砚憬琛睥着低头玩着腰间束带不看他的陌鸢,唇角微勾,眉眼多出几分柔软。 挑起陌鸢下巴,刚想一亲芳泽,就被细白的手挡住,顾盼星眸傲气地看着他,问: “你说,你心爱之人是谁?” 砚憬琛看着陌鸢,张嘴咬了下她的指尖,继而笑道: “做不比说的好,嗯?” 趁陌鸢蹙眉思索之际,将小人儿压在车壁上。 一手轻握她纤细的脖颈,让她躲闪不得。一手探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握,欺身而上。 莹润樱红的唇,如花糖般柔软清甜,让人无法克制地加深力道,炙热急促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陌鸢被砚憬琛吻得心乱如麻,头脑昏沉,来不及亦没机会说话。 只要一张嘴, 他便探入,与她唇舌纠缠,香津弥漫齿间。 细碎却霸道的吻,像是醉人的酒醸,让人飘飘欲仙,浮沉躁动。 握着陌鸢脖颈的手,逐渐下移,悄无声息地解开她腰间的束带,褪去碍眼的衣衫,露出白皙轻颤的雪肩。 对上小人儿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砚憬琛呼吸不由一沉。 日光翕动,忽明忽暗,恰似交织的气息,忽缓忽急。 陌鸢倏然睁眼,楚楚可怜地望着砚憬琛,颤声央求: “嗯……你别咬我……” 砚憬琛自峰间白玉之中,缓缓抬起头,低低一笑,抚慰似的吸吮着陌鸢的唇瓣,哑声道: “乖,别怕,我轻点……” 然而,一波接一波的热意,依旧像无底的深海一般将她吞噬。 陌鸢攀在砚憬琛肩头,可怜兮兮地哭着,让他别闹了。 但也于事无补,反而变本加厉。 …… 车外青城、青霄、青云三人非常默契地停下马车,站得远远地,或者望天儿,或是用脚划拉着地面,故作“忙碌”地耐心等待。 这一等便从正午时分等到了下午过半。 陌鸢伏在砚憬琛肩窝,低低喘息,平复适才激烈的情韵。 砚憬琛唇角勾着笑意,拍了拍陌鸢纤薄的脊背,随手摘下她头上的玉簪,慢条斯理地轻抚她锦缎般顺滑的乌发。 长发散落,衬得陌鸢肌肤更加白皙,也衬得雪肤上的红痕更加妖娆。 昨日未消的旧痕与今日的新痕,叠加交织,靡靡诱人。 陌鸢睁开迷离的眼眸,瞪着砚憬琛,又是那般,他衣着整齐,只有前襟被抓的凌乱了,而她则一丝不挂。 砚憬琛双手覆在陌鸢腰上,玩味地勾了勾唇角,荡漾着痞气,明知故问: “郡主,在气什么?” “砚憬琛,你就是个大坏蛋!特别坏的那种!”陌鸢骂完他,也没感觉心里多解气,扁着嘴,摔摔打打地拿起散在地上的衣裳。 砚憬琛按住陌鸢正欲穿衣的手,咬着她耳朵,低眸轻笑: “本相也从来没说自己是好人啊……” ------------ 第68章 夫君或债主 陌鸢“哼”了一声,正要再骂他两句,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噜”声。 瞬间就少了很多气势,陌鸢泄气地拍开砚憬琛的手,背对着他穿好衣裳。 小声嘟囔道:“说好中午到江鱼馆用午膳,结果都快成晚膳了。大色胚!” 砚憬琛拾起陌鸢的长发,熟稔地为她绾发,别好玉簪。 从后面勾住她的腰,在细软的后颈轻轻一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郡主嘟囔什么呢?尤其是把最后三个字,再说一遍?” 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后颈传至全身,陌鸢缩了缩脖子,软声开口: “我说……我要吃饭!”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温温沉沉的气息吹拂在陌鸢耳侧,低声道: “哦,还以为郡主又在骂本相呢!” 陌鸢转过头,弯着眼睛,对砚憬琛甜甜一笑。 心里却又骂了一遍,大色胚! 砚憬琛挑眉,看着一脸假笑的陌鸢,曲指敲了敲她眉心,抱着她下了马车。 此时,陌鸢才发现原来马车早就到了昆都山后面的村庄。 而青城他们三人却站得离马车远远的,瞧见她俩下车,才走回来。 陌鸢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拽着砚憬琛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不好意思看他们。 砚憬琛瞧着陌鸢的小动作,扯了扯嘴角,把小人儿拉到身前: “郡主不用羞,今日声音不大……” 啊!!! “你不许说话了!” 刚刚退去红潮的小脸,腾地又布上绯红。 砚憬琛勾起清浅的笑,倒也没再逗她,小人儿面皮薄,再逗就该哭了。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往村子里走,进了一家门脸不大,但炊烟袅袅的小馆。 店主夫妇瞧见陌鸢和砚憬琛,先是愣了一下,才热情欢迎:“二位客官,里面请。” 单看衣着,便贵不可言,更遑论二人那惊天之姿,倒真是佳偶天成。 陌鸢和砚憬琛坐在一桌,青城、青霄、青云坐在旁边桌子。 砚憬琛点了两份同样的饭菜,店内除了他们,并无其他客人,所以上菜也很快。 “好吃吗?”砚憬琛给陌鸢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 “嗯,好吃,确实和府里做的不一样,好像更鲜。”陌鸢弯着眼睛,开心地评鉴。 砚憬琛看着吃得满足的陌鸢,也跟着笑了,舀了一勺鱼汤,吹凉喂给她: “张嘴。” 此言一出,青城、青霄、青云三人齐刷地转头看向陌鸢。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陌鸢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赶紧去接砚憬琛手里的勺子。 “张嘴。”砚憬琛稳稳拿着勺子,递到陌鸢唇边。 陌鸢无奈只能顶着三人炯炯的注视,红着脸喝下鱼汤。 青霄抿抿嘴,用胳膊怼了怼身边的青云,小声道: “看到没,多跟相爷学点这些,别只学相爷板着脸!” 青云在桌子下面踹了青霄一脚,而后往青城碗里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温声道: “青城,这块鱼肉没刺儿。” 青城蹙眉看着碗里的鱼肉,冷声开口: “我不吃鱼,吃鱼会起疹子。” 陌鸢也注意到青城他们那一桌,和青霄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垂眸哑笑。 陌鸢见除了事主之外,就砚憬琛没有反应,便好心地想带带他。 她拍了拍砚憬琛肩头,让他附耳过来,拱起手心,在他耳侧,小声道:“青云喜欢青城。” 砚憬琛皱了皱眉,刚要看向青云,就被一双软乎乎的手捧住脸。 陌鸢把砚憬琛的脸转向自己,星眸流转,抿唇偷笑: “你别看,你一看,青云他们该紧张了。” 砚憬琛瞧着陌鸢笑得自在的小脸,眸底划过一抹温润的笑,捏了捏陌鸢手腕: “吃饭,一会儿凉了。” 陌鸢乖巧地应了一声。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娘,我回来了。” 陌鸢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年约十六七,长相清秀,手里拎着两个竹筐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也看到了陌鸢,微微一怔后,径直朝她走去。 女子大大方方地坐在陌鸢身边,一个劲儿地盯着陌鸢瞧,陌鸢有些拘谨地往砚憬琛身边靠了靠。 “你长得可真好看,就像画里的人。”女子放下竹筐,手掌撑在椅子上,笑吟吟地对陌鸢说。 被女子这么一夸,陌鸢羞涩地眨眨眼睛,弯唇道谢。 杜临瑶眼睛一亮,没想到陌鸢不仅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柔柔弱弱,婉转悠扬。 “我叫杜临瑶,你叫什么?” “我叫陌鸢。”陌鸢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热情的女孩子,心中亦感欢喜。 “你们是从远地来的吧,外面又下雪了,你们回去的路可能不好走。要不今晚你们住在我家,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什么客人,都能住得下。”杜临瑶看了一圈众人,好心对陌鸢建议。 “啊,这……”陌鸢有点为难地看向砚憬琛。 杜临瑶掸着身上的雪,随口问道: “他是你夫君吗?” 杜临瑶随口这一问,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砚憬琛沉眸睥着陌鸢,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答案。 陌鸢凝眉小心地看了砚憬琛一眼,咬着唇瓣,转过头对杜临瑶道: “他……他是我债主!” “啊?”杜临瑶愣住了,完全没想到。 砚憬琛眸光一沉,攒眉盯着陌鸢的后脑勺,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陌鸢颦了颦眉尖,侧着身子,拍掉砚憬琛的手。 青霄咬牙憋着笑,青城亦是抿唇一笑,青云依旧面无表情。 “那你们晚上要不要在这住?”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杜临瑶直接问砚憬琛。 陌鸢眼含期待地看向砚憬琛,弯起唇角,笑得乖软清甜。 砚憬琛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定下了这事。 而后,俯身凑近陌鸢,贴耳低语: “对于刚才郡主的回答,本相一会儿还得同郡主,深入咀嚼咀嚼。” 陌鸢只感觉耳边发麻,好像都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阴恻恻,冷飕飕的。 不知怎的,听陌鸢说砚憬琛是她债主后,杜临瑶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抵给大户人家做小的受气小媳妇模样,甚至还有点心疼陌鸢了。 于是,杜临瑶开口道:“那陌鸢姑娘今晚你同我住一间屋子吧。” “好!”陌鸢忙不迭地点头。 ------------ 第69章 雪中问情丝 杜临瑶见陌鸢一下就答应了,心中欢喜,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问: “你吃完饭了吗?若是吃完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看看?” “好,咱们现在去。”陌鸢捏着帕子擦了擦嘴,就要站起身。 砚憬琛却按住陌鸢的手,又往她碗里夹了好几块鱼,才放下筷子,弓指敲了敲桌面: “坐下,把这些吃完。” 杜临瑶瞧着砚憬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俊是俊,就是冷得吓人。 尤其那双疏冷淡漠的眸子,被他一盯,就有种脑袋和脖子要分家的感觉。 杜临瑶更同情陌鸢了,这么娇娇软软的姑娘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得多受欺负啊! “没事,陌鸢姑娘,你先吃,我也好进屋先收拾收拾。”杜临瑶提起竹筐,笑着安慰陌鸢。 “嗯,好的,对了,临瑶,你叫我陌鸢就好。”陌鸢柔声道。 “知道了,那你快吃饭吧。”杜临瑶挥了挥手里的竹筐,便跑进了屋。 陌鸢好不容易吃完碗里的鱼,转瞬就被砚憬琛给拉了出去。 额……准确说是裹在他臂弯,被夹着出去的…… 屋后僻静无人的老槐树下,砚憬琛双手抵在粗壮的树干上,将陌鸢困在方寸之间,沉脸睥着她。 陌鸢老老实实地站在砚憬琛双臂之中,歪着头望向他,颊边漾起醉甜的梨涡,软软地唤了声: “砚相。” 砚憬琛冷冷瞥着讨巧卖乖的小人儿,忽然单手勾住她的软腰,将人提了起来,低沉的声音落在陌鸢唇上,凉凉恻恻: “郡主,说说看,我是郡主的什么人?” “啊!”陌鸢眼睫一颤,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 他离她那样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漆眸中藏着的星辰,翻涌的涛海。 “是,债主啊!刚才不说了吗?” 陌鸢任由他抱着,弯起的眉眼,像月牙一般,柔润清亮。 砚憬琛看着笑得肆无忌惮,根本不怕他的小人儿,不由眸子一沉, 直接将人扛在肩上,大步朝马车走去: “看来还是得带郡主去马车里,再重温一下……” “啊?我不要去!你放我下来,砚憬琛!” 陌鸢倏尔开始羞赧,本就倒垂的小脸,瞬间充血,红得似天边晚霞。 他总爱咬她,当时不觉得,事后都便会觉得有点疼…… 砚憬琛拍了下陌鸢乱动的屁股,冷哼道: “不重温一下,郡主怕是拎不清,到底是谁,什么身份的人,才能对你做那些事!” 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泠泠若山涧冷泉,潺潺流淌。 陌鸢知道砚憬琛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挺高兴。 陌鸢揪着砚憬琛衣襟,抿抿唇角,俏声开口: “你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是什么人!” 闻言,砚憬琛把陌鸢放在地上,阴着脸,眸光威慑地乜着她。 陌鸢不慌不忙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脸色渐沉的砚憬琛。 上前一步,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慧黠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挑起眼尾,勾出三分旖色,笑语嫣然: “砚相不是说,做比说好吗?那你看好了!” 她望着他,在他的注视下,亲了亲他唇角,又蹭着他的鼻尖,压实微凉的薄唇。 鼻尖相错之际,轻轻咬了他的下唇,像羽毛一样柔,却又让人心尖发颤。 砚憬琛微微颔首,睥着乖软惑人的小东西,漆色的眸底渐次染上笑意。 双手环住她的腰,撑着娇软的小人儿,垂眸凝望,依着她给予更为强烈的回应。 却又克制着力道,温柔舔吮,啄吸她独有的甜美,感受着她微微的颤动,细听贝齿间发出的细碎娇喘。 白雪纷扬,落在交织的唇齿间,转瞬即逝。 广袤天地,伴着风雪相拥而吻,唯美诗意。 温柔至极的吻,绵长得让人沉醉,淡化了时光,忘却了周遭。 直至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陌鸢,你在哪儿?” 陌鸢猝然惊醒,慌乱地与砚憬琛唇齿分离,想要推开他,却依旧被他抱在怀里。 “别闹了,有人来了。”陌鸢红着脸,垂眸㩐了㩐砚憬琛的衣襟。 砚憬琛抵着陌鸢小巧的额头,沉声道: “晚上,老老实实跟我在一个屋睡,别逼我去抓你,郡主可知道了?” “可我都答应临瑶了,要不就一天,就一天分开睡,好不好?” 陌鸢咬着唇瓣,眉眼温软地看向砚憬琛,竖起食指在他眼前乖巧地晃了晃。 砚憬琛瞧着撒娇的小人儿,纵使坚冰亦融化了,勉为其难地冷哼了一声, “走吧。”见砚憬琛答应了,陌鸢开心地拉着他往回走。 *** 月色如银,月影如钩,素缟一般的光华,洒在寂静的村庄。 陌鸢刚从盥室洗漱出来,便瞧见斜倚在旁边门上的砚憬琛,正目光凉凉地盯着她。 青城抿唇一笑,识趣地退到旁边,让陌鸢同砚憬琛单独说话。 陌鸢弯着眼睛,笑盈盈地走到砚憬琛面前: “你也是来洗漱的吗?” 砚憬琛瞥了眼陌鸢额前的湿发,给她扣上兜帽: “本相就是来告诉郡主一声,本相今晚打算做点事儿。” “什么事啊?”陌鸢好奇地问。 砚憬琛垂眸,抬指绕着陌鸢搭在胸前的软发,慢条斯理道: “本相打算将这几日的所触所感,画入画册里,以便回味细品……” 陌鸢腾地就想起刚入京时,看过的那本画册,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忙拍掉砚憬琛的手,凑近他: “不许画!砚憬琛你不许画!” 砚憬琛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陌鸢: “独自一人的漫漫长夜,总要找些事做,郡主说,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 陌鸢抬起手来,用手心使劲儿捂住砚憬琛胡说八道的嘴,气鼓鼓地瞪着他: “又要威胁我?哼,我才不上当呢。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敢画,我就敢给你撕了,包括你以前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砚憬琛皱了皱眉,那可不是“乱七八糟”,每一笔都是他精心所绘。 两年里,无数个寂静无人的夜,他想她时,便会画一画,直至她入了相府…… ------------ 第70章 夜半换床榻 砚憬琛望着陌鸢气呼呼的小脸,慢悠悠地舔了下她的手心。 手心一痒,陌鸢立即松了手,背在身后,却还不忘警告他: “不许画!听到没有?砚憬琛。” 砚憬琛瞧着月光下,脸色绯红,杏目圆瞪的小人儿,倏然一笑。 行吧,又逗了小东西一次,小东西害羞的样子,也算是取悦他了。 砚憬琛挑了挑眉,算是答应了。 见砚憬琛应下,陌鸢才弯唇笑了,拉着青城跑回杜临瑶的屋子。 寂静的夜,星子闪烁,偷听着女孩们的悄悄话。 杜临瑶、陌鸢、青城三人并排躺在一张榻上,都有些兴奋的三人伴着月光聊着天。 杜临瑶忽然转头, 问陌鸢和青城:“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青城果断地摇摇头,陌鸢抿了抿唇,藏在黑夜中的清眸,亮了一瞬。 见状,杜临瑶枕着胳膊,有些甜蜜地笑了:“我喜欢隔壁村的长喜哥,他也喜欢我。爹娘说等长喜哥攒够五十贯钱,就让他上门提亲。为了早点嫁给长喜哥,我现在正和他一起存钱呢。” 陌鸢认真听杜临瑶说着,她能从这个善良的姑娘口中,听出为早日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而共同努力的幸福。 “临瑶,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攒够钱的。” 陌鸢弯起眼睛,目光柔柔地看向杜临瑶。 “谢谢你,陌鸢。” 杜临瑶笑着道谢,声音略略一顿,似是感慨: “其实,我也知道爹娘并不是非要那些彩头,他们只是想为我多争取一份保障,想让我带这些彩头去婆家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儿,陌鸢忽然想起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也有点想念父亲了…… 那日,身陷囹圄的父亲…… 那日,从不落泪的父亲,因她而几度哽咽; 那日,父亲恳求砚憬琛,若是以后厌弃她了,请不要伤害他的女儿,他会亲自来接她回家。 温热的泪顺着眼角,不知不觉地滑落,洇湿了枕面。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 这是她第一次与父亲分开如此之久; 这是她第一次需要用书信才能问候父亲。 而父亲在信中告诉她一切都好,不要担心,要她照顾好自己,让她常来信。 父亲写给她的每一封信,落款皆是: “若是两地不相闻,愿与吾儿共赏一轮月!” 陌鸢咬着颤抖的唇瓣,克制着心中那份思念,默默转头望向窗外。 明月夜,念久长,皎皎玉盘,昭昭我心。 父亲,泱泱,想您了…… 目力极佳的青城,看着陌鸢隐隐发颤的肩膀,缓缓抬起手臂,温柔地抱着娇小的陌鸢,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 “郡主,是想念王爷了吗?” “青城,我……”陌鸢刚一开口,便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像是纷飞的细雨,绵绵密密。 青城轻轻拍着陌鸢后背,眼中涌上了一些陌生的湿意。 她没有父母,亦未感受过亲情。 但是,当她看到陌鸢哭得那么伤心时,她想那份父母之爱,该是很美好吧! 杜临瑶坐起身,撑在陌鸢身后,听着她细碎的哭声,关切地问:“陌鸢,你怎么哭了?” 陌鸢趴在青城肩头哭了一会儿,青城拿着帕子为她轻轻擦去眼泪。 陌鸢吸了吸鼻子,看向杜临瑶,低低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我没事,临瑶,我就是听你说的话感动了。” 杜临瑶跪坐在腿上,笑着拍了拍陌鸢:“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呢,没事就好。可不兴再哭了,要不明天眼睛该肿了。” 陌鸢又深深望了一眼窗外明月,垂下眼睛,长长吸了口气,轻声应着:“嗯,不哭了。” 再抬眼时,眸清如水,亮胜星辰。 *** 丑时过半,夜墨浓极,树静风息。 青云皱眉看着进进出出好几趟的砚憬琛,不解地碰了碰青霄胳膊: “相爷这是折腾什么呢?水喝多了?怎么总起夜呢?” 青霄白了青云一眼,鄙夷道: “就说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你但凡看两个话本子,你都不至于问出这话!跟个呆子似的!” “你欠揍,是不是?”青云扬了扬拳头。 “我终于知道我为啥武功不如你了!因为,我头脑没你简单!”青霄往后一闪,躲过青云的拳头,但还忍不住呛声。 “你说不说?不说,就闭嘴!”青云追上去,揪住青霄的领子。 “斯文点,斯文点,跟我们文化人说话,斯文点!”青霄嫌恶地瞟着青云的手,掰开他的手。 “相爷,这叫——孤枕难眠!懂了吗,呆子?” 青霄得意地抱着肩膀,冷眼瞥着青云。 青云看了一眼陌鸢在屋子,再一琢磨青霄的话,恍然大悟。 也就在这时,砚憬琛再次从屋里走了出来,视线在青云和青霄之间徘徊了一瞬,最终落在青云身上: “去把青城给本相叫出来。” “是,相爷。” 青云乐呵地跑到屋前,敲了敲门,小声喊道:“青城!” 在青云敲门之际,青城便醒了,披了件衣服,将门开了一个缝,神色淡淡地问:“有事?” 青云瞧着将头发披散下来的青城,愣了一瞬,转而道:“相爷找你。” 青城抬眼往外一看,果然看到砚憬琛站在门外,赶忙将披着的衣服穿好,走到砚憬琛面前。 “点了那个女子穴道,再找个被子蒙上。”砚憬琛冷声吩咐。 青城如是照做后,砚憬琛便大步进了屋,撑在塌边瞧了瞧,窝在杜临瑶身边安睡的陌鸢。 倏尔,拿起陌鸢的棉氅温柔地盖在她身上,轻轻把人抱了起来。 睡梦中的陌鸢,忽然感觉身体腾空,不安地睁开眼,却隐约看见了砚憬琛。 陌鸢迷茫地揉揉眼睛,软软的声音,不确定地问: “砚憬琛?” 砚憬琛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安抚道: “嗯,别怕,咱们换个屋睡!” ------------ 第71章 梦话险当真 陌鸢似梦非梦地被砚憬琛抱着,迷迷糊糊地问: “你怎么半夜不睡觉?” 砚憬琛低头看向,闭着眼睛同他说话的陌鸢,忽然笑了: “郡主不暖榻,本相睡不着。” 陌鸢实在太困了,在他颈窝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呜哼一声: “那可惨了……” 砚憬琛把她放在床榻上,弯腰凑到她耳边,微凉的唇角,咬了咬她的耳朵,诱哄着问她: “什么惨了?” 耳朵好痒,陌鸢不舒服地蹙起眉尖,缩进被褥中。 “回不了洛川了……” 砚憬琛盯着陌鸢苦恼的小脸,漆色的眸子刹那阴翳如瀑。 她为什么想回洛川? 是想逃离他? 而那些乖巧都是故意做出来,只为麻痹他? 砚憬琛撑在榻边的手臂,隐隐发颤。 目色沉沉地瞧了陌鸢许久,倏尔笑了。 弓起指背,极致温柔地蹭着陌鸢的脸颊,低沉的声线,却击玉碎冰般阴凉: “泱泱,千万别想着逃。本相不想让你恨我,但若是真有那一天,哪怕折断你羽翼,毁了你所有牵挂,本相也会将你禁锢在身边!” 身后的烛火,晃动着,忽明忽暗,却暗不过他眼中的阴鸷。 “想阿爹了……” 砚憬琛手上动作一顿,半晌才缓过神儿来。 小东西是因为想见苍漓王,才想回洛川? 砚憬琛眼色立时柔和下来,他躺在陌鸢身侧,将小人儿抱在怀里,轻轻啄着软嫩的唇瓣,贴着她的唇角,低语: “只要郡主不想着逃,待春暖花开,本相就让郡主回去见苍漓王!” *** 晨雾弥漫,伴着一阵霹雳啪啦的爆竹声,唤醒沉睡的人们。 陌鸢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眼,侧躺在她身边的砚憬琛。 眨了眨眼,原来真不是做梦啊! 他昨晚真的过来捉她了! 弯起唇角,嚅声问:“你醒得这么早?” “习惯了。”砚憬琛单手撑着额角,摆弄着陌鸢散在枕上的长发。 “刚才是炮竹声吗?也不是过节,为什么会有炮竹声呢?”陌鸢抻着脖子,越过砚憬琛往窗外瞧。 “因为有人成亲。” 听砚憬琛这么一说,陌鸢腾地就坐了起来,漂亮的杏目,亮晶晶地望着他。 砚憬琛立刻就明白了,漆眸噙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唇角,眼中的笑意不言而喻。 陌鸢有点为难地看着砚憬琛,摇摇头,软声道: “不好,还没净齿呢。” 呵,小东西还挺讲究。 砚憬琛起身,走下床榻,拿起陌鸢的棉氅,披在她身上,然后抱着她就往外走。 陌鸢被动地环着他的脖子,懵懵地问: “干什么去呀?” 砚憬琛单手抱着陌鸢,把她伸在外面的手,掖回棉氅中,语气凉凉地: “洗漱!不洗漱,郡主不是不让亲吗?” 陌鸢悄悄压下意欲翘起的唇角,垂下眼睛,糯糯“哦”了一声。 不大的盥室中,陌鸢同砚憬琛站在一块,一起净齿。 然后,他就着她用过的洗脸水,净了面。 砚憬琛揽着陌鸢的腰,把人勾在身前,沉声问: “现在可以了吗?干净的郡主!” 陌鸢弯着眼睛,甜甜地笑,在砚憬琛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现在可以去看婚礼了吗?干净的砚相!” “嗯。”砚憬琛抵了抵被小人儿亲过嘴角,牵着她的手出了盥室。 再回到屋时,青城已经把陌鸢的衣服都拿了过来。 陌鸢换好衣服,忽然跑到砚憬琛身前,环着他精瘦却有力的腰,下巴抵在他胸骨上,仰头软软地问: “你带银子了吗?” 砚憬琛连问她要做什么都没问,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环在他身后的小手中。 陌鸢接过银票,拿来一看,揪起小眉头: “没有小点面额的吗?” 最小的都是一百两啊! 砚憬琛挑了挑眉,语气稀松平常地开口: “低于一百两,带着有什么意思?” 陌鸢张了张嘴,动了动唇,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只能心中感叹: 这话若是别人说,可能像财大气粗。 但若是砚憬琛说,那就是确实如此! 陌鸢拿着银票,又找青城要了纸和笔墨。然后,安静地坐在桌前,写着字,写好后把银票和信,压在了烛台下面。 砚憬琛坐在榻上,看着忙忙碌碌的小人儿,勾了勾唇角,好像小东西在哪,哪里就有了人情味。 “走吧,咱们去跟临瑶道别,然后去看新娘子!”陌鸢把东西都放好后,笑着对砚憬琛道。 陌鸢和砚憬琛刚一出屋子,恰好就遇到了杜临瑶。 “陌鸢,你们要回去了吗?”杜临瑶不舍地拉着陌鸢的手。 “是的,临瑶。不过,我给你留了纸条,等我离开,你再看哦!临瑶,别哭,我们还会再见的。” 陌鸢温柔地帮杜临瑶擦着眼角滑落的泪,轻声安慰。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杜临瑶哽咽着问,她真的好喜欢陌鸢。 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笑时弯弯的,暖暖的,让人如沐春风。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来!”陌鸢笑着回握住杜临瑶的手。 *** 告别了杜临瑶,砚憬琛带着陌鸢去看了婚礼。 傧相活络,管弦声声,众人围观起哄,说着祝福的话。 “好热闹啊!”陌鸢踮着脚尖好奇地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别人成亲。 砚憬琛扬着下颌,环臂站在陌鸢身侧,瞥了眼兴奋的小人儿,语气淡淡: “这还叫热闹?” “这还不热闹?”陌鸢剜了他一眼。 砚憬琛剑眉一挑,笃定开口: “等郡主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热闹!” 陌鸢小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翘起唇角,故作不经意地问: “哦,那我成亲的时候,新郎官是谁?” 闻言,砚憬琛忽然笑了,掐着陌鸢的腰,把她抱至身前,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一字一句地说: “郡主成亲的时候,如果新郎官敢是别人,你就看本相杀不杀了他!屠不屠他全族!” ------------ 第72章 时光荣安 回去的路上,遇见几个当地村民在卖鱼干和鱼饼。 “咱们买一些回去呀?”陌鸢扒着车窗,转头问砚憬琛。 “银子在郡主那儿,郡主想买什么直接买便是。”砚憬琛说着,牵起陌鸢的手,陪她下了马车。 陌鸢将买好的东西,分好堆,逐一说着: “这些是给大哥的,这些是给凤梧的,这些是给千歌的,这些是给陆……” 还没说完,砚憬琛斜睨着她,声音低沉地问: “给谁?” 陌鸢抬眸看向砚憬琛,转了转眼睛,改口道: “还是给千歌的。” 到时可以让千歌拿给陆大哥,这样千歌还能多和陆大哥接触,砚憬琛还不生气。 陌鸢这样想想,都觉得这个办法太妥帖了。 刚一回到相府,青霄便取回很多折子。 砚憬琛坐在书案后,手持朱笔,眸色深沉地批画翻阅。 陌鸢怕打扰他,便和青城去了侧屋,把买回来的鱼干和鱼饼,分出来了一些,装在一个食盒里: “青城,咱们把这些东西给锦儿送去吧。” “好,郡主。”青城提着食盒陪陌鸢去了临苑。 帘子甫一掀开,陌鸢便瞧见砚锦端正地坐在桌前念着书,苏婉坐在他旁边坐着缝衣裳。 夕阳的金辉洒进屋内,二人相伴的画面,宁静而温馨。 陌鸢想这大概,才是锦儿最需要的陪伴吧。 “锦儿。”陌鸢轻声唤他。 砚锦抬起头,瞧见是陌鸢,小脸一喜,但还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未有过多表情的苏婉。 才放下书,从凳子上跳下来,笑着走到陌鸢面前:“鸢姐姐,你来了。” “嗯,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是些鱼干和鱼饼,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陌鸢摸了摸砚锦的头,蹲下身同他说话。 青城把食盒恭敬地放在砚锦桌案上。 “爱吃的。”砚锦说着,直接打开食盒,捏了一小块鱼饼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陌鸢看着砚锦,忽然有些眼泛热意。 小小的年纪,却如此会察言观色,更懂得如何平衡各方,周全体面。 其实,陌鸢隐约猜到了砚锦的身份,但那身份重得足以震惊朝野,撼动社稷。 想来锦儿平日里看的书,也并非寻常典籍,怕是君臣之道,治国之术吧。 锦儿的身份尚且如此不凡,那这些年保着他的砚憬琛,又是何等不同寻常? “那锦儿,看书吧,鸢姐姐改日再来看你。”陌鸢捏着手帕一边,替砚锦擦了擦嘴角。 砚锦将陌鸢送至门口,忽然拉住她的手,黑亮的眼睛蕴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 “谢谢鸢姐姐,不只是鱼干和鱼饼……” 陌鸢轻轻回握住砚锦的小手,柔声道: “只要锦儿快乐就好。” 而此时,苏婉也放下手中针线,走了过来,神色淡淡道:“郡主,请借一步说话。” 青城警惕地看着苏婉,往陌鸢身边站了站。 陌鸢拍拍青城手,示意她放松,便随着苏婉走到院中的竹柏下。 “我知道自己能留在相府是郡主说了话,但我想知道郡主为什么会让我留下?”苏婉直言不讳地看着陌鸢,淡雅的眸子中依然没有过多波澜。 “因为锦儿。那日后,我相信,我与苏姑娘之间的牵绊,只有锦儿,而锦儿欢喜你留在他身边。”陌鸢笑着回望苏婉。 苏婉和卢玥婷、连渝的区别就在于,她有除了砚憬琛之外,更珍视的人。 她亦有她的骄傲,她会讨厌她,却不会害她。 年少遇人太惊艳,难免芳心随波漾。 听完陌鸢的话,苏婉眸色一变,不由重新打量她。 原以是光长了张好看脸的官家小姐,却不想蕙质兰心,很多东西看破,却不说破。 大概也只有这样明明聪慧却不显露的娇软解语花,才是最适合留在砚憬琛身边的人。 “苏婉谢过郡主。”苏婉对陌鸢屈膝行了一礼。 “苏姑娘不必多礼。”陌鸢笑着扶起苏婉。 这多好,皆大欢喜。 陌鸢所愿本就是,岁月静好,时光荣安罢了。 回竹苑的路上,青城问陌鸢:“郡主,同苏婉说什么了,她怎么变了?” 陌鸢弯着眼睛,莞尔一笑,轻声道: “倒也不是我说什么了,主要还是苏婉自己,大抵是:花自向阳开,人自朝前看!” 而杜临瑶在陌鸢离开后,也发现了藏在烛台下的信和那张一百两的银票。 陌鸢信上说: “临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去了。这张银票,你别嫌多,我亦无他意。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我希望临瑶你能永远这般快乐幸福。如果你和你的长喜哥婚期定下来了,你若愿意,可以来上京青云巷找我告知婚期,待你大婚之日,必往之。” 杜临瑶攥着陌鸢的信,泪一点一点滑落,她随口说的话,陌鸢却记在了心里。 她觉得陌鸢,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不刺目但倍感温暖。 杜临瑶将陌鸢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那种温暖的感觉越发越清晰。 可看到最后一句时,她又困惑了,陌鸢只写了青云巷,但没写具体的街号,她怕到时候去了找不到。 然而,当几个月后,杜临瑶真去上京青云巷时,才发现,是她多虑了。 因为,长长的青云巷上,只有一座府邸,那便是——相府。 *** 入夜,皎洁的月光透过树枝,落下细碎的疏影。 陌漓看着身边,垂头沉默不语的连汐,长长叹了口气。 昨日他来问她是否想离开连家,她说了大一堆感谢他的话,然后告诉他不想! 他知道她有顾虑,可他不知道她具体在顾虑什么。 他问她,她也只是用一双如泣如诉的眸子望着他,衬得素白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除了看得他额角直突突,心尖发滞外。他真是拿她没什么办法,说也说不得,打更下不去手,就连说话声大点,都怕吓着她。 一时间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 陌漓望着连汐低垂的长睫,稍稍探身凑近她,轻声道: “连汐,我若告诉你,我叫陌漓,是苍漓世子,我想带你离开连家,以后我也会照顾你,你的答案会改变吗?” ------------ 第73章 你侬我侬 连汐倏尔抬眸望向陌漓,澄澈如鹿的双眸,凝着一抹水色。 原来他叫陌漓啊,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好看又好听的名字。 原来他是世子啊,而她只是连家一个不受待见,任人欺凌的孤女。 原来他的身份那样尊贵,尊贵到让她觉得高不可攀…… 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扇了扇,便带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陌漓皱眉盯着连汐长睫上凝着的泪花,心下一疼,又不忍苛责,只能叹声问: “哭什么?” 连汐咬着轻颤的唇瓣,垂下眼睛,默默地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 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牵起唇角,扯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柔声道: “谢谢你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但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陌漓突然抓住连汐的手腕,吓了她一跳。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连汐望着陌漓寒星一般摄人的黑眸,有些害怕地往后躲,说话声越来越小。 陌漓很生气,生气她为什么不信他! 还是以为他是什么善人,对谁都如此上心? 指尖触及细嫩的手腕,对上那张泪光点点,啜泣微微的小脸,所有的愤懑都只能化为一道低吟: “我说过了,连汐,你不是麻烦!你只要想愿不愿意离开连家,其他的都不用管!” 怎么能不管呢? 她十年没出去过了,她不知道外面世道如何。就连他的生父,都能对她十年不管不问。 她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她更不知道他所说的照顾,是哪一种照顾? 若是他以后遇到了心爱的姑娘,若是他以后不再管她,怎么办? 若是如此,她宁愿像蜗牛一样,永远缩在自己的壳里。 虽说不会幸福,但也避免了伤害。 “很晚了,你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连汐试探着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却发现被陌漓攥得更紧了。 “真的,不跟我走?”陌漓沉声又问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他都想干脆点了连汐穴道,直接带走算了。 “嗯。”连汐不安地看着陌漓,点了点头。 陌漓缓缓松开连汐的手腕,那双无助又娇弱的眸子,从他第一次见到时,便生了保护之心。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陌漓深深睇了一眼连汐,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连汐拖着沉重的脚镣,焦急地跑到窗前,却只看到了月疏星稀。 他生气了吧? 他以后都不会再管她了吧? 这样想着,连汐扶着窗桕,缓缓蹲下瘦小的身子,哭得泣不成声。 *** 红烛燃尽,朝阳东升。 陌鸢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砚憬琛在换衣服。 宽肩窄腰,结实白皙的胸膛,明晃晃地裸呈于眼前。 紧实的腰腹,线条流畅分明,齐整地化为八块。 而腰腹上那道刀疤,又增添了野性的妖冶。 陌鸢想起昨夜他让她坐在他腰腹上的画面,小脸一热。 有些羞赧地往上提了提被角,只露出一双灵动俏丽的星眸,半阖着眼睛偷偷地窥视。 砚憬琛本就是极为敏锐之人,从陌鸢醒来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 勾了勾唇角,原本要系上的衣带,又重新解散,里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一步一步靠近床榻。 砚憬琛掀开陌鸢遮脸的被子,把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人儿给揪了出来: “郡主要是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若是想伸手摸一摸……” 还没等砚憬琛说完,陌鸢红着脸,飞快地捂住他的嘴,止住了还不知道能有多邪的话! “你别说了,再说就不带你上街了。”陌鸢羞恼地瞪着砚憬琛。 砚憬琛拿开陌鸢的小手,手掌搭在她的后腰,将人往前一送,陌鸢柔软的身子便撞在了他胸膛,咬着她的指尖,问: “今日要上街?” 陌鸢双手抵在砚憬琛裸露的胸口,指尖却不自觉地在上面怼了怼,随口道: “是呀,得买年货了。” 砚憬琛低头睥着,在他胸口上乱动的细白指尖,眼眸眯起,用带着笑意的语调不急不缓地说道: “郡主,今日是不想下床了?” 陌鸢猝然收回指尖,手脚并用地从砚憬琛怀里挣脱,拿起棉氅直接跑出屋子。 砚憬琛瞧着落荒而逃的小人儿,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 许是接近年关,南朱雀门上人流攒动,商贾鳞次。 “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呢?”陌鸢撑着下巴,颦眉自言自语。 砚憬琛弓指敲在她揪起的眉心: “以后想到什么再来买便是,纠结什么。” “可是,下次你就不一定有时间了。”陌鸢自然而然地回道。 砚憬琛神色一滞,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捧起陌鸢的小脸,侧首轻柔地吻在她的唇上。 这么乖软的小人儿,还真是一言一行都往他心尖里戳。 提着两大包东西,跟在砚憬琛和陌鸢身后的青霄,粗犷的脸一红。 天天看这么刺激的画面,不利于他的成长啊! 陌鸢眨了眨眼睛,望着砚憬琛,有点懵,有点羞,还有丝甜…… 好在砚憬琛只是浅尝辄止,很快便放开她了。 砚憬琛指尖摩挲着陌鸢细嫩的下巴,轻声道: “回去想,若是想起买什么了,本相再陪郡主来买。” 陌鸢弯起唇角,春水般的杏目,淋着清甜的笑,软软地“嗯”了一声: “对了,咱们去王府一趟,大哥自己在王府,我怕他没买年货,咱们去给他送一些。” “好。”砚憬琛点点头。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苍漓王府。 冉伊瞧见陌鸢回来,蹦跳地跑了过来,握着陌鸢的手,开心地摇:“郡主,您回来了。” “是的呢,冉伊。”陌鸢笑着捏捏冉伊圆圆的脸蛋。 “郡主,您回来的正好,世子爷他好像遇到了烦心事,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了。”冉伊倏尔止住笑,有些担心地告诉陌鸢。 “因为什么?”陌鸢一下就紧张了。 “我也不太知道,只是最近世子爷晚上都不在府中用膳,前几日都还好,昨日回来明显不高兴了。”冉伊仔细回忆着。 “我去看看。”陌鸢说着就随冉伊往里走。 砚憬琛跟在陌鸢身后,扯起一侧唇角,嘲讽地笑了笑。 啧啧,陌漓也不行呀,往连家跑了这么多天,都没把人拐到手? 跟他还真是没法比!太次! ------------ 第74章 忒煞情多 “大哥。”陌鸢敲了敲陌漓的房门,轻声唤道。 “泱泱来了。”陌漓听见陌鸢的声音,颓靡地起身开门,却瞧见砚憬琛也在。 瞬间挺直腰背,冷眼瞥着他。 砚憬琛不屑地“嘁”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 “大哥,我听冉伊说你有心事,能同我说说吗?” 陌鸢刚要挽陌漓的手臂,就被砚憬琛从后面环住细腰,勾到他身前。 陌鸢回头瞪了砚憬琛一眼,拍着他的手,让他拿开。 陌漓看着俩人,眸色渐沉,心情愈发不佳,冷声道: “砚相在外面等着,我同舍妹有话要说。” 砚憬琛依旧勾着陌鸢的腰,挑眉看向陌漓,阴恻恻地笑了: “世子,觉得可能吗?” 陌鸢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想了想谁更好哄? 陌鸢对陌漓讪讪一笑:“大哥,你等我一下。” 说完,陌鸢把砚憬琛拉到一边,顺着他的手心,勾起他修长的食指,与她的食指相缠,柔声商量: “你听话,别闹,好不好?” 低低软软的声音格外好听,砚憬琛眯起眼睛,甚是享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陌鸢眉眼弯弯地问。 砚憬琛勾唇一笑,慢悠悠开口: “郡主晚上也要听本相的话……” 陌鸢愣了一下,但是为了尽快解决眼前这个麻烦精,还是咬牙答应了。 她想了想,砚憬琛能让她做什么,也不过就是那些事。 只是后来才发现,还是她单纯了…… 陌鸢和砚憬琛再次回到陌漓面前,弯唇浅笑:“大哥,咱们进去吧。” “嗯。”陌漓神色不悦地上下打量着砚憬琛。 “看什么?不就是你拐不到连敬荛的女儿?屁大点事,谁愿意听啊!”砚憬琛语气凉凉地道。 “你知道?”陌漓朗目一怔,涌上怒意。 砚憬琛眉峰一扬,意味深长的薄唇,噙着最轻狂的笑: “整个上京,皆在本相掌控之中!” 陌鸢眨巴眨巴眼睛,震惊地看向砚憬琛,瞬间觉得砚憬琛太深不可测了。 砚憬琛皱眉,睥着陌鸢和陌漓,这俩人什么毛病,他们老陌家人都这么喜欢“看他”? “你又跟着看什么?”砚憬琛好笑地捻了捻陌鸢耳尖。 陌鸢回神后,犹豫地对陌漓道:“大哥,既然砚憬琛都知道了,就一起吧。” 陌漓听到陌鸢对砚憬琛的称呼,瞳仁一震。 他妹妹都这么厉害了吗? 陌漓怔愣地点点头,三人一同进了屋。 虽然,砚憬琛也在,但是陌漓始终只对着陌鸢说话,全然把他当空气。 偏偏人家就能自己找活…… 砚憬琛慢条斯理地剥着桌上的荔枝,一颗一颗地喂进陌鸢嘴里。 陌鸢实在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与砚憬琛亲近,按住砚憬琛的手,脸色微红道: “够了,你自己吃吧。” 砚憬琛勾唇笑笑,不甚在意地继续剥着荔枝。 “大哥,我觉得你同连汐姑娘说的话,挺好啊,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陌鸢双手撑着两腮,同样不解地看向陌漓。 砚憬琛掀起眼皮,瞟了一眼,相对叹息的两个人,撇了撇唇角。 就按他俩现在这个对情爱的无知程度,就是一个月能想明白都算快的! 放着他这么个高人,就不知道请教? 砚憬琛轻咳了一声,果然陌鸢抬眸看向他。 但也只是看而已…… 砚憬琛转着剥好的荔枝,不甚在意地开口: “就你说的那话,对方能听出来是哪种照顾吗?” “听不出来吗?”陌漓拧眉下意识地接道。 砚憬琛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高深莫测地道: “强取豪夺、蓄谋已久、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你是哪种?你要么就做,要么就说,两者得占一样吧?要不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陌鸢和陌漓同时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地看向砚憬琛,隐隐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你怎么懂这么多?”陌鸢好奇地问。 “因为我是你相爷!”砚憬琛笑着朝陌鸢探了探手。 陌鸢剜了他一眼,拿出帕子,递给他擦手。 听完砚憬琛的话,陌漓重新燃起了斗志。 是了,连汐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儿,若是他不把话说清楚,她便会自己瞎琢磨,然后将自己封闭起来。 这样一想,陌漓便对陌鸢道:“泱泱,大哥要出去一趟,就不留你了。” 陌鸢抬眸看向陌漓,有那么一瞬,她感觉在大哥心里,好像连汐姑娘都比她重要了。 陌鸢弯着眼睛,俏皮地笑了:“那就静候大哥佳音喽。” 回去相府的路上,陌鸢摆弄着买来的年货,咧嘴笑。 “傻笑什么?”砚憬琛把人抱进怀里。 “我要有小嫂子了!”陌鸢翘起唇角,清凌凌的杏目,蕴着温柔的笑意。 “那也得看你大哥争不争气。”砚憬琛将陌鸢垂在身前的长发,在指上一圈一圈绕着。 陌鸢忽然看向砚憬琛,认真地问他: “对了,你刚才说那么多,什么强取豪夺,蓄谋已久,一见钟情,日久生情,那你对我是哪一种?” 真不容易,小东西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 砚憬琛撩起眼皮,极轻地笑了: “若是今晚郡主听话,本相就回答郡主这个问题。” 陌鸢不服气地瞪着砚憬琛,又来威胁她: “不说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砚憬琛凑近陌鸢耳边,咬着细嫩的耳肉,轻轻磨了磨,笑问: “郡主,真不想知道?” “不想!” 陌鸢推开砚憬琛那张欠揍的脸,揉着被他咬得痒痒的耳朵,呜哼一声转过身,不理他。 *** 入夜,弯月如钩,悄悄躲在树梢之后,偷偷瞧着屋内的两人。 陌鸢紧紧攥着衣角,红晕蔓延的脸颊,犹如晚霞初升,怔怔立在榻边。 砚憬琛神态悠然地坐在书案后,徐徐铺开宣纸,耐心地磨着墨。 “郡主,还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啊……” ------------ 第75章 美人为画 “我不要。”陌鸢咬着唇瓣,气呼呼地瞪着砚憬琛。 砚憬琛慢条斯理地将画笔蘸上墨汁,眸色沉沉地瞥向陌鸢,缓缓摇了摇头: “郡主在王府,可是答应了本相晚上会听话的,如此言而无信,可不好。” 陌鸢气得眼睛红红的,仿佛转瞬就能哭出来。 她是答应了,她以为顶多就是亲亲抱抱,谁能想到这个疯子竟然要她脱了衣服,画什么美人图! “郡主是自己脱,还是本相帮郡主脱呢?” 漆色的眸子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云淡风轻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邪话。 陌鸢看向砚憬琛,水杏一般的眼睛,氤上朦胧雾气,缠着楚楚央求: “换一个,好不好?” 砚憬琛抬起眼睛,冲陌鸢温柔地笑,慢悠悠道: “既然郡主不愿意画在纸上,那就以肤为纸,画在郡主身上,也行……” “你!”陌鸢气恼地盯着砚憬琛的手指,想起它们之前是如何在她身上作乱的,噎住了话。 砚憬琛靠着圈椅,似是很有耐心地等陌鸢的决定,声音低磁地问: “郡主选好了吗?” 烟霞染透的脸蛋,软惜娇羞,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陌鸢抿抿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动手解开寝衣的系带,褪下寝衣,只余月白色的小衣。 “只能这样,你要是再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了。” 陌鸢抬起手臂,环在胸前,扬起的小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砚憬琛撑着下颌,眯眼欣赏单薄小衣遮不住的窈窕,雪白的双臂,精巧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耸立……还有红得能滴出血珠的脸蛋。 还真是赏心悦目,百看不厌。 砚憬琛轻抵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对陌鸢招了招手: “行吧,过来。” 陌鸢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眨巴着大眼睛写满了拒绝: “不要,我就站在这儿,不过去。” 她才不要羊入虎口。 “你别过来……”陌鸢看着忽然起身的砚憬琛,有点怂地往后退。 砚憬琛不急不缓地走到陌鸢面前,将她逼至墙角,打横将她抱起,贴在她耳边,很是为难地说: “郡主,穿那么多,又站那么远,看不清,没法画。” “砚憬琛,你真的是混……” 陌鸢还没说完,砚憬琛便向上拎了拎她的小衣,顺便往里瞟了一眼,开口打断: “郡主,想好了再说,否则这件小衣也不必穿了!” 覆在雪背上的大手,又威胁地拽了拽背上那根脆弱的绳结。 陌鸢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可怜兮兮地咬着唇,轻软的声音,就像小猫叫: “砚憬琛……你太欺负人了。” “明明是郡主自己答应的,怎么还倒打一耙说本相欺负人呢?” 砚憬琛睥着怀中哭唧唧的小人儿,理直气壮地抱着她坐在圈椅上。 陌鸢眼泪巴巴地望着砚憬琛。 面如璞玉,眉眼疏淡,丹凤明眸,一副清雅矜贵的仙人模样。 怎么偏偏就这么不正经呢? 陌鸢怔忡之际,唇上忽然一凉,落下一个轻吻。 淡如水色的薄唇,翕合间,摞下一句: “郡主哭起来也挺好看,所以,郡主若是想哭就哭吧!” 陌鸢睁大眼睛瞪着他,忽然有比哭更想做的事,那就是——扇他! 但也只能是心里想想…… 砚憬琛斜睨了一眼,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的小人儿,掐了下她腰上的软肉,把人往身前贴了贴,愉悦地笑了。 陌鸢气鼓鼓地转过头,不看他那张欠扇的脸。 砚憬琛一手扶在陌鸢腰间,一手持笔,笔墨流转间,一幅美人图跃然纸上。 陌鸢安静地气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回过头,扫了一眼,立时愣住了。 画上的人穿着小衣,梨花带雨地哭着,每一笔都自然流畅,熟稔的画法,就像是长在他心里,画过无数次一样。 陌鸢歪头打量砚憬琛,忽然问: “你以前画的那些画,也是这么抱着别的女子画出来的?” 绵软的嗓音,隐隐藏着颤。 如果真是那样画出来的,陌鸢突然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离他远些。 砚憬琛放下笔,皱眉箍住陌鸢往后退的腰肢,目光凉薄地勾了勾唇角: “郡主,还真把本相当成什么都吃得下的淫.人了?” 陌鸢咬着唇瓣,抬眸审视砚憬琛,认真去看那双深邃如渊的漆眸,嚅声问: “那你若不是同别人一起,那你是怎么画出来的?真的是靠想象?” 砚憬琛挑了挑眉,冷峻岑寂的面上,浮现少有的尴尬之色。 陌鸢歪头瞧着不说话的砚憬琛,心中莫名暗爽。 原来,他也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啊! 双臂软软地抬起,环住砚憬琛的脖颈,侧头枕在他的肩上,唇瓣擦着他的颈侧,呵气如兰: “冷……” 低软柔糯的声音,勾得人心尖发颤。 砚憬琛侧首睨着陌鸢的小脸,眼眸眯起,喉结上下一滑,溢出一声低笑。 将软绵绵的小人儿往上提了提,长指抚着光洁赤裸的雪背,紧紧拥在身前,含住细嫩的耳垂,沉声道: “那做点热的事?” 陌鸢没说话,只是将发烫的脸颊,贴上他微凉的颈侧。 砚憬琛勾唇一笑,抬手将余墨尽皆倒在那张美人图上。 楚楚可怜的美人,被浓墨晕染,再难辨认。 他的小郡主又岂能让人窥伺! 砚憬琛抱起陌鸢,将她放在床榻上,随手放下窗幔。 欺身而上,单手覆在她腰间,碾着柔软的唇瓣,轻柔地舔吮,勾着她嬉戏。 樱花般的唇瓣,被疼爱得比涂了口脂还要娇艳水润。 情到浓时,信手挑开她身后的系带。 芙蓉面,杨柳腰,凝脂肌,雪峰簇。 亲昵间,带出一声娇媚又隐忍的低吟。 砚憬琛抬头,啄在陌鸢泛红的眼尾,低声慢语,带着诱音: “乖,叫出来,本相听听。” 陌鸢红着脸,羞赧地睇着砚憬琛邪肆惑人的脸。 忽然,吻上他的唇,用低低细喘与呜咽,堵住那些撩人的话。 烛火翕动,摇曳出帐内交缠的身影…… ------------ 第76章 纸短情长 当身与心即将共赴极乐之时,亦如前几次一样。 抵在陌鸢身上的利刃,又移开了。 砚憬琛双臂撑在陌鸢身侧,低头看着身下面色潮红,眼角残泪的小人儿。 深沉复杂的情愫在眼底涌动,似岩浆一般热切,喉结暗暗上下滚动,手上青筋凸起,强烈的欲望充斥全身,却又极克制地按下。 砚憬琛眸色暗沉,嘴角下压,苦涩一笑,用指背轻轻擦去陌鸢眼角的泪花。 清冷的声线变得沙哑低沉: “乖,自己先睡……” 陌鸢捏着被角,雪白而纤细的手臂,呈于被衾之上,微微翘起的眼尾,晕着嫣然的红晕,羞赧地睇向砚憬琛,轻声问: “你干什么去?” 砚憬琛缓缓起身,极力调整着呼吸,斟酌了一下措词: “降降温。” 陌鸢咬着下唇,凝眉望向他。 玉雕般的上身微微泛红,肌肉贲张,清冷的面上,额角隐隐有汗,薄唇抿成一线。 陌鸢犹豫了一瞬,而后跟着坐了起来,眼睫微垂,轻轻按住砚憬琛正在穿衣的手,软软地开口: “我可以的……” 就算前几次不懂,但是这么多次了,她是能想到他去做什么的。 砚憬琛目色一怔,眸底的光影凝了凝。 心头猛然一颤,转头认真地看向陌鸢。 漂亮的小人儿,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在皙白娇软的肩上,仙姿玉露的小脸,残着情动的余韵,可那双杏目却分外清明澄澈。 心尖止不住地颤,可越是高兴,越是舍不得委屈她。 砚憬琛叹了口气,用被衾将陌鸢脖子以下全部裹住,才敢把她抱过来,放在腿上。 额头抵在她眉心,漆色的眸子少了轻佻,低低沉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让人心安: “泱泱最宝贵的东西,应该留到泱泱最幸福的那刻!” 闻言,陌鸢眼眶一酸,泪水顷刻涌上眼睫。 她想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抱抱他,他却箍得紧紧地不让她动。 她咬着唇瓣,含泪而泣的眸子,幽幽望着他,颤声问: “那你怎么办?” 砚憬琛抬手,轻柔地擦拭陌鸢脸上的泪,勾唇笑了: “习惯就好!” 那张魅惑众生的俊脸,又浮上轻佻邪肆的笑。 “噗嗤”,陌鸢歪头望着砚憬琛,弯起唇角,破涕为笑。 他总能在正经和不正经之间,自如切换。 砚憬琛将陌鸢放回榻上,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睡吧。” 陌鸢望着砚憬琛快步出门的如松背影,甜甜地笑了。 原来人间至真之情,便是冷情之人的痴情…… 待砚憬琛泡了许久的冷水澡回来时,却发现陌鸢竟然没睡,亮晶晶的眼睛,弯弯地望向他。 砚憬琛侧身躺在陌鸢身边,单手撑着额角,问她: “怎么还没睡?” “等你。” 陌鸢乖甜地翘起唇角,娇软地往砚憬琛怀里凑了凑。 砚憬琛按住乱动的小人儿,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往旁边侧了侧身,眸底含笑: “我身上凉,先自己躺着,听话。” *** 这一夜,星辰藏于月色,情意枕于帐内。 而今夜,纸短情长的并非只相府一处。 陌漓站在门边,望着屋内弱柳一般单薄的身影,极轻地唤了声:“连汐。” 连汐手中针线一顿,怔怔盯着绣架,却不敢看向门扉,生怕那熟悉的声音是她的幻听。 陌漓浅浅地叹了口气,缓缓走到连汐身边。 直到高大的身影,将她全部笼罩,连汐才敢抬头去看陌漓。 他没有不管她,他又来找她了…… “你来了。”连汐仰头望着陌漓,素白的小脸,漾起柔柔的笑。 陌漓“嗯”了一声,慢慢俯身,蹲在连汐身侧,与她平视,沉声道: “连汐,昨日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今日你再听我说一次,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会不会改变。” 连汐微微蹙起眉尖,扣着手指,有些紧张地看着陌漓。 陌漓拿过连汐手中的针线,别在绣架上,而后才神色肃然地对她说: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便生了保护之心。我没有妻室,你亦是除了我妹妹之外,我唯一想保护的女子。我说,我会照顾你,是像夫君那种一辈子的照顾。你也不用担心连敬荛会对我不利,这些事我都能处理好。你还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同我说。如果这样的话,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吗?” 连汐那双结满愁绪的眼睛,随着陌漓的话,一点一点蕴上湿意。 陌漓瞧着连汐泪痕斑斑的脸,心一下就软了,弓起手指,试探着伸向她脸颊。 而这一次,连汐没有躲,她静静地望着陌漓,任由他拭去脸上的泪滴。 烛火明灭之中,连汐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如雪似玉的脸上漾着清浅的笑,轻声问他: “我想同你一起走,可以吗?陌漓。” 陌漓眉心微动,目光久久停留在连汐身上,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迅速聚集,朗声应道: “求之不得。” 连汐也跟着莞尔,笑容在交错的烛火里摇曳,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那咱们今日就走?”陌漓起身拉着连汐便要走。 连汐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陌漓,弱弱地问:“这么急吗?” 她是不是应该先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呢? 陌漓嘴角微微抽动,清峻的面容,攀上一抹窘色。 好像是有点急了…… 但又怕夜长梦多…… 陌漓想了想砚憬琛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急就急吧。 “嗯,今日便走吧。但是,你别着急,慢慢收拾,我等你。”陌漓松开连汐的手腕,于桌边坐下,示意她不用着急。 连汐看着耐心等她的陌漓,悄悄抿唇浅浅地笑了。 环视禁锢她十年的屋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因为没有值得怀念的记忆。 所以,连汐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后,陌漓便趁着浓黑的月色,抱着她飞檐走壁轻松出了连家。 离地腾空之时,连汐害怕地闭上眼睛,缩在陌漓颈侧。 轻阖微颤的眼眸,错过了陌漓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 第77章 灯火葳蕤 陌漓抱着连汐回到苍漓王府,将她安置在他的院子中。 陌漓接过连汐手中小小的包袱,放在桌子上,轻声嘱咐: “连汐,这是我的院子,我住在你对面,你若是有事,随时来找我。” “好,谢谢你,陌漓。”连汐抬眸,仍是怯怯地去看陌漓,声音小小的。 “一会儿,我叫人来服侍你。”陌漓稍稍靠前,刚要去握连汐的手。 连汐下意识地背到身后,琉璃般的眸子,隐隐透着惶恐。 陌漓讪讪收回手,浅叹了口气,却没有一丝不悦。 他怜惜她,知她经年不易,懂她需要时间。 连汐微微仰起脸蛋,歉意又无措地望着陌漓,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陌漓抬手摸了摸连汐的小脑袋,寒星黑眸泛着玉泽般的笑: “别怕,连汐,我不会伤害你,亦不会生你的气,早点休息。” 连汐鼻尖一酸,又有点想哭了。 她努力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唇角微弯,轻轻“嗯”了一声。 陌漓刚走没多久,冉伊便过来了。 “连姑娘,我叫冉伊,世子爷让我来服侍您。”冉伊恭敬地对连汐行礼。 低头之际却看到连汐脚上竟然有一条铁镣,冉伊瞳仁一惊,但并未多问。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世子爷同郡主以外的女子走得近,更何况眼前这位姑娘可是世子爷抱着回来的,这身份自是不同。 冉伊再抬眼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笑盈盈地望着连汐等着她的吩咐。 连汐后背紧贴在床壁上,警惕又紧张地看着冉伊,轻声开口:“麻烦你帮我打点水,我想洗漱,谢谢你。” 冉伊愣了一下,这姑娘竟然同她这般客气地讲话。 “姑娘,不必与我客气。您是主子,我是下人,我照顾您都是应该的。姑娘稍候,我这就去给您打水。”冉伊温声回话,轻快地转身出门。 冉伊一离开,连汐转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打量着整间屋子。 然后,缓步挪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正想望向月亮,同在天上看着她的娘亲说悄悄话。 却看见陌漓站在对面屋,负手立于窗前,轩窗半开,点瞳含笑地望着她。 灯火葳蕤,环佩青衣,灼然玉举。 连汐扶在窗桕上的指尖一颤,素白小脸微微一红,水润的清眸,羞赧地弯成两道小巧的月牙儿。 寂静的夜,未置一言,却已胜过千言万言。 