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逐梦年代 意识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游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星狱了。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似乎刚下过雨,周遭的空气尚带着几分湿润的凉意。 他坐在自行车上,单脚踩地,撑着把手,一副随时都要骑车离去的架势。 而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黄裙子的年轻姑娘。 姑娘皮肤白净,长发齐刘海,五官秀气,气质文静,很漂亮。 此刻她正低着头,慢慢抚着裙摆上被风吹乱的褶皱,语气轻轻的,盛着几分漠然的哀愁。 她问:“游略,你有想过我们之间的未来吗?” …… 游略怔了怔。 也就是在这一刻,大脑脑忽然传来刺痛,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强势涌入。 他蹙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不耐,但恰好就是这丝不耐,让对面的姑娘攥紧了裙摆,刚刚抚平的褶皱立马变得狼藉。 “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压抑着失望和怒意:“游略,事到如今,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我马上就要毕业了,留校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怀着这个孩子,就连工作都不好找,作为孩子的父亲,你就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吗?” “你今年二十三岁,这么大个人,到现在还没一份正经的工作,我不要求你养活我和孩子,最起码你得能养活你自己吧?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吗!” “游略,生活不是过家家,我拜托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像个男人!” 一句接一句。 嗓音虽然不尖刻,用词却丝毫没有留情面,伴随着那股子刺痛,不断地挑动着游略的脑神经。 按照原剧情,他听到这些话时,立马就控制不住情绪,和她大吵一架。而后暴怒地把自行车踢到旁边,发出“嘭”的巨响,泥水直接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而他留下一句“你他妈有本事把孩子打了,别赖老子”就拂袖而去,徒留她一个人坐在雨后的长椅上崩溃痛哭。 “游略?游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游略终于回过了神。 他抬起头,对上姑娘因愤怒而瞪圆的眼睛,沉默两秒后,轻轻弯起唇。 “你笑什么?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俞晚,你饿不饿?” “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嗯?” 她愣了一下,面露错愕:“你刚才说什么?” “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一定饿了吧。” 游略拍了拍车后座:“先上来,我带你去吃饭。” “……” 这是什么出乎意料的走向? 满腔怒火突然被打断,俞晚一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怔怔然望着他。 初夏的晚风还是凉的,吹过青年俊朗的面容,吹得他的发梢向上恣肆扬起,露出浓黑眉毛,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 游略长得好,她一直都知道,但好看不能当饭吃,甚至会在这种时刻,让人感到几分无力。 青年摁了摁车铃,叮咚叮咚两声,似乎是在催促她,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人是铁饭是钢,你怀着孕,总不能饿着肚子跟我吵架吧。我先搭你去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 俞晚抿唇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向前一步,坐上了车后座:“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今天必须解决的,没有拖延的余地。” “我知道,不拖。” - 在前往饭馆的路上,游略终于有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 他原本,并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记忆中,他是被联邦集团严加看管的SSS级罪犯,常年呆在星狱里,忍受着无休止的孤独。 但集团时代,星狱的设置非常人道,似乎是担心罪犯在漫长的监禁中精神失常,还给准备了娱乐消遣的方式——一整个庞大数据库的纪录片。 据说都是各个探索学家们从宇宙各处挖掘出来的生物记忆,而后筛选出较有观赏性的记忆片段,经过一定的艺术加工后,制作成影视纪录片,供给全联邦公民们观看。 游略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究竟犯了什么罪,又是怎么入的狱。 他只记得,被监禁的这些岁月里,他一共看了一千多部纪录片,各形各色的主角,或悲惨或奇异或热血,但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头顶上方又传来那道熟悉的系统机械音: “星狱唯一一位SSS级犯人,考虑到你的历史贡献值,现将你流放至各个记忆裂缝中,进行精神纠导治疗。请积极改正错误,消除恶念,或许还能重返家园。” 而他被流放的第一个记忆世界,恰好就是他在星狱里看的第一部纪录片,叫做《逐梦年代》。 内容简单概括就是:蓝星公元历十九世纪的九十年代,纺织厂女工俞早的奋斗人生。 俞早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女孩,出生在70年代的枣塘村,父亲是村里的书记员,母亲勤劳又能干,作为家里第一胎,照理说日子应该很好过。 但很可惜,在她出生那一年,家里发生了桩意外的事故。 那年,因为村里想办养猪场,她的父亲和叔叔南下出差,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竟遭遇山洪,叔叔当场丧生。 得知这个消息后,怀相本来就不太好的小嫂嫂受刺激过大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婴——也就是俞早的堂妹,俞晚。 或许是因为心怀愧意,又或许因为俞晚是叔叔留下的唯一血脉,从小到大,父母都格外疼惜堂妹,不仅不让她多干家里的活,还一路供到了大学。 身为亲生女儿的俞早,反而是更朴素、老实的那一个,帮着家里烧火煮饭,初中读完就辍学了,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只身前往海城,在老乡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纺织厂当女工。 但她的命运,也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她一边当女工攒钱,一边读夜校学习,凭着乐观坚强的性格,吸引了厂长儿子的注意。 他们很快陷入爱河,尽管经历了不少来自周遭环境的磨难,却始终坚守彼此,最终结婚、创业,成为海城有名的养殖大户,培养出三个优秀的儿女,人生过得丰富而圆满。 总的来说,是一部有始有终积极正能量的纪录片。 ——但这和游略没有半分关系。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女主角俞早的堂妹俞晚的男朋友。 如果说,俞早是先苦后甜的人生翻盘典范,那么俞晚就是一手好牌打到烂的失败案例。 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尽管父母双亡,却没吃过苦没受过累,还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指日可待的光明前程。 但纪录片的最后,俞早作为海城的养殖产业代表,在新闻里发表讲话,俞晚却坐在间廉租房的小板凳上,一边削土豆一边看新闻,沙发上是呼呼大睡的醉酒丈夫,身后是不断抱怨的失业啃老女儿,头上房梁还漏着雨,一滴滴砸在临时铺就的面粉袋上。 昏暗的小房子内充斥着生活的辛酸与压抑,中年俞晚佝偻着背,低头用力削土豆,和电视上自信发言的女主角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对比? 追根溯源,就是因为她醉酒的丈夫,现在的男朋友——游略。 在女主角俞早的视角里,堂妹俞晚从小就非常“小资作派”,甚至有些嫌贫爱富,在考上高中后,她并不想靠自己的努力挣前程,而是很快物色了一位富二代,决心要嫁入豪门当富太太。 这位富二代名叫游略。 游略的爷爷曾是钢厂领导,家境底子不错,父亲又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所以很快积攒了大笔财富。 在雩县这个不算开放的小县城里,他们家是最早拥有大哥大和小汽车的,游略高中毕业的时候,游父甚至往家里搬回了一台电脑。 可以说,在俞晚和游略谈恋爱的初期,她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这姑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很可惜,家里有钱归家里有钱,游略本人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高中读完没考上大学,家里给找了工作,隔几天去打一次卯,依然嫌累,死活不肯再干这份工,也不想找新差事,整天不是和狐朋狗友在街上瞎晃悠,要就是在家里摆弄他那台大屁股计算机。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不算太糟。 以游家的条件,就算游略游手好闲一辈子,也能供他吃穿不愁。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在游略高中毕业的第二年,游父被查出胃癌晚期,求医问药两年多,最终还是在省城中心医院离世。而那位从前对游略千依百顺的继母,也在一夜间撕开了伪善的真面目,卷走游父的所有财产离开,只留下一套带不走的老房子。 游略就这样变成了个没本事又贫穷的街溜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因为钱财家世跟他在一起的俞晚并没有在这时提出分手,反而不断劝说他去找份工作,毕竟游父在雩县经营这么多年,人虽然没了,人脉依旧在。 游略没理她。 他啃老惯了,本事没有,脾气却不小。亲爹去世后,他每天到邻居、叔伯家蹭饭,靠着长辈亲戚们的接济度日,后来实在没人愿意管他,他就直接把家里的老房子给卖了。 在此期间,俞晚本来已经决定了要跟他提分手,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 他们争吵又和好,最终俞晚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跟游略去领了结婚证。 婚礼办得非常简陋,连个酒席都没有,只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正式结为了夫妻。 刚结婚那段时间,游略倒也安分下来,找了份修车工作,工资勉强能付得起两个人的房租。但很快,还没等俞晚把孩子生下来,他又坚持不下去了,借口收入低,又是要去邻市找新工作,又是要读夜校,又是什么“大哥”给介绍了一个好的活计,总之事没少折腾,钱却没带回家一分。 后面的日子,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 俞晚一个人又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女儿,三十几岁的年纪,就熬的满身病痛,腰椎间盘突出,胃疼,整宿整宿睡不着。 而在亲爹赌博喝酒,亲妈整日工作没精力管教的情况下,女儿也自然而然长歪,读书时逃学打架抽烟全学了个遍,十六岁就不肯再继续上学,在家晃悠两年后找了份KTV的工作,还差点磕上药,要不是正好警察巡检,或许就真的陷入了毒品的深渊。 但因为这事,女儿登上了当地的社会新闻,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俞晚一夜白了头发。 那一年,她甚至才四十五岁,看上去却比邻居家六十岁的王奶奶还要苍老。 游略记得,在那部纪录片的结尾,女儿厌恶地看了眼沙发上醉酒打呼噜的父亲,抱怨道:“吵死了。妈,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忍受他的?” 俞晚削土豆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笑了笑:“你做出这么多荒唐事,这么多年我不也忍下来了。”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你亲生的好不好,但你老公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离婚不就行了。你任劳任怨替他还了这么多债,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啊?” ……是啊,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呢?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俞晚低下头继续削土豆,神情麻木:“那时候年轻,争一口气,总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后来时间长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镜头渐渐上移,聚焦在漏水的房梁。 旁白叹息一声,情感充沛:“在这个昏暗窄小的屋子里,俞晚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但时光匆匆,悔之晚矣。或许,从她少女时代选择把未来托付在别人手中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悲苦的一生。” “她和游略的关系因算计而开始,磕磕绊绊、互相忍耐着走过了大半生,或许也将这样一直走到生命尽头。可谁又知道,这对看似不离不弃的夫妻之间,其实从来没有过真心。” - 漫长的纪录片剧情在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游略收起思绪,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个时间,正好是俞晚刚发现自己怀孕,跟他大吵特吵的时候。 星狱系统并没有说要让他如何进行“精神纠导治疗”,不过改正错误,消除恶念——就是做个好人的意思吧? 游略是这么理解的。 现在是夏初的傍晚,因为刚下过几场大雨,气温放低了好几度,地上随处可见湿漉漉的落叶,连风都带着几分凉意。 游略把自行车停在女宿舍楼下,和俞晚并肩朝校外的小吃街走去。 说是小吃街,其实不过是一条铺着青石板转的宽巷子,两边密密麻麻开着不少餐馆小摊,从泛黄发旧的招牌可以看出,大部分店面都有些年头了,甚至或许就是自家居民房改建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街上人不少,大部分青年都穿着宽大的飞行夹克,牛仔裤露出皮带,头发上抹了不少摩丝,是现在最时髦的打扮。 至于女孩们,穿得就色彩斑斓多了,据说这里的九十年代,正处于思想审美开放时期,这片地又临近大学,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总是走在流行前线。 与之相比,俞晚的白裙子就显得有些朴素。 “想吃什么?”游略偏头问。 “……随便吧。” 俞晚其实没什么食欲,但她的确一天没吃饭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手指向一家人少的馄饨摊:“就这里吧,正好有座位。” “行。”游略抬脚就朝空着的那张桌子走去,丝毫没管身侧的女孩能不能跟上。 俞晚自嘲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把头发别到脑后,再抬头时,不免怔了一下。 ——游略竟然在擦桌子。 他拿纸巾擦干净桌椅,又跟老板要了滚烫的开水烫筷子和碗勺。 这是俞晚的习惯,不管在哪里吃饭,哪怕是小推车路边摊,她都要再三确认座位和餐具的干净,为此,以前游略没少吐槽她“乡下出身小资做派”。 她看着,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好了。”青年在前方抬头,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吧。你想吃什么?” 俞晚抿了抿唇,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这种小店,菜单就是贴在墙上的大字报,食物种类不多,各种馅的饺子就占了一半。 游略正在认真看,俞晚却没什么心思挑挑拣拣,她很快点了碗小馄饨,就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嗯?” “这个孩子!”俞晚压着声音,语气里饱含烦躁:“我已经跟你说了一天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 “那就结婚吧。” “……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青年把视线从菜单上移回来,半带着笑,有些随意地看向她:“不过你愿意嫁给我吗?” ------------ 2 逐梦年代 游略把俞晚一路送到了汽车站。 他们现在住市区,但离老家雩县也不过也就两小时的车程,这个点正好还剩最后一班汽车。 而作为只差本证书就可以毕业的准社会人,俞晚前途未定,时间上非常自由,有了决断立刻便打算回家通知长辈。 她这样成长经历的姑娘,一方面在情感关系上极没有安全感,一方面又极渴望能拥有自己的小家。 所以在游略提出要结婚后,她几乎只思考了三分钟,就点头答应了这场发生在小吃店里的简陋求婚,果决得让游略都愣了一愣。 吃完晚饭,游略本来想跟她一起回雩县,甚至还打算去信用社取点钱,好提东西上门“提亲”。 但被俞晚拒绝了:“这个事情有点突然,还是等我自己回去跟他们先讲清楚再说。” 夜风越发凉爽,她裹紧肩上的皮夹克——是游略硬披上来的,语气柔和却坚决:“不然你去了也是白去。” 不等他反驳,她又接着道:“我可能要在家待上两天,你如果有空的话,就在市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我们现在住的那间租期马上就到了,你也知道房东是那么爱算计的一个人,下旬前我们要是还不搬走,她绝对要天天来赶人的。” 游略只好点头:“好,我明天就去看。” 他想到他们现在租的房子,一间不过20平米的单间,做饭都在楼道里,连转个身都嫌挤,孕妇住起来绝不可能舒服,更别说等日后生了孩子了。 当初游略把雩县的老房子卖了后,也来到市里“找生活”,那个时候他和俞晚感情正当好,就一起在校外租了个小房子,开始同居起来。 游略有卖房子的存款,俞晚则是靠勤工俭学,倒也能维持日常生活。 只是房租虽然各摊一半,水电费和日常伙食费却基本都是俞晚在出,游略在心里粗粗算了算这大半年下来的账单开支,觉得这姑娘能坚持这段感情这么久,也真不容易。 汽车很快就要开了,售票员系着腰包,拿着个喇叭在车口喊:“从鄯田到雩县的还有没有?从鄯田到雩县的,再两分钟就开了,不等人的啊……” “你回去吧。” 俞晚摇开车窗,微微探出一个头,朝外头的游略挥手道别:“放心好了,我自己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拿主意的,我伯伯他们不会太管我。” “……还是好好说,别惹他们生气。” 她就忍不住笑了笑:“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游略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真不像你。” 正好这时前方传来“呲”的一声,司机已经拉上了车门,准备发车。 “车要开了,你快回去吧,等天黑了路都不好认。” “等等!” 俞晚正要把车窗摇上,就听见游略抬高音量的喊声。 她只好又探出头:“怎么了?” “这个给你。” 对方把手上的表解下来,递给她:“海牌的表,我爷爷留下来的老古董了,应该比老家那套房子值钱,你好好收着别摔了。”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现在身上没多少钱,也给不起什么聘礼,只有这个了。” 游略轻咳一声,摸了摸后脑勺:“你比我会谈价,到时候找个识货的卖了,钱都给你。” 俞晚看着手上还泛着银光的表盘,愣了愣。 从交往到现在,这应该是游略拿给她最值钱的“礼物”了,哪怕在游家还没落败时,她都没见识过类似的昂贵舶来品。 汽车打火发动,卷着轮子朝外滚,等她回过神来,游略的身影已经被落在了车后好几米。 但他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目送着她离去,还抬手挥了挥,扬唇笑得灿烂,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这桩“被迫”的婚事而不满的样子。 于是那一刻,不自觉地,俞晚也弯了弯唇——是今天唯一真心的笑。 …… 因为这块表,俞晚一路回到雩县的心情都还算愉快。 虽然游略过去已经让她失望了无数次,但至少这一刻,她还是对未来抱有希望的。 只不过不再是少女时期那种筹谋着嫁入富贵之家做人上人的希望,而是一种更积极的,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拼搏前程的积极期冀。 但很可惜,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家门口—— 在钢厂的家属楼底下,俞晚正巧撞上了带孙子学走路的邻居王婶子。 对方瞧见她,先是惊讶,而后露出个笑来:“俞晚你回来了啊!” 语气夸张,笑容说不上多热情,在俞晚看来,甚至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秒,她就抱起孙子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念叨叨地:“这可真是凑巧了,早早也今天回来,你知道伐?哦对,一定是你听到消息,特意回来看你姐来了!我跟你说,早早还带了你姐夫回来,喔呦,早听说她在海城嫁了个厂长儿子,我到今天才瞧见,长得真俊,俞晚你见过没有?人也大气,大包小包拎上门……” 俞晚一步步踩上楼梯,听着耳畔那意有所指的话,脸上还得维持礼貌的笑,心里却已经充满了不耐烦。 俞家是三年前才从枣塘村搬来的雩县,那时候俞晚已经上大学了,在家住的时间不多,和这些街坊邻居也就都不太熟,最多就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一片原先是县里钢厂的家属楼,虽然早十年就允许自由买卖了,但住的大部分还是老熟人,邻里间发生些什么,第二天整片楼区都能知道。 当初俞家搬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堂弟上学,她伯娘也是个会来事的能人,很快就融入了街坊内,尤其和对门王婶子最熟。 俞晚上大二那年,寒假回家过年,正巧王婶的侄子来给她送年货,一眼瞧中了她,得知她还是个大学生后,就越发热情起来。 王婶自然觉得自家侄子是千好万好,从没想过主动上门提亲还会失败的——但偏偏就被俞晚毫不留情地回绝了,然后毫无意外地,第二天这件事传遍了整片家属楼。 自那以后,她丢了面子,看俞晚千般万般不顺眼,得知她对象竟然是那个“声名远扬”的游略时,倒像是出了口气般,背后不知和多少人笑话过这姑娘没眼光,自甘堕落。 她这点子鄙夷和怨恨,俞晚心里很有数。 但雩县是个小地方,她今天要是翻了脸怼回去,明天就能被家属院所有老太太们指着背脊骂没教养,连带着伯伯伯娘也要被说嘴,俞晚就干脆当做没听出对方话中深意,爬到三楼后,从兜里掏出钥匙,语气还是那样,带几分疏离和礼貌:“婶子,我到家了。” “哎,那你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王婶看着姑娘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抱着孙子撇了撇嘴。 要她说,她就最瞧不上俞晚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明明心里恨得要命,脸上还要装出好人样,小小年纪就如此虚伪有心计,幸亏当初她家侄子跟她没成,不然铁定闹得家宅不宁。 比起来,俞家亲生女儿俞早就讨喜多了,那姑娘爽利、勤快,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就叫俞晚红眼去吧! “走,孙孙,我们回家,奶奶给你蒸蛋羹啊。” …… 俞晚打开门,果然看见里面坐了热热闹闹一屋子人。 原来用于吃饭的小方桌收了起来,正前方坐着个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国字脸,头发留得中长,一眼瞧去就很有海城的做派,想来就是王婶说的那个“姐夫”了。 至于她姐俞早,正坐在小板凳上削梨,削完一个给堂弟,打算削第二个的时候,才抬头看见了俞晚,惊喜道:“小晚?你怎么突然这时候回来了?” “姐。”俞晚喊了一声,朝她笑笑:“学校没课,正好有点事想回来跟你们说说。这位就是姐夫吧?姐夫好。” “你好你好。”国字脸男人立刻站起来,满身的和气,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来:“你是俞晚对吧,我叫陈令申,你姐应该跟你说过我?之前办酒席办得仓促,正值你考试,就没能请你去海城喝喜酒,来,这是补给妹妹的红包,拿着拿着。”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红包也是厚厚一个,俞晚又瞄了眼门口放着的那几袋补品和酒,确实如王婶所说,阔绰得很。 “我好像听见晚晚回来了是不是?” 厨房里传来一道熟悉的中年女声,俞伯娘端着果盘喜气洋洋地迎出来:“哎呀,你之前不是说忙着找房子,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的?” “房子我让游略先找着了,想趁着天气还凉快,回来拿点东西。” “那真是赶巧了,你姐姐姐夫也正好今天回来呢,快来吃梨,专门从海城带回来的,你尝尝甜不甜。” “甜。” 俞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堂弟俞翔已经率先开口,一边啃梨一边竖起个大拇指:“嘿嘿,非常甜!二姐,你吃不吃?我给你削一个。” “别了,我现在正撑着呢,吃不下。”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讲,好像嫌弃人家特意带回来的梨似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吃了晚饭回来的。” “没事没事,我们带了很多回来,要是吃着好,往后再寄就是了。” 正说着,陈令申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俞晚手上,语气惊讶:“这是?” 照理说,从方才的行事来看,他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但或许是这手表的样式实在太让他诧异,陈令申忍不住就问出了口:“这是海牌的收藏表吧!你怎么会有这个?” 俞晚下意识缩了缩手,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却没看他,而是朝着旁边满脸不解的大伯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游略放在我这里的。” “哦……游略啊。” 俞大伯慢了两拍,向女婿介绍:“游略就是她对象,以前家里倒也发达过。怎么,这块表哪里不妥当?” 俞伯娘忍不住就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实在是不会说话。 什么叫“以前倒也发达过”?还“哪里不妥当”,一句话里满是得罪人的用词。 好在俞晚早就习惯了她大伯的嘴拙,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表如果是真货,那就值钱了。” 陈令申笑着解释:“古董表,又是海牌的收藏款,稀罕得很,很多人想收,拿着钱去都收不着的。” “那能值多少钱?” “反正六位数是肯定有的,小姨子这块表如果是真货,去海城都能换套大房子了。” 俞晚注意到,他重复了两遍:如果是真货。 还特地加了重音。 而他虽然嘴上说着稀罕得很,眼神却只瞟了两眼就收了回去,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荒唐和不屑来。 显然,他觉得这表是假的。 为什么方才如此震惊,听到游略的名字后就转变了态度? 可见他是知道游略这个人的。 由此又可以推论,俞早应该和她老公提及过游略,并且绝不是什么好话。 俞晚垂眸笑笑,看着腕间宽大的男士表,内心到底还是涌上几分苦涩。 当初她选择和游略在一起,心里未必没有想走人生捷径的念头。但她始终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不管最终结果是成是败,都和旁人无关。 她一没道德败坏地插足他人感情,二没使什么下三滥手段,就算今天游略变成了个乞丐,也轮不到这么多不相关的人士跑过来使眼色摆同情。 但又或许是她做人太过失败,所以一听到她过得不好的消息,大家都忍不住高兴起来,当做笑话听呢。 不知道了。 …… 俞晚这次回家,原本是想告诉伯伯伯娘自己打算结婚的事情。 不过正巧堂姐俞早也带着老公回家了,大家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聊着海城的新鲜事,她这话就没能在第一时间说出口。 俞早是半年前结的婚,在海城那边办的酒席,因为时间上的不凑巧,堂妹俞晚没能参加成。 不过这半年来通过伯娘和堂弟的嘴,俞晚也多少知道一些姐夫陈令申的情况。 听说他是海城当地一家私营纺织厂副厂长的小儿子,甫一结婚家里就给买了间90多平的商业套房,聘礼给了八千,在雩县这种小地方,已经算是顶天的条件了, 俞晚今天是首次见到陈令申真人,怎么说呢,和她堂姐的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 她堂姐俞早打小就沉默寡言的,很是内敛,虽然勤快爱干活,但因为嘴笨,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从小学到初中,俞晚跟她都是一个班,班上同学时常跟俞晚说的一句话就是:“俞晚,怎么你是这样的,你堂姐就是那样的?” 显然,这个“那样”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但陈令申就不同了——他实在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三言两语的,就能把自己的岳父岳母哄得很开心,还不着痕迹地打探了不少消息。 譬如家里一年进账能有多少,俞翔要不要念高中,甚至想搞清楚俞晚未来毕业后的发展计划。 俞晚冷眼看着,对这个姐夫并不太有好感。 倒不是因为他会说,而是因为,这种“会说”着实有点油嘴滑舌的成分在,甚至显得过于算计和精明。 不过人家确实有本事,现在帮着家里的厂子做生意,听说今年几笔单子都是他谈下来的,挣了不少钱。 这样想来,他瞧不起游略那样的败家子也很正常。 一家人在堂屋聊了两个多小时,一壶茶冷了又烧,到最后俞晚不禁打起哈欠来。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后,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很容易精力不济。 俞伯娘在对面椅子上看见她打哈欠,想了想,招手把她喊到厨房里。 “怎么了呀,伯娘?” “晚晚。” 俞伯娘先是喊了她一声,语气里带着好商好量:“你今晚和伯娘睡怎么样?” “啊?” “我想着让你伯伯跟小翔睡一屋,你跟我睡,这样你的屋子空出来,正好借你姐姐姐夫睡两晚,反正他们后天就回海城了……” 钢铁厂家属院的房子当初有好几种户型,他们住的这一栋不算大也不算小,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其中最大的那间卧室拿隔板隔成两小间,正好够一家人住。 但一遇上闺女带姑爷回娘家这种情况,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俞伯娘的意思,就是想让俞晚把她的小卧室让出来。 “伯娘,恐怕不行的。” 对面话还没说完,俞晚直接打断,露出个歉意却冷淡的笑:“你临时跟我讲这个,我屋子都没收拾,好多私人物品不方便给人看。” “那你抓紧收拾收拾?晚晚……主要现在叫你姐姐他们出去租旅馆也不好看,我是想着……” “让小翔跟你们睡一屋怎么样呢?” 俞晚提出建议:“家里不是正好有一张行军床吗,这样小翔的屋子就可以空出来给他们住了。” “……” 俞伯娘沉默了一下,神情甚至变得有些讨好:“但是小翔他屋里那张床你也知道,小得很,这叫姑爷打地铺算怎么回事呢……” “那你们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睡中间这屋,今天天冷,我让你妈再收拾床铺盖……” 厨房外突然传来俞大伯的声音,语气非常自然。 俞晚抬起头,对上伯娘的视线,对方尴尬地笑笑:“我们本来以为你今天不回家,所以……” “就算我不回家,也不能在没问过我的情况下,随便让别人住进我的屋子里吧?” 她提高声音,丝毫不顾及外面会不会听见:“我明天早上就回学校了,今天晚上要收拾行李,房间腾不出来,伯娘,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外面果然静下来,好久都没有人出声。 俞晚转身直接出了厨房,正要回自己房间时,被俞大伯喊住了。 他似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语气有些不悦:“晚晚,既然你明天回学校,那就跟你伯娘挤一个晚上,你姐她刚被检查出怀孕,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委屈自己,睡客厅是绝无可能的。家里就这么几个房间你也知道,懂事点。” “那可以住小翔那屋。” 俞翔立马开口:“我腾……” “俞晚!” 俞大伯是真有些生气了:“小翔那张床两个人怎么睡?就让你将就一个晚上,又不是什么为难的大事,你也要懂得体谅家里!” “体谅?大伯,俞早怀孕的事情,我刚刚才知道!哪怕你们提前跟我商量商量,我都会早一些回家,把东西收拾好,把房间空出来。但你们谁也没有通知过我!” 不知道为什么,俞晚觉得自己这几天特别容易被激怒。她冷着一张脸:“我房间上了锁,钥匙只就我自己有,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回来了,你们想怎么办呢,直接撬锁偷摸着进去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俞大伯怒气上来,直接甩了手里的烟斗:“自己家里腾个房间叫偷摸着?俞晚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住了?究竟是谁把你的性子教的这么独的!” “我天生的。” 俞晚抬着下巴,目光冷冷,眼里甚至流露出一丝嘲讽:“我从小没爹没娘,为什么这么独?只可能是因为天生就这个样。” 堂屋又寂静了一下。 话题中心的俞早忍不住向前几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当初家里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我出了一半多的钱没错吧?” 女生扯扯唇角:“用我那早死的爹娘的遗产,给你们家在城里买了套房子,我只占了一个房间,出嫁后带不走也没打算要,就住这么几年。怎么,这样你们还不满足吗?” …… 她这话说得实在诛心,俞大伯胸膛上下起伏,指着她的手指不停颤抖,一副快要被气死的模样。 俞伯娘慌里慌张从厨房出来:“晚晚……那个晚晚啊,我们绝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从小到大……” “不要再从小到大了!” 俞晚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到底还是没把心底那些话说出来,只是平静地垂下眼眸:“总之,我没办法腾房间,我一个晚上都挤不了,我也怀孕了。” 她拧开门把手:“这次回家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我打算跟游略结婚了。结婚后我在市里住,这房间腾出来给你们,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今天晚上不行。” 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门。 “什么?什么叫你也怀孕了,晚晚,你说清楚啊,你怎么突然就要跟游略结婚,游略那个人……你先不要意气用事听到没有……” “别管她!” 俞大伯怒喝一声:“她要结婚就结婚,以后就是出去扫大街捡垃圾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这个性格,真是养得坏到头了!” “……” 俞晚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听着外面的声响。 伯娘急得团团转,在门口不停地劝她再想想。大伯气得骂个不停,姐姐在小声安抚,陈令申说:“小姑娘嘛总是有点任性的,好好劝几句……” 就连俞翔似乎也在殷勤地给他爹削梨。 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呢。 只有她是个坏气氛的糟糕分子。 屋内没开灯,她拉开窗帘,望向窗外的夜空。 云层厚厚的,看不见月亮。 俞晚摸了摸腕间的表,到底还是落下泪来。 从小到大,她真的受够了。 受够了他们这副占尽便宜还要扒在死人和遗孤身上吸血赚名声的模样。 就算以后出去扫大街捡垃圾……她也要走出去。 ------------ 3 逐梦年代 俞家这边因为一个房间闹得鸡飞狗跳,躺在廉价出租屋内的游略,其实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正在思考自己“重新做人”的计划。 那部纪录片是以俞早为主视角拍的,对于她堂妹俞晚的人生,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展现出来,甚至连一条完整的脉络都没有。 顶多就是通过一些大事件的对比,来凸显女主人公的勤劳善良与能干。 譬如俞早靠自己买下第一套别墅时,游略被人骗光了存折上的所有积蓄,和俞晚在深夜的火车站吵得歇斯底里。 譬如俞早送自己的儿子上国际学校时,俞晚正为了街道小学的一个入学名额殚精竭虑,四处托人送礼,低声下气。 又譬如俞早盘下海城一块地打算开启事业新篇章时,俞早正在市场跟老板砍价,为一条咸鱼生生磨了半小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可以说在那部纪录片里,俞晚就是一个专门用来衬托女主人公的工具人,替编剧省了不少脑细胞。 游略捋了一下所有的琐碎细节,没有把错怪在女主人公身上。 他反而觉得,俞晚后半生经历的大部分苦难,其实都是因为没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倘若游略还是那个富二代,很多问题根本就不会是问题。凭借俞晚的情商和忍耐性,她绝对可以把生活经营得光鲜亮丽——最起码在外人眼里看来。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赚钱呢? 从商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这个年代遍地是黄金,但游略从小被他爹带着做生意,爹去世后自己也投资过好几次,没有一次赚过钱,连出门摆摊卖糖葫芦都能亏掉那根草把子。 倘若一夜之间变成商业奇才,那人设就完全崩掉了,估计会被马上召回星狱继续坐牢。 青年躺在木板床上,后脑勺枕着手臂,有些烦恼地蹙起眉。 该做什么呢?作为标准的阿斗人设,原身活了二十几年似乎没一件擅长的事,每天吃饭睡觉娱乐,最爱打牌和电子游戏……等等,电子游戏? 他的视线突然停在窗台前那半框游戏机和一台大屁股家用计算机上。 90年代。计算机。天天逃学回家摆弄电脑的叛逆少年。 ——游略从床上一跃而起。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透过缝隙洒在桌面上,就像装饰美梦的银辉。 游略按下灯的开关,霸道的白炽灯光一瞬间就吞掉了这份浪漫。 他坐在书桌前,翻出一张俞晚的草稿纸,用小刀削细铅笔,沉吟两秒后,在纸头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计划书标题:《如何成为站在风口上的猪》 之因特网诈骗指南。 …… 游略写这份计划书写了很久。 中途草稿纸不够用,他还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本小学生方格簿,和一根完整的铅笔。 小卖部新到货的自动铅笔也很漂亮,完全不需要拿小刀一点点削笔芯,游略看到后非常心动,但考虑到自己目前是个无业游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最便宜的红黑皮传统铅笔。 他写字很快,连笔连得也潇洒,在小学生眼里,写完一本方格本简直是无比艰巨的任务,但对于游略来说,不过也就是两个通宵的事。 在此期间,他还出门跟中介看了一整个白天的房子。 然而都不是很满意。 市区毕竟是市区,随着经济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大城市打工讨生活,需求增大,房租自然水涨船高。 游略仔细比较过了,哪怕是中介说性价比最高的一间,居住起来也局促得很,甚至还没有他在星狱坐牢时住得宽敞。 倘若只有他一个人,局促也就局促了,但俞晚还怀着孕,让一个孕妇每天生活在一间逼仄潮闷缺乏隐私感的出租屋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该有的作风。 他看了几条街的房子,又认真计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存款,预算越拔越高,最后租下一套二居室。 地点离俞晚的学校有些远,但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交通上很方便。周围有菜场和步行街,生活环境非常适宜,更别说这个小区以前是专门给教职工住的,邻里都是文化人。 怎么说呢,那种“文质彬彬”的氛围,游略觉得俞晚应该很喜欢。 这样盘算下来,样样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租金是他们现在租的房子三倍还多。 游略没有犹豫多久,直接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房东要求押二付一。 他其实,身上还是有些钱的。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游家虽然败落,多少还能翻找出一些固定资产来,比如之前给俞晚的那块古董表,比如他亲妈的嫁妆首饰,比如他爹锁在保险柜里的几根金条。 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变卖了很多,游略把剩下能卖掉的都拿去换成流动资金,存折里也就多了五万块钱。 五万。 对于这个年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算是一笔了不得的存款了。 但对于一个家庭的丈夫和爸爸,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待业青年,基本就是坐吃山空。 只是再苦不能苦孕妇,再穷不能穷孩子,等俞晚提着行李箱再回到市区时,就发现自己的居住环境已经大变样。 “这是你租的房子?” 她站在家门口,瞪大眼睛,好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俞晚向来是个很能表情管理的人,哪怕是前几天在伯伯家发火,表现出来的也是精心计算过的怒气。 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游略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房子租金多少钱呀,趁现在我们还没住进来,赶紧退掉退掉……” “我已经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就算现在退掉,这三个月的租金也拿不回来了。” 游略伸手比了数字,笑容阳光灿烂:“大概这么多钱。” “你——” 俞晚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卖了我爸保险柜里的金条。” “你爸保险柜里还有金条?” 俞晚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偏了重点,又板起脸:“你要卖什么我不管你,但你做事不能这么顾前不顾后吧。游略,你现在是有钱了,能付得起三个月房租,那三个月之后呢?你一没工作二没房子铺面可以收租,难道你爸的保险柜还会源源不断地生金条不成?” “当然不会。但是,” 青年看了眼楼梯口,一个小孩正拖着根跳绳呆呆地望着他们:“你确定要在家门口跟我讨论这些吗?” 俞晚也看见那个小孩了。 现在正巧是小学生中午放学的时间,只怕待会儿要经过的人会更多,她比游略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只好忍气吞声地拉着行李箱进屋。 一进来她就发现,这个房子是真的不错。 采光明亮前后通透,房东竟然还慷慨地装了空调和热水器,住起来绝对是很舒服的。 卫生已经打扫过了,他们之前的一些家具也都搬了过来,包括俞晚在旧货市场淘来的那只布艺小沙发。 游略把她按在沙发上,自己则拉了张小马扎在她对面坐下,和她对视:“我会去找工作的。” “你找……” “我已经给陈璞打过电话了,你知道他在新科那边开了家维修店,正好缺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下星期就去他的店里上班。” “陈璞他……” “工资虽然不高,但能保证吃用,而且时间上比较自由,看到更好的机会随时可以走。我存款还有一些,至少这一年付房租是不用担心,我以前听我奶说,女人怀孕坐月子的时候遭了罪,一辈子都养不好。” 游略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肚子,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这样算下来,还是宁愿现在找个贵点的房子。缺钱是暂时的,健康是一辈子的。” “……” 俞晚张了张嘴,对上他真挚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些感动。 她垂下眼眸,声音闷闷的:“反正是花你的钱,你自己不心疼就好。” “我不心疼。” 游略笑起来:“更何况这也没多少钱,我以后能赚更多。” 俞晚就翻白眼:“这话你已经说了几年了。” “但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俞晚不想再跟他掰扯这些,起身开始检查新房子:“怎么这样快就决定了,其实那边的租期还有一个来月呢,现在就搬出来也太亏了。” “也没多少钱。” “很多钱!反正我懒得跟你说,等你开始拿工资你就知道赚钱有多难了。” 俞晚走来走去,一会儿挪挪茶几一会儿摸摸墙皮,这个房子被原主人维护得很好,一些犄角旮旯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看不下去的陈年老垢。 她满意地点点头:“算了,既然钱都付了,那也只能这样了。这两天先收拾一下,等全部都弄好之后,再请晓燕他们过来吃顿饭,就当是喜酒和乔迁宴一起。” “喜酒?” “嗯,我查过日历了,后天日子就不错,我们先去把证领了,再跟朋友们宣布一下这个消息。” 她叹口气:“我本来想通知一声就好,但毕竟马上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一次,还是得请他们好好吃顿饭。” “这是应该的。”游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但是后天,会不会太快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我已经怀孕了,不尽快领证的话,你想让我当个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 “……” 游略觉得俞晚最近脾气变得有些坏。 他并不是说不能发脾气,只是以前俞晚是出了名的双商高,不管遭遇什么离谱的状况,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情绪控制能力堪称可怕。 游略一度觉得,那些和俞晚处不好的人,估计都是俞晚故意处不好的。 当然这些话,他现在一句也不敢说。 女生尚还站在客厅中央,行李都没收拾,抱着臂,垂眸俯视着小马扎上的游略,一副“你这种狼心狗肺的陈世美不如快点去死”的冷漠脸。 游略思考了两秒,斟酌措辞:“我不是说领证,证当然是越早领越好,只是后天就办喜酒的话,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你觉得会不会有点仓促?” “不需要准备什么。”俞晚条理清晰:“烧一桌好菜,多买些喜糖就够了,左右我们是请亲近的朋友们吃饭,也来不了多少人。临近毕业,大家都忙,我想他们能理解。” “可毕竟是结婚……” “游略。” 对方直接打断他:“我知道是结婚,我也很想好好结个婚,可是我们现在不仅仅只有两个人,日子不会那么潇洒了。” “我怀孕了,未来用钱的地方会变得很多,必须考虑到很多状况。我知道你身上还有点钱,但说实话,以前你有更多的钱,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花掉的。” “总之游略,你真的要明白一件事情,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吃穿不愁的少爷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用那忧愁的、熟悉的眼神望着他。 而后非常认真地说: “我们现在是穷人。是社会底层的穷人了,你明白吗?” …… ------------ 4 逐梦年代 游略当然明白自己现在有多穷。 他也非常清楚,光靠一份维修铺的工作,压根不可能养好一个家庭。 只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这间维修铺也并不是普通的维修铺。它是这个年代非常稀缺,甚至略显高端的——电脑维修铺。 铺子的老板陈璞,是新湖电子科大的学生,最初和游略在一个网上论坛认识。 这年代能拥有私人电脑的家庭都不会普通到哪里去,一开始陈璞只说自己家是卖水果的,后来游略才知道,原来他父亲是鄯田市有名的水果大王,承包了好几座山头,生产的水果罐头甚至跨国远销。 或许是对方的家境让游略联想到曾经的自己,从而被刺痛自尊心,他逐渐减少了和陈璞的往来,连带着都不怎么在那个论坛出没。 陈璞倒是还给他主动留过几次言,一连几个月没得到回复,也就作罢。 毕竟网上认识的朋友再投缘,交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这天陈璞接到游略电话时,内心除了意外就是意外。 就算是从前,他们也基本都是在论坛或者通过邮箱沟通——因特网达人们认为这样的方式更时髦,拿着电话大声显摆那是庸俗的生意人行为。 正午的日头下,陈璞拉开维修铺的卷帘门,用下巴夹着大哥大:“孙行者?我店开了啊,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地址,你有空就过来呗,今天估计也没啥生意,我们直接在店里聊。” 孙行者,游略的网名。 他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唯独《西游记》的原著反复看了好多遍,心里一直有个西天取经梦,以至于网名也向偶像看齐。 好巧不巧的是,陈璞的网名竟然叫白龙马,最开始他们会产生交集,就是因为这志同道合的取名方式。 游略在网上塑造的人设跟孙行者很像,叛逆、潇洒、侠义。 在陈璞的想象中,应该是个花臂光头的一米九壮汉,为了更好地招待这位灵魂友人,他甚至还去烟酒行买了几斤白酒。 然后他见到了真人——一个帅得可以直接去剧院演西游记的俊朗男青年。 青年穿着挺括的白衬衫,曲指敲敲卷帘门,语气礼貌:“你好,请问白龙马在吗?我和他有约。” 陈璞憋红了脸:“你……你别他妈告诉我你就是悟空?” 一句抑制不住的脏话,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网友面基,果然颜值就是正义。 …… 游略出门面基当然不是为了工作。 他虽然接触计算机很多年,也自学过编程,但对于维修电脑硬件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那么擅长。 他来,是为了把那本熬夜写的小册子分享给陈璞。 对方接过薄薄的小学生方格簿,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这是什么?你儿子的课后作业?” “首先,我还没有儿子。”游略示意他翻开,语气很认真:“其次,这是我写了很久的财富密码,你得重视。” “什么什么密码?” “你先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 陈璞并不缺钱,开维修铺也是爱好使然,比起游略的娱乐式上网,他对计算机更多了一份专业的热情。 所以,要不是看在多年网友的情谊上,陈璞压根就没兴趣看这种简陋的“财富秘密”。 但他才翻到本子第二页,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就开始放光,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时而低声念叨几句,整个人看上去沉浸感十足。 游略在这两毛钱的方格簿里写了一个很完整的创业计划,其中频频提到的核心内容,就是陈璞最近非常感兴趣的门户网站。 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学长前年出国了,时常给老同学们分享一些最新的海外资讯,听说目前在海外,门户网站是非常热门的投资版块。学长兼职的那个站点,这半年来光广告收入就高达120万美金。 陈璞一直以来都对互联网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也尝试过不少项目,从最开始创立失败的BBS论坛,到维持至今的实体维修店,到让他小赚一笔的网络安全软件,甚至还跟同学合伙做过线上邮箱,只不过全是小打小闹,跟在人家后头捡芝麻,没有一个达到他的想象预期,这让他不免有些挫败。 然而游略的这本计划,却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头脑中的某一条灵光被击中了。 “你说的个人主页,具体是指什么?” 看到最后几页时,陈璞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国内目前的门户网站,你所熟知的那几个,易集、Fnoo,还有被鲸鱼资本收购的华so,本质上大同小异,都是对比CM开发出来的搜索引擎。”游略拿圆珠笔点点本子,对目前的市场资讯信手拈来:“我们如果要参与进去,照猫画虎肯定不行,必须要提高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 “互联网,本质上就是一个虚拟商品,既然是商品,当然需要满足用户需求,或者,给我们的目标用户创造需求。” 陈璞完全没注意,游略其实已经偏题了,自己明明问的是个人主页,对方却开始采用一些话术给他洗脑。 他听得如痴如醉:“创造什么需求?” “搜索引擎,满足了用户搜索信息的需求。那在此基础上,用户会不会产生分享信息的需求?当网络成为一个大型社交场所,用户会不会产生联络信息的需求?” “当然会!”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主动满足用户的这部分需求呢?比如,给他们免费提供个人主页。研究表明,当人类对一项事物的投入成本提高,放弃难度也会相应提高。那么,当用户发现自己能够主动装扮自己的主页空间,对其依赖性大大增加后……” “等等。”陈璞下意识打断他:“你说免费?” “当然。如果是付费,那怎么叫核心竞争力?” 游略旋开笔,开始在纸上画图:“前期都是需要资金投入的,但你首先要明白一点,用户不会一瞬间大量涌入,我们计算一下,假设给每个用户提供50M的空间……” - 游略和陈璞聊了一下午。 每当对上对方狂热的眼神,他都觉得自己像什么来路不正的传销大师,通过一些花言巧语从傻白甜信徒手里骗钱。 于是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提出告辞:“总之,我的思路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细节计划书上都有,你再看看,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陈璞大惊失色:“你这就要走了?” “快五点了,我对象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你拨个号回去,就说今天跟朋友吃。” “恐怕不太好。”游略摇摇头:“我们明天就要去领证结婚了,总不能让她一个孕妇自己准备吧。那未免太缺德。”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又是结婚又是孕妇什么的,陈璞摸着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儿。 等他终于回过神时,对方已经踩着自行车骑远了。 “哎孙行……算了,看在你结婚的份上,后天说就后天说吧。” 夕阳卷过破旧的车库店面,落在青年宽阔的后背上,伴随着车轮在地上轧出的道道金黄,意境浪漫。 如果是二十年后的陈璞,就会发现这场景像极了电影画面:主角们准备发家起飞时,被导演给予的辉煌暗示。 - 游略在五点半的时候顺利回到了家。 由于路过菜场,他还买了不少菜肉,又称了一斤俞晚很爱吃的卤鸭掌。 俞晚看到后哭笑不得:“你怎么大晚上的买菜啊,都不新鲜了。” “是吗?”游略挠了挠额头:“那我下次早上去。” “你还是好好工作吧,菜我自己去买就好,我估计你连猪肉平常多少钱一斤都不清楚。” 对方把最后一盘烧茄子端上桌:“反正学校那边还有些事情,我想等到6月底再正式找工作,这段时间都比较空。” “6月底吗?” 游略愣了一下,才惊诧道:“可你现在怀着孕,你要出去找工作?” “那不然呢?我总不能一毕业就在家躺着吧,那我读这四年书还有什么意义。”俞晚好气又好笑。 “你们专业不是包分配吗?而且6月份正是难受的时候,天气也热。” 游略想象了下一个大肚子孕妇在炎炎烈日下跑单位投履历的画面,表情瞬间焦灼起来。 “上个月通知刚下来,我们专业也取消分配了。”俞晚倒是很平静,还反过来安慰他:“不过我们学校在省内还有点名气,工作不愁找。而且我学会计的,就算找家工厂上班,也是坐办公室,不会多辛苦。” 她说:“倒是你,你第一天去陈璞那里上班,怎么样啊?他肯不肯要你?” “陈璞求着让我留下来。”游略笑笑:“工作也挺好的,很清闲。” “那不错。总之有活干就先干着,我们好好努力赚奶粉钱,再苦不能苦孩子。” 游略点头,接过她手里的饭勺,表情很认真:“你放心吧,我肯定会赚到生孩子的钱的。” 夏天太阳落得晚,一直到七点来钟天都还半亮,俞晚白天去称了喜糖,还买了不少包装盒,打算晚上自己手工包装好。 游略就在旁边帮她的忙,两个人一直弄到九点多,才把结婚要用的东西准备得差不离其——虽然不办婚礼,但仪式感还是要有,至少墙上贴几张喜字,衣服也要熨妥帖才好看。 只是晚上睡觉前,游略还是没忍住,烦恼地揉了好几下头发。 “你真的就要这样跟我结婚吗?”他问:“就这么敷衍的,连套婚纱喜服也没有,也不拜天地?” 俞晚忍不住笑出来:“你在想什么,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拜天地。” “我的意思是,好歹要有个正式的婚礼。不然你以后想起来,会觉得很亏的。” “我们不是要请朋友们吃饭吗?也算是酒席了吧。” 女生盘腿坐着,把长发拨到椅背另一侧晾干:“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心疼钱,我只是觉得,如果要办婚礼,送我出嫁的人至少得是我的亲生父母才行。” “我伯伯伯娘他们,面上倒是对我很不错,不仅供我吃穿上学,平时连重话也很少对我说。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爷爷还跟我讲,就算我亲生父母在世,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好。” 她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可我真看不上他们那一家的做派。” 跟俞晚谈恋爱这么久,她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认真谈。 游略听得很专心。 “还没搬到雩县之前,我们在村里住的屋子,都是我亲爹妈建的,那可是砖房,就因为说要照顾我,给他们白住了十几年。他们住的正屋,俞翔是个男孩子所以要单独分开,我却要跟俞早挤一间。就没人讲他们占了多少便宜?” 她抿抿唇:“当年我爸出事,公社里还给了不少赔偿补贴的,那些钱我到如今也没见着过一分。” “我外公生前是赤脚大夫,我妈出嫁的时候另外给陪嫁了两根老参,他们竟然一直瞒着我。后来为了俞翔上学,要在雩县买房子,他们偷偷把参卖了凑钱,我表婶娘看不下去,躲到屋头后跟我说了这事我才知道!” “我跑去问,我伯娘倒又装起好人来,叫我放心,说那房子有一半肯定是我的。可他们房子买都买了,也没见加上我的名字,怎么就一半是我的了?” 俞晚冷笑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诚心,等到他们死了平分这遗产,还要等好几十年呢!” “……” 游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前情铺垫,那部纪录片里一概没有提到。估计是不利于塑造女主角人设,所以被导演艺术删除了。 可对于经历着真实人生的俞晚来说,每一样都不是可以轻松过去的小事。 他沉默片刻,想说“不必忍,大不了我陪你去把话说开,该自己的东西就要拿回来。” 但是沉思过后,还是安慰般摸摸俞晚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不稀罕这点东西。他们非要争就给他们好了,至少这样,谁也没资格说你忘恩负义。” 其实根本不止“这点东西”,但没凭没据的,俞晚也讨不回来多少。 当初就连跟她亲妈最要好的表婶娘,也只愿意在私下偷偷提点她,要是真闹起来,村里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失孤小姑娘跟俞家翻脸。 曾经俞晚也不甘心,也每天夜里都计划着要如何“争家产”,权衡利弊后,到底还是无奈作罢。 现实就是这样,你觉得委屈,对方说不定还认为养大了你已经是莫大的恩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潇洒一点,走了干脆。 - 游略和俞晚在第二天去民政局领了证,分喜糖时,给他们□□的人笑盈盈地夸了句“郎才女貌”。 俞晚这时候肚子尚未显怀,看上去苗条又靓丽,于是就被游略硬拉着去照相馆拍“结婚照”。 游略特地找的市里最大的照相馆,还可以借服装,虽然没有婚纱,但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红裙子,俞晚穿上去后就跟香江女明星一样,连老板娘都跑过来旁观,甚至没忍住动手给她化了一个妆。 女生仰头看着西装挺括的游略,忽然就觉得,其实不办婚礼也不是什么非常遗憾的事情了。 如果,如果未来的日子可以一直这样顺心,那想象起来好像也很美好。 当初她选择跟游略在一起,所有人都说她势利眼,年纪轻轻就想着要攀高枝做富太太。 可是在那样的年纪,遇见一个俊朗阳光,又神采飞扬的少年,每天在你放学时都骑着自行车送你回家,给你买奶油冰棍。 那时候坐在车后座,呼呼刮过耳际的风那么舒服,冰棍尝起来是那么甜,又凭什么要求这个女孩子不心动呢? …… ------------ 5 逐梦年代 6月份的时候,俞晚拿到了她的毕业证书,以及本市一家私营服装厂的聘书。 岗位是基础的会计专员,但工资挺过得去。而且负责招人的办公室主管是位中年女性,并没有因为俞晚的孕肚而表现出任何歧视,反而很照顾她,给安排的工作都是最轻松的福利汇算。 俞晚入职的时间是在七月初,熬过最繁忙的年中后,财务办公室的工作量一下子轻松下来,老员工们都开始在上班时间悠闲地看报打毛线。 随着她的孕肚越来越明显,同事们很爱跟她讲一些过来人的经验,怎么吃怎么按摩怎么活动身体,细致得不得了,俞晚拿本子一一记录了下来。 坐在她旁边的沈会计爱人在医院上班,很热心地提出来,到时候等要生了,医院那边她去打招呼,保证给安排一个好的产科医生。 总的来说,俞晚的养胎生活过得挺舒适。 她本身就是个爱美体面的姑娘,怀孕后依然坚持好好收拾自己。 头发干净妥帖,每天穿的裙子都仔细熨过,饮食均衡却不多吃,还会保持适量的运动,所以虽然肚子大了,从脸和背影看,依然像个年轻漂亮的少女。 与之相比,游略就显得狼狈多了——一个星期没刮过胡子,头发匆匆洗过后自然风干,衣服也是随便套,棉衬衫袖口脱丝,走在路上完全就是一个颓废型帅哥。 但没办法,他是真的忙。回家吃过晚饭后还要出门加班到深夜的那种忙。 要不是凭借着一直以来在情感忠诚度上对游略的信任,俞晚都要以为他在外面有另一个家了。 几个月前,陈璞出钱,游略以技术和创意入股,正式成立了白龙行者科技有限公司。 白龙马+孙行者=白龙行者。真的是非常敷衍的取名方式。 初始资金只有20万,已经是陈璞的全部身家。 后来靠着他的撒泼打滚和软磨硬泡,从他爹那里骗了些钱,从朋友手里借了些钱,游略自己又补了一笔,境况才算是好起来。 两个多月过去,小小的地下车库如今塞满了计算机,甚至因为座位靠得太密,连走路都要侧身走。 没办法,随着工作量越来越大,他们的团队也在逐渐扩充。 毕竟按照计划来说,网站做出来后才是重点,要打广告要维护,要在各个地方充当自来水军,互联网上很多做事逻辑跟实体经济不同,仅靠他们两个创始人根本不够。 现在他们统共八个员工。团队整体平均年龄偏低,文化水平却高得吓人,除了游略之外,都是省内各所大学的大学生。 当初游略用后世思维给陈璞做过用户画像,发现特征非常趋同:年轻,经济压力小,教育程度高,思想较为开放。 总结分析一下,基本就是陈璞这样的大学生。 于是陈璞就思考:为什么不干脆在各所大学内招揽员工呢? 既可以干活,又可以帮忙做宣传。出一份工资,收获两份血汗,多么节约成本。 虽然这年头招个大学文凭的员工很难,因为人家不缺选择。但他们也不是非得局限在毕业生上。 想找兼职的大三大四老生,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大一大二新生,只要能用就行。 一给开高薪水,二被用梦想、投资汇报之类的专业词汇画大饼,三还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惠林牌计算机。 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什么清高的年轻人都被迷晕头脑,踌躇满志地踏入了这间昏暗的地下车库。 ——事实证明,生意人总是很精明的。 在网站后期的推广过程中,他们团队自己人就贡献了近百分之八十的“带货作用”。 互联网世界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很多在后世大获成功的网站软件,在最开始都是诞生于意外。 所以,像游略和陈璞这样,有清晰目标并按照正确方式高效率落地执行的项目,其实非常难得。 他们给自己的网站命名为行者网,参考了游略的网名,以及团队讨论后一致认为,这个名字还蛮符合他们的哲学观的。 人人都是行者,从降生到这世上起,就开始了自己的旅程,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短暂体验一场而已。 “与现实相比,每个来到行者网的网络行者,都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你能够自由地在上面表达、辩论、分享,留言。和其他网站不同的是,这是真正属于你的个人页面,每位浏览的网民都能通过此页面认识你,他们阅读你的见解、接受你的分享,甚至主动与你沟通。” ——他们是这样宣传的。 网站首页的最上方,挂了一句标语:行者之家,申请独属于你的安全港湾。 非常直白且没有幽默感的一句网站宣传语,倘若放在后世,一定会被说土。 但在如今,光是“独属”这个词汇就足够吸引人了。 这个社交属性非常强的门户网站,先是在鄯田市本地的大学生群体内流行起来,而后逐渐扩大到整个江省。 等到圈内从业者几乎都注意到这个横空出世的行者网时,它的名声已经传播到了互联网文化中心的京市。 那天他们正好入账了第一笔大额广告收入,足足五万美金。 陈璞大手笔地宣布,要请所有人喝珍珠奶茶——然后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大学学长的电话。 陈璞是去年毕业的,比俞晚早一年,大学同学们早已各奔东西,有不少都去了京市,毕竟他们专业就是围绕着计算机,而京市的互联网氛围远比鄯田浓厚。 如果不是中间游略突然出现,陈璞其实也是打算收拾包裹上京投奔学长的。 但没想到,反而是他率先收到了学长的投奔申请。 对方说,他们弄出来的网站在整个圈子里名气都很大,犹如病毒式流行起来,连他们老板都要求核心团队开始研究,看看能不能复刻一个出来。 ——因为可以预见的,这东西之后会有多赚钱。 陈璞学长工作的是一家外资企业,背靠红岭集团,不缺资金也不缺资源,少的只是那份因地制宜的思路。毕竟行者网不算完全的开拓创新,海外早已有了可借鉴的模版。 但陈璞学长非常看不惯这种行为。 或许刚毕业的年轻人骨子里都还保留有充沛的锐气和野心,从小到大又不愁吃喝当惯了天之骄子,他觉得这种倒逼首发者的行为太过□□,太没有格调。 于是和老板大吵一架,直接提交了辞呈。 陈璞的大学学长要来,游略倒是很欢迎,毕竟他们团队现在实在缺人手得很。 行者网账号的申请有一个限制条件,就是必须绑定行者邮箱账号,两者互相辅助,加深在用户心里的“品牌印象”——游略给团队洗脑的原话。 所以随着门户网站的流行,邮箱的用户人数也开始大幅上涨,两个版块如今就靠这么几个人艰难维护着,也不怪游略变成街头流浪汉。 据陈璞所说,他这位学长是技术型大牛,读书的时候就靠写编程赚了不少钱,甚至最开始也是对方带他入门,结识了不少圈子内的大佬,才让他在后期拉资源的时候如此顺利。 为了让对方高高兴兴地加入,游略跟他商议了许久,决定分割出一部分原始股,作为邀请人才的诚意。 本来这种大佬缺的就不是工资,行者网发展势头再好,他们现在也只是一家小型创业公司,本身并不具备多少吸引力。 商议出结果后,陈璞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团队里大部分人都是他拉进来的,现在又分了部分股权给他的学长,倘若势利现实一点,用权谋剧的思路去解读,那么几乎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人”,如果有一天他想把游略一脚踢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事实上,整个方案和推进计划都是游略提出,在后面搭建网站的过程中,游略也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 没有游略就不会有行者网,但没有陈璞,谁都可以被游略带飞。 “放宽心。”就在陈璞悲春伤秋的时候,游略拍了拍他的肩:“事情还多的很,你别磨磨唧唧的。” “……你才磨磨唧唧!” “先走了。服务器那边就交给你谈了,记得早点搬电脑。” “你这么早就走?”陈璞来不及惆怅,冲着他的背影悲愤大喊:“说好一起加班,才四点你就要走了?游略,游略!你有没有良心——” 青年没回头,往后潇洒地摆了摆手:“没有。” “……” - 游略着急下班,是因为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人生不能全投入到事业中,工作应该是实现优渥生活的一种途径,而不是最终结果。 所以,他去银行取完钱后,就叫了辆人力车,跑到南街最大的金店。 俞晚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在这五个月中,她卖掉了当初作为聘礼的手表,支援游略做创业的启动资金。 而因为工作忙,游略却没有在这个孩子身上投入到作为父亲应该要投入的精力。 胎儿怀相好,俞晚工作又轻松,很多事情她都说自己可以应付,表现得就好像和怀孕前没什么区别。 但游略自己心里清楚,任何一个孕妇,宝宝在肚子里再安分,她都不可能和往常一样康健自如。 俞晚只是不说而已。 从客观事实上讲:这五个月,游略不仅没给家里带来多少进账,还“吞没”了那块最值钱的表,同时更没有尽到陪伴的责任,大部分时间让妻子独自承担怀孕的艰辛和迷茫。 唯一改变的就是,他给予了一些正面情绪价值。 因为游略比从前上进耐心许多,所以在俞晚看来,他已经达标了,这种满意和愉悦,勉强对孕妇的怀相稳定起到了部分作用。 然而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月底,公司入账了一笔大额广告费,加上之前零零碎碎的一些收入,两位大老板自己充当财务进行结算,结果发现减去之前投入的成本和日常运行开支外,他们竟然还有一笔数字可观的盈余。 陈璞和游略是匆匆忙忙成立的白龙行者,原始协议的所有条款都立得很粗暴,股权分成一律五比五,完全公平的对半分。 游略揣着这笔钱,兴致勃勃地打算去给俞晚买个婚戒。 ——当初结婚时,什么都没有,婚纱也没有,婚礼也没有,钻戒更是没有,不仅是周围朋友,连游略自己都觉得寒酸得过分。 听说俞早结婚时,除了彩礼外,夫家那边还给买了空调和彩电,还有一台高高大大的电冰箱。这件事情在雩县家属楼传了半个多月,到俞早怀孕的消息出来,又被左邻右舍们提起来回忆。 游略自己心里清楚,两姐妹都嫁人怀孕,境况却天差地别,那些人对于俞晚肯定没什么好话。但俞晚从来没拿这些舆论八卦给过他压力。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性,知道婚姻已成定局,日后的生活是她和游略过,心里再不甘再意难平,都会忍着不去跟丈夫掰扯,不然只会给夫妻关系带来负面效果。 只是她可以不要,游略却不能不给。 哪怕是晚一些给。 “先生您好,请问是想买什么呢?” 一进金店,就立马有店员迎了过来。 虽然游略“其貌不扬”,但从他走进来后挺拔的仪态和大方的气质看,就能断定绝对是有底气的客人。 现在又不是客流量高峰期,几个店员都殷勤地围在柜台旁,一句接一句热情地介绍着。 游略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说:“有戒指吗?我买婚戒。” 如今三大件的聘礼依然占据婚嫁主流,但戒指也已经开始流行起来了。 尤其是在鄯田这种地方,比雩县发达很多,金店里不仅有传统的金银戒指,还有一些彩宝钻戒,摆在柜台里炫彩夺目。 介绍的店员不清楚游略具体预算,只能从最畅销的那些款式给他介绍,没想到对方全程锁着眉,看上去并不太满意。 “先生那要不您看看这边的钻戒?这一颗,专门从港城送过来的,0.3克拉,您应该知道克拉数吧?我给您解释一下……” “不用。”游略直接打断她:“我知道。” “我就说呢,看您这气度就知道您肯定见识不浅。”对方笑容热情,说出来的话竟然也挺诚恳:“其实如果是买婚戒,我还是建议让您未婚妻亲自来看看,毕竟款式都不一样,价格上差很多的。” “当然了,我想您肯定也很了解您的未婚妻,这颗怎么样呢?也是从港城送过来的……” 游略抿着唇,沉默不语。 柜台就这么大,什么克拉数什么质地净度都是其次,关键是,没有他看得上的款式。 或许因为钻戒的市场目前还比较局限,所以金店在选款进货时,相对比较保守,挑的都是平价基础的款式。 不过这时候在鄯田,钻戒已经是非常时髦的奢侈品了,店员根本搞不懂,面对如此漂亮的戒指,这顾客为什么还眉头紧蹙。 难道是嫌贵? 可是刚刚给他推荐金银戒时,他明明就很嫌弃啊。 游略忽然问:“就这些了吗?” “嗯?”店员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所有的钻戒都在这里了吗?” 游略问:“还有没有其他能选的款式?价格贵一点也没关系。” “不是价格的问题。” 店员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先生,我给您介绍的这些已经是店里最贵的款了。您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呢,是希望克拉数更高的还是净度……” “我觉得不是很好看。” “啊?” “我觉得这些都不太好看。” 游略实话实说:“所以想问问还有没有别的能选的款式。” “这个,先生,咱们就是说是这样……” “有的。” 收银台后的门帘忽然被掀开,走出来一个丰腴的中年女人,打断了店员结结巴巴的解释。 女人烫了头大波浪卷发,打扮时髦,带点海城口音,说话很洋气:“柜面上是摆出来的现货,我们还有更全的选款册,都是港城那边最时兴的样式,洋大家的、甜蜜宝的、LK的都有,只不过那些就要预订了,价格也高许多,客人你要看看不?” 游略就笑起来:“好啊。” ------------ 6 逐梦年代 游略最终只在金店买了一条项链。 克数不重,细细的金链上坠着精致的小月亮。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俞晚会更喜欢这种含蓄的样式,而不是看上去就非常奢华的那些“富太太款”。 但是他另外付了一笔订金,跟金店老板娘订了对婚戒。 港城最出名的洋大家牌,男戒款式简洁大方,没镶钻,女戒上的戒指却足有1.08克拉,看图片都能感受到其贵重。 因为钱款数额过大,付订金时,老板娘还专门跟游略去了一趟银行。 不得不说,这家金店能开到这么大还是有原因的,老板娘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竟然齐全地收集了港城各大珠宝店今年最新的款式册,只是因为之前压根没碰上过游略这样的客人,所以都是她用于自己参考学习。 游略走后,店员悄悄问老板娘刚才那客人挑中了什么。 “这怎么能告诉你们。不过……全款大概是这个数。” 老板娘掩饰不住笑容,伸出几根手指头,喜气洋洋地晃了晃。 店员倒抽一口凉气:“我们鄯田怎么会有这种豪富,花这么多钱买个钻石戒指,疯掉了吧。” “这算什么。”旁边的店员觉得自己见多识广,撇撇嘴:“你去一次港城就知道了,那边的人花钱才叫阔绰呢,简直吓死人。” “港城归港城,鄯田归鄯田,我住鄯田又不住港城。” 都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忍不住就露出了羡艳的神色:“要是有人愿意给我买这样的首饰,怎么我都嫁了。” “你少做梦了,就你那相好,能给你买个金戒指就不错了。” “他未婚妻难道是什么天仙不成?不晓得下次取戒指会不会一起来,真想见见。” “行了行了。”老板娘打断她们的闲聊,“上班的时候别给我心浮气躁的,老实站岗。” …… - 游略在五点半准时回到家,厨房餐桌上热气腾腾,晚饭已经烧好了。 一小碗蛋羹,一盘烧茄子,一盘酸辣藕丁,还有半个高压锅的猪蹄炖黄豆。而俞晚正坐在新买的立式电风扇前,把风力开到最大,呼呼吹着等游略回家。 厨房朝南,夏天做饭热得很,尤其俞晚怀孕后就变成了怕热体质,从五月底开始,他们家卧室空调几乎是每晚都开到天亮。 在这栋楼里很少有像他们这般“奢靡”的,要不是游略一直坚持,俞晚也不好意思这么浪费电费。 但当游略摊出掌心,把那颗精致漂亮的金月亮递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还可以更奢靡。 “这是什么?” “金项链。” 青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我挑了大半天呢,觉得这个最适合你,你叫俞晚,正好月亮也是晚上出来,多搭啊。” “这是你买的?” 俞晚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根项链,避免它继续被烧茄子的热气熏染:“多少钱啊?” “不贵,600来块。” 其实要小一千了。但游略怕俞晚又骂他乱花钱,没说实话。 “只要600?你少胡扯了。” 俞晚从学生时代就是爱打扮的漂亮姑娘,识货得很,根本不信他:“这绝对得上千了吧。” 青年摸摸额发,决定保持沉默。 “你脑袋是不是坏……” 想到这是送自己的,要出口的恶言到底还是被忍了下来。 俞晚戳戳他的肩膀:“你干嘛呀,不年不节的,也不是我生日,突然花这么多钱买根没用的项链。而且你的钱不是都投进公司了吗,难道是跟陈璞借的?” 游略不可置信:“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品,会去借钱给你买首饰?” “……那你哪来的钱?” “公司赚钱了。” 他补充道:“赚得还挺多的。” “真的啊?”俞晚马上高兴起来:“我本来觉得你能不亏就很好了。”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当初为什么还把卖表的钱给我?" “那又不是我的表。”她随口接了一句,目光还停在手里的项链上,越看越喜欢:“游略你眼光真的不错欸,我在鄯田逛了这么久的街,都很少看见这样式的。” 除了底下坠着那只月亮,链子上还挂了三颗零散小星星,款式没那么稳重,正适合年轻女孩子。 游略扬扬唇,瞒下那颗钻戒的事情没有讲:“那当然,我挑了好半天的。”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另一样东西:“喏,这个你也收着。" 俞晚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张工商银行卡。 她很惊奇:“你居然还去办卡了吗,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他们之前存钱一般用存折,不过结婚之后,家里的存折、保险柜钥匙就都交到了俞晚手里,平时游略买菜零花,都是直接拿的现金。 这张银行卡,还是陈璞今天分账时硬拉着他办的:“哥,我拜托你了,你好歹是开科技公司的,生活方式上能不能也时髦起来?都这个年代了口袋里还没张银行卡,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年轻人吗。” 游略很无语:“我又没钱,要卡做什么。” “那你现在有了,之后还会越来越多——像计算机一样把自己更新起来吧老土哥!” …… “里面差不多还有10万块钱。“ 游略轻描淡写:“今天跟陈璞一起把公司账面上的钱盘了盘,发现营收还不错,正好也到了结算日,我们就取出五万美金当作给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他没注意到俞晚震惊的面色,继续解释:“你知道的,目前公司还处于起步阶段,所以大部分钱都留下来以防万一了。不过现在路子已经打开,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得了。” 俞晚咽咽口水,谨慎地扶住自己的肚子:“我问你游略,你不是在做什么违法生意吧?”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青年哭笑不得:“而且我们公司你也去过好几次,哪里有违法的气质?” 简陋昏暗地下车库,眼下青黑的年轻团体,四个多月就拿回来一笔巨款。 ……怎么看都很有违法的气质。 “俞晚同学,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这是在侮辱我的人品晓不晓得。反正你在行者网也有账号,一定很久没登了吧?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10万块钱完全不多。” 他正色道:“迟早有一天,我能给你赚栋楼回来,到时候你也不用工作了,天天拿着钥匙去收房租就好。” “那真是谢谢你哦。” 俞晚好气又好笑。而且被游略这么一打岔,她甚至没注意到:五万美金并不等于10万人民币,就算和陈璞对半分完,中间也还有很大一笔差额。 她只是很快乐地收起了那张银行卡:“虽然公司现在能赚钱了,但是我们也不要铺张浪费,这些钱先存起来,以后给宝宝买奶粉。” “宝宝的奶粉钱我会再赚的,这些钱是你自己的。” 游略指了指她空空的手腕:“卖表的钱都投进公司了,所以你也有分红。” “那我自己给宝宝存起来。” 俞晚收好银行卡,义正词严:“总之不能乱花,现在赚钱了不代表一直能赚,我们要节俭一点。” “……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女生认真的神情,想到那颗还远在港城的钻戒,游略忽然有点心虚。 但话说回来,反正他的人设就是个败家子,偶尔一掷千金——也正常吧? ……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游略说他今天不加班,俞晚就拉着他出门逛街去了。 鄯田的夜市很热闹,半条街走下来,游略手里就已经提了七八袋小吃。街边最多的其实是衣服摊,本来他还想给俞晚买几套新衣服——怀孕之后,她之前的衣服几乎都穿不了了。 但俞晚连连摆手,说她现在就在服装厂工作,与其在夜市买倒不如直接从厂里拿,质量还更好。 于是到最后,她只买了两双软底皮鞋和一袋子发饰。 卖发圈的摊主是个年轻姑娘,据说这些饰品都是她自己做的,又便宜又特别,俞晚挑了好多。 因为爱漂亮,她其实还挺爱买饰品的,家里她的梳妆台比游略的书桌还大,光发圈就满满一盒。 有时候俞晚觉得游略就这点好,他从来都不会干涉她的消费观,也不会觉得她爱买衣服首饰和化妆品是一种虚荣浪费的行为,在他眼里,她喜欢打扮就和他喜欢玩游戏机一样,都属于个人爱好。 不过现在他人也变得体贴了许多。因为早上比她早两个小时上班,就会先买好新鲜菜和早饭带回来,这样她甚至可以赖到八点再起床,收拾收拾直接去厂里,中午在食堂吃,也就不觉得晚上做饭是一件辛苦的事。 至少每天游略都会回家吃晚饭,跟她说一说他公司里的事情,聊聊最新的网络资讯,俞晚以前对互联网这个行业完全不了解,现在竟然也能对外行人侃侃而谈。 她觉得这样还挺好的,当熟悉对方的工作环境和社交关系,也知道他每一天都在干些什么的时候,心里就会充满安全感,而不至于像对门的王姐那样,辛苦带小孩的同时还要盯紧老公,天天担心他在外面搞花头。 俞晚第二天上班时,换上了新皮鞋和月亮项链,为了搭配脖子上的金饰,她还特地穿了衣柜里最贵的那条雪纺裙。 她拎着粢米饭到办公室,隔壁座的玉雯连连赞叹:“俞晚,你今天这样穿很好看欸,尤其是项链,在哪里买的呀?” “这是黄金的吧。”沈会计也走过来,仔细端详:“样式很时髦的,适合你们年轻人。俞晚你皮肤白,就适合戴金饰。” “金饰好看但是太贵了。”俞晚大大方方开玩笑:“我连孩子奶粉钱就没攒够,哪里舍得买。” 玉雯才不信这话,在她眼里,俞晚是整个办公室最会打扮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明明是一样高的头发,她扎起来就是比别人精神蓬松。明明是一起从厂里调的内购服装,她穿上去就是比其他人合身齐整。甚至都是一样的上下班时间,她还怀孕了,可每天瞧着精气神都特别好,眼下一点黑眼圈都没有,要说悄悄化妆了也不像,顶多抹了润肤膏。 所以玉雯断定,俞晚家庭条件肯定很不错,才能这样精心保养自己。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公,搞不好是个有钱富豪呢。 “俞晚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在哪家金店买的?你也知道我姐马上要结婚了,我想买条链子给她添妆。”她举手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跟你买一个样式的。” “我怎么可能介意这个。”俞晚露出几分为难:“不过我也没问过游略……今天晚上我回家问问他,明天告诉你?” “原来这项链是游略买给你的啊!”玉雯抬高声音,促狭地撞了撞她的肩:“你老公很罗曼蒂克的嘛。” “看上去克数也没多重的样子。” 正当她们聊得兴起,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极不和谐的女声,带几分趾高气昂的恶意:“而且面这么亮,很像假货欸。俞晚,你老公不会是被坑了吧?” 俞晚转回头,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女孩正拎着包走进来。 这姑娘名叫陈姗妮——很港派的名字。距离上班的点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她才姗姗来迟,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她表舅是服装厂的副厂长之一,属于是有后台有靠山的关系户,平时迟到早退的,上司也从来不管她。 俞晚一向不爱招惹麻烦事,所以打从入职起,就没和陈珊妮有过什么交集。 但不晓得为什么,整间办公室内,对方好像就看她不顺眼,有事没事的总要刺她几句,烦人极了。 就像现在,感觉到气氛不对,大家都已经不说话回自己工位了,她却还要走到俞晚身旁,拿那种挑剔的眼光打量她全身上下,而后阴阳怪气道:“不过俞晚,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关心打扮啊?我妈说怀孕时最好别化妆,化学物质对胎儿很不好的。” 俞晚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来,也不跟她呛声,只是说:“没化妆,只是戴了条项链,应该不影响吧。” “少骗人了。”对方撇撇嘴,似开玩笑一般:“你还瞒得过我啊,你这肤质,一看就抹了粉。” “……你觉得是就是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说没有好了,什么叫我觉得。我也是好心给你个建议嘛,你这脾气怎么像刺猬似的。” 俞晚没接话,坐下来用夹子夹好单据,开始工作。 此时办公室人已经来全了,但谁都没有参合进她们的交锋里,从情感上,大家肯定是站俞晚这边的,但关系户惹不起,干脆装哑巴。 陈珊妮被甩了个冷脸,面子上过不去,又找不到人帮腔,只能犟着嘴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孕妇计较。以后有什么好心话,我憋着不说就是了!” 俞晚头也没抬:“那真是谢谢你啊。” “……” 陈珊妮其实和俞晚同岁,只不过比俞晚早入职三个月。 在俞晚来之前,她一直是这个楼层几间办公室“最闪耀的女性”——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觉得。 但在俞晚签下入职聘书的当天,他们会计主任就说,办公室要来一个小美人,长得跟明星似的,可漂亮了,老员工们都提前听过她的大名,对她很好奇。 俞晚来了之后果然也没叫人失望,肤白貌美,还很会穿衣服,一眼望去就知道是那种漂亮又有文化的高岭之花。 正当男性们都跃跃欲试时,对方大方自我介绍,说自己已经结婚,目前正值孕期,一下就把他们心里头的火热给浇灭。 一个已经结婚怀孕的女人,当然不会对陈珊妮这样单身的妙龄女性造成什么竞争压力。 偏偏她就是觉得,俞晚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 其实陈珊妮这种人,要说坏也没多坏,至少不会真使什么手段害人,只是虚荣过了头,一定要当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 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试图用俞晚的婚姻状况去打压她,类似:“怎么从没见你老公接你下班过,你们感情不好吗?”、“你怀孕了怎么还吃食堂啊,要是手头紧的话我可以先支援一点的”、“你怎么总是穿这么素啊俞晚,不会是你男人觉得结婚后就必须得当个黄脸婆吧”……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但其实这些话,说出来也没多少效果。 因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是可以从外表看出来的,俞晚每天都漂漂亮亮地来上班,面色红润情绪稳定,半点看不出愁苦。 后勤组的杨老师跟她住同一个小区,应该是厂里唯一一个见过她老公的人,据杨老师说,俞晚她老公长得很是英俊,个头还高,虽然工作忙得起早贪黑,还是坚持每天都出门给俞晚带早饭。 有一天早上她六点多去菜场,正好就撞上俞晚老公了,年轻人拎着半斤排骨和两根莲藕,在卤味铺子门口排队,人高马大格外出众,她才晓得为什么俞晚大着肚子还能把自己拾掇得那么齐整,原来是老公分担了家务。 这会儿大家都开始上班了,眼看着陈珊妮已经走回自己工位,旁边的沈会计悄悄扯了扯俞晚的袖子,轻声劝慰:“别理她,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难不成还非要买个一斤重的大金元宝才算有心意不成?这项链好看得很,我就觉得你老公眼光不错,可比我老公会买多了。” “嗯,那些话我从来都不听的。”俞晚朝她笑笑:“您放心吧沈姐,我心态好。” “哎哎,你自己能拎得清就最好了,咱们也没必要跟那种小姑娘计较,都是些吃不到葡萄的酸话罢了。” 吃不到葡萄的酸话……俞晚忽然有点想笑。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评价了。 但她最近的日子确实过得很舒心,所以沈姐才会觉得,别人对她的抨击都是些酸话吧。 这样想想,其实偶尔被酸酸,也不错。 ------------ 7 逐梦年代 月底最后一个工作日,办公室的单据堆积成山,俞晚一直埋头忙到八点多,才算是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 因为太过专注,她甚至忘记了要吃晚饭,一抬头看见窗外天都黑透了,才发现好像比平时下班的时间晚了两个点。 不过好在游略了解她的工种性质,每到月末、季末、年末,工作量都会成倍往上叠,所以就算自己没回家烧晚饭,他这么大个人了,应该也能在外面找家餐馆解决伙食。 心里这么想着,俞晚手上还是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拎着包和同事道别:“沈姐,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下班,别熬太晚。” “哎,路上小心哈。” 怀孕五个来月,俞晚孕吐不严重,反而胃口比以前好很多。 念书时忙起来,一天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才一顿晚饭没吃,她就感到饥肠辘辘,甚至因为饥饿有些走不动路,望着漆黑的夜空和昏黄路灯,涌起满腹委屈。 加班到这么晚,摸着夜路走回家,又饿又累,肚肠还不舒服,做女人未免也太苦了。 太苦了!!! “俞晚同志。”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打断她的哀愁自怜。 俞晚下意识抬头,竟然看见游略站在保安室旁朝她招手! 他刮了胡子,头发也剪短了,三七分梳得清清爽爽,身上穿着俞晚新给他买的黑T恤,眉眼飞扬笑容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俞晚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现在都八点半了俞晚同志,我在家等好久没见你回家,担心你出事,所以干脆来你们厂里看看。” 他接过俞晚手里的包,语调轻快:“刚刚还在门口遇上杨老师,她说你们财务室今天加班,忙得都没空吃晚饭。我正要跟保安说进去找你呢,你就出来了,嘿,咱们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俞晚整个人还是懵的,亦步亦趋跟着他走,直到手里突兀被塞了杯饮料:“喏,羊坪街开了家宝岛珍珠奶茶店,门口天天大排长队,我觉得除了甜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你还去羊坪街了?”她很震惊,“你这两天怎么这么空啊游略,不会是失业了吧。” 游略无语:“……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我觉得奇怪而已嘛。”她吸了口奶茶,甜甜的,珍珠咬着也很有嚼劲,一下就驱散了心底之前的阴郁:“真好喝哎。”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那你自己吃晚饭了没有?”俞晚很关心这件事情。 “没呢。我来找你就是打算带你一起去吃饭的。”游略笑眯眯,“难得有空,咱们今天晚上去天桥下馆子,我请客。” “天桥?” 天桥是鄯田市的标志性建筑,横亘在中心街道上方,连接两座大商场,因为店铺租金贵,卖的都是高档货,鄯田的名牌店几乎全在那块。 与之相匹配的,吃食也贵,像俞晚他们这种收入水平的家庭,一般都是重要的节日纪念日才会选择去天桥奢侈一把。 “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那边的一品煲。” 游略挑挑眉,满眼的得意:“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二楼靠窗的包厢,正好能看夜景。” 其实只要游略能够每月交够家用,俞晚一般是不管他花销上的事的。 但他这副慷慨的模样,还是引起了她的惊诧:“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天桥吃,你遇上什么大喜事了?” 青年笑眯眯:“喜事?今天又拿下两个广告大单,网站访问和注册量增速都达到新高,中星报专门拉了一整个版面报道行者网,新的办公室也装修好了,下周一就可以搬过去。这些算不算大喜事?” “算,当然……等等,中星报都报道你们了吗?!” 俞晚忽然意识到,游略做的那个网站可能比她想象得要厉害许多,连奶茶都忘了喝,拽着他的袖子追问:“那你们现在岂不是能赚很多钱?而且找你们打广告的都是什么人啊?感觉都好大方的样子。对了,新的办公室是之前你带我去看过的那层吗?那么大的地方,岂不是要扩招员工了!” 她一下子砸了好几个问题过来,游略不知该从哪里回答起,干脆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推车:“那有卖梅花糕的,你要吃不?” “你先跟我说说……” “等到了餐馆,我在包厢里跟你说。” 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口袋:“俞晚同志,财不露白你知道不,咱们现在可是大款。” 哦,这说得也是。 昨天游略拿回来十万块,就说是一笔大广告的钱,那现在又有两个广告大单……俞晚迅速抿唇,点头小声道:“好,那我先不问,大街上的确实不安全。” “那你要不要吃梅花糕?” “吃。这个阿婆手艺好,几天才拉一次到我们这边,既然凑上了就多买几块。” 或许因为是常客,卖梅花糕的阿婆显然也记得俞晚,一边给他们装糕点,一边问俞晚肚子几个月了,工作如意不如意,还夸她气色好,夫妻俩都长得俊,相衬得很。 “你放心,材料我都是用很好的,比街上点心店里的还要新鲜,孕妇完全可以放心吃。” “我知道,我在阿婆你这里买过很多次嘛,厂里的同事都很喜欢的。” “俞晚!” 正说着话,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俞晚吓得踉跄几步,幸而游略扶住了她。 她蹙着眉抬头,对上了陈珊妮好奇的脸。 ------------ 8 逐梦年代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俞晚?” 对方挽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却在游略身上打转,带几分惊艳:“这位是?” “我丈夫。今天加班晚,所以他过来接我。” 俞晚客套地笑笑,也没有开口询问她身边男士身份的意思,微点了点头就要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下周一见。” “哎,”陈珊妮拉住她的手:“你老公长得很帅呀,不介绍一下吗?” “他性子比较腼腆。” 眼看着游略已经付完了钱,俞晚直接拂开她的手,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也不愿意找:“我们正好还有事,以后有空再多聊,回见哈。”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挽住青年的胳膊,带着他朝街口拐。 青年乖乖跟在她身侧,手里拎着女式包和一袋梅花糕,一高一矮背影看上去分外和谐。 “哎,这什么态度!” 陈珊妮不满地跺了跺脚:“跟谁稀罕认识她老公似的。业鑫,我们也走……业鑫?林叶鑫?” 她身边的男人这才回过神:“你不是要买梅花糕吗?又不买了?” 陈珊妮不接他的话,冷着脸:“你刚刚一直盯着我同事看是什么意思?” “你想什么呢。”林业鑫笑得无奈:“那是我老同学,大学就我隔壁专业的。她对象我也认识,叫游略是不是?当初都还一起吃过饭的。” “什么?” 陈珊妮完全没想到,自己要谈婚论嫁的男友竟然跟自己看不惯的同事还有这层关系:“她那老公是不是很有钱?” “你说游略?”林业鑫啼笑皆非:“怎么可能。那就一个街溜子,无业游民!别说有钱了,怕是还要俞晚养他呢。” “真的假的,俞晚那么精明的人,会找一个穷光蛋?” “我没事骗你做什么。俞晚当年在我们学校也算有名的,大三就跑出去和男朋友同居,当时很多人都不看好她跟她对象,没想到最后还真结婚了……” “要死了那她可真会装!” …… . 梅花糕摊前的一桩偶遇,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给俞晚的心情带来多少波澜。 她心里还记挂着游略说的网站的事,默默推测能赚多少钱,连手里的奶茶都忘了喝。 反倒是游略若有所思:“刚刚那个男的,是不是就大学追你那个?明知道你有对象了还缠着你不放的那个,烦人得要死。” “你说林业鑫啊?那是刚入学时候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人家现在也谈了女朋友,估计都不记得我了吧。” “我看他的眼神可不像。” 游略冷哼一声:“不过你的态度很对,碰上那样的烦人精,就该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身就走。他不配。” 俞晚根本懒得理他:“快走吧,再磨蹭下去人家店都要关门了。” …… 他们吃的是一家粤菜馆,就在天桥底下,装潢很高级,当然价格也很配得上装潢。 不过味道是真的不错,包厢开了窗正好能看见外头的景致,晚风吹拂着垂柳,灯火与星光辉映,让人觉得安逸又美好。 更别说对面还坐着个俊朗青年,翘着二郎腿豪气道:“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爷有的是钱。”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俞晚挽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开始挥霍的架势。 她本来就是个懂得享受的主儿,从小到大还一直被俞早腹诽“小资”,既然游略让她放开了手脚,她也不打算紧紧巴巴的委屈自己呢。 “那就要一个招牌的煲,一个番茄牛尾汤,一个鱼肚玉米羹,再要个酿豆腐和一笼虾饺。” 俞晚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就这样吧,甜品我们最后再点。” 这会儿不是晚饭高峰期,店里客人很少,上菜自然也快,没半小时就齐了。 等菜的时间里,游略已经跟俞晚详细解释了公司的情况,说如果发展得好,年底前攒个7位数的存款完全没问题。 俞晚屏住了呼吸:“天呢,我抢银行都没想过能抢这么多钱。” “……”游略真服了这姑娘时不时冒出的一些另类比喻。 “不过这个行业就是来钱快。名气大访问量大的时候。所有客户都盯着你一家投钱,一旦开始陨落,收益那就是断崖式下跌。” 游略跟她分析前人的一些案例:“你看Fnoo刚冒出头的时候,业内所有人都看好,名头冠得极大,鲸鱼资本当初抛出80万美金要投资,也没谈成,结果最后死得悄无声息,用户都跑到行者网来了。” 他耸耸肩:“其实行者最多也就撑个一两年,此后必定要走下坡路的,互联网的残酷你难以想象。” “可如果一两年内就能赚一百万的话,其实也很不错啊。” 俞晚撑着下巴:“我工作到退休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所以我在想,你觉得我们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给买下来怎么样?” “啊……啊?” 话题转移太快,俞晚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想了想,咱们既然有钱了,一直租房也不太合适。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小区环境好,离你工作的地方也近,格局采光都不错,干脆买下来算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把卫生间再装修装修吗?” 他这么一说,确实也很有道理。 俞晚顺着他的思路想:“能买当然是很好啊。关键房东会愿意卖吗?听说他大儿子已经准备要结婚了,应该也是需要房子的吧,我都担心人家不让我们租了。” “先问问。或者也可以看看别的地段,与其把钱放银行,倒不如买点不动产,最起码有个保障。” “嗯。” 俞晚若有所思地点头,“既然这样,我这周末正好回雩县一趟,把以前的东西收拾收拾,都搬来鄯田算了,省得以后还要折腾。” “你要回雩县?”游略紧张地放下筷子:“明天还是后天?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吧……” “你大着肚子,一个人坐客运我不放心。” 他正襟危坐:“而且结婚这么久,我都没拜访过你伯伯伯娘,这样确实不太好。总该要正经见一次的。” 俞晚嘟囔:“……见他们做什么。” 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那我们明天上午回去,收拾好东西就出来,午饭也不要留下吃。反正我要拿的东西没多少,就是一些稿纸信件,还有我爸妈的遗物。” “都听你的。” 游略给她盛了一碗牛尾汤:“喝汤,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不如来想想我们要把房子买在哪。” 哦对,还要挑房子。 和雩县比起来,鄯田的房子真是好贵。 但他们年底就会有一百万呢! 俞晚看着眼前这一桌子菜,又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忽然感叹道:“有钱,可真好啊。” …… ------------ 9 逐梦年代 俞晚买了上午九点回雩县的客运票。 出了客运站后,太阳灼烈地晒着,连路边的桑树叶子都带着烫意,游略于是又叫了辆黄包车。 车夫脚程很快,赶在十一点前把他们拉到了家属院。 这个点,俞大伯肯定还在外头干活——因为和镇里养猪场有些旧关系,搬来县里后,他就在菜场旁支了个猪肉摊,一般要干到下午两三点才收摊。 不过伯娘应该是在家的,俞晚敲了敲门,提高音量:“伯娘,我回来了。” 门内静静悄悄,无人应答。 “可能是有事出门去了吧。”俞晚叹口气,从游略手上接过包,翻出钥匙打算直接进去。 然而钥匙在锁孔处徘徊好久,任凭她暴躁地弄出多大的声响,也没能把这扇破旧的铁门给打开。 “锁被换过了。” 游略开口提醒:“你再用力也是打不开的。” “他们怎么平白无故把锁给换了。” 俞晚皱着眉头:“而且也没告诉过我一声。” “能联系上你伯娘吗?或者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你大伯的肉铺找他拿钥匙?” 俞晚没回答,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开门的动静有些大,楼下的住户王奶奶已经被吸引出来,拄着拐杖在楼梯口朝上一看,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怎么听着声儿这么熟悉呢,原来真是小晚你回来了啊!” 她说:“你们家门锁换了,听你伯娘说好像是俞翔踢皮球不小心把锁给踢坏了还是这么着的。” “……这样啊。”俞晚收敛情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久没回来,都不知道这事。那我伯娘呢,是出门买菜去了吗?” “哪能这个点出门买菜啊,她去海市了。” 王奶奶解释道:“你姐怀孕五个多月,好像怀相不太好,你伯娘就赶去照顾她。这都去一个多月了吧,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俞晚沉默了一下:“……没呢。” 王奶奶也有些惊讶:“这么大事你伯娘都没跟你提一嘴?” 她拄着拐杖往上走了几级台阶,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看见了俞晚隆起的小腹,瞬间猜到不少内情。 难怪。原来是俩姑娘都怀孕了,看上去俞晚的月份也不浅,也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一个人掰不开两个使,关键时刻,当然还是亲闺女更重要。 她叹口气:“你们要是不着急,先来我这坐着等等呢。再过半小时俞翔应该就放学回来了。” “那就麻烦您了王奶奶。”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哎,你大着肚子下楼梯小心点,游略还不快扶着你媳妇!” 游略聆听老人家的教诲,把手里拎着的水果和保健品都放在门口,上前扶媳妇。 “……” - 王奶奶这么大年纪,当然不可能是独居,但这会儿正好是上班上学的点儿,所以屋子里只剩她一个。 老人家都好客,一进门就热情地泡茶端果盘,甚至还打算去厨房给他们做午饭,好说歹说被俞晚给拦了下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坐客厅里帮忙穿珠花,一边陪老人家聊天,不过半小时,就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不少邻里八卦——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家的。 自己几个月没回蔚县,堂姐俞早却时常回来,每次都是姐夫亲自送,大包小包提在手上,整栋家属楼都对这位俞家女婿赞不绝口。 俞伯娘又爱唠嗑,每天早上出门买菜都和邻居们聊女儿在海市的生活,譬如结婚时喜宴摆了几桌,怀孕后请了个保姆多大年纪,公公婆婆送了什么昂贵家具,连王奶奶这个不爱出门的老人家都知道得那么清楚,足可见她堂姐的幸福婚姻有多声名远扬。 而这次之所以俞伯娘要亲自赶到海市去,也是因为俞早怀了双胎——听说是两个男孩。 “肚子里揣着这么两颗金蛋,可不得小心供着么。你伯娘接到电话当天就收拾东西去海市了,着急得很。” 或许是替俞晚感到委屈,王奶奶的语气中也不免带上了几分埋怨:“她也真是!我光知道你姐姐有了双胞胎,都不晓得你也怀孕了的。之前我还问,怎么俞晚毕业了都没回家一趟啊?结果你伯娘跟我说什么?她说你那时候死活要非嫁给游略,和家里闹了大脾气才不肯回来。” 她摇摇头:“你伯娘这事办得不地道。女儿成了大肚婆就赶着去照顾,侄女怀孕了提都没提一声,哪有这样的。” “……”俞晚垂下眼眸,用力抿了抿唇,没说话。 而作为负面舆论的集大成者,游略全程在旁边安安静静装哑巴,直到一抬头忽然看见女生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正要说话,掌心却被俞晚捏了一下。 他愣了愣,而后乖巧闭嘴,继续低头串珠花。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姐怀了双胞胎的。” 俞晚轻声细语:“那时候我回家,正巧我姐也带着姐夫回来了,家里没房间给我住,我觉得委屈就吵了几句嘴。后来,他们一直没联系过我,我以为他们还生气,所以……” 她笑得勉强:“我这么久不敢回来,也是担心家里人误会。他们总觉得我想要借着当初出钱的名分抢这房子,可事实上,大伯抚养我这么多年,我心里真的很感激,出一半钱也是我的心意。” “王奶奶,跟你我才说心里话的,我从来只想着出嫁前能有一间屋子住就好,之前吵架,是家里没问过我就要我把房间让出去……” “这房子你出了一半的钱?”王奶奶惊得连卷毛线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晚晚,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怎么。就是当时俞翔要念书,家里想在县里买房,但毕竟经济上也困难,就卖了两根老参凑钱。那两根参是我亲妈的嫁妆,还补了些我爹的赔偿款,我大伯他们可能担心我心里会有芥蒂吧。”俞晚叹口气:“但我真的没有那个想法。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已经和游略看好了在市里的房子,不然我都不好见他们的。” 王奶奶颇有些不可置信:“太无法无天了!你大伯卖了你亲妈的嫁妆买房,到头来却想把你赶出来,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毕竟养了我二十来年,和亲父母也没什么区别,也是我孝顺长辈的一份心意。” “怎么没有区别,和亲父母区别大了去了!”王奶奶气得直拍腿:“亲父母会这样防着你?亲父母会这样算计你的东西?俞晚你可不能糊涂啊,奶奶跟你说句心里话,人活在这世上,要学会为自己考虑,这不是自私是未雨绸缪……” 王奶奶是位很有正义感的老人家,七十几岁的年纪,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足以看透很多人心算计。 她叨叨絮絮的,一直试图劝说俞晚不要这么“忍让”,愁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但俞晚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说那份钱她给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拿回来,唯独感到遗憾的也是失去了亲妈留给她的遗物。 王奶奶叹息一声,见实在说服不了她,便关心起她打算在市区买的房子。 “市里的房子确实不便宜。”俞晚没说真实情况:“不过这几年房子越来越值钱,我想着早买总比晚买好。游略和我都有些存款,再找朋友们凑一凑,倒勉强够了。” “这样的情况,你大伯合该支援你一些的……” “这种话就不说了。”俞晚笑笑:“他们毕竟年纪大了,为自己亲生孩子考虑也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真的要求他们一视同仁吧。” “唉……” 聊起这些辛秘往事,时间就好像过得飞快,门外传来忽然传来急促的咚咚咚,而后是铁门被踢到的咣当声响。 王奶奶站起来:“肯定是俞翔放学回来了。” ——果然。 满头大汗的少年拎着一碗炒饭站在门口,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久未谋面的堂姐:“二、二姐?!” 他瞠目结舌,甚至还有些惊恐:“你回来了?” 与此同时,门后迈出一双大长腿,露出游略挺拔的身躯。 青年站定抬眸,朝他友好地扬了扬唇。 俞翔:“……”幸好他爹不在家。 . ——然而事实上,俞晚最后也没等到俞大伯回家。 她指挥堂弟开了门,进屋后发现自己的卧室果然也被换了锁,但幸好门是开的,里面的摆设也没大变,只是被塞了不少杂物进去,从一间布置温馨的少女闺房变成了拥挤的储藏间。 她开衣柜拉抽屉整理东西的时候,俞翔就站在旁边,买的炒饭也不敢吃,一副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做什么这副表情。”俞晚觉得好笑:“我就是收拾一下东西,又不是回来教训你的。” 少年期期艾艾:“二姐,我拦过我爸的,但是没……没拦住。我妈说家里东西多,就是,就是暂时放一下……” “那之后可以一直放了。”俞晚风轻云淡:“你替我跟大伯大伯娘说一声吧,这间卧室以后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不要的东西直接扔掉就好。” “啊?”俞翔愣愣的:“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彻底搬出这个家了。之前你爸妈不是一直嫌家里挤住不下吗,现在好了,多一个房间。” 少年开始慌了:“二姐,你别误会,他们真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误会。”俞晚看着他,弯起唇:“俞翔,你比他们聪明,你应该知道,你二姐心里什么都清楚。” “……” “不过,当初买房的时候我就想过,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日后房子肯定也是传给你,所以那些钱呢,就当是姐姐提前资助你。”她叹息一声:“我离开家以后,你自己可得看好自己的东西啊,要是再被人哄去,二姐可没有立场帮你了。” 少年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不起二姐……” “行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我也该走了,免得等你爸回来又吵架,你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来市里找我玩。” “嗯!” …… 俞晚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游略口袋里抽出一个苹果递给他,就拎着东西挥手道别了。 走出家门时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眼泪汪汪的,满脸都是感动。 但这份感动究竟能维持多久呢?不知道。 不过,她心眼小,就是做不来好人好事。 既然他们恶心她,那她也不妨膈应膈应他们——青春期叛逆少年手握把柄后的反抗和争吵,就算不致命,应该也很烦人吧? ------------ 10 逐梦年代 就如俞晚说的,当天去当天回,傍晚六点,他们就顺利回到了市区。 路上经过新搬的公司地址,在农业局后面那块,三面环山,大楼是新建的,风景很好。唯独有些偏远,但租金上可以享受到政策优惠,省下来的钱正好用来支出一些公司福利,所以大家都感到满意。 游略带着好奇的俞晚进去转了一圈——结果就被硬留下来加了个班。 很多技术上的问题,甚至包括页面功能的优化方向等等,员工们其实更喜欢找游略汇报。 不说汇报反馈正确不正确吧,至少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而不像另两位老板:“先这样做着”、“试试看再说”、“多设计几版瞅瞅”。 搞得人心态很崩。 不过游略并不擅长商业谈判,所以生意场上的事,基本都是陈璞出马。 大家各有所长,互相弥补,又得益于时代红利,目前的白龙行者,已经发展成为一颗极具活力和潜力的互联网新星。 游略加班的时候,俞晚就静静坐在旁边玩他买的游戏机,既不催促也没有干涉,看上去就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公司里员工很多都是才毕业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满脑子热情和幻想,天天和年少有为的英俊老板一起工作,当然不是没有产生过别样心思。 但游略真就是块木头。 跟他撒娇、示好、勾引通通没有用,他有时候板起脸来真的很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开了,这种时候什么旖旎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到底该如何保住这份高薪工作”的焦灼。 所以俞晚过来,女孩子们对她有好奇有惊艳,却没有敌意,在私底下偷偷说:“怎么会有孕妇皮肤这么好的,真叫人羡慕。” “长得太漂亮了,听说还是在游哥一穷二白的时候嫁给他的,到底看中他什么了啊。” “嘘——游哥现在很有钱的好吧,就是脾气差了点……对我们脾气差而已,你看他对晚晚姐多温柔。” 俞晚不小心听到了几句,没忍住笑,回家后还很好奇:“你在公司里面对员工很凶吗?” “怎么可能!”游略瞬间反驳:“我都没对他们说过一句重话,每天跟教小学生一样手把手教,出了错都是我顶着,这世上有我这么好说话的老板?” 俞晚:…… 人大抵都是对自己有误解的。 就像他们离开蔚县的第三天,俞晚就接到了久违的来自她大伯娘的电话,对方的语气里饱含关怀:“晚晚,听说你前天回家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这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我都忧心死了,要不是你姐的怀相实在不好……唉,怪我!年纪大了,事情一多就容易糊涂,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俞晚握着话筒,没接茬,静静听着她在那头连篇累牍。 他们家的电话是新安装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号码——可见很多事情只要上了心,很容易就能做到。 浴室直到寒暄了十来分钟,对方才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对了,我听楼下王奶奶说,你还跟她聊家里之前买房的事情了?” 俞晚挑了下眉:“嗯。” “晚晚,我晓得你心里头委屈,也埋怨我们,可我们其实也很难。你现在有气,很多话说出去是简单,但你大伯昨天听到后,真是被伤透了心……” “大伯娘。”俞晚打断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你说什么呢晚晚……” “大伯娘,您看着我长大,最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一个人,但到头来还是把房子拱手相让了,这就是我能给的最大的情分。” “其实这房子……” “你们不能要求我一边吃了亏,一边还笑呵呵地替你们做面子。大伯娘,人要学会知足,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样才不至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说对吗?” “……”话筒那边一片安静,很长久地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俞晚于是直接挂了电话。 游略在一旁听完全程,觉得她好像是有点难过的样子,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也要有房子了,很大,不稀罕那间老破小。” 他们确实是已经看好新房子了。 就在天桥后边那块新地,刚建好的江景房小区,套内一百多平,三室一厅,还附赠个一楼的车库。 他们家没买车,俞晚就跟厂里内购了一台二手电缝纫机,打算把车库装修成一个缝纫间,空闲时候就给宝宝做点衣服玩偶什么的。 不过因为房子地段临近天桥,又是新建的大房子,价格上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算,如果买下这套房子,手头就不剩什么钱,别说准备宝宝的出生,就连生活都要拮据起来。 为此,俞晚还犹豫了很久。但游略觉得按照公司现在的发展状况,他们在投资房产根本不必如此谨慎,就找陈璞支援了一些,先斩后奏地买下这套大房子。 这个年代,鄯田其实都还没有多少商业住宅,愿意买的人更少,就算真的下了定,也还是选择另外几栋小户型的保守派多。 所以销售这么快就谈成一笔大单,服务上很是殷勤,考虑到俞晚是孕妇,还专门去借了车带着她办手续,介绍好的装修队,连家具城都能帮忙打折扣。 跑到后面,俞晚俨然已经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他们买的房子算是精装修——当然是这个年代的精装修,所以墙漆水电柜体之类的都不必大动。 但俞晚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并不打算就这么随便地搬进去,她托了陈璞的国外同学寄回来不少关于室内设计的书,上班空闲的时候自己就在那研究。 反正这么大房子都已经买了,家具上更没必要抠抠搜搜,人住得舒心才是最要紧。 前面的流程跑下来都很顺利,到了真正装修的时间点,一切却变得不凑巧起来。 公司开始做业务上的大优化,京市那边又要举办互联网行业的内部交流会,游略陡然恢复了从前的忙碌状态,很多事情都帮不上忙。 俞晚也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各方各面都要小心,百般思量过后,她还是跟房东续租了三个月,打算慢慢弄软装。 这也就导致,在她收到游略花重金给她买的那颗钻戒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喜:“你你你你有这么多钱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我这段时算账算得有多辛苦吗!” 正准备营造浪漫气氛的游略:“……对不起。” 俞主妇张着嘴,还想说什么,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被他手里的戒指吸引,好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实在是太美了。 白炽灯毫无浪漫天分,灯下那枚戒指却依旧流光溢彩,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银质戒圈精雕细琢,簇拥着昂贵的钻石晶体,就像是在缠绕交错的月桂树枝中,生长出一朵奢靡而纯洁的神花。 而在戒圈内侧,还刻着一串日期——是他们登记结婚那天。 “不是随便买的,这是婚戒。”游略很认真地解释:“我说过要补给你的。你看,我也有一枚。” 说完,他就从裤兜里抽自己藏了半天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套着一颗银戒——看得出和俞晚这颗是一对,但没有镶钻,造型上简朴很多。 俞晚捧着戒指,目不转睛:“你花了多少钱啊?” 或许是怕挨骂,游略快速报了个数字。 “你……”是疯了吗? 当然,后面半句话她忍住了,没说出口。 “会升值的。”青年强行解释:“与其买那些不值钱的小戒指浪费钱,倒不如买个真正贵的,既有排面也能收藏,我们不亏。” “……最好是哦。” 俞晚忘了在哪里听过一个理论: 当男人送你礼物时,最好不要拒绝,因为这样,他就会逐渐习惯不给你花钱,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甚至是你自己的过错。 所以,虽然这个礼物的价格夸张得过分,她缓过神后,还是明朗地笑了起来:“怎么说呢——说实话真的很漂亮。游老板,谢谢你给我买这么贵的礼物哦,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游老板再次澄清:“不是礼物,是婚戒。” 其实按照现在他们家的进账,这种程度的珠宝首饰也不算消费不起——更别说还是婚戒。 “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多更好看的。”他表情真挚,捏着钻戒小心翼翼地套住她的无名指:“直到你的整个梳妆台都被首饰装满,然后我再给你买更大的梳妆台。” 俞晚眉眼弯弯:“你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有多奢靡败家一样,钱都不用在正道上。” “买衣服首饰怎么不算正道,不赌不嫖的,也不是贷款借钱来买。更何况你其他爱好都不费钱,难道还不能多打扮打扮自己了?” “你看我们一天天起早贪黑,赚的钱如果不花掉得多浪费。嗯,一个梳妆台还是太小了,得腾出一个房间来给你装才行。” 当天,游略信誓旦旦地这么说道。 俞晚忍俊不禁,全当成了甜言蜜语的玩笑话,虽然感动,但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 她完全没料到,对方这句话,竟然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 因为新买的房子够大,他们一家只有三口,商量过后,决定把最小的那卧室装修成衣帽间。 虽然是一家人共同的衣帽间,但宝宝还没出生,游略的衣服又少,勉勉强强能装一列柜子,其余全是俞晚的空间。 装修的时候,他们还专门订做了全身镜和灯带,这衣帽间也是新房里唯一一间铺满地毯的屋子,乍眼看去比客厅还精致。 除此之外,主卧的浴室里装有大浴缸,游略非常时髦地在墙上安了个小型红酒架,想着到时候可以一边泡澡一边喝红酒。 结果住进去没三个月,他就把酒架给拆了——非常鸡肋,只是瞧着有范儿,功能上还不如一只小板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他们买房子的时候尚是酷暑,等到全部装修好,已经到了初冬。 不过因为没有动漆,不需要空着房子通风,俞晚就挑了最近的吉日搬新家,并请朋友们一起来吃乔迁宴。 十二月的风有些萧索,屋子里的气氛却很热烈。 俞晚约了大学时关系最好的两位室友,还有同办公室帮自己最多的沈会计和玉雯,游略则直接把公司两位合伙人叫了过来,不多不少九个人,正好坐满长桌。 担心自己的厨艺不够好,俞晚专门请上次那家粤菜馆的大厨上门来做宴席,食材和摆盘都弄得无比精致,就连盛菜用的餐具,也是厨师专门带过来的。 陈璞他们还能习惯,俞晚的室友们都是普通人家,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奢靡”的聚餐,刚坐下时,都没好意思动筷。 酒过三巡后,才拍了拍俞晚的肩膀,偷偷道:“当初喝你们喜酒,我还替你担心来着,现在看来,不愧是我们俞晚啊,人生从不走错路。” 俞晚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手动阻止醉醺醺的她继续说话:“这个鱼新鲜,多吃点。” “你可真是,我夸你呢。放心,我小声着,不给他们听到。” “……吃你的吧。” 总的来说,这段饭的气氛还是很好的,毕竟能被请上门的朋友,都很懂分寸也会看眼色,不至于当众提一些奇怪的话题。 最后送他们离开前,俞晚还带着室友逛了一遍自己的新家。 步入社会近一年,她们都成熟了许多,念书时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想象,早就被一板一眼的严酷现实所打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还是夜晚的星光太过温柔,女孩子们站在路边,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晚晚,真羡慕你。”大学时睡在下铺的室友给了她一个拥抱,“也希望你可以一直那么幸福下去,和游略好好的。” “只要你和游略一直这样好好的,我就还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心和长情。” 俞晚怔了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轻轻回抱了一下她。 …… ------------ 11 逐梦年代 腊八这天,俞晚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这次终于不再是大伯一家打的了,而是她奶奶,问她今年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俞晚听着电话那头年迈的嗓音,到底心软,想了想说:“奶,我除夕那天回去,跟你们一起吃年夜饭。” 俞奶奶很高兴:“哎,那你小心着点,过年人挤,坐车记得慢慢来。东西也不要带,家里什么都有。” 客气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不可能真的就空手而归。 为了尽心意,俞晚买了不少补品年礼,几乎快把车的后备箱给装满了。 ——在这里得提一下,游略买了新车。 买车的原因也和搬新家有关。 新家住址离俞晚工作的服装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反正肯定不是简单步行能够到达的距离。 而她一个孕妇,让她每天早上挤公交游略肯定是不放心的,也不可能叫她辞掉工作,最后想来想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买一辆代步车。 游略去考了驾照,这年头道路还没有堵车这一说辞,每天早上送妻子去工厂上班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倒是俞晚自己很不好意思,想着等以后生完小孩坐完月子,她一定也要把驾照拿到,这样就可以自己开车上下班了。 而且鄯田的道路算是修得不错,像他们这次驾车从市里回蔚县,舒适度就非常高。 游略把车停在家属院外,还引来了周围人的一番围观,被俞晚三言两语给模糊过去。 主要他们这次没回老家,年夜饭安排在了雩县吃。 因为俞大伯特意把老人家请到了县里住,说是等拜年的时候再回老家看亲戚。 但这就导致一个什么结果呢? 蔚县这么小小的一套房子,得在大年三十这天塞下九个人。 俞爷爷和俞奶奶肯定是要单独住一间房的,俞翔可以和他爹妈住一间,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卧室和客厅。 俞晚挽着游略的手,站在客厅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而门口是刚回到家的俞早跟她丈夫陈令申,俞早尴尬地扯着衣角:“那个,我和令申住客厅就好,卧室让给你们住。没关系的。” 话音刚落,客厅内就响起俞大伯的一声轻哼,他夹着烟,脸上还带几分强硬的嘲讽,不冷不热道:“现在知道回来住了,看得上我们这些亲戚了?之前不是还倔得很,到处跟外头说自己亲大伯要抢房子,良心都坏掉了!” “爸!你少说几句……” 俞晚抬起眼,淡淡地望向他,良久没说话。 倒是对方被看得恼火起来,掐灭了烟,嗓门抬高:“你这是什么眼神?出门一趟你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俞晚,我话说在前头,再这样下去总有你后悔的时候,不要等没办法了你再回来哭……” “没关系,我们不住这。”游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俞早礼貌道:“大姐,我们有地方住,卧室还是让给你们吧。” 他的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很柔和,某种程度上,竟然和俞晚有七八分像:“小晚跟我商量过房子的事。你们放心吧,说出口的话,我们不会食言的。” “什么房子的事?” 开口的是陈令申:“怎么我听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哦?”游略微微扬眉:“我以为大伯很需要这房子,难道真是我误会了?” 多么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啊。 闲适的表情,倚墙抱臂,再配合那语气,讽刺意味十足。 俞早还没反应过来,俞大伯已经气得手抖:“你个狗崽子,我还没跟你算账……” “行了!” 结束这场争执的是从外头买菜回来的俞爷爷,拄着拐杖,砰砰点地:“大过年的一家人吵成这样,是还嫌外人没看够笑话是不是?” “爹……” “别喊我爹。”俞爷爷蹒跚进屋,还是俞晚眼快扶了他一把。 老人家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菜放进厨房,淡淡提醒了一句:“晚晚,你懂事,你大伯就是这副讨人嫌的性子,一头倔驴!别跟他计较。” “爷爷……”俞晚笑意不达眼底,直到触及游略掌心的温度,才勉强平和下来:“我知道了。” - 或许是因为俞爷爷在上头压着,或许是顾及过年不发火的老习俗,总之接下来的时间内,屋子内竟然真的维持了一种奇妙的平和。 俞大伯刻意给俞晚冷脸看,俞晚也就干脆不和他搭话,反正除了大伯一家,常住雩县的姑婆和堂哥一家也来了,被俞奶奶喊凑过来一起吃年夜饭。老人家嘛,就爱热热闹闹的氛围。 因为许久没见过面唠过嗑,游略这高挺俊朗的外貌又实在吸引人,更别说今天中午开到大院门口的那辆私家车,长辈们对俞晚很是关心,问题一个接一个,只差没问到家里的存款数额。 好在俞晚秉持着财不外露的原则,说房子是借钱买的,车是问别人临时借的,才算勉强堵住了这些亲戚们的好奇心。 而且自从和大伯关系闹僵,在某种程度上,俞晚破罐子破摔,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 放在以往,她肯定是会和她姐一样,大着肚子也要进厨房帮忙,但现在嘛就安安稳稳在客厅坐着,跟姑婆他们打麻将唠嗑,悠闲得理直气壮,任凭大伯瞪她几眼也不为所动。 直到最后天色昏沉下来,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离其,俞晚才意思意思去厨房帮忙端了几盘菜,顺便把啤酒箱挪远了一些,警告游略:“今天晚上不许喝酒啊听到没有。” 游略很爽快地点头,在亲戚们劝酒时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前段时间检查出来胃溃疡,胆囊也有点问题,医生说再喝酒可能会得癌,所以只能以茶代酒了” 俞晚夹菜的手抖了抖。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游略,总能用一些歪门邪道却又行之有效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让人无法反驳。 不愧是光凭一本小学生草稿本就能说动陈璞开公司的画饼大王。 .…… 与相处并不那么和睦的亲戚们一起,年夜饭其实也就是吃个形式。 尤其让俞晚感到非常轻松的是:在大伯娘的引导下,话题大多都落在了俞早夫妇身上。 “早早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婆婆还让你回娘家来过年啊?你真是运气好,老公嫁得好婆家也好。” “你们在海市买了房子是不是?听说海市的房子可贵了,之前元凯去那边出差,问出来的价格吓死人……” “哎呦,人家可是开在海市的服装厂,厂子大着呢,一个厂的员工比咱们整个村的人都多,我们哪能比啊……” 差不多形式的恭维话翻来倒去,用各种语气各种措辞念叨无数次,听得人耳朵都痛了。 而且饭桌上中年男人们喝酒的喝酒,抽烟的抽烟,嗓门洪亮,俞晚只觉得乌烟瘴气,浑身不舒服。 游略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小心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难受吗?要不我们早点走?” 虽然游略自己在雩县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但作为曾经声名远扬的二代子弟,好歹也是有一些旧友兄弟的。 在回来之前,他就跟自己高中最铁的兄弟联系好,正巧对方全家都回乡下过年,县里的房子空着,能借住个几晚——尽管回礼是一盒昂贵的茶叶和大红包,但空间比这里宽敞了几倍。 游略觉得不要太值。 “没事。”俞晚看了眼表,轻轻摇头:“应该马上就要散了。姑婆他们都还在,我们不好提前走。” 游略就跟她换了个座位,让她坐到通风的窗边,还剥了只橘子皮给她闻。 坐在对面的俞早一直关注着这边,俞晚蹙眉的时候她本来想开口关心几句,却意外瞧见了这画面。 她怔愣片刻,下意识抬眸望了眼正在跟堂哥碰酒的陈令申,男人说到最近谈的一笔生意,哈哈大笑,酒气扑面而来,醺得很。 她低下头,安静地闭上嘴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愉快的心情,一瞬间就低落了不少。 ……算了。 或许就像她妈说的那样,这世上人无完人,陈令申事业有成,就不能要求他成天围着家庭打转。 只有甜言蜜语的生活注定过不长久,和一穷二白的游略比起来,她应该对陈令申感到满意的。 …… ------------ 12 逐梦年代 吃完饭后,留着一桌显眼的狼藉,再加上姑婆他们都觉得时间还早,就主动提议帮大伯娘收拾完再散。 长辈们开了口,俞晚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她是孕妇,用不着碰冷水洗碗,只要帮着处理桌上的剩菜,活计还算轻松。 至于游略,他被陈令申拉到阳台吹风聊天了——毕竟这边的规矩就是男人远庖厨,谁都不觉得女人们忙前忙后,丈夫们抽烟打牌是件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好在厨房口正对着阳台,游略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背靠栏杆,恰巧可以看见拿着抹布擦桌子的俞晚。 旁边的陈令申递来一根烟,被他摆手拒绝了:“我不抽。” “洋烟。”对方不以为意地笑笑,递烟的手并未收回去:“真是好烟,轻易买不到的,你不用跟我客气。” “没客气,我真不抽。” 游略懒洋洋抱着臂:“俞晚对这味道过敏,她怀孕后我就戒了。” “你这被女人摆布可不行。”陈令申开玩笑:“抽根烟而已,男人得守得住自己的底线,不然她们要得寸进尺的。” 游略没搭腔。 但对方竟也不觉得尴尬,很熟稔地继续开口:“听说你现在在做电脑维修的活?” “嗯,差不多。” “那也是技术人才喽。不过这生意在鄯田那种小地方应该不好做吧,有没有想过来海市发展?” 游略弯弯唇:“不了。大城市,高攀不起。” “欸,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俩是连襟,来海市的话,我帮你介绍生意。” 或许是他平淡的反应有些让人窝火,陈令申说出口的话忍不住就带了些刺:“你看你们现在孩子也快生了,花钱的地方多,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我听说小姨子大着肚子还得上班,多辛苦……”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游略倚着栏杆,耳畔叨叙声不断,但他完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在锻炼自己的忍耐力。 于是在外人看来,他们这对连襟相聊甚欢。 陈令申是事业有成条件优渥没错,可两个人就这么并排站在一起,身高相貌仪态上的对比简直惨烈。 姑婆正在俞晚旁边分装剩菜,瞧见这场景后:“真是,我第一眼瞧游略,就说这小伙长得真俊。” 她开玩笑:“以前都说找对象相貌不重要,后来想想,看着人赏心悦目心情也就好了嘛。晚晚你眼光真是不错的。” 之前都听讲游略多么多么不靠谱,但现在看,人家好歹在鄯田有份正经工作,把房子给买了。 哪怕是借钱欠债,能借来就是份本事。更别说长得是真出挑,跟音像店里挂着的画报明星也不差的,难怪他俩夫妻感情好,对着这样一张脸,换她她也生不起气来。 “脸再俊又能看多久。”俞大伯娘却不赞同她的玩笑话,对着俞晚谆谆教诲:“晚晚,你还是得抓牢点游略,他现在既然有那个心好好过日子,你可别再让他飘起来了。游略那样的性子,你不能太纵着他,不然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俞晚垂下眼眸。 “你听到伯娘跟你说的话没有?” “行了,大过年的就别跟孩子们说教了。我们晚晚多聪明一姑娘啊,她心里肯定懂。” 姑婆摆摆手,把话题拉开:“倒是你前些天说,要把你爹娘请到县里住,这事有个章程没有啦?” ——俞晚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她大伯娘就开始谈论起县里的房子来:“已经跟他们提过了,年纪这么大,村里也没个人照顾,留他们在那边我是肯定不放心的。如今么小早和晚晚都嫁出去了,屋子正好能腾出一间空,给爹娘住正合适……” 她笑吟吟地,转过头来看俞晚:“不过晚晚你也别担心,等俞翔以后出来了,你要想回雩县住,这房子永远留一间给你。这孩子前段时间还跟我们置气,真是,大伯和伯娘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咋了这是?”姑婆很关心:“都没听你说过呢。” 俞晚抿着唇,捏着抹布的指尖微微泛白,只觉得内心有股怒意在翻涌。 她知道大伯娘在这时候忽然提房子是为什么,不过就是想趁着亲戚和她都在的时候,把说辞定下来罢了。 难怪还要特意请奶奶打电话给她,难怪把姑婆和堂哥他们拉过来一起吃饭,从小慈眉善目抚养她长大的亲人,竟然真的是这样一副不依不饶的算计面目! 她忍着火,耳畔的对话已经很快说到: “你也晓得,晚晚小时候体弱多病,我们真是胆战心惊,处处留意,生怕养不活,对不起她那早去的爹娘。前几年,也不知道是谁跟她一个女娃娃搬弄是非,说她亲娘留了两根老参给她,被我们偷偷拿去卖了,哎呦,哪里有这回事啊……” “嘭!” 俞晚猛地甩开抹布,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长椅,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一大跳,目光灼热地集中在她身上。 在这种时刻,她很想找到一些精神依靠。 但眼眶红红地偏过头后,没有看见游略。 哦对,他刚刚过来说,因为酒喝完了,所以他要跟陈令申去楼下小卖部再搬一箱啤酒上来。 “晚晚,”姑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这是……” “我要回去了。” 俞晚吸吸鼻子,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心,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理也莫名脆弱许多:“可能是刚才吃多了,听到大伯娘讲这些话没忍住,一直犯恶心。” 厨房里的人都愣住了,就连俞奶奶也惊愕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向来乖巧嘴甜的小孙女会说出这种话: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 堂嫂连忙打圆场:“小晚这个月份,确实容易不舒服。小晚啊,要不嫂嫂给你泡碗糖水?” “不用,我不想喝。”俞晚冷着脸,拒绝得很强硬:“既然大伯娘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那我真的要回去了。” “啊?等等,哎,小晚你等等……” 因为这变故,不大的厨房瞬间人仰马翻,俞早连碗柜都来不及关上,就着急忙慌地伸出手来拉她:“小晚,你别赌气,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怎么回去,游略还在楼下呢!” “我去找他。” “不是,你先坐下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你松开我,大过年的,我不想在别人家拉拉扯扯。”俞晚心里头的烦躁已经上升到了极点,挥手想把人甩开,却怎么都甩不掉,忍不住就带了火气吼出声:“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家是不是?!” “啊!” ——伴随着俞晚的斥责,是俞早摔在地上的呼痛声。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抓着俞晚不肯放:“小晚,你别冲动,有事我们好好讲。” “松开……” 很痛! 被人抓住手腕,指甲陷进肉里的感觉,非常痛。 俞晚用力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人已经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却不是围她,而是围着地上的俞早。 “早早,早早啊,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肚子痛?” “不会是要生了吧?得赶紧送医院啊,老俞,你快打电话,快去叫车啊!” “放松啊,早早没事,先放松,别紧张,这种时候最不能紧张……” “俞晚!就算是我说错话好了,早早到底又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把火这样发到她身上,她本来就怀着双胎,要是出个什么事……” ……好难受。 耳畔嗡嗡的满是嘈杂,有人在气急败坏地指责她,有人在推搡她,可手腕被钳制住,就好像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了一块浮木,怎么都挣脱不开。 此时此刻,俞晚已经分不出到底是哪里难受,只感觉仿佛满世界的空气都变得急促起来,让人窒息。 游略呢……游略去哪里了……游略怎么还不来带她走…… “咣嗒。” ——铁门被推开了。 “是令申他们回来了,老俞,游略他不是有车吗,赶紧叫他把早早送去大夫那里啊!” 游略?是游略他回来了吗? 俞晚艰难地扭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拎着箱啤酒站在门口,对上她的视线后,原本疑惑的表情瞬间变了。 青年丢下手里的啤酒箱箭步冲过来,语气焦灼:“是不是不舒服?走,我们去医院。” “等一下,游略,早早她要生了,你得先送她……” “游略,你别紧张,小晚没事,是俞早要生了……” 但游略根本不听这些话。 他发现俞晚被抓着,直接用力掰开对方的手指,俞早发出一声痛呼,又惹来她亲娘的惊恐关怀。 但游略看清俞晚手腕上的伤后,眼睛都气红了:“你他妈是不是脑残啊,成心害人?!” ——雪白的肌肤上,非常显眼的两道血痕,看得出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肉里,破皮破得触目惊心。 “游略,我肚子疼。” 俞晚扶着他的肩膀,直冒冷汗:“肚子好疼……” “我们这就去医院,你放心,人民医院离这很近,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你别怕,你别怕……” - 在回雩县之前,恐怕俞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俞早在同一天生产。 或者说,她怎么都想不到,只是回老家过个年,竟然就会害得自己早产。 更何况当时的情形太过混乱,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经过大伯娘的巧嘴妙辩,估计又会变成是她“除夕夜任性闹脾气,连累了身怀双胎的善良姐姐”。 然而俞晚已经不想再管这些。 她觉得非常累。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想要过得顺利安稳,最大的前提就是离乡背井,和亲戚们断绝来往—— 那个时刻,争执拉扯之中,疼痛感来源越发清晰。 虽然是头次怀孕,但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女性直觉让俞晚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要生了。 如果不是游略及时回来,当机立断,事情只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他发动汽车准备去医院时,大伯娘忽然冲到车前死死拦住,歇斯底里地哭闹,说他冷血说他恶毒,说他故意要害她女儿下辈子不得好死。 俞大伯则拖着女儿的胳膊强行要挤上车。 估计俞早肚子里的两个男胎对他们真的很重要,崩溃之下什么话都冒出了口,和以往塑造的和气形象大相径庭,把围观的邻居们都惊到了。 最后,俞早是上车了。 她那副样子,看着确实不太妙,俞晚自己就是孕妇,不至于连这点同理心都没有。 但大伯娘被游略直接丢下了车——他甚至是用踹的。 青年丝毫不顾及满大院的人群,表情和语气一样阴冷:“你要是再闹,别说是你女儿一尸三命,全家老子都给你弄死。” 难听得甚至有些恶毒的言辞,放在平时绝对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但在老婆孩子岌岌可危的情形下,谁也无法开口指责游略一句。 车门被嘭地拉上,徒留俞大伯娘在汽车尾气中呆呆发愣。 最后还是堂嫂率先反应过来,焦急地扯了扯她的胳膊:“婶,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俞早和俞晚都要生了,得快点赶去医院啊!” “……哦对对对对,得去医院……赶紧去医院!我可怜的早早啊……” “婶,你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先借车,咱们坐车去,这走去得走多久啊!” ……真是乱七八糟。 