而打水回来的冉伊,笑着立在原地,静静等陌漓和连汐对视结束。 夜风徐徐,星光迷离,流银泻辉。 *** 翌日,晌午。 “郡主,世子派人传话说让您回趟王府。” 陌鸢一听到青霄的声音,立马收起手中针线,还特意拿了块布把正在绣的东西盖上,板板地坐直身体,等青霄进来。 青城站在一旁好笑地问陌鸢: “郡主,绣工这么好,遮起来做什么?” 陌鸢记忆犹新地长长叹了口气,闷声道: “青城,你不知道。青霄若是看见我绣东西了,那不管绣的是什么,最后都会变成砚憬琛的。搞不好,还得再给我揽一些新活儿……” 青城瞧着陌鸢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秀气的眉眼一扬,抿唇笑了。 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呢,改天她得好好问问青霄,到底在相爷面前说过什么。 片刻之后,青霄备好马车等在府外。 陌鸢甫一出府,正巧遇到刚下朝回来的砚憬琛。 “干什么去?”砚憬琛迎面环住陌鸢的腰,圈在身前。 玉颊微红,陌鸢仰头看向砚憬琛。 日光照在他身上,冰冷寒冽的漆眸,隐隐开始有了暖色,醉玉颓山之际浮上一层温润。 陌鸢下巴倚在砚憬琛胸前,甜甜地笑: “大哥,说让我回一趟王府,应该是他把连姑娘带回来了。” 砚憬琛俯身侧首,在樱花般的软唇上亲了一下,如糖似蜜的小人儿,不吸一口,都对不起他自己。 “我大哥,是不是还挺厉害的?”陌鸢亮着眼睛,有些骄傲地扬起下颌。 砚憬琛扯起一侧唇角,讥诮地笑了。 得了他真传,陌漓再拐不到人,那得次成什么样?擎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砚憬琛牵起陌鸢的手,抱着她上了马车: “本相陪郡主去瞧瞧。” 两人到了王府,刚要进陌漓的院子。 冉伊就拉着陌鸢的手,脑袋垂得低低地,硬着头皮开口: “世子只让郡主一人进去,世子说砚相长得吓人,怕惊到连姑娘。” 冉伊大气都不敢喘地艰难说完后,立即退得离两人远远的。 砚憬琛一侧眉峰微扬,极轻地笑了,漆眸凛如寒潭,挑起唇角,冷冷开口: “过河拆桥?” 陌鸢有些心虚地歪头看向砚憬琛,勾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软软地商量: “要不你在这儿等我?” 砚憬琛斜睨着陌鸢,“啧”了一声,还真是一对没良心的兄妹! 漆眸倏然噙上若有似无的笑,抬手轻柔地捻着陌鸢的耳尖,俯身凑近她的脸颊,低磁的声音送进她耳朵: “本相不进去也行,那今晚接着画画?” 陌鸢耳边被带起了一片战栗,猝然转头去看砚憬琛,却正巧擦着静候在那的薄唇划过。 砚憬琛抵了抵唇角,捏着陌鸢的下颌,低低沉沉的声音接着说: “只是,今晚,郡主不能像昨晚穿那么多了……” 陌鸢神色一滞,赶忙抬手捂住砚憬琛的嘴,羞恼地瞪着他: “停!别说了,你同我一起进去!” 再说下去,他还不一定想出什么花样呢…… 砚憬琛掀掀眼皮,瞥着陌鸢红晕的小脸,舔了下她手心,悠然道: “本相就不进去了,毕竟还是画画更有意思……” 昨日帐内帐外种种旖旎,恍若眼前,陌鸢俏脸一红,咬着唇瓣,拉过砚憬琛的手摇了摇: “不不,还是你同我一起进去更好。” 砚憬琛睥着含羞带怯的星眸,听着软声央求,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陌漓看向跟着陌鸢进来的砚憬琛,嘴角往下一压,皱了皱眉。 “你皱什么眉,你以为本相愿意进来?是郡主求本相进来的,是吧?郡主。”砚憬琛捏了下陌鸢手心。 ------------ 第78章 撩人反被撩 陌鸢小脸微红,嗔了砚憬琛一眼,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转而好奇地看向站在陌漓身边的连汐。 本就瘦弱的人儿,站在高大的陌漓身边,更显得娇小,一双水灿灿的眼睛,嵌在白璧无瑕的脸上,像朵清纯的兰花,亭亭玉立。 陌鸢松开砚憬琛的手,笑吟吟地走向连汐,柔声道: “连姑娘好,我是陌漓的妹妹,陌鸢。你可以叫我陌鸢,也可以叫我泱泱。” 连汐小心地打量着朝她走来的陌鸢,眼中逐渐浮现惊艳之色。 碧波荡漾的眉眼,温柔似水,展颜轻笑间,漾起两个甜绵的梨涡,比桃花还俏丽。 “你好,我叫连汐。”连汐小声说着,本能地往陌漓身边靠了靠。 她还是不太适应一下接触太多人。 陌漓低头看着靠向自己的连汐,眼中攀上一抹喜色。 连汐在逐渐依赖他。 陌鸢知道连汐的遭遇,所以,对于连汐自我保护似的躲避,也不在意。 澄澈的杏目,望着连汐,温声开口: “连姑娘,我听大哥说你很擅长刺绣,我也喜欢刺绣,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绣,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连姑娘多指点一二。” 连汐望着眉眼弯弯的陌鸢,明媚的笑靥,就像夏日的晚风般令人舒适。 原来天下的妹妹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个妹妹都像她的妹妹那样,对她做很多不好的事。 像他的妹妹就和他一样善良,也和他一样好看,她不应该害怕她的。 连汐腼腆地看着陌鸢,莞尔浅笑:“泱泱,过奖了。” 陌鸢瞧见连汐对自己笑了,高兴地看了陌漓一眼,尝试着又靠近连汐一些,礼貌地问: “我以后叫你汐汐,可以吗?叫连姑娘,总感觉有些生分。” 连汐笑着点点头,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进屋说吧。”陌漓瞧着逐渐熟络的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也是在这时,陌鸢才注意到连汐脚上的铁镣。 但谁也没点破,都是陪连汐慢慢地走。 在迈门槛时,陌鸢走过去,试探着去扶连汐的胳膊。 连汐微微一怔,却没有躲陌鸢递过来的手。 众人落座后,陌鸢起身,蹲在连汐脚边,拎了拎那个铁镣,蹙眉问陌漓: “大哥,怎么还没把铁镣砍断?” 陌鸢心疼地盯着连汐,那么细的脚踝,却套着如此沉重的镣铐,得多辛苦呀! 陌漓嘴角抽动,昨日他试了,砍不断。今日叫陌鸢来,也是想一同商量这个事。 砚憬琛低头瞥了一眼,曲起手指,慢悠悠地敲了敲桌面。 陌鸢抬眼望向他,却见他挑眉一笑。 “你有办法?”陌鸢亮着眼睛,看向砚憬琛,开心地问。 “口渴……” 陌鸢哭笑不得地看着砚憬琛拿乔的样子,起身给他倒了一盏茶,递到他嘴边,软声问: “砚相,现在可以说了吗?” 砚憬琛就着陌鸢的手,把茶喝了,而后看了青霄一眼。 青霄走上前,躬身道: “郡主,我来试试。” 陌鸢怔愣地看着青霄,拿了一根细长的银丝,在铁镣的锁眼处,鼓捣了一阵儿,便传出“吧嗒”一声,套在连汐脚踝的铁镣分成两半。 “陌漓!”连汐有些激动地唤了陌漓一声。 套在她脚上三年的镣铐,终于取下来了! 终于轻松了!连汐开心地转着脚腕。 陌漓蹲下身,将铁镣拿开,笑着与连汐对望。 陌鸢望着沉浸在喜悦中的陌漓和连汐,笑盈盈看向青霄,夸赞道: “青霄,你太厉害了!” 青霄挠挠头,笑着回道:“只要有锁眼的锁,我都能开。” “哇塞!”青霄在陌鸢心中的形象一下就高大了。 砚憬琛瞧着一脸崇拜的陌鸢,皱了皱眉,把她拉到身边,冷声道: “本相身边岂会有无用之人。” “是,是,砚相最厉害了!”陌鸢歪头望着砚憬琛,笑得清甜软嫩。 “走吧,回家。”砚憬琛刮了下陌鸢挺立的鼻梁。 “嗯,同大哥说一声。” 陌鸢转头看向对望而笑的陌漓和连汐,突然不想打扰他们了。 于是,笑着拉起砚憬琛,悄悄地走了。 *** “不睡觉,扑腾什么呢?”砚憬琛坐在书案后,手上拿着折子,瞥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陌鸢。 “在想事情啊。”陌鸢忧愁地望着帐顶,随口答道。 连汐现在被大哥带离了连家,他们倒也不怕连家追究。 毕竟连家虐待连汐在先,可这毕竟是上京,连家到底是三大氏族之一,其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而他们苍漓王府,有的只是兵权,虽能震慑连家。但陌鸢还是不放心,还是怕连家使些卑劣的手段,再把连汐带回去。 还是要给连汐再找个靠山,让小嫂子彻底安心住下。 这样想着,陌鸢突然欲言又止地歪头看向书案后的砚憬琛。 眉心轻轻蹙起,怎么才能让他答应呢? 陌鸢抿了抿唇,缓缓起身,赤着雪白的小足一步一步走向砚憬琛。 陌鸢站在砚憬琛身侧,将他手中的折子拿了起来,放在桌子上,而她取代了折子,窝进他怀里,侧身坐在他腿上。 砚憬琛挑眉看着陌鸢,抬手扶住她的细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还是小东西第一主动找他,他等着看小东西想干什么。 陌鸢抬起两条如玉藕般的手臂,环住砚憬琛脖颈,小手在他后颈勾着,将脸埋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绵软地唤他: “砚憬琛……” “嗯?”砚憬琛微微眯起眼睛,睥着陌鸢。 水润的唇瓣,在他的注视下,亲在他颈侧,温温的吻,却一半落在他微凉的颈上,一半隔着他月白锦领。 若即若离,似有若无,勾得人想要更多。 而后,抬指摩挲着砚憬琛的唇角,轻声道: “我想……” 砚憬琛张嘴咬了咬她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麻意,让陌鸢蹙眉想将手抽回,他却不放。 砚憬琛含着细软的指尖,漆眸噙着浅笑,慢悠悠地说: “郡主,这是又想要了?倒是没看出郡主如此重欲?” ------------ 第79章 醉吻情深时 闻言,陌鸢一张小脸红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白嫩的耳根都红透了。 这张嘴啊,永远不知道他会蹦出什么羞煞人的话! 陌鸢又羞又恼地张口,在砚憬琛颈侧咬了一下,但又没敢使劲儿。 她怕这疯子再在脖子上刺个牙印…… 陌鸢心烦地推了推砚憬琛的肩膀,软腮气鼓鼓地道: “你可别说话了,看你的折子吧!”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笑得邪魅惑人。 他箍着陌鸢细软的腰,将小人儿圈禁在怀里,让她身前的那两簇柔软与他紧贴。 扣着陌鸢的后脑勺,冷玉般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豁然低头吻上她的唇。 醉吻情深之时,扶于她腰间的手,滑至衣襟里侧。 微凉的指尖,在温软的肌肤上轻拢慢捻,又凉又痒。 陌鸢颤着眼睫,按住那双胡乱游走的手,唇齿不清地道:“别……” 砚憬琛睥着波光潋滟的杏目,含着她的唇瓣,吮了吮,轻笑一声: “哦,原来,郡主不是想要啊?” “砚憬琛,再说,我生气了!”陌鸢板着一张红晕流转的小脸,瞪着他。 砚憬琛挑挑眉,鼻尖磨了磨陌鸢气呼呼的小脸,忽然笑了: “有事求我?” 见砚憬琛主动问她,陌鸢便软身凑近,双臂抬起环住他,眉眼弯弯地糯声商量: “你认连汐当妹妹,好不好?” 砚憬琛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要求? 陌鸢指尖轻轻抚平砚憬琛皱起的长眉,抬起他刺着她牙印的手腕,小脸贴在刺青上蹭了蹭,缓声同他分析: “你想啊,汐汐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连家,若是再被捉回去,那得多绝望啊!但如果在上京有个大人物,给汐汐做靠山,是不是她就能彻底安心了?” 陌鸢捧起砚憬琛的脸,轻轻亲在他唇上,尾音拉长带了丝甜味:“你说对不对?砚相。” 砚憬琛呵笑一声,垂眸瞥着陌鸢,扯了扯唇角: “再亲一下!” 小人儿乖巧地触上他的唇,亮着眼睛,像只乖萌的小白兔,期许地望着他。 这美人计都用到这份上了,他再不答应她,倒显得他不懂事了! 砚憬琛点点头,应下了。 然后,抱起陌鸢走向床榻,为她掖好被角,低头睥着她,曲指敲在她眉心,问: “现在能睡着了吗?” “能了。”陌鸢弯唇笑了起来,纯稚却娇妩。 “嗯,睡吧。”砚憬琛为她放下床幔后,又回到书案后。 刚一坐下,自床幔中探出一颗小脑袋,澄澈的杏目,亮似繁星,柔顺的软发,垂在柳肩一侧,衬得小脸更加明媚动人: “你也别太晚,早点睡哦。” “好。”砚憬琛望着陌鸢,清冷的面上,浮上一抹温润的暖色。 *** “青城,上次我手臂受伤的时候,用的那个药水,你记得放哪了吗?”陌鸢翻箱倒柜地找着。 “那个药水好像用完了,郡主。”青城仔细回忆了一下。 “这怎么办呢?”陌鸢有些泄气地坐在榻上。 青城倒了盏茶,递给陌鸢:“郡主找个药水做什么?” “那个药水能祛疤,连汐脚踝一直套着铁镣,也许会被磨得留下疤。若真是有疤,她指定不好意思同我大哥讲的。所以,我想今日去看她时,直接给她带过去。” 青城瞧着陌鸢闷闷不乐的小脸,心上一软。 她的小郡主,就像一道光,默默照亮,徐徐温暖了很多人。 青城俯身,蹲在陌鸢身边,笑着提议:“那咱们可以找大夫再配呀!” 陌鸢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大夫人选。 “咱们去找苏婉!”陌鸢拉着青城的手,风风火火地往临苑跑。 刚一进临苑,陌鸢就瞧见苏婉正在陪砚锦堆雪人。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雪人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已初步成型。 砚锦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却笑得自在开心,也许在这一刻才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快乐。 苏婉先看到的陌鸢,掸了掸身上的雪,走向陌鸢,福身一礼:“见过郡主。” 砚锦随着苏婉看去,也瞧见了陌鸢,拍掉手上的雪,先苏婉一步跑到陌鸢身前,小手合十,搓了搓,才去握陌鸢的手:“鸢姐姐来了。” 陌鸢回握住砚锦的小手,攥在手心,帮他暖了暖: “是呀,锦儿。但是,鸢姐姐今日是来找你婉姨的。” 苏婉略微一怔,凝眉望向陌鸢。 “苏姑娘,我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有个朋友,她的脚可能受过伤,留下了疤痕,我想请你同我一起去帮她看看。不知你是否愿意?” 陌鸢笑盈盈地望着苏婉,礼貌地询问。 砚锦骨碌碌的大眼睛在陌鸢和苏婉之间徘徊,待苏婉说“好”之后。 砚锦抿唇笑了,炯炯的大眼睛中,透着老成的安心,催促道:“婉姨,你快同鸢姐姐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继续堆雪人。” “谢谢锦儿。”陌鸢摸了摸砚锦的小脸,又看向苏婉,道:“有劳苏姑娘了。” 苏婉淡笑着点点头,同陌鸢一起去了苍漓王府。 “大哥,那位是苏婉,苏大夫,我想让苏大夫帮汐汐看看脚上有没有伤。”陌鸢为陌漓引荐苏婉。 陌漓客气地对苏婉道了声“有劳”,便带着她们去了连汐的屋子。 “连汐,泱泱,来看你了。”陌漓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连汐俏生生地站在门扉,脸上盈着清淡的笑。 “行了,大哥,你可以离开了,我们女孩子有话要说。”陌鸢笑吟吟地推着陌漓后背,撵着他离开。 陌漓还是有些担心地又看了眼连汐,却见连汐对他弯唇一笑,阳光照在白瓷般的面上,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 楚楚动人,妍姿昳丽。 陌鸢和苏婉看着恋恋不舍的陌漓,相视一笑。 苏婉见陌鸢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由打趣道: “郡主,还笑话别人呢,您和相爷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陌鸢怔怔地望着苏婉,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端庄模样,可那双雅致的眸子却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苏婉竟然开始同她说笑了! 陌鸢眨了眨眼睛,羞赧一笑,开心地挽上了苏婉的胳膊。 苏婉只是微怔,却没有拒绝,略略翘起的唇角,为那张淡雅如雾的脸庞,增添了一抹极微的俏丽。 “大哥,你到底能不能走了?”陌鸢侧头倚在苏婉的肩上,笑眯眯地开口。 陌漓脸色一红,战术性地轻咳了一声:“嗯,这就走。” 待陌漓离开后,陌鸢把今日的来意同连汐说了一遍。 好似有一股暖泉,自连汐心尖潺潺流过,她没想陌鸢心思竟这般细腻玲珑。 “阿婉,这些疤能消掉吗?”陌鸢坐在苏婉身边,关切地问。 因着陌鸢的称呼,苏婉眉尖动了动,淡然的眼底闪过一抹后知后觉的诲笑。 谁能拒绝如此柔软娇美的可人儿呢? 她当初竟然还想同陌鸢厮较,现在想来亦是无自知之明了。 “郡主放心,能除去的,一会儿我去药铺买几味药,回去配一下。然后,连姑娘每天按时涂抹,一个月左右就能都消掉了。”苏婉检查完了,贴心地帮连汐把襦裙放下。 听苏婉说完,陌鸢轻声对连汐道: “汐汐,你看到了,阿婉很厉害的。所以,如果你身上还有别的伤的话,不要不好意思,一并让阿婉看了吧。” 连汐望着陌鸢真挚的眸子,认真地点点头:“泱泱,没别的伤了,谢谢你和苏大夫。” “那就好,若是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同我大哥讲的,你就告诉我,我来办。”陌鸢展颜而笑,拍了拍连汐的手背。 “谢谢, 泱泱。” “一家人不必客气。”陌鸢抿着唇角,意有所指地笑了。 连汐脸色陡然一红,悄悄垂下眼睫,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一夜间,因为他,她有了很多家人。 “汐汐,你休息吧,我现在和阿婉去买药材,等阿婉配好药,再给你送来。” 陌鸢与苏婉一同起身跟连汐道别后,便离开了王府。 “阿婉,你先买药材,我去对面的针线摊选些线。”陌鸢想起正在绣的帕子,有种颜色的线刚巧用完了。 苏婉应了声“好”,继续指点药铺老板抓药。 而当苏婉买完药出来时,却被身侧走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苏婉蹙眉抬眸,却撞进一双妖娆的桃花眼。 眼睛的主人,稳稳勾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上挑的眼尾凝着笑: “姑娘,小心!” ———————————— 今天有个重要议题,请小书友们议一议: 这周把咱砚相和小郡主,每次差的那最后一步搞定,把大事办了,咋样? ------------ 第80章 她祈愿他实现 苏婉才一站稳,立刻推开身边的男子,瞪着他冷哼了一声。 叶轩盯着苏婉清淡的脸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姑娘,看着面生,可是上京人士?” “登徒子!”苏婉剜了叶轩一眼,懒得理他,转头朝陌鸢走去。 茗烟站在叶轩旁边,看着他家碰了一鼻子灰,却还能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少爷,低低叹了口气。 少爷心是真大啊! 叶轩摇着扇子,盯着苏婉窈窕的背影,扬了扬眉。 很特别的女子啊! “咦,阿婉,你买完了?”陌鸢手中拿着几缕线,转头问苏婉。 却发现苏婉脸色不对,唇瓣抿成一线。 “怎么了?”陌鸢将挑好的线递给青城,轻轻去握苏婉的手。 “没事,郡主,就是刚才碰到个登徒子。”苏婉斜睨了眼仍站在原地的叶轩。 陌鸢顺着苏婉余光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红衣锦袍,银冠束发,手捏玉扇的男子正遥遥望着她们。 而当叶轩看清是陌鸢的样貌后,脸色一垮,这不是苍漓郡主吗? 难道刚才那个清冷美人也是相府的吗?相府的人他也不敢动啊? 这样想想,叶轩立感生不逢时,怎么就不能给他留一朵花呢? 陌鸢跟着苏婉瞪向叶轩,开口问苏婉:“用不用让青城去教训他?” “不用了,郡主,咱们回去吧。”苏婉也不想给陌鸢找麻烦。 相府马车疾驰,卷起地上积雪,风雪中,叶轩望着佳人兴叹。 *** 陌鸢回到主屋时,发现砚憬琛正歪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小刀,刻着木雕。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陌鸢将棉氅递给青城。 屋外的青霄闻声一笑,自从小郡主搬到主屋后,他家相爷哪天不是着急回来,在宫里一刻也不愿多呆。 砚憬琛掀起眼皮看了眼陌鸢,他着急忙慌地回来陪她,却发现小东西根本没在家。 “郡主,这一天天比本相还忙啊?”砚憬琛讪声道。 陌鸢将买回来的线,齐整地放在绣架上,蹙眉看向砚憬琛。 这语气怎么怪怪的? 陌鸢走到砚憬琛身边,拿开他的手,同他一道躺下,窝在他怀里,头枕在他颈窝,轻声问: “你在生气?” 砚憬琛由着陌鸢窝进来,又怕她掉下去,手臂环着她,低头乜了她一眼,刻着手里的木头,随口道: “郡主今日又去操心谁的事了?” 人儿不大,一天心倒是不少操。 陌鸢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斜靠在砚憬琛宽肩上,有些兴奋地说: “是连汐啊!我今天找苏婉同我一起去给连汐看伤了,苏婉还同我说笑了呢,后来我们又一起去药铺抓了药材,我还买了绣线。” 砚憬琛看着陌鸢亮晶晶的眼睛,漆眸深处的光影凝了凝。他明白她开心的原因,是她帮了连汐,又同苏婉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小东西的愿望,说来简单,却也最难。 广袤寰宇,历代更迭,有几多太平盛世? 芸芸众生,过客匆匆,有几人岁月静好? 但若这是她所祈,他愿竭力为她实现! 砚憬琛放下手中刻刀,单手勾着陌鸢的薄背,捏着陌鸢下巴,亲在莹莹润润的菱唇上,碾着她的唇瓣,低声道: “郡主,以后少操点别人的心,只为本相一人操心足矣。” 陌鸢垂下眼睫,委屈地软语: “关键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没有能为你操心的事啊?” 她也想为他操心,可他做的事,都太大了…… 灵光一闪,陌鸢倏尔抬眸,亮着眼睛问他: “要不我从明天开始给你做饭?” 砚憬琛瞧着小东西一脸软萌认真的表情,忽然气笑了。 他蓄谋两年之久,又岂是让她做饭的? 抬起她下颌,低头咬着她的唇瓣,似豆腐一般娇嫩软滑,轻轻啄吮,恨不得拆吞下腹,喉间一滞,沉声道: “泱泱,什么也不用做,永远像现在这般,便好。” ------------ 第81章 相拥而雕 陌鸢弯着眼睛,笑盈盈地望进砚憬琛漆色的眸子里,缓缓抬起手臂,环住他的颈项,鼻尖相蹭间,软软地回应他。 心中似有小鹿乱撞,心湖泛起甜甜的涟漪。 唇分,陌鸢额头抵在砚憬琛颈窝,低低地喘息,平缓旖旎余韵。 瓷白的小脸,透着粉嫩的红。 陌鸢眼角余光,瞥见砚憬琛放在榻边的小刀,好奇地问: “你在刻什么?” “刻你。” 砚憬琛勾住陌鸢的腰,帮小人儿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着。 陌鸢眸光微怔,看着砚憬琛重新拿起木头和刻刀。 崖柏木上隐隐可以看出是个小人儿的模样,只是五官还不分明。 陌鸢靠着砚憬琛往上坐了坐,微微歪头,脸颊蹭了蹭他冷玉般的侧脸,软软地贴着他,糯声威胁: “那你要把我的眉毛刻得弯一些,眼睛刻得大一些,鼻梁刻得挺一些,嘴巴刻得小一些。要是刻丑了,你完蛋了,知道吗?” 砚憬琛勾唇,睨着颐指气使的小人儿,忍不住逗她: “按郡主那些要求刻完,还能看出是郡主吗?” 陌鸢蹙了蹙眉,离开砚憬琛的脸,瞪向他: “你在说我丑?” 砚憬琛手臂搭陌鸢肩上,大手按着她的小脑袋靠向自己,呵笑一声: “傻瓜!郡主好看着呢,老实坐着,别耽误本相赶工。” 陌鸢撇撇嘴,乖巧地坐好,看着木头上的小人儿脸,在砚憬琛的雕刻下眉眼渐渐清晰。 他的手真得很巧,会画画,会绾发,会雕刻,还会在她身上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呸呸,想什么呢! 陌鸢脸上悄然攀上一抹红晕,轻微地摇了摇小脑袋,视线还是忍不住去瞧砚憬琛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细长清透,白玉一般,漂亮至极。 刻刀丝滑流畅,挖卷起木屑。 陌鸢下意识地鼓腮,去吹浮在木头表面的屑。 砚憬琛看着软腮鼓鼓,长睫簌簌,眸色认真的小人儿。倏然一笑,清冷的漆眸柔和地一塌糊涂。 温暖的阳光,透窗而入,洒在相依偎的二人身上,好似镀了一层斑斓而绚烂的柔影。 就连那淡色的崖柏木,都仿佛有了玉泽之光。 *** “我要见陆淮之!”林千歌站在驿馆门前,对慕风道。 “林姑娘,府台大人今日不见客。”慕风沉眉看着林千歌。 这姑娘还真有毅力,一连来三天了。 “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要见到陆淮之。你打不过我的,所以,你最好别拦我。” 林千歌扬了扬眉,凛然说道。 慕风额角直突突,他确实打不过林千歌。林千歌第一天来的时候,俩人已经打过一架了。 屋内的陆淮之听到动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风,请林姑娘进来吧。” 林千歌大步进了屋,瞧见陆淮之正站在书案后写着字。 半开的轩窗,吹起月白锦袍,如山之清渊,如玉石高洁。 “林姑娘,找在下何事?”陆淮之放下手中狼毫,清润的眼眸睇向怔愣的林千歌。 “我想让你教我写字……可以吗?”本来林千歌只想说前半句话,但又感觉语气好像太生硬了,便加了后半句话。 陆淮之眉峰微凝,他从林千歌那张不藏任何心思的脸上,看出了倾慕。 可他自己都未走出情伤,又哪有心思再想这些事。 几息之间,陆淮之调整了神色,声音却是一贯的温和:“男女授受不亲,陆某实不方便教习林姑娘。” “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让你教我习字,又没要做别的。”林千歌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陆淮之。 陆淮之看着林千歌倔强而清丽的脸,她的直言总能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倒显得他心虚了。 “过几日,在下就要回岭南了。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和打点,是以,无暇教习林姑娘。” 林千歌听着陆淮之温和客套的话,只听进去一句:过几日,他就要离开上京了! 林千歌瞬间就急了,若是他不在上京,她就算和凤梧学得再多,也用不上啊! 这样想着,林千歌眉尖越凝越紧,不安地咬了咬手指。 转而,不待陆淮之说话,她先跑出了屋子。 她要去找陌鸢想办法! 陆淮之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温润的面上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 第82章 灶内旖旎 陌鸢陪着砚憬琛刻了一会儿,看了看窗外,快要到正午了。 陌鸢握着砚憬琛手腕,轻轻晃了晃: “中午吃饺子,好不好?我来包。” 砚憬琛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的陌鸢,倏然一笑。 这小东西还真想给他做饭啊? 但他也知道陌鸢极喜欢面食,每隔一日便要吃一次。 便不想扫她的兴,遂应了声“好”。 “那我去准备喽。”说着陌鸢起身,站在榻边整了下裙摆上的褶皱。 而后,脚步轻快地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有昨日发好未用完的面,所以,陌鸢只调一些馅料,便开始包了。 刚做好几个面剂子,砚憬琛却进来了。 陌鸢按着面团,诧异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帮你擀皮。”砚憬琛挽起袖角,两指夹着擀面杖悠然地转了转。竟真的开始擀面皮,而且还很熟练。 这倒是把陌鸢看呆了,扬起菱唇,弯着眼睛笑问: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砚相怎么还进来?” 砚憬琛瞥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陌鸢,勾了勾唇角,不甚在意地道: “本相又不是君子。” 陌鸢将捏好的饺子放在帘子上,歪头看向砚憬琛,俏皮地扬起眼尾,戏谑道: “砚相,还挺有自知之明。” 砚憬琛放下手中擀面杖,掀起眼皮去看陌鸢,漆黑的眸子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忽然将顽皮的小人儿扯进怀里。 长指覆在陌鸢软嫩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痒得陌鸢连连求饶。 砚憬琛睥着娇笑的陌鸢,又在软腰上掐了一下,将人箍在怀里,啄了啄她的鼻尖,低声问: “错了吗?” “哈哈,嗯,嗯,错了,别挠痒痒了……” 陌鸢眨着湿漉漉的眸子望着砚憬琛,急急地点头。 砚憬琛乜着娇软甜棉的小人儿,心头一荡,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寻嫣红的唇瓣。 抬脚勾到门板,一脚踢上,藏起一室春光。 砚憬琛将陌鸢压在门板上,眼里染着灼人的热意,霸道地覆在她唇上,却轻轻地碾磨,温柔地侵占她的甜美,似羽毛拂过般撩人,又似盛夏晚风般醉人。 陌鸢抬手推了推砚憬琛,却被他单手捉住,举过头顶,迫使她以更加配合的姿态,随他一起沉浮。 不安分的手隔着衣裳,在胸前肆意游走,时轻时重。 恰在此时,一门之外,青云带林千歌进了竹苑。 “陌鸢在吗?”林千歌问青霄。 青霄神色一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厨房那扇,紧闭却略微晃动的门,斟酌了一下措辞,客气地说: “郡主在给相爷包中午吃的饺子,林姑娘若是不着急就进屋等会儿?” 林千歌略显诧异,没想到陌鸢这般贤惠!倒也爽快地跟着青霄进主屋。 青霄给林千歌斟了茶,还贴心地端来几盘点心放在旁边。 就在林千歌喝完第六杯茶时,终于忍不住问青霄: “陌鸢包的是什么饺子啊?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没包完,要不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去帮她包,还能快点儿。” 青霄嘴角一抽,面露尴尬之色,劝慰道: “林姑娘还是再耐心等等,估计快好了。” 林千歌见青霄不想告诉她陌鸢在哪儿,也不好再追问,于是开始喝第七杯茶。 小厨房内,砚憬琛抱起衣衫褪至腰间、莹白晃动的陌鸢,将软绵无力的小人儿放在案板上。 轻咬深陷的锁骨,舌尖划过凹陷,带起一片战栗。 陌鸢抬着手臂,撑在砚憬琛肩上,清澈的眸子早已潮湿迷离,酥酥麻麻的快意让她熟悉又害怕,难以抑制的轻吟溢出菱唇: “嗯……砚憬琛……你别闹了……” 又柔又软的声音,婉转撩人。 埋首于酥软之上砚憬琛,缓缓起身。 双臂环住呜咽低喘的小人儿,含住她的唇,细啄银牙咬在唇上的齿痕,不许她克制,低声诱哄: “本相喜欢听泱泱的声音……” 手指沿着陌鸢精致的锁骨缓慢滑动,指尖流淌着缠绵的温情,凝脂如玉的肌肤跟着微微战栗,带出一声声缱绻的娇吟。 良久之后,砚憬琛唇角噙着笑意,拥着陌鸢,让她靠在他胸膛舒缓旖旎余韵,拾起散落的衣裳一件一件地为她穿好。 “到底是砚憬琛太能吃啊,还是这饺子太难包?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包完吗?”林千歌皱眉,不太理解地问青霄。 青霄瞟了眼纹丝未动的小厨房门,抿唇笑笑: “可能都有吧,林姑娘,要不要再喝杯茶?” 林千歌抱着肩膀,泄气地往椅子上一靠,无奈道:“再喝就第十杯了……” 青霄略感歉意,但还是给林千歌满上了一盏茶,好在此时小厨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青霄对林千歌道:“林姑娘,郡主忙完了,我去帮您通传。” 林千歌实在太好奇陌鸢在哪里了,于是跟在青霄身后。 门打开的刹那,陌鸢也看到了林千歌。 “千歌,你什么时候来的?”陌鸢有些气息不稳地走向林千歌。 莹白的小脸,残着引人遐想的红晕。 “那我可是来了好一阵儿了……” 林千歌说着,眼神怪异地看了看陌鸢,又看了看斜倚在厨房门上的砚憬琛。 林千歌围着陌鸢绕了一圈,蹙眉问: “你这是掉面缸里了?” “啊?” 陌鸢顺着林千歌的目光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她身上满是面粉,尤其是衣领、腰间、胸前,印记重重叠叠,交错缠绕。 陌鸢腾地红了脸,气鼓鼓地转头看向砚憬琛。 却见砚憬琛神态自若地靠在门上,抵了抵唇角,对她扬着邪肆又野致的笑。 正午的阳光投在黑如耀石的漆眸里,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陌鸢懊恼地朝砚憬琛跺跺脚,憋屈的小模样,又引得砚憬琛轻笑出声。 “千歌,咱们进屋说。”陌鸢嗔了砚憬琛一眼,拉着林千歌往屋走。 “千歌,你找我有事?”陌鸢站在屏风后,边换衣服边问。 林千歌不经意间看到屏风后的陌鸢,顿时又拧起眉,不解地问: “陌鸢,这屏风是干嘛的?” “当然是用来遮挡的呀。” 陌鸢说着,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林千歌唇角动了动,迟迟开口:“那为什么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她眼力过人? 陌鸢被林千歌问懵了,呆呆站在原地。 见状,林千歌直接走到屏风后面,示范给她看,问: “你能看清我吗?” “能!太能了!” 陌鸢声音低低恨恨的,对着窗外那道清峻的身影,又跺了跺脚。 原来从她住进主屋的第二日,砚憬琛就让人换了这扇屏风,所以他就早将她看遍了。 今日若不是千歌发现了这屏风的秘密,她还傻傻蒙在鼓里! 怪不得她每次换衣裳的时候,砚憬琛都会坐在屏风对面椅子上,一脸愉悦呢! 明白一切之后,陌鸢收敛情绪,柔声又问了遍:“千歌,你来找我何事呀?” “陆淮之不教我,他还说过几日就要回岭南了。那我是不是更没机会了?”林千歌苦恼地垂下眉眼。 陌鸢看了眼屏风,计上心来。 她拉着林千歌的手,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千歌,你放心,我有办法让陆大哥留在上京。” 林千歌瞧着陌鸢自信璀然的眉眼,也跟着浅浅地笑了。 “千歌,你中午在这一起吃饺子呀?”陌鸢热情地邀请。 “陌鸢,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包了多少个饺子?” 林千歌终于有机会问出她好奇的事。 那可是快一个时辰啊,不得包出上百个饺子? “额……还不多,但是你别着急,我现包很快的。” 陌鸢脸上一红,她刚包了三个饺子,就被砚憬琛折腾了…… 林千歌看了看外面渐沉的天色,幽幽开口: “不了,不了,我怕等你包好,我得当晚饭吃。” ------------ 第83章 醋精上身 林千歌走后,砚憬琛在小厨房等了半天,也没见陌鸢过来,便进屋去寻她。 一进屋就见陌鸢两条小腿撇在身侧,神色恹恹地跪坐着,举着小拳头,不停地捶打他的枕头。 瞧见他进来,更是剜了他一眼,努了努嘴,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 砚憬琛挑眉一笑,这分明就是在同他生气,特意等他来哄啊! 砚憬琛坐在陌鸢身后,环着她的软腰,下颌蹭了蹭她细软的发顶,轻笑着问: “是因为本相刚才闹你了,在生气?” “不是!你再想!”陌鸢歪头避开砚憬琛的下巴,板着小脸,更加用力地拍他的枕头。 砚憬琛扯了扯唇角,低低地笑了。 如果不是因为闹她而生气,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砚憬琛垂眼瞥着陌鸢莹白的侧脸,低下头咬在她耳尖,轻轻磨了磨,嘴角噙着笑意,慢悠悠道: “那是郡主刚才没尽兴?还是本相没伺候到位?” 陌鸢拍打砚憬琛枕头的手,瞬间一顿,心尖急跳了几下。清凌凌的眸子因他的话,染上一层潋滟之色。 这就是让他想!想出来的话? 陌鸢又羞又臊地抬手去推砚憬琛的脸,救出自己的耳朵。 转过头瞪着那张过分俊隽又邪肆的脸,声音闷闷地: “砚憬琛,你给我好好想!” 陌鸢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瞟向屏风。 哦,原来是小东西终于发现这扇屏风的玄妙之处了! 砚憬琛手掌掐在陌鸢的腰侧,轻易将她拎起来,放在腿上,曲指敲了敲陌鸢眉心,勾勾唇角,啧笑一声: “是郡主自己笨,没发现,还要怪到本相头上?” “砚憬琛,你简直是无赖!”陌鸢气呼呼地去扯砚憬琛的脸皮。 扯了一会儿,见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 于是,陌鸢垂下眼睛,委屈巴巴地开口: “我生气了,你也不哄我……” 说着说着,微微抽动鼻翼,眼尾洇出晶莹的泪,摇摇欲坠地挂在长长卷卷的眼睫上,绞着指尖轻轻地扣着。 砚憬琛瞧着说得可怜兮兮的小人儿,软糯委屈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掰开她绞着的手指,攥在掌心,凝着宠溺的笑,诱声问: “郡主,想要怎么哄?要不本相也脱个衣服,给郡主瞧瞧?” 呸呸! 见他也说不出个正经话,陌鸢干脆坐直身体,撑在他身侧,比他略高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谁要看你脱衣服!反正就是你之前意图不轨,你有错在先,现在你得听我的。” 不给砚憬琛说话的机会,陌鸢学着砚憬琛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一本正经地继续道: “明日我要去跟大哥说,让他看看能不能多留陆大哥在上京再多呆一阵儿,你不许阻拦,更不许破坏,晓得了?” 砚憬琛长眉越拧越紧,扣着陌鸢的手腕,转身将人压在了身下,冷声道: “别告诉本相,郡主是对陆淮之旧情难舍!” 他动作那样快,陌鸢后背抵在榻上,怔然地望着砚憬琛阴沉的眸子。 那双深沉近墨的漆眸,隐隐酝酿着一场风暴,更透着患得患失的迷离,撑在她身侧的手指,骨节凸出白色的印。 陌鸢轻轻揪着砚憬琛的前襟,往她身前一拉,主动吻上他的唇,软软地咬了下他淡如水色的薄唇,浅浅地叹息: “在瞎想什么!不让陆大哥走,是因为千歌啊……” 陌鸢环着砚憬琛的腰身,轻柔地吻着他,直到那双眸子里的阴翳消失殆尽。 良久,两人才分开。 砚憬琛指背蹭了蹭身下小人儿嫣红的脸颊,问:“还包饺子吗?” 陌鸢放下手臂,摇摇头,气息不稳地嗔声说了句:“没力气了。” 砚憬琛笑着起身,拥着她躺下,对着窗外喊了一声“青霄”。 青霄立刻会意,赶忙去找府中掌厨过来把未包完的饺子包了。 *** 翌日,曦光冉起,缓缓揭去夜幕的薄纱。 陌鸢眼睛还没睁开,便先坐了起来,垂头安静地坐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而身侧的砚憬琛早已去上朝了。 陌鸢抱着被子捋了捋今日要做的事,还是挺多的。 “郡主,您起了?”青城听到屋内的动静,轻轻敲了敲门。 “嗯,起了,青城。”声音还噙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青城端着温热的水走了进来,服侍陌鸢洗漱。 陌鸢掬起一捧温水仔细地净了面,柔声吩咐: “青城,一会儿咱们先去找苏婉拿药,然后去王府看我大哥和连汐。哦对了,让青霄把我之前买的灯笼、窗花、剪纸什么的都找出来,等咱们回来一起挂。” “好,都记下了,郡主放心。”青城笑着拿起棉巾为陌鸢吸去脸上的水珠。 陌鸢换好衣裳,吃过早膳后,便去了临苑。 砚锦在同夫子上课,苏婉在旁屋捣着药材。 “阿婉。”陌鸢怕打扰砚锦,便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唤了苏婉一声。 苏婉抬头瞧见陌鸢,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白色瓷瓶:“连汐的药配好了,在那儿,郡主。” “太好了,谢谢阿婉。”陌鸢开心地拿起药瓶,还打开盖子闻了闻。 “好香啊!” 苏婉放下手中木杵,走到陌鸢身边,淡声道: “那日我见连汐姑娘屋里摆了好几盆茉莉花,想着她可能喜欢,便往药膏里加了一些茉莉花。” 陌鸢弯起眼睛,微笑着赞道:“阿婉心好细啊。” 被陌鸢一夸,苏婉淡雅的脸攀上一抹羞红,拍了拍陌鸢的手背,催促道:“郡主,快给连姑娘送去吧,别忘了一日涂三次。” 陌鸢笑着应下,转身便出了临苑。 到了王府把药交给了连汐,说了苏婉的叮嘱。又同陌漓说了林千歌和陆淮之的事,还让陌漓想些法子多留陆淮之在上京几日。 陌鸢一一交代清楚后,便回了相府。 “郡主,您看这回窗花正了没?” “郡主,您看这个灯笼挂这儿,行吗?” 陌鸢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看着忙碌的众人,逐一回答着大家的话。 “本相差点不认得自己的院子了……” 冷玉般的大手环住陌鸢的细腰,清幽的竹叶香携着低磁的声音,萦绕耳际。 ------------ 第84章 年年今夜 陌鸢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却见砚憬琛含笑睥着她。 “你回来了,好看吗?”陌鸢指了指挂满灯笼的廊檐,勾住砚憬琛的脖颈,亮着眼睛期待地问砚憬琛。 “嗯,好看。”砚憬琛掌心一扣,低头亲在陌鸢的软唇上。 从他进大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便是喜庆的红灯笼和五光十色的灯盏。 原本只有翠竹的竹苑,因着那些耀眼的红和焕彩的光,多了许许生机和人间烟火。 青霄、青城、青云偷笑着瞥了眼院中相拥的两人,每个人都非常默契地更加忙碌了。 因着小郡主,他们相爷多了很多人气儿! “啊,对了,你来。”陌鸢想起还有件事,便红着脸推开砚憬琛,拉着他进了屋。 陌鸢拿了把软尺,站在砚憬琛身前,开始比量。 砚憬琛睥着边量边记的陌鸢,问:“做衣服?” “是啊,过几日便新年了,新年得穿新衣裳啊!”陌鸢自然地应着,细心收好记下的尺寸。 如常的语气,温柔的动作,像是一个可人的小妻子。 砚憬琛拉着陌鸢的胳膊,将她扯进怀里,拥着她,轻声说了句: “待到六月,本相陪郡主一起回趟洛川吧。” 陌鸢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抬头去看砚憬琛。 他竟然真的让她回洛川看父亲,还要陪她一起去? “你也去?是怕我不回来吗?”陌鸢翘起唇角,带着点小骄傲。 “敢不回来,给本相试试?”砚憬琛提了提她的耳尖,威胁着说,眼中却藏着深意。 “那你跟着我去干什么?”陌鸢还是挺好奇的,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砚憬琛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顺手将陌鸢额前的碎发掖至她耳后。 有些事,是一定要过问她的父母…… 若是能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他亦不会放手! *** 月如银盘,流云缓动,转眼到了新年夜,陌漓带着连汐来相府一起过年。 陌鸢觉得这个新年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准备得格外认真。 连汐一来便进了小厨房,帮陌鸢、苏婉、青城她们打下手。 “连姑娘,脚踝上的疤好点了吗?”苏婉边切菜边问连汐。 “好一些了,苏大夫,颜色淡了,谢谢苏大夫。”连汐客气地同苏婉道谢。 陌鸢抬头看向连汐,她发现连汐看人时的眼神不再躲躲闪闪了,秋水般的眉眼,好似春日融雪后的小溪,清澈澄明。 真好,看来连汐也渐渐走出了她自己的阴霾。 苏婉看了眼在院子中对坐,却彼此不说话的砚憬琛和陌漓。 碰了碰陌鸢的胳膊,好奇地问:“郡主,有没有想过,以后他俩要怎么互相称呼?” 陌鸢顺着苏婉的目光看去,脱口而出:“叫名字呗。反正砚憬琛也不可能叫我大哥为大哥,我大哥也不可能叫他为大哥。而且,砚憬琛觉得认连汐当妹妹,他不吃亏,这样他就能和我大哥平辈了!” 苏婉听着陌鸢说完,竟然还感觉有点道理。 连汐也在一旁认真听着,唇角凝着清浅柔和的笑。 几人说话间,美味佳肴逐一被端上桌。 “终于完事了,可以换新衣裳了。”陌鸢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一下新制的衣裳,但更准确地说,是想看砚憬琛换上她给他准备的新衣。 当陌鸢和砚憬琛换了身衣服,一起走出房门时,等在院中的众人皆是一脸惊诧。 砚锦黑葡萄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张了张小嘴,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陌漓皱眉瞪了砚憬琛一眼,不悦地开口: “你俩这穿得跟大婚了似的?” 砚锦双手交叠,捂着小嘴不停地点头附和。 “新年当然要穿得喜庆一些啊。”陌鸢眉眼弯弯地笑着说。 “你要是嫉妒,就直说!”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白了陌漓一眼。 陌漓真是见不得砚憬琛这臭嘚瑟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刚要再怼他几句,就被连汐拉住衣袖。 连汐仰头望着陌漓,对他笑了笑,轻声道:“我饿了……” 陌漓握着连汐细软的手,对着砚憬琛狠狠压了压嘴角:“泱泱,开席吧。” “好。” 众人围坐在前厅,品着美味佳肴,互相说着吉祥话,前所未有的祥和。 “嘭!”一道美丽的弧度划破天际,绽出绚丽多彩的花簇。 “放烟花了!”砚锦兴奋地跳下凳子,跑到屋外,望着空中璀璨的烟火。 青霄和青云将烟花有序地摆在地上,逐一点燃。 刹那间,相府的上空,火树银花,亮如白昼。 陌鸢倚在砚憬琛身前,看着陌漓和连汐携手的背影,瞧着苏婉牵着砚锦的笑靥,望向流光溢彩的天空,双手合十,虔诚祝祷: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砚憬琛低头睥着陌鸢,看着她眼中隐隐洇着泪,又听着她说出了与上次在南朱雀门一样的话,眸色沉了沉。 他没有那么多愿,他只愿:她所愿皆得! 正当陌鸢沉浸在眼前的宁静时,一个玉石串起的颈链,在她眼前晃了晃,玉石下坠着的是那个崖柏小木人。 陌鸢伸手握住珠串,倏然转身,弯起唇角,笑语嫣然:“你真刻好了!” 崖柏木上的小人儿脸,眉眼弯弯同她一模一样,还上了油彩,灯火流光下,活灵活现。 砚憬琛望着陌鸢熠熠生辉的眸子,薄唇扬起,笑问: “喜欢吗?” “嗯,喜欢。” 陌鸢忽然想好好看看砚憬琛,她抱着他的劲腰,仰起的小脸漾着甜甜的梨涡,歪着头一眨不眨地凝望他。 烟花漫舞的夜空下,黑如曜石的漆眸,敛尽星辰浩瀚,殷红锦衣猎猎飞扬,好似九天谪仙,染了尘色。 望着望着,陌鸢莫名有点想哭,他对她真的很好! 砚憬琛低头,睥着软甜的小人儿,将她抱了起来,亲在她的唇上,咬了咬她的唇瓣,沉声道: “不准哭!” 陌鸢压下眸底的湿意,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糯糯的声音仍透着一丝压抑的哭腔: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 第85章 情丝缱绻 陌鸢拿出早就绣好的手帕,摊在砚憬琛面前。 两方洁白的帕子,分别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青鸢和鸑鷟。 “这块给你。”陌鸢弯起眼睛,嫣然一笑,将绣着青鸢的手帕递给砚憬琛。 砚憬琛微怔地接过帕子,漆眸中的光影凝了凝。 “不喜欢吗?”陌鸢有些紧张地去看砚憬琛的眼睛。 砚憬琛扶在陌鸢腰间的手紧了紧,将人压进怀里,有种揉进骨子里的亲密。下颌贴着她嫩白的脸颊,低声道: “郡主送的,本相都喜欢。” 更何况她送给他的是青鸢…… “这样抱着,我看不到烟花了。”软糯的声线,带着点娇,轻轻荡漾在人心尖。 砚憬琛扯起一侧唇角,轻笑了一下:“那怎么抱能看到?” “这样就能了。” 陌鸢说着,自砚憬琛怀里抬起头,唇角倏尔一弯,悠悠转了个圈,如瀑青丝在空中凝成一道优美的弧,纤薄的背倚在他宽阔的胸膛,望着满天银花,甜甜地笑了起来。 砚憬琛低头睥着,梨涡浅绽,杏眼弯弯的小人儿,跟着笑了。 九天银河下,她望向星辰,他望着她,如诗如画。 *** 翌日,酉时,暮色苍茫,华灯初上。 相府的两驾马车停在了南朱雀门。 砚憬琛勾着陌鸢的腰,单手把人抱了下来。 “锦儿,阿婉,咱们去那儿看看呀?”陌鸢笑着对砚锦和苏婉发出邀请。 砚锦人小鬼大地打量着砚憬琛,在收到砚憬琛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往苏婉身后靠了靠了,偷偷抿了抿嘴。 苏婉低头看了眼砚锦,非常有眼色地淡淡一笑:“我和锦儿就不打扰郡主和相爷,我们去另一边。” 陌鸢有些遗憾地应了声:“那好吧。” 而后,砚憬琛让青城和青云跟着砚锦与苏婉,青霄则跟着他和陌鸢,几人便分开走了。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游走在接踵的人群中。 陌鸢忽然瞧见街边有卖祈愿灯的小贩,拉着砚憬琛的手跑了过去。 “要两盏祈愿灯。” 陌鸢微笑着对小贩道说完,转头看向砚憬琛,弯起的眉眼,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付钱。” 砚憬琛笑笑,付了银子。 “咱们去哪放好呢?”陌鸢看着游人如织的长街,微微蹙起眉尖。 “去九重阁。”砚憬琛拉着她的手,走向前方高耸巍峨的楼宇。 刚爬了两层楼,陌鸢忽然站在原地,拽了拽砚憬琛的衣袖,擎着水洇洇的星眸望着他,软软低语: “走不动了……” 砚憬琛瞧着娇娇的小人儿,搂着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将人勾到身前,唇角略略扬起: “想背着,还是抱着?” 陌鸢抬眸瞧了眼高高叠叠的楼梯,颦眉想了想,要是抱着,胳膊是不是会酸啊? 可不待她想完,就被砚憬琛打横抱了起来: “就郡主那点重量,不用这么纠结,本相抱得动。” 陌鸢环住砚憬琛的脖颈,歪头枕在他肩窝,弯起眼睛,掬着灿烂的笑,糯糯地“哦”了一声。 拾级而上,灯火映在漆色的眸子里,浩若星河。 青霄跟在砚憬琛和陌鸢身后,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放我下来吧。”陌鸢转头望了望四下无人的阁顶。 被放下来后,陌鸢转身推开窗,迎进满天星锤。 陌鸢看了看站在她身侧,抱着她爬了这么长楼梯,却没有大喘气的砚憬琛,有些感慨地说: “砚相,体力真好!” 闻言,砚憬琛眸光滞了滞,忽然笑了。 他走到陌鸢身后,缠住她的腰转向自己,双手撑在窗桕上,以圈禁的姿势贴着她。 缓缓弯腰,凑近陌鸢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说: “本相做另一件事的时候,体力更好,郡主要试试吗?” 陌鸢望着那双掠星光,噙笑意的漆眸,莫名地红了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陌鸢扁扁嘴,眼神闪躲地扭头不看他。 “那这样能懂吗?”砚憬琛侧了侧首,吻在陌鸢唇上。 轻轻地咬,慢慢地磨,舌尖细细描绘,倏尔张嘴含住。 清幽的竹叶香气混着缱绻的情丝,游弋在唇齿间。 陌鸢被压得身形后仰,微微探出窗外,腰肢抵在窗桕上,绸缎般的墨发在夜风中摇曳飘扬,与窗外的火树银花,交织成最曼妙的画卷。 陌鸢有些害怕地胡乱抓着窗沿,真怕掉下去。 砚憬琛半垂着眼睫,唇角噙着蛊惑的轻笑。一手捉住陌鸢的柔夷,让她环住自己的颈项,一手勾住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 当柔软触碰坚硬,光影拂过轻颤的睫羽,勾勒出交缠的旖旎。 良久,陌鸢无力地伏在砚憬琛的颈侧,指尖轻颤。 砚憬琛低头看着怀里脸颊嫣红,眸光潋滟的小人儿,轻轻抚着她的薄背,帮她平缓气息,低低开口: “郡主,这体力倒是真应该好好练练……” “你不许说话!”陌鸢羞恼地在砚憬琛颈侧蹭了一下,小脸转了个方向倚着。 眼角余光瞥见青霄悄然放在阁顶的祈愿灯和笔墨,缓了口气,期待地抬头望向砚憬琛,嚅声开口: “咱们放祈愿灯吧。” “好。” 砚憬琛松开陌鸢,陪她拿起祈愿灯,看着她眸色认真地写着愿望。 “你也写啊!写在你的灯上。”陌鸢含笑望向砚憬琛,催促道。 当陌鸢把自己的愿望都写完时,才发现砚憬琛已经写完许久了。 “写了什么?”陌鸢走到砚憬琛身旁,看着他手中的祈愿灯。 苍劲有力的笔体,汇成六个字: “泱泱所愿皆得!” 陌鸢抿抿唇角,怔怔地望着砚憬琛。 砚憬琛好笑地敲了敲她眉心,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 “又发什么呆,放灯吧。” 他站在陌鸢身后,将她圈在怀里,抬起双臂与她手掌相叠,将祈愿灯递出窗外,缓缓松手,祈愿灯随风徐徐飘走。 陌鸢目送祈愿灯越飘越远…… 转头看向砚憬琛,亮晶晶的眼睛里盛着缱绻的笑意,弯起的唇角,带出绵软的梨涡: “砚憬琛,咱们的愿望都会实现!因为的我愿望里有你……” ------------ 第86章 悄然生变 砚憬琛略略一怔,极轻地笑了,抬指抚了抚陌鸢的脸颊。 这嘴甜心善的小人儿,他还真是稀罕得紧,恨不得将她藏起来,让这般漂亮的眉眼只为他弯起,只为他明眸。 砚憬琛将陌鸢拥在身前,攥着她的小手,与她望着长街上人来人往,遥望交错的彩杆,高低起伏的影灯。 乌金西坠,银花火树,纵览上京繁盛。 砚憬琛眸色忽然一沉,迟声开口: “郡主,可知这个九重阁,是谁建的?” 清浅的声线听不出喜怒,但陌鸢心头兀地一颤,身体不由僵住。 察觉到陌鸢的紧张,砚憬琛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但说无妨。 “是前太子,叶牧云。” 陌鸢轻轻地说完,想转过头去看砚憬琛的神色,却被他先一步挡住眼睛,不准她看。 漆色的眸子幽幽望着长明街市,翩翩如玉的面,渐渐凝上寒霜,唇角勾起晦涩阴鸷的笑。 这里在成为九重阁之前,是纸醉金迷的欲界仙都。 而他便出自那里…… 陌鸢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只感觉周身的温度迅速降低,攥着她手的掌心愈发阴凉。 他是想到什么了吗? 陌鸢突然抽回手,转身抱住他的腰身,额头抵在他微凉的颈侧,软声撒娇: “冷了,咱们下去吧。” 砚憬琛看了看,闭着眼睛的陌鸢,心中一暖。 他的小郡主从不会执拗地窥探他的内心,她会耐心地等,直到他想同她说。 “好。”砚憬琛摸了摸陌鸢的头。 陌鸢在他怀里仰起小脸,莹白的小脸上清眸似水,潺潺动人:“要背着。” 砚憬琛低笑了声,俯身蹲下,稳稳背起陌鸢,走下九重阁。 而此时,长街另一头的石桥上,苏婉牵着砚锦的小手站在糖人摊前,等着糖人做好。 “这不巧了吗?在下还真是和姑娘有缘,咱们又见面了。”一道蕴着温润笑意的男声在苏婉身边响起。 苏婉眉尖微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侧头凝眉看向来人,果然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登徒子,叫叶什么的那个! 苏婉本就冷淡的眉眼,更加清绝。 叶轩摇着玉扇,长眉下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笑嘻嘻地看向苏婉,丝毫不被那冷淡的神色所影响。 叶轩拱手一礼,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叶轩,敢问姑娘芳名?” 砚锦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在叶轩和苏婉之间来回打着转。 苏婉白了叶轩一眼,冷声道:“你走开!” 此时,青云和青城正要往前上一上,却被砚锦抿唇一笑,摆摆手,无声地制止了。 叶轩讪讪地笑着,视线下移,落在好奇望着他的砚锦身上,玉扇一合,轻笑着问: “这位小弟弟是姑娘的弟弟吗?” 苏婉攥了攥砚锦的小手,没好气地对叶轩说: “这是我孩子!” 叶轩俊逸的脸瞬间垮掉,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幸好被身后的茗烟扶住。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砚锦猛瞧,张了张嘴看向清丽的苏婉。 孩子都这么大了吗??? 砚锦扬着下巴,黑亮的眼睛噙着戏谑的笑与叶轩对望。 “打扰了,是我冒昧了……” 叶轩有些神伤地叹了口气,很受打击地转身离开。 哎,他还没有龌龊到惦记别人媳妇的份上。 砚锦望着叶轩的背影,摇了摇苏婉的手,咧着小嘴笑了: “婉姨,其实这个人不坏的。” “锦儿,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苏婉攒眉问。 “因为他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到一看就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砚锦眨着机智的大眼睛,笑吟吟地给出评价。 若是这个人喜欢婉姨,他倒是觉得很适合。因为脸皮够厚,能受得住婉姨的冷漠。 况且,那个人一身锦衣华服,玉质金相,想必亦是高门子弟。 而且,那个人和他同样姓叶。 他希望婉姨能幸福,毕竟婉姨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下次若是能再见到这个人,他会鼓励他大胆地追求婉姨。 *** 晨雾散去,旭日东升。 “起这么早?吵到你了?” 砚憬琛正在换衣服,转头却发现陌鸢迷迷糊糊地跟着坐了起来。 陌鸢抱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噙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没有,是今日要做的事,比较多。所以,得早点起。” 砚憬琛垂眸看向陌鸢,低声笑了起来: “郡主,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陌鸢努努嘴,剜了他一眼。走下床榻,站在他身前,帮他把腰封系正。 砚憬琛低头看着陌鸢,有些恍惚。想当初小东西刚入相府的时候,解他的腰封,解半天都没解下来,急得小脸沁出一层细汗。 而今,却能自如地帮他系好腰封。 “郡主,今日都要忙什么,说来听听?”砚憬琛抱起陌鸢坐在圆凳,唇角噙着清浅的笑。 “先去十里街选些布料,该准备春天的衣裳了。然后,再去镇远将军府找千歌,问问她和陆大哥之间的进展。若是还没有进展,就同千歌一起去找凤梧请教。你看是不是还挺忙的?” 陌鸢摊了摊手,坐在砚憬琛腿上,脚腕交叠,轻轻地晃悠着。 “嗯,是挺忙。得亏郡主在上京认识的人还不多,要不本相怕郡主都没时间睡觉。”砚憬琛提了提陌鸢耳尖,嗤笑了一声。 “嘁,你快去上朝吧!”陌鸢撇撇嘴,从砚憬琛身上起来,推着他出门。 砚憬琛按住陌鸢手,将她拉到身前,不放心地嘱咐: “出门记得带上青城。” 陌鸢顺势抱住砚憬琛的劲腰,像只软绵的小白兔,窝在他颈侧蹭了蹭。 小巧的下颌抵在他胸膛,慢慢仰起小脸,眉眼弯弯,嫣然一笑,乖巧地应着: “嗯,知道了。” 砚憬琛略略扬起唇角,漆眸攀上一抹柔和,恰似云间揉碎的星光。 忽然明白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般娇软的小东西还真是考验人。 砚憬琛低头亲在陌鸢眉心,抱了抱她,才不舍地出了门。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再回来时,只见到了双眼猩红的青城,却没看到陌鸢…… ------------ 第87章 冷冽燥郁 砚憬琛盯着跪在地上双眼猩红的青城,声音冷到极点,厉声喝问:“郡主呢?” “相爷,我把郡主弄丢了……”青城双眼哭得猩红。 闻言,砚憬琛捻在手中的黑玉扳指顷刻化为粉末,漆色的眸子,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怒意。 咬牙问:“说!怎么回事?” “回相爷,我同郡主去十里街买布料,结果遇到一个扶乩先生。他对郡主说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但又说家中其他人恐有灾祸。郡主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便同意补上一卦,趋吉避凶。那个扶乩先生让郡主独自进一个屋子摇卦,我检查了那个屋子没有其他人,才让郡主进去的。” “结果,我和那个扶乩先生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郡主还没出来,我就赶忙进去找。可这个时候,卦室里早已没了郡主的身影!后来,才发现屋里有一道暗门,直接通向后院……等我再出来时,那个扶乩先生也没了踪影。” 青城恨恨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她把那么好的小郡主弄丢了! 她好担心陌鸢,都是她没用,她没有保护好她! 砚憬琛五指收拢,骨节凸起处泛着白印,压抑着要杀人的冲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看来是有人故意布下圈套,只为掳走泱泱! 但为何是在这个时候? “青霄,去找陌漓!” “青云,去查最近上京那个家族最近家中有变故!” “相爷,我做些什么?”青城跪在地上恳切望向砚憬琛,她也想去找陌鸢。 “去找府里的画师,把那个扶乩先生,给本相分毫不差地画下来!”他要将狗东西碎尸万段。 待众人离去,砚憬琛从怀里掏出陌鸢绣给他的那方帕子,垂下的眸子落着厚重的阴翳,自语道: “泱泱,别怕,等我!” 砚憬琛暗自思揣,泱泱在上京没有仇家,那掳走泱泱的人应该是冲他来的。但直到现在对方也未露面,就说明对方不是想用泱泱要挟他,那就只能是想报复他了。 砚憬琛正想着,青云便派人送回消息说,卢月婷于新年那日殁了,卢晃倍显老态龙钟,咳血不止。 砚憬琛眯起眼睛,漆色的眸子晦暗无际,格外爱惜地叠好帕子,揣回怀里,直奔中书令府而去。 *** “想不到砚相来得如此之快!看来砚相还真是对那女娃紧张得狠呀!” 卢晃被管家王寿扶着,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对着砚憬琛嘲讽地笑了。 砚憬琛一掌拍在王寿面门,掐住卢晃的脖子:“郡主在哪儿?” 卢晃无所畏惧地瞥着砚憬琛,沙哑的嗓音砂砾一般瘆人: “婷儿死了,老夫西郊的宅子也让你毁了,眼下又被诊出罹患咳血之症,命不久矣。” 说到这儿,卢晃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喷在砚憬琛的手。 殷红的血,浑浊的眼,卢晃阴恻恻地盯着砚憬琛,继续道: “老夫在死之前,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砚相痛失所爱,让你也尝尝自己珍贵的东西,被人毁于一旦那种蚀骨灼心的滋味,也算老天待我不薄。哈哈哈砚憬琛,你找不到那女娃的,就算找到,那女娃也不可能同你在一起了,你注定天煞孤星……” 说完卢晃便要咬舌自尽。 砚憬琛阴着脸,残忍地说:“想死?哪那么容易?” 