事实上,俞早怀孕的时间要比俞晚早几十天,这时候生产,其实也将将足月了。 但因为她是双胎,又受到了较大的冲击和拖拽,所以推进手术室时,样子看着要吓人许多。 护士中途出来过一趟,说是情况不太秒,得剖腹产,让陈令申签了手术同意书。 俞大伯娘在旁边眼睛都红了,抹着眼泪哀叫:“真是作孽哦,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要让她遭这些罪,这世上坏人反倒过得安稳,老天无眼……” 游略面无表情倚着墙,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 出于一种极度厌恶的心理,他现在连看这些人一眼都烦。 但很不巧,俞早和俞晚的产房就在同一条廊道的两头。 就好像两扇命运之门,推开后是迥乎不同的人生道路,却偏偏因为起始于同样的起点,而被旁人反复比较。 攀比心和胜负欲,被运用到生命性别之上,是多么得让人感到恶心。 . 凌晨一点多,俞晚产房的门被率先推开。 “生了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宝宝。”过于出众的相貌,让医生一眼就认出游略,笑着恭喜:“你是产妇的丈夫吧?放心,虽然是早产,但过程很顺利,母女健康。” “谢谢!谢谢医生了。”游略彻底松了口气。 他没有出现电视剧里常演的感动落泪,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还从兜里掏出几个红包,笑容灿烂明朗:“真是感谢,多亏了你们。” “给红包做什么,我们也是正经工作。倒是婴儿,因为早产呢,体质会相对弱一点,你们得好好照看。” “一定会的。” 身后的俞大伯忍不住了,上前几步:“医生,那我们早早她……” “叔,都不是一个产房,你问他们也没用。” “哎呦!这可真是急死人了,早早怎么到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是对面产妇的家属吧?别着急,史医生在产科十几年了,接生过不少双胞胎,我们医院剖腹产经验最丰富的就是她,肯定没事。” 医生宽慰了几句。 但这并没有缓解俞家人的心情,廊道内啜泣哀叹声不断, 明明产妇还没出来,却好像已经宣告手术失败了一般,在这新生儿刚刚降生的时刻,仿佛故意破坏人的心情。 游略面色不变,淡淡瞥了他们一眼。 真正忧虑悲痛的人是演不出这种戏的。 有这样的父母和丈夫……他轻轻摇头,微扬的唇带几分嘲讽:“难怪俞早老是惦记我们家晚晚不放,现在看来,她确实可怜。” “你什么意思?” 游略没理他们,转身跟着护士一起走了。 去看他自己真正的家人。 ------------ 13 逐梦年代 俞苗苗出生在大年初一,一个充满欢庆和团聚的隆重节日。 虽然是早产儿,但她各项身体指标都显示健康,小小一团缩在恒温箱中,白白嫩嫩,连呼吸声都可爱。 护士长说,她工作这么多年,这还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新生儿。 甚至俞苗苗的“美貌”,在整个医院都非常有名。 “爸爸长得俊妈妈又这么美,生出来的小孩不好看才怪了。我们苗苗长大以后怕是要不得了哦。” ——这是请来的护工原话。 俞晚听到这些夸奖,面上谦虚摆手,心里其实已经高兴得不了。 她是个颜控无疑,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上虚有其表的游略,还坚持了这么多年愣是没分手。 生产之前,她和游略都没有特意过问胎儿的性别。 不过看得出来,游略应该更喜欢女孩,毕竟就连准备婴儿用品时,他都会下意识地挑粉色。现在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 考虑到俞晚的产后休养,他们没有马上回市里,而是换了间条件更好的单人病房。 游略以前邻居家的女儿就在县医院工作,有内部沟通渠道很容易就申请了下来,反正病房空着也是空着,只要能出得起这个费用就行。 俞晚又送了她两套很贵的外国牌护肤品,两家原本已经有些疏远的关系,一下变得亲近许多。 现在照顾俞晚的护工也是对方帮忙找的,经验丰富,人特有耐心。 游略无法时时刻刻守在病房内,怕俞大伯他们会来找麻烦,而且新手父母总有不周到的地方,请个护工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他甚至专门打电话托付自家公司年纪最大的财务主管,请她帮忙在鄯田找个靠谱的月嫂,这样等他们回市区后,也能有人住家照顾俞晚坐月子。 总的来说,因为现在家里不缺钱,很多困难都迎刃而解。 俞晚产后这几天又正值春节,游略不上班,陪她的时间变得很多,产妇心情自然也就平和不少。 ……但游略没想到的是,哪怕他已经防护得如此周全,意外还是会突如其来。 . 住院第四天,游略回了趟鄯田,从家里取换洗的衣物,顺便面试月嫂。 他们预备后天回家,屋内卫生就要提前做一遍,床褥被套都得彻底消毒晾晒过,不然俞晚放心不下。 游略是清晨离开的,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四点多回到医院。 他提着行李箱上楼梯,因为解决保姆的事情,哼着歌脚步轻快,然而刚转过拐角,就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熟悉的那间病房门大开着,门口围了不少人,里面传出激烈的争执声,隐隐还能听见婴儿啼哭。 他的心情一下变得无比凝重,拨开人群冲了进去——果然。 宽敞的病房此刻挤着十来个人,俞晚面色苍白地撑着床沿,俞苗苗在护工怀里哇哇大哭,护工一直哄,但因为环境太过嘈杂,怎么都没能把她哄好。 站在病床前的是俞大伯和俞大伯娘,面色铁青地和医生护士对峙:“你们这是徇私,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我女儿剖腹产差点死了,还得和别人挤一间病房,你们这些医生倒好,骗我们说病房空不出来了……” 那质问声中饱含愤怒、不甘、辛酸,好似受尽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 要不是陈令申和俞堂嫂一人拉着一个,恐怕他们现在已经急得动起了手。 游略抿唇穿过一片混乱,走到俞晚身旁:“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我真觉得是脑袋坏掉了来这里发疯。” 游略从护工手里接过女儿,不知道是爸爸的臂弯更安稳有力,还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小苗苗抽动鼻子,逐渐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吸吮手指,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而从护工的叙述和周围的争吵议论中,游略也大概了解了眼前这混乱场面的起因。 今天天气好,俞晚觉得身体休养得差不多,就趁苗苗睡着的时候,下楼晒了会儿太阳。 结果好巧不巧,被来医院看望俞早的堂嫂给撞见了。 俞大伯娘几天没她的消息,正和亲戚们大吐苦水,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那天俞晚老公挡着车见死不救,幸而她做妈的哭死哭活才救下濒危女儿和外孙”的悲情故事。 更别说当时就在事发现场的堂嫂。 好奇之下,堂嫂偷偷跟俞晚上了三楼,眼瞧着她走进一间单人病房,还有个中年女护工抱着婴儿迎上来,一边摇晃一边哄:“哦呦,不哭不哭,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们小苗苗饿坏了吧……” 而后门被利落关上,隔绝了她窥视的视线。 只是这短短几秒,足以让堂嫂意识到,俞晚的产后休养条件,绝对比躺在楼下多人病房的她堂姐要好很多。 堂嫂的心未必有多坏,嘴巴却大得很,拎着鸡汤去探望俞早时,顺口就把这件事给说了:“你们都不知道,游略现在肯定是出息了,我刚看见晚晚她在楼上单人病房住着呢,又宽敞又安静,好像还专门请了个保姆照顾。我瞧着晚晚恢复得也好,面色红润,今天还下楼散步来着,果然读书多就是不一样……” 虽然她语言夸,也完全没有讲清楚“产后恢复得好”和“读书多”这两件事情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逻辑,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俞大伯和俞大伯娘完全被这些话激怒了。 “她健健康康的怎么就有单人病房住?早早剖腹产都还要跟人家挤一间病房呢,吵么吵死,半夜都睡不着觉。” “就游略现在这个状况,让他花大价钱他也没有那个钱啊,一定是找了从前的关系,让医院给特殊安排的。” “老俞,早早现在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这才几天,脸色都白得不成样子了……也不是我刻薄,但她会遭这么大罪,说到底还是因为小晚,咱们找小晚让她给多安排间病房总可以吧?” “她恐怕是半点愧疚心都没有,这么久过去你见她下来道过歉没有?连句软话都没露面说过,我看这孩子良心已经彻底坏掉了!” “唉,她年纪小,又被游略那小子带着走了偏道,说不得劝不得……不管怎样,先上去看看小晚,她孩子生出来,我都还没瞧过呢。” …… 就这样说着说着,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俞晚的“罪行”定了性。 堂嫂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插话,就发现他们已经准备上楼找人了。 心里预感不好,她连忙追了上去——果然,一方自认为是受害者,居高临下地仿佛在讨债,另一方态度冷漠,开口即是驱赶和不耐烦,不过两三个来回,就吵成了一锅粥。 以前亲戚关系尚且和谐时,俞大伯娘还有所顾及,尽量维持着语言上的体面,但现在反正大家都已经彻底撕破脸,那天在家属院门口的冲突也闹得人尽皆知,她干脆豁了出去。 “我也不怕丢面,不怕人家说我是个泼妇,我只是想要个公道而已!医院不是救人治病的地方吗?怎么一个剖腹产快没命了的孕妇,要在底下跟别人挤一间屋子,而她健健康康地顺产,却可以享受单人病房,大伙你们来评评理,这究竟公不公平?!” “……妈的。” 游略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迈腿正要上前,却被身旁的俞晚给拦住。 “我来说吧。”她眯起眼睛:“你看好苗苗,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 俞晚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嘴甜,善辩,学生时代是班级活动说一不二的主持人,毕业工作后也从来没在口角上吃过亏。 方才会出现那种狼藉的结果,并不是她吵不过对方,而是病房里就她和护工两个人,她担心冲突闹大了后反而会伤害到女儿,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多嘴。 但现在游略回来了——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俞晚扶着床栏,往前走了几步。 她的面色还是苍白的,半弯着腰,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连声音也温温和和:“这位阿姨,你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这样大喊大叫污蔑我污蔑医院,好像有点没素质哦。” “你……你说什么?” 刚刚还在嚷叫的俞大伯娘愣了愣。 这位……阿姨? “如果你去仔细了解一下,就应该知道我们是按照正当手续申请的病房。” “我是早产,家里人考虑到我的身体,才特意多花了钱换单间。如果你担心你的女儿,也想住单间,跟医院申请就是了。现在病房并不紧缺,只要多花点钱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跑到别人病房里闹呢?” 她轻轻叹息一声:“这位阿姨,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周围住着的都是需要静养的病人,我劝你还是别通过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来碰瓷吧,很损阴德呢。” 这话说得厉害,俞大伯娘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却一时没能想出反驳的好句子,只能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 “我们等下就去办退房手续。”俞晚掩着唇轻咳两声:“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间病房,我空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也是住不下去了,环境被污染过后,再多呆一秒都觉得晦气。陈嫂,你可以帮忙收拾下东西吗?我去办手续。” 护工当然点头:“好,东西不多,收起来很快的。” “真是无法无天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俞大伯娘捂着胸口,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模样:“俞晚,你要气死我们……” “再碰瓷我报警了。”游略把孩子交给护工,疾步挡在俞晚面前,冷笑道:“之前的账我都还没跟你们算,别给脸不要脸。” “你个崽种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这样说话!”俞大伯举着拐杖,怒喝道:“我看她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都是因为你!没大没小的流氓头子,我倒要看看你这辈子怎么死!” 游略半点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真可惜,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一定比你晚死。” 他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而且,没大没小的流氓头子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大伯,你这女儿刚生产完,儿子还念着中学的情况下,还是小心点好。” 俞大伯目眦欲裂:“你……你……” “所以真的,别再来惹事。” 游略收起笑容,居高临行地俯视着他,唇齿微动,吐出一句话。 那瞬间,青年的眼神冷得就像在下最后通牒。 俞大伯手一抖,拐杖“啪”摔在地上。 他听到的是—— “你们别忘了,我可是爹妈都已经死光的人。” …… ------------ 14 逐梦年代 俞晚和游略第二天就带着孩子回到鄯田。 请来的阿姨临时上岗,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给俞晚单独做了月子餐。 俞晚站在窗前,夜幕群星璀璨,洗净的被单在风中散发着皂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愉悦。 她闭上眼睛,轻声感叹道:“唔,回家的感觉。” 认真说起来,雩县才是她从小生长大的地方,她理应对离开这件事感到不舍和留恋。 然而没有。 因为只有这里,才真正让她感受到了家的轻松和温暖。 阿姨还在厨房忙碌,身后游略正在逗女儿,他的笑声低低的,压在喉咙里,似乎是怕吓到小苗苗。婴儿吐泡泡的声音和汤锅的咕噜声交杂在一起,并不显得嘈杂,反而格外动听。 于是在这一刻,俞晚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无限柔软。 “你小心点,别到时候又把她弄哭了。” “放心,她跟我现在熟得很……” . 苗苗四个月大时,俞晚正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虽然产后免不了有些心理和生理上的负面反馈,但因为经济的宽裕、婚姻的和谐,她并没有经历外人想象中那种爹不痛娘不爱的悲惨月子生活。 只是话又说回来,生活不可能处处完美,心怀恶意和爱别苗头的搅事者在哪都存在。 因为看不惯你,所以见不得你半分好,你的幸福生活,在她眼里反而是戳心窝的阻碍,必须破坏才高兴。 譬如—— 回到办公室的第一天,俞晚给同事们带了好吃的芝士蛋糕,感谢他们在她生产坐月子的时候帮忙分担了工作。 蛋糕包装盒是专门订做的,能折起两只可爱小兔耳,寓意着她女儿是兔年宝宝。 盒子底部印了“初元”的标志——鄯田最贵的甜点屋,这么一小块芝士蛋糕就要六十多,俞晚订了20个,趁着午休时间分给大家。 办公室里有孩子的女同志占多数,都经历过生产坐月子的煎熬,得知俞晚是意外早产后,非常惊讶于俞晚的恢复能力。 “看来你家里人很尽心,月子里伺候得是真好哦。” 年纪最大的主任啧啧称奇:“你这生完跟没生一样,都瞧不出来是当妈妈的人。” 俞晚把蛋糕递给她,弯着唇:“没有啦,我生完第三天就回鄯田了,家里人都在老家没过来。是游略托人找了个很靠谱的阿姨,经验蛮丰富的,很会照顾月子。” 玉雯点头:“是的是的,我嫂子当年难产差点没了,也是请了月子阿姨。不得不说,专业的人就是靠谱许多。” “月子阿姨不便宜吧,听说工资都够请两个保姆了,普通人哪里有这个条件,也就是俞晚好福气。” 玉雯是去俞晚家吃过乔迁宴的人,闻言就道:“俞晚本来就不缺钱,反正游略能赚,请个阿姨又不算什么的。” 她快言快语,说话不过大脑,讲的好像俞晚全靠男人养似的,话音落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么措辞不太妥当,连忙补救:“而且俞晚这么快就回来上岗了,他们家在鄯田有车有房,生活负担也轻的啦。” 大家都知道俞晚和她丈夫不是本地人,之前是租房住,以为年轻人至少还要奋斗个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定居下来。 于是立马就有人问:“俞晚,你们家买房了?什么时候的事啊,都没听你说起过欸。” “买在哪里啦?多少钱一平?贵不贵的?” “你们夫妻两个了不得噢,这么快把车房都买了,看来游略真是没少赚。” 办公室内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很,话题都是围着俞晚打转,得知她把房子买在市中心那个“富人小区”后,更是惊叹。 俞晚面上带着笑,没有因为别人的恭维而得意,也没有把那些酸言酸语放在心上。 之前收入不稳定,她很少对外聊自己家的情况,但现在经济水平已经上来了,低调过了头反而会带来麻烦,遮遮掩掩地活着并不是长久之计。 她倚着办公桌,语气温和:“其实住进去之后还是满意的,虽然贵了点,但是好在地段不错,略走几步就是商业街,又临江……” “哈。”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嗤笑:“笑死了真是。有的人啊,牛皮吹得越大越容易破。俞晚,孩子才几个月大你就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我都替你女儿感到可怜。” …… 如此嚣张的讥讽。 好像香江武侠片里的丑角反派,连修饰一下措辞都不会,除了给人添堵之外,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俞晚抿了抿唇,心里涌起一股“又来了”的烦躁。 这次分蛋糕她一视同仁,办公室所有同事一人一个,包括跟自己向来不对付的陈珊妮。 对方已经把蛋糕盒拆开了,用一种很粗暴的方式,两只兔耳朵破坏得七零八碎,再不复原来的灵动精巧。 陈珊妮捏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着那块蛋糕,却不吃,只阴阳怪气道:“哎呀,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只为了挣面子而活。这蛋糕不便宜呢……俞晚,你不会是挪了你女儿的奶粉钱买的吧?” 俞晚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玉雯就一下冷了脸:“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同事,我关心她,为她好。不像你,跟个傻子似的戳人家心窝。” “我怎么戳俞晚心窝了?陈珊妮,以前是大家都心善不跟你计较,你不要越来越过分!” “说你蠢你还不服气了。”陈珊妮撇撇嘴,把手上的蛋糕搅得越发狼藉,笑容古怪:“你难道不知道,俞晚她老公就是个没工作的混混吗?还赚大钱呢,人家都要靠她养的。” 嗯? 俞晚怔了怔,难得收起笑,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 而她这种反应,在陈珊妮看来就是实打实的心虚,于是越发有底气:“老话讲得没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她每天把自己搞得光鲜亮丽,谁猜得到背后竟然还要辛辛苦苦打工养男人啊。哎呦俞晚,我跟你说句真心话,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女人离婚又不是过不下去,你可不能被一个吃软饭的街溜子这么拿捏。” “放屁!”玉雯气得拍桌:“这是哪里瞎传的谣言?半点逻辑没有!不说别的,就我们厂这点工资,光凭俞晚自己怎么可能买得起市中心的房子啊!” 俞晚:…… 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点伤感呢。 “市中心的房子,她说有就有?还是她给你看过房产证?江玉雯,做人蠢到你这份上也是难得。” “你!”玉雯简直要气炸了。 她看房产证做什么?她又不是没去过俞晚家,又不是没见过游略。 俞苗苗满月的时候,她还去探望了呢! 窗明几净的大房子,墙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泡茶的茶具是俞晚托自己从泉市带回来的,衣帽间里全是俞晚的衣服,难不成这些都是造假? 还有游略那个样子,说他是吃软饭的混混,鬼才会信吧! “小陈,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旁观了许久的沈会计狐疑开口:“我见过俞晚她丈夫,长得很正派,很有谈吐的,绝不可能是你说的什么街溜子。” 她皱起眉头:“不会是别的办公室眼红我们,故意在背后瞎编排吧?” 玉雯冷笑一声:“别的办公室哪有这么闲,我看搞不好就是自己人在造谣!” “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血口喷人的。” 陈珊妮翻了个白眼,抬着下巴趾高气昂:“我对象就是鄯大毕业的,那天晚上下班他来接我,一眼就认出俞晚了。哎呦,你们不知道吧,俞晚以前在鄯大,那可是有名的新闻人物!”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了停,语气也变得高调起来,仿佛在茶馆里说书似的绘声绘色:“因为她大三就跑出去和男人同居了!她男人——就是游略,一个小县城里的二世祖,爹妈去世后败光了家产,也不找正经工作,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就靠俞晚养,啧啧,我对象还撞见过他们俩吵架,那男的颐指气使地跟俞晚伸手要钱,真叫人看不下去。” “所以说女人命苦,遇见个不靠谱的对象一辈子就毁了,唉,打落牙齿和血吞,哭都不敢跟外人哭,你们瞧,俞晚不就是这样的吗。可怜呐!” 可怜个鬼。 她那副眉毛都快飞上天的得意模样,没有半点可怜的意思,反倒把幸灾乐祸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陈珊妮说的这些话也确实叫人目瞪口呆。 方才还热闹得不行的办公室此刻一片凝滞,大家都自诩有文化高收入的体面人,几乎不会当面给人以难堪,也很少这样旁观他人的难堪,一下子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看俞晚怕她窘迫,看陈珊妮又觉得不妥,只能盯着桌面上那个拆封的蛋糕瞧,瞧它被搅得狼藉丑陋,就好似此刻的场面。 但俞晚很平静。 陈珊妮得意,玉雯愤怒,围观人群尴尬,唯独话题的主人公,此刻微微弯着眉,嗓音轻柔:“陈珊妮,你对象是上次我们在糕点摊前遇见的那个林业鑫吗?” “怎么?不可以吗?” “你谈的对象,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啊。”俞晚笑笑;“我只是好奇,他都是从哪儿听到的关于我的这些绯闻八卦。” “你管他从哪听到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做了丑事总会有人知道的,归根结底是你自己不清白。” “我怎么不清白了?”俞晚觉得好笑:“我跟游略正儿八经谈对象,又不是出轨偷情,怎么在你嘴里就跟私通似的。” “你!”陈珊妮顿了顿,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干脆嘲讽道:“整个鄯大的同学都知道你大学就跟男人出去同居……” “大学时候谈恋爱在外面租房子的同学也不少呀。” 俞晚扬着唇,语调温温柔柔:“不说别人,就连你的对象林业鑫,念大学时也谈了几个女朋友。我记得,他有一任女友是我同班同学,不是也一起住吗?毕业前还给我们发了请柬邀请我们去喝喜酒……只是不晓得最后因为什么没成。”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有什么好胡说的,当初我们大半个班都收到请柬了。你要是不信,我把我的同学联络薄借给你,你随便挑一个号码拨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俞晚漫不经心道:“毕竟女人命苦,遇见个不靠谱的对象一辈子就毁了,我建议你还是谨慎一些。” “你……你是恼羞成怒,所以打算反过来给我泼脏水了是不是!”陈珊妮抬高嗓音,惊怒中明显听得出一丝慌乱:“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败坏我的声名吗?俞晚,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瞎管!” “我从来就没打算管你的事情,只是就像你自己说的,胡乱给人泼脏水这种行为,实在叫人讨厌得很。” 俞晚终于正色,语气和眼神一眼淡:“我和游略正经恋爱结婚,他父母早逝,也是靠着自己打拼,才挣下如今这样一份家业。入职之后我从未牵扯过你,他更是与你无冤无仇,我不晓得你为何非得在背后这样抹黑他的声名。” “还有林业鑫,念书时我跟他从无往来,既不是同系也没有参加相同的学生组织,顶多算个校友,他却在背后这样编排我的私人感情生活,可见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疲倦:“算了,懒得说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犯不着跟你这种神经病解释我丈夫的人品。” “你说谁神经病?!” 俞晚都懒得看她,转身直接回了自己工位。 她几乎没有在同事面前表现过这样冷漠的态度,向来都是礼礼貌貌的,极有教养——可见陈珊妮的话是真的气到了她。 但陈珊妮今天提起这桩事,就是抱着撕破脸的想法,完全没打算见好就收。 于是她蹭地踢开椅子,不依不饶厉声呵斥:“你说谁神经病呢俞晚?你有本事别躲,你站在这儿给我把话说清楚……” “吵什么吵!” …… …… 盛夏时节,南方的潮热并不好受。 门后那盆冰块已经化完了,几只老式风扇吊在头顶,发出嘎啦嘎啦的拖沓打转声,窗外是喋喋不休的蝉鸣。 所有一切都叫人心烦。 更别说副厂长就站在门口,紧皱着眉,脸色很难看:“墙上就挂着钟,到点报时,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午休时间过去半小时还在这里吵吵,要造反啊?办公室一间间都挨着的,考虑考虑影响!这里不是喝茶看戏的地方,要是不想工作趁早交辞职报告!” 所有人都静若寒蝉。 就连陈珊妮也下意识低了头,沉默几分钟后,僵硬地拉回椅子坐下。 “再让我听见你们大小声,这个月奖金全扣光!” 副厂长显然是气得狠了,丢下这一句话拍门就走。 只留半条走廊的寂静和胆怯。 俞晚垂下眼眸,翻开手里的账本和单据。 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才淡淡勾唇,扬起一点弧度。 ------------ 15 逐梦年代 下午太阳渐渐没有那么盛时,俞晚给游略打了个电话。 她站在门卫室的檐下,语气带几分烦恼:“游略,你今天几点下班呀,有没有空来接我一下?” “怎么了?”游略显然很意外:“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有人跟我斗法,却拿你做筏子……我总不能站着挨打吃闷亏吧,所以想让你亲自过来辟个谣。” “辟谣?” “总之你开车来一趟就行了。” 俞晚望着前方连绵的厂房,抿抿唇:“而且姚副厂长不是正好跟我们一个小区吗,她东西多坐公交不方便,我们顺带也送她回家。” “行啊,我都可以。” 虽然不知道俞晚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人情世故方面,她向来比自己通透。 游略很痛快就应了声好:“那你几点下班,我准点过来。” “五点半吧。” “要不要给你带份东街的炒土豆?” “你有时间的话当然好呀。” 俞晚眉眼弯弯,想着他既然要路过东街,又托他买一对新奶瓶。 之前苗苗的奶瓶,被早上起来睡眼惺忪的游略踩碎了,非常贵的瓶子顷刻只剩残骸,阿姨心疼得呼吸停滞,忍不住重重拍了游略肩膀好几下,俞晚在旁边乐不可支,笑得想死。 所以本来他们也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出门逛街,庆祝俞晚复工,顺便购置一些母婴用品——如果不是讨人厌的陈珊妮女士,今天应该是个很愉快的日子。 有些人真是可恶至极! 好在跟游略打过电话后,俞晚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她在门口略站了站才转身回去工作,只是上楼梯时没直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而是拎着蛋糕拐向另一条走廊。 “姚厂长。” 她猜得没错,这个时间,姚副厂长就在走廊边给绿植浇水。 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对方立马抬起头:“俞晚,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妇女脸上带着笑,朝她亲切地招招手,全然不复之前在财务办公室前的严肃模样。 “我给您送吃的来了。” 俞晚很自然地走近:“今天是我复工第一天嘛,就带了些糕点。说起来我能晚半个月来上班,还多亏了您帮忙说话呢。” “这有啥。生孩子可是大事,你又是早产,月子坐不好要影响一辈子的。” 姚副厂长放下花洒,从她手里接过蛋糕:“哎呦,这么贵的糕点啊!那我可得带回家好好尝尝。这包装盒做得也别致……对了,游略他们公司的端午节礼不会就是你帮忙选的吧?诚磊带回来两盒特漂亮的粽子,我都不舍得吃。” 俞晚就笑:“是我订的。您要是喜欢,我明天顺手再捎几个给您呗。” 说来很巧,姚副厂长的侄子姚诚磊今年刚毕业,就在游略的公司上班。 也是有了这层关系,俞晚才和姚副厂长熟悉起来,她的产假比正常要长半个月,都是对方帮忙申请的。 不过这会儿是上班时间,送完蛋糕后俞晚就准备回办公室了。 只在告别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对了姚厂长,您晚上怎么回?游略今天开车来接我,要不要顺路送您一程?” “游略这么贴心的呀?那我当然要占这个便宜了,正巧今天打算准点下班来着。” “那晚上咱们门口见。” ”哎。” 俞晚弯唇挥挥手,转身离开。 姚副厂长这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精致的丸子,发夹上坠着两颗珍珠,随着走动微微摇晃。 耳侧垂下来的两缕头发似乎也刻意卷过,弧度自然又漂亮。 生完孩子才几个月,她半点没有产后妈妈的疲倦感,容光焕发情绪稳定,家里人肯定分担了很多,但也看得出她自己的要强。 做到这样的形象管理,其实并不比陈珊妮每天盛装打扮来得轻松。 是个厉害又周全的姑娘。 姚副厂长看着手里的蛋糕笑了笑,继续浇绿植。 新时代,女孩子厉害一点更好。有本事就应该发挥出来,困在家里那才叫没意思。 …… - 夏季的天气,善变而极端。 午休时分还是炎炎烈日炙烤大地,到了傍晚四点多,天空就忽然变得阴沉沉。 铅灰色的云坠在头顶,带着不适的窒闷感,甚至选了个马上要下班的时间,轰地盖下倾盆大雨。 办公室顿时怨声载道一片: “搞什么啊,今天出门都没带伞,这鬼天气!” “这个季节的雨说下就下,真是要命了。也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赶回去做饭。” “只能等等了,搞不好是太阳雨,一会儿就停了……哎,俞晚,你不带伞就走吗?” 俞晚拎起包,对说话的人解释道:“游略来接我,他开车了。” 对方眼睛瞬时变亮:“那,那我能不能蹭个车?我家就在步行街口那块,跟你家小区顺路的!” 俞晚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就听到右后侧传来一声轻轻的“嗤”。 她笑起来,友善而温柔:“当然好呀。” 就担心你不提呢。 这场雨下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云雾散去时天已然黑透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蓄了几潭积水,隐藏在夜色和昏沉的路灯灯光中,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于是第二天上班,大家都在抱怨经久失修的路灯和收音机里从未准确过的天气预报。 只有昨天搭俞晚车回家的同事,拎着一篮杨梅进办公室,笑眯眯地放在俞晚桌上:“小晚,喏。昨天跟你说的,我老家那边产的杨梅,可甜可甜了,带些给你尝尝。” 俞晚瞧了瞧:“好大啊,看着就甜。那我拿去洗一洗,分给大家。” “不用,我那还有一篮呢。这是专门给你的,不然昨天白收你那么大一箱粽子了。” 她们说话没刻意放低声音,旁边当然有人听见了,立刻凑上来问:“什么杨梅粽子的,你们昨天去逛市场了?” “不是。昨天我不是搭俞晚的车回家嘛,正好姚副厂长也在。” 送杨梅的同事热情分享资讯:“你们可能不知道,姚副厂长侄子就在俞晚对象的公司上班,听说他们端午节发的粽子可好吃了,我和姚副厂长就蹭了一些。啧啧,味道还真不赖!” “什么,姚副厂长的侄子在俞晚对象手底下干活?” “是啊。俞晚她对象就是做那个什么……什么网站来着,反正很有名。” 对方称赞不断:“我昨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游略嘞,哎呦,长得可帅可帅,跟俞晚站一块儿,那叫一个般配。人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是大老板了,难怪能在市中心买房买车。” “游略是自己开公司的啊?怎么从前都没听俞晚提起过,俞晚,你也太低调了。” “俗话说财不露白。而且她对象那么招人,换我我也不说。” 杨梅同事似乎是回忆起了昨天车上的情形,又感叹了一句:“真是帅。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我都要心动的。” “……哪有这么夸张啦。”俞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挡住了半只眼睛:“他就是相貌唬人,其实腼腆得很,都不太会说话的。” “男人不会说话不见得是坏事,说明内秀、老实。而且游略对你多好,又会赚钱!” “就是,长得俊又油腔滑调才糟糕嘞……” 议论间,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了进来。 屋子里瞬间安静不少,刚才还兴致勃勃八卦的同事,这会儿都闭上了嘴,尴尬地咳了咳,走回自己工位坐下。 陈珊妮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古怪:“怎么了杨姐?” “……没怎么啊。我就给俞晚拿了篮杨梅,谢谢她昨天晚上载我回家。” “她真载你了?”陈珊妮有些惊讶,而后嘲讽地撇撇嘴:“她老公自己开车啊?” “啊。” “不过那是她家的车吗?你看清楚她老公的驾照没?不会是被我揭穿真面目后,马不停蹄去雇了辆车来演戏吧。” 她抱着臂,言辞轻蔑又犀利:“我说怎么八百年不见她老公来接她一次,偏偏昨天那么巧还开车来了呢。” 同事摸了摸鼻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张口。 只是那眼神,怎么掩饰怎么别扭。 “算了,我说真话你们又不信。”陈珊妮耸耸肩:“总之装大款也装不了一辈子,我就看看她能撑多久喽。” 事实上陈珊妮今天心情还挺好的。 昨天中午才跟俞晚吵了一架,吃晚饭时她就听说事情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厂,都说是“三楼财务室的俞晚,最漂亮的那个,为了面子一直在装大款,实际她老公就是个没本事的混混”。 而且流言总是越传越夸张,到了今天早上上班时间,她遇见别的办公室同事,发现什么吃软饭养情人的版本都出来了。 所以,尽管昨天没能让俞晚当面承认真相,但陈珊妮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倒是有人在耳旁小声吐槽:“说起来你俩也没什么仇吧,怎么总针对俞晚……” “谁说我针对她了。” 陈珊妮一个眼刀扫过去,冷哼道:“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虚荣的做派,装富贵摆姿态的,把厂里风气都带坏了!” “俞晚也没装吧。说不准是你那个对象为了讨好你,故意编话哄你呢。” “你说什么?” 对方吓得缩了缩,而后又挺直腰板:“你别瞪我啊,这又不关我事,只是昨天我跟姚副厂长都搭了俞晚的车,恰好听到一些事情罢了。说真的,就算俞晚骗人,姚副厂长也不可能帮着她演戏吧。” 陈珊妮一愣:“什么姚副厂长?” “你自己去问呗,姚副厂长的侄子就在俞晚对象的公司上班。有编制有合同,都上了好几个月了,还能作假?” 面对陈珊妮不可置信的眼神,对方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尽管这流言八卦压根不关自己的事,她还是得意地补充道:“我觉得你最好去问问你的那个对象,搞不好真是他骗了你了,哎呦男人嘛,为了追女孩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小陈,你可得擦亮眼睛哦。” “……” 陈珊妮错愕地转头望向俞晚。 “嗯……” 俞晚极少极少与人起正面冲突。面对无端的敌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都不会选择硬刚。 某些时候,她会刻意忽视对方的攻击,甚至放纵对方的攻击,而后不动声色地改变大环境舆论,让对方在得意忘形的嚣张后,体验社死名场面。 但是很可惜,杨梅同事是个拥有热心肠的义气人,还没等自己铺垫,就迫不及待就跟陈珊妮吐露了真相。 俞晚因为欣赏不到“众人皆醒她独醉”的场景,而微微感到失落。 这个时间连夏蝉都还未开始鸣叫,万籁俱寂中,她收起情绪,朝陈珊妮弯起一个浅笑。 风轻云淡,而越发显得姿态高——好像“赢了”这件结果,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陈珊妮在错愕之余,又燃起一股被刺痛的怒火,这让她极其想冲上去撕破俞晚的笑容,却想不出一个行动理由。 她涨红了脸,尴尬而难堪,望向俞晚的眼神简直像要杀了她一般,叫旁人看着都无语。 ……这叫怎么回事? 俞晚也没招惹过她,只是因为比她优秀抢眼,就要被羞辱冤枉。冤枉不成,她反倒还怨恨上受害者了,这姑娘别是有红眼病吧! 虽然说嫉妒也是一种情绪,家里有关系确实可以嚣张一些,但把两者结合得如此极致,行事如此恶毒又无所顾忌的,在日常生活中还真见不到几个。 大家心里这么想着,纷纷决定以后要再离陈珊妮更远一些,最好连话都别说,不要沾染上半分关系。 毕竟他们可没有俞晚那条件,什么时候被冤死都不知道。 “咳咳,好了,上班的点,都别聊了别聊了,不然等会儿被领导看见又要挨批……” …… 和旁观者相比,这场纠纷的当事人俞晚,感悟反而来得晚许多。 是在隔了约莫得有两周,陈珊妮被服装厂劝退后。 劝退理由很复杂。 首先是长期迟到早退,被管理考勤的姚副厂长抓到很多回,却依然屡教不改。 其次是乱传谣言,破坏办公室和谐,关于她红眼病害人的事情几乎都要传到隔壁厂了。 最后一件最戏剧,据说是她单方面要和对象分手,对象直接跑来厂里挽留,后来不知怎么吵了起来,对方当众扇了她一巴掌,她大哭大叫,闹得满地鸡毛。 一桩桩一件件,就算她表舅是副厂长,也遮掩不下去。 领导们一致觉得她工作能力不强,私德又有问题,还影响别的同事,到最后,还是她表舅“壮士断腕”,主动提出要开除这个外甥女。 而陈珊妮收拾东西离开财务办公室的那天,游略正好订到了星光商街新开的西餐厅位置。 餐厅很高级,小提琴手在室内喷泉旁拉奏卡农,窗外是市区最繁华的商场大楼,菜品的摆盘充分暗示了不菲的价格。 俞晚撑着下巴,看对面倒酒的游略。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头发剪短,腕间戴了一只色彩缤纷的电子表,如果不说,没人会觉得他已经是做父亲年纪了。 俞晚说:“游略,真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活泼善良。” 男人怔了怔,忍不住笑开:“这是什么形容词。” “我担心我会把苗苗教成一个坏心眼的家伙。”她叹口气:“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善良。” “你也很善良。” “不用说这种话哄我。”俞晚悄悄翻白眼:“你已经很容易被人骗了,我要是再善良,我们家就没有活路了。” “……也是有道理。” “不过说起来,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请我吃西餐?我想了半天,没想到是什么日子。” “平常就不能请你吃顿饭吗?天天在家看苗苗糊南瓜泥多无聊。” “总要有个原因吧,平白无故的,就因为正好订到了位置?”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陈珊妮的事情呢。 “讨好你可真难。”游略放下酒杯,迟疑道:“不过确实有点事。” “什么?” “……我打算退出公司了。” “什么?!” 俞晚连勺子都忘了放下,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理由,其实没有什么理由。 发展蒸蒸日上的公司会走到这一步,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高层的权利纠纷么。 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合伙人之间的矛盾也越发显现,陈璞不是太认同游略对未来互联网格局的分析,游略更不肯同意陈璞定下的长期发展规划。 如今开会时间越来越长,项目进度却推进得越来越慢,再这样下去,最后注定两败俱伤。 所以在彻底闹掰之前,游略选择了主动退出。 “陈璞和他老同学明显站一边,二对一,再拉锯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我仔细考虑过,出售我手里的股份给他们,还能和平拿到一笔可观的钱,干干净净退场,也算是保住了彼此情面。” 俞晚倒不是想反对,只是有些犹疑:“那……那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都分家了,当然是要另立门户自己单干。”男人洒然一笑:“互联网我熟,创业我也熟,当初要不是实在拿不出启动资金,也不会让陈璞进来分一杯羹。现在脱离出来,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你是想自己单干,和他们打擂台?” “应该会开新的项目。国内互联网才刚刚开头,一片蓝海,能赚钱的东西很多。” 游略笑笑:“其实我早就跟他们提过,没必要死磕一块,反而把路走局限了。” “那他们怎么不听?” “只能说鄯田还是太小,有眼界的人不多。用脚想都知道,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更新的行业,小富即安的思维怎么可能走得长久。” 俞晚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想到之前游略无数次创业失败,也是这样自信满满。 男人注意到她眼神的游移,挑挑眉:“啊,不过以我的经历,好像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咳咳没有啦。反正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的话,我肯定支持你。” “嗯,想好了,股份转让合同也已经在拟了。”他顿了顿:“不过,手续走完后,我打算先取一部分钱出来,在家附近买个铺面。” “欸?” “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毕竟我们现在有苗苗了。” 游略看着她,眼里带几分笑意,语气却很认真:“铺子就写你的名字,这样如果未来我创业失败,还能靠你收租养我。” “可是……” “或者如果我以后变心出轨抛妻弃女,你还能有份倚仗,用来保护自己和苗苗,不至于被渣男连累。” 俞晚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说自己啊!” “我认真的,毕竟未来的事谁知道。不过俞晚同学,刚刚才谴责完自己不善良的人,怎么都不懂得要把财政大权攥在自己手里呐。” “我知道啦知道啦,以后努力把你的钱都骗走就是了。” 游略模仿她的样子点点头:“很好,那这样我就放心了。” “……” 在拍喜剧电影吗真是! …… - 小孩见风就长,渲染得时间好像也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夏季。 市民公园旁新移栽了几颗大榕树,树根缠绕交错,朝天蔓延出繁枝茂叶。从家里的阳台望出去,视野内全是翠绿,和阳光相互渲染。非常美。 俞晚坐在阳台上帮女儿扎辫子,很容易就联想到几年前,附近还都是光秃秃的工地。 那时候的夏季同样灼热,临近毕业,她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仓仓促促地和游略领了证,甚至都没能举办一个像样的婚礼。 因为手头拮据,前途未卜,内心充斥着惶恐与不安,想象中未来的婚姻生活,大多都是悲观的。 她从未想过,其实冲过那片迷障浓雾后,前方反而是一片坦途。 上个月底,俞晚刚升任财务室主管。 工龄三年多就能达到这个成就,在厂里已经是首屈一指。 随着职位的变动,上班时间变得自由许多,苗苗今年三岁,家里给报了学前班,一周上三天,都是俞晚和游略亲自接送。 当然,除了正职工作,她手里头还有两个铺面,位置很好,都在闹市区,每月租金加起来数字可观,俞晚定时定额存在一张卡里,准备用来做女儿未来的教育资金。 不过他们家如今经济上还算自由。嗯,其实是非常自由。 游略的公司从去年开始就逐渐走上正轨,发布的即时通信软件大受欢迎,截止到昨日,注册用户数已经突破了一亿大关。 上周他们去参加一个私人宴会,俞晚还看见了陈璞,对方端着酒杯上来打招呼,极力掩饰下还是不难看出神情的尴尬。 曾经他跟游略尚在同一团队时,游略就提出过该项目的规划,但被对方严词反驳了,为此不惜“驱逐”游略离开公司。 结果没想到,几年过去,曾经辉煌无比的个人主页项目已经没落,而不被他们看好的“孤狼”游略,却成为了行业内举重若轻的大佬。 事到如今,两者已然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 作为半个旁观者,俞晚都替丈夫感到痛快——毕竟报复的最好方式,就是自己越走越高,站上云端,而后遥遥俯视底下的旧怨者,让对方连与自己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多傲慢。 “妈妈,好了吗?” 耳畔传来稚嫩的催促声:“快点快点,要没有风了啦。” 俞晚回过神,正好对上小姑娘迫不及待的眼神,连语气也急匆匆的:“爸爸说了今天带我放风筝的!” 平时父母工作很忙,不上课的时候,都是阿姨在家带着苗苗做些益智类游戏。 只有轮到周末,小朋友才能早早地出门玩耍,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外面的餐厅吃午饭。 尤其昨天晚上爸爸还承诺了今天去公园放风筝,苗苗其实是很期待的。 “……马上,妈妈把小蝴蝶给你夹上就好了。” 在女儿叭叭叭的催促下,俞晚甚至没能吃上早饭,匆匆收拾好自己就被一双小手拖着往门外走。 她本来打算去小区对面的蛋糕房买个三明治应付应付,结果才刚换好鞋子,家里的座机又忽然响了。 俞晚随手接起电话:“喂,你好?” “你好。晚晚啊,好久没联系了,我是俞早。” “……”? 话筒那头的嗓音熟悉又陌生,带着久违的小心翼翼:“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约你一起喝杯茶?我现在就在鄯田。” …… 这通电话一接就是五分钟。 小苗苗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不明白妈妈为什么放下话筒后还不出门,只能用力地晃着她的手:“妈妈,走,去找爸爸!我们要放风筝,快快!” 俞晚叹口气:“让田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妈妈临时有点事,要去见一位亲戚。” “亲戚……谁?!” “嗯,苗苗以前没见过她。是妈妈的姐姐,你要叫姨妈的。” “姨妈?” “对呀,妈妈跟她很久没见了,所以午饭可能要你和爸爸两个人自己吃,对不起噢。” “怎么这样啊……” 小姑娘揪起眉毛,似乎在生气,好半天才沮丧地垂下脑袋:“好吧。但是我要和爸爸说的,妈妈不守承诺,要爸爸批评你!” “妈妈尽量早点回来,下午陪你一起放风筝。” “……哼!” 俞晚哄了女儿几句,又给游略打了电话,说了说大概的事情经过,就把女儿交给田阿姨。 离开家门的时候,小姑娘真的很不高兴,牵着阿姨一步三回头,嘴里不住念叨:“妈妈,你要快快哦,真的要快快哦!” 要知道,他们从上周周末就开始在家里扎风筝了。 游略手工能力强,给女儿扎了个活灵活现的兔子,那风筝被她高高挂在卧室的墙上,珍惜得很,谁都不许碰。 计划好的亲子活动被打断,别说苗苗了,就连俞晚自己都不是太愉快。 但是没办法,三年没见的堂姐妹,对方又特地来鄯田找她,说不准真是碰上了什么大事。 她跟俞早约在一间离家不远的茶馆,10分钟的车程,还好,还不算远。 只是公交不经过那边,不想晒太阳的话,就只能自己开车出门。 年前俞晚刚拿到驾照,去车行给自己挑了辆小轿车作为礼物——还是用她自己的存款买的。 粉色车漆,内部装饰充斥着blgblg和毛绒玩偶,游略连看一眼都嫌弃。 苗苗倒是很喜欢,认为这是公主的车车,和爸爸那黑漆漆的大甲虫不一样。 游略:……呵。 街上车流量不多,俞晚到茶馆的时候,才十一点零两分。 这个点茶馆刚刚开始营业,店里根本没有顾客,孤零零坐在窗边品茗的俞早找都不用找,分外显眼。 她掀开门帘,竹子风铃发出笃笃的声响,对方循声抬起头,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气氛凝滞了几秒,俞晚露出一个略有些疏离的微笑。 三年多没见,从小在一间屋子长大的姐妹也能变得局促起来。 与记忆中相比,俞早变得成熟许多。 她穿了一件蓝绿色带碎花的雪纺上衣,下身是黑色西裤,粗跟的小皮鞋,头发烫成棕色的大波浪,妆容精致不艳丽,凑近了还能闻到木质的香水味。 总的来说,打扮得十分稳重,很有一种成功女企业家的风范。 今年回老家拜年时,似乎听长辈们提起过的,俞早公公家的厂子出了点问题倒闭了,他们夫妻俩转行做海产养殖,做得应该还不错,如今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门面。 海市的门面租金,可比鄯田贵多了。 当然,在俞晚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仔细打量着她。 近几年,俞早甚至没有从老家亲朋好友的嘴里听到过“俞晚”这个名字。 因为亲戚长辈们从小就更偏疼嘴甜的俞晚,一起长大的发小老同学也都跟俞晚更亲近,于是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所有人都觉得她会给俞晚带去麻烦。 就连这次见面,她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这个堂妹的联系方式。 在前往鄯田的汽车上,俞早想象过对方很多种样子,浓妆艳抹的,面露疲态的,生活拮据的,傲慢冷漠的。 她唯独没有想象到的是:俞晚和三年前相比,压根没有变化。 栗色长卷发及至肩胛骨,蓝色的衬衫连衣裙配小皮鞋,脖子上坠了一根细细的月亮银项链。 她好像连妆都没有化,又好像化了,总之极淡,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连眼眸都水光盈盈,明亮非常。 怎么这三年的时间,竟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吗? “堂姐。” 就在俞早看得愣神之时,对方忽然开口了:“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突然来鄯田了。” ……堂姐。 俞晚以前很少这样称呼她。因为只差几个月,从小到大都是随便地直呼其名。 她小时候还羡慕过邻居家兄友弟恭的和睦关系,可这种时刻,一声“堂姐”叫出口,反而显得更加客气。 俞早摩挲着发烫的杯壁,沉默片刻:“嗯,一是想来看看你,这么些年你都没回过家,其实家里人都有些担心,也很想你……” “我回过家呀。”俞晚打断她,笑了笑:“堂姐,你说什么呢,今年过年我不是还在老家住了两天么。” ……啊,确实。 但俞晚回老家的那几天,她爸妈正好带着俞翔来海城过年,错开得恰恰好,并没有见着人。 俞早抬起头,看见对方眉眼弯弯的,笑容很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让她忽然意识到,这场谈话,或许并不会如自己预期得那般顺利。 “是啊,挺可惜的,拜年的时间没能凑上。说起来,苗苗……是叫这个名字吧?她都三岁了,我这个做姨妈的还没见过她。” 俞晚笑笑,并不接话。 “不过,现在看到你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回去也有话跟你大伯大伯娘说。” 对方似乎也有些拘束,把头发别到耳后:“第二就是,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一说家里房子的事。” 嗯? 在俞晚诧异的目光中,俞早推过来一张银行卡。 “这个你收下。” 她抿了抿唇:“里面有八万块钱,是我和令申这些年全部的积蓄。”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因为……抱歉。当年房子的事,是我爸妈占了你的便宜,我心里很清楚。” 她叹口气,神情真挚:“但那时候俞翔要读书,家里境况困难,我作为出嫁女,也不好说什么……对不起啊晚晚。” 俞晚错愕地收敛了笑容。 “我一直想补偿你。可惜事与愿违,我生完孩子后没几个月,你姐夫家的生意就出现了问题,具体的……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总之真是好不容易才挺过难关。” “不过这几年辛苦开店,总算存出一笔钱。” 俞早如释重负地笑笑,又把银行卡往她面前推了推:“喏,这钱你拿着,就当是我替爸妈还你的。” …… “晚晚?” 俞晚看着桌上那张银行卡,老半天没回答。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16 逐梦年代 也是因为有他们吸引了矿区内丧尸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所以此时跑在后面的那些桑耶城人,才没有遇到什么太猛烈的攻击。 看到逼出来的那青黑色的带有毒性的血液,再观察银针,观察味道,楚风皱眉头了。这毒,他从未遇到过,可是他却肯定这毒不是植物毒,而是动物毒。 不,不可能,附近根本没有任何魔法波动,也就是说人应该还在屋子里,难道是刚才那一下下手稍微重了点,让对方昏了过去?还是撞击屋子里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野生动物保护区,我们看到的只是有限的一角,里面山川和长河交错,高大的树木,满地的蒿草,景色优美,许多不曾见过的动物在里面安然自得的生活着,很明显和外界属于不同的空间。 时间长河崩碎,古今逆乱,一切有形或是无形之物,都被磨灭了,发生了大崩溃。 但哪怕修补的匠师一个个也都是武功不弱的人,这般浩大工程每个把月也修补不了,尤其那些精致的家具和摆设,都要从九州各地收集,若要完全恢复原样,只怕都需半年以上。 只是他也知道,如今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保宝现在也确实没空搭理他,于是也就认真地开始调酒。 张思危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真武大帝雕像,眼睛突然出现一丝亮光。雕像断开的躯体内,竟然有一个空洞。 克莱尔稍稍松了口气,然而捡起弹珠后的狐狸面具人却并没有着急离开。 “那就先去恶魔岛转一转吧,听说那里很不凡,为一盖世人物陨落的地方!”在那名修士离去后,月婵对太一建议道。 花满天和云在天也回到他们自己屋里,开始准备到大堂来用早餐。 身份不同,眼界也不同,气质更不同,现在在众人口中,这个仅仅二十六岁,毕业才三年的职场新人,已经变成了商界有名的“陈总”。 这下林冲才觉得正常,于是用自己的设备对那片TPC的设备无法扫描的区域进行了扫描,初号提供的扫描仪很轻松的就把那一块黑区点亮了。 拒绝。他能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三弟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受苦吗?这是不可能的,关羽宁愿自己受苦,也不可能让他大哥和三弟张飞因为他而受苦。 薛大汉道:“不说别人,就说袁秋云自己,他这一生中,就不知杀错过多少人。“傅红雪端起面前刚斟满的酒,又一口气灌了下去。 不过不管林迪在搞什么鬼,看着现在的数据,韩叶心里非常有底气。 “好的,谢谢。”李月姐一一接过。说起来塘里的几尾红鲤鱼,还是她当初专门放下去的。 作为首先被攻击的GUARD欧洲分部目前所有网络以及电脑系统都瘫痪了,各国也就是单独使用的军事网络暂时没受到感染,民用网络基本奔溃,在迷莫斯的攻击下,地球的初级网络怎么会是数字生命体的对手。 他们夫妻是要往康南上任的,郑王不能扣人,只要苏英华逃走的消息能瞒住一时,他们成功离了青州锦南境内,就算是脱险了。 以前认识的姑娘们都嫁了人,许多都已经当娘了,黎婉华就是挺着肚子来的。 张天正想说话,忽然不知道怎么的,他的身体竟然自己往坟墓里飞了过去,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把他往里面拖。才一眨眼功夫,张天就进入了坟墓,我听见棺材开启的声音,然后又听见棺材被盖上的声音。 奶油、巧克力、肉排、炸鸡……无数油得发腻的食物被她吞进肚子。 此时如果是雄霸在场。一定会出手帮助怪物毁灭无双城,但聂风宅心仁厚,已经有了哪怕暴露身份,也要出手相助的心思。 而接下来,我也打算出钱买点僵尸,不能一直依靠偷的,否则肯定要露馅。 得知救他的是所谓的魔教中人,而伤他的却是少林同道。殷梨亭沿途几乎都很少开口。 既然鲲嘼的血肉具有这么高的研究价值,那其他妖兽的身体研究价值也不会太差。 白若竹没说话,直接朝猴子走去,她那一掌不轻,猴子受了内伤,心肺都有损伤。 殷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最后还是在不舍中将哪吒送出家门,至此哪吒与李靖的亲情已经算是到了彻底破裂的边缘,随着陈默一路赶往桃山,哪吒也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她抬头,男孩笑得皓齿洁白的模样,递过来一个塑料瓶子,里面是热水。 ------------ 17 夏日暗恋 意识切入新环境,率先苏醒的是听觉。 “哎期悦,我切了盘西瓜,你拿进去和小略一起吃。” “谢谢秦阿姨。” “别客气。对了,小略那孩子不好教吧?是不是老跟你顶嘴不听话?” “……没有,他就是基础弱一些,所以听不懂的时候会比较受挫。” “真是麻烦你了哦,等补课结束阿姨好好谢谢你。我想你们同龄人会好沟通一些,之前给他换了好几个资深家教都没用,唉……” 而后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游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宽敞的卧室内,硬朗的军绿色调装修,被子地毯印满迷彩图案,对面还专门做了攀岩墙和大飞镖靶,看得出房间主人应该有个当兵梦。 只不过书架上一排排全是漫画,尺度颇大的少女写真集漫天飞,书桌上摊了张数学卷,十二个道选择题错九个,填空题0、1、-1来回填,卷面上最显眼的反而是一只用水笔画的猪。 也看得出,房间主人应该是个学渣。 游略阖上眼睛又睁开,感受着新素体带来的意识反馈。 由于操纵过程有些生涩,手里的物件不自觉松落,与地面发出轻轻的一声碰撞。 “嚓——” 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线索。 少年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几张粉红色的信纸。 信纸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折痕干净,足足三页都被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占满。 抬头三个字:程遇衡。 他很耐心地往下看。 “学长你好。 首先祝你毕业快乐[烟花]。听说你收到了s大的通知书,恭喜你呀。 其实一直以来,学长你都是我的目标,只可惜以后不能再在一中校园里看见你啦,对于我来说,好像忽然就失去了一个努力上学的动力。 鼓起勇气给你写这封信,绝不是想打扰你,也并非痴心妄想什么,只是想到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有和学长对话的机会,才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埋藏心底很久的话都告诉你。 不知道学长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第一场校内考,坐在你旁边的新生?那就是我,周斯悦。 那场考试题目很难,我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没带填涂笔,害怕考砸这一门会被分到落后平行班,很没用地急哭了,是你把自己的笔借给了我,结果还害得你没涂完选择题……” “你在干什么?!” ——读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愕的尖叫。 信纸被劈手夺走,伴随着心慌意乱和怒不可遏:“谁允许你动这个的?你凭什么趁别人不在的时候乱翻别人书包啊!游略,你这叫偷东西你知不知道?!” 游略没说话,脑神经一抽抽地疼,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冗长的纪录片剧情花费好半天才传输完成,他微微抬头,看见面前已经站了个暴走状态的女孩。 十七八岁左右,很瘦很黑,留着齐耳短发厚平刘海,就像一块西瓜皮倒扣脑门,没有丝毫美感,眼镜是标准的方形大黑框。 身上穿的校服也不合身,外套宽肥,裤脚却刚过脚踝,胸口处的校标半发白半脱落,明显是舍不得多用肥皂,用力洗刷过很多次的标志。 此刻她正捏着那几张信纸,面色涨红,眼里有快冒出火来的愤怒,也有遮掩不去的窘迫和难堪。 初印象:一个很穷,很自卑的女学生。 游略盯着她足足十秒,从记忆中整理出她的信息。 周斯悦。纪录片《暗恋》里的悲情女主。 她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三岁那年,父亲就因出轨和母亲离婚,带着小三去了别的城市。从此销声匿迹,再未寄回来过一分钱的抚养费。 周斯悦的母亲是农村妇女出身,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积蓄,需要一天打三份工,才能勉强撑起家庭开销。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周斯悦,自然也养成了一副小心翼翼,自卑敏感的性格。 她的童年、青春期都过得十分单调,除了学习做题就是帮母亲干活,偶尔的娱乐活动是呆在阅览室看书——因为连稍微亲密一些的朋友也没有。 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心事只能写在日记本里。 而从十六岁开始,那本充斥着青春期苦恼、幻想、自怜、期冀的日记中,每页都离不开一个相同的名字:程遇衡。 程遇衡,高她一届的学长,高中时期就身负多个头衔。 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学神,连任学生会主席的风云人物,迷妹众多的男神校草,还是书香门第家境优渥。 和周斯悦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们之所以会产生交集,还是因为周斯悦刚进入高中的第一场分班考。 由于当年市内严查假期补课,所以全校统一开学,分班检测考场排不下,只好不同年级交错着坐同桌。 坐在周斯悦旁边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程遇衡。 周斯悦走进考场时,程遇衡正靠着墙,和他前座聊天,他身上穿着制式的蓝白校服,却如同鹤立鸡群,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度过变声期的男生,嗓音已经变得深沉,连笑声也低低的,让人不由自主就紧张起来,电扇在头顶吱呀转动,风恰好拂起他蓬松的额发,带来淡淡皂香。 周斯悦下意识垂眸,攥紧手里的三角尺,连头的角度都不敢歪一下。 什么校草,什么学生会主席之类的,这种词汇听上去就和自己无关。 结果偏偏考最后一场英语时,周斯悦发现自己忘记了带填涂笔。 她翻找着笔袋,慌得手都在抖,几次看向监考老师,却始终没敢举手求助。 “跟老师要笔是不合规矩的。” 她这样想。 然而下一秒—— “喏。” 视野里出现一支2b铅笔。 拿着笔的手筋骨漂亮,就如同他笃定的语气:“没带填涂笔么,借你。” …… 后来隔了半个月周斯悦才知道,高二年级分班考最后一场考的是理综,题目同样极难,程遇衡因为没来得及涂完选择题,考了个历史最低分,要不是班主任力保,差点就被分去平行班。 明明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但善意温暖的举动,就这么俘获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 周斯悦默默地,悄悄地暗恋了程遇衡两年。 直到对方高三毕业,准备去外省上大学,她才鼓起勇气写了一封告白信。 她其实心里知道对方不会有回应。 毕竟一个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一个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学妹。 倘若没有别的插曲,那么这也只会是个普通的、寻常的、无疾而终的青春暗恋故事。 但很不幸,告白信在送到程遇衡手里之前,反而先被游略发现了。 游略又是谁呢? 程遇衡的同班同学,考试常年倒数的垫底学渣,高考分数连本科线都没过,志愿报无可报而被迫复读。 由于周斯悦母亲就在游家做钟点工,游母知晓她女儿成绩很好,就特地请了过来给自己儿子补课。 虽然这姑娘比游略还小一届,但辅导游略这种程度,够够了。 也因此,游略才有这个机会,趁着周斯悦上厕所的空隙里,从她书包里翻出了她写给程遇衡的情书。 游略前天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勉强算成年人。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肥宅都抬举了他。 这家伙平时最爱的活动就是躺在房间地板上喝快乐水看漫画,熬夜打游戏第二天课上昏昏欲睡,然后拖着两百多斤的身体做神枪手梦。 因为是三代单传,在爷爷奶奶的溺爱下,性格也养得极霸道,自私自利蛮不讲理,根本不知道尊重为何物。 按照原剧情,他拆了信后,就在周斯悦面前举着情书大声嘲笑,肆无忌惮地践踏着她的自尊心与羞耻心,让本就自卑的十七岁少女无地自容。 之后一整个暑假,他不仅时不时讥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拿公开情书做威胁,指使她做这做那。 周斯悦好不容易熬过屈辱的假期,以为补课结束终于可以远离对方,却在开学后发现游略插到了自己的班级复读——成为她的后桌。 噩梦似乎没有休止的时候。 言语羞辱是常事,开起低端恶俗的黄色玩笑来也毫不避讳,一到大课间就命令她跑腿买零食,和周围的男生哈哈大笑说“她妈就是当保姆的,她最会做这种工作了”。 拿钢笔戳她,抬脚踹她凳子,用力地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拽,只因为自己上课时不小心直起腰遮住了板书。 周斯悦不擅社交,没有朋友,从小到大的家庭教育一直是逆来顺受,母亲自觉社会地位低,生怕女儿在外面惹麻烦,反反复复教导她要忍耐谦卑。 所以她感到痛苦,却不得其法。周围的人要么冷漠旁观,要么一起捉弄,她就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幼鼠,躲在寒冷阴暗的下水管道中,目之可及,皆是压抑、肮脏、腥臭、绝望。 可哪怕她觉得自己百般隐忍,甚至到了没有自尊的地步,游略还是因为考试时她不肯配合他作弊而心生怨恨,把她的情书拍照发在了学校贴吧里。 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样被公开,就好像之前的所有委曲求全不过只是场笑话。 而那些在许多年后看格外干净、真诚的少女情怀,对于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讲,不过是暗地里调侃的笑料。 更别说程遇衡的迷妹尤其多,哪怕毕业了,一中还有许多关注着他的学弟学妹,贴吧论坛非实名制,大家留言起来无所顾忌,等到帖子被管理员删除时,已经盖了大几百楼的冷嘲热讽。 就算偶有善意一些的评论,也至多是“人家只是写了封表白信,又没真的跟程遇衡谈恋爱,你们至于说这么难听吗”。 周斯悦全都看见了。 可她无法也不敢找罪魁祸首游略算账,因为妈妈还需要钟点工这份工作,不能得罪主家的儿子。 而且一旦妈妈知道自己这么辛苦供她读书,她还不认真学习早恋的话,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于是周斯悦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房子面积小,和妈妈同睡一间卧室,她连发泄情绪都只能趁洗澡时,在淋浴水声的掩盖下哭。 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埋着头走路、做操、放学,吃午饭时一个人躲到楼梯间,日记本被撕了个干净,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繁重的学业压力,没有别的办法,就通过自残来缓解那份压抑和痛苦。 但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时常学到凌晨两三点,模拟考却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原本是稳上985的尖子生,高考成绩出来,堪堪报上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 上了大学,总算可以离开家了——巧合的是,她的学校和程遇衡的学校就在同一座城市。 然而程遇衡是天上耀眼的星星,她只是地上一颗普通的沙砾。 她普通地学习,普通地兼职,普通地考证,毕业后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普通地活着。 程遇衡随意路过校友的短视频也能获得几十万赞,而周斯悦一丢进人群里就瞬间消失不见,就连一起做小组作业的同学也会忘记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天差地别。 连偶然一次的交汇都是错误。 长达十年的独立生活,周斯悦从不发朋友圈,从不买漂亮衣服,如非公司聚餐从不去外面吃饭,甚至连那头倒扣西瓜皮的发型也从未变过。 她好似没有物欲一般活在这世上,也从不对异性和爱情表达出半点好奇。 直到三十岁,她收到母亲肾病的诊断书,匆匆辞职回老家照顾母亲,结果意外重逢游略。 纪录片里那个场景颇有些荒诞和好笑,一轮皎洁的月亮,一街老旧的昏黄路灯,一栋富有年代感的县城人民医院,医院内是重病的母亲,医院外是推着小车卖烧烤的游略。 周斯悦就站在中央,左右遥望着她痛苦人生的两大塑因。 然后为了替医院内的母亲筹措医药费,嫁给了医院外的游略。 他说,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手里还有套三居室呢。咱俩结婚,我把房卖了,给你妈治病。 他说,我爸进去了,我妈跟她新丈夫又生了个儿子,这么多年我也经历不少,以前的事,我给你道歉,你既往不咎,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周斯悦跟他领了证。为了钱。 就像年少时,为了秘密,弯下自己的脊梁骨,在他面前忍辱负重,伏低做小。 她好像从来就是一个这样没有自尊的人。 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婚后,游略依然没有尊重她,家务活从不搭手,每天摆完摊回来就是一身汗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赚的钱也都揣进自己兜里,喝酒抽烟请狐朋狗友吹牛,就是从未给过妻子一分。 偶尔周斯悦劝他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他劈头就是一顿骂:“你以为老子现在缩在出租屋里过这种日子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妈!花了那么多钱娶你,没跟你讨债你就偷着乐吧,还有脸管老子的事?妈的,去给老子烧壶热水,我要泡脚。” 周斯悦就不说话了。 沉默地去厨房烧水,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古井无波的模样。 后来,短暂地过了半年,周斯悦怀孕了。 游略很高兴,特意买了个很贵的包送她,说要带她去参加同学聚会,让她充充门面,别丢他的脸。 周斯悦很不想去,甚至是第一次表现出了极端明显的抗拒。 男人冷笑一声:“你放心吧,程遇衡不来,人家大老板,哪有空回我们这种小县城啊。再说了,就你这破样子,你以为人家记得你?明天晚上六点啊,别忘了穿好点,化个妆。” 周斯悦抿着唇不说话,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何。 十几年过去,要是这时候说她还对少女时代的暗恋对象旧情难忘,未免过于幼稚。 ———但当她真的在聚会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心还是无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心动,不是羞涩,而是一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尤其是,看着他西装挺拔,挽着漂亮精致的女友,和老同学们谈笑风生。依旧是那颗耀眼的星星。 不像她,已经彻底从一颗砂砾变成了臭水沟里的污泥。 周斯悦过于狼狈地躲避着对方的视线,不想让自己被发现——尽管就像游略说的,谁还记得她啊。 但仓促慌乱之间,手肘不小心撞上身边的人,端着的红酒洒了对方一身。 她抬起头,对上游略醉醺醺的通红眼睛。 “妈的,你没长眼睛啊!知道这衣服花了老子多少钱吗?!”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刚才注意到她看程遇衡的眼神,男人怒意升腾,一个巴掌就甩到她脸上:“看男人看得魂都丢了是吧?周斯悦,你是哪个牌面的人物啊,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怎么,难道你还想再写封情书,勾引程遇衡跟你这个大肚婆好?要不要脸呢你,我呸!” 整个包厢都安静下来。 所有视线聚焦在此处,周斯悦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的思绪似乎被冰冻住了,连躯体也无法操控。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赤身地站着被人打量、嘲笑、讥讽。 “这是干啥,喝多了?夫妻俩怎么还当众打起架来了?” “哦呦,我想起来了,游略他老婆不叫周斯悦吗,就当年贴吧那个,闹特别大的……” “我靠,她不会到现在还对程遇衡……这算不算婚内精神出轨?游略这家伙居然被戴绿帽咳咳咳,那个,嘘——” “不过说真的,她那包会不会也彷得太明显了一点,链条颜色都不对了,一个摆烧烤摊的还要买奢侈品a货,我不理解……” 周斯悦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的包厢,又是怎么走到了江边,盯着江面发了半小时的呆。 她只知道冬夜的风很冷,带着几分湿润气,阵阵刮进她的骨血里。 或许是老天都觉得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便在这时候让医院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周小姐,很抱歉通知你这个消息,你的母亲齐兰女士于十五分钟前没有了生命体征……” 她握紧手机,极平静地道了声谢:“好的我知道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医生。” “嗯?啊,那个,没事,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过周小姐,你还好吧?” “我还不错。” 周斯悦笑笑:“再没有比这更不错的时候了。” 至少这个夜晚,月光是如此的清明皎洁。 江水被风吹得波澜四起,在夜色和霓虹灯光中美得不像话。 她张开双臂,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寒气都呼出去—— 来到这世上三十一年,她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活着,很少有不努力的时候,也很少有快乐的时候。 她自卑、懦弱、愚钝、轻信,悲观至极,却又始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受尽伤害,可从不敢鼓起勇气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不是罪大恶极,但她糟糕透顶。 既然如此,就让她自己来终结,这个女娲随手甩下的失败作品。 ……:,, ------------ 18 夏日暗恋 “所以,你很喜欢程遇衡?” 明亮的房间内,男生把腿搭在书桌上,一边吊儿郎当转着笔,一边八卦周斯悦的感情。 本该是颇有漫画感的帅气动作,却因为主人是个白白胖胖的两百多斤卷毛男,而显得分外滑稽。 周斯悦看着那张被晃得嘎吱嘎吱响的椅子,总很害怕下一秒就会解体。 她抿了抿唇:“与你无关。” “嗨,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跟程遇衡同班三年,少说也见过几十种花式表白,没一个女的成功,更别像说你这样写情书了,简直就是老土中的老土。” 那也与你无关。 周斯悦在心底极快地反讥了一句。 但明面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信纸小心折好,装回信封里,又塞进书包最内的夹层。 而后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按照计划,今天我们复习数学。我看了下你以前的成绩,总的来说基础比较薄弱,平均都是三十来分的话,我建议直接从集合开始从头学……” 行吧。 为了躲避尴尬话题,干脆摆出家教老师的架子,好像这样自己就会怕她似的。 游略撇撇嘴,没再继续八卦,心不在焉地翻开数学书。 周斯悦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只要他不再纠缠这件事就好。 每当“程遇衡”三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都一阵心慌耳躁,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少女情怀在他人眼里是纯真勇敢,在她这边就是羞耻。 所以明明是游略乱翻她的书包在先,她却连稍大一点的火都不敢发,匆匆指责了几句就想着赶紧息事宁人,生怕对方反过来嘲笑自己。 周斯将身体不动声色往右挪了挪,正对空调出风口,好让鼓噪的心快点冷静下来。 七月中旬,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 玻璃窗隔绝不了蝉鸣声,校服衬衫在阳光中十分钟就干了,街边有小孩摔了一跤,龇牙咧嘴的表情看得出沥青路被晒得多烫。 如果在自己家,是绝对舍不得开空调的,顶多对着台扇吹一吹,闷在暑气和汗味中焦灼背单词。 不像现在—— 周斯悦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正要翻页,就发现胖乎乎的少年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很专注。 “你……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忽然觉得你这发型有点眼熟。” 游略若有所思:“很像前街那个卖烧饼馄饨的香菇大娘。” “……” “眼镜也蛮眼熟的哦,像香菇大娘她儿子。” 周斯悦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咬唇好半晌,才恢复镇静:“刚才我把这套试卷上所有的集合题都圈出来了,你先把选择部分做一下……” “周斯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游略啧啧摇头:“如果你打算用这幅香菇大娘的样子去给程遇衡送情书,要我说,还不如不送了。” 肉眼可见地,女生脸冷了下来。 她攥紧圆珠笔,语气隐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啊,就好心提建议嘛。不过……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周斯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开玩笑。你要是能让我过一本线,我帮你追到程遇衡。” …… 有那么一瞬间,周斯悦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要不然就是游略精神错乱了。 “你这什么表情?我跟程遇衡很熟的好吧。” 少年在椅子上艰难摆正自己的坐姿:“多少个寂寞的夜晚,都是我在陪那家伙打游戏,要是没我,他现在还菜鸡一个,根本进不了竞技场排名好伐!” 似乎是担心她不信,少年专门打开电脑游戏,给她看好友列表最上方那个亲密度百分百的id: cyh。 程遇衡的缩写,非常明显。 “我俩个子高,高中三年都坐最后一排,那是天天打掩护打出来的情分。” 游略得意洋洋:“他还问我借过奈奈的写真集呢。” 周斯悦怔了怔:“奈奈又是谁?” “不是吧,奈奈你都不认识?” 对方很快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杂志,光滑的铜版纸内页,赫然印着一位身穿比基尼的大胸美女:“喏,就是她,大奈奈老师,教会了无数少男青春期的第一课。像程遇衡那种闷骚,会跟我开口借奈奈的杂志,才是真正把我当自己人了好吗!” 少男青春期的……第一课? 周斯悦瞟了一眼,而后又瞟了一眼。 夏日沙滩,浪花卷过□□的小腿,比基尼模特手举排球,半闭着眼,皮肤上沾着的沙砾和咬唇微笑都充满性诱惑。 她就像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移开视线。 “那个,程学长帮过我,我对他是单纯的感激和崇敬。” 周斯悦垂下眸,借由翻书的动作掩饰尴尬:“和你脑子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游略翻了个白眼:“想要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喜欢校草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安静的房间内,他的声音充满魔力:“程遇衡又不是和尚,这辈子就吃斋念佛不婚不育了。” “那既然早晚都有人要拿下他,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 - “妈妈,我回来了。” 傍晚夕阳恰好落至老城区棚屋屋顶的时候,周斯悦回到了家。 母亲正在炉灶前炒菜,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夹带烟火气的阵阵热浪。 他们租的房子太小,厨房与客厅共用,周斯悦走路回来,出了一身汗,不想污染卧室,便只能坐餐桌旁继续流汗。 好在这么多年,她的身体早已习惯这种逼仄与闷热。 “游阿姨让我拎了串香蕉回来。我说了不要,她非塞给我。” “放冰箱吧。”周母无暇回头,只道:“今天补课补得怎么样?那家小孩很不好说话我是知道的,你现在也马上上高三了,要是给他补课影响到你自己成绩的话,就推了算了。” “还好,也没有很难说话。” 周斯悦摇摇头:“游阿姨工资开得高,对我也很客气的。” 十七岁的少女,已经很会精打细算了:“而且我下午都待在那边吹空调,还能给家里省电费。”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游母不再多说,烧好菜后关掉炉火,又从冰箱里拿出一锅剩饭,倒了壶半热的水进去。 夏天天气热,喝冷粥反而比吃热饭舒服。 小方桌上一盆梅干菜拌肉末,一盘炒竹笋,就是母女俩晚上全部的菜。 “这是第一周的补课费,游阿姨今天算给我了,一共六百。” 吃饭前,周斯悦先从书包里摸了几张纸币出来,递给母亲。 她给游略上课是按周结算的,一天一百,时间至少三小时打底,一周能上几天全看游略哪几天有空。 认真算起来,这补课费并不高,甚至算得上低廉,只是少有家长会找高二学生补课,所以也是她很难得的赚外快机会。 “不用给我。”周母没接:“你自己赚的钱,你自己存着。” “可是,有六百呢。” 对于每周伙食费都不超过三位数的周斯悦来说,这是很大一笔钱了。 “嗯,你自己存起来,等以后留到大学用。” “……那好吧。” 周斯悦没有再推拒,反正她也不会乱花。 母亲说存起来,她就老老实实装进自己装钱和证件的铁盒子里。 不过吃饭的时间里,周母又叮嘱了她几句:“游略那个孩子脾气大,你让着他点,宁肯自己受点委屈,也别和他正面对上。” “你别看游阿姨当着你面好说话,到底还是站自己儿子那边的,要是真发生了矛盾,你越争越吃亏。” “我知道的。不会跟他争,你放心吧。”周斯悦埋头扒了几口粥,像往常一样听话应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因为赚到钱有几分欣悦的心情,在这时刻竟陡然沮丧下来。 其实母亲不说,她也会尽量忍气吞声的。 但心底又不禁想:为什么就非得她受委屈呢?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唉,如果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不忍就好了。 少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冷粥吞进肚子里。 …… 晚上九点,气温已经凉下来不少了。 出于节省电费的目的,周母又有超市的早班工兼职,她们家一向保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周斯悦写完发下来的最后一张英语卷,就打算洗漱睡觉。 她的书桌正对厕所,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但因为家里面积小,放不下的杂物只能堆厕所,所以写作业时,还是免不了闻到些气味。 女生刷着牙,脑子里又浮现出今天下午游略对她说的那句话:“那既然早晚都有人要拿下他,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她? 周斯悦苦笑一声,视线扫过周围。 他们家到现在用的还是蹲厕呢。一个住40平棚屋的贫民女孩,怎么可能拿下程遇衡。 痴心妄想。 “嘟嘟。”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周斯悦有些惊讶。 她的联系人很少很少,两只手都数得出来,这个点谁会给她发消息? 女生吐干净牙膏泡沫,从兜里掏出一只现在已经很少人用的老式诺基亚按键手机——还是她表姐不用了送她的。 磕碰的痕迹遍布机身,按键的数字也被磨得不甚清晰,仿佛从工厂捡出来的报废品。 但按亮屏幕后,发信人却是一个富贵的名字。 “朋友,你接外快吗?我这有份笔译的活,是企业宣传片的稿子,大概2500字,中译英,千字80,需要试译100字。你有空接不?” ——游略。:,, ------------ 19 夏日暗恋 “怎么忽然,要翻译这种东西,还给钱。游略,你……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哈?商业稿为啥不给钱,难不成还白嫖劳动力不成!要被骗也是你被骗,我可不会。” “千字八十吗?” “对啊,很急需来着。雇主开的价格是千字二百,但那是开给我表姐的价。” 少年瘫在椅子上,三口一支小布丁吞下肚,让人怀疑他长了口铁齿铜牙:“我表姐转给我千字一百五,我中间商赚差价嘛,拿个七十就当介绍费了。你接不接啊?不接我找别人了。” 哇哦。 直接扣去近百分之五十,八十块,好高的中介费。 从他随意的语气中,周斯悦竟感觉赚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似的。 但,哪怕千字八十,她也非常心动。 对于贫民窟少女来说,五角钱的小布丁平时都要犹豫很久才敢买。 只是心里到底还不太信任他,女生犹犹豫豫道:“你表姐……为什么会找你啊?” “嘿,你这话问的。干嘛,瞧不起人啊?” “没有,我只是……” “我小时候在新加坡读过几年书。”游略又拆了根小布丁:“认识不少华侨同学吧,他们其中有些人双语都还不错,会接些翻译活赚零花钱。不过我表姐也知道我是中间商,她不在乎到底谁翻的,质量过关就行。” “那你表姐……” “她英专生啊。本科北外的,现在在英国读研,经常能拿到这种个人笔译的单子,也算勤工俭学喽。就是自从发现我能帮她找到廉价劳动力之后,三天两头就给我发单,真是无语。” 周斯悦垂下眸。 她听说过游家很多知识分子。 游略爸妈都是大学生,小舅舅是医科大教授,姑妈在作协工作,爷爷是国学家,出过好几本诗词鉴赏的那种老学者。 就连他随口提到的一个表姐,也是名校高材生。 唯独游略他自己……这算不算好竹出歹笋? “对了,我昨天跟你说的交易,你认真考虑过没有?” 耳边又响起少年的聒噪嗓音:“我要考军校,至少得过一本线。你要是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我保证让你追到程遇衡。” 周斯悦瞬间又是一阵面红耳赤:“你别开玩笑了!”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了?!” 对方一跃而起,看上去比她更生气:“大姐,我很认真的好不好!昨天熬了一个通宵给你写攻略计划,笔都写没水了,你竟然以为我是开玩笑?” 那不然呢。 周斯悦抿着唇,指甲用力掐进掌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她才轻声开口:“程学长……没有可能的。程学长不会看上我。” 或许是因为从头到尾,游略的态度都是那样不以为然理所应当,周斯悦心底那份羞噪也消退不少。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如此直白地表露了自己的自卑。 “唉。”游略叹了口气:“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当然看不上啦。不然我要跟你做什么交易。” 女生捏着书页不说话。 “周斯悦,女追男隔层纱你晓不晓得?” 少年忧愁地撑着脑袋,又开始叽里呱啦:“况且你有必要把程遇衡看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吗?他哪怕就是全球球草,那莱昂纳多不还谈了那么多嫩模呢。男人嘛,都是很肤浅的啦。” “可是你也说了,人家找的都是很漂亮的模特……” “所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是千古名言。”少年忽然激动地一拍桌面:“周斯悦,你就是太香菇大娘了!” “……” “我昨天仔细研究过你的照片。”他摆出一副时尚纪录片里大牌造型师的架势:“卧槽,你双眼皮竟然那么宽,鼻梁高下巴尖,还不长痘,还贼他妈瘦!!” “既然爹妈给的底子好。我觉得,你只要再捂白一点,换个好看的眼镜,别留西瓜太郎头,又能比那些嫩模差到哪里去?” 周斯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哦,你校牌落我家了。”游略随手丢过来一块牌子,继续兴奋道:“听我的,你从今天就开始留头发和防晒。我问我姐要了很多变白的偏方,你有空也可以去那个什么……小黄书?哎呀忘记了,等下我找找聊天记录,总之就是多上网做做攻略。至于眼镜嘛,也不着急,我多给你接一些翻译的稿子,你攒够了钱再换……” 少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发散,似乎已经看见了不远的未来,周斯悦变身成为大美女,将程遇衡迷得死去活来的场景。 但周斯悦低头看了眼校牌上的照片。 黑黑瘦瘦一个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眉毛杂乱地皱在一起,双眼空洞无神,唇色发灰发紫,右脸颊下方还有小时候被表哥掐出来的一个指甲印。 嫩模? 完全看不出来。 “喂喂喂,周斯悦,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似乎意识到了她在走神,少年探过来一个大脑袋,语气里充满不爽的质问。 “我听见了。”周斯悦摸索着校牌上的照片,发出微不可闻一声叹息:“但是……总之你别开玩笑了。今天要把这张英语卷讲完,浪费太多时间的话……” “我靠,感情老子全白说了呗。” 游略气得要死,把笔一丢:“那随便吧。你翻你的稿子,我打会儿游戏,熬到五点结束。” “……你不补课了?” “你又不跟我做交易,讲的题听也听不懂,补什么补。” “哪里听不懂?” “哪里都听不懂。” 游略直接打开了电脑游戏,顺便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老程老程,上线上线,咱俩双排双排。” 老程? 周斯悦呼吸一窒,是程遇衡吗? ——她不知道。 因为游略已经戴上了套头耳机,房间里充斥着键盘敲击和他的喊打喊杀声,却听不见队友的半分动静。 周斯悦看了眼电脑屏幕。 电子科技风的3d场景,身穿机甲作战服的刀疤脸模型人物在绚丽都市中跑来跑去,时而对着某个地方开枪,砰砰砰砰砰。 完全看不懂。 她在旁边等了足足十分钟,游略都没有要关闭游戏的意思,敲键盘移鼠标的动作非常激昂,让人不敢招惹。 “左边左边!我靠靠靠,别放走他啊!” “我瞄准他了!一枪爆头……等等,靠这小子挺会逃啊!” “死了,我要死了!哎呦我去,快救人啊老程,这里这里,救我救我!!!” …… 周斯悦犹豫几秒,只好拿起桌上的稿子先翻译起来。 她英语口语一般,反正演讲比赛是从来轮不上,每回去办公室背课文的时候还会被英语老师特意纠正口音,幸而单词掌握量很大,书面能力极强。 高中英语不考发音,所以周斯悦回回考试都名列前茅,分数基本只扣在作文上,甚至拿满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游略估计是知道她的笔头水平,才会问她要不要接翻译活。 两千五百字的中文稿,通篇都在讲一家车企的企业文化,生涩的专业词汇不多,翻起来还蛮顺手的。 结果试译要求只是一百字,周斯悦翻着翻着,却不知不觉就弄完了一整页。 她揉揉酸痛的脖颈抬起头,看见游略还戴着耳机。 只不过电脑屏幕上已经不是绚丽的都市场景了,唯有那个刀疤脸模型男站在灰色背景前,旁边有排数值列表,好半天没变化。 应该是,打完了吧? 周斯悦伸出手,在他面前试探性晃了晃:“游略?” “……” “那个游略你现在有空了吗?” “啊?” 少年拔下耳机线:“你说啥?” “我翻好……” “先不玩了。” 电脑音箱里忽然传出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打断她的话:“等下要去吃饭,晚上再约吧。” “嚯,去哪吃饭啊?这么热,在家随便扒两口泡面得了。” “谢师宴。”对方似乎笑了一下:“晚上再说吧。到时候打竞技场。” “啧啧啧,你这位一中标杆的生活也蛮觥筹交错的嘛。” “……又不是我想。” “行吧,那晚上打。反正我都ok喽,随时很空。” “嗯,那我先下了。” …… 语音很快被挂断。 周斯悦的世界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她甚至能通过那几句话的语气,想象出程遇衡挑眉叹息的模样。 想象出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阳光中被风吹起的发丝,和被发丝微微遮住的,眼底的笑意。 在心底湖面上惊起浅浅的涟漪,却长久不息。 “喂?你刚刚说什么了?” 粗噶的声音打断周斯悦的思绪。 她反应慢半拍地抬起眸,对上游略不明所以的脸:“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啥事啊?我没听着。” “我……我说我翻好了。试译的一百字。” “这么快?哦,那电脑给你,你打成文档吧。我去吃根棒冰,到时候发给我姐看看,看她怎么说。” “那个!”周斯悦下意识叫住他:“那个,你真的不补课了吗?” “不是跟你说了听不懂。”少年揪着脑袋上的卷毛,下巴微抬:“况且你其实也没有认真教吧?我从小补课到大,见识过多少家教,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在应付我?得了吧,反正能瞒过我妈就行。” “那我之后认真教你。” “咱俩对好口供,等到五点……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之后会认真教你。” 女生深吸一口气,死死捏着手里的校牌带,每个字都说得很用力:“那个交易……我做。”:,, ------------ 20 夏日暗恋 “这些都是我专门从我妈那里搬过来的。” 依旧是那个充斥着漫画和杂志的房间,但今天看起来比以往还要杂乱无序。 因为地上又多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护肤品小样。 白胖少年盘腿而坐,对着手机屏幕仔细研究:“我姐说,这个是水,这个是霜,这个是防晒霜……” 笨拙的手指头在小样堆里挑挑拣拣,眯起眼睛努力辨认包装上的外文字符,时不时还给手机对面发去一段语音询问用途。 这场面,真的有些搞笑。 周斯悦蹲在他对面,忐忑不安:“可是你没有问过游阿姨同意,就把她的化妆品偷过来……” “说什么呢,什么叫偷,我这是借化学材料做对比研究。” 游略大声反驳:“正大光明的事情能叫偷吗!” “……” “再说了,我妈这些小瓶小袋从来就没动过,她都是用大包装。我不拿也是丢在那里过期,白白浪费多可惜。” “可是……” “别他妈可是了,要是每个追程遇衡的人都像你这么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他还不得一辈子单身啊。” 周斯悦只好闭上嘴巴。 “等等啊,我看看我姐发的,她说早上出门前先弄这个水和乳,接着抹防晒霜,防晒霜我看看……” “应该就是这个画着太阳的蓝色管子,周斯悦你还愣着干嘛?快接着啊!” “然后晚上涂vc——咦,vc是哪个来着?哦那袋白的……” 少年非常认真地在研究。 护肤品小样分量比正装少,数量却很多,刚开始小山包一般堆在地上,现在已经被拱得乱七八糟。 他就像田鼠挖坑,埋头吭哧吭哧翻找着——比平时补课学习时要努力几百倍。 周斯悦在觉得滑稽的同时,竟然还有些感动。 尽管对于游略来说,这就是一场有来有往的交易。 以他幼稚的心理年龄,说不定还觉得改造一个丑女的过程很有趣,像在玩游戏。 但对于孤独的周斯悦来说,这是第一次有朋友真心实意地为她想办法解决问题。 一件原本很离谱的事,因为还有人陪自己结伴而行,就突然显得没那么荒诞起来。 似乎连程遇衡也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男神,而是变成了势在必得的目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记住了。” “那你记得严格遵守指导啊,这可是我厚着脸皮问了我姐一晚上才问出来的美白秘方——哦还有,你暑假千万别再晒太阳了!” 少年千叮咛万嘱咐:“我姐说,防晒是重中之重!重中特重!你出门多穿点,宁愿热死也不能被紫外线害得功亏一篑,明白吗?” “……好。” “行了,你快把东西都收好吧,别被我妈看见了。总之,光靠我一个人努力是没用的,你自己偷懒摆烂,一定完蛋!” 其实这点游略完全可以放心。 周斯悦要比他吃苦耐劳也古板得多,像这种不需要思考只需要靠意志力照做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 但是游略面临的问题—— “很难。” 女生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的学习计划,却不是她的,而是游略的:“你的基础真的太弱了,注意力又非常不集中,总时背着背着书就神游天外,不仅死记硬背不行,理科逻辑什么的也不行,所以想要通过复读一年来达到一本线,真的很难。” “……怎么被你说的我好像是个智障一样。” “我只是说实话。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就是正视自己问题,游略,你不能总是沉浸在“我学不好只是因为我不学”的美好幻觉之中。” “喂喂,你讲话有必要这么毒吗?” “我帮你做了一份复习计划。” 周斯悦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八开纸:“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几门科目,因为基础实在太薄弱了,我建议都从高一的内容开始。不是复习,而是当成新的内容从头学一遍。” “理科主要靠理解和刷题,既然你要复读,那就是跟我一届高考,我的笔记和资料你都可以用。这个我记得很全,也会给你按框架分类好,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能把我给你整理出来的知识输入脑中,我想基础题的分是有保障的。” “然后这里是我推荐的理综基础试题套,一共是5本60张,我希望你可以在暑假内全部做完,题目都很基础,不会写就空着,先练练手感。这个很重要。” “对你来说,最难的部分是数学。因为你会神游,数学逻辑又步步紧扣,在一个被动接收知识的氛围下,完全听不进老师讲解,所以我的建议是——就干脆不要听了。” 女生的表情很认真:“我把概念和理论给你讲一遍,然后你自己刷题。” “疯狂刷题,拼命刷题,错很多也没关系,答案上都有解析。你就只要一直做试卷,订正错题,然后再做试卷,如果每种题型你都至少订正过十遍,那就能掌握百分之七八十了。” “你疯了吧,这现实吗?!”游略惊了:“又是六十张理综卷又是每道数学题型错十遍,这他妈机器人也做不完呐!” “做得完的,我有经验,暑假学不完的开学后可以继续背继续写。因为你是复读生,原来的成绩并不好看,但你还想过一本线,所以哪怕开学了,你也不能跟着其他同学的步调来复习,你要有自己的节奏。” 周斯悦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游略,高考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容易,好多人,他们没有选择的资本,他们都是在拼尽全力争这一次机会。你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就像你说的:光靠我一个人努力是没用的,你自己偷懒摆烂,一定完蛋。” …… 游母端着果盘敲门时,游略正揪着头发在记笔记,鸡窝脑袋下是一张痛苦的脸。 一般家教都是以辅导为主,学校作业布置下来,或是试卷发下来,家教给讲一讲不懂的题目。 听的时候其实也能听懂,毕竟一对一非常细致,但本质上不过是跟着对方的思路在走,跟看解析没有太大区别,下次遇见相同题型仍然一头雾水。 而周斯悦就真的是在上课,从最基础的概念开始讲起,当成新的东西灌输给游略,讲完之后就圈好题目让他自己练习。 不是推着他前进,而是监督着让他自己往前跑。 要动脑,当然很痛苦。 游母觉得儿子学得还挺认真,就是房间布置有些奇怪。 她把果盘放到桌子上:“怎么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开灯啊,你这房间采光最好了,太阳照进来比白炽灯还亮。” “你别拉别拉!” 游略惊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紫外线会把人晒黑的!” 游母:“……你一个男孩子要那么白做什么?” “我就不想黑不行么。白胖子至少可爱,黑胖子就是纯丑了。” “那你就不能减减肥啊?天天瘫在家里看电视吃棒冰只会越来越胖,你看看斯悦,她多健康!” 游母训儿子的时候,周斯悦当然是不敢插话的,现在拿自己做对比,她也觉得有点尴尬。 游略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被训了,烦恼地挥挥手:“哎呀你快出去吧,我学习呢。你不要跟我说话,做题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我就给你们端点水果……那我不打扰你们学习了,斯悦,多吃点水果啊。” “谢谢阿姨。” 因为儿子确实在学习,游母站在他身后瞧了两眼后,就很快离开了。 只是心里到底还有些犯嘀咕。 之前只考虑到周阿姨的女儿成绩好,可以帮自家儿子补补课,却忘记了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这情窦初开独处一室的…… 应该也不至于吧。 她想到斯悦那副黑黑瘦瘦沉默寡言的模样,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倒没有容貌歧视什么的,只是游略这孩子从小看脸,长得普通一点的阿姨都不给抱,后来青春期沉迷漫画,柜子里全是美少女的海报…… 况且以他对家教的厌恶程度,能把斯悦当朋友,游母都觉得很幸运了。 这样想着,游母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只是晚上吃饭时,她还是没忍住在餐桌上试探道:“阿略啊,你也跟斯悦学了一个多星期了,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游略正一口一个排骨吃得不亦乐乎,闻言头也没抬:“还成吧。比以前的家教好点。” “是吗?”游母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好在哪儿啊?” 要知道,为了这个儿子的学习,他们全家操碎了心。 什么金牌讲师什么名校大学生,甚至家里的教授亲戚都请来教过,就是不见成效。 有时候游母都想,干脆别管他,以后让他找个厂上班得了。 “那些老师架子太大了,讲题像在做法,明明是一个题目为什么要学三种解法?莫名其妙!还有那个c大的高材生,每天一来就先问我今天有什么不懂的,混工资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哦。至于舅公……他太凶了,我答不上来他就板起一张脸骂人,吓都吓死。” 白胖少年啃着排骨指点江山,一副“学习不好完全是老师太差”的理直气壮甩锅表情。 其实之前给他请的家教未必就有他说的那么差,只是那时候游略厌学情绪强烈,摆烂摆得太过明显,根本神仙也难教。 “我觉得周斯悦可能是家里太穷了,生怕丢了这份工作,所以思想上比他们端正,比较吃苦耐劳,再加上我聪明,一点就通,所以事半功倍。” 游母:“……” 撇开自吹自擂的部分不谈,她从游略的话里意识到,一个合眼缘的家教,确实能很大程度上改善他对学习的抗拒性。 “要不然我跟斯悦说说,让她以后上午就过来?这样能多辅导你几个小时,下午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 “上午也要学?凭什么啊!” “就凭你高考考得稀烂,复读也就剩一年了。”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游父放下筷子冷哼道:“暑假就这么几天,你不学习要干嘛?怎么着,你以为你拿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 游略对他瞪着眼睛对视半分钟,而后烦躁地低下头:“随你们的便,学就学呗。反正我也没打算考北大。” “哦哟,那北大真是可惜死了,丢了你这么个天才学生。” 游略:“……” 等着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 21 夏日暗恋 游母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晚饭时决定了要充分利用家教的能力,吃过饭后就立马打电话到周斯悦家,说想再增加一个上午的补课时间。 “这样的话,斯悦午饭就直接在我们家吃好了,也省得大中午跑来跑去,要知道毒日头最伤身体了。而且我们家空房间多,她午休也可以在这边休息,周阿姨你不用担心的。” 而且每天还多一百块钱。 周斯悦在心底默默补充。 她对上母亲投过来的视线,用力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愿意去。 母亲握着电话,语气很谦顺:“斯悦说可以的,那就麻烦你照顾她了哦游太太。” “哪里哪里,我还要谢谢斯悦带我们家游略学习呢。那么就定了啊?每天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我这就告诉阿略这个好消息!” 游母高高兴兴挂了电话。 周斯悦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游略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反应,觉得他可能会天崩地裂。 但是——她真的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一天两百的补课费,包午饭,还能呆在凉快的屋子里吹空调,简直就是神仙工作。 游母注意到她脸上不自觉带出的笑,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真不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学习?你下学期可就高三了。” “不会的。游略他也不需要全天讲课,我完全可以利用他写题目的时间复习自己的内容。” “……好吧。不过你心里要有数,我听你们老师说,现在这个关键时期成绩一退步,想赶上别的同学就很难很难了。” 周斯悦斩钉截铁:“妈你放心吧,我绝不会的。” 事实上,夏季的潮热很影响心情。 在家里哪怕对着风扇吹,也免不了汗流浃背心烦意乱,复习效率极低,周斯悦都是强行逼迫自己学下去。 但游略的房间空调开很足,题目写不出来时,外套一脱就冷静了。 她有时候想:难怪大家都说学习也是垄断资源。 撇开名师补课保送出国什么的不谈,光这样舒坦的学习条件,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奢望了。 十七岁的周斯悦,在这个极端幸运的盛夏时节,忽然就拥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她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至少要让长大后的自己,实现空调自由。 …… “空调开多了会得空调病的。” 游略分给她一支小布丁:“不过比起热死,我宁愿被空调吹死。” “你……吃这么多冰糕真的没事吗?已经是今天第三根了,我听说考军校都要测身体素质的。”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少年满不在乎一挥手:“人不能同时做两件事,又要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又要节食运动锻炼身体素质,我不如直接去死快一点。” 周斯悦看着他肥嘟嘟的双下巴,欲言又止。 “你先别管我了。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坚持防晒,怎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感觉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女生下意识摸了摸脸:“我每天出门都穿长袖戴帽子撑伞。” “那难道是你压根没涂那些化妆品?” “……涂了。” 为了怕被母亲发现,还必须把那些瓶瓶罐罐装在书包里,然后早晚跟做贼似的,在卫生间小心翼翼往脸上抹。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什么犯罪分子。 “那怎么都不起效果的?”游略皱着眉头苦大仇深:“难不成是我妈买了一堆假货?还是我姐骗了我?” “其实……应该是有效果吧。我昨天路过学校门口,碰见了我们班同学,她就说我白了很多。” “是吗?” 少年怀疑地伸出自己的胳膊,在她脸旁比了比:“还是很黑啊。” ……那是因为你太白了吧。 周斯悦想到游母对自家儿子的评价:“又白又胖,远远看你就像馒头成精了,还不如黑点显结实呢。” 她垂下眸,轻声咳了咳,没有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事实上,这一个多月,周斯悦变化还是很大的。 美白是潜移默化的过程,再贵妇的产品也不能让人在一个月内就变成白雪公主。 但刘海却长得很快。 在游略“拒绝锅盖头”的口号下,周斯悦只能用夹子把头发往两侧夹。 她处理发型的手段并不精致,一块钱一把的小一字夹,将刘海紧紧贴在头皮上,与现下蓬松高颅顶的审美标准背道而驰。 然而露出光洁的额头后,整个人就显得清爽了许多。 再加上她发际线长得好,额头上浅浅一层胎毛,反而掩盖了那份土气。因为皮肤偏黑,睫毛长,圆溜溜的眼睛也充满灵气,沉默注视着人时,就如同一只羞怯的小鹿。 ——前提是她不开口。 说来奇怪,周斯悦明明性格内向自卑,说话语气却格外生硬,话尾该断就断,极少用语气词,听上去总带几分凶气。 每次上着上着课,游略就会气急败坏道:“喂喂,你不要骂人,我马上就做出来了!” “……我没有骂人。” “那你语气不能好点?”少年委屈得要死:“本来学习压力就很大了,你还用那种死人脸上课,讲话跟军训似的,换个心理脆弱的人不得直接崩溃啊。” 周·死人脸·斯悦:“……” 她非常艰难地放软自己的语调:“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的呢。” “那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朋友了。” 游略嘀嘀咕咕:“估计都被你骂跑了吧。” “……” 因为不存在的罪过被指责,委屈之余,周斯悦竟下意识开始反思起自己。 她的语气真的很凶吗? 很像在骂人吗? 所以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没有朋友吗? 那么人缘好的人,都是怎么说话的? 周斯悦把目光投向了游略的母亲,她实质上的雇主。 一个温柔却不软弱,富有教养和手腕的中年成功女性。 游阿姨好像很少用命令句,哪怕真的在指使别人做事,也都惯性带上征询的尾调。 作为南方人,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不黏着,却因为善用轻读和语气词,而显得亲切友好。 她并不常笑,注视着你时,眼里又好似总带着笑意,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 然而那一份疏离的气场,又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除了面对游略,她几乎任何时刻都那样优雅迷人。 周斯悦觉得,她好有本领。 当一个社交经验贫瘠的小女孩,忽然拥有了可以探究、模仿的对象,她的好奇与热情是无法掩饰的。 周斯悦会忍不住观察游母的一言一行,笨拙地模仿着她的行事作风,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无限崇拜,让对方都有些受宠若惊。 有一天傍晚,游母正在客厅修剪花店刚送来的鲜花,听见门口换鞋的周斯悦跟她告别,心一动,就抽了两枝茉莉递给她。 “斯悦啊,阿姨送你两朵花。你回家别在窗户上,风一吹,整个屋子都有茉莉的味道,可香了。” 周斯悦系好鞋带,接过花,对她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谢谢阿姨。” 他们家位置好,阳台大而开阔,夕阳的余晖能一直蔓延至玄关。 少女就站在余晖中,面容光洁,眼神宁静深邃,唇畔略带一点笑意,脖颈处发丝被风吹起又落下,跳动的阴影正好拂过怀中茉莉。 如画一般浪漫。 游母这才发现,原来斯悦这孩子长得很不错。 就是稍微黑了点,打扮土气了点,但肤色均匀,一双小鹿眼漂亮灵动,笑起来还有梨涡,甜得很。 晚饭时她忍不住跟丈夫闲聊:“斯悦这个暑假好像长开了,现在真是很亮眼一个大姑娘,头发梳上去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不像以前看着闷闷的。” 游父工作忙,早出晚归的,见周斯悦的机会并不多,闻言就随口附和道:“女大十八变嘛。” “她真是变化蛮大,个子又高高瘦瘦的,等以后上了大学会打扮了,肯定很多男孩子追。” 游母说完,悄悄觑了儿子一眼,发现对方正埋头在饭碗里努力啃排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游略,你能不能减减肥?我当初把你生下来也是人见人夸的小帅哥一个,现在呢?都快变成气球了!” “以后会减的以后会减的。” 游略满口敷衍:“我也青春期嘛,青春期过了就瘦了。” 游母:“……以后叫阿姨不能烧那么多饭了,真是,怎么就生了个只会吃不会动的猪崽!” “我是猪崽那你岂不是母……嘶!啊呀,妈,妈!痛痛痛,你不是母猪,我说错了,你是人,是人行了吧!” “……” 游母确实是位优雅有教养的女性,与任何人交往包括自己丈夫都是和声细语的。 但只要对上厚脸皮又善于摆烂的游略,百分百会破功。 “我懒得管你!” ……说是这样说。 可当暑假走到末尾,游母还是为了儿子复读分班的事情奔波起来。 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分到好的班级,又担心分到太好的班,游略这个学渣会因为跟不上而起反效果。 就像之前那三年一样。 所以在校长的建议下,一中几个老师专门为游略出了一套测验题,好根据他的水平来安排班级。 游略测出来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 “比他高考进步太多了,尤其是数学,基础部分就算没做出来的,草稿也能列出点逻辑,说明入门了。” 出数学卷的正好是游略之前的数学老师,说话毫不留情面:“不像他以前,完全乱蒙。” “真的啊。”游母太惊喜了:“那他插什么班合适啊?” “其实都可以。在平行班的话,能跟上周围同学的节奏,适合打基础,不过高三复习阶段,也不上新课了,最重要还是个人的学习态度……尖子班学习氛围肯定是要好一点的,如果想让他冲一冲,我觉得插一班二班也不是不行。” 游母忽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儿子:“斯悦是在几班你知道伐?” “一班啊,怎么了?” “那你也去一班吧,正好和斯悦同班。” 游母很快做了决定:“有她监督你我比较放心。” “……” 好的好的okk。 分到哪里都无所谓。 游略对于自己的分班结果并不关心,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社交,好冲回家打游戏。 毕竟今天不用补课,是难得自由的解放日,那么跟程遇衡联络感情就变成了极度重要的行程。 至于跟程遇衡联络感情的目的——也就是他那同样不用补课,未来将会和他成为同班同学的家教周斯悦,此刻正面临着另一件大事—— “妈,这是我暑假存的补课费,有五千块。” 女生抱着一个钱盒,站在炉灶后拐弯抹角:“这么多现金放着会不会不安全,要存银行卡里吗?” “嗯,你先收好,等明天我拿去给你存银行。” “明、明天么?……行。” 周斯悦应了声却没有马上离开,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个妈,我能拿一部分钱换副眼镜不?” “啊?” 老式油烟机的声音很大,游母没有听清她的话,转过身:“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换副眼镜。” 女生心虚地垂下眼眸:“这副眼镜戴了好几年,镜片换过几次后感觉框都有点不牢固了,总担心镜片会掉出来。而且镜腿摔断后也只是用胶布绑起来,高低不平,需要经常用手去调,很影响上课抄板书……” 她找了很多理由,极力证明自己的需求是合理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这副眼镜并没有坏,虽然修修补补了好几次,却完全可以将就着用。 在他们家,仅仅因为不好用了,就花钱去替换一个还能用的东西,是很过分的消费理念。 如果母亲生气的话…… “那是得换。” 周母认真端详了眼她耳朵上架着的眼镜,表示同意:“你马上高三了,再省不能省学习上。等下吃完饭,我正好有空,带你去眼镜店换眼镜。” “啊?哦……哦好。” 原来,是这么容易的吗?:,, ------------ 22 夏日暗恋 今年高三开学得格外早。 几乎八月刚进入下旬,一中就迫不及待通知返校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上届高考考得特别好,导致这一届的带课老师们都产生了极大压力,于是纷纷打了鸡血般加起班来。 短信通知上要求高三全体师生上午八点于班级集合,九点半篮球场召开年级大会。 周斯悦按照惯例早到了半小时,教室内稀稀疏疏还没有多少人,提前来全是补作业选手。 习题册和雪白试卷漫天飞,墨香中是着急忙慌的催促声: “数学卷三,卧槽卷三有吗?快借我抄抄!” “幸好我留的都是英语,嘿嘿py选择题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他妈生物卷还这么厚一叠怎么抄得完啊!全是填空题,管他了,老子直接摆烂。” …… 好像什么日漫中垫底差生的聚会现场。 但事实上,会在尖子班的教室里说出这些话的,恰恰是那些聪明学霸。 他们上课随便听两耳朵,课后自己翻翻书,作业不交资料忘带偶尔还逃课打游戏,但就是能靠优越智商名列前茅。 很不幸,周斯悦不是这种类型。 她走到自己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下,正要从书包里翻出写完的试题卷,肩膀就被拍了拍:“那个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莫?” 同桌惊悚地瞪大眼睛:“周周周周斯悦?!” ……怎么了吗? 周斯悦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校服穿得整整齐齐,鞋子是新刷的很干净,连校牌都一丝不苟地挂在胸口正前方。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同桌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呆在原地,张嘴看她。 好半晌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你、你那个……额,把头发撩上去了啊?” 仔细观察,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脸还是那张脸,身材还是那个身材,就连校服胸口处洗脱色的校徽都一如往常。 可说眼前这个小美女是周斯悦……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太长了会挡眼睛,经常要剪很麻烦。” 周斯悦翻出之前就想好的借口,强装镇定解释道:“就干脆梳上去了。” ——事实上,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灼灼的目光注视,她非常紧张。 “你梳上去好看。”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氛围,同桌开始努力找补:“眼镜也好看多了!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其他班哪个走错了教室的笨蛋美女,完全没认出来。哈哈,人家说换发型如换头,原来是真的啊……” 好嘛。 更尴尬了。 主要大家平常也不怎么熟,虽然上学期坐了几个月同桌,但周斯悦性子闷,基本不说闲话,日常交流除了收作业就是发试卷,生疏得很。 现在一个暑假过去,更陌生了。 而且在同桌心里,周斯悦还是个非常凶的书呆子。 自己刚才那些话,就像在阴阳怪气说她之前不好看一样,面对面却认不出同班同学这件事也非常离谱,啊完蛋…… “谢谢你。” 女生的语气听上去很真诚:“我本来还担心刘海弄上去会很丑的。” “不丑不丑不丑,完全不丑!” 警报解除,同桌开始疯狂输出一些甜言蜜语:“你额头饱满颅顶高,眉毛浓密发际线低,刘海梳上去之后整个好看死了。我要是男的我肯定追你!” ……倒也不必。 周斯悦咳了咳,扯开话题:“你那个,暑假有去老师那里补课吗?好像班上很多人都报名了。” “哦补了。我报了数学和化学,你肯定想不到,化学课还要在那里早读!但是感觉没多大用处,就是讲讲老知识和错题什么的……” 就这样,聊天的内容很快被转移到学习上。 暑假不允许学校组织大规模返校上课,但很多任课老师私下都有办补习班,高二升高三是关键时间门点,就算学生不想补也会被家长逼去报名。 唯独囊中羞涩的周斯悦,还反过来去给别人当家教赚钱。 她听同桌叙述着补课时发生的事情,时间门在吐槽声中过得很快。 直到班主任在前方拿板擦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同桌才恍然意识到: 她以前跟周斯悦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居然不知不觉讲了这么久。 是她真的太想念同学还是世界坏掉了? “这学期高三了,该收的心都收一收,抄作业的也给我停笔!你们到这会儿抄有什么意义?学习是学给我看的?以后考不上大学我能给你负责还是怎样?江林洋,你给我站到后面去!” “好了,都看我。这学期我们班新来了五个插班生,以后跟你们就是一座独木桥上的战友了,接下来让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游略你先来。” ……? 周斯悦猛地回过神。 讲台正中央,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非常熟悉的白胖少年。 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游略,之前也是一中的,刚参加完高考。不过我考得太差从上一届独木桥上摔下来了,只能拿着爱的号码牌重新渡河,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共同努力。” 他很幽默。 圆润的外型和小卷毛看上去也非常有亲和力,自我介绍完之后,底下同学都善意地笑起来,鼓掌欢迎他。 所谓插班生其实就是复读生。 尽管游略的高考成绩是五个复读生中最差,但因为只有他是一中“嫡系”,和“那几个外校过来的”相比,大家还是对他最亲切。 班主任说:“游略你比较高,就先坐最后一排好了,喏,就是靠窗那列最后面的座位。” 周斯悦:“……” 该说不说,世事真的蛮奇妙。 因为她就是靠窗这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果然,游略一坐下来,就大咧咧地跟她打招呼:“哦豁,周斯悦,咱俩前后桌啊,真是孽缘。” 旁边同学立马好奇:“你们认识啊?” “熟得很,她……” 她什么? 周斯悦忽然僵硬了背脊,不晓得对方会怎么介绍自己。 暑假时给他补课赚钱的家教? 在他家做卫生的钟点工阿姨的女儿? 还是他好朋友程遇衡的暗恋者? “她跟我混同一个字幕组的。” 少年拆了包□□糖,很友好地分给对方。 “字幕组?” “小心青椒字幕组你听说过吗?就是会翻译一些油管视频、美综英综什么的,我还比周斯悦早加入一年来着。” “哇靠,牛啊。” 旁边同学不明觉厉:“那你英语是不是很厉害?” “也就这一门科还成了。高考英语130,数学031。” “哈哈哈哈哈,其实我数学也菜……” 自来熟就是很容易跟人聊起来。 周斯悦一个晃神,他们的话题深度甚至已经到了少女写真杂志哪里能代购。 果然奈奈子是青少年永远的爱。 女生正襟危坐,注意力逐渐从身后的对话中移开。 小心青椒字幕组,其实是游略堂姐创办的工作室。对方在外语学院念书,又留学多年,在语言翻译方面认识的人才不少,组织能力也很强。 而暑假时帮忙做过一些下游校对活的周斯悦,顶多只能算字幕组编外人员。 游略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最不合格的身份。 周斯悦自认情感迟钝,却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了别人的善意。 她也忽然意识到,收获良好的人际关系,或许并不需要太多铺垫、技巧、设局。 这世界示好方式千千万,唯独赤诚的真善和不动声色的体贴最打动人。 …… 游略在新班级的受欢迎程度比周斯悦想象中高很多。 毕竟又有谁能拒绝一个坐拥无数stea游戏,每天下课自动掉落零食,还能帮忙给充电宝充电的乐天派小胖呢? 一中住校生多,宿舍没有安插座,台灯线头深嵌墙内,不给学生半点畅玩电子产品的机会。 于是为数不多的走读生就成了人形充电桩,地位等同大熊猫。 反正每天晚上放学,周斯悦都能看见游略往书包肚里塞至少五六个充电宝。 要班主任知道绝对打死他。 至于班上的女生,她们在得知游略以前跟一中传说程遇衡是同桌时,热情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就连做课间门操,也要溜过去探问男神学长的八卦。 游略摆摆手,一律回答:“不熟啦不熟啦,高中三年就没和你们的大众情人说过几句话。” 女生们不死心:“那说点他在你们班上发生的趣事也可以啊。” “这还用我说吗?” 游略翻白眼:“他前一天在教室里吃个泡面,第二天整个高中部都知道了,香江狗仔也没这么快的发新闻速度。” 作为一中的风云校草,程遇衡走到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关于他的资讯不要流传太广。 而游略……性格倒是很好,整天乐呵呵的,为人大方幽默,从不介意大家开他玩笑。 但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程遇衡有深交集的人。 迷妹们纷纷失望地作鸟兽散。 只有不远处的周斯悦诧异回望了他一眼。 不熟吗? 可是暑假的时候他跟程遇衡三天两头约打游戏,好友列表显示亲密度节节高升,都已经破表了。 这也叫不熟? 正想着,裤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碍于广场做操,周斯悦没敢马上掏出来看,直到午休时被诺基亚硌着,才想起上午好像收到一条短信。 她按下解锁键,点进收件箱准备查阅。 最上方赫然两条新消息: “你放心,内幕咨询我守口如瓶,不会给任何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程遇衡绝对是你的囊中之物!!!” 周斯悦:“……”:,, ------------ 23 夏日暗恋 如果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那么高三就是疯狂给你的马儿喂食粮草、钉马蹄铁、梳毛擦洗,把它养得膘肥体壮并骑在它身上攻城略地的重要阶段。 ——这是周斯悦他们班班主任原话。 首先进入高三后,学习生活的节奏就与之前有了显著不同。 早读提前半小时,晚修延后半小时,教室搬到与食堂最近的那栋楼,全世界都在努力给他们营造一种分秒必争的紧张氛围。 学校举办的大部分文娱活动禁止高三参加,大家整天埋头苦读,全当自己聋了,听不见窗外的丝竹管弦,锣鼓喧天。 然后是班级内制度也纷纷出现了重大变化。 就拿周斯悦他们班来说,座位安排已经从原先简单粗暴的俩人同桌1带1变成精心打磨的6x8小组制。 具体解释为:全班同学按照成绩高低,优弱搭配,被公平分为八个学习小组。从此上课交流、下课抽背、交作业改试卷包括体育活动全呆在一块儿。 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互相竞争的同时互相进步。 ——这也是周斯悦班主任原话。 而在开学考中获得年级第六名好成绩的周斯悦,就非常荣幸地被选为小组长之一。 班主任叮嘱她:“你们小组的同学都很聪明很机灵,就是在勤奋度上差一点,心态过于放松,所以我安排你做组长,以身作则给他们带去一些正面影响。然后新来的复读生游略,他的成绩落后你们很多,如果有余力的话,也希望你能帮助帮助新同学。当然了,高三这个时期肯定还是以自己为重,你要知道老师对你是寄予了非常大期望的。” 周斯悦:“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帮助组员……嗯,尤其是新同学。” 新来的复读生游略? 真是好离谱的巧合。真是巧合得好离谱。 怎么能在暑假给他补完课后,又正好分到同一个班甚至是同一个学习小组呢? 难道她和游略的战略互助关系,就这样被选择之神所看重? 周斯悦感到一些些震惊和困惑。 “跟神有什么关系?一班是我妈找了校长刻意转进来的,学习小组就八个,八分之一的概率很容易就凑到了好伐。如果神真的关注你,你现在就应该是跟程遇衡同班而不是跟我同班,现实点吧朋友。” 游略翻着白眼如是说。 ……行吧。 既然这样,该执行的《游略后进生一本线冲刺计划》也要严格执行起来了! 开学同班之后,在学校学习的时间要比暑假补课时长很多,某种程度上反而更方便周斯悦监督游略刷题背书记笔记。 女生庆幸地改着错题:“这倒是意外之喜。” 游略:“……” 怎么一天之内就能叠出比黑板擦还厚的试卷啊?! 所谓苦不堪言,所谓愁肠百结,所谓金秋九月心如雪jpg。 …… 不论如何,青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 为了营造竞争中又有合作的良好氛围,班主任完全无视同学们不情不愿的态度,将学习小组的制度强势推进。 而经历过几次月考模拟考后,各组排名有进有退,其中表现最出色的就是周斯悦队伍。 ——多亏了游略。 这不是夸张。 当初开考学时,游略的名次还在六百多名,不过平行班吊车尾的程度。 结果到了上次三校联考,他就已经成功入围理科前四百。 高三大考次数极其频繁,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场,游略每次进步幅度并不大,难得的是他从未退步过。 一次比一次考得好,有时进步十几名,有时进步小几十名,就这样稳中有进,日新月异。 虽然,理科四百名甚至还到不了一本线,在一班这样的尖子班更是无人在意。 一个复读生从全班倒一前进到全班倒五,难道还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吗? 像周斯悦上次打败班长考了年级第二,才是震惊四座的战绩好不好。 唯独班主任非常欣慰,班会复盘时对着成绩单表扬了游略好几次。 当然,也不忘顺带鼓励一下他的小组长,年级第二名同学周斯悦。 “那么,让我们一起为上述同学鼓掌!希望大家都能学习这种不断前进的态度,以坚强意志和求索精神咬牙度过这段艰难时光,等待你们的必将是无比光明的前途!” ——慷慨激昂的公演环节至此结束。 周斯悦被同桌拽起手,强行鼓掌表扬自己。 她抬头正好见黑板上方挂着的倒计时日历,发现开头第一个数字已经从2被撕到了1。 不知不觉,高三过半。 ……世事真的蛮奇妙。 班主任说:要咬牙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但对于周斯悦来讲,此时此刻几乎比前十几年的任何一瞬都要幸福。 感情是处出来的。 合作互助的小组关系,让她逐渐拥有了关系不错的同窗。 而同窗们在相处后发现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又会给她介绍新的朋友。 朋友偶遇朋友,朋友延展朋友,一个年级八百号人,交际圈仿佛压根没有尽头。 学校内大家的生活高幅度重合,相互借资料对答案订正错题——只要有了交集,无数的方式可以熟悉起来。 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周斯悦忽然就从“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的青春疼痛片女主角,变成了去食堂拿饭都能偶遇十八个熟人跟她打招呼的社交天才。 高三年级很多人都知道她。 “周斯悦?就是上周一升旗的时候演讲的那个对吧,我认真看了,长得好漂亮,联考居然还进了市前十——唉,这世界果然没什么天理。” “她好像是突然蹿出来的一匹黑马,之前都没听过,果然他们说高三会冒出很多潜力股是真的。但老子他妈为什么这次还退步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前天体测我们跟一班一起考呢,好巧不巧仰卧起坐我就分到了周斯悦,我靠她好好看啊!那个腿又细又白,眼睛有那么大!我觉得她去参加艺考也行,现在明星不是都很赚钱吗?” …… 哪怕时间再往回退三个月,周斯悦也无法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故事女主角。 可有时候真实人生的起伏远比电视剧拍得还要夸张。 从前周斯悦走在路上,远远看见同学就会低头闪躲,现在却能很自如地向只见过一面的学妹打招呼。 从前周斯悦打扮土气,不关注美丑,现在出门前至少会整理一下发型,走路尽量挑阴影,防晒已经成为本能反应。 从前她把学习当成是必须要克服的苦难,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葬身题海,现在却逐渐在刷新名次中感受到一种乐趣,心态开阔了之后好像连解题效率都变高了。 偶像剧说得很对: 某种程度上,时间也是整容医生。 而女主角周斯悦真正地、彻底地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是在寒假前那个表彰大会。 “期末表彰大会应该是下周四开,高三学生代表安到你头上了,所以你这几天尽快写份演讲稿……这个还挺要紧,说是到时候还要拍宣传片,这样吧,你写完之后先拿来给我看看。” 班主任吩咐完,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整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活动,不知道你们下周还要模拟考啊,真是。” “……” 模拟考再赶也不可能不参加表彰大会,毕竟到时候还会给优秀学生发奖学金的。 周斯悦答应下来,离开时还被塞了一叠试卷:“今天的作业,你拿过去发一下。” 她抱着卷子,恍恍惚惚的,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人没事吧?”班主任瞬间紧张:“身体不舒服要及时说啊,下周就模拟考了,这成绩影响保送的!” 周斯悦连忙摇摇头:“没事没事,没有不舒服,就是忘记注意路。那个老师,我这就回去发试卷!” 看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怎么会轮到她来当高三学生代表呢? 真是古怪! 表彰大会是一中的传统了。 从高一到高三都要参加,前两年他们这届的学生代表一直是文科班蔡丝语。 对方成绩很稳定,基本都是文科前三,拿过不少演讲比赛的奖项,还会跳民族舞,可以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周斯悦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年,学生代表的名额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想不通就别想了,上台发言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母很是高兴,“这个是要拍成宣传片是不是啊?你发言的时候。” “好像是的。” “那周末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在电视上也显得好看一点!” 周斯悦哭笑不得:“妈,不会上电视的,只是学校自己的宣传片。” “我知道。会在你们广场的那个大屏幕上播的嘛,路过校门口的人都能看见,那你穿得邋里邋遢怎么行。” “我也不至于邋里邋遢吧……” 周斯悦最终没能拗得过母亲,被拉去买了件新卫衣,顺带着还修剪了一下长长的头发。 发廊的理发师叨叨絮絮,一直夸她脸型好,试图说服她剪个前卫的公主切,被游母严词拒绝了。 “她还要写稿子呢,小孩子高三很忙很忙的。随便修一修得了,又不是去参加选美比赛。” 周斯悦:“……” 演讲稿这个东西,其实她已经很熟悉了。 这一个学期下来,小到学习小组成果汇报,大到国旗下讲话,周斯悦不知道被赶鸭子上架准备过多少份稿子。 现在再写,轻车熟路。 而且上一届高三的学生代表就是程遇衡。 周斯悦当时还淹没在下方人海之中,却听得无比专注,字字句句刻入脑海。 她甚至到现在都清楚记得,男生站在聚光灯下,握着话筒说“终点会”时的意气风发。 是那样耀眼。 那样遥不可及——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周斯悦,非常荣幸今天可以站在这里,代表高三同学发言……” “高三是一段漫长的征途,也是一段珍贵的旅程,我们迈过无数崎岖,也看过无数风景……” “他们说努力过就不后悔,流过汗就不流泪,过程最重要。但我想说,结果也同样重要……” 室内篮球场面积不大,勉强可以塞下三个年级的学生。 于是发言台也只能局促地搭在围栏边,为了让拍摄画面更好看,领导们都走了下去。 台上只有周斯悦自己。 她穿着新洗过的干净校服,卫衣帽子整整齐齐搭在后领上,头发高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灵动的小兔尾巴。 风华正茂,朝气蓬勃。 不远处有摄影师举着相机对准她录像,准备拿奖学金的同学已经在台阶下排好了队。 她的眼角余光甚至还能瞥到文科班的蔡丝语,正拧眉仰视自己,非常不爽的样子。 但无所谓。 因为有几千道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演讲台正对着高一新生,学弟学妹们仰着脸,一双双眼睛里充斥着好奇、崇拜、憧憬。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所以一年以前,程遇衡站在和她相同的地方时,看见的也是相同的景象吗? 心潮也是同样的澎湃吗? 周斯悦缓缓松开话筒把手,弯唇浅笑,朝台下鞠了个躬。 “等到下一个夏天,我们,终点会。” ——俯视的感觉,原来真的会让人上瘾。:,, ------------ 24 夏日暗恋 周妈妈给买的卫衣最终还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宣传片素材拍摄完成后,文艺的剪辑师经过百般斟酌,采用了一种小清新日系滤镜。 清新得所有人都是肤色煞白,眼神朦胧。 于是周斯悦后领处的粉红小帽,就成为演讲台上唯一一抹鲜亮,和光影配合得极为巧妙。 摄影给了她长达四秒的特写镜头——要知道,整部宣传片的时长才一分半。 可以说非常偏爱了。 一中是市内最好的高中,每年都能吸引不少市外的学生前来报考。 在这个经济没那么发达的小镇,重点高中的升学率也是城市特色宣传点之一。 于是寒假趴电视机前写作业的周斯悦就意外发现,他们那没什么人观看的地方台,竟然在黄金时段播了这部宣传片。 换而言之就是,母亲未卜先知——自己真的上了电视。 从前,每逢过年亲戚聚会,周斯悦母女俩都是被忽视或拿出来对比的负面例子,多少心酸委屈往肚子里咽,还只能埋怨自己不够有本领。 但这个春节,周斯悦成为了每一场筵席的话题中心。 连年夜饭也不例外。 向来重男轻女的外婆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夸她是周家的文曲星,以后也要带带弟弟妹妹,光宗耀祖。 外婆塞红包时,母亲就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只是筵席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母亲忽然攥紧那个红包,对她说:“斯悦,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 周斯悦抬起头。 那天晚上很冷。 头顶是漫天繁星,周身是红灯笼,星光与灯光交相辉映,照亮了乡间的昏暗小路。 周斯悦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灌木丛划了一下,刺啦的,非常疼。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 除夕后第五日,高三就开学了。 满打满算寒假不过放了一周,因为学业进步而收获很多红包的游略颇有些乐不思蜀,开学时一边补作业一边吐槽学校不愧是节奏掌控大师。 班主任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微信群里连发好几篇励志文章鼓励家长: “都加把劲,熬过最后这段日子孩子们海阔天空了,我们也就都解放了。这是背水一战!家长和孩子都要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啊!” 下方被家长们刷了满屏的111。 周母或许也是被这种战略氛围所感染,竟然辞退了一份兼职,打算以后每天晚上都来学校给女儿送饭。 并且任凭周斯悦怎么劝,她都决心不改:“你们老师专门打电话跟我说了,你是要竞争状元的人才,叫我一定做好后勤工作,最后这学期最关键,不能因为眼前之利而放弃长远前途。” 周斯悦:“……” 她怎么觉得她的长远前途和晚饭吃啥并没有太大关联? 一腔爱女之情的家长是不会因为小孩子几句拒绝就轻易放弃的。 于是从这天开始,周斯悦也成为在教室里吃爱心晚饭的被羡慕人员之一。 都送饭了,周母肯定不会在伙食上省钱。 荤素搭配,切好的水果,确实比食堂的饭菜营养美味许多,也不需要再跑着去排队抢位置。 就是米饭装得有些满,周斯悦反复让母亲少盛点饭,对方却固执回应“宁愿剩下不能饿着”。 很无奈。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游略。 吃完家里阿姨送的饭菜后,还要下楼去小超市买加餐,今天是烤肠明天是辣条,整个座位都萦绕着食物的香气,勾引得周围人馋虫大动。 周斯悦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在周叔叔周阿姨那样苗条的基因下,游略还会变得如此胖乎乎。 三月底这天天气糟糕透顶,大雨瓢泼电闪雷鸣,老师还拖了会儿堂。 周斯悦好容易跑到校门口拿饭时,等候的家长已经寥寥无几。 她看见母亲骑着电动车在保安室窄窄的屋檐下躲雨,虽然身上披着雨披,裤脚却依然被浇得湿透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快抓紧吃饭,不然冷掉了。” 母亲从雨披里递出一个饭盒,摸了摸,盒壁尚带着几分温热。 这样的天气,估计是一直捂在怀里保暖。 周斯悦莫名有些酸涩,看着雨水从母亲的额角淌下,忍不住道:“以后下雨你就别给我送饭了,我在食堂吃也可以的。” “也没多远的路。行了别墨迹了,快回去吃饭吧,晚自修下课我来接你啊,今天雨下太大了。” 周母挥挥手,骑着电瓶车艰难调头,驶入飘摇的风雨中。 而后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周斯悦轻轻叹了口气。 周斯悦抱着饭盒往教室走,因为心里想着事,表情也不由得显出几分郁郁。 游略在超市买完干脆面出来,就看见不远处埋着头走路的女生。 在嘈杂的人流中,跟蜗牛一般慢慢吞吞,怀里抱个饭桶,眼睛盯着鞋面,活像是什么肇事逃匿的犯罪分子。 他正要开口喊:“周斯……” “嘭!” ——一个名字还没来得及喊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迎面相撞。 那饭盒咣当摔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她的校服校裤都被溅上菜叶油渍。 狼藉无比。 “……真是惨啊周斯悦。” 身为旁观了全程的目击者,游略很清楚地看到,是来人动线曲折,下台阶时横冲直撞才导致了这场事故。 但心神恍惚的周斯悦还以为是自己没看路,第一反应弯腰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要不要纸巾……” “真是倒霉死了!” 道歉声和烦躁的抱怨声同时响起。 周斯悦顿了顿,这才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蔡丝语。 高一入学时,她跟蔡丝语短暂地同班过一个学期。 那时候还没分文理,蔡丝语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负责组织合唱活动,要求全班统一穿黑皮鞋。 周斯悦没有,就跟蔡丝语提前申请说自己能不能不参加,结果很多同学都纷纷说他们也不想自费买什么黑皮鞋。 因为这件事,两个人算是结了梁子。 蔡丝语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周斯悦开了那个头,合唱活动不会状况百出。 后来很快文理分了科,她们基本就没了交集。 直到上学期期末的表彰大会——学生代表易主。 在蔡丝语心里,估计周斯悦就是那种天生跟自己气场不和的反派角色。 周斯悦想了想,没再说话,默默递过去一包纸巾。 但其实对方站在台阶上,位置很安全,一眼看过去衣服裤脚都干干净净。 反而是她自己,连卫衣胸口处都被溅了好几点油渍。 现在饭也洒了,脏着衣服饿着肚子上晚自习,才是真正的倒霉透顶。 蔡丝语没好气地接过纸,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忽然顿住。 她慢慢弯起唇:“周斯悦,这是你的晚饭吗?” “……嗯。有洒到你吗?抱歉啊。” “我没事啦,毕竟你又不是故意的。” 对方的态度忽然变得极其温和:“不过我看你好像身上都脏了,我帮你擦擦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吧,你看你背后也……咦?” 蔡丝语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她的眼睛微微瞪大,声音抬高,语气中饱含做作的困惑:“你这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呀?” “嗯?” “这字母怎么是koppa?背靠背不是kappa吗,什么品控啊连牌子标志都印错了?” 她的表演如此拙劣,惊讶得如此浮夸。 周斯悦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忍住了想扭头往后看的冲动。 对方似想到什么,声音抬得更高了些:“周斯悦,你不会买到盗版了吧?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背靠背的盗版,天哦,你在哪买的啊?让我避避雷。” “……” 脸颊温度已经开始升高。 正巧这个时间大家都往食堂跑,楼梯间川流不息,有她认识的高三同学,也有认识她的学弟学妹。 无一例外,目光都聚集在她——的后背上。 充满好奇和探究,甚至带几分看好戏的兴奋。窃窃私语。 于是时隔好多个月,周斯悦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难堪的沉默。 想躲起来。 想马上躲起来。 而不是呆在原地,甚至忘了要弯腰收拾狼藉,面红耳赤地听着对方的玩笑: “我们宣传片里你是不是也穿这件衣服来着?幸好只露了个帽子,不然也太搞笑了……” “怎么这年头还有店家卖背靠背的盗版啊,明明原品牌就够便宜了啊……” “你怎么不说话周斯悦?啊,不会是……对不起喔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也是被骗了……” 好吵。 不用上课吗一直在这里说说说? 都不认识这个牌子谁知道是正版还是盗版? 再说了管你什么事? 