他掐住卢晃的腮帮子,点了他的穴道,甩给青云,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 “说出郡主在哪?本相可以给你个痛快!” 青云拿着铁钳,一颗一颗拔着卢晃的牙,每一下都疼得卢晃浑身打颤,面部抽搐。 可即使这样,卢晃依旧挑衅地瞥着砚憬琛,只字不提陌鸢的下落。 砚憬琛看了眼西斜的日光,心中更加焦急。 乜向卢晃得意嚣张的神色,细想他刚才那句“就算找到,那女娃也不可能与你一起”的话,心头一紧。 烟花之地! 该死的狗东西!砚憬琛一脚踹卢晃胸口:“说!哪家青楼?” 卢晃老眼些微亮了亮,果然聪明。但是只要他不说,砚憬琛也无可奈何。 而且,只要他拖得够久,陌鸢的清白越难保。 这样想着,卢晃口喷鲜血,疯癫地笑开了。 见状,砚憬琛也不再同他废话,让青云继续审。 他则奔行回相府,与陌漓汇合。 刚一进竹苑,却见不止陌漓,陆淮之和林千歌竟然也在。 陌漓疾走到砚憬琛面前,焦急地问:“泱泱呢?泱泱怎么了?” “是啊,陌鸢呢?”林千歌也围着砚憬琛问个不停。 只有陆淮之怕砚憬琛多想,率先解释道:“相府的人去王府时,我正巧同陌漓兄在一起,便听到郡主出事了。至于林姑娘则是在家久等郡主未果,便来府上找,才知道郡主出事了。” 砚憬琛瞟了眼陆淮之,抬眸看向陌漓,操着粗话安排: “泱泱被卢晃掳走了,狗杂碎死活不肯说出泱泱的下落。眼下泱泱应该是被他送进某处烟花之地了,你们带人在上京找,我带人去郊外找。” 陌漓一双眼睛杀气腾腾,恨不得把卢晃撕碎。 林千歌和陆淮之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拳头,眼中又惊又恨。 砚憬琛快马加鞭地出了上京,寒风猎猎,深邃的漆眸,冷冽燥郁,他不敢想象泱泱此时会多害怕。 他那般宝贝的小人儿,若是真遇到那种绝境,他怕泱泱根本等不到他,便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 第88章 暗夜凄凄 “醒了?”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 陌鸢茫然地看着身前的三人,有些害怕地往床里侧缩,轻声问: “这是哪儿? 你们是谁?” “这是媚香阁,而我则是媚香阁的主事曹三娘。”曹三娘扭着腰,晃了晃拿在手上的藤条。 媚香阁? 陌鸢蹙眉,悄然打量这间不大的屋子。 艳俗的红绸罗帐,香艳的壁画,倏尔瞪大了眼睛,这是青楼! 她只记得进了那间卦室,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陌鸢故作镇静地瞪着逐渐靠近的曹三娘,脑中飞快想着对策。 “我劝姑娘就别瞎寻思了,进了咱们媚香阁的姑娘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不管你是什么贞洁烈女,都要给老娘迎来送往。” 曹三娘瞥着陌鸢,拿起藤条狠狠抽在陌鸢脚边的榻沿上。 陌鸢心惊地听着,往回缩了缩脚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是苍漓郡主? 而那曹三娘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仅仅是扫了她一眼。 便挑着眼尾,冷冷开口: “从姑娘的穿着,便知姑娘身份不低。但是,我曹三娘既然敢接这活,就不怕姑娘的身份。所以,我劝您还是少动些歪心思,少跟老娘耍些嘴皮子。老实听话,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一瞬间,陌鸢只感觉如坠深渊,那种无力和窒息感充斥全身。 曹三娘得意地看着陌鸢白了脸色,抬手拔了陌鸢头上的簪子,如瀑青丝倾斜而下。 “还给我!”陌鸢着急地坐起身,红着眼睛去抢被曹三娘夺走的流苏玉簪。 曹三娘一藤条抽在陌鸢身侧,疼得陌鸢不由往旁边一歪。 “怎的?这簪子是情郎送的?”曹三娘好笑地看着陌鸢,自顾自地将簪子别在了自己头上。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陌鸢狠狠地瞪着曹三娘,再次扑向她去抢,冷声喝道:“我让你把簪子还给我!” “老实点!”曹三娘又往陌鸢身上抽了一藤条,说出让陌鸢更加绝望的话。 “咱们这儿,没什么身份的姑娘,自是可以抛头露面,当个花魁。像您这般有头有脸的,自是不能您在外场,只能让您接些暗客。所以,这么贵重的簪子,您以后就用不到了!” “阿大,阿二,把这碗药伺候姑娘喝了,今晚就开始吧。”曹三娘摇着藤条,摆弄着头上的玉簪。 “我不要喝!走开!”陌鸢拼命挥着手,不让人靠近。 可那纤细的胳膊,又如何能扭得过两个大男人呢? 他们按着她的胳膊,淫笑着给她灌了药。 “行了,姑娘一会儿就等着接客吧。” 曹三娘瞟了一眼空碗,满意地笑了,扭着腰走了出去,独留阿大看着陌鸢。 陌鸢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角,警惕地盯着阿大,生怕他突然过来。 砚憬琛,你快点来,好不好? 我害怕! 陌鸢紧紧握着颈链上的小木人,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念着那个名字。 砚憬琛…… 你会找到我的,对不对? 阿大色眯眯地瞧着陌鸢那张般般入画的小脸,终是按捺不住地靠近。 陌鸢吓得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和他围着桌子周旋。 “给老子过来,往哪躲。”阿大一把揪住陌鸢的手腕,拉着她往床上甩。 陌鸢攒足了一股劲儿,死死咬住阿大的手,挣脱着跑到窗前,快速推开窗子,往下望了一眼。 行人寥寥,暗夜徐徐。 “小娘们,还敢咬老子,看老子一会儿怎么收拾你!”阿大恶狠狠地逼近陌鸢。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窗外的夜风吹起散坠的长发,如云似雾,唯有那双眸子,坚毅无比。 “有胆儿你就跳啊,这可是四层高,不摔死,也能摔残!”阿大抱着肩膀,肆无忌惮地恐吓陌鸢。 刚才喝下的药,药劲儿也上来了,陌鸢只感觉越来越迷离。 她用力咬着唇,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崖柏小木人。 望向长街,想象着他骑马而来的样子。 他该是很担心吧?他该是正在来的路上吧? 可是,砚憬琛我等不到你了…… 就在阿大要强行扑向她时,陌鸢闭上眼睛,握着小木人,唇角凝着绝美的笑,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 第89章 一个不留 就在陌鸢已做好赴死准备的时候,下坠的身子,忽然被人接住。 一道轻佻的男声响在耳边:“咦,天上掉下个小美人?” 陌鸢倏然睁开眼睛,一双青碧色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原来睁开眼睛,更好看啊!”男子托住陌鸢,骑回马上,将她安置在身前,目色沉沉地盯着她。 那双澄澈如水的星眸,似蒙上了江南烟雨,慌乱无措,只一眼,便让人泛起了怜惜。 “还是个娇滴滴的美人!”男子勾了勾唇角,毫不避讳地凝视陌鸢。 “人跑了,快抓住她!” 阿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着楼下的人猛喊,一楼的人闻声赶紧跑了出来。 陌鸢身体一抖,抓着缰绳,恐惧地扫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打手们,转而望向身侧的男子,焦急地许诺: “请你帮帮我,带我离开这儿,只要我能回家,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作为报答。” 男子挑眉盯着陌鸢,不屑地压了压嘴角:“钱就算了,不如换个条件更好。” 男子看都没看身后靠上来的打手,抬手就是一鞭,瞬间带出一片哀嚎。 男子桀骜地挑了挑眉,喊了声“驾”,便带着陌鸢策马扬长而去。 陌鸢本就是侧着身子坐在马上,突然扬鞭骑行,好悬没栽歪下去。 “坐好。”男子勾住陌鸢的腰。 药劲儿越来越强,陌鸢感觉呼吸都变得灼热,不自在地与男子拉开距离,又迫于有求于他,只好缓声道: “麻烦你送我到青云巷,谢谢你。” 闻言,男子忽然勒住缰绳,上下打量着陌鸢,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冷声问: “你是苍漓郡主?” 陌鸢心下一惊,转头看向男子,青色眸子,深如山海,晦谟难辨。 一时间,陌鸢倒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承认了。 见陌鸢不回答,男子拽着陌鸢胳膊,又换了个问法: “你是砚憬琛喜欢的那个女人?” 陌鸢强忍着不适,想用力甩开他的手。 可那药劲儿,让她呼吸越来越沉,愈发地燥热无力。 再多的用力也无济于事,反而累得自己气喘吁吁。 男子忽然掐住陌鸢的脸颊,手指碰上凝脂般的肌肤,青眸一滞,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 而那面上不正常的灼热与嫣红,更是令男子眸色微变,审视着陌鸢开口问: “他们给你下药了?” “放手!”陌鸢瞪着他,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尖。 她挣扎着,滑下了马背,软绵的腿根本无力支撑,直接跪在地上。 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娇小的身影,吃力地爬起来,艰难走到街边扶着桅杆低喘。 碧色眸光变了几变,翻身下马,跟在陌鸢身后,一步一步地靠近。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将陌鸢笼罩。 像一匹疯癫难驯的狼,缓慢逼近猎物。 “你要做什么?”陌鸢有些害怕地往后退。 男子勾唇一笑,抬手拽着陌鸢的胳膊,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竟然是砚憬琛的女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笑得极其温柔,可那笑意半点不达眼底。 “看你在砚憬琛心里值多少斤两的时候到了!” 男子倏尔收敛了温柔,冷然一笑,抄起陌鸢,像扛个包袱一般,把人扔在马上。 陌鸢毫无反抗之力地伏在马背上,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颠倒个儿了,一阵一阵地眩晕恶心。 *** 而另一边,陆淮之和林千歌挨家秦楼楚馆地找着陌鸢。 起初,陆淮之想着林千歌一个女儿家,进出那种地方还是不好,便提议让她等在外面,他和慕风进去找。 林千歌挥开陆淮之横陈在她身前的手臂,瞪了他一眼,凛然开口: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陌鸢要是真被他们抓进来了,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都不叫林千歌!少废话,赶紧进去找人!” 陆淮之微微一怔,温润的眸子攀上一抹欣赏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彷徨。 陌漓同样是一家一家,一屋一屋地焦急找着,打了无数场架,却仍寻不见陌鸢的身影。 那双握银枪、杀敌无数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 与此同时,京郊查探的砚憬琛终于寻至媚香阁。 “几位爷喜欢什么样的……?”龟奴走上前,话还没说完,就被青霄拿剑抵在喉咙上。 “几位爷有话好好说!三娘,快来!”龟奴吓得大喊曹三娘。 “来了,来了,瞎嚷嚷什么!”曹三娘扭着腰,一脸媚笑地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不待她走近,砚憬琛盯着她头上的那只玉簪,眼睛瞬间猩红,快如闪电的身形,移至曹三娘面前。 刹那夺回别在曹三娘头上的玉簪,凌厉地扣住曹三娘的脖子,将其抵在柱子上,一字一句地问: “玉簪的主人呢?” 曹三娘瞧着砚憬琛那双肃杀阴寒的眸子,暗道:坏了,遇到硬茬了! 心里暗自后悔真不应该贪图这支簪子,现在她想抵赖都不行了! “说!” 曹三娘脸色憋得青紫,不停地翻着白眼,终是受不住地道: “我说!我说!” “那姑娘被人救走了!”曹三娘捂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窥视,根本没敢提陌鸢跳阁的事。 砚憬琛再次扣住曹三娘的脖子,眼中狠厉更胜,杀意露骨: “谁救走的?” “是个男子!”曹三娘从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 “该死!”砚憬琛生生捏碎了曹三娘的颈骨。 他竟然和泱泱错过了! 而且小人儿还被一个男子救走了? 他生怕小人儿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夜风吹起墨色鹤氅的衣摆,周身冰寒刺骨,如瀑的阴翳,比夜色还深、还浓。 “一个不留!” “是,相爷!” 求饶、惨叫、哀嚎,声声阵阵,刀光剑影中幻成一个人间炼狱…… ------------ 第90章 疯癫之人 陌鸢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就在她被颠得真要吐出来时,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彪悍的百里驹停在一处宅院门前,男子将陌鸢从马上拎了下来。 陌鸢背靠在墙上,勉强支撑摇摇晃晃的身体,头晕目眩地揉着额角。 男子上下打量了陌鸢一眼,忽然抬手摘了她脖子上的颈链。 “你干什么?把小木人还给我!”。 陌鸢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揪住男子的衣袖,急得直跳脚。 男子面无表情地低头瞥着陌鸢,转手就把颈链交给了门口的亲信。 钳住陌鸢手腕,把她往后一拽,对亲信附耳低语了几句,那个亲信就骑上男子的马,快速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玉簪子被抢了!小木人也被抢了!都没了…… 陌鸢狠狠瞪着男子,死死咬着唇瓣,不让蓄在眼窝里的泪流下。 男子看着隐忍的陌鸢,钳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提着她进了宅子。 “你是谁?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陌鸢上气不接下气地恨声问着。 “省点力气吧!问那么多,也不怕累着!”男子转头乜了陌鸢一眼,凉凉开口。 陌鸢努力思考,试图再同他讲道理,可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看着就吓人,更遑论乖僻的性子。 同他一比,陌鸢顿时觉得砚憬琛脾气实在太好了,一点都不阴鸷谬测! 道理讲不通,行事还古怪。 无能为力的感觉,逼得陌鸢真想狠狠放声大哭。 可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软弱。 头重脚轻的迷离感,让她的意识逐渐缥缈。 陌鸢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让人有了短暂的清醒。 “进去!”男子推开一间屋子门,把陌鸢拽了进去。 陌鸢双手扶着桌子,撑住自己,抬眼看向男子,冷声问: “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子避而不答,反问陌鸢:“你叫什么?” 他只知道苍漓郡主这个称号,但是不知道她本名。 陌鸢扶着桌子往后退了退,与男子拉开一段距离,警惕地盯着他,蹙着眉,却不说话。 男子瞥着后退的陌鸢,缓缓开出条件: “你若是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让你见到砚憬琛!” “真的?”陌鸢眸色倏然一亮,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爱信不信!”男子无所谓地摊摊手。 晕黄的烛火下,那双青碧色的眸子,发着涔涔幽光。 “陌鸢!”陌鸢蹙眉道。 “哪两个字?”男子问。 陌鸢又掐了自己一下,徐徐开口: “形同陌路的‘陌’,鸢肩豺目的‘鸢’。” 男子略略点头,好笑地看着陌鸢,问: “你跟别人,也这么介绍你名字?” 就差把离她远点,直接挂嘴上了! “我要见砚憬琛!”陌鸢不想搭理他,她现在只想见到砚憬琛。 听她这么说,男子青眸忽然一沉。 不想让她见了…… 陌鸢实在站不住了,扶着桌子坐在圆凳上,从内而外的燥热,烧得人焦心。 男子低头盯着陌鸢,小巧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澄澈的星眸,越发迷离似雾,偏偏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男子忽然俯身与陌鸢平视,幽幽地问:“很难受?” 陌鸢心中一惊,别开眼,不看他。 长指掐着陌鸢的脸颊,硬生生把她的脸转向他,声线微扬: “说话!” “同言而无信之人,有什么话好说?” 陌鸢冷冷开口,可在药的催使下,再冷的声音都透着一丝媚。 男子脸上挂着淡而讥诮的笑,拖长尾音问她: “这么想见到砚憬琛啊?” 陌鸢只感觉那双青碧色的眸子,配上这般笑,有一种疯魔的病态。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快点放了我。否则,砚憬琛不会放过你的!” 陌鸢压下心底的惧意,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男子抬了抬眉,不甚在意地继续逼问: “我就不放,你又能怎样?” 陌鸢使劲掐着自己,不让自己退缩,敛声道: “那我就再死一次!一次不行,就二次;二次不成,就三次;人若一心求死,总能死成的。” 男子青色的眸子沉沉盯着陌鸢,好像真地在思考她的话。 屋里出奇地静,静到让人发麻。 “王爷,砚相到了。”屋外忽然传来一道人声。 听到砚憬琛来了,陌鸢脸上明显一喜,甚至忽略了砚憬琛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儿,更忽略了下人对男子的称呼! 陌鸢急着去掰男子钳在她脸上的手。 “砚憬琛!砚憬琛!我在这儿!” 也不管砚憬琛能不能听见,陌鸢只是想喊他的名字,想很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男子青眸中情绪浮浮沉沉,阴凉地睥着不断挣扎、神色欣喜的陌鸢。 其实,刚一到宅子的时候,他就派人去找砚憬琛了。 而适才也不过是想戏弄戏弄陌鸢,只是戏弄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男子猝然收了手,嗓音极淡地开口: “你在这儿喊他,就是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陌鸢瞪了他一眼,踉跄地就要往外跑。 转瞬就被拽住胳膊,禁锢在桌边,男子莫测地笑了: “在这儿等着吧,今天你能不能见到砚憬琛,全看他的决定了!” 说完,男子又看了陌鸢一眼,才转身出了屋子,并吩咐下人守在门边,不准陌鸢出去。 *** 辗迟睿人还没到主厅,便瞧见眼色不善的砚憬琛负手立在厅外。 “人呢?”砚憬琛握着手中的颈链,冷冷睥着辗迟睿。 辗迟睿不急不缓地淡声道: “砚相不先谢谢本王吗?若是没有本王,恐怕今日砚相见到的,就是陌鸢的尸体了。” 听了辗迟睿的话,砚憬琛心中登时一凛,可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少废话,说出你的条件!” 辗迟睿青色的眸子噙着没有温度的笑。 呵,这语气还是急了……那就好谈了。 辗迟睿眼尾微挑,悠悠道: “鲜卑十年不朝贡!” 砚憬琛握着陌鸢颈链的手,猛然一紧,漆眸转瞬攀上狠戾之色,淬着摄人的寒。 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用十年,只要五年不朝贡,鲜卑就会成为关外最大的部族。 砚憬琛背在身后的手,指尖摩挲着颈链上小木人,冰寒之下的眸底泛起一抹柔和,沉声道: “本相就许你鲜卑十年不朝贡!” “本相的人在哪?” 辗迟睿见砚憬琛答应得如此痛快,立感说少了,也许应该说十五年或是永不朝贡…… 辗迟睿呵笑一声:“赤影带砚相去内院。” ------------ 第91章 哼哼唧唧 “砚相,郡主在里面。”赤影将砚憬琛带到门边。 砚憬琛推门而入,一见便瞧见神色恹恹趴伏在桌边的小人儿,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漆眸凝着温润的笑意,唤了声: “泱泱……” 陌鸢闻声抬头,看到砚憬琛的瞬间,盈在眼中的泪陡然滑落,她想跑过去,可是腿上没有力气。 陌鸢扶着桌子站起来,朝着砚憬琛抬了抬手臂。 砚憬琛快步走到陌鸢身前,站在她双臂之间,掐着她的细腰,将失而复得的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 额头抵着她的眉心,温声问: “吓到了吧?” 陌鸢环着砚憬琛的脖子,软软地瘫在他怀里,委屈地点点头: “害怕极了!” 亲耳听到陌鸢这么说,又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砚憬琛心下兀地一疼,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好好地疼爱。 砚憬琛侧了侧首,安抚地吻在陌鸢的唇上,却发现小人儿唇上的温度热得灼人。 陌鸢只感觉仿佛有一道清冽的泉水流过心尖,短暂地压下了她内里的燥。 砚憬琛凝视着脸颊灼红,气息急促的陌鸢,目光忽的一沉。 天杀的狗杂碎,竟然敢给他的宝贝下药! 砚憬琛开始后悔,让那帮狗杂碎死得太便宜了。 应该先活剥了他们的皮,再挫骨扬灰! 砚憬琛将陌鸢放在地上,解下鹤氅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裹过了起来,打横抱起,亲了亲她的眉心: “这就带泱泱回家。” 从见到砚憬琛的那一刻开始,陌鸢就彻底放松下来,可越是放松,体内的燥,就愈发折磨人。 当砚憬琛抱着陌鸢刚一走出屋子,就见辗迟睿双臂交叠站在院子里,似笑非笑地瞥向裹在鹤氅内的人: “砚相,见到人了?” “滚!”砚憬琛冷冷回道。 陌鸢窝在砚憬琛颈侧,嗅着他身上清幽的竹叶香,身体却不受控制想离他更近。 情不自禁地吻上他喉间冰块般的凸起,小舌微探,试了试温度。 砚憬琛漆眸一滞,喉结上下一滑,抱着陌鸢的手跟着颤了颤。 低头看了眼在鹤氅中蛄蛹的小脑袋,威慑地扫了辗迟睿一眼,快步出了院子。 辗迟睿青眸微挑,视线追着那个被藏在鹤氅下的人儿。 眸色晦沉…… *** 相府的马车内。 砚憬琛扶着陌鸢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 微凉的指背摩挲着芙蓉般醉人的凝脂面。 陌鸢觉得自己像根软塌塌的藤蔓,不受控制地想缠着他。 身体内的那股无名之火,烧得她不知如何应对。 陌鸢软软地窝在砚憬琛怀里,环着他的脖颈,小脸紧贴在他颈侧,哼哼唧唧地蠕动。 陌鸢倏尔抬起脸,咬唇望着砚憬琛,终于忍不住哭了: “砚憬琛,我难受……” 本就潋滟的星眸,因着那层水色,更加娇媚惑人。 砚憬琛疼惜地看着眼前娇艳迷离的小人儿,漆色的眸子翻涌着岩浆般的炙热。 他怎会不知她难受? 小小的身子,软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地蹭着他磨。 光是那娇缠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心神为之动荡了。 殊不知他比她更难受。他克制自己不去亲她,就是怕控制不住,直接在这里要了她! 砚憬琛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拢着陌鸢的后脑勺,将人扣向自己,薄唇含住她的甜软,与她唇齿厮磨: “泱泱听话,再忍一忍,等进了屋,就不难受了。” 砚憬琛哄着她亲了一会儿,额角突突直跳,哼哼唧唧的小人儿不断挑战他的定力。 ------------ 第92章 缠绵的夜 好不容易到了相府。 砚憬琛低头看了看陌鸢,水波潋滟的杏目凝着不自知的媚意,长睫盈泪扑扑簌簌,嫣红唇瓣娇艳欲滴,只浅看一眼,便让人想压在身下疯狂怜爱。 砚憬琛抬手遮了遮陌鸢的眼睛,无奈地笑笑,再次拿起鹤氅披在陌鸢身上。 “相爷,世子、陆府台和林姑娘他们在车外。”青霄敲了敲车窗,躬身道。 “告诉他们,郡主找到了,让他们先回去。” 砚憬琛拥着陌鸢,听着青霄告诉那几人。 林千歌朝车里喊道:“我们看陌鸢一眼,不行吗?” “不行!”砚憬琛在车里冷声回道。 “砚憬琛,你有病吧?又不是看你,你咋那么多事?”林千歌骂骂咧咧地就要凑上前,被陆淮之拦住了。 陌漓皱眉,一直没听到陌鸢说话,心里还是不放心。 “千歌……”陌鸢刚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奇怪的很,娇娇媚媚,酥酥软软。 陌鸢抬眸,难过地咬着唇,可怜兮兮地望向砚憬琛,红透的脸颊,醉色霏霏。 砚憬琛还是没忍住,侧首在陌鸢唇上亲了一下:“乖,没事。” 转而对车外的陌漓道:“陌漓,你把他俩带走,明天再来看泱泱。” 陌漓虽不情愿,但是他知道砚憬琛不会害泱泱,想来他这么做应该是有原因的。 便也没再多问,直接拉着陆淮之和林千歌走了。 听见他们走了,砚憬琛凑近陌鸢耳边,低声道: “一会儿下车,泱泱可别乱哼唧。” 低磁的声音在耳边划过,陌鸢身子一僵,羞赧地垂下眼睫。 砚憬琛用鹤氅把陌鸢从头到脚裹住,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她被人瞧见。 然后,抱着她回了竹苑。 “青云,去把屏风转个个,花鸟图冲外。” “青霄,去烧热水。” 砚憬琛抱着陌鸢站在主屋门口,逐一吩咐。 一切准备妥当后,砚憬琛关上门,抱着陌鸢坐在床榻上,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他腿上。 急切的吻似雨点般落在她唇上,吸吮着她的红唇。 陌鸢环着砚憬琛脖颈,在他的引导下,与他唇齿相依,浓滑香津在缠绕的舌间辗转流连。 砚憬琛抬手拂过陌鸢的脖颈,手指沿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滑动。 扯开她的领口,挑开她束在腰间的生绢,伴着或深或浅的吻,褪下彼此的衣衫,与她坦诚相见。 砚憬琛起身,将陌鸢放在榻上,双臂撑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声音发哑地问: “泱泱,准备好了吗?” 陌鸢睁开眼望向他,俊逸的脸庞,认真的神色,紧致的腰腹,绷到不能再绷的身躯,却仍会克制地征询她的同意。 陌鸢心尖微颤,红着脸,弱弱地“嗯”了一声。 “会疼,我尽量轻点。” 砚憬琛笑着,曲起指背蹭了蹭陌鸢的脸颊,俯身亲在她唇上,分散着她的心神。 “嗯……”陌鸢眼中泛着泪花,楚楚望着砚憬琛,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呜咽。 “乖,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砚憬琛握着陌鸢细软的小手,没有再动,耐心地陪着她适应。 短暂的疼痛后,是让人忽醒忽迷的欢愉,蚕食掉彼此所剩无几的清明。 摇曳的床幔,交缠的身影,诱人的轻吟,绘成最缠绵的夜。 ……… 一朝欢愉过后,药力渐退,陌鸢清醒不少。 砚憬琛叫了水,抱着陌鸢泡在浴桶里,低头看了看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唇角扯出一声轻笑,问道: “害羞了?” 陌鸢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他,若不可闻地轻“嗯”了一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砚憬琛彼此坦诚相对,以前不管他怎么撩拨自己,他始终要么衣衫齐整,要么穿着长裤。 而今夜,他与她一样了。 砚憬琛挑起陌鸢的下巴,逼着小人儿看向他,凑到她唇边,含着她的唇瓣,低低沉沉的声音里,噙着诱哄,问道: “泱泱喜欢吗?” 这种事一旦做了,他便不准她再害羞,他要她同他一起沉溺…… 陌鸢本就红扑扑的脸蛋,因他的问话,更加娇艳,悄然垂下眼睫。 想着以前都是他逗她,她忽然也想逗逗他。 于是,陌鸢再抬眼时,潋滟的眸子里藏着一丝俏皮,慢悠悠道: “不讨厌。” 砚憬琛看着故作傲娇的小人儿,忽的笑了。 倏然俯身上前,将陌鸢抵在浴桶壁上,声线低低磁磁地说: “我看郡主是不疼了,那再来一次?” ------------ 第93章 绵意不断 陌鸢看着砚憬琛忽然凑近的俊脸,那双藏着星辰,蕴藉山河的深邃漆眸。 此刻正噙着戏谑的笑意,悠然望着她,璞玉清举的俊庞,妖冶撩人的眸子。 这样的脸太容易让姑娘家心动,更何况近在咫尺的他,衣衫未著,冷白的肤色,精壮的胸膛,紧实的腰腹以及……皆横陈在她眼前。 陌鸢刚一垂下眼睫,却与他的……不期而遇…… 刚才帐内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幕,清晰地浮上脑海。 一时间陌鸢竟然有些不知应该把眼睛放在哪儿了。 她红着脸转过身,面朝桶壁而坐,细软的手指虚虚扶着桶沿,背对着砚憬琛。 砚憬琛瞧着又怂了的小人儿,环住陌鸢盈盈不足一握的腰,把人再次勾坐到他腿上。 贴在她耳侧,咬着嫩白的耳垂,带着笑意的声线,低低沉沉,拖着撩人的尾音:“郡主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晚了点?” 陌鸢腾地红了脸,有些懊恼地浅浅叹了口气,真不应该挑衅他,每次都被他反噬! “砚憬琛,你别说话!”陌鸢揉着发烫的耳朵,掩耳盗铃地捂了起来,不敢听他那些邪肆的话。 砚憬琛看着身前凝脂如玉的雪背,挑眉一笑,不留缝隙地贴了上去。 陌鸢刚退下一些的药力,在他刻意的撩拨下,又开始燥乱。 欺霜赛雪的凝脂肌,渐渐染上情动的樱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软绵地倚着他。 砚憬琛侧头看向,脸颊醉红,檀口微张,不断呜咽的小人儿,轻笑着又问了次:“泱泱,喜欢吗?” 陌鸢咬着唇,与一阵阵令人目眩的激荡对抗着,粉嫩的唇瓣被咬出一道月牙白印子。 根本就不好意思回答他,可她越是不说,他就越来劲儿。 陌鸢忽然转过身,与砚憬琛四目相对。 抬起雪白的手臂,软软搭在他的肩上,以唇封缄,堵住他不断蹦出的邪话,却换来更激烈的欺负。 “你…”陌鸢拍着砚憬琛的肩,细碎的泪花伴着呜咽的哭泣,眸光潋滟地央着。 砚憬琛看着低低哭泣,绯色醉人的小人儿,还真是让他稀罕得紧。 与他央求时,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楚楚动人; 同他作对时,像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娇娇俏俏。 这般可人儿,还真是很难克制对她疼爱。 砚憬琛扯了扯唇角,无奈地笑笑,抚着陌鸢嫩滑的背,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地。 *** 红烛燃断,天明夜尽。 砚憬琛低头看着怀里仍在熟睡的陌鸢,白嫩的小脸上残着点点泪痕,似是不安地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软软糯糯地哼唧了一声。 砚憬琛抬指在陌鸢挺翘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清冷的眸子,泛着最缱绻的柔光。 “相爷,林姑娘和凤梧来看郡主了。”青霄在门外,极小声地禀告。 砚憬琛皱了皱眉,缓缓抽出垫在陌鸢颈下的手臂,穿上衣服,悄声起身。 他若是不出去看看,就那个大嗓门的林千歌,指定会嚷个没完,把小人儿吵醒。 砚憬琛出了屋子,带上门,站在门口,脸色不善地盯着林千歌和羽凤梧。 “陌鸢呢?我们来看陌鸢的!”林千歌瞧着砚憬琛那张臭脸就来气,整得好像谁来看他似的。 成天摆个臭脸,也不知道陌鸢怎么忍受的。 “没醒呢。”砚憬琛冷声道。 林千歌仰头看了看太阳,都日上三竿了,陌鸢还没起吗? 不由开始担心,陌鸢是因为昨天吓着了,才没醒吗? “她是受伤了吗?怎么还没醒?”林千歌蹙眉不放心地问。 “累的!”砚憬琛越来越没耐心,干脆直截了当地说。 “陌鸢干什么了累成这样?”林千歌不死心地追问。 砚憬琛抬手指了指林千歌,拧紧眉头瞥向站在林千歌旁边的羽凤梧,问:“这就是你教出来的玩意儿?” 凤梧细长的眼尾慢慢挑起,摸了摸林千歌的头。 意有所指地往屋里瞟了一眼,揶揄道:“显然我还没教千歌呢,我教好的成品,相爷不是见识过了吗?” 凤梧慢慢挑起细眉,扬唇一笑:“是以,相爷可不该对我的教习有质疑啊?” 砚憬琛压了压嘴角,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冷哼一声。 林千歌睁着大眼睛,蹙着眉头,视线在砚憬琛和凤梧之间游移。 她怎么听不懂他俩之间的对话呢??? 凤梧拍了拍林千歌的手,媚眼笑语:“走吧,千歌,咱们先回去,下午再来看郡主。” 林千歌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又瞪了砚憬琛一眼,才跟着凤梧走了。 砚憬琛回屋后,发现陌鸢果然还没醒。 昨日还是累着她了,尤其是第三次的时候,娇艳欲滴的小脸,蜿蜒着莹莹啜啜的泪花,呜呜咽咽地央着他。 似弱柳一般软绵,坐不住,扶不立。 那么爱干净的小人儿,事后直接瘫软在榻上睡着了,都没提净身的事。 还是他怕她难受,找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温水,帮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擦拭身上的黏腻…… 砚憬琛缓步走到书案后,打开抽屉,取出那个小木人玉链。又走回床榻,俯身凝视沉睡的小东西,轻轻将玉链戴回陌鸢颈间。 单手撑着额角,侧身望着她,耐心地等她醒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陌鸢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砚憬琛正看着她,想起昨夜种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颤了颤眼睫,又闭上了眼睛。 “郡主是打算一辈子不睁眼了?”砚憬琛轻笑出声。 “你不许说话!”陌鸢闭着眼睛钻进砚憬琛怀里,整张小脸埋进他胸膛的衣襟里。 砚憬琛知道小东西这是又害羞了,勉为其难地闭了嘴,拥着她,等她自己适应。 好一会儿,陌鸢才从砚憬琛怀里抬起头。 “不羞了?”砚憬琛抬起陌鸢下颌,指腹摩挲着嫣红水嫩的唇瓣。 陌鸢抬手挡住砚憬琛凑近的唇,赧声道:“我还没洗漱。” 砚憬琛啧笑一声,还真是个爱干净的小人儿。 “坐这儿等着。”砚憬琛捏着陌鸢的小手,咬了下香软的指尖。 ------------ 第94章 心尖儿宝 陌鸢围着被子坐起身,看着砚憬琛拿了牙具和一个空盆走了过来。 “刷吧。”砚憬琛把盛了水的牙桶和牙木递给陌鸢,他则举着空盆。 陌鸢微微一怔,红着脸,在砚憬琛的注视下,刷了牙,将漱口水吐到他端着的空盆里。 而后,砚憬琛用温热洁净的帕子给陌鸢擦了擦脸,挑眉问道:“郡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陌鸢转了转眼睛,倏尔翘起唇角,扬着下巴,俏生生地说:“没了,你退下吧。” 甫一说完,手脚并用地往床里侧躲。 砚憬琛一把抓住陌鸢的小脚,将人拽了过来,抱在腿上,勾了勾唇角,阴阳怪气道:“郡主,现在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还敢让他退下了? 陌鸢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着砚憬琛,晃着小脚丫,扬声道:“这就叫恃宠而骄啊!” 砚憬琛手掌相对,掐着陌鸢的软腰,把她往身前拎了拎,啧笑一声,咬咬她的耳尖。 陌鸢忍住耳朵上的麻意,软软地勾着他的脖子,歪头枕在他肩上,委委屈屈地说:“砚憬琛,玉簪子和小木人都被抢走了……” 砚憬琛低头睥着陌鸢暗淡伤心的杏目,下颌贴了贴她的额头,轻声道:“郡主,看看小衣里面是什么?” 陌鸢好奇地掀了掀衣领,往里看着,而她头顶的砚憬琛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着…… 玉链贴在雪肌上,底端的小木人垂在莹白耸立的沟壑间。 “小木人!”陌鸢开心地将小木人从小衣中拿了出来,握在手心,抬头笑着望向砚憬琛。 才发现他的视线同她一道,盯着她的小衣…… “砚憬琛!”陌鸢羞窘地捂住身前的衣襟。 砚憬琛低笑一声,啄了下嫣红的小脸。 陌鸢瞧着失而复得的小木人,一下想起昨天那个古怪的男子,便好奇地问砚憬琛:“对了,昨天那个男子是谁?” “鲜卑的二皇子,辗迟睿。”提到这个人砚憬琛眸色忽然一沉。 陌鸢兀地想起昨天辗迟睿说过的那句“看你在砚憬琛心里值多少斤两的时候到了”,蹙起眉尖,担心地问砚憬琛:“他是不是用我要挟你了?” 砚憬琛瞧着陌鸢慌乱又忧心的神色,抬起指腹轻轻抚平她揪在一起的小眉头,温声道:“和郡主无关。他只是想要一些东西,恰好只有本相能给。所以,即使没有郡主,他也会想其他办法。” 陌鸢知道砚憬琛的话,安慰她的成分更大,忍不住问:“那他管你要什么了?” “鲜卑十年不朝贡。” 闻言,陌鸢倏尔瞪大眼睛望着砚憬琛,这样的条件他都答应了? 陌鸢觉得鼻尖发酸,有点想哭。 “不准哭。郡主若是感动,以后就在榻上多配合点……”砚憬琛扯了扯唇角,眸色深深地掐了下陌鸢腰上的软肉。 听完砚憬琛的话,陌鸢瞬间红了脸,原本想哭的那点冲动,也被他那不正经的话带走了。 乖巧地依偎在他的颈窝,糯糯地“嘁”了一声。 砚憬琛抬起一侧肩膀轻轻颠了下陌鸢的小脑袋,沉声问:“同本相说说,怎么遇到辗迟睿的?” 陌鸢身子一僵,松松置于砚憬琛颈侧两边的手臂,不断收紧,娇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有些恐惧地回忆着: “他们把我关在四楼的一个屋子里,派了个叫阿大的看着我,后来那个阿大意图不轨……我又躲不过,便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还没等陌鸢讲到怎么遇到辗迟睿,砚憬琛覆在陌鸢腰后的手就已经握成了拳,漆色的眸子里盛满滔天的怒意。 真是让那帮狗杂碎死得太便宜了,他们竟然差点逼死他的心尖上人儿! 越想越怒! 砚憬琛安抚地拍了拍陌鸢的背,将陌鸢放在榻上,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道:“乖,等我一会儿。” “你干什么去?”陌鸢抓着砚憬琛的衣摆,洇着水汽的眸子,楚楚望向他。 怕吓到她,砚憬琛还是没说,转而道:“泱泱的玉簪子拿回来了,在妆匣里,泱泱自己去看。” 砚憬琛说完便出了屋子,寒声对青云道:“把昨天那帮狗杂碎的尸体给本相都抬回来,本相要亲自鞭尸。还有,后院里的卢晃死了没?死了就一起鞭;没死就鞭笞到死!” 饶是杀人无数的青云,听着砚憬琛冰寒到极点的声音,又对上那双阴鸷嗜血的眸子,不由头皮发麻。 唯喏道:“是,相爷。” 砚憬琛吩咐完,刚一进屋,迎面就冲过来个小人儿。 砚憬琛张开双臂,将小人儿接了个满怀。 陌鸢两只手环过砚憬琛的腰,拥着他,弯起眼睛,笑吟吟地抬眼望向他,问:“昨日你找到媚香阁了,对不对?” 砚憬琛眸色晦暗地点点头,那种明明找对地方,却与她擦肩而过的憋闷,堵得他喉咙发紧。 陌鸢瞧着砚憬琛沉沉的眸子,知道他应该是懊恼到晚了。 陌鸢踮起脚尖,轻轻亲在砚憬琛唇角,眉眼弯弯,软声细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哪怕昨日没人接住她,哪怕她昨日真的摔残,哪怕昨日她真的坠亡,那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受辱而没有等他,而不是他没找到她。 他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做到! 砚憬琛看着陌鸢软甜的笑靥,捏了捏她鼻尖,沉声道:“本相之前曾说过’郡主的命矜贵着呢,无人值得郡主以命相搏‘,那今日本相再告诉郡主一句话。”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绝境,都不要轻生,等着我就好。因为,不论郡主遭遇了什么,都是本相心尖儿上的宝贝!知道了?” 本就低磁撩人的嗓子配着“宝贝”二字,让陌鸢的小脸不可抑制地悄然布上浅绯色。 额头在他光洁的下颌上蹭了蹭,仰着小脸,嫣然一笑,绵绵甜甜地应着:“嗯,知道了,下次一定活着等你来救。” 砚憬琛皱了皱眉,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呢? 弓起长指,敲在她眉心:“又说胡话!” ------------ 第95章 风波落定 陌鸢梳妆妥当后,便开始用膳。 砚憬琛瞧着吃得正香的陌鸢,勾了勾唇角,忍不住调侃:“看来,昨夜还真是累着郡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陌鸢吃这么多。 听到砚憬琛意有所指的话,陌鸢刚送进嘴里的汤,差点没喷出来。 陌鸢抬起脚尖,在桌子下面踢了砚憬琛一脚,板着小脸:“你别说话,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砚憬琛低低一笑,曲起指背擦了擦陌鸢嘴角溢出的汤汁,而后放在唇边舔了下沾了汤汁的指背。 小人儿的东西都好吃…… 陌鸢惊讶地望着砚憬琛的动作,悄悄红了脸。 眨了眨眼睛,不自然地轻声问:“对了,青城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护主不力,在杖刑司等着受罚。”砚憬琛放下竹箸神色不悦地开口。 果然同她猜的一样。 陌鸢再次翘起脚尖,在砚憬琛小腿上轻轻碰了碰,软声细语:“别罚青城,她也不想的,她肯定已经很自责了。别罚她了,好不好?” 见砚憬琛不说话,又勾起他的小指,缠缠绕绕地晃晃,一双眼睛柔柔地望着他。 砚憬琛瞥着撒娇的小人儿,呵声一笑。该说不说,小东西现在确实很知道怎么央求他。 砚憬琛挑起陌鸢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软嫩香甜的唇瓣,才转头对屋外的青霄道:“让青城回来。” “是,相爷。” 青霄快步走出竹苑,但是并未直接去杖刑司。而是,倚在大门外等着青云。 午时二刻,青霄终于等到办完差事的青云。 “喂,过来。”青霄嚣张地对青云勾勾手指。 “又皮痒了?”青云冷眼瞪着一副嘚瑟模样的青霄。 “有关于青城的好活想让给你,你不要算了。”青霄翻了青云一眼,抱着剑转身就走。 “快说!”青云一把揪住青霄的衣领,急声问道。 青霄瞥着急不可耐地青云,挑了挑眉:“相爷发话了让青城回来,你去杖刑司接青城吧。” 青云冷峻的脸,明显闪过一抹欣喜,直奔杖刑司。 “愣头青,青城跪了一晚上,指定站不起,你扶着点!”青霄追在青云身后不放心地嘱咐,生怕到手的机会再被青云给搞瞎了。 “用你说!”青云头也不回地怼道。 还扶着点?他得背着! 这些日子跟着相爷耳濡目染的,他也开窍不少,青云扬起唇角,自我感觉不错地笑了。 当青云到了杖刑司时,看见跪在冰冷地面上的青城,本就白皙的脸,早已惨白得毫无血色,唯独那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也不知道是哭了多少回。 青云叹了口气,蹲在青城身侧,安慰道:“青城,郡主找到了,相爷让你回去。” “真的?郡主怪不怪我?”青城侧头看向青云,清冷的眸子不自觉地溢上一抹不安的水色。 青云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青城。 含冰般的眸子,莹着剔透的泪,因这份同寻常女子一般的柔弱,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怜惜之美。 “郡主不怪你,咱们回去吧。”青云脸色微滞,有些结巴地说着,慢慢扶起青城。 跪了一夜的青城刚站起来,膝盖一软,再次栽了下去。 青云下意识地用手揽住青城的腰,将她勾在身前。 青城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除非是她喜欢的人。 抬手推青云,却发现掌心下的健硕胸膛,心跳得极快。 青城蹙眉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青云直接扛了起来,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到马上,同乘回了相府。 陌鸢望着站在门口,却犹疑不进来的青城,放下手中话本子,走过去,抱了抱她,弯起的眉眼,似月牙般清甜:“青城,你回来。” “郡主,不怪我吗?”青城下巴支在陌鸢纤软的肩上,哽咽地问。 “你也不想的啊,而且我什么事也没有啊。”陌鸢松开青城,在她面前笑盈盈地转了个圈,让青城看。 “你不在,我自己一个人都没意思了。”陌鸢拉着青城的手,往屋里走。 青城破涕为笑,承诺道:“只要郡主不嫌弃,青城便会一直陪着郡主的。” 无关于相爷,只因陌鸢这个人。 “说话算话哦。”陌鸢温柔地用帕子擦掉青城眼角的泪。 青城止住泪后,瞧见床榻凌乱尚未整理,自然地走了过去。 而当她瞧见洁白床褥上那一点醒目的殷红时,短暂一怔,抿唇笑了。 她的小郡主真正长大了! 没过多久,陌漓带着连汐也来了。 “泱泱。” “大哥,汐汐,你们来了。”陌鸢从小榻上坐起身,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见到陌鸢安然无恙,陌漓也就放心了,他把砚憬琛单独叫了出去,让连汐同陌鸢说话。 “昨日到底怎么回事?”陌漓问。 “那帮狗杂碎给泱泱下了药,泱泱不想受辱,从楼上跳了下去,被辗迟睿救了。” 砚憬琛望着院中的翠竹,眼神凌厉得势如冰剑,削竹斩根,沉声道:“该杀的人,本相都杀完了。还有一个扶乩的正在找,跑不了。” 陌漓攥紧了拳头,他能想象到昨日妹妹得是多绝望,才会用死来反抗。 陌漓深深打量着砚憬琛,想必他将陌鸢照顾得很好,不然陌鸢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谢谢。”陌漓神色别扭地撂下一句话。 砚憬琛拧眉,斜睨着陌漓:“本相的人,本相自然会照顾好,你谢什么谢?” 陌漓狠狠甩了下袖子,心里骂了句:果然不能给他好脸!疯子! *** 送走陌漓和连汐后,砚憬琛陪陌鸢在小榻上躺了一会儿,见她睡着了,便独自出了门。 暗房里,男人手持带着楞次的长鞭,将包括卢晃在内的一具具尸体鞭笞得血肉横飞,面目全非。 腐臭的尸体,污浊的血迹,阴暗的房间,似是无极地狱。而那深幽冷谧的漆眸,噙着泯灭的灰冷和凉薄。 陌鸢歪在小榻上浅眠了一觉,林千歌和凤梧便来了。 陌鸢简单同她俩说了一下昨日的经过,忽然问林千歌:“对了,千歌,正好今日凤梧在,你和陆大哥怎么样了?不行的话,让凤梧教教你。” “在昨日之前,他一直躲着我。我也想开了,我林千歌又不是嫁不去出,我还不理他了呢!” “别放弃呀,千歌。”陌鸢有些着急地看向凤梧。 “凤梧要不你把当初教我的教教千歌。” 凤梧放下手中茶盏,狭长的凤目微微扬起,笑道:“当初是因为有人希望郡主学会那些,而且郡主是有人陪着实践。我现在教给千歌,我都怕她学夹生了。” 听了凤梧的话,陌鸢脸色悄然浮上一抹羞意。 林千歌好奇地问:“陌鸢,你到底学什么了?” 陌鸢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凤梧捏了捏林千歌嫩生生的脸蛋,勾起一个风情万种的笑:“放心,千歌,你早晚会用到的,届时我亲自教你。” 林千歌怔愣地看着凤梧那双媚而不俗的笑眼,像丢了魂儿似的。 ------------ 第96章 泱泱不羞 月光皎皎,流银泻辉。 “不看了,太生气了。”陌鸢气恼地拍了下被砚憬琛举在手里的话本子。 砚憬琛一直皱着的眉,终于因陌鸢这句话而舒展。 要不是陪着陌鸢看,他是一刻也看不进去,都什么玩意。 砚憬琛将话本子往地上一扔,低头瞧着抱着肩膀气呼呼的小人儿。 “太气人了,竟然忘记自己的原配妻子另娶他人。更可恶的是,原配找来,他却不相信,还坚持和别人在一起,关键他们以前感情那么深!” 陌鸢越想越气,大半夜看个书,给自己气够呛,前面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虐心。 砚憬琛好笑地看着陌鸢,掐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手搭在她的肩上。 陌鸢歪在砚憬琛身侧,蹙起小眉头,认真地问他:“砚憬琛要是你,你会这样吗?” “不会。”砚憬琛笑着把气鼓鼓的小人儿搂进怀里。 他对她,始于颜,敬于德,合于善,倾于心, 一人一生,刻骨铭心,仅可一次…… “这还差不多。”陌鸢弯起唇角,解颐一笑,环着他结实的腰身,软软地窝在他颈侧,闻着他身上浅淡的竹叶香。 “那若是有一日,你忘了我,怎么办?”陌鸢蹭着他颈项,幽幽地问。 砚憬琛拽了拽她耳尖,嗤笑一声:“话本子看多了,哪有那么多失忆?” 陌鸢仰起小脸,贴着他的下巴,清甜的气息洒在他近在咫尺的薄唇上:“我是说万一,怎么能让你想起我?” 砚憬琛摸摸她的头,眯起眼睛,似是认真地想了想。 倏尔勾起一侧唇角,慢悠悠开口:“若真是那样,郡主就给本相跳个艳舞,兴许本相一受刺激就想起来了。或者现在跳一个也行,本相先加深点印象。” 陌鸢小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呸呸! 璀似星河的眸,晏如璞玉的脸,谪仙般的矜贵模样,却满口邪话。 漆色的眸子渐次染上愉悦的笑意,低头在陌鸢微张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砚憬琛转了个身,勾着陌鸢的细腰,将人轻轻一带,让她伏在他胸膛上,声音低低沉沉地问:“还疼吗?” 陌鸢蹙了蹙眉,没太懂:“什么还疼吗?” 砚憬琛笑了笑,手掌下移,探入她的衣襟,掐着她的软腰,抱坐在他腰腹上。 陌鸢猝不及防地感受他身体的变化,红晕悄然攀上脸颊。 见小人儿红了脸,却不吭声。 砚憬琛忽然凑近她,卷着细嫩的耳垂,浑磁的声音低缓地灌入陌鸢耳中:“郡主,还疼吗?” 自是不讨厌与他亲近,可是陌鸢也不好意思这么直白地回答他。 又羞又窘,加上耳朵上的酥麻,逼得陌鸢星眸洇上惹人怜爱的水汽。 砚憬琛望着像是快要哭来的小人儿,勾唇一笑,越是这样,越让他想欺负。 侧了侧首,贴上她柔软的唇,撬开她的齿,啄吮她的甜美。 抬起她的手臂,引导着环在他脖颈。 探入她衣襟的手,轻车熟路地褪去碍事的衣衫。温热的气息游走在她的颈间,流连于莹白沟壑间。 腰间的大手撑住细软后仰的腰肢,与她追逐嬉戏,带出娇媚的低吟。 “砚憬琛……”陌鸢环在他脖颈的手指,隐隐泛白,水波潋滟的杏目,楚楚望着他,央着他快点结束这惑人的缱绻。 “泱泱,乖……”诱哄地吻着她,将她的低低啜泣悉数侵吞入腹。 红烛摇曳,勾勒出帐内交坐相拥的身影。 陌鸢伏在砚憬琛颈窝,气喘吁吁地平缓激荡过后的余韵。 砚憬琛抚着陌鸢微湿的雪背,亲了亲她的额角,抱起蜷缩在他身前的小人儿,轻声道:“去沐浴。” “我自己来!”残着醉色的星眸,陡然睁大,陌鸢一把按住他下探的手。 砚憬琛唇角略略扬起,动作自然地把柔软的小人儿勾进怀里,慢条斯理道:“郡主,不必见外,昨夜最后一次也是本相帮郡主一寸一寸净身的……” 陌鸢怔愣地看了砚憬琛半晌,缓缓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独自消化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 砚憬琛低笑一声,将娇羞的小人儿转了过来,搂进怀里,长指抚着她细腻的背,磁声道:“泱泱,不羞……” *** 天空破晓,晨光透过窗桕溜了进来。 “郡主,醒了?”青城听到动静,便端了盥洗的水走了进来。 陌鸢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糯糯地应道:“嗯,青城。” 青城往陌鸢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陌鸢白嫩的肩头,若隐若现的身前,皆是或深或浅、或抓或亲的印子。 这相爷下嘴下手也太狠了吧…… 青城有些心疼地想,就郡主这小身板,能受得住吗? 这昨晚还是只是叫了一次水,就这样了? “郡主,从今天开始多吃点饭,我每天给您炖鸡汤。”青城走到陌鸢身边,认真地说着。 “为什么啊?”陌鸢倏然清醒,歪头问青城。 “补身体啊!”青城说着指了指陌鸢的肩。 陌鸢顺着青城手指的方向看去,腾地羞红了脸,忙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个球。 她记得自己睡着之前,明明穿衣服了啊,怎么一件都不剩了…… ------------ 第97章 苍漓世子妃 两日后,红日西坠,霞云似火。 陌鸢细软的小手沿着砚憬琛的腰线,一点一点滑到他的后腰勾住,仰起小脸拥着他,眉眼弯弯道: “大哥说今日他会带连汐一起参加宫宴,说是要和连家正面对上,到时候咱们要多帮着点我大哥和连汐,知道了吗?” “郡主,保护好自己就行,剩下的事,本相自会处理。”砚憬琛掐着陌鸢的腰,把她竖着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陌鸢环着他的脖子,像个挂件一样,悬在他身上。 “再这样下去,我以后是不是该不会自己走路了?”陌鸢晃了晃离地的双脚,弯起唇角,半真半假地喃喃。 听到陌鸢的话,砚憬琛极轻地笑了,侧头啄了下她嫩滑的脸蛋。 待陌鸢和砚憬琛到宫内时,陌漓和连汐也到了。 “大哥,汐汐。”陌鸢牵着砚憬琛的手走到陌漓和连汐面前,笑着打招呼。 “泱泱。”陌漓和砚憬琛依旧是互相看一眼,谁也不称呼谁。 倒是连汐对砚憬琛福身一礼:“砚相。” 砚憬琛看了眼连汐,面无表情地说:“以后不必多礼。” 陌鸢歪着头,对砚憬琛似是鼓励地甜甜一笑。 砚憬琛捏了下陌鸢手心,扬着下颌,违心道:“别傻笑。” 陌鸢嘟了嘟嘴,转而走到连汐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由衷称赞:“汐汐,你今天真好看。” 月白点衬紫苏对襟宽袖襦裙,逶迤曳地似含苞待放的兰花,头上梳着飞仙流云髻,姿态翩然,柳眉下一双翦水秋瞳,顾盼生辉。 “谢谢泱泱,是冉伊手巧,帮我打扮的。”连汐有些羞涩地笑了。 “冉伊固然手巧,那也是汐汐你长得本就好看呀。”未入相府之前,冉伊一直服侍陌鸢,陌鸢又怎会不知道冉伊的手巧。 陌鸢望着连汐,心中暗叹:想来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当初是砚憬琛不让冉伊跟自己进相府,冉伊才会留在王府。没想到大哥却带回了连汐,冉伊正好可以服侍连汐,还真是巧妙。 在心里短暂地感慨一番,陌鸢握着连汐的手,望进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汐汐,别怕,今天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儿的,你要勇敢。” 若是连汐自己退缩了,那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 “嗯,我知道的,泱泱。”连汐坚定地点点头。 陌鸢又把她知道的关于宫里的事,大致给连汐讲了讲,听得连汐大眼睛忽闪闪地一阵阵惊诧。 “陌鸢!” 陌鸢听见有人叫她,转头去看,发现林千歌正朝她挥手走来。 “这是谁啊?”林千歌站在陌鸢身边,好奇地看着连汐。 感觉她长得同陌鸢和凤梧都不一样,有点小家碧玉的弱质纤纤感。 “这是连汐,我未来的小嫂子。汐汐,这是千歌。”陌鸢弯起唇角,笑吟吟地为她们介绍。 连汐红着脸拽了拽陌鸢的衣袖,却没有反驳陌鸢的“小嫂子”的那个称呼。 在她心里是真的希望,能长长久久地同陌漓在一起,也希望能成为苍漓王府的一员。 林千歌碰了碰陌鸢的胳膊,低声道:“你这小嫂子,长得很好看啊。” “那你看看。”陌鸢颇为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你嫂子长得好看,幸福得也是你哥,你跟着美什么。”林千歌笑着打趣陌鸢。 “千歌,你怎么突然懂得多了?”陌鸢略显诧异地看了看林千歌。 “还行吧,凤梧借我看了两本话本子,小有心得而已。”林千歌得意地对陌鸢扬了扬眉。 几人说笑间,陌漓瞧见连敬荛来了,便带着连汐走了过去。 陌漓感受到连汐手心中的湿意,握紧她纤细的手,轻声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连敬荛左右环顾一番,发现陌漓竟真的是冲他而来。 “连大人。”陌漓握着连汐的手站在连敬荛面前。 连敬荛淡淡打量了连汐一眼,敛袖问陌漓:“世子,有事?” 陌漓见连敬荛真的没认出连汐是谁,不由扯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道:“没别的事,就是想为连大人引荐一下我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陌漓这个说法,连汐倏尔抬眼脉脉望向陌漓,心尖一颤,涟漪漾漾。 连敬荛敷衍地道了声“恭喜”,皱眉盯着陌漓。上次还在朝堂对他呛声,今日莫名其妙地给他引荐未过门的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这时跟着连夫人姗姗而来的连渝,一眼便认出了连汐,惊声喊道:“连汐?” 听到连渝的称呼,连敬荛猛然看向连汐。他一直以为这个突然消失的女儿,是被他先夫人的侄儿给偷摸带走了,也根本没上心找,谁想到竟是被陌漓带走了! 十年没见过连汐了,他刚才根本就认不出来。 “你是连汐?”连敬荛指着连汐,冷声问。 “是。”连汐眼含恨意地同连敬荛对视。 “你个孽女竟干出与人私逃的苟且之事?”连敬荛气得就要扇连汐。 陌漓薅住他手腕,冰寒的眸子,碎玉断金:“连大人,要打谁?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十年间对她不闻不问,任她受尽欺辱,试问你有何脸面为人父?” 此时,围观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确实过分了……” “虽知连大人宠妾灭妻,但对自己的女儿也这般绝情,还真是够绝……” “你!”连敬荛听着众人的议论,老脸青白不定,气得直哆嗦,却又无力反驳陌漓。 “今日便是要告诉你,以后连汐和连家无任何关系,她会是我苍漓王府唯一的世子妃!”陌漓神色决绝道。 砚憬琛略略掀起眼皮,瞥了连敬荛一眼,悠闲地转了转手上新打的黑玉扳指,补了句:“本相已认下连汐作妹妹,连大人看着办吧。” 连敬荛、连夫人和连渝三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连渝怎么也没想到,被她欺负这么年,从来不被她放在眼里的连汐,摇身一变竟成了苍漓世子妃,还有砚憬琛当靠山! 气得她刚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嫉妒不甘地瞪着连汐。 “解决了!”陌鸢有些激动地挽着林千歌的胳膊,看向哑口无言的连家人。 唇角一弯,颊边梨涡荡漾,清亮的杏目,倒映着月色,温柔璀璨。 杏目轻转,与一双幽冷的青眸撞了个正着,清甜的笑靥立时僵在脸上。 辗迟睿倚在廊柱上,挑眉看着止住笑的陌鸢,冲她举了举手中杯盏,嘴角慢慢勾起靡丽的笑。 ------------ 第98章 冬月溶溶 那日他接住陌鸢时,她眼角残泪,似蒙着江南烟雨,我见犹怜;嗔怒时,掬着星子的杏目,亦是熠熠生辉。 可这些皆不及,刚才她发自内心的欢愉,巧笑嫣然,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辗迟睿遥遥望着陌鸢,咂了咂舌,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陌鸢蹙眉别开辗迟睿那双钩子似的眼睛,拉着林千歌朝砚憬琛身边靠了靠。 见陌鸢过来,砚憬琛自然地攥住她细软的小手。 陌漓冰寒的目光逐一扫过无言以对的连家三人,拉着连汐转头进了主殿入座。 “咱们也过去吧?”陌鸢一边挽着林千歌,一边问砚憬琛。 “嗯。”砚憬琛点点头。 片刻之后,李公公高喊一声:“皇上到,缪贵妃、苏妃到。” 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人起身行礼。 “众卿免礼。”皇上被缪贵妃和苏妃扶着坐下。 落座后,陌鸢小心地抬眼看向高台上的人,低声问砚憬琛:“缪才人都是贵妃了?” 品阶升得好快啊! 砚憬琛挑了挑眉,晦谟一笑:“升得越快,死得越惨。” 既然张庚想靠献美获益,那就让张庚自以为无限接近,而他则会在最后给出致命一击,斩断他所有幻想。 陌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她并不在意谁的品阶是高是低,只是担心那些妃子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威胁到砚憬琛。 但见他神态自若,显然一切尽在掌控,陌鸢便也跟着安心了。 同前几次宫宴一样,皇上说着虚无缥缈、语无伦次的话,大臣们却热忱地点头应和,觥筹交错间,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繁闹景象。 例行宫宴结束后,陌漓刚要扶连汐坐上王府的马车,连敬荛和连渝便追了过来。 连敬荛虽不知连汐是怎么认识陌漓的,但眼下陌漓既然认定了连汐,又有砚憬琛的帮扶。 那么,权衡之下,只要他认回连汐,并加以善待,连汐定将为连家带来颇多裨益。 是以,连敬荛慈眉善目地看向连汐,温声道:“汐儿,先跟为父回家吧,别总麻烦世子。” 连渝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呀,姐姐,你一个女儿家独自流落在外面,我们总是不放心的,回家住吧。” 连渝想的和连敬荛完全不同,她是想只要连汐回了连家,就又会在她的掌控之下。届时若是出了一些看似偶然的意外,让连汐彻底消失,也是易如反掌。 陌漓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连汐,在等她自己做选择。 连汐面色沉静地望向连敬荛和连渝,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 “刚才陌漓不是说了吗?我同连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是我的父亲,你亦不是我的妹妹,以后还请二位说话注意分寸,切莫攀亲带故。” “你!”连渝最是了解连汐的,她很难想象曾经那个任她打骂,一副受气包模样的连汐,竟敢这样同她说话。 “记住连汐今日的话,若是以后你们再敢招惹连汐,别怪我下手狠!”陌漓阴着脸,黑冰般的眸子凌寒肃杀。 说完,陌漓便扶着连汐上了车。 连汐同陌漓并排而坐,头轻轻倚着陌漓厚实的肩头,细白的手指放在陌漓粗粝的手背上。 陌漓反手握住连汐的手,攥在掌心,被粗粝大手包裹着的素手,显得格外娇小。 “陌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潺潺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沁湿了陌漓的肩头。 