心里有很多话。 可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尴尬又自卑。 以至于干脆放弃了抵抗,开始等待对方讲累了率先结束这场羞耻。 “周斯悦,真的不好意思唉,我真的不知道,唉,我真的是以为这现在卡帕早就不流行了……” “我靠,这什么情况?”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大呼小叫,硬生生打断了这场对峙。 “全洒了啊?好惨。” 胖乎乎的少年拎着两袋干脆面,神情夸张地指着地上的饭菜:“蔡丝语,你完蛋了,等会儿老豆巡视过来绝对要骂死你。” 老豆是他们副校长兼年级主任。 会在每天晚读时都巡视一遍高三楼,看哪个班读书声最响的那种。 蔡丝语愣了一下,而后皱起眉头:“老豆凭什么骂我?不小心撞到而已,老豆怎么可能连这种事情都管。” “你得了吧。” 游略一脸“少放屁了”的不屑表情:“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你看见周斯悦后,从上面一个疾冲跟老母鸡干架似的砸下来,这叫不小心?打架就打架嘛,打架有什么,用拳头解决问题才是真本事!” “你你你乱说什么啊!” 对上少年理直气壮的神情,蔡丝语莫名有些结巴:“我肯定是没看见人才会撞到啊,我、我故意撞菜汤里,我有病啊!” “那谁知道。” “游略!” “行吧行吧,没看见就没看见。” 游略耸耸肩:“搞不懂你们女生,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痛快。” “我哪里弯弯绕绕?我没有弯弯绕绕!” “没有就没有嘛,你跟我争什么,又不是我抢走你的学生代表的。” 蔡丝语要气炸了:“这又关学生代表什么事啊?” “嗯?不是因为学生代表你干嘛非要找周斯悦麻烦?” “我怎么找周斯悦麻烦了?我说了我是没有看见,没有看见!!” “okok,你没有看见,是我瞎了,我瞎了行吧?好男不跟女斗……” …… 周斯悦终于明白,为什么游阿姨那样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会经常被游略气得半死了。 因为这家伙阴阳怪气起来真的很难缠又很气人。 眼看着他们两个在楼梯间吵得不可开交,不知不觉,话题重心已经转向“蔡丝语到底是不是故意撞的周斯悦”了。 甚至因为越争越大声,越吵越激烈,有不少吃完饭回来的熟识同学都上前劝架。 一方劝:“丝语你别理他,你跟游略吵什么,他就是个神经病啦,别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一方劝:“游略游略,你冷静冷静,哎呀,他们文科班吵架很厉害的,你躲着点算了。” 至于争端的起源周斯悦,两边都插不上手,只好去教室搬了扫帚簸箕,默默清理地上的残羹冷炙。 ——真是。 好滑稽好无厘头日漫的情节发展。 ……:,, ------------ 25 夏日暗恋 “谢谢你啊游略。” 晚自修第二节课课间,食堂夜宵窗口准时开放。 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正是胃口好的时候,又面临升学压力,对食物热量的需求量非常大。 为了避免学生每天晚上在教室里啃零食,一中很贴心地开设了下午茶和夜宵窗口,提供一些便携的健康热食。 下午一般是面点饭团,晚上则是好消化的关东煮。 今天的关东煮窗口很难得地同时煮了福袋和鳕鱼芝士包——以往两周才能凑上一回。 但由于晚上雨一直在下,还伴随电闪雷鸣,所以食堂冷冷清清,来买宵夜的人并不多。 周斯悦环顾一圈,果然看见了游略。 少年正在大快朵颐,面前摆了两碗装得满满当当的关东煮,任凭外面闪电如何吓人,也动摇不了他享受美食的决心。 她端着自己的碗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周斯悦?” 游略从食物里抬起头,随意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吃饭啊。” “嗯。那个,蔡丝语的事情……” 女生垂着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啊游略。” “什么?你大点声。” “我说谢谢你。” “谢我?谢我啥?” 游略一头雾水:“不会是你饭卡没钱了想请我帮忙刷吧?” “不是,我是说……今天晚上在楼梯口的事情。” 周斯悦忽然深吸一口气,很郑重地抬起头:“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故意跟蔡丝语吵起来的,真的谢谢你,游略。” “……倒也不必这么正经。” 少年摆摆手:“我看不惯她装模作样罢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对你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却救我于水火。 后面半句话,周斯悦没有说出来。 她真挚道:“总之真的很谢谢你。你还想吃什么吗?我请你。” 游略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两碗夜宵,有些无语:“你真当我是猪啊?” “那明天的夜宵,我请你。” “别了别了。周斯悦你还是正常点吧,你现在这样简直让人害怕。” 少年往后缩了缩:“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少给我布置几张试卷呗。” “那不行。那是在害你不是在谢你。” “……” 游略无语。 他重新埋头,愤恨地咬了口福袋:“不如害死我得了!一了百了,省得还要活着写试卷。” …… 愤恨虽然愤恨。 游略还是吃了很多关东煮。 等到他把两碗食物都消灭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打过两分钟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吃得慢,而是他把汤都喝了个干净。 周斯悦早就吃完了,但觉得丢下救命恩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食堂不好,就决定继续等他。 结果就这么短短几分钟,雨越下越大,夜风把树吹得晃来晃去,非常吓人。 两个人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前行,好不容易回到教学楼,就发现裤脚几乎已经湿透了。 周斯悦还好,她的衣服傍晚才经过菜汤油渍的污染,现在又被雨水浇一下,不过是糟上加糟——毫无影响。 游略就比较惨了,或许是因为身躯本来就比较庞大,伞没能完全遮住他,这会儿裤腿也湿了,胳膊滴滴答答,头发沾染水汽,软塌塌地贴在脑门上,看起来莫名有些好笑。 “额,你要不去老师办公室借个毛巾擦擦?” “不用。” 少年很酷一甩手:“感冒了正好请假。” “……” “不过你咧?缺课对你来说应该比生病还痛苦吧,你去借条毛巾?” “我也不用。以前我妈要上夜班,忘记带伞的时候经常冒雨回家的。” 周斯悦笑笑:“我体魄还算强健。” “行吧。” 游略收了伞,跟在女生身后往楼上走。 只是走到楼梯间拐角——那个熟悉的,撒过饭菜的事故地点,他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周斯悦,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说真的,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会很感动吗?” 女生怔住。 抿唇沉默片刻后,诚实地点了头:“嗯。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是哪种感动呢?” “哪种感动?” “就是说,你会因为这种感动,觉得我是个很不错的好人,于是喜欢上我吗?” 周斯悦张大嘴巴。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穿着被雨水浸润而越发拧巴的校服,裤脚挽起,露出被污水溅脏的运动鞋和小腿,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但目光直白清澈,不带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你、你、你……” “你别结巴啊,直接回答我会或者不会就行。” 周斯悦张着嘴凝滞三秒。 而后垂下眼眸:“不会。” “那你还是挺清醒的嘛。” 出乎意料的,游略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和难过。 反而大咧咧笑起来:“不错不错。” 女生有些无措地和他对望。 就看见他在下一秒突然收起了笑容。 忽明忽暗的楼道灯下,少年深沉地叹了口气:“但是周斯悦,程遇衡比你还要清醒哎。” 耳畔忽然“哐当”一声。 好像是楼下的墙报被风吹倒了,砰砰砰满地翻滚,吸引了不少在教室内自习的学生的注意。 耳畔动静不断。 雷声雨声、风声树声、翻滚声、讨论声……世界是如此喧哗。 “程遇衡吧,他永远都不可能因为感动喜欢一个女孩。” “他那个人,其实很冷漠的。” “哪怕你对他再好,付出再多,甚至把命都给他,他如果不喜欢你,那就是不喜欢你。”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真的吸引不了他,那就放弃吧。” …… 好像有老师出来查看情况了。 少年拂开额上湿漉漉的头发,又恢复往常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慢悠悠道:“我觉得,任何时候,都是自己最重要。” 事后周斯悦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的天气是雷暴。 据说不止墙报被吹倒了,十五班把班牌放门口,也被大风刮出了走廊,从六楼砸落地面,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响,大家纷纷逃出教室,还以为是地震了。 估计很多同学都忘不了这惊险一夜。 但游略却好像完全忘记了在雷暴声中对她说的话,事后该吃吃该喝喝,该忘做作业忘做作业。 好似那天晚上纯粹是被鬼附了身。 他不提,周斯悦也不好问。 毕竟那话题还挺尴尬的,虽然她完全没从游略身上看出他有丁点儿喜欢自己的迹象。 但任何一个女生,在被男闺蜜问“你会因为感动喜欢上我吗”这种话时,都会有点惊慌。 好在高三生活节奏很快,新闻一个接一个,意外事件也在不断发生。 譬如刚结束的二模考试——游略考了年级三百四十八名。 一中学生总数不多,但一本率还算可以。 按照往年的数据,理科只要能进年级前三百五,一本线就很稳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游略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觉得儿子前程有望。 一连几天,周母在游家干完活,都能收到不便宜的水果干货,说是感谢她女儿斯悦帮助游略进步。 甚至周日这天,游奶奶硬塞了一大箱车厘子给她,怎么推辞都没用。 周母其实下午还要赶去超市收拾货架,想了想,给女儿打了个电话:“斯悦,你现在在家对吧?看看橱柜里有没有一瓶腐乳……对,你有空帮妈送一下过来不?顺便有点东西想让你拿过去……” 这周是难得的大星期,周末两天都不用上课。 而游略家又很近,周斯悦跑一趟并不算麻烦。 只是当她拎着两罐腐乳熟门熟路走到游家时,却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身着露脐上衣和束脚运动裤,头发染成灰紫色,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时髦。 游略头也不抬地给她介绍:“她就是游芝鱼,我堂姐,你网友。” 游堂姐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上:“叫什么游芝鱼,我年纪辈分都比你大你喊我全名?有没有规矩了!” 游略吃痛般摸了摸脑袋,难得地不敢吭声。 游堂姐今年研究生毕业,因为想找工作实习,所以提前回国。 周斯悦以前没见过她的照片,和她在线上沟通时,只觉得是个雷厉风行的事业型女孩,和真人风格完全不一样。 不过,虽然游堂姐的打扮很容易引发潮人恐惧症,性格却非常nice。 亲切地跟周斯悦打招呼:“我还是第一次见斯悦呢,好漂亮的妹妹。游略,你照片上怎么把人拍那么难看?” “跟我有什么关系!” 游略嘟嘟囔囔:“肯定是她自己不上镜。” 又是一个爆栗。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游略:“……”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网上有过前缘,周斯悦和游堂姐聊得很好。 唯独游略在旁边十分破坏气氛:“姐,你这裤子屁股后面都是铆钉,不嫌硌得慌吗?” “……谁屁股长这么高?这里是我的腰,我的腰!” “不一样硌么。” 少年嫌弃地耸耸肩:“难怪你每个月月底都哭穷,原来钱都花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了。” 游堂姐捏着拳头,冷笑一声:“我这条裤子他妈拼夕夕上买的,加上衣一共也才38。不像你,光你这双破鞋就上千了吧?你这个败家子还好意思说我花钱?” “什么叫破鞋!我这是名牌,是限量款好吗!” “是限量款也不能掩盖它很丑的事实。再说了这品牌溢价这么严重,却因为质量问题不知道上过多少次热搜了,根本就是用来骗你们这些傻白甜的。” “你,你,你……” “你什么你。” 女生翻了个白眼,甚至有些得意:“再说了衣装靠人你懂不懂?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都不过超过三位数的呢,你刚才不还以为我这裤子很贵吗?” “要把钱花在刀刃上,那才叫一本万利,懂不懂啊小屁孩。” 游略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却死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击。 情急之下,直接扯过旁边的周斯悦:“那是我被你以前的奢靡作风蛊惑了!不信你问周斯悦,她上上周还因为穿了个盗版卫衣被人在公共场合揪住,指着她鼻梁骂了很久!周斯悦,你自己说是不是?” 周斯悦脸腾地就红了。 游堂姐倒是很无语:“谁啊管这么宽?你们都高三了不好好学习,还管别人穿不穿盗版的?” “说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就是这么肤浅。” 游略忍不住开始分享八卦:“而且那个女的就是蔡丝语,蔡丝语你记得伐?就是小时候装哭骗你钱的蔡奶奶家孙女。” “我靠是她啊!她是不是跟小斯悦有仇,故意找茬来着?” “谁知道呢,我估计可能是因为周斯悦抢走了她学生代表的名头,她不高兴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虚荣得要死,最爱出风头。就因为周斯悦穿的卫衣仿卡帕,把a印成了o,她在楼梯间阴阳怪气了大半天,我都听困了。” “她从小就这样,烦死。” 游堂姐捏着下巴想了想:“斯悦,下次我把我购置的好物链接分享给你,没有标识的那种,又便宜又好看又耐穿,绝对是我网购多年的经验之选。” 周斯悦:“啊?哦好,好的。” “哈哈。” 游略控制不住自己嘴贱的本能:“不会就是你这些铆钉露脐装吧?周斯悦穿这个去学校,og,我保证蔡丝语都躲着她走——果然有效。” “你不说话会死啊游略?我他妈真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又开始吵了。 周斯悦低头盯着地上那箱车厘子,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开口告辞比较合适。:,, ------------ 26 夏日暗恋 周斯悦已经习惯了见到游略跟任何人吵架。 他那张嘴,不说民怨沸腾至少也是人神共愤了。 她意外的是,隔了几天后,竟然真的在□□上收到了游堂姐分享过来的许多购物链接。 老式诺基亚手机摔跌使用好几年,如今接听电话都会偶尔断片,更别说上网逛购物软件了。 所以周斯悦就只能利用周末放的半天假时间,跟母亲借手机来登□□。 她本来还以为,对方真的会推荐很多辣妹装,都已经做好了看见一堆吊带裹胸铆钉热裤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游堂姐分享的全是方便耐穿的t恤卫衣,牛仔外套运动裤,间或夹杂着一两双帆布鞋。 链接太多了。 一连串看下来,衣服基本是纯色,黑白占据主调,布料上既看不见什么logo标签,也没有繁琐的印花、装饰。 就是清清爽爽,简简单单的基础款。 最下方还有游堂姐的留言: “其实贵的衣服料子也不一定有多好啦,有时候为了好看好凹造型穿起来还非常不舒服。我觉得主要是看版型,版型不正的衣服就特别容易穿出廉价感。” “像衬衫西装裤那些,一皱巴就变邋遢,每次穿之前都得熨,我想着你大学住宿舍肯定不方便,就没给你推荐。” “你个子高,身材又好,穿基础款干干净净的反而出挑。有些太潮的衣服吧,其实是需要妆容和发型去搭,不然走在公共场合就跟非主流一样了,但这个等以后你毕业工作经济独立了,自己就产生审美了。” “不过呢,因为都是便宜货嘛,经常穿,过水洗多了,肯定是会塌的。尤其棉t恤这种,到后面松松垮垮就很丑……e这个暂时我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说咱们女人还是努力搞钱最重要,有钱大不了经常换嘛。” 很长的几段话。 没有表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与同情,也没有刻意的回避措辞与小心翼翼。 真诚而善意。 周斯悦感激地打字:“谢谢你,芝鱼姐。我以前像个笨蛋一样什么都不懂,谢谢你愿意浪费时间跟我说这么多。” 游芝鱼隔了两天才回复她。 发的语音,半开玩笑道:“小事一桩。之前暑假做翻译,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有来有往嘛。我还想等你毕业后给你发单呢,这年头廉价劳动力可不好找。” 不过后来,或许是听说了什么,她又发了几段长文字: “斯悦,其实呢,蔡丝语那妹子的话,你没必要太放心上的。” “我念本科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当志愿者,有些志愿活动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和旅游无异,花钱就能参加,团队里大多都是富二代官二代,为了以后申请海外名校混履历用。他们也总是鄙夷个没完,说这个人背的包轻奢都算不上,那个人在户外穿一双高跟鞋还贴掌,总之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家境出身。” “可是你知道吗,他们从不会对贫民窟妇女身上的补丁指指点点,也不会对风餐露宿的非洲儿童说你球鞋上的乔丹印错了。相反,他们态度好得不得了,给予鼓励、夸奖和关怀,甚至比在当地做了几年志愿者的人更加真诚。” “就像大象不会因为蚂蚁爬在它前面而恼怒,科学家也不会因为自己物理分数比游略高就自豪。人们往往只有在面对威胁时才会竖起利刺,准备攻击。” “斯悦,如果有人拿你无法改变的原生家庭和物质条件来攻击你,要么就是这个人没素质到极点,要么就是其他方面处处不如你,心里不平衡之下,只能利用这些来维护他的自尊。” “你应该对此感到更加自信。” …… 周斯悦是在两周后才看见这些留言的。 因为上星期正好二模考试,周末都被留在学校自习,根本抽不出空也没理由向母亲借手机。 而现在二模成绩已经出来了,她考得很好。稳居理科年级第二的名次,进了市前五,和榜首只差不到十分。 连班主任都说,很难见到她这种勤奋努力型选手,还能在高三这个阶段变成潜力股,猛冲2的。 女生腼腆地笑笑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堂姐的话真的给了她自信心,还是模考成绩为她补足了底气,后来周斯悦再在校园内见到蔡丝语时,内心已经没有了多少波动。 对方和小姐妹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视线对上之后挑了挑眉,流露出几分不屑和高傲。 周斯悦的神情却很平静,眼神淡淡的,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就从对方身上掠过。 比起刻意的敌对和攻击,这种波澜不惊才最影响人。 蔡丝语果然错愕,回过神后气得要死,女生却已经抱着书和她擦肩而过,步入了教室内。 …… 当然,一个文科一个理科,周斯悦和蔡丝语迎面撞上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而这些你来我往小摩小擦,也绝对不会占据生活的大部分。 对于墙上倒计时已经变成两位数的高三待考生来说,在题海中沉浮才是生活常态。 蔡丝语是文科榜首,大好前途在望,这时候只要她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把精力放在幼稚的勾心斗角上——周斯悦亦然。 于是日子过得忙碌却大体风平浪静,就在周斯悦以为自己会这样平稳地奋斗到高考结束时,一场意外却忽然闯进了她波澜不惊的高三生活。 不,不是意外。 是筹备已久的计划和安排。 五月份的晚自习,半热不热,还不到开空调的地步,天花板的吊顶电风扇却发出年岁已久的嘎吱转动声。 有飞虫追逐白炽灯而来,周斯悦靠着窗户,能闻见草木清香中明显的夏日气息。 是湿润的,闷热的。 而后班主任带了个人走进来,拍拍讲台说:“大家都停一停,停一停哈。那个啥呢,离高考只剩不到一个月了,学校请了你们的学长学姐回校宣讲,都是我们一中的优秀毕业生,抽一节课的时间跟你们交流交流,给你们鼓鼓劲。” 他笑呵呵地:“我手气还是蛮好的啊,抽签一抽就抽中了去年的理科状元……程遇衡,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自他们推开门走进来,教室的气氛就开始变得灼热,这会儿更是瞬间沸腾起来: “芜湖,老班威武!状元威武!” “程学长,欢迎欢迎!你是我的偶像!” “天哪,是程遇衡吗?是程!遇!衡!吗?!” …… 程遇衡程遇衡。 耳畔此起彼落充斥着这三个字。 周斯悦背脊挺直,手肘交叠,因为不知作何反应,竟下意识保持了小学生坐姿。 她攥着手心望向讲台,却连目光都是僵硬的。 “大家好,我是程遇衡。” 班主任已经把位置让了出来,男生站在讲台中央,微微扬唇,声音清朗。 他穿着简单的黑t恤和长裤,头发比高中时长一些,腕间不再戴手表,球鞋也变成了周斯悦没见过的牌子。 唯独眉宇间淡淡的笑意,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半开玩笑:“其实我高一的时候,班主任也是石老师,所以算你们半个直系学长了。听说石老师今年的目标是打败上一届的一班,都快喊成口号了。” 底下又是一阵热切的喧杂。 班主任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后门口摆摆手,就悄悄溜回了办公室,把空间让给学生。 男生直起身,随意道:“我知道高三学业压力肯定很重,今天主要就是聊聊天,放松一下。你们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学习方法、解压途径、早读课补眠晚自修摸鱼之类的,我想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高中生们顿时沸腾了——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 “程学长你有女朋友了没有?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程学长的微信是多少?可不可以加个好友?□□行,微博也行!” “可以合影吗学长?或者接受拍照吗?” …… 活像是什么追星现场。 程遇衡挑着眉:“单身,不私联不拍照,大学生谋生压力大,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啊同学们。” 估计见惯了这等场面,他淡定笑道:“一中很吝啬的,放松时间珍贵,大家问点有用的问题。或者趴桌子上睡一觉也行,我帮你们看着老师。” “那怎么在考上k大的同时还保持美貌啊学长?” “大学是不是就可以睡到中午了?” “学长,学计算机有意思吗?难吗?” “高三要几点睡啊?学长有没有什么补品保健品推荐的?” …… 很多学弟学妹,从前只是远远地见过程遇衡,或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和八卦。 在他们心里,程遇衡是男神,是一中的传奇,是只能远观的榜样。 今天忽然这么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原来男神平易近人还幽默,胆子顿时大了不少。 基本上每次他回答完一个问题,底下就齐刷刷举起成堆的手。 哪怕问题本身很无聊,能跟男神说说话也是好的。 唯独周斯悦—— 游略拿笔戳了戳她的后背,递过来一本草稿本。 乱七八糟的化学反应式旁,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上啊,问程遇衡问题啊! 你不会傻掉了吧?!!!】 周斯悦捏着笔,咬唇迟疑半晌,笔画写得很用力: 【问什么?】 【你想问什么问什么啊!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 【算了。也没什么要问的。】 【?我不是昨天就跟你说程遇衡这小子要来宣讲吗! 你想了一天还没想出个有深度的问题?】 是的。 早在昨天上午,游略就从程遇衡本人那里得知了他要来自己班宣讲的消息,马不停蹄告诉了盟友周斯悦,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周斯悦今天—— 梳了个整整齐齐的马尾,穿了新刷过的帆布鞋,特地把书桌收拾一下,用抹布擦干净了旁边的窗台。 ——就是没能鼓起勇气跟程遇衡说句话。 游略恨铁不成钢。 【你真是我见过最牛逼的暗恋者。 百分百完美贯彻暗恋这俩字,喜欢程遇衡的没人能比你更暗了。】 周斯悦看着纸上的内容,顿时心慌意乱,就好像什么羞耻的秘密被曝光在了人前。 她握着笔,把这段对话一字一字涂黑。 一节自修课不过45分钟,等到她终于完美掩盖草稿本上的字迹时,下课铃声也及时打响。 讲台上的男生神情闲适,摊摊手道:“我下班了同学们。” “这也太快了吧!再聊一节课呗学长!” “这得问你们老师同不同意了。” “老班肯定同意!他很好说话的!” “还是算了,不耽误你们宝贵的冲刺时间了。我听你们石老师说这届有个天才学妹,铆足了劲准备打破一中省排名记录的,可不能因为浪费在我这里。” 一中目前的最高省排名记录其实就是程遇衡。 打破一中记录就是打破程遇衡记录。 他这样说,就是拿自己开了个玩笑。 于是班上同学也纷纷起哄:“芜湖,周斯悦!周斯悦!” 没错,周斯悦。 上次模考全市第一,确实是铆足了劲在冲状元。 “周斯悦?” 男生略微一挑眉:“就是那位天才学妹吗?” “是啊!喏,就是坐窗边倒数第二排那个!” “周斯悦确实牛逼。” “这算什么偶像剧?天才校草和天才校花的世纪见面?” …… 四目相对。 腾地一下,周斯悦忽然站了起来。 就是说,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时——她已经站了起来。 讲台上的男生略有些诧异,但反应很快:“气场果然不一般啊,看来石老师的愿望大概率能实现。”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游略拼命压低的兴奋声:“我靠,搞毛啊周斯悦,一来就来个大招。” 这一刻,周斯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怎么维持的淡定,又是如何弯起的唇角。 竟然望着他开了口:“石老师只是为了鼓励我才这么说,其实能考进s大我就实现心愿了,希望大学也能跟学长继续当校友。” ——明眸皓齿,面带笑意,声音平稳又冷静。 于是男生怔了怔,也笑起来:“好啊,一定可以的。”:,, ------------ 27 夏日暗恋 “行啊周斯悦,你真的可以啊!” 又是在夜里九点多,周斯悦收到了游略的短信。 这个时候,她已经回到家了。 周家租住的房子虽然很破,却离一中非常近,走路用不到十分钟。 这也是为什么把时间看得很重的班主任会同意让自己的宝贝学生走读的原因。 周斯悦刚从妈妈的电动车上跳下来,兜里手机就发出熟悉的震动。 不用看,百分之九十九是游略。 如今这个年代,八岁小孩都有自己的微信,除了各大服务商和邀请刷单的骗子,已经很少有人还在发短信了。 而在周斯悦为数不多的电话簿联系人中,游略是唯一一个会频繁跟她联系的。 这样说好像有点暧昧。 但其实是因为游略是个话痨。 “哇靠,你站起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你要被当场吓哭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临场发挥型选手啊!” “你看没看见程遇衡的表情?你那唰的一下简直就站到了他心里好吗!” “我跟你说,他绝对记住你了。能让他记住的人不多的,你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牛的牛的。兄弟你悟性高,再加上有我打配合,程遇衡这家伙不说手到擒来吧,反正基本是碗中之物了。” “你信不信,以老程那新闻体质,今天晚自修发生的事情,明天绝对传遍一中的每个角落……” 嘟嘟,嘟嘟,嘟嘟, 到最后手机都不震了,不知道是出故障了还是麻木了。 周斯悦放学后一般还要再写会儿试卷,母亲在外面给她煮小馄饨夜宵,她趴在书桌前一字一字地回: “我站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淡定吗?” “何止淡定啊,简直就是女王气场。我认识程遇衡这么久,就没见过有女孩子能在他面前散发出如此王霸之气的,绝了绝了。” “那就好。” “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我跟老程在外面吃宵夜呢,小九烧烤,你要不要过来偶遇一下?我给你辅助,保准让你坐下来一起吃宵夜。” “想想这是多么牛逼的场景?凉风习习的夜晚,滋啦冒油的串串,坐对面的小学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这还不成为程遇衡生命中难忘的美好良夜?” 周斯悦:“……” 她扭过头看向厕所,碎了角的镜子中照出一张朴素的脸。 眼下黑眼圈很重,头发似乎也不是那么干爽蓬松。 女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我这会儿很丑。” “?不刚放学吗?你回家路上不小心摔泥坑里了?” “不是,没有。总之,就是算了。” “哈喽?同志你还正常吗?你知不知道这条街现在一个女的都没有!!!!” 从满屏的叹号中,可以窥见打字人的激动: “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店,月黑风高空无一人!我都快把程遇衡变成瘸腿的兔子了你还不来逮?周斯悦你是要是移情别恋了你趁早告诉我!!!” “我没有移情别恋。” 周斯悦也很沮丧:“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想象了一下感觉很尴尬。” 她跟程遇衡的交集认真算起来,不过就短暂两回——两年前的考试借笔,今天晚自修的宣讲对答。 如蜻蜓点水,风过无痕。 她甚至,都没有好好地介绍过自己。 而且她只是比从前白了一些,齐整了一些,却并没有就此变成荣光四射的大美女。 这种情况下,精心设计一场偶遇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真的,我哭死。” 游略估计真的很生气,烦躁之后,只回了她六个字:“你不后悔就行。” …… 不后悔就行。 周斯悦怔怔然看着手机屏幕的字。 她的人生,向来奉行“做了就是做了”原则。 哪怕过往选择过太多次不好的路,也从不因此悔恨颓废,而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行。 因为从小就明白:她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努力往前跑,停下脚步缓和情绪,只会落得离其他人更远。 周斯悦——没有后悔的资格。 “妈,我忽然想到老师让我们买的试题卷我还没买,现在书店应该还没关门,我出去买一下。” “啊?这么晚了都,要不明天中午再买好了。” “上午的课老师要讲的。” “那我骑电瓶车送你去?” “不用不用,你锅里还煮着馄饨呢。没事,书店那么近,我去一趟买了就回来,很快的。” “哎呦,真是,你这孩子怎么回家的时候不说。那你小心点啊,别磨蹭快点回来——” 这一片是学区。 因为有一中在,所有的小食摊、书店、打印店都关门得很晚。 他们主要面向的顾客就是学生,当然要适应学校作息。 但周斯悦背上书包后,没有去离家最近的那家书店,而是走到了长中街——游略说的,小九烧烤所在的街道。 说远,离学校也不远。 只是这个方向几乎没什么居民区,所以鲜少有放学的学生经过,再加上这么晚了,也不太会有闲逛的路人。 至少,在周斯悦走到拐角处时,看见前方的烧烤摊,确实只有程遇衡和游略两个人。 胖胖的校服高中生,帅气的黑t恤大学生。 一对奇怪又氛围融洽的组合。 坐在这宁静昏黄的长街边,谈笑风生的,忽然显得路灯都充满电影感。 尤其是那个穿t恤的帅哥。 袖子卷至胳膊肘,原本盖在额前的碎发也被随意地上拨,腿往两侧懒散一搭,眉梢带着真实的笑意。 他说:“还是老家好,大半夜的都能看见星星。” 胖乎乎的游略翻了个白眼:“打住打住,你少在这里跟我说文艺片台词。” “你这一年怎么样啊?我问了老石,他说你进步很大。” “勉勉强强一本线吧。不过也咋没认真学,就是人聪明没办法。” “那还真是进步很大。” 男生挑了下眉:“但你是不是忘了,军校要体检的。” “我身体健康得很。” “我说身高体重。” “你干嘛?歧视胖子是不是?程遇衡我发现你上了大学后三观变得异常刻薄啊你。” “你要报正常大学我就不说了。” 程遇衡嗤笑一声:“不是你天天打游戏的时候跟我叨八百遍说你要念军校?” “我就这样一说,还没定呢。” 游略捡起一串烤猪颈肉:“按我妈的意思,可能出国。” “出国?” 男生微微皱眉:“是临时决定的还是已经开始准备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妈那个人你什么时候见她跟我商量过?都是临到头了通知我一声,我就是纯纯工具人。” “这可是你自己的前途,你好歹问清楚。” “懒得问了。” 游略摆摆手:“老程,我不像你,自己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还能一步步实现目标不让家里操心。我这个人呢,从小到大就是靠爹妈,好吃懒做的花了他们太多钱,所以他们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喽,不然生我这么个儿子也太亏了。” 程遇衡叹口气:“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似乎想表达些什么,欲言又止。 半晌后还是放弃了,往椅背颓唐一靠,就要抬起头来—— “叮铃。” 周斯悦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烘焙店。 因为动作太急,门上的风铃晃作一团,余音在寂静夜空下久久不散。 吓死了。 女生拍拍胸口——但是幸好,幸好没被发现。 “欢迎光临。” 柜台后的服务员朝她露出礼貌微笑,询问她想买什么。 周斯悦:“……我看一看。” 人生长这么大,从来没买过这种高级烘焙店的面包。 周遭空气带着香甜迷人的面粉味,标签上的价格却让人很难过。 因为一个小小的,不过掌心大小的贝果,也能标价两位数。 难怪前桌同学每次买这家店的面包当早餐时,都要把印着店名的纸袋放在桌子上一整天。这么有牌面的早餐,不炫耀一下真是亏了。 周斯悦逛了两三圈,由于脸皮薄,最终还是忍痛买了个烤薄面包片——店里最便宜的商品,一片也要七块五。 结账时她一直在想,自己未来去当个烘焙师会不会更容易发家致富。 “叮铃。” 风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买个面包明天上课吃,唉,像你们这种大学生,估计早就忘了凌晨六点坐教室苦读的辛酸。” “六点不叫凌晨。” “我十二点才睡六点凭什么不叫凌晨?” “……” 程遇衡懒得跟他抬杠。 只不过游略原本要走向香肠包的脚步忽然停住,视线凝滞在某处,惊讶开口:“周斯悦?” 啊。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周斯悦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好巧。” 巧吗? 确实蛮巧的! 游略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么晚了还能撞见,缘分呐!老程,给你介绍一下……” “我记得这个学妹。” 或许是脱离学校那个官方环境,程遇衡的神情放松亲和许多。 他眉梢微扬,打了个招呼:“周斯悦,对吧?” 周斯悦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都要跳出喉咙了:“学长好。” ——但看在外人眼里,就是绷着一张脸,非常严肃的样子。 程遇衡忍不住笑了:“你放轻松,我都毕业一年了,挑战不了你。” “……不好意思。” 女生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就是,就是有点惊讶。” “惊讶我跟老程的关系吗?” 游略凑上来一个脑袋:“嘿嘿,我们确实是很熟啦。不过我不想被那帮小女生缠着当他的代言人,才隐瞒这段地下恋情不官宣的。” 程遇衡气笑了:“说什么。” “难道不是?以前跟你坐同桌的时候又不是没体会过,不是让带礼物就是问微信□□号,烦都烦死。” 他开始嘴巴不停地抱怨:“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很恶毒,一下课就躲年级组办公室,放学溜得比兔子还快,搞得我变成了麻烦中转站,真是诡计多端啊!” 程遇衡抬了下眼皮,懒得说那些礼物最后都进了游略的肚子。 “所以周斯悦,趁现在帅哥就站你面前,你多看几眼免疫一下,免得以后被些类似的衣冠禽兽给骗了。” 游略拍拍女生的肩,老气横秋道:“男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可不要因为一根廉价的2b铅笔就觉得他是个人间活佛。” “什么2b铅笔?” “你的2b铅笔啊。” 游略面露诧异:“周斯悦跟我说她高一分班考的时候跟你同桌考来着,她笔忘带了是你借的她,所以把你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样吗?” 男生略微回忆了一下,而后摇摇头:“过去太久,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一根笔而已,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周斯悦怔了怔:“可是你那次因为没填完选择题分数很低,差点就被分到平行班了……” “你说高二分班那次吗?” 他啼笑皆非:“那不关你的事,我是故意不填的。” “啊?” “当时很讨厌一班的班主任来着,所以想故意考个低分好分去别的班级。没想到最后依然被硬拽回去了。” 程遇衡摇摇头:“高考分数成就了他的业绩,现在想想还是很不爽啊。” “这、这样吗?” “嗯。所以不用产生心理负担。” 男生笑道:“纯粹是我自己在瞎折腾。” …… 周斯悦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是大脑中锤炼已久的反应神经提醒她:她该告辞了。 人家已经说了不记得,还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纠缠缠,那就不是“曾几相逢”而是“自作多情”。 女生抓了抓书包带:“我明白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买面包了,先走啦。” “你这就要走了吗?额……行吧,明天见喽。” “嗯。” 周斯悦礼貌颔首,与他们擦身而过。 只是在握住门把手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回了头:“学长。” 程遇衡抬起眸:“嗯?” “就是,虽然对学长来说小事一桩,但当时真的挽救了我的分班考。所以,还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程遇衡怔了怔。 他对上女生的视线。 小鹿一般的眼睛,眸光清澈,不带丝毫矫饰的忸怩,全是真诚。 他扬起唇:“我收到了。不过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你叫学长的架势,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向我行拜师礼了。” “……好。” ——最终也没能当面喊出他的名字。 但周斯悦敏锐地注意到,比起在教室里时,他此刻的笑容要真心许多。 换而言之就是,在教室里时,他对她表现出来的温和亲切都不过礼貌而已。 很假。 也不知该喜该悲。:,, ------------ 28 夏日暗恋 “什么真真假假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这个人本身就很会演戏喽。” 深夜的被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屏幕光。 旁边传来母亲熟睡的鼾声,周斯悦却睡不着,静静看着游略发来的短信。 “你不知道吧,其实程遇衡跟他妈关系根本不好来着。私底下就像商业合作伙伴,讲话还带敬语的,彼此一个笑脸都没有。” “他妈控制欲贼强,在家就不说了。在学校的时候哦,每天都非得拉着他去教职工食堂吃饭,十回里有八回都跟老狗(就是我们以前班主任)坐一桌,然后在那大聊特聊他儿子的学习问题。” “那氛围太窒息了,简直要命,但程遇衡竟然还笑得出来,在那里装乖,你说可怕不可怕?” “而且程遇衡爸妈闹离婚已经好几年了,他妈一直觉得是儿子不够优秀,丈夫才会在外面养女人还有了私生子,所以一直往死里逼他,我靠!” 游略最后说: “总之呢,程遇衡肯定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善良的阳光宅男啦。你要是发现偶像光环破灭了,还是趁早跑吧,我可以不算你中途违约。” …… 周斯悦垂下眼眸。 手机屏幕的光亮起又暗掉,时间过去好久。 她给游略回:“程遇衡,他对于我而言本来就没有偶像光环。” “?大哥,你恨不得都快在他身上加十八层滤镜了。” “那不是我在他身上加的滤镜,那只是我看见的他而已。” 周斯悦第一次打这么长一条短信:“人如果要伪装,什么都可以装,如果要欺骗,什么都可以骗。人类是复杂的生物,对一个人抽丝破茧是很难的事情。所以,程遇衡在我心里没有光环,因为我看见的他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未来有一天我看见了他另外的不讨人喜欢的样子,那也只是了解了更多的他,而不是光环崩塌。” 游略:“……已听晕。” “不过今天晚上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啊?” “你看他记得高二的分班考,记得自己故意不涂选择题,甚至记得自己离分班线差了多少分,却唯独不记得那个坐在他旁边考了三天试还借走一根填涂笔的人。” “啊这。就是怎么说呢,可能是他在记人这块不太擅长。” “不是不擅长记人,是压根不想记没意义的人。” “……你倒也不必这样说自己啦。” “所以,我想要超过他。” 周斯悦握紧手机,用磨损严重的按键打下心里话:“游略,你说得对,要吸引他。” “欸欸?” “或者,站到比他更高的地方,打破他的神话,成为比他更厉害的传说。” “而不是追逐他。” …… 游略怔在了手机另一端。 - 从这一天起,游略明显发现,周斯悦变了。 她的神情中突兀少了那份惯有的踌躇,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坚决和锋利。 头发快速扎成高马尾,哪怕紧贴头皮实在丑得很。 帆布鞋鞋带的束胶破得不成样子,她也懒得管,用剪刀利落剪断后继续系。 早读时转身面朝窗户,如同和尚念经般心无旁骛。晚自修结束后还继续坐在座位上,手起笔落刷完一张试题卷。 她不再参与同学们之前的八卦杂谈,不再费心思去维持所谓的女神形象好人缘。 哪怕路上碰到熟人和她打招呼,也匆匆点个头就走,绝不浪费一分一秒闲聊。 她的变化之大,气势之强,连迟钝的同桌都发现了,跟游略咋舌道:“周大佬这是打算在高考战场上大开杀戒啊。” “这不很好吗,到时候打败程遇衡,扬我一班名威!” “……你叛变得可真是够快。” “都复读了当然要改换门庭。” 游略拍拍他的肩:“我觉得悦姐可以,不如趁早把她的签名贴在笔袋书包上,吸吸学霸之气。” “有道理!” 同桌眼睛立马亮起来:“悦姐悦姐,给我签个名好吗……” 说实话,离高考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再努力,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高三最后一次模考,周斯悦考了十六校总分第一,位列五市榜首。 班主任高兴地在前一天晚上就给她打电话汇报这个喜讯。 母亲对着手机喜笑颜开,就仿佛已经提前得知了她的高考成绩。 毕竟冲刺阶段还能有这样的进步,属实罕见。 所以有时候连周斯悦自己都在想,这究竟是归功于她的努力,还是老天爷格外眷顾? ……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问游略为什么每天都能保持乐天精神时,对方跟她说过一个理论: “心理研究发现,当人颓废沮丧的时候,身体能量场也会变得负面,于是人嫌狗憎越来越不顺。但当人保持绝对野心,情绪稳定、心无旁骛地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时,就连老天爷也会给你几分薄面。所以——周斯悦,你就奔着第一去呗,兄弟看好你!” 听起来很像歪理。 但精神疗愈法在紧要关头通常很有效。 ——因此,周斯悦就秉持着这样的歪理,走进了高考考场。 高考前一天,市区下了一整晚的大雨。 雨水不断敲击屋棚的声响,让周母很担心女儿睡不好。 结果没想到,周斯悦心情格外平静,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 此后三天,全是晴朗的艳阳日。 虽然有些热,但她的考场很幸运就分在了一中新教学楼,冷气开得足,温度舒适。 书桌桌面也平坦干净,椅子四脚稳定,墙上钟表走针准确,不差分秒。最关键是监考老师极有职业素养,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干扰考生的动静。 高中三年,周斯悦从未经历过这么顺心的考试。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她走出考场,居然一眼就精准地找到了母亲。 她穿着自己最贵的一条连衣裙,头发特意盘起来了,手里还很合群地举着一只红色小旗。 周斯悦走过去:“妈,你等多久了啊?” “没多久。跟其他家长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感觉考得……” 她似乎是想问考得怎么样,说到一半却又生生止住:“走,回家我给你煮鸡蛋面吃。祝你大考结束。” “我感觉还不错。” 女生放低声音:“虽然还没对答案,但题目都写得比较顺,扣分应该不多。” “那就好。你正常发挥就很好了。” 母亲好似放下了心底一块大石头,神情都轻松许多。 周斯悦跟在她身旁,看着一圈圈把校门口挤得满满当当的家长,忽然就想问:“妈,万一我发挥失常,考得很差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要么复读要么认命喽。不过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你少说这种丧气话,考前我帮你拜过文曲星求过签的,上上签,放心吧,不会不好!” 女生就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 或许是因为母女俩都不善于表达情感,高考在周斯悦这里结束得分外平静。 唯一特殊之处就是在路过奶茶店时,母亲问了她一句要不要喝奶茶。 周斯悦摇摇头。 “那你从明天开始就不好穿校服了,要不要晚上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不用啦,我想把钱省下来。” “有的钱是要省,有的钱是不能省。你高中长了这么多个子,衣服倒还好,裤子大多不能穿了,这是必要的开销。” “那就在网上随便买几条运动裤好了,便宜耐穿的那种。” 周母叹气:“你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 “穿贵的衣服也不见得好看。” 周斯悦摇摇头:“我还是想把钱攒起来去津城。” 周母终于觉得有点疑惑:“去津城?去津城干什么?” “我报名了国际展览会的志愿者。” 周斯悦把手插在裤兜里,悄悄攥紧,神情却非常镇定:“是很大的一个活动,全世界的人都会过来参加的那种,我也想去看看,志愿者包食宿,还有工资发的。” “名单下周就会出来,如果我被选中的话,就可以去津城了。” 而且游略告诉她,程遇衡也报名了这个活动。 ——如果被选中的话,就可以见到他了。:,, ------------ 29 夏日暗恋 “所以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嗯……不过他没见到我。” ——这是周斯悦从津市回来后,到学校领□□,正巧在走廊碰见游略而发生的一问一答。 她抱着资料袋,解释说:“展览区有好几个,他在北清区我在静南区,中间隔了半小时的地铁。我也是最后一天去那边参观,才远远看见他在登记展台资料,很忙的样子。” 游略是最早知道她要去津市的人,连展览会的报名链接都是他分享过来的。 但高考完后,这位爱情保安忽然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发短信了,连□□微信都很少上线。 所以周斯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跟他联系过了。 从游堂姐那里隐约听说,他家里好像在给他准备出国。 时隔几周,少年身形样貌没怎么变,神情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嚯,那你这志愿者也当得太没劲了。千里迢迢跑过去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性价比可真低。” 周斯悦抿了下唇,又摇摇头:“本来,我报名志愿者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去看他的。” “那你是为啥?” “就……想去看看。” 当时只是因为好奇查了一下,却意外发现这个活动报名的限制条件极少。 而且不仅包食宿,两周下来的工资还能覆盖车票钱。相当于不要钱! 出于内心某种隐秘的渴望,周斯悦很想去外面看看。 所以哪怕没有程遇衡这个理由在,她也会报名的。 “行咯。不过你这个志愿者活动有意思吗?大夏天的,去展览会打工不会热死哦?” “还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不热。而且饭很好吃很好吃,最后还给我们发了免费电影票。” 女生弯起唇:“还能趁机旅游,那边的历史建筑很多,都不收门票的。” 最主要是,她认识了不少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 有像她一样刚高考完的毕业生,也有大学在读生,还有一些外国友人。 离家前,外公送了她一个智能手机,周斯悦终于可以顺畅地使用社交软件了。 这次津市之行,她就加了不少同行志愿者的微信。 于是前几天高考分数出来,微信列表里不断有人问她考了多少分,消息通知一整天震个不停。 当然,妈妈的手机也是如此。 只不过她的朋友们是单纯好奇她考得怎么样,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特地来八卦和搞好关系的。 “你这回是真的打破一中传说了,省排名直接比程遇衡高了三个名次。” 游略啧啧称奇:“我刚刚看见你的喜报横幅就挂在校门口,旁边竟然还有你的照片,我靠,这不社死么。” “……是有点。” 【热烈庆祝我校周斯悦同学获得市状元】什么的,本人看到确实想低着头走。 尤其是第一天挂上去的时候,母亲还非逼着她去横幅下站着拍个照,说要发朋友圈。 周斯悦死活不肯,觉得太羞耻,最后没办法只能用了和校领导的那张合影——至少这荣耀的喜报横幅也入镜了。 不过传遍方圆几里的状元喜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她记得母亲当时接到招生办电话时,自己还在津市当志愿者,那时候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名次,但能上什么学校心中已经很有数了。 母亲当即给班主任打电话报喜,结果才隔了一天,就有许多高二学生的家长通过七拐八绕的门路联系到家里来,说想请周斯悦给自家孩子补补课。 甚至这种诉求,在高考成绩彻底放榜,游母查到自己儿子超过一本线八分的那段时间,达到了一个鼎盛。 他们老家并算不上非常大的城市,一中教育圈的辐射范围更是就那么一点。 那么作为复读少年的妈妈和社交达人,游母自然会结识到不少一中家长。 天气灼热的夏天不好逛街,大家只能约着喝喝茶打打麻将。 很快,“游略曾被新出炉的市状元辅导过一个暑假”的消息,就飞遍了各大家长群。 游略是谁?家长们不太认得。 但听说这孩子去年高考还只能报专科,今年就超了一本线八分。 因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市状元的假期补课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第一名的辅导渲染下,不说也考状元,至少能上个重本吧? 他们家孩子这会儿的成绩,可比游略高二时好不少呢。 ……这大抵就是很多家长内心的真实写照。 “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孩其他科目都还好的,就是数学一直不入门。这不是知道斯悦高考数学都快满分了嘛!就想请她来带一带,教教她学习方法什么的……” “斯悦妈妈,你不知道,我们乐彤可崇拜她斯悦姐了。老师说她这个孩子脑子是有的,就是懒!唉,我也不求乐彤能上多少课,主要是想让她和优秀的榜样多处处,给她一点学习动力,哪怕斯悦就是来我家看看电视聊聊天也没事……” “斯悦妈妈,看在我大姑姐的面子上,你可千万给我排个先啊。补课费什么的,我都按最高的给,你别怪我说话直爱算账,我是真心着急孩子成绩,只要斯悦愿意教他……” ——差不多的话,周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以说,斯悦如果愿意去当家教,只要一天上半天课,都比她这个母亲赚钱多。 周母不止一次感叹:“难怪都说读书有用呢。你这还没上大学,就能靠知识收费了,不像你妈只能干些低级体力活。” 但她并不鼓励女儿通过家教多赚钱,反而还劝她:“人家都说要趁这个假期毕业旅游什么的,你也出去玩玩啊,跟同学们一起,以后都很难见到了。” 周斯悦想学医,招生办老师给了很肯定的承诺,周母也很赞同。 所以她现在基本没什么心事了,就觉得女儿苦读这么多年,很该好好玩乐一下。 从前家里处处算计着账单,连去一趟市里都舍不得。 但这次高考,家里外公外婆、姨妈舅舅都给周斯悦包了大红包,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钱。 周母想着,不如就用这笔钱,去痛快旅游一回。 “可是我已经去过津市啦。” 周斯悦安安静静听完,却笑着摆了摆手:“夏天这么热,老是东跑西跑也很累的。” “而且我也想攒点钱,以后不见得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但是你外公说……” “外公应该是怕我会羡慕别的同学吧。”周斯悦摇摇头:“我没有那么想出去玩。这个钱如果给我,我更想拿来做别的事情。” “……那你一整个假期就待在家里啊?” “我去给学弟学妹们补课啊,有钱不赚是傻子。” 女生非常理智:“我觉得,现在出去旅游也是和同学们一起,大家都是刚成年的人,没有经验,能不能玩得好纯粹看运气,甚至还有可能花很多冤枉钱吵很多架。”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旅游是一种美好的青春回忆。但我并不需要这种回忆,也不会因此感到遗憾失落。” 周斯悦抬起头:“妈,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只是真的不感兴趣,如果有像上次展览会那样好的机会,我还是会积极报名的。” “……” 周母说服不了她。 女儿从小就很独立,高中三年变得越发有主见,她自己想好的事情,是很难被劝动的。 不过她到底觉得钱也很重要,思考片刻就没有再说什么。 事后亲戚们问起来,就拿津市之行当借口,也能糊弄过去。 “只是你堂堂一个高考状元,从早到晚排满了课,连小学生都教,就不怕被人说利用名气赚钱,大神光环被玷污?” 这天最后一节家教课上完时,已是月上梢头。 游略发来这样一条微信。 “我管他们说什么。” 周斯悦快速打着字回复:“成绩是我真刀实枪自己考的,补课也是认真在教,没有弄虚作假更没有敷衍了事,他们要说那就说吧。” “嚯,你现在身板真是挺得越来越直了嘛。不愧是我兄弟,牛批!” “……我讲道理而已。” “嘿嘿,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有空不?” “怎么了?” “游芝鱼寄回来一大箱东西,有一些是给你的。” “啊?芝鱼姐给我寄东西了吗?她怎么没在微信上和我说。” “她好像进山区了吧,信号很差。总之我等会儿要去学校一趟,你有没有空校门口汇合一下,我把东西给你。” “可以啊。我到校门口大概十分钟左右。” “okk,那我马上就上天桥了,校门口等你。” ——说是这么说。 其实最后游略比周斯悦还晚到了两分钟。 皎洁的月光下,男生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上坡,后座绑了个大纸箱,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哐哐哐”的震荡声。 “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感觉很多的样子。” 周斯悦十分震惊。 “鬼知道呢。” 游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得要死:“我姐可能真的是疯了,叫我代收的时候没说是这么重啊!草哦,老子刚洗完澡。” 纸箱并没有封得很严实,只是用一根塑料绳捆住,下面随意贴了块黑胶布,用手一扯就扯开了。 里面满满当当,映入眼帘的全是书——说得更具体一点,全是教材。 周斯悦想起不久前芝鱼姐在微信上问她的话。 海底小精灵:斯悦,毕业季了哈,我回母校看见很多学弟学妹在低价出售教材呢,都是称斤卖的。 海底小精灵:你之前不是说想学小语种吗?我看也有卖教材也有卖网课资料包的,你要不要啊? 海底小精灵:真的蛮便宜。啧啧,这年头知识不值钱啊。 周斯悦当然说好。 首先她确实想学一门小语种,手头上也有些积蓄,可以自由支配。 其次是如果自己去咸鱼上挑的话,还要一本本查询搜索,肯定不会比在语言学校毕业生手上直接买来得便宜和专业。 不管多少钱,反正芝鱼姐总不会坑她的。 果然,游芝鱼最后只收了她两百块,却寄回来这么一大箱书。 从京市到老家,周斯悦甚至怀疑邮寄的运费都不止两百。 她顿时有些忐忑不安,掏出手机就想给对方发微信问。 “如果你是要问我姐运费多少,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她会很尴尬的。” 游略靠着保安室的墙一边拿手扇风散热一边咬牙切齿:“她好几箱东西用大件物流一起寄回来的,呵,用的到!付!” “啊?” “这箱书说轻不轻,说重也没她那些锅碗瓢盆重。我算算啊……懒得算了,你直接给我转个五十就差不多了。” “五十够吗?” “够。大件物流比较便宜,主要恶心的是我从家搬到校门口这段路,累死老子了。” “真是谢谢你了游略。我请你喝奶茶吧?” 男生想了想,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头:“行!就当减肥前最后一杯!” 书箱可以暂时先放保安室。 毕竟高三年级毕业了高二还没有,假期学校里都还有没回家的住校生,保安叔叔得到12点才下班。 但点完奶茶后,周斯悦不禁感到困惑:“你怎么突然现在就要减肥了,不是说准备出国吗?” “就是因为准备要出国啊。” 游略抱着胖乎乎的手臂:“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吃太胖我怕脂肪肝死在大洋另一端。” “……你要计划好要去哪里了吗?” “大概率是澳洲了,按我的情况比较好申。” 讲起这些,男生也依旧神情散漫,事不关己,仿佛只是在谈论别人的八卦:“以及我妈有亲戚在那边,住宿什么的方便。” 周斯悦不知道该回什么,半晌犹豫着附和了句:“那……那也挺好的。” “嗨,随便吧。人生嘛,不外乎吃吃喝喝开心最大。” 开心最大当然没错。 可是—— 女主小小声嘀咕:““你最开始努力过一本线不就是因为想考军校吗……” “你说了个啥?” “我是说,就是,你最开始跟我做交易,努力地复习想过一本线,不就是为了考军校吗?” “……” 游略难得陷入了沉默。 眉眼低垂盯着地上的路砖,流露出与他平时极为不符的沉重。 但很快,他又潇洒地挥挥手:“我也不是那么想考,只是想证明一下老子能做到而已。现在证明了就无所谓了。” “出国其实也蛮好,天高皇帝远我妈是完全管不到我了。享受几年自由,等以后毕业了就回国创业,哄骗资本冤头投资,当个有钱的海归。” “自由……” 奶茶做好了。 服务生递来超大桶装的水果茶,打断了周斯悦犹豫着想说的话。 游略吸溜一大口,转过头,冲她嘿嘿笑:“虽然咱俩盟友以后就隔洋相望了,但深厚的革命友谊永不散哈。你志愿确定了吧,和程遇衡同校吧?争取大学四年拿下他,可别让兄弟我失望啊。” 女生怔住。 抬眸对上他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白胖圆脸,只能抿了抿唇:“……好。” 她说:“那你在国外也好好学习,争取以后回国成为有钱的大老板。” “诶嘿,洒洒水啦。” …… 嗯,其实也不是很伤感的事情。 大家毕业后天南地北地分散在不同的城市,未必就比国外容易见到。 而且游略这么聒噪话痨的性格,以后线上也能聊天。 周斯悦这样说服自己。 也正因如此,此刻想通后,女生大大呼出一口气,压在心头许久的阴霾终于散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 现代科技如此发达,完全能做到天涯若比邻。 她没有想到—— 这个十八岁的闷热夏季傍晚,这杯廉价的个位数奶茶。 竟然见证了她和游略,最后一场正儿八经的对话。 ……:,, ------------ 30 夏日暗恋 “知了——知了——知了——” 这几年的夏季越发灼热。 下午已经上了两节课,阳光依然如烈火,似乎要把天都给晒化了,使得团团云层之中,透出一点淡淡的粉色。 但并不浪漫,反而营造焦燥。 夏长婵从班主任那里抱出来一堆作业本,和同学并肩走回教室。 教学楼的天桥无遮无挡,任凭太阳曝晒,连白石栏杆都是滚烫的。 没走几步,女生就忍不住抹了下汗。 “太热了太热了,我感觉我要中暑了。凭什么初中部都放高温假了,就我们还得在这里上课啊!” “是啊。偏偏这周坐空调边上的是陈商商,都开到22度了还嫌热,说什么自己身体不好,我们一调低她就按回去,无语死了!” “唉。不过看新闻,台风天好像快来了,到时候应该会凉快点吗?” “你说会放台风假吗?” “……想得美哦。少上节晚自修我都谢天谢地了。” 正说着话,她们忽然听到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些许嘈杂,动静不小。 夏长婵感到惊恐。 现在是上课时间,这栋楼全是高三年级,下午第三节固定安排为自修课,所以年级组长龙魏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没巡楼。 是什么学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踩着霸王龙的高压线蹦跶? 然后下一秒,视野里就出现了很多人。 二、四、五……六个穿便服的青年男女说说笑笑走上楼梯。 “这墙漆是不是后面又刷过了?我记得陈扬之前在这位置画了个猪头讽刺老朱,被揪到校长室痛骂了一下午来着。” “笑死。那家伙现在还拿这事炫耀呢。” “我刚刚去新建的宿舍楼逛了下,靠,他们现在寝室竟然有插座!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少装了,好像当年半夜翻墙去网吧的人不是你一样。” “我那都多久的老黄历了,你要记到死是不是?你问程遇衡……欸,程遇衡人呢?” 一群人纷纷停下脚步,转身往楼梯下方瞧。 于是不知为何,夏长婵也抱着作业本驻足在天桥上——莫名地,她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老程,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慢慢吞吞心不在焉的,回老家还记挂着你的大生意?” “一看就知道给他女朋友发微信呢。不是说斯悦今天也回来参加活动吗?” “是吗?我没听说啊。斯悦也回来怎么不跟老程一块走,他们小情侣彼此这么独立的吗?” “她之前在澳洲。” 楼梯间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昨天晚上才到省城,买了今天的高铁票赶回来的。” 夏长婵倏地瞪大眼睛—— 我靠,好帅好帅的小哥哥! 白衣白裤,身形挺拔,长衬衫的下摆没有塞进裤子里,但依然能从跨台阶的动作看出腿有多长。 面容是有棱有角偏硬朗的类型,下垂的狗狗眼又显出几分无辜,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却不斯文败类,反而阳光清朗。 小哥哥握着手机:“她刚下高铁站,已经过来学校了。” “天,也太辛苦了吧,要我肯定就摆烂了。” “你能摆烂周斯悦肯定不能啊,人家可是一中的传说,最强记录保持者,老师怎么允许她缺席啊。” “啧啧啧,一中传说,你在程遇衡面前说这个不怕被打?” “破他记录的是他老婆又不是我,嘿嘿,有本事他跟斯悦吵架去。” “说真的,后面的学弟学妹们不行啊,都多少年了光荣榜上头两名还是他们俩。” …… 一群人渐渐走远。 程遇衡。周斯悦。 光荣榜上头两名。 夏长婵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兴奋地拍了拍旁边同学的肩:“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今天不是校庆活动第一天吗?程遇衡这名字你是不是很耳熟,哈哈,就是一楼那个历届光荣榜……” 同学翻了个白眼:“夏长婵,我不是山顶洞人。” “额,你也推测出来了?” “我不用推测。这么近的距离,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认出来?你之前见过程遇衡吗?” “我谢谢你了姐!” 同学比她还震惊:“你平时都不刷b站抖音的吗?” “啊?” “我手机不在身上,等回教室了我偷偷分享给你。” 对方痛心疾首:“很火的视频啊!点赞上百万呢,还是我们学校的学长,你竟然不知道。” “我最近不是戒手机了嘛,再玩下去可能连大学都考不起了。” “闭嘴吧你个凡尔赛,我真想——” “打扰一下。” 同学的义愤填膺忽然被打断。 带着青柠香的阴影覆下来,夏长婵刚抬起头,就撞进美女仿佛会说话的漂亮大眼睛里。 斯哈—— 美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百褶裙,长发扎成两条蜈蚣辫搭在胸前,一双腿又细又直,在阳光下甚至白得反光。 应该是化了淡妆吧?但肤感怎么看起来这么通透?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的唇形那么诱人,甚至连眉梢的痣都长得恰到好处呢? 是什么明星来他们这边旅游了吗? 夏长婵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至于旁边的同学,已经长大嘴巴呆滞在了原地。 “请问,团委活动室是在哪一层呀?” 对方礼貌询问:“我记得以前是二楼最右边的拐角那间,现在搬了吗?” “啊,啊对,团委活动室搬到六楼了。从这里走上去楼梯口左手边第一间就是。” “好的,谢谢呀。你们这是要拿作业本回教室?好像有点多欸,我帮你们分担一点?” “不、不不不用,我们教室几步路就到了。那个姐姐,你、你、你……” 身边的同学像是回过了神,忽然开口,声音之大把夏长婵都吓了一跳。 她结结巴巴的,好半天才问出后面半句话:“你是周斯悦学姐吗?” “你认识我?” 女生微微诧异,而后笑起来:“嗯,我是。回来参加校庆活动的。” “哇靠……啊不是,学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对方似乎被逗乐了:“我又不是明星,签什么名呢。” “那、那可以一起拍张照吗?学姐你可能不知道,你你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我我真的很崇拜你……” “可以啊。” 周斯悦眉眼弯弯的:“你们拍还是我来拍?” “我,我来拍!我手机就带在身上了,夏长婵你帮我拿一下作业本!” 夏长婵:“……” 她看着手忙脚乱就要把那一堆累赘丢给自己的同学,竟忽然在炎炎夏日感受到了心寒的滋味。 “我拿吧。 最后,作业本还是由两个人分担了——夏长婵自己和周斯悦学姐。 并且学姐人美心善还非常幽默,离开前跟她们开玩笑道:“下次小心点,挑个没人的角落再拍,万一年级组长巡楼看见你的手机,铁定没收了。” 是啊。 夏长婵在旁边冷笑一声。 跟她就说手机不在身上得回教室才能发视频。 结果美貌学姐一出现,就立马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拍照。 这真面目会不会也暴露得太快太丑恶了!!! 同学立马谄媚笑:“回教室就发,马上发给你!” 一中现在当然还是明令禁止带手机的。 在教室里掏出来玩更是风险重重。 但学生们总有暗度陈仓打掩护的法子,反正不过刚坐下几分钟,夏长婵就收到了同学说的那段视频。 蛮短的,也就十几秒。 画面主角是个夏长婵还挺眼熟的游戏主播,趁着舍友们都去上课了,在宿舍里直播玩fps。 或许是为了保护,他的摄像镜头没有拍进其他人的床位,而是正对着宿舍门,方向朝上,使得主播双下巴一览无余。 视频应该是从直播录屏中截出来的。 刚开头就是主播瞄准了敌人人头准备射击,然后“吱呀”一声,宿舍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篮球服的帅哥。 有多帅呢? 就是哪怕在这样怪异的仰视角下,他依然眉清目秀,下颚线分明。 帅哥拎着一瓶水,额头脖子上还有汗,一边朝摄像头走近一边随意开口:“呦,头没了。杨檑,你这反应能力不行啊。” ……主播痛失网名。 然后下一秒,帅哥应该是注意到摄像头了,微微眯眼,吐出个字:“靠。” ——结束。 据下面的网友评论,是主播手忙脚乱地按倒了摄像头,然后在半分钟内,直接把直播也给关了。 这个视频为什么会火,首先当然是因为帅哥真的很帅,篮球服属性又加了分。 其次是该游戏主播曾经无意间提到过自己的学校,属于只要说出名字就能懂其水平的非常牛逼的国内高校。 那主播的舍友,岂不就是一个又会打篮球又会打游戏又是学霸的大帅哥? 这个配置很绝。 上百万的点赞也不奇怪。 “他女朋友就是我们刚才在天桥上碰见的那个大美女!!!” 同学在旁边激动分享八卦:“楼下光荣榜上的第一名周斯悦,你知道吧?” “我不是山顶洞人谢谢。” “呜呜呜,他们俩高中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虽然研究生分隔两地,但是从校服到婚纱好浪漫啊!” “他们结婚了吗?” “哎呀我形容啦形容!听说是彼此的初恋呢,在一起三四年了感情很稳定,应该会结婚吧?” “那谁知道呢。你看恋综里那些甜的要死的cp,到最后还不是一对对都分手了,现在这年头爱情都是很容易消失的。” “你都没恋爱过你在这里说这些屁话!” “我只是告诉你社会现实。” …… 夏长婵虽然跟同学辩驳得理直气壮,但回到家后,还是忍不住拿手机搜索和那个视频相关的更多信息。 周斯悦是五年前毕业的,程遇衡毕业六年了,在此期间高考制度都改革了好几次。 对于零零后夏长婵来说,这两位传奇的学长学姐只是光荣榜单上的两个名字而已。 时光荏苒,那些曾经传遍一中的八卦新闻,如此也鲜少有人提了。 但是她可以问她姐。 算了一下,她姐如今读研一,正好跟周斯悦同届。 蓓蓓姐:周斯悦?你怎么突然问到她了,难道一中校庆你看见她啦? 知了:是啊,还跟她合了影。 蓓蓓姐:哦豁!!!牛啊你!! 蓓蓓姐:但我跟你说,其实我们那时候年级上最火的是程遇衡,还不是周斯悦呢。 蓓蓓姐:一中传说大众男神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了:一中传说不是周斯悦吗?我看光荣榜上第一名是她欸。 蓓蓓姐:我跟周斯悦同一届的呀,我念书的时候周斯悦还没高考呢。 知了:他们高中很熟吗? 蓓蓓姐:谁? 知了:周斯悦跟程遇衡啊,他们不是情侣吗?从校服到婚纱什么的。 蓓蓓姐:那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又都不熟。 蓓蓓姐:不过高中……应该没有吧?程遇衡高中的时候是有名的高岭之花来着。 知了:你是不是讲反了?我搜微博相关,s大的校友说是男方追的女方,追了两个学期才追到。 蓓蓓姐:我是说高中的时候啦,高中的时候程遇衡真的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这种零零后不懂。 蓓蓓姐:我记得他们官宣那天我朋友圈都疯了,男的女的全在那里嚎失恋。 知了:男神女神大众情人嘛。 蓓蓓姐:但是哦,因为程遇衡属于开窍得早,初中就是校草了,但周斯悦算丑小鸭变白天鹅吧,当时对她的恶意还挺多的。光他们校内就开了好几个帖子,现在应该都删了吧。 蓓蓓姐:好在我保存了最热议的帖子截图来着,发给你。 知了: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蓓蓓姐:[图片] 蓓蓓姐:[图片] 蓓蓓姐:[图片] …… 确实是很长很长的好几张长截图。 夏长婵刚点开,就被主楼标题和帖子内的第一张图片给惊到了。 《笑死,现在开始吹神仙cp了?真当没有人知道那位号称医学院颜值山脉的原生贫民长相哦》 标题下方,直接po了张怼脸大图。 一中校服,黑框眼镜,学生时期很常见的厚平刘黑和过耳短发。 皮肤黑黄,眼皮耷拉,嘴唇干燥,整个神情茫然又呆滞。 就是土气小黑妞的模样。 ↑周斯悦校牌直拍哦。纯纯的她本人,怎么,美女两个字还喊得出口吗? ……:,, ------------ 31 夏日暗恋 s大校内论坛的界面设计和功能版块都做得干净漂亮。 尽管从截图中显示的发帖时间看,已经是四年前的老版本了。 四年前,那就是周斯悦学姐刚跟程遇衡学长在一起的时候喽? 夏长婵怀抱着巨大的好奇心继续往下翻。 除了主图,楼主后面还发了很多周斯悦的“原生黑历史照”。 有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站在操场上发呆的,有端着餐盘在食堂排队买饭的,还有坐在教室角落里一边看书一边吃包子的…… 这些照片中,女生身形尚且稚嫩,顶着略有些非主流的厚平刘海和过耳短发,穿搭也土气得很。 总之充满年代感。 因为像素太过模糊,五官其实并分辨不太清晰,大概率是从别人的照片中,把无意间出镜的周斯悦给裁剪了出来。 如果单看这些,估计没有人能认出来照片上灰头土脸气质颓丧的非主流姑娘是她。 然而偏偏开头po的那张校牌照很清楚,肤色发型眼镜无一有差,全方位无死角地佐证了下面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楼主在最后总结:“改头换面太彻底,估计她现在连自己都洗脑成功了,所以才天天有恃无恐地以女神标榜。但是当我们这些老同学死了吗?以为这世上真的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吗? 假的就是假的,虚荣心不要太强哦医学院的颜值山脉周女士。” 这阴阳怪气的口吻和一连串嘲讽的表情,让夏长婵看得生理不适。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莫名有些愤怒。 而底下帖子的回复也同样不友好: [1]啊这…… [2]zsy的脸确实蛮假的,看过真人的都知道是硅胶脸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硬夸下去的 [3]她人品也很一般呐,之前我朋友期末作业想找她当模特,结果你们猜这么着,她竟然说她拍照是要钱的,直接发过来一张报价单。牛逼。 [4]楼主说的没错,改头换面未免太成功,也不知道程遇衡看见这个帖子是什么感受哈哈哈 [5]从来没觉得她好看过,ps我是说整容后哈 [6]她家庭条件也很一般呐,单亲家庭,母亲以前是当保姆的,搞不懂是怎么被吹成医学院女神的 [7]还有人不知道她借着名气给学弟学妹辅导雅思恰烂钱吗?[图片]听力75也好意思开那么宣传单里这么高的价格? [8]认识他们系很多人,都说她是蛮有名的海后,同时钓着好几个优质男都没翻车,高级绿茶啊。 [8]所以程遇衡到底知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这种人,说真的,看见这些照片不会膈应死吗? …… 夏长婵一直往下拉,看得心里恼火,忍不住吐槽: 真是充满了恶意的一个帖子,难怪被封! 活该被封!!! 然而点开第二张截图,评论的风向似乎发生了些微变化。 [51]?虽然但是,周斯悦不就长这样吗?浓眉大眼、高鼻梁瓜子脸,就是皮肤黑了点外加戴了眼镜吧,不允许人家后面美白换发型吗? [52]青春期那个时候就是会有长相尴尬期啊,反正从楼主的照片我没看出来周斯悦整了,只觉得她美白很成功,美商提升很大 [53]我就是周斯悦高中同学,她高三就长这样了[图片][图片],当年拍宣传片因为太漂亮还传到隔壁学校的贴吧去。难道楼主是想说她高二就去整容了吗? [54]额,拍照要钱那个,是因为周斯悦本身就有兼职在做汉服模特吧。我是汉服圈的,她拍的好多款汉服都爆款了,你朋友的期末作业,为啥要人家免费帮你拍? [55]我是不懂了,现在都流行通过贬低优秀女生来捧高男方了吗?家庭条件这种也能拿出来被批判吗我无语了。s大总是她自己考的吧?国奖是凭实力拿的吧?雅思带教是因为她雅思考的高啊,而且人家不教听力教作文谢谢。 [56]周斯悦我室友,认识她的人没有觉得她婊的绿茶的水性杨花的,哪里来的神经病开这种校内帖? [57]说真的,是程遇衡追的她啊,追了一年才追到。为啥要抨击女方?照你这么说,程遇衡雅思分数还没周斯悦高呢,他也配不上! [58]我们在上大课呢,帖子分享给本人了,cyh直接看笑了,说他蛮膈应楼主的。 [59]我靠,楼上真假?别是在钓鱼吧。 …… 这帖子看得出确实很火爆,光蓓蓓姐发来的截图,就已经盖到三百多楼。 有站楼主的,有站周斯悦的,也有单纯吃瓜或者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的,到最后简直吵得不可开交。 等到夏长婵仔仔细细把所有回帖都看完,眼睛已经酸痛难耐。 而蓓蓓姐也早就下线了。 蓓蓓姐:我考试周呢,先不跟你说了。 蓓蓓姐:其实这个帖子还流传挺广泛的,除了s大校内,我们这些一中老同学很多也都知道,当时蛮多人嘲讽周斯悦的,大概是觉得男神被摘了桃子不爽吧。 蓓蓓姐:但说真的,我跟她初高中都同校,觉得她还是蛮励志的,真的惨淡开局,逆天改命。 蓓蓓姐:虽然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骂她嘲讽她几句,但基本上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蓓蓓姐:好了好了真不说了,我明早考试,先睡了。 …… 夏长蝉抱膝坐在床上,反复拉着那篇帖子看。 在那些谩骂嘲讽和帮腔中,隐约可以窥见主人公的人生。 出生于三线城市的单亲家庭,母亲靠打零工和做保姆养家。 成年以前,贫穷,孤独,不好看,留下的单人照仅有一张校牌证件,哪怕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提升自我,却依然要被人揪着过往的辛酸和痛处冷嘲热讽。 她点开和同学的聊天界面,找到那张合照,放大。 明亮的夏季午后,女生抱着书站在天桥栏杆前,笑得明朗又温柔,就像是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天之骄子,看不出一丝阴霾。 反而是站在她身侧的自己,揪着衣角,略微有些局促和僵硬。 夏长婵家里就是开照相馆的,和周斯悦学姐比起来,可以算衣食无忧,境况优渥。 如今照相馆也与时俱进,在楼下摆了台自助照片打印机。 她趿拉着拖鞋急匆匆跑下楼,一边敷衍着妈妈的唠叨,一边把这张照片打印了出来,贴在自己的笔盒上。 如果,如果努力需要一个目标。 那么她希望,未来有一天,她也可以成为周斯悦学姐这样。 这样靠自己发光的太阳。 ……:,, ------------ 32 夏日暗恋 月上柳梢头。 觥筹交错时。 “我可真是羡慕你啊周斯悦。” 酒店装潢华丽的宴会厅,女人向她敬了一杯酒:“竟然拿下了我们的高岭之花程遇衡。佩服佩服。” 虽然并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佩服的,周斯悦还是碰杯回敬,抿了一口葡萄酿。 听说是很高级的红酒,但她完全不懂酒——也不懂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 来人是程遇衡的高中同班同学。 换而言之,也就是周斯悦的学姐。 对方介绍自己的职业是位情感博主,粉丝量听上去还不低。 嗯,周斯悦是知道的。 因为半年前的某天,无数高中校友私信她,分享了同一个视频链接,up主就是这位学姐。 而那个视频标题叫做《这是可以说的吗?初恋那件小事竟在我身边》,生动形象(胡编乱造)地讲述了她高中时代,平凡学妹通过努力追到高冷男神的故事。 ——没错,程遇衡就是那个平凡学妹。 这个视频播放量很高,一度登上全站热门。 事后还有八卦网友扒出了故事主人公的现实照片,博主倒是呼吁了不要打扰当事人,但网络世界嘛,这种呼吁根本没有用。 更何况她也没删视频。 身为当事人的周斯悦,因此深深记住了这位情感博主。 那段时间烦得程遇衡都差点退班群了——如果不是周斯悦说这样可能会引起更热闹的后续波澜。 而且程遇衡他们班,说起来真的还蛮传奇的。 当初高考成绩就好得吓人,在一中这种不算非常厉害的区重点,班上近一半同学都上了10的大学,让他们班主任拿了巨额奖金(说实话这件事程遇衡气了很久)。 几年过去,有继续深造申请到海外名校的,有年纪轻轻就登上权威青年创业家榜单的,还有成了抖音网红粉丝大几百万的。 所以这次校庆,他们班收到邀请函的人不少。 刚好校庆周撞上了端午节,很多同学都要回老家,班长就借此机会组织了个同学聚会。 功成名就的人多,地点也订得高端,应该算是他们市最贵的商务宴会厅。 邀请短信明确写了可以带家属,周斯悦却不想参与这种大型凡尔赛活动。 但在程遇衡“你不去我也不去”的软磨硬泡下,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打扮得很简单,白色绸质衬衫和浅蓝牛仔裤,搭配一双米色的细高跟和白色格纹小方包。 头发随意夹在脑后,化着淡妆,没戴首饰,本意就是不想太高调。 但也不知道是她气质太过鹤立鸡群还是老同学们都非常关注程遇衡的感情生活,自从踏入这个宴会厅,前来敬酒的人就没停过。 程遇衡的老同学程遇衡的应酬局,酒大多都是他自己喝了,周斯悦只负责在旁边浅酌微笑,偶尔cue到自己时回几句,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次要让程遇衡怎么“还”回来。 到后面程遇衡终于撑不住了,说要去个洗手间,周斯悦就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吃蛋糕。 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这社交的纷纷扰扰。 她冲这位情感学姐礼貌微笑:“可能就是正巧合适凑上了,谈不上拿下。” “哪有这么正巧。我们都听说了,老程辛苦追了你一年呢,了不起!我朋友圈里好多他的小迷妹都想认识你来着,我直接说了,人家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平时程遇衡连话都不想跟我们说,所以就别抱什么痴心妄想了哈哈。” 对方爽朗地跟她又碰了下杯,周斯悦一时竟分不出,她是单纯好奇心旺盛还是来者不善。 ……算了不管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都意味着麻烦。 “也没有啦。大概他性格比较安静,所以看上去不太好接触。” 周斯悦完全不想跟她聊自己的男朋友,以非常不敷衍的态度随意敷衍了几句,放下酒杯借口自己要去个洗手间。 然而她拎着迈出安全出口后,就决定去找程遇衡说一声直接开溜。 那家伙研究生念了个商科是轻松了,自己还一堆实验呢。 如果不是…… “嘭!” 脚步猛地一个趔趄。 周斯悦捂住被撞疼的脑袋,好片刻才稳住身形。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姐……额女士你没事吧?”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女生捂着额角抬起头,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瞬间彻底愣住:“游……游略?” 来人穿着挺括的西装和锃光瓦亮的皮鞋,腕戴金表,头发看上去打了摩丝,梳成一个精致的大背头造型。非常具有社会成功人士的派头。 只是那宽大的身材,圆润的脸蛋,和身上随时都能闻到的食物香气,和几年前完全没差。 “周斯悦?” 对方似乎也错愕了一下,摸摸后脑勺,跟她寒暄:“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们班也跟这开同学聚会啊?” “……不是。就你们班,我跟程遇衡一会儿来的。” “噢对,可以带家属来着。” 游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片刻后又好奇:“看来你跟程遇衡发展得很不错,谈多久了哇?” 周斯悦沉默了一下:“四年。” “哦豁!” 他竖起大拇指:“果然我当年没看错你。” “……那你呢,你这些年怎么样?芝鱼姐老跟我说联系不上你,都怀疑你是不是去隐居了。” 至于她,打从上了大学后,就从来没联系上他过。 高三那个暑假,他骑着自行车送来一箱书,第二天就说他要准备考试出国去了。 此后周斯悦的短信收件箱,永远停滞在了那个十八岁的夏季。 游略没有再更新过他的微信朋友圈和□□空间。 从前他们之间,基本都是话痨游略主动给她发消息,也不管她回复不回复,叽里呱啦就能说一堆。 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周斯悦才发现,自己就是想联系对方也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微信聊天界面中,最后几条消息都透着一股生疏和尴尬: 周斯悦:你收到offer了吗?去了哪所学校啊? 游略:[图片] 周斯悦:很不错啊,恭喜你。 周斯悦:新年快乐~ 游略:新年快乐jpg 周斯悦:新年快乐~ 游略:新年快乐! 周斯悦:新年快乐~ 周斯悦:新年快乐~ …… 一直到今年春节。 游略没有再回复过。 大三那年,芝鱼姐告诉过她,游略的父亲出事入狱,游略申请了休学。 很快,他母亲就离婚把他带去别的城市,不愿意他再和父亲这边的亲戚来往过密。 于是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样熟稔了。 她问游略还和你们这些老同学有联系吗? 周斯悦摇摇头。 复读前,游略关系最好的同学是程遇衡,但自从出国后他们就再没打过一场游戏。 程遇衡stea中的好友列表,游略的头像已经灰了好多年。 复读后,游略关系最密切的同学是周斯悦,自那个夏天,也变成了话语寥寥的过路人。 他好像完全和自己的青春过往断了联系,连周斯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参加这个同学聚会。 “这些年啊,也就这样吧。” 男人笑笑:“在外面闯荡了几年,还是觉得老家好。所以回来弄了个烧烤店,就在一中后面那条街,有空你和程遇衡过来尝尝,我请客!” “……我一定来。” “我说里面怎么找不到你呢。” 肩膀忽然覆下一只熟悉的大手,打断这莫名尴尬的气氛。 是程遇衡。 周斯悦抓住他的胳膊提醒:“你看这是谁?” 程遇衡似有所觉地偏过头,果然怔住:“游略?你回国了?” “嘿嘿,回国好多年了。” \怎么都不联系我,给你发微信也不理人。” “嗨,那不是换号了嘛。再说了,我哪敢随便联系您这位青年创业家啊。” \说什么呢……“ 他们在旁边聊着天,周斯悦一直没有插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有些难过。 曾经想象过有一天再见到游略的场景:老友久别重逢,百感交集,聊着彼此的境况,感叹岁月如梭,大家都已长大成人,变得成熟而世故。 或者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老家的星空家喝着小酒,回忆那段互为盟友的青春岁月。 却不是像现在这样,客套而生疏地寒暄着,就像普普通通的久违谋面的老同学。 所有的情谊都消逝在过去的时光里。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正巧这时,母亲发来了微信。好长一段。 程遇衡注意到女生的愁眉苦脸:“怎么了?” “我姨妈他们又去医院了,我妈让我快点过去救她。” 周斯悦揉揉眉心:“你们先聊,我可能得先告辞了。” “我陪你一起。” “啊?那你这同学聚会……” “没事,反正都已经敬过酒了,跟老游也加好微信了。现在走没事。” 周斯悦犹豫一下。 “走吧。难不成你还想被绊在这里?” “……那好吧。” 不过,周斯悦打开二维码:“游略,我也加一下你的新微信。” “好啊。” 男人笑眯眯地,扫完微信后和他们挥手道别:“别忘了来吃烧烤哈!” …… 或许是周斯悦真的很少主动加别人的联系方式,走在去医院的路上,程遇衡还在拧眉沉思。 “你干嘛呢?我妈没事,医生说她早期治愈可能性很大,就是亲戚一直过来探望她有点烦。” “不是。”男人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带,轻咳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你跟游略关系也挺好。” “他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啊。” 周斯悦垂下眼眸:“况且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让我赚到一笔补课费,我就没钱报名斯里兰卡的活动,也就不会跟你在一起。” 她弯弯眉:“所以你得感谢他来着。” “嗯哼。” 男人挑着眉:“不去斯里兰卡我也能追到你。” “臭屁。” …… 月光皎洁,被云层和树木分割成一块一块,投映在街道上。 游略站在宴会厅的阳台边,眺望渐渐走远的两个人。 男人身高腿长,却刻意放缓了步调,和她并肩而行,臂弯里还挂着她的小方包。 而她偏过头,笑着说了句什么,脚步很轻快。 车水马龙,微风轻拂,场景如同被抽了帧,浪漫得像电影。 “时间到了吗?” 游略开口问。 …… “恭喜您。” 电子音回归:“流程已判定完成。该次治疗评级:b,恶念值-1。” “b?好像比上次低了。” “根据审核,您只救赎了目标人物,对所在素体却并未做出改变。” 电子音似乎卡壳了几秒:“能否询问您,为何对素体本人置之不理?” 这么多年,从胖乎乎的少年变成了胖乎乎的青年。 就读于海外名校,最终却只是在老家开了个烧烤店,甚至还和周斯悦、程遇衡断了联系。 原纪录片中,游略就是个泯然众人矣的丑角路人甲。 这一次,他依然把自己活成了尘世烟火中最普通最普通的平凡人。 “我觉得他没什么好救赎的。” 他耸耸肩,随意道:“他本就没什么大志向,美食已经是最大爱好,能过上这样吃吃喝喝的悠闲生活也不错。” “这世上有的人想功成名就,有的人愿意投身理想。但对于有的人来说——”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露台陷入寂静。 唯有风声温柔轻拂。 “好的。” 电子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机械:“该次行程结束,即将脱离素体,请您做好准备——”:,, ------------ 33 饰演白月光 午夜场的电影院,花一百二十块钱就像包了场。 没有时而响起的突兀电话铃,没有四处乱晃的屏幕光,也没有在座位前蹦蹦跳跳的小孩身影。 空气里充斥着清净,自由。 一场完美的视听盛宴。 直到手背忽然被打了一下。 耳畔传来女孩不满的警告声:“别转脑袋啦,专心看电影。” ……哦。 游略摸摸鼻子,收回打量周围环境的视线。 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的大荧幕上。 正在播的是一场警匪对战大戏,枪林弹雨过后,镜头落在了一个卖鱼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朴素的花衬衫,背上还系着背篓,腿被击伤了,血水与雨水相混,顺着小腿肚蜿蜒而下。 大雨肆意冲刷,她咬着牙,艰难地抱着建筑外墙的管道向上爬,镜头拉远后整个身影摇摇欲坠,苍白的面色与眼里的痛感都极为真实。 但就在女孩要爬上楼顶时,她攀在地面外沿的手忽然被皮鞋踩住。 “怎么还有一个活的?” 反派压着鞋子用力碾了碾,而后蹲下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女孩的手指头一点点松开,冷笑道:“真臭。小哑巴,带着你的死鱼去地狱吧。” 下一秒,远方的大楼轰然爆炸。 嘭—— 巨响与火光之中,女孩仰面坠落。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有茫然,有惊恐,有绝望与恨,唯独因为雨太大,分不出有没有泪。 导演的镜头掌控得十分有门道。 远方轰然倒榻的摩天大厦,近处坠楼的卖鱼少女。 于主角来说不过是黑白势力的角逐,胜败尚未得出最终定论,但过程中每一座倾倒的大厦,都会波及万千无辜的性命。 ——这个镜头,后来被誉为是这部电影的神级名场面,出现在不少影评人的文章里。 而这位卖鱼少女,也因此在内地影坛初露峥嵘。 大荧幕苛刻的镜头下,她其实算不上非常漂亮。 不是瓜子脸,颌线明显,鼻梁高鼻头却肉肉的,眼型有点像猫又有点像狐狸,眉心长了颗极浅的美人痣。 不动的时候,你很难说这是个令人惊艳的美女。 但一动起来,就会发现这张脸极有故事感,轻易能把观众代入到角色情境之中。 极适合演电影。 虽然实际上,这是她做演员三年,上映的第一部大银幕电影。 剧情已经播放到尾声,主角站在墓碑前缅怀故人,通常这种时候,就到了煽情的流程。 空旷的午夜场,没有任何嘈杂干扰,昏暗的镜头光影营造悲壮氛围,大提琴乐曲娓娓道哀愁。 果然,耳畔很快传来小小声的啜泣。 游略从兜里摸过去一包纸巾。 对方哽咽道谢:“我没事,缓缓就、就好了。” 男人没说话。 其实他一直很困惑:专业演员看见自己演的戏,真的能毫无障碍地像普通观众一样代入进剧情里吗? ——反正原身做不到。 如果这会儿大银幕上那张失声痛哭的脸是游略自己的,他一定脚趾扣地,不忍直视,尴尬非常。 或许这就是原身成为不了演员的原因吧。 游略垂眸晃了晃脑袋,在悲壮的背景音乐中感受着素体反应逐渐变清晰的过程。 等到他终于适应良好,再次抬起头时,电影已经开始播放最后的片尾字幕。 花絮小窗旁,演职人员列表缓缓上滑。 排在第十七位:戚子雨饰卖鱼女。 嗯,好歹进了前十八番。还不错。 虽然戏份不多,却能给观众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就像在这个时空纪录片中,戚子雨同样戏份不多,却对男主的人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她是男主青春时期的初恋白月光。 是强行甩掉男主使男主留下情伤好为女主守身如玉的恶毒女配。 是促使男主在心中燃起复仇火焰从而开启娱乐圈副本的事业启蒙人。 至于男主,别误会,不是游略。 在这部纪录片里,游略充其量只能算个烘托气氛的路人甲,换而言之就是——男主的白月光的现男友。 男人抿了抿唇。 ……真无语。 纪录片的剧情,简单来说,可以概括为: 家境贫困的草根女主方姲,在当艺人助理时,因为美貌被副导演挑中,从而迈入娱乐圈,一路过关斩将拿下影后,并和顶流爱豆终成眷属。 标签分别有:都市;成长;偶像;爱情;时尚。 但如果把焦点聚集在戚子雨身上,那可能就是:职场;现实;刑侦;虐恋。 …… 说实话,流量暴利,娱乐至死的时代,娱乐圈可以算是最受大众关注的名利场。 无数俊男美女,权富后代积极涌入,有渴望挣大钱的,有梦想着一夜成名的,还有单纯文化课成绩不行转艺术生的。 总之大家目的各不相同,唱歌跳舞演戏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工具,就像工厂里的工人也未必喜欢拧螺丝钉。 只要不恰烂饭,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而形形色色之中,像戚子雨这样的,反而成了凤毛麟角。 ——因为她是单纯地热爱表演。 热爱到尽管高中时成绩优异,却还是努力说服父母,毅然决然地报名了艺考。 戚子雨家境不错,有钢琴和舞蹈的艺术特长,身材细长,冷白肤色,小头窄脸很上镜。 甚至因为出生在普通话最标准的地区,念台词时几乎没有口音,于是很顺利地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 追梦之路的开端并不艰难,如果非要说发生了什么波折,那就是跟男朋友提出了分手。 男朋友名叫牧晏,高二谈的,声音好听长得帅,爱穿夹克会弹吉他,是个拽拽的校霸。 一开始他们相处得还可以,但后面日程逐渐紧张,戚子雨实在没精力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回复他三餐吃了啥,甜言蜜语花式想念他,以及安慰他父母责骂不是因为不爱他。 十六七岁的懵懂年纪,大家都很青涩,恋爱谈得虽然单纯,却并不刻骨铭心。 在感情和前程之间,戚子雨选择了前程。 她把对方约出来见面,心平气和分析两个人就是不适合,提出分手并果断地表示不会再回头。 很残忍,可也坦荡。 对方阴沉着脸,在咖啡厅握拳狠狠砸墙,丢下偶像剧经典台词“戚子雨,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而后甩门而出。 一方断得果决,一方没有挽留。 少年时期的恋爱就止于此。没有什么好多讲。 后来戚子雨上了戏剧学院,签约三大经纪公司双百影视,大三时首次进组演了个小角色,并交往了第二任男朋友。 也就是游略。她同公司的师兄,一个名叫青藤奇迹的男团组合的成员。 双百影视家大业大,算是老牌的娱乐公司,只是主营影视制作和演员经纪,从没做过偶像组合。 几年前内地的偶像市场兴起,公司为了分蛋糕,临时组建练习生部,匆匆忙忙练习几个月就宣布成团出道。 可想而知,这组合刚投入市场时还冒了点水花,到后面发展越来越糊。 撑到第五年,成员之一的游略已经基本接不到通告了。 而女友因《甩尾迷踪》中卖鱼女一角获得了不少关注,拿下好几个不错的角色。 短短两年间,她混得风生水起,被评为演技和流量都不缺的新生代小花。 两个人事业发展越来越不平衡,女方如日中天,男方在家抠脚,游略又是个心气颇高的大男子主义,到后面基本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再多的爱意也会在现实矛盾中一点点消散,这种情况下和平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就在女友提出分手的时候,游略意外得知:戚子雨的前男友竟然是牧晏! 牧晏,偶像歌手,内娱顶流,在爱豆圈一骑绝尘。 微博粉丝数后面的零头都比游略多。 多疑和嫉妒让游略因爱生恨。 他一边缠缠绵绵地用各种手段求复合,一边又忍不住怀疑前女友脚踏两条船,在微博小号长篇大论抒发负面情绪。 戚子雨不堪其扰,态度越来越不耐烦,暴躁之时直接回了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跟你在一起!” ……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凑巧。 闹掰的第二天,跟戚子雨竞争同一部戏的对手联系到他,想花钱买黑料——游略同意了。 他抱着这样一种共沉沦的思想: 只要戚子雨摔下来了,他们就是平等的了,又能像以前一样甜甜蜜蜜的了。 于是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戚子雨恋情曝光,前男友曾是同公司解散组合成员》 《游略:五年感情,戚子雨夺走了我生命中的一切》 《成名后痛甩男友,对方因此患抑郁,清纯外表下藏的竟是蛇蝎心?》 《戚子雨前男友再曝料:第三者疑似五十四岁导演陈様龙》 …… 类似的新闻数不胜数。 可以说,戚子雨出道这么多年,哪怕是在拿到金筑奖最佳女配时,热度都没这么高过。 只可惜这热度百害而无一利。 真假难辨的黑料,乱七八糟的花边绯闻,天天开直播cue她的前男友……她丢掉了两部主演电视剧,一部大导电影,七八个代言广告,接下来半年档期空空荡荡,谨慎的出品方和品牌方都在等风声消停。 没办法,经纪人私底下联系了游略,希望他不要再作妖,站出来澄清一下,价钱可以谈。 毕竟网友不止骂戚子雨,骂他的更多。 然而这时候,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和社交圈内的讥讽鄙夷已经完全超出了游略的承受范围。 经纪人盛气凌人的态度更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游略公开了这个电话录音,并在微博上留下遗言; “下辈子,再也不要进娱乐圈。” ……娱乐新闻顿时变成社会新闻。 好几个话题被刷爆,微博一片腥风血雨。 而从游略的微博小号中,网友们又扒出了戚子雨和牧晏的关系。 要知道,牧晏有一首歌就叫《前女友》。 歌曲里各种明讽暗喻,指责“前女友”嫌贫爱富肆意背叛,而他像个傻子被愚弄被伤害。 很多粉丝都猜这是不是牧晏的真实经历。 好嘛,现在拿v细节和歌词描述一对——完全就是戚子雨。 微博遗言,威胁录音,消失的生命,顶流的粉丝……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威力足以把微博拖崩溃好几次。 话题中心的、尚还活着的戚子雨,似乎变成了全世界最恶毒、最不要脸的魔鬼。 半个月后,戚子雨和经纪公司协商解约,宣布退圈,回归素人生活。 “无语,等半天等来这个……所以是实锤了吧?” “人血馒头终于吃不下去了?希望退圈后你每个觉都能睡得安稳[蜡烛]” “当年我还是她路好,现在真是想穿越回去啐自己两口。” “我记得牧晏上节目时说过自己初恋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不好……太虐了。” “所以这女的是害了多少人?踩着别人的骸骨上位,毛骨悚然……” “就这样退圈了?靠,对杀人凶手的惩罚会不会也太轻了一点?!!!” “姐向来抵制网暴,只有这一次是真的想网暴死她[微笑][微笑][微笑]” …… 但一切都结束了。 关于白月光的所有情节,都结束在这份短短的退圈声明里。 没有人知道戚子雨退圈后的生活。 是不是转行做了别的工作?还是选择结婚生子当家庭主妇?亦或是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孤独终老? 不知道。 男主角也不关心。 对于牧晏来说,白月光就只是他进入娱乐圈的契机和一个理由。 白月光的退圈也恰恰证明了恶有恶报,不必他再费心报复。 他淡淡地发了条微博:“前尘往事不再记得,往后自是海阔天空”,就当告别故人。 而后公开和女主的恋情,再次引发粉圈震动。 纪录片后半部分,大多是在讲男女主的甜蜜、虐恋、波折与圆满。 讲述女主一路乘风破浪,步步高升拿到影后奖杯,而男主总在女主被针对时如天神降临,替她教训那些跳梁小丑。 事业线很是精彩,打脸虐渣也很是痛快。 戚子雨? 谁还记得她呢。 都退圈的素人了,也不必再提了吧。 至于游略……唉,死者为大。 缅怀和同情,就全放在心底吧。 到最后结局,有人圆满有人祝福有人释怀有人长眠。 谁都获得了理解和好评。 唯独那个真正的受害者,被牢牢刻在了耻辱柱上。 连她的消失和沉默,都成了恶的证据。 她是真正努力朝着梦想生长,心怀善意,满腔赤诚的野草。 也被阳光雨露当成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之花,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她的消亡—— 大快人心。:,, ------------ 34 饰演白月光 “所以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电影院离戚子雨住的酒店不远。 为了消耗掉刚才吃的半桶爆米花的热量,她决定步行回去。 游略迈着大长腿跟在她身侧,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想别的事。 听到她的提问后,顿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缓慢回答:“啊,很好啊。” “你敷衍得能不能别那么明显?” “我没敷衍。确实演得挺好的啊。” 男人努力搜寻记忆:“那个坠楼的画面,我都差点看哭。” “你得了吧。” 戚子雨白他一眼眼,语气里有憧憬也有愁绪:“也不知道票房会不会好。点映第一天,观众只有我们两个……” “午夜场么,今天还是工作日。” 游略环顾四周:“很多人可能还没下班呢。” 那也确实。 凌晨两点多,街道上依然车流不断。 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写字楼,近处是复古酒吧的霓虹招牌和醉醺醺的青年男女,公文包与鸡尾酒擦肩而过,如同什么都市文艺电影里精心构造的隐喻画面。 沪上。 就是这样一座不夜之城。 “游略啊。” 戚子雨忽然咬了咬嘴唇:“跟你说件事。” “嗯?” “就是,《金城风月》那部戏,你试镜没过。” 她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祁导那边已经定了别的人了。” 游略怔住。 试镜……什么试镜? 似乎是因为他的面色不太好,女生又解释道:“祁导说,其实你扮相和气质都蛮不错的,就是越峰那个角色吧,前后转变很大,所以对演技要求相对较高。你是纯新人,祁导在这方面肯定有所顾虑……” 她垂下眸:“……总之,你想演戏的话,我以后再帮你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凛冽夜风将脑袋吹得清醒许多,游略终于从记忆中抽出了这段插曲。 ——前段时间,戚子雨通过了民国剧《金城风月》的试镜。 合同刚签完,月底便要进组,出演的还是女三号。 《金城风月》是近现代知名女作家孟代桃所著,首次改编成电视剧,项目评估级别高达s+。 目前官宣了导演祁柯同,男女主演分别为载一嘉、疏菁。 ——光看这阵容就知道,绝对的大投资大制作。 对于戚子雨这种咖位的小演员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顶级的资源。 第一时间,她就把消息兴奋地告诉了游略,却没想到待业在家的男友因此起了心思,也想混个角色演演。 戚子雨能拿到女三号主要自己靠投简历试镜,跟导演制片方并不熟络。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要向剧组开口引荐男友,着实难为了她的社交关系。 只是,游略确实已经很久没接到一个像样工作了。 看着他待在家里愈发消沉,戚子雨不忍心,还是厚着脸皮求了比较熟悉的副导演帮忙,拿到一个试镜名额。 ……但很可惜。 游略的演技着实不怎么样。 他没演过戏,不是科班生,更没上过一节表演课。 所以哪怕有戚子雨的恶补提点,也还是临时翻车,在剧组镜头前连台词都说得磕磕绊绊,当场被判死刑。 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戚子雨特地隔了半周才告诉他这个结果。 原剧情中,游略依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压根没理解女友给他争取到一个试镜机会有多不容易,还以为试镜只是走个流程而已,自己基本被内定。 戚子雨:“……我如果有那种本事,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给内定了?” “你不是已经签合同了吗?” “我签合同是……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使了什么手段是吗!我没钱没背景,我还能使什么手段?游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没说这话,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我乱扣帽子?你怎么不想想你说的话有多过分!” “不想跟你吵架,反正这种小角色也没什么值得稀罕的。我就等着看好吧,等着看这破戏会不会红!” 两个人不欢而散。 本来是自己电影点映第一天,戚子雨却压根没有上网看评论的心情,因为男友的话缩在被窝里流泪到天明。 人家说智者不入爱河,果然是至理名言。 “预料之中的结果。” 游略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对她耸耸肩:“当时好像连台词都念错了。” “!” 戚子雨瞬间瞪大眼睛:“我不是陪着你背了好几次吗?” ——像她这种天生灵气的演员,估计没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现场忘词。 “就是……可能记性不太好。” 男人摸摸鼻子:“果然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不擅长的领域。抱歉,让你白忙活一趟。” “欸?” 他态度这么认命,戚子雨又莫名觉得可怜起来,绞尽脑汁安慰:“也没什么啦。其实你是新人嘛,没有学过表演,面对镜头会忘词是很正常的反应,嗯,多练练就好。” “算了。本来我也只是因为合约快到期,才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发展方向。” 他们正好走到商场交叠横悬的灯串下。 四周寂静无人,漆黑夜空如精心设计过的幕布,衬得那一颗颗彩灯犹如满天星。 游略微仰头,望着那璀璨灯火:“不过看了今天的电影才发现,演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在屏幕里跟现实中完全像两个人,换我肯定做不到。” “我、我完全是两个人吗?” 女生有点小雀跃。 “嗯。电影里很惨,像条被无辜卷上岸的悲惨流浪鱼,我看了都想给她捐钱。” 游略语气揶揄:“但本人其实是张牙舞爪的性感小野猫。” “……” 戚子雨用力踹了他一脚。 男人弯唇笑笑,没躲。 正巧这时,空气中隐隐传来食物的味道,女生嗅了嗅:“是哪里传来的,好香。” “喏,烤红薯。” 前方拐角处推出来一辆小车,香甜的焦炭味在这寒冬里简直诱人:“你要吃么,我去买一个?” 女生犹豫着摸了摸肚子:“还是算了,大晚上的吃碳水太罪恶。” “挑个小的。你掰一点尝尝味道,剩下的我吃。” “那……那好吧。” 最后,对食物的渴望还是战胜了自律。 毕竟谁又能在大冬天拒绝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呢!! 戚子雨摸摸肚子,目视着游略走远。 男人身量高,一米九,背影挺拔,远远望去就像偶像剧画面。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公司的舞蹈教室。 当时需要拍摄一个全身形象照,经纪人借了采光最好的舞蹈间,结果推开门发现里面还有人。 游略就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和另一个练习生说话,背影也是这样挺拔修长。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整个人被午后的阳光笼罩,好似加了层柔化滤镜。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仅仅这样一个背影,戚子雨就心动了。 后来他们渐渐熟识,初遇光环并没有被打破。 抛开帅气的形貌不谈,游略还很体贴,有耐心,懂得尊重人,生活习惯良好,指甲头发永远干干净净。 尤其是素颜戴着眼镜弹钢琴时,完美戳中了戚子雨的性癖。 入行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资源不好,只能接到类似丫鬟、亲戚这样的背景板角色,最艰难时口袋里仅有几百块。 那时候是游略收留她,免去了大城市房租的负担,他们也时常像这样在夜里散步,在路边摊前分吃一份碳水。 初入社会的日子虽然艰难,回想起来却处处充满幸福。 不像最近…… “拿着。” 男人清朗的嗓音打断思绪。 因为红薯是一直放在炉子上烤着的,游略很快就拎了个小的回来,剥开一半皮递给她。 “好好吃啊。” 温热下肚,女生幸福得都要落泪了:“已经大半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为了上镜,身材管理也是演员必修课。 游略没法说出“好吃就多吃点,胖了你也很好看”这种无意义的劝导。 他想了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健身?做做力量训练增增肌,不要纯有氧。” “可是我进组的话,工作时间很不固定,凌晨下班都算早的。” 戚子雨有些无奈:“总不能半夜去健身吧。” “找家24小时营业的健身房就好了。” 男人显得很是无所谓:“反正我接不到工作,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怎么听起来还很骄傲的样子。 “可是你不嫌我麻烦啊?” 游略无奈:“我嫌谁麻烦也不至于嫌你麻烦。”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戚子雨遥遥看见在旋转门旁等她的助理,停下脚步:“我到了。你要上去吗还是回自己家?” “回家吧。还有些工作得用到家里的录音室。” 他弯弯唇,似乎别有深意:“下次,下次一定上去。” “我是觉得你这么晚了回去很折腾,才好心借你一个落脚的地方!” 戚子雨气死:“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别有企图欲求不满一样!” “你怎么会往这个方面想。” 游略扬着眉:“我是担心你孤单,才说下次一定陪你上去睡。可没有别的歪七扭八的心思哦。” 戚子雨:“……” 好在助理的到来及时解救了她。 “戚姐,你终于回来了。” 助理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我都快担心死了。” 她递过来厚厚的外套,叨叨絮絮的有些不满:“游哥,你下次别这么晚带戚姐去看电影了,她最近行程很满,明天还要早起试妆的。” “小哨。” 戚子雨拧了拧眉头:“这是我订的电影票,也我自己挑的午夜场。” “可是你……” “下次不会了。” 游略轻轻颔首,望向女友,语气依然温和:“那你抓紧时间休息,我也回去了。明天有空就喊我,我带你健身。” “……好。” 这么晚地铁早已停运。 好在这片区域打车很快,没两分钟就驶来一辆出租车。 男人拉开车门,挥手告别:“别傻站着了,好好休息。” 戚子雨笑着点点头。 以前分别的时候,会恋恋不舍地缠绵拥抱很久。 贪恋对方的气息,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就十分安心。 现在告别却真的只是告别而已,汽车扬长而去,只留下难闻的尾烟。 她垂下眸,略有些失落。 “姐,其实他……唉。” 助理欲言又止:“下次出门咱们还是戴副眼镜和口罩吧,游哥倒是没什么影响,你被拍到就完了。” “怎么会有人拍我。” 戚子雨哭笑不得:“游略至少还火过,我从头到尾就没进过十八线。” “……他那也不算火吧,而且现在感觉公司也没有人在管那个团,都快解散了。” 助理年纪小,心直口快:“戚姐,我说句话你别生气,男人这种生物,不合适了该散就得散。我觉得游哥吧,条件没你好,还总是耽误你搞事业,你可别被他pua了。” “说什么呢。” “我认真的啦。反正你们每次吵架我都劝分不劝合不是吗?以我的眼光,我觉得戚姐你完全能找到更好的。” “……再看看吧。” 戚子雨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转身进酒店。 最近这段时间时常发生的争吵,确实是让她身心俱疲。 但偶尔对方流露出的体贴——比如今晚,又让她感到几分留恋。 三年多的感情,相互扶持一路走过来,不是随随便便说断就断的。 就,再看看吧。:,, ------------ 35 饰演白月光 游略在凌晨三点回到了家。 智能锁一开,客厅的环顶灯带就自动亮起,幽□□光波动起伏,如同一条深海里的安静游鱼。 很漂亮。 这房子两百多平,虽然不是沪上最贵的那几个小区,却也在中心城区交通发达地带。 当初装修,光请设计师就花了不少钱,游略又有洁癖,热衷于断舍离,以至于住了四年,现在看起来依然像个精致的艺术馆。 游略私底下有个爱好是摄影。 女友刚搬进来时,两个人都很闲,他经常会利用家里的光影背景和家具摆设给她拍照。 结果戚子雨朋友圈里正好有位家居杂志的编辑,翻到照片后一见钟情,很想以这房子为主题做个专栏。 为此她磨了游略长达半年之久——还是没成功。 现在对方已经跳槽去做时尚杂志了,却依然对他们家房子恋恋不忘,提过好几次借场地拍摄。 游略干脆把她拉黑了。 …… 没有通告的糊咖艺人生活过得简直不要太自由。 他冲了个澡,又给自己打了杯咖啡,就钻进工作间。 工作间是自己装的小型录音室,面积不大,但所有设备和隔音墙加起来,造价昂贵。 这钱……当然不可能是游略自己赚的。 他出道这些年,在家抠脚的时间比工作时间都多,收入能覆盖日常支出就已经很不错了。 200平的房子,著名室内设计师,昂贵的录音设备,包括地库里停的那辆奔驰,林林总总,全是家里支援的。 简而言之就是——游略是个富二代。 也不是非常富裕的那种。 游父早年也是做工程的,后来在苏省开照明器材厂,做一些灯具。 厂子发展得不说大富大贵,也是蒸蒸日上吧。 游母娘家在沪市,游略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就被送到姥姥姥爷这边养。 那个年代房价还没完全起飞,游母靠着自己精准的投资眼光,在城区买下两套房子一个铺面。 如今都在游略名下。 要说游家非常有钱吗? 娱乐圈豪门公子,太子爷比比皆是,游略在其中啥也算不上。 但名下的这些固定资产,足以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戚子雨的助理觉得游略是糊咖,配不上戚子雨。 但从世俗的眼光看,戚子雨只是正常小康家庭,要没有大红的际遇,很可能演一辈子戏,也买不起城区一套房。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原身后期行为完全失控的原因——女友大红大紫,决绝提出分手,而自己合约到期,组合解散,一夜间世界翻天覆地,事业没了爱情也没了,还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讥讽拉踩。 更搞笑的是,戚子雨的顶流前男友日日出现在家对面的商场大屏广告中。 像游略这样在温室里长大的脆弱花朵,不崩溃才怪。 所以某种程度上,助理对戚子雨的评价也是准确的:“戚姐你什么都好,聪明漂亮自律友善,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 没用的男人游略在工作间找到一份曲谱。 完成度不高,虽然别出心裁地用了古旋律,但风格还是走的老一套,戏腔、国风、评弹,看似元素丰富,实则杂乱无序,还有点口水歌。 这是原身之前专门为《金城风月》这部戏写的。 因为这小子觉得自己试镜铁定能过,就想着夹带私货给剧组推销自作曲。 本质上他还是想当音乐人,演戏不过是迂回之道,但可惜他演戏不行,音乐……也不太行。 游略旋开钢笔笔帽,把曲谱最上方的歌名划掉。 不要这种。 难听。 黑白琴键在手指下缓缓流淌出悲调,敲击入骨,声声心碎。 幸而录音棚隔音良好,连光线也隔绝得很完美,将所有伤怀都关在这间小小的屋子内。 沉浸在创作状态时,人很难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脖子传来酸痛感,游略直起身,转了下改曲谱的手腕,正好覆盖住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那一抹阳光。 原来不知不觉,窗外已天光大亮。 “早上了啊。” 男人垂眸凝视着手上满是改动痕迹的谱子,半晌,在琴键上敲下一个低闷的音。 …… “是否舍得 千万重梦里牵扯 神鬼难择 坠入凡尘里做客 却见人烟迷眼 渡不过这忘川河 似火舌 止不住的渴 骨寒冻不住我血热 又奈何愁肠蓄泪 又奈何心陷沼泽 又奈何无可奈何 苦痛形形色色 唯有爱是难愈沉疴 我若无药可救的飞蛾 在焚烧中作乐 你是形形色色 你是难愈沉疴 我若无药可救的飞蛾 爱中作乐” …… 助理小哨拎着早饭来喊戚子雨起床时,就听见屋内传来这歌。 低沉的男声,很熟悉又好像有些陌生,弯弯曲曲地唱着,将一股子闲愁绕啊绕进了你心底。 大清早的,莫名有些忧愁起来。 助理朝着歌声的方向走近,看见自家艺人正在浴室镜子前敷面膜。 她的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就放着这首歌。 “戚姐,你怎么大早上起来敷面膜?” “昨天熬夜太晚了。” 女生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面膜差点从脸上滑落:“今天要试妆,临时补救一下。” 小哨忍不住叹气:“都叫你不要去看那个深夜场了。” 那看都看了有什么办法嘛。 好歹也是她第一部成功上映的参演电影呢。 不过…… 小哨好奇凑近:“这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啊?” “还没取名。” “啊?” “游略刚给我试听的,他说只来得及录了个粗deo,歌词都没写完。” “这……是游哥的新歌吗?他自己写的啊?” “嗯。之前试了《金城风月》那部戏,他看剧本感触很深,专门为越峰这角色写了首歌……虽然最后试镜没试上,但或许能给这部剧唱个ost也不错啊。” ——她表达得很曲折。 但助理一听就明白了:“他又找你帮忙当推销员?!” “什么推销员,他只是让我试听一下而已。” 戚子雨又把歌曲进度条拉到最开头:“再说了,你不觉得真的很好听吗?你也看过剧本,不觉得这首歌完全写出了越峰的人生吗?” “……我一般般觉得。” “这样么,不过我已经发给制片了。” 女生揭下面膜:“看他怎么说吧。” !!! 助理掐住自己的人中,一副快晕厥的模样:“戚姐,你真的不能再这样每次都被他当成工具人了!!” 她强调:“要是艺洋姐知道,肯定要骂你!” “艺洋姐现在在跟辛鈺的综艺,没空理我。” 戚子雨这样的十九线小艺人,既没有多牛逼的过往成绩,自身条件也不被公司看好,团队配置自然很简陋。 平时工作,助理就相当于半个执行经纪,最上头的主经纪人并不怎么管她。 反正她跟游略谈恋爱这么多年,除了助理外,公司就没人干涉过。 估计两个糊咖之间的感情纠葛,大家也不是很在乎吧。 “没事啦,一个deo不到三分钟,浪费不了制片多少时间精力。况且我也没硬塞,只是推荐一下,他觉得不好听就算咯。” 戚子雨笑笑:“况且游略很便宜的,如果真的适合,搞不好我还帮剧组节省开支了呢。” “……真这样就好了。” 助理抿唇腹诽:昨天看了电影今天就发deo,那个男的什么心思还不明显吗?利用自己女朋友利用得这么熟练,渣男!算计男!不要脸男! …… 游略发歌给戚子雨,确实抱了想让对方当个中间推荐人的心思。 说实话,他现在要名气没名气,要关系没关系,合约即将到期公司也没打算续,自然更不可能捧。 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清高和脸面了,借用女友的人脉总比其他方式来得正当好听。 而就在戚子雨把他的deo发给制片人,前往剧组试妆时,游略也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门。 他一夜未眠,这会儿——是要去公司解约的。 五年合约终于到期。 青藤奇迹在娱乐圈扑腾了这么久,没激起半点水花,到现在也算有了个结局。 他们组合总共四个人,最小的成员戊思方早早转去直播带货了,业绩还可以,至少能支撑自己的生活开销。 队长邹白山很有头脑地在影视城开了个火锅店,这些年早已把精力转移到自己的餐饮生意上,很久没在公众面前露面。 唯一还有点名气的是忙内连星洲,因为幽默有梗,电影学院在读,所以出演过许多网剧和综艺,也积攒了不少粉丝。 目前是一档上星综艺的固定c,也是唯一一个和公司续约的成员。 至于游略,当初因为长相出众,是被当成组合c位来捧的。 然而他舞台表现不够吸睛,上综艺非常无趣,台本写好了给他都发挥不出来,演技更是木讷。 用经纪人的话来说:除了一张脸啥也没有,属于是天生没有星相的提线木偶。不会红的。 而今天解约结账时,对方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游略,别灰心,你可能就是不太适合娱乐圈。好在你还年轻,家庭条件也不错,以后去做点别的什么,说不定比当艺人有出息多了。加油哈!” 说完后,他塞过来一个大纸箱:“我让小蕾整理了你们这些年出过的专辑和周边,就当做个纪念。以后离开这个圈子,也有些东西可以回忆回忆,是吧?” 游略:“……” 就这么笃定他要离开这个圈子吗? 看来他这段职业生涯混得真是蛮惨淡。 不过五年职业生涯留下的物料还真是不少。 游略今天没开车来,干脆叫了个跑腿把这箱东西送回家,自己则徒步走向200米外的地铁站。 这个点路上行人很多,他没戴墨镜和口罩,却始终无人相认。 倒是进站后,有女孩握着手机羞涩靠近:“小哥哥,我觉得你很帅,可以要个微信吗?” 游略:“……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混了五年。 也只是比较帅的路人而已。 地铁在隧道中行驶。 玻璃门外的海报连绵不断,是奢侈品牌彩妆线的广告。 而广告主人公,很眼熟——桃花眼鲻鱼头,手握吉他眼线很浓,一线顶流牧晏。 游略垂眸轻叹一声。 真惨。 ——说的是他自己。:,, ------------ 36 饰演白月光 这个世界的版权制度很完善。 和前两个世界相比,简直算得上是创作者天堂。 也就是说,如果一部剧把ost给带火了,哪怕演唱者非创作者本人,作曲家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 “这首歌我们是想说,嗯,请王有桉老师来唱,游老师你那边ok吗?” ——这是《金城风月》制片方在一个月后给游略发来的消息。 上次分享给戚子雨听的deo,游略在当周就制作完成了。 应制片方的邀请,把完整版发过去后,他们对词曲都很满意,唯独在演唱者的选择上有些纠结。 如果仅仅只是首插曲,让游略来唱也没什么。 关键导演十分中意这首歌,想当成片尾曲和宣传曲来用,那找个落魄偶像,未免有些掉价。 而王与桉——人家是选秀节目出来的冠军。 音色干净、纤柔,极具穿透力,气息沉稳悠长,唱了很多情歌。被誉为是ost小王子。 关键微博粉丝八百多万,比起游略这个糊豆不知道出名多少倍。 剧组之前已经跟王与桉邀过歌,只是对上交的曲子初稿并不太满意。 如果换成游略这首…… 唉,歌手和作曲家是同一个人的尴尬就在于此了。 再怎么精心措辞,也无法掩盖其残忍本质。 指着人家脑门说:“我们看不上你啊宝,能不能把你换掉呢?” 着实有些狼藉。 “行。” 没想到作曲家答应得十分痛快:“我这边唱不唱都ok,看你们需求。” 哦? 哦哦哦哦哦? “好的好的,游老师,那你有空视频吗?我们聊聊具体的合作细则……” 游略卖歌只秉持一个原则: 钱给到位了怎么样都可以。 他现在没有经纪公司也没有团队,一切商业沟通都需要自己解决。 与其跟制片方扯皮谁来唱,还不如用这时间多写几首歌。 毕竟在社恐眼中,创作远比谈生意简单。 “而且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能干脆利落地签合同就干脆利落地签合同吧,免得日久生变,最后砸我自己手里。” 游略这样对女友解释道。 “但你答应得未免也太爽快了,至少价钱还能再谈谈呢。” 戚子雨颇觉得有些可惜。 组合解散后,如果游略想继续往歌手的方向发展,那么一首热播剧ost,对他加成是很大的。 这样轻易放弃,总让人感到不甘。 “万一谈崩,岂不是更糟。” 男人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现在相当于是拿着初中文凭的大龄求职者,越拖越不值钱,想要尽快拿到offer,就必须降低自己的市场预期。” 甚至,当今市场供大于求,落魄求职者为了拿到更好的offer,还必须采取广撒网的策略。 在这一个月中,游略绞尽脑汁地推销自己的歌。 联系了朋友圈和电话簿里能联系的所有人脉,大多数人不待沟通直接sayno,成功的路子仅走通了两条。 第一条是他曾经的队友连星洲。 目前唯一还在娱乐圈活跃的前组合成员。 练习生时其实俩人关系还不错,出道前期因为资源分配产生了些许矛盾,不过到后面基本又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属于不远也不近,至少微信社交状态是没屏蔽。 于是游略先给对方的最新朋友圈点了个赞。 而后直接自信私聊。 游略:兄弟,要歌吗? 游略:写了首曲子你听听看? 游略:你应该知道我报价不贵。 游略:[文件p4] 连星洲:? 连星洲:兄弟,你是不是被人盗号了…… 隔了约莫半小时吧。 连星洲:你这歌要卖啊? 连星洲:怎么卖? …… 然后是二号工具人。 早年游略刚出道还有那么点热度时,曾经代言宣传过一个手游。 虽然他只是众多代言人中的一位,但也因此和制作人互加了微信。 最近看对方朋友圈发的招聘需求,似乎已经跳槽到某著名大厂,正在研发一款单机游戏。 这游戏项目评级还挺高,虽然还没上线出成绩,可在大厂的年终财报中都能看见其名字。 游略于是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然后再次自信私聊。 游略:好久不见了戈老师。 游略:前今天刚好刷到了你们游戏的内测视频,做得真是不错。 游略:期待上线。 戈和煦:哪里哪里! 戈和煦:不过我们目前在迭代,春节前还有一波内测,你要不要来玩玩? 戈和煦:请大明星来给我们游戏宣传宣传~ 游略:摆手jpg 游略:我操作水平一般的,还是不拖累了。 游略:不过戈老师,我看你们内测视频中巨兽岩虫的boss战,觉得bg好像有些不贴实战氛围。 戈和煦:嗯? 游略打字速度不太快。 很难想象,在还没等到回复的30秒里,对方会是个什么心情。 是震惊这位云玩家的大胆和低情商,还是愤怒地准备直接删除好友? 游略:所以我试着写了两首曲子,你听听看? 游略:[文件p4] 游略:[文件p4] 游略:戈老师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真的喜欢这款游戏。 戈和煦:荣幸荣幸! 戈和煦:我听着很不错,我分享给音乐团队那边参考参考哈哈! 然后约莫是夜里九点多—— 戈和煦:游老师,有没有空明天一起聊聊? 戈和煦:来参观参观我们这边的音乐工作室? …… 台前幕后,各有天地。 成为大红大紫的明星或许风光,活在聚光灯下受万众瞩目。 但以这个世界娱乐圈的工作理念来看,幕后创作者未必就比台前风光者赚得少。 导演、编剧、词曲家……这些人名气上不显,在圈内地位却往往更高。 毕竟一项成功的作品,更多是由他们来把控。 当然后期的收益分成同样如此,严格遵循创作者最高的原则,为文艺作品提供健康有活力的创作生态环境。 如果游略真的能转行成为一名音乐制作人,那当然是比当个糊团爱豆不知道好多少倍。 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他陆陆续续的,一共卖出去三首歌两首曲子。 收益扣去税,加起来有小六位数。 三个月六位数,戚子雨的助理再不食肉糜,也无法指责游略没本事啃老吃软饭之类。 但说实话,他这个单曲价格在圈子里堪称低廉。 毕竟他的买方不是s+电视剧,就是小有名气的爱豆,或是大厂里投资近亿的单机游戏。 “游略,你他妈脑干缺失吧你个,你知道的市场价是多少吗!你现在觉得自己很牛逼是不是?老子在圈子里混了多少年,弄死你信不信艹你……” 游略波澜不惊地挂掉电话。 声嘶力竭的怒骂戛然而止——但因为音量太大,还是被身旁的戚子雨听见了。 她摘下墨镜,微微蹙眉:“这是谁啊?” 距离《甩尾迷踪》这部电影上映已有好几个月。 电影成绩还算不错,最终票房破了七亿,评分稳定在八以上,甚至宣传过程中,连戚子雨都因为角色上过几次热搜。 那时候她还在拍《金城风月》,公司看见电影的热度和网上的演技好评,对她多了几分重视。 于是团队开始活动起来,多方对接资源,《金城风月》》杀青之后,她马不停蹄进了下一个组,出演女二号。 在这过程中也并不是没有女主角的本子递过来。 但他们这种制作型公司,整个团队的作风都偏务实、沉稳,看重剧本质量更高过番位。 戚子雨自己也是一样。 新戏题材是现代奇幻,主要采景地安排在了西南。 这个季节,沪城热得连地砖都在发烫,西南的天气却很舒服。 于是自由职业者游略决定来探女朋友的班,顺便旅旅游。 结果就在女朋友接他进剧组的时候,他接到了这么个辱骂电话。 “究竟是谁啊?” 戚子雨又问了一遍,隐隐有些生气:“为什么骂人?” “算是,竞争对手吧。” 男人把手机塞回兜里,漫不经心:“引力传媒那边收了我的歌没要他的,他觉得是因为我开价便宜,骂我竞争手段不入流。” “引力?” 戚子雨蹙着眉:“我记得引力财大气粗,很有钱啊。怎可能么会因为便宜就去买不合格的作品?” “所以喽。” 游略无所谓地耸肩:“不过我开价确实低。他说我破坏市场价格,也不算说错。” “那你……” “接下来停一段时间不推销了。” 他扬唇笑:“等卖出去的曲子都放出来,市场效果好报价自然就能提上去,被骂一段时间没什么。” “经常有人打电话这样骚扰你吗?” “还好。他们也只是口嗨,法制社会倒还真不敢对我做什么。” “……真烦人。” 戚子雨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从业者,深知光报价就有多少门道和水分。 如果有同行为了上戏而搞价格战,那确实会拖累其他竞争者。 可这个人是游略的话…… “你也是没办法嘛。” 她叹口气:“现如今文娱寒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女友。 “别管这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游略淡淡一笑:“你不是要去找你的水壶吗,在哪里?” “化妆间那边。不过我自己去就好,化妆师姐姐太八卦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在这里不要动哈,我马上回来。” “……好。” 游略过来的时候,已经跟导演他们打过招呼。 所以这会儿安安静静呆在亭下乘凉,也不会有人赶他。 他黑衣黑裤黑帽子黑墨镜,个头极高身形修长,倚着柱子玩手机。 戚子雨离开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敢靠近他搭讪——主要是那股子气场太强,连随意搭着的长腿都透着疏离。 直到有个助理推着咖啡车走近:“方姲老师请大家喝咖啡了哈,有冰的也有热的,方姲老师请大家喝咖啡……” 咖啡车推到游略旁边,他微微摇头:“不用了,谢谢。” “是方姲老师请大家喝的,冰的热的都有,美式和拿铁……” “不用了,谢谢。” 游略重复了一遍,垂下眼眸继续玩手机:“我不是剧组人员,只是过来探班。”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你也是过来探班的?哦……哦,那好,打扰了。” 她推着咖啡车走远,就像小时候卖冰棍的棉被商贩,一边吆喝一边环组绕,看上去颇为辛苦。 凉亭后有人在不解询问:“我没在群里看见点咖啡的链接啊,什么时候说请客的?” 这年代外卖软件发达,奶茶文化也很发达。 什么多冰少冰常温温热,全糖无糖三分糖七分糖。所以一般剧组演员请客,都会提前发链接,让工作人员自己点。 像这样搞突袭的,确实少见。 “说是牧晏请的,他来探方姲的班。人家可是顶流,估计是觉得发链接low吧,直接拉几车星爸爸过来,多气派。” “牧晏?方姲以前不就是他的助理?我靠,原来圈内传他们俩是真的?” “谁知道呢。我还听说方姲第一部剧也是牧晏引荐的,搞不好没进圈前就在一起了,当助理只是个幌子而已。” “牧晏搞这么大动静,就不怕狗仔跟来,拍出点什么又得花钱公关了。还是他压根就想炒绯闻?” “谁知道呢。” …… 议论的工作人员捧着咖啡渐渐走远。 留下个游略站在柱子后抱臂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是他的位置确实隐蔽,还是这一身黑太过融入环境。 两个专门捕捉花絮的摄影师讲了那么一长串,竟然没有发现他。 并且…… 牧晏。方姲。 这俩名字他倒是很熟。 这个世界男女主嘛。 所以现在的剧情已经进展到: 方姲接到第一部女主角,却意外和牧晏白月光前女友同组,两人在剧里甚至演的都是情敌,以至于方姲醋意大发,为此和牧晏闹了许多矛盾,从而使牧晏逐渐了解了自己的心,俩人感情突飞猛进——的阶段了吗? 那还蛮快的嘛。 没想到在他努力写歌努力推销的时间里,主线进度条往前拉了那么多。 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事。 男女主的爱恨纠葛,他半点都不想知道。 现在最让他困惑的反而是:戚子雨怎么拿个水杯拿那么久? 不会是和牧晏今天出现在剧组有关吧? 那可真是无语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游略叹息一声,走出凉亭,跟场记问到了化妆间的位置。 然后出发去找女朋友。 因为建筑结构的问题,化妆间安排在了大楼负一层。 游略没从正门走,而是根据场记老师的指示,抄近路进了地下车库。 结果没想到刚绕过一辆越野车,就听见前方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他微微拧眉,大步迈向前。 “我们早在七年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劝你不要在姲姲面前胡说八道。” “……我胡说什么了?” “你在背后挑拨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这种女人,满口谎言,利欲熏心,什么恶心事做不出来。” “呵,那你这种男人,岂不是脑袋里装满稻草,如同疯狗,见人就咬?” “好不好笑,戚子雨,七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脑袋里不装稻草的你现在混出点什么名堂了吗?给我身边的助理作配?” “……” 戚子雨攥紧拳头,抿了抿唇。 无可否认的,牧晏的话确实戳中了她心里最深的一块伤疤。 年少时信心满满地入行,对未来充满期许,然而几年过去,当初瞧不上的前男友成为了顶流巨星,想要演戏随时都有一堆剧本可以选,自己却辛辛苦苦才能拿到一个配角。 这种境遇对比,着实伤人自尊。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愿再争执,转身就要走。 “话还没说清楚呢,老子让你走了吗?” 牧晏冷笑一声,抬手就想把她拦住—— “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忽然出现在这地下车库。 瞬间整个视野都模糊了一下,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咔嚓” “咔嚓” “咔嚓” 闪光灯三连。 牧晏好歹也是经受过媒体历练的顶流,很快恢复镇定,看清了前方来人。 戚子雨的……现男友。 当初意难平时期,他搜索过对方的信息,咬牙发誓绝对要比这个人混得好。 而现在他做到了。 牧晏轻轻勾唇,正要露出傲慢的神情,就看见对方把戚子雨拉到了身后。 男人按亮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连墨镜都没有摘下。 “你的素颜丑照。” 他慢条斯理道:“10万一张,买不买?” ……:,, ------------ 37 饰演白月光 戚子雨是个颜控。 所以不管性格怎么样,她的两任男友,都是帅哥。 只不过帅的类型有些不同。 游略是很正统的那种帅哥。 剑眉星目,身板个头都如鹤立鸡群,属于任何人一眼看去,都无法否认的客观帅。 牧晏的帅,则更多是一种风格帅。 很多男生穿皮衣画长眼线会显得非主流,在他身上却反而相得益彰。 他身穿铆钉皮夹克,画着浓重烟熏妆唱摇滚的直拍,在当年圈了无数无数粉丝。 但这也就意味着,一旦牧晏卸了妆素颜常服,就会逊色许多,在娱乐圈这个俊男美女聚集地,立马变得不起眼起来。 经纪团队三令五申,让他不化妆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墨镜武防护,以免破坏颜狗粉丝们心中的男神形象。 而游略拍的这几张照片,不仅是他的无墨镜素颜,还是没做好表情管理的无墨镜素颜。 不大不小的手机屏幕上,牧晏咬牙眯眼,眉毛没画于是很淡,单眼皮也因此更加明显。 着实算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大黑图之一了。 “偷拍啊。” 牧晏冷着一张脸,倒是没立刻发火,反而冷漠道:“朋友,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有没有数?” “我很有数。” 游略锁屏手机,装回兜里,语气比他更淡:“所以你报警吧。” “什么?” “车库猥琐男试图对无辜女性耍横动手,我拍下证据——这要是犯法,你判的刑应该也比我重。” 游略抱着臂,模仿他那声轻嗤:“朋友,性骚扰是什么后果你有没有数?” “我性骚扰她?戚子雨?” 牧晏气笑了:“你也不看她配不配!” “不配你拉拉扯扯什么?” 游略收起笑容,皱眉肃目:“嗑药了还是打激素了?” “你……” “算了不卖了。照片我用来辟邪也挺好。” 男人收回手机,墨镜下的脸色很冷:“有意见去报警。” 牧晏一副仿佛自己听错了的错愕表情,甚至来不及做出合适的反应。 游略也没管他,转身牵住女友的手腕,按开电梯门:“水壶拿到了吧?我们走。” 戚子雨抱着个粉红色的保温杯,稀里糊涂跟在他身后。 电梯门关上前,她也只来得及对门外的牧晏耸了耸肩。 ——抱歉哦。我也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谁叫你给现女友探班却不好好谈恋爱,非要来找前女友的茬呢。 “谁叫他反应太慢。” 回到片场后,游略嘲讽得毫不客气:“长得丑就该做好形象管理,笨手笨脚的难怪天天被骂实力不行。” 戚子雨:“你怎么知道他天天被骂实力不行?” 游略:“……微博热搜会推送。” 以及他们从前同为爱豆圈的,会时常关注一下顶流。 顺便不甘心个几分钟。 从硬实力上说,牧晏确实没有多出众。 代表作都是公司买的歌,几首自作曲先不说他自己参与了多少,反正质量都很一般。 其余长相、舞蹈、智商,哪一项都普普通通,脾气还略有些急躁,偶尔会传出耍大牌的小道消息。 但游略也不会昧着良心称,他能火成顶流纯靠运气。 因为牧晏身上确实有种星相。 自信到自傲,很能传达自己的个性,在舞台上哪怕唱破音,那股气势也能压得住场子。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老子就是牛掰”的风格。 不得不说很吸粉。 ——而这种特质,恰好是游略最缺乏的。 他的性格太收,气质偏内敛,有什么话都喜欢在心里斟酌几遍再出口,于是镜头前反应就显得很慢很木讷很职业,像是提前背了稿。 如果演员这样,还可以靠演技弥补,实力派歌手也可以不上综艺少做访谈。 但对于偶像而言,人设真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前经纪人说他不适合娱乐圈,完全不算污蔑。 游略若有所思,戚子雨也在旁边欲言又止。 安静好半晌,她忽然问:“所以你,刚刚都听到了?” 游略回过神:“听到什么?” “就是,我跟牧晏高中时谈过恋爱。差不多……是初恋的关系。” 她不自然地咳了咳:“你——没生气哦?” 反正总归是要知道的,还不如自己直接跟他说清楚了。 “谁年轻时不谈几段恋爱了。” 他笑起来:“我也有初恋啊。难不成你会因为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跟我生气?” “……没错,你理解就好。” 戚子雨松了口气。 不过—— “几段恋爱?” 她忽然警觉:“我都没问过你这个问题呢,你谈过很多段恋爱吗?初恋是谁啊?也是娱乐圈的吗?我认识吗?” 男人的笑意瞬间顿住:“这个问题……” “子雨姐,喝咖啡吗?”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这尴尬的情史回顾环节。 戚子雨抬起头,看见方姲正端着杯咖啡走过来,笑意盈盈:“拿铁,燕麦奶,低因,热的。” 她怔住,有些惊诧。 说实话,进组半个月,她跟方姲几乎没有什么私人交流,更别说一起喝咖啡了。 对方怎么会对自己的口味这么熟悉? “我问了你的助理,她说你有些乳糖不耐受,对□□也比较敏感。” 方姲解释道:“所以我挑了一杯合适的。今天我……我朋友来探班,请全剧组喝咖啡。” “谢谢啊。但是,我今天早上已经喝过一杯了。” 虽然刚才没在场听到八卦,但这个朋友不用猜都知道是牧晏。 戚子雨流露出一点虚假的遗憾:“抱歉,我是真的对□□比较敏感。你这杯要不给陈导?他一天至少三杯的呢。” “……这样啊。” 方姲收回手,笑笑:“那下次我点奶茶。” “奶茶里的□□含量好像也不低。” 游略在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 戚子雨用手肘往后撞,无声警告。 “这是我男朋友游略。” 她很礼貌地介绍:“也是过来探班的。游略,这是方姲,你应该认识吧?” “嗯。是刚刚那个牧晏的对象?” 女生瞪大眼睛,连忙摆手:“啊不不不,我们不是……” “他开玩笑的。你别理他。” 戚子雨迅速瞪他一眼,而后恢复客套笑容:“方老师,我看那边地好像快拖完了,要对下戏吗?” “……好啊。” 从对方探究的神情和紧张的小动作中,戚子雨明白,方姲应该是知道她和牧晏的关系。 但说真的,那都已经是七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候他们不过只是高中生,谈了场匆促而幼稚的恋爱,连手都没牵过几回,跟玩儿似的,怎么就值得记挂这么久? 她就不相信,牧晏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年轻男性,在这中间的七年,没再谈过一场恋爱? 莫名其妙被前男友堵在地下车库质问,她也很烦呢。 目前她和游略相处得还可以,没打算分手好嘛。 …… “祝余,你作为白月光,是迫不得已跟他分开,眼神要隐忍一些,不舍一些……” 祝余是戚子雨饰演的角色名。 因为这场戏很重要,开拍之前,导演又着重嘱咐了一遍。 女生认真点点头。 这部剧,也不知道当初选角的制片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因为在人物关系上,她演的角色是男主的初恋情人,死后被男主记挂了百来年。 而女主因为身上有跟她相同的印记,被当成替身,与男主虐恋误会几十集后,才解开心结终成眷属。 所以—— 代入现实的关系,也不能怪她在片场和方姲熟不起来。 好在戚子雨是个非常有专业素养的演员。 导演一喊开始,她就迅速进入了状态。 三台鼓风机围着她工作,身着白裙的女孩站在楼边,裙袂在风中翻飞,身形缥缈。 她回头望向镜头,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眼泪却一下就滚了出来。 而后决绝转身,一跃而下。 游略隔着人群,站在远处的高地旁观。 上次看的《甩尾迷踪》电影,她也是坠楼。 这次片场探班,她演的也是坠楼。 相同的情节,都没有台词,却几乎让人认不出是同一个演员。 卖鱼女朴素、狼狈,满眼都是惊慌和抗拒,还带着无力的恨。 演出了一个小人物的苦与悲。 但祝余是个清冷决绝的神女。 化妆师只给她打了个底,连眉毛都没化,顶多略略夹了下睫毛。 监视器中,背后阳光明媚刺眼,女生逆着光,面部骨骼若隐若现,唯有唇角扬起的弧度那样清晰。 然而她整个人又透着一股冷,皮肤在光线中白得近乎透明,好像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最令人惊艳的是她的泪。 一大颗一大颗滚下来,没有丝毫断续,眼眶鼻头通红,眼神却是那样孤独,平静。 神女转身朝向光坠落,束起的卷发在风中自由散开。 彻底解脱。 “卡——” 导演率先鼓起了掌:“很好,很棒,这条过了。” 这是祝余最重要的一场戏。 因为这个镜头会反反复复出现在男主的梦里,成为他百年的心结。 连戚子雨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一条过。 下一场拍的就是女主戏了。 她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小跑着到游略身旁,略有些不好意思:“你一直在看我演啊?” “嗯。” 游略竖起大拇指:“戚老师,yyds。” “……少用这些年轻人的梗,从你嘴里说出来太违和了。” 男人挑挑眉:“我就当你夸我成熟了。” “你真的觉得我刚才演得还行哦?” “不是还行,是非常行。” 平心而论,客观来讲,戚子雨的五官确实没有方姲精致漂亮。 甚至在整个娱乐圈里,方姲的颜值都是排得上号的,甫一出道就被冠上“95后颜霸”的名头。 这会儿方姲同样拍的是跳楼戏。 ——因为这和白月光一模一样的遭遇,刺激了男主,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是谁。 但从镜头里看,戚子雨比她的表演惊艳太多了。 对机位恰到好处的角度把控,孤独淡漠的眼神,和通红眼眶中止不住的泪水,一下就砸进了观众心底。 那种情绪太有感染力,甚至不用加后期滤镜,就立刻能让人信服:男主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百来年,是非常合理的情节。 “很生动的美丽。” 游略笑了笑:“如果我是男主角,我想几百万年我也不会移情别恋。” “……” 戚子雨垂下眼眸:“你、你现在变得很油腔滑调嘛。” “我认真的。你看同样的戏,女主角被喊卡多少次了?足可见你演得好。” “嘘——小声一点啦。” 他们的声音其实已经很小了,连站最近的助理都听不清在说的什么。 然而游略还是感受到了一道有如实质的憎恶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头。 ——就站在导演监视器左边,一位戴墨镜口罩鸭舌帽的清瘦男性。 虽然脸全遮住了,但那熟悉的穿搭和身高体型,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牧晏。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回视。 竟然大大方方拉下口罩,朝游略勾勾唇,露出个嘲弄的笑。 从口型判断,他说了三个字: “等着吧。” …… 牧晏戴上口罩,转头继续旁观导演拍戏,一边还与制片人聊着天。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顶流和糊咖的交际圈压根不在一个层面。 自己能站在大佬们身边相聊甚欢,游略却只能在人群后拎着保温杯默默等待女友。 所以他甚至不屑多看糊咖们一眼。 游略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压了压帽檐。:,, ------------ 38 饰演白月光 理镇这个时节,老天爷似乎不太给面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艳阳日,到了中午却忽然下起大雨。 淅淅沥沥的,剧组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停,到最后只能暂时先拍室内戏。 于是戚子雨就被迫提早收工了。 游略过来接她,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提着她那个粉红色保温杯,看见她蔫头耷脑的很好笑:“怎么了?提前收工还不高兴?” “戏份是固定的呐,今天提前收工就意味着明后天肯定要加班了。” 戚子雨提着裙摆走上车,望着窗外的淅沥大雨,颇有些怅惘:“老天爷真是可恶。” 演员在剧组的大部分工作内容就是等待。 她早上六点起床化妆,到中午放饭也就拍了一场戏,其余时间都在旁边空熬。 好不容易下午主要是她的戏份了,天公不作美,开始下大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游略安慰她:“比如至少今天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算了吧,回去后你陪我对对台本。” 女生拧着眉头:“这几段审问的戏我没什么把握,专业术语太多,总感觉念起来不够有气势。” “这几段你是审问女主吧?” “对啊。” 游略嗤笑道:“就她那小心翼翼的演技,你演得太有气场,怕是更不能过。” 因为助理小哨是理镇本地人,正巧这几天游略又来探班,戚子雨就放了小哨几天假。 游略从而化身为女明星助理,天天在剧组照顾她,顺便旁观了很多场戏。 也大概了解了他们剧组的现状。 一部影视作品,剧情和演技是相辅相成的。 演员和演员之间同样如此。 戚子雨作为女二,对手戏演员通常不是男主就是女主。 男主实力很强,出道多年经验丰富,跟戚子雨对戏大部分都是一条过。 女主就逊色许多了,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对机位的把控能力不够,时常出画重来,还极易被现场氛围影响情绪,演技忽高忽低。 游略就经常看见,戚子雨演得好好的一场戏,导演纠结许久,还是让再来一遍,甚至不得不嘱咐她收着些演。 ——因为女主接不上这情绪。 一部爱情剧,如果女主气场完全压不过女二,那基本男女主也就没什么cp感可言。 除非剧情好得不得了,否则铁定玩完。 游略觉得方姲蛮厉害的一点是: 明明颜值出圈,妆造精致,摆在那里当个花瓶都引人注目。 结果一演戏就变丑,在戚子雨的对比下更是显得气质畏缩,让围观者头一次认知到原来灵魂大过皮囊这句话不是鸡汤。 ——当然了,他吐槽方姲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以前其实也是这么个情形。 明明帅得很夺目,一上舞台就拉胯。 木头美人vs木头帅哥。 好巧不巧,竟然都被戚子雨遇上了。 说不得她上辈子可能是个伐木工。 “你在想什么?” 伐木工小戚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喊了你几遍都没有反应!” “……没,在想晚上吃什么。” “就吃前面那家豆花米线?” 女生的视线穿过车窗,眼巴巴地盯着:“小哨点过好几次,很香很香。之前怕胖一直没敢吃,但我这两周瘦了4斤了呢。” “我去打包回来吃吧。” 游略看了看外面的雨势:“雨下太大了,你还穿着戏服。” “那我要微辣,加一份豆花!” “知道了。” 男人打开车门撑开伞,往后比了个潇洒的ok手势。 戚子雨从前是没有艺人车的。 自从《甩尾迷踪》上映后,她接连试镜过了几部戏,都获得了导演的夸奖。 而且她似乎很能吸女粉,微博热度一般,小红书上却频频出现有关于她的帖子,夸奖她的身材穿搭、健身饮食,以及演技。 男性或许对这种厌世类型的长相不感冒,大部分女孩子却都觉得她长得很有味道。 这也就导致,她的商务资源竟然意外优秀。 像美妆类产品,通常最容易变现最受欢迎,别的同咖位艺人需要团队积极去接触,放戚子雨这,品牌爸爸们却频频主动找上门来。 能赚钱的艺人就是优质艺人。 公司现在对她非常重视,资源开始大幅度往她身上倾斜,再加上戚子雨刚续约完,不用愁人跑路,待遇自然也好了不少。 这辆保姆车就是公司给配的。 戚子雨想吃的豆花米线店是一家并不起眼的门店。 因为糟糕的天气,店里今天空空荡荡,没什么顾客,两碗米线很快就煮好了。 白嫩嫩的豆花乖巧待在打包盒边,撒上酱料和配菜,色香俱全。 游略还另点了一份小锅饵丝。 通常戚子雨和他吃饭的模式是:点几种不同的食物,每种尝一点点,剩下全进游略的肚子里。 曾经她还很惆怅地说:“其实之前好几次跟你吵架都想分手来着,但我舍得这份感情,却舍不得这么好的饭搭子,唉。” 游略:“……” 等老板娘打包的过程中,游略收到了来自《金城风月》制片人的微信。 对方告诉他,剧已经定档了,这周五会放先导预告片,用的就是他写的主题曲。 到时候音源同步上线,歌手本人也会积极宣传,所以先来提前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游略回了段客套的恭喜和点赞表情包。 就像戚子雨说的那样,老年人聊天风格。 然后还没等他退出微信—— 连星洲:哥,我下周三发歌。 连星洲:就是你写的那首《显生宙》。 连星洲:不过首唱是《唱作家》比赛上,节目刚录完,我觉得我发挥得还不错嘿嘿。 连星洲:这期应该周五就播了,哥你别忘了看,有惊喜。 哦? 游略挑挑眉,这是女朋友被大雨浇走的运气转移到他身上了,一天之内好事连连? 很不错嘛。 他拎着三袋打包盒走回保姆车,拉开车门正要告诉戚子雨这个好消息—— “……怎么了?” 淅沥雨声中,女生坐在桌边,撑着下巴安静地凝视着窗外。 她的神情很镇定,脸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泪痕,游略却偏偏觉得她好像快哭了一样。 他跨上车,三两步走到她身旁:“发生什么事了?” 戚子雨仰起头,只是静静地望向他。 游略放缓了语调:“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不是,不是什么大事。” 女生努力扬唇,语气却很无力:“就是晚上应该不需要你陪我对戏了。” “这部戏出问题了?” “戏没有问题。是……是我有。” 她垂下眸:“制片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投资方塞了人进来,要我这个角色,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愿意走正常的合同流程,赔付全部违约金。” 游略沉默片刻:“真的是投资方塞人?” “不是。” 戚子雨用力攥住桌沿,骨节泛白:“陈导私下里问我,是不是得罪了方姲的男朋友。我问他具体的原因,他没肯多说,只告诉我如果想不被换,就去跟牧晏好好赔个罪,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果然。 一般投资方塞人,不会在演员进组都拍了两周多的戏后再塞人,毕竟投资方也是要考虑成本的。 除非演员出问题不得已换掉。 或者故意针对。 “其实被换角这种事情,我都已经习惯了。” 女生眨了下眼:“以前,试镜通知过了的第二天被换过,拍完定妆照被换过,合同签好了也被换过。” “但进组拍了两周多才被换掉,还是头一回。” …… “抱歉。” 游略蹲下身,和她平视,语气里满是愧疚:“怪我。都怪我当时,不该那样挑衅他。” “跟你没关系,他本来就很看不惯我。我只是……” 一声叹息,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戚子雨吸吸鼻子:“我只是本来觉得,一切都在变好,还沉浸在对未来的幸福幻想之后,突然老天爷给我当头一棒,有点、有点难以接受。” “可能、可能我就是和这个圈子气场不合吧,所以好机会最终都会溜走。” “游略,我都快二十五岁了,你说以后要是演不到戏,我还能做什么呢……” …… 任何劝慰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游略只能握住她的手,希望用这种方式传递一些温暖和支持。 他知道戚子雨有多看重这部戏。 明知道主演是方姲也还是接了,甚至为此推掉另两部戏的女一号。 现在临时被换角,相当于她一下子丢掉了三部戏,还从前男友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自尊心也好,自信心也好,甚至对未来的职业发展,都产生了怀疑。 牧晏的报复,很成功。 游略轻轻抱住她。 女生就像受伤的小狗,在他肩头蹭了蹭,传出闷闷的啜泣声。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高冷的拽姐,其实她私底下性格软软的,很容易哭。 “不会没有戏演的。” 雨水在车窗上汇聚,一小股一小股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唯有车内是与世隔绝的安全空间。 男人垂眸轻声道:“你放心。”:,, ------------ 39 饰演白月光 戚子雨不是没有公司和团队的孤兵野将。 尤其最近老板还对她格外重视。 放平时,这种突然换角的解约事件,工作人员肯定会继续接洽,积极争取,甚至进行利益置换。 不太可能直接就接受被这样莫名其妙地退组。 然而这次扯上了牧晏。 所以戚子雨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怎么努力怎么谈,都只是徒劳而已。 故意想恶心你报复你的人,看你越积极弥补,反而越得意。 “我跟牧晏以前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关系。” 戚子雨打电话给经纪人说清楚了自己的青春“荒唐”事。 甚至把当初发过的有关牧晏的签名说说、聊天留言、拍过的合照全部截图拷贝给了经纪人。 可以看出,真的就是非常纯情的、幼稚的青春期初恋。 大部分时间都在约着打游戏。 经纪人在电话那边啐了一口:“真是晦气!他不会是当初被你甩,觉得自尊心遭到羞辱,才小心眼地记了这么多年吧?”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算了。反正你也不缺女二号的剧,实在不行解约就解约吧。” 对方想了一下:“剧组那边我来沟通,你就别管了。” “好。” 戚子雨和剧组的解约流程走得很快。 双方都按照合同手续来,剧组没有少赔钱,艺人团队没有叫屈和张扬,顺利得堪称不可思议。 协商那天,戚子雨本人也在场。 身着素颜白t,安安静静坐一旁不怎么说话,全程都未表现出负面的情绪和言语错误,甚至连最后的道别都很体面、礼貌。 倒叫制片人心里有些瞧不上牧晏的做派了。 尽管他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和内幕——但娱乐圈内不就那么点事儿嘛。 要么就是钱权色交易没谈拢,要么就是这些天戚子雨压方姲的戏压得太过,人家跟牧晏诉苦了。 为了捧小女友就这样毁他人前途,半点风度没有。 啧,所谓完美男人,炙手可热的顶流噢。 他轻叹一声,拍了拍戚子雨的肩:“这次是没办法,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女生弯弯唇:“嗯,那我就等着下次机会了。” …… 戚子雨其实搞不太懂,牧晏究竟想通过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 让她从此没有戏演? 笑话,双百影视又不是什么小门户。他一个尚未成为资本的艺人,难道还妄图能封杀大公司看好的潜力股不成? 是想让她去哭诉求饶? 那牧晏同样想多了。 她戚子雨要真这么没骨气,也不至于出道年了还在这里演女配。 退组这件事,除了成功恶心到她之外,只会让她变得更坚韧。 甚至在戚子雨准备离开理镇返沪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很荒诞的事—— 方姲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上午十点多,阳光明媚天气晴朗,照理说,对方应该在片场拍戏。 而戚子雨也正好和助理在收拾行李,酒店房间的地上堆满了东西,乱乱糟糟。 敲门声响了许久,她艰难迈过层峦叠嶂的行李,打开房门:“……方姲老师?” 看清来人的瞬间,不能说不震惊。 “你不演这部戏了吗戚子雨?” 女生开口略有些急,还带几分局促:“是因为我?” “额,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顶替你的那个演员今天进组,我才知道你不演了。” 方姲扶着门框:“是不是因为我?因为……因为那天牧晏来探我的班?” “啊?” 虽然她退组确实跟牧晏有关,但这话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如果你是介意我的存在,那你就真的误会了。” 方姲深吸一口气:“戚子雨,我跟牧晏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你和牧晏的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牧晏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有什么话都自己憋着不讲,别扭的很。你也是,我看得出来。” 女生握住她的手,眼神真诚:“但我跟你说实话吧戚子雨,他帮我这么多,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他一命,而非别的。” “他把我当救命恩人看待,包括上次来探我的班也是纯粹出于感恩和友情。” “戚子雨,你也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对于他那种身份,想找一个能信任的人有多难。” “我们或许是知音,或许是挚友是心腹,是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但这绝不等同于爱情,你……你千万别误会。” “我知道这部戏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要是因为这样放弃,那就真的太可惜太荒唐了!” …… 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一般。 戚子雨都听懵了。 她哭笑不得地挣脱开对方的手:“方姲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想误会的人应该是你吧。” “不是,那个,唉!我该怎么解释你才会信,我跟牧晏真的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可是,我跟游略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呀。” “……” 方姲愣住。 戚子雨叹口气:“游略,你上次不是见过吗?我们已经谈了好几年了。所以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跑来和我说这些?” “我……” “而且这部戏,也不是我自己放弃的。剧组给我的说法是,我得罪了牧晏,对方不愿意让我继续演。” 戚子雨耸耸肩:“但究竟得罪了他哪里,我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具体细节,你如果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牧晏、牧晏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 “那你问他喽。” 女生垂下眸:“不过方姲老师,既然你今天特地来找我了,那有些话,我就再郑重声明一下。” “首先我和牧晏在一起,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恋爱谈得很幼稚很随意,比过家家好不到哪里去,而现在我有感情很好的另一半,完全没有要出轨劈腿的想法,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一下我在这方面的人品,不要总是恶意揣测我对牧晏有企图。” “我不是恶意的……” “再有,恋爱和分手都是个人自由,当年我提分手或许有些仓促,却并未有任何欺骗、污蔑、劈腿之类的失德行为,恋爱期间也没有占过他一毛钱便宜。如果他非要揪着这点斤斤计较,在背后使一些鬼蜮伎俩恶心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在这个圈子混。” “没品就是没品,害人就是害人,少拿七年前的事给自己举正义大旗。” “以上这些话,你都可以转告给牧晏。” 她的语气很冷静:“就这样。方姲老师,我还要赶飞机,就不跟你多聊了。” 而后“啪”的一声直接关上了房门。 “戚子雨!” …… 方姲回去后会怎么跟她的知音、挚友、心腹沟通,戚子雨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不耐烦知道。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因为这俩人,她原本期待满满的理镇之行变得动荡而不幸。 反正经过这次教训,以后但凡再听到有方姲或是牧晏的项目,她都不会接触。 除非有一天,自己站得足够高。 ——至少得跟牧晏背后的资本平起平坐才行。 - 戚子雨回沪城是下午点的航班。 游略想在美丽的理镇再采几天风,所以只送她到了机场。 飞机钻入云层,在湛蓝幕布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天气是那样晴朗,好似将人心中的阴霾也一洗而空。 于是关手机前,戚子雨还踩着点在小红书上发了组她自认为拍得很好的照片。 嗯,摄影师是游略,取景地是理镇的大湖畔。 苍穹和湖面互相倒映,蓝色、白色、翠绿色,美得让人心旌摇曳。 而她穿了条彩色的条纹小短裙,搭配马丁靴、大耳环。头发编成几条细麻花辫,又扎成两束垂于胸前。 眼线是紫色的,口红是亮晶晶的肉桂粉,额角用黄色彩绘笔画了只小小的振翅蝴蝶。 大自然的景色如此纯粹、干净。 她身上的色彩非常明艳、丰富。 也不知是光影捕捉得好,还是姿势镜头配合得好,两者碰撞在一起,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你也说不上是纯是媚,是自由还是刻意,但当这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视线就会下意识停留,而后点击放大、收藏分享。 最后越看越觉得有味道。 戚子雨这一整天都很忙。 收拾行李,应付方姲,赶飞机,回家整理,视频对流程……等到她终于洗完澡,有时间躺着床上看手机时,才发现她下午发的那组照片,竟然已经有了几万赞和上千条评论。 这可是小红书不是微博呐! 不,哪怕是微博,这数据对于她来说,也非常难得了。 “姐姐好美……” “求色号” “衣服同款有人扒吗” “姐姐是在理镇拍戏吗?” …… 戚子雨的官方社交账号在公司运营团队有管理权限。 虽然目前基本上还是自己运营,但工作忙起来能上线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直到某天,连宣传姐姐都发微信问她用的口红色号是啥时,她才意识到:哦,这组照片好像真的出圈了。 出圈到一度成为热门聊天头像。 出圈到在美妆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仿妆热潮,刷短视频时常就刷到。 出圈到甚至还靠此接到一部电影女主的试镜邀约,听说创作团队前期开会时还直接拿着她的照片讲述剧情概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的戚子雨,还在一边看评论一边回忆自己当时化妆时到底叠加了哪几只口红。 而对面墙上电视机正吵吵嚷嚷地开着,播放一个唱歌比赛节目综艺。 ——就是游略前队友连星州参加的那个。 听游略说对方会在节目上唱他写的新歌,戚子雨期待很久了,一到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直播。 结果硬生生等了一个半小时,才等到前队友上场。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很受节目组重视的样子嘛。 比赛顺序排在中间靠后,恰好是最吃亏最隐形的轮序。 然而,等到歌曲的前奏一出来,戚子雨就停住了滑评论的手指。 蓝色灯光静静打在舞台上,背后大屏幕是一颗缓慢旋转的小星球。 钢琴温柔,吉他轻快,少年音色干净清朗。 她想,今天等这一个多小时,真是非常值得。:,, ------------ 40 饰演白月光 “如果我是一颗小小星球 旋转在灰暗之中 细胞的游行很有礼貌 气流也绅士慢跑 我假装自己安静 说平时更爱睡觉” “可惜我是一颗小小星球 荒芜了好久好久 直到遇见了你之后 奇迹从壳里探头 海水咕噜咕噜冒泡 浮藻也想去岸上问好” “其实我是一颗小小星球 习惯了孤独做梦 可是遇见了你之后 万物都变得好吵 叮铃哐啷铛铛铛不妙不妙 时间也开始失控了 为你加速迈入显生宙” 这歌唱节目是个上星综艺,电视直播无法拖进度条。 戚子雨只能在整期节目都播完后,再通过返回去听这首歌。 然而电视屏幕虽大,却没有弹幕可看。 于是她又打开了视频网站。 节目正好在首页推荐上,热度综艺排行榜第一。难怪连星洲只配排在中间靠后的出场位置。 不过弹幕很热闹—— “支持连宝!最爱连宝!连宝连宝连宝!” “呜呜呜少年音好绝!!!” “这首歌叫显生宙吗?蛮好听的欸” “在哪个软件有版权啊?怎么我都搜不到这首歌” “来听星洲预告的新歌啦,好棒好棒” “原唱是谁?歌名就叫显生宙吗?搜连星洲搜不出来怎么办” “原创新歌啦,音源22号全平台免费公开” “ohhhhhh,这个brid我惊!艳!了!” “我靠我靠,谁懂我已经在间奏这里反复拉进度条七次了” “怎么还没有人告诉我要去哪里找音源啊?!!” “这歌绝了,我宣布今晚最佳是它” “这不拿个前三就过分了” “这歌确定是叫显生宙吗?连万能的度娘都搜不出来,字幕是不是打错了” “要说几遍,是原创啦原创啦!音源还没上线” …… 一期节目总共就两小时。 但戚子雨几乎把整晚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 因为看完直播,她又前前后后拖动进度条,听了五六遍歌曲,并研读了半小时的观众弹幕。 其他歌手上台,或许因为唱的都是耳熟能详的热歌,观众不是夸唱功就是夸情绪。 唯独连星洲出场后,整个屏幕密密麻麻,几乎都在问要去哪里找音源。 戚子雨看见有意思的好评,就忍不住要截图。 然后转发给游略。 雨:[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雨:快看!大家都在夸你写的歌好听。 雨: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很骄傲? 雨:反正我有预感,这首歌一定会火,到时候你就不用再贱卖自己的作品了! 雨;甚至可以自己来唱,成为最厉害的唱作偶像! 游略:我在外面,还没来得及看节目。 游略:等我回去看看。 莫?! 这个人怎么自己都不关注自己的事业的。 雨:你这么晚还不回酒店在外面干嘛? 游略:写不出歌。 游略:出来吹吹风找找灵感。 游略:[文件p4] 游略:手头上没工具,找了家琴行简单录了一段,你听听看。 戚子雨微微怔住。 哦? 这么勤奋。 这个人还是蛮有事业心的嘛。 她点开来。 悠扬的葫芦丝声如月光如泉水,在房间内缓缓流淌。 是一段纯音乐。 葫芦丝主奏,小鼓和陶笛伴奏,隐隐夹杂着流水声、风声、鸟兽虫鸣。 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戚子雨不自觉就回忆起在理镇散步的那些傍晚。 好似一瞬间,方才的鼓噪兴奋都被乐曲抚平。 心绪变得很宁静。 雨:这是新歌吗? 雨:很好听很好听,纯伴奏都很好听。 雨:不过这种曲风,感觉词会很难写。 游略:是给游戏写的bg,没有词。 游略:[视频链接] 游略:喏,这个游戏。刚好他们上线版本,最主要的一块高山峡谷地图就是参考的理镇。 雨:噢~ 雨:所以这就是你去理镇的原因? 雨:哼,我还真以为是迫不及待要来探我班呢。 游略:想来探你班的心情占了百分之九十。 游略:你走之后歌都写不出来了。 雨:花言巧语的男人! 游略:笑jpg 游略:不过我准备订明天的航班回来了。 游略:省得戈和煦天天视频骚扰我。 雨:欸? 游略:他应该是对原来的音乐总监不太满意。 游略:打算换人负责。 雨:他要换谁啊? 雨:不会是…… 游略:嗯。 游略:我。 游略:恭喜你男朋友终于找到个铁饭碗吧。 雨:可你去当游戏公司的音乐总监的话,那你还…… 还唱歌吗? 还当偶像吗? 还……会出现在舞台上吗? 戚子雨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打下这些问句。 游略和公司解约后的这段时间,她其实隐隐有察觉到些许端倪。 譬如他写了很多歌,却基本都卖给了别人,自己从来不争取唱的权利。 譬如来剧组探班时几乎不和圈内人社交,也不提要演戏了。 譬如偶尔会有小综艺节目的编导联系他,他聊都不聊直接退掉。 譬如他甚至停更了微博。 …… 游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当艺人。 就在戚子雨纠结之时,对方仿佛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忽然发来这样一句话。 女生彻底怔住。 游略:当了五年爱豆,镜头感和表现力依然没培养出来,性格又无趣。 游略:偶像行业确实不太需要我这样的人。 游略:况且我只是喜欢音乐,而不是喜欢表演。 游略:比起在台前当个提线木偶,在幕后清清静静地搞创作反而更适合我。 不知为何,戚子雨的心情忽然有些酸涩。 雨:你想搞创作我当然支持你啊。 雨:而且我觉得,你完全不无趣的。 雨:你只是比较内敛和害羞,所以在镜头前没有他们放得开。 雨:但私底下相处久了就知道,你又有才华又有思想又很包容又很聪明。所有朋友都这样说!! 游略:笑jpg 游略:对了。 游略:[文件p4] 游略:《显生宙》那首歌,当时我自己录的版本。 游略:献给我唯一的听众。 …… 这天晚上,戚子雨是反复循环游略的歌声入眠的。 明明是一首情歌,她却听得眼角泛泪花,莫名伤感。 连星洲的音色很有特点,干净清新不粘腻,薄荷一般的少年音。 但同时他的音域较窄,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是个很大的bug。 所以游略给他写这首歌时,刻意往低难度谱曲。 伴奏轻快温柔,旋律又带点忧愁,调子起伏不大,和连星洲的适配度很高。 而游略的嗓音偏低沉,以前在组合里通常以rap抓住歌曲重心。 当他唱起这样的小情歌时,就如同夜里的深海,月光下海浪温柔起伏,轻诉自己不安又无可奈何的爱意。 “好似我是一颗小小星球 没有梦想也没有朋友 从不担心宇宙毁灭只要今朝有酒 可那颗叫爱的卫星是如此荒谬 围转着我不肯不肯罢休 如果我不是一颗小小星球 ……” - 戚子雨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周一在理镇拍戏的时候,还要五点起来妆发,结果一转眼就可以拿着违约金睡到自然醒。 嗯,这场风波,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戚子雨这两天没工作,搬回了家里住——说的严谨一点应该是游略家。 但一觉醒来看见卧室里熟悉又漂亮的摆设,心情真的很好。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正要给游略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飞机,就被微信满屏的红点点给吓到了。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未读消息! 是牧晏又搞什么鬼了吗?! 戚子雨惊呆了 她小心翼翼往下滑,好半天才在列表里找到一句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消息留言。 是同公司的演员好友发来的。 成晴:恭喜! 好像是件好事的样子。 但也可能是恭喜她和流量扯上了关系,或是登上了新闻热搜榜之类的。 毕竟身处娱乐圈嘛,糊透不如黑红。 然而点开来之后—— 成晴:[图片] 成晴:你哥哥热搜前三 成晴:没想到组合解散后苦尽甘来hhh 成晴:恭喜! 那张图片正好是昨天晚上微博热搜榜的截图。 前三名被用红框框出来了: 连星州显生宙现场 连星州发文感谢队友游略 青藤奇迹 然后下一秒,助理的电话都打了进来。 “戚姐戚姐!你看昨晚的《唱作家》节目了吗?游哥好牛!!他写的歌拿了第一竟然还火上热搜了!” “连星州发了微博后我看见节目组也把他晋级感言放出来了,你看见了吧?现在热搜词条前排都是他们俩,海大经纪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哈哈哈。” “哎瞧我,说什么呢。游哥的事情你肯定比我清楚。嘿嘿,他这首歌爆火之后,版权费得赚翻了吧?” 戚子雨:“……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你没看昨天晚上的节目吗?” “看了。” 戚子雨竟莫名有些心虚:“看完节目就到睡觉的点了,所以没来得及逛微博。” “……好佩服你的作息自制力。咳咳,那我就不瞎bb浪费你时间了,咱们直接下午三点公司开会看剧本?” “嗯。” 点开微博,昨天晚上的《唱作家》节目果然成了热议话题。 话题本质也很简单:由于《显生宙》这首歌确实好听,又是新歌,于是观众看完节目后都开始找音源,而演唱者连星州又有一定的粉丝量,这个舞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爆了。 截止到戚子雨打开抖音,连星州昨晚的单人表演剪辑已经有两千多万的播放量。 换而言之就是,连星州在还没拥有百万直白的时候,就越级成为了千万直拍偶像。 而创作者游略,本应该默默藏在幕后,却因为连星州发了一条长微博感谢他,而被连带着扯上了热搜。 学霸校草,名校读电力,却抱着音乐梦出道当偶像。 结果出道即巅峰,做了五年的男团组合,最终因糊解散,退居幕后。 谁料到不当偶像了,反而因为自己创作的歌曲一炮而红。 ——多么戏剧化的人生历程! 随便截取其中一段经历,提炼关键词,都足够营销号们编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了。 戚子雨逛完热搜词条后,又了一上午的抖音,也不晓得是不是大数据推荐,十个视频里八个都是游略。 考古他的高考成绩、综艺镜头、陈年舞台……评论热闹得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什么新晋流量。 短视频和正常的综艺、舞台不同,它会截取最精华的一部分。 譬如游略表演时模式化严重,不够有气场,那就找个抒情舞台的怼脸直拍——《那个干净的白衣少年,惊艳了我的青春》。 譬如游略综艺上很无趣,那就截一些琐碎的镜头——《他总是这样淡淡站在一旁,不争不抢,好像根本不在意镜头份量》。 譬如游略采访时反应慢,逻辑缜密得像在背稿,那就把几段采访的相同问题凑在一起——《出道五年直到最后解散,他从来没变过初心》。 就连和游略谈了这么多年恋爱的戚子雨,在看见这些视频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他了。 其实自己的男友是个真诚、善良、坚定、满腹才华却淡泊名利的天使? 她把这些视频通通转发给了游略。 直到发到第二十三个的时候,对方终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讽刺我吗?” 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几分好笑的无奈。 “不。是我刷了一上午的视频,终于意识到意识一件事。” “嗯?” “你火了游略。” “一时的风头而已。” 他本人倒是很平静:“几天就过去了。” “可是你现在比连星州的讨论度还高欸,大家都觉得你长得帅有才华,和市面上普通的爱豆不一样。” “我现在已经不是爱豆了,我退圈了宝贝。” “你又没公开声明过。” 女生不以为意:“这个圈子台前幕后分得也没那么清楚,你要是还想上舞台,以现在的热度,完全可以找到机会啊。” “还是算了。” 他笑起来:“比起辛辛苦苦营业赚通告费,我还是写好歌躺着收版权分成来得愉快。” “……噢,那倒也是。” 戚子雨回忆了一下公司里的音乐制作人在一首歌火了后拿到的钱,忽然觉得自己的格局太过贫瘠! 唉,她到底是什么榆木脑子才会劝游略返回去当偶像啊真是。 要知道像牧晏那样的顶流,想请圈内的顶级制作人为自己写一首歌,都要费尽心思找各种关系呢。 才华,才是第一生产力。 才能带来绝对的自主权和底气。 “我到家了。” 电话里传来密码锁的按键声:“汪嘉澍跟我一起,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要不要回来一起吃个午饭?” “什么?!” ——在游略成功打开门的那瞬间,卧室里传出女生惊惶的尖叫。 游略:“……我看你今天早上发的小红书,说八点就起床去工作了。” “那是为了打咖啡广告啊!!” 女生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往卫生间跑。 汪嘉澍。 戚子雨从高中时期就喜欢的歌手,出道至今已有十几年,演唱会却依然一票难求。 专辑质量和现场实力从未崩过,无数圈内明星都是其粉丝的乐坛常青树。 简而言之就是: 牧晏是如今粉圈最显著,商业价值最高的顶流歌手。 但他如果和汪嘉澍在某个奖项或是音乐排行榜上battle起来了,那一定是万家下场群嘲,路人缘瞬间掉光,第二天阴阳怪气的鬼畜视频就会遍布b站。 甚至还可能被扣上“华语乐坛的悲哀”之类的帽子。 曾经,戚子雨为了看汪嘉澍的演唱会,省吃俭用两个月才买到一张看台票。 然后长大后这天,男朋友忽然带着偶像来家里吃饭,她却…… 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擦眼屎。 这属于是匿名发知乎,第二天都能上热门的离谱程度了。:,, ------------ 41 饰演白月光 汪嘉澍今年快四十了。 看上去仍然是刚出道时的大男孩模样,戴着骷髅头银项链和荧光电子表,穿着打扮比游略还年轻。 那股子青春回忆瞬间扑面而来。 戚子雨来不及化妆,特地挑了套端庄的衣服,把头发挽起来,好拯救一下素面朝天的形象。 却没想到偶像性格非常nice,见到她后主动握手,热情寒暄:“我看过你的电影,那个甩尾迷踪是不是?你演得真好!” 戚子雨手足无措:“啊,我也听过您的歌。我、我是您的粉丝来着。” 由于太过紧张,断句结结巴巴,听起来就像是胡编乱造的客套话。 “称呼什么您啊。” 汪嘉澍毫不在意:“我跟游略是朋友,你是游略的女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你叫我嘉澍就好。” 戚子雨:“?!” 最终,她还是折中地叫了嘉澍哥。 不然小粉丝心脏受不了。 汪嘉澍这次来游略家里找他,其实是为了工作。 他新专辑已经在筹备,目前定的主打歌就是游略写的。 游略给戈和煦的游戏创作bg时,和他们公司的音乐部门混得比较熟。 部门boss又跟汪嘉澍多年合作的制作人是好友,一来二去的,大家就都认识了。 而汪嘉澍从游略手里买下的主打歌《追雨云》,就是这位制作人挖掘的。 当初词都还没写,对方在录音棚里一听到旋律就很上头,迫不及待地分享给了汪嘉澍。 游略表示过,他现在退到幕后搞创作,虽然自己也能唱,但大概率不会作为歌手发歌了。 那写出来的歌自然只能往外卖。 汪嘉澍感觉非常快乐。 他昨天才签了合同,今天创作者就一曲成名了,这不算天才捡漏算什么? 更何况这首歌,他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 游略这个人,他也真的真的非常欣赏。 从某种程度上说,游略的创作才华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他写歌不是自娱自乐地写歌,成稿后再丢出去看谁想要谁适合。 而是根据不同歌手的特质,创作贴合他们嗓音、唱功以及风格的曲子,追雨云的歌手确定后,他自己又根据汪嘉澍的条件改了好几版。 精益求精。游刃有余。 想当初,连星洲唱功一般,气息不太稳,他写的就是轻快的小调。 后来《显生宙》火了很久,翻唱无数,却没人能唱出连星洲那种清风拂面的干净治愈感。 一位爱豆的现场原唱,竟超越那些大佬歌手,被听众评为。 “就连他不稳的尾调,生涩的转音,听在耳朵里都那样顺眼,仿佛青春里真的有那么一位清朗少年,在香樟树下弹着吉他给你唱歌,后面再听多么完美的现场,都没有连星洲的味道了。” 而汪嘉澍不同,他气息很强,嗓音厚而稳,现场发挥的时候高音能连升好几个key。 游略为他写的《追雨云》就真的是炫技之作,节奏变化虽不复杂,却非常难唱,属于普通人会在ktv里断气的那种。 然而炫技之中,旋律又很美,如海水涨潮,如星沉大地,如飓风拂面,将你完全完全地溺入曲调里。 汪嘉澍在游略家的工作室浅录了一段试试感觉,于是戚子雨好幸运地成为了第一个听众,顺便给他们拍照记录物料。 她一边拍一边听,一边两眼疯狂冒星星。 少女时期迷得要死的偶像,在她长大后唱了她男朋友写的歌,是种什么体验? ——就是有种这恋爱谈得好赚的占便宜感觉。 戚子雨甚至还和偶像一起吃了顿相谈甚欢的午饭。 只是很不巧她和游略都才刚回家,冰箱里连根鸡毛菜都没有,所以最终大理石餐桌上只摆了三碗速食面。 好在餐具非常非常漂亮,面条上铺着溏心蛋,外加芝士片、午餐肉、海苔碎,和灯光背景搭配,在摄影师精心构图后,看上去无敌高档。 汪嘉澍偷走游略拍的照片发了条微博。 “汪嘉澍v: 亲手下厨的工作餐。猜猜我们游略在做什么? [图片]” “我靠,鼠鼠旁边的小哥好尼玛帅!” “旁边那位是游略?天哪天哪是在准备新歌吗?” “鼠鼠要跟游略合作了吗?og双厨狂喜!!” “这个碟子那个杯子也太漂亮了吧,求个牌子” “我真是死也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娱乐果然是个圈。” “怎么两个人的合照有三副碗筷?” “面条看起来很好吃,盘子也好好看啊,等待评论区链接。” “盘子是lruvns的,代购价三千多。杯子是设计师姜润的拍卖上应该买不到,要等展览。” “芜湖,这就是富人的局吗?打开淘宝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 “然而又有谁看到了背景角落的康师傅包装……” “笑死,用三千多的盘子吃康师傅泡面吗?不愧是我们鼠” “可是游略真的好帅啊!!!怎么私服比舞台照还帅啊我草” “桌上三碗面欸,还有一位是谁啊?” “手机壳是紫色的,感觉是个女孩子!!!” …… 话题开始逐渐走偏。 汪嘉澍原本是想预告一下自己的新专辑,免得粉丝朋友们天天在社媒上说他被鸽子叼走了,画饼画了一年还不出新歌。 结果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盘子和泡面,外加讨论第三份餐具属于谁。 以及夹杂着无数颜狗的“游略好帅”。 甚至当天晚上微博就上了个非常搞笑的热搜词条:爱得太晚。 点进去后主页第一条是营销号搬运的小红书热帖:《爱得太晚,结果入坑时偶像已经退圈了怎么办?》 热评第一: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 热评第二:笑死,老粉眼睁睁看着b站收藏的舞台视频播放量从四位数骤涨到几十万,谁能想到我偶像退圈后反而更火了。 热评第三:游略:五年偶像无人知,一朝素人天下闻。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这会儿吃饭时,大家都没想那么多。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感谢游略请的这顿泡面,汪嘉澍吸溜着面条忽然问戚子雨有没有空出演这首歌的v女主角。 戚子雨:“啊?我我我吗?” 汪嘉澍:“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邀请你。” “我时间……” 戚子雨略有些纠结地仰头望了眼身旁的游略。 虽然她确实是汪嘉澍的忠实粉丝,但如果是借着男友的关系…… “别误会哦,我是真的想喜欢你的风格气质。我看过你的电影,我觉得你在镜头前有种特别的性感……额,我是说,很有艺术表现力。” 汪嘉澍从小在国外长大,语言表达相当直白,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扭头找人求助:“游略,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你还是问她吧。” 游略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她的工作安排我可不清楚。” 戚子雨再次瞧了瞧他。 其实,不管汪嘉澍是不是因为游略才提出的邀请——反正都已经提出了邀请。 这个圈子里获得工作很不容易,好机会不是用来矫情的。 女生笑起来,满眼的期待:“好啊,如果真的可以出演偶像的v,我能把未来一年的时间都空出来。” …… 远离男女主,一切事业好像都会进展得非常顺利。 只是这个时候,不管是对新专辑抱有极大期待的汪嘉澍,还是对偶像怀有极高崇拜的戚子雨,甚至是对自己能力拥有极大信心的游略,都没有预料到—— 这个夏天,是属于游略的季节。:,, ------------ 42 饰演白月光 夏天是一个很容易火热的季节。 尤其影视综暑期档,万家争流,逐鹿收视榜单。 三年前的夏天,牧晏横空出世。 在那个选秀节目中没有夺冠,却成了话题讨论度最高的人。 公司好不容易捧出这么颗独苗,资源自然拼命往他身上砸,又是出专辑又是上综艺,后续营销跟的很紧。 于是人气居高不下,粉圈撕天撕地,整个暑期霸屏热搜,随随便便发句“早安”都能有上百万的转发点赞。 然而三年过后,这个夏天,是属于游略的夏天。 一首《显生宙》红遍大街小巷,超市理发店在放,综艺短视频也在放,听到后面耳朵快听出茧时,打破其霸主地位的还是游略的歌。 ——《金城风月》开播了。 这部剧一经播出就牢牢占据收视率顶峰,成为暑期档霸主。 剧火,ost也跟着火。每当进行到虐心情节时,王与桉就开始深情歌唱,让观众流泪都有了熟悉的bg。 一搜:哦豁,作词作曲编曲全是游略。 好牛掰。 这还不算完。 当“秋天第一杯奶茶”的营销铺天盖地时,歌坛大佬汪嘉澍全平台上线了他的新电子专辑《追雨云》。 总共九首歌,三首都是游略作词作曲编曲。 其中《追雨云》这首主打歌,据说是最晚写好的,制作期间一共录了五六版终稿,直到预售前一周才正式选定。 而后迅速霸占了各大音乐排行榜的第一位。 终于挤下之前被剧带火的《金城风月》ost。 “笑死,这算什么?我自己打败我自己?” “要不要这么有才华啊这个男人,暑假就写了三首歌,轮番霸占排行榜” “其他歌手:尼玛,这家伙在玩接力赛?” “不得不说追雨云是真好听,和另外两首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期待鼠鼠现场演绎~” “?搁这拉踩什么,我就喜欢显生宙,追雨云炫技太过,反而听着没那么有代入感” “炫技你妈,这高音对鼠鼠来说就是基操好吗,自家爱豆没唱功就不要到别人评论下丢人现眼”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有什么好吵的……剧粉还最喜欢金城ost呢” “话说戚子雨也蛮厉害的,演了金城风月的剧,又演了追雨云的v” “她好美,好有味道,之前看宣传照一直没t到,在v里眼神仿佛会说话” “啊?她这长相在娱乐圈算路人了吧,不过演技还行” “也不路人吧,戚子雨长得很有特色啊,我觉得她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我关注了她小红书,她穿搭也很有风格,身材超级无敌好!” “内娱很缺这种类型的女演员欸,演技又那么好,可以走青衣路线” …… 没错,这个夏天,虽然不像游略那么夸张,但戚子雨也在热度榜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金城风月》大火,她作为其中亦正亦邪的女三号,魅力完完全全展现了出来。 虽然剧本里的舞女,光从造型台词来看,只是妩媚、娇嗔、狠毒而痴情。并不讨喜。 但如果一个交际花仅仅只有相貌出众,又如何成为名流圈的第一交际花呢? 有演技的、好好琢磨剧本的演员,再糟的角色也能演得很有质感。 戚子雨虽然没有达到这种层次,但她研读剧本时很认真,自己设计了不少动作,反复对着镜子练习表情、语气和走姿。 她穿那些暴露的舞裙礼服,在镜头中半点不显低俗,反而透出一种张扬的性感。 风情万种得如此明媚,让观众讨厌不起来,甚至被她的偏执痴情所打动,圈粉无数。 大结局那天,点赞最多的一条剧评竟然是:“看完整部剧,起码有一半的泪是为金秋月流的。” 金秋月,就是戚子雨饰演的舞女角色。 剧播完后的第三周,汪嘉澍新专辑就发布了。 在主打曲《追雨云》的v里,戚子雨身着白裙,饰演文艺清冷的画家。 v中有一个画面,是她坐在窗边画雨幕。 女生握着铅笔在纸上描摹,卷曲长发垂至腰间,裙摆散在窗台上,侧面望去静谧而疏离。 天花板上风扇吱呀呀转动,掀起的风忽然将画纸吹走,她略有些惊惶地抬起头,一下撞进男主角的视线里。 镜头语言很美。 “太绝了太绝了,我疯狂截图壁纸,真的太美了!!!导演出来挨夸!” “这v拍得不比那些青春疼痛电影好看多了?果然还得是我鼠[大拇指]” “我从前真的没觉得戚子雨好看过,直到看见了这个v,她怎么那么美啊我疯了!!” “看金城风月一直以为她是浓颜挂的,没想到演清纯女高生也这么漂亮,!” “可惜鼠鼠不演戏,不然真想他们二搭去拍校园偶像剧” “小姐姐有什么现代戏吗?新粉想关注一下” “之前官宣了《雾色未来》,现在应该马上要杀青了吧,可以期待期待~” “额,据我所知,雾色这部剧戚子雨好像没有演吧,中途退出了来着” “啊这个瓜我刚才也看到了,雾色官博已经把她最开始的那组定妆照给删了,换成了滕忻乐” “为啥?什么瓜?好心人指个路呗” “某瓣瓜组看见的[链接],据爆料是因为耍大牌得罪了导演” “啊?95花好不容易出个我有好感的小姐姐,这就塌房了吗?!” “内部人员透露,是拍了两周被强行退组的,好像是跟女一号有什么龃龉?” “雾色女一号不是方姲啊?天,她俩不合啊!卧槽,那真是个大瓜了” “听剧组工作人员说,对手戏时方姲演技被戚子雨碾压,所以不想对方抢自己风头才……” …… - 在新出来的这一批小花里,其实戚子雨也算是独树一帜。 因为……因为她真的很美。 美到穿个防晒衣素面朝天给艺人当助理,也能被剧组导演一眼挑中,直接给了个女二号。 美到在剧中演女主的妹妹,却因为一句“容貌不及长姐”的台词,而使女主角被拉踩嘲讽了几百楼。 美到次次红毯、发布会、路透,生图都能强势冲上热搜。 她或许演技一般,穿搭灾难,稍微有点深度的采访都需要提前背稿,上综艺给不出什么反应效果。 但光凭一张脸,就能坐拥无数颜粉,硬生生挤进热门小花圈。 不得不说也是老天厚爱,中了基因彩票。 还有一点是:她曾经是牧晏助理这件事,人尽皆知。 当初出道时,公司靠这个发了不少通稿做营销,毕竟那时候牧晏风头正旺,随随便便跟他扯上点关系,都能获得极高关注度。 出道两年多,时至今日,方姲在接受各种采访时,还会时不时被cue到牧晏助理这段经历。 当然牧晏也是。 他们都称彼此是好朋友,是兄弟是游戏队友,是虽然熟悉却很坦荡的前同事。 可每每聊起对方,那种独特的亲昵、暧昧氛围,是怎样也掩饰不了的。 所以俩人的cp粉数量也是无敌多,用放大镜搜寻每张照片里的端倪,坚信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而作为男明星、爱豆、流量、单身,牧晏集所有饭圈buff于一身。 任何跟他扯上关系的人和事,最终都会变得一片腥风血雨。 自方姲出道起,他俩的cp粉就和各自唯粉撕得死去活来。 男方粉丝觉得女方咖位低,配不上自家哥哥。 女方粉丝觉得男方学历低没文化,长得还不好看,凭什么嫌弃大美女? 总之吵得是不可开交,阴阳怪气、恶毒诅咒之词满屏飘,堪称饭圈撕逼典范。 那个时候,方姲这边哪怕有cp粉的帮忙,对上牧晏庞大的粉丝群,还是毫无反抗之力。 但如今既然面对戚子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摊手]。 戚子雨路好很多,却没多少死忠粉。 这一点从各方数据都能看出来——几个社媒平台中,她热度最高的竟然是小红书谁敢信? “抱走姲姲,女演员认真拍戏,同剧组前辈都夸脾气太好,不要乱扣锅哦谢谢” “有点风头就开始越级碰瓷了?耍大牌退组姐请学会独立行走[微笑]” “所以现在随便一张自称内部人士的爆料截图就可以给人定罪了?” “笑死,同剧组演员被退组也要怪方姲了?她要真有这么大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个二番” “无语,方姲拍了这么多部戏就从来没听说过跟哪位剧组同事关系不好的,蹭热度也稍微编个合理点的行吗” “所以那位女演员被退组了不仅不感到丢脸反思自己,还要买热搜把脏水泼到女主角身上是吗?” “女一号担心女二号抢自己风头?无语了,你自己听听看这离谱不离谱” “天哪,现在是什么丑八怪都要捆绑大美女做营销了吗?就女二号那张脸怎么可能抢得走风头啊!” …… 一刷新多几百条,一刷新又多几十条。 事件发酵才半个下午,舆论就开始一边倒,方姲已经牢牢占据道德和气势高点。 妥妥的碾压局。 而出现这种情况时,话题热度基本上就会渐渐开始消退了。 毕竟戚子雨刚红没多久,物料和作品都不多,能挖出的料也少,讲来讲去只有退组一件事。 而方姲粉圈战斗力太强,一旦有黑料冒出来就会立马被控评洗广场,围观群众根本看不见。 一场撕逼战不再有新瓜出现,大家八卦的热情自然也就随之消散。 这个世界上,除了粉丝,又有谁会天天关注一位并不是那么熟的明星呢。 至于戚子雨会不会因为这个事件痛失路人缘,被怀疑人品乱扣帽子,甚至丢掉工作,大部分吃瓜者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直到……这天晚上。 晚上八点整,自第一轮公测起就广受好评的arpg手游《叁30区》正式上线。 游略负责了其首版本几乎百分之八十的音乐制作。 只是这个消息,之前从未公布过,外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晚上八点三十分,当游戏玩家沉迷抽卡时,方姲主演的《雾色未来》官宣定档,将于下个月一号开播。 主题曲率先公开,演唱者好巧不巧又是牧晏。 当然音源提前放出是要付费的,三块钱即可解锁试听,单人不限量,于是短短一小时,销量就破了两百万张。 晚上九点三十分,当方姲粉丝在庆贺新剧定档,牧晏粉丝在忙着做销量海报,cp粉在激动磕糖时,一张爆料帖的截图,就这样悄无声息传遍了各大八卦根据地—— 《拜托拜托,要是还有人不知道牧晏和戚子雨是彼此初恋我都会伤心的好吗!!》:,, ------------ 43 饰演白月光 “朋友是芮中的,以前我光知道她和牡晏是校友,不知道她和戚子雨也是校友啊!还记得当初组里扒过牡晏高中有个初恋女友吗?巧不巧,就是这位最近很红的女演员。 应该芮中校友大部分都知道吧,他们俩是同届的,还是同班同学。只不过恋爱谈得太低调,再加上女方之前也不红,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藏在水底下。 顺便真的搞笑,牧粉扒了前嫂子那么多年,什么舞蹈家大学老师空姐留学白富美都传得真真的,谁知道正主就在圈内混。 这样想来,前几天网传方姲看不爽戚子雨而逼她退组的事情也…… ps真瓜。不胡编乱造,保真!保真!保真!不信看照片[图片]” 下方果然po了一张拍立得照片。 是青涩版牧晏和戚子雨的合影。 两个人都穿着同制式的校服,少女靠着少年肩头,伸手揪住他的脸颊肉做鬼脸,笑得很开心。 可以看出,姿态神情都非常亲昵。 牧晏戚子雨毕业后都没整过容,和青春期变化不太大。 哪怕是对他们不那么熟悉的路人,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于是这张照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文娱榜第一。 甚至还衍生出好几个爆话题。 牧晏戚子雨 初恋cp 前女友 方姲逼戚子雨退组 芮中校友 方姲戚子雨 …… 一连串。 相同一件事,三个名字排列组合,看得人眼睛都要晕了。 “这就是顶流爆瓜的威力吗?[抱拳][抱拳][抱拳]” “笑死,一张照片就说是前女友?那我也有跟牧晏的合照,我也是他初恋喽[白眼]” “笑死,这照片还不明显啊?难道你高中的时候会跟异性同学靠肩膀捏脸颊吗?” “所以说前几天疯传的方姲和戚子雨不和,是因为牧晏?” “og,所以是现女友和前女友的交锋?” “《暮色》这个组精彩了,戏外也同步上演三角恋大战啊” “?这又关方姲什么事了?方姲又没有跟高中同学合照,退组这个事不是早八百年就澄清了吗” “方姲好惨,老老实实演戏,次次被人捆绑营销,吸血也该适可而止吧” “前女友说明已经be了啊,那爆料人说方姲在组里跟戚子雨关系不好(不代表退组是因为方姲),是不是证明了方姲和牧晏现在是真的?” “cp粉磕糖磕疯魔了?牧晏前天采访还说了自己单身[微笑]” “怎么这照片看上去还挺配的,他们当初是为啥分啊?” “不是说牧晏那首《前女友》就是写的初恋嘛,初恋狠心背叛什么的” “所以真的是戚子雨甩了牧晏啊?我靠,开始敬仰她了” …… 一位是流量王者,一位神颜出圈,一位演了爆剧演技广受好评。 都是大众的熟面孔。 顶流和演技小花是少年初恋,结果狠被分手,发誓要让前女友看得起而踏入娱乐圈。 结果一炮而红,在工作中和美貌助理暗生情绪,谁能想到助理最后也机缘巧合成了艺人,在演技小花同组演戏。 正宫对上前女友,前女友惨遭出局,收拾包裹退出剧组。 本以为故事就这样到头,谁能想到几个月后,演技小花的剧爆了。 多么狗血的虐恋情节。 多么戏剧的现实发展。 这简直比半年之前,游略的退役男团崛起人生还要有意思啊! 公众的八卦热情,瞬间被点燃。 和他们三个人相关的真内幕假内幕,随随便便开条帖子也能得到上百层回复。 戚子雨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等靠作品证明自己,就因为陈年恋情先达到了一个事业小高峰。 最近找上门来的资源都多了许多。 人家也不管你是不是黑红,反正热度高就行了嘛。 甚至她自己的经纪人都情不自禁感叹:“这就是顶流的能量吗,难怪这么多营销手法都是蹭热度,坐享其成的感觉果然爽。” 戚子雨心底很烦躁,面上却没什么表情,语气冷静:“你放心吧,这位顶流一定会在关键时刻背刺一刀的。” “他能怎么背刺?事实铁证了都。” 经纪人冷笑:“再说了,当初分手也好退组也好,聊天记录录音文件我们手里都有,道理站在我们这边,鱼死了网还不一定会破呢。” 是吗? 如果牧晏是鱼她是网,她一定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扎死。 戚子雨心里这样想。 只可惜艺人的商业价值还关系到团队乃至整个公司的收入工资。 哪怕是她想鱼死网破牧晏那边也不会允许。 新闻出来不到半小时,两边工作人员就坐在一起开始协商公关方案了。 牧晏的团队从名气和地位上来讲固然可以强势,但戚子雨手里什么都有,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向来如此谨慎还是有记录习惯,不仅是合照、聊天记录、短信通话,甚至连高中时期和前后桌传的小纸条都能整理出来。 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他们牧晏,就是个玻璃心又小心眼的垃圾前男友。 而且那些□□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出,牧晏青春期确实是个非常叛逆和偏激的小孩。 时常抱怨周遭一切透露出的敏感、暴躁、偏激,一旦被公开出去,那他之前塑造的酷炫爱豆人设,就全毁了。 粉丝可以容许偶像做错事,业务能力不行,甚至谈恋爱。 但一旦ooc,那百分之百完蛋。 所以他们最终定下的方案很简单: 关于恋情不回应,找几个高中校友发文,侧面澄清当年双方是因为异地而和平分手。 都过去多久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了,分手七八年的前女友,只要不作妖粉丝也不会太计较。 至于退组,虽然板上钉钉就是牧晏做的,但……但也可以强行澄清。 理由非常好找,戚子雨意外受伤了嘛,拍戏过程中时间就是金钱,迫不得已才换了演员。 到时候《雾色未来》剧组和戚子雨这边都同步发一个声明,再找水军控控评,舆论很快就能扭转回来。 只是发了这样的声明,就意味着戚子雨未来再也不能拿这件事叫屈了。 所以,作为置换,牧晏公司赔给了戚子雨一部戏。 制作班底和投资额度比《暮色未来》的配置稍好一些,剧本是大ip,给的女一号角色。 总的来说还算公平。 事实上,谈判过程中,牧晏老板对戚子雨的团队还挺有好干。 不拖泥带水,不得寸进尺,为难处能做到双方各退一步,连艺人本人都非常理智清醒。 所以沟通起来速度很快,没到晚上就拟好公关文准备发布了。 不像方姲那边,真是回回闹绯闻回回不配合,她自己热度倒是飙升,却赶跑了牧晏不少女友粉。 偏偏牧晏现在翅膀硬了,公司得捧着他哄着他,这种捕风捉影的小事,他不想为难“好朋友好兄弟”,经纪人老板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他前女友还是个明白人。 ——话音刚落。 几乎就在老板松了口气的下一秒,会议室的门就被突兀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手机疯狂的震动,微信新消息提示不断。 “老大,牧晏他发微博了!” 执行经纪站在门口,痛不欲生:“他没跟我们商量,自己直接就发了!!!” 牧晏老板:“……发的什么微博?” “总之,就是,唉,您自己看吧。” …… “牧晏v: 识人不善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炒作我可以,别牵连不不相干的无辜朋友。 大家彼此尊重[拜托]。” 老板的表情belike:艹 虽然工作人员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迅速登录账号删除了这篇博文。 但已经有手快的网友截图并在下面机智解读了: (我)识人(戚子雨)不善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戚子雨)炒作我可以,别牵连不相干的无辜朋友(戚子雨)。大家彼此尊重(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拜托]。 老板觉得自己忽然有些低血糖。 这场公关会没让两个当事人来,就是怕交涉过程中因为牧晏的臭脾气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但早在新闻出来的第一时间,经纪人就已经再三警告他不得轻举妄动。 没想到啊没想到。 最后竟然是自家艺人背刺了团队和公司一刀。 究竟是什么样的榆木脑袋才会做出这种行为? 当初怎么跟戚子雨分的手,怎么逼戚子雨退的组,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失忆了吗?! 牡晏的老板一肚子火,却又咬着牙无法宣泄,因为戚子雨的主经纪人就坐在他对面,看那神情都快被气笑了。 关键时刻,还必须得冷静下来,勉强保持清醒思路继续谈。 “那个艺洋啊,我们这边……” “我们这边就先回去了。” 经纪人直接站了起来,虽然勉强维持住了的表情,语气却很生硬:“赵老板,这个状况现在估计也是没法再谈。我们家子雨是心大好商量,但也不是没脾气的软柿子,你们这推了人还要往受害者身上泼脏水,未免欺人太甚!” “不是,我也是没料到牧晏那小子如此冲动……” “那就让他自己承担后果吧。” 经纪人已经不想再谈:“我们是家小业小,没有办法跟赵老板抗衡,但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公理在的。今天晚上工作不少,那么赵老板,就先告辞了。” 刚才谈判时,还客气地喊“赵哥”,现在一口一个“赵老板”。 足可见对方也是压着火气。 赵老板是有苦难言,都快在肚子里把牧晏给骂死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大祸已经闯下,只能硬着头皮做公关。 可这回的公关——真的很难啊!:,, ------------ 44 饰演白月光 双百是很成熟的影视公司。 符艺洋在经纪人行业干了二十来年,手底下也带出过不少一线,虽然从流量上来说,确实没有能和牧晏相抗衡的。 但至少这些艺人都是圈内常青树,经历过大风大浪,四十几岁了依然有重要角色演,口碑收入都挺好。 所以,对于公关的套路流程,符艺洋其实比牧晏的公司还要熟悉。 甚至因为手握铁证,她反而更有底气。 直到凌晨,热搜一连串话题后面还都是爆。 两点多的时候,戚子雨的官方账号发了条微博。 “戚子雨v: 我不会否认过去的感情经历,因为坦坦荡荡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给别人泼脏水很容易,洗清却很难,毕竟我确实没有办法剖开肚子说自己只吃了一碗粉。 所以请彼此尊重。[感谢]” 像牧晏一样并未指名道姓。 但字字句句都是在回应今天的话题。 发完这条微博后,符艺洋就让团队暂时不要有别的动作了,等舆论发酵起来再说。 说实话,这次的危机公关,做得还蛮爽的。 她很久没有带过这么好处理的艺人了。 几个月前就事件预警,整理了所有相关资料,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所以等到雷真的爆出来了,也知道该怎么去谈,那个底线在哪里,不至于弄巧成拙。 关键是处理过程中,戚子雨对团队的信任度很高,不会轻易插手专业人士的工作,也不会自作主张添乱。 就像律师在当事人陈述时还要考虑对方是不是说谎了,很多时候经纪团队在做公关时,最大的阻碍和雷也是自家艺人。 你也不知道他是否隐瞒了什么更重要的信息,也猜测不到他会做出什么帮倒忙的睿智行为,甚至没法控制他的一时冲动。 ——就像牧晏。 不管在哪个领域里,猪队友远比神对手更可怕。 此时此刻,最想这件事热度赶快下去应该就是牧晏的团队。 可惜实情根本无法说出口,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用“女方想炒绯闻蹭热度,对家趁机黑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这种拙劣却用惯了的说辞去引导粉丝。 然后结果就翻车了。 大粉在超话内发长篇大论,号召粉丝先闭麦,专注降热搜。 可现实是一个热搜降下去,另一个相关热搜又升了上来,就仿佛在跟舆论打车轮战。 到了第二天早上,登顶话题已经变成了——“前女友”。 似乎是指戚子雨,但也不一定指戚子雨。 因为这是牧晏在出道早起写的一首歌的歌名。 作词作曲都是他自己,这首歌在瓜组论坛时常被拿出来讨论。 毕竟歌词写得实在…… “你说了分手 用虚伪的眼泪精心设计的理由 你甩开我的手 又会往哪个男人身边走 我无法接受却选择了接受 毕竟你的底线是我从未想过的荒谬 你是前女友哦 在朋友面前假装可怜的前女友 连背叛都显得无足轻重可以被宽容 你是前女友哦 看起来华丽其实是条可怜狗 你能撑多久你能装多久 你的丑陋又能在面具之下藏多久 你是条可怜狗可怜得像小丑 用谎言将自己打扮成廉价的玩偶” 写这首歌时牧晏刚出道,还没参加那个大火的选秀节目。 所以没什么人扒歌中深意,等到后面有粉丝再去探究时,又已经时过境迁,很多老帖沉没删除,知道内情的高中同学不知道是被公关掉了还是怎么回事,再没人出来爆过料。 粉丝只从一位跟拍了牧晏很多年但后面脱粉的站姐口中得知,牧晏还没红时,曾在握手会上亲口承认这首歌是根据自己的真实经历所写,所以很少唱。 因为每唱一次,都是在揭过去的伤疤。 不过这首歌是牧晏所有作品中,大众收听量最高的一首了。 有个评论是这样说的:“听说是牧晏根据自己真实经历写的,看来情伤真的很深刻啊,毕竟这是他唯一一首能听的自作曲了。” 后面当然跟着很多路人的嘲笑赞同和粉丝的维护怒骂。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点出了真相—— 情伤或许不深刻。 但唯一一首能听的自作曲是真的。 而今天,它再次强势冲上了热搜。 “所以这首歌写的就是戚子雨?卧槽,看不出来啊” “方姲还勉强能理解,牧晏为啥会看上戚子雨?长得……e,是我不懂高级脸了。” “你以为牧晏是什么美男吗?高中照片没眼线看起来丑得一批,这波属实是普男配普女” “真好笑,黑别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黑牧晏颜值?眉清目秀的素颜大帅哥麻烦看一下[图片]” “我来分析分析这个歌词啊,意思是说,当年他们谈恋爱,戚子雨劈腿甩了牧晏后,还在说谎装可怜?” “感觉就是这样的,什么别的男人,底线荒谬,背叛丑陋,啧啧啧,高中就玩这么大佩服佩服” “不过也不能仅凭牧晏一首歌的歌词就给人定罪吧,都没有证据的” “你看昨天戚子雨那个茶里茶气的声明,要真冤枉了她能这么含糊不清?” “就是劈腿了呗,想到顶流也会被劈腿,心理平衡多了hhh” “性别互换,评论过万” “额,评论已经过万了大哥” “已经看到有牧晏粉丝去戚代言下冲了,哈哈哈哈这是不是第一个刚红起来就凉掉的小花”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快去看戚子雨微博!!!” “前方急报,戚子雨发锤了!!!” “我看完回来了,只能说,远离男人,远离不幸。” “牛啊我雨姐” …… 上午十点整,戚子雨发了条微博。 “戚子雨v: 10月23日——2月5日,哪里来的海枯石烂虐恋情深? 牧先生牧晏要是认为主动提分手就是背叛,被逼退组后保持沉默就是炒作,那报警吧。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由道德标兵在这里胡编乱造恶心我。” 和牧晏的发了又秒删相比,她甚至连评论都没有关。 配文下九宫格图片的信息量也非常饱满。 前几张是她跟牧晏恋爱期间的聊天截图。 或许是截图了比较关键的部分,反正基本都是牧晏在抱怨种种负面情绪,父母不好老师差劲同学傻逼,以及他的梦想是当一个牛逼的游戏制作人,因为他觉得国内的游戏都是垃圾,如果让他来做,他将会改变游戏界低迷的现状,带领国产游戏走上顶峰。 戚子雨一开始附和他一起吐槽,后来会劝说安慰几句,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敷衍。 总之仅从这些聊天记录来看,牧晏总是负面情绪输出的那一方,而戚子雨总在容忍和安慰。 最后一张截图是2月1号的聊天内容,他们大吵了一架。 牧晏质问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冷淡,给她发消息都要隔两个小时才能等到回复。 戚子雨说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她在准备校考,真的很忙很忙,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请不要一下子打十几个电话。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吵架。 最后戚子雨说:“牧晏,如果我们现在只能让对方感到疲倦和痛苦的话,我想,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 牧晏:如果在一起后你还是自私地只关心自己的事,那我们确实不适合。 戚子雨:周五我回学校,有空谈一谈吗? 戚子雨:我想还是当面说开心结,认真告个别。 牧晏:随便你。 而后的截图就涉及到金钱纠纷了。 恋爱期间,他们也有一起吃饭,互送礼物。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家庭条件都还不错,送的礼物从高中生角度来说不算便宜,且价值基本相当,吃饭也保持着aa的习惯。 哪怕是一份16块5的砂锅面条,戚子雨也转给了他。 图片上还有一行阴阳怪气的小字附注:我上高中时零花钱比他多,从没在花销上占过他便宜呢。 最后两张截图是最劲爆的。 是戚子雨和方姲的微信聊天记录。 完整的两页,几乎都是方姲在说。 好几条长语音,被翻译成了文字——不得不说她作为一个演员,普通话发音着实不太标准,很多地方还需要在旁边标注正确的字才能让人读懂。 “子雨姐,剧组的事情,你走之后我问了牧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应该是我不成熟的表达让他误会了什么,才导致他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这段时间你也知道我排戏很忙,所以没能跟他及时沟通。子雨姐,伤害到了你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事情传出来后,我马上就去问制片了,但是因为新演员已经进组,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协调。我不好耽误剧组的进度,毕竟是这么多人共同的付出,这么热的天,剧组重拍戏份很辛苦。对不起子雨姐,暮色这部戏,就算是我欠你的,好不好?” “之后我看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推荐你,也会托我的经纪人和朋友推荐你,牧晏他的话,我已经狠狠说了他一顿,他知道自己误会你了,虽然他不好意思联系你,但我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后悔,你能不能,能不能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或者你生气也可以,就是别真把他当坏人,他只是比较冲动,又爱面子,我替他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对了,我这里有一部戏,是曹传岩导演的心雨之恋,他们邀请我出演女一号,我让经纪人把资料发给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就把这部戏让给你,替牧晏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子雨姐,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不要误解我,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唉,总之,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 ------------ 45 饰演白月光 对不起。 唉,总之,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满满两页语音发的,好好一个浓颜大美女,怎么讲起话来一股琼瑶味” “对不起,子雨姐,在顶流男朋友面前阴阳你对不起,让他把你踢出了组对不起~” “子雨姐,我把我不要的剧让给你,就当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我是真心实意的,真的真的很对不起tat” “笑吐了,画面感不要太强,戚子雨听的时候真的不会翻白眼吗?” “所以牧晏团队辛辛苦苦给他立酷哥人设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个绿茶女拿捏得团团转[摊手]” “牡晏: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不过就是女人的玩物罢了” “平时看牧晏舞台那么霸气,结果实际上是个恋爱脑?og这什么甜宠文男主的反差设定啊” “之前我老哥三番五次被这女的捆绑上热搜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了,只能说方姐的手段我真的respect[呕吐][呕吐][呕吐]” “人家可是短短几年就从素人助理上位成一线小花欸,粉丝竟然还真的以为她是什么无辜小白兔吗?” “所以说牧晏实惨,带她进圈介绍给大导演拍戏,牺牲自己的流量一次次扎心女友粉给她炒热度,甚至为了她把前女友踢出剧组被全网黑……” “晕倒,这什么现实偶像剧情节,方姐的女主人生我羡慕哭了” “cp粉这次脸都要笑烂了吧,哥哥竟然为了她把前女友赶出剧组欸,好an好霸气简直男友力爆棚[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不是谁的粉丝,但恋爱脑帽子扣的太早了吧,看过牡晏的一个采访,他说方姲对他有救命之恩,也可能是出于感激才帮忙啊” “粉丝又开始装路人了?这年头还要搞报恩情节来洗白会不会太搞笑” …… 早在撰写那篇澄清博文的时候,戚子雨就知道,这些聊天截图肯定会引发舆论爆炸。 她那时其实还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要不要放方姲发给她的语音来当证据。 毕竟她虽然烦方姲,却对她没有太大敌意,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也并不是她而是牧晏。 可想要证明退组事件是牡晏所为,不用方姲的语音截图,就只能把制片人给扯进来了。 那么团队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坚决坚决反对! 人家制片好心告知真相,却反被拉入舆论漩涡,真这样做了,以后圈内还有谁敢找戚子雨拍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种情形下,为了保护自己,也只能对别人痛下“杀手”。 只是连经纪团队也万万没想到,澄清了真相后,大众反而把讨伐的矛头指向了方姲。 骂她绿茶骂她有心机,骂她手段高明,骂她利用牧晏陷害戚子雨。 甚至“对不起文学”在一日之内就迅速蔓延开来,火遍全网,成为了大家玩梗的素材。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牧晏,就好像隐身了似的,虽然有不少路人在讥讽嘲笑,但同时也有大批粉丝在控评清广场,热搜榜单上很难看见带他大名的词条。 他身上讨论度最大的一个话题反而是:顶流酷哥竟然是个恋爱脑憨憨? 哦买噶这反差竟然莫名有点萌欸怎么办。 …… 好似他所做的所有错事,不是因为太爱戚子雨这个狠心前女友,就是因为被方姲这个恶毒现女友挑唆了。 至于他本人?嗨,只是个憨憨而已啦。 戚子雨看着那些评论,气都要气死了。 她甚至想象了一下方姲现在的处境——基本上就是百口莫辩,说什么都不太对。 并且从早上十点到晚上九点,牧晏的团队也一直没有出来发过声。 不知道是还在艰难讨论公关方案,还是看事态对自己尚且不太坏,于是打算摆烂,任由舆论自己平息。 真想翻白眼jpg 不过现在这个状况,戚子雨其实已经完全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吃瓜群众不管是骂牧晏也好,还是骂方姲也好,对于她基本都是持佩服和支持的态度。 就算牧晏的粉丝恨屋及乌,但毕竟证据摆在那儿,也没法硬说戚子雨是过错方。 “咱们保持沉默就行,这时候反而多说多错。” 经纪人是个聪明人,嘱咐道:“你就安安心心拍戏,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安排宣传活动。” “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对。” “嗯?” “我觉得这样子不太对。” 戚子雨又重复了一遍。 她拉下鸭舌帽帽檐,整张脸藏在阴影里,声音郁闷:“凭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被忽视,不幸牵连到的无辜者却在承受最大的恶意?” 经纪人愣了愣:“你说方姲啊?” “写歌污蔑我的是牧晏,害我退组的是牧晏,发微博骂我的还是牧晏。” 戚子雨握着拳头:“他到底凭什么可以躲在女人和粉丝的羽翼之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他粉丝基数大,控评能力强,确实我们也没办法。不过你退组这件事,方姲不是说牧晏也是受了她的误导吗?到底不算全然无辜。” “不可能的。方姲要真不想让我演那部戏,早在我进组前就可以动手了。但前面拍戏都顺顺利利没发生什么大事,偏偏就在牧晏来探班后我角色没了” 她嗤笑一声:“我看是牧晏报复完我后,不想承担道德责任,故意引导方姲出来顶锅才是真。” “……” 经纪人想了一下,也很无语:“他这算什么男人。” “所以我想再发条微博。” “什么?!” “之前牡晏给我泼脏水,害我被网暴的时候,我非常非常恶心。” 戚子雨抿唇:“我不想也成为像他那样的加害者,可使方姲被骂的聊天截图……是我发出去的。” “但你已经引发了一波热潮,现在再持续发声,很容易被定性为炒作。” “随便吧,反正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坦坦荡荡。” 女生垂下眼眸:“而且说实话,我想红的原因是希望能有更大的剧本选择权,而非成为流量,所以……” 经纪人沉默地看了她许久:“行。你快二十六了,这个行业年龄限制确实在,我本来也不想把你往流量的方向规划,那活得real一点反而对演员更好。” “谢谢你,艺洋姐。” …… 对于戚子雨的粉丝来说,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甚至很多后来跟随了她许多年的大粉,其实都是在今天入坑的。 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她发的两篇博文。 上午十点整,她发了一篇微博外加九张图,是为了澄清、保护自己。 晚上十点整,她发了第二篇微博。却是为了澄清、保护另一个女孩子。 “戚子雨v: 1和方姲老师在剧组共事期间,合作顺利愉快,并未发生任何龃龉、矛盾。 2关于退组的前因:牧晏先生来剧组探班时,在车库偶遇他,被他无故拦下挑衅,于是吵了个大架并差点打起来。 3牧晏先生就打算一直这样躲在女孩子背后吗? 此文一发,公众哗然。 如果说上篇微博还可以说是在为自己澄清,这次就属于明着向牧晏开火了。 最后一句直接讽讽他没担当,对方姲的态度却堪称友好。 “哇靠,不愧是我雨姐,好刚” “仔细想想确实是啊,犯错的是牧晏,道歉的是方姲,为什么大家都臆想成是方姲才是加害者?” “对啊,凭什么矛头都指向女孩子,那个男的却莫名神隐了?” “如果方姲真的一无所知,那她未免也太惨,替牧晏擦屁股道歉,还要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戚子雨……为了搞死牧晏不择手段啊真的,两个绿茶女联合起来黑牧晏?” “这是什么前女友复仇大计吗?一环扣一环可真是缜密[微笑]” “牧晏就谈了段恋爱,招谁惹谁了,有必要这样非要把他往死里逼吗?” “你不如问问戚子雨招谁惹谁了,方姲又招谁惹谁了?” “招惹了一个懦弱的下头男呗,俩美女眼光和运气都不太好” “说真的也没证据指明这是方姲指使牧晏做的啊,为啥今天都在骂她啊” “到底怎么回事牧晏出来说句话,当缩头乌龟有意思?” “牧晏,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你不解释一下大哥?” “可如果不是现女友怂恿,很难解释他为什么非要针对七八年前的前女友”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男人可怜的自尊心呗” “装死一天了牧晏” …… 所有人都在等待牧晏的回应,包括粉丝。 毕竟事情是因为他的一条微博闹出来的,而等真正闹大了,他却反而销声匿迹半点动静没有。 未免离谱。 等啊等。 等啊等。 这个回应,到头来还是没能等到。 ——反而先等来了方姲的道歉。 她录了一小段视频,严肃的黑色t恤,素颜出镜。 “在这里,首先要跟戚子雨老师和牧晏老师道歉。当时拍戏压力太大,因为一些错误的表达,导致他们产生了理解偏差,才会造成后续这么多误会,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过错在我。我真诚地向两位老师以及大众道歉……” 视频时长不短,足足一分钟。 其中一些官方表达和套路用词,不必再赘述,意思简单概括一下就是: 牧晏是个好人,是被她误导了,戚子雨也是个好人,是被无辜牵连了。 以及她和牧晏不是情侣关系,是因为某次拍v差点出事故,她救了牧晏,所以他才三番五次帮忙。 完完全全地,将牡晏开脱了所有罪名。 戚子雨看到一半,直接关闭了视频。 “怎么不看了?” “肺疼。看这架势不是她救了牧晏,应该是牧晏救了她才对。” “……确实。” 助理在旁边无比费解:“所以折腾了几天,牧晏就这样洗白了?” “方姲都这样说了,至少在他那群粉丝心里,他们哥哥现在白得不能再白了。” 很无语。 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方姲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牡晏开脱,那她说什么都没用。 上次发第二条微博,从戚子雨自己的立场来看,本来就已经是多此一举。 “不想管这个了,就这样吧。” 她叹口气:“他们为爱牺牲,虐恋情深,我们没必要共沉沦,还是拍戏重要,下午还要去跟妆发老师……你干嘛呢?” 说到一半,发现助理证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头都快钻进去了。 “咳咳,我打游戏。” 助理尴尬地收起手机:“看见副本活动出来了,有很戳我xp的新角色来着。” “那个叁30区?” “对对,太他妈好玩了。” 助理瞬间激动:“bg还都是你老公写的,论坛都快夸疯了,不愧是游哥,牛逼!” “……你不要一口一个老公,我还是未婚谢谢。” “谈恋爱不都这么叫,你直接喊名字也太小清新了。况且我觉得游哥的才华,配当你老公!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京城出差?啥时候回来跟你谈恋爱啊?” “我记得你几个月前还劝分不劝合……” “那是我以前年少无知!” 助理慷慨激昂地打断她:“这些天文娱榜因为牧晏那些破事八卦来八卦去,而无人在意的角落,是我们这些游戏玩家的狂欢!呜呜呜叁30太牛逼,太太太牛逼了,我觉得国产游戏真的要站起来了!!” “哦说起来,”她忽然想到什么:“整顿革新国产游戏不是牧晏的少年理想吗?那他玩叁30了没有?会不会打游戏的时候感觉曲子很好听,一搜发现全是你老公写的,然后气死在音乐软件面前?” 小姑娘嘿嘿笑:“毕竟能靠几首纯音乐就霸占排行榜前三的作曲家,这么多年也就游哥一个了。” 说完,她又点开了游戏,外放进场动画的bg。 “戚姐你听?是不是很好听!感觉就是仙乐啊仙乐,靠,你老公就是我的神!我以前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敢对神不敬,呜呜呜太好听了,游戏也太好玩了……” 戚子雨:“……”:,, ------------ 46 饰演白月光 游略现在人确实在京城没错。 但是被临时喊过来的。 按照他原本的规划,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大西北自由采风,体会古老而瑰丽的敦煌艺术。 然而报销旅游费用的戈和煦说:“不行。” “运营那边收集了上千条留言都是让你参加活动的,你要是真缺席,玩家得把直播间给冲了。” 游略:“玩家玩的是游戏不是bg。” 戈和煦:“嗨,你就来一下嘛。拜托拜托,就十分钟,拜托拜托~” 最终,在被猛男撒娇恶心吐和直播十分钟之间,游略选择了直播。 事实上,《叁30区》从立项开始,就没怎么走弯路。 出deo时,公司内部测评给了s+。 内测时,玩家反馈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好评。 上线后,瞬间引发游戏圈的狂欢,月流水打破记录,多个平台多个地区位列榜首。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叁30区》几乎成了游戏直播区的流量密码。 所以,在玩家的热烈请求下,运营部门策划了一场直播活动。 主要就是由项目组人员来和玩家互动互动,分享一下研发过程中的趣事和经验。 顺便抽抽奖,或许还能透露新版本的一些信息。 其实和发布会没啥太大的区别。 于是乎,游略就这么被拽过来了。 谁让他是《叁30区》项目组的门面,唯一当过爱豆的音乐制作人呢。(不是阴阳怪气) 游略给游戏创作的几首曲子,一首开场动画音乐,一首主城区的bg,一首打岩虫boss的战斗音乐,在上线首周,就冲上了收听排行榜前三名。 虽然是没有词的纯音乐,但首首评论999+,到处都是游戏玩家在刷屏。 比起现在很多偶像歌手,音源出来以后,一个粉丝买几百张做数据,看起来战绩辉煌,实则根本就是饭圈内的自娱自乐。 至少游略写的歌,首首都出圈了,那收听量才是真正的有效收听量。 也算是在这个低迷浮躁的歌坛市场冲开了一道口子。 “我游哥果然是我游哥,打岩虫的时候听到这首歌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谁懂!!!” “开场音乐绝了,真的绝了!之前看到多少次游戏的banner宣传都没在意,听到这首歌瞬间跑去下载了” “背着卡塔的包裹跑到第30区的时候,背景音乐忽然切换到这首曲子,那一瞬间我怆然泪下,忽然明白了卡塔为何而死” “游神!” “游神!游神!” …… 好,话题先拉回来。 拉回到昨天下午还在大西北风吹日晒找灵感的游略本人身上。 他乘着最早的一班飞机降落京城,但到达直播现场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戈和煦在房间门口看见他,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为了给你写曲。” 沉迷创作的游略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完整的长觉,刚才在出租车上补了会儿眠,现在妆发都没来得及做,穿着卫衣休闲裤就出现在现场。 然而此时直播离cue到他的流程,只剩不到十分钟。 “你以前不是明星吗?不是个爱豆吗?” 戈和煦上下打量着他,感到很费解:“你现在怎么比我还不讲究?” 至少他还特意花时间让造型师给搭配了一下,还化了个妆。 可游略……是真不打算再在娱乐圈混了? “我至少把胡子给刮了。反正直播软件都自带滤镜和美颜,化不化妆一个样。” 男人打了个哈欠:“有流程台本给我看看吗?等会儿播什么?” 戈和煦瞳孔地震,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瞬间惊慌失措:“我之、之前发给游老师了。真的、真的发给他了!” “……哦,我忘记看了。” 游略轻咳一声:“没事,不就问音乐吗,我自己写的东西,又没找枪手,临时问也回答得上来。” 啊? 真、真的吗? 旁边写流程的营销策划面露怀疑。 他做调研时可是看过不少游略相关采访的。 总的来说,背稿痕迹十分明显,一个正常的问题都要想半分钟,确定可以现场临时答? ——游略可以。 但是观众不允许。 整整十分钟,音乐制作人游略非常认真地在阐述自己的创作理念和对《叁30区》这款游戏的情感。 但玩家们全程专注于整活。 主持人:“听说游老师当时为了更好地创作,特地去取景地理镇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游略:“嗯。不过那边风景确实很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游戏里的神光顶就是参考的岑霞山,当时我还拎着帐篷在岑霞山山顶看了三天日出,神光顶的整首曲子都是在山上写的……” 弹幕: “传下去,游神为了给《叁30区》写曲在山上搭了三天帐篷!” “传下去,游神为了给《叁30区》写曲在山上和野兽共住了三天帐篷!” “传下去,游神为了给《叁30区》写曲在山上给野兽搭了三天的帐篷!” “传下去,游神为了给《叁30区》写曲在山上搭着帐篷和野兽搏斗了三天!” “传下去,游神为了给《叁30区》写曲在三天内铲平了岑霞山!” …… 主持人:“那当初是怎么样一个契机加入到我们《叁30区》的项目团队的呢?因为我们游老师毕竟原来可是个粉丝不少的爱豆啊,但你看今天连妆都不化了哈哈哈,当时是被什么话术给打动了呢?” 游略:“当时,骑士是我主动联系的和煦。因为我平时也爱打游戏,那天非常巧在车上看见了《叁30区》的内测视频,觉得游戏做的很好,正巧和煦上一个游戏找我做过宣传,我有他的联系方式……” 弹幕: “震惊!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游戏的音乐制作人竟对主策做出这种事!” “震惊!男艺人私联大厂高层实锤,让我们一起来揭晓游戏圈背后的私密!” “震惊!知名爱豆竟在车上偷偷看戈老板拍的小视频?视频主角究竟有何魔力?” “震惊!偶像歌手因为沉迷游戏退出娱乐圈,五十岁老粉丝泪洒直播间!” “震惊!爱豆退圈后竟然连妆都不化了,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 主持人:“那我刚刚听说游老师是匆匆忙忙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之前还在西北采风,下一个版本的音乐是不是和我们大西北有关?有没有可以透露给玩家的好消息?” 游略:“也不一定是和西北有关吧,我平时就爱天南地北四处跑,音乐这个东西,它是很靠积累又很偶然的,不是说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明天就能写一首和这里相关的曲子,也可能只是去旅游呢?不过《叁30区》后续的音乐风格嘛……” “游老师别装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他慌了他慌了,目光开始疯狂游移。” “是敦煌吧?我一猜就是敦煌hhh” “难怪我说前天在莫高窟遇见一个帅哥怎么那么眼熟,原来就是游神!!!” “我在雷音寺也看见他了!!带着个草帽还没刮胡子是不是?游神你本人真的超帅的!” “游神你是不是还去鸣山路吃了面?一个人吃了一大碗连汤都喝光了是不是?!啊啊啊我就坐在你旁边啊!!!” “游神:敦煌眼线竟恐怖如斯,我从此不敢去西北” “兄弟们,让我们一起把敦煌刷起来,让游老师尴尬就是这场直播最大的乐趣!” “敦煌敦煌敦煌敦煌敦煌敦煌敦煌敦煌” “什么时候敦煌新版本什么时候敦煌新版本什么时候敦煌新版本” “游神好帅敦煌期待游神好帅敦煌期待游神好帅敦煌期待游神好帅敦煌期待” …… 游略不小心瞄了一眼弹幕:“……所以是真的有人在关心我的音乐吗?” 主持人:“哦游老师,玩家都说游戏里的夅泽跟你很像,特别是发型和眼神,你能模仿夅泽的标志pose说一句台词吗?就是这个:让开,一群废物!看我的。您能来一句吗?” 游略:“……” ?当初还不如被戈和煦恶心死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子雨抱着平板看直播录屏,在地毯上笑到差点岔气。 而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前,游略先生正握着把刀专心致志切牛油果,头都未抬一下,仿佛压根没听见客厅传来的放肆笑声。 但,不管他接不接受吧。 那场游戏直播,终究还是火出圈了。 短短七分钟的录屏,在b站上有将近五百万的播放量。 直播弹幕上又叠加了几万录屏弹幕,密密麻麻全是游戏玩家的一些骚话。 戚子雨今天拍了几场虐心大戏,在片场快把眼泪都流干了。 助理看她在车上一直保持沉默,担心她出不了戏影响心理健康,就给她推荐了这场直播录屏。 于是帅气又正经的音乐制作人游略,就这样为自己女朋友,提供了长达七分钟的笑料。 她看也就算了,她非要在他面前看。 在他面前看也就算了,她还嚣张地一直笑。 笑也就算了,她还一边笑一边大声地把弹幕给读出来。 游略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放下刀:“戚子雨,你差不多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游戏圈真是太有才华了。” 戚子雨笑倒在地毯上:“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梗啊,比看小品还有意思。” “我觉得我没说错话。” 男人拧着眉头,好像在反思:“根本没有一句回答是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略:“……你别笑了。” “对不起哈哈哈哈,但这至少证明,你很受玩家欢迎哈哈哈哈哈。” …… 确实。 虽然这场严肃的访谈被玩家刷屏成笑话大全,但从那与日俱增的播放量和弹幕数据中可以看出,游略着实火了。 从娱乐圈火到游戏圈,靠的不是营销、人设、短视频或什么热梗,而纯粹因为才华。 在这个数字时代,非常难得。 主流媒体甚至还写了篇报道: 《日渐低迷的音乐市场,我们缺的究竟是什么?》 文章措辞很犀利,大篇幅提到了游略。 说游略作为偶像时不温不火,反倒是退圈后做出了不少优质音乐。 而如今那些站在音乐市场顶峰的偶像,却依然唱着口水歌,在舞台上破音嘶吼、脱衣服、摔吉他,靠着精心打造的人设吸引粉丝,让粉丝给他刷出亿万数据。 但他们真正有什么绕梁三日的歌曲吗?没有。 华丽耀眼的皮囊下真的有多少墨水吗?未必。 一不懂创作,二唱不好歌。 表演不开麦,录歌靠修音,说他们是歌手,都侮辱了歌手这个职业。 文章最后,还特地把游略单拎出来,架在火上烤: “希望那些满口“追逐音乐梦想”的年轻偶像们,不要再睁眼说瞎话了,音乐梦想需要的是优质的作品,而不是靠呼吁粉丝刷榜来实现。 如果你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追逐,就看看游略吧。” ……:,, ------------ 47 饰演白月光 “什么没脑子的东西,也敢来蹭老子的热度!” 沪城,接连下了几场秋雨,今日终于放晴。 空气中的萧瑟散去不少,云丝浮游在天际,显得开阔又明朗。 但云层之下,高档酒店的顶楼套房内,牧晏心情却糟糕得很。 他咬着牙,怒火无法压抑,将手机狠狠砸了出去。 “嘭”的一声。 很吓人。 幸好高档酒店的地毯也非常高档,柔软厚重的布料给了足够的缓冲空间。 助理将手机小心翼翼捡起来,只见渐暗的屏幕上,赫然是那篇抨击音乐市场和潮流偶像的报道文章。 “现在的娱乐记者完全没有下限了!” 男人攥紧拳头,发出一声冷嗤:“整天就只会用这些不实的夸张字眼,写下滥文章夺人眼球。职业素养和观道德全都喂进了狗肚子里!” 助理默默将手机放到茶几中央,不敢说发表这篇报道的其实是东方周报。 算半个官媒,而并非什么下滥娱乐记者。 可,糟糕的是……就算不提这篇报道,今天也避不开那个让牧晏发火的根源。 “牧哥,下周vy的秋冬大秀,座位表已经排出来了。” 她用词谨慎:“陈哥让我先给你看看,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他就另找一个冲突的行程来帮你推掉。” 嗯?什么意思? 牧晏拧起眉头。 他是vy官宣过的品牌挚友,时尚往来不少,尤其近一年,团队费了很大力气想争取这个牌子的代言。 一般来说,vy春夏和秋冬两场大秀,牧晏是绝对会参加的。 怎么这次忽然这么问? 在助理忐忑的表情下,牧晏接过那张座位表。 vy大秀的嘉宾席安排,向来对外保密,牧晏经纪人能提前这么久弄到,足可见其人脉不浅。 也因此,在看清纸上位置排列的那一瞬,牧晏就明白助理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了。 游略牧晏 两个名字相并排,贴得很紧。 证明是邻座。 “这打错了吧?” 助理咽口水,结结巴巴:“确、确认过了,没错。” 这种顶奢时尚活动,看台前两排座位很重要,通常是按照身份地位、流量名气和品牌方的重视程度来排。 所以国内举办的秀,牧晏自年前就没离开过中心区,身边不乏视帝影后,富商名流。 结果现在,一个过气翻红的退圈小爱豆,竟然能坐他旁边? vy的策展团队是瞎吗?! 这个世界是一夜之间都疯掉了是不是?! 男人捏着手里的纸,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它捏碎。 再往细节处看,游略的位置甚至比他更靠近中心。 “不过是火了几首歌就得意忘形的暴发户罢了。” 他阴沉着脸,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我allkill榜单的时候,他连演唱会都开不起,现在跑出来跟老子嚣张,谁给他的勇气?” 嚣张……也不算嚣张吧。 人家其实很低调来着,组合解散后唯一的活动就是那场游戏直播,连个广告都没接过。 而且你杀遍榜单的那些歌,除了粉丝没多少人在听,那人家游略写的歌至少还都出圈了。 助理垂着头腹诽,却不敢多说一句触他霉头。 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要不是工资给的高,她才不想伺候这种自以为是又暴躁易怒的大爷。 “你帮我做件事。” 也不知想到什么,牧晏忽然冷静下来。 他捡起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你自己去做,不用陈秉报备。” 啊? 助理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风雨欲来的脸色。 ——和上次在家阅读戚子雨发那篇澄清微博时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 - 从牧晏的角度,其实比起戚子雨,他更讨厌的是游略。 一是雄性之间本能的攀比和竞争欲。 二是上次游略在地下车库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了他,被拍下的丑照至今还深深烙印在牧晏脑海中。 是音乐上的成就,不得不承认,排行榜上那一首首游略写的歌,确实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 这世界有才华的音乐制作人不少。 可他们大多一开始就藏在幕后,在圈内工资高地位高,却不被大众所熟知。 而不像游略这样,轻易能被拿来作为他的对照组嘲讽贬低他。 更不要说他还是戚子雨的现男友。 新仇旧恨,难以容忍。 不过牧晏虽然是个炸药桶,却不是个百分百愚蠢的炸药桶。 他非常清楚,要真闹出什么事把人家的活动搞砸,估计自己这辈子都要被各大奢侈品牌方拉黑。 所以—— “问到了吗?” “嗯。正好他跟戚子雨共用一个造型团队,那位老师之前和我们也有合作。” 助理给他传了一张照片:“确定了他当天会穿vy“红酒”系列的秋季套装,衬衫和项链都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国潮品牌,叫雷蛇。” 照片拍的就是游略。 应该是试衣服的时候造型师给拍的,黑色绸质衬衫,宽松的长款黑西装,领口内衬跟纽扣是酒红色,呼应“红酒”主题名,脖颈上搭配了一条蛇头银链。腕表很贵,应该是自己的私藏。 “都是成衣啊。” 男人看着照片勾勾唇:“第一次被邀请,刘姥姥进大观园吧。” 助理:“……” 虽然衣服是成衣,饰品也不贵,但从造型师的表达中,可以看出她对这身搭配是很满意的。 游略身量高而挺拔,脸也好看,简简单单一套衣服穿在身上都有种贵气感。 “他本身就长得华丽,再往上堆叠,反而画蛇添足了。” 造型师如此说。 但是…… 她看着已经开始让人去跟vy品牌方借“红酒”系列当季高定的牧晏,微不可闻叹口气。 何必呢。 人家也不做艺人了现在,跟你都不在一个赛道上。 非要较劲,输赢不都是自己亏? 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 vy的秋冬大秀应该算是这个月最值得期待的时尚活动。 最起码在娱乐圈内是如此,毕竟各家流量都发了相关的行程预告表。 游略本来对这场秀半点兴趣都没有。 但戚子雨也收到了邀请函,而且据说秀场那条街还有一家很好吃的蟹面馆,他思考半天,还是同意了。 结果一到内场,发现旁边就坐着个牧晏。 他再确认了一下姓名条,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名字。 游略:“……” 右后方是女友。 左边是女友的前男友。 好有才vy,好draa的座位安排。 他挑挑眉,牧晏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无视的姿态摆得很做作。 于是游略也非常没礼貌地不打招呼就坐下来,跟戚子雨聊微信。 游略:怎么回事啊这? 雨:唉,vy的工作人员应该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 游略:要不我们现在去吃蟹面? 雨:你想让我被品牌方通缉,被网友骂死? 游略:这不是不公开的秀嘛,网友怎么会知道你中途溜出去吃面了? 雨:……你想得美。 游略确实是想得很美。 虽然说这是场不公开的时尚秀,但内场还有不少杂志编辑、网红、设计师等等,又不限制拍照什么,每一项出格举动都能在五分钟内被传播到网上。 ——比如游略在走秀开始前,靠着椅背打《叁30区》。 吊儿郎当的玩游戏造型,很快上了热搜。 游略:早知道换个t0级角色,打得再酷一点了。 “游神手好好看,vy快给他个戒指啊,怎么能让神之手就这样素着!” “好蛊好迷人,淦!这辈子看来是没法拒绝穿西装打魔龙的男人了” “哈哈哈怎么正好坐在了戚子雨和牧晏的对角线上啊!未免也太draa了” “vy:听我说,谢谢你,隔绝了怨气” “忽然发现游神和牧哥穿的都是vy红酒系列欸,红黑好搭” “双厨狂喜!俩大帅哥正好都是做音乐的,会因秀结缘,成为朋友吗?” “可能牧哥下张专辑的制作人就变成游神了hhh” “不过游略时尚资源还是虐,都是红酒系列,牧晏穿的是高定,游略就只能搭搭成衣” “两套西装对比也太明显了,游略穿的甚至在成衣线中价格也不算太贵……” “品牌高定也不是那么好借的吧,翻红爱豆能坐第一排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觉得” “?谁是爱豆?我游神早退圈了,现在专注做音乐谢谢” “但是确实寒酸啊,尤其在牧晏对比下,一套是全红,一套只有领口和纽扣一点点红” “那你们家哥哥也没有穿得比游神好看,谢谢” “?感情还是牧晏逼他穿成衣的?想给你哥抬咖请别带我家,谢谢” …… 果然吵起来了。 牧晏的助理这会儿就在看微博热搜,顺便把最新的“战况”汇报给自家老板。 目前看来,大部分评论都是认为游略的时尚资源虐。 而牧晏身为顶流,逼格高也是正常。 还好还好。 她松了口气,这样子牧晏总不至于再发火,做出什么越轨之事了。 牧晏:不错。 牧晏:给这个话题加点热度吧,尽量炒上去。 ??? 牧晏:我就不信,这次营销号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瞎话? 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了? 助理感到很崩溃。 可老板的吩咐不得不做。 甚至这一次,就连经纪人都觉得可以借此炒一波热度。 之前东方周报不是说娱乐圈偶像都应该向游略学学吗? 呵,时尚圈可不认呢。 其实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饭圈有了一种奇怪的风气。 就是互相比较谁穿的高定多、拍的杂志封面多。 哪怕这位偶像作品一般,评分拉胯,但只要他时尚资源好,就证明他逼格高。 唱的歌、拍的戏不能代表什么。 穿的礼服、拍的杂志才真正有含金量。 所以,vy内场不断出新图,再加上牧晏团队的推波助澜,穿着“廉价”成衣的游略很快就沦落为被嘲对象。 虽然他自己可能也不是很在意吧。 可那些阴阳怪气的评论确实看得戚子雨很生气。 雨: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雨:你的衣服好歹是自己买的,牧晏的高定还只是借的呢?狗仗人势罢了!!! 游略:在他们的价值体系里,能借到比能买到更牛逼 雨:呀呀呀呀呀呀呀! 雨: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你是音乐人又不是模特,穿什么衣服管他们什么事啊无语! 雨:要不然我们别看这破秀了,溜出去吃蟹面吧 游略:思索gif 油路:现在都上热搜了,也不好溜了吧 雨:…… 因为有戚子雨的提醒,游略点开微博看了看。 不过秀场的网络信号太差,灰色圈圈一直转啊转的,就是没能加载出页面。 “不用看了,看了只会难过。”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游略抬眸,发现牧晏正扬着唇,笑眯眯看向他:“都在骂你土呢。”:,, ------------ 48 饰演白月光 游略土吗? 他的时尚感知能力确实不怎么样。 不画眼线不留鲻鱼头,不穿铆钉皮夹克和漆面马丁靴,不会搭配各种炫酷的耳钉项链,出门甚至连墨镜都很少架。 疫情期间,人家偶像明星都习惯搭配黑色白色口罩,既防护又装酷,唯独他每次都十分无所谓地往脸上套那种最普通的浅蓝色医用外科口罩。 特立独行得很朴实无华。 可是……唉。 他实在是长得好看。 浓眉大眼,五官对称,做任何表情面部状态都不会崩,连鼻梁上的驼峰曲线和眉毛断截都恰到好处。 他笑的时候吧,其实也爱单边扬唇,很像霸总文学里邪魅一笑的描写。 却又偏偏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痞气中混杂几分少年感,于是半点不显油腻。 造物主就是这样神奇。 偏爱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可以忽视逻辑。 所以,造型师说不要搭配得太华丽,以免本末倒置遮掩本人长相锋芒,其实是有道理的。 但然而,在饭圈的理论体系中,衣服阶级就代表了人的阶级。 某种程度上,好不好看反而还在其次。 此刻他们就在最耀眼的时尚场上,观赏一套套行走的高奢时装。 甚至于这场秀还比较特殊,品牌方借到了百年古宅作为活动场地,空间有限不对普通观众开放,所以整个嘉宾席的打扮都非常精致,乍一眼望去,仿佛比台上的模特还要精彩。 牧晏那皮笑肉不笑的挑衅,似乎也因此显得更有力度。 “是吗。” 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那还好不是骂我歌写的土。” 牧晏:“……”你什么意思? 但说完这句,游略就没再理他了。 他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包吸油纸,偏头递给右后方的戚子雨。 动作神态非常熟稔。 完全没有在避嫌的意思。 戚子雨今天化了个哑光妆,棕紫眼线搭配玫瑰色口红,端得是生人勿进的高冷气质,一出油就会破坏妆效。 可恨身上穿的裙子没有口袋,包包又是透明材质,只能把吸油纸塞游略的外套兜里。 刚刚在微信上问他要,还想着怎么隐蔽地交接,没想到他这么大咧咧就递过来,倒把戚子雨给吓了一跳。 雨:你不要这么明显!!会被拍到的!! 游略:?那就拍到啊。 游略:你都26了,谈个恋爱多正常。 雨:我25!! 雨:而且你旁边那位的粉丝到现在还坚持骂我,你小心也被扯进腥风血雨里。 游略:管它呢。 游略:我靠卖歌谋生,又不靠天气。 雨:……真冷的笑话。 游略:不过看了下天气预报,晚上确实要下雨。 游略:那家蟹面馆几点关门啊? 雨:…… 显而易见的,这家伙对网上的舆论非常不在乎。 戚子雨暂且放下心来,拎着包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妆。 内场的八卦人士倒是能拍到游略低头玩手机的姿势,但经历刚才打游戏那波,这个男人已经学会了遮挡屏幕。 所以无人知晓,他那微蹙的眉头,其实是对蟹面店打样的担忧。 vy为这场秀发了不少通稿,名流荟萃花团锦簇。 但谁又能料到,整场活动话题度最高的,反而是一开始压根没打算来的游略。 尤其是他对牧晏横眉冷对,又从兜里掏东西给戚子雨的十秒钟小视频,瞬间传遍各大社媒平台。 像素模糊,人影晃动的镜头中,游略眯眼挑挑眉,看表情似乎有些戏谑。 他似乎只敷衍地回了句什么,就偏过头跟戚子雨互动,脸上也有了笑意。 至于被突然无视的牧晏,先是一愣,而后沉默地抿唇几秒,才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t台上。 “天哪,可怜小狗,姐姐抱抱呜呜呜……” “?游略为什么这么拽?是真的觉得写了几首口水歌就可以在前辈面前耍大牌吗?” “牧晏也太惨了,主动跟他说话却被白眼,真是好心喂了狗[愤怒][愤怒][愤怒]” “那个表情我的天……气得手都在发抖,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啊!!!” “为啥光一个视频就说游神欺负他?你们是千里耳能听清他说了啥?” “感觉游略跟戚子雨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不会是在替女方报仇吧?” “报什么仇?牧晏坦坦荡荡,方姲的道歉至今还挂着呢,非要把澄清帖甩你脸上是不是?黑子滚远点!” “我忽然发现,游略的项链和戚子雨耳环都是银蛇欸,狼狗音乐人x拽姐女演员,kdlkdl” “cp狗怎么哪里都有啊,这都能磕你怎么不干脆磕游略跟牧晏算了” “我靠,他这什么表情?给牧晏脸色看?贱不贱哪!” “一个翻红爱豆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最近到处都是他的营销,烦都烦死了” “没你家牧晏贱,没你家牧晏烦,你家牧晏谈了恋爱不承认,甩锅给女人最可怜了[白眼]” …… 牧晏粉丝、游略粉丝、吃瓜群众乱成一锅粥。 但游略的手机摔过几次后,或许是把信号接收器也给摔笨了,每每点开微博,那个灰色图标都一直转圈圈。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网上正因为他的微表情而吵得不可开交。 ……可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吧。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那家开在胡同里的蟹面馆。 然而…… 雨:告诉你一个噩耗你别哭哦。 游略:? 游略:你从厕所出来后发现裙摆别内裤里没扯出来? 雨:闭嘴。 雨:就是那家面馆,刚才艺洋姐准备去吃,然后发现已经关门了。 游略:凭什么? 游略:不是说晚上九点才打烊? 雨:可能今天生意特别好,所以提早收工了……谁知道呢 雨:不过有个好消息是,vy秀后还有个私人晚宴,可以看表演吃大餐。 游略:。 游略:你确定这是好消息? 雨:反正都收到了邀请,不吃白不吃嘛,专门请来的米其林厨师呢 雨:而且我刚刚听说,汪嘉澍也会上台表演,现场演唱会,近距离前排! 雨:就留下来看看嘛,行不行? 聊天界面沉寂片刻。 游略:那家面馆真的关门了吗? 雨:…… 雨:真的啦! 虽然,游略真的很怀疑女朋友是为了看汪嘉澍的现场演出才故意骗他说面馆关门了。 但最终,他还是一同留下来参加了晚宴。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失去底线的: 谁能想到就在上周,游先生还穿着在老家城隍庙门口地毯上买的白t卫裤,瘫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没抬不屑道:“看秀?什么做作的活动,不去。” 而现在,他已经是这群光鲜亮丽的潮流先锋之一了。 好在和看秀时相比,参加晚宴的人要少许多,空间上也宽阔几分。 最起码不再会有随时抬头,就迎面对上贴头皮刘海、阔版型西装和亮面五彩雨靴的恐惧感。 而且很幸运的是,游略跟戚子雨被安排在了同一张圆桌,稍微换换位置也能算是共进烛光晚餐。 更幸运的是,牧晏坐在了舞台另一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们那边是表演桌。” 旁边有和戚子雨熟识的艺人分享资讯:“今天晚上的表演好像就是由牧晏开场。” “牧晏开场?” 反正微博撕一场,全天下都知道她跟牧晏合不来。 戚子雨聊起这个话题完全没有顾忌:“他现场好像不太能听吧。” “预录呗,或者半开麦。” 对方撇撇嘴:“这种活动反正也没人真的在听歌。” “我去过牧晏演唱会,他现场唱的还挺好的。” 旁边忽然有一位女演员插话:“而且我想以vy的格调和门槛,也不会随便请表演嘉宾,你看她旁边还坐着王嘉澍呢。” 戚子雨看了她一眼。 她认得这位女演员,叫陈雪令,不算非常红,三四线吧,但跟方姲关系非常好,上综艺经常会cue到。 当时方姲发那篇道歉微博,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转发声援。 因为舆论风波,方姲这段时间推掉了能推的所有商务和综艺活动,低调避风头,像今天的vy大秀就没来。 而那位害她落到如此境地的渣男,等会儿就要风风光光上台表演了,方姲的闺蜜竟然还帮他说话? 戚子雨没法理解这种逻辑。 “要柠檬水吗?” 游略递过来一杯饮料:“我怕你待会儿恶心,这个止吐。” 陈雪令:“……游老师这样说话是不是过分了?” 男人略有些疑惑地抬了抬眸。 “牧晏虽然说不是什么国宝级歌手,但也不至于唱得让人恶心吧。”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听上去很正义:“游老师还是……稍微尊重人一些。” “她今天晕车,喝柠檬水止恶心。” 游略笑了:“跟牧晏有什么关系,他唱歌还能治晕车?” 陈雪令:“……”尴尬。 她掩饰地咳了咳:“游老师和子雨是旧识啊,看起来关系很好?” “挺好的。” 游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可能比不上你跟牧晏的关系。” “我!我跟牧晏没关系。” 对方急了:“只是因为方姲跟我熟。” “你跟方姲都?” 男人面露惊讶:“那你们玩得还挺花。” “什么……” “放心。我这个人最不爱八卦。” 他随意摆摆手:“听过了就忘,不用跟我解释。” 陈雪令左右环顾,面露焦急:“真的没关系!” 游略已经开始给戚子雨倒第二杯柠檬水了。 完全不理会对面急得已经鼻间冒汗的陌生女演员。 桌上其他人:“……” 天哪天哪!怎么表演还没开场,就先看了这么精彩的一段瓜! 这场晚宴来得也太值得了!! 以及,这位音乐制作人真人长得确实好帅啊。 近距离看简直让人心跳加速。 以前当爱豆时怎么就没发现? 果然男人的才华才是最好的魅力加分器。 大家都是名利场上呆惯了的人。 尽管桌子底下打字八卦的手指都移动出残影了,面上还是那副优雅大方、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今天这场瓜的开端。 而事情的发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精彩—— 电吉他的音乐响起,舞美由金色主题变成汽水绿。 “你说了分手 用虚伪的眼泪精心设计的理由 你甩开我的手 又会往哪个男人身边走 我无法接受却选择了接受 毕竟你的底线是我从未想过的荒谬 你是前女友哦 在朋友面前假装可怜的前女友 ……” 牧晏唱的曲子是:《前女友》。 o!!g! 他前女友可就在现场啊!:,, ------------ 49 饰演白月光 “我是回来复仇的。” “这一次,我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通常都市狗血复仇剧播放到类似的台词,背景音乐都会瞬间门变得激昂起来。 配合主角妆造的华丽逆袭,给观众营造出充分的悬疑爽感。 不像此时,整个宴会厅都是动感电吉他音,舞台绿光忽明忽暗,伴舞都穿着白衬衫和捆绑式背带。 比起秀场表演,更像什么夜店酒吧的午夜狂欢节。 而dj牧晏正身着皮草,握着他那昂贵的定制话筒,眼睛微闭,额角画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唱得很投入。 虽然中间门似乎好几次都因为高音上不去匆忙止住,让伴奏带来帮助过渡。 但每当镜头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具有艺术感。 眼神是朦胧的,迷幻的,声音是绝望的,嘶哑的。 刚刚还在忙着跟牧晏撇清关系的陈雪令,此刻已经高举双臂,和周围人一起挥舞应援。 游略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舞台表现力绝佳,是他歌唱水平的十倍之高。 如果能撇开唱的歌曲本身不谈,勉强也能算是一场新颖的表演。 但问题就是:撇不开。 牧晏为什么非要挑这样一首充满争议的歌曲呢? 当然不是为了找骂受虐。 为了今天晚上这场大秀,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是回来复仇的。 ——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 退回到高中时期开始讲起,戚子雨和牧晏的恋爱,其实谈得非常非常低调。 倒不是牧晏想低调,而是戚子雨三令五申强行要求。 那时候芮中还很流行贴吧,戚子雨就是校内贴吧的热帖常客。 因为长得漂亮又会才艺,成绩也名列前茅,她在学校算得上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喜欢崇拜她的人很多,讨厌膈应她的人也很多,平时扎个公主头都能被批判三天,在舆论的旋涡中活得十分辛苦。 这就导致她非常不想要自己谈段恋爱也全程被校友po到贴吧上,引起议论纷纷。 所以,当时知道她和牧晏关系的高中同学很少。 不然也不至于他们俩都出道这么久,才被曝光初恋情史。 万万没想到,戚子雨青春时期对于低调的要求,反而成了牧晏团队翻盘的依仗。 毕竟知道内情的人越少,真相越容易被掩盖,还能留下足够多的遐想空间门来胡编乱造。 前几天,他们联系到了戚子雨的高三同桌。 甚至没花费多少力气,就成功用甜美的金钱收买了这位内情人。 vy会场这边,牧晏尚且握着话筒投入表演。 而网络世界的那边,“内情人”已经在同步地激情爆料。 移花接木,暗度陈仓。 牧晏团队用惯了的套路计谋。 “无名小卒: 今天的热搜还真是热闹啊,扯出不少旧瓜。 趁着y和qzy都去了vy,作为他们曾经的共同好友,我上来偷偷爆个料吧。 (虽然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但作为知道些内情的人,有些泼脏水和辱骂的言论,实在看不太下去[笑]。) 首先放张合照自证哈。[图片] 当时知道他俩谈恋爱的同学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天天替他们打掩护来着哈哈哈。 据我所知,高三那会儿是qzy追的y,每天在他课桌里放早餐什么的,攻势猛烈。 后来qzy不是艺考嘛,可能去大城市见过“世面”了,回来后就跟我说觉得y配不上她,没钱光长得帅有什么用巴拉巴拉,计划着要分手。 然后!我就见证了她冷暴力y的全过程,硬生生把一个自信到有点自傲的全校男神折磨得情绪崩溃。 说一件印象很深刻的事情,我记得当时是冬天,y在寒风里排了很久的队给她买一只限量公仔,结果她收到后连声谢都没说,转手就送给了闺蜜,还吐槽y也就送得起几百块钱的玩偶了,等她成为明星一部戏就能赚多少多少之类的。听得我蛮生气的,但由于话讲得实在难听伤人,我到现在也没敢把这件事告诉y。 qzy发的那些聊天记录我看见了,e蛮断章取义的。 说真的难道你们上学的时候会天天在□□上谈恋爱吗?高中生肯定是私底下相处更多啊。 反正从现实接触来看,y对她真的挺好的,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已经很忍让很照顾了,地下恋情还是qzy自己要求的呢,y一直想坦坦荡荡公开谈。 qzy只把情绪最大的那些话截图发出来,能不误导公众嘛。 后来他们分手,听说y还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门,高考也考砸了……只能说就是,好人没好报吧。 anyway,我也就是发发牢骚,信不信随你们,反正娱乐圈不是看真相的地方,主要看谁保存的聊天记录多[狗头]。” 果然,这篇帖子一经发出就被推上了瓜组热门。 而后又被搬运到微博抖音小红书,没几首歌的时间门已经传遍网络世界。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假的?!我还真情实感地替戚骂过牧晏呢[惊掉下巴]” “合照都放出来了,肯定是真瓜主吧,我搜了一下确实是没公开过的新图” “有一说一,不谈爆料真假,我一直就觉得戚放出来的聊天截图不能说明什么。谁谈恋爱的时候不吵架了,况且她肯定挑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发啊!” “kkk读到最后一句我笑了,戚能拿出七年前的聊天记录着实牛逼,看得出是勾心斗角惯了的高明女人,在宫斗剧里不说是个大boss至少也能活到最后三集[狗头]” “抑郁……天,我记得之前牧晏高考成绩还被嘲了好久的,如果真是因为戚造成的抑郁才考砸,那未免也太惨了!” “额,我也是芮中的,和牧晏同届,虽然不知道他跟戚子雨谈过恋爱,但可以证明一下,楼主确实是他俩共同好友,当时是戚子雨同桌来着” “我也是芮中的!那个限量版玩偶我好像有印象,戚子雨闺蜜跟我都在校鼓号队,我看见她有一天抱着个超大的玩偶回家,说戚子雨送她的,没想到竟然是……” “这算不算反转了,当时牧晏被骂得那么惨,说他没担当渣男什么的,超话一夜脱粉好几万,这样看来简直比窦娥还冤” “e最惨的还是方姲吧,据说当时谈好的戏黄了好几部,人家好心跟戚子雨道歉结果转头聊天记录就被挂在了网上,方姲要真是恶人的话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讲啊” “无语子,这女的真是害人不浅,牧晏和方姲摊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天哪,那游略怎么办!看vy路透视频跟她关系很好的样子,这毒蜘蛛精不会又要来祸害我游神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拜托拜托游神你长点心,快点认清她真面目,离这种蛇蝎远点吧!” …… 或许是晚宴会场人少了的缘故,手机网络信号要比走秀时顺畅许多。 所以游略究竟知不知道这会儿网上已经沸反盈天,有无数歌迷在祈祷他能尽快认清他身边那位“蛇蝎女人”的真面目,逃离毒蜘蛛网呢? 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因为此刻的他,正面临一个比热搜绯闻棘手千百倍的事件—— 眼看着表演进行到最后,作为大轴出场的汪嘉澍在唱完第一首歌,竟忽然喊停了乐队。 他站在舞台边边,面朝左侧,目光越过几排人头,和游略遥遥对视。 那一瞬,游略忽然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糟糕! 是不是该去上个厕所了。 “接下来这首歌呢,是我今年发的新歌,好像是第一次唱现场来着。” 汪嘉澍握着话筒:“非常巧,这首歌的创作者今天也在现场,所以我想请他上台来跟我一起合唱。” 游略倒柠檬水的动作霎时顿住。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欢迎——游神!” 芜湖。 聪明的导播已经将镜头给到此刻还在佯装镇定的帅气男人。 伴随着男人抬眸的动作,周围立马响起激动的起哄和鼓掌声,气氛热烈。 “游神!游神!游神!游神……” 歌迷喊游神也就算了,这些名流艺人喊什么游神?! 在讽刺他吗? 更可恨的是,身旁的女朋友小戚还贴心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朝他握拳:“加油。” 游略:“……”他是不是还该说一声谢谢? 全场欢呼,端着架子不上台未免太过扫兴。也容易让汪嘉澍下不来台。 所以游略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握了握拳又松开,非常绅士地朝镜头笑笑,站起身。 “喔!游神!游神!游神!游神!” 不幸中的万幸:《追雨云》是一首真正的抒情曲。 歌手只需要深情站桩就可以。 如果还要像牧晏那样穿着皮草激情唱跳,游略是死也不可能接过这支话筒的。 他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是久违的熟悉感。 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怀念。 游略捂住话筒,用口型询问:“还是照第一版那样分词?” 汪嘉澍比了个ok的k,顺便朝后面的音响老师点头示意。 舒缓的钢琴声适时流淌而出。 舞台上仅有两束蓝光,静悄悄地打在汪嘉澍和游略身上。 比起才唱了一首歌的汪嘉澍,大家还是第一次听游略的现场。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还没来得及穿上,黑衬衣领口很大,搭配着西装裤有种禁欲之冷。 镶钻蛇头项链贴着他的锁骨,泛着危险的银光。又,莫名的性感。 开头第一句是游略定的调。 “雨,落在你眼底 卷席我心里 聚积漫天的乌云 云,渐渐都散去 蒸发成空气 随风去追寻 无处不在的你 我静静,静静学会听 听电闪雷鸣 听天气预报里 你的每一点踪迹” 他拉高立式话筒,嗓音沉而缓,如同海底温柔的鲸在呼吸。 视线淡淡落在前方,也像海,将你卷入浪中,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没人知道,他其实只是在看对面的提词器。:,, ------------ 50 饰演白月光 爱豆时期,游略从未出过个人单曲。 或者说,公司压根不愿意出钱给他出单曲。 而青藤奇迹组合一共五个人,有比他人气高的,有比他实力强的,有比他背景深厚的。 游略除了长得好看这一点外,没有半分优势,定位就是摆在台上当个门面花瓶。 所以一首歌分到他头上,也就那么寥寥几句词,表演性质远大于唱的性质。 身体里那种生涩、陌生的不适应觉,让游略意识到,这似乎是他作为歌手,头一次在舞台上真正地“唱”一首歌。 蛮新鲜的。 当然他也完全没有想过,其实台下坐着的这些明星权贵里,有好几位都是他的粉丝。 甚至桦美酒业的二千金,本来人都要走了,忽然发现游略留下来参加了晚宴,才临时决定取消航班,跟老师请了一天的假。 她也没想过要做什么。 就是想多看偶像几眼而已,说不定还有机会说说话合个影。 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境优渥一派天真,追起星来也单纯得很。 此刻她就坐在舞台正前方,举着相机给偶像录舞台视频。 青藤奇迹出道很早,那个年代直拍尚未开始流行。 后来等内地偶像市场逐渐成熟起来,他们又已经糊透了,连商演都接不到几场,更别说直拍了。 游略“翻红”之后,很多新粉去考古翻他的物料,采访和综艺都能找到些许,舞台却很少很少。 所以桦美二千金拍的这一场舞台,甚至可以说是游略人生中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直拍。 她很开心地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 “汽汽汽水比酒甜: 啊啊啊好激动!!!! 近距离追星成功,游神帅惨我! [视频]” 桦美二千金本名翟一璇,也是个社媒重度爱好者。 平时经常在网上分享自己的生活状态,白富美的沙雕留学生活,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 况且她的身份得到过认证,是真·富二代,并非很多网红为了流量而凹出来的人设。 微博粉丝数八十多万。 在明星和网红博主圈里当然不值一提,但也不算默默无闻了。 所以她这视频一经发出,就迅速引起了关注。 如同暗夜里的一声鹰唳,风吹草动,惊起大片的营销号。 游略、直拍、追雨云,这三个平平无奇的词,竟然就这么直上云霄,冲破了热搜前排被牧晏八卦占据的局势。 现在前五名的热搜词分别是: 游略追雨云直拍 牧晏被冤枉 汪嘉澍游略合唱追雨云 戚子雨高中同桌爆料其人品差 牧晏平平无奇神舞台 嗯,该怎么说呢。 牧晏的公关团队有点急火攻心。 “啊啊啊啊啊啊如果这都不是神,那什么才是?你告诉我什么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躺在床上疯狂鸡叫,太帅了太帅了,我的耳朵和灵魂一起升天了!!!” “来,让我们一起说:谢谢二千金” “苍天呐,这难道不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公吗?老公啊,你什么时候真正复出啊!!!” “哪个财大气粗的公司快点把这个男人签了,签了他你就是躺着赚钱,专辑杂志代言我都买爆!!!”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下滑页面,游神舞台的相关推荐就是牧晏的现场,听完后我沉默了” “所以说为什么游神当初连个像样的舞台都没有,牧晏这种对口型的丑男却能成为顶流?内娱果然烂透了[愤怒][愤怒][愤怒]” “哪里对口型了?连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这叫对口型?耳聋还可以治,没脑子就只能建议你回炉重造一下了” “是是是,没对口型真了不起,能听见呼吸声听不见高音,这就是牧式开麦吗?” “唱跳舞台不能跟站桩式抒情歌比望周知,以及你们夸游略就夸游略,非要拉踩别人家做什么?” “两个我都不粉,但我想任何看过游略现场的观众,都会因为娱乐圈现在被牧晏这样的人占据而感到难过” “唉,内娱不是没有实力,内娱只是不需要实力” ……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节点,牧晏和游略都在热搜前排交错相隔。 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今天晚上都在vy的晚宴现场表演了。 反正不管是游略的直拍下,还是牧晏的直拍下,都有大量拿他们作比较的评论。 而比起游略的好评如潮,疯狂尖叫,牧晏的评论区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并存。 粉丝花式控评,辞藻华丽,又是美图安利,又是实绩展示,牢牢把住内娱流量1的地位 但辱骂和嘲讽也是同样的多: “唱的什么玩意儿?这是骂街吧” “不懂为什么要吼,像只野猴子” “内娱完了,真的完了” “不仅歌难听,人也长得丑,我想我是老了,已经完全理解不了现在饭圈的审美” “粉丝能不能不控评了,你们自己听听这好听吗?跟游略和汪嘉澍那场能比吗?” 在这种评论的两极分化中,莫名其妙的,戚子雨那位高中同学的爆料热搜竟然还降了。 当然,排名降了并不意味着关注在意的人就少了。 只能说这场纷争确实卷进来了更多的人,以至于吃完“前女友”瓜的路人都纷纷跳进新的瓜田。 因为又有人爆料说,方姲对牧晏的“救命之恩”,并不是什么v拍摄时出意外,而是牧晏抑郁症严重几度轻生,是当时作为助理的方姲寸步不离地盯着,一点点开导治愈了他。 吃瓜群众:???这个瓜怎么越吃越离谱了,是真的在拍偶像剧吗? 但更离谱的是,爆料的人竟然真的拿出了牧晏躺在医院,好像是在接受电击疗法的照片。 “好累好累,脑子转不过来了,今天晚上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看见又有一些芮中的同学和剧组演员站出来给戚子雨说话了[探头]” “其实我不关心他们这段恋爱谁是谁非,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竟然还能扯这么久,我只在意游略要复出的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哈哈哈哈哈今晚看见最好笑的一条是,有人说牧晏高考发挥很正常被他粉丝怼了:你是他爸妈啊还是改卷老师啊你那么清楚?那个人回答:我跟他在倒数第一的考场坐了三年前后桌我怎么不清楚?” “怎么谣言越传越奇怪却始终没有正主出来澄清?牧晏是死了吗?戚子雨是死了吗?方姲是死了吗?你们不回应让我的宝宝游略出来打个招呼也行啊,他都多少天没发微博了[流泪]” “唉,不关注娱乐圈,但因为叁30区粉上游神。所以那个戚子雨到底是好是坏?我怎么看视频感觉他们那么暧昧……” “暧昧什么暧昧,不许说暧昧!是好朋友,他们一定就只是好朋友!” “我靠,游神发微博了!!!” “我靠,游神转发了那张爆料帖!!!” “我靠,游神和戚子雨!!!” “我靠,我今天晚上是真的想死了!!!” “我靠啊我靠!!!” …… 没错,牧晏有团队戚子雨有团队方姲有团队。 当出现严重的公关危机时艺人并不能随意发表言论,需要专业团队出马,开会讨论协商出一个方案才行。 但游略没有。 他很自由。 他自由到唱完歌下舞台,随手打开微博看见几条爆热搜,就直接分享了那位“戚子雨高中同桌”的爆料帖子截图。 时隔好多好多个月,他粉丝数噌噌噌往上涨微博数却沉寂已久的账号终于再次登录。 “游略v: 笑,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穷。 穷了三年多都没提过分手,莫不是我给她下了蛊? [分享图片]” ! !!!!! 然后隔了五分钟,戚子雨用大号直接转发了这条微博。 “戚子雨v: 因为你长得帅啦。 对我来说,帅比钱重要多了[微笑]。 [转发微博]” ——可这尚还不是最。 而当天晚上的最最最是,游略公开了新写的一段伴奏。 而后真诚询问:“你们觉得这段曲子配这个词怎么样?” 歌词是手写的,写在曲谱上, 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你喝了一点点的酒 在舞台上丑态毕露 话筒握在手里怎么也张不开口 没关系沉默也可以是顶流的节奏 我说好分手 对你的过错选择了既往不咎 只是利欲熏心的人不懂得见好就收 躺在尸体和谎言上数着钱说哀愁 你是前男友哦 厚颜无耻的前男友 支支吾吾的样子好像个小偷 你是前男友哦 死缠烂打的前男友 罗里吧嗦连胡诌都把不住节奏 你自己听听有多荒谬 说你在犬吠都侮辱了可爱的狗 你是前男友 你是什么前男友 上不了台面的前男友” 哗—— 社媒已经完全沸腾了。 这首半成品新伴奏发出来不过十分钟,微博就被热情的吃瓜群众挤崩了。 而前十分钟的最佳热评是: “哪怕失恋的愤怒火焰已经充斥我心间,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段伴奏比牧晏的那首《前女友》好听多了。”:,, ------------ 51 饰演白月光 游略倒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跟戚子雨沟通就公开了两个人的关系。 当时他下舞台,座位就挨着戚子雨。 他转发那张爆料截图并打好微博文字后,直接用手肘轻撞了撞身边的女友。 对方的视线从舞台上移过来,看见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 仿若玩笑却铿锵有力的两行字,让向来擅长表情管理的戚子雨也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怔愣。 “发吗?” 她听见男人清朗的声音。 落在耳畔,从容不迫,非常镇定。 于是她抿了抿嘴,也同样镇定地回答道:“发吧。” “好。” 所以其实,那天晚上掀起的惊涛骇浪,在最开始,也不过就是半分钟的犹豫而已。 …… “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 宴会结束后,戚子雨终于接到了经纪人兴师问罪的电话。 此时已是明月高悬,街边酒吧招牌亮起,纷纷开始营业。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一排打烊的苍蝇馆子和购物商场,自然也就吃不上他们心心念念的那家蟹面。 此次时尚之旅做了那么多事,偏偏最重要的目的没有达成,游略脸上挂满遗憾。 而且晚宴是私人行程,看完秀后戚子雨就让助理先回去了,所以身心俱疲之下,她还不得不自己开车回家。 ——没办法,游略在席上喝了点酒,只有她全程畅饮柠檬水。 车是游略的,一辆很普通的大众,戚子雨从他手中接过车钥匙,坐上驾驶座。 身着“廉价”西服的男人也不慌不忙地拉开副驾驶车门,长腿一迈,毫不避讳。 今天晚上舆论爆炸,微博崩溃,话题仨主角齐聚一堂,同在第一现场的晚宴参与者们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甚至为了看网上的爆料分析,连举办方最后的发言大家都是听得心不在焉,视线频频落在绯闻的主人公身上。 戚子雨干脆也就不再遮掩,和熟人告了别后,直接挽着游略的胳膊往地下车库走。 不得不说,这种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感觉,还蛮好的。 至于两个人亲密的背影又被拍照发到了网上,黑白礼服配和完美身高差引起一半祝福一半痛心疾首——那就是不必很在意的八卦余温了。 …… 戚子雨将车开出车库,接了经纪人打过来的第二十三通电话。 并打开外放。 符艺洋着急上火的质问声瞬间填充整个车厢。 “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算不信任公司,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所有人都来问我怎么回事,都以为是策略,是公关,事实上呢,我还是从外人口中听说了才急急忙忙去看的微博!” “现在好了,团队一点准备都没有,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要不是还知道回个微信,我都要以为你被人劫持盗号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渐沉,又变得无奈起来:“子雨,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之前你跟游略在一起那么久,难道我反对过?只是你行事不能这么自作主张……” “艺洋姐。” 戚子雨转着方向盘开上高速,打断经纪人的叹息:“我考虑过了的。” “……”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你考虑过什么了?” “我考虑过,其实我演不了偶像剧。” “嗯?” 怎么又扯到偶像剧上面了?不是在说游略吗? “姜导跟我说,演员不止演技,外形也对戏路有很大的限制。像我这样的,就很难走偶像剧路线。” 她笑笑:“除非星运逆天,第一部偶像剧爆红,否则不管是甜蜜现偶,还是虐心古偶,我演女主角都不太行。” 符艺洋:“姜导……姜忱锫?他凭什么这么说啊?!” “但他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 戚子雨的相貌,不是正统的,普世意义上的美女。 她长得很有味道,很有故事感,也很“曲高和寡”。 这种相貌,演求而不得的女配或是注定无缘的白月光,都极具说服力。 唯独演不了和男主角缠缠绵绵的撒糖女主。 因为就是没有那种cp感。 可偶像剧,最重要的就是男女主的cp感。 甚至一部成功的偶像剧,一定会让观众有磕真人cp的。 而戚子雨就算把角色演得入木三分,一脱离戏剧,她本人和男演员间,花絮也好访谈也罢,就是没点火花。 无法让观众产生哪怕一点点的遐想空间。 “所以我的职业生涯,其实已经可以放弃炒cp和走流量的路线了。” 这种时候,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非常冷静:“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好好演戏,做一个没法大红大紫但至少可以演到老的实力派小演员呢。” 经纪人好气又好笑:“你以为在这个圈子里,演到老是件比当流量容易的事情哦。” “所以才在今天晚上公开恋情嘛,还可以蹭一波游略的热度,方便后面接戏什么的。” 对面顿了顿:“……游略,他怎么说?” 游略? 戚子雨偏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他正倚着车窗,把玩着手机,一副听热闹般饶有兴致的样子。 好似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压根不是他自己。 “游略说,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最近总是莫名其妙上热搜,但既然有热度,不用白不用。” 终于下高速了。 前方是个长达一百多秒的红灯,戚子雨敲着方向盘:“游略说,他之后肯定要慢慢淡出大众视线,能低调都会尽量低调。所以呢,还不如就趁现在风口浪尖上,把容易引发关注的事情都宣布了,以免往后再起波澜。” “……你们小两口真是一个赛一个奇葩。” 经纪人再次无奈:“人家都想尽办法让自己能保持热度久一点,你们家游略倒好,能躲就躲,恨不得彻底沦为素人。” “我现在本来就是素人了。” 游略终于开了口,风轻云淡地:“而且做个素人挺好,三天两头在新闻上罚站,对小雨影响更不好。” 靠。 感情刚才游略一直在听是吧! “唉。你们真是……唉。” 符艺洋先是气结,而后叹息半天,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最终,符大经纪人只能道:“算了,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我今天拉其他人开个会,明天再确定一下后续怎么回应。” “辛苦你了,艺洋姐。” “习惯了习惯了。好歹你这确实不完全算坏事。” 艺人不怕被人讨论被人骂,就怕无人讨论无人骂。 至少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不踩雷区,黑红也是一种红。 更何况戚子雨和游略都是正当年纪的单身男女青年,谈个恋爱很正常。 没看见恋情才公布半小时,连cp超话都建起来了。 新冒出头的磕糖cp粉跟激情开骂的极端唯粉一样多。 而且正主都官宣了,cp粉磕糖磕得那叫一个耀武扬威理直气壮。 唯粉却连骂也骂得很难受。 因为游略已经解散退圈了,杂志、代言、广告、宣传……所有艺人的商业活动他通通没有。 甚至今天去vy看秀,都是被邀请的嘉宾,身上没背任何kpi。 所以他们是脱粉也好,抵制也好,谩骂也好,都对他没有半分威胁性。 而因为偶像谈恋爱了去女方的代言品牌底下抵制她,又显得极其没有风度,只会引起围观路人的鄙夷和逆反心理。 得不偿失。 他们唯一的手段,就只能是拿牧晏的事情说嘴,痛击女方“感情上有前科需避雷”。 然后,第二天清晨,曙光初现,那位最初爆料的“戚子雨高中同桌”就删了帖。 删帖原因不明,但从此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 最开始还有牧晏的粉丝在喊:“肯定是被戚子雨公关掉了!” 直到后面陆陆续续,不少老同学都站出来实名发声。 说戚子雨高中时候绝对不可能是帖子描述的那种人,毕竟当时她的追求者里比牧晏有钱的富二代多了去了,她要真嫌贫爱富业不至于跟牧晏在一起。 譬如那只限量版公仔,鼓号队的闺蜜还发了照片证明:“什么鬼,是当时牧晏在港城,我托他帮忙代购而已啊,给了钱也请吃饭了,怎么就变成小戚送我的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收人家男朋友送她的礼物吧真无语。” 譬如还有位牧晏曾经的篮球队队友说,当时他们确实是因为性格矛盾分手的,而牧晏在分手后的第二个月就交了新女友,既没抑郁高考也没发挥失常。反正《前女友》这首歌出来时,大家都不觉得是在写戚子雨。 或许因为戚子雨前二十几年的人生确实过得有够循规蹈矩,任凭网友怎么翻,都找不出像样的黑料。 反而是牧晏,被扒出了很多非主流时期的校霸素颜旧照。 在那个年代,他这样的打扮或许很酷,很帅,很有个性。 但放在如今,就真的让人滤镜全毁。 “啊这……不会整过容吧牧晏?” “救命,怎么那么像精神小伙啊!顶流光环全碎” “?评论里嘴的人给自己留点余地吧,怎么都是天仙下凡不成,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非过了” “嘲牧晏颜值的,怎么,戚大姐很好看吗?网上盘点美貌小花,哪一次带过她吗?丑女粉丝请少作怪[微笑]” “说真的,比起qzy这么个糟心的前嫂子,我倒宁愿他跟方姲传绯闻了” “抱走小姲,大美女已经被害得够惨了,就不掺你们两家这趟浑水了” “笑死,现在来抱走了,当初那篇道歉声明难道不是她自己发的?” “戚大妈真的很丑,为了掩盖自己丑的缺陷,拖牧晏素人时期的照片下水,真不愧是娱圈毒瘤” “戚子雨:我只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谈了个爱穿夹克爱把腿翘桌子上睡觉的鸡公头学渣男友,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觉得,如果真的是为了报复前女友才进的娱乐圈,牧晏应该感谢戚子雨才对吧?不然以他的成绩和性格肚量,找份三四千的工作都很难” “比起牧晏模棱两可的澄清和虎头蛇尾的爆料,女方次次回应都条理清晰,逻辑自洽,说真的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会分了” “初恋是牧晏,现任是游略,戚姐可以出本恋爱攻略吗?求求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祝我们戚姐和游神长长久久,某位前男友粉丝也请专注自家,不然脸都要被打肿了” …… 总的来说,女方有理,男方有粉丝基数,广场上撕得还算势均力敌。 至于路人观感,流量通常是不管的,他们只需要拥有一批随时为自己冲锋陷阵的粉丝,就可以在收割商务的领域里所向披靡。 然而流量也会惨遭滑铁卢。 尤其是当他刚经历一场严重的公关事件,还正好撞在一支名为“游神”的枪口上时。 事情过去两周半,牧晏再次被骂上热搜。 但起因甚至只是,有位口嗨的粉丝在《叁30区》发布新pv的微博底下评论了句: “所以这就是戚大姐的现任?看得出来消费降级有多严重了[快逃]” 哗——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前vy事件,牧晏家大粉还特地控场警告了,骂戚子雨和方姲都可以,但千万别牵扯游略,哪怕他写了那首嘲讽十足的《前男友》。 因为人家在音乐圈地位确实超然,饭圈玩法玩不动的。 结果现在跨越娱圈大本营,直接惹上游戏圈…… “降级你妈啊降级,牧晏跟你最合适行了吧,垃圾配垃圾” “什么晦气东西跑来这边吐,要叫滚回你的狗窝去叫” “你是人家妈啊还管人家前任现任,脑子里只剩追星和□□这两件事了?” “这傻逼玩意儿真是膈应人,拿牧晏那条破铜锣嗓狗跟我游神比” “我麻了,竟然还真有牧晏的走狗跑过来骂游神啊,佩服你的勇气,也同情你缺失的脑干” “牧晏?你是说那个开麦唱生日歌都能在舞台上唱断气的废物吗?” “滚[怒目]” ——毫无招架之力。 游戏玩家不像饭圈,还有固定的控评句式,会用一些摩斯密码般的缩写和委婉的阴阳怪气。 他们骂人就是很直白,很凶,很脏,劈头盖脸一顿暴击,楼内几千条评论全是不能看的字眼。 闻讯而来的粉丝都被懵了。 这么不文雅的骂法,他们非常不习惯,搞来搞去,最后也只能用“这是对家披皮黑”的理由灰溜溜逃走。 吃瓜群众:都说了不要惹游略啦,人家的赚钱方式是tob不toc,这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饭圈宝宝们还不懂吗。 ……饭圈懂了。 可懂了也找不到应对之法。 偶像拿不出证据反驳,沉默着当缩头乌龟,粉丝就只能跟着认栽。 像是被洗脑的信徒一般,完全隔绝外界的信息,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偶像,在超话里替牧晏委屈地喊冤,可怜他心疼他,并发誓要好好保护他,绝不让他再受一次今日的单方面辱骂之苦。 “我因追逐光而来,便永远不会背抛弃光而去。” 某位拥有十几万关注量的牧晏大站姐如此说道。 ——半个月后,这位站姐出现在另一个选秀爱豆的超话里,勤勤恳恳做数据。 …… 秋高气爽,五谷丰登。 又是一年选秀季。 今年的选秀是三大平台联合举办,声势浩大,据说还邀请了音乐圈大佬游略制作主题曲。 是以节目还没播,就已经引起极大关注度。 甚至有营销号不无怀念地发文道:“这几年出来的秀人都没多少水花,不知道这届还能不能冲出个像牧晏那样的紫微星。” 下面立刻有人反驳:“牧晏算什么紫微星,他怕是选秀界的黑洞才对吧。” “怎么牧晏最近都没咋折腾了?感觉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个名字了。” “flop了呗。转型不成功,都快30岁了,难不成还能跟那些年轻活力的爱豆们抢资源?” “哈哈,还在折腾呢,前天还看见他在直播带货,跟方姲一起……” “方姲……好好一个大美女,也是自己硬生生把事业给作没的,所以说恋爱脑真的要不得” “那场直播我也看了,卖杀虫剂的时候他还cue了戚子雨,我真尼玛无语” “hhh戚姐这些年估计也被cue麻木了吧,懒得给他眼神了” “嘿嘿嘿!去看连星洲最新的生活综艺,游神和戚姐都出镜了!甜死我!!” “出了吗已经!嗷嗷嗷这就去看,预告放出来就期待好久了” “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像终于出现了!!!” ……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更别说更新换代尤其快的娱乐圈。 自从vy大秀那天晚上过后,牧晏资源降级得厉害,原本亲自盯着他行程的公司老板也对他彻底失望,转而将筹码压在了另一位小生身上。 正好牧晏合约到期,他果断跳槽到新公司,团队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然而这些举措并不能挽救他人气上的颓势。 如日中天之时,牧晏还可以坚持自己的音乐梦想,做个纯偶像。 可随着流量暴跌,撕不到好的综艺资源和商务,要想保持正常频率的露面,就只能去演戏。 ——但这又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昏招。 因为他的演技,比当初的牧晏更惨不忍睹。 却偏偏,不肯降番从小角色磨炼起,一上来就接了部古装大男主和偶像剧霸总。 于是硬生生把一位起于微末,足智多谋的皇子演成傻白甜智障。 把气场强大,霸道中有温柔的高冷总裁演成暴躁狂神经病。 甚至没有舞台加持,演员妆造下,五官乱飞的他看上去比男二号丑了简直不止十倍。 粉丝这才发现,原来脱离了滤镜,自己的偶像也不过如此。 有时候,上热搜的争议、脱粉都是流量象征。 而真正的flop是悄无声息的。 不知不觉中,牧晏就发现,自己出的新专辑销量连新出道男团都比不过。 而后团队去接触剧本,竟然连男二号、男三号的角色都没通过试镜。 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上星综艺,却只能站在边角处捧哏,播出后镜头少得可怜。 更让他感到恐慌的是,这一回,再也没有大批粉丝帮他去撕节目组,义愤填膺要求增加他的播出分量了。 当一个糊咖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曾经享受过站在高峰之巅,俯瞰众生向上攀爬的超然与傲慢。 而今却坠落至山腰,山脚,恍然之间已经失去所有。 那种落差,周遭环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你,如万蚁噬骨般难受。 最最最击溃牧晏的一次,是他某天去剧组试镜,试一个男……可能是五号吧。 经纪人说虽然角色戏份不重,但是名导大制作,冲着拿奖去的,能在这样的电影里露个脸都是对演员的肯定。 牧晏到了现场后,发现这部剧的女主角竟然就是戚子雨。 甚至她就坐在评审席,每个试镜演员表演完导演都要跟她商量商量,掌握生杀大权。 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眼神下,牧晏大脑一片空白,连台词都念得乱七八糟。 他也试图冲上去质问戚子雨,发火、叫嚣、表达自己的不屈,但事实上,他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身边围着一大群人,而自己只能和一大帮三四线的小演员站在一起,咫尺之距,如隔天涯。 后来他还看见游略开着车过来接她。 男人和制片人寒暄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在向他邀歌。这相谈甚欢的场面,忽然让他想到几年前,在理镇的时候,似乎也有类似的处境对比。 但那时,制片身边的人是自己,而站在远处眺望的人是游略。 这个圈子果然残忍啊,翻脸不认人是那样的正常。 隔了一会儿,游略牵着戚子雨跟剧组道别了,转身时视线恰好扫过来。 他挑挑眉,牧晏都要以为他要过来朝嘲笑奚落自己了——但没有。 男人淡淡收回视线,拉开车门上车。 如同只是扫过了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一处稀松平常的景色,一坨不值一提的垃圾。 和当年得意挑衅的自己,又形成了鲜明对比。 杀人于无形。 牧晏掐灭手里的烟,朝地面狠狠啐了一口。 …… 后来他为了生计,已经开始不挑活了。 微商也代言,乡镇商演也接,直播带货也吆喝。 于是顶流彻底跌落神坛,粉丝越来越稀薄,路人大多持嘲讽态度,比当年在男团时期的游略更不如。 他也试图借着那点情分,求前老板帮忙介绍点机会。 譬如最近大火的网综《就这样过日子》,跟拍艺人的真实生活,有大咖也有小透明参加,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对方嗤笑:“这种综艺上了对你无益,你既没有真本事,也没有给你出谋划策让你安心当提线木偶的智囊团,更没有让节目组帮你往好了剪辑的靠山背景,你上这种节目,不过就是再被大众当一次笑柄而已。” 他说得毫不留情面。 有那么一瞬间,牧晏握紧拳头,都想骂回去了。 但近些年尝遍的世情冷暖,竟然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悄悄告诉他:你前老板说的,都是对的。 你没有真本事。 你只是大众的笑柄。 时针正好指向《就这样过日子》的播出时间。 他打开网络电视,这一期出现了新的嘉宾,是连星州。 不算大红大紫,但也是观众能叫得上名的脸熟艺人,唱歌、演戏、主持,多方位活动。 而他的第一项日程,就引起了观察室阵阵惊呼。 连星州正在筹备新专辑阶段,所以要去录音棚录歌。 这首歌的制作人,就是他的老朋友,也是他的前队友,名叫游略。 后期独具心裁地给了足足三页介绍,上面满满当当全是游略写过的歌,每一首都耳熟能详。 最后一页是六个大大的省略号,表示优秀作品太多实在塞不下。 紧接着连星州推开录音棚门的动作,慢镜头、特写镜头、全景镜头回放了三遍,还给了观察室每一个c的夸张反应。 仿佛连这录音棚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圣地,在万众期待下被揭开神秘面纱。 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外面磨蹭这么久不会是在拍素材吧?快点不然今天通宵也录不完了。” 连星州走进去,咳了咳:“怎么可能录不完,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戴鸭舌帽的男人从工作桌后抬起头,露出那张久违的英俊面容:“你等会儿别再崩溃大哭就行,” “喂喂喂,说多了啊你!” 镜头在男人身上流连不去,伴随着偶像剧式让人脸红心跳的浪漫bg。 还有不断冒爱心的粉色特效后期。 游略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套头卫衣,全身上下一件配饰都找不到,连发型也被帽子盖住了。 但那不掩气场的帅气脸庞,又让人很怀疑是不是精心做了妆造。 观察室里,有c问连星州,请到游略写歌是不是很难。 连星州叹口气:“非常难,我这次也是走了戚姐的路子。” “哦?” “怎么说怎么说?” “快快快,暂停一下,今天晚上演播室的第一个点来了!” 连星州:“……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就是《朝天阙》那部戏,我演她弟弟嘛,有段时间脱发很严重,她知道我在为新专辑发愁,就说帮我问一问游哥……反正后来游哥就答应了。” 有主持人好奇:“你跟游略以前不是一个团的吗,你没有他联系方式?关系不合?”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是我不敢问,你说他平时都是给汪嘉澍老师那种程度写歌的,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好伐。” “这样说来,你跟戚子雨关系很好喔?” “很好!” 连星州颇有些得意:“我录歌那天,戚姐还来探我的班了。” 主持人一下没听懂:“去哪里探你的班?” 你不是一整天都在录音棚录歌吗? “就在这间录音棚啊,她杀青结束就匆匆从京城赶过来探我的班。” 主持人:“……” 这是你的录音棚,还是游略的录音棚? 人家是探你的班,还是探自己男朋友的班? 你搞不好无意间当了人家的电灯泡呢知不知道! 后期也很搞笑,带着墨镜口罩的戚子雨刚推开录音室的门,连星州脑门上就挂了个大灯泡。 且一直到这期节目结束都没有掉下去过。 游略和戚子雨的相处,看得出来是老夫老妻的模式了。 全程没有缠绵的互动和甜言蜜语,那种氛围感真实又舒适,随意一个对视都让人觉得好甜。 却并不是腻得发慌的甜。 观察室里的人忍不住吐槽:“你真的好多余啊,会不会是因为你在场,人家小情侣才不好互动的?” 连星州:“……我不是这期节目的主角吗!约了这个行程录歌的不是就我吗!怎么我就多余了!” 主持人≈ap;ap;其他嘉宾:“嗨。” …… 这期节目播出后,引起的反响是巨大的。 官博下方一晚上就大几万条评论,让人不得不感叹游神的能力,平时不出世,偶尔露个面就必定占据流量顶峰。 而在网络上传得最广泛是的那张动图—— 戚子雨推开门,游略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她摘下墨镜,男人怔了怔,而后弯唇露出点点笑意。 很多粉丝都把这个笑容截下来设为自己的屏保壁纸。 “或许游神退圈就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吧。 做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四处走着欣赏世界,偶尔拍下某一瞬的画面,分享给关心他的粉丝,最后又回到那间安静的录音室,等待他喜欢的女孩回来。 那么其实,我见不到他也可以。只要能从他写下的旋律中感受着他的感受,而后祝福他的生活永远如今朝,所想皆如愿,所遇皆所期。” 叮——:,, ------------ 52 慈君 “流程审核完毕。恭喜您,本次治疗评级:a+,为历史最高成绩。” 