陌漓侧头看向连汐,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越过她的膝窝,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连汐,别哭,今后我只会对你更好。”陌漓曲指小心地擦拭连汐脸上的涔涔泪滴,生怕自己粗粝的手指,刮疼她细嫩的脸颊。 “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连汐翘起唇角,眼中的泪花,凝着幸福的笑意。 “过些时日,我同泱泱说一声,便带你回洛川,将我要娶你为妻的事,禀明父亲,好吗?” “好!” 听连汐说完,陌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小傻瓜,你答应得太痛快了,你这样一答应,岂不是我连求婚都省了。” 连汐眨着大眼睛,不太懂地看着陌漓。她就是很愿意答应,很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意同他一样,那她应该怎么说呢? 看出连汐的不解,陌漓笑了笑说:“这要是泱泱,指定会好生傲娇一番,再答应。” 原来是这样啊,连汐大致也能想出陌鸢傲娇的样子,遂跟着陌漓莞尔一笑。 从此刻开始起,她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同陌漓在一起了。 他不仅带她走出了阴霾,还为她种下一片充满希望的花海。 想到这儿,连汐感激又幸福地抱住陌漓的脖颈。 而在王府马车后面的林千歌,正要骑马回府,却看到陆淮之站在不远处朝她走来。 “有事?”林千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陆淮之。 陆淮之神色有一瞬的拘谨,淡声开口:“陆某想问一下,上次林姑娘说学写字的事,是否还想学?若是还想学,陆某还得在上京多呆几日,可以教姑娘。” 林千歌扬着下巴,黑亮的眼睛悄然划过一抹喜色,面上却压了压嘴角,语气寻常地说:“哦,那你若是想教我,明日就来镇远将军府教吧!” 说完,林千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独留陆淮之一人怔然立在原地。 夜风飒飒,吹起少女的泼墨长发。 冬月溶溶,洒在少女的微翘唇角。 心湖漪漪,漾开少女的烟眉乌瞳。 *** “青城,快走!”甫一回到竹苑,陌鸢赶忙松开砚憬琛的手,拉着青城小跑着往侧屋走。 青城算了算日子,赶忙拿出提前备下的月事带和干净的衣物,陪陌鸢去净房换上。 换好之后,陌鸢回到主屋,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手捂着小腹。 砚憬琛瞧着她刚才同青城的忙碌,大致猜到小人儿应该是来月事了。 勾着她的腰,把她拎了起来,让出胸膛给她靠着,拧眉问道:“肚子疼?” 其实也没那么疼,就是有些胀。 但陌鸢见砚憬琛问得认真,雪白的脸蛋软软地在他胸膛拱了拱,糯糯地“嗯”了一声。 砚憬琛低头,瞧着撒娇的小人儿,轻声笑了,问道:“那揉揉?” ------------ 第99章 少女心事 “嗯。”陌鸢脸色微红的蜷在砚憬琛胸口,软乎乎地应了一声。 砚憬琛搂着陌鸢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咬在她的耳尖上,微微用力厮磨,低声问:“那是隔着衣服揉揉,还是贴着小肚子揉揉?” “贴着吧,但只能是小肚子。”陌鸢侧头枕在他的颈窝,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 砚憬琛嗤笑一声,嗓音散漫低沉:“啧,本相若是贴在别处,不怕沾一手血吗?” 啊!!! “砚憬琛!你别说话!”陌鸢羞恼地在砚憬琛腰侧拧了一下,但太硬,没拧动。 有些憋闷地呜哼了声,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砚憬琛瞧着表面凶凶,内里憋屈的小人儿,笑了笑,说:“躺好,别乱动。” 掌心相对搓热后,才放在陌鸢平坦腻滑的小肚子上,又用了些内力,催发了些许热度。 陌鸢渐渐弯起唇角,看向砚憬琛,圆瞪的眸子柔和下来,乖软地笑了,真的很舒服,像暖炉一样温热。 陌鸢蜷着腿缩在这个温热之中,轻轻阖上眼睫,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砚憬琛看着怀里酣然入睡的小人儿,拿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即使是睡梦中,那双眉眼依旧是弯弯的,又乖又甜。 砚憬琛俯身凑近陌鸢,在她微微张开的菱唇上亲了一下,漆色的眸子漾开浅淡却惑人的碎光。 *** 春日渐近,冬寒渐退,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 镇远将军府。 “老爷,老爷,门口来了个男子,说是找咱们小姐!”管家张寿神色焦急地对林峻昀道。 林峻昀拿在手里的兵书,“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压下一侧眉峰,惊疑地重复了一遍:“有个男子找千歌?” “是的,老爷。”张寿也很懵。 林峻昀边起身往外走,边揣测道:“不会是千歌把人家给打了?人家找上门索要赔偿的吧?”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为何会有男子来找他闺女? “这样,你快去把千歌叫来,咱们还是等她一起去比较稳妥。”林峻昀停下脚步,吩咐张寿去请林千歌。 不一会儿,林千歌唇角凝着笑,大步走了出来。 林峻昀好奇地跟在林千歌身后,见她快到大门时又收敛了笑意。 然后,一脸淡然地看着来人,说了句:“你来了?” “是,林姑娘。”陆淮之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 “那进来吧。”林千歌摆了摆手,神色轻据地引着陆淮之入府。 “咳,咳。”林峻昀轻咳了几声,试图引起林千歌的注意。 见林千歌看过来,林峻昀背着手,神色庄重地问:“千歌,这是谁呀?也不给爹介绍介绍。” “哦,他是陆淮之。” 见林千歌一副没下文的样子,陆淮之接了过来,对林峻昀拱手一礼,声音清润:“晚生岭州府台,陆淮之,见过林将军。” 林峻昀本就觉得陆淮之长得一表人才,又听闻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府台,登时凛然的虎目变得温和。 捋了捋胡须,一脸和善地对陆淮之道:“小陆,不必多礼。小陆,何事来找千歌啊?” 陆淮之微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小陆? “林姑娘之前找我,说是想学写字。晚生现下正巧有时间,便来府上教习林姑娘。” “啊,这么回事啊!”林峻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对林千歌挤了挤眼睛,意思是:闺女眼光不错! 林千歌在陆淮之看不见的方向,对林峻昀扯了扯唇角,颇有些小得意。 “那个小陆,我们千歌就拜托你了。千歌这孩子吧,优点一大堆,我就不给你列举了,你自己慢慢发现。至于缺点嘛,心比较大、比较男孩子气、说话又直又冲……” 没等林峻昀说完,林千歌嗔了他一眼,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拉:“爹,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您还是快去看您的书吧!” 陆淮之端正地站在原地,看着还时不时冲他回头笑的林峻昀,礼貌地扬了扬唇线。 林千歌安顿好林峻昀后,带着陆淮之去了书房。 “林姑娘,想学什么样的字?”陆淮之与林千歌隔着书案相对而坐。 “王羲之的字。”林千歌随口道。 陆淮之愣了一下,好巧,他也钟爱王羲之的字。 林千歌看出陆淮之的诧异,往下一压唇角,暗自偷笑:能不巧嘛,陌鸢早就告诉过她,陆淮之习的就是王羲之字体。 “好,那就开始吧,我先写几个字,让林姑娘临摹。” 林千歌应了声“好”,看着陆淮之开始写字。 一开始林千歌还盯着纸上隽古苍劲的字,渐渐地视线上移,落在握笔的手上。 那双手修长清雅,如玉般毫无瑕疵,就好像这双手天生就应执笔画丹青,持扇秀风流,而不是拿刀动杖。 这样想着,林千歌看了看自己的手,常年舞刀弄剑留下的茧,风吹日晒得并不白皙细腻,同他的手一比差好多。 林千歌有些自卑地收起手,藏在桌子下面。 陆淮之虽是垂眸写字,可林千歌那灼灼目光,他又怎么会感知不到。 而且她向来大胆,从不避讳对他的直视。 可当他瞥见她悄悄藏起手时,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林峻昀便进来了。 “小陆,吃点水果。喜欢喝什么茶?我让人去给你泡。”林峻昀熟络地坐在陆淮之旁边的椅子上,慈眉善目地问着。 “多谢,将军。”陆淮之温文有礼地起身承谢。 林峻昀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撑在桌上,侧身看着陆淮之,越看越满意,翩翩佳公子,仪态卓然。 陆淮之被两人同时盯着看,看得他额角微跳,只能不停地礼貌微笑,双手摩挲着膝盖,颇为坐立不安。 “你多写几个字留下,然后你就回去吧。”林千歌突然开口。 “别的啊,千歌,让小陆中午留着用膳。”林峻昀眉头一皱,急忙找补。 他闺女这是什么脑子啊,人好不容易来了,还不赶紧留下,还能赶人走。 “不用,你快写吧,陆淮之,写完你就回去。”林千歌淡着一张脸,神色坚决。 “好。”陆淮之大致猜到林千歌突然赶他的原因,但是林峻昀在这,他也不便说什么,遂只能拿起笔继续写。 而他写完之后,林千歌快速地收好字,就让他走了。 林千歌垂眸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要去找陌鸢,她也想有一双像女儿家的手。 ------------ 第100章 再遇青眸 而此时林千歌心念念要找的陌鸢并未在相府。 陌鸢站在绣线摊前,细心地比对着绣线的颜色,用心挑选。 陌漓早上来同她商量,打算过几日带连汐回洛川,禀明父亲之后,便着手商定婚期。 陌鸢开心地点头赞成,想着大哥和连汐开始谈婚论嫁了,便想亲手做一对绣品送给他们庆贺,故而出门来买绣线。 “先这些吧。”陌鸢把挑选好的绣线递给摊主,付了银钱。 “郡主,吃不吃梅子糖?”青城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五宝斋问道。 “嗯,好,咱们去买一些。”陌鸢笑着点头。 陌鸢和青城刚从五宝斋出来,迎面却遇到一个人。 华贵的紫色鎏金长袍,挺鼻薄唇,眼窝深陷,青眸如灼,噙着放荡不羁的笑,悠然看向她。 陌鸢下意识地别开眼,拉着青城假装不认识他,转头就走。 “站住!”辗迟睿不急不缓地对陌鸢扬声道。 “快走,青城。”陌鸢拉着青城头也不回,越走越急。 辗迟睿勾唇笑笑,看了身边赤影一眼。 “是,王爷。”赤影飞身追上陌鸢和青城。 “郡主,小心。”青城把陌鸢拉到身后,直接和赤影交手。 招招凌厉的两人打得不分伯仲,陌鸢神色担心地看着青城,又防备地注视着辗迟睿的一举一动。 直到看到他悠哉地朝她步步逼近,陌鸢喊了一声“青城”,小脸苍白地不断后退。 辗迟睿一把抓住陌鸢的手腕,把她拉进旁边的小巷。 “你干什么?放手!” “辗迟睿,我让你放手,听到没有?” 陌鸢几乎是被他拖着走,青城急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招式更加狠辣,怎奈赤影亦是武艺超绝,缠得她脱不开身救陌鸢。 “哦,原来你知道本王的名字啊?”辗迟睿扣着陌鸢的手腕,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 陌鸢用尽全力也挣不开被他钳住的手腕,只能发狠地瞪着他,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辗迟睿看着白嫩手腕处,磨得通红一片,却还在挣扎的陌鸢,青色眸底闪过一丝晦暗,稍稍减了些力道,却让陌鸢依旧挣不开。 “陌鸢,你不觉得欠本王一句谢谢吗?”辗迟睿扬起一侧唇角,沉声问。 陌鸢直视辗迟睿,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也用我,逼砚憬琛答应了你的条件吗?所以,扯平了。” 辗迟睿极轻地呵笑一声,将攥在手里的细腕竖压在墙上,一手捏着陌鸢的下巴,拖长尾音道:“还真是只没良心的小鸟儿!本王接住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砚憬琛的女人啊!” 陌鸢眉头皱得紧紧的,用指甲扣着辗迟睿的手,逼他松手,直到指甲陷进他肉里,抠出了血,他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依旧钳着她。 陌鸢想了想,如果他只是让她谢,她可以谢,毕竟当初若是不是他接住她,她可能真就死了。 但谢过之后,便互不相欠了,他用她换得利益,她也对他道了谢。 思量过后,迟声开口:“好,你放手,我谢你。” 辗迟睿勾着笑,松开了对陌鸢的钳制。 陌鸢对着辗迟睿,福身敛衽,恭敬一礼:“谢王爷搭救。” 说完,陌鸢就要离开,却被辗迟睿再次拽住手腕。 陌鸢无奈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不想这么快放小鸟儿走。”辗迟睿语调轻懒地说着,青色的眸子噙着极淡的笑,望进陌鸢的眼睛。 “什么鸟儿?”陌鸢甩得胳膊都疼了,还是没挣不开强硬的桎梏。 辗迟睿乜眼,问:“鸢,不是就是鸟吗?难不成砚憬琛管你叫金丝雀?” 陌鸢不想同他纠缠,看了眼前面还在打斗的青城,因为分心急着过来,已经被赤影偷袭了几招,嘴角洇出血迹。 杏目迅速攀上冷意:“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手!” 辗迟睿瞧着陌鸢气得恨不得咬人的表情,不由笑了。 凶点也还好,这样才能记住他。 突然,一道凌厉的掌风直冲辗迟睿面门而来,辗迟睿不得已抬手去挡。 陌鸢则被人勾住腰,往后轻轻一带,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清幽的竹叶香萦绕鼻间。 陌鸢忙转过身,眉眼弯弯,欣喜地望着砚憬琛。 砚憬琛轻柔地将陌鸢耳边垂落的鬓发掖至耳后,温声道:“乖,先去车上等我。” “好。”陌鸢乖巧地点点头,提起裙摆,跟着青霄出了小巷。 此时,青云和青城联手也将赤影逼退了。 “郡主。”青城焦急地跑了过来,拉着陌鸢上下打量。 “我没事,青城,别担心。倒是你,嘴角都流血了。”陌鸢拿出帕子小心地帮青城擦拭。 “都是小伤,不打紧的,郡主先上车等相爷吧。”青城心惊地将陌鸢扶上马车,幸好相爷他们及时赶到。 日光翕动,越过寂静的小巷,投下一片暗影,将两道挺俊的身影拉得颀长。 砚憬琛冷冷地盯着辗迟睿,转了转手上的黑玉扳指,声音幽若鬼魅:“别惦记不该你惦记的宝贝,除非你想死!” 辗迟睿扯了扯唇角,挑衅地问:“本王若是非要惦记呢?” “那就以你的族人为代价。”砚憬琛清冽的语调,似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别让本相再看到你靠近郡主。”砚憬琛阴声说完,转身出了巷子。 空荡荡的小巷,似是被光影遗忘的角落,沉沉落下暗色。 辗迟睿望着街口相府的马车,忽然笑了,笑得胸腔震动,却又不显得粗鄙。 那日中了药的陌鸢,嫣红的脸,潋滟的眸,风致楚楚的身姿。 就是因为顾及他的族人,他才压下强要了陌鸢的心思。 刚才陌鸢看见砚憬琛时,眉眼间的乖甜和依赖,璀然生辉,竟比那日光还要刺目。 “小青鸢……”辗迟睿捻了捻指腹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嘴角勾起轻浅谬测的笑意。 *** 砚憬琛抱着陌鸢,以指为梳,有一搭没一搭地穿插在她细软的发间,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 陌鸢望向沉思中的砚憬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凉意。 她不想他不高兴,无论因为什么。 陌鸢从袋子中取出一颗梅子糖,含在口中,抬起手臂软软地搭在砚憬琛肩上,额头抵在他微皱的眉上,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妩: “你要尝尝今日的梅子糖吗?” 砚憬琛看着近在咫尺,俏生生的小人儿,忽然笑了。 小人儿这是想哄他? 眸色微动,抚上陌鸢细软的脖颈,将她压得更近一些,侧首贴上她的唇,细细描摹。 梅子糖在他与她的唇齿间游弋周转,直到酸味全部殆尽,只剩潺潺的蜜意。 “甜吗?”陌鸢伏在砚憬琛颈窝,气息还有些不稳。 “甜。”砚憬琛笑着收拢手臂,将怀的陌鸢抱得更紧一些。 人甜…… 砚憬琛下颌贴着陌鸢嫩滑的脸蛋,幽幽开口:“过几日,泱泱,随陌漓他们一同回趟洛川吧。” ------------ 第101章 奇怪葫芦 陌鸢倏尔抬头望向砚憬琛,高兴之余又有点不安。 他之前明明说六月时会陪她一起回洛川的,现在怎么突然让她先回去了呢? 砚憬琛看着清澈的杏目因他的话蒙上喜色,又渐渐忧愁,不由低笑一声,掂了掂腿上的小人儿:“瞎琢磨什么呢?”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陌鸢声音轻轻的,像是没了底气。 砚憬琛咬了下陌鸢微凉的鼻尖,温声道: “每年三月是番邦使臣进京朝谒的月份,亦是本相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所以,怕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泱泱,眼下正好陌漓他们要回洛川,泱泱就同他们一起去,有人陪着你,我还放心。知道了?” 这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辗迟睿! 砚憬琛从辗迟睿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初见陌鸢时产生的那种占有欲。 他不确定今日的话,能否让辗迟睿打消妄念。而此刻,他又需要用辗迟睿牵制他大哥辗迟珏,是以还不能杀他。 辗迟珏此人野心极大,一心只想开疆扩土,根本不顾百姓死活。若是他成了鲜卑王,边疆势必又是一场动乱。 权衡之下,砚憬琛只能借陌漓回洛川之际,无奈送陌鸢一起回去,让小人儿远离辗迟睿的视线。 听砚憬琛说只是怕没时间陪她,陌鸢便不再多思,歪头望着他,弯起唇角,浅笑着问:“那我可以去多久?”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内,郡主若是没回来,就等着被本相抓回来受罚吧。”砚憬琛说得语调轻慢,但听上去又隐隐瘆人。 “知道了,会按时回来的,不许威胁我。”陌鸢佯嗔地去扯砚憬琛的脸,笑盈盈地看着那张清冷矜贵的脸,在她手中变了形。 砚憬琛望着陌鸢嫣然的笑靥,由着她扯捏。 *** 马车刚一到相府,陌鸢就瞧见林千歌正好来了。 “陌鸢。” 林千歌完全无视砚憬琛的存在,走到陌鸢身边,直接把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分开了。 然后,她将陌鸢拉到一旁,将自己的手摊在陌鸢面前,苦恼地问:“陌鸢,你说怎么能让我的手,变得好看点呢?” 陌鸢抬起林千歌的手,仔细端详,看着看着便心疼起来。 同她一样大小的手,却有着残年的薄茧,累月的日晒,可能不精致,但让人不能不敬畏! 这双手驰骋沙场,戍固河山。 陌鸢将林千歌的手攥在手心,轻轻抚着,温言:“千歌的手一点也不丑,只是这双手累了,需要保养一下而已。” “真的吗?”林千歌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陌鸢用力点点头。 “千歌,你见过凤梧的手吧,凤梧懂养手的方法,咱们去找凤梧,让她帮你。”陌鸢牵起林千歌的手就要往外走。 “站住。”砚憬琛在旁边神色不悦地瞥了林千歌一眼。 走到陌鸢身边,勾着她的细腰,强行把人往怀里拽:“本相陪郡主去。” 胆子还不小,就她俩,还什么地方都敢去? “哎!砚憬琛你真是够了!”林千歌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还真是一点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啊。 谁能想到,人前阴鸷狠戾的权相,在陌鸢面前竟是这样? 陌鸢脸色微红,嗔了砚憬琛一眼,不好意思地看看林千歌。 林千歌朝陌鸢挤了挤眼睛,指着她身后的砚憬琛,无声地嘟囔了句:“粘人怪!” 然后,和陌鸢相视一笑。 两刻钟之后,几人便到了风月楼。 “凤梧,我的手还能变得像其他女儿家一样吗?”林千歌蹙眉问。 “你这算什么,只要你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做,定是细嫩如初。”凤梧自信地说着。 起身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有各种调配好的粉末。 凤梧让林千歌净了手,而后仔细地将那些粉末兑上水,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她手上。 陌鸢坐在林千歌旁边看得很认真,砚憬琛则坐在远一点的凳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扳指。 凤梧瞟了砚憬琛和陌鸢一眼,倏尔抿唇一笑道:“郡主,千歌这手养护还得好一会儿呢,要不您先陪相爷去别的屋等?” “我看行,陌鸢你快带他去别的屋等我吧!”林千歌亦跟着赞成。 砚憬琛往那一坐,他们都很不自然啊。 砚憬琛瞥了眼林千歌,这货总算有点眼力见了! 不等陌鸢说什么,砚憬琛直接站了起来,朝陌鸢伸了伸手:“过来。” “郡主,快去吧。”凤梧眼尾微微扬起,勾着暗味的笑。 陌鸢脸色一红,柔声道:“凤梧,千歌,那我先出去了。” 凤梧笑着点点头,叫来小厮李珣,让他带砚憬琛和陌鸢去了三楼的一处雅间。 进了雅间,陌鸢不由感叹:“哇,这间屋子好别致啊!” 从一进门开始,每隔几步便有一串参差的珠帘,珠帘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圆珠,轻轻一碰,叮当作响。 陌鸢随手拾起一枚珠子去看,才发现每个珠子上都有画,而那画竟是男女欢好的不同姿势。 砚憬琛站在陌鸢旁边,瞥着她,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问:“郡主,喜欢这个姿势?” 陌鸢一惊,瞬间松了手,嗔着砚憬琛,气恼地怼道:“你才喜欢呢!” 砚憬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嗓音沉缓撩人:“嗯,郡主,还真说对了,本相确实喜欢,上次在浴桶里不就是……” 陌鸢睫羽微颤,那日种种浮上眼帘,忙抬手捂在砚憬琛喋喋不休的嘴上,低声道:“不许说了!” 砚憬琛低头看着陌鸢绯红醉人的脸颊,圆睁羞赧的杏目,愉悦地笑了。 啧,娇娇羞羞的模样,甚是好看。 陌鸢瞪了砚憬琛一眼,松开手,继续打量屋子,忽然瞧见珠帘后面,有个箱子,箱子里放了很多大小、材质皆不同的雕刻葫芦。 “这是什么?” “放下!” 可砚憬琛还是说晚了,陌鸢已经将其中一个葫芦拿了起来。 砚憬琛走过去,皱眉捏着她的手腕,甩掉葫芦。 “怎么了?这葫芦不能碰吗?”陌鸢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地问。 ------------ 第102章 是权非奸 砚憬琛捏着陌鸢的手腕,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个葫芦是床笫助兴之物。” 陌鸢眨了眨眼,茫然的眼神逐渐清明,惊呼一声,焦急道:“我要洗手!” 砚憬琛勾唇笑笑,带陌鸢走到水盆边,把她的小手按进水里,拿起皂角,帮她仔细清洗。 洗了一遍后,叫人换了一盆新水,又洗了一次。 陌鸢瞧着水中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皂角的沫沫在他和她的指尖缠绕徘徊。 忽然,歪头看向砚憬琛,好奇地问:“那……放进去之后,万一拿不出来怎么办?” 砚憬琛掀起眼皮看向陌鸢,凉凉开口:“所以,每个葫芦下面才会有绳。” “啊,原来如此。”陌鸢星眸一亮,恍然地点点头。 谁想出来的呢,这么多花样。 砚憬琛为两人擦干手,倏尔挑起陌鸢的下巴,望进她的眼睛,声线低低缱缱:“郡主,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啊,要不本相也给郡主雕一个玉的,试试?” 陌鸢拍掉砚憬琛的手,将整张脸藏进他胸膛的衣襟里,呜哼着:“不试!我才没感兴趣呢,我只是好奇而已。” 砚憬琛低头看着耳根都红透了的小人儿,轻笑出声:“郡主,还有什么好奇的,一并问了吧。” 陌鸢双手扶在砚憬琛腰侧,缓缓抬起头,踮着脚尖,越过砚憬琛的肩膀,偷偷地往他身后看。 瞧见床榻里侧的墙上竟然也画着画,陌鸢微微眯起眼睛去看,竟然又是春宫图。 怎么说呢,还真是没有砚憬琛画的好…… 啊!不对!她在想什么! 视线平移瞧见墙上还挂着几个物件,抬手指了指,问砚憬琛:“那是什么?” 砚憬琛回头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抚着陌鸢细软的脖颈,把她的小脑袋压了下去,低声道:“郡主有本相,用不到那个,就不用知道了!” 陌鸢仰头怔怔地看着砚憬琛,张了张嘴,倒是乖巧地没再问。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坐在桌边,不一会儿隔壁似是进人了。虽是雅间,但还是不太隔音,很快便传出靡靡之音。 而且那声音很大,但又听不出是欢愉还是痛苦。 陌鸢放下手中茶盏,蹙眉看向砚憬琛,嗡声道:“咱们去找千歌和凤梧吧。” “好。”砚憬琛爽快地拉着陌鸢往外走。 隔壁那声响实在太难听,简直污了他家小郡主的耳朵。 而此时,林千歌手上的粉膜敷得也差不多了,凤梧又给她拿了一些药粉,教了她配制方法和用法。 “都记下了,谢谢凤梧。”林千歌拿好药粉,向凤梧道谢。 正巧陌鸢和砚憬琛也回来了,几人便告别了凤梧,林千歌坐着相府的马车回了将军府。 *** 三日后,红日冉冉,光照云海。 “鸢姐姐,要早点回来哦。”砚锦不舍地握着陌鸢的手,黑亮亮的眼睛里藏着点点泪光。 “好,等鸢姐姐回来,给锦儿带好吃的。”陌鸢半蹲在砚锦身前,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一路舟车劳顿,我做了个腰枕,郡主带着路上用吧。”苏婉将腰枕递到陌鸢手里,清淡的眉眼绞着抹暖意。 “谢谢阿婉。”陌鸢笑着接过腰枕,抱在怀里。 陌鸢真的很庆幸能和苏婉化敌为友,苏婉虽然表面冷淡,但是却有一颗细心,总能从细微之处给人关怀。 所以,苏婉留在府中之后,锦儿被照顾得更好了。 陌鸢承认,有的人就是天生恶种。 但她更愿意相信多数人是,人之初性本善,与人为善,自己才有大道可行! 众人见陌鸢身后的砚憬琛一直没说话,便识趣地先退了出去,在大门外等着陌鸢。 “我要走了。”陌鸢转头弯起眼睛,笑盈盈地望着砚憬琛。 砚憬琛没说话,只是抬手搭在陌鸢腰间,顶着她的腰窝,将人勾到身前。 俯身侧首,吻在她的唇上,细细在她唇上辗转,带着视若珍宝的怜惜。 陌鸢环住他的脖颈,柔柔地予他回应。 原本翕动的日光,久久停留在交颈相吻的两人身上,似光柱般不愿离去。 良久,唇分。 砚憬琛拢着陌鸢的后脑勺,将人压在自己肩头,咬了下她白嫩的耳肉,哑声道:“早去早回。” “好。”陌鸢抱着他精瘦的腰身,软软应着。 上次这句“早去早回”,还是她对他说的,压下眼底兀地升起的湿意。 陌鸢从砚憬琛怀里抬起头,清软的眉眼,盈盈望着他,眼尾勾出一抹调皮:“砚憬琛,我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允许你’画画‘,但不许找旁的女子,听到了吗?” 砚憬琛低头看着似是撒娇,似是骄傲的小人儿,低声笑了。 拇指指腹压在陌鸢眼尾下方,沿着她墨线般的眼睫,慢慢朝着她眼角温柔地捻过,沉声应道:“好。” 陌鸢微微翘起唇角,梨涡漾在雪腮,仿佛春日湖上泛起的涟漪,柔美昳丽。 砚憬琛牵着她的手,走向停在大门外的马车。 陌鸢上了马车,推开车窗,再次同众人挥手告别。 当马车渐行渐远时,留在她眼中的,只剩那道玉立的玄色身影。 他站在众人中,他立在暖阳下,却仍似冬日松,天上月,清冽孤寂。 亦如她初见他那般,遗世而独立,萧萧肃肃。 陌鸢心里莫名一疼,待在他身边这么久,虽未问过他的过往。 但那日在九重阁上,他说问她:“可知这里在是九重阁之前是什么?” 她知道的,是上京纸醉金迷的欲都仙界。 是权贵的销金窟,是奴役之人的炼狱。 所以,他就来自那里吗? 年少的男童在那里,只有一条路——供官宦娱乐消遣的打奴! 且每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死。 在世人眼中,他血染上京,颠覆乾坤,扶昏帝,除异己,把朝政,阴鸷狠厉。 可陌鸢知道,他是为扬善之人不平,是为叶牧云不甘,是为了砚锦的未来…… 而且,虽皇帝昏聩多年,但大邺却能泱泱太平。 所以,他是权臣,而非奸臣。 ------------ 第103章 有点想他 陌鸢遥遥望着孑然孤寂的砚憬琛,泪水不知不觉滑落,直到马车转出街角,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 青城坐在陌鸢旁边,递上干净的帕子,轻声道:“郡主,别哭。一会儿就到王府了,莫让世子担心。” 陌鸢点点头,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洇出的泪。 一个月,砚憬琛…… 青云将马车驶到王府同陌漓和连汐汇合,许是归家心切,车队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五日后到达了洛川。 陌苍擎之前收到陌漓的书信,知道儿女们要回来,便估摸着时间,早早备好一切。 周管家站在陌苍擎身边,看着逐渐驶近的马车,兴奋道:“王爷,是世子和郡主的马车。” “嗯。”陌苍擎身躯挺拔地站在王府大门,锐利的眼中眸光熠熠。 陌漓和连汐的马车率先停下,陌漓扶着连汐下了马车,走到陌苍擎面前,唤了声:“父亲。” 身旁的连汐则恭谨地福身行礼,心有忐忑地轻声道:“连汐见过王爷。” “好孩子,快起来。漓儿在信中已同本王说过你们之间的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汐儿不必多礼。”陌苍擎笑着扶起连汐,凌厉的虎目逐渐泛起慈爱。 连汐有些怔然,一路上,她一直偷偷在想,若是苍漓王不喜欢她,觉得她的身世配不上陌漓怎么办? 她甚至都想好,只要能让她留在陌漓身边,哪怕是做妾为婢,她也是愿意的。 可她没想到苍漓王竟对她没有任何刁难,那份长者的慈爱开明,让连汐心中温暖,乖巧地应道:“多谢王爷。” 陌苍擎笑着点头,而后看向逐渐停下第二驾马车。 “真的是泱泱!”陌苍擎看到朝他跑过来的陌鸢,赶忙迎了上去,虎目隐隐攀上湿意。 “爹爹!”陌鸢弯着眼睛,杏目中掬着粲然的笑意,扑向陌苍擎怀里。 陌苍擎握着陌鸢的手,轻轻拍着陌鸢的脊背。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那个为了他和陌漓,独自留在上京,离家许久的小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本王的乖女儿,回来,回来。”陌苍擎眉开眼笑地一遍遍重复着。 陌漓和连汐相视一笑,缓声开口:“父亲,咱们先进屋吧。” “嗯,对,大家都累了,走进屋说。”陌苍擎牵着小女儿的手,一起进了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享用丰盛的佳肴。 饭后,陌苍擎将陌鸢单独带到书屋,仔细打量着她,迟疑而担忧地问:“泱泱,同爹爹说说,在相府过得好吗?” 陌鸢握住父亲的手,掬着星子的眼睛,弯弯亮起,柔缓的声音带着一丝羞赧:“爹爹,放心,我在信里所写都是真的,砚憬琛他对我……很好!” 陌苍擎听着陌鸢对砚憬琛的称呼,又看了看女儿红润的面颊。 喟叹小女儿信中,并非报喜不报忧,而是她真的喜。 心中对小女儿的愧疚与歉意,曾压得他喘不过气。在听到陌鸢亲口所言,才老怀稍安。 “爹爹,砚憬琛他并非世人眼中那样,他有他的难处,他有他的计划。”陌鸢斟酌了一下措辞,想委婉地告诉陌苍擎,其实砚憬琛不坏。 陌苍擎倏尔抬头看向陌鸢,锐明的眼轻易察觉出女儿神态的变化和语气中对砚憬琛的维护。 虽然没再追问,但陌苍擎心中不由感叹:陆淮之,自小与他女儿一同长大,可直到泱泱豆蔻年华,依旧把淮之当哥哥;而砚憬琛将他女儿留在身边仅仅几个月,就能让他女儿心甘情愿地为他说话,眼中更是流露脉脉情意。 “好,爹爹知道了,泱泱去休息吧。”陌苍擎拍了拍陌鸢的手背,虎目泛着慈爱。 “那爹爹也早点休息。”陌鸢翘起唇角,乖巧道。 待陌鸢离开后,陌苍擎又叫来了周管家,威严道:“连汐那孩子胆小,让府里的下人同她说话时,要格外注意分寸,若是有多嘴多舌的,直接逐出府外,不必请示。” “另外,以后泱泱有的东西,要给汐儿同样备下,切不可怠慢。” 他的女儿少时没了母亲,他都感觉难以补偿女儿。 更何况连汐那孩子,不仅年少丧母,亦未曾感受过半点父爱,这孩子太苦…… “是,都记下了,王爷放心。”周管家躬身应道。 第二日一早,陌漓便敲响了陌苍擎的房门,想同他商量,趁陌鸢在洛川之际,完成和连汐的大婚。 陌苍擎放下手中兵书,略一沉思,郑声道:“可以,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合全府之力,还是能风光大办的,咱们可不能委屈了汐儿。” “是,父亲,儿子知道。”陌漓俊庞盈满笑意。 “嗯,去准备吧。”陌苍擎笑着摆摆手。 接下来的半个月,陌苍擎找人为陌漓和连汐算了吉日,依照三书六礼,逐一准备,一时间,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 三月的洛川,春意悄然而至。清风徐徐,夜色浩渺。 “泱泱,我有点紧张。”连汐拉着陌鸢的手坐在水榭中,怯生生的眉眼透着一丝不安。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陌鸢回握住连汐的手,弯起唇角,柔柔地笑了:“我听说女子成婚前都会紧张,看来是真的喽。” “汐汐,你不必紧张。你可是我大哥求来的,他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若是他日后对你不好,我和父亲也会不依的,有我们给你撑腰,你尽管放心。” 连汐抬眸看向陌鸢,微蹙的秀眉因她的话,渐渐舒展。 她知道陌鸢是在安慰她,她也相信陌漓会对她好。 “别想那么多了,快去睡觉吧,准新娘。”陌鸢笑着牵起连汐的手,陪她回房。 安置好连汐后,陌鸢回到自己的闺房,倚在窗前,幽幽望着天上的皎月。 不知不觉,已过去二十日了,再有五日便是陌漓和连汐的大婚。 月辉如银,星斗满天,流沙般细碎地铺满银河,闪闪烁烁,照亮夜幕下的未眠之人。 “郡主,想相爷了?”青城铺好床榻,转头看向凭窗望月的陌鸢,笑着打趣。 原以为陌鸢会嗔她一句,或者红着脸不吱声。 却没想到,陌鸢声音清软地应道:“有点……” ------------ 第104章 春梦无痕 青城短暂一怔,抿唇笑了,她喜欢看郡主同相爷在一起。 那个画面,不仅赏心悦目,更甜入人心。 陌鸢望向九天玄月,皎皎霜华。 不知晏晏似月的那个人,此时在做什么? 该是端正地坐在书案后,手持朱笔,批着折子吧? 他会不会也正望向窗外,与她共赏,一轮明月呢? 砚憬琛,我大哥和连汐要成亲了,可惜你看不到。 这样想着,陌鸢缓缓关上窗,倚靠在窗桕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青城走到陌鸢身边,望着那双清软的星眸,淡笑着道:“郡主,早点休息吧,等世子爷大婚之后,咱们就该回去了,就能见到相爷了。” 陌鸢看着青城打趣她的模样,嘴硬地往下一压唇角,骄骄傲傲地说:“其实也没有很想他……不说了,去睡觉。” 青城笑笑,明显不信地扬了扬纤细的娥眉。 陌鸢换好寝衣,甩掉木屐,一股脑地钻进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专心睡觉。 青城看着稚气又娇糯的陌鸢,清淡的凤目,透着一丝宠溺,轻手轻脚地为她关上屋门。 一直等在门外的青云,见青城出来,便叫住她。 “有事?”青城抬眼看向青云,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嗯,我今日陪世子出门采买,看到这个绸带很适合你,便买了。”青云脸色微红地从怀中掏出一根银色锦缎,递给青城。 他见青城平日里都梳着高高的马尾髻,而那发绳也是普普通通的黑带,随便一缠。 可即使这样,依旧难掩清丽之色,就好似夜晚盛开的花,根本不屑让人来赏。 青城颦眉看着青云手中的银锻,月辉镀银,却莫名柔和。 青城犹豫着抬了抬手,接过银锻,别开青云期待的目光,轻咳一声,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绸带既然买了,若是不用,可惜而已,你别多想。” “好,我不多想。”青云非常配合地点点头,黑冰似的眸底,微不可察地攀上一抹笑意。 青城不自然地“嗯”了一声,将银锻攥在手心,同青云一起站在门边守夜。 寂静的夜,流绪微梦。 酣眠中的陌鸢,感觉唇上一热,似有羽毛般轻柔拂过,带起些微痒意。 蹙眉呜哼一声,抬手想挥开那抹不适,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覆在唇上的力道,也不再满足于浅尝止辄,含住柔嫩的唇瓣,轻轻一咬。 低低沉沉的嗓音诱哄道:“泱泱,张嘴……” 陌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隐约约撞进一双蕴着浅淡笑意的漆眸。 熟悉的竹叶香,丝丝缕缕地萦绕鼻间。 “砚憬琛?”黑暗中,陌鸢口齿不清地问。 “嗯。”暗哑的声线,夹杂着撩人的情愫。 随着她的启齿,舌尖被人捉住,勾勾缠缠,吸吸吮吮。 翕动的月影,避开缠绵的静室,只余或急或缓的喘息。 忽然,唇上一轻,惑人至深的触感不再。 陌鸢迷离地睁开眼,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人。 “不会吧……”陌鸢有些心惊地捏着被角,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泄气地抬起双臂,支在膝盖上,双手托腮,茫然地摇了摇头,手心相托的脸蛋,似桃花初绽,娇艳欲滴。 喃喃道:“不会吧,我都开始做春梦了吗?” ------------ 第105章 夜半他来 陌鸢认真地回忆着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半梦半醒间,虚幻得又极其真实。 捂着发烫的脸颊,正要翻身躺下,却听见床榻后传来一声低笑。 “谁在那儿?”陌鸢警惕转身。 却见床榻后缓步走出一道颀长笔直的身影,手持火折,玄衣墨发,颜姿如玉,清冷矜贵的面上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悠然望向她。 “砚憬琛!” 陌鸢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杏目倏尔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又抑制不住地欣喜。 所以,刚才不是梦…… 砚憬琛点燃桌上的烛台,跳动的烛光,衬得漆眸卓然惑人,不急不缓地走到床榻边。 大手自然地搭在怔愣的小人儿腰间,轻轻一带,将人抱进怀里,垂眸望着她,声线沉磁撩人: “想我没?” 陌鸢抬手捧起砚憬琛的脸,手心里他微凉的脸,冷玉一般,却触感真实。 他真的来找她了…… 陌鸢歪头看着他,澄澈的杏目,悄然弯起一泓潋滟的浅笑。 可是想到他刚才对自己的戏弄,弯起的眉眼,渐次收敛了笑意,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抵他的肩头,呜哼着: “不想,一点也不想。” “是吗?那刚才亲郡主的时候,郡主回应的,倒是很急切啊。”低缱的声音,贴着陌鸢耳边,拖着长长的尾音,送进她耳朵里。 陌鸢就像被人抓住了尾巴的小猫,一下被怼得哑口无言,脸颊绯红地哼哼着,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砚憬琛轻笑着,咬了咬陌鸢又红又薄的耳尖,香香嫩嫩的。 砚憬琛抱起陌鸢,将她平放在榻上。 陌鸢躺在榻上,侧头看着正在脱衣服的砚憬琛,脸蛋更红了,抿了抿唇。 砚憬琛回头瞧见陌鸢娇艳的脸蛋,忍不住逗她: “郡主,这么色眯眯地盯着本相脱衣服,是不是过于急切了?” 就知道他这张嘴没好话! 陌鸢羞恼地瞪了砚憬琛一眼,气呼呼地踹了一下被子,朝床里侧扑腾。 砚憬琛瞥着蜷成一团的小人儿,低低一笑,躺在她身侧,从后面抱住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浅浅:“今日怕是不能让郡主如愿了,明日一定好好伺候郡主。” 砚憬琛说着,把陌鸢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陌鸢抬眸看向咫尺间的砚憬琛,细看之下才发现。 那双总是凛然凌冽的漆眸,少见地蒙上一层疲惫,眼白处凝着缕缕红丝。 他该不会星夜兼程赶来的吧? “几天没睡觉了?”陌鸢指尖抚上他的眼睛,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 “三天。”砚憬琛说着开始脱陌鸢的衣服。 穿这么多,都碰不到温温软软的凝脂,抱着不舒服! 陌鸢由着他挑开自己的衣带,脱下寝衣,只余一方单薄的月白小衣。 弯起唇角,乖巧地凑近他,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窝进他怀里。 柔软的唇吻在他的薄唇上,望进他的眼睛,糯声哄道:“快睡觉,一会儿天亮了。”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掌心摩挲着温润滑腻的雪背,漆眸漾开疯痴妖冶的笑。 行,不枉他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路,小东西知道心疼他了,值了! 陌鸢看着砚憬琛阖上眼睛,到底是累了,片刻便传来他轻而规律的呼吸声。 静谧的夜,陌鸢借着月光,幽幽望着砚憬琛。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安静地打量砚憬琛,以前都是她先睡着,而他又永远都比她醒得早。 指尖轻轻描摹他的脸,长眉若柳,眸如点漆,挺鼻薄唇,五官刀削鬓裁般精致。 轻狂或憋坏时,微微勾起的唇角,邪肆而俊美。 这般样貌,让人心动不止一点点…… 若是知道数几日后,她会再次与他分离,今夜她便会一直看着他。 *** 晨光熹微,春日明丽,庭院深深。 陌鸢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砚憬琛早就醒了,正悠哉地捻着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地玩着。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陌鸢抱着他的腰身,迷迷糊糊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砚憬琛揉揉陌鸢细软的发顶,笑言:“按理说,本相早就该走了,但怕郡主醒来,又以为自己是‘做春梦’。所以,才在等郡主醒来。” “嘁,还不是你逗我。对了,你今日要做什么?”陌鸢倏尔从砚憬琛怀里抬起头,好奇地问他。 砚憬琛低头亲在陌鸢仰起的小脸上,漆色的眸子噙着深意重重的笑: “既然来了洛川,自然是要见一见苍漓王。” ------------ 第106章 求亲序曲 陌鸢忽的坐起来,蹙眉看向砚憬琛,有些不安地问:“你要见我爹爹做什么?” “提亲!”砚憬琛转着手上的黑玉扳指,漆色的眸子目色沉沉望着陌鸢,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杏目倏尔睁大,缓慢地眨了眨眼。 陌鸢压住意欲上翘的唇角,扬起下巴,瞥着砚憬琛,甜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娇:“谁说要嫁给你了,你就提亲?” “哦?郡主,现在胆子是真大啊!还敢同本相说这话?”砚憬琛起身,一点一点靠近陌鸢,双臂撑在她身侧,似笑非笑地低头睥着她。 陌鸢扒拉着被子,抱在身前,努了努嘴,清泉般的眸子,灵动俏媚:“你都没求亲,就提亲,就是你不对!” 啧,原来是想让他求她啊…… 砚憬琛挑起一侧唇角,眸光深深地看着陌鸢。倏然欺身而上,单手勾住陌鸢细软的楚腰,将她压在榻里侧的墙上。 “郡主还是先求求本相吧!”邪肆撩人的声线,紧挨着白嫩的耳,盈盈绕绕地送进陌鸢耳朵。 砚憬琛张嘴含住小巧的耳垂,置于舌间轻卷,又酥又麻。 陌鸢抬手抵在砚憬琛胸膛,侧头想避过温热的痒意。 砚憬琛余光扫见陌鸢的寝衣,抓住陌鸢纤细的手腕,将她乱动的双手绑在身后。 皓腕被附身后,月白小衣紧贴的酥软越发俏立。 “砚憬琛,你给我松开,不许乱来。”清软的声音,凝着色厉内荏的颤。 砚憬琛掀起眼皮,冲陌鸢温柔地笑,慢悠悠道:“郡主,若是怕了,就求我!” 温凉的薄唇贴在她白嫩的颈侧,或轻或重地厮磨而过。 舌尖抵在深陷的锁骨,徐徐画着圈,轻咬锁骨边缘的软肉,凝脂般的肌肤跟着微微颤栗,渐次泛起诱人的樱粉色。 “呜嗯……砚憬琛……你别烦人。”澄澈的眼眸,漫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偏偏手还被绑着。 砚憬琛低头看着哼哼唧唧的小人儿,笑了笑。俯身亲在陌鸢唇上,凌厉霸道的吻,让人头脑昏沉。 不经意间,挑开陌鸢身后小衣的系带。 衣衫滑落,莹白丰满。 缱绻的气息在他指尖刻意撩拨的动作中,越发凌乱旖旎。 砚憬琛咬住陌鸢娇嫩的唇瓣,漆眸晕着野致邪魅的笑,哑声低语:“这样求亲,可行?我的郡主。” 卷翘长睫上洇着的泪花,闪闪烁烁,楚楚动人。 陌鸢瞪着他,委屈地嘤咛:“砚憬琛,你无赖,这是胁迫!” 娇软的声音,伴着余韵未了的娇媚。听得人,更加心驰神往。 长指滑至陌鸢小腹,刚要下移,一探究竟。 门外响起青城焦急的声音:“郡主,王爷要过来了!” 陌鸢迷离的醒目猝然清醒,慌张地看向砚憬琛,急声道:“你快点给我解开!” 砚憬琛皱眉,不情不愿地解开绑着陌鸢手腕的寝衣。 “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我爹爹看到你。”陌鸢一把夺过寝衣,手忙脚乱地穿在身上。 真讨厌,他竟然还是衣衫齐整的! 砚憬琛曲着一条长腿,悠哉地倚在榻上,丝毫不见慌乱,凉凉开口:“往哪躲?只要站在门口,这屋子一眼就看透了。” 陌鸢穿着衣服,眼睛四下打量屋子,诚如他所言,确实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可要是爹爹看到砚憬琛不打招呼,擅自进了王府,还在她屋子里,万一更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要不,你藏床底下?”陌鸢试探着,小声问砚憬琛。 “不可能!”砚憬琛掀起眼皮,斜睨着陌鸢,抬手拍在她额头。 想什么呢?他堂堂丞相,让他藏床底下,还真把他当偷香窃玉的宵小了! 陌鸢咬着唇瓣,盈盈欲泣地睇向砚憬琛,勾起他修长的手指,摇了摇,糯声哄道:“你听话,好不好?” 星眸潋滟,雨落梨花,瞧得人心头发软。 “你乖,听话。”陌鸢拉着砚憬琛的手,把他床下拽。 “你藏进去吧。”陌鸢侧头在砚憬琛脸颊上亲了一下,指着床底下,弯着眼睛,乖软甜绵地看向他。 砚憬琛箍着陌鸢的腰,将人勾到身前,碾着她的唇,一字一句道: “今天晚上,郡主最好想清楚怎么取悦本相,否则有郡主受的!” “哼,不许威胁我。”陌鸢反咬了下砚憬琛的唇瓣,把他往床底下推。 待砚憬琛藏在床下后,陌鸢将床单铺平。 “泱泱,爹爹进来了?”门口响起陌苍擎的敲门声。 陌鸢走过去,将门打开,笑盈盈地问:“爹爹,找我有事?” “嗯,砚憬琛来了。”陌苍擎手背在身后,进了屋子,坐在桌边。 陌鸢心下一惊,暗道:爹爹怎么知道砚憬琛来了? 心虚地往身后的床下瞄了一眼。 “泱泱,过来坐,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陌苍擎招招手,示意陌鸢过来。 “爹爹,怎么知道砚憬琛来了?”陌鸢走到桌边,为陌苍擎倒了杯茶,小心地问。 “门外来了个相府的侍卫,身后还跟十多驾马车,说是砚憬琛派他们来的。” “一会儿,砚憬琛要是来了,乖女儿不要见他,爹爹先去会会他。”陌苍擎不知道砚憬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砚憬琛强行把他女儿留在上京,与他异地相隔,这事心里还是不痛快。 “嗯,好,我不见他。”陌鸢垂眸,有点不敢同父亲对视。 “行,那爹爹先出去等砚憬琛。”说完陌苍擎便离开了。 砚憬琛阴着一张俊脸,从床底下钻出来。 陌鸢瞧着砚憬琛那张黑脸,一想到他在床底下,不情不愿,骂骂咧咧的憋屈样,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笑?”砚憬琛掐着陌鸢的腰,把人提了起来,放在桌子上,与她平视。 陌鸢环着他脖子,又笑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止住笑:“哈哈,不笑了。” 眉眼弯弯地看向他,推了推他肩膀,催促道:“你快出去看看吧,青霄都到了。” 砚憬琛“嗯”了一声,把陌鸢从桌子上抱下来。 温柔乡误事,要不是和小东西闹了一阵,他早就去见苍漓王了。 陌鸢帮砚憬琛整了下衣衫,抚平褶皱,软软倚在他臂弯,柔声嘱咐:“同我爹爹好好说话。” “这么怕苍漓王不同意?”砚憬琛额头抵在陌鸢眉心,清浅一笑。 ------------ 第107章 出师不利 “能获得父母祝福的姻缘,才会更长久。”陌鸢垂下眼睫,细白的手指捻着砚憬琛的衣襟,声音隐约担忧。 砚憬琛微微一怔,显然他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些。 在此之前,他想的是:小东西他是娶定了,至于苍漓王同不同意都不重要,他只是告知一声而已! 不过,既然陌鸢想要得到亲人的祝福,那他就勉为其难,收敛收敛,好言几句。 “行。”砚憬琛收拢手臂,拥着娇小的人儿。 “提亲了,还是要求亲的!”陌鸢仰头看向砚憬琛,清软的嗓音格外坚持。 “嗯,求。”砚憬琛勾唇一笑,捏了捏陌鸢的鼻尖,漆眸盛着放纵的娇宠。 砚憬琛放开陌鸢,扬声道:“大门见。” 陌鸢笑着点头,是呀,他是大邺最赫赫有名的权相,自然是得走大门啊。 砚憬琛刚出陌鸢闺房,正欲飞身翻墙而走,不远处传来一道讥讽。 “堂堂相爷,放着大门不走,还翻墙?”陌漓抱着肩膀,站在回廊处,寒星般的眸子,勾着嘲讽。 “没你翻得多,自己咋娶到媳妇的,心里没数吗?”砚憬琛抬抬眼,看向陌漓,出言回怼。 “你!”陌漓被气得脸色青白不定。 什么水平心里没数,敢跟他呛声?还是太次! 砚憬琛掀掀眼皮,冷哼一声,转身出了王府。 陌漓走到陌鸢闺房,直截了当地问:“泱泱,砚憬琛来干什么的?” 陌鸢先是一愣,刚想辩驳说没见过砚憬琛。 “跟大哥说实话,大哥还不至于府里进了人都不知道。”陌漓沉声开口。 陌鸢抿唇默了默,才羞赧道:“他说要提亲。” 听陌鸢一说,陌漓倒也没多大意外,反而替陌鸢高兴。 这些日子,陪陌鸢在上京,两人之间的情意,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但一想到刚才某人嘚瑟的样,陌漓不由冷笑一声,想娶他妹妹,还不对他客气点? 这给他狂的!行,砚憬琛一会儿擎等着被拿捏吧! 陌漓扯起一侧嘴角,晦谟地笑了:“走吧,泱泱,咱们一起去大门。” *** “相爷。”青霄看着从车队后面稳步走来的砚憬琛,立即迎了上去。 “让人把箱子都抬下来,搬进王府。”砚憬琛冷声吩咐,走到王府大门。 捻着手上的扳指,稍显耐心地等着侍卫通传。 片刻之后,陌鸢和陌漓跟在陌苍擎身后,从内院走了出来。 陌苍擎看着大门前摆着的二三十个红樟木箱子,皱了皱眉:“砚相,所来何事?” 砚憬琛越过陌苍擎,看向陌鸢。陌鸢弯起眼睛,盈盈望来。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两人默不作声地相视一笑。 抬抬手,青霄赶忙将聘书递到砚憬琛手上,而后打开箱子。 红木箱中,金银财帛、布匹衣物、珠宝玉器、妆匣茶品,一众聘礼应有尽有。 砚憬琛对陌苍擎,徐徐躬身,敛袖一礼,正色道: “砚憬琛,对苍漓郡主陌鸢,一见倾心,再见倾城。 盼与郡主铸一世姻缘,愿三生石旁世世相遇。 生生世世永不相负,还望王爷成全。” 陌苍擎凛目一怔,看着郑重有礼的砚憬琛,又看了看眼中含泪的陌鸢。 虽已知晓女儿心意,但还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砚憬琛。 抬手接过砚憬琛递至身前的聘书,板着脸道:“砚相先回吧,本王考虑考虑。” 砚憬琛眸色一沉,皱了皱眉,这要是再不同意,他可就明抢了! 陌鸢擦了擦眼角洇出的泪,安抚地望向砚憬琛,让他别着急。 “爹爹,砚相远道而来,怕是没地方住,要不让他先在府里住下?”陌鸢拽着陌苍擎的衣袖,轻声道。 砚憬琛看着陌鸢,刚有些窃喜。 却听陌漓说道:“泱泱不必替砚相担心,砚相那么神通广大,还愁在府外找不到住的地方。” 砚憬琛眸色阴沉地看向陌漓,陌漓嘲讽地挑了挑眉。 陌苍擎认同地点点头:“嗯,泱泱,漓儿说的有道理,听你大哥的。” 闻言,陌漓腹诽着,就两个字“解气”! 真是天道好轮回! 陌苍擎转头对砚憬琛道:“砚相,本王就不留你了,你自便吧。” 砚憬琛掩在衣袖下手,攥成拳,就差直接抡在陌漓脸上了。 陌鸢无奈地望着陌苍擎和陌漓,嗡声开口:“爹爹,我去送送砚憬琛。” 陌苍擎瞧着陌鸢略有失望的神色,不好再为难女儿,遂道:“嗯,泱泱替为父送送砚相也好。” 陌鸢和砚憬琛守礼地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出了王府大门。 砚憬琛才牵起陌鸢的手,走到马车后面,将人抵在马车壁上。 低头看着陌鸢,漆色的眸子噙着些许挫败,沉声道:“ 出师不利。” 陌鸢上前一步,抱住砚憬琛结实的腰,头倚在他颈侧,软声细语:“嗯,有点,那你再接再厉。” 砚憬琛抚着陌鸢柔顺的墨发,忽然开口:“本相带郡主去个地方。” ------------ 第108章 朝花夕拾 “去哪儿?”陌鸢好奇地问砚憬琛。 砚憬琛笑笑,却没有说。 “那好吧,我去同爹爹说一声。” 陌鸢刚一转身,就被砚憬琛拉住胳膊,他说:“让侍卫转达。” 陌鸢想了片刻,莞尔一笑,估计他是怕她去同父亲说,父亲该不让她出来了。 “好。”陌鸢笑盈盈地应下。 然后,让侍卫告诉陌苍擎,她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不必担心。 陌鸢和砚憬琛上了马车,车外,三月过半的洛川,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马车在洛川河畔停下,砚憬琛抱着陌鸢下了马车。 滔滔洛川之水,宛如银龙蜿蜒于苍山脚下,宽阔无垠的河面,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偶有几只白鹭轻盈掠过。 陌鸢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甚是熟悉。 少时,酷暑炙夏,她便最喜欢来洛川河畔。 冰凉清澈的洛川水,淋在脸上消退夏的炙烤。 “为什么来这儿?”陌鸢转头看向砚憬琛。 风吹起陌鸢鬓边的碎发,萦绕在白璧无瑕的脸颊上,平添了若有似无的娇媚。 “郡主之前不是问本相,来没来过洛川吗?”砚憬琛轻笑着,抬手将陌鸢鬓边缠绕的碎发掖至耳后。 陌鸢眨了眨眼睛,忆起父兄归川后,她那时无事可做,便经常去相府中的藏书阁看书。 有一日砚憬琛回来时,正巧瞧见她在看《山水志》,她便问他“去没去过洛川”。他当时只是清浅一笑,却没有回答。 砚憬琛捻着陌鸢的软耳,深邃的漆眸,似无际星河,沉沉望进她的眼睛: “本相来过洛川,且只有那一次。而那次,本相见到了郡主。” “什么时候?”陌鸢心跳莫名加快。 “郡主,十四岁那年。”砚憬琛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那日见到的陌鸢。 洛川河畔,少女眉眼弯弯,颊边梨涡清浅,三分娇软,六分娇憨,还有一分浑然天成的娇妩。 清甜的声音,比古乐还要婉转动听。 “然后呢?”陌鸢捏着砚憬琛的衣角,心中隐约有了亟待验证的猜测。 砚憬琛从久远却清晰的回忆中抽离,低头睥着眼前的陌鸢,忽然笑了: “见过郡主后,本相回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陆淮之调离洛川。然后,耐心等郡主及笄。待郡主及笄后,正想着要怎么把郡主弄到上京,卢晃便构陷了苍漓王,这倒是不必本相出手,郡主自己便来了上京。后来的事,郡主就都亲身经历了。” 漆色的眸子,噙着得意又邪气的笑,却依旧难掩俊美。 陌鸢唇角动了动,灵动的清眸,悠悠望着砚憬琛。 心里既高兴又后怕,有一个人能为了她,蓄谋两年之久,精心地布局,耐心地等,让她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陌鸢倏尔庆幸自己也心悦于他,否则她真不敢想象,将是什么样? 大概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砚憬琛看着怔愣的陌鸢,像是怕吓到她,贴心地为她总结道: “所以,本相对郡主,便是一见钟情,日久情深,真蓄谋已久,半强取豪夺。” 陌鸢想到他为她做的事,他对她的纵容,他对她的娇宠,鼻尖有点发酸。 掬着星子的杏目,泛起点点泪光。 可还没感动一会儿,就听砚憬琛慢悠悠道:“而且,这两年间,本相怕忘了郡主的样貌,想到郡主时,便会把本相想对郡主做的事,一一画了下来。” 陌鸢腾地红了脸,眼中的泪光瞬间全无,不敢置信地望着砚憬琛。 所以,她一开始就觉得那本画册里的男女眼熟,是真的! 这个疯子,画得竟然真是他和她! 陌鸢抬起手,用力扯了扯砚憬琛冷玉般的脸,言辞笃定地说: “砚憬琛,但凡你这张脸长得丑一点,就你干的这些事,都得叫猥琐!” 砚憬琛闻言,朗笑出声,笑得胸腔震荡,却又不显得粗鄙,反而有种矜贵卿狂。 砚憬琛勾着陌鸢的腰,将人搂进怀里,低声道:“本相可是对郡主用了心思的,郡主感动吗?” 陌鸢“哼”一声,额头在他微凉的颈窝蹭了蹭,抬眼看向他,娇娇糯糯地说:“看在你坦诚一切的份上,就算你求亲了。” 砚憬琛轻据唇角,笑道:“郡主,这要求也不高啊!” 这一句话,反而给陌鸢说懵了,眨巴眨巴清凌凌的大眼睛。 “等回到上京,本相给郡主一个更好的求亲。”砚憬琛低头吻在陌鸢忽闪的大眼睛上。 陌鸢轻轻闭上眼睛,轻柔的吻,似风似雾,朦胧而醉人。 这一刻,洛川河畔,他抱着她,她倚在他怀里,伴着和风,沐浴暖阳,相拥而立,忆着前尘往事,朝花夕拾。 良久之后,陌鸢自砚憬琛怀里,抬起头,问他:“未来几日你住哪儿?” “自然是苍漓王府。”砚憬琛慢条斯理地说着。 陌鸢歪头看向砚憬琛,不是很懂,父亲已经说不让他住了,他怎么住? 砚憬琛自信地挑眉,曲指敲了敲陌鸢微蹙的眉心:“一会儿回去,郡主就知道了。” *** 三刻钟后,陌鸢和砚憬琛回到苍漓王府。 “怎么又回来了?”陌苍擎皱眉看着站在陌鸢身边的砚憬琛。 “王爷,有所不知,本相还有个身份,便是连汐的哥哥。对吧,世子?”砚憬琛说着,挑了挑眉看向陌漓。 陌漓瞧着砚憬琛那嚣张又得意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关键还没法反驳。 砚憬琛勾起一侧唇角,继续道:“既然是哥哥,那参加妹妹的婚礼,是不是理应住在王府,世子妹夫?” 管谁叫妹夫呢? 陌漓冷声道:“砚憬琛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 陌鸢抿唇一笑,悄悄掐了下砚憬琛背在身后的手。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聪明,总能自寻破局之法。 陌苍擎见状,也只能同意让砚憬琛住下。 陌鸢弯起眼睛,甜甜一笑,对陌苍擎乖声道:“爹爹,我带砚憬琛去厢房。” 看着小女儿嫣然的笑脸,陌苍擎也不好再阻拦,没有什么比他女儿欢喜更重要。 陌苍擎点点头,算是放行了。 陌鸢带砚憬琛来到厢房,刚要帮他整理一下床榻,就被砚憬琛止住了。 砚憬琛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朝陌鸢伸手。 陌鸢踱步挪过去,将手搭在他掌心,砚憬琛微微一拉,将她带进怀里。 “郡主,不必麻烦,反正晚上也不住这儿。” “那你住哪儿?”陌鸢侧头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扶在陌鸢腰窝的手,移至她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软肉,噙着妖冶魅惑的笑,声线低低磁磁: “自然是与郡主同塌而眠,总要把早上没做完的事,做完……” ------------ 第109章 误人好事 削薄的唇,翕合间带出羞人的话。 陌鸢脸色一红,轻轻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淡紫色的裙摆。 砚憬琛抬起陌鸢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压得更低,问: “郡主,不想要?” 陌鸢看着砚憬琛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岑寂的漆眸攀着蛊惑的笑。 陌鸢浅浅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大致摸清了他的心思。 他特别喜欢逗弄她,然后再愉悦地看着她面红耳赤。 陌鸢慢慢扬起眼尾,缓缓抬起手,手心捂在砚憬琛唇上,望着他的眼睛,将自己的唇贴在手背上,好似隔着手心同他亲吻。 水灿灿的杏目,嗔视他:“你不许说话!” 砚憬琛挑了挑眉,这是欲拒还迎? 张嘴舔了下她的手心,拿开她隔档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侧头亲在她唇上。 砚憬琛咬着陌鸢软嫩的唇瓣,慵懒地笑了笑:“郡主,现在挺有长进啊!” 陌鸢推开砚憬琛,扬起下巴, 睥着他,娇娇傲傲地说:“近墨者黑而已。” 砚憬琛勾唇一笑,牵着陌鸢的手,站了起来,将她送至门边:“郡主,先自己玩会儿,本相要沐浴了。” “这不昼不夜地沐浴做什么?”陌鸢看看外面天色,脱口问道。 砚憬琛俯身凑近陌鸢耳边,带着笑意的嗓音,低低沉沉: “早点洗干净,晚上好伺候郡主。” 陌鸢羞赧地转过头,柔软的唇瓣却擦着砚憬琛微凉的脸侧划过,稍稍一怔,提起裙角跑了出去。 砚憬琛望着面颊红晕的俏丽背影,笑着随手关上门。 然而,片刻之后,门被打开,探进一张玉软花柔的芙蓉面,璨若星河的杏目,扬着慧黠娇妩的笑: “砚憬琛,你要洗得香香的哦!” 陌鸢望着砚憬琛怔愣凝滞的神色,畅快地笑了,似银铃叮咚,清脆婉转。 砚憬琛瞥着门口再次消失的倩影,转了转指上的黑玉扳指,漆眸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他这是被反撩了? *** 太阳西斜,暮色时分。 许是砚憬琛在的缘故,今日晚膳的氛围格外低迷,异常安静。 “爹爹,这是您最爱吃的江瑶清羹。”陌鸢给陌苍擎舀了一勺羹汤,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砚憬琛瞟了陌鸢一眼,桌子下的手,移到陌鸢腿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 陌鸢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他。 却见砚憬琛睇着自己的碗,曲指轻轻敲了敲碗沿。 陌鸢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什么他都要。 陌鸢无奈地拿起汤匙,亦舀了一勺清羹放在砚憬琛碗里,他才消停下来。 陌漓见状不由冷哼一声。 晚饭过后,陌鸢带砚憬琛在府中转了转,当作消食。 然后,便去盥室沐浴梳洗,再回到闺房时,却瞧见砚憬琛斜倚在她的床上,随手翻着她未看完的话本子。 砚憬琛掀起眼皮,别有深意地望向陌鸢。 抵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陌鸢捏着棉巾走了过去,侧身坐在榻沿,将手中的棉巾递向砚憬琛,软声细语:“头发没干。” 砚憬琛笑笑,接过她手中的棉巾,坐在她身后,为她擦干水汽。 陌鸢倚在他怀里,关切地问他:“使臣朝谒的事,你都处理完了?” 砚憬琛低头咬了下她细软的耳肉,将棉巾随手一扔,伸手解开她腰间的系带,长指探进衣襟,蛇信游走,声音低沉: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郡主不如看看本相洗得够不够香?” 说着,褪下陌鸢身上的寝衣,将脸埋在她锁骨下,细细抚弄凝脂般柔软的肌肤。 感受到掌心下的娇躯微微战栗,薄唇勾笑,侧头看着面色娇艳,目色逐渐迷离的小人儿。 蛊惑着问:“本相洗得够香吗?” 陌鸢无助地攀着他的肩,咬着唇瓣,忍着身上的酥麻,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砚憬琛眸色一沉,侧头亲在陌鸢的唇上,轻咬慢吮,与她唇舌纠缠,勾着她嬉戏。 娇嫩的唇瓣,被疼爱的比桃花还艳丽。 砚憬琛低头,饶有兴致地瞧着面色绯红的小人儿,细碎的吻落在她颈侧,陷在她锁骨,降在她胸前,带出一声娇媚又隐忍的轻吟。 娇软的身子,承受着久旱逢甘霖般又急又凶的波涛。 雾气氤氲的杏目,凝着惹人怜爱的旖色。 情意正浓,屋外却传来陌漓的声音。 “泱泱,你出来,大哥有话同你说。” 听到声响,陌鸢心惊地从情泽中清醒过来。 潋滟的眸子盛着泪光,幽幽望着身前的砚憬琛,不住地拍他的手臂,轻软的声音又娇又媚:“你快点结束……” 砚憬琛杀了陌漓的心都有了,正在关键时刻,他偏偏在这儿叫唤! “泱泱,你再不出来,大哥进去了!”陌漓扬声对屋内喊道。 陌鸢再也等不了,她怕陌漓再喊一会儿,就该把父亲喊来了。 于是,陌鸢直接推开砚憬琛,火速下了床榻,手忙脚乱地开始穿好衣服,放下床幔,余光瞥见砚憬琛身上的某处。 霎时红了脸,嗡声道:“你自己解决一下。” 砚憬琛躺在榻上,眸色沉沉地盯着门外那道黑影,五指松了握,握了松,俊美的脸,阴沉得满是煞气。 “大哥,你找我什么事?”陌鸢打开门,看向陌漓。 陌漓见陌鸢脸颊嫣红,又这么半天才开门,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挑眉笑道:“没事,就是来确认一下某人在不在,看来是在。” “砚憬琛,我告诉你,本世子就是故意的!” 陌漓说完,一想到砚憬琛此刻憋闷的脸,非常解气地大笑了两声。 那厮敢管他叫妹夫!他能便宜了他! 陌鸢蹙眉望着陌漓,欲言又止。 他哥就没想过砚憬琛会报复他吗? 她都开始为大哥捏把汗了! 砚憬琛阖眸靠在榻上,额角青筋凸起,已然想好要让陌漓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的法子。 ------------ 第110章 喜忧参半 陌鸢走回床榻,掀开床幔,抿唇看着脸色阴沉的砚憬琛,目光下移到他腰腹,犹豫着问:“你自己解决了吗?” 砚憬琛抓着陌鸢的胳膊,将人扯进怀里,压在身下,沉声道:“在等郡主解决呢!” 汹涌的潮水,似巨浪般裹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沉浮浮。 翻来覆去地折弄,浑身的骨头都似在海水中泡软了一般,软绵绵,轻飘飘。 或床榻,或浴桶,或桌角,沉浮起落,寂静的屋内,到处皆是气息悠长,旖旎缱绻。 月影浮动,藏起一室暗香。 一波浪潮才刚结束,脖子上又传来温热的痒意。 陌鸢闭着眼睛摸到砚憬琛埋在她颈侧的脸,摸索着捂住他作乱的唇,细细软软地开口:“唔……你别闹了,快睡觉,我没力气了。” 砚憬琛从陌鸢颈窝抬起头,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小人儿,娇小的身子软软地瘫在他臂弯,委屈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声呜哼。 砚憬琛笑了笑,怜惜地抱着娇软的小人儿,知道她是真的累了,经不起折腾了。 低头啄了下她嫣红细嫩的脸颊,凝脂般软嫩,又忍不住张嘴吮了一口。 陌鸢闭着眼睛,不太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软软地环住他的脖颈,似是寻求保护。 砚憬琛一手安抚地捋着陌鸢细腻的背,一手温柔地抚在她后颈,唇角厮磨她的小脸,声线低缱:“泱泱,不怕……” ***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 砚憬琛垂眸睇着怀中仍在酣睡的小人儿,掀开被子一角,往里看去。 莹白如玉的雪肤上,布满或深或浅,或红或青的各种印痕。 一个月未做,下手下口有点狠了。 也不知道小东西疼不疼? 初春的早上,寒意犹在。 砚憬琛放下被角,掖在陌鸢下颌处,伴着晨光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她醒来。 半个时辰后,陌鸢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砚憬琛正在她,想到昨晚极致的缠绵,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上提了提被子。 砚憬琛抬手压住被子,勾起唇角:“泱泱身上疼不疼?” 刚刚睡醒的陌鸢,还有些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才明白他的意思。 咬着唇瓣,看着那些疯狂之后留下的痕迹,软糯开口:“下次轻点。” “嗯,好。”砚憬琛弓起手指,指背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 毕竟四次,有点多了,怕她难受又不好意思说,低沉的声音,诱哄着问:“下面疼吗?” 陌鸢垂着眼睛,不想回答他,偏偏他又问得很认真。 陌鸢捏着被子转了个身,将脸整个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从枕头中传瓮声瓮气的绵音:“有点,下次别这么多了,腰胳膊腿都要折了。” 砚憬琛看着像蜗牛一样将脸藏起来的小人儿,低低一笑:“好,下次不这么多了。” 说着,将手覆在陌鸢细软的腰上,轻轻帮她揉着。 这般娇俏可人的小东西,怕是他遇到多少次,都会心动…… *** 转眼便到了陌漓和连汐大婚的日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苍漓王府,张灯结彩,宾朋满堂,热闹非凡。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在傧相的吆喝中,陌漓和连汐完成了大礼。 陌鸢随着众人,开心地欢呼,由衷地欣喜。 而站在她身边的砚憬琛与众人截然相反。 砚憬琛双臂环抱,微微勾起的唇角,扬着不怀好意的笑。 可算让他等到今天了!陌漓你给爷等着!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间至喜。 陌漓轻轻掀起连汐的盖头,寒星冷眸瞬间被眼前的美人所惑。 素白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柳叶弯眉,清眸含情,朱唇嫣然,如同初绽的玉兰,明艳俏丽。 嫁衣上精致的云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映出娇儿脸上淡淡的羞红。 陌漓抬起连汐的小脸,情难自禁地亲在她的唇上,轻柔地褪下她的嫁衣,引着她与他交缠,倒在暄软的衾被中。 床幔中渐次响起令人遐想的轻吟、低喘。 “陌漓,你给爷出来!”砚憬琛用力拍着房门,冲屋里喊道。 连汐害怕地望向房门,扯着被子挡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 陌漓攥紧了拳头,狠狠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连汐的脸颊,轻声安抚:“汐儿,别怕,我出去看看。” 陌漓披上衣服,越过屏风,刚一打开门,二不说直接挥拳抡向站在门外的砚憬琛。 砚憬琛身形后仰,轻松避开陌漓的拳头。 砚憬琛看着陌漓黑到不能再黑的脸,挑眉笑道:“被人坏了好事的滋味,如何?” 洞房花烛夜,惊不惊喜? 敢坏他好事!他就能让他记一辈子! “砚憬琛,你不是一般的损!”陌漓咬牙道。 砚憬琛捻着手上的扳指,勾了勾唇角,慢悠悠道:“这是看在泱泱的份上,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以后少惹爷!” *** 然而,在陌漓和连汐大婚第二日,青霄神色慌张地将刚收到的一封密函交到砚憬琛手里。 向来波澜不惊的谪仙玉面,少见地神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陌鸢走到砚憬琛身边,担忧地问。 “皇上快不行了。”砚憬琛将收到的密函递给陌鸢看。 “那得赶紧回上京啊!我这就去跟爹爹说,咱们现在就走。”陌鸢看完信函,急着就要往外走。 却被砚憬琛拉住胳膊,漆眸复杂地望着她,薄唇翕动,却未置一言。 陌鸢抬头望进他的眼睛,仔细分辨他的情绪,颤声问:“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回上京?” 砚憬琛默了默,拇指摩挲着细嫩的小脸,沉声道:“会有危险。” 皇帝突然不行,确实在他意料之外。若真是驾崩了,各方势力便会蠢蠢欲动,上京局势会更加波云诡谲,他不想陌鸢置身危险。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 砚憬琛心疼地握住陌鸢正要起誓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 “我想陪着你……”陌鸢软软地倚砚憬琛胸膛,晶莹的泪,顺着脸颊不知不觉地滑落。 他的过往,她遗憾未曾参与;但他的未来,她祈愿一路相随。 —————— 说个题外话: 小书友们,过几天我就打算进行“书名测”了。所以,未来几天我可能都会发一下,请大家帮我在“书籍详情”页给本书评分的话,请小书友们谅解。这也是我第一次恳请大家帮忙,现在这本书评分人数太少了。所以,评分一直不增长。所以,如果可以,恳请小书友们手下留情,给个五星好评,万分感谢。(当然了,人数够了,我就不会再发了,麻烦大家了,再次感谢。) ------------ 第111章 寻觅忠贤 砚憬琛捧起陌鸢泪水涟涟的小脸,曲指拭去灼人的泪,敛声道:“好,泱泱同本相一起回上京。” “咱们这就去同爹爹说。”陌鸢破涕为笑,用力点头,拉着砚憬琛去找陌苍擎。 正巧陌漓也在陌苍擎书房,砚憬琛说完密函上的内容,皱眉道:“皇上一旦驾崩,四夷必会异动。” 陌苍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遂接道:“洛川不必担心,苍漓军可抵御羌无和犬戎。” 陌苍擎看了眼与砚憬琛十指紧握的陌鸢,到了嘴边的话,终是咽了下去。 他的女儿虽娇弱,但是执着。她决定了的事,是劝不住的。 “需要苍漓军做什么,随时让泱泱给本王写信。”陌苍擎不舍地看向陌鸢,转头对砚憬琛道。 “多谢,苍漓王。”砚憬琛温声谢过。 陌苍擎凛目瞥着砚憬琛,沉声开口: “叫声岳丈,亏不了你!” 陌鸢和砚憬琛皆是一怔,转瞬相视而笑,爹爹这是同意了! “谢爹爹成全!” “谢岳丈成全!” 陌苍擎冷硬的嘴角,微微上扬,虎目攀上慈爱:“替本王照顾好泱泱。” “一定。”砚憬琛清冷的面上凝着如沐春风的温润。 出了书房,陌鸢迅速收拾好东西,随砚憬琛坐上相府的马车。 当车马渐行渐远,她望向窗外,尤见父亲、兄长和嫂嫂朝她挥手,耳边仍能听到他们关切的叮咛,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哭。 因为,这一次,她是带着亲人祝福离家的…… 砚憬琛看着窗边遥遥相望的陌鸢,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搂着她的细腰,低声问:“这次危机过后,九月便成亲,可好?” 陌鸢倏然抬头,望着砚憬琛幽深的漆眸,仔细去辨他眼底的情愫。 他问得很认真,不是逗弄她,而且这个月份应该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陌鸢忽然想起,之前他曾说五月陪她来洛川,想必那时他就是想提亲,想将大婚定在六月。 原来他一直都有计划啊,只是提亲提前了而已…… 陌鸢弯起唇角,窝在砚憬琛颈侧,红着脸应了一声:“好。” 砚憬琛拥着陌鸢,下颌抵在她细软的发顶轻轻摩挲。 漆色的眸子,泠泠望着窗外的阔野。 危即机也…… 若是能转危为安,他愿为她铸一个太平盛世; 如若不然,他愿为她留一方净土,让她一生无忧。 *** 四日后,陌鸢和砚憬琛终于回到上京。 砚憬琛未做片刻停留,直接换了官服进宫。 “说怎么回事?”砚憬琛沉眉看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皇上,冷声问。 “皇上纵欲过度,又强行服用助兴的药物导致精力耗竭。”太医跪在地上,不停地擦着头上渗出的汗。 “药是哪来的?”砚憬琛转头质问李公公。 李公公噗通跪在地上,额头抵地:“奴才失察,是缪贵妃给皇上的药,但缪贵妃昨晚便自缢了。” 原来是张庚…… 砚憬琛眸色冷僻地乜着呼吸越来越弱的皇帝,漆眸岑寂得似没有任何波澜。 上一次,他也是这般无喜亦无怒,冷漠地睥着先皇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皇上若驾崩,正常发丧,不必遮掩。”砚憬琛沉声道。 “是,相爷。”李公公忙磕头应下。 砚憬琛出了宫殿,站在长长的青石路上,孑然望向浩渺的银河。 冷月清辉,覆盖万里山河。 疏星寂寥,点缀阑珊灯火。 锦儿,本想让你有个自在的年少时光,现在怕是不能了…… “备车,去季府。” *** 季羡虽早已辞官多年,但对近日宫中的传言,也已有耳闻,只是他没想到砚憬琛竟会深夜亲自到访。 季羡不卑不亢地看着端坐在他对面的砚憬琛,未置一言。 砚憬琛慢悠悠地舀着茶水,迟声开口:“当年季大人因不满先皇诛杀太子,而辞官的义正之举,本相至今钦佩。” 季羡心中一惊,诧异于他竟会提及当年之事,但隐约中他猜测砚憬琛接下来的话,定和前太子有关。 砚憬琛掀起眼皮,瞥向季羡:“皇上大限将至,又无子嗣,觊觎皇位之人如过江之鲫,汲汲营营。本相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季大人意下如何?” “砚相,不必一口一个大人,老夫已不在朝多年,亦不便参与朝政。”季羡品着香茗,冷眼与砚憬琛对视。 “太子的儿子,小皇孙还活着,如今已六岁了,本相认为这才是继承大统的唯一人选……”砚憬琛不甚在意季羡的冷淡,自顾自说着。 闻言,季羡拿在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碎落在地。 苍老的手抖个不停,睿智的眼中刹时攀上泪光。 当年太子府全部被诛,小皇孙不知所踪,想不到这么多年,小皇孙竟安然无恙地活着。 太子德才,他季羡仰慕一生! 他为太子后继有人,而欣慰。 砚憬琛看着季羡眼中的湿意,便知他今日来对了。 “中书令一职空缺已久,季大人之才,胜之有余。小皇孙若有季大人辅佐,定能再铸大邺盛世。” 季羡凝视眼前的年轻丞相,玉面幽冷颜如舜华,墨色漆眸天性凉薄。也只有这般冷情冷性的人,才能杀伐果断,血染上京。 只是他没想到砚憬琛竟然会找到小皇孙,又竭力拥护小皇孙上位。 季羡沉思片刻,直言问:“砚相同太子是何关系?” “太子于本相有恩,本相亦是在等小皇孙长大。”砚憬琛毫不避讳地说。 季羡沉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明日季大人就走马上任吧。”砚憬琛说着起身离开。 “为何需要老夫?”季羡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不解,明明砚憬琛一个人就完全有能力辅佐小皇孙。 砚憬琛悠悠捻着指间黑玉扳指,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多一个贤臣辅佐小皇孙,本相放心。尤其是,若本相不在了……” 黑玉之光,冽冽凛凛;月光下男子的笑,疏疏冷冷。 季羡神色一滞,上京诡谲之势已定,砚憬琛是在替小皇孙未雨绸缪。 —————— 题外话: 1.大家应该感觉出来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有波折。因为,我在最一开始设定人物的时候,男主就不是一个奸臣,他有他心中的道义。虽然,以我现在的文字水平和智商,写不出特别宏大的权谋。但我还是想写,我想让大家看到除情爱外,砚憬琛还有很多值得被喜欢的地方。 2.昨天晚上从我请小书友们帮我在“书籍详情”页为作品打分开始,截至目涨了将近150条评分,带文字的书评超过1/3。我最大的感受是,我遇到了善良的小天使们!真的!如果没看到那些书评,我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么多小书友在看。 因为很多发书评的小书友,他们虽然不常评论,但是:有事真上啊!关键时候,是真给书评啊!感谢、感激、感恩,便是我此刻的心情。 3.如果今天晚上21:00之前,我没发出来下一章,宝贝们今天就不要等下一章了。那可能就是我想明天一起发三章,把有点小虐的章节,一天发出来,这样看着能好受点。 ------------ 第112章 邪魔亦佛陀 “你回来了?”陌鸢跑到砚憬琛身前,抱着他紧实的窄腰。 “怎么不睡觉?”砚憬琛张开手臂接住跑过来的小人儿,清冷的眉眼不经意间冉起一丝温柔。 “等你。”陌鸢弯起眼睛,含笑望着他。 “快去睡觉。”砚憬琛揉了揉陌鸢的小脑袋,看了眼更漏,往日这个时辰,陌鸢早就睡了。 陌鸢见砚憬琛神色略显疲惫,便什么也没问,乖巧地去睡觉。 砚憬琛洗漱完毕,刚一躺在陌鸢身边。 娇软的身子就凑了过来,往他怀里钻。 砚憬琛笑笑,看着那张乖甜软嫩的小脸,感觉内心的阴郁都淡了些许。 收拢手臂,将怀中的陌鸢抱得更紧了,轻声哄着,伴她安然入睡。 天光破晓,丧钟长鸣。 陌鸢惊醒,倏然睁开眼,却见身边的砚憬琛倚躺在榻上,漆眸空置,虚无凝视,就连她醒了都未察觉。 冷玉般的脸,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色,陌鸢料想他又是一夜未眠。 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砚憬琛看向陌鸢,回握着柔弱无骨的小手:“皇上驾崩了。” 陌鸢“嗯”了一声,两人都有些沉默,此刻才是危机的真正开始。 “泱泱,知道砚锦的身份吗?”砚憬琛忽然开口。 陌鸢望着他的眼睛,缓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是前太子的儿子,当年的小皇孙?” 砚憬琛捏了捏陌鸢的耳尖,勾唇一笑:“泱泱果然聪明,怎么发现的?” “我之前看到锦儿临摹的《塞下曲》,我家中也有一幅,皆是出自太子之笔。后来,看到锦儿同苏婉亲近,叫她婉姨,我便想起当年的太子妃亦为苏姓,想来苏婉应该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陌鸢将藏在心里的猜测毫无保留地对砚憬琛说着。 砚憬琛眸色一怔,她全都猜到了,却从未找他证实过。 这份细腻和柔软的心思,让人如沐春风,又让人珍视。 砚憬琛抬手,抚上陌鸢细软的后颈,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肩膀,轻声道:“嗯,都对。” 陌鸢挪了挪身子,头枕在砚憬琛颈窝,手搭在他结实的腰腹上,捻着他的衣襟,安静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砚憬琛抚着陌鸢细软的墨发,轻飘飘地说出改朝换代的话: “叶锦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 万物皆有定律,早晚不同而已。 陌鸢抬起头,看向砚憬琛,水润的星眸,溢着坚定:“我可以说服千歌,让镇远将军府支持锦儿。” 自古帝王之路,皆是人垒血砌…… 他既已做了叶锦扶摇直上的刽子手,那她愿做那人垒之一,为锦儿争取除苍漓王府外的更多助力。 “泱泱,什么也不……” 砚憬琛话还没说完,就被陌鸢捂住了嘴。 嫣红的唇角,慢慢翘起,侧头吻在他的唇上,一触即分:“相信我!我可以!” 他之前孑然一身,踽踽独行的路。虽未曾与她多说,但她能想象出有多苦,她想尽所能地帮他分担。 砚憬琛凝视陌鸢颊边漾开的梨涡,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快进宫吧,府里有我,别担心。”陌鸢牵着砚憬琛的手,下了床榻,帮他整理好官服,系正腰封。 砚憬琛临出门前,抱着陌鸢叮嘱道:“万事小心。” “你也是。”陌鸢踮起脚尖,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 陌鸢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月白紫绣云纹烟拢罗裙,腰间系着淡紫色流苏生绢,衬得纤腰楚楚,身姿袅袅,却又不失庄重优雅。 “青霄,帮我请林姑娘过府。”陌鸢道。 “是,郡主。”青霄恭敬禀话。 三刻钟后,林千歌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陌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想你了。”林千歌眉眼含笑地走到陌鸢身边,将下巴抵在陌鸢肩上,撒娇似的抱着陌鸢。 她总感觉陌鸢浑身上下都软乎乎的,抱起来温温香香的,特别舒服。 “昨天刚回来的。这次回来得匆忙,没给千歌带礼物,下次一定带。”陌鸢笑着拍了拍林千歌的后脊。 “千歌,你来,我有话对你说。”陌鸢收敛了笑容,牵着林千歌的手坐在桌旁。 “怎么了?”林千歌看着陌鸢脸上少见的正色,微微一怔。 “皇上驾崩了,储君之位不可空缺。”陌鸢说到这儿顿了顿。 转而问:“千歌,镇远将军府可有拥护的人选?” 林千歌望着陌鸢肃然的神情,蹙眉凝思。 他们镇远军在朝中从不站队,不加入任何派系,他们坚守自己的信仰——有敌来犯,虽远必征。 皇帝新丧,上京势必动乱。但是在来相府之前,他们镇远将军府确实未曾想过要加入哪一方阵营。 见林千歌迟迟不说话,陌鸢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 良久,林千歌直截了当地问:“陌鸢,你们想拥护谁?” “前太子叶牧云之子,当年的小皇孙,叶锦。”陌鸢语气中带着坚定。 “小皇孙?不是失踪了吗?”林千歌大惊失色。 陌鸢温柔地笑了,轻声道:“没有失踪,是被人救了下来,好生教养至今。千歌,你还见过呢,就是砚锦啊!” “砚锦不是砚憬琛的弟弟,而是当年的小皇孙?”林千歌瞪大了眼睛,喃喃重复了数遍,才将这个惊天的秘密消化掉。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砚锦的时候,就觉得他小小年纪,周身却贵不可言,原来是天之骄子! “砚憬琛到底什么人啊?他干的这些事咋这么邪呢?说他是好人吧,手段太过狠戾;说他是坏人吧,还真是冤枉他!” 知道砚锦的真正身份后,林千歌越发理解不了砚憬琛这个人。 陌鸢抬手摩挲着颈间的小木人,灿若星辰的杏目泛着缱绻,一字一句地说: “他是邪魔,亦是佛陀。” 皇权路上的执刃之人,她心中的悲悯之人。 林千歌似懂非懂地听着陌鸢的话,心中却莫名激起一层澎湃之气。 “好,陌鸢,我会说服我爹,让镇远军支持砚锦。不为别的,就冲砚锦当初对我说的那句话。” “为将者,千军万马前,与将士并肩立;九曲黄泉中,与众将闯生死。” 年少却知将士之难,就冲这一点,林千歌便相信砚锦未来会是一个好皇帝,更何况他是受万人敬仰的太子之后。 “我代锦儿谢谢你,千歌。若是林将军不信锦儿的身份,锦儿身上有先帝赐下的皇孙玉佩为证。” 陌鸢知道千歌是信任她,根本就没让陌鸢证明砚锦的身份,但若是林将军恐怕还是会眼见为实。 诚如陌鸢所料,当晚林峻昀便亲自来了相府。 ------------ 第113章 他的小狐狸 夜风习习,星光寥寥。 砚憬琛刚一下马车,就瞧见陌鸢提着一盏笼灯等在相府门前。 夜幕中的少女,双瞳犹如清潭碧水,澄澈明亮,弯起的唇角,似新月皎皎。提着笼灯翩跹朝他而来,宛如月宫仙子缥缈脱尘。 “冷不冷,就在这儿等着?”砚憬琛走到陌鸢面前,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抱着就不冷了。”陌鸢把笼灯递给青城,眉眼弯弯地朝砚憬琛抬了抬手臂。 砚憬琛俯身将她抬起的手臂,环在他的颈侧,掐着她的腰将人挂在自己身上,薄唇勾起轻浅的笑: “郡主,现在可真是大有长进,也能算得上小有道行的狐狸了。” 陌鸢娇娇软软地笑着,歪头轻声问他:“那迷住你了吗?” 砚憬琛盯着陌鸢微微扬起的眼尾,失声笑了:“郡主,还想怎么迷?日日不下榻,夜夜帐内厮磨?” 砚憬琛把小人儿往上提了提,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还是想把本相身体掏空,小狐狸,嗯?” 温温凉凉的气息吹得耳朵好痒,低低沉沉的声线撩得人心乱跳。 陌鸢躲开砚憬琛的唇,耳朵贴在他脸颊蹭了蹭,侧头枕在他肩上,小声呜哼着:“长远来看,掏空就不必了。” 砚憬琛低头看着陌鸢微红的小脸,低笑了声:“啧啧,这些话郡主说得挺自如啊?” “老狐狸教得好。”陌鸢垂下眼睫,微微翘起的唇角,勾着一丝慧黠,摆弄着他玄衣上的系带。 砚憬琛呵笑一声,侧首亲了下她的眉心。 残月翕动,将两人相拥的身影,融为一道。 两人进了屋后,陌鸢弯着眼睛,笑盈盈地望向砚憬琛:“千歌答应了,她说会说服林将军支持锦儿。” “还是郡主厉害。”砚憬琛将怀里抱着的陌鸢,放坐在桌子上,视线与她齐平,真心称赞。 他现在确实需要镇远将军府的助力,但若是他同林峻昀说,还真就不能这么快说服林峻昀。 得到砚憬琛的夸赞,陌鸢轻轻勾着他的脖子,脚腕交叠,开心地晃悠着,眉眼间皆是愉悦。 “相爷,林将军和林姑娘来了。”青城立身门边,轻声道。 陌鸢和砚憬琛对视一眼,被砚憬琛勾着腰,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陌鸢赶紧为自己和砚憬琛整理了下衣服,抚平褶皱。 “不必紧张。”砚憬琛看着比自己还紧张的陌鸢,捏了下她手心,温声安慰道。 陌鸢“嗯”了一声,问砚憬琛:“我去带锦儿过来?” “好。”砚憬琛点点头。 青城陪着陌鸢去了临苑,在踏入临苑的一瞬,陌鸢忽然明白为何叫“临苑”了? 临苑——君临天下的“临”啊! 陌鸢进屋时,苏婉还在陪砚锦看书,瞧见陌鸢的那一瞬,砚锦黑亮的眼睛短暂地黯淡了一下。 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鸢姐姐。”砚锦放下书,从桌子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玉佩,攥在手里,朝陌鸢走了过去。 “锦儿,准备好了吗?”陌鸢半蹲在砚锦身前,摸着他的头,忽然有些心疼,他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砚锦用力点点头,稚嫩的小脸,扬着让人心酸的笑:“我已经快乐自在地度过六年,这偷来的六年时光,足够我回味童年了。” 闻言,陌鸢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砚锦,她抬眸瞥见苏婉在拭泪。 浅浅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湿意,陌鸢牵起砚锦的手,温柔地笑着:“我们都会陪着锦儿的。” 只是,这一次踏出这道门槛后,砚锦将不复存在,归来的只是:叶锦。 当陌鸢带叶锦进入竹苑时,林峻昀和林千歌早已等候多时了。 “爹,他就是小皇孙。”林千歌扶着林峻昀起身,看向叶锦。 林峻昀认真打量着叶锦,虽年纪尚小,但眉宇间确实有太子的神采,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无形之中令人臣服。 林峻昀从心里其实已相信叶锦的身份了,但事关镇远军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他还得慎之又慎。 “老臣能看看殿下的玉佩吗?”林峻昀躬身立在叶锦面前。 “林将军请便。”叶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玉佩递给林峻昀,任由他鉴别。 “真的是小皇孙啊。”林峻昀颤着双手将玉佩递还给叶锦,深深望着叶锦,虎目凝着欣慰。 本来林千歌同他说出叶锦的那句话时,他还不大相信是一个六岁孩童所言。 但当他真正见叶锦时,他信了。他庆幸太子后继有人,更欣慰小皇孙被教养得很好。 叶锦身份被确认后,砚憬琛就让人将他送回了临苑。 林峻昀再次看向砚憬琛,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带着些许敬佩,问:“若是镇远军愿追随小皇孙,砚相有几成把握将小皇孙送上帝位?” “九成。”砚憬琛沉声道。 若是没有镇远军,他只有六成把握,但有镇远军就能解了上京的燃眉之急,那他就有九成胜算。 “林将军,随本相去一趟季府。”砚憬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峻昀和林千歌便先出了屋子。 砚憬琛走到陌鸢面前,曲指蹭了蹭她嫩滑的脸颊,低声道:“乖,别等我,自己先睡。” “那你早点回来。”清软的眉眼拢着云烟,关切地叮嘱他。 “好。”砚憬琛笑着应道。 然而,答应她早点回来的人,一天一夜未归,朝中的形势也愈演愈烈。 ------------ 第114章 离别情难舍 第二日,亥时,砚憬琛终于回来了。 砚憬琛同陌鸢说完朝中局势,便坐在书案后一直写着什么。 陌鸢背对着他坐在小榻上,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砚憬琛告诉她:“张庚和连敬荛达成了共识,拥护东州王称帝,又拉拢了大批朝臣。而张庚本人也在他回京之前,先一步逃到了东州,只等连敬荛给他传递皇帝驾崩的消息,便会同东州王一起谋反。” 而砚憬琛、季羡和林峻昀商讨的结果便是:他带着半数镇远军和他自己的暗卫亲自去东州,势必不能让东州王入上京。若是林峻昀去,砚憬琛担心张庚此人诡计多端,林将军为人过于刚正,恐不是他的对手。剩下的镇远军负责守护相府和皇城禁军守护站在他们这边的官员家眷。 一想到他明日便要离开,陌鸢眼泪就忍不住地流。 “泱泱,你过来。”砚憬琛坐在书案后,轻声唤道。 陌鸢抬起手背,慌忙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扯起唇角,凝成一个让人安心的笑。 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将她带入怀中,坐在他腿上。 砚憬琛将写好的名单,展在陌鸢面前: “本相不在上京的这段日子,名单上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也是叶锦以后可以重用的人。” “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找季羡商量。” “林将军和林千歌会亲自守卫相府,青霄和青城我也留给你。” “叶锦的房里,衣柜后面有个暗格,能藏人。若是遇到危险,就和叶锦躲进去。” “所有的银两,我都换成了银票,寄存在四海钱庄,钱契暗语是你的生辰。” “本相给陆淮之在上京安排了官职,多一个你认识的人在,多一份照拂。” “本相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 “别说了,我都记下了,都记下了!”陌鸢捂住砚憬琛的嘴,不想让他再说了。 她听不得他这种事无巨细的叮嘱,就好像他不再回来一样! 眼泪似决堤之潮,大颗大颗地滚落。 砚憬琛攥着她的手,从他嘴边拿开,放在他的心口,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灼人的泪,烫得他心尖发滞,指腹在柔嫩的脸颊上捏了捏,温柔地哄着:“泱泱,不哭。本相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说呢,泱泱不想听吗?” “我会照顾好锦儿的。”陌鸢扑在他肩上,环着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 温热的泪顺着他的颈侧,滑进他的衣襟,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般,憋闷至极。 “傻瓜,是照顾好自己啊!”砚憬琛侧头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尖,抚她软薄的背,漆眸深处漾开显而易见的心疼。 陌鸢倏尔抬起头,捧着砚憬琛如玉般温凉的脸,深深望进他的眼睛,软软的声音,近乎央求:“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砚憬琛拢着陌鸢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怜惜地亲在她眼睫上,含住她来不及滑落的泪。 这一夜,他抱着她躺在榻上,她枕在他胸膛,紧紧相拥,彻夜未眠。 她有很多话想同他说,却不敢开口讲,就怕未语泪先流,她不想让他担心。 他有很多话还想叮嘱,却不敢开口讲,就怕她哭得更伤,他不想让她忧思。 *** 当星辰藏匿,东方泛起亮光,晨曦终是降临。 陌鸢极为细致地为砚憬琛系着腰间玉带,恨不得动作再慢一些,这样他就能再多留一会儿。 砚憬琛握住陌鸢置于他腰间的手,缓缓后移,勾在他腰后。抬手搭在陌鸢的腰窝,将小人儿紧紧箍在怀中。 陌鸢仰头望着砚憬琛璞玉般清俊的脸,极慢地眨了眨眼,她要好好记住他的样子。 “本相该走了。”砚憬琛俯身将额头抵在她的眉心,温声道。 “我等你回来。”陌鸢踮起脚尖,柔柔地亲在他的唇上。 砚憬琛蜷起手指,反复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低头予她强烈的回应,惯是温柔的吻,如疾风骤雨般浓烈,拼命镌刻下彼此的气息。 良久,才彼此不舍地放开对方。 砚憬琛低头看着眼角残泪的小人儿,在她唇上落下最后一吻,哄道:“泱泱,听话。” 压下心中万般不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经过青霄身边时,砚憬琛脚步一顿,沉声道:“保护好府中的人。” “是,相爷。”青霄躬身受命,郑重一拜。 陌鸢随众人一道,站在大门口,望着砚憬琛上马。 还是没忍住,她跑到他的马下,拉住了他的缰绳,星眸含情,柔声道:“砚憬琛,我等你,我就在这里等你……” 砚憬琛勒住缰绳,曲起指背擦掉陌鸢脸上的泪,俯身吻在她的唇上,碾着她的唇:“泱泱,听话。” “我听话,你记得平安回来。”陌鸢松开他的缰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当那抹挺拔傲然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角时,他回头看向她。 寒风吹起他的锦袍,日光为他镀上一层银光。 回眸的刹那,眉目温润,姿颜绝巘,醉玉颓山。 ------------ 第115章 相府生杀场 砚憬琛离开的十天里,上京陷入诡异的平静。 皇帝遵照礼制治丧安葬,朝中大臣各司其职,上京安宁得似无事发生。 直到第十一日夜里,相府外的异动打破了虚幻的宁静。 青城和林千歌几乎同时握紧了手中兵器,神色冷峻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来人了。”林千歌握着手中银枪,冷声道。 “咱们去同苏婉和锦儿汇合。”陌鸢被青城护在身后,沉声道。 只有大家聚在一起,才能形成合兵之力,否则兵力分散,易被各个击破。 当主屋房门打开时,府外的打斗声越发明显。 青霄带着一众护卫守在主屋前,见陌鸢出来,列阵成圆,将陌鸢护在中心,警惕地朝临苑行进。 临苑里里外外,被镇远军围了三层。 “阿婉,锦儿。”陌鸢一进屋就见苏婉将叶锦抱在怀里,秀目凝着紧张。 “鸢姐姐……” “郡主……” 陌鸢和叶锦、苏婉站在一起,握着叶锦的手,轻声安慰道:“锦儿,不怕。” 叶锦重重点头,黑黝黝的眼睛,亮如星辰。他想五年前父亲和母亲身首异处的那晚,应该就是这般光景吧。 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怕,他要亲眼记住那些想杀他的人,而后百倍奉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屋外的打斗声,兵戈碰撞的铮鸣声,人吼马嘶之声越来越近。 一个身染鲜血的士兵推门进来,朝林千歌一拜,气喘吁吁道:“小姐,将军让我告诉您,府外之敌太多,大门怕是守不住了,将军让您务必保护好小皇孙。” “知道了。”林千歌肃然道。 林千歌转头,深深望向陌鸢,清丽的眉眼英气飒飒,微微扬起唇角:“陌鸢,保护好小皇孙,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等砚憬琛回来娶你。我走了!” “千歌,我们都要活着!”陌鸢哽咽地叫住正欲推门出去的林千歌。 只是门前那道洒脱又决然的纤细身影,没有回头,她只是背对着陌鸢挥了挥手,细心地为他们关好门。 她们都知道,出了这道门,便是生死难料…… 残月之下,林千歌手中的银枪,似苍山之雪,洌萃凌厉。 林千歌冷眼看着来犯之敌,慢慢勾起唇角,那是对杀戮的麻木,是对生死的淡漠。 将者,无惧生死,只为忠義! 身形如风,银枪破空,招招致命。 “连敬荛真够不要脸,竟勾结弩族!”林千歌扫了眼倒在地上的敌人,横眉怒骂道。 怪不得有这么多杀手,原来是联合了外族。 一时间,相府成了最血腥的战场,惨叫、哀嚎、怒吼震彻九霄。 “好家伙,打得这么惨烈!”叶轩骑在马上,抻长脖子望着火光冲天的相府。 “少爷,咱们就别进去了吧,这也太危险了!”茗烟为叶轩牵着马,吓得腿都软了。 “你懂什么,这种时候才更应该进去,不然怎么英雄救美?”叶轩手中折扇一合,敲在茗烟头上。 “关键人家姑娘都有孩子了,少爷您就别惦记了。”茗烟都快哭了。 “屁!她一个不到二十的姑娘,能生出那么大个孩子,你脑袋被驴踢了?赶紧往前走。”叶轩又敲了茗烟一下,催促道。 “那您一开始不也信了嘛!现在倒是反应过味来了。”茗烟慢吞吞地往前移动,小声嘀咕着。 接近青云巷时,叶轩从马上下来,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众虢公府侍卫道: “一会儿,咱们进去,不要着急跟人打,你们只要保护好少爷我就行。待少爷我找到人,你们再给爷猛劲打。听懂了?” “遵命,少爷。” “少爷,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进去了?”茗烟谄笑着问。 “嗯,你把本少爷的马牵好就行。再有,我爹要是来了,你给本少爷拦住。”叶轩潇洒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英雄救美,就是要俊,才更易虏获姑娘芳心! 叶轩紧张兮兮地跟在虢公府侍卫身后,刚一到大门,好悬就被身穿兵服的镇远军砍个正着。 叶轩身子忽高忽低地扯着嗓子对不远处的林峻昀喊道: “林将军,我是虢公府的叶轩,我以我爹的性命发誓,我是来帮忙的,别打错人啊!” 林峻昀一刀将敌人砍成两段,溅了一脸血,挡住连敬荛望向这边的视线,凛眉看向叶轩。 林峻昀素来同叶轩他爹交好,自然也是信任叶轩的,便喊来了一个将士:“带他去小姐那边。” “小虢公爷,随末将来。” “快跟上。”叶轩被侍卫保护在中间,朝临苑跑去。 林千歌雪色长衫几乎要被血染透,瞪着叶轩问:“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干什么?” “小爷我没战斗力,他们有啊!”叶轩说着指了指虢公府的侍卫。 “那少废话,打吧!”林千歌一脚踹翻敌人,银枪撑在地上,大口喘气。 叶轩讪讪一笑:“打是打,但得问明白了再打。这里是不是有个长得清清冷冷,眉目明秀的姑娘?” 林千歌真想骂他一句“滚”,但一想到现在确实需要人帮忙,便没好气地答道:“苏婉,在屋里。” “原来她叫苏婉啊,真好听!”妖娆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 “你打不打?不打,别在这儿碍事!”林千歌挥着银枪,飞身踹开正欲偷袭青霄的弩族人。 “你们几个保护本少爷进屋,剩下的人给爷猛劲打,回去重重有赏。”叶轩边说,边猫腰靠近门边。 待他一进屋,虢公府的侍卫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碎嘴子少爷,可算走了,他们终于能放开手脚,痛快干了! “你是谁?”青城长剑逼在叶轩喉间。 “姑娘放下剑,我是来帮忙的,要不林姑娘也不能放我进来呀!”叶轩用玉扇,小心地隔着青城的剑。 “婉姨,是那个人!”叶锦指着叶轩,惊讶地对苏婉道。 “苏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在下可是特意为你而来的!”叶轩不停对苏婉使眼色,一双桃花眼,恨不得飞出无数情丝。 苏婉只是皱眉看着他,也不说话。 倒是叶锦微微一笑,对青城道:“放他过来吧,青城。” 青城这才收了长剑,叶轩嬉皮笑脸地朝苏婉走了过去,又非常有礼貌对陌鸢点头示意。 “苏姑娘,你别怕,在下会保护你的。”叶轩笑着对苏婉说。 苏婉默不作声地瞥了叶轩一眼,带着叶锦离他远些。 叶轩也不生气,挑了挑眉,笑着对叶锦道:“别怕,小姨夫保护你!” 本来挺紧张的气氛,叶锦和陌鸢都被叶轩的话逗笑了。 “什么小姨夫?你瞎说什么?”苏婉瞪向叶轩。 “这小孩管你叫姨,那管我不就得叫姨夫吗?”叶轩摇着玉扇,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无耻!”苏婉气得脸都红了。 叶轩摸摸鼻子,好脾气地赔着笑脸。 这年头,谁不无耻?砚相不无耻,能诱拐到苍漓郡主? 更何况砚相还是趁人之危,他这可是英雄救美,过过嘴瘾还不行,论无耻程度还是砚相更胜一筹! ------------ 第116章 望月寄相思 屋内,随着叶轩的到来,紧张的气氛逐渐变得怪异。 屋外,林千歌挥枪的速度越来越慢,持久的打斗,消耗了过多体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身体开始摇晃。 “林姑娘,我来助你。”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天而降。 林千歌撑着银枪,摇了摇头,使劲去看,讶然道:“慕风?” 慕风飞身落在林千歌身侧,手中长剑散发道道寒芒,扬声道:“府台大人,让我特来相助。” 刚才打斗太过混乱,慕风找了半天,才找到林千歌他们,故耽搁了一些时辰。 “林姑娘,休息一下,我来。”慕风把林千歌扶在门边。 敲了敲门,喊道:“郡主,我是慕风,快开门。” 陌鸢一听慕风的声音,赶紧示意青城开门。 陌鸢瞧见被慕风架着的林千歌,一下就急了,跑过去,抱住她:“千歌,你怎么了?别吓我。” “陌鸢,我没事,就是累了。”林千歌笑着看向陌鸢,想抬手碰碰陌鸢,可是伤口疼得她抬不起来。 慕风将林千歌交到陌鸢手里,迅速转身出门迎敌。 “阿婉,你快来,千歌受伤了。”陌鸢看着林千歌苍白的嘴唇,心疼地喊苏婉。 众人将林千歌扶到榻上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你离这儿远点!”苏婉瞪着抻长脖子的叶轩,吼道。 叶轩朝苏婉咧嘴笑笑,对叶锦挤了挤妖孽的桃花眼,嘻声道:“走吧,小姨夫领你去那边。” 苏婉救人心切,倒也没空和叶轩计较。 叶锦乖巧地跟着叶轩并排站在一边,看着屋外躲闪腾挪的道道黑影。 *** 当第一缕曦光射穿薄雾,厮杀声终于停止。 “臣季羡,求见殿下。”屋外传来季羡洪钟般的声音。 “走吧,锦儿。”陌鸢牵着叶锦的手,缓缓走向门边。 青城守护在陌鸢和砚锦身边,苏婉和叶轩留在屋里照顾重伤的林千歌。 门打开的刹那,刺鼻的血腥味,满地的尸体残骸,惨不忍睹。 “见过殿下,见过郡主。”季羡躬身对叶锦和陌鸢行礼。 “季大人,免礼。”叶锦走到季羡面前,笑着将小手搭在季羡小臂上,将他扶了起来。 “殿下。”季羡看着神似太子的叶锦,只感觉恍惚,当年太子也曾亲手扶过他。 “咱们走吧。”叶锦主动握住季羡的手。 当众人来到相府大门,才发现府外早已站满了人。 连敬荛被绑了手脚压在地上,同他一起的官员要么被伏,要么藏在群臣之中,不敢轻言。 “这便是牧云太子遗孤,当年的小皇孙叶锦殿下,老臣支持小皇孙继承大统,不知众臣可有异议?”季羡神色凛然地介绍叶锦的身份。 连敬荛抬起阴恻恻的眸子,不甘地叫嚣:“扶稚儿上位,你们手段也没见多高明。等东州王杀到上京,这黄口小儿只会死得更惨!” 连敬荛话音刚落,一道冷冽的声音由远渐近: “是吗?我苍漓军在此,就等他东州王打来。” “再算上我西川军,看看他东州王到底有没有这么大能耐!” 陌漓和楚庭川并驾而来,居高临下地睥着连敬荛,而后又扫过一众犹豫不定的官员。 “你们!”连敬荛死死瞪着陌漓和楚庭川,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季羡见状,正色看向群臣,又问了遍:“锦殿下继承皇位,谁还有异议?”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若是今日连敬荛没败,生擒了锦殿下,东州王还有足够胜算。 可如今,连敬荛败了,锦殿下又有镇远、苍漓、西川三军支持,试问这天下谁还能有如此势力与之抗衡? 见众人既无异议,也不说话,陌漓和楚庭川翻身下马,直接走到叶锦面前,掀起炮角,单膝跪拜: “臣等愿护送陛下回宫!” 至此,叶锦重新回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地方。 楚庭川恐有人生变,率领西川军日夜守卫在皇宫,保护叶锦的安全。 经此一战,京中的镇远军和相府暗卫损失惨重,青城带着尚有余力的暗卫收拾着惨烈的相府。 “大哥,你怎么会来?”陌鸢为陌漓搬了把椅子坐下。 “父亲,担心砚憬琛不在,你有危险,便让我带了一队苍漓军来了上京。” 听了陌漓的话,陌鸢忽然明白,其实早上大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连敬荛他们而已,苍漓军主力根本就不可能离开洛川。否则,就无人应对羌芜和犬戎了。 那楚庭川大概也是如此,毕竟西岭还在打仗。只不过楚庭川的回京,想必就是砚憬琛的安排了。 陌漓看了一眼,火烧剑砍后凌乱的相府,劝道:“泱泱这段日子,先回王府住吧。” 陌鸢望向窗外,翠竹倒了一片,她亲手挑选回来的灯笼,被人斩断了线绳,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夜风吹起,窸窸窣窣地在地上摩擦,哪还有半点温馨可言。 陌鸢收回目光,弯起眼睛,笑着摇摇头: “不回去了,大哥。我答应过砚憬琛要在这儿等他,我想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送走陌漓后,陌鸢站在破败的竹苑中,幽幽遥望夜空。 天边残月已渐圆,可离京许久的他,却依旧音信全无。 陌鸢望着皎月,轻声问道:“砚憬琛,你还好吗?” ------------ 第 117 章 无语凝噎 五日后的正午,久违的暖阳,照耀九州大地。 青城兴奋地跑了进来:“郡主,出征东州的镇远军凯旋,此刻快到巷口了。” 陌鸢放下手中的书,拉青城急匆匆地往巷口跑。 陌鸢站在巷口,弯起的星眸,扬着最灿烂的笑。 可当凯旋之师越走越近,陌鸢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住。 极目远眺,可怎么也瞧不见那道清冷矜贵的身影。 他呢?为什么看不到他? 陌鸢心里没来由地开始发慌,藏在衣袖下的手止不住地抖。 直到镇远军副将魏迟,勒马停在她面前。 陌鸢脚步不自觉地后移,她害怕听到关于他的不好消息。 他答应过她会平安回来的,可是凯旋的将士中却没有他。 魏迟面色沉重地走到陌鸢面前,躬身行礼,声音悲楚: “郡主,砚相他与张庚一同坠崖了……” 陌鸢只感觉脑中瞬间空白,身形一晃,被青城及时扶住,颤声问:“怎么会这样?” “张庚和东州王连连败退,最后破釜沉舟躲进了一处极险的漳泽山地。砚相想斩草除根,又怕全军覆没,便只带了半数人进山去追。临行前,砚相说若是他出事,就让我领着剩下的人继续应战。” 说到这儿,魏迟声音一顿,缓了口气,才哽咽着继续道: “可是,就是这半数的人,同人数是他们两倍以上的东州军打了两天两夜。待两天后,雾散了,我们进去一看,漫山都是尸骸,其中就包括东州王的尸体。而这半数进山的将士,亦是几乎无一生还。” “就连砚相坠崖,还是青云拖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们的。青云说完人就昏死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我们便将青云留在了东州,派了人专门照顾。” 魏迟堂堂七尺男儿,一想到那般悲壮又惨烈的景象,都忍不住落泪。 魏迟擦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陌鸢:“砚相进山之前,交代我,若是他没出来,就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您。” 陌鸢颤着手,咬着唇,泪眼婆娑地接过信。 可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她只感觉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狠狠砸在她心口,疼得不能自已,偏偏又说不出一句话。 “郡主,您还好吧?”魏迟看着脸色惨白的陌鸢,担忧地问。 陌鸢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手里攥着那封信,失魂落魄地往相府走。 魏迟看着陌鸢的背影,他没敢告诉她。 其实,相爷把这封信交给他的时候,起初是用一个绣着青鸢的帕子包着。 只是后来,相爷看着那方帕子,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泛起一丝浅笑,又将那块帕子揣回了怀里。 相爷说:“都给小人儿,小人儿会受不了的!” *** 陌鸢头重脚轻地回到竹苑,拒绝了青城的陪伴。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着门扉,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手臂横在曲起的膝上,看着他给她的信,明明没有几个字,可她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了,她还在看。 脑中全是他出征前的样子,那日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便是:“泱泱听话!” 陌鸢咬着唇,泪如雨下,歪头望着砚憬琛常坐的书案,想象着他还坐在那里的样子。 你说回上京后,会给我一个更好的求亲; 你还说,六月会成亲的; 你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 但你的信上,却只有八个字:泱泱听话,别等我了! 砚憬琛,这次我真的没法听话啊…… ------------ 第 118 章 寒蝉凄切 青城站在门外,听着门边传出的细碎而压抑的抽泣声,跟着红了眼睛。 原来,当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不是嚎啕大哭。 而是,寒蝉凄切,无语凝噎…… 她很想说些话去安慰陌鸢,可是,只要相爷不回来,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青城仰头望向天空,死死咬着唇,细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这次那个曾告诉她,“女孩子,想哭就哭呗,忍着做什么”的人也没回来。 其实,她今天特意系了他送她的银色发带…… 日光依旧耀眼,只是照不到相府。 陌鸢将手上的信,放得离自己远一些,她怕留下的泪,打湿上面的字。 取下颈间的小木人,釉漆的小木人同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小木人脸上,是笑,很甜的笑。 指尖摩挲着小木人的笑脸,回想起他歪在榻上,漆眸凝着缱柔的笑意,对她说:“刻你!” 砚憬琛,你为什么不刻你自己送给我? 砚憬琛,你跳下去的时候,可想到我? 砚憬琛,我现在很难受,请你,请你回来哄哄我吧…… 陌鸢在心里一遍一遍和他说着话,眼泪一串一串地流,洇湿了衣襟,迷糊了一切。 *** 暮霭沉沉之际,砚憬琛坠崖的消息传遍上京。 陌漓、凤梧、苏婉都来了相府,他们看着陌鸢红彤彤的眼睛,便知道她哭了很久。 正当众人斟酌如何开口劝她时,陌鸢弯起眼睛,嫣然一笑: “他是砚憬琛啊,他怎么会死呢。他只是迷路了,他会回来的,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所以,大哥,凤梧,阿婉,别担心我,也别劝我。一劝我,我怕我忍不住想他……” 众人心疼地看着强颜欢笑的陌鸢,一时真不知说什么。 最后,还是陌漓心疼地摸了摸陌鸢的头,沉声道:“泱泱,照顾好自己,别逞强了,难受了就回家,父亲在洛川盼着你呢。” “嗯,我知道了,大哥。”陌鸢哽咽着应道。 待众人离开后,陌鸢望着空荡荡的主屋,终是无力地瘫坐在榻上。 原来,一个人的屋子,可以这么空,这么静。 静得能听得到回忆,却看不到想见的人…… “青城。”陌鸢唤道。 “我在,郡主。”青城轻轻推开门,走到陌鸢身边,握着她的手。 “明日帮我买一匹最好的红色锦缎吧。” 闻言,青城不解地看向陌鸢。 陌鸢缓缓转过头,神色期许地望着窗外。 她多希望看到一人,玄衣锦袍,提一盏灯火,枕着星河,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缓步朝她走来。 然而,寂寥的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寒鸦站在枯寂的枝头,嘶哑地孤鸣。 陌鸢收回视线,无助地望向青城,清凌凌的杏目,荧着怆然的泪,幽幽开口: “他之前说六月会成亲的。所以,青城,是不是我嫁衣做好了,他就回来了?” 青城忍了一天的泪,终是因陌鸢这句话,夺眶而出,她蹲下身,抱着陌鸢。 哽咽道:“是,等郡主嫁衣做好,相爷就回来了。” ------------ 第 119 章 心心念念 一件嫁衣,陌鸢绣了足足两个月,从初春到盛夏,嫁衣绣好了,可依旧没等到砚憬琛回来。 但好在青云终于在昏迷半个月后,醒了过来。 青云伤养好后,并没有回相府,而是留在东州,继续寻找砚憬琛。 可是,当时间临近八月,陌鸢仍旧没收到砚憬琛的任何消息。 “陌鸢,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林千歌看着越来越瘦的陌鸢,实在不忍心她天天憋在屋子里。 陌鸢犹豫了一下,其实她并不想出去,没力气亦没心情。 但瞧见林千歌关切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她的好意。 然而,当两人刚走出相府,陌鸢感觉心口一阵绞痛,忽然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青城,快点请大夫。”林千歌接住陌鸢极轻的身子,焦急地喊着。 片刻之后,青城将大夫请来,施了针,陌鸢才悠悠转醒。 “郡主,近来可是夜里睡不实?”大夫边开方子边问。 陌鸢低低“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她不是睡不实,而是整夜整夜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都是砚憬琛。他说过的话,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做过的事情。 每一桩,每一件,不停地在脑中闪现。 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眼泪伴着月亮,直到天明。 “老夫给郡主开些安神的补药,请郡主务必按剂量服用,且不易忧思过重。”大夫将开好的方子递给青城。 青城接过方子,出门时,红着眼睛对青霄道: “告诉青云,找不到相爷,永远不要回来。” 青城说完,擦了下眼角洇出的泪,才去为陌鸢煎药。 其实,不用青城说,青霄也不会让青云回来。 因为,只要青云不回来,至少郡主就会认为是有希望找到相爷的。 若是连青云都回来了,他们怕那才是郡主真正绝望的时候。 “陌鸢,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莫说砚憬琛没回来,他若是回来了,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得心疼死?” 林千歌望着陌鸢的眼睛,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很久都没真正开心笑过了。 “就是想让他心疼啊,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离开这么久了。”陌鸢轻声说着,慢慢垂下眼睫,带出一串泪珠。 心里堵得难受,发疯了似的想他! 她曾想把每天做的事,都记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拿给他看,就好像他未曾缺席过她的时光一样。 可当她提起笔,才发现她每天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想他,等他! “陌鸢,你别这样。”林千歌动了动唇角,却想不出任何有用的话来安慰她。 陌鸢垂头绞着手指,声音低低软软: “千歌,我想他,很想,很想……” “嗯,我知道。”林千歌听着陌鸢的话,红了眼圈。 “陌鸢,你要好好的,砚憬琛一定会回来!”林千歌握着陌鸢的手,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都传给她,只要她能振作起来。 明知千歌是在安慰她,陌鸢还是弯起唇角,嫣然一笑,她不想让千歌跟着她担心。 林千歌又陪陌鸢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喝了药,渐渐睡下才起身离开。 之后的两日,陌鸢在汤药的作用下,夜里勉强能睡着,但也就一两个时辰便会醒。 还是会眼睁睁地看着东方一点一点泛起鱼肚白,凝望晨曦初绽。 每当第一缕霞光,透过窗桕照入时,陌鸢都忍不住喃喃一句: “砚憬琛,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 夏风拂过翠竹,蝉鸣漾在林间。 陌鸢倚在窗前,忽然开口:“青城,我想吃云吞了。” “好,我这就让青霄备车。” 青城明白,陌鸢并非想吃府里的云吞,而是想吃常和相爷一起去的那家云吞摊。 当马车行到云吞摊前,青霄摆好马凳,青城将手递给陌鸢。 陌鸢看着脚下的马凳,鼻尖发酸。 同砚憬琛在一起时,她从来没踩过马凳,每次都是他抱着她下的马车。 “姑娘,您来了?”云吞摊主中的老妇人,热情地同陌鸢打招呼。 “是啊,大娘。”陌鸢压下眼底湿意,弯起唇角,笑着回应。 “常和您一起的那位公子呢?”老妇人朝陌鸢身后看了看,好奇地问。 陌鸢神色一滞,期许又茫然地迟声开口:“他……可能一会儿来吧。” “那就还和以前一样,两碗云吞,不放香菜?”老妇人熟络地问。 陌鸢柔柔一笑,独自找了张桌子坐下。 很快云吞便上来了,陌鸢看着对面的碗,心中五味杂陈。 砚憬琛,你看连大娘都会问你去哪儿了?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 云吞还热,而我能再见到你吗? 正想着,忽然一道黑影,自她头顶,逐渐罩了下来。 砚憬琛,是你吗? 陌鸢心跳不由加快,眼睫轻颤,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 ———— 题外话 本章存在的必要性:117章和118章虽然有点小虐,但这两章内容上其实都是一天发生的事,即使我能理解宝贝们想见到砚相的急切心情,但119章作为过渡章,我认为得有。要不太玄幻了,消失的人第二天就出现,我怕不合理。再有就是,我之前也跟宝贝们说过,我有点强迫症,喜欢循序渐进。如果太快的话,我就不会写了。(就像砚相和泱泱之前完成“最后一步”一样,我需要有一些铺垫,要不的话,就总感觉缺少代入感。) ------------ 第 120 章 久别重逢 “不是砚憬琛,很失望?”辗迟睿瞧着陌鸢眼中显而易见的黯然,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坐下。 陌鸢见是辗迟睿,转身就要走。 “不想知道砚憬琛的消息?”辗迟睿不急不缓地开口。 陌鸢猛然一惊,回头看向他,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他在哪儿?” “坐下,把这碗云吞吃了,本王就告诉你。”辗迟睿拿着汤匙,敲了敲陌鸢的碗。 陌鸢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颤声问:“你真的知道他在哪儿?” “爱信不信。”辗迟睿无所谓地挑挑眉。 三个月了,终于有人说知道砚憬琛在哪儿,陌鸢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息。 陌鸢瞪着辗迟睿,无奈地坐了下来。 “瘦这么多,看来是真想他啊!”辗迟睿瞧着陌鸢的脸,语气凉凉地开口。 青眸深处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那双灿若星辰的杏目,凝着浓得化不开的愁,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厉害。 呵,砚憬琛终究是不可替代。 他信了陌鸢曾经对他说的话,他要是真对她做点什么,她真的能死! 青城买完梅子糖出来,见辗迟睿坐在陌鸢对面,立刻跑了过来。 “没事,青城,他知道砚憬琛的消息。”陌鸢拦住青城。 陌鸢将空碗推到辗迟睿面前,冷声问:“我吃完了,你说吧,砚憬琛在哪儿?” “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本王带你们去找他。” 