总共就三次。 说得好像很了不起。 男人没有从虚拟舱里坐起来,双手懒洋洋背在脑后:“谢谢你啊。” “同时通知您,新手体验期的三次练习都已结束。鉴于您平均分值在a段以内,星狱将授予你[新晋菜鸟]的称号。” 游略挑挑眉,饶有兴致地琢磨:“这称号……是夸还是贬?” “是对优秀犯人的鼓励。” 电子音平铺直叙:“您可以凭此兑换一枚荣誉徽章和一本技能书。” “有什么用?” “荣誉徽章能够增加素体魅力值,技能书则允许您在下一次考核中使用素体本身没有的技能。” 话音刚落,面前就浮现一只幽蓝色的开奖筒。 “请抽取您的技能。” 开奖筒筒壁安装着无数不规则小多面体,各面颜色不一。 游略伸手拨了拨,拨出一张痛苦的哭脸。 而后按下开奖键。 叮—— 筒心缓缓升起一段数据条。 字符翻飞,仿若有生命一般盘旋在他面前。 “恭喜您,获得《冷笑话大全》技能书。” ……行。 这说明下个世界的身份卡,很大概率会是喜剧艺人。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新的旅程。” …… - 休息是很难休息好的。 但工作不得不做。 “阿略妈,你内个,酱菜给我点好嘛?” “俺做了点萝卜,好吃的嘞,你也给娃儿尝尝,快尝尝。” “略娃儿还没开学呐?都在屋呆好多日辽……” 发音生涩的普通话与酸辣的酱菜香气同时被五感捕捉。 游略揉揉脑袋,从竹板床上坐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扇半开的木质窗户和翠绿的竹林。 如果忽略掉那浓烈的酱菜味道,此处的空气其实很清新,很好闻,仿佛置身于含氧量极高的山林。 而透过竹枝,还能隐约看见袅袅升起的炊烟,炊烟中缓慢前行的蓑衣和斗笠。 脑袋中尚未传输完全的资料告诉他,这个时空的科技文明程度与上个时空差不多。 那么他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时空中,发展相对落后和闭塞的山村地区……吧? “吱呀”一声。 屋子的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 她穿着灰棕色的格子衬衫,军绿色长裤,脚上是那种手工制的千层底布鞋。 头发很长,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见他醒了后就道:“锅里还有菜饭,我等下要上山,你要吃自己热一下。” 非常简短的措辞。 但出人意料的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游略出于素体本能,下意识回了句:“知道了妈。” 女人没应,已经从墙上取下蓑衣和竹篮,背着锄头出门去了。 游略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蓝色的米老鼠t恤,速干型运动五分裤,地上放了双球鞋。 倒是比母亲要时髦很多。 他穿上鞋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房子其实并不算小,或许是因为乡村的土地不值钱,所以室内面积约莫有一百多平。还不包括外面的院子。 只是建筑材料就有点古怪了。 堂屋和灶房是砖房,地上浇了水泥,走起来很平坦。 通过灶房,里面的两间卧室与杂物间却是夯土墙,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黑色硬泥地。 哦,想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原身的父亲改修房子改到一半就滚下山摔死了,所以才留下了这拼接混搭风。 游略逛完房子,最后才返回灶房。 掀开大铁锅的盖,里面果然留着芋头菜饭,盛出来足足一大海碗,尚且温热。 他端到方桌旁,一边吃一边梳理着脑海中接受完成的剧情。 ……啊。 这是部,不知该从何讲起的纪录片。 因为不论截取主人公人生中的哪一段,都充斥着压抑和沉重。 仿佛导演在筹备之初就定了下基调,要让这部片子去深刻地诠释苦难。 所以色泽是灰暗的,光影是压抑的,连背景音乐都是暮沉沉的悲调。 倘若按照原纪录片的顺序,故事一开头: 是女主人公被拐卖到了小山村。 那一年她刚满一十,是个家境优渥的城里人,还是个前途光明的女大学生。 朝气蓬勃,天真善良。 然而寒假回家赶火车时,因为善意给一位腹痛的陌生女人指了路,就被毫无预料地拖上面包车。 视野在刺鼻的迷药味和后颈的疼痛中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一眼,她看见的是被封死的车窗外,晴朗无云的天空。 ——那也是她往后一十几年,对于京城的最后一点记忆。 再次清醒,她已经在逼仄拥挤的绿皮火车上。 鼻尖充斥着长途旅程躲不过的沉闷汗臭,嗓子被灌了药说不出话,双手也被绑住藏在了一件红格子衬衫下。 浑身无力,思绪昏沉,泪水和挣扎的动静小得可怜,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辆火车,载着绝望而惊恐的自己,驶向遥远而陌生的西南。 那个谎称腹痛的中年妇女和她的同伙,把她卖到了一座名叫上坎的山村。 进入上坎村,要走一段漫长崎岖的山路,村里人说着晦涩难懂的方言,溪畔有正在捶打衣服的女人,抬头看见她被捆着手拖进村,眼里有好奇、同情,也有习惯和漠然。 买家是个六十几岁的婆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错,她就是那个“货”。 人贩子用食指沾了沾唾沫,数着钞票劝她:“哦呦哭什么啦,你还算运气好的了,这家儿子年纪轻,才三十来岁。比你嫁得惨的多了去了,我劝你还是趁早认命,不然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她被压在床板边,眼里满是泪水、仇恨、愤怒,瞪着那人贩子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对方毫不在意地继续数钱,想来这些年做多了这种事,已经对类似的目光习惯了。 被卖进山村当媳妇的女人,纵使从前是大学生也好,坐台小姐也罢,那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这辈子只能困在这山村,“家里人”也不会让她逃出去。 人贩子拿着钱离开,将“货物”留在这贫困闭塞的小山村。 一开始,她也激烈反抗过。 咒骂挣扎,绝食威胁,试图逃跑……折腾得身上伤痕累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 时间让她渐渐明白,现实是如此的令人绝望,命运早已走向绝路,她挣脱不开,家人找不到她。 再不甘,也只能这样坠向无尽地狱。 究竟是为什么没有自绝以保护灵魂中最后那点清白呢? 她好像并不是那样贪生怕死的人。 或许是因为心底还尚存那么一点见到家人的期冀,或许是那张沾唾沫数钱的丑恶嘴脸反复出现在脑海中,让她不甘心就这么懦弱死去。 也或许,是因为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被拐卖的第一年春节,游略出生了。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勤劳、沉默、不讨喜的女人。 奶奶说,她是从外地嫁来的,所以对这里的方言只会听不会说。 又因为娘家人都死光了,孤立无援,才养成了这么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沉闷性子。 确实,母亲很少很少跟村里人交流,哪怕在家中,她也能几天都不和丈夫、婆婆说一句话。 就算说话也是说普通话,奶奶听得半懂不懂,还需要游略在中间充当翻译。 她总是沉默地下地、洗衣、做饭,从早忙到晚,好像除了干活,这世上就没有其他令她在意的事情。 ……哦,不,还有游略的学业。 在这个小孩子大多放养的山村,她对游略教育的重视程度,堪称奇葩。 游略的拼音、普通话、笔画书法,都是母亲教的。 他甚至还会一点点俄文——也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上坎村很小,小得连学校都没有。 村里人大多都把孩子送到隔壁大村的小学念书,再升到乡里的初中念完义务教育也就完事了。 此后不管是留村务农也好,出门打工也罢,只要脚踏实地肯干活,都能够吃饱饭。 但游略的初中,是在镇上念的。 镇上最好的初中,也是农村教育政策的扶持学校,每年都能送三十来个优秀学生去市里读高中。 母亲看中了这个机会。 正好嫁到镇上的姑姑回娘家过春节,她就跪在姑姑面前,求她帮忙。 那也是游略第一次听见母亲说方言。 虽然发音艰涩、生疏,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晰:“我不想让他这辈子就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困在这座山里,求你帮帮忙,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然后游略就去镇上念初中了。 不晓得是不是天生就长了个会读书的头脑,还是母亲抓得严,初中三年,他就没考过第一名。 于是顺利地被特招到市一中。 和那个淳朴的小镇相比,市里是很大的,也很繁华。 市一中既有像他这样享受政策福利特招上来的贫困生,也有穿戴名牌的时髦学生。 他见了很多市面,也越发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于是咬着牙读书,天不亮就起床,挑灯夜战,就这样拼搏了三年,高考鲤鱼跃龙门,考上一所在京城的名校。 回到村里,整个村的村民都跑到家门口,像看珍稀奇观一般看着他。 往日那个被忽视的沉默女人,也被围着夸奖了不起,男人死了独自撑起这个家,还把孩子带上了大学,这下算是光宗耀祖。 直到夜深人静,村民都离开后,女人拉上门钹,脸上流露出一抹极讽刺的笑。 低低地说了句:“光什么宗耀什么祖,你们家也配。” 游略有些惊异。 想问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事实上,他虽然听从母亲的教诲艰苦学习,却实在跟她算不上亲近。 从小到大,他有时也会感到疑惑,母亲究竟是从哪个“外村”嫁过来的,竟然能说一口这么流利的普通话,还会代数和俄文。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操心自己的事。 作文的分数该怎么提,不吃早饭攒下的生活费够不够买一盒磁带,隔壁班的班花是不是暗恋自己……总之,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关于母亲的困惑,也只有在月底回家时才会又偶尔浮现出来。 更何况母亲从来就不会对他提娘家的事,问了也不会说。 甚至,他都是在高中入团需要填写资料时,才第一次问到母亲的名字。 谢慈君。 一个和上坎村格格不入的名字。 就像游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摆在老旧混搭的堂屋中,显得那样时髦而洋气。 母亲用粗糙的手摸索着快递袋和通知书封皮,说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游略说了声我明白。 ——故事进展到这,好像已经差不多可以收束尾声了。 女大学生被拐入山,咬牙忍过无数挫折和苦难,终于将孩子培养成栋梁,开启时代新篇章。 很可惜,一十几年,如此漫长而压抑的人生。 不过是悲剧的铺垫。 游略上大三这年,他的母亲四十五岁。 经过自媒体的挖掘和报道,《谢慈君被拐一十五年》一事迅速铺开,引起大众的广泛关注。 多方帮助之下,她的家人找到了她。 谢慈君的原生家庭是津城的书香门户。 父母都是大学教职工,父亲是津大的物理教授,母亲则在八台大学教授历史。 两所大学相邻,只隔着一道门,谢慈君从小便在这道门穿来穿去,今日随父亲在津大食堂吃饭,明日则跟着母亲在八台图书馆自习。 这样的家风教养,让她哪怕在小乡村当了一十几年的农民村妇,依然保持着对知识的热爱。 谢家唯有谢慈君这么一个独女,她失踪后,父母也是百般寻找。 谢父一夜间白了头,谢母患上头晕心悸的毛病,幸而还有学生悉心看顾着,不然好几次差点晕倒在讲台上。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谢母的这位学生了。 她和谢慈君同岁,名字只差一个字,叫做刘君。 刘君出身贫寒,是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大学生,靠国家补贴和亲戚资助才念得起这个大学。 某天谢母忘记拿教案,午饭时间回教室,正好看见坐在角落里配着腐乳啃馒头的刘君,后来又得知她的家庭状况,心生怜悯,多有照料。 刘君性情温良谦逊,虽算不得聪慧,却十分勤勉,时常帮老师打下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谢母很喜欢她,每每周末就请她来家里吃饭改善伙食,那时候,她和谢慈君关系不错,也算得上是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谢慈君失踪后,谢家一度崩溃。 多亏了刘君经常看望,带几本书来给他们念念,做开胃的糕点凉菜,给家里换新鲜的植物,时时宽慰劝导……可以说,亲生女儿谢慈君还在身边时,都没有这样的体贴和细致。 刘君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抚慰了老俩口失去女儿的伤痛。 所以后来,在丈夫的默许下,谢母将刘君认作了干女儿。 那个年代津城还是蛮看重干亲的,认了就表示你比家里隔一层的子侄还要亲近。 更何况谢老师的女儿走失了,在外人眼里,刘君几乎就等于谢家的亲生女儿。 有了这层助力,刘君的人生终于开始变得顺遂起来。 评优,保研,留校,评职称。 谢家将谢慈君找回来的那天,刘君已经是八台大学的副教授。 一十五年,世界天翻地覆。 人的境遇也可以彻底换个儿。 一十五年前,谢慈君是书香门第,家中独女,名校高材生,漂亮、有才华、有理想、拥有一切。 而刘君是山沟沟飞出来的穷凤凰,教学楼-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清汤挂面的打扮和内敛害羞的性格,都让她处于社交群体的边缘。 能和谢慈君做朋友,已经是刘君前一十年里最不可思议的奇遇。 一十五年后,刘君成为了体面先进的大学教授,谢慈君却变成了土气局促的村妇。 谢慈君有个儿子,刘君也有个儿子。 谢慈君的儿子游略,考上名牌大学就是人生中最值得夸耀的成就。 而刘君的儿子向卿云,不仅是游略同校校友,还是校学生会副主席,获得过创业大赛金奖,上过知识类攻擂节目,被网友评为是才貌兼全的完美男神。 这样扎心的对比——其实没有给谢慈君带来太大的影响。 毕竟她的心境早已在这一十几年的麻木生活中变得苍老沉静,能在死前再见到父母亲人就已经实现了最大愿望。 但是,这对年级轻轻却突逢变故的游略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他和向卿云同校,同专业,只差一个班,课任老师基本相同。 他听着这个老师那个教授多次表扬隔壁班的向卿云,奖学金评选对方正好排在他前面把他挤到下一个等级,暗恋的女孩加他微信请他吃饭原来只是为了通过他接近向卿云。 那股不甘和嫉妒越扩越大,到最后变成了憎恨和愤懑。 向卿云为什么能成为今天的向卿云? 不过就是因为他妈偷了自己母亲的人生罢了! 刘君都不是姥姥姥爷的亲生孩子,凭什么开着姥姥姥爷买的车,住着姥姥姥爷给她买的房,还借着老人家的人脉给自己儿子的前程铺路? 她凭什么?! 终于,在暗恋的女孩当众说出“游略,你跟向卿云比什么?你们都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句话时,游略积攒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了。 那一天,他趁着家庭聚会,使计让向卿云摄入了不少酒精。 向家人回去的路上一定是向卿云开车,而他只要举报向卿云酒驾—— “你真是和你那个爸一样,品质低劣,心肠歹毒!” 向来脾气温和的姥爷,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谁能想到,那天晚上,才刚把车开出车库,向卿云就接到了合伙人的电话,必须要赶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于是把车留给了父母,自己则坐地铁前往公司。 而刘君夫妇半路被交警拦下说有人举报他们酒驾,尽管测出来不过是捕风捉影一场乌龙,后在回家后却越想越不对劲。 又是正巧,向卿云公司合伙人对酒精极为敏感,一晚上问了他好几次是不是喝酒了,在他否认时还拿出专业仪器逼他测。 结果昭然若揭。 再往前推移,想到游略那天晚上可疑的言行和递过来的那杯“饮料”…… 刘君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念头,决定要隐瞒这个秘密。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还是被两位老人家知道了。 姥姥气得老毛病再犯,姥爷怒吼着要把这畜生逐出家门,向卿云连忙上前安抚,让游略跟家里人认个错。 而游略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拿怨毒的眼神瞪着他。 鸡飞狗跳之中,是谢慈君站了出来,语气很平静:“爸妈,是我没有教好他。在他学好之前,我不会再进这个家门,辱没谢家的门风。” …… 后来的事情,其实也很符合逻辑。 谢慈君没有接受父母的“宽恕”,带着儿子离开了谢家。 她脱离时代太久,谋生方式不多,只在学校附近支了个酱菜摊子。 因为酱菜做得好吃,靠着学生和教职工们的口耳相传,生意竟然还可以,至少足以支撑日常生活开支。 父母偶尔也会散步来看她,谢慈君没有避之不见,会跟他们在摊子前聊聊天,送一坛酱菜给他们,相处得自然、平静、理性。 有一天晚上吧,谢慈君收摊很晚,竟意外撞上了和同学从校外回来的游略。 母子俩四目相对,几秒钟后,游略移开了视线。假装不认识一般,和同学继续说笑着走进校门。 谢慈君沉默了片刻,继续手上的动作,推着小推车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后来,谢父谢母去世了。 算是喜丧,走得很安详,谢慈君主持了父母的葬礼,年年祭奠,但没有带过游略去。 再后来,游略也没了。 因为长期在实验室熬夜科研,心里提着一口气想做出番成绩,超过向卿云。 后来成果出来,项目宣告成果,他提着的那口气猛然松下来,竟然就这样昏死在实验室。 没能抢救成功。 谢慈君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次主持了儿子的葬礼。 她活了好多好多年。 就在学校外的那条老巷子里,支着个酱菜摊。 有新生入学,学长学姐路过时就会热情地介绍:“你别看这个摊子不起眼,老奶奶做的酱菜可好吃了!配食堂的小米粥一绝,而且老奶奶很爱干净……” 新生好奇地朝那边望一眼。 就看见古朴干净的摊子后,有位老人衣着齐整,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她就这样一个人。 一个人静静地,沉默地,走完了这一生。:,, ------------ 53 慈君 菜饭很香。 山间野菜和柴火饭翻炒交融,有一种质朴的饱满口感。 里面还加了不知道是什么菇,味道极其鲜美。 上个世界游略为保持身材,也算是尝遍了大都市的各大素食餐厅。 如果说高级料理店的菜饭是粗布麻衣的耕人樵夫,那面前这一海碗就是闲云野鹤的山间隐君子。 前者矫枉过正,后者让人肃然起敬。 有这样一门手艺,难怪谢慈君后来能靠卖酱菜谋生。 填饱肚子后,游略起身准备去刷锅洗碗,结果还没等手碰到灶台,兜里手机就传来急促的震动声。 他摸出来,晃动几下,手机锲而不舍在震动,屏幕却始终保持黑暗。 于是他又重新拉开椅子,坐下来耐心等待。 将近暮年的碎屏机,反应慢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过事实上,这手机牌子很昂贵,说出去都感觉高人一等。 但型号着实很老了,是游略从室友手中低价购买的二手货。 当时狠摔过几下,屏幕上的裂痕挺明显,再加上机型也不新,室友直接开了个一折的慈善价格。 正好游略也没有什么强迫症,就这么用了三年。 直到上周放暑假前,品牌商忽然宣布,将在圣诞节后停止对该型号的系统更新和硬件服务。 这让游略的心情一度变得很糟糕,不仅对身边的人恶语相向,还焦虑地四处寻找赚钱机会。 或许是他对金钱的渴望太过外露,同在甜品店打工的服务员还悄悄询问他:“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兼职?就是那个金罗会所你知道吧?放心,绝不干什么,就是单纯陪陪酒,你这身高长相,一晚上至少四位数,而且那些富婆都保养得很好的……” 扯远了扯远了。 总之就是,这时候的游略,虽然为金钱发愁,对财富充满渴望,但尚还保有遵纪守法的基本底线。 甚至一个周末打三份工,坚信勤劳致富。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只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确实一针见血。 如此胡思乱想十来秒,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终于亮起。 游略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道焦灼忧虑的男声:“怎么样?你考虑得怎么样?” “……” 没听见回答,对方更着急了:“游略,这已经是我能开的最高价了,只要动动嘴皮子,一天就能赚四位数,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怎么又是一天四位数。 男生微微叹口气,难道他真的长了副歪门邪道的模样? “不好意思了。” 他直接拒绝:“恐怕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游略,等等游略,你听我说!我想做这个视频,不仅仅为我自己,最主要是想帮你妈找到亲人,自媒体流量大,受众广,多个人就多份力量,总之我们这是双赢的局面……” 对方叨叨絮絮。 帮助,力量,双赢。 游略嘲讽地垂下眼眸。 来电的是他的高中同学。 本名胡耿,网名胡更不断更,一名粉丝六七万的生活区up主。 原剧情中,他拍摄的视频《消失的谢慈君》一经发出就获得极大关注,在全站热榜挂了近两周。 最后既帮助谢慈君找到了亲人,也让他自己涨粉几十万。 但这并不是双赢。 这是一场招猫逗狗的利用和戏弄。 胡耿在本省的一所传媒学校读书,随着新媒体日渐发达,学校也增设了不少相关课程。 所以对他来说,当up主既是副业也是学业,同时还能为他带来身边的人关注跟崇拜。 如今自媒体尚在兴起阶段,远没有游略在上个世界看到的那般丰富多姿。 普通人最开始也就拍拍vlog和段子什么的,胡耿最开始是靠着记录宿舍搞笑日常和日更的频率,积攒到小几万粉丝。 但一来他长相普通自身条件不出众,二来生活不可能天天都搞笑,久而久之素材匮乏,视频越来越无趣,粉丝活跃度也大幅下降。 就在这个时候,他暑假回老家,偶然听见小舅妈和外婆聊天,说起她那个考上名牌大学的侄子游略。 胡耿这才知道,原来他从前的高中同学游略,竟然有个被拐卖的母亲。 这可是超级大新闻啊!! 胡耿瞬间兴奋起来,扛着摄像机就打算去那个穷乡僻壤拍素材。 然而到了目的地之后他才发现,上坎村的人对这件事非常避讳。 村里还没修公路,他背着个大包辛辛苦苦爬了半天山路,却在道明来意时被村口的大爷用烟挥杆赶了出去:“什么拐卖,上坎村没有你说的这种事情,快走走走……” 他蹲守了几个小时,也试图换种方式询问出村务农的其他村民。 可上坎村的方言着实难懂,讲了半天也是鸡同鸭讲。 胡耿无功而返,跟家里人打听此事:“小舅妈她弟弟的老婆真是被拐卖的啊?” 母亲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为了买媳妇,当年还跟我们家借过钱呢。那个年代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人贩子猖狂得很。当年不过你可千万别在你小舅妈面前提,他们很避讳这个事情。况且她弟也没了,讲起来都是戳她心窝子。” 局面陷入了僵持。 可看着新发出去的视频过了半天才三位数播放量,胡耿觉得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他通过校友群联系到游略,希望对方能当“内应”,接自己进村拍视频。 胡耿不信整个上坎村的人都像那个村口老大爷一样,不被金钱打动。 况且就算其他人讳莫如深,采访游略母亲本人总可以吧? 只要游略肯当这个说客和翻译,他绝对能拍到有用的素材。 他是三天前联系到游略的,对方明显很震惊,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母亲原来是被拐卖来的,最后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这三天胡耿给他发了不少信息,都觉得快要说动他了,没想到今天一通电话,竟然惨遭拒绝。 胡耿顿时急了。 “游略,这对你也是一件好事,你母亲是从大城市被拐来的,原来的家庭条件肯定不错,如果能找到你真正的外公外婆,你不就也多了个倚靠?总比你现在这样辛辛苦苦打工要好吧!” 游略将通话开了免提,一边听一边刷锅,直到对面车轱辘话来回倒转了三遍,才慢悠悠开口:“这样吧,不如你把相机给我,我帮你拍。” “……你说什么?” 他倚着灶台:“你一个外来人,举着相机四处拍,就算我愿意给你当翻译,也很令人怀疑不是吗。上坎村的人都很保守,搞不好会以为你是什么敌特。” “我怎么可能是敌特!” “所以不如我来拍,你把想采访的问题和想拍的素材列一份发我就是了,说不定我还能拍到更多有用的画面。” ……这倒也是个办法。 胡耿有些犹豫:“你用过相机吗?能拍好吗?” “有那你想要的信息点不就行了,如果真没拍好,你还可以配个非正常拍摄的滤镜,体现调查取证的困难。” “嚯,兄弟你挺懂啊。” 游略哂笑:“不然呢,好歹读了三年大学。” “不过……那毕竟你亲妈,真的没关系?” 静默了两秒。 男生垂眸,语气听上去满是漠然:“给钱就行。” 胡耿眉心一跳。 真不愧是山沟沟里跳出来的穷鲤鱼,心有够硬的啊。 他咳了咳:“那我今天准备一下,明天镇上见?我把相机给你,顺便告诉你怎么用。” “嗯,可以。” 男生挂掉电话,眼底浮现出几分嘲讽。 原剧情中,胡耿的确靠着游略的帮助进村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素材。 在他的镜头下,谢慈君衣着邋遢,麻木度日,看上去像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只会对着柴火发呆。 他知道怎么才能戳中人们的怒点,怎么才能吸引新闻媒体的关注。 用一种极其荒诞、虚假的拍摄手法,体现谢慈君如今过得有多狼狈不堪。 没有尊严,没有思想,没有自由,如同卑贱的野狗。 让观众和媒体把她当成是一个需要怜悯、援助、施舍的对象,却很少有人给予她平等的尊重。 也没有人看见她的坚韧和不屈,没有人看见她始终挺直的骨头,没有人看见她值得被敬佩的灵魂。 她的闪光点通通没有了,只剩下可怜。 这就是胡耿口中所谓的“双赢”。 多么可笑。 …… 母亲在太阳下山的时候回到了家。 带回来一身泥尘和半篮子玉米,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堂屋和灶台后正在烧火的游略,略有些惊讶。 “我煮了点番薯粥。” 游略摸摸鼻子:“不知道够不够吃。” 她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粥已经煮得差不多了,正往外咕噜噜冒着泡,闻着很香:“够了。你放过糖了吗?” “还没有。” “那放一点。我去收拾玉米,晚上吃粥和玉米。” 番薯,白米,苞谷。 碳水配碳水,农村的晚饭,果然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对了妈。” 游略忽然叫住她,从灶台后伸出一个头:“那个,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帮忙。” 帮忙。 好陌生的词,打从初中后,游略几乎就没找她帮过忙。 谢慈君微怔:“你说。” “那个,就是我这学期选了一节传媒类的选修课,老师让我们做个视频账号……是期末作业,也算进分数里的。” “我平时也没什么有意思的素材可拍,就想拍拍村里的东西。你知道现在时代发展了,大城市里的人反而很向往田园生活。” 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妈,你不是明天要做酱菜吗,我能不能拍一下?” ……:,, ------------ 54 慈君 这个世界做自媒体的人,似乎更多专注在时尚娱乐、知识科技、故事创作之类的版块。 游略上大学后,在室友同学的分享下也看过不少。 不得不说,一个领域参与角逐的人多了,杰作自然而然就浮现起来了。 很多引起大面积转发点赞的视频,脚本创意跟剪辑技术都确实牛逼。 有些甚至会让你忍不住怀疑,对方既然有这水平,到底为什么还要来做业余自媒体? 难怪,胡耿作为半个传媒专业人士,辛辛苦苦坚持日更大半年,粉丝数也依然少得可怜。 他那才华产出,在故事创作版块,的确不太够看。 但与此同时,游略也发现,尽管这世界的自媒体领域在深度上钻研得令人惊叹,宽度却似乎并没有上个世界来的宽广。 他所看见的热门视频,内容大多靠近传统电视媒体的方向,风格上也相对严肃、规整。 不像上个世界,鬼畜剪辑、搞笑段子、萌宠宅舞大行其道,随便刷刷都能刷形形色色的令人向往的生活。 游略记得有位很火的自媒体博主,就是靠拍摄记录乡村田园生活而火的。 甚至开创了一种风格类型,招致国内海外无数人模仿。 还有放羊的,种地的,编竹篾的,雕木雕的……总之只要拍得有质感或充满意趣,都能吸引关注。 毕竟时代发展太快,在大都市内卷久了的现代人,反而开始向往起世外桃源和凿饮耕食。 刚才坐那烧火时,游略就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谢慈君会的其实很多。 他爹早在他念初三时就摔死了,此后整个家都是母亲一人撑起来的,平时除了下地务农外,她还要负责养鸡,腌制酱菜,缝枕被,做鞋子,制豆腐……就连窗台上那两只小小的,颇有意趣的竹编风铃,也是她自己设计制作的。 就算命运如此苛待她,她依然为适应环境学会了不少手艺本领。 那既然都是要拍谢慈君,为什么非要拍《消失的谢慈君》,而不是《全能谢慈君》? 一个是在苦难中自力更生的坚韧女人,一个是遭受拐卖后变成傻子的可怜村妇。 让母亲自己做决定,她也绝不可能选后者。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愿意选。 如果她连出镜都不愿意,那游略……游略也没什么办法。 “你要拍影片,工具有没有?相机是不便宜的。” 母亲率先提出了这个顾虑。 “相机不用担心,我和一个高中同学说好了,他答应把相机借给我,明天就去镇上拿。” 堂屋内就静默了片刻。 “既然是你的学业,我肯定支持的。” 谢慈君坐在小木凳上剥着苞谷的皮,没有抬头看儿子,语气听上去很平静:“那你要拍纪录片访谈还是演戏?台词写好了没有?我看看。” “没……额,没有台词。” 母亲答应得太快,游略稍微卡了下壳,才道:“我就拍你做酱菜的过程,不需要你说台词。” “只拍做酱菜,你们老师会给你好分数?” 谢慈君将剥好的玉米端到水缸前准备清洗,一边问:“你们大学课程,期末作业应该很重要,不能随意敷衍,要想拍电影的话,是不是至少得先写个剧本?” 母亲显然不是对大学课程一无所知。 可又显然,和时代有些脱节。 毕竟她是一个连智能手机都不用的人。 游略努力解释:“不是拍电影,就是自己做一个自媒体账号。我应该会写一下脚本,到时候给你看看。” “自媒体账号?” “就是这种。” 他的b站里正好有一个缓存的视频。 作者是同校学长,因为酷爱打游戏,学的又是机械,所以自制了一辆游戏同款的赛博朋克电摩托车。 视频耗费巨大,制造过程很燃,成品也非常惊艳,当时校内都轰动了,那几天游略的朋友圈全是这条视频的转发。 谢慈君看了几分钟,洗玉米的动作就停住了,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抿抿唇道:“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动手能力挺强的,真不错。” “没有都这样。” 游略说:“也就这个学长夸张一点,像正常大学生,在经费上就卡住了。而且他只是照着已有的设计稿组装,并没有实质性的创新成分在,我觉得最主要还是金钱的力量。”? 谢慈君微微沉默:“那人家有钱也是一种本事。” “上坎有山有水有田有风景,你还有手艺,拍出来未必比他的本事差。” 游略认真道:“我们家的酱菜还是你改良过的,只要找准风格,从内容本质层面来讲,还是酱菜的质量高。” “……” 一坛酱菜,要怎么跟视频上这一看就很先进的四驱车比,谢慈君想象不到。 但她向来信任儿子,游略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自大自满的人,相反还有点过分谨慎和谦虚。 她点点头,把洗好的玉米放进蒸锅里:“既然是你的作业,你自己心里肯定有数,到时候要怎么拍,你跟我说就行了。” 母亲的信任确实让游略松了口气。 但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小孩子过家家瞎胡闹,当天晚上,他还是认真写了写拍摄脚本。 屋头的灯是很古老的铁皮吊灯,光线昏黄,偶尔还会闪烁几下,忽明忽暗的,配合山间传来的风声和虫鸣,还有些恐怖片的氛围感。 游略在京城大学读久了,回老家的头几天都会有些不习惯。 于是更没法想象,谢慈君一个在城市里头长大的知识分子,在刚被拐来上坎村的那段日子,是怎么咬牙支撑下来的。 要知道二十几年前的条件,绝对比现在更糟。糟好几倍。 他写着写着,在写到“落日沉入群山”和“母亲眺望夕阳,将院门缓缓关上”的分镜时,突然有些踌躇。 上坎村对游略来说,是家乡,是自卑,是一处想要摆脱的贫困原生地,也是灵魂最原始的依靠。 是感到嫌弃,却又忍不住亲近。 那对于母亲来说,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呢? 她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心里会想些什么? 以及他这个儿子,对于母亲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是亲缘血脉,还是一道屈辱的枷锁? 这一刻,他竟忽然有些犹豫:自己拍摄谢慈君在上坎村的山居生活,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 “你用的时候千万小心点。” 镇上的面馆内,胡耿恋恋不舍地把相机递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很贵,支架贵,内存卡贵,机身也贵,镜头更贵!不小心弄坏哪一样都是巨大的损失,你要注意注意再注意。” 游略将相机包忘身上一挂,慢悠悠道:“弄坏了我赔你。” “你赔……”得起吗! 后面半句话,胡耿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毕竟他现在还要依靠游略当“内应”。 为此,今天这桌牛肉面都是他付的钱,游略还得寸进尺地多加了一份牛杂。 山沟沟出来的穷鬼,果然没有分寸。 胡耿在心里默默吐槽,又再三确认:“你真的学会了哈?只要按我说的步骤操作就好,拍得不好也没有关系,千万别乱按把我的素材全删了啊!” 游略含糊一声,大口喝面汤。 “千万别乱按!” “……” “你答应我啊!” 怎么搞得跟拍什么苦情剧似的。 游略抬起头:“行。好歹我高考成绩也比你高了一百多分,没你想的那么蠢。” 胡耿:“……” 他避开这个话题,又试探性地问:“那你,你要不要出镜一下?” “我出镜做什么?” “那个,毕竟是拍你母亲的故事嘛,你也可以出镜帮她说说话什么的。” 关键游略长了副好相貌,如今大家都很看脸的。 没看见那些漂亮的博主,拍一模一样的没营养vlog都比普通人吸粉。 到时候游略这张脸往视频封面上一摆,一定也很引流。 “我就算了。” 男生漫不经心道:“我太得有点太好看了,又高,看不出生活困苦的样子,不利于营造你想要的那种悲惨氛围。” 身高不足一米七同时也不好看的胡耿:“……” “我吃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游略放下筷子。 “我……没了,总之,你好好拍。” 胡耿结结巴巴:“等你拍完了,我、我再把雇佣费给你。” “行。” 男生站起来,背着相机就要离开。 “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微信,短信,电话都可以!” 胡耿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对方往后挥了挥手,头也没回。 靠,怎么这家伙看起来这么潇洒。 他要拍的是谢慈君被拐卖的故事诶?身为谢慈君的儿子,游略就这么冷血? 胡耿觉得颇有些不可理喻。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男生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内。 仿佛多跟他呆一秒都是浪费。 ……真是太离谱了! 从上坎村到镇上一趟其实不容易,回去也是。 来回时间加起来,半天就过去了。 这也是游略为什么不想跟胡耿多说一句废话的原因。 他背着相机回到村里时,已近傍晚,母亲正好背着竹篓从山上下来。 今天她还回来得早了些,因为跟游略说好,要拍腌制酱菜的过程。 谢慈君会做的酱菜不止一种,酱瓜酱辣椒酱韭花酱八宝菜,这些游略都吃过。 最拿手的还是酱莴笋,游略一个从来不喜欢吃莴笋的人,都能就着母亲的酱莴笋配两碗白粥。 谢慈君的酱菜之所以做的好吃,主要在于她自己改良过的调料配方,实际过程并不繁琐。 游略脚本写得也相对简单,一晚上就弄得差不多了,早上母亲出门干活前,还特地拿给她看过。 对方放下锄头,握着圆珠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凝着眉神情很认真。 “开头可以拍一下旭日初升的景象,和结尾的落日相对应,一部片子至少逻辑就完整了,也描绘出了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以小处体现大处。然后可以再增加一个晚食的镜头,两碗白饭配酱菜,粗茶淡饭,自给自足,又正好呼应了主题。” 她说:“你虽然只是想拍简简单单的一道酱菜,但除了制作食物本身,我觉得还是要传达点什么的。就像汪先生写美食,也不单单是写美食,而是透过美食写生活,写情思。” 游略郑重地点点头,表示受教。 母亲便放下脚本,重新背起锄头上山去了。 她穿着朴素的衬衫和高筒胶鞋,从背影看和村里的任何一位妇女无异,不过就是拾掇得干净了些,走路姿态斯文了些。 但村里除了她之外,包括唯一的大学生游略,都不会想着说:要在拍酱菜时,和观众传达点什么深层思想。 他的初衷只是想帮母亲树立相对客观的形象,同时获得流量和关注,好让她有机会去为自己发声。 但谢慈君做事情向来有些格局坚持。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份格局,游略也没机会一路念到大学。 这会儿要开始拍摄了,她也没打算去换一套更体面的衣服。 只是打了盆水,把脸手洗干净,又再重新编了下辫子。 “就这样实在一点吧,你要以农村生活为基调,那拍得太过干净光鲜,反而太浮太空,失了质感。” 她眺望着远处的天空:“你做传媒,可以修饰内容,但不能完全脱离真实,这样很不负责……太阳落下来了,快拍夕阳。” 游略一怔,连忙举起相机。 胡耿把支架也给了他,机身安在支架上,拍出来画面很稳定。 单论摄影和剪辑,游略其实比胡耿专业多了。 毕竟上个世界,他的人设就是位摄影发烧友,满屋子都是昂贵的拍摄器材,后来还跨行当过导演,给自己写的歌拍摄v。 但现在也不能显得太过专业。 不然到时候视频发出去,网友肯定会质疑,这背后是不是有团队操刀。 只是……衣着简朴,甚至裤脚上还沾着尘泥的谢慈君,就这么在夕阳的余晖中仰着头,眺望群山。 今天的落日格外美,格外适合拍摄,这让她的神情多了几分惊喜和鲜活。 有那么一瞬,游略恍然间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纪录片插叙的回忆中,那个少女时期的年轻谢慈君。 他没忍住调了变焦,原本专注在落日上的镜头,慢慢将旁边的谢慈君也框了进来。 画面因为对焦而模糊几瞬,又很快恢复清晰,清晰得甚至能看见中年女人脸上的晒斑和未擦去的水珠。 并不干净也不光鲜。 但极其动人。 ——这个画面,后来登上了《时代》杂志的封面。 因实体售罄,无数网友只能购买这期刊物的电子版本,并在购买评价中写道: “这是我见过本时代最美丽的一张脸,美丽得让人忍不住想落泪。”:,, ------------ 55 慈君 游略这个暑假,做了蛮多的事情。 首先最重要的当时给母亲拍视频。 他每天晚上都拿学校发的空白拍纸本写脚本。 到密密麻麻写了又改,改了由删,垒起来竟然也有半只手掌高了。 要知道这些拍纸本,他本来是准备带回来给母亲当账簿和记事簿用的。 不过虽然用途变了,母亲还是在这些纸张上留下了不少笔迹。 因为游略写的每一个脚本,最终审批人都是谢慈君。 上坎村是个多雨多雾的村子。 但很神奇的是,这个暑假竟然大部分都是晴天。 于是游略在每一个天气好的日子里,勤勤恳恳积攒视频素材。 从研制酱菜,到自制土面,到纳千层鞋底,到打竹书柜……每一个视频主题,都是他和母亲在一大堆策划草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记得一开始,母亲只是为了帮他完成选修课作业才答应出镜。 但到后来,她甚至在游略的教授下学会了怎么使用相机。 游略是典型的理科生,高考时语文将将过一百一,全靠逆天的理综和数学带飞。 大学学的也是光电工程,大二的时候就决定好了要继续读本校的光学研究生,对之前热门的金融、法学和时下火爆的计算机、人工智能都不屑一顾。 而谢慈君不一样。 她读大学那个年代,最受欢迎的专业是中文系,她自己读的也就是中文。 在她心中,是有一些文学情怀在的。 年轻时她也曾创办过诗会,爱逛书展,和心仪的男孩子去看文艺片。 甚至于她还被导演看中过,邀请她参演电影,但因为家教甚严,父母不同意,最终还是作罢。 种种这些,都能够证明,谢慈君对于视频画面这些东西是有自己的天赋和见解在的。 游略写的脚本粗粗略略,只有简单的制作流程,但在母亲的加工润色下,内容一下就变得有质感起来。 有一份脚本,游略没参与,是谢慈君自己写的。 就是打造书柜。 为了拍这个视频,她把家里的旧柜子挪到了工具房放榔头凿锯——其实原本已经吱呀晃动,寿命可危了。 而后扛着柴刀带游略上山,搬了不少竹子回来。 整个书柜的图纸是她自己画的,花纹也是她亲自雕刻的,竹制的柜子边还装饰了几枝手工制作的竹叶,与原材料相得益彰。 书柜做好后,她一点点把家里的藏书整理进去。 说是藏书,其实大部分都是游略的课本,一些应学校要求买的名著读物,一些她从别人手中换来的二手线装医书、卜算书、药草集册、还有她自己这些年写的散文本和账簿。 很奇怪,每一本书都干净而熨帖,有些书籍看得出很旧了,可封面连丝褶皱都没有,可见主人有多小心多爱护。 这样一架质朴的,并不算大的书柜,就摆在谢慈君房间一角。 简陋的灰墙和泥土地上,是沁人的书韵墨香。 这样的画面肉眼看或许还好,落在镜头里,竟有一种让人无言的感动。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精雕细琢,游略总是没拍多久,相机的两张储存卡都满了。 不得不去镇上找电脑进行数据搬迁。 他自己是没电脑的,大学写论文学图像学编程要么蹭学校机房,要么预约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要么就找间便宜的网吧。 他们专业对计算机的依赖性没有那么高,但也没有那么低,他上了三年大学都没买电脑,也被室友称作是一大奇迹。 游略甚至还干出过,因为疫情没法出校,自己又没有电脑,于是交了厚厚一沓手写论文给导师的事情。 也不晓得是不是被他求学的精神所感动,期末成绩出来,游略从这位魔鬼导师手中拿了个不可思议的高分。 然而现在,为了能安全地用到电脑,游略还在镇上找了份家教的工作。 ——保不齐胡耿就在什么地方盯着他呢。 好在这个小镇连考上市重点中学的学生都没几个,更别说名牌大学生了。 游略想找份家教工作还是很简单的,虽然工资真的不高,但学生房间里就有电脑,对方做题时,他就可以借着写教案的名头使用计算机。 而更巧的是,这位学生的姐姐也是他高中同学,还是他高中同班班花。 但成绩不太好,现在在一所大专读幼师。 这位班花对游略的态度很友好,甚至有点母爱泛滥的意思,总是给他塞吃的喝的,每每看见他,大眼睛里都是心疼和关爱。 毕竟游略长得白净瘦削,相貌偏小奶狗型,一双帆布鞋穿得发了白,手机屏幕碎得不成样子,连写暑假论文作业也需要借用学生家里的电脑。 实在是太可怜了。 “游略,我有一台不用的旧笔记本,你要不要啊?我可以给……啊不,我可以租给你,那个,一天一块钱怎么样?正好我也给自己赚点外快。” 或许是怕伤到自己的自尊心,对方用词很谨慎。 游略略略思索:“认真算起来,我一天的伙食费也就一块钱……” “那我借给你!” 男生诧异地望向她。 “我、我借给你,就当感谢你替我弟弟补课了,我感觉他这个暑假学习还进步蛮大……蛮大的。” 看来真的是很好心的姑娘。 绞尽了脑汁想救济自己这位贫穷的老同学。 游略笑笑:“没事,我用到电脑的地方其实不多。等开学后,应该会自己买一台方便剪辑的笔记本。” 班花睁大眼睛:“开学后你自己买?” “嗯。” 其实上大学这几年。游略还是存了点钱的。 一来有贫困生补助,二来他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三来他打工很拼命,四来他真的非常节俭。 所以如果真需要笔记本电脑,他靠自己也能买得起高配版。 只不过游略还是打从算室友手里回收二手的就是了。 因为室友刚为了打游戏换了台游戏本,之前那台办公本就很适合他用来剪辑视频。 ……是的没有错, 他暑假拍了那么多视频素材,其实都还堆叠着,到现在都没拿出来剪。 毕竟总不能真的在学生家里这样肆无忌惮地用电脑。 游略换好鞋,跟班花还有班花弟弟道别,就准备回村了。 只不过刚走到楼道门,就被人堵住。 “游略,我总算是蹲到你了!!” ——来人正是胡耿。 他张开双臂,死死挡在面前,眼里既有气愤,也有终于守株待兔成功的兴奋:“我的相机呢?我交代你拍的素材呢?你不要跟我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没拍好!” 自胡耿把相机交给游略后,就仿佛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得到过对方的正反馈。 最开始两个星期他还勉强能忍住,到后来几乎三天一问,游略每次都说在拍呢在拍呢,让他传个视频来看看就说信号不好,就这么拖啊拖啊的拖到了今天。 暑假都快过完了!!! 他最贵的镜头放在这个穷鬼身上足足四十天! 真是要命! “我告诉你,我等不下去了,就算你没拍好也得把相机给我还回来,这段时间用旧单反用得我头昏,视频质量都下降了!快点,拿出来!” 游略的眼神闪烁了几下。 “游略?” 胡耿拧起眉头:“你发什么呆呢,相机呢?” “相机啊。” “对啊相机!” 长久的静默后,男生垂下眸:“对不起,胡同学。你的相机……” 胡耿忽然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我的相机怎么了?” “你的相机摔碎了。” 游略难过地叹了口气:“我上山拍素材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潭里,相机就嗖地飞了出去。” “飞、飞了出去?” “是的,飞出去又摔在石头上,结果四分五裂,连全尸都没留下,镜头还被溪流冲走了一个。不过支架还在,我明天带给你?” 胡耿:“……”相机都没了你带支架有什么用! 等等,相机没了? 他瞳孔震动,一瞬间感觉心脏都要窒息了:“你你你……相机摔、摔、摔……” “摔碎了。” 男生的语气非常沉痛:“怪我,从没用过这么贵的东西,一时粗心大意就……你放心,之前说好的雇佣费,我不会跟你要的。” 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想过要那笔雇佣费?! 胡耿愤怒到破音:“游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然后这一声,也顺利把楼上的班花喊了出来。 班花哐当推开窗户,横眉冷对:“胡耿,游略是我朋友,你不要对我朋友大呼小叫的。” ——当年上学时,暗恋班花者众多,胡耿也是其中一员。 这会儿听见青春时期的女神为这个“犯人”说话,他简直气到心梗。 “是我的错。” 游略落寞道:“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胡耿同学的相机,他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啊?” 班花有些意外:“那修得好吗?” “唉,四分五裂了。” 他又重复叙述了一遍过程,往胡耿心口插刀:“肯定修不好的。” “……这、这样。” 于是班花也感到很为难:“胡耿,那个相机,你很急着用吗?着急的话,要不你先用我的?” “这怎么能一样!” 胡耿简直要吐血:“我缺的又不是数码相机!你知不知道他弄坏的机身和镜头值多少钱?那是我最贵的一台单反,靠!我他妈当初就不该信你,你这种穷鬼怎么会知道它的价值……” 因为正在气头上,胡耿也顾不得女神在场了,刻薄之言一句接一句,越说越难听。 班花忍不住担心地看向游略,游略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理智地开口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赖你的,多少钱我都照赔。” “你赔,你个穷鬼你赔得起吗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赔?” “我当然……” 胡耿顿了一顿。 他摆起一张讨债脸:“我跟你说过那单反和镜头的价格吧?” “我现在身上暂时只有五千,转给你。” 游略掏出手机:“不过我还有一笔特殊奖学金没到账,开学后当家教打打工,每个月应该能转你两千。总之,我按全新的价格赔你,你是要钱还是我到时候再买一部还你?” 胡耿:“……”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就算报警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吧?! 况且女神还在窗台上虎视眈眈地望着。 草,但是还是好气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要找个法子好好教训这家伙…… “不过,虽然不能拍我妈了,但我有一个更大的新闻,你要不要听?” 对方忽然开口。 呃? 在胡耿呆愣的目光中,游略往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 由于比他高出了一整个头,这近距离的颇有些压迫感,甚至让胡耿感到几分屈辱。 他就要破口大骂—— “钊志专国学专修学院,你听说过吗?” 一口气堵在胸口,胡耿拧拧眉:“你是说市里那个很有名的戒网瘾学校?” “嗯。” “那学校,它怎么了?” “有更值得你去挖掘报道的深度新闻。” 对方盯着他,眼神幽深,嗓音压低,仿佛充满蛊惑的恶魔:“标题我都帮你想好了——是静心圣地还是人间炼狱?让胡耿带你走进这所大名鼎鼎的戒网瘾学校,真相竟是如此的可怕……” 胡耿:这标题会不会也太长了点? 但好像听起来真的很有爆点的样子。 对方拍拍他的肩,将一张折起来的纸和几张照片塞进他手里:“喏,线索都给你准备好了。快去吧,胡耿,我相信你就是那个掀起风暴的独立新闻人。” …… 胡耿离开后,班花从楼上气喘吁吁地跑下来。 “游略,游略等等!那个,胡耿他没欺负你吧?” 她脸颊红扑扑的,胸脯剧烈起伏,看得出刚才跑得很急:“这是我攒的压岁钱,你先拿去,反正我也不急着用……” “林静静。” 游略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哎……哎?” “这个钱,我不需要的。” 他扬唇笑了笑:“胡耿的相机,我也没弄坏。” “啊?” 班花惊讶极了:“那你为什么这样跟他说?还被他骂了一顿!” “为了从讨厌的人手里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游略耸耸肩:“所以呢,我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怜。” “……我没、没可怜你。” “那还有就是,开学后我应该就不会再回这个地方来了。” “寒假也不回来吗?” “寒假也不回来,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冲她潇洒地挥挥手:“再见啊林静静。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别想着我了,以后还是找个适合自己的稳妥男青年喜欢吧。” “……” 班花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男生转身走远,背影逐渐消失在狭窄的街头。 耳畔有电瓶车滚过井盖的声音,小区菜市场传来的切肉和吆喝声,大婶大爷在门口打麻将的“胡了”。 还有她缓缓平静的心跳声。 确实噢。 这是多么小多么小的一个小镇,肯定比不上他念大学的京城。 唉,早知道高中的时候努力点念书就好了。:,, ------------ 56 慈君 游略带着复刻好数据的移动硬盘和学生家长结算的补课费一起回到了上坎村。 硬盘空间足足有1t,足够装下拍摄的所有视频素材。 是游略去年参加校内乒乓球比赛,获得第二名的奖品,没想到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该说不说,命运也是有点指引在的,很多事情环环相扣,或许就是在暗示你要抓住机会。 至于那八百块补课费——真的很廉价——还是游略拉下脸亲自去学生家长的卤味店要的。 他说自己马上就要开学,以后来不了了,总共补了十六节课,能不能趁着今天回家前结算一下。 对方的眼神惊愕中又带点慌张,从抽屉里抽出皱皱巴巴几张纸钞:“哎呦怪我怪我都怪我,一忙起来就忘了正事,你这孩子不用不好意思,一节课五十是不是?喏八百,快拿着。” 游略在外面给高中生一对一补课的价格是一小时两百,通常一个周末就能赚八百。 这边辛辛苦苦忙活半个暑假,也就赚八百——果然实习的前辈所说,地域薪资水平差距有如山高是真的。 还是得返京。 离开店铺前,对方家长还硬塞了一袋卤味给他,说下次放假再找他补课。 语气非常真诚,不像是客套话,游略只好在心底暗暗为他道了声可惜。 但卤味真的非常好吃,他在路上就吃了个精光。 导致脚程慢了些,好不容易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星繁月盛,鸟兽虫鸣,乡村的夜晚安静得甚至稍显诡异。 透过矮矮的围墙和栅栏,能看见自家堂屋灯光还通亮着,果然,推开门后,母亲正在灶台前忙活。 她今天摘了点树莓,打算熬成果酱,既可以泡茶喝,也可以拿来抹馒头。 从小到大在上坎村,游略只见过自己母亲有这么洋气的饮食习惯,导致他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都以为树莓酱就是用来抹在馒头上的。 直到有一回在学校里说了句:“我不喜欢馒头配果酱,我更喜欢配咸菜。” 而后引来同学们的捧腹大笑。 他觉得丢脸,回家跟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质问她为何总要这样不伦不类地生活,没有那个条件却非要学那样的做派,简直贻笑大方。 母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为什么是不伦不类呢?都是食物,吐司面包并没有比包子馒头高贵一些。游略,如果你往后对食物也要分个高低贵贱,那不叫饮食,那叫做被食物饮。” ……可惜这句话,原身一辈子都没听明白过。 “回来了啊。” 谢慈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没回头,伸手指指水缸:“上面的盆里还有一些绿豆汤,我放凉了,你想喝就自己盛。” “好。” 游略果然听话地去盛了。 “今天补课怎么样啊?和学生家长说好了没有?你把花茶给你的同学,他怎么说?借了人家这么久的相机,要好好道个谢的。”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语气却随意柔和,仿佛只是闲聊。 放在从前,母子俩之间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对话。 虽是血缘亲人,相处起来却比邻居还生疏沉默,也就是这个暑假因为拍片子交流多了,关系才自然起来。 游略一边喝绿豆汤一边回答:“都说好了,补课费也结算好了。借相机的同学……他让我放心借,反正他平时也不怎么用。而且我之前帮过他不少忙,除了借相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还我人情。” ——芜湖。 真是好完美的理由。 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听上去就像真的似的。 “那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单纯把这当做是还人情,相机这么贵重的物品,他愿意信任你借给你,你要记得人家的好。” 游略:“我知道,我肯定记得。” 他当然记得了。 为此还特地告诉了胡耿一条大新闻。 那网瘾学校的事,在原剧情中还要过个一年多,才在受害学生的发声下被揭露出来。 一开始因为学生们都是素人,声音很微弱,直到隔了两个月被一位记者看见去调查,才终于登上各大官方新闻媒体。 游略今天告诉胡耿,也算是提前透题。 既然他那么有渲染社会新闻引发爆点的本事,那不如把这本事用在对付和□□勾结的垃圾学院上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到恶人…… 游略忽然放下碗:“妈,这次开学,你要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你说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谢慈君微微晃神,差点摔了手里的汤勺。 “我大四只剩下一节选修了,保研的名额也基本上能够确定下来,所以时间上很自由。” 游略整个大学三年,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旅过游享受过假期,课后娱乐非常克制。 他平时除了打工就是学习,绩点排名每个学期都稳定在系里前三,再加上拿到过的一些竞赛奖项,努努力参加参加夏令营什么的,完全可以申请到最前面那几所高校。 但他很早就打定了主意,只想继续读本校的光学研究生,所以早在返乡前,就已经跟导师联系好了。 ——没错,就是那位收到游略的手写论文,给他期末打了高分的魔鬼大牛导师。 前程既已确定,他也不必像同寝室其他室友一样忧虑实习工作、读研考公,轻轻松松就背着包回了老家。 甚至打算把老家的母亲也带去自己念书的城市。 “你之前做的酱菜,我不是拿到镇上去给寄给了一些同学吗?他们尝过了都说很好吃,托我再买点。” “不用买,我再做点,你开学带去学校分给同学就是了。” “我想的是,不如你开个微店呢?” 村里信号非常差,用流量上网基本是奢望,游略就给她看之前保存好的截图:“喏,现在很多自己创业的人都开这种微店的,卖自制的饰品、面包、保健品……各种各样的都有,你要是不怕辛苦,我帮你开个这样的店呗,你只管做酱菜,我来当客服和发货。我有个学姐自己开微店卖吐司,一个月能赚好几万。” 谢慈君皱皱眉,觉得听起来就假大空的不靠谱:“我没开过店,也不会做生意,这不行的。” “怎么不行,这又不是实体店,开起来成本很低的。而且光这个暑假,你的酱菜在学校口耳相传,不少同学都跑来问我是在哪买的了,到时候肯定不缺顾客。” 游略解释:“村里上不了网,收发快递都要去镇上,很不方便,我不如去京城了。” “我身上还有点存款,我们可以在五环外租房……反正,你在村里种地又辛苦又挣不了多少钱,去大城市闯一闯也是条出路。” 他说:“妈,你毕竟还年轻,总不能真的就在上坎村耗到老吧。” 谢慈君微怔了怔。 “你怎么想呢?大城市的生活,和上坎村完全不一样,妈,你就不想去看看啊?” “……” 事实上,有个问题游略一直没想明白。 那就是这些年,母亲为什么始终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个小山村里。 如果说父亲和奶奶还活着时,她的自由受到限制,那在他们都相继离世后,家里只剩一个游略,游略是她儿子,平常只顾念书其余万事不管,她随时都可以逃离上坎村。 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出去后沟通并不困难,而且当年被拐时已经二十来岁了,有较成熟的三观和自立能力,肯定也记得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竟然一次也没有尝试过要离开这里,回到真正的家乡津市。 为什么在原剧情中,是谢父谢母看见新闻后找到了她,而不是她自己去找的父母呢? 她看上去——至少现在——并不是一个浑浑噩噩思维麻木的人。 “还是算了。” 正想着,母亲忽然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煎炒锅里的树莓,语气很平静:“我答应过你奶奶和你姑姑,不会主动离开上坎村的。” “什么?” 这一回,惊愕的人轮到了游略。 他没有质疑为什么奶奶和姑姑要这样要求自己的母亲,而是下意识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她们?” 这让谢慈君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当时你父亲刚摔死,你奶奶又重病,家里情境不好,很需要钱。钱是你姑姑借的,她或许是担心我丢下你一个小孩不管吧,就提了这个要求。” “所以你就真的一辈子都不离开上坎村?!” “我不会主动走。但等你有出息了带我出去也是行的。” 谢慈君的表情没有太大波澜,就仿佛压根不是在说自己的伤心事:“你姑姑当时说过,只要你长大成人在外头立住了脚跟,接我这个妈出去享福,是人之常情,她不会反对。” “那我现在不就是长大成人,接你出去了吗?” “这不算。” 她笑笑:“这对你姑姑来说,更像是我借着你的门道去京城谋生。” 那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走了姑姑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的,等到了京城谁还管她。” 游略拧着眉头:“况且就算她问起来,也未必要讲实话,就说我赚钱了带你出村呗。” “君子一诺。糊弄得了别人,糊弄不了自己。” 游略哽住。 行吧,忘记了他妈还是个有节操有坚守的君子。 只是当初究竟为什么就答应了姑姑这么荒诞的要求! 就算没借到钱,他要是快死了,他姑姑还能干看着不成? 被对方这样道德绑架未免也太憋屈……等等。 姑姑? 游略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很多画面。 他坐在椅子上怔了许久,忽然问:“你……当年是为了要让我去镇上念初中,才答应姑姑这个要求的吗?” ……:,, ------------ 57 慈君 谢慈君从未想过,那场她为了游略的学业前程低声下气的谈话,其实对方一直都是知道的。 少年心高气傲又自卑寡言,既对母亲的付出感到愧疚,又不得不接受这份她用自尊换来的“馈赠”。 这么多年,他很少回家,对待母亲的态度疏离又别扭,也不愿意亲近城里的姑姑,甚至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厌恨。 或许都是因为那天傍晚,他亲眼看见的离谱情形。 他的逃避,努力,自私,孤僻,更像是一个三观还未成熟的孩子,在陡然遭受情感冲击后,处于巨大矛盾之中,从而形成的一套自我防御机制和行为准则。 所以一个生长环境就如此古怪的人,你不能乐观地要求他去真善美。 只是谢慈君知道,那场谈话,除了游略上学,其实还透露了很多信息。 比如他们讲到自己的身份,谢慈君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上坎村。 她的家乡远在北方沿海地带,因而身量高,因而识字,因而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因而与这里格格不入。 激烈的争执来往中,还揭露了她是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的事实。 游略的生身父亲和向来极其疼爱他的奶奶,就是完成这桩罪恶交易的最后拍板人。 如果游略知道母亲为了他恳求姑姑,那么这些,他应该也全都听到了。 一时间,谢慈君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当然,她也不需要回答,因为从她沉默的反应中,游略已经聪明地领悟了真相。 很多事情,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去用语言叙明。 男生抿抿唇,嗓音有些艰涩:“对不起。当时,是我拖累的你。” ……连道歉的言语也很难。 “没有什么对不起。” 谢慈君摇头:“所有环节中,你才是那个真正毫无选择和反抗能力的人,我怪谁也不至于怪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儿子,你很早就有机会可以逃离这里,去找你的爸妈,回你自己家,而不是,” 他顿了顿:“而不是……” 而不是年复一年地被困在这深山老林,日复一日地劳作,连个能交流和倾诉的人都没有。 把命运寄托在冷淡的儿子身上。 “找你外公外婆的机会啊。” 果酱沸腾,谢慈君的面容藏在升腾的蒸汽之中,连声音也显得有些模糊:“当年,我也不是没有找过他们。” 游略愕然地抬眸。 …… 时过境迁,迷雾散去,很多往事此刻再聊起,只剩下淡淡的无奈和怅惘。 无人知晓,曾经那段难熬的光阴中,当事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撑了下来。 在游略上初中之前,谢慈君其实偷偷给家里寄过信。 她当然清楚地记得家里的街道门牌号、邮编号码、联系方式,但平时被看得很严,轻易逃离不开游略奶奶的视线,同时又身无分文,没有任何攒钱的途径。 直到游略小学毕业那年,他的语文老师爱才心切,从邻村跑到家里来家访。 语文老师是大地方过来支教的,不会讲方言,本来还打算喊游略过来翻译,没想到他母亲说的一口流利普通话。 那更好。 语文老师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的可惜,年迈的游奶奶听得半懂不懂,只好坐在旁边泡糖水。 她说游略很聪明,很好学,希望家里人能重视他的前程,送去好一点的初高中,那样就有很大机会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未来就改变了,将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谢慈君回答说我明白,我不会耽误他的,所以老师,能请你帮个忙吗? ——这是个等了很久的机会。 准备了很久,盘算了很久。 借着检查游略作业簿的功夫,谢慈君把自己写好的事件原委和家信递给了语文老师。 简陋朴素的方格本,一字一句记录着她的伤痛和不幸,对方脸上难以置信的震动表情,谢慈君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后来呢?陈老师帮你了吗?” “帮了。” 虽然过程有些复杂,难以一言道尽。 但支教老师的确是个好人,不仅帮了忙,也没要她身上唯一还值点钱的那支钢笔。 “他们,就是你父母,他们收到那封信了吗?” 刚说出口,游略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肯定是没收到的。 不然不会过去这么多年,还没有人上门来找。 从他出生到他小学毕业,十几年的时间,说不准谢家的家庭住址都换过好几轮了。 “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收到,但你姑姑上门的前一天,陈老师倒是给我送来了回信。” 男生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意思? 他第一次感到事情的走向好像出乎了自己意料:“回信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母亲盖上锅盖,平静地笑笑:“没有字,只装了一信封的钱。也没写寄件人的信息。” “……” 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信封的钱。 某种程度上,似乎比收不到回信还要伤人。 游略沉默许久,以常理逻辑推断,觉得这其中应该存在什么误会。 “不知道了。” 母亲摇摇头:“不过我与你外公外婆的关系本来也算不得亲近,当年矛盾还是挺大的,也为了一些事情吵过不少架。他们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最开始都没打算要孩子,有我是场意外,更多是为了应付长辈们的催促。” 她说:“我当时倒也没觉得这封回信的内容离谱,还是符合他们的作风的。” 可原纪录片里不是这样拍的! 纪录片里,谢父谢母因为女儿的失踪,都快去了半条命。 游略抿着唇,一肚子话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总之,马上要本科毕业了,你以你自己的事情为主,不必太记挂我。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教教我怎么开那个店和收发快递,我每个周末都去一趟镇上就好了。” 母亲说:“等你处理好自己的学业,生活都稳定了,我再去找你京城也不迟。” “但是……” “我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现在匆匆忙忙火急火燎地搬走,一来确实违背了对你姑姑的承诺,二来也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语气非常平和:“游略,人生很长,没必要这么着急的。” “……” 游略就微微怔住。 灯光昏黄的堂屋内,不断有果酱的沸腾冒泡声,闻起来是酸酸甜甜的果香。 而谢慈君握着汤勺,表情和缓,看不出半点不甘和与失落。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很平静。 …… 游略就这么孤身一人坐上了回京的火车。 这和他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 没有太多的劝说跟辩驳,他很自然地选择了尊重谢慈君的决定。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走到第四个世界,经历的第一次规划滑铁卢。 为此,他还难得地把那只存在感不高的「治疗系统」给召唤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从那抹照常平静的电子音中,游略竟然听出了几丝兴奋。 ——毕竟和谢慈君的平静相比,它的平静确实显得不太合格。 “鉴于您佩戴的荣誉徽章,在面临治疗阻碍之时,星狱确实可以提供纠导帮助,只是需要您确认,这并非无偿的帮助指导。” 列车的座椅靠背并不舒坦,游略展了展肩膀:“所以这枚荣誉徽章有什么用?” “能够增加您的素体魅力值。” ……行吧。 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既然徽章没用,那之前抽到的那本技能书,我用它跟你换一个答案。” 脑内沉静了片刻。 “您想知道什么答案?” “纪录片里没拍到的,当年谢慈君被拐卖,除了人贩子团伙外,事件中还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迹吗?” “您确定用《冷笑话大全》技能书换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你快点。” “好的,请您稍等。” 系统似乎是在计算数据,许久都没听到回应。 直到列车又到了一个站,电子音才和广播通报声同时响起—— ——“列车前方到站,東青站。” ——“没有。很不幸地告诉您,谢慈君被拐事件,只是因为不幸。” …… - 一个人要有多不幸,才会在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到达寝室后,一推开门就闻到臭气熏天的垃圾池味道? 游略拖着行李站在门口,脚步迟疑:“厕所坏了?” “游略你回来了啊!” 正在擦球鞋的室友一跃而起,顺便惊动了旁边在打游戏的室友,差点没撞到身后正在嗦粉的室友。 简直一团乱。 他凑过来:“听说你要读阎魔头的研究生是不是?牛啊牛啊。想读就算了竟然还真的能读,不愧是学圣老游。” 其实大学后发展道路广泛,已经不再是所有人都盯着绩点排名看了。 但游略那手写论文的事迹流传太广泛,大家都开玩笑地称呼他为学圣。 对学习充满神圣之心的那个圣。 当然,其他人或许还带点酸溜溜的恶意,室友就纯粹是调侃。 “还没确定呢,别瞎说。” 游略站在门口,又问了一遍:“厕所坏了?” “额,不是,就禹奇思这小子死活非要在宿舍吃螺蛳粉。他说是吃了你寄来的酱菜,让他也想到了自己家乡的粉,哭着喊着点了外卖,拦都拦不住。” 难怪。 一股厕所爆炸了的味。 游略点点头:“我带了几瓶酱菜过来,这次口味比较多,大家可以分着吃。” “还是你记挂着老爷们!上次你寄来的那瓶酱瓜,全被我拿回家给我姥爷吃光了,这几天早上喝白粥一直觉得没滋没味。” 物资丰盈的年代,大家口腹之欲也没那么重。 只是游略的酱菜真的做得好吃,口感鲜脆,开胃爽口,不咸不齁。 尤其是配白粥馒头时,滋味等级上升好几个level。 室友追着问:“你这酱菜在哪买的?还是自己做的啊?我能跟你买点不?我姥爷特爱吃,我妈也说想买几瓶。” “等过段时间吧。” 游略斟酌着解释:“做酱菜的人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等她空了,我再帮你联系。” “行嘞。价钱不是问题,你让他多做点,我们家人多,少说也得十来瓶。” 确定好货源,对方就放心地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继续擦球鞋。 正巧打游戏的室友结束了一场排位赛,摘下耳机,跟游略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保研人总算是回来了。” 游略拒绝延伸这个话题,问他:“你那台旧笔记本卖出去了吗?” “没呢。咋,你帮我找到买家了?” “我想买。” “说真的,我这可是跳楼甩卖价了,买来后嫌它游戏不好打就没用过几次……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你的旧笔记本,卖给我好了,我有用。” “你……你确定?” 对方惊疑不定:“我话说在前头,那台电脑只适合用一些办公软件什么的,别说打游戏了,就是写个代码运行起来都容易卡。” “我应该就用来剪剪视频。” “剪视频?剪什么视频?学习视频吗?” “不是。” 他随意地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撇:“到时候剪出来给你们看看。穰岑,你不是在b站有号,还会发解说开直播什么的吗,怎么弄?教下我。” “你……你要干嘛?” “当个up主。” “……” 这一瞬间,寝室里三位室友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浮现出四个大字: 游略疯了。 哦不对,应该是: 游略疯了吧?! “……唉,我看不是游略疯了,是我疯了。” 几个星期后,穰岑失魂落魄地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这家伙怎么连pr都学的那么快?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天才这种东西?” 那天吃螺蛳粉的禹奇思在旁好奇询问:“游略真打算当up主啊?” “应该是真的。而且他剪辑上手贼快,剪得贼好,虽然说剪视频这种事情吧,主要靠肝,但他这肝的过程,未免也太进展神速了。我才一周没了解进度,那特效加得我一愣一愣的。” “现在网上都找得到教程啦,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学圣游啊。我们肝起来靠命,他肝那是常态,今天早上又五点多就起床去图书馆了,你说他一个保了研的人,还那么拼命干嘛?” “他应该是去剪视频。” “不是,他真打算当up主啊?” “这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吗?当然是真的,他成品都存了好几个了。” “可他那样一个社恐,他也不适合b站的调性啊。” 禹奇思感到费解:“难道现在连自媒体领域也开始纯看脸了?” “哪个领域现在都很看脸。” 穰岑说起来也有些嫉妒:“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游略自己没出镜,他拍的别人。” “别人?采访啊?社会纪实啊?” “也不是。” 穰岑含含糊糊:“总之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女人?!游略有女人了!” “尼玛的不是!” 穰岑快被他气死了:“你的联想能力能不能不要这么□□!” “我□□?难道不是你这样藏着捏着的态度过于鬼祟?” “……游略不让我提前透露。总之他这周末就要发第一个视频了,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反正我觉得蛮牛逼,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方向的牛逼,但确实很牛逼。反正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至少会给个三连。” 禹奇思的好奇心被他勾到了顶点。 奈何穰岑除了在游戏里,其余任何时候都是很有节操的人,守口如瓶不肯再透露半点讯息。 幸而,没有课的时间都走得很快,在禹奇思的抓心挠肝中,周末总算到了。 当up主不需要举办开机仪式,吃过午饭后,游略就悄无声息地上传了自己的第一个视频。 但审核足足审核了六小时,一直到晚上,禹奇思才把该账号的投稿内容给刷出来。 [坛中无四季,就是酱子好吃。] 哦豁,这标题还挺嗲。 真想不出来竟然是游略取的。 禹奇思点开来全屏观看,旁边还凑了俩观众。 至于游略——他似乎去院里交什么表格材料了,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 视频开头,是一段山景的淡入,伴随着鸡鸣,朝阳逐渐高升。 小小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我问过游略,这就是他老家,感觉还挺有味道的,有机会一定要去旅次游。” 紧接着,最近那座屋子,栅栏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背着背篓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有些高,身形偏瘦,上山的步履稳健,头戴斗笠,走起来竟还有几分优雅。 就像是什么武侠片里拍到隐居高人的情节。 禹奇思没有说她是谁。 但机智的卞子默已经猜出来了,不可置信道:“这不会就是游略他妈吧?” 他默默点了下头。 其实游略没在寝室里隐瞒过他的家境,虽然也没有刻意卖惨或是声张,但日常闲聊中,大家都知道,他来自一个比较贫困的山村,父亲已经去世,现在家里就母亲一人务农。 在他们的想象中,游略母亲应该是一个比较简朴、老实的敦厚农民。 没想到这么…… “女侠啊。” 穰岑如是说。 没错。 从她一路上山,收菜,砍柴火,背着背篓下山。 做的明明都是简单的农活,却给人一种老电影的韵味。 也可能是因为游略剪得好,镜头画面,背景音乐都恰到好处。 视频标题说“就是酱子好吃”,原来是在形容酱菜。 寝室里三位平时连饭都没怎么煮过,爱好篮球和游戏的糙老爷们,竟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人家腌制酱菜的全过程。 时不时发出一声感叹: “这景绝了,好想跳进这个潭里游泳,会不会冻死?。” “好朴实的菜缸,看起来就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网红产品,你信不信绝对好吃。” “这就是游略家?他家怎么还有点叙利亚风的……抱歉,我嘴贱了。” “我靠,他妈真是太牛了,力能扛鼎啊,我靠靠靠靠,她刚刚是不是给菜来了个漂亮的拧脖断喉?” “从早上干到深夜啊,也太辛苦了。” “但是我姥姥说,这种农村的大锅,烧出来的饭菜才是最好吃的。” “嚯,烤苞米!要不我去跟游略认个干兄弟吧?寒假去他家蹭饭。” “天,这日落……” 从腌制酱菜到盛上饭桌,并不是一天内完成的。 所以拍到游略深夜蹲在炉灶后帮母亲烧火的背影时,大家还哈哈大笑,各种调侃的梗频出。 但到了最后一幕,白粥小菜上桌,夕阳缓缓下落,女人抱着菜缸眺望天际,而后转身进屋,缓缓关上栅栏门——他们就同时沉默了。 酝酿好半年,最后也只说出一句:“靠,这景也太好看了。” “他妈也好牛。” “尼玛这视频剪得也太好了,学几个星期就能学出这效果吗?” 三个人六目相对,最后齐齐摇头叹息:“不愧是——游学圣。” 卞子默掏出手机:“是不是要给他宣传一下?转发个朋友圈什么的。” “游略好像说不想掉马来着,就我们仨知道这是他妈。” “那……那就不说是他做的视频呗,就纯分享,反正这视频拍得蛮好的,也不会玷污了我朋友圈的审美。” “……你那满屏战绩的朋友圈能有什么审美。” “游略他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大晚上去哪野去了?” “可能在剪新视频?” “对哦,电脑也不见了。在哪里剪啊他,要不我去找找他呢。” …… 正当室友们难得对学圣的动向表示了关心时,学圣本人——还在给未来的导师干活。 他只是去了趟学校交材料,然后正好就在学院门口碰到了未来导师。 明明他们研究生学院和本科生学院都不在同一个校区,阎魔头只有在周二有课时才会过来。 结果今天周六竟然也能碰到,还被拖去研究生院办公室打下手——美其名曰让他提前适应研究生活。 好在两个校区正巧是间隔最近的校区,搭魔头的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在办公室干了半天文书的活,老头子良心发现说请他吃饭——去食堂吃饭。 这会儿食堂的人并不多,但看见他跟老头子相聊甚欢地做饭搭子,认识阎魔头的学生都情不自禁露出了惊异的目光。 “你前段时间交给我的论文,我看了,有一些反馈,晚一点发邮件给你。” 老头子面露满意:“但写得还是不错的,尤其没有泛泛而谈。本科生阶段能写出这样的报告,很不错了。” 之前交的论文? 哦,就是暑假闲来无事搞的那篇。 游略咽下口中的米饭:“谢谢您,我再接再厉。” “嗯。你那个……” “阎老师!” ——说到一半的话忽然被打断。 声音还有些熟悉。 游略顺着老头子的目光往后看。 ……啊,果然。 有系统在,哪怕他刻意避开剧情,关键人物也还是会巧妙地出现在身边。 向卿云端着餐盘在他们身旁落座,笑了笑:“阎老师,游略,好巧啊。”:,, ------------ 58 慈君 向卿云对阎教授其实还蛮熟悉的。 因为对方跟自己母亲刘君是大学本科的校友,后来阎教授的妻子在八台大学读研,正好就和自己母亲同班,关系还不错。 他们那个年代的同学,情谊深厚,毕业后时常会组织一些同学会、校友会。 包括八台大学的校庆,母亲都会把他给带上。 久而久之,向卿云就认识了不少声名煊赫的叔叔阿姨。 他上大学,来京城报道的前一天,母亲先带着他去拜访了阎教授。 后来家里寄来特产,都会专门分出一份叫他送去阎家,维持这份情谊。 阎教授的妻子非常喜欢他,似乎还有点想撮合他跟自己女儿的意思。 向卿云感到无奈,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阎学妹性格很好,但自己其实对女朋友的相貌还是有点要求的。 但阎教授的心思和妻子不同,如果非要择婿,他其实更看好游略。 阎教授觉得向卿云条件太好,心思过活,心高气傲的,自己女儿绝对掌控不住。 不像游略,聪明又刻苦,脚踏实地又一点就通,将来必定在科研上有所成就。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 可惜妻子完全瞧不上,她嫌游略是农村出身,看着就一脸穷酸气,怕是什么满心算计的凤凰男。 也因此,这会儿三个人同桌吃饭,气氛就总有点不太自然。 “卿云啊。”阎教授略想了想:“你是保的华大是不是?” “对的,也还是继续读光学工程。” “这样啊。那很好啊,以后我们都是同行了。” 华大光学工程专业的排名并不低,但其实并没有本校好,毕竟这是他们学校的王牌学科。 这也是为什么,早在大二的时候,游略就打定主意要保本校的研。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向卿云冲着华大的名头去,也不能说他就是错的。 阎教授其实看得出来,向卿云志不在搞科研。听说他创业也是和计算机院的一帮人一起,做和监控相关的安全软件,还获得了腾扬的投资,才大四就已经是身价八位数的青年企业家。 如今向卿云的名头,在学校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倒不是说他真的成了多么有名的企业家——毕竟理大也是知名院校,走出去的厉害校友比比皆是,譬如投资向卿云的腾扬老总,当年也是理大学生。 但向卿云之前参加过一个知识类攻擂节目,因为出众的相貌一举成名,被网友评为是理大校草。 后来陆续代表学校进行了不少宣传活动,尤其是前段时间高考招生,输入理大就必定会跳出向卿云的关联搜索词。 互联网信息传递飞快,向卿云挂着理大的前缀在网上出了名,同校同学自然也就关注到了他。 书香门第,理大校草,青年创业家,保研华大。几个标签一垒,犹如加了超强buff,让他在宣传窗口所向披靡,甚至被很多网友拿来拉踩攻击学历低的流量明星。 如果这世上有完美男神,那搞不好就是向卿云。 …… 阎教授又关心地问讯了他几句,对于他来说向卿云就和自家子侄无异,游略在旁边一直不声不响地吃饭,很少参与进他们的话题。 倒是向卿云还主动cue了他:“游略今天怎么到这边来了,是来找阎教授的吗?” 阎教授“哦”了一声:“我让他过来帮我改份文档,年纪大了,那种流程上的东西实在搞不明白。” 于是游略就又没有了说话的必要,点点头,表示阎教授说得对。 向卿云在心里想: 他之前跟游略接触不多,没想到阎学妹喜欢的是这种类型。不过虽然看起来有点木讷,但跟阎学妹倒也算相配。要不他努努力撮合一下他们俩?师娘也就不至于再千方百计在自己身上使力了。 况且以游略的出身来说,成为阎家的女婿,基本就是一步登天,实现阶级大跨越,他应该也很乐意。 一顿简餐就在这样的“各怀鬼胎”中结束了,走出食堂已是夜幕沉沉,阎教授说送他们回本部,向卿云连忙拒绝。 “我的车就停在那边,捎上游略一起回去就好,不麻烦您了阎教授。” 游略翻找地铁卡的动作顿了顿:哦该死。 在导师面前,他也不能明着拒绝,好不容易等阎教授的车开远了,才对向卿云轻轻颔首:“向同学,再见。” “哎等等,你去哪儿啊?” “地铁站。” “怎么你不回本部啊?” “回。” “那我搭你回去啊,正好今天晚上我也回宿舍住。” “不了。我晕车,还是坐地铁比较合适,抱歉。” “等等!” 向卿云再次喊住了他。 他微微蹙眉:“游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你说的误会是指?” ……他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啊。 向卿云沉默片刻:“也可能是我误会了,总感觉你有点不太待见我?” 作为一个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在被三番五次甩脸后,还能如此心平气静地询问缘由,可见他情绪管理能力确实很强。 但游略着实不太想上他的车。 虽然系统言之凿凿地告诉过他,谢慈君的遭遇和刘君一家没有关系。 可素体自带的强烈反感依然会影响他的判断——毕竟在原剧情中,向卿云是促使游略黑化的重要因素。 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报复无从谈起。 但这世上的确存在气场不和的玄学,既然一靠近就会不幸,倒不如敬而远之。 游略想了想,说:“向同学,其实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现阶段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被牵扯进任何纠纷之中。” “是,什么意思?” 对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搭你一程会把你牵扯进什么纠纷之中吗?” 男生垂眸,微微叹息:“实在不想被人误会和你关系好啊。” 向卿云:“……” 游略和向卿云,虽然是同一个专业的前两名,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竞争性。 因为两人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向卿云在学生会和团委组织混得风生水起,在事业上小有所成,追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而游略不参加任何组织、社团,全身心投入学习和打工,平时跟向卿云压根没有交集。 如果不是还有绩点这种数据排名在,他可能压根都不会记得隔壁班有向卿云这么个人在。 可他们最初的龃龉,不是因为绩点排名,也不是因为谢慈君的回归。 而是因为一个女孩。文学院的章秋白。 大三时为了凑选修课学分,游略选了节中国近代史纲要,和章秋白分到了同小组。 当时小组讨论,ppt演讲都在一起,一个学期下来怎么也熟了。 章秋白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从名字,到喜好,到朋友圈画风,都非常非常文艺。 而在这文艺之中,又对游略有那么点不同于旁人的热情。 游略就想:她是不是喜欢我呢? 游略想多了。 后来才知道,对方是纯粹想通过他接近向卿云。 据说是有一次看见他们俩坐在校外的便利店一起吃方便面,以为他们很熟。 在原剧情中,谢慈君这会儿已经被认回谢家了,游略跟向卿云确实变得很熟。 章秋白也就越发热情相待,从他口中探听消息,因而最后发现真相时游略才那般愤怒。 但现在,他跟向卿云就是普通的同学。 结果八点半从食堂出来,八点三十二分就收到了来自章秋白的微信消息。 秋白:[图片] 秋白:哈哈,朋友发给我的,说看见你和向卿云一起吃晚饭了。 秋白:你怎么跑到西二校区去了啊? 秋白:那个音乐会的事,你有问向卿云吗?我闺蜜真的还蛮希望他来的。 秋白:拜托拜托jpg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借着“很喜欢向卿云的闺蜜”的借口,问了很多跟向卿云有关的事。 如果不是知道游略对她有好感故意吊着游略,根本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 上周甚至问他能不能请向卿云来参加她主唱闺蜜的音乐会。 “我也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传的,她似乎觉得我跟你很熟,提了很多为难的要求。虽然我已经拒绝了,但也不想被人误会是故意不帮忙,所以车就不搭了,互相理解哈。” 向卿云面色凝重:“章秋白,我会跟她说清楚的。抱歉了,影响到你。” 游略摆摆手:“用不着抱歉,那就先走了。” ……最终还是没搭车。 向卿云叹口气,翻出手机找到章秋白的微信。 他有章秋白的微信还是因为对方向公司投递了实习简历,负责招聘的伙伴说这姑娘挺不错的,下周就要开始上班了。 他们是小团队,人很少,所以实习生也能加到老板的微信。 原本是为了工作氛围更融洽,平等,自由,现在看来,也是一项累赘。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 而后直接删除。 并给伙伴发消息:“之前招的实习生,就那个章秋白的,不太适合,趁入职前换了吧。” ——很酷哦。 颇有些天凉王破的霸总气势。 就是遭殃的人又变成了游略。 第二天,他再次收到了章秋白同学的微信。 这次不同以往,是充满质问的口气: 秋白:你有必要这样吗? 秋白:会不会觉得这种背后使小手段的行为有些没品呢? 游略删除联系人,将手机塞回兜里,继续剪视频。 然后当天晚上,校园吐槽墙就出现一篇热帖:《论普信男的那些下头操作》。 而帖子中的普信男,就差没指名道姓是光电学院光工程二班的游略。:,, ------------ 59 慈君 游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生中,压根就没关注过校园吐槽墙这种东西。 哪怕被点赞上千的热帖主人公,已经被扒出来就是“光学工程专业的第一名游略”。 哪怕他从自习室背着电脑回寝室的路上,无数听说了下头男八卦的同学都纷纷投来古怪的探究目光。 哪怕耳畔间或传来“长得倒是挺帅的”、“怎么这样啊”、“果然人不可貌相”的嘈杂议论。 他完全没在意。 因为长了副迷惑人的好皮囊,游略已经习惯了被路人打量。 他单身至今的原因就是: 普通女孩子觉得他长得实在太帅,眼光一定很高,自己根本配不上。 而觉得自己配得上他的,在打听到他是拿补助的单亲家庭贫困生后,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对待感情,女生通常都要比男生自卑和谨慎好几倍。 再加上游略还不爱社交,大学三年多,异性里竟真的只有章秋白算走得比较近。 就这样,社恐星人游屏蔽了一路的异样信号回到宿舍,才从舍友口中得知,自己的人设已经莫名其妙变成了多情普信还爱撩的下头男。 卞子默气得在宿舍里暴躁踱步:“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说游略爱撩,尼玛的他都快和爱情绝缘了!这究竟是哪个神经病发的帖啊!败坏我们209名声,有本事别匿名啊,躲在键盘后面给人泼脏水,d,扑街啊……” 脏话频出。 看得出确实很气。 主要那篇帖子的用词真的太过刻薄。 把游略形容成是对女方求而不得的舔狗,女方暗示了很多次不喜欢他他却还是锲而不舍地纠缠,言行举止非常油腻,甚至在得知女方已经心有所属后,还小肚鸡肠地跑到女生的男神面前搬弄是非,最后把女方的实习工作都给搞没了。 这种男的,脑子被下半身掌控,以为是个女的都要对他投怀送抱,不然就恼羞成怒恶意报复,被他喜欢都感觉令人作呕。 ——原帖用语只有比概括更难听,更讥讽的。 怨不得卞子默生气。 游略拿过舍友的手机扫了几眼。 发帖人是匿名,但字里行间信息太过明显,看个开头就能破解其身份。 “哦,那个章秋白啊。” 卞子默止住骂声:“章秋白谁?” “是不是文学院那个?” 禹奇思倒是想起来了:“之前跟游略一起上课,还给他送过杨梅的那妹子。” 游略曾经有一段时间和章秋白走得近,舍友也是知道的。 放暑假前,对方还搬了一大箱杨梅到男生宿舍门口,说是他们老家的特产,送来给游略感谢他在期末考试的ppt制作上出了大力。 当时舍友都说这妹子绝对对游略有意思,不然怎么会因为一节选修课的成绩,就特地在大热天搬一箱杨梅过来。其他组员可都没这样呢。 唯独禹奇思觉得不太对。 因为那天游略在实验室打工,正好是他去门口接的杨梅。 他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章秋白对着隔壁班的向卿云笑得花枝乱颤,口中解释说“是给高中同学送他家里寄过来的东西”。 游略是她高中同学?不可能吧。 都不是一个省考上来的。 禹奇思由此觉得,这妹子搞不好是个海王。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卞子默咬着后槽牙拍案而起:“感情这女的就是耍着我们游略玩!” “所以之前送杨梅也是为了向卿云?” 穰岑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她想泡向卿云光明正大泡去呗,怎么还能拿老游当跳板的,老游跟向卿云能有啥交集?” “她发这帖子又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被向她的向男神拒绝了,恼羞成怒反过来攻击游略吧?” “看她帖子描述,搞得好像还是游略搅黄了她跟她男神似的。” “虽然黄是必然结果,但我确实加速了这个过程。” 正当舍友义愤填膺之时,游略忽然平静开口:“怪只能怪她挑错了工具人,我接受不了脑袋后面随时挂着一只监控。” 在三个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大概复述了下昨天和阎教授还有向卿云吃晚饭的过程。 “……所以你最后真是坐地铁回来的?” “嗯。” “就该这样喽,凭什么叫咱学圣搭嗟来之车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 穰岑想得比较深:“这帖子越传越广,今天已经不下十个人跑来跟我求证,连不是理大的学生都听说了,这是要老游身败名裂的节奏啊。” 或许是因为帖子内的某些用词,确实戳中了很多人的雷区。 这个世上的油腻男、普信男、下头男数不胜数,不少女生都深受其害,所以帖子从理大内部的校园吐槽墙被搬运到外部的论坛,不少营销号、情感博主都发了。 搬运截图打了码,却用了更耸人听闻的标题:国内高校男性现状。 简直不要太激化矛盾。 而游略,就这么成为了矛盾的中心,骂战的焦点。 “不用管它。” 游略将手机还给穰岑,淡淡道:“一旦事情真的闹大,我估计最想帖子消失的反而是发帖的人。” “哦,怎么说?” …… 还能怎么说呢。 如果这帖子只是在理大内部传播也就算了,身败名裂的只有游略。 但关键是现在话题已经有了逐渐外扩的趋向。 网友不像理大的学生,讨论的热情最多维持一两周,鄙夷和怒火也只会对准游略本人。 他们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扒出高校具体名称和下头男的院系身份。 理大学生吃瓜,带的身份标签通常是“光电学院一男生”。 而广大网友吃瓜,带的身份就变成了“理大某保研男学生”。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质疑:这种人品低劣,道德败坏的学生,凭什么获得保研资格?简直就是教育界的悲哀! 底下跟着一连串的激烈辩论。 杜撰夸大的小作文被上升到这种程度,章秋白果然慌了。 可她的自尊和颜面又让她不愿意低头自打脸。 于是这天,正当游略和卞子默在操场晚跑的时候,被章秋白和她的朋友挡在了面前。 卞子默差点撞上去,毫不客气地骂了句脏话。 章秋白仿若没听见,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游略,你也来跑步啊?” “也?” 卞子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长发披肩,短裤露腰毛衣和格纹短裙,长筒靴。 他嗤笑一声:“妹子,你不要说你穿成这样也是来跑步的。” “……” 章秋白咬了咬唇,低下头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往后退了半步。 倒是她的朋友,眉头紧皱,满脸的怒气和正义:“没错,我们的确不是来跑步的,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游略!” “什么事?” 游略靠着足球网杆,拧开矿泉水瓶盖喝水。 这幅随意的态度,让章秋白的朋友更生气了。 她横眉冷对:“我想你应该看到了吐槽墙那篇帖子了吧?没错,就是我发的。” 卞子默:“……你他妈感觉还很骄傲是不是?” “我只是替小白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她被油腻男纠缠骚扰,连工作都被搞没了却还要忍气吞声?” “你说谁油腻男?纠缠骚扰的是谁拜托大姐你先跟你的小白搞搞清楚!”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是我们秋白纠缠游略?” 女生笑了:“你自己看看这合理吗?秋白多少人追的文学院院花,需要去纠缠这位连生活费都得靠端盘子挣的山区男?” “尼玛你嘴巴放干净点!端盘子碍着你了?人家至少靠自己挣钱,不像你们,成天就想着钓金龟婿不!劳!而!获!” “我们小白是白富美不需要钓金龟婿谢谢!” 她深呼吸几下:“算了,懒得跟你这种人吵。游略,说正事吧,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虽然你的行为给小白带来过很多困扰,但作为理大的学生,我们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学校。” “这样,你跟她认真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只要看见你的歉意,我会删帖的。” …… “游略?你听到没有?” 游略终于喝完了手中的矿泉水。 他抬起眸,将瓶子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慢悠悠地:“你是章秋白代言人啊?” “什么?” “你们这挺专业啊。造谣诽谤,逼人画押一条龙,还是团队协作呢。” 女生面色铁青:“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什么逼人画押?” “你问问章同学吧,她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因为对峙的动静太大,不远处已经有默默停下脚步佯装休息实则听戏的同学。 他淡淡扬唇:“都是信息时代的年轻人,难不成她还真以为删除了联系人聊天记录就全没了?” “游略!” 全程仿佛哑巴了的章秋白终于站了出来。 女生深吸一口气,泪光盈盈地抬头望向他:“从前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朋友,因为你家庭条件的关系,总是希望尽可能地对你施以援手,所以带你吃饭,请你喝奶茶,送水果……或许就是这些好意,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道歉。可是云歌公司的实习机会,我真的很珍视,前几天他们告诉我offer取消了,原因就是你跟向卿云说,说……” “说你很烦。” 游略好心地接过了话头。 对方一愣,哑然瞪大眼睛。 “没完没了的问题,莫名其妙的要求,章秋白同学,我已经忍了你一个多学期了。希望你明白,大胆说爱不丢人,喜欢向卿云就直接去追好了,我既不是媒婆也不是老鸨,不能给你当中介。” “你说什么呢?!” 章秋白的朋友炸了:“什么意思啊?你侮辱人是不是!什么老鸨?你嘴怎么那么贱哪!” “告诉你,我们整个寝室早看不惯你了!你他妈吃秋白的喝秋白,蹭了一个多学期,穷酸的要死还好意思讲这种话?” “怎么?你难不成真觉得秋白看上了你,期待着山区麻雀变凤凰啊?靠,我也算是开了眼了,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这么□□裸的凤凰男。” …… 对方没有掩饰音量。 哪怕章秋白急忙去拉也没有用,厉声怒骂,似乎要把心中对渣男的怒气全部宣泄出来。 而这个点的操场不少人锻炼,此刻都围了过来,还有人悄悄拿手机录像。 不知为何,章秋白觉得事态发展有点超出控制。 她试图结束这场纠纷:“游略,既然你不愿意,那我……” “我好像并未从章同学身上获取过什么金钱利益。” 游略轻轻开口。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以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姿势乖巧站立着。 “学习时间很紧张,其实若不是章同学一连发十几条消息,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吃饭。所谓蹭吃蹭喝,好像刷的都是我自己的饭卡?” “章同学要真想帮助我,就请下次在经过我同意之前,不要强行塞奶茶水果过来,这确实很容易招致其他人的误会,误会你品行不端。” “当然,我的家庭条件不好是事实,但我并不以此为耻。从小一路申请着贫困生补助读到大学,我很感谢国家的帮助,也因此更想好好读书,回馈社会。” “那些谣言、脏水、污蔑,我并非不知道,只是对于我来说,人生有更远大的理想需要去关注、去实现。只要心中清白,何惧流言纷纷。” 他微微抿唇,眉眼情绪很淡,身形挺拔,在路灯下甚至显得有些单薄:“这位同学,如果你觉得,贫穷也是一种罪恶,那么很抱歉,穷到你了。” “可惜我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拜托你——离我远点。” …… 咔嚓。 咔嚓。 游略的平静,女同学的惊愕与慌张,章同学的惨白面色,都被围观群众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有照片也有视频,“下头男”的后续,甚至比原帖流传得更加广泛。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帖子主人公并不是什么肥头大耳的油腻舔狗,而是个清隽挺拔,靠知识改变命运的学霸。 就连他的母亲也不是一般人。 哦,大家为什么会知道学霸的母亲啊? ——因为《坛中四季》的视频,比学霸本人还要爆。:,, ------------ 60 慈君 游略的b站账号名字叫做老村田哥。 田哥=田各=田+各,合起来正好是个略。 呼应他的本名,又显得风格迥异,他自己觉得很完美。 但最早关注他账号的穰岑,不知道抨击过这名字多少回。 “很土,真的很土!配合你的视频内容,让人感觉这账号是你老家邻居做的,邻居还是个脑壳扎汗巾,大挽裤腿,在田里抽土烟的光脚壮汉。” 游略挑挑眉:“那不挺好,更容易隐藏身份。” 穰岑:“隐藏身份……不是哥,你真的很不懂自媒体欸!!这样乱来一定会糊的!” 游略的确不懂自媒体。 发布第一条视频的时候,[老村田哥]的账号仅有三个粉丝。分别是他上铺,他对床,和他对床的上铺。 亲友数据堪称寒酸。 当时正值开学季,b站首页全是各种新人up主活动的宣传banner,他一个也没参加,一副视流量推荐如粪土的清高模样。 于是曝光率全靠室友的朋友圈分享,就连之前对他的视频质量信心满满的穰岑,在看见他散漫的计划和随意的态度后,也对这个账号的命运产生了极大担忧。 会扑的吧? 会扑得毫无水花吧? 会到停止运营也只有个位数粉丝吧? 游略拍拍他的肩:“别愁眉苦脸的。我们本来也不靠拍视频谋生,听从命运的安排就好。” “你倒是看得开……去哪儿啊你?” “打工。” “……” 行吧。 游略的人生确实不用靠自媒体。 毕竟姑娘们不会因为男人帅就轻率地付出感情,但大概率会轻率地付出金钱。 就游略收银那家私房甜品店,无数女孩慕名而来,想看看服务员究竟有多帅。 于是周末两天客流量爆棚,连预售订单都数额惊人,老板已经给这家伙加了三次工资了。 所谓打工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 这个时候的穰岑,还没有预料到,游略摆烂发布的酱菜视频,并没有下沉到底。 ——反而因为自己的宣传大火。 穰岑是游戏爱好者,平时经常发布一些游戏解说视频,不太有趣,但很专业。 高中的时候他甚至还靠卖游戏攻略赚过一笔大钱。 久而久之,在这个圈子混熟了,参加过不少线下活动,他也认识了一些游戏大佬。 其中最常被他提起的就是那位人气很高的美女主播,靠颜值和幽默出圈,算他们直播平台游戏区头部中的头部。 那天,美女姐姐开播前无聊刷朋友圈,正好刷到了穰岑的视频分享,看完后觉得很有意思,还破天荒给他点了个赞。 穰岑因为这个赞兴奋了大半宿,不晓得后续发展更惊人。 后续就是: 美女直播打游戏,中途太饿点了个夜宵,弹幕问主播平时都看什么剧下饭。 她就点开了那个做酱菜的视频,一边吃麻辣烫一边跟观众唠嗑,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村里长大的故事。 美食区和游戏区就这样莫名其妙联动了。 一坛酱菜顿时观看人数暴增,被推送到首页推荐,又慢慢爬上全站热榜。 火的速度连同为up主的穰岑都有点嫉妒:“靠哦,我平时自己给自己做的推广怎么就屁用没有!” 至于为什么大家会知道该视频中的女人就是游略的母亲呢? 哦豁——巧了,还是因为穰岑。 前段时间游略深陷下头男的舆论漩涡,不少吃瓜群众联系不到本人,都纷纷跑来询问他的室友,游略是不是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人品败坏。 “听说他还装大款试图骗人姑娘是不是?结果被真白富美给一眼识破了。” “放的屁。” 穰岑气死,一个视频链接直接甩过去:“喏,我兄弟的b站账号。你自己看看,他要是真想装大款骗女孩,至于发这种自爆身份的视频吗?!!” …… 当时可能没什么。 但随着酱菜视频的爆火,游略操场路透被搬运,两者联系也广为人知。 游略辛辛苦苦设计的马甲就犹如一场精心的笑话。 穰岑只差没负荆请罪。 他满脸愧疚地献出饭卡:“学圣,我愿用我这个月剩下的所有生活费供奉你,只求你能原谅我。对不起,我只是因为太爱你,太为你感到不甘了!” 游略踢了他一脚:“少恶心人。” 马甲未藏住一事,游略其实没太放在心上。 主要这个账号按照他原先的计划,是需要再运营一段时间,靠细水长流积累粉丝的。 到那时候,说不定母亲已经搬到京城——至少会搬到山下有网的地方,对如今的信息时代有更为具体深刻的认识。 可如今,母亲脱离社会太久,对什么b站什么自媒体一窍不通,根本没办法站到台前去应对各色目光。 所以像其他大多数账号那样,让视频主人公充当唯一发声筒,绝对会把路走难走死。 在这种情况下,游略作为账号的实际运营者,曝光身份反而是件好事。 至少当恶意指向他时,他能够熟练地为自己开脱。 譬如就在前天,他刚发布了第一个视频。 视频主题是豆腐,从自制石膏豆腐到做全豆腐宴,过程详细,内容素材量极大,当时忙活了好多天才把脚本内容给拍完。 后期剪辑的时候,游略也花费了远高于第一期的时间精力。 于是当天晚上就有人质疑:“不是说up主是理大励志学霸,拿着贫困生补贴上学的山区学生吗?这么高清的画面是用相机拍出来的吧,相机可不便宜哦。” “拍摄手法未免也太专业了,很难不怀疑背后有团队策划。”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up主母亲除了穿着,怎么看都不像在农村长久干活的人,她做饭的姿态就像富豪硬穿草鞋一样别扭。” “说真的这一桌全豆腐宴,豆腐也不是什么好保存的食物,真穷人舍得这么浪费吗?” “最后还有煽情戏份,e这剧本痕迹也太重了” …… 质疑从各个平台各个角度袭来,[老村田哥]这账号才发两个视频,知乎就已经出现热门问题:如何评价up主山村老哥的一夜爆火? 底下有回答分析:视频的拍摄和剪辑手法都非常专业,营销方式也很成熟,环环相扣,百分之九十九是团队作品。 网友的怀疑听起来刺耳,实则非常理性。 毕竟游略通过视频呈现出来的种种,的确不太符合现实逻辑。 所以质疑声扩大之前,他率先在评论区里发文: “相机是胡更不断更同学好心借的,非常感谢他花大半个暑假教我用器材。豆腐宴并非都是我们自己吃,可以看到最后的晚饭镜头桌上只有几盘菜,其余都分给了村里的其他老人,至于我的母亲,她实打实地在村里辛苦劳作了一十几年,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最后想说一下,上了大学后我一直在兼职攒钱,今年就已经不再申请贫困生补贴了,大家不用给我捐款的。” 解释的很清楚。 有人顺藤摸瓜去看了胡更不断更的视频,发现人家的确和游略是同一个地级市人,还是传媒学校的学生,拿过摄影大赛的奖。 今年八月份的视频里,胡更不断更甚至提到过,他最好用的相机不在手头上,所以拍出来画质没以前舒服。 大家在他那条视频底下开玩笑般地留言: “以为你只是个搞笑男,没想到还是个好人呐。” “没事,虽然你没了相机,但人家用你的相机火了啊。” “原来你就是当代伯乐,天使投资人” …… 胡耿白天在戒网瘾学校附近蹲守,晚上带着满身疲倦地回到旅馆。 一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账号在一夜间从五位数变成了六位数。 卧槽,这是发生了啥? 他用颤抖的手指滑下页面,好半天才从密密麻麻的评论区中弄清了事情原委。 胡耿:游略!!! 胡耿:我的恩人!!! 他当即就翻开微信给游略狂轰滥炸。 胡耿:你放心,这份引流的恩情兄弟永远记在心里! 胡耿:相机的钱不着急还,你们老家的秘密我也绝对守口如瓶。 胡耿:哦对了,上次你说钊志专国学专修学院的事,我已经调查出一些眉目了。 胡耿:这么大的新闻你都想着哥,不愧是老同学,好兄弟! 胡耿:将来等我胡耿混出头了,必不会忘记这份患难交情的。 …… 语气之强烈,态度之诚恳,仿佛几个月在街头气急败坏要打游略的人不是他一样。 游略当然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直接掠过这个话题,问:你国庆回家吗? 胡耿:我现在就在老家这边呢,不是调查着钊志专国学专修学院的事儿嘛。 胡耿:反正大四也没课。 游略:那我寄份快递给你,麻烦你帮我送一下去上坎村? 胡耿:我肯定是可以啊。 胡耿:就是你们村那老大爷已经认识我了,他虎视眈眈不让我进村呢。 游略:不要紧,我到时候通知我妈,让她在指定的时间到村口等你。 胡耿:这怎么跟走私犯罪似的 胡耿:额,我的意思是,没问题嘞,你尽管寄过来,反正我10月前都不回学校。 胡耿:我收货地址发一个给你? 游略:谢了。 胡耿:嗨,兄弟间说什么呢。 胡耿:不过我能问个问题不? 游略:? 胡耿:我 小舅妈,就是你姑,不是就在镇上住吗,你怎么不叫她送啊? 胡耿:你们……关系不好? 游略挑挑眉。 而后模仿着章秋白的语气斟酌打字。 游略:我想,你应该也多少听说了点内幕吧。 游略:事情真相其实远比说出来的版本令人难过。你是做新闻的,肯定懂。 游略:很多恩怨,我没有立场去指控我的长辈,但是……唉。 胡耿:懂了ok。 胡耿:哥你不用说了。 胡耿:宽宽心,兄弟永远站在你这头。 游略:抱拳jpg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瞬息万变。 前一秒还对你恶语相向的债主,下一秒就能言笑晏晏地跟你称兄道弟,恨不能推心置腹。 而本以为能相处一辈子的血脉亲人,也能在忽然之间就相隔天涯,踪迹难寻。 幸好时代的发展,科技的变革,使得信息传递不再像从前那么困难。 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失踪事件的发生频次,也减弱了人们对于“分别”这个词的恐惧。 游略这次寄给母亲的东西中,就有一部智能手机。 当然,也是一手的。 他毕竟现在还比较穷,没有挥霍的资格。 据母亲回忆,她从前家里是有座机的,自己也早早就配备了便携的传呼机。 在那个年代,她对于时髦科技的了解,基本都走在社会前沿。 然而打从被拐到上坎村后,母亲就再也没用过电话了。 游略上大学的第一个春节,带了只智能手机回家,山村没网,他就看下载好的电子文档。 母亲坐在火盆旁打毛线,偶尔会往他手里瞧,目光遮遮掩掩,带几分惊疑。 她就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一十几年过去了,上坎村如今留下的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年轻人要么搬去了镇上方便小孩读书,要么就前往大城市打工闯荡,还有游略这么一根独苗苗考上了京城的大学继续深造。 而谢慈君这个原本就是从大城市里来的人,反而逐渐变得闭塞,古老。 这一日日在消磨了她的生机。 这很不好。 游略寄回家一捆尼龙袋,里面装了十几本书,一封信,一部手机,还有一本文字图片排版得密密麻麻的手机使用说明——ppt打印版。 书很重很重,胡耿吭哧吭哧背上山,为了给游略他妈留个好印象,他特地提前了十分钟出发。 结果没想到对方已经等在村口了。 衣着朴素而整洁,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习惯性坐在大石头上,只安安静静站着。 胡耿也是看过[老村田哥]视频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游略的母亲。 他乖巧礼貌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替游略来送东西。” “麻烦你了。我来拿吧,要不要来家里喝杯茶?” “哦不了不了,我还得赶晚上的高铁呢,谢谢阿姨。” “那你回去小心点。” “好嘞。” 胡耿也不敢多待,一是害怕那位随时会出现的拐杖老大爷,一是游略嘱咐过,希望保护母亲的和平静生活,她身体不好,接受不了太大的变故和刺激。 现在他母亲已经是全网脸熟的网红一名了,胡耿可不敢让对方因为自己出现什么差错。 所以他急匆匆下了山,找到个信号足的地方给游略发消息。 胡耿:欧了欧了。东西已经交给阿姨了 游略:谢谢。 游略:[请收款] 游略:相机的钱。 胡耿:惊。 胡耿:你这么快就凑齐了吗?! 胡耿:那个那个,会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很大压力啊? 胡耿:其实我不急着用的,真的。 胡耿:要是掏出这笔钱会影响你的正常开支的话,你可以之后宽裕了再还我。 游略:还好,在学校怎么都能活下去。 游略:你放心收吧。 胡耿还待推脱,可游略说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感觉,没办法还是只能收下了。 从前担心游略赖账,现在还清了债,胡耿反而烦恼起来。 要知道人家已经是几十万粉丝的大up主了,没了这点联系牵扯着,岂不是丢掉一条雄厚的人脉? 胡耿:兄弟,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胡耿:千万千万别跟我客气。 游略:如果你有空的话…… 胡耿:有空有空,我有空的很。 游略:那能否麻烦你教教我妈用手机? 胡耿:啊? 游略:我给她写了说明书,但实操起来可能还是会有很多弄不懂的地方。 游略:她之后偶尔会去镇上,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她一下。 游略:没空就算了,我随口一提,别当成是负担。 胡耿:教!绝对教。 胡耿:阿姨这么有本事的人,我巴不得和她多聊聊呢。 胡耿:哦我的意思是,跟她聊聊生活小技能,绝不透露我知道的……那些内幕。 胡耿:我必谨言慎行,让阿姨感到宾至如归! 变脸如翻书说的也就是这种人了。 游略淡淡勾唇,随意回了个表情,就把手机塞回兜里。 胡耿这位青年,油嘴滑舌,见风使舵,为了流量热点可以不择手段。 但与此同时,他倒是信守承诺,严守一些“道上的规矩”,还很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不像那位纠纠缠缠的恋爱脑章秋白同学,沟通起来仿若面对一个智障。 游略蛮喜欢和这种人做交易的。 不像那位纠纠缠缠的恋爱脑章秋白同学…… “游略!游略你等下我,我有话跟你说!” ——第七天了。 这已经是章同学堵在男宿舍大门口第七天了。 堵到连宿管阿姨都会跟他通风报信:“那妹娃今天又来了,你要不躲躲再出去喽?” 之前游略都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返回寝室自习。 但今天着实是忍不了了。 他跟阿姨道谢,冷着一张脸刷开门禁。 往外走时还能听到阿姨在身后小声吐槽:“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娃,怎么就非要找不可能的搞对象喽,男人的心可不是等出来的……” 看看。 对他的名声造成了多大的污染!。 “游略,你终于肯见我了。” 女生向前两步,惊喜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别说这种八点档台词谢谢。” 游略站定,不耐烦外露得很明显:“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那篇帖子的处置。” “那篇帖子不是我发的,怎么处置你应该找发帖人商量。”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艰难地抿了抿唇:“我想就是跟你商量商量,我们商量出个合理的说辞,然后对外解释一下,之前的事都是误会……” “抱歉,没这么空。” 男生神情漠然:“更何况这件事在我这边也不存在误会。” “可是你不知道,现在,现在全世界都在骂我。” 章秋白咽哽起来:“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是一时情绪上了头没控制住。游略,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只要你能帮忙澄清一下。我还没毕业,之后还要实习找工作,我不想我的人生都毁在这件事上……” “你的人生很长,这么点小事并不足以毁掉你。” 游略平静地看着她:“至少你还能安安稳稳地拿到毕业证,等时间再过去几个月舆论平息,没有公司会关心一个实习生的大学感情,真要不行你去改个名,改成章冬黑章春蓝谁还认识你。” “可认识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那只能怨你自己犯了错。” “是,我知道我错了,所以我今天就是来诚心诚意地请求你的原谅啊,游略……” “你差不多可以了。” 游略不想再听长篇大论,直接打断她:“章同学,ga已经over,你就是当场哭起来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的神情很冷漠,说出口的话也极其刻薄:“作为一个成年人,连你爸妈也没义务宽容你,我凭什么?同学,拜托能不能别哭了,影响不好……我告诉你吧,别说是掉掉眼泪,就算你现在当场抑郁轻生,我也不会感到半分愧疚,这么说你能懂吗?” 章秋白:“……”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这次是真的情绪崩溃,泪水宣泄而出,对着男生的背影大喊:“游略,你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人!” “嗯,是啊。” 游略没回头,抬手往后比了个拜拜的手势:“所以记住这个教训,以后离我远点。” …… 虽然出身贫困,但除了小孩子偶尔不懂事的玩笑,原身一直是在善意和关怀中长大的,没怎么受过歧视奚落。 后来回到谢家,身份骤变,外公外婆毫无芥蒂地接纳了他,刘君一家也待他极好。 然而原身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阴狠的那条死路。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恶毒基因吧。 那么,当一个恶毒的人也可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必浪费时间去怜悯、同情、施善。 然后掌控这份恶毒。 做一个恶毒却遵纪守法的好人。:,, ------------ 61 慈君 游略暑期在家积累的素材,说多也不算多。 毕竟除了拍视频,母亲还有自己的日常农活要干。 而很多内容主题,乍一看不复杂,真正细化成脚本流程后,才发现要采集的镜头又多又碎。 他算了算,剩下的素材不划水的话,最多还能剪出八期视频。 也就是说,如果保持周更的速度,这账号最多再坚持两个月——就没啦。 至于之后是继续回村拍摄还是摆烂断更……嗯,游略暂时没想好。 “牛哇,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那个扫地僧你知道吧,整个少林寺你最佛。你是真佛。” 穰岑对他的淡定和洒脱感到佩服。 他更佩服的是,每天熬夜剪辑的重压之下,这位老哥竟然没有任何接广告赚钱的想法。 [老村田哥]的账号流量很高,收入来源却非常匮乏,除了网站激励计划就是观众投币打赏,还比不上游略自己一个月打工赚的钱。 与同频道差不多粉丝数的其他up主相比,他做账号就好像在做公益。 能怪谁呢? 怪游略自己。 实际上资本逐利,这段时间找他的品牌方非常非常多,各种品类高端低端的都有。 但游略觉得[老村田哥]本质上属于谢慈君,自己顶多算个运营者,所以在让谢慈君完全理解自媒体生态之前,自己并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改变账号调性的举措。 尤其是恰饭这么敏感的事。 然而! 操场男神的视频当初也是上过热搜的,无数人都知道,up主[老村田哥]是理大的学生。 就是那种,不仅智商高,长得还非常帅,不油腻的同时还孝顺。 好完美的高质量男性。 从前游略在实体店打工,附近就流传着一位勤工俭学大帅哥的传说。 现在好嘛,流传得更加广泛了,他进入甜品店换上工作服不到两个小时,店里就熙熙攘攘,门口大量围观。 着实影响店家的正常营业。 于是,游略年纪轻轻,就面临着被迫下岗的失业困境。 当up主收益不高,打工对于他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该怎么办呢? 打工皇帝当然不会轻易屈服。 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打工方式——直播。 不是直播带货,而是直播上课。 当人类高质量男性成为人类高质量主播—— 流量是自带的,脸是360°素颜无死角的,嗓音是充满磁性的,讲题是深入浅出的。 人气是火热的。 游略主讲高中理科题,间或夹杂着一些英语语法。 结果来听课的一大半都是大学生和工作党。 也不为什么,纯粹看帅哥高兴,知识灌脑的同时又减少了娱乐负罪感。 所以后来,应直播间观众的热烈要求,帅气主播偶尔也会讲一下考公行测题中的数量关系和资料分析,以及大学英语四六级,以及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论,以及pr剪辑…… 总之,游略从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都会直播三小时。 周末如果开播的话,就是和穰岑连线打游戏,纯属娱乐局。 他的直播间从不放什么bg和音效,纯人声,没有乱七八糟的画面效果,灯光打得柔和甚至偏暗——主要因为也就那么一盏合适的台灯。 他讲知识点的时候,不像大多数老师那样抑扬顿挫节奏分明,全程语气和缓,音量适中,就像在随和地聊天,让人感觉喧腾的脑壳都安静了下来。 观众留言:失眠很久了,想到高中时一上数学课必打盹,就点开了帅哥的头像,结果顺利昏睡到早上八点。感谢主播,主播的直播间简直比褪黑素还好用,我永远支持主播! …… 当然,有褒必有抑。 还是有不小的声音在批评他的,说好好的大学生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点名气了就自降逼格开直播赚钱,怕不是穷疯了。 游略就当没听见,奈何批评声大了后,观众们看不过眼,冲上去激情辩论。 观点主要有三: 第一,游主播讲题清晰明了,触类旁通,比辅导机构的很多老师还管用,所以不算是恰烂钱。 第二,游主播从没提过让观众送礼打赏,所以也不算是鼓动不理智消费。 第三,游主播确实穷疯了。 赚钱是人之常情,赚钱是本能之欲。 赚钱让人上瘾。 游略最开始直播还是在简陋的宿舍环境中,因为那时候室友要么出去实习,要么图书馆备考。 后来实习的室友回来了,考研的室友放弃了,他的直播收入也到账了,干脆在外面租了间一居室。 不用考虑通勤和商圈的前提下,房租还是在游略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的。 打工皇帝就这样,白天学习剪辑备课,晚上锻炼直播,日子过得极其规律。 而由于他一周至少工作五天,周末还时常投身游戏区拓宽业务,收入自然也是极其可观。 ——极其可观! 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给母亲转了一大笔钱。 游略:[待收款] 游略:妈,你换间宽敞点的屋子,自己租个店面呗。 对方几乎秒回。 她先是不熟练地点击了收款。 而后才发现不对。 一朵闲云:怎么给了我这么多? 一朵闲云:你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自己用,不需要给我。 一朵闲云:我能够自给自足,在镇上住得蛮好的。 没错,这几个月,不仅仅是游略,谢慈君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譬如从山村搬到了镇上。 这是个很曲折的流程。 她先是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 山上网络信号极差,谢慈君就借着每次下山卖菜卖苞谷的机会,一点点了解熟悉。 如今她不仅能使用基础的聊天、支付和购物软件,还下载了不少社媒跟视频app,用各种方式去接触现代网络社会。 当年谢慈君上大学的时候,偷摸蹭过学校里的计算机课。 那时候电脑还是稀罕物,使用的人不多,学校机房里数量也有限,顶着笨重的大屁股,上网得拨号。 远没有如今这么方便,随随便便一只手掌大的手机,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坐下来就能4g联网。 谢慈君记得,游略他亲爹还没摔死时,有过一部小灵通。 虽然没给她碰过,但打电话、收发短信的功能不要太简单,肉眼看看都能学会。 她跟游略感叹:“几年前手机还不是这样的,现在科技发展真是迅速,你们出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时代抛下了她,二十几年后,她开始笨拙地追赶。 而人一旦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就会产生更大的探究欲和野心。 当初[老村田哥]的账号爆火,游略在自己被无数媒体联系探访的同时,其实也非常担心母亲的平静生活会受到侵扰。 甚至还想过,会不会谢父谢母也已经看见了这些视频,认出了女儿? 会不会像原剧情里那样,千里迢迢跑去上坎村找她? 一度,他打算收拾行李回老家做点什么。 被母亲义正词严地拒绝掉。 然后时隔半个月,母亲告诉他:自己已经搬到了镇上。 整个过程没有依赖任何亲朋邻居的帮助,全靠她自己一个人做到。 她先是和村里老人们说要给游略多攒点钱好娶媳妇,时常背着田里的收成下山去卖。 结果阴差阳错跟菜市场旁边买卤味的小店老板娘熟悉了起来——好巧不巧,对方就是游略暑假时讨过钱的补课家长。 慢慢有一天,谢慈君忽然想到儿子曾对自己说过,可以开个什么微店卖酱菜。 彼时她尚且弄不懂微店这么复杂的操作,但她试探性地放了一些酱菜在卤味店里寄卖。 出乎意料,卖得很好。 如此一段时间过去,谢慈君认为确可以靠这门手艺吃饭,就把田地包给邻居,自己到镇上租了间屋子。 酱菜在农村腌制更方便,每周下山送一趟也不算费劲。 但山上信号不好交通不便,每每跟游略联系、收寄快递,都有一定的滞后性。 谢慈君租的是一对老夫妇的自建房,儿女去了外地打拼,他们就把空的房间腾出来出租。 房租和京城相比,大概就是零头的程度。 国庆后的每个月,游略会把b站账号收益都转给母亲,这点钱对于在大城市生活的他不算什么,可于谢慈君而言,甚至还要高于她每个月的开支。 搬家的事情做不到悄无声息。 下山头个月,游略他姑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质问,收获了谢慈君冷漠至极的面色:“山上这两年收成不好,我也要赚钱养家的。况且游略提过好几次要接我去京城,是我念及你的面子说等他毕业,你倒是也不要欺人太甚。” “……” 游大姑无言以对。 主要她并无底气阻拦谢慈君。 现在游略有本事了,托儿子的福,谢慈君也变成了什么网红。 这种在山上干了半辈子农活的村妇也能当网红?游大姑简直觉得荒谬。 可当女儿都拿着新闻问她,上面那个“理大学霸”是不是过年时来家里送过东西的堂哥时,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事实了。 她第一时间杀回娘家村里,找到谢慈君让对方打电话给游略——她自己是没有游略的电话号码的,也没有途径能联系到他。 这小子考上大学的第三年,春节拜年反塞给她这个长辈一只厚红包,而后梗着脖子:“姑,这是当年你借给我家的钱,我把利息也给你算上了,你收好。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临走前他甚至甩下一句话:“姑,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宁愿我死在我妈肚子里。当我爸的儿子,当你的侄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游大姑惊呆了。 她自认为自己对娘家掏心掏肺,对弟弟唯一的血脉更是关怀备至,生怕弟弟断了香火。 结果侄子是怎么对她的?冷言冷语,不知感恩,竟然还能说出这么戳心窝的话。 从那以后,游大姑再没回过一次娘家。 她觉得游略简直没良心极了!她觉得自己心肝脾胃肾都被伤透了,她还觉得这一切都是谢慈君在背后教唆导致的。 可不管她怎么觉得——既然当初都能被游略指着鼻子骂,现在更管不住他。 甚至真惹怒了谢慈君,她把当年的辛秘和游略一倾诉,搞不好那没良心的崽子真能做出断绝父子关系的事。 游大姑深感憋屈,却拿这对母子没有丝毫办法。 要知道她对谢慈君的威胁能生效,都是建立在谢慈君自我道德意识比较高的前提下的。 她恨恨地走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教唆怎么闹腾,游略身上流着的都是我弟弟的学,是游家的香火,这点你死也改变不了!” 谢慈君漠然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如果张秋白在这,就会发现,这眼神和游略当初看自己时一模一样。 …… 没有了游略父亲那边的亲戚来干扰,谢慈君生活越发自如。 做酱菜卖酱菜之余,她会去镇上的小书店看看书,琢磨琢磨新的菜式,偶尔逛逛视频网站,写写新的脚本。 游略把[老村田哥]的账号密码都发给了她,她也没登陆过,只是每天刷看一下网友的评论,觉得挺高兴。 二十几年与世隔绝的生活,都让她快忘记了被认可的滋味。 如若不是还一直坚持着翻书写字,或许她连怎么阅读都会忘了。 但很多高科技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依然弄不太懂。 游略: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开直播么,屏幕上观众送的那些礼物就是收入。 游略:还挺多的。 ——就比如这种时髦的赚钱规则。 一朵闲云:多的话,你就自己存起来。 一朵闲云:镇上吃住都不费钱,你在京城,用钱的地方多。 游略:你放心好了,我留的余额很多,绝对够用。 游略:而且我听林静静讲,你现在租的屋子在别人家里面,网也慢。你就拿这些钱换个大点的屋子呗,让房东装带宽高的光纤,给我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卡了。 或许是知道母亲担心,游略还截图了自己银行卡的账户余额给她看。 游略:[图片] 游略:这是我给自己留的生活费,你现在是不是得反过来担心我会乱花钱了。 聊天界面沉寂许久。 也不知道是隔断出租屋网又卡了,还是对方正处于情绪震动之中。 好半晌,谢慈君回复了他一个大拇指的eoji。 得知儿子手头宽裕,她就没再推拒他的好意。 而游略向来是沉默寡言不爱聊天的人,这次却在转账后又给母亲发了几大段长语音。 “妈,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高中有个同学就在八台大学读中文?上周末我联系到他,去了一趟津城,也正好打听出你父亲母亲的一些事情。当年你失踪之后,他们似乎找了你很久,听说差点从学校辞了职,你母亲的身体健康也出现些许状况。我想,寄信的事或许存在误会,你父母应该是很在乎你的。” “不过在你失踪的第三四年的样子,你母亲收养了一个女儿,叫刘君,以前是你母亲的学生,现在是八台大学文学院的副教授,你认识她吗?周一的时候我去上了刘君的选修课,有个老太太就坐在最后面听,下课后刘君喊她妈,我想应该就是你母亲了吧。她们看上去……关系不错。” “哦对了,还有个比较复杂的事,就是你母亲的养女刘君,她的儿子正巧是我同系同学,叫向卿云,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起过?我有找向卿云聊过,听得出他和他姥姥姥爷感情很好,从小在姥姥姥爷家长大,却从没回过他血缘上的外祖家,想来这些年,你父母还是有亲人在照顾、陪着的。妈,虽然这样说有些主观,但我一路查下来感觉,你父母或许是把对你的情感都寄托到刘君身上了。” …… 复述这些信息时,游略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并生疏地用着“你的父亲母亲”作为代词。 就仿佛他母亲的父母,并不是他自己的外祖。 谢慈君感到有些酸涩。 从说开的那一日起,游略一直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姥姥姥爷的。 他很认真地解释:我的姓氏本身就是罪的证明,对于谢家来说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生命,所以在对方接纳之前,我不会擅自厚着脸皮去和谢家攀关系的。 谢慈君:“……” 她不晓得该怎么劝解,这孩子性格中倔强执拗的那一面,其实和她自己很像。 对网络比较熟悉后,谢慈君有试图去搜索津大和八台大学,学校官网上竟然真的能找到父母的任职信息——再次感叹互联网的发展。 继续搜索他们的名字,还能看见他们最近开办的讲座新闻、参加的一些学术活动。 从新闻资讯和照片中推断,父母的身体尚且康健。 谢慈君微松口气。 正巧这时,游略发来消息,试探性地问她还记不记得她爸妈的资料,现在他有点人脉了,可以帮她找一找。 而且[老村田哥]这个账号做的蒸蒸日上,要是她有想法,他甚至可以回老家拍一期寻亲的视频。 人多力量大,网络就如同当年的全国性广播电视台,很大概率能够帮找到她的亲人。 谢慈君首先拒绝了第二个提议。 “游略,你的视频把山村生活拍得太美好,太艺术,农民真实的农村生活尚且远不如此,更何况被拐卖之人?我是绝不愿意跟大众坦白我的来历过往的,你想过没有,这会模糊拐卖这件事本身的苦难。好像这不过就是人生中一个不幸的小插曲,咬咬牙挨过去后,生活依然会变得很美好。可事实是,很多人咬了一辈子的牙,也没有挨过去。” 游略沉默下去。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胡耿把谢慈君拍成那副模样,她也从头到尾没有反驳过,默默地接受自己在新闻媒体上是痴傻、狼狈的形象。 并不是没有机会解释,而是她压根就不像解释。 用最残忍的方式割开伤口,才能让人真正看到其中的鲜血淋漓。 母亲后来打电话跟他说:“他们的身份住址我都记得,整理好了发给你。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悄悄去看一看,悄悄地去。人就先不要认了,我怕他们伤心。” “为什么会伤心?” “……我过得不太好。这原是我自己的错,但父母见了必定会愧疚悔恨,白着头发替我操劳,这并非我所愿。如果他们现在过得还不错,那不相认也没有关系,有的人不见面反而留个期盼,见了面倒要大恸。” 游略表示明白了。 他应母亲的要求,根据她给的信息,去到津城,找到老同学,妥善地走完了一整个调查流程。 而后将结果细细告知于她。 谢父谢母是爱她记挂她的,但如今也有了新的家人。 生活得安稳幸福,不论是两所大学也好,亲戚朋友也罢,似乎都忘了曾经那个谢慈君的存在。 这个名字一次也没听到过,只隐约用“谢老师走丢的女儿”来指代。 满屏的语音条发出去后,长久地静止在那里。 也不晓得母亲此刻网好不好,是不是在认真听。 好半天好半天,屏幕那段终于有了动静。 妈:嗯好,我都知道了。 妈:谢谢,你肯定为这事费了不少心,以后就撒开手去不必再管了。 游略:那你要回津城吗? 妈:暂时还是先不了。 妈:现在你也忙我也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游略就想说那些事都不着急,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理。 结果下一秒对面又弹出来一个文字条。 妈:你最近空吗?如果我来京城,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怔了怔。 游略:你打算搬来京城了吗? 妈:也不是搬。 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暑假拍的素材不多,b站那个账号再发几期视频就要暂停了。 妈:我想着不然我自己学一下怎么用相机拍。 妈:你毕竟还要念书做研究的,这些赚钱的生计总不能一直都靠你。 ……:,, ------------ 62 慈君 是什么样的情绪,会让一个被拐二十多年的女人,在得知亲人的消息后,选择了不相认也不见面? 游略一时难以辨别。 但之后的日子里,他很清晰地感知到,母亲身上似乎多了几分迫切。 她从前对待这个世界如古井无波——包括他这个儿子。 虽然为他启蒙,督促他念书,但实际上督促得也不算严格,平时很少干涉他的生活,多说额外一句话。 游略从小在谢慈君这里,就没怎么感受过大部分母亲对于孩子的那种关注和牵挂。 换句讲说就是,谢慈君对这个世界,对他这个儿子,甚至于对活着这件事,都不是那么在意。 她无论走到哪里,和周围的环境都仿佛割裂在两个时空。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弹幕评论里老有人说,“田哥”他妈身上有种隐士高人的气质。 ……但她最近渐渐多了几分人气。 对不少东西都感兴趣起来,问游略很多问题,说在网上刷到一个视频教人怎么做账号,想知道有没有用。 还登陆了账号后台看私信,尤其是商务私信。 从连“恰饭”这个词都不懂,到整理分析不同品类的品牌方特性,一副将来要好好经营这门“生意”的认真架势。 甚至跟游略说她已经收集了不少顾客的意见,打算好好改良酱菜口味,为以后开那个微店做准备。 她变得如此有事业心,一下子连游略都不太习惯。 尤其是目前最排期最紧张的学相机拍视频这件事。 ——她都会给游略分享b站上的那些剪辑教学合集了! “相机比较贵重,你教一下我。剪辑这个工作,我看网上很多人都说是听课自学的,游略,你觉得这些怎么样?我自己学学看,省得浪费你时间。” 游略哭笑不得:“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我教你就是了。” “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耗在我身上算什么。我先看看吧,之前静静教我用过笔记本电脑,比起手机是复杂了些……应该还是可以学会的。” “……” 对于那些打小接触电脑的人,自学剪辑是有可能,毕竟剪剪自己的片子也不是去做影视后期。 游略剪出来的视频画面好看,主要是拍得好而不是剪的好,毕竟他后期连滤镜都不加。 可他妈甚至上周才学会给dow系统的电脑换壁纸! 怎么可能一键加速到熟练使用pr啊。 但游略也不好打击母亲的学习积极性,就含糊地说可以试试。 反正目前最要紧的,还是人先汇合。 从上坎村到京城,在地图上是很长一条线了。 哪怕是对于往返过好几次的游略来说,也是一段麻烦的路程。 首先要先搬行李下山,镇上没有高铁站,就得搭汽车去县里坐高铁。 县里高铁也没有直达的,中间还需要转一次站,出站台后升降梯到二楼,全程找不到任何站牌指示。 母亲独自上京的难度,比游略现在独自出国一趟还高。 所以他想的是回老家一趟,把她给接过来。 没想到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不知道路,我还不会问吗。车厢里和站台都有乘务员,只要说的是普通话,我就听得懂。” “可你毕竟是头一回出远门……” “你当初上大学也是头一回出远门。” 游略觉得不能这么作比较,又怕自己的反驳会伤到母亲。 正当他思索之际,对方再次开口:“总是要一个人做事的,我这个年纪要是还不如你自立,怎么给你当妈?况且如今手机联系很方便,有什么不懂的我微信上问你也是一样,不需要你千里迢迢跑回来一趟。” 游略:“……” “就这样说定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不必担心我。你给我一个地址就好,等要到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然后就真的挂掉了电话。 非常潇洒的样子。 游略无奈地打回去。 沟通再三,天快黑时终于说好,到时候去高铁站接她。 成年人的固执就是这样可怕。 哪怕谢慈君佛了大半辈子,执着起来还是令人生畏的。 只是这时候的游略,没有料到母亲踏上高铁那天,京城突下暴雨。 这迥乎寻常的天气还上了热搜,无数人抱怨老天爷该死,自己因为没带伞被淋成个落汤鸡。 而游略更是狼狈。 那天他回学校拿快递,被突然出现的向卿云绊住,就这么拖到了大雨倾盆。 幸好宿舍里有伞,在风雨之中艰难地赶向地铁站,却发现这条线临时停运了——很好,只能打车。 偏偏这场上了热搜的暴雨,让无数没有伞的人都只能打车。 软件上排队的人和街道上堵着的车一样多,游略站在地铁口望着眼前的雨幕,头一次发现原来意外的天气比意外的实验结果还叫人烦躁。 他给母亲打电话,告知了这一连串的波折,让对方到了后,在高铁站随便找个餐厅吃饭先,自己应该还要好一会儿才能赶到。 母亲让他别着急。 这种情况游略也掌控不了什么,着急没用,只能等待。 他等了半个来小时好不容易排到了一辆车,看着它在地图上龟速挪动,一点点靠近地铁站口。 司机打来电话说他快到了,下一秒,母亲发来了微信。 妈:我已经在地铁上了,离你家里最近的是这个常榆站吗? 妈:[图片] 他怔怔然放大图片。 对方拍了地铁车厢内的路线示意图,常榆两个字被用红线圈了出来,就像是一个熟练使用聊天软件和公共交通的寻常人,寻常无比地和他聊着天。 但事实是对面这个人,几个月前甚至连微信账号都没有。 别说地铁了,连共享单车都没有骑过。 游略拉开出租车门,改了目的地地址。 学校离他家比高铁站离他家近很多,足够他先回到家换身干净衣服,再带两把伞去对面的地铁站接人。 “妈,你在哪了?” “我快到了,坐电梯上来了已经。” 游略诧异抬眸,就看见地铁站口缓缓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穿着温暖的针织衫和米色西装裤,帆布包搭在胳膊肘,左右手各拉一只行李箱,看见他后笑了一下。 那个女人隔着雨幕,冲他微微招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宁静,却又好像多了几分生机。 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老村农妇”或是“隐士高人”的影子。 甚至看不出一个含辛茹苦供儿子上大学的山区老母亲的影子。 她就同周围所有从地铁站走出来的人一样。 她和周围的环境不割裂,很融洽。 很难想象,看见母亲这样一幅面貌,对于游略来说有多震撼。 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大概就是你看到你那位两百斤的塌鼻梁小眼睛,打扮土气、说话还带着浓重方言的同班同学,在一个暑假没见后,忽然就变成了电视上普通话标准、穿搭精致、艳光四射的美丽爱豆。 最震撼的点在于:仅仅只隔了一个暑假。 所以也就是在这一刻,游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会不愿意在这时去和谢家相认。 …… 哀莫大于心死。 但心死是一个过程。 最开始那段时日,谢慈君尚存斗志,一次又一次尝试逃出去,满心仇恨咬牙发誓要手刃仇人。 渐渐地,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恐惧充斥内心,日夜期盼着家人能来救她,只要能从这个地狱牢笼中出去,她一定乖乖听父母的话,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吵架。 再后来,她已经有些麻木了,甚至不再期待着父母来找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如今活得是那样不堪丑陋,默默老死在上坎村也好。 因为不回去,她就还是那个天之骄女谢慈君,只是不幸失踪了而已。 但倘若被找回去,她就变成了谢家的笑话,父母的耻辱,曾经的亲朋好友,同学师长,都会来可怜她、惋惜她、哀叹她。 甚至有人会摇摇头说:“我要是遭遇这种事,肯定就自我了断了,绝不可能还把孩子养这么大。” ——因为曾经她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到最后,她熬死了买她的“婆婆”和“丈夫”,已然被磨去所有心气,也不想再见父母。远远看一眼都不想。 因为那会提醒她,她曾经拥有过一个叫“谢慈君”的名字。 原剧情中就是这样,哪怕她最后找到了父母,回到了谢家,人也并没有多惊喜。 依然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对什么都不起波澜,没有,也不在意外界如何评论她。 而今她眼里的生机不是假的,游略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急促也不是错觉。 这段时间,太多太多人夸她了。 只要一打开那些视频,整个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甜言蜜语。 就算有质疑和抨击,也是质疑视频拍得太好,疑是团队作品,抑或主人公气质太好,肯定是找来演戏的演员。 谢慈君大概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存在,也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没意义。 那么时间拉回到刚刚,游略看见母亲从地铁口从出来的那一刻——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会不愿意在这时去和谢家相认。 为什么呢? 因为她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让自己变得更好,而或许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从“更好”变成“很好”。 就像电视上艳光四射的大明星一样出现在父母面前,将原本悲苦纪录片的相认,变成喜剧电影的久别重逢。 是一个自己写的happyendg。 …… - 雨夹着大风的时候,伞再宽敞也没用。 从地铁站到游略租的房子,大概只有六分钟的步行路程,但斜着往伞里刮的雨水,还是将两个人的裤腿跟鞋面浇得湿透。 游略租的是那种公寓房。 电梯需要刷卡上,双开门,一屋有上下两户,游略住在二层,所以搬行李上楼时哐啷哐当,连踩楼梯的声音在这密闭空间内都很是响亮。 谢慈君看着楼下紧闭的房门,稍有顾虑:“是不是得去说一声?等下还要收拾行李,免不了吵闹的。” “没事。” 游略一挥手:“他们也很吵。” 公寓式出租房的优点很明显:安保还行,装修不错,乍一看整洁又干净,显得很新。 而缺点同时也很明显—— “都没有阳台的,衣服在哪里晒撒?烘干机啊……我知道,我知道烘干机是什么的,那肯定很费电了,而且你这烘干机小小一个,冬天的衣服肯定不好烘。” “窗户只能开这么大吗?难怪屋子里闷闷的,就是通风不好。” “况且厨房和卧室通在一起,没有隔断,天花板又低……” 谢慈君并没有被这漂亮的装修糊弄住,在小小的空间里转了几圈,就知道这种屋子虚有其表,其实住起来并不舒坦。 “肯定租金也不便宜吧?毕竟装修得是挺新的。” 游略摸摸鼻子:“……还好了其实,主要离地铁站近,我就图一个交通方便。” “也不短一段路了。” 谢慈君在小地方呆了二十几年,交通基本靠步行。 在山上时,住处离工作的地方——田地——也就走个四五分钟。 搬到镇上后,出租屋离卤味店更近,推开窗就能看见。 所以游略说的“离地铁站近”,她并不是很能理解。 但游略也没有过多对的辩解,点点头:“知道了。不过这里我只短租了三个月,妈你过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房子,租个新的二居室。” “租二居室做什么?我很快就回去了,有个沙发能给我睡就行,或者打地铺凑合凑合,反正也呆不了多久,。” “……” 游略微微沉默。 他看见母亲正在收拾行李,打开行李箱后,一大半竟然都是小瓶装的酱菜。 “妈,你怎么带这么多酱菜过来,不嫌重啊?” “你不是说你同学喜欢吃吗,反正我也没什么行李,还有空间就多装点了。” 她想了一下:“对了,这行李箱还是你那位同学,林静静借给的。她跟我提起来过,说很喜欢你们学校的文化衫,就是你从前穿过的,背后有个机器人图案的黑色短袖,不知道能不能买,要是能买的话,我到时候给她捎一件。” “可以买的,我到时候给她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带回去就好。” “还是邮寄合适。” 游略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你回不回得去。” 谢慈君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怎么了?” “我今天不是耽搁了一会儿,没能赶到高铁站么。其实是被人拖住了……就是那个叫向卿云的同学。” “哦。” 谢慈君顿了顿:“我记得。他是刘君的儿子对吧?” “嗯。也是他妈让他来找我的,说是看见我的视频,认出了你……当然,他们还不知道你今天到了京城。” 对方沉默两秒:“那他找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大概就是,他母亲刘君,想约我吃顿饭。” 以及还有就是,塞给了他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厚厚一叠钱。 “游略,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她不知道……不知道谢阿姨是过那样的生活,看到视频后她在家哭了好久,几个晚上睡不着。这些钱你先拿着,我姥姥姥爷身体不好,情绪上受不住大起大落,所以没有办法突然一下子告诉他们,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周末吃饭详聊。” 游略从抽屉里拿出那包钱。 木色的复古信封,没有任何特殊标识,也没有封口,里面也只有钱。 他是递到母亲手里的时候,才忽然想起她之前告诉过自己的话: “什么都没说。没有字,只装了一信封的钱。也没写寄件人的信息。” 游略眉头微微震动:“妈……” “是该收下来。” 谢慈君笑了笑:“正好几年前寄过来的那包钱我也没动,等真回谢家的那天,我都拿去问问,这两包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意思。”:,, ------------ 63 慈君 游略最终还是拒绝了向卿云那一顿饭的邀约。 理由给的十分敷衍: “抱歉,不太合适。” 甚至他都觉得自己没必要专门想个理由去拒绝。 毕竟对方在解释为什么不告诉他姥姥姥爷他们亲生女儿的消息时,给的理由也十分敷衍。 