辗迟睿说完便起身离开,夜风吹起他紫色的衣摆,拖出一道颀长的落寞影子。 原来比强行占有她,更想做的是,让她活着,好好地活着。 但,陌鸢,带你去找砚憬琛已是本王的极限,至于其他…… 本王还没那么良善。 *** 五日后,辗迟睿带着陌鸢一行,到了鲜卑和东州交界处的一个村庄。 “砚憬琛就在那个院子里。”辗迟睿抬手指了指前面唯一处房子。 陌鸢扶着青城的手下了马车,迫不及待地跑向那个院子。 陌鸢跑到大门时,门正巧打开,走出一道皎如玉树的身影。 黑如曜石的漆眸,敛尽浩瀚星辰,清冷的玉面,即使一身月白布衣,依旧如谪仙临世般灼然玉举。 真的是他!是那个她等了三个月的人! 陌鸢望着砚憬琛,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唇瓣轻颤,秋水星眸,泪花纷飞。 砚憬琛看着眼前泪水涟涟的陌鸢,心头一震。三个月来,他对周围的人,第一次生出这般强烈的熟悉感。 甚至看着无声哭泣的陌鸢,没来由地心疼,但他想不起她的名字。 陌鸢哭了一会儿,也没见砚憬琛过来哄她,那双漆眸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终于感到不对,陌鸢上前一步,望进他的眼睛,软声问:“砚憬琛,你不哄哄我吗?” 砚憬琛低头看着陌鸢眼中的期待和委屈,下意识地曲起指背,擦拭莹白小脸上的泪珠。 迟声问:“你叫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陌鸢如遭雷击,清凌凌的杏目,凝着不可思议,歪头看向砚憬琛,颤声道:“你不认识我了?” 熠熠星眸,瞬间暗淡,喉间渐渐涌上一股猩甜,泪眼朦胧地望着纠结不语的砚憬琛,倏尔吐出一口血。 “郡主!”青城担心地跑过去。 辗迟睿青色眸子涌上莫测的情愫,飞身到陌鸢身边。 刚一伸手要接住摇摇晃晃的陌鸢,砚憬琛就先他一步,勾住陌鸢的纤腰,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辗迟睿目色沉沉地瞥着砚憬琛。 砚憬琛乜了他一眼,转而低头看着怀里的陌鸢,抬手擦掉陌鸢唇边的血迹。 陌鸢看着砚憬琛抬起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张嘴轻轻咬了上去。 砚憬琛沉眉看着血色的牙印和手腕的丹青,一红一青,丝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 “一点也想不起来吗?”澄澈的杏目,楚楚望着砚憬琛,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疼。 “先看大夫。”砚憬琛并未回答陌鸢的话,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跨过她膝窝,将人抱了起来。 青城闻言,躬身对砚憬琛行礼:“相爷,我这就去请大夫。” 砚憬琛对于青城的称呼微微一怔,但也并未多做理会。 抱着陌鸢进了院子,手臂上的重量,出奇地轻。 砚憬琛皱眉看向陌鸢,沉声问:“以前也这么轻?” 陌鸢环着他的脖子,摇摇头,垂下眼睫,带出一连串晶莹的泪珠。 砚憬琛看着默默垂泪的陌鸢,眉峰紧锁。 他不喜欢她哭,他喜欢她刚看见他时,桃腮带笑,星眸熠熠的模样。 砚憬琛轻轻将陌鸢放在榻上,怕她不适口中的血腥味,转身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漱口。 陌鸢仔细地漱了口,忽然勾住砚憬琛的脖子,将他拉到身前,清软的嗓音凝着丝丝缕缕的央求:“砚憬琛,你好好想想,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砚憬琛手臂撑在陌鸢身侧,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缓缓叹了口气:“我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但却记得对你的感觉。” “那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陌鸢轻声问。 “喜欢。”砚憬琛说得没有丝毫迟疑。 闻言,水汪汪的杏目弯起,眼尾染着一丝红,嫣然一笑,妍丽无双。 只要他喜欢她,那就把曾经两人一起做过的事,再做一遍,总有一天他会记起来的。 就像轮回转世,虽不记得上一世,但世世相见,世世倾心。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了三个月,吃不好,睡不好,只为找你,可你却忘记了我的名字。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得哄哄我。”陌鸢板着小脸。 砚憬琛看着软绵又委屈的陌鸢,问:“我以前怎么哄的?” “抱着。”陌鸢朝砚憬琛抬了抬手臂。 砚憬琛轻车熟路地掐着陌鸢的腰,将她抱进怀里,放在腿上,勾了勾唇角,问: “就只是抱着,不做别的?” 陌鸢蹙眉认真地看着砚憬琛,这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砚憬琛睥着陌鸢微红的脸,倏尔一笑,自说自话: “郡主的表情告诉我,应该不只是抱着。” 俯身侧首,亲在陌鸢唇上,水润的唇瓣,软软嫩嫩,唇齿勾缠,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间。 —— 题外话 这是我之前设定的版本,也是我目前写得比较流畅的版本。(大家讨论猜测的失忆梗)但我自己设定的是:轮回梗(就是我文中写的那句话,我个人觉得和平时看到的失忆还是有不同的)。这个版本的设定是:未来的剧情,我们的小郡主会在不经意或故意间多撩撩砚相,即砚相撩郡主的时候,会常被反撩。小郡主学以致用的时候到了。(如果小书友们还是接受不了这个梗,咱们再换。) ------------ 第121章 轮回刻下伏笔 陌鸢看着眼前的砚憬琛,轻轻予他回应。 再次与他重逢的欣喜,亲耳听他说喜欢的愉悦,盖过了一切,侵占了她的心扉。 直到门外传来青城的敲门声,才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陌鸢从砚憬琛腿上离开,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等着大夫进来。 大夫诊过脉后,道:“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往后不要大喜大悲就没事。老夫开些疏肝理气的汤药,姑娘煎服三日即可。” 青城跟着大夫去写方子,然后交给青霄让他去买药。 “陌鸢,你叫里面那个人出来,本王有话同你说。”辗迟睿高傲地站在屋外,对屋里的陌鸢扬声道。 陌鸢征询地看向砚憬琛,他倒是没说什么,很配合地走了出去。 只是,辗迟睿和砚憬琛擦肩而过时,辗迟睿对砚憬琛冷哼了一声: “你就是占了下手早的便宜!” 砚憬琛睥着辗迟睿,削薄的唇抿成一线。他现在想不起以前的事,对辗迟睿突然蹦出来这句话,一时不知从哪怼他。 但让他吃哑巴亏是不可能的,砚憬琛忽然出掌,猝不及防地打向辗迟睿。 “妈的,砚憬琛,说不过还动手?你以为本王打不过你?”辗迟睿急急向后闪身,险险避开砚憬琛突来的掌风。 辗迟睿刚要出手还击砚憬琛,就被陌鸢叫住。 “辗迟睿,你别打他。你要是把他现在记得的这点事,再给打没了,我就跟你拼命!”陌鸢着急地跑到砚憬琛身边,清凌凌的杏目,警告地看向辗迟睿。 他要是把砚憬琛对她的感觉给打没了,她真就要疯了! 辗迟睿瞥着陌鸢担心的脸,呵笑一声,终是不甘地放下了手。 砚憬琛侧首看了眼,站在他身边陌鸢,悠然勾起一侧唇角,挑衅地乜向脸色阴沉的辗迟睿,嘲讽道: “叫你嘴欠!” 辗迟睿指着砚憬琛,问陌鸢:“你管不管他?他蹬鼻子上脸!” 陌鸢歪头看向砚憬琛,拽了拽他的衣袖,温声商量:“你别说话了,听话。” 辗迟睿一听陌鸢同砚憬琛说话的语气,心中憋闷更甚,阴恻恻地瞪了眼砚憬琛,大步往前,正欲进屋。 砚憬琛指了指脚下的院子,忽然开口:“我改主意了,你就站在这说。” “你找茬,是吧,砚憬琛?”辗迟睿青色眸子瞬间攀上一抹狠戾,是不是以为他好说话? 砚憬琛瞟了辗迟睿一眼,转而勾起唇角,极温柔地看向陌鸢,问:“郡主,你说呢?” 清冷的漆眸,只要噙着一点笑,便妖冶惑人。 陌鸢望着砚憬琛的眼睛,怔了半晌。才抬眸看向辗迟睿,轻声道:“王爷就让着他点吧,在这儿说吧。” 辗迟睿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青眸半阖,眼底漫开秃然的无奈。 没再和砚憬琛计较,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怎么计较得过? 辗迟睿上前一步,站在陌鸢面前,沉声开口: “带你来之前,我就知道他失忆了。故意没告诉你,但也没想到你反应会那么强烈。若是本王早点告诉你,你有个准备,兴许就不会吐血了。” 说到这儿,辗迟睿顿了顿,深深看了眼陌鸢:“陌鸢,好好养着,本王走了。” 陌鸢望向辗迟睿,弯起的唇角,浅浅一笑,福身敛袖,对他恭敬一礼: “谢谢王爷,谢谢您让我找到他。” 辗迟睿眼神滞了滞,这还是陌鸢第一次冲他笑,干净的、璀璨的、真心的笑。 微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在空中划过一道袅袅的弧线,又轻轻落在她的脸颊,本就眉目如画的脸,更加昳丽动人。 辗迟睿自嘲地敛下眼眸,压了压嘴角。 只是这份美丽并不属于他…… 再抬眼时,青眸眼底流转的微光,重覆上桀骜,清冽的声线,带着些许哑意: “陌鸢,你这礼,本王受得起……况且除了这个你也没别的能感谢本王了。” 辗迟睿说完,未再停留,径直出了院子。 转身之际,扬起的唇角,凝着苦涩的笑。 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他本是听闻砚憬琛失踪了,便想去上京趁机接近陌鸢。 结果,在鲜卑和东州交界,先遇到了失忆的砚憬琛。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砚憬琛,陌鸢的存在。 可当他真到了上京,遇见黯然神伤的陌鸢时,才发现,不论砚憬琛是生是死,在陌鸢心里都无可替代。 是他妄念了…… 辗迟睿走后,陌鸢和砚憬琛回到屋里。 陌鸢坐在砚憬琛身边,仔细讲了他们过去发生过的事,以及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人。 砚憬琛极有耐心地听着,大致捋顺清了他的过往。 薄唇轻据,似笑非笑地看向陌鸢,忽然开口: “所以,我同郡主之间,近到可以同榻而眠?” 陌鸢微微一怔,她说了那么多话,他最后就总结了这么一句? 陌鸢眉尖微微蹙起,缓缓垂下眼睫,抬起手心,扶在自己额头上,一张脸红得比桃花还艳。 一定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正当陌鸢不知所措之时,青城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 “郡主,喝药吧。” 陌鸢接过药,吹凉了一些,分两次全部喝完。 青城将事先准备好的梅子糖,放在陌鸢手中,让她含着解苦。 夜晚的村庄极静,连日的赶路,加上汤药的作用,眼皮越来越沉,陌鸢有了些许倦意。 澄澈的杏目,轻悠悠地望向砚憬琛,微微扬起的眼尾,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旖色,糯声道: “砚憬琛,我困了,要休息了。但你不许离开,知道吗?” 砚憬琛看着陌鸢的眉眼,怔怔地点点头。 菱唇翘起,梨涡轻浅,甜甜一笑,伸手挑起砚憬琛的食指,攥在手心,乖巧地躺下,轻轻阖上眼睫。 砚憬琛看着被陌鸢攥在手里的食指,又看了看刚才轻微勾引过他的星眸,长睫小扇子一般,绒绒汇成完美的弧度。 勾唇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他的屋子,他离开什么离开,刚才竟然还顺着她的话答应了? 倒是被小狐狸迷了眼…… 待陌鸢睡沉之后,砚憬琛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指,把陌鸢往床里侧抱了抱。 然后,躺在她身边,借着月光,打量着她。 睡梦中的小人儿似是很开心,弯起的唇角,又乖又甜。 刚一抬起胳膊想要触碰她脸上轻陷的梨涡,温温软软的身子就咕噜了过来。 习惯性地钻进他怀里,枕在他肩侧,软若无骨的小手,抓着他身前的衣襟。 砚憬琛低头睥着臂弯里酣睡的小人儿,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他曾经做过成百上千次。 熟悉到,刻进骨髓,成了他的本能…… (最后一句话来自:小书友“北巷庭夕”在120章的段评。——向庭夕,致上我的高山流水之意) ------------ 第122章 夏阳漫上缱意 万籁俱寂的夜色缓缓退去,天边染上淡淡的金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桕,溶溶落在脂粉未施的美人脸上。 陌鸢抬手挡住有些刺目的日光,昨夜是她三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缓缓睁开眼睛,以为会像从前一样,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陌鸢瞬间清醒,猛然起身,清凌凌的眼睛,透着惊慌,他呢? 昨日不是答应她,不会离开的吗?人呢? 陌鸢掀开薄被,连鞋子都忘记穿,焦急地往外跑,患得患失的恐惧,轻易将她支配。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从外面刚回来的砚憬琛。 砚憬琛看着赤足站在屋门前的陌鸢,愣了一下。 如瀑青丝披散在身后,欺霜赛雪的脸上,泪水涟涟,无助又慌乱。 砚憬琛走到陌鸢面前,略略欠身,单手勾着她的细腰,将人抱了起来。 另一只手,蜷起指背轻轻地擦拭着她眼角洇出的泪,低声问:“做噩梦了?” 陌鸢环着他脖颈,轻轻摇了摇头,澄澈的眸子萦着氤氲的水汽,幽幽望进他的眼睛,嚅声道:“我以为你又丢下我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委屈极了,听得人心疼。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砚憬琛轻而易举地想象到,她这三个月是如何度过的。 只是因为醒来没看到他,便会吓得失了分寸,光着脚就跑了出来。而他音信全无的三个月里,她又该是多么不安?又该流了多少泪? 疏冷的漆眸攀上一抹怜惜,勾在她腰侧的手,不由发紧,侧头安抚地亲在陌鸢的眉心,视若珍宝般温柔。 “傻瓜,怎么会丢下郡主呢……” 她都不用说话,光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就能让他感到心口闷痛。 陌鸢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嗡声道:“砚憬琛,你要说话算数!” 砚憬琛轻轻扯起一侧唇角,俊朗的面颊浮上浅笑:“嗯,算数。不哭了,可好?" 陌鸢缓缓抬起头,水洗过一般的眸子,澄澈明亮,渐渐漫上一丝调皮。 缓缓翘起唇角,对着砚憬琛嫣然一笑。 将自己洇着泪的脸颊,软软贴在他的脸上。左脸先蹭蹭他的右脸,而后右脸蹭蹭他的左脸,将所有的泪,悉数蹭在他的脸上。 砚憬琛心头一颤,看着陌鸢弯起的眼睛,轻笑着问:“开心了?” “还行,接下来,看你表现。”陌鸢微微扬着下巴,娇娇傲傲地说。 薄唇勾起,漾出一抹温润的笑,深邃的漆眸满是宠溺,抱着陌鸢进了屋。 “对了,青城和青霄呢?”陌鸢套上浅碧色的轻纱羽衣。 砚憬琛拿过陌鸢的纱织束带,在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系了个精巧的结扣,漫不经心道:“去找青云了。” 微风吹起飘带,衬得纤腰摇曳生姿。 陌鸢“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砚憬琛给她系的束带,不得不感叹,他的手是真巧! *** 两人刚吃过早饭后,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 陌鸢好奇地看看砚憬琛,心想:谁会来找他们啊? 陌鸢坐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砚憬琛打开了门,随后传来一道女声。 “顾六哥,我新做了些点心拿给你尝尝。”崔黎洛柔声开口。 砚憬琛个子太高,完全挡住了陌鸢的视线,她看不到那崔黎洛的长相。 陌鸢蹙了蹙眉,顾六哥?这是什么称呼? “不用。”砚憬琛冷声说着,便要关门。 “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见我家小姐一面,都见不到。我家小姐能屈尊来见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似是崔黎洛身边的婢女在说话。 “知秋,住嘴!”崔黎洛斥责着婢女。 陌鸢单手托着软腮,支在桌子上,歪头看着门外,扬唇笑了笑,这崔黎洛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真喜欢砚憬琛,便不会任由着那个婢女,把羞辱砚憬琛的话都说完,才让她闭嘴。 不过是借那婢女之口,抬高自己罢了。 “说完了?滚!”砚憬琛面无表情地睥着两人,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根本就不在意的人,对他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所以,他连个喜怒都赖得给。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嚣张个什么劲儿?”知秋不服气地嚷着。 陌鸢翘起唇角,星眸噙着戏谑的笑,在心里轻飘飘地接了句:“他是砚憬琛啊!若是你家小姐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你不是傻子就瞎子,我家小姐这般仙姿玉貌的人,你都不知道珍惜!”知秋将脚抵在门边,撒泼地不让砚憬琛关门。 陌鸢忽然有点好奇了,这个知秋口中的崔黎洛是长得多好看啊? 整理了下裙摆,陌鸢缓步走到砚憬琛身后,从他撑在门上的手臂下,灵巧地钻了过去。 歪头笑盈盈地看向砚憬琛,站在他身边,他横在门边的手臂正好与她肩膀平齐,就像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一样。 砚憬琛抬手,揉了揉陌鸢细软的发顶,笑着问:“吵到你了?” “没有,好奇来看看。”菱唇勾起甜甜的弧度,糯声说着。 门前的女子怔愣地瞧着砚憬琛,惯是神色淡漠,疏冷凉薄的他,原来会笑呀! 还能笑得那般温柔! 知秋也是一怔,她没想到屋里竟然,走出一个比她家小姐还好看的姑娘。 崔黎洛不着痕迹地碰了下知秋的胳膊,提醒她问话。 知秋回了回神,瞪着陌鸢问道:“你是谁啊?” 陌鸢将小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板,对着崔黎洛和知秋莞尔一笑,故意拖长音道:“我啊……我是他娘子啊!” 闻言,砚憬琛低头看着陌鸢,薄唇轻据,噙着饶有兴致的笑。 ------------ 第 123 章 浅试旖情 崔黎洛听着陌鸢的话,心中一凉。 他竟然成亲了? 崔黎洛冷瞥着陌鸢,气闷地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沉声道: “顾六哥失忆了,并不记得以前的事,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他的妻子呢?莫不是冒名顶替的吧?” 陌鸢眨了眨眼睛,她是真没想到崔黎洛会有此一问。 怎么证明? 陌鸢蹙起眉尖,小声嘀咕了一句话。 崔黎洛没听清地问:“你说什么?” 砚憬琛却听到了陌鸢的话,视线落在她鸦羽似的长睫上,勾唇一笑,漆眸漾开星星点点的碎光。 陌鸢扬起下巴,凝眉睥着崔黎洛,不高兴地道:“你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向你证明?” 砚憬琛看着身旁的陌鸢,阳光照在白璧无瑕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星眸,微微翘起的樱唇,凝着娇贵的傲和灵动的俏。 砚憬琛抬手将陌鸢被风垂落的一缕碎发,慢悠悠地掖至她耳后,缓声道:“娘子,不气!” 本就极具蛊惑的低沉嗓音,在说出“娘子”二字时,又夹杂了缱绻的柔,听得人心痒痒。 陌鸢微微一怔,转头看向砚憬琛,白皙的脸不可抑制地晕上绯色。 陌鸢大胆上前一步,抱着砚憬琛紧实的腰身,俏生生地仰头望向他,慢慢弯起眼睛,甜甜地笑着:“你再唤我一遍!” “娘子。”砚憬琛捏着陌鸢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低头亲在她的唇上,目光渐次柔和。 崔黎洛和知秋目瞪口呆地看着亲昵的两人,这是完全把她俩当空气啊! 从未被这般无视过的崔黎洛,气得手都在抖。 在知秋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怒目扫向砚憬琛和陌鸢。 知秋疼得直咧嘴,但还是扯着嗓子嚷道:“大胆!你们太放肆了!” 陌鸢额角倚在砚憬琛的颈窝,微微偏过头,有些好笑地瞥着崔黎洛和知秋,明明是她们自己愿意看!怪谁呢? 陌鸢打量着一身绫罗绸缎,朱钗翠玉的崔黎洛,似笑非笑地问:“你是哪家千金呀?” 崔黎洛抬了抬下巴,高傲地瞧着陌鸢,并不答话,而是让身边的知秋说。 “我家小姐是樊州郡守崔大人之女。” 陌鸢轻描淡写地“哦”一声,转而笑道:“那你回去告诉崔大人,就说苍漓郡主说了,若是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便不用当这个父母官了!” 崔黎洛咀嚼着陌鸢的话,愣了半晌,才瞪大眼睛,迟声问:“你是苍漓郡主?” 陌鸢挑挑眉,未置一言,只是拿出苍漓王府的玉牌,在崔黎洛面前晃了晃。 崔黎洛顿时傻眼了,失神地望着陌鸢,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砚憬琛。 她不敢想象,这个她认为的“顾六”真实身份得何等尊贵? 一个月前,她在街上无意中瞧见砚憬琛。 他站在人群中,如曜石置于瓦砾,鹤骨松姿,夺目而耀眼。 即使一身布衣,却依旧矜贵得如画中仙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日的惊艳在她心间蔓延,她开始打听关于他的消息。 得知他的住处,放下身段主动接近他。 可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那双疏冷的眸子,漠然地连个眼神都不愿多给。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和身份,早晚会打动他,却不曾想是:使君自有妇,还是那般尊贵的妇…… “知秋,我们走吧。”崔黎洛手脚慌乱地扶着知秋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 陌鸢看着崔黎洛踉踉跄跄地背影,忽然问砚憬琛:“你是怎么招惹到她的?” 砚憬琛皱了皱眉,“招惹”? 他连什么时候见过这姓崔的都不记得,何谈招惹? “不知道。”砚憬琛说着。 砚憬琛话音一顿,勾起陌鸢的细腰,将她捞进怀里,低声道:“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你知道什么?”陌鸢下意识地环住砚憬琛的脖颈。 砚憬琛唇角噙着一丝清浅的笑,略略弯腰,凑近陌鸢的耳朵,磁声道: “郡主刚才不是嘀咕了句’早知道生个孩子了‘吗?那走吧,现在造也不晚!” 陌鸢腾地红了脸,刚才崔黎洛问她怎么证明是砚憬琛的娘子。她当时就想,若是有个孩子叫砚憬琛爹,不就自然证明了嘛。 可她当时,只是随口嘟囔了一句,并不是当真的啊! “我……不是……你我……别当真……”陌鸢红着小脸,羞赧得语无伦次。 虽说不是第一次亲近,可是他不记得两人之前的事,就总感觉像是同他再认识一次,就还会羞。 砚憬琛不为所动地扯了扯唇角,将陌鸢放在榻上。 慢慢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侧的榻上,低头盯着那张娇艳的的小脸,沉声一笑:“来不及了,已经当真了!” 陌鸢垂眸不敢看他,小臂支在身后,随着他压过来,脊背不断后仰。 心跳得极快,紧张之中好似又有一丝期待,纷繁复杂的情愫,夹杂着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压了过来。 砚憬琛凑到陌鸢唇边,低头看着她,微阖的眼眸,轻颤的睫羽,嫣红的脸颊。 砚憬琛带着笑意的嗓音沉声道:“看来郡主,还真是想要啊?” 陌鸢猝然睁开眼,对上一双噙着得逞笑意的漆眸。 他根本就不是真地想做什么,而是想试她的反应! “砚憬琛!你戏弄我!” 陌鸢又羞又气地双手抵在砚憬琛胸前,把他往旁边一推,又觉得不解气。 直接将他推倒在榻上,然后跨坐在他腰腹上。 看着那张得意又魅惑的笑脸,细软的手指压在他喉结,作势要掐他脖子,澄澈的杏目,凶凶地瞪着他,训斥道:“你不许笑!” 携着哭腔的声音,没有一丝威慑可言,反而蕴着娇羞的软糯。 他知道她想要他啊!此等事关“幸福”之事,怎么能不笑? 薄唇勾着妖冶的笑,悠然望向陌鸢,一手握着陌鸢置于他颈间的手,一手按在她的腰窝,把人往怀里压,让她更靠近他的脸。 “让你笑!”陌鸢气恼地伏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脸。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老六,我看你大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我娘让我来告诉你……” 顾五边说边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老六竟然被一个姑娘扑倒了!!!那姑娘还跨坐在老六身上!!! “啊!”陌鸢惊呼。 “哇!”顾五惊呼。 ------------ 第 124 章 温情顾家 陌鸢惊慌地从砚憬琛身上挪开,藏在坐起来的砚憬琛身后。垂着小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那个……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顾五讪讪一笑,试探着看向砚憬琛。 果然,漆色的眸子,寒潭一般睥着他,凉凉反问:“你说呢?” “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我在外面等,不着急……”顾五压了压嘴角,贴心地将门给他们关上。 砚憬琛转身看着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忽然笑了,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 伸手去摸陌鸢的脸,弓起的指背在软嫩的雪腮上反复磨蹭,带着哄人的温柔: “不是不想对泱泱做什么,而是很想。但因为不记得以前是否同泱泱亲近过,不知道泱泱愿不愿意,又不想强迫。所以,才想试试泱泱的反应。” “不羞了,可好?”抬起陌鸢的小脸,吻在她湿润的眼睛上,试探着逐渐下移。细碎的吻,落在她的娇唇上,轻轻地碾磨,蛊惑地啄吮。 缱绻的吻,比夏风还柔,比骄阳还烈,迷醉得让人沉沦。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逐渐沉重且急促,陌鸢肩头忽然一凉,长指在她背上随意游走,倏尔想起屋外还有人。 陌鸢慌乱地咬了下砚憬琛的唇,按住他乱动的手,轻轻软软的声音,泛着余韵娇颤:“别闹了,还有人呢。” 砚憬琛眸色沉沉地瞥了眼屋外的人影,默了默。 陌鸢将滑落的衣衫重新穿好,扯着砚憬琛的脸,努起小嘴,认真地说: “你以后若是有想不起来的事,可以直接问我,但不许再试我!” “好。”砚憬琛侧头亲了亲陌鸢撅起的唇瓣,菽乳般软嫩可口。 “对了,屋外的人是谁?”陌鸢问。 “救了我的人,顾五。”疏冷的漆眸难得有了一丝暖色。 其实,陌鸢还有别的问题,但一想到让砚憬琛的救命恩人,站在外面等太久终是不妥。 陌鸢压下心中的好奇,轻声道:“咱们快去看看,人家找你做什么吧。” 砚憬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陌鸢的衣衫是否穿好,才牵着她的手出了屋子。 顾五看见砚憬琛和陌鸢出来,抻着脖子,好奇地看向陌鸢。 要知道这三个月,随着砚憬琛出现在他们这儿,简直是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迷了无数姑娘的芳心啊。 连带着那些姑娘同他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只为多打探关于砚憬琛的事。 可无论那些姑娘做什么,都引不起砚憬琛的丝毫兴趣。 他就成天捧着一个帕子,翻来覆去地看。 其实,顾五也跟着看过那个帕子,一开始他还不认识上面绣的是什么鸟。 后来,砚憬琛告诉他,那是青鸢。 最神奇的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砚憬琛,却能笃定告诉他:绣这个帕子的人和他手腕上的齿痕,是同一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现在想来眼前这个娇娇小小,却能将砚憬琛扑倒的姑娘,就应该是送给他帕子的人吧。 陌鸢察觉顾五打量的眼神,又想到刚才被顾五撞见,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往砚憬琛身后侧了侧。 “老六,你想起以前的事了?”顾五率先打破尴尬,兴奋地问砚憬琛。 “没想起来。”砚憬琛如实道。 “那这位姑娘?”顾五蒙楞地挠了挠头。 “没想起来以前的事,但是记得对泱泱的感觉。”砚憬琛捏了捏陌鸢的手心,将她拉到身前,为她介绍顾五。 顾五似懂非懂地听着,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一般砚憬琛说的话,他都听不太懂,总感觉特别高深。 “我怎么称呼这位姑娘,老六?”顾五问。 砚憬琛和陌鸢对视一眼,陌鸢想了一下,微笑着接道:“我叫陌鸢,顾大哥。” 砚憬琛看向陌鸢,勾起的薄唇不经意间染上一抹温柔。 难怪自己一看到陌鸢,就确定她是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人,那是镌刻进骨子里的情愫。不用他多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她便能懂他的意思。 “啊,陌姑娘好。”顾五点点头,礼貌地回道。 顾五看着站在一起的砚憬琛和陌鸢,男子俊朗,女子姣美,没念过多少书的他,只能想到一个词:天造地设! “找我何事?”砚憬琛问。 顾五一拍脑袋,才想起正事,大咧咧地笑着说:“啊,我娘看你昨日没回来吃饭,怕你自己不好好做饭,便让我来找你一起回去吃。” 听顾五说完,陌鸢忽然就明白了,对人向来淡漠的砚憬琛,为何会对顾五难得有些浅温。 想来是顾五一家不仅救了砚憬琛,还在这三个月里对他很好,而且是把他当成顾家一份子的那种好。 所以,崔黎洛才会叫砚憬琛“顾六”,顾五叫砚憬琛“老六”…… “走吧,顺道带陌姑娘认认门。”顾五热情地说着。 陌鸢莞尔一笑,礼貌道谢。 一刻钟后,几人到了顾家。 简朴的院子,栽着一棵乘凉的小树,树下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纳着鞋底。 “娘,老六回来。” 听见顾五的声音,顾母抬头望向砚憬琛,沧桑的脸上蕴着慈爱的笑:“老六,回来了。” “是,大娘。”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走上前,温声回道。 见顾母好奇地打量陌鸢,顾五便替陌鸢介绍道:“娘,这就是老六成天想着那个姑娘,叫陌鸢。” 顾母恍然地点点头,看着陌鸢不住地夸:“我们老六眼光就是好,多水灵的姑娘啊,一看就招人稀罕。” 陌鸢笑盈盈地走上前,扶顾母坐下,陪她说话:“谢谢大娘的夸奖,大娘在纳鞋吗?” “是呀,就是给老六做的。虽然外面能买到,但是还是自己家做的,穿着舒服。”顾母将纳好的鞋底,展给陌鸢看。 陌鸢接过鞋底,薄厚适中,针脚细密,一针一线寄托长者对晚辈的关怀。 她真的好庆幸,砚憬琛遇到这样一家好人,也真的好感谢他们将砚憬琛照顾得很好。 而这段意外的经历,或许能填补他曾可望而不可及的亲情…… 陌鸢正陪顾母说话时,一个两三岁,头上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 晶莹似露珠般的眼睛,闪烁着好奇和纯真,胖乎乎的小手试探着碰了碰陌鸢的手指。 陌鸢看着小女孩,握住她软软的小手,蹲下身子。忍不住曲起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小女孩白嫩的脸颊,笑着问:“你叫什么啊?” “棠棠。”小女孩朝陌鸢伸了伸手。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陌鸢心都要融化了,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把棠棠抱了起来。 “棠棠长得好可爱啊。”陌鸢抱着棠棠走到砚憬琛身边。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轻声一笑,缓缓俯下身,贴到陌鸢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郡主,若真这么喜欢孩子,今晚就造一个……” ------------ 第125 章 带小团子(上) 因着砚憬琛的话,陌鸢从脸红到耳根。 低低沉沉的嗓音,蛊惑撩人,烫得人心口怦怦跳。 “同你说正经话呢!”陌鸢转头嗔视砚憬琛,红着脸撇撇嘴。 “我说的亦为正经事!”砚憬琛低笑一声,抬手捻了捻陌鸢红薄的耳尖。 陌鸢“嘁”了声,微嗔的杏目,掬着燥乱的星子,剜了砚憬琛一眼。 转而笑吟吟地看向棠棠,乖巧的小女孩,在陌鸢怀里,不吵不闹,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咕噜噜地看看陌鸢,又看看砚憬琛。 “棠棠下来,别累着小婶婶。”顾五媳妇罗氏从厨房走了出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刚才顾五已经同她说了陌鸢的事,也猜测到砚憬琛应该身份不俗。 但是大家都没有点破,本来当初救他的时候,也是不图回报的。 不论砚憬琛是什么身份,他们也都只把他当顾六,和他们一起相处了三个月的顾六。 是以,罗氏就按平时棠棠称呼砚憬琛“小叔叔”的叫法,称呼陌鸢。 “顾大嫂,没事的,我喜欢棠棠,是我想抱她。”陌鸢笑着向罗氏解释。 罗氏瞧着陌鸢般般入画的脸,同为女子也不由感叹,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啊。 最难得的是,明明织锦华绸,却谦和有礼,一点官家小姐的架子都没有,还那么喜欢她的棠棠。 棠棠撅起小嘴,软软地环着陌鸢的脖子,圆润的小脑门贴在陌鸢颈窝,黏乎乎地蹭了蹭,奶声道:“棠棠喜欢小婶婶抱着,香香。” 陌鸢看着怀里可爱的棠棠,清凌凌的星眸,似艳阳下雪原初融里,最惑人的暖风,漾开醉人心脾的柔和。 砚憬琛瞧着陌鸢温柔的眉眼,眸底划过轻浅的笑意。小人儿好像真的很喜欢小孩子,若是她自己的孩子,又该多么视如珍宝,又该多么喜爱…… 陌鸢把棠棠往上抱了抱,蹭了下她的小鼻子,转头笑着征询罗氏:“顾大嫂,我可以带棠棠出去吗?我想给棠棠买些东西。” “陌姑娘,不必客气,家里什么都有,别买了。”罗氏朴实地摆摆手。 棠棠一听罗氏不让出去,委屈巴巴地望着陌鸢,黑珍珠似的眼睛立刻盈上水雾,湿漉漉地抗议:“棠棠要吃糖!” 陌鸢看着棠棠水汪汪的眼睛,心一下就软了,再次询问:“顾大嫂,我们快去快回,就买一点,可以吗?” 罗氏看着陌鸢恳切的眼神,和女儿期待的眼睛,捏了下棠棠圆嘟嘟的脸蛋,叮嘱:“不许管小婶婶乱要东西。” 棠棠眨着大眼睛,开心地点头。 于是,陌鸢和砚憬琛便带着棠棠出了门。 夏蝉曳着悠鸣,浮云伴着骄阳,倾泻而下的日光,炙烤着大地。 砚憬琛看着黏在陌鸢身上的棠棠,又瞧见陌鸢白皙的脸上,泛起热的红晕。 皱了皱眉,对棠棠伸了伸手:“过来,我抱你。” 棠棠仰着小脑袋看看砚憬琛,又看看陌鸢,瘪扁小嘴,恋恋不舍地离开陌鸢怀里。 虽然,小叔叔也好看,可是小婶婶更香。 砚憬琛单手抱着棠棠,弓起食指,用指背擦了擦陌鸢鬓边渗出的薄汗。 陌鸢弯起唇角,梨涡浅笑,望向抱着棠棠的砚憬琛,那双贯是疏冷的漆眸,好像有了一丝温润的暖色。 反握住他的手,五指一点一点滑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 砚憬琛心下一动,就着两人交握的手,往陌鸢身后一别,抵在她的腰窝,将人往前一推,撞进他的怀里,低头在她翘起的菱唇上,落下一吻。 棠棠抬起小手捂在眼睛上,摇着小脑袋,奶声道:“羞羞……” 小叔叔对小婶婶做的事,爹爹对娘亲也做过。 陌鸢稍稍侧过脸,与砚憬琛的唇分开,面颊微红,指尖敲在他的手背上,小声道:“别闹。” 砚憬琛抵了抵唇角,回味了下唇上残留的软嫩触感,带着笑意的声线,低低开口:“行,等晚上,再闹!” 今晚要做的事挺多啊…… 陌鸢歪头看着砚憬琛,唇瓣溢出无奈的浅笑。 他依旧是他,清风朗月般的谪仙之貌,出口的仍是撩人心弦的邪话。 夏风缱绻,携手而行,皆是蜜意。 *** “棠棠,喜欢哪个?”陌鸢指着手边的糖摊问。 棠棠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嘴边,咽了咽口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犹豫不决。 “每样都要。”陌鸢看着棠棠纠结的眼睛,转头对小贩道。 “好嘞。”小摊老板甚至都没再确认一遍,急急忙忙开始装糖,生怕跑了这单买卖。 陌鸢接过小贩递来的一袋糖,取了一颗喂给棠棠,眉眼弯弯地问:“好吃吗?” 棠棠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含着糖块,小嘴紧着倒腾,嚅声点头:“好吃。” 陌鸢揉了揉棠棠圆嘟的小脸,宠溺地笑着。 而后,自己尝了下糖味,觉得不酸,才又拿出一颗糖递到砚憬琛唇边,轻声道:“尝尝。” 砚憬琛略略低头,就着陌鸢的手,去接她递来的糖。 薄唇微启,凉滑的舌尖若有似无地舔了下陌鸢捏着糖块的指尖,唇角勾笑:“挺甜。” 指尖上浅浅的痒意,却轻而易举地让陌鸢心弦一动。 陌鸢收回手,压在自己心口,蹙了蹙眉,似是感慨,似是肯定: “砚憬琛,你前世该不是个狐狸吧?” 而且还是个道行颇深的狐狸,太会撩人了! 砚憬琛听陌鸢的话,神色滞了滞,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漆眸熠熠,优雅卿狂。 “姑娘,糖装好了。”不同口味的糖果,分成好几个袋子,装在一个大袋里。 “我来抱她吧。”陌鸢见砚憬琛接过了糖袋,便想着帮他抱棠棠。 砚憬琛看了眼,塞了满嘴糖,肉墩墩的棠棠,怕陌鸢抱着热。他又拿着东西,没法牵陌鸢的手。 便对棠棠说:“下来,自己走。” 棠棠小嘴一撇,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 “不准哭,哭就不给糖。”砚憬琛威胁着将棠棠放在地上。 棠棠不情不愿地憋回蓄势待发的眼泪,倒腾着小短腿,软绵绵地往陌鸢腿上倒,委屈地伸手去攥陌鸢的手指。 “你干嘛吓唬小孩子。”陌鸢好笑地看着砚憬琛。 陌鸢实在受不住抱着她腿的小团子,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手撑在棠棠的腋下,用劲儿将她抱起来了。 “小婶婶,好。小叔叔,坏!”棠棠得意地看向砚憬琛,开心地在陌鸢脸上吧唧亲了好几下。 “棠棠,还喜欢什么?小婶婶都给棠棠买!”这么软乎乎的小团子,实在太可爱了。 陌鸢本就绵糯的声音,在和棠棠说话的时候,更柔了。 砚憬琛看着对棠棠百依百顺,比对他还温柔的陌鸢,扯了扯唇角,凉凉开口:“郡主,可真有钱啊!” 还要什么就买什么,怎么没问他想要什么呢? “反正都是你的钱!”陌鸢弯起的眼睛,俏丽动人。 都是他出征前,以她的生辰留在四海钱庄的钱。 砚憬琛挑眉笑笑,若是他的钱更好,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 第126 章 带小团子(下) “棠棠还喜欢吃什么?”陌鸢问砚憬琛。 砚憬琛扫了眼赖在陌鸢身上的棠棠,扯了扯嘴角:“应该问,她不喜欢吃什么。” 反正这三个月,他就没见这胖团子挑过嘴,什么都吃,不停地吃。 陌鸢怀里的棠棠,似乎听出了砚憬琛话里的嫌弃,不满地朝砚憬琛蹬了蹬小短腿,揉着眼睛,委屈地告状:“小婶婶,小叔叔坏。” “嗯,那我们打他。”陌鸢握着棠棠的手腕,朝砚憬琛胳膊上轻轻捶了几下。 砚憬琛扬起一侧唇角,噙着清浅柔和的笑,看着陌鸢陪棠棠闹。 “是我眼花吗?这才三个月,相爷和郡主,孩子都有了?”青云指着街边的三人,怼了怼青霄的胳膊,诧异地问。 青霄和青城顺着青云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郡主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正笑吟吟地握着小女娃的手,拍打相爷胳膊。相爷漆眸含笑,低头看着嬉闹的郡主。 这温馨的一幕,像极了一家三口。 青霄张了张嘴,同样怼了怼青城胳膊,问:“你知道这是谁家孩子吗?” 青城亦是一脸雾水地摇了摇头,“走吧,过去问问。” “郡主,相爷。”青城几人走到陌鸢和砚憬琛身边。 陌鸢惊喜地望着他们,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相遇。 “砚憬琛,这是青云。”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了青云一眼,虽没想起来是谁,但相比青城和青霄,莫名地有一种熟识感。 陌鸢说东州一战,是青云陪他去的,也是青云陪他战到最后一刻,身负重伤,力竭昏迷数天才醒。 也许他对青云的这份熟识,便来自同生共死的患难,来自九死一生的不易。 陌鸢看着砚憬琛略显茫然的眼神,还是替他说了该说的话,当然也是她自己想说的。 “青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陌鸢真诚地对青云道。 “郡主言重了,是属下应该做的。”青云拱手行礼。 这时,棠棠摊着空空的手心,展在陌鸢面前,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糯糯道:“还要糖,小婶婶。” 陌鸢刚要答应,但一想糖吃多也不好,便柔声商量:“棠棠吃了不少糖果了,不能再吃了,咱们去吃别的,好不好?” 棠棠摇着小脑袋,抱紧陌鸢的脖子,小脸贴在陌鸢脸上软软地蹭:“要糖糖。” 陌鸢轻轻拍着棠棠的背,眸光又软了,眼看就要答应了。 砚憬琛揪着棠棠的后衣领,将小娃从陌鸢脸上移开,沉声道:“再要糖,就回家!” 棠棠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砚憬琛,瘪了瘪小嘴,老老实实地缩在陌鸢颈边,哼唧了两声,倒是不要糖了。 小叔叔,吓人,惹不起,不能惹。 “郡主,这小孩是谁啊?”青城被棠棠“欺软怕硬”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青城,这个说来话长,回去同你说。”陌鸢笑着,贴了贴棠棠委屈巴巴的小脸。 砚憬琛把陌鸢买的糖,递给青霄拿着。 砚憬琛居高临下地看着棠棠:“要么我抱着你,要么你自己下地走!” 棠棠转了转大眼睛,看了眼长长的街,耷拉着小脑袋,妥协地把小短胳膊伸向砚憬琛。 青城、青霄、青云非常识趣地与陌鸢和砚憬琛拉开一些距离,远远跟着。 “若是咱们相府也有个小主子,就有意思了。”青城望向前面的三人,清淡的眉眼冉起美好的期许。 青霄摸了摸嘴角,神秘一笑,对青城道:“这倒也不是不能,只要你会来点事儿,助攻相爷一下就行。” 青城顿时来了兴趣,急问:“怎么个助攻法?” “多多给相爷制造单独且私密接触郡主的机会。比如,从今晚开始,你就不要跟着郡主了,尽量让他俩独处。按咱相爷对郡主的宠爱,一旦咱们三个不在,那为郡主烧水、做饭、沐泽之类的事,指定都是相爷做,这机会不就来了。” 青霄自我陶醉地“啧”了一声,他可太智慧了! 青城听完青霄的话,顿时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青城顺便看了青云一眼,依旧淡定得就像没听到青霄的话。只不过见她看过来时,青云那双淡漠的黑眸,悄然攀上一抹笑意。 青城不自然地收回与青云对视的目光,刻意看向别处。 青霄站在青城和青云中间,挑眉一笑,改天他得想想,怎么再助攻一下这两个冷山。 要不指着他俩自己走到一起,不知道得猴年马月。 *** 陌鸢给棠棠买了好些糕点和零嘴,经过一家成衣铺时,见里面有小孩子的衣裳,便领棠棠进去挑了些漂亮的小纱裙和小襦裙。 棠棠低头看着身上淡粉色的纱裙,咧着小嘴,开心地原地转圈圈,裙角飘飘,似盛放的桃花,白净的小脸,便是那最娇嫩的花蕊。 “棠棠是不是很好看?”陌鸢弯起眼睛,笑盈盈地晃着砚憬琛胳膊。 “郡主自己生的更好看!”砚憬琛捏了捏陌鸢的鼻尖,笃定地说。 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陌鸢脸色一红,但没反驳,转而笑着招呼棠棠。 “棠棠,咱们走了。” 可能是穿了新裙子,这回倒也不用抱了。棠棠一手牵着砚憬琛,一手牵着陌鸢,美滋滋地走在他们中间,像是给路人展示自己漂亮的小裙子。 偶尔攥紧他们的手,抬起小腿,笑嘻嘻地被砚憬琛和陌鸢提起来,打着悠悠。 这个午后,就像冬日里的一杯热茶,夏日里的一缕清风,难得亦难忘…… 青霄他们帮陌鸢和砚憬琛把东西提到顾家后,同陌鸢说去找三人晚上的住处,便先行离开了。 顾母、顾五、罗氏看着陌鸢给棠棠买的东西,客气地推拒半天才收下,陌鸢和砚憬琛也在顾家吃了晚饭, 离开的时候,顾母一再叮嘱:“老六,日后就像以前一样,带着你娘子一日三餐还来大娘这吃哈。” 砚憬琛同陌鸢恭敬温声谢过,才手牵着手往回走。 走到一半,陌鸢忽然停下脚步。 砚憬琛侧头看向她,却见陌鸢弯起唇角,凝着清甜的笑,亮着眼睛,朝他伸了伸胳膊。 砚憬琛笑笑,略略欠身,一手搭在她的细腰上,一手跨过她膝窝,轻轻松松地将人抱了起来。 “郡主以前也这么会撒娇?”砚憬琛低头看着怀里的陌鸢,揶揄道。 “认识某人之后才学会的,而且越来越熟练。”陌鸢环着砚憬琛的脖子,微微扬起下颌,意有所指地点了两点。 砚憬琛自是猜到她说的某人便是他,出于对从前好奇,便问:“郡主还学会什么了?” 陌鸢挪了挪身子,离砚憬琛的脸更近了一些,慢慢挑起眼尾,如水清眸染上几分惑人的旖色,笑着反问:“你真想知道?” 砚憬琛挑眉,漆眸渐次晕出几分笑来,这是要撩他? ------------ 第127章 夏夜缠绵 陌鸢望着砚憬琛的眼睛,俏丽的小脸凑过去,清幽的竹叶香气,若即若离地洒在他的唇间,慢慢挑起眼尾,嫣然一笑:“你以前可是教了我很多呢……” 原本娇憨的小脸,只凝着浅浅的娇妩,便已妍丽动人。 砚憬琛眸色一暗,把陌鸢往上抱了抱,低低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陌鸢。 陌鸢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侧头,将柔软的唇贴上他的唇角。贴贴他左边的唇角,再贴贴他右边的唇角。感受到砚憬琛薄唇轻启,才将舌尖探入他唇缝,却在他张嘴要捉住她时,又收了回去。 砚憬琛喉结动了动,深邃如苍穹的漆眸,划过一丝无奈与不满。 陌鸢环着他的脖颈,低头不轻不重地亲了下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而后,笑着与他对视,蜷翘长睫扑簌,宛如钩子般撩人。 砚憬琛睥着得意的小人儿,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抓着陌鸢的手,往他腰腹下探,哑声道:“郡主,知道挑起什么了吗?” 陌鸢腾地红了脸,想要收回手,他却不让。 陌鸢心中暗道一声:“额……完了……” 砚憬琛笑了笑,抱着陌鸢急急回到院子,进屋的瞬间,便将陌鸢压在门板上,强势地吻暴雨一般落在她唇上。 漆眸染着灼人的热意,不容许她有任何躲闪,霸道地长驱直入,在她唇齿间攻城掠地,与她舌尖勾缠,侵占她的甜美。 陌鸢后背抵在门上,身前是他的坚硬,觉得自己好似一朵漂浮的云,只能攀附着他,才不至于坠落。 砚憬琛一手勾起陌鸢的腰,一手将窗户关上。 在疾风骤雨般的深吻中,两人衣衫散落一地,交缠的身影倒在床帐之中。 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的吻,落在莹润白皙的凝脂肌上,化作朵朵引人遐想的红梅。 种在她的颈间,肩头,胸前…… “呜嗯,砚憬琛……”惑人的缱绻,忽急忽缓,带出一声轻软的娇吟。 砚憬琛看着身下小人儿,嫣红的脸颊,水汽氤氲的眸子,凝着娇娇软软的央求,低声哄道:“泱泱,乖。” 抬手抱起娇软的小人儿,将她的双腿掰挪开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更为亲密的接触,激得陌鸢忍不住惊呼,指尖不自觉地在砚憬琛肩膀抓了道道红痕。 砚憬琛抬手,掌心抚在陌鸢滑嫩的脊背,安抚地将小人儿往怀里压,同她的柔软紧密贴合,含了含她的耳尖,低声哄道:“泱泱,乖。” “不要!不要!”陌鸢咬着唇瓣,水光潋滟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抗议着。 本就是夏天,还关着门窗,浓烈的热浪,快要将她熔化了。 热…… 砚憬琛抬手将陌鸢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拨至她耳后,让她同他一起浮浮沉沉。 “砚憬琛,你快点结束,好不好,呜呜。”陌鸢无力地瘫在他怀里,软软倚在他颈窝,瘪着小嘴,低低喘息,抓着他胳膊,晃了晃。 真的很热,陌鸢还是第一次见砚憬琛出这么汗。棱角分明的侧脸,宛如玉雕的喉结,白皙结实的胸膛,线条流畅的腰腹,皆有水珠潺潺动着。 只不过,片刻之后,这水珠便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月光翕动,透过窗桕勾勒出一道纤巧的女子背影,软软绵绵地伏在她对面的男子肩头。 男子脸上凝着餍足的浅笑,怜惜地亲了亲女子红扑扑的脸颊。 “把窗户打开吧,太热了。”尽管砚憬琛身上温度已比常人要低了,但这炎热的夏季做这事,还是很热。 “好。”砚憬琛笑了笑,扶着陌鸢的细腰,把她放在榻上,用薄被遮住不着寸缕的玲珑曲线。 砚憬琛怕中途有人打扰,更怕小东西娇软的模样被人瞧见。所以,关紧了门窗。 砚憬琛随手套上长衫,将窗户打开,拿了把扇子,坐回到陌鸢身边,轻轻扇着。 凉风缓缓而来,解了些许热意。 砚憬琛弓指蹭了蹭陌鸢仍有些烫的脸蛋,笑着问:“这么怕热?” 陌鸢将小脸凑近砚憬琛的扇子,离凉风更近一些,点了点头:“嗯,怕热不怕冷,所以不太喜欢夏天。” 砚憬琛低头亲了下陌鸢红润的唇瓣,低声哄道:“泱泱,自己躺会儿,我去烧水。” 陌鸢乖巧地“嗯”了一声,接过砚憬琛手中的扇子,自己扇了起来。 砚憬琛刚把水全部倒入锅中,点上火,就见陌鸢套了寝衣推开门,朝他走了过来,诧异地问:“怎么出来了?” “想陪你一起等水开。”弯起的杏目,比月光还要亮。 薄唇不自主微扬,勾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走到陌鸢身边,牵着她的手,坐在院中的长凳上。 静谧的夜,晚风徐徐,夏蝉悠鸣。 砚憬琛手搭在陌鸢的细腰上,将她揽在怀。 陌鸢枕在砚憬琛的颈窝,仰头望向夜空,清眸软语:“你看,好多星星!”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去,苍穹如墨,满天星斗,铺满银河。 习以为常的景致,却因为是同小人儿一起看,而变得格外壮美。 陌鸢忽然转头看向砚憬琛,弯起唇角,漾开甜甜的笑:“我听过一句话,说给你听。”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陪你看星河的人,比星空更烂漫。” 砚憬琛还没来得及深思这句话,却见陌鸢说着说着,眼中渐渐蕴上湿意。 皱了皱眉,将软绵绵的小人儿抱进怀里,放在腿上,温声问:“是刚才太激烈,弄疼泱泱了吗?” 陌鸢摇摇头,倏尔紧紧勾住砚憬琛的脖子,主动亲在他的唇上,泪水流到唇边,混着湿意的吻,脆弱又执着。 不是情欲,而是情爱,带眷恋的珍视。 砚憬琛微微一怔,转而宠溺地回吻她,直到感觉她情绪平复了些。 指腹擦拭着柔软雪腮上的泪,温柔地又问遍:“泱泱,为什么哭?” ------------ 第128章 爱平山海 水润的杏目,噙着泪花,深深望着陪她一起看看星空的砚憬琛,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将这三个月来,憋在心里的思念,难以忘怀的苦涩,统统告诉他。 她要告诉他,她曾经想他,想到恨不得随他一起去了。 她要他以后,再也不敢对她说“别等他了”! 陌鸢吸了吸鼻子,看向砚憬琛,慢慢弯起唇角,凝着浅浅的笑,轻软的语气藏着令人心疼的委屈: “砚憬琛,你知道吗?你消失的三个月里,我真的很想你,没日没夜地想。想到夜里,一闭上眼睛,全都是你,耳边是你说过的话,眼前是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想到除了哭,我不知道该如何释怀。想到无法入睡,每夜伴着月亮盼天明。” 陌鸢轻轻缓了口气,压下上涌的凝噎,望进砚憬琛的眼睛,继续道: “可这些都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你当时给我留了八个字,我每日都想照着你的字,临摹一遍,但没有一次成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砚憬琛默默听着陌鸢的话,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这是陌鸢自从见到他后,第一次认真告诉他,这三个月她是怎么过的。 漆眸渐沉渐深,凝着陌鸢挂着泪的长睫,指腹反复磨蹭着陌鸢的脸颊,心中翻涌着滔天的酸涩,轻声问:“是为什么?” “因为,每次没等我写完,眼泪就掉下来了,一点一点洇湿宣纸,写好的字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不清。看着你留给我的那八个字,心就会很痛。砚憬琛,我怕我不能陪着你,我怕你一个人孤单……”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很多人陪伴,唯独他,只有她…… 天地阴阳,她皆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 听到这儿,砚憬琛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出来烧水,小人儿会跟着过来,她想陪着他,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砚憬琛深深望着陌鸢,小人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拳,砸得他心口闷痛,他怎么舍得她这么难过。 视线落在陌鸢微红的眼尾,小人儿总是这样,哭的时候,眼睛周围都会红,而眼尾那抹红痕格外惹人怜爱。 砚憬琛抬起手指,轻轻擦着陌鸢眼角洇出的泪,带着明显哑意的嗓音,低缱地唤了声:“泱泱……” 陌鸢握住他冷玉般修长的手指,脸颊枕在他的掌心,慢慢弯起眼睛,脸上扬着清甜又知足的笑: “所以,砚憬琛,我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只要你活着,哪怕你不记得过去,哪怕曾经的回忆现在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要你活着便好……” “所以,砚憬琛,我很庆幸,隔着山海,我找到了你。” “所以,砚憬琛,我很庆幸,念及星河,能与你共赏。” 砚憬琛听着陌鸢的话,那软软糯糯的语调,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涌进难以名状的心疼。 砚憬琛手指从陌鸢的长发中穿过,拢着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肩膀,收拢的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漆眸墨色深沉,抱着软软颤颤的小人儿,在她耳边承诺: “不会只是泱泱一个人的回忆。” ------------ 第129章 终有一别 “我相信你一定能记起来的。”陌鸢抵在砚憬琛的颈窝,柔软的脸蹭着他的颈侧。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呢,他一直都是她的光啊。 寂静长夜里,为她持灯照路的光;漫天风雪中,为她持伞融雪的光;艰难困境中,为她打马而来的光。 砚憬琛抱着陌鸢,亲下她额角,带着哄人的温柔,低声道:“不哭了,可好?” 陌鸢从他怀里抬起头,揉揉眼睛,乖软地应了声“好”。 “水烧好了,我去备水,自己坐会儿。”砚憬琛伸手捏了捏陌鸢的脸。 陌鸢点点头,看着砚憬琛进进出出地抬水、灌水。 “过来。”砚憬琛兑好水,对陌鸢招了招手。 陌鸢坐在长凳上,摇了摇头,软声细语:“走不动。” 砚憬琛倚在门边,轻声笑了,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带进盥室。 砚憬琛将陌鸢放下,漆色的眸子噙着戏谑的笑意,诱哄地问:“自己有力气洗,不用我帮郡主洗?” “自己洗,自己洗。”陌鸢垂下眼睛,红着脸,特意强调了两遍。 依照她的经验,但凡是和他一起洗,一定会再被折腾一次,而且更激烈…… “洗完叫我。”砚憬琛笑了笑,弓起手指,刮了下陌鸢的鼻子。 陌鸢弯起眼睛,笑着看向砚憬琛,乖乖地点头。 陌鸢踩着脚蹬,小心翼翼地迈进浴桶,水温适宜,泡起来很是舒服。尤其抹上竹叶皂角后,浑身清爽。 今天走了很多路,刚才又出很多汗,眼皮越来越沉,陌鸢急急洗完,穿好寝衣,快步走了出去。 太累了,以至于砚憬琛来抱她时,她软软倚在他胸口,没等回到榻上,眼睛便合上了。 砚憬琛把陌鸢轻轻放在榻上,为她掖好薄被。 侧身坐在榻边,深深凝望酣眠的陌鸢许久。 小人儿刚才同他说的话,似一颗巨石,在他心底激出千层浪。而埋在深处的记忆,像是破茧重生的蝶,碎片一般不断闪现。 砚憬琛看着陌鸢,回想她见到他开始,说的每一句话。 努力回忆着他脑中零星的记忆,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走进盥室,用陌鸢昨天的洗澡水,冲了凉。 清晨的阳光,溶溶温温地落在榻上。 陌鸢半阖着眼睛,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小臂,隐约看到砚憬琛负手从外面走进来。 “什么时辰了?”低软的声音,还有着半梦半醒的迷糊。 “卯时。”砚憬琛坐在榻边,将陌鸢垂在脸上的一缕发,轻轻掖至她的耳后。 陌鸢闭着眼睛去抓他的手,拍了拍枕边的地方,糯声细语:“陪我再躺会儿。” 砚憬琛在她身边躺下,软乎乎的小人儿便钻了过来。 将陌鸢轻轻拥在怀里,下颌蹭着她细软的发顶,沉声道:“咱们今日便回上京吧。” 陌鸢眼睛都没睁开,便点头答应,只要同他在一起,去哪都是一样的。 *** 陌鸢窝在砚憬琛怀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青城他们也都回来了。 陌鸢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刚要起身,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都怪你!”陌鸢对正在穿衣的砚憬琛,嘟囔了句。 “郡主,自己娇,还怪我?”砚憬琛转身好笑地走到陌鸢旁边,摸摸她的头,掌心下移,长指夹了夹她的耳朵。 “是你昨晚总掰我的腿!”陌鸢呜哼着拍开他的手。 而且,她都说让他停了,他也不停,翻来覆去地折弄…… 砚憬琛眉梢微动,扯起一侧唇角,将小人儿抱了起来,将低低沉沉的声音递进她耳朵:“下次,郡主自己多动动,就能少被掰点!” “你别说话。”陌鸢用手心捂住砚憬琛说着浑话的嘴,将微微发烫的脸埋在他颈侧。 砚憬琛侧头瞥着陌鸢娇艳的小脸,亲了下她的手心。 陌鸢被砚憬琛抱出来的时候,发现青霄和青云已备好了马车,青城也在盥室门口,笑着等她。 陌鸢梳洗完毕,换好衣服,便和砚憬琛前往顾家辞行。 “对了,他们既然管你叫顾六,那顾大娘应该有五个孩子吧?”陌鸢歪头看向砚憬琛,好奇地问。 “嗯,顾五还有四个哥哥,前些年发生瘟疫都死了。”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沉声道。 陌鸢讶然地眨了眨眼睛,一下失去四个孩子,顾大娘该是多伤心啊! 所以,顾家对砚憬琛好,除了他们本身善良朴实以外,许是顾大娘也想把砚憬琛当成自己孩子吧。 说话间,正在院门口蹲着玩的棠棠,远远瞧见陌鸢,伸着小短胳膊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 陌鸢弯下腰,张开双臂,接住可爱的小团子,撑在棠棠腋下,将小团子抱了起来。 “小婶婶。”棠棠挥舞着小胖手,捧住陌鸢的脸,开心地吧唧亲了两口。 “棠棠。”陌鸢鼻尖贴在棠棠小脖子上蹭了蹭,痒得奶味小团子,咯咯直笑。 棠棠小胖手探入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果糖,偷偷瞄了砚憬琛一眼,转了转大眼睛,到底没舍得给他。 反而,痛快地喂到陌鸢唇边,咧开小嘴甜甜笑:“小婶婶吃糖。” 砚憬琛站在旁边,睥着“区别对待”的棠棠,啧了一声。 陌鸢含着糖,看向棠棠的杏目,温柔得像是要溢出水。 砚憬琛瞧着陌鸢琉璃般璀璨的星眸,挑了挑眉。啧,小人儿还真是喜欢孩子啊! 其实,他对小孩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亦是可有可无。但若是陌鸢喜欢,他可以尝试着去喜欢。 “行了,下来。”砚憬琛怕陌鸢抱着胖团子热,便揪着棠棠的后衣领,把胖团子从陌鸢身上薅了下来。 棠棠不情不愿地下来,扁着小嘴,可怜巴巴地抱着陌鸢的腿,她喜欢小婶婶抱,小婶婶香香软软的。 陌鸢笑着摸摸棠棠的小脑袋,拉着她的小手往院里走。 顾母、顾五和罗氏迎了出来,陌鸢和砚憬琛真诚地感谢了这段时日他们的照料。 陌鸢上前一步握住顾母的手,真挚道:“大娘,他叫砚憬琛,我们住在上京青云巷。大娘若是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我们派人来接您一家到上京同住。” 顾母擦了擦眼泪,回握住陌鸢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哽咽着点头道:“好孩子,只要你们好好的就好,别惦记我一个老婆子。” 棠棠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地听着,她只知道小婶婶和小叔叔要离开了,她要看不到小婶婶了。这样想着,小嘴一瘪,悄悄地哭了。 纵使万般不舍,终有一别。 转身离开之际,砚憬琛对着顾母,躬身长揖一礼。 这一刻,他不是砚憬琛,只是承了顾家亲情与恩情的“顾六”。 而当陌鸢和砚憬琛离开后,顾家人才发现主屋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一箱银票。 “银钱万两,难谢恩德。上京相府,盼再聚首。” 顾五颤抖地攥着手里的信,失神地望着远去的车马,他们竟然救了大邺丞相…… ------------ 第130章 愿你念起曾经 回上京的路上,青城知道陌鸢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是以,经过豫曲时,特意给陌鸢买了几罐当地有名的山楂酱路上吃。 陌鸢用小勺挖了一点尝了下,瞬间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多吃几口。 “好吃吗?”砚憬琛放下手中的书卷,单手撑着额角,乜向陌鸢。 “嗯,你尝尝,不太酸。”陌鸢舀了一小勺递到砚憬琛嘴边。 砚憬琛并未张嘴,而是看了眼陌鸢唇上蘸着的茶色果酱,忽然笑了。 修长的手指挑起一指节的果酱,慢悠悠地涂满陌鸢柔软的唇瓣。 本就娇艳饱满的唇瓣,因着果酱,宛若涂色莹润的茶色口脂,衬得冰肌雪肤愈发娇妩动人。 砚憬琛勾住陌鸢的细腰,将人抱进怀里。 陌鸢眼睫颤了颤,望着逐渐凑近的邪气俊庞,悄悄红了脸。 砚憬琛挑起陌鸢的下巴,在小人儿羞赧的眼神中,勾了勾唇角,漆色的眸子凝着妖冶惑人的笑,低声道:“要这样尝……” 薄唇碰了碰香甜诱人的软唇,又不急不缓地舌尖轻描,将软唇上蘸着的山楂酱一点一点地舐入口中,刻意放缓的动作,轻痒撩人。 “乖,张嘴。”砚憬琛咬了下水润的唇瓣,诱哄着。 温热的舌尖趁机探入,似是撩拨,似是品鉴。直到他与她的口中皆无半点山楂酱的酸,只剩醉人的甜和小猫一般的轻声呜咽,砚憬琛才缓缓放开陌鸢。 砚憬琛抵了抵唇角,碾着小人儿微微细喘的唇,喉间闷着轻笑,低声道:“是挺好吃……” 陌鸢哼唧一声,伏在他颈侧,对着他玉白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微弱地抗议着。 *** 五日后,陌鸢和砚憬琛终于回到上京。 当车马经过南朱雀门时,正值华灯初升,喧嚣的市集,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碧波荡漾的湖面,倒映着对岸斑斓的影灯和天上飘然的祈愿灯。 原来不知不觉已临近中秋,河畔围了很多人,一盏一盏祈愿灯徐徐升空,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期许。 “咱们也去放祈愿灯啊?”陌鸢望着车窗外随风飘荡的祈愿灯,笑着问砚憬琛。 “好。”砚憬琛抱起陌鸢下了马车,陪她买了两盏祈愿灯。 砚憬琛将祈愿灯交给青霄拿着,他则紧挨着陌鸢,手搭在陌鸢后腰上,免她被接踵的人潮挤到。 “你说咱们去哪儿放好呢?”陌鸢倚在砚憬琛臂弯,缓缓转过身,樱唇凝着浅笑。 她当然想去他们上次一起放灯的地方——九重阁,只不过她更期待他的回答。 砚憬琛指了指前面高耸入云的楼宇,似笑非笑地道:“去那!” 陌鸢顺着砚憬琛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些惊讶,他竟然和上次的答案一样。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可又怕听到失望的答案,强行压下心中的探知,弯唇浅笑,握着他的手一起走向九重阁。 看着九重阁长长的阶梯,陌鸢想起上次,她让他抱着自己,拾级而上的画面。 陌鸢不由看向砚憬琛,正好撞上一双好整以暇的漆眸,就像在等她开口。 陌鸢抿抿唇,仰头朝砚憬琛伸了伸胳膊,软声低语:“抱抱。” 砚憬琛听着小人儿软软的糯音,脊背传来酥酥麻麻的快意。啧,还真是好听,但带点哭腔的央求,更好听…… 砚憬琛俯身在陌鸢仰起的小脸上,啄吮了一下,才弯腰将小人儿打横抱起来。 陌鸢环住砚憬琛的脖颈,笑盈盈地枕在他的肩窝,望着他眼中小小的自己和浩若星河的灯火。 陌鸢被砚憬琛稳稳放下后,拉着他的手走到窗边,指着窗外的街景问:“砚憬琛,你记不记得新年的时候,咱们曾经来过这儿?” 砚憬琛站在陌鸢身后,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 “不记得也没事的,慢慢会想起来的。”陌鸢弯起眼睛,像是安慰他,更像安慰自己,柔声说着。 陌鸢弯腰拾起青霄放在门边的祈愿灯和笔,拿到砚憬琛面前:“咱们一起写。” 砚憬琛点点头,接过笔和灯。 上一次陌鸢写了很久,而这一次他们是一起写完的。 笔落。 陌鸢将祈愿灯捧在怀里,弯起的眼睛,掬着最灿烂,最虔诚的笑,对砚憬琛轻声道:“上一次我写了很多愿望,今日我只写了一个愿望。” 陌鸢将手中的祈愿灯转给砚憬琛看,薄纸灯身只有六字——愿你念起曾经! 砚憬琛眸光一滞,扯起一侧唇角,噙着耐人寻味的笑。 “你写什么了?”陌鸢好奇地看向砚憬琛手里的灯。 苍劲有力的笔体,依然是那六个字——泱泱所愿皆得! 陌鸢怔怔地看着砚憬琛手里的灯,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砚憬琛,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她鼻尖发酸,可又不敢问他。 “又发呆!”砚憬琛曲指敲在陌鸢眉心,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将她禁锢在身前。 “放灯。”砚憬琛握着陌鸢的手,将祈愿灯逐一递出窗外。 陌鸢手扶在窗沿,望着祈愿灯飘过九天阊阖,越过山顶千门,融入火树银花。 终是,忍不住转身,看向砚憬琛,清凌凌的眸子,盛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轻声问:“砚憬琛,我的愿望都会实现吗?” 砚憬琛低头乜视眉尖微蹙的陌鸢,食指和拇指轻轻掐着小人儿柔嫩的雪腮,在她嘟起的唇上亲了下,呵笑道: “郡主,这是把本相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 ------------ 第 131 章 好事成双 陌鸢皱眉嗔着砚憬琛,什么许愿池里的王八?果然是疯子,怎么还自己骂自己呢? 陌鸢呜哼着让砚憬琛把手松开,好不容易拍掉他的手。 垂首揉了揉被他掐疼的脸,猛然抬头,抓着砚憬琛的衣襟,轻软的声音凝着颤,问他:“你刚才管自己叫什么?” 砚憬琛略略俯身,双手撑在窗沿上,以禁锢的姿势将陌鸢困在他和窗桕之间。 缓缓勾起唇角,漆色的眸子噙着野致的笑,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本相。” 陌鸢激动地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眉心,澄澈的眸子盈满期待:“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砚憬琛没说话,只是抿唇一笑,漫不经心的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陌鸢心里都要急死了,偏偏他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地要挟她。 陌鸢好气又好笑地在他唇角敷衍地亲了一下,却撞上他显然不满意的漆眸。 陌鸢无奈地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辗转,在他启齿之际,舌尖探入他的齿缝,如他所愿地缠绕,直到漆色的眸子渐次晕上几分笑意。 “这回能说了吗?”陌鸢咬了下砚憬琛的薄唇,止住了旖旎的吻,气息不稳地问。 砚憬琛笑了笑,指腹摩挲着陌鸢嫣红水润的唇,轻轻往上一抬,再次亲了上去:“如泱泱所愿。” 陌鸢开心地扑进砚憬琛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悬挂在他身上,望着他的眼睛,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砚憬琛,砚憬琛……” 从未像今日这般雀跃和激动,一时间除了叫他的名字,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砚憬琛瞧着陌鸢,映着流光,溢着华彩的眉眼,也跟着笑了。 陌鸢弯起眼睛,笑盈盈地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那日和郡主亲近完,便想起了些。”砚憬琛扯起一侧唇角,避重就轻地说着。 陌鸢蹙了蹙眉,这话听着这么奇怪呢?说得好像是做了那事,他就想起来了? 陌鸢审视地看向砚憬琛:“你又在骗人!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砚憬琛笑了笑,不再逗她,沉声道:“泱泱说完那三个月是如何度过的后,便想起了一些。” 那些话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怎舍得她那般难过。 这听着才像正经话嘛。 陌鸢抱住砚憬琛劲瘦的腰,倚在他颈窝,小猫似的蹭了蹭,甜甜地笑着:“砚憬琛,谢谢你活着,谢谢你想起来了。” 砚憬琛低头,睥着笑得甜软的陌鸢,心下一动,捏了捏她鼻子,薄唇轻据:“走,回家,做点事,早点弄出个孩子陪郡主玩。” 陌鸢神色一滞,茫然地眨了眨眼,她还沉浸在与他重逢,欣喜于他想起曾经的事,他怎么就突然拐到这儿了? *** 无巧不成书,恰在此时,远在洛川的陌漓却先砚憬琛一步,完成了他想做的事。 陌漓止住正要出声的冉伊,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灯下美人。 长发如瀑,轻轻披在肩上,唇角凝着浅笑,认真地绣着织锦,灯火流光,淡雅清妩。 “汐儿。”陌漓怕吓到连汐,极轻地唤了一声。 连汐闻声望来,见是陌漓,温婉的眉眼霎时漾开清浅的笑,手放在肚子上,小心地起身,欣喜地迎上去:“你回来了!” 羌芜滋扰边境已月余,陌漓一直在前线带兵,今日终于回来了。 “汐儿,在府里还好吗?”陌漓牵着连汐的手走到榻边,轻轻一带,把人抱在怀里。 “府里的人对我都很好,你不要担心。”连汐笑着点头,让他安心。 陌漓望着连汐莹白的小脸,没忍住亲了上去,急切的吻蕴着阔别已久的温存。 正当陌漓要有进一步动作时,连汐红着脸,急急按住他的手,柔柔地摇了摇头:“陌漓,现在不能做这些事。” 陌漓皱眉看向连汐,这还是汐儿第一次拒绝他。 连汐抿唇一笑,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清眸如水溢满幸福:“我们有孩子了,陌漓。” 陌漓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摸着连汐的肚子,冷峻的唇角泛起柔光:“什么时候的事?” “大夫说三个月了,但你一直带兵打仗,就没告诉你。”连汐将小手叠放在陌漓手背上,温声道。 “咱们给泱泱写信,告诉她要做小姑姑了,好吗?”连汐笑着征询陌漓的意见。 “好,当然好。”陌漓连声应下。 听说泱泱已经找到砚憬琛了,他不仅得告诉泱泱要当小姑姑了。 呵,还得给砚憬琛带句话:“砚憬琛,你不行,太次!” ------------ 第 132 章 明晚三次 砚憬琛和陌鸢从九重阁上下来时,青城和青霄早已等在原地。 “青城,他想起来了。”陌鸢跑到青城面前,开心地拉着她的手。 青城微微一怔,犹疑地看向砚憬琛。 灯火葳蕤中,砚憬琛扯起一侧唇角,慢悠悠地捻着手上黑玉扳指,漆黑如墨的眸子,自带高不可攀的矜贵和睥睨天下的卿狂。 是相爷,相爷真的想起来了! 青城回握住陌鸢的手,弯唇浅笑,心疼地抱了抱软乎乎的陌鸢,只有她最知道陌鸢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当初陌鸢那一句“是不是我嫁衣做好了,他就回来了”,问得她心都要碎了。那时的陌鸢,好似琉璃所塑的小人儿,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如今相爷回来了,还想起了一切,她的小郡主终于不会再哭了。 青霄站在砚憬琛身后,亦是咧嘴笑个不停。 “走吧。”砚憬琛走到陌鸢身边,把她从青城怀里抢回来。 “饿了,咱们去吃云吞?”陌鸢弯起唇角,星眸倒映着月色,熠熠生辉。 砚憬琛“嗯”了一声,牵着陌鸢的手走到云吞摊前。 云吞摊后站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黑亮的眼睛疑惑地盯在砚憬琛身上,挠了挠头,道:“咦,上次这位姐姐不是同这个哥哥一起来的。” 陌鸢和砚憬琛皆是一愣。 “别乱说话。”老妇人拍了下小男孩的后脑勺,把他往回拉。 “奶奶,我说的没错啊!上次和这个姐姐一起吃云吞的,是另一个哥哥,那个哥哥长得可好看呢,青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亮!”小男孩指着砚憬琛,据理力争地说着。 砚憬琛侧首看向陌鸢,漆眸盛着山雨欲来的冷冽,偏偏勾起的唇角,极温柔地问着:“郡主同辗迟睿一起吃云吞了,嗯?” 周遭温度瞬间低了不少了,陌鸢怔了怔,如实说:“我没同他一起吃,是我吃,他看着。” 砚憬琛将陌鸢被风吹落的一缕发,慢悠悠地掖至她耳后,轻柔地捻了捻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却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阴恻:“是吗?看着也不行啊……” 陌鸢歪头观察着砚憬琛的表情,眼尾倏尔挑起一抹俏皮,笑吟吟地问:“吃醋了?” 砚憬琛目光凉凉地凝着陌鸢,啧笑一声:“本相怎么觉得,郡主现在有种’不知死活‘的大胆?” 陌鸢扬了扬秀气的眉尖,嫣然一笑,却不回答他。 转而望向云吞摊主,柔声道:“大娘,两碗云吞,不放香菜。” “哦,对了,大娘,他的那碗,多放醋,放得多多的,他愿意吃!”陌鸢对老妇人,指了指砚憬琛,笑着补充。 砚憬琛睥着陌鸢一点都不自觉的小脸,抬手勾住陌鸢的腰,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腰侧的软肉。 “疼!”陌鸢蹙眉望向砚憬琛,轻声嗔道。 “疼,才能长记性。”砚憬琛瞥着陌鸢委屈巴巴的小脸,又揉了揉掐她的地方。 老妇人捂住小孙子的嘴,望着打闹的陌鸢和砚憬琛,眼含慈爱地抿唇笑了。 这个姑娘上次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是那么勉强。而今,终于眉欢眼笑,神采奕奕了。 陌鸢坐在砚憬琛身边,右手撑在脸侧,支在桌子上。歪头怡然自得地看着面色阴沉的砚憬琛,慢慢弯起唇角,笑的得意又明媚。 砚憬琛默不作声地任由陌鸢打量,长指悠然地转了会儿手中的瓷杯,忽然对陌鸢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见陌鸢不疑有他地靠近,薄唇倏尔勾起,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耳尖,将低沉磁缓的声音递入她耳中:“今晚不能少于四次……” 陌鸢侧目看向砚憬琛的冷颜,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本得意的笑靥僵在脸上,澄澈的星眸,渐渐晕上几分旖色,错愕地盯着那张谪仙玉貌的脸。 这张嘴啊,总能用最淡漠的语气,说出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陌鸢薄嗔浅怒地瞪着砚憬琛,眸光流转间,自有一种娇妩。 见陌鸢红了脸,砚憬琛满意地笑笑:“郡主说说吧,怎么在这遇到辗迟睿的?” “说了的话,能减少次数吗?”陌鸢有些泄气地眨眨眼,声音极小地商量着。 砚憬琛掀了掀眼皮,斜乜向陌鸢,扯起一侧唇角,轻飘飘开口:“看郡主说的如何吧。” 陌鸢详细说了那日遇到辗迟睿的经过,以及是因为辗迟睿说知道砚憬琛在哪儿,才同他一起坐在云吞摊的。 “这样说,可以吗?”陌鸢拽了拽砚憬琛的衣袖,清凌凌的星眸,乖软地望着他。 “三次。”砚憬琛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唇角,抬起冷玉般修长的三根手指,在陌鸢眼前晃晃。 “会热。”陌鸢咬着唇瓣,楚楚望着砚憬琛,试图找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府里有藏冰。”砚憬琛不为所动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 然而,当陌鸢和砚憬琛吃完云吞,刚一回到相府,叶锦就派人来请砚憬琛入宫。 陌鸢为砚憬琛系正腰封,时隔数月,再见砚憬琛穿上朝服,竟有些怔然。 绯袍玉带,仙鹤织锦,若高山之雪,灼然清举;似夏之碧竹,清冽俊逸。 不得不承认,砚憬琛真是有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好相貌。 “自己先睡,别等我。”砚憬琛用手背揉了揉陌鸢柔嫩的雪腮。 陌鸢乖巧地点点头,她猜砚憬琛今晚应该是很晚才能回来。 一来,叶锦知道他平安归来了,关心自不必说,也一定有很多事需要同他商量。二来,砚憬琛明天上朝的话,也需要先梳理下朝中的局势。 临出门前,砚憬琛忽然略略欠身,凑近陌鸢耳畔,轻轻含含她的耳尖,噙着笑意的嗓音,刻意压低几分:“明晚,三次!” ------------ 第 133 章 还没到明晚 砚憬琛入宫后,李公公带他去了乾清殿。 叶锦早早等在殿内,见砚憬琛进来,并未像往常一样规矩地由内侍扶下龙椅。而是自己往下一蹦,快步走向砚憬琛。 “臣见过圣上。”砚憬琛站在殿前,对叶锦恭敬行礼。 “憬琛哥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叶锦小手放在砚憬琛胳膊上,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君臣之礼,不可废。”砚憬琛温声对叶锦道,虽说他已多年未行过如此大礼了。 但叶锦不是别人,那是他接受太子嘱托教养出来的孩子,更是大邺的希望。 “若憬琛哥哥都同我如此生分,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我还真是孤家寡人了。”叶锦唇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黑亮亮的眼睛擎着最真挚的眸光。 见叶锦如此说,砚憬琛心中亦是有些动容,缓缓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摸摸叶锦的头,抬至半路终是顿下。 叶锦眼眸一弯,握着砚憬琛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放在自己头上。 当年,若不是憬琛哥哥带着年仅一岁的他,逃出太子府,他便不过是众多尸体中的一具。这次,若是没有憬琛哥哥的谋划和亲自出征,他也没机会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人前君臣,人后兄弟,一如从前,便好。 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未在憬琛哥哥面前,自称为“朕”。 砚憬琛眸色温润地笑着问:“锦儿,这段日子,累不累?” 叶锦指了指头上的王冠,释然开口:“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砚憬琛欣慰地点点头,他确实希望叶锦这样想。也只有这样想,他才能成为令人景仰的一代明君。 “憬琛哥哥,改日带鸢姐姐一起进宫吧,我也好久没看到鸢姐姐了。”叶锦拉着砚憬琛的手坐下。 “我之前回相府看过鸢姐姐一次,那时因为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不论我们同鸢姐姐说什么,她都提不起半点兴趣,即使那双眼睛仍蕴着笑,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现在你回来,鸢姐姐终于能舒眉展笑了。” 听着叶锦的话,砚憬琛默了默,漆眸一滞,想起相府中的陌鸢,愈发心疼。 “对了,憬琛哥哥。如今,张庚和连敬荛伏诛,尚书令和侍中令两职空缺已久。季大人举荐了尚书令和侍中令的人选,但我还没定夺。”叶锦想到近日最棘手的问题,忙和砚憬琛商量。 “把他举荐的名单给我,我来查。”砚憬琛和叶锦对季羡还是信任的,但毕竟是三省六部要职的任命,还需慎重。 叶锦又同砚憬琛仔细讲了自他登基后,所做的一些重要决定和他认为的朝中形势,砚憬琛一一听着。 “锦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就寝,剩下的交给我。”砚憬琛看了眼更漏,瞧着叶锦略显苍白的小脸,宽慰道。 叶锦笑着应了声“好”,脚步轻快地由李公公陪着回了寝宫。 憬琛哥哥回来了,他终于能缓口气了,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或许过几日他还能出宫转转。 去看看那个总是被人欺负的小笨蛋…… *** 砚憬琛一直在崇明阁待到丑时过半,才将眼前收集到的消息全部捋顺清楚。 “备车,回府。”砚憬琛放下信笺,对青云道。 若是以前青云一定会劝相爷,不如留在崇明阁过夜,毕竟再有两个时辰便早朝了。而今,他知道相爷不惜来回折腾,只是因为郡主在府里。 砚憬琛动作极轻地进了屋,坐在榻边,借着月色凝望酣睡的小人儿。 娇软的眉眼,柔润的樱唇,就连睡时,都是弯弯的,乖乖的,甜甜的。 砚憬琛褪去外衫,轻轻躺在陌鸢身边,缓缓抬起她的头,将手臂垫在她颈下,将她拥在怀里。 陌鸢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瞧见砚憬琛,唇边漾着浅笑,带着点鼻音的糯嗓:“你回来了。” “吵醒了?”砚憬琛眉峰微皱,有点后悔不该打扰她。 陌鸢挪了挪身子,窝进砚憬琛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软软伏在他的颈侧,弯起的唇角,带出清甜的梨涡。 “没吵到我,你快睡觉,一会儿天亮了。” 砚憬琛低头亲了下陌鸢的眉心,抱着她浅眠了一个时辰。 翌日,陌鸢醒来,身边的床褥空空如也,早已凉透。 晌午过后,林千歌和凤梧来了。 “陌鸢。”林千歌人还未进屋,声音已经先到了。 “千歌,凤梧。”陌鸢高兴地将二人迎了进来。 林千歌瞧着陌鸢脸上的笑容,“啧”了两声,揶揄道:“砚憬琛回来了,你这脸上也有笑模样了,终于不折磨自己了?” 凤梧也打趣道:“郡主,这还真是重色轻友啊。想当初我们那么劝都不管用,砚相一回来,你就好了?” 陌鸢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睫,挽着她俩的胳膊,柔声求饶:“哎呀,你俩是不是朋友啊,是朋友就不许再说了。” 林千歌和凤梧对视一眼,抿唇笑了。 “郡主,给我们讲讲吧,怎么找到相爷的啊?”凤梧摇着竹扇,眼尾勾着昳丽的笑。 陌鸢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绘声绘色地给林千歌和凤梧讲了找到砚憬琛的经过和后面发生的事。 “得亏砚憬琛想起来你们曾经的事了,这要是没想起来,多可惜啊。”林千歌感叹着。 “所以,砚憬琛是不是很厉害?说能记起来,就能记起来。”陌鸢翘起唇角,亮着眼睛,颇有几分骄傲自豪地看向林千歌和凤梧。 凤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郡主,现在都这么不避讳地同我俩炫耀了吗?” “就是啊,陌鸢,你现在学坏了。之前砚憬琛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点也不避讳我,完全是把我当瞎子,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这现在又开始炫夫了?”林千歌抱着肩膀,咂了咂舌。 “倒也不是炫耀,是事实嘛……”陌鸢红着脸,小声喃喃,想强行压住欲翘起的唇角,但还是没压住。 “呦,呦,这是咋的了?被人灌迷魂汤了?”林千歌好笑地捏了捏陌鸢的脸。 陌鸢笑嘻嘻地抓住林千歌的手,转移话题道:“好了,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和陆大哥,怎么样了吧?” “上次宫变,镇远军折损不少。所以,这几个月,我基本都在军营招募、训练新兵,和陆淮之也没什么进展。不过,我爹倒是和陆淮之进展得挺快。”林千歌说着,忽然顿了顿。 那日她回家,竟然看见他爹把陆淮之灌醉了,还一个劲儿地对她使眼色,让她把陆淮之带到她房里,颇有让她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的意思…… ------------ 第 134 章 到明晚了 陌鸢听着林千歌的话,柔声安慰道:“没事,千歌,反正现在陆大哥也留在上京了,你们以后接触的机会还是多的。” 林千歌笑着点点头,一说到陆淮之留在上京的这事,倒是砚憬琛的手笔。 砚憬琛出征东州前,为了多个陌鸢熟悉的人留在上京照拂她,特意安排陆淮之补了大理寺少卿的空缺。 几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下午,暮色时分,林千歌和凤梧才告辞离开。 夜色渐浓,月上柳梢。 陌鸢像往常一样,泡在盥室的温泉池中,温温的泉水,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待她再睁眼时,却发现砚憬琛坐在她旁边,支在池沿,单手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陌鸢吓了一跳,瞬间瞌睡全无。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陌鸢一想到自己现在什么也没穿,羞赧地垂下眼睛,结结巴巴地问。 砚憬琛睥着慢慢蜷起白腿,一双手不知道遮哪好的陌鸢,勾唇笑了:“总归是要脱的,有什么好遮的?” “过来。”砚憬琛朝陌鸢伸了伸手,视线落在她手臂遮挡的莹白起伏轮廓之中。 陌鸢红着脸,摇摇头,小声道:“你过来。” 砚憬琛挑眉一笑,行,小东西还是怕羞啊,那就他过去吧。 陌鸢透过氤氲的雾气,听着窸窸的水声,悄悄抬眼去看。 冷白的上身袒露着,缓缓开口时,喉结轻动,颈上的水珠顺势滑落,沿着精壮的胸膛蜿蜒,顺着紧实的腰腹下滑…… 如同禁欲又蛊惑的水妖,一步一步靠近她。 “郡主要是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还用得着偷瞄,嗯?”砚憬琛捏着陌鸢的下巴,轻轻抬起,漆色的眸子噙着妖冶的笑意。 他俯下身,攥着陌鸢的手腕,分开她交叠于胸前的手臂,环在自己脖颈上,倾身上前,与她身前的莹白酥软紧紧相贴。 “乖,闭眼。”砚憬琛好笑地吻上陌鸢的眼睛。 水汪汪的星眸,怯生生地看着他,活像是被他强了一样。 陌鸢后背抵在池壁,羞怯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缓缓阖上眼睛。 略带湿意的吻,从她的眼睫到脸颊,再辗转于唇上,啄吮轻含软嫩的唇瓣,檀口微张间,勾勾缠缠,反反复复。 长指在雪白的娇躯上蛇信游走,轻而易举地挑起她脆弱的敏感。细密灼人的吻,随着指尖移动,烙在颈侧,锁骨,胸前…… 陌鸢攀着砚憬琛的肩膀,缱绻惑人的快意,诱出一声媚人的轻吟:“嗯,砚憬琛……” “泱泱,不是答应三次吗?这才刚开始。”薄唇勾笑,含着红润的唇瓣。 温温的池水,潺潺的水声,靡靡诱人。 “别……”陌鸢摇着头,潋滟星眸凝满央求,搭在砚憬琛肩上的手指,不自主地滑下几道红痕。 “泱泱,听话。”似是安抚地亲了亲小人儿的唇瓣,诱哄着将她转个了身。 陌鸢无助地扶着池沿,长发散落在身前,发梢没入水中,侧过脸,咬着唇瓣,楚楚望向身后作乱的人,不住地摇头,软声央着:“砚憬琛……” 低低软软的轻吟,交织着潺潺水声,撩人心扉。 就在陌鸢再也站不住的时候,终于被人从后面勾住软弱无力的腰肢,抱了起来,池中水面也跟着恢复了平静。 砚憬琛低头睥着倚在他怀里,平复余韵的陌鸢。白嫩的脸颊蕴着缠绵过后的绯色,低低糯糯的细喘,听得人心生怜惜,却更想再狠狠宠爱一番。 心下一动,砚憬琛挑起陌鸢的下颌,侧头吻在她的唇上。 陌鸢吓了一跳,这才刚结束啊,又开始了吗? 泠泠清眸萦着雾气,抬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摇头,呜哼着:“休息……一会儿,没力气了。” 砚憬琛好笑地弓指敲了敲陌鸢眉心,沉磁的声线邪气又霸道:“郡主,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动了似的,哪次不是本相在动。郡主光是享受,现在这些力气够用了,不用再休息了。” 陌鸢羞恼地瞪着砚憬琛,用力拍了下他肩膀,到底是谁享受啊? 薄唇轻据,瞧着气呼呼的小人儿,毫不客气地咬了咬她的软唇,手搭在她腰间,将她的柔软撞在他的胸膛。 水声再起…… *** 天光破晓,砚憬琛睁开眼,瞥着枕在他臂弯的陌鸢,抬起指背揉了揉小人儿细嫩的脸蛋,漆眸晕开餍足的笑意。 三次就把小人儿累得受不了,呜咽着求他停下来,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真是长到他心坎里了。 小人儿却不知道,越求他,越停不下来啊…… 砚憬琛轻轻抬起陌鸢的头,从她颈下抽出手臂,给她掖好被角,起身穿衣。 青霄看着从主屋出来的砚憬琛,只感觉相爷今日格外的精神爽利,气色极好。 快到正午,陌鸢才悠悠转醒,浑身像散架子了似的,软塌塌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青城估摸着陌鸢应该醒了,便轻手轻脚地端着梳洗的水走了进来。 果然,一回头便看见陌鸢耷拉着小脑袋,懒洋洋地缩在榻上。 “郡主,要起身了吗?”青城走到陌鸢身边,淡笑着问。 “再躺会儿。”陌鸢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不好意思让青城看到她满身的红痕。 “郡主,昨晚累着了?”青城冲陌鸢挤了挤眼睛,笑着问。 昨日主屋里传出的声响,饶是她清心寡欲,也听得有些面热。 陌鸢看着青城戏谑的清颜,害羞将被子蒙在脸上,嗡嗡“嗯”了一声。 陌鸢又躺了一会儿,门外传来青霄的通传。 “郡主,皇上说许久未见您,正巧今日相爷也在宫中,所以,派人来接您入宫一聚。” ------------ 第 135 章 每个人都值得被偏爱 (这本书每一章,我都没起过长标题,但是这一章我想起,因为这一章的标题,就是我想同小可爱们说的话。) 一听宫里来人了,陌鸢顾不上身体的软绵,赶紧起来梳洗。 青城给陌鸢准备了一套月白淡紫云纹罗裙,长长的裙摆逶迤曳地,清妩不失端庄。 砚憬琛知道陌鸢要进宫,特意在宫门口等着她。 车门一打开,陌鸢就瞧见砚憬琛走了过来。本想搭着他的手步下马车,却被他勾住腰,抱了下来。 “这么多人呢。”陌鸢红着脸,小声道。 “怕什么?你问问他们谁敢抬头看!”砚憬琛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一眼。 陌鸢四下环视,如砚憬琛所言,无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谨小慎微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耳朵都捂上。 “身上还疼吗?”砚憬琛把陌鸢提了起来,凑近她耳边,低声问。 陌鸢扯着砚憬琛的脸,轻哼了一声:“你说呢?” “晚上回去给郡主揉揉,就不疼了。”砚憬琛笑了笑,亲在她努起的唇上。 “走了。”陌鸢推开砚憬琛,俏丽的小脸绯红一片。 砚憬琛拉住陌鸢的手,带她去叶锦的宫殿。 “一会儿,我见到锦儿,怎么称呼?”这还是锦儿登基后,陌鸢第一次进宫见他,竟有些紧张。 “像以前一样唤他‘锦儿’就行。” 陌鸢看着恢宏的宫殿,依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却莫名觉得雅正格致。 许是因为,这座皇宫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帝王。 叶锦看见陌鸢和砚憬琛进来,像以前一样,走到陌鸢面前,拉着她的手,唤道:“鸢姐姐。” 陌鸢俯身蹲下,弯起的眉眼,温温柔柔,轻声道:“锦儿,好久不见了。” 叶锦眨了眨黑亮亮的大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慧黠的笑:“是好久没见鸢姐姐笑了。幸好憬琛哥哥回来了,才能又看见鸢姐姐笑。” 陌鸢听出叶锦话里的打趣,抿唇一笑。 真好,锦儿还是那个人小鬼大的锦儿。 叶锦同样问了陌鸢是如何找到砚憬琛的,陌鸢笑着讲述了全过程,三人又一起用了午膳。 而后,有宫人来报,说季大人求见。 陌鸢不便在场,于是由宫人带着去了苏婉的长乐宫。 “阿婉,你在等人吗?”陌鸢同苏婉说话的时候,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往窗外看,便好奇地问。 听到陌鸢的问话,苏婉望向窗外的目光,滞了滞。 这三个月里,不论她态度多么冷淡,每天都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撵也撵不走的人,已经三天没来了。 他是放弃了吗? 苏婉避开陌鸢关切的眼神,垂了垂眸,轻声道:“没有,郡主。” 陌鸢不大相信地眨眨眼睛,试探着问:“在等叶轩?” 苏婉垂着眼睛半天没说话,摆弄着手里玉扇上的流苏。 陌鸢也不着急,耐心地等苏婉开口。 苏婉捋着流苏坠,目光逐渐下沉,叹声道: “他可能放弃了,毕竟有那么多,性子好的、会说话的姑娘围着他,他对我许是一时新鲜。” 前几日,她出宫在马车上,远远看见叶轩陪一个姑娘走在街上,那个姑娘甜甜地叫他表哥,娇娇地让他买这个买那个。 二人走在街上,分外惹眼和谐。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就那短短一瞬,她竟红了眼睛。她躲在马车里,静静地哭,却不敢下车去问他。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讨喜,也不会说话。可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啊! 他会带很多新奇的小玩意,笑着给她一一展示;就算她不说话,他也能在旁边,自顾自地给她讲,很多她没听说过的事;就算她假装在整理药材,他也会耐心等着。 只要她看向他时,那双妖娆的桃花眼,总会弯成上弦月。微微上扬的眼尾,荡漾着温润的笑,仿佛让人沉醉在一片绚烂的桃花海中。 然而,在她习惯了他的如影随形,习惯了他的好脾气,习惯了他对她的纵容,他却不来了。 也对,他有可人的表妹了,又怎么还会想起她。 苏婉这样想着,鼻尖微酸,有些气恼地将手中的玉扇扔到一旁。 不想看见他送的东西! 陌鸢看了那个扇子一眼,显然和叶轩常常拿在手里的那把是一样的,只不过送给苏婉的这把,特意加了流苏点缀,更适合姑娘家。 陌鸢握着苏婉的手,柔声安慰: “阿婉,你别这样想。我们都能看出来叶轩对你是真心的,相府被围困的那日,多危险啊,他都能不顾安危,前来保护你。所以,叶轩对你不会是一时兴起。再说了,我们阿婉这么清丽脱俗又蕙质兰心,就是最好的姑娘。” 苏婉轻轻拍了拍陌鸢的手,让她安心,脸上却很难笑着回应。 陌鸢太明白这种感觉了,就是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必须得是能解开她心结的那人亲自现身才行。 尽管苏婉神色恹恹,仍提不起信心,但陌鸢还是竭尽所能地宽慰她。 直到一个时辰后,一道清润男声响起,苏婉猛然抬头望去。 疏眉朗目,眼含笑意。 “婉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叶轩熟络地走进殿内。 看见陌鸢也在,微微一怔,笑着打招呼:“苍漓郡主也在啊。” “小虢公爷好。”陌鸢点头回礼。 陌鸢瞧见叶轩的手背在身后,想来是打算给苏婉惊喜。 陌鸢笑着凑近苏婉,小声揶揄:“阿婉等的人来,那我先走了。” 苏婉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陌鸢离开后,叶轩快步走到苏婉面前,邀功似的让苏婉猜给她带什么了。 “猜不到。”苏婉有些赌气地不想理他。 叶轩也不生气,笑着把东西摊在苏婉面前。 苏婉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草药。 那日她只是随口说只在书上见过这味药,他竟然真给她找到了。 苏婉抬眸看着叶轩灿烂的笑脸,迟声问:“你这几日是去找这个药了,不是陪你表妹?” 叶轩挑了挑眉,婉婉这句话,信息量挺大啊。 她还知道他表妹来了?查他了?这是开始在意他了? ------------ 第 136 章 叶轩问情 “婉婉,怎么知道我表妹来了?”叶轩笑着问。 “我在街上瞧见你们了。”苏婉有些心虚地避开叶轩的眼睛。 “那当时为什么不同我说话呢?”叶轩捏着苏婉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不想打扰你们。”苏婉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你们,只有我们,你和我!”叶轩抬起苏婉的下巴,望进她退缩的眼睛,坚定道。 苏婉动了动唇角,却还是没说出口。 “想问我什么?”叶轩看着苏婉蠕动的唇瓣,俯身靠近。 “没什么,你松开我。”苏婉伸手去推他。 叶轩好笑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别扭的丫头。明明是有话要说,却犟着嘴硬。 “婉婉,喜欢我吗?”叶轩一手环住苏婉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有任何后退的机会。 几乎是肯定的答案,从他今日一进来,苏婉看到他时,明显不同以往的惊喜眼神,到她刚才略带酸意的问话,再到眼下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肯定苏婉开始在意他了! 若不是如此,他这么多年的秦楼楚馆都白混了。 怎么说他也是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苏婉瞧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桃花眼,清润的气息近到就在她唇边,面上一红,更着急去推他。 “不说话,我就当婉婉喜欢我了。”叶轩眼尾微挑,妖娆的桃花眼泛着蛊惑的笑。 “谁喜欢你了……”苏婉还想辩驳,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罩下来的薄唇堵住了嘴。 “唔……”苏婉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 叶轩扣着苏婉的后脑勺,强势地吻着她,直到她不再挣扎,软在他怀里,才渐渐放柔唇上、手上的力道。 “婉婉,喜欢我吗?”叶轩拥着苏婉,低头望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苏婉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珠,根本不好意思同叶轩对视,垂下眼睫,默默咬着唇。 叶轩看着又不说话了的苏婉,挑眉笑了,他还真得治治她这不说话的毛病! 捧起苏婉的脸,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了上去,抵着苏婉不断后退的脚步,将人压到榻边。 苏婉身后一空,直直跌入柔软的衾褥中。 叶轩压在她身上,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齿间掠夺。 苏婉吓得不停地拽他的手臂,却动不了他分毫。 “婉婉,喜欢我吗?”叶轩按住苏婉乱动的手腕,贴着她的唇,再问。 若是再不说话,或者说的不是他爱听,那就再亲! “叶轩,你别过分!”苏婉清淡的眉眼,染着不自知的柔色,说出来的话也是弱弱的。 叶轩也不废话,直接又亲了上去,只是这次他的手放在了苏婉的裙带上,故意挑开了系结,手探了进去,隔着苏婉的中衣,覆在她腰间的软肉上。 “叶轩,我说,我说。”苏婉急急按住他的手,错开他的唇。 叶轩笑着停下了手,低头看着苏婉等她说。 “喜欢……”苏婉侧过脸,面向别处,极小声地说着。 叶轩虽然很想听苏婉大点声再说一次,但一看那张红得要命的脸蛋,到底没忍心再逼她。 “我比婉婉喜欢我,更喜欢婉婉。”叶轩扭过苏婉的脸,认真地对她说。 他要让她的婉婉全然信任他,打消她一丝一毫的不安。 *** 陌鸢从苏婉殿里出来,并未去叶锦的偏殿等砚憬琛。 而是,坐在叶锦寝殿外的回廊横桓上,悠闲地望着眼前的林园。 花色淡雅的木槿花,轻盈绽放,薄如蝉翼的花瓣,被微风吹过,仿佛低语般轻轻摇曳,清新的花香,随风飘摇开来。 不知不觉间,夕阳悄然降临,宫人提着火烛,逐一点亮宫灯。 “怎么不进去等?”砚憬琛走到陌鸢身后,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陌鸢肩上。 “想让你一出来,就看见我啊。”陌鸢弯起眼睛,笑盈盈地望向砚憬琛。 砚憬琛摸了摸陌鸢的头,掌心下移,搭在她的腰上,将人轻轻揽进怀里,贴着软嫩的雪腮,带着笑意的嗓音,低声道: “这么乖的泱泱,要奖励点什么好呢?” ------------ 第 137 章 相爷的过去 “带泱泱去个地方吧。”砚憬琛抱着陌鸢香软的身子,眸底却攀上一片晦涩。 陌鸢笑着点头说“好”。 两人出宫后,相府的马车直接去了南朱雀门。 陌鸢扶着砚憬琛的宽肩,被他抱下了马车。 陌鸢看着眼前的九重阁,又看了眼砚憬琛疏冷的漆眸,隐约感觉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同她说。 “给泱泱讲讲我过去的事吧。”砚憬琛慢悠悠地开口。 带着浅淡笑意的声线,听来却莫名让人觉得苦涩。 还没等他开始说,陌鸢便觉得心下一疼。 砚憬琛轻浅一笑,牵着陌鸢的手,进了九重阁,刚要抱起她。 陌鸢弯唇按住砚憬琛的手,对他温柔地说:“我想和你一起走。” 她想陪他一起重走来时路,她想陪他一起面对那些不好的过往。 砚憬琛微微一怔,转而弓指蹭了蹭陌鸢甜美的小脸,哑声道:“若是走不动了,就告诉我。” 陌鸢乖巧地点头。 “这里曾叫’天上人间‘,从我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这里。”砚憬琛说到这儿,略略一顿,嘲讽地勾了勾唇。 “天上人间”——权宦的天上宫阙,奴役的人间炼狱。 虽然,心里已有猜测。可是,听他亲口说出的那一刻,陌鸢心尖忍不住发颤。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一级一级踩着楼梯,走得很慢。 “他们说我的母亲是这里的一个妓子,谁知道呢,反正也没见过她。我是这里的第六个孩子,在这里的人,都不配有名字,有的只是代号而已。” 陌鸢安静地听着,却将他的手握得越来越紧,眼中愈发酸涩。 “九年,我在这里整整待了九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一口吃食,都需要同人往死打一架;为了活着,需要不停地同人厮杀,至死方休。” 他永远忘不了,笼子外那些权贵见死了人后,眼中的兴奋,嘴中的腌臜。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追求刺激的廉价物,如同猪狗,或许又不如。 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像在讲别人的事。 陌鸢忽然停下脚步,慢他一级楼梯,张开手臂,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压住喉间的酸涩,柔声道:“不是说奖励吗?这些不是奖励。” 她不要再听了,她不想他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 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却将自己最不堪的过去,讲给她听。 她明明心里钻心的疼,却不能当他面哭。因为,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在同情他,一点点这样的感觉都不行! “泱泱,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砚憬琛略略欠身,下颌抵在陌鸢细软的发顶,唇角勾着浅笑。 “不想,一点也不想!我只要知道你的现在就够了!”陌鸢从他怀里轻轻抬起头,澄澈的杏目,望进他的眼睛,说得异常坚定。 又怕他不信,扶着楼梯,同他站在一级,踮起脚尖,软软勾住他的脖子,弯起眉眼,嫣然笑语:“不如,你亲亲我吧,算是奖励。” “这是奖励咱俩谁?”砚憬琛好笑地捏了捏陌鸢的鼻尖。 侧首吻在她的唇上,依着软嫩的唇形,轻柔描摹,细细啄吮。 砚憬琛搂住陌鸢的纤腰,稳住她颤颤软软的身子,紧紧箍在怀里,在密不可分的吻里,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柔情蜜意。 黄晕的灯火,勾勒出交颈相拥的身影。 良久,唇分。 陌鸢伏在砚憬琛胸前,轻轻喘息,舒缓不稳的气息。 砚憬琛垂首,下颌贴着陌鸢眉心,静静倾听怀里浅绵的细喘。 “砚憬琛,你若是……再早点找到我就好了……”陌鸢断断续续地喃喃。 那她是不是就能更早陪在他身边了? 砚憬琛靠在墙壁上,掐着陌鸢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的脸对着他的,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傻瓜!再早点郡主还没长大呢!本相下不去手啊!” 所以,他等了她两年,等她长大…… 听砚憬琛这么一说,陌鸢觉得这人还怪正直的呢?伏在他颈窝弯起唇角,甜甜地笑了。 完全忘了他是如何把陆淮之调离洛川的…… *** 而此时,镇远将军府。 “小陆,来再喝一杯。”林峻昀端着酒杯就要和陆淮之碰杯。 陆淮之记忆尤深地摆摆手,温和开口:“晚辈酒量实在有限,真不能再喝了。” “爹,你差不多了,老让他喝酒干什么。”林千歌撇了撇嘴角,直接收了陆淮之的酒杯。 他爹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非要让她对陆淮之霸王硬上弓,对她就这么没信心吗? 陆淮之见状,面上一喜,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微微冒汗的额角。 上次同林将军喝完酒,他昏睡了一天一夜,给慕风吓坏了,把大夫都找来了。 好在大夫说只是酒太烈,不宜多饮。 陆淮之看向林千歌,温声问:“这几日林姑娘不用去军营,可还要学习字?” “叫我林千歌或者千歌,别总林姑娘,林姑娘的,听着就弱。”林千歌蹙了蹙眉,早就想改改他对她的称呼了。 陆淮之神色一滞,压了下欲上扬的嘴角,缓声道:“好,千歌。” 他也想早这样称呼她了。 林千歌望着陆淮之堪比月光般温和的眉眼,指尖颤了颤。 同样是叫“千歌”,他叫起来怎么感觉特别好听呢? 声音如暖月,溶溶润润,还带着点勾勾绕绕的尾音。 “千歌,这几日还要习字吗?”陆淮之淡笑着又问了一遍。 “嗯,明日你来教吧。”林千歌避开陆淮之的眼睛,故作镇定地夹了块豆腐,却半天没夹起来。 “用勺。”陆淮之微微一笑,拿起汤匙给林千歌将豆腐舀了起来,放进她碗里。 林峻昀看着给林千歌贴心布菜的陆淮之,心里乐开了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朗声道:“千歌,一会儿你送小陆回家!他一个人不安全!” 林千歌拧巴着一张清丽的小脸,皱眉看向林峻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化为一道长长的叹息,他爹这是半点没把她当女儿家看待啊!!! ------------ 第 138 章 淮之也挺会 林千歌遵照林峻昀的安排,去送陆淮之回府。 入秋的夜,晚风徐徐,透着些许凉意。 陆淮之看了身旁的林千歌一眼,轻声问:“千歌,冷不冷?” 林千歌抬眸,略一思索,按照话本子里的写法。此时她应该说冷,他便会把自己的外袍披到她身上。 虽说,她确实有点冷,但她怕陆淮之把衣服给她后,他会冷,毕竟他那么弱。 陆淮之瞧着眼睛乱转,很是纠结的林千歌,忽然笑了:“我没千歌想象的那么弱。所以,外袍给你,我也不会冷。” 他一直不明白林千歌是怎么定义他的。就因为他不会武功,就认为他弱? 改日真得找个机会给她示范一下,他除了武功,其实各方面都挺强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林千歌倏尔瞪大眼睛,看向陆淮之的目光既诧异又崇拜。 月光下,少女的眉眼,纯真至极,亮比星河,藏不住一点心事。 陆淮之随手解下外袍,披在林千歌身上,摸了摸她的头:“千歌心思单纯,不难猜。” 林千歌心跳莫名加快,呆呆地望着陆淮之,他摸她的头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俩更进一步了? 林千歌忽然有种想一步到位,直接亲他的冲动!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猛然凑近陆淮之。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陆淮之措手不及,微怔地后退一步。 看到他后退,林千歌盯着陆淮之好看的淡色薄唇,皱了皱眉,止住了步子。 心想:算了,别把他吓跑了,还是下次再试试吧! 陆淮之审视着林千歌不断变化的表情,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姑娘竟然大胆到想强吻他? 不过,这才是林千歌!战场上的飒爽女将军,战场外的懵懂少女,她永远敢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异样得超脱了世俗,却成了她独有的亮丽,让懂她的人,很难不被吸引! 所以,他才会频繁地接受林将军的邀请,才会在她有空的时候,日日前来教她习字,频繁出入镇远将军府。就连那日被林将军灌醉,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只不过,这姑娘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根本就没去揣测他的意图。 陆淮之往前一步,回到了林千歌想靠近他的位置,深邃的眸子噙着浅笑,循循善诱地问:“千歌,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林千歌望着陆淮之那张恰如朗月入怀的脸,不自然地别开眼,随口道:“没什么。” 心中叹了口气,真是怕把他吓跑,不敢承认啊。 “是想这样吗?”陆淮之抬手抚上林千歌的脸颊,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俯身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林千歌不敢置信地望着陆淮之,黑亮亮的眼眸,睁得圆圆大大的。 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痛让她知道不是幻觉。 他真的亲她了? 为了确认,林千歌再次凑近陆淮之,却发现这次他没有后退,亦没有躲。 按着自己的想法,林千歌睁着大眼睛,试探着将唇瓣贴在陆淮之唇上,见他没有拒绝,小手按在陆淮之肩头,踮起脚,肆意地啃他,越来越大胆。 陆淮之由着她啃了一会儿,嘴上生疼,终是无奈地笑了,按住急急躁躁的她。 “千歌,吻是这样的。”陆淮之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耐心地教她吻和啃的区别。 这一次,溶溶澹澹的月亮,不仅在林千歌头顶,更在她的唇边。 她得到了她一直觊觎的月亮。 *** 夜色融融,繁星点点。 “不想看了,再往后看有点虐心。”陌鸢倚在砚憬琛怀里,扁扁嘴,抬起指尖点了点他手上拿着的话本子。 砚憬琛长舒一口气,结束了煎熬,把话本子随手一扔,正好丢在桌子上。 收紧手臂,将窝在他胸口的小人儿往上抬了抬,贴着她纤薄的背,侧头含住白嫩的耳垂,漆色的眸子攀上一抹妖冶惑人的慾色,低低沉沉地诱哄: “那做点开心的事?” ------------ 第 139 章 开心的事 耳朵上传来温温痒痒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躲。 陌鸢红着脸看向砚憬琛,那双漆黑眸子中盛着的撩人慾色,让人很难忽视。 昨晚才刚做过,还是三次,怎么又想了? 陌鸢本能地想拒绝,毕竟身上还有点疼。可一想到他今晚在九重阁同她讲的过往,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以前他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但是她希望他现在想要皆得。 陌鸢歪头枕在砚憬琛肩上,微垂着眼睫,抬起食指在砚憬琛面前,晃了晃,声音糯糯:“要轻点,而且只能一次哦。” 砚憬琛低头睥着陌鸢白里透粉的小脸,勾唇笑了,捉住她抬起的食指,放在口中轻含。 小人儿不知道,一次也是可以很久的…… 砚憬琛搂住陌鸢纤细的腰肢,侧头寻到水嫩的唇瓣,诱哄着细细啄吮,直到小人儿身子放软,一点一点瘫在他臂弯,才撬开她的齿,噙住她的唇舌,肆意搅弄她的甜美。 “唔……”缠绵的吻,勾起心底的旖色,呼吸颤颤,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伴着婉转媚人的声音,长指一挑,寝衣滑落。 盈盈雪脯,娇羞脆弱。 而那双蛇信游弋的手,比她更熟悉她的身体,更了解她的欢愉。轻而易举地撩拨她的脆弱,埋头俯身之际,种种下点点红梅。 “疼,砚憬琛……”陌鸢眼中含泪,水色氤氲的眸子,泛着惹人怜爱的央求。 又咬人。 砚憬琛自莹白之间,缓缓抬头,箍着陌鸢细软的腰肢,欺身而上,双双陷在衾褥之中,安抚似的啄吻软唇,哑声哄道:“泱泱,乖,我尽量轻点。” 如上好白玉般温润的娇躯,让他抑制不住地想疯狂留下,属于他对她占有的痕迹。 交叠的身影,摇曳的床幔,晃动不停。 半个时辰后,终于叫了水。 陌鸢无力地瘫在砚憬琛怀里,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细汗。 床幔外,进进出出的提水声,搬动浴桶的窸窣脚步声,让陌鸢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拉起被角,遮住未着寸缕的身体。 砚憬琛按住陌鸢的手,唇角勾起,噙着邪肆的笑,贴在陌鸢耳边,声音低磁:“别遮,本相喜欢看。” 一身雪肌落缀满斑斑驳驳、或深或浅的新旧痕迹,每一道都是他的杰作。 “你别说话。”陌鸢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影,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费力地起身捂住他的嘴。 砚憬琛挑了挑眉,目光顺着陌鸢身上滑落的薄被,定在红痕最多的雪白之上,抵了抵唇角,回味了下软软香香的滋味。 察觉到他赤条条的目光,陌鸢羞得抓起被子挡在身前,咬着唇瓣,憋红了一张脸。 砚憬琛扫了一眼放好的水和关上的门,笑着吻上陌鸢的唇,不急不缓地厮磨:“泱泱这么好看,本相若是不看,岂不是可惜了?” 环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揉捏。 “哼,就你歪理多,我要洗澡。”陌鸢在砚憬琛颈窝轻轻咬了一口。 陌鸢侧过脸,偷偷弯起唇角,甜甜一笑,被喜欢的人夸赞,怎么能不高兴呢。 砚憬琛蹭了蹭陌鸢细软的发顶,抱着腿软的小人儿,进了浴桶。 临睡前,陌鸢在砚憬琛怀里抬起头,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向他,亲了下他的唇,软声道:“奖励你今天没有食言。” 说一次,就一次,就是时间长了点。 砚憬琛看着乖巧的小人儿,疏冷的漆眸,攀上一抹宠溺的温柔,回吻着她。 *** 太阳升起,天边镀上绚烂的金光。 陌鸢打开衣柜,想要挑选一会儿出门穿的衣裳,视线却落在那件她绣好的嫁衣上。 “砚憬琛,你过来一下呗。”陌鸢转头看向对坐在书案后的砚憬琛,忽然柔声叫他。 砚憬琛越过书案,走到陌鸢身边,看着她捧出一件红如朝霞的嫁衣。 “你失踪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会绣这件嫁衣,可是嫁衣绣好了,你还没有回来。”陌鸢轻轻抚摸着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了她的思念。 “让泱泱担心了。”砚憬琛从后面环住陌鸢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眸底溢满心疼。 “嫁衣好看吗?”陌鸢微微侧头,仰着小脸问道。 最上乘的锦缎,细腻柔滑,宛如流云般轻盈。裙摆绣着凤凰,寓意凤凰于飞,婚后和谐美满;衣袖上则绣着连绵的山川与盛开的花朵,寓意执子之手,共度人生风雨。 这般精心绣制的嫁衣,怎会不好看,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她穿上的样子。 “好看。”砚憬琛低头亲在陌鸢唇上。 陌鸢咬了下砚憬琛的唇,亮着眼睛,问他:“那你记不记得在洛川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 砚憬琛睥着陌鸢期待的眼神,忽的笑了,原来小人儿给他看嫁衣,是为了提醒他求亲啊…… “郡主现在有长进啊,学会迂回了?”砚憬琛捏了捏陌鸢的鼻尖。 “那你说不说?”陌鸢拍掉他的手,转过身,软软勾住他的脖子,慢慢挑起眼尾。 砚憬琛看着陌鸢宛如钩子般惑人的星眸,长指顺着她的眼睑,沿着她挑起的眼尾摩挲,沉声道:“答应泱泱的事,怎么会忘,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吉日。” 因为,他这次出征东州的变故,导致没来得及在上京给泱泱一个更好的求亲,亦错过了既定的婚期。 那下一个婚期,便马虎不得。 听砚憬琛说没忘,陌鸢心中欢喜,同时也有了一个想法:“咱们这次将婚期定在十一月,好吗?” “为什么是十一月?”砚憬琛掐着陌鸢的腰,把人抱坐在椅子上。 “因为,我遇到你的时候,就是十一月。”清软的声音里带着欢喜。 十一月,她为救父兄,独自来了上京,入了相府,见到了他。 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月份,砚憬琛笑着点点头。 “那你上次把婚期定在六月是为何?”陌鸢好奇地问,直觉告诉她,砚憬琛定的月份一定也是有特殊意义的。 —————— 改动提示:因为之前宝贝们期盼早点见到砚相,当时就调整了剧情,同时修了文,把之前写的9月婚期,改成了6月。所以,这里泱泱会问为什么上次的婚期是6月。(因为,原本的设定就是由于相爷的失踪,会错过原定婚期)同时,十一月,我觉得对泱泱来说也确实是一个特别的月份。再有一层原因,可能等到这本书完结的时候,宝贝也许会发现。 ------------ 第 140 章 太子与他 砚憬琛将陌鸢的小手,攥在他的掌心,骨节分明的长指顺着细白的指节轻轻抚弄。 漆眸滞了滞,才迟声开口:“本相第一次在洛川见到郡主的时候,便是六月……太子的生辰亦是六月。” 于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皆在六月。 十六岁那年,叶牧云曾温慈地对他说:“憬琛,若你日后成婚,孤来作你的高堂。” 可惜,就在那一年,整个太子府皆被处斩,那个说会给他做高堂的人。 最后,将叶锦交给他时,清风霁月的面上,凝着深深的遗憾,道:“孤怕是看不到憬琛成亲了……” 听砚憬琛提到叶牧云,陌鸢小心地去看他的眼睛,果不其然,漆色的眸子晦谟如烟海。 陌鸢在砚憬琛腿上挪了挪,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将脸蛋贴在他的脸上,软软地蹭了蹭,柔声问:“太子对你很重要吧?” 重要到即使太子无法亲见他成亲,却仍想在他生辰之日告知。 砚憬琛抚着陌鸢的脊背,下颌抵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香香的气息,摩挲着她颈间的软嫩。 日光翕动,投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却只暖了一人的眼眸。 好半晌,砚憬琛才开口:“那日,我下了擂台,端着托盘去笼子外讨恩客的打赏。” 说到这儿,薄唇勾起凉薄的讥诮,眼中阴翳翻涌。那个托盘端不端都没有意义,因为那些人根本不会把打赏的钱放在托盘上,他们只会将钱扔在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像狗一样去捡钱。 “却遇到了太子,他将一锭银钱放在托盘上,问我是否愿意跟他离开这?那一瞬,我甚至来不及思索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愿意带我离开,便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一年,他九岁,他固执地认为任何地方,都比这人间炼狱来得干净。 而叶牧云的出现,便是为他开启了重生的大门,带他见识了阳光普照下的山河。 陌鸢没有说话,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太子带我出天上人间后,见我身上戾气太重,便将我安置在符禺寺。” 暮鼓晨钟,经声杳杳,度化人间悲苦。 “还派了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请了先生每日上门教我读书习字。他也会时常来过问功课,答疑解惑,循循善诱地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 到现在他都记得,叶牧云曾问他:“憬琛,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吗?” 叶牧云说:“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居乐业,河清海晏,便是真正的天上人间。” 可这样一个人,下场却那般悲惨。所以,天道在哪儿? 大抵只是看谁比谁更狠,而他那时无心,无情,无欲,自然成了上京最狠戾之人。 天道既不存,我自定乾坤! 陌鸢听得既心疼又庆幸,蹭着他的脸,缓缓抬眸,额头抵在他的眉心,轻声问:“要不我们将婚期定在明年六月?” 砚憬琛敛下眼底的阴鸷,缓声笑道:“本相还想早点造出个孩子,哄郡主开心呢。不等了,就按泱泱所说十一月,太子会理解的。” “那你努力吧。”陌鸢红着脸,弯起唇角小声嘀咕了句。 砚憬琛捏着陌鸢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抬,黑冰似的眼眸望着她,喉间闷着惑人的笑:“这事本相自己努力有什么用,还得郡主配合才行。若夜夜欢好,必定能中……” “青天白日,不得宣淫。”