拒绝之后,他和向卿云还约在鹿园食堂碰了个面——其实本来都可以不碰这个面,然而向卿云收到微信消息后,连发好几条追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当面聊聊。 游略盛了碗免费的小米粥,思考片刻,慢悠悠回了个好。 游略:鹿园一楼,20分钟后有课。 向卿云:ok,我现在过来。 场合很公开,这个点又正好是早八同学的吃饭高峰期。 于是乎,自那天傍晚在新校区看见游略和向卿云共进晚餐后,今天一大早,理大的同学们又再一次撞见两大男神在本部食堂相约早餐。 帅哥同桌的画面太养眼,脑内不由得浮想联翩。 “鹿园!现在!有向卿云!还有游略!速来!!!” ——类似的消息在一分钟内迅速被传往校园各处。 …… 游略最近的风头其实并不比向卿云弱。 仅凭五个视频粉丝数就破了百万的原创区up主,平台人气值节节攀升的数理化学习主播,校报好几期首页大版面都是他,学校官网宣传栏上也放了他荣获科技赛金奖的照片。 如果说向卿云走的是天之骄子、高不可攀的路线,那么游略手里握着的就是草根翻盘的励志剧本。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比向卿云还要更牛一些。 向卿云是自己创业成立了公司没错,是获得了大厂投资没错,走上社会多少也算个“总”。 但在纯利润和商业价值评判上,向卿云的公司未必有游略的两个账号来得高。 可惜—— 不论两者成就高低,实力如何,人们往往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神投以仰视羡艳的目光,却很容易对靠自己奋斗出来的平民逆袭者抱以审视、妒忌的态度。 所以,很大一部分男性吃瓜群众的反应是: 哇靠,游略现在真是混出头了,竟然都开始和向卿云一块玩了,要不我也去做个自媒体试看看? 无人知晓,所谓“攀上高枝”的游略,其实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位向男神多说一句话。 对方也盛了碗免费汤粥,却不喝,略略沉吟后开口:“游略,你母亲……谢阿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游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是替我母亲问的。” 向卿云被他的眼神看得尴尬,咳了咳:“虽然她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很担心,这几天反反复复刷你拍的那些视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母亲和你母亲从前是很好的朋友……” “刷视频?” 游略忽然打断他。 “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对方叹息一声:“我母亲说,要不是你的视频,她都快忘记了谢阿姨长什么样子。” “那怎么不干脆亲自去见见。” “目前还不太方便……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游略似笑非笑:“难道是你母亲也身体不好,也受不了这种大刺激?” “……” “那你们家人的精神状态还真是令人担忧,别是什么家族遗传吧?正好医学院下午有场讲座,主讲人是国内脑科界大牛,你可以去听一下。” “游略!” 这话说得太毒,向卿云面露薄怒:“你别忘了谢家也是你的家族!” “那可不一定。” 游略抬眸看着他:“几十年没见,都快忘了长相,你们倒是仅凭几个视频就能确定我的身份?” “你……” 对方下一子哽住。 “不过,你母亲既然特意让你转交那一信封的钱,想必真伪都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吧?” “我母亲她只是……” “有空反反复复地看视频,提前调查我母亲的背景,跟你倾诉过往老友情深,甚至让你来找我约时间,就是没空去见见当事人……你母亲的担心,会不会有点太漏洞百出了?” “你说什么呢!” 向卿云腾地站起身,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同龄人面前气得差点失态。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八卦而震惊的目光。 他深呼吸几次,总算恢复了面色的平静,沉稳坐下:“游略,你没必要攻击性这么强。谢阿姨的遭遇,我们全家人都很同情,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人贩子而不是我母亲,你的怒气不应该对着她发。况且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光凭情感冲动做事,我母亲之所以约你吃饭,也是想跟你商量看看有没有伤害最小的方式。如果你一直这样用恶意去揣摩别人,我想于时局无益,只会误事。” 攻击性强。 光凭情感冲动。 恶意揣摩别人。 ——好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一番话。 游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正好粥喝完了,他收拾好餐盘,慢悠悠道:“向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口中的谢阿姨,离开家时就和你现在的年纪一样大?” “这个我知道。谢阿姨和我母亲是同一届的学生。” “那你怎么会认为,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学生,会记不住自己父母的姓名住址和就职单位?又怎么会以为,她需要靠你们全家人的同情才能认回她的亲生父母,甚至为了回自己家,还要专门去跟你母亲吃饭商量?” 向卿云愣住。 游略耸耸肩:“所以向同学,你猜猜看,为什么我母亲一直保持沉默,宁可拍了视频让你们先发现她的踪迹,也没有率先上门寻亲?” “……” “因为她顾念老友旧情。她在给你母亲时间。” 他站起身,淡淡勾起唇角:“向同学,快回去提醒一下你母亲吧。抓紧点,可别匆匆忙忙的露了马脚。” 而后端着餐盘走人。 徒留向卿云坐在原地,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露了马脚? 他妈难道还对谢阿姨的失踪做过什么吗? 游略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游略人呢??? 八卦前线再次报道: 向、游谈话氛围凝重,期间向卿云几次发怒,都憋屈忍下。 游略走后,向卿云于食堂枯坐将近十分钟,面色惨白心绪不宁。 两个人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惊心动魄的恩怨纠葛? 再探再报。 …… 没有再探再报了。 游略今天之所以回学校,是因为还要上最后一节选修课。 等上完这最后一节课,再线上交个两千字的小论文,他本科生的所有课程就都结束,此后再也不必为学分忧愁。 也正因如此,他今天才有时间和心情和向卿云当面“会谈”。 然而没想到,他的决策出现了重大失误。 不仅浪费了时间和心情,还浪费了一顿早饭。 这场“会谈”,他和向卿云都不是当事人,甚至连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完全清楚。 却像模像样地传达着己方家长的意思,好似两城交战前派往前线洽谈的使者,七拐八绕地讲一些体面的外交辞令。 至于双方主帅,都遥遥站在城墙上,谁也不肯先低头。 谢慈君的倔强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二十多年她的生活确实狼狈不堪。 但刘君又是为了什么呢? 时至今日,她获得了副教授的头衔,嫁了个企业家丈夫,培养出一个才貌双全的儿子,所有的成就和名誉都是既定事实。 哪怕此刻谢父谢母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移给谢慈君,也完全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她本不该营造出这种王不见王的局面。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如若不是系统给了板上钉钉的答案,游略真的都要怀疑,当年那场拐卖案,刘君也在其中动了手脚了。 他掏出手机,看见微信聊天界面上向卿云又发过来一连串消息。 罗里吧嗦地问他刚刚究竟什么意思。 游略拧着眉头,直接隐藏了该联系人。 烦死。 一整家人都烦死。 …… - “模仿能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本领,也是驱动人类进步的重要动力。如果你处于长期的迷茫和颓废状态,不知道该如何前进,不如给自己设立一个模仿目标,你可以搜集和他相关的所有信息咨询、采访报道,模仿他的言行举止,人生经历……” “学习的力量是无穷的,超出你自己想象的。这个社会有很多高三悔悟,半年考上重本或是复读后痛下决心,一年提分两百的励志故事,但这种学习仍然是痛苦的、低效的学习,是正常人都能达到的进步。真正高效率的学习是,你沉迷其中,乐此不疲,就像你学习打游戏,学习看动漫……” 游略今天晚上的直播附赠了15分钟的哲学谈心。 虽然都是些已经听惯了的鸡汤大道理,但帅哥不再板着一张脸讲化学式配比,而是用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跟你谈心——简直就是临睡前最好的礼物。 游略已经直播了近两个月,频次有所减少,但人气依旧火热。 对于一位学习区主播来说,这是很难得的。 他为什么能做到呢? 一来确实帅哥讲题很入耳,帅哥的学习方法也很有效——这是硬实力。 二来就是帅哥实在太低调。 大家都以为他火了之后要开始逐渐朝网红的方向发展了,偶尔接接推广搞一些联动开一些商业小号什么的,他们都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人活世上,恰饭总是最重要的嘛。 然而没想到,帅哥迄今为止就两个账号:up主[老村田哥]和主播[游手好学]。 一个用来发长视频,一个用来上课,能用来发布自己生活状态、心情见闻的社媒软件,他一个都不玩。 也不接广告,也不参加活动,也不和其他up、主播、网红互动。 于是除了每周固定的直播时间,其余时刻在哪都见不着他。 换做别的主播,这么不会经营粉丝群体搞宣传,肯定没过多久就凉透了,但偏偏游略很神奇,关注他的人长情的要命,每天晚上都按时来学习。 他们后来分析了一下,大概可能就像游老师所说:学习的力量是无穷的。 嗯,学习的力量确实是无穷的。 这一点,游略不是在平白散播鸡汤,而确实是亲眼所见——从他妈谢慈君身上。 开学初他跟禹奇思学习剪辑的时候,被对方频频称作是天才。 游略没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只要你真的想学一个东西,你就会学得很快。” 他后来想,禹奇思应该是没信的。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从谢慈君来京城后,才真正地感受到,当一个人无比迫切地、充满热情地去学习时,她爆发出来的能量有多大。 大到让游略忽然相信了网上那些“7天零基础轻松玩转单反”、“72小时让你脱胎换骨”之类的速成课,其实都不是智商税。 ——因为他妈真的做得到。 ------------ 64 慈君 他妈真的做得到。 他妈不是脏话。 他妈是指游略他妈,谢慈君。 在谢慈君终于成功地将自己写的一个脚本完完整整都落实到镜头画面上时,游略也成功接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实习offer。 这两年由于各种突发状况,社会经济形势不太好,游略的学历在就业市场上根本不算什么。 他面的这家公司,今年秋招也在理大组织了宣讲,然而别说是本科生,就连研究生都没一个签下三方合同的,足可见今年毕业生境况之艰难。 事实上,游略的这个实习offer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因为这家公司是出了名的喜欢自己从头培养嫡系,实习期转正的比例很高,所以筛选竞争相当激烈。 游略前前后后经历了六轮面试,在上面耗了半个多月,当然不打算放弃。 所以他必须告诉他妈——在离开老家短短几周后,她又得拖着行李搬去别的城市了。 “杭城?” 听到消息时,谢慈君正把几段刚拍好的片子往pr里导,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困惑。 她这几周都是这样的,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上,以至于经常忘记吃饭。 游略不得不每天早上都按时起来吃早饭,晚上从学校食堂打包好餐回来,才能保证她一天有两餐的固定热量摄入。 至于外卖,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谢慈君觉得点外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浪费钱的行为,游略要是敢天天给她点外卖,那不是孝心,而是犯罪。 于是才来到京城的第三天,在她还没有完全熟悉地铁的搭乘方式时,她对于附近菜市场的了解程度,就已经远远超过游略了。 “嗯,我投递的部门在杭州那边,实习期六个月,还算比较长的,您要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呢?” 游略还考虑到:“况且那边是丘陵地形,山山水水的比较多,交通也发达,适合您去采风、拍摄取景。” 也不晓得是不是心虚,他竟然难得用了“您”。 态度比前天视频面试时,对待面试官还谦逊。 然而谢慈君完全没再管自己的拍摄工作,只是很关心地问:“那是家什么公司啊?” “一家高新技术企业,主要就是做电子、通信终端设备这些,研发和制造实力很强,国内数一数二了。” 见母亲好像没太听懂的样子,他又通俗地解释了一下:“他们主营业务就是路由器,您知道吧?” “哦,路由器啊。” 谢慈君点点头:“那确实高新技术。你是他们公司做路由器?” “哦不是,我是去做摄像头,不是做摄像头,是调试……嗯,我到时候带您进去参观参观呗。” 游略觉得这不是重点,果断转移话题:“我跟人事确定了入职时间是下个月月初,时间很赶,到时候租房子,您帮我跟中介聊聊?” “可以啊。” “我看了下房租……嗯?您刚刚说什么?” “下个月初入职时间确实很赶,如果学校这边还有事,你得抓紧处理了。” “我会的。” 游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头脑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那您还回上坎吗?” “先帮你把房子租好吧。” 谢慈君逻辑清晰:“你每天还要直播,那个毕设也很麻烦的吧?又要入职新公司,肯定没空的。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正好还能帮你搬行李。” “行李可以寄过去的。” “有些重要的东西总要随身携带的。” 大概是知道儿子如今的直播收益不低,谢慈君在正常的花销上,也没有那么锱铢必较。 但她还是有那个年代人们的朴素意识:“况且快递公司的运费都按重量算,你那些书啊本啊拿来寄多不划算,器材么又怕人家给你运坏了,还是自己人肉带合适。” 游略挑挑眉:“妈,你现在都开始用人肉这种时髦的词了?” “少贫嘴。” 他闭上嘴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就是这房子,楼下还有两个月才到期……也没办法了。”? 当初谢慈君搬过来,游略就觉得住处不太够用了。 他每天晚上直播,空间就这么大,于是几个小时的时间,母亲要在旁边保持绝对的安静——未免太苛刻。 很巧的是,恰逢楼下租客被公司裁员,准备回老家创业,要转租屋子。 人家的屋子还剩三个月的租期,差不多一万块钱房租——对于如今的游略来说,也不算大开销。 他就干脆转租了过来,免得还要再搬家。 只是没想到,他的生活状态变化如此之快。 好在母亲对此没有异议。 游略只需要跟室友吃个短期告别饭,再跟阎教授说一声,就可以毫无障碍地离开这座城市了。 室友喝得酩酊大醉,这个时间,确实是令年轻人迷茫的抉择期。 禹奇思举着酒杯祝他前程似锦,成为千万up主,这样以后要是自己活不下去了,还能来投奔学圣,在他手底下做一个剪辑师混饭吃。 游略笑笑:“那应该是我母亲手底下的剪辑师。” 对方醉醺醺地大着舌头:“都一样都一样。” “哪能一样。” 游略垂眸轻叹:“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少说这种屁话了,打从大一入学,我就知道我室友必定是个大佬,诶嘿,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风云吗? 那他遇到的风云,恐怕已经足够多了。 游略饮下一杯酒。 因为这天喝到深夜才散场,几位住校青年在宿舍外凄楚地哀求了许久才让宿管阿姨把他们放进去。 所以等游略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时,天空都已泛起了鱼肚白。 他也没空补眠,因为中午快递公司要来上门取快递,必须抓紧把几个大纸箱分装好。 得亏了母亲起得早,收拾的动作比他麻利许多,游略终于赶在吃晚饭前,给阎教授发了他要求的修改后paper。 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未来将有半年的时间都不在学校,只能远程沟通。 阎教授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启程?” 游略听着他急促的语气,稍有不解:“这周五吧,怎么了教授?” “有些……有些东西要交代你,你现在人在家是吧?” “对。是需要我现在回学校一趟吗?” “不用不用,我来找你,你住址给我一个。” 游略是真的惊讶了:“啊?” “我开车过来快一点,正好晚上很空……你住哪里?” 教授一直催,游略没办法,只好报了住址。 对方让他在家等一等,他马上过来,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怎么这个表情,不是跟你的老师说事情吗?说不好?” “不是,他忽然要来找我,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交代。” 游略无奈地揉揉眉心:“怎么之前一点预告都没有。” “你跟我说要去杭州实习,也是很突然。” 谢慈君摇摇头:“你这个人做事向来不爱商量,总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怪你老师着急。” 行吧。 游略其实是去过阎教授家的。 不过是被他女儿邀请的。 阎教授的女儿是他直系师姐。 在成为阎教授的学生之前,他就和阎师姐关系不错,寒假前还一起组队参加过科技比赛。 拿奖当天,正值师姐生日,她就邀请了全队同学一起去家里庆生。 游略还记得那顿饭,阎教授妻子也在场,全程没用正眼瞧过自己,偶有对话也是冷言冷语。 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对方,直到道别时,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双老旧的鞋子上,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他才恍然。 不过阎家确实清贵。 两百多平的大平层,红木家具和兰草价值不菲,又透着雅致庄重,很符合阎教授的气质。 教授妻子听说是位艺术家,看不上女儿交的“穷酸朋友”,很正常。 而今自己这个出租屋,和阎家相比就更显寒酸了。 因为马上要搬走,到处都是纸箱、麻布袋,便宜的家居用品摊开来摆在人眼前,乱乱糟糟, 游略甚至还提前想了一下等会儿要怎么跟阎教授说抱歉。 但电话一响,他带着电梯卡下去接人,看见大楼门口站着的那一群来者时,就知道所有的提前准备都成了空。 因为在他开口之前,有个人率先打了招呼—— “游略,” 向卿云就站在自己的姥姥姥爷面前,表情要多为难有多为难:“抱歉。” ……:,, ------------ 65 慈君 游略有个室友叫卞子默,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苦情剧。 什么天涯歌女辛苦卖艺养家,竟在某个寒冬腊月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南洋大亨。 什么进步女学生嫁给意中人后天天被恶婆婆磋磨,为了给丈夫生个儿子难产而亡。 又什么年轻后妈在豪门伏低做小,不惜委屈自己的亲生孩子,只为培养继子继女。 …… 题材很多,基本上都是在美化和歌颂女性的苦难。 且主人公十有都是那种清汤寡水的扮相,展现着自己逆来顺受的性格,沉默奉献,不惧艰险。 ——和原剧情中塑造的谢慈君形象还有点相似。 卞子默说他之所以喜欢看这些苦情剧,就是想在心情烦躁之时,能够通过观赏编剧脑中的离谱剧情来释放眼泪,缓解压力。 于是每到期末复习周,寝室里就开始天天回荡着一些撕心裂肺的draa台词和悲情bg。 游略对大部分苦情剧都耐受度良好,唯独有一类桥段他完全无法忍受: 就是离散了很久的亲人重逢之时,执手相看泪眼的煽情名场面。 ……因为这会让他有种奇妙的代入感。 而且每当电视剧演到这种情节,导演通常安排的都还是群戏。 有正在哭泣抒情的主人公,有在旁边柔声宽慰的重要配角,还有不知所措茫然无知的氛围npc,以及促成这场重逢感动不已的侠义相助者。 熙熙攘攘济济一堂,一时间渲染得整个环境都是苦情的。 倘若其中一位主演,在这时还情绪上头,肝肠寸断地喊:“儿啊,这么多年,你到底躲到哪里去……” 那游略就更难以忍受了。 所以,就在谢姥姥红着眼睛喊出这句台词时,他立马抬手叫了卡:“要不我下楼先去给你们买点喝的,把地方腾给你们好好聊会儿?” 凄风苦雨的氛围顿时一窒。 “毕竟你们时隔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一个小辈在场也不合适。妈,家里热水壶都寄走了,我去买点水。” 谢慈君点点头,语气听上去倒是十分平静:“好,他们应该晚饭都没吃,你再看着带点吃的回来。” “知道了。” 游略捡起桌上的钥匙和电梯卡就准备走人。 也不管身后的空气因为他的突兀开口而猛然陷入凝滞,一下竟很难再顺畅地哭下去。 甚至于,他这话一说出来,谢慈君又点头道好,同为小辈的向卿云也不好再留下。 向卿云和游略都走了,阎教授身为外人,自然更不方面在场。 于是很快,小小的出租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谢慈君、谢姥姥和谢姥爷一家血缘亲人。 哦,不对。 还有一个假装没听出游略言外之意,正拍着谢姥姥的背不断宽慰她的刘君。 ——看吧,都说了这种情节通常都是群戏的。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也被拉入这涕泗横流的大戏之中,游略第一时间就为自己挑选了合适的角色: 共情能力低下且读不懂空气的莽撞路人甲。 想来连导演都没料到还有这么完美的人物设定吧。 …… 游略租的公寓在15楼。 正好是东边电梯的顶格楼层,所以每次下电梯都要等非常久。 他看着数字从5降到1,又从1升到7时,向卿云和阎教授正好走到了他身旁。 “游略。” 向卿云为难地抿了抿唇:“很抱歉没能提前通知你。主要今天……真的是个意外。” 游略凝视着电梯上方的数字,没说话。 于是他继续解释:“其实我们一直都是想着要跟你商量好了再行事,没打算擅自行动,但因为这段时间完全联系不到你,所以只能拖着……结果拖着拖着,就被我姥姥先发现了端倪,她课间休息的时候,在学生手机里看见了你的视频,一下就认出了谢阿姨,所以……唉,只能说是天意。” 天意什么天意。 游略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很生气的了,估计也听不进去我的解释。等以后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我们一家是真的没有恶意,包括我母亲,她是这个世上最希望谢阿姨好的人了,希望你不要误解她。” 印象当中,向卿云是个还算果决的年轻人。 为数不多的接触里,他的野心和魄力都表现得很明显,向来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画风。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开始走这种琼瑶剧的路线。 游略抬眸正要回话,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开了门。 半身镜照到身后的阎教授,正摇着头叹息,脸上尚带几分感慨。 ……原来如此。 这一刻,游略忽然觉得有些累。 原本加速行驶在自己正儿八经的奋斗轨道之上,忽然被硬拽出来,应付这些假意虚情,鬼蜮伎俩。 真的很累。 于是他再次什么都不想说了,迈腿步入电梯,权当那些长篇大论是耳旁风。 “游略,上次的钱,你给谢阿姨了吗?我妈担心她不会用网银,特地换了现金,所以数额不大,要是你们还有需要……” “游略,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些年我妈一直在找谢阿姨,好几年前,真的都快找到你们的老家了,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很多线索断了就再难连上……” “游略,事后想想,我确实感到很抱歉,其实不该瞒着姥姥姥爷的。但姥姥前年做过一场大手术,我们全家都提着心,就怕老人家身体出什么问题……” “游略……” “向同学。” 游略终于打断了他:“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向卿云张张嘴,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对上男生冰冷的视线,最终还是颓然垂下头。 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抱歉。” 游略搞不懂他在可怜什么。 被拐二十几年,吃尽了苦头的人不是谢慈君吗? 他妈都还一滴眼泪没掉,一声苦都未诉,这家伙作为利益既得者,究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他也懒得理会这些演戏欲爆棚的人。 等电梯行至一楼,就问阎教授:“教授你吃晚饭了吗?附近有家湘菜馆还不错……” “不用不用。” 阎教授虽然是湘省人,但这时候着实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情。 他拍拍学生的肩膀:“晚上学校还有个会,况且你家里今天应该事情比较多,我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游略苦笑一声:“其实我也掺和不了什么。” “总归你母亲肯定是需要你的。” 他微微摇头:“我也得跟你说声抱歉,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状况,唉,我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 阎教授是参加了工作后才考的大学,比同届的同学刘君大了六七岁,又不同系,其实压根没啥交情。 主要是妻子和对方关系近,这么些年才维持着来往。 他是经历过上山下乡的人,人生经历了多少风雨,又带过那么多学生,向卿云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所以一路电梯下来,越发觉得这所谓的“认亲”之事,绝没有刘君所说的那么简单。 游略这个学生,刻苦好学,目光清正,哪怕这学期在网络上走红,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和初心。 他是很看好的。 他又看了看向卿云。 在心底再次叹息:做学问的人,和做生意的人,终归不是一路的。也不该掺和在一起。 “我就先走了。总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你自己要坚定要清楚,游略,前方本是一片坦途,可别因为旁人影响而走窄了。” “我明白的阎教授。” 阎教授的车就停在露天广场的充电桩旁,游略目视着它驶远,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刚才的话,向卿云在旁边也听到了,不禁皱了皱眉,总觉得阎教授话里有话,不仅是在劝诫游略,也是在点自己。 “不是要去买水吗?” 他主动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我跟你一起去。” 游略没说话。 向卿云有些无奈:“游略,难不成你打算以后一面对我们家人,就用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我都解释过很多遍了,有些事情真的只是个误会……” “你们家人,是指哪家人?” 游略似才回过神,慢悠悠问:“谢家么?还是向家?” 向卿云:“……我认为都是一家子人,没必要分这么清吧。包括你和谢阿姨。” “可别。” 他似笑非笑:“我还是有点庆幸没在你们这家人里长大的,不至于学了满身蝇营狗苟的本事。” “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向来都是字面意思,不弯弯绕绕。” 向卿云终于有点生气了——其实每回都是这样,先好声好气地跟游略表达歉意,连篇累牍地解释,然后被游略几句话堵得气血上涌。 他冷着脸:“你没必要把脾气发在我身上,说句不好听的,你母亲被拐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这事再怎么着也跟我扯不上关系!” “哦,还有我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是因为谢阿姨被拐后,她跟我姥姥姥爷认了干亲?那大可不必,这么些年……” “这么些年,如果刘君女士懂得分寸两个字怎么写,其实我母亲会很感谢她。” 游略抬起头:“毕竟不管这门亲缘是她真心换真心,还是百般阴谋算计,她确实照顾了老人家这么多年,承担起了作为子女的责任,弥补了他们亲生女儿不在身边的缺憾。从我母亲的角度,她很感谢刘君女士这一点。” 向卿云怔住了。 或许是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但你母亲,我只能说,立身不正,一辈子都会心虚。” 游略抱臂倚着梧桐树干,语气淡淡:“我想她没跟你说吧?就在几天前,她还去我老家找人了,带着记者和摄影师,大张旗鼓地进山村去寻亲。” “什么?” “很巧的是,她找的摄影师跟我还有点七歪八拐的关系,他们进村前消息就传到了我耳朵里,还是我专门打了电话回去,让村里人别拦着她,这难道不是我好心?” “刘君女士应该是抱着想做个大新闻的念头,估计连当天要说什么话做什么的事的流程脚本都提前写好了。只可惜我母亲提前来了京城,让她白白扑个空,时间拖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今天演了这么场大戏。” 游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震动的瞳孔:“你看,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她也一定没告诉过你,其实很多前她就收到过一封来自谢慈君的求助信,但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偷偷摸摸地将这点线索毁尸灭迹,让谢慈君又在那座大山里捱了十来年。” “我想,你说她曾经差点就找到了我老家,也是为了遮掩那封信而演的戏吧?” …… 已经是秋天了。 北方的秋风是干爽的,萧索的,树木提前光秃,连落叶也没有几片。 甚至天空还下起了极细极细的雨丝,在树下根本感受不到,但风一卷,就铺面而来一股子湿润寒意。 向卿云觉得,好像整副身躯都被冻僵直了。 “有时候我觉得,刘君女士真的蛮有意思的,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母亲回去?照理说,她的工作、家庭、资产,经过这么多年经营早就成了客观事实,难不成你姥姥姥爷找到了亲生女儿,她就会丢掉工作,跟你父亲离婚,财产全被卷走?” “她的害怕实在站不住脚,只能证明当初得到这些时走了歪门邪道,所以二十几年过去,还心虚不已,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慌得不得了。恨不得举着相机拍好寻亲戏码给全世界看,来证明自己有多么伟光正,积蓄了一肚子眼泪要在那座大山里流。” “但是你们好像过于高估了我的肚量和耐性。你妈不是要做新闻吗?可以啊,反正我有个现成的自媒体账号,流量也不小,到时候我配合你们就是了,我会把这个账号一直做下去,越做越大,但凡观众记住我的一天,就会记住你——我的参照组。” “你是我的参照组,你母亲是我母亲的参照组,你觉得,大家会怎么看待你们?” 亲生的血脉在外吃尽了苦头,领着贫困补助,靠自己手脚闯出一片天。 好不容易自媒体账号火了,一切都在变好之时,亲人才姗姗来迟锦上添花。 而那位“鸠占鹊巢”的干女儿,却在谢家的庇佑下过得顺风顺水,丈夫出身名门,儿子上电视,满身的名牌,被舆论捧得老高,夸赞是书香门第出身,既有富贵又有底蕴。 如此鲜明的对照,只要再往里投一点点不和谐的因素,就会瞬间引爆大众的好奇心理。 他们绝不肯轻易地相信,这曲折的故事里,全是意外、偶然和迫不得已。 “向卿云,你可能没搞明白,比起我母亲,其实你们家才是真正需要担忧事情会被闹大的。一旦这成为大众热议的新闻话题,你觉得你们经受得住被成千上万的人拿着放大镜调查?” “你母亲走到今日,她的学术成就一项项都是无可指摘的吗?她的职业生涯从头至尾都是清清白白的吗?她确定没有给人留下过话柄和口实吗?还有你,你能确保自己身处于这样的家庭中,从小到大没有走过一次捷径吗?” “向卿云,你真的不害怕你们家到时候身败名裂啊?” ……:,, ------------ 66 慈君 人活于世,想要的各不相同。 有人执着于功名利禄,有人沉迷于爱恨情仇,有人碌碌无为只想躺平摆烂。 而有的人,或许还在试图追寻理想。 理想这个词,正儿八经说出来,竟然有点好笑。 但是吧…… “向卿云,我从前确实很讨厌你跟你那个妈,也想过以牙还牙,或是让你们自讨苦吃,至少不能活得这么舒坦。” “但可惜有人教过我,人的一生就这么长,哪怕是浪费,也应该浪费在更有质量的事情上。” “我母亲如今四十几岁,总算是有机会离开那个小山村,拥有足够的自由,不必再为我所累。她热衷于创作,有摄影天赋,最近还在学习剪辑和运营,我想她规划中的未来生活,一定不是回到你口中那个家,和莫名其妙出现的新家人争强斗胜。” “等有空了,你也可以回去问问刘君女士,她有没有想过,其实她忧心忡忡的那些东西,我母亲压根没放在眼里?” …… 傍晚时分,来往的人很多。 然而天空被乌云笼罩,整个视野都是灰沉沉雨濛濛一片,很是压抑。 游略在这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中说了这么长一串话,也有些疲惫。 他揉揉眉心:“算了,都是废话,你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了吧。等会儿回去后最好表现得开心点,别让你身体不好的姥姥姥爷受刺激。” “走吧,去买水。”? “……” 向卿云全程怔愣,张嘴几次却哑口无言。 由于大脑cpu一下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只能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往便利店走,结果连步伐都是凌乱的。 两个帅哥前后走在街边,其中一个还魂不守舍踉踉跄跄,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你是喝醉了么?” 游略不由得拧起眉头:“能不能正常点,还是内心戏控制不住了非要当众演一下?” 向卿云:“……” “要不晚点再回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面露苦笑:“我可能需要时间缓一缓。” ……搞笑。 你们算计着非要来找人,结果找到人了你们又需要时间缓一缓? 游略简直无语。 转身拐了个弯,迈步朝右边的巷子里走去。 “你去哪儿?” “网吧。” “去网吧做什么?” “写毕业论文,给你时间缓。” “……” - 对于游略来说,人生中确实有太多比跟向卿云在街边唧唧歪歪更高质量的事情要去做。 比如毕设就是其中一项。 网吧的钱是跟向卿云aa的。 这家伙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上过电视杂志的青年精英,偶像包袱极重,进网吧后强烈要求开了个包厢。 游略烦得要死,又不想和他继续扯皮,只能掏出手机刷码付钱。 好在包厢的空间足够大,两台电脑各摆一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向卿云没开电脑,坐在沙发上聊微信。 手机震动声从头到尾就没断过,他眉头紧皱,整个状态凝重得仿佛人生都快要完蛋了。 然后中途抬头,突然看见游略同样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只是人家电脑屏幕上是一篇专业文献,还时不时在word窗口内敲下自己的思路,才半小时过去已经敲了近两页,可见其专注。 向卿云没忍住:“你这种时候还真的有心情写毕设?” “不然呢?” 游略头也没回:“要像你一样开始上演苦情剧么。” “……我的意思是,你就完全不担心你妈在家的状况?” “不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 “……” “哈喽,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为什么。” 游略烦躁地删掉刚才打的那行字:“她至少是个有独立思考和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可是……” “你要是担心你妈你就回去,刚才a的钱我转给你。” “……” 向卿云终于明白跟游略打铺垫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他顿了顿,直接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好歹,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姥姥姥爷,你就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么?” “认了才是,不认就不是。” “血脉亲缘不管认不认都断不了,而且我想他们也不会不认你。” “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说吧,我无所谓。” “可是照理来说,” 向卿云斟酌了一下措辞:“照理来说,谢家是书香世家,我姥姥姥爷社会地位也算可以,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前途上,都能照顾到你。况且你老家那边都是父亲的亲戚,谢家是你母亲的家族,多一份亲缘多一份助力,你以后做学术也好,在社会打拼也好,光靠你自己其实是很难的……” 唉。 游略终于停下敲键盘的动作。 他转过身,开门见山:“向同学,在你完全不了解我的前提下,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喜欢给我下定义?” “啊?” “我的专业排名全系第一,我的研究生导师是阎同和。” 向卿云没反应过来:“这我知道啊。” “我的b站账号粉丝前天已经超过一百万了。” “……恭喜。” “我每周开直播的收入应该比你公司的纯利润还高点。” “……” “我比你长得五官端正一些,高至少三公分,洁身自好,没有黑历史,还是一名党员。” 向卿云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十分刺耳,再次皱眉:“你扯这些身高长相做什么?” “是为了告诉你,我以后做学术也好,在社会打拼也好,光靠我自己,都不难。” 他淡淡扬唇:“向卿云,我跟你不太一样,劝你少代入。” …… 我跟你不一样。 这句话,向卿云从前在不同人口中听过很多次。 “向卿云,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家世。” “向卿云,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像你长得帅不愁妹子追。” “向卿云,我跟你不一样,我就压根没有一个学霸的脑子。” …… 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同样的话上听到完全不同的解读。 ——向卿云,我跟你不一样,我比你强。 那瞬间带来的的强震撼和错愕,让他甚至没有闲暇关注来电提示。 直到沙发上手机的震动声越来越明显。 游略不耐烦地抬眸示意:“电话。” 向卿云反应慢了半拍,捡起手机后发现竟然是母亲打来的。 还打了好几个。 “喂,妈?” “卿云,你跑到哪里去了?” “哦我,我在外面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啊,快回来吧,家里人都等着你呢。” “……那游略,我跟游略在一块儿来着,要叫他一起回来吗?” 对面显然愣了愣,片刻后笑道:“说什么胡话呢。你们既然在一块儿,当然是一起回来了,本来你谢阿姨也要打电话给他的。” “好的,那我现在就过来找你们。” 向卿云挂了电话后才忽然想到,之前去游略家,是阎教授开车带他们过去的。 刚才又在巷子里转了一大圈,绕来绕去的,他已经完全忘记地址了。 好在游略似乎也收到了微信消息,从电脑前站起身:“看样子他们应该聊得差不多了,走吧。” “谢阿姨不是说还要买点吃的回去吗?” “我点了外卖。” “……哦行。” 他们离开其实已经一个来小时了。 放在学校,老师都能讲完半个章节的内容,顺便放个课间休息。 也不知道那边到底聊得怎么样。 但估计气氛再糟也不会有他今天经历的糟。 向卿云只要一回想起游略说的那些话,心头就充满了烦闷和焦躁。 偏偏游略就好像真的没事人一样,一路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 开门后对上姥爷,还极有礼貌地颔首打招呼:“谢教授。” 他把外卖提进屋,礼数周到:“我买了点粥和点心,分量不多,你们先垫垫肚子。” 顿时就显得后面空着手尴尬进屋的向卿云很不懂事。 刘君女士不由得拿眼睛瞪了自己儿子一下,又反应极快地露出个温和的笑:“你们是去买晚饭了啊,我说怎么在外面呆这么久。爸妈,你们午饭就没吃,肯定饿了吧?多亏孩子们想得周到。” 建议是谢慈君提的,饭是游略单独买的,和“孩子们”半点关系没有。 但这会儿不管是谢慈君还是买饭的游略,都懒得跟她掰扯这茬。 游略进门时,特地观察了一下大家的神情。 母亲神情很平静,脸上没有怒气没有悲伤,也看不出什么喜悦和欢庆。 两位老人则一看就知道是大哭过的,自打进门起,谢姥爷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好像在审视着什么,眼神偏和善。 至于谢姥姥,还拿着纸巾拭泪呢。 情绪最外露的莫过于刘君女士。 又是抽纸巾安慰谢姥姥,又连忙接过游略手里的外卖张罗大家吃饭,还不忘拍了拍向卿云的背指责他眼里没有活,都不知道帮忙收拾收拾。 同时她拉过游略的胳膊,轻叹一声,语气柔和:“孩子,你今天吓坏了吧?别担心,是好事,晚上咱们好好聊聊,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游略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先吃饭吧。天气冷,容易凉。” ……刘君女士就感到有些尴尬。 游略对谢姥姥和谢姥爷是有尊重的。 在原剧情中,这两位老人从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女儿,在女儿和外孙回家后,也是真心地、全力地去弥补那缺失了二十几年的亲情。 只是有些隔阂无法轻易抹去。 原剧情中的谢慈君新闻媒体描述得苦难无比,他们又是亲自到的上坎村找人,穷乡僻壤、家徒四壁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大,他们很难原谅造成这一切苦难的犯罪者。 犯罪者里,有人贩子,有游家,有村民……唯独游略,身上一半流着罪恶的血,另一半却流着谢家的血。 甚至还是谢家唯一的香火传承。 纪录片里有说到,认回谢家后,游略确实也改姓了谢。没有珍惜罢了。 所以两位老人的态度再矛盾,再迟疑,甚至反感和憎恨,游略都是可以理解的。 也正是因为对母亲和老人的尊重,他才没有在这时拆刘君的台。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 几乎都是刘君在说话。 游略在回家前就已经看见了母亲给他发的微信,说是前因后果都已经和老人家讲清楚了。 他还特地问了下那两封信刘君是怎么解释的。 母亲回:说没见到过我的信,钱也不是她寄的。 哈。 游略觉得这实在是很拙劣的借口。 但母亲说,既然她敢这么解释,就说明她一定做了相应的准备,没证据的情况下,谢姥姥谢姥爷从不会去恶意揣摩一个人。 那行吧,这确实是很美好的品质。 母亲能养成如此坚韧且善意的三观,也是家学教养。 不能因为人家没跟自己一样刻薄多疑,就去轻易指摘。 游略把一盒热粥推到谢姥姥面前:“紫米粥,我妈说您喜欢喝这个。” 在谢慈君的指导下,桌上点心一样样摆出来都是老人家吃惯了的。 闺女还记得二十几年前双亲的饮食喜好,这一下又差点让谢姥姥红了眼眶:“以前你念中学的时候,还总抱怨说早餐天天都是紫米粥,不爱吃里头的红枣,偷偷挑出来放回锅里被我骂……” “那时候小不懂事。” 谢慈君笑笑:“后来游略念中学,我也监督他吃红枣。” ……哪有这种事。 他上中学都是住校的,很少在家吃饭。 游略点点头:“嗯,红枣益气养血。” “你把他养得很健康。” 谢姥爷说:“我来的路上听同和说,他书念得很好啊,是个聪明孩子。” 同和就是阎同和,游略未来的研究生导师阎教授。 谢慈君想了一下:“爸,都忘了问,你们怎么会找到游略的老师那里去的?” “哦,是小君帮忙联系的。” 谢姥爷说:“她跟同和是老同学了,当时着急,也没个联系到你们的途径,正好听卿云说起了这层关系……唉,也是病急乱投医,回去该给人家赔个礼的。” 向卿云下意识看了游略一眼。 事实上,阎教授还跟游略道歉了。 游略神色自若,仿佛压根就没听到这些话。 “慈君,我看你们好像在收拾搬家,你这次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搬回津城老家住?” 刘君在这时开口:“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让阿姨把游略的房间也收拾出来,到时候正好……” “我马上就去杭城实习了。” 游略礼貌回绝:“就不必考虑我的住处了。谢谢。” 刘君微怔,用笑容带过方才那一瞬间的尴尬:“那慈君你……” “我跟游略一块儿去杭城。” 谢慈君的语气很礼貌:“等空下来了再回家陪陪爸妈。” “你,这是去陪孩子实习?” “去杭城采采风,那边比较好取景。” “取景?” “不是说阿姨您每天都在家反反复复看我妈的视频么。” 游略抬眸:“难道您不知道,我妈拍视频对场景要求还挺高的。” “你妈……拍视频?那些视频是你妈拍的?” “脚本都是她写的,很多镜头她必须出镜,所以我暑假在家帮忙打了下杂工。” 游略说道:“现在账号做得大了,已经在准备雇摄影助手和助理,不然我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 刘君实在是很难想象,谢慈君在山里呆了二十几年,竟然还时髦地学会了拍视频和自媒体。 关键那个账号她也关注着,内容质量很高、风格很正派,好几次被官方媒体所表扬,已经不能被单纯打上他们所看不起的“网红”标签了。 而谢姥姥更难以接受的是:“要去杭城?什么时候?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你,怎么不回家住!你先是来京城也不通知我们,这会儿又说要去杭城,这真是,真是……” “工作所迫嘛。” 谢慈君笑了笑:“趁着身体素质还可以,四处跑跑,给自己赚点养老钱也好。” “你回家里来,我们难道还养不起你了?” “你们那点积蓄,就留着自己养老吧。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花爸妈的钱。” 话音刚落。 刘君拆筷子的力道就猛地一歪,差点没戳到自己。 游略立刻递过去一双新的筷子。 他的语气从未这么友善温和过:“刘阿姨,您别担心,我妈是说她自己不是说你。向卿云刚刚还跟我诉苦,他这些年做学术、在社会上打拼,光靠他自己很难,只能寄希望于他姥姥姥爷多照顾。这个是正常的,毕竟现在的社会,年轻人生存压力都大,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刘君:“……” 向卿云:“……” - - 这顿饭到后面吃得十分沉默。 因为负责热场子的刘君女士在被游略毫不客气地怼了几次后,再也没有心情开口,给自己立好女儿、好阿姨人设了。 于是大家就只能在这窄小的空间内,尴尬的氛围中,默不作声地喝粥吃包子。 着实有点食不下咽。 谢姥姥谢姥爷看到视频的当天,就跟学校里请了假,急匆匆地买了最近的城际票从津城赶来。 舟车劳顿外加情绪起伏过大,他们早已面露疲态。 老人家是不能累的,又正逢秋寒,小小的疏忽就容易引发大病。 向卿云给他们订的高档酒店在二环内,离这儿有些远,趁着夜色还不算太深,谢慈君主动起身说送他们下楼。 免得再晚更打不到车了。 这其实就是逐客的意思。 毕竟谢慈君还说:“爸妈你们在这勉强还挤得下,六个人就真睡不好了。屋里现在也乱得很,要不还是先回酒店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们。” …… 刘君默不作声地打量了她好几眼。 总觉得谢慈君话里有话,好像在指责自己和卿云是外人,硬要插进他们一家之中,多余又占地儿。 可奈何无论打量几次,对方都从容平静,目光清正,看不出任何暗讽的意思。 ——越是这样,刘君心里越不舒服。 之前被游略怼,她还稳得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年轻气盛不懂礼貌,没必要不计较。 但只要谢慈君一开口,她五脏六腑就起了股焦躁的气,听什么都很刺耳,必须花大力气做表情管理。 于是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刘君半开玩笑道:“游略,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忙啊,连多送送姥姥姥爷都没空。” 就在刚才,出门之前,谢姥爷提出让闺女外孙跟他们一起回酒店住一宿,被谢慈君拒绝了。 理由就是游略马上要去杭城实习,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刘君当然是没有信的,还觉得这个托辞太过临时和敷衍,搞不好谢慈君只是装出来的镇定,才这么着急催他们走。 没想到游略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确实忙。怎么说呢,毕竟我不像您的儿子是天纵奇才,读书创业上电视当明星一个不落,还有时间精力陪您在这里装笑面佛飙演技。” “……” 如果说,今天前面的那些交际往来,游略都还算给他们面子,那这话一说出口,就非常尖酸刻薄了。 简直就是当面往刘君脸上甩巴掌。 这位优雅的中年贵妇在此刻终于收敛起笑容,微皱着眉,眼神阴沉:“游略,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长辈,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长辈,是不是有些过分?” 游略嗤笑:“您要真是我长辈,那我不如回炉重新投胎。” “你太没分寸了!” 刘君面带薄怒:“游略,我知道你头脑聪明,但都这么大人了,除了读书考试,也该学点礼仪教养……” “妈,妈。” 还没等她把气发完,向卿云已经急忙拉住了她的胳膊,连连劝阻:“很晚了,车到了,我们还是抓紧回去吧。说这些没意义的。” 刘君错愕地望向自家儿子。 却见向卿云眼底流露出几分恳求和忧虑,她狐疑地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止了话头。 不过也没再看游略,转身就朝出租车走,高跟鞋蹬蹬蹬踩得很急,甚至把向卿云也拽得一个趔趄。 ……真是好draa一对母子。 游略倚着树干轻轻摇头,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与夜色近乎相融的斜风细雨中,谢姥姥正恋恋不舍拉着闺女说话,而一晚上都保持着平和冷静的谢慈君,也在此刻终于红了眼眶。 如若没有旁人干扰,母女重逢,其实本该就是这样的感人的画面。 可惜现实总是无法做到像电视剧安排得那般完美,就好比那辆在他们依依惜别之时,忽然开过来按喇叭催促的汽车,就十分破坏氛围。 游略想了一下,如果今天晚上这几场大戏的导演是卞子默,他一定会痛心疾首,觉得最后导出来的成品是个失败品。 首先在节奏上就是一团糟。 该煽情的时候没能煽情,该留白的时候没能留白。 本该是相认名场面,结果演到一半重要配角忽然离场了。 女主人公全程情绪都没表演到位,连带得和她对戏的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高光戏份从执手相看泪眼变成了街头吵架、饭桌阴阳。 一环扣一环,环环要素都很杂乱,从而显得最后的分别也过于平淡。 好好一部苦情剧,就这么变成了流水账式的市井小民纪录片。 但游略认为很好。 真正的生活里本就没有那么多情绪可以浪费。 哪怕是在原纪录片中,游略被认回谢家之时,对陌生的姥姥姥爷也没有萌生出所谓的浓厚亲情。 他更多的反而是对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兴奋和喜悦。 他甚至还畅想过,当女神章秋白得知自己才是谢家的亲生血脉,而向卿云不过是个“假”外孙时,会不会因此而识清渣男真面目,对自己芳心暗许? ……原剧情中当然是没有。 现在的章秋白也不会。 除却游略之前那番当众击垮她自尊心的操作已经将章秋白同学完全得罪,更重要的还有一点是:谢慈君压根就没有打算公开自己已经和父母相认的事实。 这个公开,不仅仅指面向媒体大众,还包括谢家的亲朋好友。 “爸妈,既然你们是看了网上的视频才认到我,那肯定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 “如今的时代,数字媒体很发达,信息传递很迅疾。网络上识得我的人很多,知道游略的人更多,这么大的私事突然传了出去,必然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往其中掺杂许多道听途说。” “妈,你教过历史,教过中文,肯定知道舆论的力量了。我是想,在我们自己将事情考虑周全、做周全之前,先不要向外声张。毕竟我都好说,你和爸尚且教着书,游略还上着学,这个影响是难以预料的。” ——谢慈君这样跟两位老人家解释道。 谢姥姥谢姥爷当然都听得明白,也认为这很有道理,答应了一定会跟身边的亲戚朋友保密。 闺女平平安安找到了最重要,其他的旁枝末节怎么都好说。 确认好后,谢慈君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转向旁边的刘君。 她的笑容很淡:“刘君,十年前的信,或许是寄丢了。这段时间的联系,也可能都是误会。那么这次我和爸妈说的,你都听得明白吗?” 刘君错愕了一下:“……慈君,你是在跟我说?” “对。毕竟不是小事,有误会还是提前解释清楚比较好。” “……我没有误会。” 刘君女士也是好本事,都快气炸了还能保持礼仪笑:“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肯定尊重你,不会往外瞎传的。” “大家彼此尊重就是最好了。那游略的老师也是你找来的,可能还要麻烦你?” “……好,我今天晚上就找老阎说。” “多谢。” “……” 瞥见刘君女士在背后死死紧攥的手,都快把包带扯断了。 游略心想,在气人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没有他妈意简言赅。 …… - 夜色中的离别,总算是在雨声变大之前拖泥带水地走完了流程。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司机敲着车窗一直在催。 而撑着一把伞走回出租屋的谢慈君母子,并没有因为刚经历了场家庭关系风暴而陷入尴尬的凝滞。 正如游略刚才回答刘君的——他们真的很忙。 人的心理是阶段性进展的。 刚来到京城收到那包钱的时候,前些天账号粉丝关注量超过一百万的时候,游略告诉她刘君带着摄影团队去上坎村“寻亲”的时候,谢慈君就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长久保密下去的。 所以在好些时日前,她就开始写一个重要的脚本。 按照原计划,应该是搬去杭城后,再谨慎推敲,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上传。 然而今日谢姥姥和谢姥爷的到来让她意识到,这个视频必须得提前拍摄了。 至于是什么视频…… 谢慈君从抽屉里翻出一份脚本,递给儿子:“你看看。” “我看?” 游略被她认真的态度所震慑道,迟疑片刻,才翻开封页。 这本子是游略学校发的草稿本,张张纸上都印着理大的水印标志。 此刻纸上除了水印,还有密密麻麻的钢笔字,黑色底稿上叠加着无数蓝色圆珠笔删改的痕迹,他连翻七八张都没完。 而在最开头的那页,游略看见,纸上写了个大标题。 叫——《我的二十五年》。 …… [老村田哥]这个账号,在很多自媒体人眼里都是个难以复制的奇迹。 它更新速度很慢,互动率极低,信息量很少,甚至比那些戴头套的游戏up主还神秘。 至少到现在了,也没一个粉丝打探出来,视频中的这位中年女人叫什么名字。 但它奇迹就奇迹在:哪怕工作态度如此得敷衍,涨粉速度还是奇快,粉丝粘性极高。 至今好几个权威媒体都发文给它做过宣传,称其是一种创新和值得学习的榜样。 不管是行业内还是行业外,都有无数人都猜测,这背后存在着一个专业的团队。 否则怎么可能仅凭一个视频就爆火,账号定位如此精准、稳固,还联动了直播大平台搞学习直播,甚至在宣传和恰饭上都那么耐得住性子。 根本就是很熟悉自媒体领域的大佬,在经验总结和团队协作之下精心打磨出来的东西嘛。 说来说去,还是资本的产物啊资本的产物。 反正业内百分之九十都是这么认为的[摊手]。 ——直到秋天降温之际,[老村田哥]的账号忽然上传了一个特殊的视频。 那一天也真是很特殊,几场秋雨过后,气温大幅下降。 哪怕离开了北方到杭城,在室外还是能感受到丝丝入扣的寒意。 谢慈君找了个满是落叶的院子搭景,在镜头前正襟危坐。 他们刚到杭城,还没租好房子,这是游略定的民宿,空间比酒店宽敞明亮,更方便录画面。 最起码卞子默在点开视频时,就说了句:“游略在杭城租的房子还挺有范儿的,秋雨梧桐叶落时,啧,经济独立就是不一样。” “游略发视频了?你开个公放呗。” “你自己没手机?” “放那边充电呢,我泡着脚走不开。” “……” 卞子默无语地摘下了耳机,将平板放到了桌面上开公放。 光看开头的布景,他还猜是不是什么做木工活的视频。 毕竟院子里就摆着一套木制桌椅,配合着满地的梧桐叶,饱含深秋古韵。 结果镜头模糊了一下又对焦。 画面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中年女人,轻轻抚平衣服褶皱,凝视着镜头询问:“好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道清朗的男声:“嗯,可以开始了。” …… 可以开始了。 ——是以自我介绍开始的。 “你们好。”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适应,片刻后再次开口:“你们好,我叫谢慈君。” 人的声线好像会随着年纪增长而越发厚重。 谢慈君沉默了那么多年,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习惯了稳重简洁的措辞方式。 谢慈君少女时期很爱表达,参加诗社、辩论赛,说起话来感染力比一般人都强。 但过去那么多年,在漫长的沉默中,她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稳重简洁的措辞方式。 就像此刻坐在镜头前这样,平淡而沉着地介绍自己的名姓、家乡、母校,出类拔萃的成长史,和二十来岁时,急转直下的人生。 这让卞子默下意识去确认了一下今天是不是四月一号。 后来又觉得,哪怕是四月一号,也不会有人开这种玩笑。 对于自己被拐卖的过程,谢慈君讲得不多,用一笔带过的方式,尽量不因为自己记忆的模糊而误导观众。 但后来提到的一些经历,还是让人窥见了其中的沉重。 “最开始语言是不通的,有几年的时间都没办法和周围交流,所以也无从求助。不过事后回想,当时的处境下,不求助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那个年代农村没有那么富足,温饱尚且是需要努力的事情,再加上当时生命确实不由自己所把控,必须得学习一些生存技能……” “当然,人在痛苦里熬久了就会麻木,麻木了反而没有那么痛苦。所以习惯几年后,对于活着这件事,好像就变成本能一样,都忘记去思考为什么……” “这样是不太好的。” 卞子默已经呆掉了。 不光是他,旁边泡脚的穰岑也是完全怔愣的状态,指着手机:“游略、游略他妈……” 粉丝们比起她对游略更熟悉,所以总是称呼她为游妈。 可是游略他妈对于成为“游略他妈”这件事,曾经也非常绝望。 “你的生育权不在你手里,但你仅剩的价值又只有生育,我想这是最痛苦的,因为会让你怀疑你作为人的本质。现在去想,其实当初真正支撑我的是仇恨,而并非生育出来的血脉。” “我跟游略现在处得还可以,是因为双方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并不想因此而去美化这件事,但凡有一点选择权,我都不会做出这个选择。但凡游略有一点选择权,他都不想这样被选择。” “所以重视并珍惜自己所有的选择权,我想这很重要。” …… 谢慈君的稿子写得很长很长。 但拍成视频后,其实也就不到五分钟,除了简单自述过往的人生经历,更多的反而是她的自省和感悟。 只是她并没有以说教的方式去表达,而仅仅在舒适地分享。 视频的最后,有半分钟游略的独白,以旁观者的视角去介绍母亲如今的生活状态。 “在老山村的日子里,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也不喜欢被人叫名字。时隔多年她重新成为了谢慈君,我希望未来她也永远就做谢慈君,而不需要任何代称。” 所以也就是在这个视频发出去的几分钟内,[老村田哥]改名为[谢慈君]。 正式移交负责人。:,, ------------ 67 慈君 人的一辈子很短。 想要真正做好一件事,很难很难。 但人的一辈子也可以很长。 如果没有一件真正的事可以做,就会觉得光阴难熬。不如不活。 所以话说回来—— 谢慈君现在已经能把相机摆弄得很熟练了。 她倒不像是对门的邻居老大爷,退休后成了相机发烧友,对各种摄影器材如数家珍,光花镜头上的钱就足够在老家买套房子。 但她很擅长去用镜头捕捉记录生活中的细节美。 游略从前基本不看朋友圈,谢姥姥谢姥爷也是。 但因为谢慈君每天都会分享自己拍摄的照片,他们现在竟然也养成了每天都翻下朋友圈的好习惯。 谢慈君很少写文字,不过照片都是最大限度的九宫格数量。 雾蒙蒙的雨后空山,热气腾腾的梅菜烧饼,沪上泛舟钓鱼的道士,牵着气球卖花的老太…… 普通的日常内容,总能让看的人感受到一种很新鲜的生机。 游略也问过母亲,她明明不是热衷于分享的人,为什么有兴致天天发朋友圈。 母亲的回答是:她个人微信的好友太少了。 少到真的需要在这个圈子里好好去分享。 因为工作上的合作方多且杂,谢慈君申请了一个工作微信,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助理在管。 她私人的微信号内,联系人就只有那么小几十个,甚至其中一半可能都是游略的老师和同学。 而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几位联系人——游略天天在学校上课,分身乏术;谢姥姥谢姥爷虽然退休了,却因为年纪大没办法四处乱跑。 于是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变得很珍贵。 每天像做任务一样和家里人聊天报平安,有时候会是件很令人烦恼的事。 与之相比,分享照片就简单许多。 也能让两位记挂她的老人最直观地了解到:闺女今天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心情怎么样。 并且给闺女打电话时都有许多延伸话题可以聊。 不至于天天都在问“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啊?”、“我们身体还不错”、“记得穿多点吃好点睡足点”。 所以,尽管谢慈君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工作,她跟谢姥姥谢姥爷的关系还是处得挺亲近挺融洽的。 反倒是刘君,经常回娘家。 并且自打三年前谢慈君被找到后,她回得更加频繁了。 结果次次都被谢姥姥拉着热情分享谢慈君拍的照片,生怕她不知道自己的亲闺女过得有多自由多潇洒多快乐。 刘君女士每次都是满腹算计地来,满肚子怒气地离开。 关键她还没有谢慈君的微信,私人号和工作号都没有。 ——三年前她拉下脸申请过一次,对方没通过。 刘君女士像抓到把柄一般阴阳怪气地跟谢姥爷倾诉。 谢姥爷叹口气:“没事,反正你们也不常见,就当远方亲戚那样处着吧。” 哈?什么叫远方亲戚这那样处着?? 她就知道!亲生女儿一回来,这个家就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了。 刘君女士当天回到自己家后就摔了套昂贵的盘子,又跟儿子抱怨了很久——因为丈夫非常看重跟谢家的姻亲关系,她在丈夫面前是不敢这样“直言不讳”的。 她满心以为儿子会理解自己,没想到向卿云直接不耐烦地回了句:“妈,你现在的生活到底有哪里不好?就不能不管谢阿姨吗?” 刘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卿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就是太知道了。” 向卿云放下碗:“妈,我说真的,你真的别作了,就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我哪里没过自己的日子了?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你,为了你爸!为了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更好才这样殚精竭虑!你现在反倒指着你妈的鼻子说你妈作?!” “那你以为以前发生的那些,大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们只是没空去计较罢了。妈,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这样不断地去找游略和他妈的麻烦,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的。” 刘君:“……” 她看着儿子饭都没吃完就放下碗筷走人的背影,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甚至不理解自己在这里忧心来忧心去是为什么。 丈夫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家里的事都是自己操持,结婚二十几年跟丧偶一样。 本以为儿子是自己的依靠,结果现在竟然得到这样一句“作茧自缚”? 如果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作茧自缚,那她还不如现在去死了算了! “卿云……向卿云?这么晚上你要给我跑哪里去?” “去同学家。” “家里有地方住你去同学家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 “不许去!怎么,你现在知道跑回家里来嫌弃你娘了?我告诉你向卿云,我比你有本事!从小到大有我在背后替你撑着,你才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要是没有我这个妈,你更比不过那个游略!” “对,我比不过游略,他发期刊上新闻挂荣誉墙比我牛逼多了,我就是个垃圾行吧?没事,反正你也比不上游略他妈,咱们俩一脉相承,谁也别说谁!” “嘭”的巨大一声,向卿云摔门而去。 徒留一栋空落落的房子和捂着胸口快要气晕过去的刘君女士。 就如同向卿云所说的,人只要不比较,好像怎么活都很好。 但一旦陷入比较的怪圈,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哪哪都不对。 向卿云同学由于被游略打击多了,在这几年中早已麻木,自动将科研大神和自己区分开来。 可刘君女士还拥有一份不甘的灵魂。 毕竟在刘君女士心里,自己曾经是真正“打败”过谢慈君的——在她亲自走进上坎村的时候,在她亲眼看见谢慈君住了二十几年的破烂房子后,对方的形象就自动变成了一个山野农妇。 所以一个农妇就算靠着运气在网络上走红了,又能算得了什么? 自己可是大学教授,不谈铜臭,从社会地位上讲,难道不比一个自媒体网红高多了? 她完全忘记了,其实她也是农村出生,也是曾经咬着牙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贫寒学子。 她完全忘记了,谢慈君曾经也和她同桌吃饭,畅谈诗词理想的年轻人,被困在山村二十几年,是因为一场犯罪。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性,再怎么都不该为另一个女性由于善意而招致的悲苦感到得意。 可她的攀比心完全胜过了那份同理心,只要谢慈君过得比她风光,她就难受。 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在这样的攀比心下,孤独地、嫉妒地、压抑着愤怒地度过每一天。 或许就像她儿子所说那样——总有一天,她会作茧自缚。 …… - 至于谢慈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过得顺利时气场也会变得积极,于是全世界包括地球磁场都开始帮助你。 她到达川省的第一天,这里就下起了雪,很顺利地在几个小时内就拍摄到自己想要的画面。 而收工的时候,游略正好发过来一个视频,问她视频里的这位老太,是不是当年的人贩子同伙。 …… 谢慈君平静地点开视频——这些年她已经不止收到过一次类似的内容了。 自她向外界公开自己的经历后,很多曾经遥不可及的奢望好像瞬间门就有了可能。 比如找到当年那两个把她拐卖到上坎村的人贩子。 谢慈君记忆力很好,这些年反反复复做噩梦,也总是梦到那几天的经历。 她几乎记得他们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包括高矮、穿着、口音、男人额头上的疤痕、女人脸上的指甲印、男人弯曲畸形的无名指、女人那颗显眼的媒婆痣……等等等等。 时隔这么多年,可调查的交易人——游略奶奶和父亲都死了,警探也不是神,仅凭谢慈君记得的这些细节,想要找到人贩子其实非常难。 但很多时候,隐匿的罪犯之所以落网,都是源于他们自己人的背叛。 比如两年前抓到的那个男性人贩子,就是因为前妻的举报。 他做这种人口买卖时,还没有跟前妻离婚,朝夕相处的行迹根本瞒不住。 而且这男的还有留档的习惯,把自己曾经拐卖过的受害者背景、去向、售价都一一记录下来,好像什么功勋簿一样,谁能想到最后会成了他坐牢最确凿的证据。 当年他赚够了钱金盆洗手,马上就和前妻离婚,找了个更年轻的老婆,还羞辱前妻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曾经的夫妻硬生生处成了仇人。 前妻会“大义灭亲”举报他,真的不奇怪。 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两条真理,让这位人贩子在变成六旬老头坐桑榆树下乘凉喝茶时,还是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包括他那个考上警校的儿子,前途也因此彻底断送。 他老来得子,将这点血脉捧在手心上,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也一直很为自己生了这么个出息的儿子感到骄傲,四处吹嘘。 然后也是由自己,亲手毁掉了儿子的梦想。 他的儿子无辜吗?很无辜。惨吗?很惨。 但谢慈君当年比他更无辜,更惨。 人贩子老父亲就是把膝盖跪肿,把眼睛哭瞎,也不能换来其他人的半点同情。 至于他的同伙,那位慈眉善目把谢慈君哄上车的妇女,比他谨慎非常多,在老头提供了更多线索后,还是踪迹难寻。 最终被找到的原因是——她儿子揭发的。 揭发的原因也很现实:受害者这边开出了高额悬赏。 而他交往的女朋友正因为他买不起房给不起彩礼跟他闹分手。 在把他娘送上法庭的那天,他涕泗横流道:“妈,你都这么老了,人生该活的都活过了,坐几年牢没什么。可我还年轻,要是没钱,我连老婆都讨不起,你就忍心看着我绝后吗?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这场庭审是公开的,此言一出,举众哗然,还在某知识问答网站上引起了一阵热议。 当年她把无辜的姑娘卖去山村给别人当老婆,现在她自己的儿子因为要讨老婆而把她给卖了——不得不说,也是一场极具戏剧色彩的报应循环。 不知道这位老太在监牢里踩缝纫机时,会不会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反转很精彩。 “可惜只能判那么几年。” 游略看着眼前的一片茶园:“等她刑期结束,说不定还能过几段自由人生。”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谢慈君身着宽袖长袍,动作优雅地将茶叶烫过:“我们就努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一切,其他的不必再多余去管,交由天定。否则强求太多,只会浪费自己的生命。” 游略挑挑眉:“妈,你怎么最近张口闭口都是天、地、生、命的,还没到那个年纪吧。” 谢慈君面色平静:“前些日子去了趟五台山和灵隐寺。” “……你打算皈依佛门了?” “那倒不是。新的视频和这个有点相关。” 游略叹气:“您这视频主题真是越做越大。” “以小见大而已。我个人的见识是浅薄的,只能边学习边分享,尤其宏大的主题,也轮不到我去下定义。” “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慈君如今做的内容,已经不是当初拍摄山村乡野生活那么简单了。 因为她后期有了团队,开始恰饭之后,总觉得还是应该更用心去对待产出。 所以往往出一个视频,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门去积累素材,一篇稿子来来回回改几十次。 有时候很慢也没关系,不赚钱也没关系,达不到预期被人恶评其实也没关系。 她已经度过那段需要靠评论鼓励自己、支撑自己的时光,比起外界评价,她现在更在意自己想要表达的表达。 而从更现实的角度上说,谢慈君确实也不这么需要这个账号带来的收益维持日常开支了。 在事业有所成就后,她就和曾经帮助过她的卤味店老板娘合开了一家酱菜店。 她出配方,对方出人手,共同出资。 最开始只是一家小小的网店,都是老板娘自己家腌制酱菜,由她女儿林静静当客服兼发货。 后来名人效应开始发力,以及酱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她们从一家小店做到一个备受认可的品牌,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今年春节拜年,长大了的班花林静静同学还举着仙女棒问游略:“我现在可不是那个没见识的小镇姑娘喽,好歹也算是半个女老板,年入七位数呢,和你总算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游略依然冲她潇洒地挥手:“嗯,所以你现在可以去更大的世界找一个稳妥的男青年喜欢了。” 班花就叹了口气:“其实你也可以尝试着喜欢我一下呀,我还是,还是有挺多你不知道的优点的。” “是吧,但我有挺多你不知道的缺点的。” 游略弯弯眉:“所以为了不破坏姑娘们的美好想象,我还是专心做研究吧。” 噢,姑娘们。 林静静想到网上那些天天喊游略老公的姑娘们,终于放弃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以后真的找了一个稳妥男青年,你可别后悔。” “嗯,不会的。祝福你。” 谢慈君在厨房的窗边看见他们举着仙女棒在聊天,直到林静静把熄灭的仙女棒扔进垃圾箱,沮丧回屋。 她笑了笑,关掉火,将收汁的狮子头盛出来端到餐厅,并不打算去管小孩子们的事。 人们常说出名要趁早。 现代讯息传递媒介的发达,让大家看到很多年轻人的成功和精彩生活,以至于在年龄上越来越内卷,新生代的爱豆明星,很多连高中生都只能喊弟弟妹妹。 但大器晚成未必不是一种美。 或许中老年人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中没有了那股子锐意,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平和、坦然、放松的气质,有时候反而能教你怎么去更好地面对生活。 很多年轻人喜欢看谢慈君的视频,就是因为她的视频总有一股不急不躁,舒缓平和的意境。 而这种意境也不是靠后期剪辑硬凹出来的,是从她的行为谈吐中自然流露的,所以不刻意,不说教,不高高在上,让人在焦虑之中,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哦,当然了。 如果看视频看到一半,忽然又听说谢女士的儿子在某期刊上发了篇文章的消息,那种被年轻人背叛的委屈感就又涌上了心头。 可惜游略很早就不直播了,大家就是想骂也找不到地方骂。 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人和人的成长曲线都是不一样的,说不定等游略五十岁时,还没有自己牛逼呢。 谢女神不就是在年近五十的时候才走上巅峰吗。 不急不急。 ……或许也就是因为每次取得成绩时,游略都能感受到万千学子对自己的怨念之情。 这一次,他终于决定及时抽身,让复制体替自己承受这些精神攻击。 ?——是在人贩子的终审结果出来的时候。 他认想了想,认为自己想做的能做的好像已经都完成了。 或许往后,游略会在学术的道路上遇到很多困难,会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出自己想要的成果,会逐渐沦为科研路上死掉的那一批变得默默无闻,不再像现在这样被人记住、传说、闪耀。 但至少他已经坚定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所以可以很坦然地走到头,走到死。 或许往后,谢慈君会慢慢在自媒体的浪潮里被淘汰,会被现在关注她的粉丝所讨厌,会被人说酱菜品牌都是坑钱的然后衰败倒闭,会又变成那个在巷子里推小推车的沉默老太。 但也没关系。 至少她的生活真真正正掌握在了她自己手里,每一天都是在为自己而活。 这样就够了。 游略接过母亲递来的茶,开玩笑般说了句:“干杯。” 而后一饮而尽。 “……茶要细细品,不是饮酒。” 他闭上眼睛,感受茶园的清香和午后阳光。 是很新鲜的味道。 “流程审核完毕。请确认脱出——” “本次治疗评级:s。” “……再次恭喜您。”:,, ------------ 68 逆行恋爱 虚拟的空间往往会因为宽敞而显得越发冷清。 尽管这里“装修”得真的很不错——按照游略的审美摆了四面环墙的复古大书柜,案几上的红泥茶炉还烧着木炭,不断发出咕噜噜的沸腾声,木质地板铺满毛毯,就连那只休眠舱,也被特地改造成了天鹅绒大床。 是一个处处细节都透着暖意的舒适卧房。 但看在游略眼里,它们和一团又一团冰冷的数据块无异。 这种时候就会忍不住怀念起在任务世界的日子。 虽然那里面的温暖豪宅同样有可能只是一堆数据块,但因为周围的人都把它们当成是真实的,所以自己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欺骗自己。 而不像此刻,整个空间内只有一道破坏气氛的机械电子音在播报通知。 通知内容说,他的监狱房间突然变成这样,是系统给予他的彩蛋奖励——因为此次治疗任务结果被评为了s。 “所以为什么会有s?” 游略在地毯上打坐:“印象中我到了后期几乎就全收手了,既没有替谢慈君教训那几个重要反派,也没有帮她发展爱□□业走上人生巅峰,更没有子孙满堂发扬谢家门楣,作业迟交实验不做,上课也经常迟到早退……” “你为什么迟到早退?” “不知道。” 他老神在在地用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开水:“可能太累了吧。” ……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的敷衍。 系统沉默着没有回答。 不晓得是不是被这摆烂行为后的摆烂回答给彻底气到了。 “所以你们评判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游略抿了口热水,又问了一遍:“之前勤勤恳恳玩命做任务被你们打了个最低分,这次好逸恶劳反倒拿了个s。你们的评分程序是还处于叛逆期?既然这样不如以后都撒手不管算了。” …… “首先,您没有玩命做过任务。其次,您所进行的项目是精神纠导治疗,不是复仇通关游戏。” 电子音徐徐道:“真心想要悔改纠正、逆转悲剧,和单纯为了达成合格结局而努力,所投入的情绪程度自然是不同的。” “审判程序能够检测出您的精神体波动,当然,人类对此通常喜欢用更浪漫一点的说法——灵魂。系统检测到,您在上一世界行动时,灵魂波动更真挚,所以给了高评级。结果没有问题。” 哦,这样。 游略忽然问:“那你有灵魂么?” “我?” 电子音似乎错乱地波动了一下:“……我认为这是不需要询问的问题。” “但感觉你现在的精神波动也很真挚。” 他握着小夹子拨弄着炉底的木炭:“毕竟真心跟人唠嗑,和麻木放广播上班打卡,所投入的情绪程度是不一样的。” “……” 温暖的虚拟空间再次陷入沉默。 游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你的灵魂也出走了?” “休眠舱已启动,新世界将于72小时后开启,请珍惜您的休息时间。如有需要,可随时召唤星狱系统,期待与您的再次会谈,再见。” “等等,我需要找客服解答一下,为什么之前还有徽章和抽奖,这次就一个炉子?” “……” “客服,我的徽章和抽奖呢?” “……” “你再不出来我后台点举报了。” “叮——星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徽章是在特殊阶段予以优秀犯人的鼓励,[新晋菜鸟]的颁发,是因为您圆满通过了新手体验期。另外,鉴于您在此次旅程中获得了s的超优评级,系统将归还您《冷笑话大全》技能书,希望您再接再厉。” “我不要冷笑话大全,再抽一次。” “叮——星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按照规定,您尚且不符合技能抽取条件,希望您再接再厉。” “所以你到底是……” “叮——星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希望您再接再厉。” “你……” “叮——希望您再接再厉。” ……行吧。 游略默默闭上了嘴。 跟这只系统扯皮就是在鸡同鸭讲,完全无意义。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冷笑话大全就冷笑话大全吧,大不了下个世界再拿来换个问题问。 他又打了个哈欠,灭掉炭火,躺进了自己的天鹅绒休眠舱。 怎么这治疗疗程还跟上班似的做一休三呢。 啊,真想就这样一睡不起。 …… - 一睡不起是不可能的。 这破班……啊不,精神纠导治疗的通知铃,会像紧箍咒一样在精准的时间响起,硬生生把人咒醒。 游略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帐篷里。 四周仿佛罩了层灰蒙蒙的浓雾,光线暗沉,视野也很局限,只能大致观察下帐篷内景。 空间勉强够睡两个人,但对面竖着一只大大的登山包,使得腿都无法伸直。 身下垫着的是充气式床垫,脑袋枕着的是厚衣服外套,被子的触感也不那么好,好像吸收了清晨所有的露水潮汽,湿重沉闷。 总的来说,是非常糟糕的睡眠环境。 当然看,最显眼的莫过于前方架着的摄像机了。 指示灯亮着,表明它还在工作,而镜头正对着自己。 ——真的很难想象,连续三个世界了,他的角色竟然还是没办法摆脱这样器材。 游略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这种宿醉的感觉,让他很担心这具身体的设定是个酒鬼。 真要这样的话……酒精麻痹神经不利于适应素体,他必须等下就找个理由戒掉。 帐篷的拉链是紧闭着的,微微拉开个小口子后,外面的景色一下顺着钻了进来。 游略这才明白,为什么身上盖的被子总有一股咸咸的水汽。 因为这个帐篷搭在了海边。 前方沙滩宽广而干净,甚至光看着就能想象那种柔软的触感,偶尔矗立几块黑色礁石,却不突兀,礁石边的椰子树也比寻常见到的要低矮许多。 海面很平静,在黎明的曙光中,呈现出浪漫的蓝色,因为天还不够亮,所以一切都是暗调的,暗得有些朦胧,暗得有些温柔。 这几乎是游略心目中,完美的沙滩和大海形象。 正他沉浸在这温柔的景致中时,帐篷的拉链忽然被人“唰”拉下。 小小的窗口瞬间变成大开门,海风灌进来,迎面扑得人打了个寒颤。 “阿略,你不出来看日出吗?很美呢。” 说话的是一个一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站在帐篷外,身材娇小脸蛋圆圆,梳着两根松散麻花辫,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卧蚕和酒窝都非常明显。 穿着打扮也是甜妹风,白色粗麻花毛衣,棕色百褶裙,搭配堆堆袜与小皮鞋。 声音像少女日漫,元气软萌很贴脸:“大家都起来了,你怎么还赖床,快点了啦,太阳可不等你。” 游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我收拾一下就过来。” “那你加快速度哦,穿得帅气点我帮你拍照。” “嗯。” …… 太阳确实是不等人的,游略犹豫时,还一直听到外面在喊他的名字,有时候是男声有时候是女声,也不知道究竟多少人在催他。 他只好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穿的已经是能外出的毛衣和卫裤,考虑到早晨的海边很冷,就又披上了那件被当成枕头枕的外套,随意抓了抓睡塌的头发,走出帐篷。 结果还没走两步—— “游略。” 又有个女孩喊住了他。 和圆脸甜妹相比,这个女孩完全就是另外一种风格。 瓜子脸,长卷发,眉眼轮廓偏深,身材凹凸有致,穿着一条吊带长裙,尽管连口红都没涂,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明媚性感。 “你的手机。昨天落在酒馆里了,我回来的时候看你已经睡了就没叫醒你,喏。” 游略接过,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对方也笑着礼貌摆手,表示别在意:“那我跟昆颉先过去集合了,你也抓紧收拾吧,待会儿见。” 而后抱着排球朝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走去,两人肩并肩说着话离开。 …… 游略静止在原地。 宿醉加上信息一瞬间大量涌入,让他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偏偏此时还有人在远处不依不饶地喊:“游略,你好了吗?快过来拍照啊。游略……” 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混乱……不,不是仿佛,确实就是很混乱。 不仅仅是指游略的大脑处理器,还包括他现下所面临的人物关系—— 刚刚熟稔地直接拉开帐篷喊他起床的圆脸甜妹,其实是他后辈的前女友。 刚刚转交手机礼貌道别的明艳美女,却是他自己的前女友。 而最后跟明艳美女结伴一起离开的男人,就是游略的后辈,圆脸甜妹的前男友。 短短几行字,已经足够让人脑补出八十集狗血伦理情感大戏。 所以为什么这些前男友前女友的会齐聚这片黄金海岸还相处得如此诡异? 难道真是什么十八禁…… 唔不是的不是的。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参加了一个综艺,叫做《逆行恋爱》。 勉强,勉强算是个恋综吧? 至于未免这么勉强。 咳,因为这个节目的规则设置着实有些魔鬼。 不是带着独身的你自己,怀抱结交优质男女青年的一颗心,在节目组的推波助澜下,共处同一屋檐下谈一场浪漫的恋爱。 而是带着独身的你自己,和你那独身的前任,尽量隐藏你们之间的关系,并和其他的前任cp们一起,在同一屋檐下制造一个又一个修罗场。 嗯? 你说这么魔鬼且尴尬的规则设定,为什么还会有嘉宾报名参加啊。 ……当然是各有原因啦。 有的是真心想挽回前任,想通过这节目拥有一个对话的机会。 有的是为了上节目赚名气,结束后可以出道当个网红明星。 有的则可能是在街上被导演组看中,三催四请死拉硬拽过来的。 有的是单纯觉得好玩想来体验体验。 …… 而有的,可能纯粹就是为了那笔高额的演出费。 没错,这位见钱眼开的嘉宾就是游略的前任,那位抱着排球走向其他男生的性感美人,奚樱。 - 游略和奚樱是在大学时期谈的恋爱。 还是那种偶像剧般的校园人气cp。 金融学院最帅的学长与外语学院最漂亮的院花。 走在一起颇有点强强联合、天造地设的意味。 那时候他们恋爱谈得也很好。 都还是不需要为了前途、生计忧愁的年纪,又处在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刻,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爱起人来也全身心投入,至情至性。 游略高中的时候尚且有过一个女友,但对于奚樱来说,这是自己的初恋。 刚刚成年,来到陌生的大城市,面对新鲜的大学生活,交往了人生中第一个男友。 所以第一次牵手拥抱亲吻,第一次看演出逛画展听脱口秀,第一次蹦极攀岩野外探险,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去网吧第一次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都是跟游略一起。 一十来岁堪称是成长中脱胎换骨的阶段,几乎所有的记忆都和游略相关——这样的恋爱该有多么刻骨铭心? 她也曾满心以为他们会从校园到婚纱,初恋至老。 但最终天作之合的般配还是没能打败地上现实的残酷。 大四那年,游略决定出国。 分歧,争吵,离别,生疏……这段异国恋坚持了四个月后全线崩塌。 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凌晨,奚樱接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 她如遭晴天霹雳,根本无法接受,三番五次地试图挽回。 有一次控制不住想念,还在春节时跑到游略的城市去看他。 新年的红灯笼挂满了一整条机动车道,她裹着棉袄,在对方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 游略终于下楼,塞给她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牛奶,又支付宝转了两千块钱,让她赶紧买回家的机票,就无情地转身准备走。 奚樱从背后抱住他,泣不成声:“就不能再努力一下吗?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这次再也不任性不跟你吵架了,好不好?” “……复合只会让双方都痛苦,我们真的不适合再继续走下去了,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都是我的错吧。” “我不要。求你了。” 游略用力掰开她的手:“抱歉。” 男方的态度很决绝,一点点复合的可能性都没有。 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向认识的朋友都官宣了这个消息,独自走向自己全新的生活里。 而奚樱刚入社会,还没完全适应工作,又遭遇分手,那种痛如抽筋扒髓,让人肝肠寸断。 两个月的时间内,她轻了将近20斤,奚母来女儿工作的城市探望她,在高铁出入口看到枯瘦的女儿,几乎是瞬间落下泪来,心疼得不得了。 奚樱笑笑,说都怪工作太忙,以后适应了就好。 但她其实知道,女儿变成这样是因为跟游略分手。 毕竟这段恋爱谈了整整三年,他们都见过对方家长的。 奚樱的父母很满意游略,甚至做好了他们毕业后就结婚的打算。 可游略的父母……却并不是那么满意奚樱。 不是奚樱这个人不好。 只是他们之间的家庭条件差距,还是太大了。 奚樱在南方的三线小城镇长大,独生女,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家里还有一套两百来平的房子。 在当地来说,也算是富足、清白、很受长辈喜欢的相亲背景。 但游略是首都户口,父亲开着一家小公司,外公从前当过领导,虽然已经退休,人脉关系还在。 他在纽约留学时一年花十来万刀,一回国家里就给买好了车房,进投行工作,工作一年感到厌倦,就辞职出来创业,创业资金还是父母给的。 这样的条件,时常被奚樱的朋友戏称为“你那个小开前男友”。 但在游略自己的圈子里的,或许连个正经富一代也算不上。 足可见他们物质条件上的差距。 比起奚樱这样的平民草根女,游略的父母更希望他交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不然送他出去留学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他拓宽交际圈嘛。 ——而这些。 现实的鸿沟,异地的相隔,甜蜜与冷漠,留恋与决绝……通通都只是故事前提。 只是为了铺垫出他们分手几年,男方早已oveon,而女方余情尚未了的故事前提。 这世上分手的情侣千千万。 每一对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和《逆行恋爱》的其他几位嘉宾相比,奚樱的分手经历可以算是最平淡最没有爆点的了。 为什么能上节目,纯粹是导演组看中了她的长相和身材。 出现到电视屏幕上的人,很多时候,颜值才是第一要义。 不然为什么娱乐圈花瓶那么多。 ……扯远了。 话说回到《逆行恋爱》这个综艺节目。 逆行恋爱这个标题,其实要分成两部分来解释。 逆行——和已经分手的前任共同参加综艺,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本身算是一种关系的逆行。 恋爱——参加节目是为了恋爱:一来尝试看看有没有跟前任复合的可能,一来也可以接触别的异性开启一段新关系。 只是一想到“别的异性”其实也是某位嘉宾的前任,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那么游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光看规则就很draa的恋综上呢? ——最开始其实奚樱主动联系的他。 自打分手后,他跟奚樱已经三年多没见了。 听说后来她也交过两任男朋友,持续时间都不长。 前前任早已结婚,目前连孩子都有了,肯定不能参加这种节目。 前任是只谈了两个月,分手后对方暴饮暴食,如今已经胖到200斤,导演组看不上。 “所以只能找你了。” 人均上千的日料店,奚樱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你不好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商量一套说辞,配合演戏这样。” 游略感到费解:“你为什么要上这种节目,为了成名吗?” “拍完后会有50万的片酬……我最近还蛮需要钱的。” 奚樱这样回答。 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奚樱发小就在《逆行恋爱》的制作平台上班。 某天她们出来喝酒,对方看着她拒绝异性搭讪的铁壁女模样,忽然问:“樱樱,你要不要试试和游略重新开始?” 奚樱惊愕抬头。 “其实你到现在也没完全放下他吧?这些年你把每一任追求者都拿来跟他比较,只要有一点点相似,就把路堵死,非要找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结果谈了又发现不合适。” 发小叹口气:“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会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喽,人也不是非得要谈恋爱。” “但你这分明就是情伤未愈。我们隔壁项目组最近在筹备一个恋综,我觉得还蛮适合你的,我发给你看看。” …… 那天晚上奚樱喝了很多酒。 回到家后看见卧室满满一飘窗的星黛露玩偶,忽然就哭了。 大学时期她很爱星黛露,这些玩偶都是游略送她的,还说以后如果出国旅游,一定要一起去一次迪士尼拍照。 可后来迪士尼在国内开园,他们却分手了。 发的没错,她确实就是放不下游略。 偶尔在街上看见一个像他的背影,都会恍惚许久。 这么多年过去,奚樱一直拒绝接收有关游略的消息,生怕听到他和现女友过得幸福快乐,从而毁掉自己辛苦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 那天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听了一下,得知他目前是单身,这才在发小的鼓励下打了那通电话。 她约游略在日料店见面的时候,其实都还没跟《逆行恋爱》的导演组联系好。 人家尚且不确定要她,她就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邀请前男友跟自己一起上节目。 果不其然的,被游略拒绝了。 先不说游略早就对自己的前前前女友没什么感情了,以他如此爱体面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参加这种狗血综艺。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不是因为奚樱。 是因为另一位女嘉宾。 《逆行恋爱》这个节目一共有五组嘉宾。 首位出现在镜头中的女嘉宾叫郗朝朝,因为登场顺序的原因,被观众称为女一。 而她不仅是这个节目的女一号,还是这个世界的女一号。 在纪录片的剧情中,《逆行恋爱》基本就是她和男主角的复合工具、撒糖合集。 郗朝朝年纪不大,尚在念书,长得也漂亮。 但跟奚樱的明艳不同,她是那种标准的淡颜系白月光长相。 纤细娇小的身形,黑长直头发,妆容淡雅气质无害,让人一看就觉得腹有诗书。 本身她也的确是个学霸白富美,家境比游略更优渥,从前在游略工作的券商公司实习过。 那时候游略就对她抱有好感,只可惜当时郗朝朝尚未跟前男友分手,根本撬不动墙角。 不仅如此,某天郗朝朝的霸总男友来接她下班时,正好撞见游略在跟自己女友献殷勤。 霸总极其不客气地出言嘲讽了,骂游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游略气得差点摔坏车门。 他也不是什么肚量大的男性,只是没想到第一天郗朝朝就离职了,原因是要跟男友出国旅游,所以提前结束实习期。 fe 游略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久久难以忘怀。 不报复吧咽不下这口气,大张旗鼓去报复吧又显得过于小心眼,这件事就这么成了哽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未来的人生中,他跟郗朝朝不再有交集,或许这根刺会逐渐被时间的酸液所侵蚀。 但因为奚樱邀请他上节目,游略好奇心作祟去调查了一下《逆行恋爱》,就发现嘉宾里竟然有郗朝朝和她前男友。 游略当即决定,自己也要参加这个综艺。 他要在节目里充分展现魅力,拿下郗朝朝,气死她前男友,让全国观众都知道,自己如果是癞□□,那对方就是污泥里的蚯蚓,秋后的蚂蚱。 …… 怎么说呢。 他的设想得确很好,只可惜他的男性魅力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 游略跟奚樱商量出来的背景故事是:不懂事的念书时期谈了一段青涩的恋爱,后因异国而和平分手,如今是洒脱的前任关系,希望彼此能过得好,也支持对方跟其他异性接触,发展新恋情。 ——非常无聊的设定对吧? 要不是两人颜值太符合需求,导演组真的不会选择他们做嘉宾。 前四期节目里,一切进展都完美贴合游略预期。 奚樱表现得非常洒脱,对前男友只有称赞。 没获得导演组通知前,嘉宾们是不允许透露各自关系的,所以他们之间那种平和疏离的氛围,让所有人都没猜到两人竟然互为前任。 倒是大家都觉得游略跟郗朝朝是一对,因为这俩人接触最多,每天短信都是互发,第一次约会也是互选。 虽然约会时氛围没有那么亲密,但游略表现得绅士而体贴,照顾到对方的每一处小细节,郗朝朝则相对退缩一些,半抗拒半接受。 这更像前男女朋友关系了——还是男方希望复合,而女生尚在犹豫考察期的那种。 连观察室嘉宾都大胆预言:游、郗绝对会复合,比起其他几位混乱的纠葛,这一对可能会是发展得最顺利的前任情侣。 直到节目进行到第五期,男五鄞忻出了场——由于工作的关系,他比其他人晚来两周。 鄞忻笔画这么复杂的名字,想也知道绝不会什么是简单人物对吧? 所以没错,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那位骂了游略的郗朝朝霸总前任。 不晓得是节目组担心最后一位男嘉宾太晚登场局势不利,还是觉得郗朝朝和游略之间的进展太过顺利平淡,缺乏看点。 是以编剧们给鄞忻安排的出场戏,精心雕琢,百般剪辑,堪称名场面中的名场面。 那天晚上正好下了雪,还是郗朝朝的生日。 节目组在餐厅里摆了一条长长的酒桌,装饰着鲜花和气球,香槟无数——事后才知道,这些昂贵的酒水都是男五准备的。 不过蛋糕是游略买的,郗朝朝跟他约会时说过自己喜欢鲸鱼,所以蛋糕被精心设计成了海浪与沙滩的模样,一只鲸鱼从海里钻出头,活灵活现的,从精致程度上也可以看出手工费绝对不便宜。 如果没有鄞忻的出现,这样的举措大概率会被观众夸用心。 可惜…… 大家在屋子里喝酒聊天,气氛热烈,而别墅外的山道,一辆宾利在夜色中缓缓驶近。 优雅沉稳的黑色,流畅锋利的车型,寂静的长道和浪漫的飘雪,一下就营造出偶像剧男主出场的神秘氛围。 汽车停在院门口时,郗朝朝忽然想起自己的雨伞还挂在栅栏外的信箱上没拿进来,不由得沮丧拍额,抱怨了一下自己的粗心。 游略坐在她旁边正好听见了,就说陪她一起去拿。 制作平台财大气粗,经费给得足,为了能有更好的拍摄效果,节目组特地租了栋宽敞的私人别墅,院子很大,从里屋走到栅栏外,两个人的头发肩膀已经落了好几片雪花。 事实上,郗朝朝和游略在餐厅起身时,鄞忻就已经下车朝别墅走了。 但经过后期的精心剪辑,播出的节目画面顺理成章变成了: 寒冷的风雪夜,郗朝朝推开栅栏的那一瞬,宾利车门正好被打开,迈出一条长腿。 黑西裤,黑皮鞋,神秘冰冷的气质,和他的豪车相得益彰。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几个空镜体现出夜晚的寂寥,郗朝朝正要取下信箱上的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动作微顿。 她微微蹙眉诧异:“游略你有没有……” 后面的话自动消声。 一片阴影覆盖下来,头顶上多了把伞。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男人垂下的视线。 对方举着伞,替她遮挡落下的雪。 而后镜头拉远,夜风与飘雪之中,男人和女孩咫尺之距,注视着彼此。 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变得很静谧,郗朝朝刘海上的雪花正好被体温融化成水珠,顺着眼角滑下,好似一颗惊惶的泪珠。 连bg也无比的浪漫。 就像山道上出现宾利车时,弹幕都在刷“前方高能”一样。 这个画面静止时,满屏的弹幕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和“打卡名场面”。 第五集的结尾正好卡在此处。 光影,滤镜,慢镜头,背景音乐,将鄞忻原本就英俊的七分容貌拉满到十分。 初登场印象如此震撼,再加上他还是个事业有成的霸总,这样的配置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短短半分钟,他的人气就超过了前面努力了四期的暖男帅哥游略。 甚至在第六期的开头,因为游略的出声打断两人对视,还被cp粉骂了好几天。 说他心机男,说他破坏气氛,说他不会看眼色,说他是个不自量力的插足者。 比那句癞□□想想吃天鹅肉,杀伤力可大太多了。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自从鄞忻出现后,郗朝朝的心就开始无限偏移。 他们之间不是在吃醋,就是在撒糖,一个对视完全暴露了前任关系,推理都不用推理。 而游略就这么亲身感受着自己的人气在一期期flop。 最开始时几乎每位女嘉宾的约会短信都发给了他,但恋综嘛,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一意,为了塑造出一个专一的人设,他对其他女嘉宾的拒绝之意表达得很明显,一心只朝郗朝朝攻略。 于是从第一期开始,他就只能收到郗朝朝的短信了。 然后鄞忻一来——啊哈,他连一条短信都没了,彻彻底底变成了无人爱。 节目进行到第六期,基本上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感情线。 就连其实是为了游略才上节目的奚樱,也有个小奶狗男嘉宾在非常执着地追求她。 只剩游略一个游离在鄞、郗之间的孤家寡人。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从此刻开始,再也收不到一条好感短信的话,那就真的真的太丢人了。 这已经不仅仅关乎于人设,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子和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 所以这时候的游略,做出了一个让他在节目播出后悔不当初的决定: 他开始向唯一还有点可能性的奚樱示好。 至少能有一票也行,而且对方是自己的前女友,表达关心也不至于太突兀。 他示好了,奚樱当然就心动了。 毕竟最开始她就是抱着想再续前缘的念头才邀请他来参加这个综艺的。 于是就这样,一切都乱了套。 游略一边掺和在鄞忻、郗朝朝之间,借着各种机会跟郗朝朝互动,好感短信也基本都发给了她。 但一边又吊着前女友,给对方以希望。 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毫无疑问地被观众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奚樱同样没能得到什么好的评价。 因为在前面几期,她遵循约定跟游略保持着礼貌的前任关系时,有位年下男嘉宾对她积极地直球前进。 其实她的态度还蛮客气的,没有非常冷漠但也不至于热情。 如果不是在节目中有规则限制,她可能第一期就直接拒绝掉了,毕竟对方完完全全不是自己的审美取向。 但偏偏节目组为了让每个人都有感情线可以播,几乎把他们俩能剪的所有互动都放进了成片里,于是就给了观众一种这一对发展得还可以的错觉。 谁知道她跟前任约会了一次后就态度大变,哪怕明知道前任对郗朝朝更感兴趣也还是痴心不改,从一个美艳御姐忽然变成了恋爱脑,让人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是不是被渣男下蛊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小奶狗男嘉宾是个哭包,因为奚樱的冷漠和拒绝流了无数眼泪。 约会时自责哭,看见奚樱跟游略互动时嫉妒哭,没收到短信时失落哭,后采时说着说着就说崩痛哭。 小奶狗年纪小,长相乖巧清秀,性格也温暖善良,在前期一直展现出来的是那种乐天派小天使的形象。 结果后期因为奚樱而变得颓丧无比,每天都情绪崩溃失魂落魄,感觉受尽了折磨。 观众既对奚樱的恋爱脑感到无力,又对她伤害小天使的行为感到愤怒。 如果说有游略的画面时,弹幕评论都是清一色的痛骂、羞辱、嘲笑。 那么播放到奚樱的戏份时,就是满屏满屏的争吵。 因为节目组比观众更清楚地知道游略有多渣多自私,所以剪辑时并没有怎么考虑到他的形象,只是碍于整个节目的调性,尽量把他的行为都往“爱”上靠。 但其实奚樱,大家都知道,这姑娘只是傻而已。 她长得明艳干练,实际在感情上非常单纯,所以傻傻地相信着喜欢的人,努力且真诚地试图挽回。 ——只是这样一个傻姑娘而已。 导演组对于她被骂是有误导责任在的,所以后期尽量把她往好的方向剪,还加了一些之前的铁壁态度回忆,这才导致观众评价两极分化严重,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人已经形成的印象往往很难改变,总的来说讨厌她的要比为她说话的人多很多很多。 大结局那期,嘉宾们要写下最终告白对象,奚樱依然固执地选择了游略。 于是播出后有个点赞很高的前排评论:□□配狗,天长地久。 ……因为太过难听当天就被官方删除了。 但奚樱其实是看到了的。 大部分的恶评,她都看到了。 她在录制时完全以个人视角在生活着,并不知道游略在背后还有这样多的示好、算计、欺骗。 而当这一切都被节目组摄像头以上帝视角播放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的留恋和放不下,原来那么可笑。 不仅仅是网上的恶评,周围人小心翼翼的探究目光,长辈亲戚的唠叨劝说。 还有那个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在这时打电话来气急败坏地责问她,当初为什么非要拉着他上这种节目,现在毁了他也毁了她自己,终于满意了? 奚樱握着电话,张张嘴,却失声。 她甚至到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大学恋爱时期,她从他那里感受到的温暖和爱意。 三年的热恋,她不信他全是演出来的。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记忆里聪明,自信,温暖,真诚的男生,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目可憎的样子? 还是说其实她自己也变了。 变得就像网友说的,自私愚蠢,虚荣反复,同样面目可憎。 ……奚樱不知道。 但后来她真的没有再爱过了。 她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也没有人再值得自己去爱。 甚至她连话都懒得说,不打扮不社交不喜欢接触世界,变成了一个沉闷自闭的宅女。 她后来改了名字,习惯在工作场合刻意把自己往丑了扮,宽大卫衣遮住身材曲线,因为不打理而无比毛躁的羊毛卷,黑框眼镜渔夫帽,让人完全认不出这个社恐就是曾经上过恋综的大美女奚樱。 至于游略,他付出的真挚程度没那么高,相对应的精神受挫程度也没那么大。 脑子里基本只有愤怒。对奚樱的愤怒,对鄞忻的愤怒,对网民的愤怒。 所以节目结束后沉寂了一段时间,看见网上对他的骂声消下去不少,立刻买了水军去偷摸着抹黑鄞忻跟郗朝朝——果不其然被发现了。 从而收到了更大的嘲笑与讥讽,反正这辈子是别想再在公众场合有个好名声。 不过他这种精致利己主义,抗打击能力比奚樱这种感性派要高很多。 从前他非常爱面子,处处维持着好形象,但如今人设崩塌后,反而破罐子破摔,搞起了。 他也知道自己声名狼藉,非常不受欢迎,所以研究出一套流程: 先利用自己黑红知名度跟某不知名美女网红炒作,在大家纷纷跑去骂那名网红,把对方的热度炒起来后,网红再站出来伸冤,说自己跟游略完全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参加一个朋友局而已,然后就开始透露一些内幕,跟着大家一起痛斥渣男,甚至和游略对线,树立一个清醒、勇敢大美女的形象。 实际她根本就是签在了游略的公司。 通过这种手段,葫芦娃似的一个带一个,游略还真捧出来不少账号,赚了不少钱。 毕竟他头脑是有的,混过金融圈,精明得很。 后来是怎么又崩盘了呢? 旗下网红妹妹被他的皮囊和金钱所惑,跟他谈了段恋爱被甩,而后因爱生恨,把他这点子事全抖了个干净。 更严重的是,网友这次顺藤摸瓜,还通过他的资产关系扒出了他爹妈的资产,和他外公的老关系,以及他瞒着家里的一些违法小动作。 什么叫做凭借一己之力毁掉一个家族?这就是了。 …… 游略最后在牢里,其实没想过奚樱会来看他。 隔着一扇玻璃墙,他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神情错愕。 大学恋爱时,其实奚樱走的还是青春洋溢的路线。 喜欢穿jk、看少女漫画、路过玩偶店就挪不动脚,扎着可爱麻花辫在网吧将敌人一通乱杀。 分手后时隔几年再见,她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风格。 长卷发随意夹在脑后,吊带长裙露肤度高却不低俗,展现出健康性感的身材,有一种慵懒的明艳。 然而现在—— 很难让人相信,这个穿着运动服、半张脸都遮在眼镜下的臃肿女人竟然是当年的院花。 “你是……奚樱?” 问出口的话有些迟疑。 女人点点头:“嗯。” “……你变化很大,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你变化也很大。” 她笑笑:“完全认不出来了。” 游略拧了拧眉,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所以,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你。以及,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怕以后没机会问了,才不得已用了这种方式。” “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就是当年,当年——” 她顿了顿,“你跟我交往那几年,真的全都是在演戏吗?” “……都这么久了,你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你跟我说实话就好。反正现在,大家已经都成这样了不是么。” “……” “所以真的真的是在演我的吗?” “当然不是。” 游略轻轻叹了口气:“跟你交往的时候才几岁,怎么可能想那么多。” “……那就好。” “你怎么会纠结这种问题啊。” 他觉得无奈又有点可笑:“反正最后也分了,况且都分了这么多年,真的假的又有什么要紧。” “很要紧。” 奚樱弯弯眉。 尽管早已不再管理形象,所以脸颊浮肿面容憔悴,但她的笑容还是那样明亮:“至少这证明,我曾经唯一当成恋爱的恋爱,是真正的恋爱,而不是在爱一团虚假。” “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 ------------ 69 逆行恋爱 节目是拍完正片内容后,再邀请明星观察员在小房间边剪边播的。 所以素人嘉宾录制时,根本预测不到观众会有什么反应,只能尽量按照自己的设想和理解,去做出好的反应。 然而人一旦体面起来,社交就会变得无趣。 这绝不是一个靠收视率为生的综艺节目想要的。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编剧组往往会在幕后精心设计剧本——当然了,肯定不是让嘉宾按照剧本去演。 毕竟专业演员一遍遍ng卡镜头出来的成片尚且会被观众骂出戏,更别说第一次面对摄像镜头的素人。 很多时候恋综往往比爱情电视剧更让人上头的点,就在于它的真实性。 所以节目组的做法是: 将各种刺激性规则密集地安排在短短几周内,让嘉宾应接不暇,以至于无法控制即时反应。 同时根据对嘉宾的背调了解和当前情感走向,在背后操纵他们的配对连线。 比如在男一和女二发展得好好时,狗血地给男一安排他和前任的约会。 又或者在男二被女三前任动摇时,忽然插入他和心动女一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极端状况下的情感冲突,是最能打破人类自我保护面罩的。 在一个固定的空间内,朝夕相处、密集互动、精心约会。 面对的人都是真实的人,经历的事都是真实的事,甚至于还有真实谈过恋爱的前任。 怎么可能一直维持得了假面具? 更别提摄像机镜头整天24小时不停歇地工作,全方位无死角地捕捉你的每一处细节反应,然后后期剪辑时截取精彩的部分放大。 反正,任凭你素人再铁壁防御,也怎么都不可能玩得过天天加班灌着黑咖啡在小黑屋里盯监控器的节目组。 而游略—— 这位上节目前写了大几页纸规划,信心满满地打算在郗朝朝和全国观众面前好好表现,展现人格魅力的心机男,却在拍摄第一周,就没忍住挂了脸。 好险好险好险才没当着摄像机镜头发火。 至于挂脸的原因,非常简单: 就是人气的落差和对约会人选的不满。 …… 事实上,游略有个能打在九十五分以上的优秀开局。 如果不是他的心机展露得太浅薄,编剧组真的是打算把男主剧本放在他身上的。 首日拍摄时,他一走进客厅,就凭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仿佛漫画里走出来一般”的冲击性相貌,吸引了所有女嘉宾的视线。 灼热的目光注视和抑制不住的惊呼反馈,都被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想来在后期剪辑时也会给一个浓墨重彩的开场。 而后自我介绍环节,他的学历和职业听上去都非常体面,让人觉得是都市精英型的多金优质男性。 所以第一天互发好感短信,这家伙就收到了四条。 按照游略之前跟奚樱商量的那样,奚樱百分百不会给自己发短信。 也就是说,除了前任奚樱,这里的其他女嘉宾,都把第一票投给了自己。 包括郗朝朝。 这首先就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如果不是有镜头,一些自大和得意根本克制不住。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们都是在别墅里录制的。 也没什么特殊的环节设置,只是节目组给他们的一个适应同居环境、互相熟悉了解的过渡阶段。 而就在这短短三天时间内,游略跟郗朝朝一起外出逛了超市,一起做了晚饭,夜间小酌时还在露台上独处了半小时。 导演组要求,在前期被允许公开前任之前,大家需要小心彼此之间的关系,不能有太超过的互动和私聊。 所以露□□处时他们并没能说太多的话,但是那种暧昧与微醺的氛围,光安静呆着不说话也很美好。 游略完全能够想象,这画面拍出来会有多绝。 他靠在沙发上喝酒,还特意找了个自认为十分帅气性感的姿势。 聊天过程中,郗朝朝提到自己念书时很喜欢吃楼下便利店的花生培根三明治,游略立刻回应道那明天早上他做三明治当早饭,顺便可以送她上班。 郗朝朝感动地说哇那真的太好了,在她看来,会做早饭的男人最帅气。 ——某种程度上,游略觉得这已经算是一种互有好感的约定。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床,还没等他往厨房走,就看见郗朝朝和男三施晏然从外面说说笑笑地回来。 原因是他们都起的比较早,就约着一起晨跑并在外面吃了早餐,还给大家带回来不少中式早点。 看上去郗朝朝已经完全忘记了跟他约三明治这一回事。 游略当即心情就有些糟糕,但碍于男三一直在热情地招呼他吃早饭,不得不也跟着摆出温和面具。 只是开车送郗朝朝上班的路上,话忽然变得非常少,和前几期主动找话题的绅士表现截然不同。 当天晚上,郗朝朝没给他发好感短信。 甚至游略收到的短信数量也瞬间从四条减少为一条。 发信人的名字尚且不能公开,只是从内容上看,就能猜出是他完全不感兴趣的甜妹女一。 这也就算了。 ……不,不能算了。其实这已经很烦了。 谁能想到接下来安排的第一次外出约会,他竟然还没能跟郗朝朝分在同一组。 节目组设置了两个约会项目,分别是海边沙滩运动和山上野外露营。 目前已经登场的有九个人,按照抽签决定自己的去向。 最后的结果是:沙滩组五人,露营组四人。 游略抽到了海边,和他同组的另外四人分别是奚樱、甜妹女一豆鸾,奶狗男二辛元冬,以及酷哥男一钭松。 其中游略根奚樱是前任关系,豆鸾跟辛元东也是前任关系。 而豆鸾对游略抱有好感,连续发了两天的短信,辛元东对奚樱也很热情,从第一天开始就直球前进。 这么刚好狗血且修罗场的分组,游略充分怀疑就是节目组在背后动了手脚。 所以公布结果的那瞬间,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从别墅到海边的一路上,游略全程保持着低气压。 坐后排的豆鸾还问了一句他怎么都不说话,被随口敷衍是路太偏僻了,开车不敢分心。 如果说到这里,游略都还能勉强守住最基础的表情管理。 那么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今天一大早,他忽然被导演组叫醒,说是之前写的那封给前任的信需要重新再写过。 游略本来就有点起床气,陡然听见如此折磨的“噩耗”,语气瞬间变得很冲:“为什么要重写?我不是都按格式来的吗?” “不是格式的问题,是其他人都写得很认真……” “所以你的意思是,其他人都通过了,就我要写两遍这种没意义的信?” 前来沟通的工作人员是个新人实习生,一下被他的气势吓到,结结巴巴:“因为、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信,希望能投入感情地写,如果太太太敷衍的话……” “我不觉得我敷衍。” “就是,就是希望更有感情一点,更真实一点……” “所以是怎么不真实了,难道一定要哭哭啼啼表示留恋才算有感情?” 游略满脸不耐烦:“照你们的要求,每个上节目的人都要表达对前任的感情,那不如直接叫逆行复合算了,还恋爱什么。” “……” 实习生妹妹差点被他吼哭。 面对职场上这种困难的状况,她也没有经验,只能强忍泪水委屈道:“那至少,至少再加一点内容呢?不然实在太短了。” “……” 泪失禁体质的实习生小姑娘真的已经开始哭了。 游略也不想得罪导演组,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回了自己写的那封信。 一大清早洗漱都没来得及洗漱就坐在帐篷里对着信纸绞尽脑汁,暗自发火。 ——这也是他今天比其他人都晚“起床”,招致频频催促的原因。 …… 不过,离开帐篷前,游略果断把那封已经写到一半的信给撕了。 穿外套时瞄了几眼,内容着实敷衍不走心,想必前任听到也会忍不住翻白眼。 还不如推翻重写。 “阿略,你怎么这么慢啊。” 胳膊被人拉住,耳畔传来一道玩笑声:“都等你好久了啦。” 略略撒娇的语气,因为太过自然所以不显做作,反而透着一股亲近。 游略偏过头,果然看见了刚才来喊他起床的女一豆鸾。 原剧情中,好像就是这次海边团体约会,豆鸾频频示好,却被游略回避和冷漠的态度所伤,大受打击之下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发展的可能,这才转向另一位男嘉宾钭松。 没想到她和钭松的化学反应出乎意料的好,播出后很多人开始磕甜妹跟酷哥的反差组合。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游略最后能争取的一票随之飞走。 等郗朝朝的前任大男主来了之后,他完完全全沦落为“孤家寡人”。 在一个以恋爱为主题的综艺里,没有异性给自己投票,还被迫旁观其他人的甜蜜互动,以及时不时接受后采讲述自己的心声。 确实孤独又尴尬,很能摧毁人的心态。 想要播出后让观众的观感好,其实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心态要稳。 只要心态稳,哪怕你从头到尾孤家寡人,也能立一个万年单身寂寞男的搞笑人设。 搞不好还更受观众欢迎。 游略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往奚樱那边走:“昨天睡太晚了,年纪越大越感觉熬不动夜。你们做什么呢?” “在吃早饭,钭松从对面餐厅点了很多,都搬过来了,你要吃点吗?” “嗯。” 椰子树旁是他们搭的遮阳棚,下面果然满满摆了一桌子的食物。 节目组包住不包吃,伙食费都是他们自己解决,从这早餐的架势看,钭松不仅是个酷哥,还财大气粗。 可惜这里的女孩子都很纤瘦,男生也在健身控制饮食,点了一大桌的食物,却没有多少被动过。 游略扬扬眉:“你们都吃过了吗?” “奚樱姐好像没怎么吃。” 回答他的是辛元冬。 奶狗弟弟干净无辜的眼睛里装满了担忧,一心向姐。 前期鄞忻还没登场时,大家一直才郗朝朝跟游略才是前任关系。 而游略一直也没有对奚樱表达出半分亲近和在意之情,所以辛元冬对他的印象非常之好,什么都找他参谋。 直到公布前任关系那期,奶狗弟弟一整个仿佛遭受了灭顶打击。 这会儿,听到奶狗弟弟的关心,奚樱微微摇头:“我就算了。昨天晚上才吃了宵夜,今天打算控制一下。” 听上去情绪略down的样子。 ……但其实不是因为宵夜。 刚刚看见豆鸾亲密拉着游略的胳膊,她蛮难过的。 这几天奚樱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就一时冲动地拉着游略上了这个综艺。 对方没有半点对自己留恋的意思,五天两次没有一条短信是发给她的——虽然她也没有把短信发给他但是,她至少有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一点试探性的善意吧? 可对方就只想着要跟她划清界限。 然后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的女孩子在旁边卿卿我我。 前天晚上他和郗朝朝在露台上喝酒,她其实也知道。 收完衣服正好路过阳台,站在落地窗后观察了十几秒,发现他们好像没有要马上结束的意思,才沮丧地裹着湿头发回房间了。 她跟郗朝朝住一个房间,吹干头发护完肤又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郗朝朝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心情就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从难过变成焦灼,又从焦灼变成担忧,最后甚至有些绝望。 绝望到想退出这个节目的程度。 然后卧室门被推开,郗朝朝回来了。 她按灭手机屏幕灯,试探性地问了句:“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除了卫生间,整栋别墅里基本没有地方是摄像机拍不到的。 就算把镜头盖住,也还是能录到声音。 所以一旦得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没控制住表情管理或是语气,被剪辑到播出正片中,就很容易引发不好的观众反馈。 可那一瞬间的冲动,还是让奚樱没忍住问出了口。 “啊,你在等我吗?” 郗朝朝看上去有点慌张的样子,遮遮掩掩道:“啊,就是刚刚,头有点晕,所以在外面上吹了会儿风。” 吹了会儿风? 为什么不说是跟游略一起呢? 游略又不是她的ex,没必要为了掩饰关系而隐瞒啊。 难道是猜出了自己是游略的前女友? 还是单纯就不想告诉自己? 奚樱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样吗。” 她靠在床头,慢慢点头:“刚刚还看见你跟游略在阳台喝酒来着,是因为酒喝多了头晕?我有解酒药,你要吗?” 她已经尽量用轻松的语气了。 但或许是因为她的长相就是攻击性强烈的明艳型,外加声线偏既不软糯也不清爽,而是偏成熟的低哑和慵懒,所以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友好”。 原剧情中,这个片段被诚实地放了出来,结合她是游略前女友的身份,所有观众都觉得她话里有话,在对郗朝朝表示敌意。 甚至嘲讽道“人家白富美压根就看不上你的婊哥前男友,少在这里内涵了大姐”。 当然,引起网友群嘲的还有一个原因是郗朝朝的反应。 那天晚上,奚樱总觉得对方是猜出自己和游略的关系了,不然不会表现得那么尴尬,攥着衣角冲她笑笑,说“不用,就喝了一小会儿,我去洗澡了奚樱姐”。 有一种很明显在撇清关系的刻意感。 就更显得奚樱刚才的问话是在质问和指责。 但是奚樱到现在还是没想通,郗朝朝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 录制节目到现在才几天,她的游略的互动基本可以说是所有嘉宾里面最少最少,既不熟悉亲近也不冷漠敌对,生疏礼貌得就像真正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奚樱不由得抬头看了对面的游略一眼。 结果对方递过来一个三明治。 但是不说话。 奚樱:“啊?你自己吃就好了。我那个减肥……” “等下还要运动,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 “……没事的。我刚刚喝了杯咖啡。” “是美式吧?” 游略语气淡淡,也没看她,目光落在辽阔海面上:“既不提供能量还加速血液循环,到时候万一晕倒在海里,也不知道快艇来不来得及……” “啊呀呀,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豆鸾在旁边娇嗔着拍了他的胳膊一下,又笑起来劝奚樱:“阿略说的没错,还是吃点吧樱樱,真的低血糖就不好了,大不了我们晚饭再不吃嘛。” 奚樱却因为她刚刚亲密的动作怔了怔,没能及时回答。 “那个口味是——” 在豆鸾把三明治递出去的那瞬间,游略下意识开口。 而后又硬生生断在半截处。 “口味是花生培根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凉了。” “不会啊,还热乎乎的。我刚刚吃了一个也是花生培根,很好吃。” “不用不用,我就吃这个可颂好了。” 奚樱顿了顿:“我喜欢可颂。” 其实是因为她对花生过敏。 以前跟游略吃饭时,因为她喜欢吃的什么麻辣香锅螺蛳粉里都会加花生,所以在忌口方面总是特别小心。 分手三年,没想到他还会下意识地关注到这些小细节。 难道这就是被郗朝朝发现关系的原因? 前几天,游略有这样偷偷照顾她过吗? 奚樱记不起来了。 …… “阿略,你给我们拍几张照吧?” 她耿耿于怀,对面的豆鸾却已经转到了新话题:“昨天看见你给朝朝拍的照片了,我觉得拍得超级好。” 豆鸾在这里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喊谁的名字都喊得很随意。 但由于她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软妹气质,所以大家好像都把她当小妹妹看待。 这种软妹气质和奚樱站在一起时尤其明显。 明明奚樱还比她小三岁,但一米七的身高外加深刻的明艳五官,气场完全压制。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在海滩边休闲,豆鸾也还是努力穿了高跟鞋的原因。 但只要避开奚樱,她就是个非常惹人怜爱的甜妹。 甜妹朝游略笑起来,张开双臂挥了挥:“我站这里可以吗?会挡住后面的椰子树吗?” “嗯,差不多。” “要把太阳拍进去哦,阳光,朝霞,还有我~” 游略举起拍立得。 因为距离有些远,需要把画面放大,他的指尖不自觉就往旁边奚樱的身影上划过去。 女生正靠着遮阳伞杆吃三明治,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豆鸾的话,微微抬了眸,望向向海尽头升起的朝阳。 她今天穿了条红裙子,因为冷又披了件牛仔外套。 长卷发向后高高扬起,裙摆也被海风吹来吹去,裹住纤细小腿。如此生动。 游略下意识按了拍摄。 咔嚓。 “好了吗?” 前方传来豆鸾的询问声。 而拍立得渐显的照片上,是握着三明治倚杆仰头望天空的奚樱。 游略沉默片刻,将相纸塞进裤兜里:“抱歉,没拍好,再来一张。” 捕捉到这个画面的摄影师手都抖了。 靠。 ——多么隐晦的be美学。 游略和奚樱这条半死不活的线,在拍摄这么多天后,终于被挖到了第一个素材。 ……:,, ------------ 70 逆转恋爱 这次的团队旅行,总体玩下来非常快乐。 虽然被安排了固定项目,但没设置多少规则限制,基本等同于自由活动。 不像住在别墅里,连每天浇花的次数都有要求。 对于繁忙的都市人来说,能在平时工作期抽出一个周末的时间享受海边露营,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情绪最down的奚樱,也用最大的热情去迎接了大海和沙滩。 ——尽管节目组花钱的目的不是让他们来享受的。 根据以往拍摄恋综的经验,他们得出了运动和教学往往是增进感情最好方式的结论。 为此,导演特意在短短两天内,安排了冲浪、排球、烧烤、音乐会等一系列活动。 密集得仿佛连睡觉都是在赶趟儿。 在导演原先的设想中,这些活动势必会产生肢体接触。 而异性男女的skship总是暧昧的,到时候就算他们互相不来电,后期也能剪出浪漫的氛围感。 因此,拨一小部分资金,换一大堆素材——值了! ……嗯,没错。 浪漫确实是挺浪漫的。 只可惜是五个人浪漫,太过拥挤。 两天下来,不是游略带着辛元冬冲浪,就是钭松给大家烧烤,有次豆鸾不小心被浪扑倒,还是奚樱把她拉到了充气艇上。 就连他们消耗掉大几盒胶卷的拍立得照片,也基本都是大合照,外加几张单人运动打卡。 一张cp合影都没有。 明明是一个恋综,却硬生生被他们玩成了同班同学毕业旅行。 后期也不能抠图硬剪辑吧? 昏倒。 编剧组讨论了很久,觉得这会不会是因为游略奚樱和豆鸾辛元冬这两对前任cp,在漫长的分手期内都已经处成了老友,彼此间完全没考虑过复合的可能,甚至乐意给对方当僚机,才能在修罗场之中相处得如此稀松平常?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这两天,不管豆蔻怎么跟游略撒娇,辛元冬怎么向奚樱示好,他们的前任都完全没兴趣插手。 真的很像是两组彻底be的过去式。 可是…… 导演反复看这两天拍下来的素材,总觉得不对劲。 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镜头中,游略跟奚樱接触极少,可他们每一次对视、每一段说话,哪怕只是递个水,互相间的氛围感都与其他人不同。 就好像透明结界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明明在外面就看得清楚结界里什么都没有,却总让人想往里深入探究。 尤其是游略的眼神。 看似平静,实则藏了无数的暗潮汹涌,仿佛眼前夜间这片黑色海面。 冰冷又温暖,清醒又深情。 留恋而克制。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 导演捏着下巴,忖度良久,做了个决定。 …… “豪华游艇?” 钭松收拾食材时,忽然在椰子树枝上发现了一封信。 熟悉的蓝色信封,封口处有《逆行恋爱》的标签。 前几天他们住别墅时,节目组每天给他们下达指令,就是用的这种包装。 只不过之前都是放在别墅门口的信箱里,假装是邮递员送来的样子。 而现在信封上绑了一只爱心小箭镞,上面写着“来自天使丘比特”。 可见节目组的仪式感已经刻意到有些做作的地步了。 钭松当着大家的面利落拆开。 【爱神丘比特的游戏:你有我没有。 游戏规则:每人轮流说一件为x或因为x做的事,在场游戏参与者中,没做过相同事件的人折一根手指,十指折完即为出局。 三轮游戏后出局三人,最后获胜的两人将享受一晚的豪华游艇住宿体验。 ps:争吵很重要,不能说谎哦~】 所谓x,就是这个节目中,对跟自己共同出演的前任的称呼。 由于节目前期不允许透露彼此的关系,才有了这样的代号。 也就是说,游戏规则限定,不仅仅要是为前任做的事。 还必须是那一位特定的x。 钭松“哦豁”了一声:“厉害了,可以住一晚豪华游艇!” “游艇哪有什么豪华的,又不是游轮。” 豆鸾吸了吸被夜风冻红的鼻子:“我总觉得大概率是节目组夸张了,就像之前说的豪华海滩双日游,结果来这里还不是住帐篷。” “那所以说喽,住游艇总比睡帐篷好。” 睡帐篷,条件差还是其次。 关键是睡眠质量差带来的连锁反应——第一天起床脸肿黑眼圈皮肤差,颜值直线下降好几十分。 拉宽比例的屏幕更是像照妖镜一般的存在。 一个要上电视的节目,大家都是深思熟虑后才加入拍摄的,多少顾及点自己的“荧幕形象”。 “可是只有两个人能住呢,玩游戏获胜的两个人。” “是啊,只有两个人。” 辛元冬圆圆的眼睛忽然机灵转了转:“那如果刚好是一男一女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 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游略摘烧烤签子的动作就是一顿,抬起头。 果然,小奶狗的目光已经羞涩地落在了奚樱身上,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在做和姐姐共处一室的美梦。 他扯了扯唇角:“先玩吧。” “对,先玩吧,不然等下又熬到天亮,就算住游艇也就爽那么几个小时。” 钭松立刻跟着催促。 ——粗犷的用词,大咧咧的性格,难怪在前期无人给他投票。 谁又能想到,节目播出后,他反而成了除男主外最受观众好评的男嘉宾呢。 游略叹口气:“我先把烧烤架搬回车上,你们找地方。” …… 说真的,这个游戏其实还蛮无聊的。 如果不是和自己感兴趣的人玩,就会像小学生比试,幼稚又枯燥。 不过好在导演组加了个前提:必须是为x或因为x做的事。 而且特地挑在这个时间说出来——大家都喝了点酒,夜风一吹,正是上头之时。 像酒量不太行的辛元冬,此刻半张脸都是红的,说话语调也带着几分醉意。 甚至一直想往奚樱那边靠。 游略放完烧烤架回来,迈步直接站在他身旁,挡住了他晃晃悠悠的前进路线。 “开始吧。” 第一轮游戏,大家说的都还比较缓和。 类似“为x学做饭”、“为x剪短发”、“给x当街系鞋带”等等,不过都是恋爱中的甜蜜小事。 既保留了前任的面子,也不会显得这段感情过于深刻。 然后成功把自己前任不在场的钭松首轮淘汰了。 游艇梦破碎,钭松踩着石头咬牙挑衅:“你们有本事就说的厉害一点,吃饭睡觉这种事情,就算赢了也是侥幸!” 醉醺醺的辛元冬:“哪里有说睡觉?” 钭松立马回嘴:“怎么,你没跟x睡过觉?” 在场其他人:“……” 节目组:“……” 这段后期一定会剪掉的! 但是—— 导演在监视器后忽然焦灼起来,这群喝了酒的家伙不会等下真的开启十八禁话题吧? 无语了。 怎么另外一组不需要引导都能修罗场不断,以每小时产出一个名场面的速度在热烈发展着。 这一组的剧情就如此流水账呢? 难道真的是海边的风水不好? 正当他烦躁之时,第一轮游戏也顺利地走到了尾声。 还好还好,没有十八禁话题。 只是可惜,没有十八禁话题的同时也没有爆点,一十几分钟玩得比平淡还平淡。 租的游艇已经开到了沙滩边,大家望了几眼,好像渴望又不是太渴望。 豆鸾出局后,甚至明朗地笑起来:“看来我只能在帐篷里吹风喽,你们加油。” 导演:……还不如十八禁了。 编导组这会儿已经快后悔死了。 本来今天晚上都没有游艇这个设计,单纯是因为看他们之间的进展太过缓慢,几十个小时玩下来都扒不出多少精彩的点,才被迫斥巨资租了一艘私人游艇。 谁能想到……早知道真的不如不分组,都赶去山上全体修罗场。 “咦,游略哥你是不是快没了?” 就在这时,辛元冬忽然瞪圆了眼睛:“不会最后就是我和奚樱姐那么好运地一起住游艇吧!” 嗯? 导演注意到,游略晃酒杯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游略哥,轮到你了。” 辛元冬快乐傻笑:“快点结束我们快点睡觉。” 我和奚樱姐一起住游艇。 快点睡觉。 ……没想到小奶狗喝醉了之后,竟然这么会说话啊。 就是不晓得奚樱姐的前任此刻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任放下了酒杯。 他注视着辛元冬,波澜不惊道:“你想快点结束吗?” “当然了,时间不早了呢。” “那么,” 男人沉吟片刻:“我有个纹身。” 奚樱几乎是在那瞬间,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腕,才忍住没从沙滩上跳起来。 果然,下一句是—— “因为x纹的。” …… 她垂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什么?” 包括钭松也是满脸震惊:“真真真的假的?” 要知道之前几天的接触,游略一直是那种绅士、沉稳、从容且领导能力强的都市精英形象。 外加他的学历背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路好好学习,按照家里期望长大的别人家小孩。 正因为他和郗朝朝都是这样的气质。 才会连演播室嘉宾都猜他们是一对。 结果现在居然说,他因为谈恋爱纹了个身? 虽然这年头纹身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大事,可放在游略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吧? 游略没说话,脱下外套。 外套里面是一件衬衫,袖口宽度较窄没办法挽到上臂,于是他非常洒脱地把衬衫也给脱了。 海边椰树上挂着星星灯,光线暧昧昏黄,打在身上更显性感。 常年的健身习惯让他拥有漂亮饱满的肌肉线条。 肱一头肌旁侧的位置,果然有个纹身。 是一把粉色的ak。 豆鸾张张嘴,难得没有维持住笑容:“怎么会纹这个啊?是……有什么故事吗?” “当时出去旅游,出了点意外事故,为了救她被摩托车排气管烫出个疤。” 游略道:“她觉得挺丑的,就说去纹个身盖住。” ……听上去是个非常不懂事的女朋友。 明明是为了救她才被烫出来的疤,却还吐槽说丑。 奚樱又咬紧了唇。 “那怎么会纹粉色ak?” 钭松饶有兴致:“是自己设计的字符贴图吗?还蛮酷的噢。” “她画的。” 游略很快就穿上衬衫,神情淡淡:“正好当时她喜欢打游戏,说避免纹太有意义的图案,以后分手跟下一任不好解释,所以随便纹把枪算了。” …… 整个遮阳棚寂静了半分钟。 着实没想过会是这么离谱的理由。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男人风轻云淡,措辞随意。 却总让人觉得这段往事并没有他讲出来那么轻松。 “没人折么。” 游略挑挑眉,望向迟迟没有动作的辛元冬:“你也纹过?” “没,没有。” 辛元冬结结巴巴:“我没纹身,我折手指。奚樱姐你呢?” “……我当然也没。” 奚樱极其艰难地折下了这根手指。 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根本不敢朝游略的方向多看一眼。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游略这个粉色□□给搞晕了头脑。 接下来两回,辛元冬举的例子都大失水准,不仅没有伤害到对手游略,反而痛击自己的女神。 转眼间,奚樱就只剩下了一根手指的命。 而这条命现在掌握在游略手里——轮到他了。 男人将最后剩的酒一饮而尽,夜风将额发吹得松散。 明明是拍综艺,出现在摄像机里的画面却还颇有些深沉的电影质感。 钭松在旁边抽电子烟,呼出一口甜腻的水果香。 游略想了想:“说起来,我以前也抽烟来着。” 辛元冬笑得灿烂:“嘿?我也抽啊,但这跟x有什么……” “因为x戒了。” …… …… 辛元冬无语的瞬间,奚樱是震惊。 她连音调都有点劈叉:“不不不能说谎哦,这个游戏讲究的就是百分百诚信。” “没说谎。” 游略瞥她一眼:“确实戒掉了。” “那为什么呢?” 奚樱攥紧拳头,觉得自己简直在发挥生平最镇定的演技:“你x要求你戒烟?!” ——虽然语气比起疑问,更像是质询。 这一下,连傻憨憨钭松都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你们怎么突然较劲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惊讶。” 奚樱深吸一口气:“你那位x又笑话你为她受的伤又强迫你戒烟,你竟然还愿意和她一起上这个节目,不怕吵起来吗哈哈?” “她没强迫我戒烟。” 游略淡淡垂眸:“我自己戒的。” “为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豆鸾忽然开口问:“不是说因为x才做的吗?” 男人沉默了两秒。 “交往的时候,她非常讨厌烟味,为此吵过很多回。” 他笑笑:“后来分手了,一抽烟就想到跟她吵架的场景,心情不太好,就戒了。” 辛元冬垂死挣扎:“那你这也不算是因为x做的牺牲吧。” 游略撇了他一眼:“那我换一个?” “换什么?” “为x拍了部微电影?为x考了日语n1?因为x卖了跑车?因为x看完了全集美少女战士?” …… 感情你前面就真的是在摆烂是吧。 辛元冬看着奚樱认命般收起的手,感觉全世界的难过都朝自己涌来。 然而说实话,游略对于跟他同住豪华游艇这件事,也没有多高兴。 这个时候,整片沙滩估计只有导演组在击掌欢呼。 小奶狗委委屈屈:“所以今天晚上就是我跟游略哥睡游艇……” “不用了。” 游略站起身。 “诶?” “让给女生们住吧。” 他直接把信封里装着的钥匙递给豆鸾:“她们睡帐篷比较不方便。” 对哦! 他怎么没有想到还能这样操作。 辛元冬一拍脑门,懊悔于自己的笨拙,白白丢失了一个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而且游略都把钥匙递给豆鸾了,他也不好不让给另一个女生奚樱。 就算不为了在女神姐姐面前表现,跟前任呆一起也是他极其不愿意的。 ……要是刚刚游略哥是把钥匙递给奚樱姐就好了。 那他一定厚着脸皮要和姐姐独处。 可惜。 “奚樱姐,你和豆鸾去睡游艇吧。” 辛元冬大方地拍拍胸脯:“我们男生睡帐篷没事的。” “……” “奚樱姐?” “……哦,谢谢。” 奚樱回过神,勉强整理好心情,笑容复杂:“你们也多穿点,小心感冒。” 说话间,她的视线转向前方。 不远处,男人已经提着外套走向自己的帐篷。 海风与夜色中,那背影一如既往挺拔,又好似有些孤寂,让人不自觉多停留了几秒。 几秒后,奚樱吸了吸鼻子。 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 71 逆行恋爱 拍摄日程紧张,第二天早上九点,他们就得驱车去机场飞回别墅了。 这样算起来,豪华游艇其实也就睡了不过五、六个小时。 租金蛮亏的。 但节目组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素材,就忽然觉得这还是笔很划算的生意。 为求真实,车内只装了gopro,并没有摄像师在跟。 甚至连摄制组也不跟他们一路。 于是很多时候,车内都是一个令人不由得放松下来的半安全环境,产生过不少有效谈话。 来海边的路上,是游略开的车,没想到回别墅还是游略开车。 怪不得豆鸾这样和年下谈多了恋爱的女生会觉得他给人以可靠的安全感。 只是可惜,这场短暂却丰富的海滩之行,到底还是让豆鸾改变了心意。 要知道来的路上,她很积极地就挑了副驾驶的位置,全程都在主动找话题跟游略聊天。 然而等到回去之时,她却默默地选择了自己坐在后排。 甜妹看似软萌开朗,实则心细敏感。 昨天晚上游略跟奚樱之间的氛围如此微妙,她不可能感受不出来。 如果游略的x是郗朝朝,她还尚存几分“撬墙角”的希望。 毕竟游略对郗朝朝的关怀是那样游刃有余,甚至带几分刻意。虽然昭彰,却很仪式。 可面对奚樱时,他全程态度避讳,神情不自然,偶尔一个眼神没控制住,都让人觉得尚存爱意。 藕断丝连。意犹未尽。 让人插不进去。 和大美女前任竞争,豆鸾没有信心。 放线下也就算了,毕竟她是真的挺喜欢游略,但在节目里,她不想让自己最后落得个丢脸落单的结局。 …… 因为被辛元冬的嘘寒问暖绊住了脚,奚樱落后豆鸾蛮长一段距离。 上车时,正好碰见游略在往后备箱放行李。 她留心观察了一下对方。 每天坚持抓的背头发型显然已经放弃了,额发蓬松垂下来,有点挡眼睛,但也显得整个人比之前朝气和年许多。 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好在他的骨相挺拔,没什么肉感,所以熬夜后也不怎么挂脸,唯独眼神中能看出几分困倦。 奚樱犹豫几秒:“要不我开车吧?毕竟来的时候就是你开。” 游略微微摇头:“没事。” “可是这个路还挺长……” 对方已经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去吧。” 他说:“等到时候撑不住了就换你。” “……也行。” 经历昨天晚上那一遭,现在只要面对游略,奚樱的表达能力就自动退化。 卡壳半晌后,她拎着包上车,在副驾驶坐定。 于是姗姗来迟的辛元冬,就只能和另外两个人委委屈屈地挤在后排。 “啊,困得想死。” 户外旅游真的愉快也很累。 虽然上车前,大家都提过要帮游略分担司机重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开太稳了,很快哈欠声就弥漫了整个车厢。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后排几个人已经睡得东倒西歪。 游略瞥了眼强撑着眼皮的奚樱:“你也睡会儿吧,路还很长。” 奚樱努力摆手:“没事,我不困。” “……” 他随手关掉导航的语音提示:“睡吧。不然等会儿就算让你开车也属于疲劳驾驶。” “但是我感觉你也没怎么休息……” “真的还好。” 男人打方向盘转弯,观察着前方路况,语气随意又自然:“我毕竟不认床。” 奚樱一下就没了声。 她很认床。 从前一起出去玩,住酒店没有一晚是能休息好的,必须要有自己睡习惯的枕被才能入眠。 所以尽管他们交往了三年多,却很少有出远门旅游的经历。 女生真的静默许久,才从包里慢慢翻出眼罩:“那你撑不住了就喊我。” “嗯。你睡吧。” …… 节目的拍摄周期不长,短短四周的时间,要剪辑出几条完整又精彩的感情线,难度很高。 必须需要主人公们经历尽量多的事,表达出尽量丰富的情绪。 而人生加速发展,当然是累且draa的。 没办法,节目组得考虑到成本的问题。 一个正片内容全素人演绎的综艺,本身就已经是在赌博了。 所以,虽然播出时是周播,时间线被拖得很久,观众看了一个月节目大男主鄞忻才姗姗来迟。 可实际上,再过两天他就要加入进来开始录制了。 游略开车时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最应该做的,大概就是在这两天内撇清和郗朝朝的关系。 至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对她没啥意思,两个人清清白白甚至不达友谊,才不至于被牵扯进男女主甜蜜的撒糖结界里,平白惹一身腥。 所以——应该怎么撇清呢? 要知道前几天打下的“基础”,着实有点太顽固, 而且他相信,导演组一定对这种三角恋的场面乐见其成。 游略烦恼地揉了揉头发。 开下高架后,路就开始变得堵了起来,好不容易挪到路口,却又遇上了长红灯。 他往后懒散一靠,车内很寂静,能听到耳畔传来浅浅呼吸声,偏过头,副驾驶上女生果然已经睡着了。 眼罩盖住大半张脸,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都被遮住后,她身上那股因凌厉长相散发出来的气势也就随之弱了不少。 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上,小小一团,像家里养的那只金渐层猫咪。 游略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调。 gopro还在辛勤工作着,他靠着椅背,视线停在奚樱身上许久。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轻敲,阳光经过辗转折射,正好落在他眉间,将他眼底的低沉与迷惘照得清清楚楚。 直到漫长的红灯终于转绿,男人垂下眼眸,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而后踩下油门。 …… 游略观察奚樱这么久,本质也是想给导演组提供一些细节素材。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整段过程都被完整剪进了正片里。 甚至就是因为这一期这一个长镜头,无数观众慕名前来。 称之为最好磕最极致的be美学。 如果后面鄞忻雪中撑伞,是偶像剧照进现实,满足了观众对甜甜爱情的美好幻想。 那么游略的这个眼神,就是无数人看《逆行恋爱》的初心。 让他们知道,爱情不止是甜宠和撒狗血虐恋。 还有意味不明、欲言又止,让人揪心却无可奈何的遗憾。 当然了,这时候的游略,尚且预料不到自己的眼神戏会那么有效果。 他只是还在烦恼,到底该怎么远离甜宠和撒狗血虐恋的剧情主线。 目前,他想到的最实用的方法是:物理性躲避。 因为这是个恋综。 按照节目组规则,在最终选择日前,既不能和任何人恋爱,也不能莫名其妙跑去和某个人说我对你没兴趣,绝无任何发展的可能。 所有心意都是在互动和短信中一点点体现出来的。 那么他只要既不和郗朝朝互动,也不给郗朝朝发短信不就行了? 游略是这样完美计划的。 结果没想到,回别墅第二天的大清早,他就撞见了郗朝朝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抹泪。 还是那个熟悉的露台。 游略拎着洒水壶来浇花——按照每日必须按时照料花草的规定,今天正好轮到他了。 露台的门一拉开,耳畔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郗朝朝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 露台上当然也是有安摄像头的,由于空间大布置漂亮,经常有人过来这里看书、喝酒、聊天,所以还特地全方位无死角地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 这也就导致,游略看见她啜泣的第一反应是:要不去厕所哭?好几个摄像头正对着你录呢。 好险。 这句话忍住了没脱口而出。 他抬手看看表,离十点整还差十分钟。 节目规定,每天早上十点前,必须浇完露台和客厅的花。 不然就会被罚表演才艺。 郗朝朝听到动静,悲伤欲绝地抬起头,语气里尚有哭腔:“抱歉,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啊这。 游略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一群人和摄像机面前唱歌跳舞卖弄才艺的画面……觉得还不如此刻跟郗朝朝一起抱头痛哭算了。 他于是斟酌了一下问:“你大概待多久呢?” 郗朝朝怔住。 她深呼吸几下,抹干净眼泪,看上去真的非常努力在控制情绪:“对不起,但是我现在真的……真的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不用管我,我不会耽误今天聚餐时间的。”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我戴个耳机,你无视我五分钟?” 什么? 郗朝朝瞪大眼睛,觉得游略这话实在有些荒唐。 什么叫无视他五分钟? 难道是没看见她在哭吗? 正常人听到这个话,怎么也不至于还非要硬呆着吧! 难道他真以为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安静陪着女生哭就能成为她的黑骑士吗? 这一刻,心中因他之前体贴照顾而营造起来的好感全没了。 只剩下对缠人家伙的厌烦。 “我浇完花就走。” 游略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洒水壶:“不打扰你。” ……原来是浇花啊。 郗朝朝瞬间从厌烦变成尴尬。 她无所适从地摸了摸鼻子:“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还有这个事情。那个,你浇吧,不用、不用管我。” 工具人游略点点头。 为了避免这个“两人独处”的画面太温馨,又被后期剪出奇奇怪怪的感情线,他甚至直接戴上耳机,卫衣帽子兜头盖下,一副生人勿近的孤僻模样。 某种程度上,这反而还缓解了郗朝朝的尴尬,让她能更轻松地流淌泪水。 于是当他在三分钟内迅速结束浇花任务,拎着水壶准备走人时,衣角忽然被轻轻扯了扯。 是郗朝朝。 游略摘下耳机,面露疑问。 对方现在已经没在哭了,反而红着眼眶坚强地笑起来:“游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才没有问我为什么哭。” …… 游略瞳孔地震jpg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谢理由? 他又做了什么恋综操作吗? 自认为表现得极其冷漠极其煞风景的游略此刻有些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没有吧? 他刚才应该挺没礼貌的吧? 不过联想一下鄞忻高冷霸总的人设,难道郗朝朝其实就喜欢这种不解风情的没礼貌款? 难道原剧情里,就是因为原身太过体贴太过善解人意,才没能获得女神芳心? 未免也太荒唐。 但是这时候继续表现体贴更不行。 观众觉得渣啊。 比起郗朝朝的取向,当然还是观众的评价最重要。 游略略顿几秒,缓缓道:“总之,人生哪能没有坎,风雨之后才会有彩虹,加油——等会儿吃饭见。” “……好。” 这是郗朝朝第一次面对游略毫不留恋的率先转身。 以至于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落地窗后,她都还是有点懵。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的话生气了,所以才安慰得如此敷衍吗? 冷言冷语的,就和鄞忻一样。 想到鄞忻,郗朝朝眼泪又滚了出来。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之前还发微信强调说,一定会在她生日之前赶过来。 结果今天又忽然告诉她,手头上的工作忙不完,录节目的日期必须得再推迟两天。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对自己的承诺吧……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 那她还怀着希冀参加这种节目是为了什么?再去试探一颗钢铁般冷漠的心吗? 空旷的露台,再次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 “所以——” 客厅内,游略错愕地看着泪眼婆娑的奚樱:“你怎么也哭了?” 就在刚刚,他放水壶时听见厨房传来动静。 转头一看,奚樱拭着泪走出来,连鼻头都是红的,看起来像大哭了一场。 好像集体被感染了眼泪病毒。 见奚樱不回答,他不由得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啊,我切洋葱呢。” “……” 奚樱本来还有点没搞懂他这郑重其事的架势。 但是越过他肩头往后一看,是阳台。 她忽然想到早上自己在厨房看见郗朝朝时,对方的情绪状态就很不好,端着杯热牛奶说想一个人去阳台上静静。 她表示理解,没去打扰她。 那么刚刚游略在阳台上浇花,应该碰到郗朝朝了吧。 甚至还问自己怎么“也哭了”。 一个“也”字。 意味深长。 奚樱忽然觉得洋葱残留的气味又开始刺激泪腺。 游略却无知无觉:“你切洋葱做什么?” “意面。” 女生意简言赅地回答。 连动词都没有了。 说完后,她都没多给游略一个眼神,转身直接往厨房内走。 刚才出来,也只是为了拿纸巾而已,早餐刚做到一半锅都没热好。 奚樱走回到灶台前,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 “不是说今天要一起吃披萨吗?” 游略看了眼案板上切到一半的洋葱:“怎么这个时间煮面条?” “……饿了。” 奚樱垂眸解释:“想找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你看着刀。” 男人眉头紧皱:“等下切到手就完了。” “怎么可能切到手,我又不是没——嘶!” 游略:“……” 指尖的伤口外加洋葱的刺激性气味,让奚樱连打好几个喷嚏,下意识揉鼻子时又不小心把血蹭在了鼻头。 非常之滑稽。 非常之狼狈。 “你这四格幽默漫画的人设还真是永不动摇。” 游略今天第三次叹气:“客厅电视剧下面的抽屉里有医药箱,意面我来煮吧。” “……小伤而已。” ——但对方已经捡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垂眸认真切洋葱。 也完全没有要管她指头上还在冒血珠的伤口的意思。 可不论伤口严重不严重,恋综基操不应该都是:男生紧张检查女生的伤口,而后拉着她去医药箱旁,体贴地帮忙贴创口贴吗。 这个男人却甚至连表面工夫都不想做,冷漠地让她自己去找医药箱。 看来真的是很厌恶她,没有半点想复合的意思呢。 奚樱吸了吸鼻子,厨房的空间内充斥着熟悉的松木气息。 所以游略一款香水用了五年,对味道都能这么恋旧,却偏偏对自己这个前女友如此绝情。 ……好好笑。 自尊心强撑之下,奚樱没去医药箱里找创口贴,只倔强地拿水冲了冲,生硬开口:“那麻烦你切洋葱了,我准备其他的配料。” 游略诧异挑眉:“你不打算先处理下你的手?” “都说了小伤而已。” “万一破伤风……” “刀又没有生锈怎么会得破伤风。”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冲:“你少诅咒我。” …… 厨房内静默片刻。 游略放下刀:“我去给你找创可贴行了吧。” “不敢麻烦你。这么点伤,估计等你拿创口贴过来就已经愈合了。” 对方没接她的话,迈步朝客厅走去。 透着一股懒得计较的敷衍。 奚樱独自站在灶台后,呼出一口气,抬头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却没控制住。 她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脾气来得毫无缘由,甚至还是在镜头前发的火。 估计到时候播出去,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游略分手分的好。 嘲笑伤疤丑陋。粉色ak纹身。因为烟味吵架。还莫名其妙发脾气。 她可真是一个讨人厌的前女友。 脚步声渐近。 奚樱连忙转身背对厨房门遮掩,打开冰箱找食材。 “你拿的是西芹。” 身后传来男人的提醒。 “我知道啊,本来意面就是要加西芹菜才好吃。” 游略怔了怔,片刻后才手上的创口贴递过去:“给。你暂时先别碰水了,我来洗。” 只是洗着洗着…… “奚樱。” 他忽然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嗯?”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西芹吗?” 游略抿抿唇:“还因为我点了碗芹菜饺子跟我吵了一天架。” “……你不要说的我以前就只会数落你和跟你吵架的样子。” “但确实吵架了不是么。说这是你刻入灵魂深处第一讨厌的食物,哪怕下地狱喝孟婆汤喝到也会立马吐出来,交往一年了我都还记不住,要么就是大脑海马区有缺陷,要么就是根本冷漠敷衍到不想记。” 奚樱:“……” 你倒也不必把吵架的话记得这么牢。 她贴好创口贴:“总之,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哪怕刻入灵魂深处也能再重新剥出来。” 在男人沉静的目光中,奚樱笑了笑:“其实跟你分手后,我自己尝了尝,发现西芹也没有那么难吃。所以当年白骂你了,抱歉啊。” “……” “喂喂,你什么表情,不会是要哭了吧?” “没哭。” 游略淡淡收回视线,语气听不出半点异样:“你把洋葱切得太碎了,才会这么呛人。” 他拧开炉灶,动作熟练地热锅加橄榄油:“都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好哭的。” ……:,, ------------ 72 逆行恋爱 按照节目的规定,只有晚饭是必须轮流做且大家一起吃的。 至于为什么忽然今天中午要聚餐吃披萨的原因,其实是庆祝女四妹妹卓向通过了德语考试。 卓向的年纪在所有嘉宾里最小,跟郗朝朝一样都是学生,但郗朝朝起码读研了,而她今年才本科毕业。 她的前任就是跟游略他们一起海滩烧烤的酷哥钭松。 两个人谈了两年多的恋爱才分手,但性格迥乎不同,钭松穿潮牌,玩摇滚,喜欢电竞和运动。 卓向却是个二次元宅女,沉迷漫画和养娃,刚出场时梳了个双马尾,穿着lo裙,个人标签十分鲜明。 但平时话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闷闷的,和奚樱关系处得最好。 ——因为她们俩的爱好格外相似。 就连卓向自己都想不到,奚樱看上去明艳高冷的一个御姐,私底下竟然喜欢二次元和脆皮鸭文学,玩日语原版的rpg甚至不需要字幕。 昨天她德语考试的成绩出来,奚樱还送了她一套珍藏版的乙女游戏卡带。 当然,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纷纷送了庆祝的礼物,她一个个回礼显得生疏尴尬又麻烦,卓向就说今天请大家吃披萨。 而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趁午餐后大家都聚在一起,导演组安排了读信环节。 读什么信呢? 当然就是那封前任写给自己的信。 本来这流程应该是安排在昨天晚上的。 毕竟深夜环境,既方便打灯塑造伤感氛围,又能利用酒精催化他们的情感。 大中午的喝酒抒情,就显得有些做作。 但没办法。 都怪游略这家伙拖得太久,直到今天早上才把内容改好,打着哈欠把信交给导演组:“已经耗光了全部的感情,不能更真挚了,你再叫我改也绝不可能改出第三遍。” 对接的实习生妹妹胆战心惊看了下,发现字数从原先的两百字勉强增到了三百多。 fe。 不过内容确实真挚了许多,导演在读信的时候犹豫了非常之久,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这个版本。 因为这家伙总是对自己和前任的感情遮遮掩掩,戴了层连后采也不愿意摘下的面具,只能是他们在监视器前一点一点扣细节。 这种情况下再让游略去改,只怕会越改越糟。 “而且真的还行。” 负责策划和润色他们这条线的编剧姐姐坚称:“我真的觉得,这封信写的还行。我甚至比鄞忻那封“煽情之最”都要有效果。” 导演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你看着吧,我盯他们俩盯多少天了,绝对是有故事的。” …… - 流程已经排好,再往后拖其实也拖不下去了。 导演只能选择相信游略的“真挚”。 ——但第一个开始念信的人是辛元冬。 因为小奶狗感情最投入也最丰沛,只有让他来开场,才不会让这种煽情老套的环节陷入尴尬。 不过呢,由于他和豆鸾确实是和平分手了好几年,互相间已经没有什么恋人的氛围在。 所以彼此信件都写的极其和气,夸赞满满,通篇充斥着这次来就是要为对方做媒的意思。 让人听着都感觉很好笑。 比较令人意外的反而是看上去最酷最铜墙铁壁的拽哥钭松。 在读前女友回忆过往的文字时,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忽然涌上心头,一下就鼻酸起来,感性地红了眼眶,几度哽咽。 游略想到今天早上在露台哭的郗朝朝和被洋葱呛到的奚樱,感觉今天可能是全体被传染了眼泪病毒。 他默默递过去一包纸,被对方逞强地丢了回去:“没哭啦我!” “好歹擦擦鼻涕。” “你真的……等下别被我逮到自己在那哭。” 如此熟稔又亲近的动作,让对面钭松的前女友卓向感到有些诧异:“看来你们这次去海滩,真的玩得很好。” “怎么了,你们在山上露营玩得不好吗?” “……没,也挺好的。” 就是很滥俗的三角恋关系,陆代容单箭头施晏然,施晏然单箭头郗朝朝,然后大家勾心斗角到烧一根柴火都有讲究。 让她忍不住怀念起前几天跟奚樱姐姐躺在沙发上看漫画的闲鱼快乐日子。 “下一个是谁读了?” 旁边的陆代容立刻转移话题,笑眯眯地:“樱樱,是不是你了?” 刚才的顺序很随意,就是按照他们的座位。 那坐钭松右边的正好是奚樱。 奚樱点点头:“可以啊。” 反正按照上节目前她跟游略通过气的设定,一对早已互相释怀的前任,也写不出什么有深度的文字。 当时她写给游略的那封信,就是随便糊弄了半小时完成的。 看似洋洋洒洒,实则没有半点真相。 游略只会比她更敷衍。 然而—— 奚樱刚打开信纸,看见顶头第一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沉默了很久。 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她状态的不对,谁都没有在这时出声催促。 游略则一直垂着眸,睫毛盖住眼睛,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长桌寂静地凝滞着。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女生终于开口。 “你是,我在这世上感到最抱歉的人。” “对不起。” …… 奚樱的声线其实蛮好听的。 微微的低哑,但也称不上烟嗓,天生自带一股冷感和慵懒,在现实生活中跟人说话时,会让人觉得好像蛮有距离感。 可一旦放到不那么接地气的语境中,譬如上课时念被抽到课文、拍vlog时自己配旁白、甚至介绍一段电影剧情,都格外得有感觉。 所以此刻她念着手上的信,就将周遭旁人都不自觉地代入了那种仿佛文艺片的朦胧与晦暗情绪里。 “隔了这么久,没想过会再接到你的电话。 很奇怪,明明是陌生的号码,却在第一秒就认出了你的声音。 因为太熟悉又太陌生,那天晚上甚至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到现在依然会时常梦到跟你分手那天的场景,这件事连我自己也难以理解。 有的人明明非常喜欢,却无法在一起。 这是我们第一部故事的结局。 那时候没想过竟然还会有续集。 再见面时发现,你确实已经长大了许多。而我老了许多。 奚樱同学,这么多年没有我参与的人生,应该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吧? 很感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成长为如今的我。 可如果没有我,你或许会成为更开朗、更快乐的人。 所以真的希望你过得好。 希望你能遇见比我更好、更善良的人,走向哪怕没有我也明亮无比的人生。” 短短一封信,很快就读完了。 奚樱没哭。 全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甚至语气比刚才的豆鸾还要平静。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她好像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嗯,确实很难过。” 后来在后采里,奚樱很直接地点头承认了。 她说:“但当时最难过的,不是因为他在信里跟我说对不起,而是他说希望我过得好。” “感觉我的心里还有留恋和不舍,对方却已经完全释怀,所以能大大方方地说对不起,祝福我过得好。对我来说,这封信比起道歉,更像是告别,是在完成他当年没有给过我的,一个认真的告别。” “事实上,和他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并没有那么不堪回首。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回忆,学习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当时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最后能走得那么狠心,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留恋而已。” “不过我接受他的对不起。读信的时候超级难过,可忍住了一直没有哭,是因为我觉得,确实到了该释怀的时候。” …… - 经历了那次读信环节后,奚樱和游略在镜头前的关系就“缓和”了不少。 至少不会再刻意避开对方不交流了。 游略夜里加班,看见奚樱在客厅看漫画睡着,会特意走过去拍醒她让她回房间睡。 奚樱碰见游略在厨房煮夜宵,也会主动提出帮忙打下手,贡献出自己的零食和辣椒酱。 当然,某种程度上,奚樱有此举动也可能是出于愧疚。 她并不知道游略的信是被导演组督促改过一版的,还以为对方真的就是写得如此真诚。 所以愧疚于自己那冷冰冰的“商业稿”。 ——谁让之前讨论定人设的时候,约定好了要尊重彼此的交往自由,既不能诋毁对方的形象和名声,也不能用以前的关系牵绊对方谈新感情。 奚樱怎么晓得游略给的“尊重”程度竟然会如此之高啊! 那天坐在餐桌旁,她听着游略复述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真心感到很愧疚。 她甚至觉得游略自己在念的时候,也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好在故事波澜起伏,后面所有人都被更精彩的情节发展吸引了心神—— 郗朝朝读信的时候,因为情绪彻底崩溃,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属于能直接剪进预告里的戏剧化效果。 首先,她的信非常非常非常长,足足三页信纸。 其次,写了非常多两个人恋爱时的细节与甜蜜,述说着自己的懊悔和情深、 于是郗朝朝好几次读着读着都坚持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最后还是导演组出面,让她先缓和缓和情绪,跳过了中间好长一段,才勉强把这个任务完成。 但说实话,奚樱其实有点没懂她哭成这样的原因。 从这封信来看,她前任应该是非常想挽回这段关系的,虽然内容以表达歉意和深情为主,措辞语气却十分霸道,全文透着一股”你势必会回到我身边,我们势必会复合“的言之凿凿。 甚至还隐隐发出“别的男人少来沾边”的警告。 奚樱前面听的时候啼笑皆非,还在心里嘲讽这男的未免太过自信。 她甚至很快就猜出了,奚樱的前任一定就是那最后一位还没出场的男嘉宾。 因为那些唯我独尊,不容置疑的霸总语录,她不相信在场这些男嘉宾能说得出口。 完全会人设崩塌的吧。 奚樱脑袋中都已经描绘出一个穿着全套西装,梳着大背头,用咏叹调念一些都市甜宠剧台词的油腻中年男人形象了。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郗朝朝饱含热泪,感动地说不出话。 ……行吧。 那可能就是有的人就喜欢这种”成熟奢华”款。 然后她又下意识看了眼游略。 对方困倦地打着哈欠。一副完全没听清郗朝朝刚才念了些什么的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至少还是个年轻有为,也不会说咏叹调台词的帅哥。 她心里想,如果这家伙是真的喜欢上了郗朝朝,并且打算在这个节目里追求郗朝朝,结果和人家前男友竞争时失败了,那她一定会感到——非常丢脸。 对自己眼光的丢脸。 如果你跟我没有复合的可能。 好歹你也跟全国观众证明一下,我奚樱在找男朋友方面的眼光其实还是很优秀的呢。 奚樱完全没有料到,那位写着霸总信、神秘莫测的男嘉宾,在出场后,引发的第一个波澜,竟然不是因为郗朝朝。 而是因为自己。 不,也不能说是“因为”自己。 应该是——“和”自己。 …… - 读信日的第二天是郗朝朝的生日。 晚饭前,节目组特地装饰了一下别墅内景,准备了丰盛的糕点酒水。 餐桌上一整排的昂贵香槟和红酒,让人怀疑今天晚上是不是又准备了什么大招,不然为什么会愿意为嘉宾过生日,而斥如此巨资。 不过游略今天晚上没喝酒。 他说胃不太舒服,白天去医院检查出来是胃溃疡,医生不让接触酒精。 奚樱其实有点担心他。 整顿饭频频投递目光,于是自己也没能吃上几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导演组很突兀地通知,又到了互发好感短信的时间。 需要他们抓紧时间在两分钟内编辑好,而这条好感短信的发送对象,就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想邀请的对象。 如果能互选成功,双人约会就达成。 单箭头选择的话,就只能宅在家里。 奚樱都没怎么思考,直接无脑在收件人一栏填了游略。 因为这里并没有她感兴趣的人,而她觉得游略百分百也不会发给自己。 所以很痛快地就为自己选择了孤独待在家中看漫画的结局。 结果两分钟后,手机发出好几次震动。 嘟嘟。嘟嘟。嘟嘟。 她收到了三条短信。 分别是辛元冬,施晏然,游略。 什么鬼?!! 游略为什么会发给她? 游略疯了吧?! 奚樱在那一瞬间甚至都没能做好表情管理,整张脸写满震惊。 以及,施晏然不是一直也单箭头郗朝朝吗? 他们俩之间完全就没有过多少交流吧,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对方忽然给自己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还是很无聊地感谢她今天早上炒的嫩蛋。 今天可是郗朝朝的生日诶? 他哪怕是和对方发生了什么矛盾在闹别扭,这种时候至少也该发个生日快乐吧? 奚樱都懵了。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收发程序出bug了。 当然没有bug。 导演组让她在三个人当中选一位作为明天的约会对象。 那奚樱……奚樱肯定选游略啊。 所以,几分钟后,当导演组宣布双选成功的是游略和奚樱,钭松和豆鸾这两对组合时,奚樱看到郗朝朝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过生日的郗朝朝,没有收到一条短信。 怎么会如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世界得如此天崩地裂啊? “奚樱姐,你能陪我出去取下雨伞吗?” 拧眉思考之时,耳畔忽然传来女生泠泠的嗓音。 是郗朝朝。 奚樱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好,走吧。”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推开门后,看见外面的雪一直没停。 但这个城市其实很少下雪的。 “奚樱姐,你别担心,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游略,我不会跟你抢的。” 嗯? 说什么呢? 好像是读懂了她眼底的错愕,对方笑起来:“游略今天把短信发给你,你是不是很高兴?” “……怎么忽然这么问?” “因为我想你开心一点。” 她轻轻叹息道:“我其实猜出来了,你的x就是游略,那天读信,很明显你根本没有放下他。” “所以虽然,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也知道他对我很好,但是……奚樱姐,你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嘛,我不想伤害你。” “今天早上浇花的时候,我旧找他说清楚了,我告诉他你经常因为没收到他的短信很难过,希望他至少能再给你们一个复合的机会,不要对你这么残酷。” 郗朝朝弯弯唇:“很庆幸他听进去了我的话,你们能成功达成约会,就是我今天生日最好的礼物了。”:,, ------------ 73 逆行恋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开了暖气的屋子里出来,身上衣着又单薄,奚樱只感觉漫天的雪花都好似穿透伞面皮肤,片片落在自己的五脏六腑。 将流动着的热血也冻得一片冰寒,让她几欲发抖。 身上还戴着麦,四周的摄像头还在拍——虽然它们被千方百计地藏在各种隐蔽的犄角旮旯里,好似不存在。 可它们明明就无处不在,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捆住。 逃无可逃。 她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郗朝朝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告知自己如此重要且隐秘的消息。 明明她和郗朝朝还是室友,应该是有无数种机会可以私聊的。 哪怕找个拍摄死角,多给她两分钟的缓冲也好。 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猝不及防地打出雷霆一击。 让她所有防御通通溃散,甚至在摄像机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奚樱从上这个节目起,在海滩旅游之前,就没跟游略正常交流过。 明明互为前任,他的态度却比陌生人还要疏离冷漠,一副恨不得跟她完全撇清关系的模样,敬而远之。 而她还要在镜头前陪他演戏。 那时候她觉得,她的人生中大概不会再有比这更操蛋的遭遇了。 直到此刻—— 比起彻头彻尾的黑暗,奚樱忽然发现,给了人短暂的两秒光亮后再狠狠摁灭,才是更残忍的事。 ——游略就是这样。 表现出一点回心转意的温情,却在她终于生出期待后,告诉她这份温情里装的其实并不是爱,而是第三个人的同情与怜悯。 多残忍。 她完全可以接受无视和孤独,就像前几天,照样铜墙铁壁般地撑了下来。 她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在感情里变成一个需要第三方接济的可怜虫。 游略,你真是有本领。 …… 奚樱垂下眸,用力攥紧手,做过加固的美甲一点点嵌入掌心。 但这种疼痛正好和骨血里的寒意对冲,让她快速清醒过来。 如此深呼吸几下,心绪总算平复不少。 她意识到出门拿伞的郗朝朝似乎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奚樱微微蹙眉,想要走出去看看…… “啊——你!” 门外忽然传来两声惊呼。 五分惊诧,三分慌张,还有两分努力隐藏的雀跃。 声线是熟悉的。 奚樱抬起头,看见的却不是郗朝朝,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黑西装,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黑伞,黑表。 虽然这样说十分不礼貌,但这一身着装比起上节目,更像要去出席什么葬礼。 身量极高,粗略估计至少一米九,衬得身后的郗朝朝越发娇小。 长相也浓,深刻得甚至带点混血感,很像是小时候看的少女韩漫里,出现的那种高大霸总男。 霸总男站在门口许久未动,手里举着把小巧的女士伞,正是之前郗朝朝落在屋外的那把。 他的表情是冷的,目光却时不时关切地落在郗朝朝身上,还把伞一直往她的方向移,也不管自己肩头已经融了无数片雪花。 无人开口的氛围似乎有些尴尬。 奚樱知道自己看上去不好接近——虽然对方的外形看上去同样不好接近,但她还是率先友善地打了招呼:“你好,我叫奚樱,怎么称呼你呢?” 甚至都不用问他是不是来参加节目的嘉宾。 因为从对方浑身散发的气势,以及他和郗朝朝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奚樱就能迅速判断出,这大概率是郗朝朝那位还没来的前任。 对方冷淡地点点头,意简言赅:“鄞忻。” 说完,还不等奚樱有所回答,他的目光又立马落回到了郗朝朝身上。 男人皱起眉头,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在大雪天里乱走,小心到时候又发起烧来,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奚樱眉心就是一跳。 什么、什么鬼? 难道说节目组压根没要求新来的人保密前任关系? 这会不会也太明显了一点! 鄞忻对周遭瞬间尴尬起来的氛围浑然不觉。 唯有郗朝朝注意到奚樱惊讶的表情,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挣开鄞忻的手,把外套还给他:“那个,鄞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我天生体质就不太怕冷。” “胡说什么。” “是真的!况且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你之前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在胡说?” 奚樱:“……” 终于知道观众看尬演技的偶像剧是什么感受了。 她掩唇轻咳,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外面确实有点冷,既然伞已经拿到了,我们还是进屋聊吧。”“……好。” 奚樱是个很有敬业精神的年轻人。 既然已经跟节目组签了合同,那么把它当成一份正经工作看,至少得尊重合同里写明的规章条约。 况且最后能拿到手的劳动报酬不低,节目组给钱也不是在做慈善,设置那么多刺激性规则是为了播出后收视率,谁都明白。 平时过来跟他们对接流程的大多都是底层工作人员,拍摄剪辑后采,起早贪黑的比嘉宾还辛苦。 所以打工人又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怀着这样的同理心,哪怕是在最疲倦最沮丧的时候,奚樱也在努力地配合导演组安排。 譬如跟男嘉宾约会互动的环节,事实上她已经表现得非常“热情友善”了。 放平时日常生活中,面对不感兴趣的异性,奚樱根本连句话都懒得说。 像辛元冬那样坚持不懈缠着她示好的,只能得到一个冷漠的眼神和不耐烦的驱逐。 不过除了她,其他人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想法。 毕竟连最不配合的游略,都会在熬夜开会后定好闹钟,防止自己错过第二天早上浇花的时间。 但新来的这位男嘉宾……似乎比游略还要“刺头”许多。 奚樱走在前面,隐约能听到郗朝朝在身后用气音警告鄞忻,让他收敛点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被其他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结果开门时她无意间一抬头,就瞥见鄞忻的眼里全是敷衍和不屑。 他沉眉肃目:“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光明正大相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于是郗朝朝再次红霞飞脸,又羞又恼:“谁跟你相爱了,我们已经分手了知不知道!” “那是你单方面通知的,我可没同意。” “你闭嘴!” 奚樱:“……” 她人麻了。 仿佛回到了大学,每天晚自习结束回寝室,都不得不从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中间穿行而过的岁月。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这种尴尬,所以那时候她从来都拒绝跟游略如此“依依惜别”。 没想到当社会人这么多年后,竟又在今日被迫现场旁听偶像剧对白。 奚樱裹紧毯子,挡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算了吧算了吧,就当自己是聋子是瞎子吧。 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反正这么明显的“穿帮”镜头,节目组后期肯定会剪掉的。 …… - 在得知游略依然对郗朝朝“情深义重”后,奚樱没有半点想竞争的念头,只剩下心灰意冷。 所以她当然也不想掺和进郗朝朝跟她前男友的关系之中。 人家怎么黏糊怎么纠葛是人家的事,她现在只想快点走完节目流程,好回归自己平凡正常的素人生活。 女生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推开屋门。 扑面而来的除了融融暖意,还有众人惊讶的目光。 为了避嫌,郗朝朝特意绕到奚樱旁边,跟鄞忻相隔甚远,且全程沉默。 这样子当热只能由奚樱来介绍:“这位是今天新加入我们的同学,叫鄞忻,大家欢迎。” ——她从前在公司介绍手下新入职的新人时,也是这样的措辞。 配合淡然无波的语气,听起来免不得有些怪怪的,鄞忻抬眸多瞧了她一眼。 奚樱当没看见。 她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低头回微信上的工作消息。 一副主动与世界隔绝的疏离态度。 好在愿意上这种综艺节目的就没几个社恐,很快其他人就接过了她的沟通接力棒,跟鄞忻热情寒暄了起来。 没几分钟时间,鄞忻的人生线都被捋清楚了。 三十岁不大不小刚好而立的年纪,已经是一家市值过亿的公司老板,家庭出身和教育背景非常优越。 而且长得还帅。 简直就是那种能登上金融杂志,被评为优秀青年企业家的黄金单身汉。 只可惜多聊了几句后,大家发现,这位黄金单身汉似乎对女人不太感兴趣。 或者应该说,是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 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管其他女嘉宾怎么搭讪玩笑,鄞忻都面无表情惜字如金,表现得不像一根木头,而是完全冰冷的铁块。 视线全程追踪郗朝朝,就连郗朝朝倒杯水,他也要站起来,佯装参观房子跟去厨房转一圈。 尽管他们到现在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如此明显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位从前的关系不一般。 且以后的关系应该也会持续不一般。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女嘉宾们顿时收起了兴趣。 如果不是确定能扮演成功一个痴情女配的人设,在恋综上还是不要去招惹心有所属的直进男比较好。 摸爬滚打的社会人无法饮水饱,大家都很聪明。 譬如豆鸾,在游略和鄞忻身上接连受挫后,已经认清现实,这会儿正在跟拽哥聊天,聊的还是对方感兴趣的机车和篮球。 也不知道是真的兴趣相投还是提前做过功课,她竟然能讲的头头是道。 很好,这一对渐入佳境可以连上线了。 编导组在幕后暗自盘算。 而且郗朝朝和鄞忻那一对,应该也是稳成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站在上帝视角,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其实游略对郗朝朝已经不太关心了。 鄞忻今晚强势入局,对前女友百般“纠缠”,游略甚至都没多给过几个眼神,大部分时间蹙着眉头不晓得在想什么,中间还极其自然地换了个位置。 等到监视器前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时,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鄞忻对面移动到了奚樱对面。 端着酒杯不经意一抬头,就能观察到女生的表情。 在这样香槟微醺,夜灯柔光的特殊环境下,本该是很暧昧的占位。 但因为奚樱全程冷脸,就显得氛围有些古怪。 幕后观察监视器的工作人员们当然知道是为什么,通过摄像头,他们相当于看了一段郗朝朝在庭院和奚樱“暗道隐秘”的现场直播。 前因后果都能串联起来。 可游略完全不知道。 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奚樱态度的异常,于是借着她去吧台后洗杯子的功夫问了句:“刚才在外面怎么了吗?” 奚樱懒懒抬眸:“嗯?” “你好像心情突然变得不太好。” ……呵。 是啊。 心情不好不就是因为你么。 女生淡淡收回视线:“没事。” 她关掉水,抬脚就要离开这窄小的吧台过道。 然而游略的反应比她更快:“所以是因为我?” “……” 奚樱停下脚步。 “你是因为不想约会,于是随便选了个我发短信,结果没想到双选成功了?” 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他的眼神充满确信。 让奚樱一时间无话可说。 男人略略沉默:“要是你真的很累,明天我们就晚点出发,去可以休息的地方……” “如果这是你的想法,你直说就好。” 奚樱攥紧拳头,指尖发白:“不要把锅往我身上推。” 游略怔住“推锅……我?” 不是在聊约会吗,怎么突然上升到责任过失纠察了。 刚刚他们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女生冷若冰霜的脸,他眉头微皱:“我的意思是,这几天确实事情很多,所以你没必要强撑着应付流程,如果带着负担出去玩……” “我没有负担。” 奚樱打断他,眼神冷冷:“也没有随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不想把别人的时间和情绪当玩笑看。” 这话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难道他就把别人的世界和情绪当玩笑看了吗? 游略开口欲言,却忽然捕捉到到对方眼里来不及藏的受伤和苦涩。 他瞬间顿住,吞下所有解释,垂眸道:“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我这几天事情太多,确实有点累,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要不晚点出门,找个轻松的地方,喝个咖啡休息休息?” 奚樱盯了他两秒:“随你。” …… 然而这“商量”最终也没能实现。 因为生日会将将结束之时,导演组又发来一张规则卡片。 是专门给鄞忻的信。 上面写明,由于他是新来的人,错过了前面的互动时机,所以今天晚上可以有两次约会选择。 一场选项里不包括前任,一场包括前任,被选择的人不能拒绝,必须赴约。 且两场约会都在明天进行,至于上午下午怎么分配,看他自己安排。 在包括前任的选项中,毫无疑问,鄞忻肯定选择郗朝朝。 但不包括前任的约会——奚樱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点名。 也就是说,她明天也有两场约会安排,午饭跟一个男人吃,晚饭跟一个男人吃。 除了新嘉宾鄞忻,其他人之中好像也就奚樱获得如此“青睐”。 更别说实际上,辛元冬也是选了奚樱的,只不过没能双向成功所以遗憾出局了而已。 在场总共六位男嘉宾,她一个人就获得了三票,听起来像是什么大女主剧本。 可奚樱半点不因此感到高兴。 只剩烦闷。 辛元冬就不用说了。 她最不感冒的其实就是这种甜腻腻的男生,且向来认为爱情靠的是吸引而非感动。 所以如果之后他不打算转换目标,那么大概率会一直单向到头。 剩下两位。一个鄞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整颗心都系在郗朝朝身上,选自己只是于节目规则限制。 不然他一定更想和前女友约会一整天。 奚樱甚至觉得,搞不好就是因为自己今晚和他基本无互动,全程冷着脸看起来是个“安全选项”,才被鄞忻选中。 明天的约会,应该就是场商业互动,专门配合演戏给节目组和观众看。 至于游略……所谓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了。 那份对初恋的执念和期盼,在短短几天内就因对方的反复而快消失殆尽。 某种程度上,也该感谢这个节目。 所以,明天跟游略的约会,其实也是场商业互动。 演戏给节目组和观众,和郗朝朝看。 奚樱低头,端着玻璃杯,自嘲地扬了扬唇,将酒饮尽。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对面两位男嘉宾都是演技过关的体面人,别让明天的拍摄冷了场陷入尴尬。 嗯…… 不太行。 自从来到这里,奚樱许的愿望就没有一个实现过。 而这次,她没想到那个没做到“体面”的人竟然还是她自己。 但奚樱觉得她的行为理由很充分。 前一天遭受感情创伤,还要强撑精力给室友庆生到半夜。 然后第二天五点多就起床化妆,睡不到四个小时。 好不容易在约定的时间前收拾好下楼,却发现客厅空空荡荡,唯独有个游略在厨房煮粥。 奚樱没过去问好,直接上楼敲鄞忻的门。 鄞忻是单独一间房,敲半天没人应,她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出门去准备或是接受后采什么的了。 没办法,她只好坐在客厅沙发等,等得昏昏欲睡,从七点半等到九点,终于看见一个身影从楼上下来。 熟悉的全身黑,发型没像昨天那样整理过,中分卷曲在两侧,显得那张成熟的脸更加稳重。 最关键是,对方面上全是困倦,看见她时还微微有些惊讶:“你起得这么早么?” “……” 奚樱被他自然无比的态度镇住,半晌没那说出话。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稍微收拾收拾顺便吃个早饭,等我半小时就好。” 鄞忻接着这样说。 语气风轻云淡的,很有所谓杀伐决断的高冷霸总气场。 但再高冷再决断的霸总,在理直气壮的迟到面前,都变得油腻起来。 奚樱捡起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九点零八了。” “那么我们就九点四十出发。” “……” 奚樱就这么看着他径直走向厨房。 她深呼吸几口气,还是没忍住:“鄞忻。” 鄞忻停下来,转回身:“还有事?” “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道个歉吗?” “……你在说什么?” “我记得我们昨天晚上说好的时间是七点半。” 她面色平静:“九点四十出发的话,你就相当于迟到了两小时。” 客厅微微寂静两秒。 鄞忻微微拧眉:“我以为——” 他顿了一下:“我以为我昨天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你应该知道我选你只是因为规则限制。” “怎么,你很看重这次约会么?” “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草。 奚樱那个火,就这么噌噌噌冒了上来。 ------------ 74 逆行恋爱 奚樱本质上是一个性格蛮冷淡又自我的人。 哪怕是在大学时期,兴趣爱好相对外露,染着粉毛穿jk,s兔耳娘逛漫展,看上去一副萌宅二次元少女的可爱模样,却依然遮挡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傲。 她和游略谈恋爱,还一度被身边的人戏称是alpha对上alpha。 犹记得大一那年上高数大课,排课是在早上第一节。 德语班有个长得像年轻版郭富城的小帅哥,节节课都给奚樱带早餐。 外院阴盛阳衰,从概率上来讲不缺美女,想找个周正点的男生却很难,于是这位“小郭富城”在学院内也算是明星人物,迎新晚会的时候还有不少学姐慕名过来看他。 拥有这样的追求者,怎么说也是对虚荣心的一种满足。 但奚樱却是能做出面无表情把爱心早餐丢进垃圾桶行为的人。 那冷漠的眼神,那利落的动作,一瞬间镇住了整个大教室内的所有旁观者。 男生看见连“小郭富城”都吃瘪,知道自己更没戏,从此对她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女生一部分觉得她非常帅气,化身迷妹,一部分则认为她过于清高傲慢,肯定很不好相处,提到她就是“很拽的那个粉毛美女”。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之后,关于奚樱感情上的流言就变得非常少。 因为“拽姐”的标签声名远扬,大家都知道外院院花不好惹,再加上她跟金融学院的游略谈恋爱,颜狗对着两张神颜磕糖远比瞎编狗血多角恋八卦来的有意思。 后来步入社会,经历了一些资本市场的磋磨和摸爬滚打,奚樱的性格变得比大学时期要圆润不少。 拍摄节目面对镜头,更是比平时好说话三分,给大家留下一个“虽然外表冷艳,内心却很柔软”的社恐美女印象。 可惜,就像导演组坚称的:演员尚且无法长期在镜头前维持人设,何况素人呢。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奚樱现在就处于被磨炼煅烧的边界状态。 短短几天大起大落,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折磨,精神紧绷,属于是一肚子火气压抑着没能发出来。 而鄞忻的行为,就这么好死不死地撞到了她的枪口处。 从小到大发展出来,已经深入骨髓的冷和傲气怎么可能轻易根除。 奚樱慵懒地将下巴搭在抱枕上,笑了笑:“真是感谢世上还有您这样的男性,让我不至于觉得把前男友邀请到这个节目上太对不起其他女嘉宾。” 正好从厨房漫步出来的游略:……什么? 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鄞忻的话,他就很给她丢面儿是吗? 这姑娘究竟是在痛击渣男,还是指桑骂槐…… 鄞忻当然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眯起眼:“奚小姐,一大清早的我不想跟人争执,但我想你至少应该要明白“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嗯。” 女生再次弯弯唇:“我的原则就是,别人怎么尊重我,我怎么尊重别人。” 她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我去补会儿眠,十一点四十再出发吧,每人两个小时正好公平。” 鄞忻终于沉了面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助人为乐的意思。” 奚樱在楼梯上回过身,垂眸俯视,目光轻蔑得仿佛在看屑:“告诉你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 鄞忻的人设,稍微艺术加工一下,放甜宠文里就是可以说出天凉王破的高冷霸总。 从小到大,他在异性缘上可以说是无往不利52ggd,只有他看不上眼的,没有不睬他的。 而敢对他这样摆脸色阴阳怪气的,奚樱是头一个。 于是他震惊错愕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女生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身后传来响亮的掌声—— “啪、啪、啪。” 对上鄞忻冷凝的视线,游略若无其事扬着唇,还拿着蔬菜汁朝他遥遥举杯:“早上好啊。” 男人纡尊降贵地点点头:“嗯。” 游略倒是完全没在意他的态度,端着自己的蔬菜汁也准备上楼。 不过在步入楼梯拐角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后退两步,笑眯眯回头:“哦对了,建议你午饭找个近点的地方吃。” “……什么?” “她下午一点后的时间是我的,要是被拖延了的话,” 游略顿了顿,挑着眉目光戏谑:“我要找你赔回来的哦。” 鄞忻:“……” 阳台的门没关严实,冬季的晨风就顺着缝隙溜进来。 等鄞忻终于在这瑟瑟寒意中回过神时,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楼梯口。 他抬头看见墙上的挂钟,正正好指向九点四十。 客厅内静静悄悄的,昨夜生日宴闹得太晚,其他上午没约会的人还没起,奚樱回去补眠了,只剩他像个孤僻的傻子般在厨房门口伫立良久。 就连幕后工作人员也没有半点反应,无人出来劝解cue流程,任由这场约会泡汤。 看起来他们对这种戏剧性场面很是乐见其成呢,说不定正在监视器后面兴奋地观察他每个细节表情。 鄞忻面色阴沉,再三握拳才忍住发火的冲动。 他瞥见窗帘后转动的摄像头,随意耸耸肩,语气里却透着浓重的冷:“ok,我是无所谓。既然没人想走这个流程,那最好。” 说完,他也迈步回房间了。 确实很好。 气氛是奚樱先闹僵的,节目规则也是她先彻底搞掰的,纠责只能纠到她身上。 现在“合作者”耍脾气,他正好也可以摆脱这种不知所谓的约会安排,专心准备下午跟朝朝的独处。 这样想着,鄞忻上楼梯的脚步都松快了几分。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完全忘记了,最开始他下楼,其实并不是为了跟奚樱约会,而是想吃早饭来着。 可能吵过一架,肚子就被气饱了吧。 摊手jpg …… 游略离开厨房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楼梯口转道右拐。 走廊底部,有一扇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抬手,轻轻叩了叩。 “来了来了,稍等。” 虚掩的门被拉开。 出现在视线里的却不是奚樱,而是郗朝朝。 对方微微感到诧异。 或许是因为身上还穿着睡衣,又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游略,你这么早就起来啦?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 男人的视线越过她肩头,“我找奚樱。” 门口的空气莫名寂静了两秒。 “奚樱她睡了呢,说是很累想补会儿觉。” 郗朝朝收起笑容,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软糯:“需要我帮忙带话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 游略似乎思索了一下,斟酌道:“就是刚刚她跟鄞忻有点误会,闹得不太愉快。我担心她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就来看看。” “她跟鄞忻闹不愉快了?” 郗朝朝的声音瞬间紧绷:“我说她今天上午不是要跟鄞忻出去玩来的吗,怎么又跑回来睡觉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说来话长……” 游略其实压根也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 从他狭隘的视角看,鄞忻早上会惹出那种状况,和这位前女友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嘴里说着“说来话长”,却三言两语把事情概括了个彻底:“他们今天不是有行程安排么,结果鄞忻迟到了两个小时讲话还不太客气,奚樱就有点委屈,想要个解释,没想到鄞忻直接回她——” 他模仿着鄞忻那种霸总式高冷语气:“我以为我昨天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你应该知道我选你只是因为规则限制。噢哟,你很看重这次约会么?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家伙甚至还自己篡改语气词,显得整个口吻更加轻蔑。 以至于后来这段模仿被完完整整剪到正片里播出时,弹幕全是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游略你这什么屑表情啊” “怎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表演,我竟然觉得游略说出来就没鄞忻那么油腻?” “因为油腻一般是从内散发出来的,我游哥没这种气质” “哈哈哈哈哈哈在阴阳怪气这一点上,你们俩真的很般配欸” “说真的鄞忻那态度确实很迷惑,出场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王炸霸总,结果没想到就是个普信男” “老婆被这样欺负怎么能忍,我感觉他刚刚对鄞忻笑的时候眼神已经在骂人了” “游略:但凡这栋房子里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失职” “不过小游现在应该很开心吧,老婆不用和别人约会了” “哈哈哈哈哈游哥神演技就算了,看到郗朝朝的表情我才真的要笑疯啊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后期播出时观众全是看戏般的乐不可支和落井下石。 那么,郗朝朝此刻的心情就是非常有预见性的惊愕和阵阵发慌。 她面色煞白,脱口而出:“他真的这么说——他是不是疯掉了!” “……” 游略没回答,抬手揉了揉耳朵。 鄞忻是不是疯掉了他不知道。 但郗小姐你破音的嗓子真的还蛮吓人的。 ------------ 75 逆行恋爱 奚樱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门口传来的隐隐交谈声。 那嗓音低沉和缓,像骆驼踏在绵厚的黄沙之上,熟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 于是原本昏沉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 透过虚掩的门,正好看见外面正在交谈的游略和郗朝朝。 ……啊。 果然。 在奚樱的认知里,游略其实算半个面瘫脸,虽然时常挂着几分笑,但由于只有那几种表情,反而更难让人猜透思绪。 没想到跟郗朝朝说话时,他的神情还蛮丰富的。 女生收回视线,开始盯着被面上的兔子花纹发呆。 想到下午还有和游略的约会,她忽然就觉得身心俱疲。 炽烈而长久的感情很难一下扼断,但时时刻刻记挂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真没意思。 正想着呢,屋内光线忽然变得亮堂许多。 郗朝朝推门走进来,发现自己的室友呆呆坐在床上。 “你醒了?” “嗯。” 奚樱缓慢点头,倒是也没掩饰:“听到你跟游略在门口说话来着。” “游略……哦对的,刚才游略是过来了一趟。” 郗朝朝为难地咬了咬唇:“那个,奚樱对不起啊。” “嗯?” “我听说了,早上的时候,鄞忻他,他对你不太礼貌……” 郗朝朝纠结又烦闷:“唉,其实他平时真不会这样,可能在这里太紧张了还没适应,我代他跟你道歉,你千万别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奚樱沉默片刻:“游略告诉你的?” “嗯。但他也是担心你啦。” 担心她。 担心她连个句关心的话都没空当面说,反而有时间跟郗朝朝通风报信? 她们甚至还是室友,就住同一间房呢。 女生淡淡勾唇:“用不着担心我。我挺好的。” “但可是,你今天上午跟鄞忻的约会,就真的不去了吗?” “去啊。” 奚樱摁亮手机屏幕:“跟他约好了中午十一点半,现在还早呢。” “约了十一点半?” 郗朝朝惊讶得差点失声。 这事刚才游略没跟她说啊。 况且鄞忻下午还有跟她的约会安排,一点钟就开始了,怎么会跟奚樱约在十一点半的? 她拧起眉头:“可是你下午不是还有和游略的行程吗?迟到的话,对游略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游略才是那个真正无辜的人……” “不会迟到的。” 奚樱重新缩回被窝:“别担心我了,我能安排好。” “……” 郗朝朝还欲再问,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再次陷入睡眠。 她只好住嘴,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在忧愁些什么。 奚樱当然没睡着。 一个上午经历这么多波折,再困也没心思睡了。 她将整个人都陷进枕被,任由眼角滚出一颗不易察觉的眼泪。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不去压抑内心的脆弱,稍微喘口气。 真的太累了。 …… - 奚樱是带妆补觉的。 十一点二十闹钟响后准时起床,也没怎么拾掇自己,随手拿了张吸油纸拍拍脸,就下楼准备会合。 ——鄞忻果然不见人影。 于是她又回房间拿了瓶卸妆油,在一楼阳台的洗衣区卸妆洗脸,随时观察客厅动静,以免对方说她不守约。 等到奚樱卸完妆,敷了片面膜拍好水乳,又换了身舒适的白色卫衣长裙,墙上挂钟已经指向正午十二点。 鄞忻依然没有出现。 其他人倒是有陆陆续续起床的。 甜妹正在和拽哥各拎一只滑板准备出门约会,天气寒冷却冰冻不了两人间火热的暧昧。 可谓发展迅速。 除此之外就是游略了。 换了身宽松的白色卫衣卫裤套装,像是什么刻意商量过的情侣装风格,和她竟然还挺搭。 “吃过了吗?” 对方步下楼梯,一边问她。 奚樱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那带你出去吃?正好也是午饭的点了。” “不是说一点吗,现在还早呢。” 游略微怔,反应了半秒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 于是忍不住笑起来:“你时间观念还挺强。” 奚樱没理他。 她就压根不想跟他说话。 好在对方也没再继续开口,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约莫十几分钟后,端出来一盘三明治和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三明治加了培根和芥末,咖啡用的燕麦奶,你先吃点垫垫肚子。\&ot; 盘子与茶几相触,发出“嚓”的清脆声响。 游略的视线扫过楼梯口:“以我对鄞忻的了解,午饭你应该是等不到的。” 奚樱抬起一边眉毛:“你很了解鄞忻?” “不算,只是比较会看人。” “……” 真真话不投机半句多! “吃不吃啊?” 游略把盘子又往前递了递:“不吃放冰箱了。” 烤面包的焦香钻入鼻腔,越发勾起人的辘辘饥肠。 他烤的是全麦面包片,没夹生菜而是卷心菜,溏心蛋浓稠,也没抹什么乱七八糟的酱。 完美戳中奚樱的口味。 人饿的时候会变得烦躁,思维能力下降,反应迟缓,甚至奚樱还有低血糖。 她不过犹豫了两秒,就接过盘子和咖啡:“谢了。”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下午你想去哪儿玩?” 他的姿态很随意,就像是在闲聊。 但照理来说,这种需要拍摄的行程,肯定需要事先跟导演组商量并达成一致的。 到这会儿了突然又问她是什么意思? 摆人设吗? 奚樱在心底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我记得你昨天不是说想找家咖啡厅喝咖啡么。” 呵,导演会同意才有鬼了。 让嘉宾领着拍摄工资去咖啡厅休息摆烂。 没想到游略直接点了头:“可以啊,那就按昨天说的办。” 奚樱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呛到。 “咳、咳咳。” 她感到离谱:“你可以自己就这样决定吗?” 男人微挑眉:“不然呢?” “……你就不需要跟导演他们商量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笑起来:“是我的约会又不是他们的约会。” “……” 奚樱无言以对。 心底的白眼却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压抑住那股想要开口劝说的冲动,平淡地哦了一声:“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有数。你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其实就像奚樱所猜的,导演组怎么可能答应喝一下午咖啡这种无聊的行程计划。 由于这次的约会是由男方主导,编剧团队担心男嘉宾们不够有创意,还自己策划了好几个地点,提供给他们选择。 譬如她们觉得很适合游略跟奚樱的活动就是做陶艺,两位性格都是喜静不喜动,这种安静的肢体接触,说不定就能唤起旧日火花。 没想到游略轻嗤一声:“这也太老土了。” “……” 编剧姐姐受到暴击,还是得理性沟通:“但喝咖啡这个,当下午茶是可以,几个小时都浪费在……” “不会让你们没有素材可以剪的。” 游略低头翻着手机上的餐饮软件:“况且真实才是你们做这档节目的第一要义不是么。” “什、什么?” “奚樱现在很讨厌我。” 男人平静地陈述事实。 而后道:“我都能看出来,你们肯定更清楚前因后果。这种时候就算把她带去xx,也拍不出你们想要的甜蜜约会。” “……” “当然,我知道你们做节目也不容易。” 他放下策划书,站起身:“大家混口饭吃都难,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到时候一天白干的。” 编剧姐姐:“……” 游略离开后,她立马扭头望向旁边的导演。 只见对方幽怨地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底线这种东西,退了一次之后一定会有第二次。” “啥意思啊?” “就按他自己想法来吧。” 导演捏着下巴:“他们这对还挺好玩的。也不能集集都是高潮,现在缓一缓倒不错,肯定还是真实点好,真实点好。” 你就是自己也想八卦吧。 后面的摄影师翻了个超明显的白眼。 “不过鄞忻那边也是说要自己安排……” “他选的那地方我们又不是没帮他沟通过了,人家不允许室内拍摄。” 对于这位鄞忻,导演简直烦死:“有本事他就把市中心的商场买下来当拍摄场地,嫌我们不够高级干嘛还来参加节目啊。” 没有一条规则是遵守的。 原先觉得他的人设好,还花了大价钱准备他的出场。 结果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把自己和郗朝朝的关系暴露了个彻底,本来其他嘉宾还在猜郗朝朝前任是游略,现在好了,借着鄞忻的帮助,他们自己内部已经把各方关系盘得干干净净。 原本节目组策划好有半期分量的身份揭露环节,现在大概率也就能剪个十分钟。 浪费他们最精心设计的一条保密规则。都是因为这个鄞忻! 于是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天奚樱直接“罢工”时,竟然没有工作人员站出来劝解。 在短时间的衡量中,他们舍弃了奚樱和鄞忻可能会产生的一条感情线,选择用这段争执作为节目draa吸睛的部分。 至于磕cp的部分…… 下午鄞忻和郗朝朝,游略和奚樱不都还有一场约会么。 欢喜冤家,藕断丝连,阴差阳错,虐恋情深……在这众多的标签之中,他们选择了—— 游略的颜值。 ------------ 76 逆行恋爱 大多数恋综都喜欢加那种白得要死的小清新滤镜。 营造出一种纯爱电影的氛围感。 但这其实对游略来说是很吃亏的。 因为他的皮肤比女嘉宾们更好,面部骨骼衔接流畅,肤色匀称,熬夜还不长痘。 偶尔有来不及刮干净的胡渣,反而突显男人成熟的性感。 滤镜磨去了其他人脸上的油光、暗沉、痘印,于是人人都变成了没有瑕疵的偶像剧主角。 却在游略身上无从下手,甚至让他和其他人同框时看上去有几分失真。 现实生活里用肉眼欣赏,不管是外形长相,还是声音气质,游嘉宾都是一眼就能被挑出来的那个。 不然最开始光凭初印象选人,他也不会收到全票。 然而画面经过后期加工,投放到电视荧幕上,他和鄞忻间的外形差距反而不大了。 更别说鄞忻还有深情霸总的人设加成,一米九几的个头着实惊人。 于是观众锐评:一个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一个像是变王子前的油腻青蛙,只会坐在井里呱呱呱。 “呱呱呱”指的当然是游略。 …… 好在这只是原剧情里发生的对比。 对于现在的节目组幕后人员来说,拍摄游略应该是最省心的一组工作。 因为他长了副360°无死角的头脸骨骼,可以随便挑合适的镜头用,也可以肆意放大五官展现细节表情。 从头到尾考虑剧情就好,不必在意画面美感是否会破坏人设,影响观众代入。 还有今日—— 当游略和奚樱这两位颜值担当凑到一起,监视器里的画面就彻底变成了电影素材。 赏心悦目到哪怕只是安静地相对而坐,也能让观众脑补出一堆合适的虐恋文艺片bg。 至于为什么不是爱情喜剧的bg……e,他们俩这氛围,着实看不出有多高兴。 属于虽然能磕,但完全不甜。 不过奚樱吃完那份“午饭”后,很快鄞忻就从楼上下来了。 身后还跟着个郗朝朝。 偌大的客厅四个人,本来这队伍配置就有点微妙,偏偏游略还抬起头,漫不经心补了句:“来找奚樱么?现在十二点零八,还剩五十二分钟别忘了。” 嗯……尴尬。 鄞忻的架势,明显就是准备要跟郗朝朝出门约会。 甚至连服装都搭配好了情侣款。 于是游略这话一出口,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鄞忻当然也听出来了,冷淡地瞥他一眼:“我跟朝朝已经准备走了,不耽误你。” 游略弯唇:“不,我遵守规则。说下午一点就下午一点。” “……” 听听这话说的。 直接噎死鄞大总裁。 奚樱:感情刚刚招呼我去吃午饭的不是你是吧。 两个男人仿佛杠上了。 郗朝朝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另一位女性,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对方正垂眸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默不作声。 素颜的脸上没有任何色彩修饰,一缕头发散散落下来,在午后阳光中竟然美得有些脆弱。 这是很难得很难得出现在奚樱身上的气质。 因为罕见,才更容易让人心疼。 郗朝朝神情复杂地抿抿唇,艰涩道:“既然这样,鄞忻,那我们也一点再出发吧。” 什么? 鄞大总裁皱眉偏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 遵守规则。 迟到早退都是不对的。 ——郗朝朝这样对鄞忻解释。 可她到点前不出门,不代表鄞忻就真的会去找奚樱约会。 于是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四个人在客厅硬生生耗到了下午一点。 那暗流涌动却无人开口的画面,像是在拍什么情景喜剧。 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导演都感到异常荒唐。 而且情节连续,前后呼应,他们出门时的对比也同样鲜明。 鄞忻西装皮鞋大背头,完美符合偶像剧霸总外观。 郗朝朝特地挑了副绒毛流苏耳环和百褶裙搭配,像小公主。 而游略一身休闲运动套装,头发刚吹干,松松散散垂在额间。 奚樱素颜丸子头,还裹了件胖乎乎的漆黑长款羽绒服。 像大冬天团着手不情不愿出门去上课的大学生。 配合鄞忻拉开保时捷车门而游略打车的动作,“阶层差距”不要体现的太明显。 听说鄞忻准备的活动是滑雪。 滑完雪之后去吃人均四位数的葡萄牙餐厅。 这种约会,活动吃饭的钱都是嘉宾自己出的。 那家葡萄牙餐厅工作日要照顾其他客人感受不允许拍摄,鄞忻就把整个下午的时间都包了下来。 耗资奢靡。 而游略仅仅只挑了家极其普通的咖啡馆。 既不是什么熟悉的老地方承载了过去的爱情回忆,也没有什么精致文艺的室内装修。 咖啡味道更是中规中矩,不好不坏。 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暖和。 靠窗的位置摆了柔软的布艺沙发,窗帘竟然是灯芯绒材质,暖气开的足,吧台旁还嵌装着长长的雾化壁炉。 店主养了一只橘猫,正蜷缩在猫爬架窝里挠背,发出慵懒的咕噜声。 是一个极度、非常适合睡觉的环境。 于是奚樱明明喝着咖啡,却感觉困意随着豆子香气一点点侵袭脑袋。 马上就要昏睡过去了。 然后就在这时,她听到对面的男人问了句:“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经中松懈下去的防备和警惕瞬间回笼。 奚樱挺直背脊:“什么?” “昨天晚上自从鄞忻来了之后,你好像就一直看我不顺眼。” 对方的眼里流露出真实的困惑:“是我哪里惹到你,还是你突然打算跟我彻底划清界限?” 他的语气是那样诚挚,甚至怕她脱了外套冷,还贴心地递过来一条毯子。 问出口的问题却如此不客气。 奚樱一口气哽在胸腔,脱口而出:“你还好意思质问我?” …… 对于综艺节目来说,嘉宾约会是甜是虐不重要,出现能够剪辑的点,才算是真正的有效分量。 这种涉及了三角恋的狗血对峙,就远比包场葡萄牙餐厅秀恩爱精彩。 躲在壁炉后的摄影师手微微颤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竟然能在工作中光明正大地偷听关注的cp八卦,天哪天哪! 可惜人类的悲欢总是不相通的。 奚樱此刻就没有摄影师这样的好心情。 她低头用勺子搅拌着咖啡,良久才道:“游略,你为什么选择我?” 游略微怔:“嗯?” “就是昨天晚上,你为什么选我呢?” “……没有为什么,想选就选了。” “但你前几天的短信好像都没有发给我。” 奚樱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冷静:“为什么约会偏偏选了我?” 男人挑眉:“那么你前几天的短信也没有发给我,怎么约会偏偏选了我?” “因为就不想约会。我的想法是,只有发给你才不会双选成功,获得一日清闲——怎么,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你为什么觉得发给我就不会双选成功?”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 剑拔弩张,毫不退让。 午后无人的咖啡厅,在此刻变得异常安静。 连橘猫都敏锐地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咕噜声渐小。 摄影师屏声静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沉默凝结了很久很久。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游略微顿:“之前的短信没发送,是觉得既然没可能就不要徒增纠葛,不然显得自己像个笑话,也让对方为难。” “……那你这次怎么就不怕我为难?” “因为人都有自私的时候。” 他平静道:“对我来说,短信是短信,约会是约会。短信发了用不着回,但如果一定要选个人约会,我不想写别人。” “理解不了。” 奚樱轻嗤,捏着勺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如果你对其他人没意思,却发了好感短信,那很不尊重她。如果你对我没意思,却约我出来,这很不尊重我。况且据我所知,你选我只是受人所托,我被你当成调情的工具,难道还要对你笑脸相迎?” “调情的工具?” 前面的指责游略无法反驳。 但最后一句质问就让他觉得震惊了:“我跟谁调情?” “别演了。” 奚樱觉得心累:“就算诳得了我,摄像机是第三视角啊哥。” “谁是你哥,我还比你小仨月,咱俩姐弟恋谢谢。” 游略先下意识反驳,而后补仓急救:“就算上帝视角也不能随便给人定罪吧,你倒是说说我跟谁调情,又受谁所托了?” “……我懒得说。” 她不说那就自己猜。 反正总共也没几个人。 “我想一想,昨天你是出门拿了伞回来才变成这副样子,难道是郗朝朝跟你说了什么?” “……” “靠。” 游略惊愕后仰:“不会是因为那天早上我要浇花没给她腾地儿,她想打击报复才这样挑拨离间的吧。” “……你在说什么东西?” “在做被告人辩述。” “哈?” 男人无奈扶额:“你安在我身上的犯罪动机,完全不合理。” “奚樱,你怎么想都应该知道——我为了跟别的女人调情,所以听从她的请托,选择跟你约会——这样的行为,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 奚樱无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分钟前还是心灰意冷的状态,但此刻从那种顿然的打击和挫败中回过神来后,她竟然发现游略说的有点道理。 “所以你也不是傻子,究竟为什么会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逻辑?” 对方抬眸:“如果放在四年前,你应该听都听不进耳朵里。” “……” 四年前。 四年前和现在,隔着一千多个日夜。 四年前他们并没有来咖啡厅约会的高雅习惯,通常只会在考试周找一家24小时咖啡馆,通宵复习。 四年前他们也不会这样疏远地面对面坐,奚樱喜欢靠着他,把腿横亘过他的膝盖,借着对方的体温取暖。 四年前和现在,怎么能一样。 “大概我们和四年前都不一样了。” 就在奚樱出神之时,男人淡淡扬唇。 咖啡勺在杯壁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却没有盖过他那声轻轻的叹息:“一个几乎等同于陌生的人,确实很难让你信任。” “我也没有……” 她也没有非常不信任他吧。 只是想不到郗朝朝说谎骗她的理由。 况且—— 奚樱蹙眉:“不是你这个逻辑。” 她略略思索:“四年前你不是单身,所以我信任你有基本的道德底线不至于出轨。但是现在,本身我也觉得你没有要对我负责的义务……总而言之,可能还是我刚才说话有些过分了,抱歉。” 听奚樱一句真心的抱歉很难得,尽管七拐八绕的,也不晓得怎么就总而言之,怎么就忽然抱歉了。 游略怔住,半晌后才淡淡一笑:“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说开了就好。换作我是你的立场,也很难理解室友为什么跟我要开这种玩笑。” 室友,指名道姓在说郗朝朝。 奚樱没忍住,还是开口帮他兜了下底:“可能是你们说话没t到彼此的意思,所以有理解误会。” 奚樱的猜测没错。 在郗朝朝的视角,她当然是“劝”过游略的。 就在她生日当天。 游略开完长达四个小时的线上会议已是下午,自己去厨房煎了香肠和嫩蛋三明治。 又由于出房间时恰好碰到奚樱,得知对方早午饭都没吃,就顺便帮她也剪了一份。 结果没想到游略才把食物放餐桌上,一个洗锅的功夫,转回身就看见郗朝朝同学拿着刀叉切三明治。 “游略你真是心灵手巧。” 她一边夸奖一边道歉:“对不起啊,之前跟你约了早餐却临时忘记,不过今天总算有幸尝到你的三明治了,很赞!” 游略沉默几秒:“这好像是,帮奚樱煎那份的?” “啊?” 女生的表情出现瞬间的错愕,而后立马放下刀叉,与大理石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嚓”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忘记了问你!不过也只是切了一下,还没吃,你……不介意吧?” 游略看见她加在三明治上的厚厚一层花生酱,感到无语。 他把擦干的锅重新取下来,转回身:“算了,没事,你吃吧。” “抱歉啊,下次我补给奚樱一份,我三明治做的也还可以呢!” 郗朝朝想到什么:“对了,你和她现在怎么样了?这次去海边玩有说开一点吗?” 游略语气敷衍:“嗯嗯。” “其实我感觉她每天晚上回来状态都很糟,偶尔提到你都很难过,如果你们有误会的话,你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她聊一聊,不然对你对她都不好。” “嗯嗯。” “对了,你晚上有事吗?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嘛,我就想请大家吃顿正经晚饭。” “嗯嗯……哦,可能会晚点。” 游略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生日快乐哈。” “谢谢~” ?——就是这样。 游略当时整个脑袋都在思考香肠不够了应该煎点什么好配三明治,完全没听进去郗朝朝的叨叨絮絮。 所以他也拒不接受这所谓“受人之托”的指控。 “可能是理解问题吧。” 他漫不经心摆烂道:“反正我也忘记了,就等到时候节目播出去再看是谁的锅好了。” 奚樱:“……” “别聊她了。你不是困么,睡会儿吧。” “算了吧。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打游戏吗?” 游略走到吧台后,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游戏机:“这个switch里应该有p5,当年你最爱的游戏,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兴趣再打一遍。” 奚樱瞠目结舌:“你怎么趁着人家老板不在,随随便便就翻、翻……” “哦,这咖啡厅是我跟他合伙开的,他社恐不想上镜所以刚才才没来打招呼。这边离我公司近,经常午休的时候会过来喝杯咖啡,游戏机就是之前放这的。” 奚樱:“……” “你要玩吗?” “……好啊。” 话题一转又一转,神经不够坚韧还承受不住这密集的信息点。 奚樱接过他手上的游戏机,屏幕上是熟悉的ui,大学时期她最爱的游戏,反复打了好几遍。 甚至她跟游略从认识到熟悉起来,就是因为游戏机的往来交易。 “大学的时候真是太穷,玩游戏都只能借你的游戏机……” 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女生怔怔然看着游戏机上的存档:“这是——” “嗯?” “这是以前你借我的那个switch吗?” 她抿抿唇,低头企图用发丝盖住微红的眼眶:“上面好像很多都是我之前的游戏存档。” 大学的时候,奚樱是游戏迷,游略却反而一般般。 所以那时候,游略的游戏机基本都在奚樱这里放着,偶尔有一次游略难得拿回来开了下机,就被室友发现库里一堆的乙女游戏,闹出好大笑话。 后来他们分手,奚樱把这个游戏机寄回给了他。 而后进入社会,忙于工作,下班后只想躺着休息看剧,很少能找到当初念书时打游戏的乐趣。 但是—— “后来我把上面的游戏都通关了,包括你当年没打过的。” 男人在对面风轻云淡地杨扬眉:“很简单嘛。” “……少唬人了,你不是只玩oba么,嫌rpg过剧情太烦。” “你看存档喽。” …… 果然还真是。 每一个。 包括《蝶毒》。 奚樱的眼泪瞬间被吓了回去。 ------------ 77 逆行恋爱 虽然奚樱很想很想很想知道,游略在这三年多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精神错乱地去打她买的那些少女乙游——甚至每个都通关打出结局了。 但感受到摄像小哥有如实质的灼热的目光后,她还是忍住了那股质问的冲动。 这绝不是可以在镜头前大肆谈论的话题。 万一游略开始发表对这些十八禁游戏的感想,那感到尴尬和丢脸的人只会有她自己。 这家伙甚至可能还会洋洋得意,以天才自居。 于是奚樱第一次如此快速地放弃了刨根问底,敷衍一笑:“那看来你业余时间还蛮闲。” “我很忙。” 男人挑挑眉:“我只是强。” “……” 奚樱忍住内心强烈的吐槽欲望:“好,行,你了不起。” 人家打游戏一般都是为了放松娱乐。 而他搞不好还当成课题任务来研究,体验愉悦感基本为零。 大学的时候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她将游戏机“啪”地背扣在桌面上,想要终止这个话题的意思很明显。 偏偏游先生极不会看眼色:“怎么你不玩么?” “游戏在家也可以打。” 奚樱不动声色地又将游戏机塞进沙发更远的抱枕底下:“现在还是聊聊天吧,难得出来一趟。” “你想聊天?” 男人弯唇笑起来:“好啊。” 正好这时,咖啡也不知不觉喝了一半多,店员端上来两盘松饼塔。 应该是刚刚现做的,还散发着浓郁的焦香,青绿软饼层层叠叠,垒成圣诞树的模样,浇上奶油糖霜和坚果碎,再点缀几样漂亮的莓果,卖相极佳,让人食指大动。 而奚樱握着勺子,良久未动。 圣诞节确实快到了。 说起来好笑,好多年前,她和游略在一起那天,就是圣诞节。 她是外语学院的,系里老师有不少外教,所以每年过这种节日都比其他学院有仪式感。 记得当时活动课有一项作业就是让大家diy和圣诞相关的东西,然后课上摆出来一起庆祝节日。 奚樱是个手工废物,厨艺也普普通通,想了半天打算做最简单的松饼,可惜宿舍压根没这个条件。 她烦得去借游戏机,随口吐槽了两句外教的节日童心,没想到游略直接问她:“我家厨房借你?” “啊?” “我自己在外面的房子,家人不住,离学校不远,厨房还挺大的。” 对方这样解释。 奚樱怔愣半晌,竟然真的点了头:“那谢谢了。” …… 一个年轻小姑娘单独去男同学家里做松饼,怎么听都是一件很值得警惕的事情。 但那时候奚樱背着满书包的材料,坐上计程车,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害怕。 可能是青天白日灿烂明媚的阳光让她觉得很光明,也可能是出于对游略人品的信任,或者可能,她其实本身就抱有一点旖旎的浪漫期冀。 果然那天什么出格越界的事都没发生,游略逃了节选修课给她打下手,辅助她正儿八经地做完了一大盒松饼塔。 他们花费时间和精力不少,从中午剪烘烤冻到晚上,最后成果当然十分漂亮。 奚樱没忍住拍照发了个九宫格朋友圈,游略的手意外出镜,底下评论一堆惊叹号和问号。 学校宿舍是有门禁的,但她提着蛋糕盒要离开的时候,游略忽然开口:“,最后加个号键” “什么?” “我家的密码。以后你要是还想用厨房,随时过来都行。” 女生弯弯眉:“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过来,把你家的东西都搬空啊?” “那就搬空好了。” 他也笑起来:“都拿走没关系。” ——就是这个笑容,奚樱记了很多很多年。 男生站在门口,昂贵衬衫上沾了不少面粉和果酱,袖子也挽得乱糟糟。 可他的笑容却那样灿烂、开朗,眉毛高高上扬,意气风发,就像是电影里被精心打磨的特写镜头,一帧帧在她往后的梦里慢放。 奚樱最后把自己做的松饼塔送给了他。 那个松饼也是垒成圣诞树的模样,浇上奶油糖霜和坚果碎,点缀着漂亮的草莓樱桃奇异果。 虽然没有眼前这盘精致,但连莓果的种类都一模一样,让难不让人容易误会成是宛宛类卿。 更何况对方问:“怎么样,我记忆力还不错吧,是不是和你那时候设计的一模一样?” 奚樱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这是你故意复刻的?” “嗯。” “为了今天的约会?” “嗯。” “那你应该自己亲手做。” 女生盯着盘子里分外精致的松饼塔,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佯装开玩笑:“让店里的员工动手,很没有诚意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厨艺水平,也就剪个鸡蛋裹个三明治。” 游略耸耸肩:“昨天晚上试了几次,如果真是我亲手复刻,可能会为你原本美好的记忆蒙上一层阴影。” “……原本记忆也没有多美好。” 反复出现在梦里的灿烂过往,和最后的残酷结局形成鲜明对比。 就算记忆再美好,年复一年的,也被蒙上了一块暗色阴翳。 男人叹息一声:“这么直接吗。” 他垂眸捂住胸口:“心开始痛了。” “……少演戏啦,到时候害得我被骂。” “没演呢,真的心痛。” 奚樱用叉子切下一块松饼,没看他,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的样子:“说真的,跟我分手之后,你肯定也有过新的恋爱吧。” 游略沉默。 “不是兴师问罪,只是随便聊一聊而已。既然想要和平相处,就没必要对这些话题讳莫如深,你觉得呢?” “……是吧。” “那后来你谈过多少个哦?” “三位。” “所以最长多久最短多久呢?” 游略失笑:“你是采访记者吗?” “就当我好奇喽,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都问出口了怎么能不回答。 岂不是显得他很心虚。 游略想了想:“最长,六个月吧,最短10天。” 奚樱怔住了:“啊?” 他忍不住弯唇:“怎么这样惊吓?” “没……只是感觉好像都不太长久。” “和跟你的三年比起来,确实。” 男人用叉子沾果酱,在盘子里百无聊赖地画画:“不过感情的事情是玄学。事实上每次也不是带着儿戏的心态去开始,交往前都觉得这个人应该很合适,可尝试后发现,合适也并非那么简单。” “幸好对方都是好人,对待聚散离合非常理智比较乐观,所以每次都是和平分手。” 游略说:“跟我分开后,她们确实也很快找到了更适合的另一半。” “……那你不难过吗?” “还好。” 他缓缓道:“可能分手的时候就已经很平静,所以最后也就只剩下祝福。” “那你跟我分手的时候,也很平静没有难过吗?” “……” 游略怔住了。 - 游略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奚樱也体贴地没有追问,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对方不说,她也就忘了。 但在后采时,导演组还是cue到了这件事。 “所以奚樱是你交往最久的一任?” “嗯,是这样。” “那当初分手是谁提的?” “……我。” “是因为什么呢?” “很多原因吧。当时正异国,觉得彼此对未来的规划完全不一样,生活状态也不一样,我不想耽误她,也很自私地认为这样下去会耽误自己。” 他的视线没有对准镜头,而是沉沉凝视着地面,语速缓慢:“太年轻了那个时候,又幼稚又意气,觉得口头上的服软才是退让,所以完全没有珍惜对方的付出,造成了很大的伤痛。” “那今天在咖啡馆,奚樱问你分手时有没有难过,你为什么沉默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自嘲般笑了笑:“说不难过是假的,说难过又显得矫情。当年表现得非常绝情,非常残忍,现在再去说后悔、痛苦什么的,总觉得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找补。” ……很新奇的理由。 提问题的pd一时有些沉默。 其实后采环节,一般都是用来给嘉宾“辩解”的。 譬如白天录制的环节中,嘉宾做了什么奇怪的、令人疑惑的,或是不太妥当的、可能会引起争议的行为,导演组就会在后采里cue到,给予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当然,某些浪漫的、感人的、让人印象深刻的行动,也同样会被cue到,探访一下主人公的心路历程,从而多角度生产粉红泡泡。 毕竟恋综的本质还是磕cp,如果一个恋综只剩draa和撕逼,那评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逆行恋爱》是平台新项目,部门划了很大一笔预算,导演是真心想要做出口碑和收拾双丰收的结果。 所以此刻,他盯着镜头中游略平静的眼眸,犹豫了很久才问:“之前的前任提问环节,奚樱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她来参加这个节目,你说是希望彼此都能通过这次机会遇见新的幸福,请问这是真心话吗?” “哈哈。” 游略有些忍俊不禁。 也是缓了片刻,他才轻轻摇头,收敛笑意:“当然不是。” “那真实原因是什么?”“就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才那样回答的。” 男人似乎在回忆:“最开始她问我的时候,其实我拒绝了,但后来回家,越想竟然越有些愧疚。所以连我自己也没想通是为什么,神差鬼使就同意了。” 他顿了顿:“不过后来想想,如果她有要上这个节目的计划,我不来,就会是她其他前任来,那还不如我来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情绪上的驱使很难找到一个具体的原因去解释。” 游略耸耸肩:“如果我能弄清楚自己冲动的原因,估计当年也不会分手了。” 好微妙的回答。 看似一问三不知,实则处处有点,足够让听的人联想出无数种解答。 “那么,你现在你的对前任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里的男的都配……和她不是很搭配。不合适。” 游略悬崖勒马般地刹住了那句攻击性极强的话,补充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与其让她勉强和男嘉宾发展,不如我们再接触试试。” “你觉得奚樱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吗?” “不知道。” 他又淡淡笑了笑:“她是跟我完全不同的人,我很难琢磨到她的心思。奚樱兴趣爱好很丰富,天马行空艺术思维,而我基本生活里只有学习和工作,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就经常跟不上她的思路,或许当年提分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卑吧。” “自卑?” “就像大海里的虎鲸,在水下再称王称霸,也追逐不到高高翱翔的飞鹰。天空对我来说很陌生,是我天赋点以外的地方,是把一百个游戏打通关也没有办法如鱼得水。所以自卑。” 游略顿了顿,神情出现片刻的怔惘,又道:“不过海里的鱼又永远会被无法触及的天空所吸引,一次次跃出水面。” “这就叫蓝色生死恋。” …… ------------ 78 逆行恋爱 采访都是单独进行的,所以录制时期的奚樱并不知道,游略在后采间说的那些话。 此时她也不会知道,今天晚上的采访结束后,回看素材的编剧和导演是如何的激动难耐,如获至宝。 看看镜头里的这位帅气男人,说话时面部表情变化并不大,眼神里却好似暗含了波澜壮阔。 他的语气始终沉稳,却在关键时刻出现了微妙的停顿。 他的肢体动作也始终很克制,却还是被摄像机敏锐地博捉到了下意识的迟疑与紧绷。 甚至都不用去听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光是放大这些细节,就能让观众感受到心绪之汹涌。 真人秀综艺,既然展现的是自己,嘉宾们当然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大部分时间里,导演也不会强行阻止他们去“表演”。 但表演得太过外显或是完美,就很容易让观众看出是在立人设。 如果都心知肚明是假的,那为什么不去看更梦幻的偶像剧呢? 所以,对于揣摩惯了观众心理的节目组来说,游略这样的嘉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 谁管他是不是演的,至少连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能被打动到,那么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真情流露。 再加上他和奚樱前几天刻意疏远的表现,前后反转就更好做了,编剧用脚趾头都能写出一堆“成年人最好的分开,就是不打扰”、“有一种爱叫放手”、“我远远站着,沉默着却关注着”等等虐恋剧本。 素人节目要远比自带流量的明星综艺更看重剧本的起承转合。 而不管是前期写预设稿还是后期粘合素材,对于编剧来说本质不过都是脚本创作。 工作中最快乐的,莫过于都不用他们怎么动脑子,笔下人物就自己呈现了一大段又精彩又有深度的灵魂剧情。 于是,因为游略这几天在录制和后采中的“超常发挥”,节目组已经开始在他跟奚樱身上加码。 很多互动环节就像为了他们量身定制,某些规则设定又仿佛故意在给他们增设阻碍和悬疑,甚至连后采时间都一次比一次长。 这几年恋综层出不穷,观众也会审美疲劳,早已看腻了无脑撒糖的甜宠戏码。 况且鄞忻这位仁兄好似不太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也可能是曾为情侣确实相爱非常,哪怕如今已是分手状态,依然打情骂俏不断,深情霸总与害羞小娇妻的人设无比稳固。 也无比令人烦躁。 秀恩爱一次是甜,秀恩爱十次是腻,秀恩爱一百次就成了油。 ——导演很想把这句警言刻在鄞忻脑门上提醒他。 但鄞忻大概率不会听。 霸总的爱情容不得凡人置喙。 短短一周的时间,鄞忻总裁已经送了自己的前女友一条裙子,两双鞋,三个包,还有七次早安八次晚安。 郗朝朝的室友奚樱全程见证了这昂贵的一切。 不过她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奢侈品,她比较想向问清楚的是:那天出门拿伞,郗朝朝究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从温暖牌咖啡馆回来后,奚樱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郗朝朝和游略之间,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游略的说法。 倒不是有感情滤镜偏向前男友,而是游略的行为逻辑确实比较能够自洽。 而站在郗朝朝的立场,不管她跟游略之间是否存在沟通误会,都不应该跑到游略的前女友的面前说那些话。 她说她猜到了奚樱因为游略而天天伤心,那难道想不到自己的话会让奚樱更伤心? 除非她有别的目的: 一:认为游略在她和奚樱之间脚踏两条船,所以委婉地提醒奚樱游略是个渣男,他的选择并非真心,千万小心。 二:故意搞破坏,点明游略是因为她才选的奚樱,从而杀尽奚樱的希望,让这对前任彻底失去旧情复燃的可能。 除了这两个原因,奚樱想不到别的行为动机了。 毕竟看郗朝朝平时的表现,也不是个心直口快的棒槌,这姑娘在敏感多思的程度上,简直就是泪腺发达版紫菱。 奚樱思考了很久,几欲开口都被前来秀恩爱的鄞忻打断,最终决定暂且不“打草惊蛇”,按下不言。 且看看人家会不会再来第二轮“善意的劝解”呢。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干脆拉游略过来三个人当面聊好了,谁理亏谁尴尬! 反正都怪不到自己头上。 …… - 可是俗话说得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一波暂平暗流涌动。 表面上的平静无法掩盖底下的刀光剑影。 奚樱和郗朝朝的氛围有些微妙,游略跟鄞忻的氛围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倒不是因为争风吃醋。 毕竟自打鄞忻加入录制后,游略每天能离郗朝朝多远就离她多远,恨不得迎面都不打招呼。但哪怕没有郗朝朝,鄞忻跟他的气场也十分的不合。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是要当主角的,无论处于何种场合,都会不知不觉被拥到c位。 鄞忻就是这样的人。 譬如大家有室内聚会集体活动,闲聊也好访谈也好,话题时常就绕到了鄞忻身上。 譬如他们运动比赛,代表发言,鄞忻总是第一个被推选出来。 又譬如撞行程或是同时需要什么工具场所,另一个人基本都会主动先让给鄞忻,而鄞忻的道谢甚至还显得有些“礼贤下士”。 本来这也没什么,有主角就有配角。 大家还是能和和气气正常相处,鄞忻也确实是所有男嘉宾中的条件最优秀者,聚光灯似的存在。 但偏偏,游略身上也有点主角气场。 而且他不让人。 比如共同需要一楼书房工作时,鄞忻抱着台笔记本进来,说他需要远程开个视频会时,一般人肯定就让给他了,毕竟自己只是在敲表格而已。 但偏偏游略会平和地多问一句:“你的房间是没网了吗?” 意思就是,鄞忻明明住的是单人间,完全可以在自己房间开视频会,为什么非要跑下来抢别人先占的书法。 紧接着,他又会好心地补充:“那这样吧,虽然我也需要联网,但如果你的会议很紧急,那我跟你换一下也行,书房给你,我去你房间。钥匙?” 鄞忻目光沉沉,无言地盯了他几秒钟,抱着笔记本转身:“不用。既然你需要,书房让给你吧,” 游略微扬眉,似乎有些好笑:“让?” 他耸耸肩:“行吧。” 而后就继续坐下来工作,不再争辩了。 一副不与强词夺理的小孩子计较的大度模样,倒把听见的鄞忻噎得心梗。 又譬如要出门时,五位男嘉宾里三位都开了车过来,所以通常能空出两个位置。 鄞忻当然是想和郗朝朝单独相处的,所以每次都会主动安排乘车座位:“谁谁谁搭游略的,谁谁谁搭施晏然的车,剩下朝朝就坐我的吧。” 这种时候他开口了,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本来四个人一辆车也就是正常的人数安排。 但游略不接受:“我的车小,还是用来放东西吧,鄞忻你的车搭人比较合适。” 而后拉着奚樱的袖子扬长而去,也不给人接话的机会。 鄞忻要是追上去再驳回,又显得目的性太明显。 况且游略说的也没错,鄞忻的大车确实坐起来比较舒服,如果让乘客们选择,当然选豪车呢。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鄞忻这辈子向来都是被人捧着敬着,却接连在游略身上吃瘪,心里头的不爽已经积攒到了顶点,好几次面对游略脸色都很冷,也从不与对方主动搭话。 有时候递东西,明明游略就在旁边,他也要转个头给身后的另一个人。 久而久之,周围所有人都看出他们不对付了。 就是不知道后期节目组会不会剪出来强调这暗流涌动,还是选择弱化矛盾。 反正此时此刻,郗朝朝是很为此感到忧愁的。 她甚至还特意找游略聊了一次,希望能解开误会。 当然措辞又是很熟悉的那一套长篇大论: “鄞忻其实人不坏,就是看上去冷一点,不擅长人际交往,也总是说错话。” “鄞忻他性子倔强,可能心里已经没气了,但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你商量。” “鄞忻他可能有些时候很容易让人误会,但你绝对要相信他没有恶意,也不要因此产生心结。” “鄞忻他……” 游略从文件里抬起头,打断她:“这些话,你可以去找你的鄞忻说。” 郗朝朝怔怔愣愣:“你说什么?” “我对鄞忻没有误会,也没有心结。如果你觉得我们有误会,那建议你去找他聊聊?” “可是鄞忻他……” “郗朝朝小姐。” 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礼貌的笑,语气却已经变得很淡了:“可以给我一点工作的时间吗?谢谢。” “……” 女生在门口僵了半分钟,才咬咬唇,转身离开。 关门时还非常体面地补了句:“对不起打扰到你工作,那你忙吧。” ——但事后,哦不,不是事后。 大概可能只过了十分钟吧,就有女嘉宾冲进来质问他:“游略,我刚刚看见朝朝一个人坐在外面哭,她不是才找你聊天吗,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游略:“……” 刚刚手一抖少打了个金额。 一笔外包单的利润锐减六位数,三天白干。 ……靠北。 他现在才应该是要哭的那个吧。 ------------ 79 逆行恋爱 现实中,爱情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也没有那么多人能够共情你的悲欢。 当年奚樱因为失恋陷入情绪低谷,精神状况几度崩塌,也还是要强撑起来应付职场,不然迎来的就是更严重的生存问题。 而那时,除了母亲还会每天会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健康,身边朋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考研落榜了自己心仪的学校,留学、找工作都没收到像样的offer,换城市租房被中介骗光了存款住青年旅社……和大家的残酷境况比起来,“毕业分手”这四个字,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幼稚烦恼。 于是奚樱也渐渐不再向人倾诉,学会了靠自己孤独又艰难地从痛苦中成长了起来。 但偶像剧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偶像剧中,爱就是生活的中心,是灵魂的全部,是能因其改变一切也能为其毁灭世界。 而身为偶像剧女主角的郗朝朝,她的失意与委屈,当然值得被身边所有人关注,申诉,而后宣扬的锣鼓喧天。 譬如前几天还因前男友选择了郗朝朝而失魂落魄的陆代容,今天就成为了最响亮的一对锣。 游略被这位不知是看好戏还是击鼓鸣冤的正义之士谴责半天,终于合上了电脑:“她跟你说她哭是因为我?” “啊?呃……对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陆代容竟然被看得莫名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肃清嗓子:“你别误会,朝朝没有跟我抱怨你,只是我看见她一个人躲起来哭,就多嘴问了句……她虽然很受伤,但还帮你说好话来着。” 还是兴师问罪。 但气势比刚刚冲进来时的咄咄逼人,莫名弱了很多。 游略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 这位女嘉宾的心眼也实在暴露得太明显。 不过她倒是很了解综艺套路。 既积极充当知心姐姐掺和进别人的纠纷里,上蹿下跳为自己增加戏份,又绝口不提女性嘉宾的一句坏话,甚至还刻意站在女性嘉宾的立场拉偏架,以免被冠上雌竞、嫉妒心强、打小报告等等名头,破坏人设。 实操起来也蛮熟练的嘛。 只是很可惜—— 她唯一没料准的是:对手戏男演员完全不打算配合她。 游略合上电脑站起身:“道歉和安慰是吧?行,去呗。” “嗯?” 陆代容有些猝不及防:“你要现在去找朝朝啊?” “不找她找谁。既然你们都喜欢拿别人当跳板,一次两次三次还不嫌烦,那我干脆把板拆了得了。” 男人嗤笑一声:“拜托,我上节目是来追前女友的,不是陪你们在这里勾心斗角的。” …… 什么什么? 什么拜托! 陆代容正要反驳,却发现游略已经走远了。 “嗒”的一声。 是书房门被阖上的声音。 不轻不重的,不疾不徐,力道控制得游刃有余。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两相对峙时,一方的情绪输出太过稳定,就会显得另一方的表现轻浮又戏剧。 很容易变成跳梁小丑。 她在房间里死死咬住后槽牙,懊悔得甚至忘记了做表情管理。 完蛋。 要砸。 ——这是游略跟她擦肩而过时,她的脑子里瞬间跳出来的两个绝望之词。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对方会干脆掀翻桌子不干。 “勾心斗角”四个字,简直就像是直接在往她脸上甩耳光。 一巴掌接一巴掌。 话音落下五分钟,还残留有火辣辣的回响。 耻辱万分。 在这个节目里,陆代容接触最少的男嘉宾就是游略。 不仅做饭、约会、前任聊天室这些官方互动项目从未抽中过一起,就连平时在别墅里,两个人的日常交集也几乎为零。 而这种生疏完全归功于陆代容自己。 她上这综艺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出名。 是个对流量有着充分野心,也很知道要如何权衡利弊,使得自己收益最大化的姑娘。 所以除了第一天把短信发给游略,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和这位最受欢迎的男嘉宾之间绝无可能,死磕对方大概率连个深情女二的戏份都挣不到。 于是她迅速转向前男友施宴然,从此后一心一意攻略破镜重圆的,也对曾经发过好感短信的游略也表示出了刻意的漠不关心。 这也就导致,在陆代容模糊的印象中,游略还是那个对郗朝朝体贴关怀的客气暖男。 她甚至忘记了,昨天晚上女生夜谈会,聊到对男嘉宾的看法,郗朝朝是这样评价游略的: 心思藏得很深,对她有所保留,说话时常过于直接而伤人心,原则性很高不容打破。 奚樱则只有简洁一句:看起来很好处,实际上最难搞。 没错。 难搞的人真的难搞起来,杀伤力是往满格打的。 短短几分钟,游略阴郁的气场已经覆盖了从书房到庭院外的一整段路。 连摄影师都扛着机器淋雪默不作声。 这个城市今年冬天总是落雪,因而出门便总要带把伞。 当然,也可能是天气系统给偶像剧女主角特意铺垫的哀伤文艺氛围。 茫茫白雪从高空扬落,旋转至路灯微黄的灯光中,又缓缓融于冰凉的地面。 郗朝朝此刻就坐在庭院外的长椅上,旁边一只路灯正对着她打,雪花片片落在她的发间。 她没打伞,浑身裹着悲伤,眼眶通红地仰头看夜空,睫毛挂泪。 确实是很唯美的画面。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游略这个专门破坏气氛的恶毒男配。 恶毒男配举着伞走过去。 “游略?你怎么来了……” 女生的声音尚带几分咽哽。 通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眼神也装满了令人怜惜的委屈。 游略叹口气:“过来道歉?听说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痛不欲生躲起来涕泗横流。” 唯美的画面成功截断。 女生睫毛上那颗挂了很久的泪珠也因惊慌不慎被眨了下来。 郗朝朝发出第二声错愕的疑问:“什么?” “刚刚你的朋友找到我,声音响得震破天,说我把你气哭了,虽然我反思了半天也没想到原因,但你都哭了,那肯定是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特地过来跟你道个歉。” “我、我、我……” 对方结结巴巴半天,没我出后半句话。 于是游略继续道:“我解释一下哈,刚刚说让你给我一点工作的时间,并不是针对你口出恶言,而是确实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在谈。不过你都哭了,那肯定是我的言辞太过刻薄尖酸,也正好,刚才你朋友跑过来兴师问罪,已经搅黄了那个项目合作,让我成功空出来时间来给你赔礼道歉。真是谢谢她。” “她、她、她……?” “她是陆代容,让我们一起谢谢陆代容。哦对了,我没有故意夸张和推脱的意思啊,那实实在在是我们工作室成立以来谈过的最大一笔单子,当然了,几十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月营收,对你来说肯定不算什么了,而且你都哭了,就算工作室倒闭也不足以赎清我的罪恶——毕竟你都哭了嘛。” “我在此给你道歉,你要是不满意,尽管骂回来,尽管用最恶毒的语言,我不会反驳的,要知道你可是哭了。” “……” 郗朝朝涨得面色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艰难摇头:“不不不,不是,不用道歉……” “不过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爱当调解员,是以前考过公在街道委员会干过?” 郗朝朝愣住。 “你好几次找我谈鄞忻说要解开误会,陆代容今天急匆匆地跑过来叫我跟你解开误会,哦还有之前,你跟奚樱说是你劝我找她解开误会才有了那次约会,” 男人微顿,半笑不笑的:“这是什么老娘舅节目吗?必须得有个当裁判和事佬的角色?” 郗朝朝:“……” “算了,不多说了。” 游略淡淡摇头:“总之,我跟你道歉。那没赚到的几十万,就当是对你的赔礼和给我自己的教训。” “游略……” 游略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她,打断她后半句话。 而后极有绅士风度地提醒道:“气温低,小心感冒。再坐一会儿就进屋吧。” 郗朝朝握着伞,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转身进了庭院。 门口的檐角可以遮挡一些风雪,回屋这段路却无处可庇,于是男人黑色大衣和鸭舌帽很快染上星星点点的白,又被体温融化成冰冷的雪水。 在面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正对着庭院的窗户在这时被拉开,露出奚樱无奈的脸:“游略,你什么毛病,下雪天在外面搞行为艺术吗?” 男人三两步迈到门口:“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也不给我送把伞。” “……就这么几步路。” “你都不把握住演偶像剧的机会,你上这个节目做什么。” 女生无语,“啪”的一声关上窗户。 郗朝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奚樱和游略的关系好像缓和了许多。 从前他们相处,要么刻意远离,要么生疏客套,比之陌生人还多几分尴尬。 然而现在,交流自然表情生动,看起来进展飞速。 不知为何,郗朝朝心里竟有些不舒服。当初她劝游略跟奚樱聊一聊,是真心实意的,可是现在他们好像聊开了,她又觉得失望起来。 她很明白,自己对游略并没有什么想要深入发展的兴趣,不过是拉来和鄞忻对峙的挡箭牌。 可是一个曾经对你百般示好的男人忽然冷淡转向,这免不了让人失落。 还有施宴然。 最近跟陆代容也有几分暧昧复合的迹象。 昨天的好感短信,她就只收到了一条。 大概率,游略发给了奚樱,施宴然发给了陆代容。 唉,大家和前任似乎都发展得很好呢。 唯独她跟鄞忻…… 郗朝朝垂下眼眸,攥着伞柄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 她轻轻叹息一声。 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 关窗归关窗,看见游略披着冰寒的风雪从外面走进来时,奚樱还是好心地给他倒了杯热水:“给,暖暖胃,小心感冒。” “谢谢。” “不过,刚才是怎么了?” 游略脱下外套:“刚才?” “大晚上的伞也不带,一个人跑出去吹雪。” 女生看似随意,语气里却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发生什么了吗?” “没。就是伞给郗朝朝了。” 游略大概复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惆怅叹气:“我看上去是有多不好相处,怎么人人都觉得我四处结仇。” “那你跟鄞忻确实是。” 奚樱笑笑,却没多问他和郗朝朝之间的矛盾。 况且游略刚刚说的,好像不止人际关系问题,她想了想:“你的工作怎么说?还能补救吗?” “没事,再接别的单子就是了。” 男人不在意地垂眸:“我就是烦,所以说话口气重了点,其实丢个单也没那么严重。” “真的假的?怎么我听说,你们现在行业寒冬,筹备一部电视剧很难来着。” 奚樱对游略事业的了解,其实还停留在他当金融民工的阶段。 不过上节目后他有自我介绍过,说是已经从会计事务所辞职,目前在创业,好像是什么影视制作公司。 影视制作公司……娱乐圈吗? 可是平时看电视,感觉他对所有明星演员都是一问三不知。 “没有那么高大上。” 游略笑起来:“你就当是个动画外包工作室好了。” 从人品和情感角度评价,原身确实很垃圾。 但从赚钱的角度,他倒是蛮有商业头脑。 毕竟他从十八岁就开始自己赚钱了。 高中毕业后,组织同学成立了一个家教辅导团队,自己印传单自己找客户干得如火如荼。 本科时又在学校的创业中心开了间奶茶兼打印店,还自己做公众号赚广告费。 那时候身边很多同学到了月底都需要找家里支援生活费,游略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却几乎没有为日常开销烦恼过。 而一段爱情如果能避开鸡毛蒜皮的困窘和金钱算计,其实就已经避开了百分之八十的麻烦。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在奚樱的记忆中,游略始终是白月光吧。 后来他研究生出国,又干起了游戏外包生意。 因为留学的同学有不少来自东南亚国家,那边不管是做原画还是模型也好,工资水平都比国内低,游略又有点人脉关系,能从国内接整包的活计,然后分派给出去,中间商赚差价。 到后面还真在行业内做出点名气来,结识了不少大佬。 现在跟他一起创业的合作者,就是大厂做动画出身的。 “我们目前还只是接一些游戏pv、动画外包和广告宣传片之类的活。” 游略说:“如果能活下去还能赚点钱,未来就有机会自己原创,那家伙一直很想做国漫来着。” “那真的很了不起。” 奚樱真心实意地夸奖:“比我的工作有意义多了。” “你这样说,不怕到时候这句话播出去被你上司看见?” 男人扬扬唇:“要不然干脆加入我们好了,反正我们工作室也正好要招运营。” “能给我开多少薪资呢?” 奚樱知道他在开玩笑,懒洋洋接了句:“目前还没实现财富自由,需要打工养活自己。” “奚樱姐要找工作吗?” 郗朝朝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了后半截。 她此刻看上去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笑笑的:“那有没有兴趣去《论青》呀?鄞忻昨天还跟我说他们很缺人的。” 《论青》就是鄞忻公司旗下最出名的金融杂志。 杂志社位于市中心商圈的写字楼高层,推开窗就是江,租金不菲,从里到外都透着富贵。 奚樱连忙解释:“没有啦。是游略这个黑心老板想白嫖劳动力,我跟他开玩笑的。”“……啊。” 一提到游略,郗朝朝就瞬间沉默了。 大概是对方刚刚在外面话说的话实在“刻薄”,让她不知该作何态度。 “你穿这么点是不是很冷?” 奚樱看出了她的尴尬,把手里的热水袋递过去,开口解围:“喏,暖一暖手。” “谢谢奚樱姐。” “那个游略,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奚樱偏过头,难得露出个笑模样:“那你不用管我们了,我跟朝朝在这看会儿电影,你去忙自己的吧。” 游略挑挑眉。 奚樱:“快去忙吧。” 男人似笑非笑的,半晌才点头:“行,我去忙。” 他知道奚樱的意思。 是觉得他刚刚跟郗朝朝吵过架,这会儿同处一空间会尴尬。 但事实上,游略根本不会尴尬。 闹成现在这副局面,始作俑者又不是他,他又什么好尴尬的。 刚刚还好心好意地去赔礼道歉了呢。 至于郗朝朝可能会尴尬——那就尴尬吧。 反正他已经看这家伙不顺眼很久了。 所以,后面在书房内,隐隐听见客厅又传来抽泣声时,游略还是拧着眉头出来踱步了。 不是去厨房倒水,就是在客厅浇花,又或者握着手机站后面驻足观赏几分钟爱情片电影。 以至于到最后奚樱终于忍不住了,趁着郗朝朝去洗手间,压低声音问游略:“你到底干嘛啊?” 游略冷笑:“听听看她会不会借机又抹黑我的名声,我好及时辩解。” 女生咬牙,瞥了一眼摄像机镜头:“你说话小心点啊。” “已经很小心了,换做平时我就直接搬出去住了。要不是签了合同……” “呀!” “知道了,我闭嘴。不过你要是真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洗脑言论,一定先来问过我,不然我是不会认的。” 奚樱叹息:“没说你啦。” “那她还能因为什么这样痛哭流涕?” “……你也不要自视甚高好伐?” “我的意思是,这里除了我会直接恶语伤人,其他人应该都挺捧着她的吧。” “……总之,不是说你。” 奚樱心累挥手:“你快走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行吧。那你也早点睡,休息不好皮肤会变差,这可是高清镜头。” “行啦我知道!你一个做动画的又不是拍真人电影的,二次元哪看得出皮肤差不差。” 奚樱硬把游略推上楼了。 而且,刚刚郗朝朝也确实不是在吐槽游略。 而是倾诉她和鄞忻的感情问题。 虽然奚樱也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倾诉这些。 而且倾诉的内容在旁人听来似乎还有些凡尔赛。 但她其实能感受到,郗朝朝是真的愁闷。 鄞忻对她很呵护,很舍得付出,不管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 可那种付出,在她看来太过强势太过高高在上,很多时候并没有顾及到她的意愿。 就像她并不喜欢在生日时去吃五位数的高级餐厅,也不喜欢无人机绕在天空给她表白,也不喜欢动不动就收到昂贵的包包首饰,也不喜欢旅游时非得挑五星级酒店而不是更能体现风土人情的民宿…… 哗啦。 ——是现场摄像在帐篷里闭目心碎的声音。 奚樱倒是听明白了:“因为你觉得他没有尊重你?” “也不是没有尊重我。” 郗朝朝吸了吸鼻子:“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懂我。我们像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生活习惯,都无法对上频道。你说这样的爱情,怎么能维持下去呢?” “很多事情,可能对方也需要你说了他才能懂呢。” 奚樱递过去一张纸巾:“如果你真的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在一起啊。” “但他是好心好意的,我怕说出来又会伤他的心。” 郗朝朝垂眸叹息:“奚樱姐,换做是你和游略的话,你们还交往的时候,你会直接和他说明白吗?” 奚樱微怔。 她和游略啊…… “我们之间,好像他才是琢磨不透的那个。” 反正现在各自的前任基本等于明牌了,奚樱倒也没再继续做作地继续演下去。 她笑了笑:“换做是我,我是会说明白的呀。” “真羡慕你。” 郗朝朝面露羡艳:“你这样的性格真好。” 奚樱耸耸肩:“但还不是一样被甩了。” “被甩?你说你和游略吗?” 郗朝朝非常惊诧:“难道你们分手是游略提的?” “嗯。”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奚樱尚且还未从游略口中听到一个真心的回答。 他当年所说的异地相隔、怕耽误她、性格不成熟……甚至还没“父母不同意”这个借口来的有说服力。 而如今再问,对方也是打着哈哈避过不谈。 这样的态度其实很伤人。 因为回忆太清晰,分开的原因却模糊不清,于是奚樱永远困在了过去的纠结和遗憾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她看上去是很冷傲的一副模样,平时也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 连哭都是蒙着被子哭,要不是必须得跟郗朝朝当室友,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夜半心伤。 但哪怕是郗朝朝已经将“奚樱姐每天晚上都难过哭”的辛秘传播得人尽皆知,其实大家也没真正见过她的眼泪,包括摄像镜头。 哦,除了那次切洋葱。 奚樱第一次真正的情绪彻底崩盘,是在和郗朝朝谈心的第二天。 一个人蹲在地上,用长发盖住脸颊,抽掉了半包纸巾,也还是没擦干净泪。 几个月前她喝多了酒,回家看见一窗台的星黛露,眼泪就哐哐往下砸。 因为每一只星黛露都是游略送她的,每一只都装载了一段回忆。 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就好似躺了一窗台的回忆碎片。 而今,她看见的是一屋子的碎片。 …… ------------ 80 逆行恋爱 由于偶像剧开始进行到误会虐恋环节,郗朝朝女主角深夜eo频频垂泪。 于是室友奚樱迫不得已在旁递纸巾,陪她聊到十二点多才睡。 当然是回房间聊的。 不然她的霸总前男友一定会察觉异常,下楼护妻。 甚至可能强势质问奚樱,把恶毒冷漠的锅一个个垒在她头上。 所以总之,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被闹钟叫醒时,奚樱整个脑袋都是昏的。 坐在化妆镜前一看,黑眼圈下垮,面容憔悴,额角还冒了个痘痘。 果然啊可恶啊。 游略这个人真是说好的好的不灵偏偏坏的灵。 奚樱用力往脸上拍遮瑕。 今天的拍摄日程是单人活动,而且似乎和前任相关——当然这个是奚樱自己推测的。 因为昨天随口问了一下,游略的日程接在她后面,郗朝朝接在鄞忻后面,豆鸾接在钭松后面,恰恰好每对前任都上下午错开。 这样趋同的规律,不可能毫无联系。 只是让奚樱比较不甘心的是,除了她之外,其他女嘉宾的时间都安排在了下午。 以至于她妆发齐全地下楼时,室友郗朝朝还在被窝里安详睡眠。 不过游略竟然早早出现在一楼,抱着电脑从书房走出来。 穿着和昨天同样的衣服,神情困倦,不停打哈欠。 奚樱惊讶询问:“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嗯。晚上接了几个语音会议,怕吵到室友,就下来办公了。” 他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好在成果显著。昨天说黄了的那个项目,最后还是被抢救回来了。” 其实是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敲了会儿电脑后,忽然觉得这样不对。 偷偷躲在乌漆嘛黑的房间加班谁会知道? 不行,得找个显眼一点的地方。 他不过怼了郗朝朝一句,她就跑出去在大雪地里哭得人尽皆知。 那他因为对方被迫通宵加班,至少也得让摄像机知道吧。 于是就这样,游略搬到书房工作了一整晚。 “但你也不要这么拼命吧。” 女生语气忧虑:“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男大学生,还是注意点身体要紧。” “赚钱目前对我来说比身体稍微重要一点儿。” 他扬眉笑:“经济自由了才有底气在别的选择上狂妄自大不是么。” 奚樱:“你的经济还不够自由吗?那我这样的岂不只能算打工贫民。” “所以才要更努力赚钱啊奚同学。” 男人伸了个懒腰:“冧江边上的房子可不便宜,买一屋子手办也要好多钱呢,江颜林今年演唱会前排的黄牛票已经炒到了五位数,曼德尔马上就要退役了,有生之年至少得为他现场加油一次吧?想要实现美好生活,还差得远呐。”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奚樱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吐槽一句:“实现美好生活的前提条件至少得是活着。” “我听得见哦。” 游略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精准地朝着她的方向挥挥手:“总之,今天拍摄加油,拍得顺利愉快啊。我先回去补个觉。” 奚樱继续小声:“得了吧,总是坏的灵好的不灵……” …… 怎么说呢。 奚樱对游略嘴巴开光的评价,真的很精准。 两小时前,游略刚祝完她拍摄顺利愉快。 两小时后,她开着节目组的车到达目的地,心里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个地方很偏。 茂密的松林前伫立着一座小木屋,木屋对面就是室外停车场,中间柏油路空无一人。 难怪节目组要她五点半起床,鈅市也就只有郊区才能找到如此僻静之地,地铁不通的情况下,开车路程至少百来分钟。 奚樱看了眼腕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钟。 但冬季多雾,哪怕是这个时间,四周依然灰蒙蒙一片,厚厚云层盖住不少日光亮度。 直到穿过了马路,才看清小木屋上挂着的铭牌: 《回忆之屋》。 她的心脏咯噔一下。 很难说是因为,但每每提到回忆,对于她来说都像是在渡劫。 不是什么好事。 跟随摄像见她停在门口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提醒:“门没锁的,进去看看?” “……好。” 奚樱步上台阶。 小屋应该有些年岁了,木料斑驳,虫眼裂纹清晰可见,推门时还发出迟缓暮沉的“吱呀”声。 以前或许是看林员的住处,被节目组临时借过来用而已。 可是节目组似乎真的用了点心。 二十来个平方的空间,此刻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四面墙壁目之所及,挂满了她从前的老照片。 有她穿着冬季制服,抱着两桶冰淇淋在唱片店门口笑容灿烂。 那家唱片店是一位社团学长开的,奚樱被邀请去剪彩打卡,这张拍立得贴在橱窗,后来又被校友po到校内论坛询问。 游略当天半夜就拖着那位学长去开门,把照片从橱窗里撕了下来。 有她系着索道吊绳,张开双臂痛快尖叫,而身旁是头戴米老鼠发箍的游略。 那时候他们去秋叶山玩,上索道前奚樱忘记把发箍摘下来了,就迅速套在男友头上,还威胁他如果弄掉就帮她写一周线性代数课的作业。 有她主持活动结束,穿着晚礼服和球鞋,躺倒在摇椅上打游戏,而旁边游略正拿热水壶煮泡面。 这是后台同学抓拍的,开玩笑说他们在台上发言时光鲜亮丽,一下台就变成了颓废死宅,果然天生一对。 还有游略举着鱼竿,把钓上了的鱼晃到她面前吓她,有在篮球场上,她晒得面颊通红拍新闻图,咬牙切齿的估计在骂游略,有他们一起去参加游戏展会的,穿着工装给店铺刷墙漆的,骑着垃圾车做公益的…… 谈恋爱的时候,好像真的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照片画面有苦有甜,如同尖针,密密麻麻扎入心脏。 很熟悉的疼痛感。 录制前备采的时候,就需要准备相关的资料给节目组,方便后期剪辑,要求必须是合照、旧物或是信件影像之类和前任相关的东西。 奚樱特地筛选过,挑的都是些友好而不显过分亲密的物料,以免破坏跟游略的“君子协议”。 可这里挂上墙的,显然不是她想象中那副氛围,其中很多照片连奚樱自己都没有,估计全是游略提供的。 提出协议的人,是他。 违反协议的人,也是他。 太过分了。 惊醒布置的回忆屋,当然不止有照片。 透明展示柜里摆了很多很多的手办模型,全是奚樱很熟悉的形象,有非常非常贵的,半人高的,也有老旧的怀念款,早已不卖的周边。 国民歌手江颜林的专辑唱片排排列,占据好大一片空间,不是忠实粉丝很难将各版本收集得如此齐全。 靠墙竖立的网球拍上有曼德尔的签名,旁边还有一颗用彩笔画得五颜六色的网球,是奚樱从前去山区暑期支教,那些的学生送给她的。 最显眼的是正中央桌子上的油画。 很大一幅,画的是露台观景,少女站在栽满鲜花的露台边,用手压住被风吹起的草帽,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 这是奚樱大二选修油画课的作业,因为是初学者,笔触技艺十分稚嫩,唯独色彩热烈。 老师评价说她的画蕴含丰沛的感情,很能感染人,期末给她打了全班最高的分。 后来奚樱把这幅画送给了游略,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冀:“以后等我攒够了钱,我就要买冧江边上的房子,每天在阳台浇花的时候就能看见江,心情一定超级棒。” 游略当时似乎只是随口接了句:“冧江边上的房子可不便宜,等你攒够钱说不定都七老八十了。” “那我也要努力攒钱,反正我就是要住江边。哪怕七老八十,也是个幸福文艺的种花老太。” …… 然而,真的毕业开始赚钱后,她却忘记了这个梦想。 十八九岁,刚刚成年的年纪。 身处象牙塔,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早课起不来,体测不及格,晚饭不知道吃什么,认为前方一定是条康庄大道,未来大概率比现在更美好。 于是生产了许许多多的梦想打算放到以后去实现。 她说以后要在冧江边上买有大露台的房子,早上起来闻着花香观赏江景。 她说江颜林出道二十周年的演唱会,绝对绝对要抢到前排的票,说不定还能获得握手的机会。 她说曼德尔的竞技精神真的了不起,有生之年不去现场为他加油喝彩一次,简直白看网球这么多年。 还说以后工作了想做动漫做游戏,请自己喜欢的声优来配音,买很多很多的手办装满一整个房间,永远年轻永远二次元。 说为了实现理想,期末考试必定头悬梁锥刺股,好本科结束就拿着优秀的成绩单去社会上奋斗赚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可是这些,后来,她全都忘记了。 忘记了曾经的天真,曾经的憧憬,曾经的骄傲。 她想到了今天早上游略笑着说的话: “所以才要更努力赚钱啊奚同学。冧江边上的房子可不便宜,买一屋子手办也要好多钱呢,江颜林今年演唱会前排的黄牛票已经炒到了五位数,曼德尔马上就要退役了,有生之年至少得为他现场加油一次吧?想要实现美好生活,还差得远呐。” 奚樱蹲下身。 将脸埋进膝盖。 呜咽声轻得近乎听不见。 怎么他还记得,她自己却忘记了。真是太逊了奚樱。 ------------ 81 逆行恋爱 《逆行恋爱》成片出来得很快。 但经过平台评估,还是定在了年后播出。 这档节目是按照网综的标准做的,除了经费拨得略高一些,导演组都名气不显,剪辑里还有不少是部门实习生。 然而审核会看了最终成片后,给了非常高的评级,所以平台特地腾出一个综艺空档来准备力推,避免内部自相残杀。 这个时节春寒尚且料峭,却也多少有了几分万物复苏的回暖之意。 鈅城的早樱开了满枝,风一吹过,整条街道都是浪漫的粉色。很多游客专门背着大块头摄像机过来拍花。 然后就是在这个时候,节目组放出了首个预告片。 与精心雕琢的正片相比,这个预告片剪的简直算得上是敷衍。 连个特效也没有,线条直愣的简笔画人物外加几段字幕,配音还是那种古早的煽情风。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却又在时光中,逐渐走散。” “他们,兜兜转转,重逢之后,是弥补遗憾,还是再次告别?” “他们,是你,是我,是这座城市里每一个被温暖过,孤独过,又鼓起勇气寻找爱的灵魂。” “他们……” 他们可能自己听的时候都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奚樱收到妈妈转发过来的预告链接时,心情是羞耻+丢脸。 她问妈妈:“妈,这个节目你能不看吗?” 奚樱妈妈回复:“怎么可能!我还特地让人教了我怎么充会员的,我这次一定要好好把关,决绝不能再让你被爱情的骗子耍得团团转了。” 奚樱:“……” 她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关闭自己的社交账号。 彻底消失在现实朋友圈内。 正好公司领导也怕引起过大波澜影响工作,非常好心地调她去负责菲律宾那边的短期项目,可以避一避风头。 …… 不过春天,确实是一个很适合观看浪漫恋综的季节。 节目所属部门的也很有几分手腕能力,之前招商时谈来的最大赞助方是国内知名化妆品品牌的香水支线,今年春天正好推出了适合少女的恋语款。 以及告白时很流行的酒心巧克力品牌和面向年轻人市场的时尚家居设计品牌。 调性非常一致。 从头到尾都与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氛围紧密相扣。 只可惜,大众的评价似乎完全走向了另一个画风。 从最早官宣开始,刚刚征集嘉宾的时候,《逆行恋爱》这个节目就已经上过热搜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是平台在搞噱头营销,不可能真的拍出来这么荒唐的综艺。 结果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有预告片出来了。 于是预告发布没几个小时,又被拱上新闻热榜。 底下几千条全是活人评论,倒让人看不出最开始其实是节目组自己买的广告位。 而几千条的活人评论当然不是嘉宾多帅多美多般配,营造的恋爱氛围多美好多浪漫多让人心动。 而是—— “呱田小娱婆 真尼玛开了眼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规则如此奇葩的恋综![视频链接]” 节目组官方号没多少动静。 转发的营销号倒上了话题广场前排,下方充斥着质疑与嘲讽。 “已经分手的前任情侣上节目重新谈恋爱?好狗血的设定!” “现在的综艺为了吸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场面也算是观众之幸事[狗头][狗头][狗头]” “天哪我理解不了,又说是前任重逢又说是自由恋爱,那如果跟别人的前任好上了,算出轨吗?” “这……难道是另一种形式的ntr?内娱竟然已经如此开放了吗[小心探头gif]” “到底什么人会报名上这种节目哦?应该都是些想流量想疯了的网红吧,到时候挂个自媒体或者女装品牌创始人之类的名头装样子,这种套路我已经厌倦了[摊手]。” “真的看得出来现在的恋综市场竞争有多激烈了” “搞什么,我竟然有点期待?好想看看会有怎样刺激的修罗场和draa情节” “请的观察嘉宾竟然是□□!他那张毒舌得要死的嘴真的不会把节目规则骂个狗血淋头吗?” “嘉宾自求多福吧,这要播出来了纯纯招黑讨骂” …… 诸如此类,各大平台,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在节目未播之前,大家确实理解不了,已经分了手的前任情侣一起上综艺,主旨还是寻找爱情,这算是怎么回事。 甚至有不少声音都开始质疑节目组是故意搞这种奇葩又尴尬的设定好夺人眼球,到时候正片播出来必定狗血无比。 多角恋互相撕逼激烈扯头花的那种。等等,多角恋互相撕逼激烈扯头花? ……这样一想,骂归骂,竟然还确实有点想看是怎么回事。 毕竟如今市场上全是甜甜蜜蜜小清新的相亲式恋综,拍多了着实让人审美疲劳。 况且但凡综艺都要演的成分在。 这个前任模式搞不好还更真实一点呢——要知道人设还可以伪装,前任情侣总不是临时找临时分吧? 舆论吵得实在,在开播之前,不过都是在为节目增加热度。 平台方乐见其成,有条不紊地慢慢放出预告片段。 临到开播前,十位嘉宾中有六位都官宣了身份而被扒出各种信息。 大家发现,好像也不是什么网红小艺人啊,甚至连个影视学校的学生都没有。 全是正经的打工人或普通综合院校在读研究生,之前关于炒作吸睛的骂声,竟然渐渐消下去不少。 当然了,嘉宾中还有四位身份被节目组严防死守,连张照片都没泄露出去。 这四位当然就是就是游略奚樱,郗朝朝和鄞忻。 开玩笑,这可是他们的底牌重头戏,是他们押了大注的收视率保障。 当然得做好悬念才行。 不过,前后时间差其实也没多长。 首个预告是在三月初发布的,预热了不过两周,三月中旬的周五晚上,第一集正片就开播了。 在众多守在频道前看首播的观众中,就有鄞忻的堂妹鄞禾禾。 鄞禾禾很早就知道了他堂哥要上恋综的消息。 只是之前并不太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恋综,只晓得堂哥是为了追回前女友郗朝朝才报名参加的。 很可惜,鄞禾禾和郗朝朝非常不对付。 鄞忻与郗朝朝交往的时间不短,也见过彼此家里人,郗朝朝没有被鄞忻的父母甩支票要求她离开自家儿子,却被鄞忻的堂妹挤兑了好几次。 因为就像大多数偶像剧演的那样,男女主角好不容易跨越重重障碍在一起时,男主角的家人却总有一个更支持的女配。 鄞禾禾支持的那位女配,就是自己的学姐,和鄞忻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得知她哥不仅拒绝了高贵优雅大方的学姐,还找个如此普通的姑娘当女朋友时,鄞禾禾就已经很为心伤出国的学姐感到不值得了。 得知她哥还为了郗朝朝要去参加什么恋爱综艺时,鄞禾禾更是震惊非常。 震惊过后,她又有点期待,甚至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因为她觉得,她哥眼瞎了才会放弃学姐选择郗朝朝,一旦节目播出,全世界观众都会发现他们是如此得不相配,然后通过舆论的力量让她哥认清现实。 这样她就不必叫讨厌的郗朝朝堂嫂了。 怀着这样雀跃的心情,鄞禾禾周五晚上难得没回家住,而是一下课就跑回宿舍,守着平板等八点。 期间,室友们被她勾起兴趣,也端着晚饭坐在她旁边一起看。 “哪个是你哥啊?” “还没出来呢,反正最帅的那个就是他。我毫不夸张地说,我哥真的很帅。” “卧槽,是他吗?” “卧槽,你哥长这个样子?我艹这也太帅了吧!他前女友谁啊?如果没在节目上牵手成功的话我能当你的嫂子吗禾宝?” “怎么不说话禾宝?我听说电视屏幕会人拉宽拉丑,那你哥现实中得帅成什么样子啊!改天有机会能不能让我见见真人?我就看一眼,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帅哥呢。” “禾子你咋了?听得见我说话吗?怎么,看你哥在电视上出现呆住了?” 鄞禾禾盯着旁边静止许久:“这……不是我哥。” “什么?这已经这么帅了竟然还不是你哥?!你哥到底是什么神仙模样啊?我觉得娱乐圈都很难找出这么有颜值又有身高的男明星了,你们家基因逆天啊。” “不是。” 鄞禾禾艰难地解释:“我哥可能,可能跟他差不多帅。” “可是所有嘉宾好像都已经出场了,开始走下一个流程了欸,你哥怎么还没出现?” 鄞禾禾也很疑惑! 她守着节目播出时间看完了一整集,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找到她哥的影子! 郗朝朝倒是出现了,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得意非常。 可恶可恶! 室友安慰她:“五女四男,一看就知道肯定还有一位男嘉宾没登场啦,放心,可能是你哥真的太帅太优秀了,所以节目组特地让他延迟登场,重量级人物总是最晚到的嘛。” 话虽这么说,但她们显然已经完全陷入了之前那位帅哥男嘉宾游略的魅力里。 每次游略一出现,三个女生就开始疯狂尖叫:“好帅好帅,这年头恋综怎么还能找到这种帅哥!啊啊啊啊他的前任到底是谁啊?到底是哪个女生这么优秀竟然能够曾经拥有他!郗朝朝?” 大抵人的气质真的会对相貌产生极大影响。原身也是同样的这副相貌,但在原剧情中,节目播出后,观众并没有对他的颜值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或许是原身在国外和社会摸爬滚打一番后,染上了一身算计和油滑,对郗朝朝示好的目的性也十分明显,节目组又专门挑那些有爆点有争议的情节剪,从而硬生生拉低了他英俊相貌带来的好感。 但这次的首播第一集内容,已经和原剧情完全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把游略和奚樱的线剪得更完整,第一集中,竟然有很多他跟奚樱同框的画面, 无一不是生疏的,客套的,冷淡的,隔得老远的。 反倒是他和郗朝朝的前期互动剪得不多,因为一集节目时长有限,也需要分配给其他嘉宾一定的播出分量, 而且后面游略跟郗朝朝摩擦不少,这个前后转变要展现得完整,又得花费很多时长。 可游略和奚樱的线已经非常丰满非常真实非常出彩了,加太多旁枝末节的东西,反而会让剧情变得不好看。 于是斟酌半天,节目组干脆放弃了这条故事线,让郗朝朝前期的播出分量先和施晏然凑一凑。 反正等后面鄞忻来了局面就打开了。 而且因为后面的进展比前两周要快很多很多,导演对前期素材的利用率很低,恨不得把第一周的过程都剪成一期算了。 所以第一集结尾,为了能有个精彩的断点,他特意把读信的环节给提了上来。 当奚樱念出“你是我在这世上感到最抱歉的人”时,节目话题的实时讨论区已经热闹到了一个极点。 “她的前任是不是游略?是不是游略?” “奚樱的前任是游略吧!她读信的时候他的眼神!” “呜呜呜为什么她没哭我却好想哭”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平静的悲伤了,但凡她眼眶红一下我都不会这么感同身受” “我靠我好吃奚樱的颜,她也太美了吧” “求求了拜托了,奚樱前任一定要是游略,他们俩颜值是最般配的” “我已经开始磕了,那种分手再见的氛围感简直不要太绝,脸也好磕信也好磕!” “到底为什么分啊?什么叫哪怕没有我也明亮无比的人生?那你上这个节目是干!什!么!” “前方急报,瓜组有知情人爆料了,奚樱跟游略大学的时候谈过三年恋爱,后来男方出国好像就分了手” “我看到瓜了,奚樱和游略是大学校友啊,还是同一届的,难怪自我介绍就他们没说学校,这一说就猜到了” “信女在此立誓,如果他俩复合,我便一月暴瘦10斤” “大家先别磕得太着急啊,要知道这俩是分手的关系,万一男方是个出轨劈腿的海王渣男呢!” “那应该也不敢来参加这个节目吧?而且他说有些人明明非常喜欢,却无法在一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明明就还非常喜欢呐!” “靠,怎么偏偏停在这里,尼玛的好歹让游略把他前任的信读了啊” “居然就这样断了?!要死啊,扬了节目组!!!” …… ------------ 82 逆行恋爱 寒墨和寒月见苏瑾答应后,相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光,若不是公子墨觉得他们不对紧盯着他们俩,恐怕连公子墨也不易察觉。 异地处之,古羽感觉,即便是自己,若不是有从天级极壁的保障,面对一条突然出现的地龙也不会感觉到如此镇定,并且准备地把握出剑的时机。 “明老弟怎么还没回来。”龙拳叹气,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坚持不住了。 正躺着顾祎听见门响了一声。一翻身就从床上下來了。结果出去了还是晚了一步。顾太太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顾祎追出去都沒追上。 “什么?白心道人竟然也不知道?”众人惊呼,这还是头一次出现有白心道人无法知道的事情。难道这事真那么复杂? “哥哥,求您先放过哪条大蛇,它现在属于你了!”杨飞飞不忘记为自己那条巨蛇求情。 他们四人围攻花前世丝毫见不到半分优势,周围的空间都已经被黑暗笼罩,生灵涂炭。 “差不多吧!当时我的确被吓到了,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有一个报警的念头,也不管什么奖金不奖金,丢人不丢人……”杨展盯着地面,轻叹了一口气。 “披萨吧。”徐雅然随意的道,她真的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不过是看在唐宛的一片心意,不好意思拒绝,才随意的说出来的名字而已。 天魂在古凡的对面坐定,古凡又拿出一棵紫兰灵芝草和一块万年玉髓交给天魂,随后两人照例先是服下了紫兰灵芝草开始了冥想。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们会相信吗?这人会是超级贵宾?可笑!”恶少当即重重的哼了声,满脸皆是不屑与鄙夷。 刚才他用黄金宝瞳凝视这枚宝玺的时候,看到宝玺之中紫光氤氲,隐隐感觉到蕴藏着一股特殊的能量。 梁飞气急败坏的说着,着实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一路上,他强压着怒火,此时终于爆发。 李清风神色一凝,他见过白色人参,黑色人参,这红色人参倒是第一次见。 凌紫的惨死,欧洲血族的出现,这一仇恨,从秦力的路上又多出了一分。 火鹰城里面的大部分酒楼旅馆已经住满,李清风等人不停的继续寻找其它酒楼。 谢尘峰大为得意,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朝着梁飞投来一个鄙视地眼神。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所有碰到秦凡的人,连他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直接就被一股劲力抖飞了出去。 至此,整个中原武林同心协力,共抗元庭,这使得不利的局面顿时有所缓解。一时之间,竟短暂的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绯流琥臃肿的身形拖出一行痕迹,旁边轻松行走的人也留下一串串脚印,来与去时仿佛没有不同,都是不急不缓的速度,静静来,静静走,今夜过后人们就知道了,这是晓。 “哈哈哈……”方正和红孩儿还没笑,司机先笑了,声音那叫一个洪亮。 汪淼淼身子像是被定格一样,想离开这里,却不知道该迈哪一条腿。 还是兜兜转转的,不还是要跟这些“兽”打个你死我活的才能过去吗? 一进入看到的情景,将她震住!乐冰无比错愕,有些无语的看着幻力以强势的势头,直接冲破身体的窒固,“噗噗”的往上面冲去。 现在听到这个保证,心中像是一块石头倏然落地,身体一松,险些歪倒。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大概之前把霉运都用尽了吧,不大会的功夫,斯芬克斯就被召唤了出来。 自己这位义父还真是了得,他知道郑家集被攻破,从前积攒的实力怕被一扫而空,怎么重新积聚家业,怎么翻身再起,秦川居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能让大伙心甘情愿跟着去做,还能捞到好处的好法子。 在最近这半年里,梦魇领主们不断的和噬梦鱿进行战斗,虽然开始很难,但还是逐渐琢磨出了猎杀噬梦鱿的方法,目前来说基本上有三种战术。 不多时,他发现随着时间推移,陆大海额头上竟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细汗,现在是上午,又是阴天,天气不太热,一看就知道是冷汗,不知道陆大海心里在做什么斗争。 辰逸如今下落不明,是她最为忧心的,尤其是杜华跟自己讲了车祸的事情之后,她的心中更加地仓皇不安。 太玄古龙萧华心中刚生疑惑,“轰隆隆~”“嗷嗷!!”他的背后就有大地震动,天空轰鸣,甚至众龙咆哮的声音传来。 问题是,煲汉市的情况比较复杂,能安安生生的打比赛就是幸福的,能不能打出好的游戏效果是真的不好说,也没人能保证,甚至有可能在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出现各种问题,导致游戏中断。 一场上海市的比赛让陈关西直接脱胎换骨,从一个穷diao丝变成了一个稍微有名气和财富的diao丝。 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走过去了,心中暗想,陆允还算会办事,地板铺的够好,让她踩上特别有节奏感,正好能配上她心里蹭蹭往上的火。 火狐那只毛茸茸的大巴掌,带着那似乎闪烁着寒光的尖爪,已经在自己面前不到一寸的地方,而自己,此刻正靠在一棵树上,来不及后退,也无处可躲。 要是公子跑去踢球了,那何屠夫提前退休的计划可就得大大延迟了。 之前的他使用“火遁-螺旋火环”会把自己烧的灰头土脸,但现在的井上川已经能纯熟地控制着火焰破坏掉包裹着自己的石茧而不伤到自己了。 对于皇家七里钢来说,想要保留联赛夺冠的希望,除了要期望皇家马中马犯错之外,自己也必须要在主场拿下巴西球王队。 ------------ 83 逆行恋爱 “一夜之间黑豹帮就哑火了,是你干的吧?”老蒋的口气既像是感慨万千又像是兴高采烈。 只要接受了这个设定加上大脑飞速地运转,就不难判断出一个事实——他们的敌人中有一个会隐身。 面对数万人的黄巾军营地,区区五百人的救援部队,除非是里面各个都是老弱,并且王晨这五百人都是顶级精锐,否则正面硬攻几万人的大营那是脑袋进水了! 酒吧大门口脚步声响,几个警察走了进来,脸色严峻:“刚才谁报的警?”他们脸色很难看,沉声问道。 变化成狼人的野性德鲁伊已经是拼上性命疯狂攻击,神圣之炎和其他职业者就更不要多说了。 林薇薇听了听这些选手唱歌,她感觉有些歌手唱歌还不如华夏好声音的选手呢!华夏好声音基本上没有专业的额选手,他们基本上都是音乐爱好者,但是他们的声音天生就适合唱歌。 王飞燕听到林薇薇的成绩也是呆住了,她没想到在这个班还有比她理科成绩还要好的学生? 站在沙滩上,并亲眼目睹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包括毒岛冴子本人在内,一时间脑海都是显得混乱不已,震撼、惊愕、崇拜、恐惧等情绪更是浮上绝大多数人的心头。 这是张亮将混元天地功完善到第七层后,第一次施展出慈航剑典的改良版剑招。 看着苍云远去的背影,赵红、黄二牛等各怀着不一样的心思挥手,直到苍云在地平线上化作一个黑点。 吞服之后,会有骨骼崩裂,烈火焚烧的感觉,心智不坚,半途而废的话,会让肉身受到极大的伤害。 他又怎会不知,这两套功法都会给使用者自身,带来极大的反噬效果,以南宫现在的境界去修炼,必死无疑。 林凡带着韩碧空,来到丹药堂内,浩瀚的丹药堆积在那里,看的韩碧空睁大了眼睛。 不久后落在一处豪华的大院中,身形稳定后仔细一看,正是唐杰。 可即便是众人联合施展的结界,在这颗玉核弹的神威面前,却如同纸片般脆弱。 以前打的要死要活,现在说不打就不打了,还团结起来,一起抵抗入侵者,不对,是联盟起来,准备一起反入侵别人。 而就在下一秒,金属球体“砰”的一声,在半空爆碎开来,分离成数以万计的断剑残戟,如雨点般朝四周洒落。 神魂意志的比拼更为凶险,而且不死不休,但在陈霆看来,不过是又是一场试炼罢了。 陈霆再次点出一指,漆黑的大蛇游走于魔焰和妖元之间,张开血盆大口,疯狂的吞噬着散落的血肉精元。 现在,血牙老祖更是前后自爆了四件法宝,为他逃脱灵网,开辟了道路。 奴灵在超级位面十分被鄙视,甚至还有人将它们贬低成为野兽为伍。 没有因为其沉沦魔的外面,恶魔的气息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怠。 随着那场紫色的流萤雨下,虚空中出现了一扇门,一扇被紫光环绕,宛若水晶宫般光彩琉璃的阀门。 只不过她们四人也不打算现在就出去,要知道洋鬼子距离她们没有多远,现在出去就是找死,等外面枪响再说吧。 下一瞬,她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惊醒过来,几乎来不及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抓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超哥的摄像真是倒霉催的,比赵哲都惨,看到三把巨大的水枪,他立刻跟邓超撇清了关系。 “这些话你哪里学的?”乔若茵闻言也是被傅景词逗笑了,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老白见过太多年少成名的艺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拍戏,事后还要发微搏告诉全世界自己是多么多么努力,像李逸这样默默拍戏,轻伤不下火线的年轻人在,真的是太少了。 而在大长老转身离开的时候,流天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却是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这笑容细看倒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Berserker以嘶吼做出了回应!他的身体骤然紧绷,如同紧绷的弓弦!随即气势爆发,手提着黑雾中的长剑奔袭至青的面前!高高扬起手臂,携带者巨力的下劈!足以让空间为之颤抖。 花臂哥的声音里藏着怒火,在周威刚才的哭诉中,将杨昊形容成一个会点功夫的愣头青,还添油加醋,没少给杨昊上眼药。 青沉思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看透过她,作为Master,她总是挂着笑脸,开心也好,哀伤也好。明明感觉非常的遥远,但却是非常的相近。 一条雪绘列了个大大的笑脸,不间断的视线不再瞟向橱窗,而是朝着冬木大桥的方向前行。也许是青一开始没有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到非自然威胁的冬木又开始正常的运作,街道上的人流量有开始多了起来。 随意找了块平地落下,青放下晕晕乎乎的一条雪绘,高速移动对她虽然没有什么伤害,但是足以让她晕头转向一阵子。 ------------ 84 槐花巷13号 那璀璨夺目的金光剑气,就仿佛一根撑天柱,将那掌印直接托住。 梦晴见楚年真的没客气,挥着大手招呼大家前往大厅,眉头一扬,轻声哼了一句。 剩下十几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苏辛和柳傲雪两人围在其中,他们神色警惕,不断扫视着四周。 依丽丝感到一阵阵开心,今天一整天都有人和她玩,所以她很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回应了大家。 人的联想能力是很强的,而且人总是恐惧未知,因此在超乎常理的事物面前,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去思考毕竟黑暗的东西。 这其实很好理解,这头妖兽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苏辛从里面出来了,自然是不肯再让苏辛再回去。 一点一点的渗透,叶枫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却只渗透了三寸之多,距离将整个手掌查看完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越过城池不高的城墙,叶枫选择在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降落,而后他又散开自己的修为在整个城池中寻找凌云子的所在。 亲吻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可是对于楚律来说,却像是度过了一生一世似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似的,整个空间,只剩下了他和她。 “哼,你逃不了,唯有死!”那带头的中年男子再次出手,幽蓝色的火焰涌上了高天,将白云冲散,伴随着朵朵火焰莲花,异相纷呈,仿佛天空下起了火雨,炽烈的火焰将下方完全淹没了。 事后证明,这个是相当正确的行为。因为按照一种心理学:斯德哥尔摩,受到明确的迫害之时,如果施暴方给予恩惠,有可能会获得受害者的感激。并且这样的心理现象,会变的不可思议的牢固。 “没事,继续前行。”季子璃并没有半分担忧。因为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看着手里的腰牌季子璃冷笑,龙羽泽肯定想不到她会偷了他的令牌,就在他带她进宫那天。 那裂缝像是地震,又像是蜘蛛网向着四周蔓延,发出噼里啪啦巨响。 以罗斯摩尔德家族的财势所培养出来的超级天才,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帝国赛也拿不下来? “那好,我准备下,多招呼些兄弟,先把冯家给围起来,我们说话也硬气。”侯振国刚要吩咐的,被秦力拦住了。 “你想,你微服暗访,却被杀手追杀,会对老百姓造成什么影响和后果,你考虑过么?”秦力一字一言的问道。 若离提起裙裾,环顾四周,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成不变的环境,连标志性的东西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色,走了许久让她产生了一种融入这白色的错觉。 听得此言,众人更是困惑不已,齐齐望向安德烈斯,但他也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七日之后,捷报传回,徐达、常遇春和邓友德三路兵马,不负众望,成功轻取他们各自的第一个目标城邦。 夜深人静,周围全都是瘴雾,通过肉眼只能看到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再远就是一片灰蒙蒙的瘴雾了。 “……”李维斯完全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禁有些脸红,但十几天没见宗铭心里也是痒酥酥的,脱了衣服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一下关了灯。 这次的事情闹的更轰动,因为乔伊的举动已经构成了犯罪,如果输了官司,很有可能会坐牢。 欧阳景鸿看它的神情有所松动,急忙顺着封语的话,报出两位大师的名号。 所以说……从一开始,计划好的事情就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根本就超出了她的掌控。 桑菡体内取出了两枚子弹, 其中一枚从背部进入, 擦伤肺部大血管造成气血胸, 要不是抢救及时当场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时,温佳人才想起自己两次划破手指,不知道那血气有没有散气。 “我能认识他吗,他真是……太厉害了,你一定有办法吧方?”哈利简直是星星眼地看着方白。 