陌鸢将滚烫的小脸贴在他颈侧,呜哼着制止他的邪话。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青城的声音。 “相爷,郡主,世子来信了。” “拿进来。”砚憬琛道。 青城将信递到砚憬琛手上,瞥见被相爷抱在怀里的陌鸢,对她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悄声退了出去,贴心地关好门。 她就喜欢看小郡主被相爷宠着,喜欢小郡主脸上甜甜的梨涡。 “连汐有身孕了,我要当小姑姑了!”陌鸢环住砚憬琛的脖子,脚腕交叠,坐在砚憬琛腿上开心地晃着。 砚憬琛盯着信上,最后那句“砚憬琛,你不行,太次”,他都能想象出来陌漓挑衅又得意的神色。 漆色的眸子,黯了又黯,将手中的信攥成一团,扔了。 一手扶着陌鸢的肩,一手跨过她的膝窝,将她打横抱起,强硬放在床榻上,倾身压了下来,含住软嫩的唇瓣,哑声道:“看来光是夜里努力还不够,这白日也得宣了。” …… 二人再次起身,已是晌午过半。 陌鸢扶着酸软的腰,哼唧着拍在砚憬琛冷白的胸口。 若不是她刚才饿得肚子都叫了,他还没完呢…… “先用膳。然后,陪郡主出去转转。”砚憬琛捉住陌鸢的指尖,放在齿间磨了磨,神情爽利地笑了。 陌鸢瞥了砚憬琛一眼,终于说句像样的话了。 她特别喜欢同他一起上街,喜欢同他手牵手,一起看人间烟火。 只可惜他白日太忙,很少有时间陪她去。 用过午膳后,两人一起去了南朱雀门。 可还未到街口,就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和粼粼辘辘的车马声。 听到外面的响动,陌鸢好奇地推开车窗。 却见街两边围了好些百姓,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间。 数百人的队伍中,男子皆着琵琶襟上衣,头缠青丝帕。女子则穿着左襟大褂,衣袖较宽,下身着幅罗裙,色彩鲜艳,图纹精美。无论男女皆佩戴不同的金、银、玉质饰物。 “他们是?”陌鸢转头问砚憬琛。 砚憬琛瞥了一眼窗外,漫不经心道:“繇国使臣。” 繇国虽不隶属大邺,却是大邺邻国之一,两国之间和平共处多年。 陌鸢想了下,揣测着问:“繇国此次前来,是贺新皇登基?” 砚憬琛搂着陌鸢的细腰,让她靠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那顶轿子里的人很特别。”陌鸢软软倚着砚憬琛,抬手指向队伍中间最显眼的那顶轿子。 红木为框,花纹繁复,轿顶覆盖华丽绸缎,轿身轻纱幔帐,轻盈如雾,行走间,纱幔随风摇曳。 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轿中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姿,妍姿艳质的秀面。 砚憬琛掀起眼皮,顺着陌鸢手指的方向看去,剑眉微皱。 ------------ 第 141 章 浮生半日 陌鸢还在看轿子里的女子,自是没注意到砚憬琛微皱的眉。 待繇国车队过去后,青霄将马车停在主街入口。 “想去哪?”砚憬琛把陌鸢从马车上抱下来,放在地上。 “去庆和布庄吧,我想给小侄儿或小侄女做个虎头娃娃。”陌鸢弯起的眉眼,满是温柔。 砚憬琛瞧着陌鸢对小孩的这种喜爱,勾唇笑了。 说实话他连两人孩子的名都想好了。而且,这名还真就得配上他这个姓,要不叫起来都没那个寓意…… 庆和布庄内,有几位女子在挑选布料,见陌鸢和砚憬琛进来,一时有些怔愣。 很少有男子会陪女子来挑选布料,还是相貌那般出挑的男子。 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自始至终仅容得下他身边的女子,丝毫注意不到其他人。 有了上次去雅隽楼买簪子的经历,陌鸢已经习惯在女子多的地方,砚憬琛总会被侧目。 “也给你买几匹布做衣裳,好不好?”陌鸢瞧见店中有极上乘的锦缎,还是砚憬琛平日常穿的颜色,便想着给他也做些衣裳。 “买布料就行,回去让绣工做。”砚憬琛随口道。 “是怕我做的不好吗?”陌鸢歪头看向砚憬琛,手中轻轻捻着布料,有些泄气地问。 她想亲手给他做衣裳,想让他时刻都知道有她陪着他。 “是怕你伤眼睛,小傻瓜。”砚憬琛搭在陌鸢腰侧的手,微微一收,将人带进怀里,抬指抚平她蹙起的眉尖。 “我慢一点做,就不怕伤了。”陌鸢弯起眼睛,冲砚憬琛嫣然一笑。 砚憬琛低头睥着陌鸢,指腹在她甜美的小脸上揉了揉,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本相说过泱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留在我身边便好。” 旁边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望着砚憬琛和陌鸢,眼中既有欣羡又有无奈。 妇人叹了口气,和同伴小声感慨:“原以为长得好看的男子靠不住。所以,我定亲时特意挑了家室尚可,相貌普通的我家那位,结果成亲才一年,他就已经开始想纳妾了。原来男人靠不住的,从来不是长相,而是内里的心,看他对你是否有心。” “只要他对你有心,无论你什么样,他都会一如既往。”妇人的同伴亦是感慨良多。 见陌鸢选好了布料,砚憬琛付了银钱,青霄将买好的布料拿回马车。 “去买梅子糖。”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往前面的五宝斋走。 秋日蓬松的阳光,褪去了夏的炽热,透过薄薄的云层,柔和地照在十指紧握的二人身上,美好而隽永。 “你要不要吃一个?”陌鸢从砚憬琛捧着的袋子中,取出一颗放在嘴里,美滋滋地吃着。 “等回去,让郡主喂着吃……”砚憬琛薄唇轻启,勾出一抹轻佻的笑。 他不喜欢吃酸,他喜欢吃陌鸢将表面那层酸,含化了以后的甜。 陌鸢兀地红了脸,轻哼了一声,嗔怒地瞪着他。 矜贵疏冷的面上,总能漫不经心地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浑话。 *** 因着今日大臣休沐,叶锦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侍卫和暗卫去了城南的一处村庄。 刚下学的孩童们,身上挎着小布兜,成群结队地往家跑。 “笨蛋崔宝儿,今天又挨夫子手板喽。” “哈哈,连叶子的叶都不认识,还和夫子犟。” 淘气的男孩子们,围着一个耷拉着头的小女孩,不停地嬉笑。 “你们走开,明明是夫子说错了,砚锦是不会错的!”崔宝儿被小男孩们吵烦了,忍不住俯身蹲下,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朝他们扬了过去。 结果,一阵逆风吹来,沙子没扬出去多少,全被吹回来了,呛了崔宝儿自己一脸。 见状,小男孩们笑得更开心了,不停地指着崔宝儿捧腹大笑。 “很好笑?”叶锦背着手,站在男孩们身后,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莫名有种威慑。 男孩们忽的转过身,瞧着叶锦,愣了半晌。 这不是冬天的时候,帮崔宝儿抢回荷包的那人吗? 时隔数月再见,叶锦身上那种贵胄之气更胜从前。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眯眼,便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砚锦?”崔宝儿用没沾沙子的手,揉了揉眼睛,欢快地跑到叶锦身边。 “嗯,站到我身后去。”叶锦瞅了崔宝儿一眼,瞧见她脸上沾着的沙子,皱了皱眉。 转而,看向男孩们,皙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冷声道:“以后不准嘲笑、捉弄崔宝儿,欺负更不行,若是再让我发现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男孩子们看看叶锦,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两个,腰佩长剑,玄衣红带的壮汉,缩了缩脖子,点点头,飞快地往家跑。 叶锦转过身,看着崔宝儿沾着沙子的脸,叹了口气,问:“我之前给你的帕子呢?” “在这儿呢,我保存得好好的。”崔宝儿从小口袋里拿出一方精致的锦帕。 叶锦见崔宝儿将帕子保存得很好,不由勾出一抹浅笑,朝她伸了伸手:“给我。” 崔宝儿以为他是想要回去,攥在手里半天没递给他。 “给你擦脸,擦完还你。”叶锦扯起嘴角,眉眼间溢着笑。 崔宝儿这才把帕子递给叶锦,叶锦接过帕子,给崔宝儿擦掉了脸上的沙子。 “为什么被夫子打手板?”叶锦问。 “你之前在雪地上教我写你的名字‘叶锦’两个字,今天我们也学到‘叶’这个字了,这个字你明明说念‘砚’的,可是夫子非说念‘叶’。所以,我就和夫子犟了起来。”崔宝儿眨着大眼睛,越说越委屈。 叶锦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缓声道:“那个字是念叶,我的真名叫叶锦,砚锦是我的化名。” 崔宝儿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五岁的她还不太懂,什么是真名和化名。 叶锦给她擦完脸后,抖掉帕子上的沙子,将锦帕还给了崔宝儿:“总之,以后你可以管我叫叶锦了。” 崔宝儿收好帕子,糯糯“哦”了一声。 “对了,你家在哪儿啊?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崔宝儿忽然有些好奇。 本来长得就像画里的人,又总是凭空出现,像小仙童一样。 “我的家离这儿倒是不算太远,但是我家很无趣,你怕不怕?”叶锦黑亮亮的眸子盯着崔宝儿,认真地问。 “不怕,我若是去找你玩,咱俩在一起,就不无趣了啊。”崔宝儿稚嫩的脸上,漾开纯真的笑。 “那若以后你长大了,还愿意来找我,同我在一起吗?”叶锦挑了挑眉,微微扬起的嘴角,透着狡黠。 崔宝儿想了想,这么好看又保护她的小哥哥,好像真没有理由不愿意啊。 “当然愿意了。”崔宝儿真诚地点着小脑袋。 “嗯,记住你说的话。”叶锦忽然笑了,弯起的眉眼,宛若琉璃般璀然。 ------------ 第 142 章 嘉善公主 两日后的清晨,淅淅沥沥的秋雨,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沿。 陌鸢伴着嘈杂的雨声,悠悠睁开眼睛。 正好瞧见砚憬琛在穿朝服,虽然她很想下榻帮他系腰封。 但是,身上的酸疼,腿间的胀痛,打消了她下地的想法。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砚憬琛转过身,正好瞧见陌鸢略带幽怨的眼神。 “怎么了?”砚憬琛走到榻边,掐着陌鸢的腰,把软塌塌的小人儿抱了起来,放在腿上。鼻尖埋在她的颈侧,嗅着她身上的香甜。 “疼……”陌鸢无精打采地伏在砚憬琛肩头,软声嘟囔着。 哪哪都疼。自从收到陌漓上次寄来的信后,砚憬琛就跟疯了似的,每晚都想着这事,虽然控制了次数,却不控制时间…… 每日醒来,陌鸢都觉得浑身似散架后,又被人重新组合了一遍。 砚憬琛低低笑了,抚着陌鸢纤薄的背,哄道:“那给泱泱上点药?” “治标不治本。”陌鸢下巴支砚憬琛肩上,晃着小脑袋。 “那休息几天,不做了?”砚憬琛收拢搭在陌鸢腰间的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 陌鸢环着砚憬琛的脖子,飞快地抬眸看向他,不住地点头,澄澈的杏目慢慢弯起,凝着烂漫的笑:“嗯,嗯,这才对。” 砚憬琛瞥着陌鸢欣喜的神色,压了压嘴角,感情这事就他一个人享受? 压下心底的不满,砚憬琛侧头亲了下陌鸢深陷的梨涡,低声问:“晚上宫宴还去吗?” “去啊。”陌鸢亮着眼睛点头。 晚上的宫宴是专门宴请繇国使臣的,这样的大场面,陌鸢倒是第一次参加,自是不想错过。 “白天要是身上还疼,就让青城涂药。”砚憬琛不放心地嘱咐着。 陌鸢再次伏在砚憬琛颈窝,笑着“嗯”了一声,和他脸贴脸,小猫似的蹭了蹭。 掌心下绵软的腰肢,鼻间香甜的气息,缠得让人不舍得放开。 心弦一动,砚憬琛低头在陌鸢颈侧啄吮一吸,白皙的雪肌,立刻出现一朵娇艳的红梅。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砚憬琛才心猿意马地出了门。 *** 夜晚的皇宫,玉宇瑶阶,灯火辉煌。 陌鸢站在砚憬琛身侧,远远瞧见和陆淮之一起走来的林千歌,拽了拽砚憬琛衣袖,轻声笑道:“千歌好像和陆大哥成了。” 砚憬琛顺着陌鸢的目光看去,果然,林千歌和陆淮之站得极近。 “陌鸢。”林千歌一看见陌鸢,不由扬起唇角,笑着快步走到她身边。 “恭喜呀,千歌。”陌鸢拉着林千歌的手,朝陆淮之的方向,意有所指地挤了挤眼睛。 “谢了。”林千歌没有半分羞赧,爽快地应了陌鸢的道贺。 砚憬琛见有陌鸢有林千歌陪着,倒也放心地去前面帮季羡接待使臣。 陆淮之也随砚憬琛一道走了,只不过他是去和同僚打招呼。 林千歌给陌鸢讲了她和陆淮之成事的经过,当然,这其中她爹自是出力不少。 小姐妹俩说着话,倒也不觉的时间过得慢。 “皇上,驾到。”随着李公公一声高喊,众人有序落座。 陌鸢望着端坐在高台上,黄袍玉冠的叶锦。脸庞虽稚嫩,但眉宇间的神韵,俨然帝王之气,尤其是那双黑眸,深邃沉稳。 陌鸢环视一圈,发现对面坐着的正是,那日在繇国使臣队伍中,华贵轿子里的女子。 云鬓环佩,雪肤红唇,美目流转,姿态慵懒。 “她是谁呀?”陌鸢小声问砚憬琛。 “繇国的嘉善公主。”砚憬琛将陌鸢空了的茶盏添上新茶。 须臾之后,叶锦正式开场,一番不畏不惧,沉稳有力的话,引得群臣喝彩。 就连繇国使臣亦被眼前这个少年天子,话语里的气势和字句所震撼。 酒过三巡后,繇国使臣举杯向叶锦敬酒:“大邺皇帝,繇国与大邺交好多年,深知大邺人才济济。本次前来大邺,除恭贺您登基外,亦想为吾国嘉善公主在大邺挑选一位驸马,不知您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叶锦稍稍一顿,不着痕迹地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点了点头,示意叶锦但说无妨。 “既然繇国如此看重我大邺,那能在大邺为嘉善公主觅得良婿,也是一桩美事。只是,不知嘉善公主打算如何挑选驸马?”叶锦不卑不亢地问。 “看眼缘。”嘉善公主眉眼挑起,弯唇一笑,接过叶锦的话。 “想必今日坐在这儿的,都是大邺翘楚儿郎,那本公主就在这些人中选驸马,最为合适。”嘉善公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轻声慢语。 听嘉善公主说要在在场的人里选,陌鸢赶紧拽了拽砚憬琛的袖子,侧过身挡住砚憬琛的脸,小声道:“你赶紧把头低下!” 砚憬琛看着陌鸢紧张兮兮的小脸,忽然笑了。 小人儿蹙起的眉尖,拧成一个小包,澄澈的杏目,凝着一汪水,拽着他衣袖的指尖,隐隐泛白。 砚憬琛握住陌鸢的手,毫不避讳地抱了下她,弓起手指刮了下小人儿挺翘的鼻梁,温声安抚:“泱泱忘了,本相同泱泱是有婚约的?” 经砚憬琛这么一提醒,陌鸢眼睛闪过一抹亮色。对呀,他提过亲了,他们是有婚约的。 而砚憬琛对陌鸢这番宠溺的举动,亦是被嘉善公主看在眼里。 嘉善公主扬起唇角,笑了笑。 倏尔,抬手指向对面的一个人,娇声道:“本宫选他!” ------------ 第 143 章 热闹上身 叶轩神情惬意地摇着玉扇,一双桃花眼悠闲地瞟来瞟去,抻着脖子看热闹。 却不想随着嘉善公主的一句话,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坐在叶轩旁边的老虢公爷,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呛得满脸通红,不敢置信地随众人一起看向叶轩。 “爹,这个时候您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赶紧想想办法呀!”叶轩抬起手掌,在愣神看着他的老虢公爷面前晃了晃,急得直跺脚。 他好不容易才把苏婉追到手,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这繇国的公主看上了呢? 叶轩讪讪一笑,对嘉善公主摆了摆手,又不停地对叶锦使眼色。 用口型无声地说着:“我可是你小姨夫啊!” 叶锦也没想到嘉善公主会选中叶轩,一时也有点措手不及。 陌鸢一看被选中的是叶轩,心中缓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选叶轩也不行啊,苏婉怎么办? 嘉善公主见叶轩摆手,娇媚的凤眼略略一抬,问:“你为何拒绝?” “在下已有心仪的姑娘,着实不敢高攀公主。”叶轩起身,对嘉善公主拱手作揖,妖娆的桃花眼难得擎着正色。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不如你再为本宫推荐一人。”嘉善公主轻轻晃着手中的琉璃盏,神态恣意地说着。 叶轩倒也没想到嘉善公主会这么好说话,可是推荐谁,又开始犯难了。 叶轩先是看了上首的砚憬琛一眼。 砚憬琛掀起眼皮,冷冷回视,转了转手上的黑玉扳指,脸上写满了:“你想死吗?” 叶轩打了个寒颤,心道:“这个惹不起!”又往下看向楚庭川。 楚庭川见叶轩望了过来,二话没说,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捏碎了,眼含威慑:“你活腻了?” 叶轩叹了口气,心知:“这个打不过!” 当他看向陆淮之时,忽然眼前一亮,这位陆少卿长相俊美,温润如玉,这个可以啊。 林峻昀见叶轩看向陆淮之,“啪”地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吼道:“你们虢公府想被一锅端了?” 打主意打到他女婿身上了!这还了得! 叶轩和老虢公爷同时被林峻昀的吼声,吓了一跳,爷俩对视一眼,无言道:“不想被团灭!” 老虢公爷见状,不得不开始劝叶轩:“儿子,能被公主看上,也是咱们虢公府的荣幸啊。” “爹,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是不可能做这个驸马的。”叶轩坚定地说。 “可有推荐人选了?”嘉善支着下巴,挑眉看向叶轩。 叶轩急得都冒汗了,倒是季羡在叶锦的授意下,替叶轩开口:“嘉善公主既然有意在大邺选驸马,不如这几日老臣将未婚配娶妻的青年才俊召集到一处,供公主择选?” 嘉善公主看向季羡,摇晃着手中的琉璃盏,点了点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她根本就不想选什么驸马,选叶轩也只不过是因为,他那张看热闹的脸过于显眼。 见嘉善公主同意了季羡的提议,叶轩总算松了口气,慌忙坐下,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提心吊胆的宫宴结束后,叶轩赶忙去了苏婉的长乐宫,生怕别人同她嚼舌根,再让她误会。 他的婉婉心思重,还什么话都愿意藏在心里,若是不亲自同她说清楚,她又该胡思乱想了。 *** 回相府的路上,砚憬琛将陌鸢抱在怀里,把她的手放在掌心,和他的比了下。 手背白皙如瓷,手指纤长匀称,如同精心打磨的白玉,在他手掌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秀气。 “这个嘉善公主好特别。”陌鸢用指尖挠了下砚憬琛的掌心,忽然开口。 闻言,砚憬琛低头看向陌鸢,恰好瞧见她莹白的颈窝有一块红痕,正是他早上种下的,一天了还没消掉。 漆眸一滞,微微扯开陌鸢的衣领,顺着她修长的脖颈,一点一点啄吻,心不在焉地问:“有什么特别?” 温热的气息,湿润的唇舌,轻而易举地带起一片战栗。 陌鸢往旁边一躲,领口被扯得更开,锁骨下露出一大片雪白起伏的软嫩。 “别闹,好好说话。这嘉善公主挑选驸马,好像很随意?”陌鸢推着砚憬琛,不让他乱来。 砚憬琛瞥见陌鸢雪白起伏上,残留的欢爱红痕,想到早上答应小人儿的事。 调整了下呼吸,强压下身体的变化,没再撩拨她,等小人儿身上印记消了的吧。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来选驸马的。”砚憬琛帮陌鸢拢了拢衣领,遮住诱人的曲线。 陌鸢诧异地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砚憬琛。 砚憬琛却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解释。 繇国国主缠绵病榻多日,他的几个儿子已经开始了夺嫡之争。 在这个时候,图嘉善主动来大邺贺新皇登基,又美其名曰选驸马,怕不过是她顺利离开繇国的由头。 根本意不在此,想必是有更大的野心。 诚如砚憬琛所料,他和陌鸢回到相府没多久,图嘉善就亲自上门了。 图嘉善由青霄带路,进了竹苑主屋。 图嘉善看了眼坐在书案后,面容冷峻的砚憬琛,又看了眼坐在小榻上叠着布料的陌鸢,莞尔一笑。 开门见山地说:“本宫来和砚相谈个交易。” 陌鸢见他们有话要说,便想先出去。 “郡主不必离开,但听无妨。”图嘉善扬着媚眼,对陌鸢微微一笑。 “泱泱,过来。”砚憬琛对陌鸢招招手,拍着身边的椅子,让陌鸢过去。 于是,陌鸢坐在砚憬琛身边,图嘉善坐在书案对面,六目相对。 砚憬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冷声问:“谈什么交易?” “让大邺支持本宫,成为繇国的新皇!”图嘉善美目流转,自信张扬。 相对陌鸢的震惊,砚憬琛显得异常淡定。 “凭什么支持你?”砚憬琛神闲气定地问。 “繇国剽悍健硕的战马,远近闻名。若是本宫能成为繇国新皇,连续十年,每年向大邺进贡一千头优良种马,且永不背弃大邺。” 砚憬琛捻着扳指的手略略一顿,面上却依旧不显丝毫变化。 见砚憬琛不说话,图嘉善也不着急,继续道:“砚相也可以拒绝,本宫还有胡国备选。” 当然,胡国是她的下下策。 她之所以找砚憬琛,一是他在大邺举足轻重的地位;二是,她派人打探过,砚憬琛对苍漓郡主极其宠爱,今日宫宴上砚憬琛对陌鸢的好,她更是看在眼里。这样的人,才不需要她以色诱之。 而胡国国君对她觊觎已久,若是想获得胡国的支持,必定需要牺牲色相。 可她图嘉善,偏偏最讨厌的就是男人! ------------ 第 144 章 嘉言行善 砚憬琛瞥了眼图嘉善,明白她话中的威胁。 繇国介于胡国和大邺之间,胡国人生性凶残野蛮,若不是中间隔着繇国,胡国早就对大邺蠢蠢欲动了。若繇国当真与胡国联手,大邺边境又将不得安宁。 陌鸢既震惊又佩服地看向图嘉善,利诱威逼,被这嘉善公主运用得游刃有余。 见陌鸢看过来,图嘉善翘起唇角,眼波流转间,对她轻盈一笑。 陌鸢只感觉脊背一阵酥麻,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图嘉善。 那双凤眼如秋水般盈盈动人,不经意间便能吸引人的心神,轻轻一笑,便勾魂夺魄,当真是媚骨天成。 图嘉善瞧见陌鸢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更加愉悦,不由对陌鸢笑得更媚了几分。 砚憬琛皱眉乜向图嘉善,冷声打断她对陌鸢的注视:“据本相所知,繇国君主有四个儿子,你怎么有信心对付得了他们?” 图嘉善收回看向陌鸢的视线,柳眉一挑,勾着不屑:“不过是几个脑袋别在裤子上的蠢货而已,本宫只要有兵马,有何对付不了?” 况且那几个她名义上的哥哥,现在争斗正猛,待她再回到繇国,借大邺的兵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半晌,砚憬琛终于开口:“要多少兵马?” “一千足矣。”图嘉善抬起食指,点了点桌面。 她需要一些武艺精湛的生面孔,在她的那些哥哥争斗得鱼死网破之际,出其不意地送他们逐一下地狱。 “把你的承诺写下来,盖上你的印章。”砚憬琛拿出一张白宣,甩到图嘉善面前。 图嘉善爽快地把自己的承诺写了下来,盖了她的名章。 交易谈妥,图嘉善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明艳,忽然看向陌鸢问:“后日本宫便会离开大邺,不知明日郡主可否带本宫领略一下上京风光?” 陌鸢愣了一下,砚憬琛握住她的手,皱眉看向图嘉善,冷声道:“不可。” 图嘉善有些遗憾地抬了抬眼,这小郡主长得乖乖软软的,她倒是很喜欢。 “待本宫登基后,随时欢迎砚相带郡主来繇国,领略塞外风光,本宫定会好好招待。”图嘉善说着,又对陌鸢笑了笑,随手扣上斗篷,转身出了主屋。 一身黑色斗篷,遮住了花容月貌的娇颜,挡住了婀娜的身段。夜风吹起斗篷,那双娇媚的眼睛,蒙上一层阴翳的嗜血。 她并非繇国国君的亲生女儿,繇国的几位皇子也并非她的亲哥哥。 她对他们无半点亲情,只有恨和恶心。 图嘉善收起眼中的阴冷,忽然温柔地望向天边秋月,双手合十。 喃喃道:“阿爹,阿娘,嘉善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只是,嘉善,再也做不到你们的期许了——见人嘉言行善…… 翌日一早,砚憬琛便进宫,同叶锦禀明图嘉善的事,并呈上她的承诺。 叶锦自是相信砚憬琛的判断,遂按图嘉善的计划,给了她一千精兵,做寻常百姓打扮,分批潜入繇国,等待图嘉善的召唤。 而图嘉善也以未寻到有眼缘之人为由,并未择选出驸马,两日后,便随使臣回到了繇国。 *** 一连几天的阴雨连绵,天空总算放晴。 “郡主,苍漓王、世子、世子妃他们到王府了。”青霄急忙跑进来报信。 陌鸢放下手中针线,接过青城递来的披帛,欣喜地往屋外走。 之前,她和砚憬琛给父亲写了信,同父亲商量具体婚期,没想到父亲他们这么快便亲自来了上京。 陌鸢坐上相府的马车,急急驶向苍漓王府。 “父亲,大哥,嫂嫂。”陌鸢开心地奔进府里。 苍漓王握住小女儿的手,瞧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心安不少。 前几个月,他虽然知道砚憬琛失踪了,女儿伤心不已,无奈洛川一直在打仗,他也不能来看女儿。 如今,羌芜和犬戎已经退兵,砚憬琛也已回来,那小女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连汐扶着腰,笑着走到陌鸢面前,轻声唤她:“泱泱。” 陌鸢看着连汐的肚子,不知不觉已经七个月了,在连汐娇小的身板衬托下,隆起的小腹显得有些大。 陌鸢忍不住问:“嫂嫂,会不会很辛苦?” 连汐笑着摇摇头,握住陌鸢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声道:“ 不辛苦,泱泱试试,有的时候他会在动,能感受到吗?” 陌鸢好奇地、仔细地去感受,没想到,真感觉到手心下传来轻微的踢踹。 “他真的在动!”陌鸢亮着眼睛看向连汐。 连汐温婉地笑了,脂粉未施的脸上,泛着柔柔的涟漪。 众人一起用过膳,又聊了很多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 酉时,砚憬琛也来了王府。 “见过岳丈。”砚憬琛对苍漓王恭敬一礼。 “嗯,坐吧。”苍漓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本王找人算了吉日,十一月二十日宜婚配嫁娶,你俩意下如何?”苍漓王拿出算好的时辰,递给砚憬琛和陌鸢看。 陌鸢和砚憬琛相视一笑,陌鸢道:“任凭父亲做主。” 苍漓王也笑了:“那好,从今日起直到大婚之前,泱泱都住在王府。” 不是商量,也不是问询,而是就这么定了。 砚憬琛漆眸一沉,显然不同意,但被陌鸢捏了捏手心,又不好说什么。 “父亲,我先去相府把我的东西取回来,可以吗?”陌鸢乖巧地问。 “嗯,快去快回。”苍漓王点了点头。 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一脸的不乐意。 结果,刚一到大门,就碰见了特意在这儿等他的陌漓。 陌漓扶着连汐的腰,掀起眼皮,瞥了砚憬琛一眼,慢声道:“再过三个月,本世子就能同孩儿见面了。不像某人,耕耘这么久,都不见收获,还真是不行!” 砚憬琛本就因为陌鸢不能在相府而不满,又听陌漓在这阴阳怪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陌鸢赶忙拦住砚憬琛,对陌漓道:“大哥,你就别说了。” 再说下去,砚憬琛还不知道得多疯呢,她都怕自己腰折了…… “咱们快回相府取东西吧。”陌鸢软软握住砚憬琛的手,晃了晃,柔声哄着。 刚一回到相府,砚憬琛一言不发地盯着,陌鸢平坦的小腹,皱了皱眉,忽然开口:“真是本相不行?” ------------ 第 145 章 旖旎缱缱 陌鸢哭笑不得地看向砚憬琛。 他还不行?都能把人折腾散架子,还不行? “有没有孩子,也是看机缘的。”陌鸢弯起眼睛,温柔地看向砚憬琛,笑盈盈地说。 “那看看今晚的机缘吧。”砚憬琛不由分说地,低头吻在陌鸢的唇上,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在桌子上。 “唔,不行,是来取东西的。”陌鸢轻轻推着他。 奈何强势霸道的吻,似疾风骤雨一般落下,根本就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砚憬琛想着之前确实闹陌鸢,闹得狠了,这几日便也没碰小人儿。 积攒了数日的慾色,又岂能说收就收。 含着她的唇瓣,诱着她张开嘴,与她唇舌嬉戏,挑开她腰间的裙带。 长指拂过陌鸢白皙的颈项,沿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滑动,绕至她的身后,解开与酥软紧贴的小衣,那根单薄的系带瞬间松散,小衣滑落。 莹莹白雪,颤颤耸耸。 长指流淌其上,收放自如,蜷着缠绵的温情,凝脂如玉的肌肤跟着微微战栗,缱绻的气息在他的刻意撩拨下,越发凌乱旖旎。 “唔……砚憬琛,不许咬人。”陌鸢扶在砚憬琛肩上,低头瞥见他的动作,霎时红了小脸。 “怎么办,就喜欢咬泱泱。”砚憬琛忽然抬头,双臂撑在陌鸢身侧的桌子上,碾着她的唇,漆眸蕴着邪气的笑。 猛地搂住陌鸢的腰,将她更贴近他。 “砚憬琛!”更为紧密的贴合,激得陌鸢忍不住惊呼,指尖抓着砚憬琛的肩膀,留下一道旖靡的红痕。 砚憬琛掌心覆在她腰下起伏的曲线上,将她挂在他身上,抱着她……极慢地朝床榻走去。 随着他故意地极慢走动,陌鸢不由咬住唇瓣,抑制住将要脱口的低吟,抓着他肩膀的手指,开始泛白。 砚憬琛侧首,满意地看着陌鸢盈盈欲泣的星眸,娇艳欲滴的小脸布满情动的绯红,站在那儿,不动了,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泱泱,喜欢吗?” 见她不说话,砚憬琛又走了几步,果然引得娇躯一阵轻颤,勾唇笑问:“还不说吗?泱泱。” 太折磨人了,越没有力气,被他抱得越紧,身体就越软,贴合就越近。 “砚憬琛,你再闹我生气了。”眼中氤氲的雾气,好似快要盛不住一般,摇摇欲坠。 砚憬琛笑了笑,吻住她的唇,不再逗她,将软绵绵的小人儿缓缓放下,倾身而上,亲了亲她微湿的额角。 烛火映着相拥的身影,极致缠绵。 “都是你!非要乱来,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陌鸢气恼地拍在砚憬琛冷白结实的胸膛。 “本相就是考虑了时辰,才只一次。”砚憬琛低头亲在陌鸢水嫩嫣红的唇瓣。 只不过这一次,能抵两次。 “快点起来,再不回去,爹爹该不高兴了。”陌鸢咬了下砚憬琛薄唇,将他推开。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苍漓王府。 “泱泱,才回来?”苍漓王说着,皱眉看向陌鸢身边的砚憬琛。 “东西有些多,收拾的慢了,爹爹。”陌鸢赶忙松开砚憬琛的手,乖巧地走到苍漓王身边。 “嗯,快回屋吧。”苍漓王但也没多问,接过陌鸢手中的包袱,催促道。 陌鸢转身看着月光下,孤身而立的砚憬琛,心中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朝他挥着手。 不知道为什么,陌鸢每次看到砚憬琛孑然的身影,都会莫名觉得萧肃,就像冬日松,天上月,清冷孤寂。 砚憬琛望向陌鸢的娇小背影,薄唇含笑,他的小郡主总是这么柔软,心地良善。 泱泱,再等等,本相定给泱泱一个最好的求亲。 ———— 题外话 【本周会求亲,会大婚,嘿嘿】 ------------ 第 146 章 青梅期许 翌日,亥时,陌鸢梳洗完毕,刚一进屋,就被人抱住。 “你怎么来了?”陌鸢身形不稳地环住砚憬琛的脖颈,惊声问。 “找郡主睡觉。”砚憬琛抱着陌鸢朝榻上走去。 陌鸢瞧着砚憬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便知他昨夜没睡好,遂由着他随她一起躺下。 “只能是睡觉,不能做别的哦。”陌鸢窝在砚憬琛怀里,鼻间是他身上清幽的竹叶香。 “呵,倒是想做别的,就怕陌漓那个瘪犊子搅事。”砚憬琛记忆尤深地恨声道。 “你昨天是不是没好好睡觉?”陌鸢抚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痕,有些心疼地问。 砚憬琛唇角翘了翘,低声道:“没有郡主暖榻,本相睡不着。” “那现在就好好睡觉。”陌鸢在砚憬琛唇上轻轻一啄,柔声道。 一天那么忙,还不好好睡觉,她好怕他扛不住。 *** 和煦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窗桕,丝丝缕缕地照进大殿。 “皇上,御膳房新做的桂花酥,您尝尝。”李公公将盛着桂花酥的托盘,小心地放在叶锦面前。 叶锦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问:“还有吗?” “御膳房特意多备了些。”李公公回道。 “好,全部装在食盒里,让暗卫随朕出宫一趟。”叶锦站起身,示意内侍把他的常服拿来。 李公公也没敢多问,急忙照做。 一个时辰后,叶锦的马车停在城南的小村庄。 叶锦等在崔宝儿下学回家的路上,远远就瞧见扎双髻的崔宝儿蹦蹦跳跳地走来。 而那些调皮的男孩,这次倒是没有再围着崔宝儿嘲笑捉弄她。 正当叶锦要叫住崔宝儿时,在他前面走出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先他一步叫住了崔宝儿。 “宝儿。”男孩上前,接过崔宝儿的书包。 “表哥,你特意在这儿等我啊?”崔宝儿圆溜溜的大眼睛萦着笑。 “是啊,等宝儿放学,一起回家。”男孩俊秀的脸上,温温润润。 叶锦皱了皱眉,看着还没发现他的崔宝儿,以及她那个有点讨厌的表哥。 叶锦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耐心地等崔宝儿走近。 距离叶锦六步之遥时,崔宝儿抬头看路,终于发现了叶锦。 “叶锦?”崔宝儿开心地跑向叶锦。 叶锦看了眼被崔宝儿扔在身后的“表哥”,勾了勾嘴角,不着痕迹地笑了。 “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崔宝儿仰着小脑袋看向叶锦。 叶锦叹了叹气,垂下眼睫,期期艾艾地开口:“是特意来找你的,但你好像没时间啊。” “我有时间啊。”崔宝儿一听叶锦有些失望的语气,赶紧安慰他。 “你不用陪你表哥一起回家吗?”叶锦低着头,脚尖在沙地上随意画着半弧。 “表哥,他可以自己回家,我可以陪你玩的。”崔宝儿猫下腰,歪头追着叶锦的脸,试图去看他的表情。 闻言,叶锦在崔宝儿看不见的方向,扬唇笑了笑,可语气依旧低低的:“那你同你表哥说吧。” 崔宝儿听话地转头看向穆尧,糯声道:“表哥,你先回去,帮我同母亲说一声,我一会儿再回去。” “宝儿,他是谁?”穆尧提着崔宝儿的书包,沉眉看向叶锦。 穆家本也是富庶之家,只不过他父亲最近做生意被人骗了,才散尽家财,不得不来崔宝儿家,也就是他姑姑家暂住。 所以,穆尧从叶锦身上的衣着,便知他出身不低。可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又和他表妹认识? “他叫叶锦,是我的好朋友。” 叶锦听着崔宝儿的介绍,对穆尧挑了挑眉。 “那你们要去哪玩儿,表哥陪你们一起去?”穆尧迂回开口。 “不方便。”叶锦面无表情地说。 穆尧瞧着叶锦那张高傲的脸,真想骂他,但多年的教养,让他压下心底的火,冷笑着问:“玩什么,不方便带我一起?” “两个人的过家家。你要是非想一起,你可以选择扮演儿子。”叶锦气定神闲地说着。 他当然不会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只不过是为了气穆尧。 “你!”穆尧被叶锦这转着弯的骂人,气得不轻。 “还要一起玩吗?”叶锦扯起一侧嘴角,凉凉地问。 穆尧懒得和叶锦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道:“我表妹不能去,她得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叶锦嘴角往下一压,看向崔宝儿,声音低低的,让人听得有种失落的心疼:“你表哥说不让你去。” 穆尧看着叶锦那张善变的脸,真是刷新了他这些年的认知,人不大,这么会演呢? 一跟他说话,就趾高气扬;一跟他表妹说话,就委曲求全。 崔宝儿看着叶锦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眼睛,生怕他哭出来似的。 赶紧摆手,还像她娘亲哄她一样,抚了抚叶锦的背,奶声奶气地哄道:“让去,让去,你放心。” “咱们现在就去,表哥你回去吧。”说完,崔宝儿直接拉着叶锦的手跑了。 叶锦回头,抬了抬眼,看向穆尧,得意地勾起唇角。 两人跑了一段路,见穆尧也没追来,便停了下来。 “咱们去哪玩?”崔宝儿跑得有点热了,小脸红扑扑的,就想抬手扇扇凉风。 叶锦看了眼被崔宝儿攥着的手,并不想松开,便掏出锦帕,替她在脸边扇了扇风。 “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你尝尝。”叶锦领着崔宝儿走向车辇。 暗卫将食盒打开,把精致的糕点,有序摆放在宽敞的车辕上。 崔宝儿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拿起一块桂花酥,咬了一小口。 崔宝儿倏尔睁大眼睛,拍着小手,赞道:“太好吃了,叶锦。” “这些都是你的,我家里还有很多好吃的,你若是喜欢,以后都是你的。”叶锦斜倚在车辕上,指了指崔宝儿吃的糕点,慢悠悠地说着。 “那你家也太好了吧!”崔宝儿一块接一块美滋滋地吃着,忍不住感叹。 “嗯,有你,会更好。”叶锦如是说着,黑亮的眼睛,泛起一层期待的光。 忽然,想起憬琛哥哥在鸢姐姐吃酥糖饼时,帮她擦唇角饼渣的动作。 叶锦便也抬手,帮崔宝儿擦掉了她嘴角的糕点渣。 秋日的暖阳,褪去夏的炙热,柔和地照着清朗的小少年和懵懂的小女孩。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年少美好,大抵如此。 *** 只是回宫之后,叶锦冷声对暗卫道:“去查查那个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崔家?” —— 题外话:见过爱,便能学会如何爱。(锦儿学到了砚相的精髓) ------------ 第 147 章 良辰美景 一场秋雨,一场凉,伴着连绵的秋雨,迎来了十月。 自从父亲他们到上京后,陌鸢一直听话地住在苍漓王府,砚憬琛则会每夜偷偷过来找她。 只是这几日,陌鸢发现砚憬琛每夜来得都比平常晚很多,甚至有几日,她都没等到他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闻到身边的枕上,残着他身上的竹叶香,才知道他回来过。 “最近很忙吗?”陌鸢望向今日回来格外早的砚憬琛,忧心地问, 砚憬琛勾了勾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是挺忙。” “在忙什么呢?”陌鸢环住他劲瘦的腰,歪头枕在他胸口。 砚憬琛曲指抵在陌鸢下颌,往上一抬,亲在她的唇上,漆色的眸子染着惑人的缱意:“一会儿泱泱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陌鸢弯起眼睛,笑着回吻他。 “走了,本相带郡主出去转转。”砚憬琛牵着陌鸢的手,吩咐青城去同苍漓王说一声后,便带着陌鸢坐上了相府的马车。 当马车行到南朱雀门附近,砚憬琛抱着陌鸢下了马车,忽然道:“泱泱,闭眼。” 陌鸢不解地看向砚憬琛,却见漆色的眸子泛着清浅神秘的笑。 砚憬琛一手覆在陌鸢眼睛上,一手搭在她的腰窝,长而蜷翘的睫羽,扫过他的掌心,柔柔缱缱。 “要去哪儿?”陌鸢好奇地问。 “送郡主一个良辰美景。”漆眸上挑,似拢了月华般润泽。 陌鸢信赖地闭上眼睛,随砚憬琛一点一点慢慢地走。 渐渐地,她听见了潺潺的水声,隔着他的手掌,依然能感受到影影绰绰的光亮。 砚憬琛松开覆在陌鸢眼睛上的手:“泱泱,睁眼。” 陌鸢睁开眼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砚憬琛的手,被眼前的一切的所震撼。 宽阔的河面,放眼望去是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莲花灯,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怒放盛开,每一盏皆精心雕琢而成。 流觞曲水,莲灯溢彩,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点缀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美得如梦如幻。 “好看吗?”砚憬琛轻柔地将陌鸢被风吹起的鬓发,掖到她的耳后,漆眸中凝着低缱的碎光。 “好看,你这几日都在准备这些?”陌鸢望着河面梦幻般的光影,鼻尖微微发酸。 “这就要哭了?我的泱泱,也太容易满足了。”砚憬琛笑着把陌鸢揽进怀,让她倚在他胸口。 “泱泱,看天上。”砚憬琛曲指蹭了蹭陌鸢的脸蛋,低声开口。 陌鸢从砚憬琛怀里,缓缓抬头,只见数不清的祈愿灯,自九重阁飘出。 只是,每一盏祈愿灯,皆是红纸所围。 随风飘荡的祈愿灯,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更似漫天的红海,点燃了夜的孤冷,与繁星交相辉映,壮美灿烂。 天上的祈愿灯,地上的莲花灯,在天地间相遇交错,美丽而梦幻。 陌鸢忍不住走到河边,拾起一盏莲花灯,却发现在灯心处有一个字条——愿泱泱岁岁长宁。 陌鸢俯下身,又拾起一盏莲花灯,灯芯处同样有一个字条——愿泱泱平安喜乐。 陌鸢一连拿起数盏莲花灯,每一盏灯芯处都字条,都是对她的祝福,皆是砚憬琛的字迹。 陌鸢起身,朝砚憬琛跑去,在他张开双臂接住她时,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仰头望着他,眼中的泪止不住地流,声音颤抖地问:“祈愿灯里上,也写了字,对吗?” 砚憬琛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漆眸噙着温润的笑:“对。” “是什么?”陌鸢心里知道那个答案,可还是想听他说。 “泱泱所愿皆得。”指腹摩挲着陌鸢泪水涟涟的小脸,温声道。 砚憬琛缓缓俯身,额头抵在她的眉心,一字一句地问:“泱泱,可愿嫁于我?” 陌鸢再也忍不住了,泪如雨下。 十月十日,他选的良辰,他造的美景,他答应她的更好的求亲,他从不曾食言,生性凉薄的人,却给了她全部的偏爱。 她怎么能不感动? “砚憬琛,我愿意。”陌鸢捧着砚憬琛的脸,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 她愿意用一生陪伴他,让他不再孤寂。 流觞河畔,漫天灯火,他拥着她,她环着他。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温柔至极,如珍似宝,鼻尖交错之际,说着最缱绻的情话。 “泱泱,是砚憬琛心尖上的宝贝,一辈子都是。” 陌鸢笑着,哭着,幸福地听着,紧紧抱着他,软软地撒娇:“还要听。” 鼻尖相抵,砚憬琛望着又哭又笑的小人儿,眸底的笑意渐浓,唇角跟着微微上扬,低哑又温柔地说:“泱泱,是砚憬琛心尖上的宝贝,一辈子都是。” 他说一次,便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欢喜吗?”砚憬琛咬着陌鸢的下唇,低声问。 “欢喜。”陌鸢眉眼弯弯望着他,甜甜一笑。 漆色的眸子噙着似有若无的戏谑,妖冶惑人,低沉的嗓音,撩动心弦:“那今天晚上,郡主是不是应该也让本相欢喜欢喜?” 陌鸢耳尖泛起绯红,用力亲在砚憬琛唇上,眼尾勾起几分顽皮,应道:“好!但,就是不知道砚相能不能受的了?” 总是他撩拨她,她也想知道,若是她撩拨他,他能不能受的了。 砚憬琛忽然笑了,看来小人儿是打算,今晚将所学都用他身上了,那他倒是开始期待了。 “现在就回去?”砚憬琛问。 陌鸢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时,几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望着满河道的花灯,忍不住感叹:“这是谁放的呀?太壮观了,真好看!” “你看这里面还有字呢……” “我看看,写的什么……” “每个灯里都有泱泱两个字,泱泱是谁……” 莲花灯,灯芯浓,照得人间似仙家。 ------------ 第 148 章 不扛撩拨 陌鸢牵着砚憬琛的手,时不时抬头,望向空中似星辰般飘漾的祈愿灯,眉眼弯起,顾盼生辉间,溢出藏不住的欢喜。 砚憬琛侧头看向陌鸢,四目对望,相视一笑,眼中皆是蜜意。 青霄等在马车旁,远远瞧着迎面走来的相爷和郡主,会心一笑,脸上的刀疤,在漫天流光的映衬下,都变得柔和了。 此刻的相爷,如他当年在符禺寺梅林中,初见那般,陌上人如玉,郎艳而独绝。 清辉明月皎皎投下,鹤骨松姿的身影,因着旁边娇妩可人的倩影,而不再清冽孤寂。 *** 马车很快到了相府,砚憬琛抱着陌鸢进了主屋,慵懒地倚靠在榻上。 掐着陌鸢的腰,将她跨放在他腿上,漆色的眸子,噙着饶有兴致的笑,薄唇慢慢勾起,故意拖长的尾音,低哑惑人:“郡主,开始吧……” 陌鸢看着砚憬琛那双恣肆野致的漆眸,一想到要主动撩拨他,雪颊慢慢染上娇羞的红晕。 “郡主,又怂了,临阵退缩?”砚憬琛瞧着迟迟不见动作的陌鸢,不由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陌鸢嗔了他一眼,咬了下唇瓣。 略略垂下眼睫,再抬眸时,松松环住砚憬琛的脖子,柔软的衣袖顺着抬起的手臂下滑,露出一截莹白似雪的皓腕,若有似无地在他颈侧摩挲。 翦水星眸,渐渐凝上嫣然的笑,蜻蜓点水般吻了吻砚憬琛的唇角,又顺着他光洁的下颌,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咬。 在瞧见他喉结滑动时,弯起的樱唇,笑得更甜了,舌尖轻触其上,带着明显地撩拨。 砚憬琛眸色一暗,解她衣带的手指顿了顿,身体一阵紧绷。 低头便要捉住那作乱的小舌,陌鸢却先他一步离开,吻在他的的眼睛上,软软地亲在他的脸颊,唯独对他渴切的唇,视而不见。 吻着他的唇角,却不吻他的唇,柔软的小手,顺着他的衣襟,缓缓探入,细温的指尖,点在他胸口,直到带起异样。 漆眸里的墨色翻涌着,手掌抚在凝脂般滑腻的雪背上,轻声笑了,小人儿确实有长进! 陌鸢感受到身下紧贴处的热度,白皙的脸蛋泛起迤逦的绯红。 终于,吻在他的唇上,学着他亲她时的样子,含了含他的唇瓣,弯起眼睛,笑着问:“欢喜了吗?” 砚憬琛漆色的眸子,渐次染上盎然的笑意,褪去小人儿身上最后一件衣物,哑声道:“更欢喜的留着郡主在洞房那天发挥吧,现在先降降温。” 说着便倾身压了过来,莹白柔软撞了满怀。 身形颠倒,两人换了位置,倒入衾被中。 急切的吻,伴着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一点一点夺取她的甜美。 陌鸢笑着回应他,心底有些小得意地“啧”了一声,也不扛撩呀…… 砚憬琛察觉到陌鸢得意的小表情,不由加重了腰间的力道,很快那张凝着笑的小脸,渐渐洇上楚楚的央求。 “砚憬琛……”轻颤的眼睫,盛着碎光,宛若星河流转,楚楚嫣然。 “嗯?不得意了?”薄唇勾笑,猛地抬起陌鸢软绵绵的腰肢,不留一点缝隙。 云鬓散乱,陌鸢摇着头,水洇洇的杏目,楚楚望他,额前微湿的发丝垂落,贴在雪颊,柔软而旖旎。 “泱泱,乖,再等会儿。”砚憬琛安抚地啄吮着水嫩的唇瓣。 这一等,便又是一刻钟…… 砚憬琛拥着陌鸢,听着她在他怀里低低细细的喘息,怜惜地抚着她的背,让她舒缓激烈后的余韵。 “明日开始在屋里给泱泱造个湢室。”砚憬琛下颌抵在陌鸢细软的发顶,温声道。 陌鸢侧脸枕在砚憬琛冷白结实的胸膛,眨了眨眼,环视主屋一圈,软糯的嗓音还残着旖色:“好像地方不够呀。” “把主屋和侧屋打通就够了。”砚憬琛抬手往后面的侧屋指了指。 小人儿爱干净,脸皮又薄,每次欢好后,叫人抬水进来,脸都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往后泱泱就不用害羞了。”指腹夹了夹陌鸢还有些发烫的小脸。 陌鸢小脸微红,轻轻“嗯”了一声,下巴支在他的胸膛,一点一点往上蹭,软声细语:“该回王府了。” “不洗澡了?”砚憬琛掐着她的细腰,把人往上一抱,亲在她的唇上。 陌鸢用软唇贴贴他的唇角,软软糯糯:“回王府洗,要不回去太晚,爹爹该担心了。” “嗯,走吧。”砚憬琛扶起陌鸢,熟稔地一件一件给她穿上衣服。 当两人回到苍漓王府时,苍漓王板起脸,看着晚归的两人,沉声道:“又这么晚?” 陌鸢走到苍漓王身边,弯弯的眉眼,扬着乖巧的笑:“下次不会了,爹爹。” 陌鸢说完,嗔怪地对砚憬琛悄悄吐了吐舌头。 都怪他,非得弄那么长时间…… 砚憬琛扯起一侧唇角,挑了挑眉,毫无愧色,反而颇为得意。 苍漓王皱眉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不善地瞪视砚憬琛。 这浑小子,像是给他乖女儿下了迷魂药,就差一个月就成亲了。这都等不了?俩人恨不得白天晚上腻在一起。 *** 而另一边,乾清殿里,叶锦听着暗卫查访得来的消息,知道了穆尧出现在崔家的原因。 “找人扮做客商去同穆家做生意,让穆家发一笔小财。然后,想办法指点穆家去江南做生意,越往南越好。”叶锦转了转手中的朱笔,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语气。 若是穆家赚到钱,恢复了门庭,自然会把独生子接回到身边,那穆尧便不会再赖在崔家了。 而且,江南离上京可是极远的,穆尧自此一去,怕是很多年都不会再回上京…… 想到这儿,叶锦嘴角微勾,浅浅地笑了。 暗卫恭谨地听着叶锦的命令,躬身告退之际,不经意抬头,余光窥见龙椅上的少年天子,那双稚气的眸子,闪过一丝如深渊般的幽黠。 而那身上与生俱来的天潢之气,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 题外话:宝贝们,别着急哈,先发一章。因为在铺垫大婚之前的剧情,写的有点慢。23:00之前应该能写完下一章,谢谢宝贝们昨天给力的书评,万分感谢,贴贴。 ------------ 第 149 章 大婚前夕 晚秋匆匆而过,冬寒卷过长街,时间悄然飞逝。 “泱泱,再过四天,便是你大婚之日了,你紧不紧张?”连汐低头缝着小孩子的衣裳,笑着问陌鸢。 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桕投在连汐身上,溶溶煦煦,衬得她愈发温婉娴静。 “还好。”陌鸢耐心地帮连汐分着不同颜色的彩线,唇角弯弯,溢着欢喜。 她是真不紧张,一点对成亲的畏惧都没有。 反而,还有些期待。 期待能以一个新的身份陪着砚憬琛,期待或许将来的某一日,她也能像嫂嫂这样,伴着阳光,凝着爱意,为属于他们的孩子做衣裳。 “泱泱,现在距离大婚还有时间,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或者需要添置的?”连汐放下手中针线,温柔提醒。 “砚憬琛说他都准备完了。所以,应该没有什么了吧。”陌鸢说着,脸不自觉地红了。 其实,砚憬琛的原话是“泱泱,就把自己准备好,就行了”…… 连汐歪头打量陌鸢,那双本就澄澈如水的杏目,此刻更加熠熠璀璨,眼中的流光,比星辰还耀眼。 连汐抿抿唇瓣,莞尔一笑。他们的泱泱,真是被相爷宠上了天,就连两个人的婚事,也不需要她操半点心。 “郡主,相爷来了,说要带您出去一趟。”青城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漾着明显的喜气。 陌鸢一听砚憬琛来了,不由唇角上扬。 连汐见状,收了陌鸢手中的线,笑着催促:“快去吧,泱泱。” “那我去了,嫂嫂。”陌鸢嫣然一笑,提起裙摆跟青城出去了。 砚憬琛等在大门口,见陌鸢出来,疏冷的漆眸,转瞬浮上温润的笑意。 陌鸢仰头望向砚憬琛,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问:“咱们要去哪儿?” “带你去见几个人。”砚憬琛抬手刮了陌鸢挺翘而娇小的鼻梁,转而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坐在马车上,陌鸢想起刚才连汐问她的话,不由望向砚憬琛,轻声问:“大婚之前,真的不需要我再准备些什么了吗?” 砚憬琛勾起唇角,弓指敲在陌鸢微微蹙起的眉尖,温声道:“乖乖等着本相来娶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那好吧。”陌鸢弯起眼睛,樱唇漾开甜甜的笑。 砚憬琛摸摸陌鸢的头,也跟着笑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相府门前。 陌鸢被砚憬琛抱了下来,犹疑地问:“要见的人在府里?” 薄唇轻据,噙着淡笑:“泱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刚到梅苑,也就是相府专门为宾朋准备的院子,一团小小的身影,便朝陌鸢扑了过来。 “棠棠?”陌鸢惊喜地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棠棠,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婶婶。”棠棠黑溜溜的大眼睛,弯了漂亮的小月牙,奶声唤着陌鸢。 “棠棠,娘怎么告诉你的,要叫郡主。”顾五媳妇和顾五一左一右,扶着顾大娘走了出来。 “没事,没事,顾大嫂,我喜欢棠棠叫我小婶婶。”陌鸢贴了贴棠棠奶香的小脖子,笑着开口。 陌鸢抱着棠棠和砚憬琛相视一眼,砚憬琛点了点头,便和陌鸢一起走到顾大娘身前。 陌鸢放下棠棠,握着顾大娘的手,真诚地说:“大娘,救命之恩,比天大。往后不论是在上京还是洛川,砚憬琛都还是顾家的老六,我们还是棠棠的小叔叔和小婶婶。” 顾大娘回握住陌鸢的手,眼中顷刻布满湿意。 她真没想到,砚憬琛和陌鸢离开洛川时,给他们留下了万两银票。如今大婚,又特意派人将他们一家从洛川接到上京,来参加他们的婚宴。 真是非常有心的两个好孩子。 “大娘,咱们进屋说吧。”陌鸢抬起皙白的手指,自然地帮顾大娘擦去眼角的泪渍。 “好,好,进屋。”顾大娘轻轻拍着陌鸢的手背,一个劲儿地点头。 “小婶婶,抱。”棠棠拽了拽陌鸢的衣摆,伸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 “好,小婶婶抱。”陌鸢双手撑在棠棠腋下,用了些力气将小团子抱在怀里。 砚憬琛扫了眼棠棠鼓溜溜的小肚子,扯了扯嘴角,问:“你是不是又胖了?” 棠棠“哼”了一声,搂着陌鸢的脖子,撅着小嘴转过头,不看砚憬琛。 小叔叔真讨厌,总说她胖! 陌鸢瞧着棠棠可爱的小表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棠棠软嫩的小脸蛋。 “小孩子哪有胖的,我们棠棠只是在长身体,对不对?”陌鸢笑着说。 棠棠蹭了蹭陌鸢的鼻尖,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点着小脑袋,扬起下巴,糯糯的奶声带着有人撑腰的底气:“小婶婶说得对。” 陌鸢弯了弯眼睛,脸颊贴着棠棠的小脸。 砚憬琛瞥着陌鸢柔软的眉眼,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他已经能想象到,小人儿以后得多惯孩子了…… 顾五一家在旁边看着砚憬琛和陌鸢,脸上也跟着露出喜悦的笑。 男子晏晏,女子娇娇,眉目含情,怎么看怎么般配。 陌鸢和砚憬琛同顾大娘他们一起用了午膳,陌鸢又陪棠棠玩了一下午,期间还让青城去五宝斋,把所有口味的糖果,都给棠棠买全了。 直到暮色沉沉,陌鸢和砚憬琛才离开梅苑。 落日将大地镀上一层金色,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静谧的天地间,藏着缱绻的细语。 陌鸢环着砚憬琛劲瘦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胸骨,抬头望着他,喃喃开口:“明天开始就不能见面喽,晚上也不能来找我哦。” 依照大邺的习俗,新婚男女,成亲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 倒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图个好兆头。 砚憬琛深望着近在咫尺的陌鸢,眸底渐次染上笑意,唇角微微上扬,俯身亲在陌鸢的唇上。低低的声线,沉磁惑人:“三天见不到郡主,这怎么好呢?看来晚上又得画画了……” 陌鸢一听砚憬琛说要画画,想起他之前画的那些旖旖靡靡的她和他,脸颊慢慢染上红晕。 咬着他下唇,俏生生的眉眼,嗔道:“你可以想,但不许画。” ------------ 第 150 章 十里红妆(大结局) 三日后,晴空万里,冬阳送喜。苍漓王府,红灯结彩,宾客盈门。 陌鸢身穿凤冠霞帔,端坐在铜镜前,凤梧在她眉间,精心绘着梅花钿。 “画好了。”凤梧满意地收了笔,扶着陌鸢的肩,笑着让她看向铜镜。 “哇,陌鸢,你太好看了。”林千歌眨了眨眼,蹲下身凑近陌鸢,和她一起望着镜中的美人,忍不住发出感叹。 苏婉和连汐站在陌鸢身后,亦是眉眼含笑地对她连连点头:“泱泱,今天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 顾大嫂怀中的棠棠晃着小短腿,手里攥着好几块喜糖,一个劲儿地说:“小婶婶,好看,好看。” 陌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笑盈盈地回望着众人。 雪肌玉骨,明眸晧齿,红钿缀眉,唇绛轻抿,嫣然浅笑,艳若桃李。 连汐接过青城手中递来的喜帕,再次上下打量了陌鸢一番,见并无差漏。 温婉笑道:“泱泱,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可就要盖上喜帕,等着新郎官来了。” 陌鸢弯起眼睛,轻轻点点头,由连汐为她盖上喜帕。 陌鸢抚着她亲手绣的嫁衣,细白的指尖微微颤抖。期盼着那个说,十里红妆迎她归家的人。 *** 悠悠长街,百姓奔走。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的新郎官。黑如曜石的漆眸,敛尽星辰浩瀚,殷红锦袍猎猎飞扬,好似九天谪仙,染了尘色。 砚憬琛身后跟着叶轩、楚庭川和陆淮之,风姿卓绝的几人同时出现,引得无数百姓侧目。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锣鼓喧天,红妆百担,绵延十里,远远望去瑰丽壮阔。 皇帝亲临,百官到场,就连远在繇国的嘉善公主和鲜卑二皇子辗迟睿,亦派人送来了寓意吉祥的厚礼。 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百姓迎车,欢声笑语;宾朋美赞,热闹非凡。 婚礼之盛大,无人能企及。 *** 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时。 红绡软帐,烛火通明。 砚憬琛望着一袭红衣,含羞带怯的陌鸢,芙蓉粉面,娇艳欲滴。 薄唇勾起,眸色温润,轻轻将小人儿抱起,稳稳放在衾褥上。 双臂撑在陌鸢身侧,漆眸攀上温柔,捏了捏小人儿的鼻尖,俯身吻在她软嫩的唇上,细啄轻吮,温热急促的气息在唇齿间流转。 砚憬琛含着陌鸢的唇瓣,低低沉沉的声线,凝着珍视的眷恋:“终于娶到泱泱了。” 雪腮染上一层绯色,梨涡浅笑,轻轻予他回应。 唇舌交缠间,红衣散落帐内,只余莹白雪软。 陌鸢环着砚憬琛的脖子,浅浅缓了口气,转而眉眼弯弯地望向他,眼尾勾起三分旖色,笑着问:“砚相的卧榻,还冬寒吗?” 砚憬琛微微一怔,忽的笑了,长指游走在如凝脂般温润的娇躯上。 碾着她嫣红的唇,喉间闷着低浅惑人的轻笑,嗓音哑磁:“自有郡主,暖榻温身。” 红烛长燃,锦帐摇曳,轻吟低息,相府旖旎,蜜意永存…… 一场缱绻柔情落幕,化作一卷《上京春赋》。 提笔写于凛冬二月,终章止于芳菲四月。 (本书原名《上京春赋》,现书名《锦帐卿吟》) 【全文完】 ————后记 写到这的时候,原以为我会开心。然而,并没有。 心里空荡荡的,很舍不得。舍不得再也见不到泱泱和砚相的日子,更舍不得见不到小可爱们的日子。 作为我人生中第一本小说,写了30万字,前前后后写了2个月,确实写出感情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10万字之后,我写泱泱和砚相的剧情时,非常容易入戏,非常容易代入,就好像他们真发生在我身边一样。 所以,当我写下“全文完”几个字的时候,很伤感。 现实中,我是一个泪点极低、敏感又大条(有点矛盾,但确实这样)、不社恐的人。泱泱和砚相就像我的第一个孩子,真很舍不得。 虽然这本书不是番茄上主流的,主推的类型。既不是爽文,也不是脑洞。但是,实话实说平台给我的流量,还挺好的。尤其对于新人的我来说,还能获得宝贝们的鼓励和陪伴,真的倍感幸运,非常感谢宝贝们。 大婚即终章,甜蜜永流长。 接下来,从两方面和小可爱们再唠叨唠叨。 第一,对小书友们的感谢。 这本书的小书友,我自己分为三类。一类,通过评论让我们彼此认识。二类,通过礼物让我知道宝贝们每天都在。三类,平时默默陪伴,但有事真上,绝不含糊。 因为不想让大家看着像流水账,我就不一一表达我对每一个宝贝的喜爱了。但请不要怀疑,我要感谢的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我的宝贝! 也许是我本身有工作,再加上写这本书也是一时兴起。主要是当时放寒假,没什么事干,脑中突然有了这个故事,就寻思试着写写。所以,写的时候心态还挺好。 因此,也不怕看评论,相反特别愿意看。大家发的每条段评、章评、书评,我每天都看,一条没漏过,我对宝贝们真的都记得。所以,请不要怀疑,我想感谢的就是你——我的小可爱! 第二,分享一个小说人物原型——棠棠这个小女孩的创作灵感。 写棠棠第125章的当天中午,我回家路过一所小学。栅栏那站了个小女孩,她笑盈盈地冲我挥了挥手。一开始,我以为我看错了,毕竟不认识啊。我都走过去了,再次回头看她,她又笑着对我挥手。 哎呀,我当时心都要化了,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我就也笑着对她挥手,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纯稚的小脸上,像小天使一样暖。 所以,当时我就想把这个小女孩写到小说里。 宝贝们,你看,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在对我们微笑,总会有人在不经意间温暖到我们。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呀! 花自向阳开,人自朝前看。 最后,还是要说声“再见”了。 再见了,我最珍贵的小可爱们!感谢大家对泱泱和砚相的陪伴!感谢大家对《上京春赋》又名《锦帐卿吟》的陪伴! 如果有机会,或许我们6月再见? 十木南 写于 2024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