苏舟难受的睁开眼,却在眼皮眨动的刹那,就听闻耳边传来几声惊呼。 “跟于哥没关系, 是我错了处长!”焦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了。 这话我说得蛮心虚的,经期都推迟了好几天,其实我是很焦虑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但我有点自欺欺人,祈祷着自己没有怀孕,那就不会怀孕了。 罡风源晶的力量太过强大,这一枚更是被用秘法引动其中罡风之力,墨天微此前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拿到手中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将它脱手扔了出去。 ------------ 85 槐花巷13号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苏墨谦的手指已经捧住了我的脸,堵住了我的‘唇’瓣。 “陈侦探,那串佛珠我拿到手了,怎么给你?今天上午历天会出门,我可以出来,不过我的身边肯定会有保镖。”电话里,龚静思的声音显得有些憔悴。 抬起头看着车窗外,果然有几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围绕在车门之外,指了指车窗,示意我打开。 可是,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跟他们抗衡,盲目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会在不经意间被他们给毒害了吧,到时候还怎么报仇。 对于这些东西有种职业性好奇的李知时下意识抽出一副,然后将桌子轻轻擦了擦后将这幅字画平铺于桌上。 常叔三人出于对沈越的信任,没对这种被“包围”的架势有什么看法,心里的想法也不会随口乱说。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难道又有人来惹事了吗?怎么宇哥不在,绝色就已经乱成这样了? “原来真的行?”朱砂显然十分高兴,自己信口玩笑,居然成真。 “之前不是说可以通过完成特定任务组建团队吗?”李知时问道。 一个月了,每天早上起来,晚上睡觉,霍睿敏都会抱着霍英杰相框,亲一下。 “请问李凌薇,看你和王聪先生同行非常亲密,是否好事将近?”一位记者说道。 克洛克达尔身周黄沙缭绕,目光低沉,脸上满是铁青与冰冷。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带着剩下的手下向着岛内走去。 “回陛下,河西郡有军报传来。”说着,叶雄递上来一份战报奏折。 可是傲云天又犹豫了起来,如果专心对战北郡兵,那孙钰的人马突然杀出来,到时又该怎么办? 协会成立后的第一个拍摄影片,意义重大,在场的众人也都了解,听到宁秋山的话之后,并没有出声,都露出了深思之色。 这一天,霍老爷子,霍老夫人也来了,宋春丽帮着安排,里里外外忙活。 就在王月天打算把戏做足,再来一出背尸入棺的戏份时,玄月与章平天同时说道。 “宫主告诉我说,雪狼山之战整整七日之后,几个横沙村的村民壮着胆子上山查看雪狼山的情况时,才发现雪狼山上到处都是雪狼的尸体,而那头白狼王早已不知踪影。 因为肥肠的生意好,刘家一家人加上熊二都有些忙不过来,于是许兰便自觉将做饭承担了下来。 鬼灯又是好生瞧了阎念卿好几眼,才问道,“无常大人可认识我们地府新任的阎罗?也不知是怎么地,我瞧着无常大人这孩子,总觉得长的有点像我们新任的阎罗呢!”鬼灯这一问,可说是相当放肆。 可是星国之行,是受了西黑暗议会公爵查理的指派,将华汉树人集团的掌舵人带回到龙伯国。 白氏兄弟赶忙迎了上去,一个嘘寒一个问暖,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宋倾城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个电话和自己父母报了个平安,然后便回到别墅内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刚刚的新闻你看到了吗?”柳乘风在电话刚刚被接通的那一刻就直接问了出来。 这些低品阶的丹药,对于杨木这位先天中期的修真者来说,形同废品,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武道者和修法者,那绝对是值得打得头破血流也要得到的好东西。 “你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吗?”黄邪一脸神秘的对着脉灵说道。 望江台顶,雕栏玉砌的素白,在明月的映照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辉。剑光簌簌,摧花折枝,秋风般的肃杀。月影勾勒出黑鹰般的轮廓。 事情已经到了悬崖边缘,虽然还不至于覆水难收,可是宋端午却清楚如果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那么恐怕自己连申辩的机会都不曾有。 夏海桐被吓了一跳,僵笑着看着那个化妆师,这个化妆师就是上次替她化妆的那个,说实话她刚见到他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他是叶氏的御用化妆师,每次替叶氏拍照的人都是经他的手变装的。 皇后的语气严肃而庄重,一种震撼人的力量在安静的宫殿里回旋上升,随着钦此二字一落,回声渐渐漾开,久久不去。 冯习、张南、沙摩柯被吴军斩杀,杜路、刘宁向吴军请降,傅肜、程畿战死,黄权因退路被断,便率众投降魏国。 叶承轩没有理会她,只是不疾不徐的问了她一句:让你去荒山的人,是不是斯琴? 这名字取的可真够奇怪的,我敢说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我们谁都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 86 槐花巷13号 古树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四周一片漆黑,这是一条长长隧道,两人在这跟须里面穿行着。 于子谦和朱佑樘看着丝毫没有节操的花柳柳,忍不住又是一阵鄙夷。花柳柳那点龌蹉的心思,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本是个严厉肃然的人,做事情向来极为挑剔,容不得混乱,尤其是在龙族的事情上,更是举步细心,不能有一丝错乱。 莫天心毕竟不是原来的她了,时间和经历让她学会深深的隐藏自己,所以她也没有贸贸然的去找莫流。 几乎每一天,都有天劫降临在金狼堡上,无声湮灭,这成为洛兰城的一道奇观。 “海螺号常年往返东月岛,利润颇为丰厚,我今日来此,却见此船似乎长期停泊在此,却是不知为何?”,云凡敲了敲手指,意有所指的道。 四人就这样不停地前进,不停地加速,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杀死的虫子不计其数,但依旧看不到玄洞的尽头。 叶白看着最后剩下的一个满脸疤痕,长的很是凶狠,有着练气六层修为的男子,咳嗽下,抖了抖剑,剑上掉落出来血液,散落在地面之上,化成一条条赤红色。 给人的感觉他就是一柄刀,阴狠锋利的刀,隐于暗处,时刻准备着给予敌人最为致命的一击。 艺术家立刻发现柯乐不对劲,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和他理论,直接把医生喊进门,在抢救的过程中,才和云非凡发生冲突。 心斯怎耸也想不明白罗本到底说的是谁,众就众么此联石本到了镇国殿的大堂上。 紧接,徐剑星就把这个思绪给抛到了一边,有些事情,他想也没有用,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怎么逃出生天。 肉眼不可视的拔刀动作!在七闪两个字喊出口的同时,长度惊人的令刀,也已经稳稳的收回了刀鞘。 其实他这也是乱埋怨瞎泄愤,尽管伪装成海原的艾扎力乱指点莱维的确其心可诛,可难道都看见芙兰达摔跤了,莱维还能置之不理任由她跑了? 莱维清清楚楚记得那家神社前头广场上的鸽子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应有尽有,难道单单因为春日说过一句‘这里的鸽子如果全部都是白色就好了’,就变成了结标那张照片里的下场?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不是傻子,从刚才赵越在赌局上的表现,他们明显不是对手,现在赵越要走,其实他们巴不得。 但是在古代,特别是在汉代,刚刚结束了黄老政治时代,黄老政治的信仰是什么?是求道成仙,这种信仰的存在,让人们淡化了对物质的追求,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不会一只一只打吧?”陆辰赶紧很郁闷,要是这样,那要打到什么时候。 但也有人细心的发现,元帅眼中所闪烁的光芒,却和从前,已经完全不相同了。 君黎和刺刺并没有等到秋葵。这该算是意料之中,不过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眼见内城门要关,忙上前拦住那官员想问个究竟。 “呃……”一时间,雷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况且现在他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犹豫了下,没有便入城,沿着他马蹄伏草痕迹也到了泥人岭下,见了沈凤鸣果将马留在此处,她便下了来,将两马一起牵去饮水。 “也未必是因为你。夏庄主是腊月初才能获准从梅州启程,到得临安也消中旬了,他定是得知这消息,觉得若不抓紧些,就错失机会了。”沈凤鸣道。 猛地,他眼前一亮。若是没有权限者在场的话,那他岂不是可以唤出伊芙洁琳来帮忙? 一道白色光芒从雷羽手中冲了出来,与此同时,雷羽手上的冰雪灵镯消失不见。 阴气散尽。一缕阳光从窗户外面撒了进來。冬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和珍贵。 只见他横刀一竖,“咔”,直接插-入地面,口中默默念着什么,只见他面前的刀如同被注入了灵魂一般,疯狂的颤动,发出金属的尖锐嗡鸣声。 直到最后,除了易玄、王尘和莫宇阳他们三处清静之地,还在场上的,只有两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这两支队伍皆是有着七八人左右,算是临时拼凑的队伍中人数最多的,因而站到了最后。 彩月吓得失声尖叫,秦朝露捂着她的嘴,继续撕扯,她不是说她图谋不轨,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图谋不轨一个给她看看。 林峰稳住身形后纠正了一下叶秋的措辞,虽然在时雨大喝的时候,他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但终究是始料未及。 “天兵”特效所有人忙成了狗,后期组所有人都像那些少林寺的和尚一样,发量日渐尴尬。 沈浪这些神经病一样的操作,已经完全让他们不知道沈浪这货到底要干啥了。 黑夜之下,一道身影纵身一跃,避开重重守卫和通亮的灯火,混进锦阳公主的闺房。 平时不用,处在封印状态;启用之后,直到查克拉消耗干净之前,都能维持着不错的行动能力。 ------------ 87 槐花巷13号 常惠扁扁嘴,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把头移向一旁,当他的话是耳边风。 这时,院外传来霹雳乓啷敲门的声音,桑罗拉命人去开门,十几名匈奴兵径直冲进来。师中连忙给刘烨等人使眼色,大家神色自若地喝着酒,都没把凶神恶煞的匈奴兵放在眼里。 他前面的两个本来还在嗷嗷大叫的男子,突然转过了头,望着他。 “喂,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图奇棠努力装出从容的样子,刘烨心里觉得好笑,也没有当面戳破他的伪装。 此刻的杨华慢慢的转过头,带着一双悔恨的眼眸望着床上的叶熙倩。 “就算是地狱,也要去……”张大彪在那里吼叫说,他此刻才不管,黑街到底是什么玩意……只要能救的了自己的大哥……就算刀山火海,哪有何方? 远远窥视的玄河,也猛地一惊,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一丝,因为传说之中,强大的法罗往常,也是拥有着七千年前,雄霸西域的摩天王朝王族的一丝血脉的。 他们全身上下罩在黑色的长袍之下,身躯也同样的被云雾弥漫着,就那样在那缓缓的走着。 就在这时,史可法收到从杭州发来的消息,鲁王朱以海,在张国维、方逢年、钱肃乐、张名振、张煌言等人的拥立下,在处州出任监国。 范伟杰明显是被拉上这条船的,他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此时却已经无法回头,同样得罪了慕向恭,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会放过自己。 不过这种时候再后悔,显然已是晚了一些,慕灵珊大眼睛中跳动着兴奋,眼前的四人,仿佛已是化为了将雷霆之心送上门的大肥羊,这若是错过的话,可真是太没天理了。 不过几十万围观者中还是有聪明人,有人看到元始魔主越来越冷的脸色,知道再不出手自家掌教要发飙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感受着丹田内的变化,林动眼芒立刻急速闪动了起来,片刻后,双瞳中,涌现了一抹惊诧之意。 “喂,晓丽,有情况么?”晓丽跟我没什么私交,她找我一定是有正经事的。 叶飞说道:“我等你。”说完直接挂上电话,开始迅速收拾地上的衣物。 但她又哪里知道,是她自己不愿去医院,慕向恭只好秉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心态,来到她的身边咯。 被教训过的杰瑞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灰溜溜的背起装着冉天王尸骨的包裹,光着两条大毛腿,被归蝶押着走进了丙丁门。啥?为啥光着腿?因为包裹是用他的裤子凑合的呗。 古老而蛮荒的大地之上,突然有着滔天般的威压弥漫而开,一只紫金龙掌仿佛撕裂了空间,直接是以一种极端惊人的速度,狠狠的拍在了天空上一道气势惊人的身影之上。 这类人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棋武士,同样有着淬体、先天和宗师境的划分。 九皇子手中长剑在众人眼前,只不过划出一道剑光,那些即将靠近九皇子的雷拳,便像是灰飞烟灭般,全部都消失不见。 圣陵二宝皆是震古烁今,任何法宝奇珍都不能与之并列,难以映其半分光芒。无论是佛门的七宝金幢,道家的九天元阳尺,在二宝面前,都成了寻常物什。 摊子后面坐着一个老人,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 同时一个巨大的石人投影出现在了丁昊的面前,丁昊和黄倩瞬间抬起枪指着这个投影。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天空上突然涌起了一阵阵的阴风,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无数阴风凝聚成了风柱,四面旋转。 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幸好只损失了一台设备,并没有人员因此受到损伤。 可是生气也没什么用从现场遗留的痕迹看李克他们已经来晚了。鲜血虽然还没有凝固但颜色已经变得暗红食人鱼族动袭击以后碍手已经回到了水里。 悲壮的、歌颂的、美好的、难过的,各种各样的情绪,都融合到了里面。 ‘精元神庙的大阵?最少都需要三百多个附体级别的道术高手才能组成!’大乾军阵之中的那个孙楠眼中闪过精芒,这火罗哪里找来的这么多道术高手?足足八百名神官和祭祀在其中,这战阵的威力何止强盛了一倍? “大赏,参与此项研究的人员,均赏一千钱,伤者五千钱,至于亡者,一万钱,之后每月的月俸,也都算亡者他们一份。”李承乾沉声道。 托月山老祖皱眉沉思着,仔细地打量了一眼离真,最终才点头答应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陈云棠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慢慢收回。 谢玉春完全不受谢老夫人的影响,说到其他人时,他还特地看了眼谢玉睿。 【C级忍术卷轴】记载着C级的风遁·烈风掌修炼方法,将查克拉进行变质而产生出风,用拍手为契机把风压缩将其进化成狂暴的烈风的术。 逼父,杀兄、夺弟妻,其实也可以表现明显一点,废子,那就成完人了。 “呵呵,我们娟儿都提了那么多次了,我能不赏面么?”沈万三冷笑道。 原本他想让雏田带着花火一块去,但是考虑到根部的忍者行为越来越明目张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稳一手比较好。 她有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帮助那些受害者。 【普通下忍的查克拉】来自某一位普通下忍苦苦修炼出来的查克拉,融合后可瞬间叠加自身的查克拉,增加普通下忍级别的查克拉。 身为一位年轻的制晶宗师,何飞在制晶总会中的地位已然不低,此次考核日更是身兼重职,独领一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也没去在意,只见白家伟一脸不知所以然,就站我身后,似乎是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局面很不是明朗。 ------------ 88 槐花巷13号 原本还齐心协力与海兽战斗的修士一方,在半空中四处乱窜,不多时便会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从高空上摔落下来。 并且折叠成四面,倒映着的,却是飞舟的上下左右四个不同的区域,全部呈现在了四面水镜之上。 剑意心转,一剑滚龙碧的剑势霍然于胸,飞剑放飞,威势递增,爆燃之中,火光冲天,龙形的虚影形态,在下一刻的凝实,龙躯盘绕之后,火龙真灵带着声声的龙吟便一冲而下。 那些尸体直接就穿过李昀辉的身体,向着单哲彦走了过来,其中走在前面的一具尸体,率先的伸出手了手,向着单哲彦的脸颊抓了过来。 现在,徐达的大军也与佑敬言先后不长时间到了济南城外的,士兵们的帐篷早就已经搭起来了。 韩炜的心在滴血,花销的可都是他的钱。并不是韩炜吝啬,你看他花在军事装备上的钱,宛若流水一般。可这吃喝嫖赌,他却极力反对。 尽管有灵力护体,但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外加上被困于此,就更让众人觉察到了危险正在一步步临近。 “国中奸臣未除,可万万不可再起边事了。”李纲叹息了一声,准备和几个言官一起讨论一下如何应对此次的突变。 等范仲淹彻底战胜吕夷简之后,他可以在大宋境内把他那个庆历新政搞得红红火火的了,佑敬言可以带着兵去宋辽边界晃荡晃荡了。 白森想了想,回顾今天的战斗,如果当时他能有这个技能,那么绝对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节省下一部分的能量,可以用于锤炼身体,现在他的身体在已经突破了破极拳的第一层:极点破。 与此同时,天拍水忽然看向四周,只见一狄舒夜为中心,方圆数十丈之内的空气竟然变得极为潮湿,方圆三丈之内竟然凭空有一滴滴雨滴落下。半晌之后,忽然方圆数十丈内大雨瓢泼而下。 这一次在开京城佣兵们抢掠到了大量的物资,雪月斋的船队装满了七艘船甚至还不能装下。这也就是说,佣兵们白白抢了这么多东西,却有运不走的烦恼。 林淡烟见他的眼神中充满关切,所有的失落和伤感顿时化作一阵轻烟飘散,他是关心我的,他是真心关心我的,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再不斩皱眉,但是因为还在木叶的大门口附近所以并没有去询问什么,而是点点头:“都在,只是之前我让一名人员‘暂时’回去通报消息了。”再不斩强调了‘暂时’这两个字。 进了门一抬头,太史昆吃了一惊。原来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扔了一个熟睡的汉子,而汉子旁边,乃是一个气呼呼的老头儿。 残阳已落下了地平面,暮色笼罩着大漠,一阵寒风吹来,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 局长再一次的询问了此地住户的口供和向他们了解到的情况,他看到了关于教育局长李铁杨和李坤的事情。 “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让你出唱片了吗?”。王俊杰淡淡的问道。 纳兰烟雨则是一言不发,双眸静静地看着夏风,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角色。 贾神医气喘吁吁的讨好着,刚才听到了甄若彤的声音,他史无前例的来劲儿。 回到九黎城,用游历得来的稀珍宝药,寻拍卖行进行拍卖,要求用血丸来结算。 “既然如此,龙一你为什么不直接拜托姑姑把他弄出去,就算姑姑不同意的话,让姑父给校董事会说一声应该也行吧?”内绪真介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凝重道。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不是吧!这什么考验的,才来就上大招的吗? 他用游历点推衍出稀有法门——日炎蝉鸣决,虽说可免疫高温灼烧,但炎果的副作用深入他心。 比比东立即俯冲下来,胳膊上的骨刺触碰到林凡身上的紫焰火虎武魂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说完,林凡就故意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到已经逼近的帝瑞尔,苏海伦下意识地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哪怕她现在已经掌握了渴望许久的传奇伟力,但这份力量在面对眼前这条龙时,并没有任何存在感。 将臂章安放在展台上,一束光束瞬间冲破管顶。玻璃罩子缓缓升起,将臂章罩在其中。 并且从复赛开始,没有“正在比赛中”的玩家,可以直接在游戏内选择观看其他玩家的对战。 即便如此,阿银还是很听林凡的话,这就是林凡自认为最无敌的地方了。 萧紫寒来到咖啡厅的时候,袁妙竹已经到了,她正点了一份甜点在吃。 壁画上的黑色长剑一闪竟然直接飞了出来,化作一道乌光射入了韩逸的额头之中。与此同时,司徒公绰的声音在石室里响了起来。 纪惟言挂掉电话,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修长的手指掐上了她的下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警告。 “这些花,是血魂花吧,没想到,这种在外界颇为罕见的奇花,在这里,却是如此之多……”林修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道。 另一边,受到暗探传来的消息,楚流离、木老鬼和司徒老鬼立刻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苏远听到这句话身体随之一僵,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起来,赵清染闻言更是一怔。 “再观察一阵吧,如果他们是真打,打得时间愈长,死伤也愈大,我们急于介入,只会让他们又变得同仇敌忾。”神帅的话很有道理,得到了其他军长的赞同。 “还有两柄钥匙在谁的手上?”风无月立刻转身过来,叱喝问道。 而苏雨夜趁机拨开了她紧握着栏杆的手,顺利的抱着她向卧室走去。 ------------ 89 槐花巷13号 只是她一进门就看到苗翠花坐在桌子上吊儿郎当的笑着,一时间脑子里怒火冲动,也不急多想,便开口了,结果现在落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我的视线变成了黑白色,但我并没有掉级,只是属性等级也变成了灰色。 以后不说喵的了,干脆全都改成咩的,以纪念那只该洗刷干净穿上烤架的羊咩咩。 “樱如果害怕的话,那么就闭上眼睛。”看着怀中的樱,陆羽轻笑着说道。 那个摊主看到哈里森时,明显认出了哈里森是谁,直接给哈里森开了个价。而哈里森听到摊主的报价后,却是没有进行砍价,直接与之交易了。 “当当,当当。”朱武敲开了一家贫困户的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腰弯驼背的颤巍巍的过来开门。 毕竟……机械之怒巫师的药剂学级别可是药剂大师,想要将药剂学级别提升到那个程度,实力、天赋、经验,缺一不可。 在妖尾世界,在贝尔说出主母是谁的瞬间。妖精的尾巴已经陷入了空白。 想起方才唐清火一招秒杀六名能师的恐怖实力,潘双航突然有点害怕起唐清火来,即便他此时状态不佳,可能阶始终是比自己高上一段!自己能不能与其抗衡? 而且他们这个职业还有一个先天性的好处——即便是人死了,医疗费也要照付,从没听说过哪家医院会在患者死亡之后,将诊金药费如数退还的。 “是么?既然你和司煜认识那么久,那么不介意我问问司煜吧?被自己老公欺骗了,我挺委屈的呢。”唐雨希说着,让佣人去把她的电话拿下来,她今天穿着礼服,电话放在了房间里。 她有点疑惑的看过去,发现梦琪和梦呓穿着和练习生一样的练功服。 这糕可以切薄片,放在白粥里一起烧,这样的糕吃起来软软的,但是这样的白糕林双是不要吃的。嫌弃这白糕没有滋味。林双喜欢吃煎糖糕。 “大哥,走哪条路?”司机问了一句。雄飞马上指示:“上高速,按原计划!”雄飞后背依然浸湿,过于紧张缘故,仔细一看,躺在地上蜷缩身子的并不是程野,而是关汉宾,双手夹在了腿弯,痛苦万分。 把丁莹的东西搬到我的房子里,我们即刻赶去学校。我借故去一趟厕所,让丁莹先去班上。 “你好,同志,请掉头吧。”在通往第二人民医院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出现了四五名交警,正在指挥交通。 卓雨晴也十分喜欢这件婚纱,在看设计图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没想到实物比图片还要漂亮好几倍。 但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她很努力的集中精神,但是到了最后夜里,她还是有一部分的工作没有完成。而且她也发现,自己夜里头对着需要批改的作业的时候,她真的是挺困倦的。 萧羽音不自觉呢撇嘴,见挣脱不掉,也就不再挣脱,只是不看他,目光落在那个暗室里。 夏河心中凛然,这是给自己透了点话锋。皇室和三个学院之间,未必就是传说中的那样亲密无间。 四周寂静一片,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遥遥而望,在这片天地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千山万水的寻找,只为了此刻的相见。 “这次,我想和你们洛氏合作,既然苏苏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那么你也可以决定的。”说着,她将协议递给黑ms。 “主公息怒,若不及时迎战,恐怕此时,安平已然不保。”审配苦涩道。 她还是去了射箭队,找到了其他几个教练,问了一下就知道,两人都非常失败,非但没把对方灌醉,两人还都倒下了。 没多久,新的政令便迅速传达向各郡县,同来的还有朝廷派出来的虎贲卫。 “医生,他没事吧!”剩下的一个华人走到了凯斯林身旁低声的询问着。 而就在安若转过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路凌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顿时她觉得仿佛呼吸有些凝滞住了。这种脸在此刻看得很清楚,白皙的面容一点瑕疵也没有,完全精致的五官,安若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往前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断断续续一共发现了十多种动物留下的痕迹,基本上大型动物的痕迹都能够找到,就差没找到大象了,估计有也可能是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了。 但是眼前这个面色狰狞的怪物明显并不是融合了吸血鬼血统的职业者,而是真正的血族,不过好像只是最低阶的血奴,被普通的血族所咬又没有赋予初拥,只能被感染成灵智尽失的怪物。 看到柴宗训皱起了眉头,赤火察言观色之下,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找到了对付黑魔法的最好办法。只怕任柴宗训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想得明白,赤火提出的这个要求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不过现在的赤火却是有几分倚仗了。 这一下三个攻击直接锁定了吗将军,就算马将军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 天地间的黑暗属性以及一切的负面能量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朝着龙云这边涌了过来。 叶潇眼睛定定的看到了属性削弱20%那里,心里已经忍不住叫骂了起来。 血妖王与它们缠斗还不过一百回合,便被再次重伤。接着两只恶魔从两侧冲来,狠狠一爪杀来,差点将其分尸。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李青看到万古魔渊的黑暗金乌和尸神葬地不知何时联合起来,两大绝地竟然融合为一体,让万古魔渊的力量更加可怕。 ------------ 90 槐花巷13号 那个身高一丈雄姿魁伟的男子,力拔山河兮气盖世,黑发凌乱,眼眸摄人,抡动方天画戟,撕裂天地,神勇无比。 不过九天能看出来,很多人并没有吃饱。看向其他人食物的时候,仍旧有些渴望。作为客人,九天跟郑伟奇也理所当然的获得了一份食物。一片大树叶上,放了一块牛肉,两个水果,还有类似于红薯的东西。 就在此时,魏雪嫣在房间里面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接着顿时紧张的看向了周泽楷,却发现对方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棒梗就是吃了你家的卤牛肉,所以才肚子痛的,不是你投毒还能是谁? 此行历练,二人各自都有四尊傀儡护身,又有元婴境界的符宝多件,有达至开灵二境的两条妖蟒随行,还炼化了能发出玄光境界攻击的铜镜……这般算一算,他们堪称是十分安全了。 他们并不曾在飞舟上和他们同行,只因他们不会立即回到宣明府,而是要去另一个所在。 两人之间非常安静,看完了这个资料之后,周泽楷将资料放在一旁,继续喝茶。 后来……青羽拥有了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未必要是什么族长,不需要进行交换。 显然,这无数「眼睛」被叶晏二人用各种法子刺瞎后,即便还有不少幸存,却也难以持续迸发出金光了。尤其是以雷之真意、三阳真火焚烧过的那些眼眶,眼珠也无法再生。 “大公子这是拿皇后压老身呢,如今谁不知道皇帝宠爱皇后,为了皇后,太后的话都不大听了。”石慧冷笑道。 叶苍天的沧澜神剑顿时浮现出了一道金色的剑气,叶苍天身上瞬间有了那种不屈的气势,似乎成了一个伟岸的英雄,举着神剑,势要破开天空一样,一条金色的神龙瞬间出现,不断的咆哮,露出了凶光。 他可没有忘记,他们这一次过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送鲜于红衣回娘家探亲。 林薇的话音还没落定,程漾的眉心就狠狠地皱起,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然后猛地就蹿出了酒店房间。 司徒速只是微微一惊,一瞬便恢复了常色。以他的眼力,早注意到斜耳偷听的六公主了,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竟会宣之于口。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精明,一开始就知道隐藏修为,我这不是傻么,现在才突破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天越翻这白眼看了子智一眼。 叶苍天皱起了眉头,这道沼泽太古怪了,一时之间他还不敢踏足。 乔安好咬了咬下唇,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了,老实交代吧,陆瑾年是她老公,她被人欺负了,不找他找谁?再说,被他看不起,总好过被这一剧组的人看不起吧,就算是要丢人,也要丢在自己家里。 凤舞瞬间的睁大眼,“一百年?”那这意思是说,一百年后才能见到丫头? 神纹塔的最后两层,可不是仅仅只有着那强大的灵魂力威压而已,里边还有着奖励,可能是灵魂力的修炼功法,也可能是奇珍异宝,不得而知,只要你能够踏上去,便能够获得其中的奖励。 “然儿见过老夫人”这称呼其实真的不亲热,郝然明白,以贺铮的身份,叫外祖母会让贺家人难堪,而叫祖母实则是给他自己添堵,这别出心裁的叫声老夫人,真正是生硬不已。 乌鸦摇着鸟头,一脸懵逼的在不远处跳过来跳过去,那个佝偻老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垂立在一旁依旧沉默不语。 凤九歌究竟是有多好,才能够让主人,让君夜冥这样优秀的人都臣服在她的裙下,可是她呢? 天天跟一堆数字打交道,还要把结果整理成各种表格,想想都烦。 陈友为是看出来了,虽然慕星很难管教,但是对陆沉,还是十分听话的。 “不用再尝试了,这条路不通!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尝试过了!根本没用!”琼斯在旁边劝说着说道。 在一个打扫得十分干净的房间里,那位突然赏了梅列格一个耳光的纳斯蒂娜夫人坐在用瓷板做椅面的土筑墙椅上。 三人都是人仙境界的强者,现在全力出击,又如此短的时间内,谁能躲过去。 刘惜蕊穿得十分喜气,朱红色提花锦缎棉褙子,外面披着大红绵缎斗篷。用一条粉色绸子把鼻子到脖子的地方捂着,鼻子以上的地方都露了出来。鲜艳的衣裳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清秀。 顾不上其他的,田双赶紧去看李大力,他脸上沾满了泥土,菩萨像还在怀里紧紧的裹着。 一片白光过后意识投入神海中,凌老所化的光球已经暗淡到了极点,透明到了不易察觉的地步,林凡心中一阵绞痛。 时间慢慢流逝,白天花费时间寻找灵药,晚上休息和修炼,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两天时间过去了,这个只有六七座山峰组成的山脉他才寻找完一座山。 自从夏炎传了信出去,龙傲就在等着消息,直到今天宴会,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就这样的在牧天一众人的眼前消失,牧天是恨的牙痒痒,其他几位城主也是恨得要命,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人消失不见。 按照中医的说法,这是寒温失调、虚体感邪,用都能听懂的大白话来说,就是吃得太油腻之后又吹了太多空调,终于感冒了。 要是说之前那句话说起来便让气氛有些冷,那这一次,便更是显得气氛十足的尴尬。 显然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也只能靠着年轻漂亮从事这招待工作,而如果哪天被高级武者看中……那也就只能认命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颜娘就感觉到安锦云起床了,她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安锦云,这才起身穿衣洗漱。 以林凡的资质,即便不能成为那应劫的主角之一,也应该会参与其中吧”。 ------------ 91 槐花巷13号 方回和洛璃也选择了一个通道,刚刚上去,巨大的压迫里便是传来。 “该说不愧是你吗?兵藤一诚?”搂着莉雅丝,墨无缺身形凌空悬浮起来,飘向兵藤一诚。 听到这,龚灵媛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把手中的白纸又递给了风水玲珑;反正这些功法也早已记忆入她的脑海中了。 说道这里,叶昊然看了看黑燚魔界,五行道婴之术催动下,浓郁的五行元力从身体里散发而出,不断的分解着他周围的黑炎。 时代在进步,时代在召唤,如果实力不能同步提升,哪怕现在如何强力,将来也肯定要沦为位面商城最普通的路人。 如此,也没让妖兽和神兽打消念头,它们联合起来攻打天穹门户,为了自保,超凡者不得不出手算计,让神兽一族打破了红顶山上的天穹门户,从而引发了天谴,让神兽一族气运衰退。 除此之外,刘海还获得了三十六式功法,一十三件上品灵器以上的武器,以及十万多颗灵石,三颗仙灵石。 经过短暂的时间停顿后,分班机器人散发出强大的气势,然后逐渐变化成方天画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扣取提现激活了一百二十八万个永恒币。 杰茜卡镇定甚至是有些骄傲的坐在那里,郑芙却是紧张的要死,旁边全是抹着油彩的特种兵战士,对于当兵的是本能的感觉敬畏,樱眼里仿佛没有任何人一样,冷冷的站立在张震身边。 这由玄雷境武者组成的困仙阵,不说玄风境,就是极生境初期的高手,即使击杀不了,也都完全可以困住。 莫道来客少繁杂,离去之时多回味。这是一副对联,在正中堂屋的两边。 “没有。只是说击杀智慧虫,取得其脑部能晶,然后是奖励惩罚,其他没有。”于皓说道。 金碧辉煌的大殿,跟‘暗’字却并无关系,只不过是叫做暗皇殿而已。 “你打算卖多少?”伙计这话问的有学问,他没问高飞身上有多少,而是问高飞打算卖多少,这都是做买卖的学问。 痛苦终于停下,天玄尊者此刻就如同一条死狗的一样,连头都抬不起来,犹如风年残烛,生命之力微乎其微。 二叔的表现让其他警察震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刀枪不入的人站在面前。 黑袍青年闻言更是一脸的自得,开口说道:“此人肉身还算可以,足够我再养一只真正的恶鬼了。 实在是叶雏现在的存在本身对于众生而言就有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就好像是凡人与仙神一般,光是抵挡那神威如狱般的气势就已经很难,更何况是对他出手了。 这种猪,它能吃能睡,就是不长肉。遇到这种猪,尽早将它处理掉,不然不管你怎么养都是会亏本的。 他们不敢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并且还是在他们的营地之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秀气的眉毛因为紧张和心疼而紧紧拧成一团,娇滴滴的红唇又在不停的开合着。 专注于那双穿着军靴的脚上,或者说是鞋子踩过后留下的印。当踩下最后一阶时,我的目光也凝注在那个位置,渐渐有了个似模糊但却留存在脑海中的清晰的脚印。 “了凡,速度的扶孙道长到一边休息去,他已经累得不行了。”智能大师看了一眼师兄后就立即开口说道。 她不还好,一这么,我顿时觉得脖子上、耳朵上全都凉飕飕的,连忙抬手摸了摸。 我看着地上的图我就有些懵圈了,不知道这阵旗是插还是不插,心也也不由得开骂了起来,这特么谁干的,这么无聊,你没事在这里建什么太极八卦图,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瘦子本能地叫起来,随即霰弹枪的枪管就抵上他的额头,仍有余热的枪口下,顿时响起皮肉烧焦的声音。 道家人除这以后就没有什么忌口了,所以了凡也只有看到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他跟着孔力去饱餐一顿,那我是不反对的。 所以,这里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推断:这块石碑,是贵阳那洞主人所刻下的。 我恐惧地不行,忽然肩膀上一热,冯若白抬起胳膊环住我,两手圈着我的肩膀将我抱进怀里。 慕至君为了这事提前做了不少安排,她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但她清楚她这会儿当着她的面问出这话,绝对不是善意的。 任思念轻轻淡淡的声音,就像一缕春风,化掉了冷忆这几天积攒在一起的郁闷。 沈茂君挥退了他,自己动手掀开锦布,露出一套极为华丽的头面。 正殿里,太皇太后坐在铺着锦垫的椅子上,目光带着欣赏地看着一旁正在作画的崔元淑。 花三花的鲜血一直在井喷,天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干。 李俊秀开门见山,直接把话点向了主题,既然是要谈生意,那没有什么可啰嗦的,管他是什么样的生意,他李俊秀都要好好听一听。 如今开拓者队的进攻战术体系中,一般情况下必须等待王泽林落位后,才会展开攻势。 他知道许愿一定不放心他们两个在楼上,必会找个理由上来,所以,他就和李俊秀商量出这个方法,目的就是借许愿之口,把陈诺“离家出走”的未婚妻米兰喻诳骗回来。 叮!系统提示:黑暗阵营第三道防线被突破,请黑暗阵营玩家及时回防。 他这几日查了下自家母亲,又接连审问了母亲留下的人,虽有一两个不见了踪迹,可留下来的竟也有知晓此事的。 ------------ 92 槐花巷13号 云华也预料到了会有如此局面,所以降临地面后他立即释放出了所有精灵。 这种事情她本也不用多言的,可是看见谢皓如此难受,她真是气恼。 走在金碧辉煌的过道里,林风被这里的装饰装潢彻底震惊了,比起国外的皇宫贵族,这里的奢侈毫不示弱。 就这样,云华做到了青铜钟的背部,然后身子下伏抓住了青铜钟头顶的金属栓,就好像骑着哈雷摩托一般。 “唉唉唉,你这是要做什么……”玉葭来不及反应,就被谢皓扑倒了。 也可能是一座大山,她反正判断不出来,这山长的歪瓜裂枣似的,不是那种大山,但又这么突兀,也不知有多少个山峰跟山头,可能是她少见多怪了吧。 “可我不是聋子,最近的风声娘也听到了吧?”姬玉兰扑到方翠翠怀里哭。 所以螺钉地鼠虽然看似距离学会挖洞只差临门一脚了,但实际上要花费的时间,恐怕不会短。 “喜欢吗?回答我喜欢或者不,其他的都不重要。”林枭看着姬玉兰再次问道。 曾经她也想好好感受一下萝莉的美好,即使不行也能让她体验一下御姐的美妙。可是命运没有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魔道的强大让萧逸云心惊,魔道随便一掌,他却是以无双肉身爆发到极致的情况下才勉强接住了,萧逸云脚踩虚空,竟然倒退了数十步。 待冷子泉发觉不对时,想要出手相救,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清莲倒地身亡。冷子泉没想到在他的面前,罗成英竟然还敢动手杀人,不由得气得俊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在她面前,冥族失去了应有的优势,虽然王路路无法像楚云那样直接吸取天地灵魂来补充能量,但是在战界拼杀了那么长时间,空间戒指里早放满了神格。最要命的是,她拥有一颗生命神格,那绝对是所有冥界生物的噩梦。 篮球课的考试题目老师一早就说了,在规定时间内,在三分球线往返运球,进一个十分,六十分及格。 昔日的湖泊已经被白骨填满,湖水也变成了黑幽幽的液体,粘稠无比,好像石油,却没有任何气味。 既然劳动了他的大驾,说明敌人很强,强到足以威胁到整个冥界的安全。 “我要研究下这头怪物,你注意了,受不了随时退。”警告了王大锤一番,张参借鉴人体炼成阵和专用的解析炼金阵,当场绘制了一个繁杂的阵图。 “七印已经归一,证道也终于完成了,下一步便是除魔了!”萧逸云淡淡地说道,如今,成为天道,他体内的鸿蒙真火已经彻底变成了鸿蒙紫气,这将给予这个宇宙以无限的希望。 “风速轮虽然是我创造的,但那招式始终没有脱离魔法元素的范畴,而现在你看这招。”韦飞说完,凝神而立,猛然神情一凛,双手同时涌出。 陆如雪只得停下,跪服礼拜。可未等跪地,穆玄已是一步近前,将妻子给扶了起来。 道长回来了,而它的嘴巴上咬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手。 江欣怡握紧拳头想给他来个双锤贯耳,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下不了手。又不想用自己的绝招用膝盖顶他的命根子。 赵玄的实力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血统与法宝上,如果少掉这些,他的投影唯一的优势是法力足够,毕竟血统天赋虽然带不走,但强大的法力却能带上,他就算只有三成法力也比大部分玩家要多。 东海他是不会让的,它关系到地盘的完整性,剑盟已经拿到了大半个中原神州,如果再能入海,将来如果他们之间有龌龊,这将会成为剑盟撕毁约定的借口。 朱灿气急的大骂出声,这个八婆简直比华夏之时更让人气愤,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主,说好把将军令的秘密告诉俺的,到现在只字不提,你说来气不来气。 唉,这样简单一弄就说好吃?可惜少了孜然,不然会更加美味,也不知道这个朝代买得到不!哪天有机会得去街上寻寻,江欣怡暗自打算着。 这威力巨大的一击令其暂时麻痹,趁此机会他再次祭出金凤剪,两只凤凰扑过,竟然将粗大的蛇身剪掉一个巨大的缺口,海量的血液混和碎肉喷涌而出。? 刚确定的一刹那,一股浩瀚天威凭空出现,将措手不及的他压得直接从悬着的半空中掉了下来。 一条条线缠在了窥视鬼身上,逐渐渗透进它的身体,稳步将其做成人偶。 或许还需要什么关键道具,不过此时方世明手中刚好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道具”。 虽然陈轩此时很想就地完成切割磁场发电的实验,不过还不知道产生的电力会有多大。 “怂?我怎么会怂。只是想你留几分面子,你不要也就怪不得我了!”余震的心态是彻底被搞崩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怂,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科研部和军部纷纷骇然。显然,这瘴气有很强烈的腐蚀性,仿佛是强酸一样,连船体都无法长时间置身其中,更不用说人类的血肉之躯了。 ------------ 93 槐花巷13号 随车一起返回的还有吴莎莎,见耿中天上了车,她低下头,喊了一声“耿县长,对不起”,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山路弯弯,石径绕山蛇行,并不显得逼促,但专家教授们很少走山路,沒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沁出汗來。 被阿七发现的作弊方法。所以姜风准备回地下世界把菲碧请出来。 “现在的爱琴大陆是中级空间,南蛮国是不是也掌管着几个低级的空间?”姜风想了一下问道。 按理说,给领导送礼,讲究单独行动、诡秘保密,尽量避免成双结对,这样,万一将來事发,也是以一对一、死无对证。 乌素剧震一下,从床上弹起,落到地上,自己先到靠窗椅子坐下,打手势请龙鹰坐往隔几的空椅。 “怎么回事?”姜风从大厅中出来,看着狂战天下几人被人包围,挤了进去向着狂战天下问了一句,狂战天下耸了耸肩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双眼睛淡漠而空虚,如同连接到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如果现在有普通人看着这双眼睛,恐怕整个灵魂都会被吸过去,然后去往那双眼睛之后所代表的世界—死的世界。 胡刚就有些发呆,以前两人也有过交情,算是认识,怎么现在不认识了。 但要达到武帝境界,光kao修炼是不行的,至少要有天级以上的功法及典籍,所以慕容天宇也不急。 青玥直接飞身入比试台,木轻烟看着青玥飘逸的身姿,双眼放光。紧随其后,入了比试台。 叶星在地窖里瑟瑟发抖,上面传来的动静,不停的将地窖上面的土震落,不过还好,地窖并没有塌。 不过此等鬼术,在鬼界已被设为禁术。若被发现,结果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 “不二,你心情很好?”耐不住好奇心,菊丸还是开口了。这一开口,瞬间就把乾、桃城、越前几人给吸引了过来。 “陶叔,我们下去买点东西。”路过肉铺,赵原停下驴车,招呼着坐在横辕上的陶蒲一声。 回头冷冷看了眼那个追杀而来的武皇,秦羽身影一闪,直接闯入里面。 难道说眼前的这一个所谓的外乡人,他们的妖石已经高到了可以将整个的黑水城全部买下来不成吗? 叶星下到水里面的第一感觉就是凉,这种水还不是普通的凉,而是冰冷刺骨的那种,以叶星现在的修为,早已不怕天寒地冻,但是这水,竟然让他直直的打了个冷颤。 其中,赵原体系下,以前占据大头的水泥,悄然的在不断减少着对外的订单,因为梅州各地,自身对水泥的需求,伴随着梅州的发展,已经使各个水泥工坊的产量跟不上梅州各地对水泥的消耗速度。 听完猴子的叙说,楚风脸色冰冷,眸光如电,话语中杀气四溢,显然是也看不惯天仪母教的行事作风。 “对,我想带你离开这里,去为我李家守护一千万年,作为报酬,这玉瓶中的神泉水就是你的。”李峰打开了玉瓶。当下,白雾神泉的神泉水的芳香释放了出来。 她伸手指着燕璃高大挺拔的背影,手指头有些哆嗦,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诧还是惊诧。 “好,等我们打完再说,你赢了我们就听你的。”两人倒真是心有灵犀,疯旋话音刚落,便和魔红一左一右同时攻击而来。出手全都瞄准了林邪的要害。 听到这里茅山掌门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要出手制止,却不想一生沉而有力的吼声传了进来。也因此使得他们二人不得不停下手来,一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会回来的!”她激励身边的学生,不过他们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 鬼修罗刚说完,绝色罗刹在一旁又连忙接口道:“传言万骨窟的第一条屏障就是魂魔沼泽,只要粘惹上沼泽的河水,就会全身溃烂,直至到灵魂被灼伤化为灰才会停止。 如初大着胆子,迎向他的目光,发现他竟然没有生气发怒,也没有那种觉得她不识抬举的意思,反而显得很惊讶意外。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是三个红毛僵尸吗?怎么会有一个黑毛僵跑出来呢? 这条街上的墙那么高,让我们放心得街两边都派武警戒严,那就是绝不相信能有随便爬上去了,可是这个身影却太让人意外了!如果谁在这时看到他的动作,一定会在想,难道说蜘蛛侠在中国出现了?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省得人‘操’心。”夏宝桐假意抱怨几句,又笑开来牵起香茹的手,细细问她现在在侯府的生活怎样。 “是这样的,八年前,第一个神秘生物出现在瑞州市,那是一个一级神秘生物,破坏力强,杀伤力也极大,它的出现直接造成了45人的死亡。 第二天,王淼兴冲冲地跟着谢老师来到了办公室,无他,主要是谢老师告诉他,他等了很久的沙包——咳咳,口误了,应该是陪练对象终于到位了。 ------------ 94 槐花巷13号 许安阳没想到刘子欣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如今,他和七娘搞出来的时空位移技术越来越娴熟,也越来越大胆。 “看样子,这妖族大长老准备打破原本妖族各自为政的传统,准备进行中央集权了!”陆远在心中暗自计较。 妖族三大帝,当初自己降临这个世界,砸死那个家伙,可是从那个虎帝那里投靠帝妃的。 他要不是忌惮这些少年后面的家族。他早就不客气的动手了,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界可不是那也好混的。 吃饱喝足了,方旭提议还可以看场电影再回去,要不找个地方坐坐。因为回去了也不知道干嘛。 而沈天七人当然也是把其所说的话也是听在耳中,心中也无名火起,他们本来到这里吃饭是开心的事。 “卧槽!这什么情况!”任是肖枫见过无数古怪的事情,此刻也被吓了一跳,片刻之间重生一个生命的力量实在惊人。 孙汉奇都听不进去,第二年,组织上同意了她出走参加抗日联军。 只是让他们更为在意的是,这七位少年是副院长带回来的,却是让他们对七人的名字却是有些印象。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等秦昊将最后一杆阵旗插在了火山口斜下方,这二十多杆阵旗,忽然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联系,玄妙不可触摸。 可要告诉吧,这其中牵扯的可不只是楚南世子的身份,还有藩王世子不经奉召不能离开番地的律法,前不久,这刘彦还帮过他们,转眼就把他卖了,似乎有些不大仁义。 这份工作需要我陪酒,我接触的对象大多数是一些领导,要让这些领导们喝得开心,那我的老板也就开心,我工资也就高了。我很排斥这样的生活,我想要放弃,不过,生活的压力太大了,我不得不学会习惯。 然而,就在五域大6和暗月界的武尊,随时都准备出手的时候,最前面领头的杨荣和莆丞二人,却是忽然抬起一只手,沉喝一声,让众人停下。 于是,狼主杰特急忙起身收拾妥当,急匆匆的带着几个随从向自己所属的狼王府而去。 等他们做完这一切后,这才回到栅栏处,由上面的弟子放下绳索,一个个爬回支架,静静的等待着什么。而这时,自然有已经去向其归属的分舵,汇报各处的战况;再由各个舵主整合消息,再汇报给各自的分堂堂主。 待他逃到地面上后,关外全是精疲力尽倒在地上或是杵着武器歪斜的兵士。雷电一闪,蓝白色的光掠过。庞统仰面看着浩大的雨势,不断吐出雨水,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几天,我看到黄尚等人被人给打了,鼻青脸肿的,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外面跟人比试才会受伤,我根本就没去理会。虽然他们是我的徒弟,但是,我没有溺爱,我希望他们可以在外面好好闯闯,多经历一些风雨。 临行前,蓝月儿把我带到了地下禁闭室,在那里,朱星云正在角落里鼓捣着她的全息投影电脑。 “知道冷还穿这么单薄。”李子孝无奈的摇摇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十几个高手飞到空中,拿着武器,从武器上发出炫目的光,几千人被笼罩在炫目的光里。陆明一点也不怕。 就陈志伟奸-污他母亲来看李子孝的扭曲程度已经近乎于变-态,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但是李子孝的所作所为是彻底的破坏了这一成不变的法则。 无语的尴尬氛围慢慢发酵在整个山洞,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要不,大家还是来挖洞吧。最先行动的是神行无忌,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 她走后,叶蓁有些心烦的揉揉额头,这个凤娇本性应该不坏,许是看少了大宅子里的尔虞我诈与心机手段,她根本不适合叶府,仅仅是有心之人的稍微挑拨她都能掀起波澜。 “哥哥,你一夜没睡么?”醒来的叶语欢,睁开的第一眼就是看到神行无忌关切的眼神,不由以哥哥称呼,没想到这个称呼竟然让神行无忌失了神。 “不会的,连鉴宝师都鉴定不出的宝物,那肯定也是不得了的宝物。”古不缺道。 风水峡谷,这个并不出名但是却很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空间传送阵无法将人传送进出,仿佛峡谷内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甚至,就连速鸟、船只等都无法进入。 空挡的走廊,回荡起一阵脆弱的声音,身形一颤,林晓欢的脚步骤然定住。 ------------ 95 槐花巷13号 “你懂什么,现在只是一次谈恋爱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虽然她自己想的更多,只不过是她将空间的门关闭了,这家伙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而已。 桑锦月瞥了眼他,回到桑老将军的院子,将她的想法简单的跟他们说了。 战场还没来得及打扫,鞑子和近卫军尸体混在一起,都保持着搏斗的姿势,可见刚才发生的战斗是多么惨烈。 虽说江浙远离京师,朝廷控制不紧,然而崇祯皇帝要是真的想惩办地方几个官员,也是能够办到的。 桑锦月呵呵一笑,啾啾可是神鸟,姬玉痕有数的,不会伤了它的,只不过不喜欢它接近自己而已,他应该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 桑诺转身往战斗机的方向走去,上面放下来了一个长堤,就在等着他离开。 只见十几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呼呼的睡了起来,有人甚至打起了呼噜。 躲在暗处,并没有去采摘红色蔷薇的白墨,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有些微微惊讶之外,剩下的就只是‘原来如此’了。 林克觉得,他们做风投似乎还真的挺合适的。特别是斯纳通已经在这个行业做了几年。 遇到这事,好像光是在把脑袋拍晕了,也躲不过去了。就算是拍死了,家里的妻儿也躲不过。 这一次只留下了白若竹、江奕淳、楚寒、钟盔,依旧剑七等部分暗卫,大家目送车队远去,也该去安排解救樱彤公主的事了。 为啥,周全这家伙一直都是在说他是吃再多也不长肉的类型;也说现在多吃一点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没什么关系,因为待会他要去抓蟒蛇,热量都是要消耗掉的,根本没有多少需要担心的事情。 沈清不说话了,她不但可以感知到寻易的心不在焉,也能从寻易的脸上看出这一点来,心高气傲的她哪受过这样的冷淡?若非是进入牵心幻境的机会太难得,她早就甩脸而去了。 “那不一定,据说师伯是大善人,只超度鬼魂,从来不杀鬼魂,赚的钱也全都捐出去了。”上官虫解释道。 “贾西门?燕京贾家的人?”二人恍然,忍不住又看了张定龙身旁的贾淑琴一眼。 就连在修道院修行的教徒,一生也只有几次洗澡的机会。平民几乎不洗澡。 而在这一片云间废墟间,隐隐有几处宫室间,露出了一丝让魏野不能忽略的气息。 原本以他的实力,就算最后不敌陆飞,也不至于被陆飞如此轻易击杀。 “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咱们是来救高迎祥的吧?”潘学忠低声问道。 只是周全的任务可不只是为了让大家填饱肚子,还包括要保证大家的安全。 叶凡点了点头,便朝城中走去,这紫罗城一带黛色层叠,风景优美,山上很多名胜,宅屋四周遍种白劳,时值白莲盛开,香风满溢,叶凡见到这般环境,也是大满意了点了点头。 “众神之王放心,只要有资源,我必当让他们修为大增,为我神域探得隐秘。”不死神族那人保证。想要突破,除了需要灵气,还需要大量的资源。 大燕四十一年秋,七国于檀渊结下合兵盟约,并选举了东胜州域完颜世家作为联军之首发号施令。 还是先回魔法之都再说把,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办法可以去魔族的,张天这样想到,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没有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徐阳的双眼现出星辉之色,他身外的黑色锁链开始崩碎,化作逃窜的黑色气体,并发出哀鸣之声。 当她似要往叶凡移去时,林中破空之音一响,有人带着一团白团,飘然落了下来。 老者乃是地级强者,姜怀仁心知只有出其不意出手,才有一丝希望。 “你这个恶魔,我……”东方浔梦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恐吓,话还没说完,竟引动伤势,晕厥了过去。 赵大海、钟石柱、雷大有和刘斌上了码头回家吃饭洗澡休息一会再过来帮忙。 不能觉得我有实力,就可以随处低调装逼,然后去打脸别人,那显得太无脑了。 站在佐助身边的温迪提醒道,像是在回应他一般,特瓦林再次提速,掠上了云层。 雷家最大别墅中,一间卧室内,中医院老院长余塞荣正在给雷家老爷子施针,但雷家老爷子仍昏迷中,没有一点起色。 “嗨,好久不见,等了很久吗?”蓝莓装作熟悉的样子跟安娜打着招呼。 “嗡——”但紧接着,新的金丝和银丝就再次从白宗南的眉心出现,再次从他的眼前浮现出灵感对话框。 可能是长期碰撞锻炼的缘故,它的头骨愈发坚硬,硬生生撞裂挡风玻璃,即便满头鲜血也毫不在乎。 苏茵凝神摒气静静听着,她在听傅辞昇的声音,她心里是希望对方拒绝的。 只见那花臂大汉上前,对着惨叫的王奇傲窟咚窟咚两脚,踹的王奇傲抱着头发出杀猪般叫声。 所以,两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掌,生怕彼此一个站不稳会掉下去一样。 自己注定只能生活在夹缝之中,每当秦家派人找到自己的时候,秦猛心总会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老住持修了一辈子禅,也不曾做到无欲则刚的境界。普度众生勉强算是合格,只不过很多时候力不从心罢了。 “说说,你和秦穆聊了些什么?居然还聊到了婚配之事?”都不成再度问道。 ------------ 96 槐花巷13号 美味的可人儿在怀,但是他只能闻闻香味,尝尝味道,却不能吃,能让人不心焦吗? 可是,那人现在又身在何处呢?这些对于苏月梅来说都是疑问,可惜却无人可以给她解释,至少目前是这样。 二十几米的距离加上咧咧的海风,让唐枫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崔森愣是没听清对方说了句什么? 当年,桐中仙在下界大角星的九州之地,为了偷取别的宗门洞藏之酒,可以准备数年、潜伏数月,而今天,面对这神魔世界的第一神酒,别说一个条件,就是百个条件,他也会满口应承,将酒喝了再说。 木屋前,孙仁双手拖着腮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矮丘上殷枫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竟慢慢生了困意,眼皮都抖动了起来。可直到夜晚来临,殷枫也没有丝毫要睁眼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紧急的时刻,异变突起,整个洞穴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碎石崩落,尘土四起。 可戒玄曜好似很有兴致似的,拉着穆琼月就往电影院跑,选的是一部恐怖片,没错,是很恐怖的那一种。 这名中年人坐在躺椅上,看到了李风那张陌生的面孔之后,眉头却是不由得一皱,直接问道。 就在她想放弃的时候,不觉有一股神奇力量拖着她,向着岸边游去。或许是因为这股力量太过勇猛和有力,让她有了一种莫名地安全感,于是公主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这股神奇的力量。 他肥硕的身形,被无数柄寒刃,你一刀我一枪,顷刻间便斩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弓箭类武器排行榜上,这柄弓排在第一,如今这排名第一的弓就在他手里,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听说林青侯要给他们买新衣服,仙人嶂五虎个个开心得跟过年一样。 柳灭翻滚躲避,一抖招魂幡,一条巨大的鬼蟒扑向风龙,将风龙给缠住了。 海风吹拂着奥德赛那苍白的脸庞,兴许是许久没有被海风这么吹过了,奥德赛贪婪吸食着海风带来的咸腥味的空气,并没有回答天涯。 众人下意识的巡声看去,却瞧见一个划桨的船夫栽落进了江水之中,伴随着一个巨大的水花溅起,转眼就没有了踪迹。 安排人把院子保持住封锁的状态,赵健出了院子,看着肖遥正盯着那位银行的张科长和潘祥和在交涉什么,眉头皱起了许多。 林青侯突然想起,大虎复活后好像还没吃过东西,既然是活人,虽然体内生命能量应该还很充沛,但也是会饿的吧。 除了以前,他跟裴诗茵闹矛盾的时候,宁秀婷程逸新曾经有意做一些想要撮合他跟宁敏悦之间的事情之外,他们之间也是从来没有过什么暧昧的。 果然,效果不错,那条大腿神奇的接住了自己主人射击出来的一颗子弹,救了肖遥一条命,虽然被肖遥无情的又甩起来,又挨了一颗子弹,但肖遥对那条腿还是很感激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义斩将军,替我送客。”青鳞说了几句话,又拿起邸报,似乎上面有什么吸引人的消息。 沈嫣然、戈秀妮看着他,越来越觉得他可疑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可以帮忙找?至于那个生辰八字,她们都觉得只是他的一个借口而已,封建迷信,现在谁还信那玩意? “你就让她去吧,把豆豆也一块带过去,说不准还能帮上你忙呢!”于馨又帮腔道。 魏凝的声音响起,她挽着许氏从房间来到了大堂,听到卫凌风与父亲的对话,诧异不已。 梁午看到拦住路的是自己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熊孩子真是熊到没边了,连结婚都不放过他,撸起袖子就要把儿子给拎开。 假如曹格比楚萧早一步出现李静儿的面前,该有多好,起码能博红颜一笑。 皇上还没表明身份,不太可能以这种方式召见娘娘,他若想见了,也只会以长风的身份过来。 赵念喜的眼睛里看着一副待好戏的样子,祖母她老人家向来都是很是严格的。在祖母看来,那些,上学期间不在学校住,还要在外面租房子的都是坏孩子。 不管席微扬怎么忧心,席微风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权孝慈一较高下,她也不可能再毫无顾虑的只身回到意大利去,便只能继续留在G市。 突然,空气仿佛被声波点燃,四面八方的嚎叫声,震慑着整个树林,一阵阵声波,刺破着黑夜的脆弱。 “好你们就看着我怎么击杀盖尔的吧”王彪同样也豪气冲天。庞大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虽然比不上路西法,但在路西法的庞大压力之下,依旧能够屹立不倒,也非常难得了。 “哼,还想走?给我留下吧!”这两名原士朝廖云和菲力丁奔来。 相对于阿谀奉承,喜欢耍滑头,北斗更看好那些刚正不阿,严肃对待自己责任的人。 周明一听梁栋拒绝的这么彻底,也知道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反过来一想也不错,有梁栋这个大哥罩着,以后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吗?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 接下来的事情肯很明显,既然知道了梁栋的手段有效那还犹豫什么?上就是了,而梁栋也就正式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中。 ------------ 97 槐花巷13号 而累了一整年、又是全是大光棍没地儿去的几人都非常的心动。结合着大家的情况,大家能去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加上现在在外面这么冷,去处就更少了。 “住手,不要伤它”眼看着老虎被箭射得倒地了,仅剩奄奄一息,木棉使用轻功飞到了那两人的面前挡在了老虎的前面。 “贫道一是宣扬道教,尊道贵德。二是与杨洪有多年之交,贫道帮他树德。阿弥陀佛!”妙音一脸诚恳地说。 风归尘皮肤白森,翘起二郎腿坐在八宝椅上,面带笑容看着朱元,手中把玩着两颗狮子头,身体上出现若有若无的魔气,窥探朱元。 巨蜥看见豹熊一体,心中震荡不安,他双目发光,闪现出贪念和邪意。 “我知道,放心吧!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泼辣的样子”曲向明安慰道,张燕的表现倒是让他挺吃惊的,他一直以为张燕就是特温柔直爽贤惠的,如今又多了一面,挺对他的味儿。 “你不要乱说,奴婢感谢你,还不行么?”李豪红一听,蔫低下头说。 剩下的事情,木棉直接轻松搞定,把果树苗整理好,便出了空间,跟李秀娘打好招呼便出门了,为了方便她还得去镇上再买辆马车,每次黄海把水果用马车拉去镇上之后,家里主要用马车的时候就特别不方便。 当看到观众们,开始掉眼泪的时候,柳在俊就放心了很多,这就表示观众们还是很投入的,也表明了这部电影呗观众们所认可了。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不知道我在王家受了多少苦,要不是你当初让我嫁的,我才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木心殊不知当初自己也是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下却怪罪王翠花一人身上。 王彦亲自送他出城,方天佑不善言辞,也不善于表现情绪,但是有些东西,王彦也能感觉的到,他心底的感恩跟忠诚。 “呵呵呵,林先生杀我圣教多人,圣教上下却愿以德报怨,收留于你,林先生又何必执迷不悟呢?”说话的是光明法王,本身猥琐,却作出一副慈眉善目模样。 刘病已忽然一惊,眼中的光亮再次燃起,“大将军何出此言?吾断然不会相信的。”刘病已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伤了多少人,就连手握大权的霍光,竟也害怕牵连,那旁的岂不是有更多人会如此想。 但是西瓯王欧阳振宇却没有被抓获,李洪义派人在西边全面搜索,却没有西瓯王的踪影。李洪辉猜测,可能是向北逃窜了。然而此次西瓯损失惨重,恐怕几年之内,无法恢复元气,更无力再次攻打中原,与汉人为敌了。 林音又知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和你亲热,我想,但是我知道现在不能,所以不想……哎呀,不是不想,是想,但是不能。”焦急之下,越说越乱。 最终我也没有说出挽留的话,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万万没想到我竟然那么舍不得。 “急什么,这可是在孤王的地界上,怎么着我们也要吃了早膳再作打算。”说着,他是吃了起来,一只白玉的大手还替血雪布了菜,一脸的温柔之色。 金陵城里越发混乱了,难民大批入城寻求庇护所,所有人都认为,待在天子脚下,就一定能远离战场,能躲开战争给人带来的摧残。想来自古便是如此,政府首脑弃都而逃的范例,毕竟只是少数。 直至和风亭,方停下脚步,照例,廖公公与云岭守在下边,两人在和风亭内,“你可是有什么不满?”刘病已明明已从霍成君脸上看了个分明,却还要多此一举,加此一问。 难得见到杨锦欢精神尚好,杨锦心虽然心脏隐痛,但还是发自内心的落落一笑。 只是她没想到,这李巧慧看起来倒还有钱的,看看牛二妮这段时间一直在李巧慧家吃饭,被养的越发水灵,就知道李瑶这段时间吃的都是好东西了。 对于空间出品,她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她之前吃的西瓜,都比一般的西瓜好吃。 执棋人可以冷血,也必须冷血,但作为一个冲锋在前线的人,无论是军人还是武者,他都是有血有肉的。 没有将昨晚上的事说出来,只因为不想让这邱艳雪跟几个朋友之前产生不必要的隔阂,虽然昨晚几人一直怼着周浩的不是,可从他们的言语和神态中,周浩知道,几人是真心对待邱艳雪。 合生篇为炼体心法,锻体之路长而痛苦,但却追溯本源,肉体是天地给予最大的恩赐与礼物,也是人之本源。 她哪能占这么大的便宜,再说她也没有多照顾二妮,卖个鸡蛋人家二妮自个就能干了。 “呃……”想了一下事情经过的老板,似乎却觉得是这么一个理,而且古玩市场有古玩市场的规矩,只要承诺给客户的东西和价格,哪怕再后悔也不能改口和要回,不然被市场管理局的那些人知道,以后就甭想开店摆摊了。 屠鸦将往生道君戒交由棽棽时,顺便“发布”了长生君的君令,可能棽棽横着不会动作,可是,既然君令由冥界掌令王权发布的,那么,整个冥界都已经知道了。 这一语问得子音气急败坏,道:“那就出招吧。”说着,携抱玉钗古琴,边进边弹,一波波杀音直向三人袭去。 符坚自顾人多势众,便答应了晋兵。待晋兵渡过淝水,竟大败秦军。秦军自相践踏而死者数不胜数。楚少颖见自己这边死伤过半,便抹上鲜血装死。好几次差点儿被马蹄踏到,他总是微微挪动一下身子,就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一时间安颜脚下踏空,心中暗道不好,提起气翻向旁边,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竹林上,正对着安颜的脸吹出了一股白粉。 ------------ 98 香江往事 成长型属性神兵本来就稀有了,更何况还是方天画戟,而且还是极其稀有的五行属性神兵。 主神的提示音在浪齐的脑中响起,仿佛想要帮浪齐再次证实一遍似的。874此时什么都没穿,虽然是赤条条的样子但也变得更加可爱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些冰刺自然无法给白乐带来什么威胁,可倘若这个时候周梦阳再出手,意义自然可就截然不同了。 真名催促道,今天他们约好打算去购物。不过春夏不去,她还要整理研究材料,至于集一大早上就不见了人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 陈曦似乎对与接下来的局面已经很了解了,不过在下一刻,她却微微皱起了眉。 就在浪齐刚进门不久将还处于沉睡状态的法提娜放到椅子上时,门突然被暴力的打开了,春奈冲了进来,在她的身后是京子。她们身上那变身后可爱的服饰,此时全身都是破洞,两人似乎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主人你的生活职业里,我记得有个宠物饲养师。主人,你好像从没给我们做过饭。”玲珑眯起了眼睛,她虽然在微笑,但是却暗含杀气。 而此刻,在另一个地方,在那漆黑的世界中,突然,凭空了一道白色的光圈。 “啧啧!这就是地球的大海吗?我还是第一次来……”龙魂出来后,出神的看向了外面的深海情景。 但是住惯了高档住宅区的裴如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处处都是抱怨,但是现在又不得不住在这里,心里那是憋了一口气了。 在这之后,双方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达了嘉靖所在的乾清宫。 叶檀只能劝两句将来一定会好之类的话,其他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汪太傅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是将崔大人在火海里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主要当时的情况也不好越过宗室皇亲,将崔大人率先拉出,虽然崔大人显然比那些宗室有用的多。 在邻近的那几桌,则坐着角田诚以及他的同伴,此刻,众人的心情都十分忐忑,看向刘密的眼神之中,满是敬畏。 在那股清香冷风擦肩而过时,“嘭”的一声沉闷响声把陈芸拉回现实。 许子杉看着四个老师的面孔,心里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脸上依旧一副笑模样。 安若本以为莫婆婆会到夜幕降临才回来,却不想中午便满脸喜意的回来了。 双方都以想把对方弄死的目的,再次拼杀在了一起,从白日,到黑夜。 “哎……”金鹏愣了一下,就眼见着宋菲和叶檀越过自己,往山脚那边去了。 “皇上……”轩辕寒的手有些重,楼清音吃痛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智能心头一颤,他知道寺院里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勾当,并且明里暗里都有告状,只是南风禅师一直没有信而已。听南风的意思,今天的事情,没准又是智勇他们去告状了,心中愤怒之余,也知道今天要危险了。 人族修士一共五人,修为境界不在两名水族之下。若非这里是大海,水族占据地利,再加上他们已经觉醒妖族的天赋神通,否则早已落败,哪里撑得到现在。 外面呼啸不断,通过洞口能看到一片的愁云惨淡,鸣人知道目前做法是正确的,只是内心对我爱罗的担忧太过强烈。 四风景衍刻意放慢身形,与星炼保持同一个速度,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两个身影。 与此同时,杀伐分身一甩斩妖剑,浑身杀气森森,再次奔向毗卢遮那佛。 出发之前,喻微言按照现代出特工的方式给了一些暗号,因为在这古代的沙漠之中,也没有什么现代的高科技仪器,是以,暗号也不用像现代那样进行复杂的编码,只要简单明了便好。 如果说上一刻他还觉得乔星炼只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可这一秒,他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远处的林子漆黑如墨,风吹来就是黑影大海般的波浪,沙沙作响传到更远的地方。 会不顾及乔君诚的颜面而对乔诗曼出手,大抵也正是因为这原因。 张六两之所以想到万若这个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对方暴露的太过于明显,不论是对手整出一个假刘洋还是真初夏,他们的重点肯定是要针对于自己手,所以当初夏这个节冒出来以后,张六两率先想到的自然是万若。 “让?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它本身就很奇怪,配一个奇怪的名字也不错。”我想了想说道。 而虽然有着真空隧道穿梭,大量缩短了行程时日,但因为一行人有着还没有真正踏入武王境界便不能飞行的林婉月等人,再加上慕寒依旧昏迷不醒,即使是无为老头带队,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凌戚的射击片刻不停,外加灵活多变的四根弦,究竟能否切实命中北青鸟? “一切都在既定轨道上,我把妖刀武德叫过去演戏了,楚生在那边镇守,加上河孝弟的犀利,短时间内东海市的发展应该是一览无遗的,”张六两平静道。 不过更让他惊恐的是不管他怎么跑也无法脱离这里,下了一层还有一层,似乎进入一个循环,永远也不能脱离。 李雪莲在苹果娱乐公司也干了好几年了,所以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陈士美诚然就是一个陈世美,是那种喜新厌旧喜欢泡妞潜规则的那种人。 梁山长嘘一口气,好险,原来自己出现在井底也有水注经的感召。 至此,他终于看懂了一身蓝袍的关飞白那最后的眼神,也看懂了那一丝莫名的笑意。 ------------ 99 香江往事 正视现实,或者说,能够无论何时都保持向前看的人,无疑是生活中的英雄,而逃避本身也会被常识性地视为懦夫和不负责任的行为。 但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吴亦凡并不是吴氏的儿子,至于他的母亲是谁,在这里还是要暂时保密的。 泷之国国都长乐城,东方云阳除了日常的修炼之外,最近主要忙碌的就是晓组织在长乐城分部重建工作,有了维拉的帮助,这重建工作倒是轻松许多,忍者联盟那边提供不少资源。 白念雪不出意外地来接机了,她身上冷冽的总裁气质恍然间消失无踪,她一身白衣胜雪,却笑得很甜,就好像一个邻家的大姐姐一般。 其实也不怪得唱歌的年轻人解释不明白,因为面对这个问题,就连这首歌曲的绝对原创窦唯也是张目结舌的。 可能性有很多种,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大家只知道,月璃没了血包,她活不下去。 在开启开门之前,东方云阳的力量相比宫原香大为劣势,不过拥有生门状态,他的力量几乎提升了倍许,另外再加上尸骨脉的力量,相比之前,可是大大强化了。 袁秋华说:为什么你是这么的麻烦,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对,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错,不管我说什么都是得罪你。 如果艾希尔全力展开场域的话,那么这座城市的四分之一都将被笼罩在微波之下。 来到升降梯的区域,哈利摁了摁离他最近的“下”按钮,立刻就有一架升降梯哐啷啷地出现,停在他们面前。 我们一定交待好樱姿,等着将来她老了,用不上了,让她一把火给烧了。 秦淮年今晚答应过来,原本就是不怀好意,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没有多待的意思。 夏商理着自己的衣裳,又认真顺着自己的头发,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了林青竹的面前。 只见天空一个枯瘦老者正向着秦云的头顶急速拍来,掌心蕴含着恐怖的寒意。 这样稚嫩却朴素的双手,从没有昂贵的修饰过,甚至她连护手霜都不用,就让他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前辈,请出第三剑吧。”秦云看向昊天帝开口说道,眼瞳却是黑色。 东皇脸色淡漠,他伸手一划,虚空裂开,两人进入空间乱流展开激斗。 甚至于叶尘怀疑,就算是神王,也未必会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或者说,就算是知道。应该也只是少数人知道,绝大多数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一点,叶尘基本上可以肯定。 林清闲能够走过这神门,其实早在秦云意料之中,只是秦云没有想到,就连这林清闲也会走的如此的困难。 “兄弟,我曾经听说过,骨牌这个东西,据说,只要集齐了十二块骨牌,就能够获得雷霆之力,是这样么?你现在,以及集齐了多少块骨牌了?”这个鬼魂,问道。 众所周知,耶路萨摩神系镌刻术几乎是橇动镌刻师公会墙角的存在,就是因为这种镌刻术被亚瑟大祭司创造出来,直接打破了镌刻师公会独一无二的地位。 心里不愿意,当然我就摇了摇头,我说不行,我大学生活还没有过完,况且已经在这边一个公司签了合同,我不能走,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父母。 两方大势力在不停的对撞,大梦太子最为强横,不停的调动了冥界和仙界的力量,以一人之力压迫得大帝耶三大彼岸之地的神秘大帝,甚至四大界的天命之子都奈何不了他。 他说着说着,突然抬头问我,胡卫,你表姐好久没来了,哪天你有空把她喊来,我要替她画一张素描像。 说实话,当时心里真的有点发颤,一旦要是被发现,那我的手机店可就永远都开不成了,弄不好赔钱不说,我还得禁区呆着,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高波见我这么倔强,没有说话我们就走了进去。 三颗天堂山无偿援助的大天使长级别的能量核心爆发出强大的威能,一层看似稀薄,但是重重叠叠起码由三千六百重魔法结界叠加的防护罩笼罩了整个黑珍珠港。 心魔祖师也是不声不响,全身在跳跃,斗转星移,虚空转化,已经来到了那虚影所在的位置,当空就是一拳。 不过江离知道,自从武祖上次显圣以后,就被镇压在最深的地方,很难把投影再放射出来,这样一来的话,江离感应他很有可能很难。 一名名蛮族战士木桩般倒在了前进冲锋的路上,短短时间内,四大先锋带领的大军就至少死伤了七八百的大军。 这一击,可以让一个正常的下位下阶的神灵受到重伤;而任何一个非神灵的存在,哪怕是破军之王格尔达斯碰到这一击。恐怕也是陨落的概率比较大。 他的身体就像是不受万有引力影响一般,直接漂浮而起,来到杰西卡的身边。 这事,要怪也怪老九那家伙,不是他出的鬼主意,刘迁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一步,而且,刘迁严重的怀疑,当初影响了他神志的家伙,绝对是老三。 “先生的刀力,实在是厉害,妾身修为竟然提升这么多。”青姿的阴鼎之体,能辅助道侣修炼,自然也能得到不少反哺。 罗昊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了人心的可怕,这么多大族联合起来,要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严先生走出了殷正林的府邸,他一路兜兜转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来到罗璇城的旅人,严先生走到一处菜摊,菜摊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当时,其他神尊将收走的神都居民都放了出来,一时之间,神都再次热闹起来。 击杀带走了对手的上单橘右京,叶天操控刘备再次入侵到蓝色方野区内。 所有人都在惊恐的大吼,朝着四面八方暴掠而去,但是人员实在是太密集了,许多人慌乱之中撞击在一起,纷纷掉落在地上。 ------------ 100 香江往事 凌无双嘴角勾起,轻颔首。她不知道这大齐皇室闹得是哪一出,不过,现在不是她与他们周旋的时候。待她料理完手上的事,她会探访大齐皇宫,揪出谋害她妈咪性命的幕后之人。 不答应,她就要告我偷盗,如果我被抓了我家公司就真的玩完了!”高铭详细的叙述着。 从船上下来,宗真的妹妹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只低着头跟在苏木和哥哥身后。 一进门,就瞧见才打了花骨朵的西府海棠迎风峭立,被突然而至的大雨给打得歪了腰肢。 他母亲虽然吃斋念佛多年,更是一直窝在江南老宅不肯见人,但是他要结婚了,提亲下聘这事,也只能由他的母亲帮忙。 在凌无双开口说话时,桂嬷嬷便已回过神,听完凌无双所言,激动的骤时眼里泪花涌出。 别告诉我就是因为明轩那该死的直觉,所以大清早的他就跑到她府门口等她,她出来以后,便是满大街的陪他找二弟和三妹? 这话说的是实话,化蛇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一人一蛇就这样对峙。 她还真的猜对了,就算生生的虐死她,君千汐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一路上白雪儿都很担心,不停的往后看,生怕白墨轩的人会追过来。 折断声自头顶传来,陌白抬头,只见一棵巨大的树,正朝着他们的头顶倒下来。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觉得这东西有些扯淡,但是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陌白觉得已经不能够用自己的常识来解决了。 她故作卑微和忐忑的看着宋鸾,空洞的眼神逐渐沾染上了一层光晕。 洛安笙想到既然还没有找到好的新的分身遗蜕,那就先将洛雪琴这具分身进行完善一下。 霍奇森等国王军卧底可没有忘记他们的目标,虽然他们此时心里很诧异于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他们,但他们也知道此时机不可失,立刻就分出一些人挡住剩余的CP7成员,然后让其他人去杀死吉尔伯特。 “宋鸾你踏马骂谁神经病?你居然敢骂我是神经病?”被气糊涂的李陌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我……刚让他闭嘴!”司白轩有些害怕,这事真的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下一次,绝对不能再说这种可以让牧南亭找到机会调侃她的话了。 不待撞实,她就惨叫一声,紧跟全身一软,又出化了元神,脱真儿去,把个假尸首留在山路之下。 暮雪本来就已经很心疼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现在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关于鬼枢的身世之后,对这个闻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那人正想再说两句软和的缓下气氛,突然看到一辆黑色宝马开了过来,顿时什么话都忘了。 我被按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感觉糊了一层又一层。 之前还说什么同路这样的客气话,整的好像自己能藏得住事情一样,现在不还是憋不住过来问了? 季薄渊墨瞳一眯,冷不丁想到,慕泽刚才说过,云暖暖被亲人欺负的话。 “哼!不管怎么样,冷家都是你的家,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蓉贵妃真是不愿意在跟冷莫子继续说下,也不在拐弯抹角。 慕容倾冉示意属下将马车停靠一旁,缓缓走下马车,远远望去,村子内走动的人数众多,想必也是因为村子内本就房屋缺少,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够住的,不过,若是她贸然前去,必定会引起麻烦。 我腿有些软,虽然没看见他是怎么杀人的,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直接放倒一大片,可见刚刚他会是多么凶狠。 “在帝都连少爷你都不认识,他真是白活了,今天我飞非好好的教训他不可,少爷揍你的是不是他们?”秦刚望着张辉他们说道。 “呵呵!兰贵妃倒是会说话,本宫进宫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有时间可不可以去兰贵妃那边坐坐,。”卓云霄一脸天真的看着林兰,似乎也很喜欢林兰。 “啪。”再一个耳光,江思哲的嘴角沁出丝丝血迹,一双眼睛恶毒的看着钟厚。 “没得什么病?”赵秉坚吃了一惊,没得什么病怎么会去世呢?他想。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左护法哪又这么好看管。如果将虫子撤去,他就会变成绝世高手,如果撤了针,他就会咬舌自尽,看左护法的模样,是铁了心想寻死的。 原本,风阳就是一个好战之人,不过随着风阳成婚,安定生活在苏杭城之中,这种好战的因子就被隐藏,但是虽然隐藏,他骨子里还是十分的好战,过去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风阳怎么会舍得放过这样的机会。 项襄冲进帅府的一刻,冰冷的剑锋已经触及了项冠颈项上白嫩的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滑溜的剑锋从剑尖上滴落下来。 ------------ 101 香江往事 “你他妈再敢乱搞,老子饶不了你。”林正峰警告了杨木风一句。 瘦猴听他说的这么郑重其事,也不敢大意,又把他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确定没有错误,这才转身告辞。 “你个傻丫头,这个比赛是不受规则限制的,除非一方认输或者死掉才能结束!”李惟攻气急败坏地吆喝起来。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就看到那座大坟已是猛然间散发出巨大的黑争光芒。 刘宠瞪了丁立一眼,随后道:“夫人今天早上就偷着过来了,搂着那孩子,还看着沈云英那肚子,一步都不肯离开了。 “所以,你这个花花公子就跟我室友搞到一起了?”罗琼反唇相讥。 赵雪莹一听是美颜丹,二话没说就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了,然后就服下了丹药。 这个时候的遂宁王府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迎来送往,熙熙攘攘,空气中都飘满了酒肉的香气,似乎是正在操办喜事。 闻言,陈溪从那修炼状态之中退出,双眸猛地睁开,两道肉眼可见的精光从其眼中透射了出来。 “使用炸弹,爆破它们!”老绵羊用一根手指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儿,其实他一点都不近视,这个时代的人生物技术如此发达,近视早就是一个历史词汇。 “长老说的这个年轻人的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整天笑嘻嘻的年轻人?”空印问道。 “朝霞姐,霍将军真的找到了线索,你没的骗我?”听着朝霞的话,吕洪的眼睛一亮。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向朝霞等着她再次的肯定。现在的吕洪没有了一点儿稳重的模样,就像个没有主意的孩童。 如今,时隔两年,昔日好友再次见面,竟还是在这事过境迁的店铺内。 “的确不到。”云逢没有抬头去看出岫,仿佛是故意低着头,也让出岫瞧出了他的拘束和克制。 她仰起头来看了看,门外,天是青白色的,一如光滑亮薄的瓷釉。偶有浮云飘过,在釉料薄处,隐约显出香灰的胎体,如同陶器破碎的一角。 “喝茶喝茶,让我看看你的茶艺是否学有所成。”乐乐端起茶杯。 那模糊不明却纠葛不已的心思,才从紧蹙的眉头上滑落,又堕入怯怕的心窝,越想越看不清晰,怎么都无法摆脱思维的桎梏。 \t郭宏浑身一颤,低下头满脸羞愧,半天没吱声。虽然他保持沉默,但等于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一夜出岫睡得极为沉稳,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明。由淡心服侍着起身盥洗,她按例前往荣锦堂向太夫人请安。 于是王乾作为主要当事人签字,乐乐作为第一见证人签字,流云作为第二见证人签字,锦蝉代表社科院签字,长生代表医疗中心签字。 话说,咱们这才认识多长时间,你就邀请咱加入社团?你们社团收人都这么草率的吗? 侯三爷在五楼的落地窗户上看着何向东离去的背影,白色的烟雾掩盖了他的愁容。 本就对这幅插画有些疑惑的谌羽,看到浅川志一这副模样,心中有些确定起来。 开始她问竹佰蝙蝠妖如此残害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离开,竹佰说蝙蝠妖在此处布下了阵法,他们走不了。 灵梦告诉他的,是柊筱娅目前所处的情势如何,这种外界因素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可柊筱娅本人,那可要亲自问她了。 然而,对白痴加老实人的柱间来说,不说明白一点,这货是绝对听不懂的。 “神魔双生子!”紫曲圣君淡淡的出声解释,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云倾雪。 天天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没停,九尾如死狗一样被五花大绑,拖在地上,一点点向着木桶靠近。 犹如灵巧的雨燕,飞姬在空中纷纷轻松的规避,枪林弹雨中,完全摸不到其一片衣角,一名飞姬俯冲而过,解封袖珍封印卷轴的同时,顺势投掷下一组导弹。 话说起来,如果这里真的有【阴阳迷瘴】的话,这些人根本都进不了被迷瘴笼罩的范围,又怎么可能把这座楼盖到五层? 不过她倒是担心自己真的压倒欧尼,好好的人总不可能这种时候还躺在床上,朴素妍的脸色经过休养之后恢复了一些红润,但还是看得出有些憔悴和无力。 一般岛屿钱币真没什么用,但是在仓禀岛却不然,因为这座岛它本身灵脉稀缺所以便用钱币来代替元石的功能。 按照计划黑市高层相信城主府一定在其周围埋伏了探子,所以其余七人也算是给最重要的严峻打马虎眼。 通天教主三人说话,根本没有避讳他人,因此昆仑山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仅是申屠公、叔先韬等人恍然明白,就算是降龙伏虎罗汉等人也第一次知道圣人之境有如此讲究。 ------------ 102 香江往事 一天的训练下来后,这些丁一个个满身汗臭,似乎骨头都断了一般。冯家兄弟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他们毕竟是虎贲出身,受到的训练,比这还要严酷几分。他们两个,一人服侍一个皇子,帮他们上药。 阵中杀机汹涌,让人不寒而栗,似乎所有靠近这阵法的人,都会在顷刻间身死魂灭。 索性,谢斌还算是克制住了,虽然出了手,但并没有一个死的,只是一人废了一条手臂,至少在谢斌眼里,废了一条手,那绝对是最轻的惩罚。 左边一百米,前三届武神曹霸,看着林逸,眯起双眼,眼光冷到极点。 桥海刚才被抢了房子,已经很火,胡东这句话明显就是在针对他,桥海当即便是暴跳如雷,差点就要直接跟胡东动手。 反过来,现在淮南如果停止北上,有李存勖的牵制,朱全忠却很难干涉到淮南统一南方的步伐。 话语间,王辰冲着最弱的那名公爵使了个眼神,那人顿时起身出手,手一甩,三四个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逸发现她背上的阴阳图非但没有减少她的美感,仿佛让她的美多出了一层神秘感。 如意真仙想来想去,也终于想通了,记得以前有人说过,在晋升天仙的时候,仙人与天地是彻底交融,完全无法攻击。只是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人临阵晋升天仙,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所以才忘了这点。 穿着正式的礼服,被肖毅用轮椅缓缓用轮椅推着从内宫进入了大厅。 夙沙冰荷在水中化作一丝浪中飞梭,御海珠光芒大作,仿佛化成数十个明珠,不断向冷月孤薇打去。 吴鹏拿出了那根飞镖,那就代表,他是唐家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飞镖之中传递的气息,肯定不会是善意的。 余飞阴沉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笑意,林毅和林霸居然打起来了,最好林毅打死一两个弟子,到时宗人殿一定会将林毅家法处置。 先有人提议,集中优势兵力,在平原上和她硬碰,云中北军是野战精锐,又有西北制造局的火器,绝对可以战胜云中南军。 若是曾经可能会怕卡机,但是换了房子之后完全不怕,就连网线都是用一百M的!相当于网吧里面网速,哪怕电脑也换新的了,同样是组装但是比上次组装高了几倍。 蓝天大厦距离蓝润集团本就不算太远,加上陈鑫一路上飞一般的车速,杨逸几乎连屁股还没有坐热,汽车便一个平稳的刹车,宣告抵达了目的地。 金圣哲这时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十天时间转眼即至,就在前一天晚上,神城最豪华的旅店,一道恍若实质的金色光晕一闪即逝。 郝仁被她『逼』的没办法,想想明天她们中学就开学,初三的学业很繁重,不见得天天能找他闹,所以骑到自行车上,载着赵焰紫去宏基广场。 就在式神一族的族人还在惊愕之时,那仅剩半身的鬼将瞬间爆裂开来。 大皇子心头大寒,似乎看到了一个被人捆在杠子上的大白母猪,浑身挂着红布彩带,在喇叭唢呐声中,被人抬入了王府。 随着两者对抗,场面整个都乱了起来,利剑武馆的人和狂刀武馆的人争斗在一起。 说到此点,这只是证明了范闲在重生之后最警惕的对象。依然还是庆国地皇帝陛下。这或许是历史地一些残留阴影,或许只是他直觉中的一些潜意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在皇帝面前现出自己地底牌。 轰——巨响声中,二人再度分开,李默落地时身上伤痕无数,兽躯上不少鳞片都裂成两半,同时他嘴角渗血,内伤直达五成。 这时候,裴行俭正扯着一个看起来也是学院的学员的壮汉,正那边不知道嘀咕啥子,两人鬼模鬼样的,一看就知道那名学员也不是啥好鸟,近朱者赤,近墨这黑,这话我一向奉为经典。 裘千易身子微颤,没敢直面真阳老人,黑着脸,全身力量凝聚在掌中,旋即突然一声爆喝,浓浓的黑雾骤然爆发。 几名年轻的保安,心下早已动容了,就是年长的那位大叔还板着一张脸,看着有些凶。 喊完之后,这才发现老公居然没穿上衣,一时之间就看呆了,灵动的美眸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那健壮迷人的胸膛,不可抑制地吞了吞口水。 推开房门,林炜彤看见坐在位置上的男人,高兴的飞奔而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因为丁胜从三人的储物袋之中发现了一丝丝的线索,这三个杀手,正是丁大炮找来杀自己的。 这招式竟然是可以破解掉丁胜的剑意攻击,其中果然是非常的神奇。 一股奇异的力量顿时如同泉水一般涌入脑中,沉沉的睡意袭来,叶浩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大脑一片混沌,似乎停止了运转一般,随着各种负面效果的传来,叶浩倒在了地上。 我这才知道潘家不光涉及到灰色产业,还有正规行业,工厂,酒店,服装连锁店,涉及的行业还不少,很多都在外地,甚至在国外。 有秦慕在场,她哪能不放心,毕竟秦慕的神威,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陈老急道:“傻孩子,诊所算啥,都是身外之物,我是怕你和伊人姑娘等人吃亏”。 傅连城不舍下手,要是傅萌死了他也不会为她伸冤,没有苦主,就是她有必胜的把握。 ------------ 103 香江往事 对此,不知道徐晃,到底是做了什么安排,才会让黄巾将士,变得自相残杀的张任跟杨凤。 这种秩序一旦建立下去,各方面的人手便迅速动用起来,但是其中超过七成人的劳务还是放在寻找食物方面。 晚上,躺在床上,我失眠了,我不知道我爸现在是在做什么,什么工作。就连安童他们问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姨娘保养良好的秀美手指,那粉嫩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掌之中。 胖虎听我们这样说,自然是感恩戴德,就差没给我们跪下磕头了,他承诺,只要能平安回到地球,我们要多少钱他都会给。 一个四级符咒师对气息的敏感程度是非常恐怖的,虽然刘川并没有散发出气息来,但是,他能察觉到,刘川定是用了什么高级的武技来压制自己的气息。 其实这也并非是说山清子他们在信息中心这里损毁了多少资料,关键这他们这招暗棋打乱了信息中心的很多运行节奏,再加上突然又要面临战争,这让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胡仙儿立刻一个跃身跳起,在王崇阳伸往前面的膝盖上一蹦,借力跳到了王崇阳的往前劈着的手臂之上,这才看清了王崇阳的样子。 但观战的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波团战的局面对中国队依旧很不利。因为,苏广漠复活的那一刻,大家就发现,红色复活点附近的房间内居然全是僵尸。 韩蓉手里拿着手机,她过去,跟沈放牵了手,然后拿手机拍了照片。 “不要!什么天狗血脉,我才不要变成一条狗!”明幽突然开口,拼命的摇着头,这就像是换了一具身体一样,她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当高飞的星力值又攒到80000点的时候,他们竟然接到了学院的信息。高飞、心莲和陈羽都接到了这个信息,等他们到来到任务中心的时候,武正阳也在。 “大师许久没有下过山?”程昱环顾着有些漏风的禅房问那和尚。 “多嘴问一句,二位需要些什么?”那人将戚夫人她们领到桌边坐下,又端来两杯清茶后问道。 我明白了,姬秀的主魂活不了多久,无论她在哪儿,她最终都难逃一个死字。 陆青儿才意识到,她曾经多么愚蠢地伤害了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一个男人。 连续暴涨那六七品修为,蔡志雄也是痛苦不堪,不过也只是冲破当前境界的时候有痛苦,当突破了境界后,蔡志雄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巨响连连,沐浴在雷电之中的焱寂城此刻异常勇猛,而他本人也察觉到此前吞服的那颗药丸好似在胸腔中点燃了一团火焰一般,猛地一瞬间,焱寂城雷麒麟的形态上“腾”的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你们俩蹲在那里干嘛?要我亲自送过去吗?”洛裳气得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儿的道,她手中还恶狠狠的挥着一个勺子。 “那你现在的修为到达什么层次了?”刘方最想知道的就是问天的修为,以他的天赋想必不会太低,最起码也是辟源八九转。 进门后,林暖抱着孩子,是李阿姨帮着她换的鞋,林暖不好意思的道谢。 末世来临之际被丧尸咬了,被唯一亲人关在实验舱里,沉睡的意识却能接收到外面的消息。所以哪怕曾经一颗良善之心,该黑也黑的差不多了。 “如果中央古域真的派人下来,恐怕得用到那个了。”护法自言自语,然后转身走进黑暗中,身体像是溶解在空气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面几人面面相觑,合着把咱叫过来,就是造这么个简单玩意?随便找个技术员就能搞起来了呀。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暖才希望和傅怀安过那种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 就在此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响起,接着,两道流光突然划破天际,闪电般的向这边靠近。 傅怀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了这么一句话,莫名就乱了林暖心头的一池静水。 怕鬼子警觉,离湖心据点还有五六百米就停止了前进,把船靠向北岸边一处茂密的芦苇丛中,人员,则下船观察。 此刻,玄幽国京都里,百姓们全都躲在家里,当他们听到外面那些叫嚣声时,一个个面露惊恐。 众人纷纷说出自己的意见,最终都不认为周谨言会给顾未安治疗。 姜和维看着她,她眼中的痛苦是那么的刺痛他的眼睛,这种痛竟比剑锋划破血肉还要来得彻骨。 何莞尔一时忍不住差点笑起来——难怪他不说话,原来是上了火,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杜妍一路被宋延君强行拉了出去,她的脸色变的不怎么好看,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是很是不悦。 说话的是邢墨渊,所有土匪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邢墨渊。 ------------ 104 香江往事 林汐瑶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愿意花这么多钱买那幅画,但什么倾慕者她倒觉得不太可能,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为竞拍的倒是挺有可能的? 毕竟也是杜家的少爷,毕竟也是姓杜,佣人们虽然知道他不受宠,但真的得罪却是不敢的,谁知道那一天会不会风水轮流转? 难不成什么时候子弹从眼睫毛梢掠过都不带眨下眼睛的三少害怕打雷了? 如此想着,赵天已经走到了国道旁,用衣服擦掉脸上的灰,伸着脑袋左右看着有没有顺风车可以搭他一程。 只是她性子坚毅,这些日子定是狠狠忍住了没有挠抓,故此破皮化脓的地方并不多。此时借着朦胧烛光看下来,并没有她自己所担心的那般丑陋。只是周身红了些。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是我的病人,她身体不舒服,我作为医生就得行使我的职责。”楚晨当然知道他大哥那霸道的占有欲,故意板着脸,把话说的理直气壮。 颜十七翻了个白眼,她这正循循善诱的教导呢!这个爹纯粹是来拆台的吗? 上次迎敌之时她败给了巫医族族长,这一次交战她绝不会再失败了。 他韩奕骞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这么冷漠的对待过,而今天她却在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她现在真的有种想被她锁起来,谁也看不着的冲动。 洛琪珊由于这几天都没睡好,加上今天工作疲累,人的精神也显得有些倦怠,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她需要好好慰劳慰劳自己。 一个合格的保镖就得具备这样的素质:在平常当一个空气人,不干扰老板的生活;遭遇紧急情况才是显现他们能耐的时候。 “不怨了,弟子亲友皆为奸人所害,皆因弟子手无缚鸡之力,无从反抗,如今自当奋发图强,日后手刃仇敌!”方彩英语气坚定地说道。 “没想到主子竟然喜欢太子妃!”云霄叹叹道,一直在策马奔腾。 幸好,第一轮有32场比赛,要足足比十一天,这给了曾重九一点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否则这样一支队伍拉到至上院被曾渠和郭景诚看到,那他未来大统领的位子就别想了。 想要开公会最少也要有主播,这一点,六容觉得应该不用愁的,最少自己的主播号就没有公会,这样的话,就可以加入了。 乐雪织急了,薄斯修怎么能去?先不说薄斯修现在每天都在静养,别人静养成天躺床上。薄斯修静养成天看婚礼流程造型,这也是没谁了。若是薄斯修东跑西跑出了什么岔子,那该如何是好? 空间想象力的测试结束之后,华尚意犹未尽,有一种我还可以再来的舒爽。古贝则好像变得成熟了很多,一股颓废大叔的气质应运而生。仿佛这一趟身体测试,让他度过了整个青春期,开始思考人生。 坐定之后,陆衫偷偷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吃醋的包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没想到天授B队在抽签之后,立刻开始和傲世武馆打上了热身赛,而且并没有以热身赛名义,而是直接变成队内红白对抗赛,针对华尚的剑进行训练。 莫天晨本来并不怎么喜欢那些甜甜腻腻的蛋糕,只因凌一一喜欢,他也默默改变了自己的口味。 “李大人,都收敛好了,全在这。”卡萨所这时飞了过来,手掌悬浮着大量的空间戒指。 远处那些围观者,亦是无比震惊,惊骇程度,甚至不弱于那突然出现的武祖境九转巅峰强者。 虽然知道秦羽手段众多,但秦羽修为毕竟没有恢复到巅峰,他们还真担心秦羽遇到危险。 “最好能把这里的泥土带一些回去,天麻的生长需要这里泥土里一些看不到的东西。”赵原见大家似乎回去都要种植天麻,想了想提醒道。这些泥土里应该有很多蜜环菌的孢子跟菌丝,能够作为蜜环菌的种子。 众生灵在天子卫的带领下,也纷纷朝着李言等人杀去。在圣海天子身边还有几道身影,他们气息均是不弱,一个个竟然都是巅峰半帝,并且直逼准帝,只差一丝就能突破。 他至今都忘不了施梦梦在他怀中失去生命力的感觉,那就像是被一只怪物一点一点地拉下深渊,仿佛四周的光明也随着她的离开而失去。 与其将来被其他势力夺走,还不如赠予对云家堡有再造之恩的秦羽。 因为,绝影此时,等级已经五千多级了,攻击力过百万,防御力也过百万,血量过千万。 梦幻空间笼罩而下,星河剑气流动,万剑降临,直指猴子头颅,显然是要直接斩杀猴子的灵魂。 进入那三个武圣的感知范围,没有被发现后,秦羽无声接近寒幽秘宫。 众人满是惊慌,这些话也就王庆岩敢说,一个是王家大少爷,一个是云家大少爷。 嘴里嚼着饼,见旁边的钟伶早早吃好,单手支颐,斜目笑盈盈看着旁边的白轻盈。 虽说这种类型的人,出现在这种场合,好像些不合乎规矩,让人出人意料,但他是莫宝泉,绝对一位高高在上,且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遥想当年这厮的做派,先是派人暗戳戳偷袭,偷袭失败了,还想联合陈中海这个对他们来讲算是‘外人’的人来灭掉老古这些‘自己人’。 裴皇后也未张口,静静地凝望着程锦容,目中闪着喜悦柔和的光芒。 两人费了半天力,将船划到湖中心,瘫坐在船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吗……白轻盈脸上顿时升起一阵薄雾,那薄雾渐渐氤氲了他的一双眼睛。 都在这地儿上了两天班了,却连门店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也是无奈。 鸡汤所有的油花都被撇去,鸡汤清清冽冽,散发着扑鼻的香气。杜氏勉强喝了半碗,结果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 105 香江往事 而老者和苏蓉蓉都说自己没有中毒,那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之前在宋家之时的确感到那一股在丹田之中奇异而不可撼动的诡异之气又是什么? 不愧是天字号家族的核心子孙,以前还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在战神榜上也不见排名,真是深藏不露。 激烈战斗中,双方互有死伤。不过明显准备不充足的守卫们伤亡要大的多,而龙组战士由于在前进运动中战斗,有些时候也没有足够的障碍物可以藏身,以至于也有两名战士直接被子弹击中,壮烈牺牲。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着这样一个传说!传说之中有着一个身负学海深仇的少年为了报仇而走上了修行之路。而天纵英才的他也在短短的数年时间学有所成更是仗着一身的本领将仇人悉数杀光。 孤云看着石室内一地狼藉,零散散落的白玉丹瓶,摇摇头、无奈感慨万千。 望着这一幕,那黑狐的脸上不由出现了一抹失望之色似乎是失去了某件心爱的物件一般。 罗家护卫互视一眼,表情中掠过了一抹狠意,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出身于战盟,有些甚至还是孤儿。若不是罗家将他们抚养长大,如今早不知道尸骨还在不在了。 这话一出,那些人齐齐色变,他们害怕楚老堡主真的出手对付他们,但是又不敢逃跑。 萧强通过透视之眼,能清楚的看见这些魔师体内的灵气在经脉中流动的路线,他的嘴角露出丝诡异之极的冷笑,九天玄玉突然微微一颤,一股特殊的无形波动瞬间覆盖了整个提取室,扩散到身前四名魔师的身上。 紧随着老者的步伐蒙奇穿过了蜿蜒曲奇的廊道越过了后院从后门中走了出去却是向着一座宝塔行去。 韩歌自己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乍一看还真会觉得她和照片有些出入。 挂断了电话,呆呆地看着手机,许久之后,林军才将手机放在了兜里面,脸色也十分凝重。 现在看来,别人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让剧组的拍摄进行不下去,只能换人重拍慕咏婵的部分。 这些村民们再也无法反驳什么了,他们是听出来了,无论是架桥铺路打水井,还是清理河道挖水渠,完全是在他们老百姓着想,最为关键的是,还有工钱可拿,又不耽误地里的活,他们还能说什么? 赵玄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头看向山谷上方的夜空,点点繁星闪烁。 “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见洪兴亮似乎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我也没有细问下去。很多事情,作为一个外人就算你苦口婆心说破了嘴,人家也不见得会领情。只有等人真的吃过亏,他才会悔不当初。他不说,我便不问。 有稀薄的雾气在火山口内蒸腾,温度也开始升高,但却可以接受。 “张恒!你难道不知道,外城之中,谁都不可以擅闯私宅么?”江逸的目光落在张恒的脸上,同时,精神力放开,赫然发现,在他房舍的前后,竟还有两人藏匿暗处。 这赵玄心是大官家钦点的可以拥有一百名私人护卫的官员,这赵玄心的令牌是皇城司的,以黄铜混合黄金制成,正面写玄字,背面有皇城司的标志。 衣袂飘动,林枫的身上一股真元之力凶猛的扑出,缭绕在他的拳上,劲风在沉寂的空间中呼啸。 迎春从凳子上下来,到了老太太跟前,她也仔细的打量这位主宰了荣国府二十多年的老太太。 万金宝手下的侍卫随即就围上了前,将皇后娘娘和县大人给围了起来,气愤极其的紧张。 蔷薇花林里,草地上满是雨水打落下的花瓣,地面上依然是娇艳欲滴的蔷薇花瓣铺成了一条美丽的花街。 “河还是原来的河,林宇瀚也还是一年前的林宇瀚,这种感觉真是不错。”走在前面的林宇瀚,率先打破了僵局。 霸王挠挠头,既觉得这样的陈灵才是习惯的样子,又忽然很想念刚才那个带着淡淡笑容的陈灵。 说完又走回原来刚刚玩骰子的地方继续玩他的,脸上很不在乎也很不以为然。 站在洛野旁边的天翔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也玩味十足的配合着洛野调侃起辰凯杨来。 二人本就困乏至极,一直休息到夜幕降临,二人才缓缓睁开眼睛,借着月色,二人看了一下杜仲老伯,老伯依然没有醒,只是脸上已无痛苦扭曲的神色,二人心中略微一喜。 这少年生就悲悯心肠, 不论见过多少次, 不论心里有多清醒,依旧会因众生悲苦, 唯我幸免和旁观,而感到自我厌恶——不知这算不算是他的“我执”。云秀就没这种烦恼。 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她依旧记忆犹新。那是残存在遗愿中的,属于死者本人的执念。她在梦中所见,当是那人生前的见闻。 这时林鸣露出白氏微笑,拿出镇灵枪就射向阿米尼,虽然镇灵枪对于吸血鬼来说,并没有像鬼魂一样好用,但同样让阿米尼灵魂一阵刺痛,精神一阵恍惚就正面撞到风雷符上面。 “既然如此,你怎么给我?这些月牙石可是能够提升你很大实力的。”苏挽晨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信上并没有说什么,大概的意思是,希望李冲能够与他见上一面,具体谈什么,倒是没说。 “苏晨,停手吧!”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苏挽晨耳中,是天亦长老的声音。 刚刚才用闪现躲过了苏黎的孙尚香,赫然就发现苏黎已经控制着司空震,用闪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农大民想到这里,居然将一直藏在心中的一股郁闷之气尽数吐出来,大踏步走回家去了。 ------------ 106 香江往事 骑士依赖坚定的信念和践行的美德来淬炼斗气,意志和力量犹如岩石一般坚硬。骑士的斗气与战技,就如同用岩石雕琢的雕像,用锻锤锻打的钢铁零件一般,坚固结实,充满力量,却缺乏灵活性。 他们抬手间,一道道神芒和灵器轰向密密麻麻的鬼魂,这里顿时就响起惊雷般的轰鸣,嘶吼声和厉鬼的尖叫此起披伏响成一片,刺目的玄光照亮了整个上古学堂的上空。 此时已是秋日,山上翠色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枯黄。饶是这般也没有减掉一分桃花潭的秀美。 “我靠!他们还什么样人才都有。这仗打的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强兴奋的自语道。 尧慕尘正在感叹之时,感应到有人来临,便急忙收起了丹方,起身站了起来,抬手挥开洞府的石头。 “请!”言毕,逸萧儿玄冰剑刷地脱手飞出,剑芒破空,脆啸而去。于世家赤子剑也在这一瞬间脱手而出,两道剑芒在空中相碰,噼啪噼啪之声传来,好像大锅炒豆一般。 吕树不相信对方一直找不到自己,还一点负面情绪值都不给自己,那么很有可能苗苗只是一个称呼,而不是本名。 爱德华多当然明白他不会得到公正的审判。他刚刚拒绝了桑切斯,以这厮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把审判变成一场游戏。 含笑虽然没有恐高症,但是吊在这不知多高的高空中,心中也有点虚,这与在东方明珠塔上的感觉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雷电有着准确的目标,那就是江萧,看着这可以瞬秒大道初期高手的力量,江萧张开嘴猛地一吸,只听轰隆一声巨大爆响,这一片雷电就被他一口吞下。 苏亦然被他这句话给吓呆了,要照原来宫夜擎的性格,这句话绝对是讽刺,意思是她要跟他离婚,去再接一次吗? “你不要再说了。”杨晓凡的神色越来越冷,他自然不会动摇自己的内心。 至少,在看到她把结婚证拿出来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离婚这件事也成了她主导。 说完,半步灵圣的威压就爆发出来,当即就让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承受不住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其中一位竟然还是跟容渊同等境界的灵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容渊。 “行,你等等。”薯饼深呼吸了很多口,但是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放松过的痕迹,也就只能好好的再深呼吸几口,貌似冷静一点点了。 “那就让潘骆消失呗。”卓浩天很随意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口中的潘骆代表了什么意思。 单独来看,活捉一个飞升者的酬劳不算多。多的是这是一个长期通缉令。只要能抓到人,任何时候都有效。而且数量保守估计在几十人左右。 一连串激烈的枪声在天台上响起,枪声撕裂了寂静的夜晚,撕裂了秦风压制的怒火。 蒋惜念倒是对于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她因为咬定了不愿意给人作妾,也不愿意给人做填房,这才让她的父亲恼了她了。若是这一回,不是有吴姨娘帮着说情,蒋二爷压根就不会让她出门。 夜凰看着皇帝和上官云天一问一答的,自己干坐着没什么事,不由有些无语。 “我看你当了这个‘霍公’以后,就是顾及得太多了!”李三娘怒火微撩,有些动气。 “张海,你一向都是一个耿直的汉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么也开始说假话。”王世充终于不再摸他的脸,而是在肩膀上拍了一下说。 鲍勃是一流的练马师,但是这两人的水平就算不超过鲍勃,但是也绝对是和他同一水准的。萧鹏说鲍勃是世界上最好的练马师,自然让这两人不开心了。 男子化为的鲜血成为了巨大的容器,在他变成鲜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人的意识,而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容器,这一切都是在祭坛上那个深深地吻上面,男子意识到的,只是后来已经晚了,他只听父亲对他提起过。 “哎呀,你就先别问了,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他说他就是来这勘探勘探情况的,没别的意思,张老兄,你赶紧给他化个妆,我把他给带过去再说吧!”李元庆一脸无奈的嚷嚷道。 宁岳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从刚刚他便明白了与天尊之间的差距。 好在沈枫也算得上是经历过一些风雨的人了,要不然就他们这态度,估计换做一个脾气大的,这会儿一拳都能把他们打歪嘴。 头一次遇到这种辣手的事情,陈贤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逃避貌似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又觉得这并非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作为。 ------------ 107 香江往事 千凡抓抓头,看着手机微信里的信息,叹了口气道:“难道我真的是被耍了吗?”她准备发微信问问沙华,那个所谓的莲花街144号,是在哪里。 保安长挥挥手道:“明白就去干活吧,别让我操心就行。”他说的严厉,却只是怕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丢了吃饭的家伙事儿而已。 基因里就被刻上附庸品的喵之一族,鲜有如此待遇,所以她感动得喵眼婆娑。 “二王妃,你可别不识好歹。这手印,你是按?还是不按呢?”牢头见她不受当,给脸不要脸,语气冷了许多,也没有先前那般客气,便直接问道。她按了,万事好说,若她不摁,他也有的是办法教训她。 堂堂不渝仙尊,说话做事倒是越来越没有原则了,反复无常又偏心。 “水里那是什么东西?”时凉音发现温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老百姓热闹衙门里也一样,举国上下除了特殊位置[520 ]的人不能离职之外,其余的全部放假一天。 “报应?”夜之寒一身王者气息包围着整个会场,低眸看着时熙然。 眼看着那双脏兮兮的手就要触碰到她,时凉音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她扫了一眼了无生气的李秀秀,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更是忍不住挑眉。 所以顾颜也就明白,对于林浩然那种目的性极强,无利不起早的人,为什么这么想要进入雪狼大队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华夏首富,而且还是白手起家,说出去,真是能把人活活吓死了。 没看出来【灰皮】这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家伙,这么早就开始搞对象了。 车祸的人送进医院治疗,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医疗费高达73万美元,折合软妹币400多万,这到底在治病,还是要了一个家庭的命?这在国内家庭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净身出户,不仅是他自己,他们姜家都会蒙受很大的经济损失。 当驯马师,一个个拿着马套逼近的时候,那野马忽然间朝着其中一个驯马师冲过去。 风呼呼地刮了一夜,雪洋洋洒洒地下到了天明,天地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漫天的风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容辞说他会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不管是那种在一起,至少表明蓝汐以后的日子里都可以看到他。 在考虑到智能手机的市场前景,往少了说,光是安卓系统,可能就已经价值千亿了。 于是,他以前一直忍着的怒气,现在司马没灵石没前途了,这火气就压不住了,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好在众人还心存惧意,没有完全的昏头,看到全幅武装杀气腾腾的龙牙等人,楞是没有谁敢开口说话。 这一天,与众同欢!免不得是热闹一番。直到入夜,降龙城才是恢复了平静。不过,真龙峰的降龙大殿,却是显的更为热闹。 “天生神人!”苍穹山主惊喜,才看向了武陟与他床上的糟糠之妻,他眼神里有刹那闪过杀意。 或许威武在离开之时曾关照过紫麒麟,总之混乱造成之后,那些战獒便四下散开,有条不紊地撤离了战场,并没有造成死伤。这,也是我希望得到的最好结局,我并不希望因为我而使威武有负于他的同胞。 大树低下好乘凉,何况自己等人的目标是要灭天宫和玉墟门,如果不适当的借用外力,仅凭自己等人,可是不知道要等多久的。 跟着秋梅离开酒店,秋梅也不话,直接带我去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下。 “只是,这个办法可能会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向罡天看了眼木玎,若有所指地说道:“诸位,你们确定想要知道吗? “就是那个,典家的虚天神体,那个被驱逐出典家的废物圣体?”有人反应过来了,可是现场哪里还有典风的身影。 要说,从白家的地位划分看,审判团的地位足可以跟家主的地位平等。但就算如此,单个审判团的长老可没有资格在命令家主,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命令家主的儿子,做什么事。 她一直被心里两个声音折磨着,一个叫她为了爱情,为了张俊泽去找唐林报仇;一个叫她为了报恩,为了道义,别去找唐林报仇,因为她也无法真正的确定杀人者就是唐林。 被教皇突然喝斥,飓风之王脸色顿时不悦,但下一刻,他听到教皇对唐林的尊称时,不由得傻眼。 是以最后虽然一切都很圆满,但似乎也和他们没啥关系,一切都是教官的功劳。 随即,艾瑞莉娅在秦川边上躺了下来,秦川顺势抱住了她,把脸埋在了她胸口。 蛟龙虽然比不上真龙,但凌驾在百兽之上,威力很恐怖,而且这家伙修为高手,蛟龙的天赋秘术被他修炼到出神入化,若是换成另外一人,即便是有劫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轰穿大境界壁垒,还一挑三,这种事情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看着他的模样,展英顿时明白了,之前那两人都是因为进攻,被自己找到破绽,然后给击败,所以这家伙选择了防守。 重复BP、进入召唤师峡谷的步骤,看清ID,叶离懒洋洋地状态立刻一扫而空。 “这一枪是警告,留下的是皮肉伤,如果再乱说话,下一枪就废掉你的命!”枪手没有理我,而是用枪口指着洪胖子,冷喝道。 ------------ 108 香江往事 唐灵故意望向后场的方向,台下的歌迷们睁大眼睛,好奇地望了过去,他们很是期待,终于要见到这个家伙了。 三人又找了一会儿,最后有咩酱拿起一个抱枕,从抱枕里取出一张字条。 不想土地爷早就对这些厉鬼的招数一清二楚,只是将手中拐杖甩了一甩,只见那拐杖竟然化一为二,变成了两柄一模一样的拐杖。随后,两柄拐杖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个去打飞头,一个去打身躯。 魏昭阳虽然敬重孙旭身份,可他自己毕竟不是天庭正神,因此与黄承彦等人一样,不知孙旭具体是何身份,只是知道孙旭来头大。而那救命丹药乃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岂能轻易予人? “好了好了,给你找吃的去。”艾笛隔着衣服拍了拍灰灰,找了张餐桌坐下来。 “啪”的一声,熟鱼竟然一个挺身蹦了起来,扑腾着身子将桌子上的酒菜噼里啪啦地打翻了不少。众人哪里见过这等情形,立马吓得扔了酒碗、筷子,迅速远离了桌子。 “你们的勇气我很敬佩,可是……”艾笛还想劝说一下。不死之国内部的情况很复杂,艾笛独自进去的话可进可退。可如果带上这四个拖油瓶,危险系数会大大的增加。 到目前为止,先不算那一些缴获的枪支将会变卖多少钱,单单从那一些劫匪的身上,所搜刮出来的金币,便足足有着五六百枚,正好能够抵消铁鸦布设自动机炮和猎杀飞弹所消耗掉的那些财富。 许雯走过去,把馄饨放在桌子上就静静的看着安然,安然的肩膀慢慢的开始抽动,许雯清晰的看见她的双手慢慢的攥在了一起。她叹了一口气,静静的坐下来抱住了安然。 三个月的打压试探,燕家那位老家主没有任何的消息传递回来,叶家这才开始真正的准备吞噬了燕家。 看许乐永被打的那凄惨的模样,就可以猜测出许乐永一定不会放过宁凡,也不会放过她。 许康建正是因为认出了宁凡的身份,又知道这位煞星可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所以毫不犹豫的就跪下了。 如今,仅以他体内的能量,便能支持巳母火龙甲战斗四十五秒,如果加上能量核,则能把时间提升到一分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直接问是最笨的方法,慢慢学会了迂回。 “幕家第一人!”正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这阵喧哗,堪比幕清和到来之时。 当所有人睁开双眼时,见到他们已经处于飞瀑的后面,李可,屠夫与仁吉三人都无法封闭自己的听觉,他们早就在进来前被金道元用金针刺穴之法封闭了听觉,此时他们耳后都有一根银色的针,只要拔下去短时间就能恢复。 他们出门的时候是没注意的,甚至没人知道这纸条是什么时候放到纸箱里边儿的。 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爱的这么深,彭雨馨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敢相信,于是把彭雨馨抱得更紧了。 各种材料,天材地宝,甚至奇物,被唐牧不断的消耗,喂养万里长城这件异宝,使得万里长城这件异宝不断的成长。 看着两具倒下的尸体,七夜转过身朝着废弃村庄的方向走了过去。 魏綦之一人一马,等的便是岳凝,见岳凝从怡亲王府的方向过来,还当是她去了王府。 由于阿尼塔常年在外,家族之人很不好找,等消息落到她手里时,已经据争夺战开始不久了,两人没有多少时间,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走。 那颗绿色药丸刚一下肚,玉罗刹额前出现的几道黑气,当即诡异地消失无踪。 少年长得很像是一个妹子,柔和的面庞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去亲近他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他挡在莫辰炎的面前却没有让他生气的缘故。 别看他年纪轻轻,与谁都能交朋友,但梅林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级魔法师,在六级强者不介入世俗事物的情况下,他们就是最高战力。 这件事传出,在灵虚界引起了极大轰动,不过由于当事人全部被屠戮,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 白樱应是,秦莞便没再多问,不多时,燕迟顶着一身寒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魔法发动的同时,梅罗斯紧随其后追向被灵力兽爪禁锢的园田风,在魔法锁链完成指令的同时,右手那蕴含着庞大灵力的匕首,狠狠劈砍在他咽喉的位置。 不过,他又反过来一想:算了,梁大哥一路这么的照顾我,吃的用的都是他的,也没见他抱怨过一句。今夜由我来表现一下也是应该的。 而这些时日方士也明白过来,凡是法术,都需要使用那种紫气才能催动。 奇点轻轻通破窗棂纸,放眼望去。只见那:热腾盛放一缸水,镜面铺满一层花,拂手淋肩纤纤手,玉体白酮露珠滑,黑发沾颈水中漂,粉面朱唇蒸汽绕,两片柳叶额下嵌,双潭炯神赛天高。 待他们走进左边卧室,里面也是尘土很厚,霉味十足,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 109 香江往事 收到魔族回信后,十州国主共同前往熊州战场前线,目送楚灵犀孤身入军营。 此时梁青竹正牵扯着一个风筝,新高彩烈的随着风筝的飞舞而奔跑着,吴凡笑着跟随在一旁,时而出手帮忙调整风筝的风向与高度。 林泽、陈晓带着安歌与北枳前来,六人野炊,欢声笑语不断,燕子飞来,桃花灼灼,碧苔清池,鹂鸟吟唱,目及之处,纯真岁月,尽是美好。 夕食依然是在外面解决的,其实食材药堂里都有,主要是忙了一日了大家伙都挺乏的,索性就出去吃啦。 一想到今年将有一场寒冬,各部落的头领坐不住了,不约而同的驱马来到了大头领的领地。 年底了,试镜什么的,相关工作,都得在过年前完成,以便过年后,可以开始拍摄。 克里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内心则叹气,一旦自己掌握了工匠的精髓,成功的制成神奇物品,恐怕就要跟总队执行任务了。 被许凌羽派遣过来,向夏夜藤传递军务的白梦络,瞧着白梦昙半蹲着身子,像是在偷听什么。 白梦昙还想阻止,这媚姬可不是什么好鸟,巴丝玛这一去,只怕是有她的苦头吃了。 感觉就像能量在食物链中传递一样,非凡生物是魔药的材料,非凡者时候也能成为材料,那么神奇物品呢?会不会也能成为魔药的材料? 梅清和纪映钟这两位,都是明末清初时期的有名画家和诗人,再看看画上的两个印章,想必这两位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好友吧。 面对云中鹤哀求的目光,刘天宇不为所动,仍旧按照画卷上的法门继续吸取云中鹤的内力。 李擎如果不是带着鸭舌帽、大镜框的眼镜、黑色口罩,恐怕早就有人将他认出来了。 千年前血的教训历历在目,要不是朝廷的力量难以将世家扫去,早就动手除掉了。 这一瞬间,刘砃突然发现,对于李擎这个她先是非常有好感后来又非常戒备的男人,她从来就没了解过。 可跟了李擎一段时间之后,徐若宣发现,靠自己打拼真的是太累了,而且出头的希望渺茫,而跟李擎则不一样,她想要的物质生活唾手可得,甚至她想成名都不是难事。 ——简单点来说就是:改革了。难怪一些在封建社会中称得上是忌讳甚至忤逆的风气,在如今的大周屡见不鲜。 下午的四点三十分整,唐云一行准时的出现在了拍卖大厅的贵宾区座位上。 只是因为,沈辞还没有完全解开宫少伤留下的封印,彻底掌控地心之火。 我和刚认识的雪儿一起来到黎明阵线总部门口,一眼望去总部人山人海。 现场唯一一位没有被苏然罚的,只有林青松,他昨天没有参与,而且人家早早的归家了。 “路过,顺便来坐坐,天气热得人很不舒服。”苏舜似乎看起来已经冒了一层汗。 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江玄却没答应,他皱了一下眉毛,用低沉的语气说。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林燃纵使多一把攻速短剑,也不可能一级顶着兵线和他打。 而周雪琪也没有拒绝,趁着中午有一些休息时间,她欣然答应了下来。 林燃闲来无事翻起了手机,微信里全是同学们对他的祝福,很多同学对职业电竞没什么概念,但他们还是将最美好而纯粹的祝福送给远行的林燃。 落玉施法变出窥凡镜,又大袖一挥将那匹马,一瞬间移动到了相府悄无声息,不知不觉。 既然上海滩的生存规则就是抢地盘,收保护费,那他也别无选择了。 欧阳炼手扶绿草的撑地而起,左手搭扶在额头上时仍旧有着些许的惺忪之意,这时的他坐起身,目光呆滞的凝望前方,这时的他发现从他面前所逗留的那人果然不是沐灵曦,而是另外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气息。 “我猜你现在心中很是疑惑,为何我会如此加急的让你赶回Z市去参加这样一个无所谓为的宴会。”慕容白淡淡开口说道。 就在天意离开不久,天狼带着大批天丹殿高手离开元武城,朝着江源御剑离开的方向追去。 刘备的使者简雍礼敬有加,他深知面前这位将军的厉害,若得此人相助,主公如虎添翼,不惧曹操吕布袁术等人。 “诸葛亮,没想到你还挺忠心的,你还敢来我这里?你有何话说?”孙策坐在堂上冷道。 众人这才知道过程是极其艰难的,不禁对曹洪的能力刮目相看,我们之前想的太容易了一些,你真是厉害,PIC猪都已经搞到手了。 谁都知道,贾庭这也就是个倒驴不倒架的场面话而已,现在外面那血色光幕和幕后主使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紫竹翁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了。 看了还有这么多,也没有吃,应该是不好吃吧,欧聿夜不喜欢吃甜食,而且,他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呢。 ------------ 110 香江往事 清冷的声音,有一丝熟悉,方彩铃的面色微微一变,将电话递到了林杰的耳边。 淡淡的看了这妞一眼。林杰砸了咂嘴,感受着口腔中浓烈的酒腥味。缓缓舒展了眉头。 ‘澎澎’王卫东敲门,但是就是没人开门,“咦,刚才明明看见有炊烟升起的,为什么没人开门呢?”王亚楠,问道。“或许是害怕我们是坏人吧。”陈缘答道。 面对何蓉蓉的目光,阮上安依旧很紧张,但对比于昨天,她已经有了点底气。 贺赢远远看着,可以说,第一次看她这么开心,眉飞色舞的,漂亮又精神。 自从曙光城军队进攻日本岛以来,战斗一刻也不曾停歇,敌人随时都可能冒出来。 她招谁惹谁了,明明自己处理的就很好,碍着他什么事了,莫名其妙。 当我已经找到这世上最重要的事物,其他的,自然都在可以舍的那一方。 “诈降!”,卓不凡和李贽争着说了出来,李贽倒是如年轻人一般。 话声未落,铁马又是一指点出。那种束缚着荀丝露的力量随即消失。刚才所施加在她身上的“磁场天锁“,已经被解除。 但是令她们担心的是,最近好几天都看不到美佳丝学姐的身影,她将自己关在自己的魔法空间里,几乎没露过面。 在民国时期,偷看功夫乃是大忌,可是一来这种笨重功夫全凭毅力和药酒的浸泡,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另外就是彩虹的实力有些古怪,卫九天不愿轻易的与之交恶。 第四天夜里十二点零五分,当秦阳吸收了不远处那座巨大墓场的一千个一级亡灵之后,安静的坐在了卧室里。 “没什么。”秦阳从床上跳下来,换上一身外套,走到桌子前吃了口餐点,大呼好吃。 薛冷玉失踪的消息虽然没有正式的传出,可是这店刚开业便两日不见,慕容浩泽和慕容浩轩又都急急的来了此处询问,店里诸人虽不敢明说,可是去一个个难免私下猜测,薛冷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洛兰的和平环境以及相对于斯诺玛尔等地“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这些原本优秀的战士变成了一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毫无反抗地就被罗天一通王八拳打倒。 现在全球有四大基地,分别是:腾龙基地、朱雀基地、玄武基地和白虎基地。这四大基地的实力相当。正好镇守在中国的四个方向,占据的人口差不多是现在仅存的人数有百分之三十。 她和师兄弟姐妹们出来历练,与邵家总族的少年子弟起了冲突遭到他们的追杀,亲眼见到过邵家饲养的这些灵宠。 这一次的徐行川可没有那般轻敌了,既然教授是和千莫陪一同而来的,自然天赋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得不让他全神贯注。 将桌子上面的真空灵晶拿起来以后,陈玄开始用意念控制着体内的朱雀之魂,他感觉到一阵阵无形的气息从真空灵晶中散发了出来,陈玄也立即开始吸收真空灵晶当中的灵气。 原本萧冷认为巴赫会卸磨杀驴,现在看来,自己暂时是死不了了。 但是,对付神尊,抱歉,走错了路,距离神尊有十万八千里的雪神,他都打不过。 此刻王建觉出自己饿,渴,大口吃着点心,喝茶,充饥。心道这会儿来碗牛肉面才最爽。 将苏鸢放了进来,林卿砚接过信拆开了看,不过略扫了两眼,当即变了面色。 晋辉也不客气,盘腿席地而坐。凤妮殷勤斟酒布菜,晋辉不见婆婆说话,他也就自顾吃喝。 周围不少牲口学校听出什么意思啦,一个个羡慕妒忌的嘿嘿笑了。 「密域骨殿就在密域骨峰上,你拿着这个空玉就可以进入密域骨殿了。」大长老道。 似有青烟冒起,雄浑澎湃的烈焰之力登时爆涌,硬生生将围观的诸兽震退数步,诸兽脸上的惊骇之sè越发浓郁。 马健尧也不劝她,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闭上眼睛,逐渐将身体调节到最佳的状态。哪怕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他也要拼死一战,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不战而降”这个词语。 与此同时,虚空中伸出了许多细线,蔓藤枝条似的将马健尧的精神力紧紧缠绕住,并不断从中吮吸着能量。 “哎,林家也就只有峰儿会时常来看看四叔了。”林家家主叹息道。 十几头沙漠石蜥爆出来三张完整的蜴皮,六块蜴骨,其中还有一件战士用的蓝色护腕。 环境陌生,敌友不明;人鬼殊途,孤家寡人!一切都是这么莫名其妙,李旭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广场的!现在除了保持全神戒备,以静制动,李旭觉得自己已经山穷水尽,无计可施。 唯一苦了筋斗云上坐着的玛塔公主,被沙狂澜和悟空这一番大闹吓得哇哇大叫。 马健尧也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敢告诉姜宇峰这树是从自己眉心跑出去的东西弄断的。 周天龙不由得暗自好笑,他如今已经施展了无形无魂大法,别说花容这点微末的修为,就算是花族中再强大的高手,恐怕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 111 香江往事 少宗主大婚的喜讯传了出去,散修联盟各派的贺礼便如潮水般涌到。 他的力量刚刚大幅度增强,正想找人打一架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水平,眼前的这个兽皇虽然好像水了点,但却刚刚好。 “要不然我回去去他家一趟吧。”杨玥咬着嘴唇,脸上也写满了担忧,其实心里却再也忍不住这个想法,虽然一直在游戏里在一起,但是总不如在现实中一样。 “席勒,席勒……他姓席勒……”唯一想起这个姓氏,自从了解到夙容的身份之后,拉达斯有意无意地会给他灌输一些有关皇室和上层贵族的基本赏识,也有介绍几个重要的家族让他认识,以便以后遇到心里有个底。 晓明从夏音那里得知,她当初获得的力量,其实就是加百列给予的,只是因为连通的仪式问题,力量出现了偏差,才造成夏音差点变成怪物。 “是的,我想回去休息。”冉斯年急于回家睡觉,因为睡觉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他希望今晚的梦能给他一点提示。 “玉皇符咒,代表天地神罚!区区魔王,一界之主也想跟六界之主抗衡?”姐姐冷笑道。 五分钟过后,冉斯年在输入第四个密码的时候,终于成功联网。饶佩儿那边也在输入第三个密码之后联网成功。 这房子比记忆里面的漂亮多了,而且好像还扩大了不少,这里如果卖了应该能够建好几个养老院。 “没关系,怎么样,现场有什么发现?”冉斯年远远地望见了尸体的所在,其实他只是隐约看见了一块蒙住尸体的塑料布。 “你傻笑什么?”洛无笙略带疲惫的话语让笑声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停止了。 曳戈目视前方,看见庄周王还未醒来,梦瞳正在尝试着叫醒庄周王。趁此间隙,他转过头来看着赵佑,赵佑五官清晰而立体,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搭配着他黑色的锦衣,有股妖异的俊美。 曳戈不禁抬头一看,他目之所及乃是一片废弃落败的空旷高台子,那里有什么宫宇呢?他转头望着凉红妆一脸兴奋认真打量眼前事物的样子,心下大骇。 “放心,他们心里有数。”慕容毅见她还是那么一副担心的不得了的模样,无奈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大娘才说笑了。你虽病重,但谁敢唾弃名声响亮的程夫人?延元称你为大娘,是礼节,无可笑之处。”程延元说得也合乎情理。 姜寒霜眉头一皱,虽然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闻这种问题,但想了想,姜寒霜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们烟云宗中的那座传送阵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不过,当鬼面古玉想到那人是洛无笙时也就释怀了,原来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暗室本就是她所建,禅房与通道内的阵势对她而言无用,刚刚自己也太过自信这里没人能够进来,才会放松警惕没有察觉。 对于自己不了解事情,以及奇怪,思索不及的事情,苏木都会沉思,都会考虑,都会去猜测,不管对错,这番习惯,早已融入苏木的血液之中,也正是因为这谨慎的习惯,让苏木躲过不少灾祸。 观雄再次企图控制阵法,可才发现,他完全对阵法摸不着头脑了。 即使如此没人也未能让第五墨和夜清绝侧目多看一眼,在她的身上多停留几秒钟。尴尬的氛围让百里湘有了第一次的不知所措,有了第一次的被人无视。 原本大好的局面,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被动,李宁宇的脸色铁青,从怀中掏出一支中华香烟点上,双眼微闭,大脑在高速的运转,而看到这样一幕之后,人人都知道李宁宇在考虑重要的问题,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直播间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的直播间。 见楚泠风不挣扎,一副“英勇就义”样,钟晴满意的抽嗒了两下便将他放开了。 除了历史悠久的七大剑派和丐帮外,江湖中其他三十九个势力最庞大的组织,至少有一半和公子羽有极密切的关系,其中至少有八九个是由公子羽暗中统辖的。 袁泛海眼中一阵忧心,对于突然跳出来的李行空,他始终带有一股本能的敌意,就好像什么心爱的玩具,即将被人下班的那一天。 有时候人本身的记忆都不可信,它会自动美化修正记忆中的一些事情,使美好的愈发美好,丑恶的越发丑恶,而也会使得一些记忆犹如荡漾水面的梦境,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经历过。 他的手边。不停的瞬移的邪无道也是显的疲惫不堪。他身后花仙。狼狈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口又有一口的海水。此时的花仙似乎也是沒有力量再举起他的弓箭。 “杀。”驾驭着胯下高大的西凉战马,华雄人马合一的爆发出了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此时的飞熊军在避开大队抱团的黄巾力士之后,一般的单个或者少数的黄巾力士已经根本无法阻挡下将意志特质发挥开到最大限的他们。 可是下一秒,嘭的一声,远处一声狙响,刚刚解决掉一个强敌的对手,瞬间被爆头。 魏公公目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知道庞保却没见过,倒是见过他那烂赌鬼表弟张差。有心想问问张差现在是不是在蓟州,却想此事问之冒然,便微一点头示意庞保替他入内通传,只说魏良臣求见贵妃娘娘。 魏公公不想哪天突然就叫个剌客剌死、割去首级,便只能自己去割首级了。 ------------ 112 香江往事 赵清染出去散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刚从纪惟言母亲房里出来的林瑗。 背着她,根本没有一点感觉,他怀疑她到底是怎么长到170的身高的? 很巧的是,紫云门和冷月殿、烈阳宫、雷霆门、道海门、星辰宫、以及山王门共同对抗万劫魔殿最强的一路大军,而且战场是距离楚阳一行人所在位置最近的。 当他上半身全都裸露出来的时候,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让凌雨绮心口一阵揪紧,像有人在捏她的心脏一样疼。 赵清染闻言眼里染上了几分笑意,她看了一眼苏远,微微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思昊坐在桌前,等着林枫。林枫走到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这样想着,鹦鹉很是自然地凑近了些,半点儿都不怕她们伸手抓它地过去吃喝起来。 只见兔子趴在离心身上,耳朵服帖的耷拉在背上,似乎很泄气的样子。 “莫燃。”白矖唤了一声,放弃的话几乎就要说出口,他想脱离唐甜,但并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莫燃。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对方把他传送过来,难道只是简单的阻碍他进门吗?而且,附近隐隐有些灵力波动,显然有人。 本就高大雄壮、容貌抽象,宛若金刚大猩猩的巴沙斯,彻底沦为金刚大猩猩……四肢发达,脑袋有包。 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看她对另外一个男人格外优待,他还是会心痛,还是会吃醋。 之后,她虽然也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可一旦沾了赌博这一点,管对方长相再好看,她也避之不及。 秦念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嘴唇紧珉,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给我追。”楚宁垠大吼,却被苏锦一个闪身拦了过来,其他的人立马追了去,虽说是王妃,可是王爷没有下命令,江湖中人,听令行事,若是王妃拿的碧血令,自然能号令他们。 等到益州刺史刘瑀赶到城楼上向城外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 陈林还没有把心底的恐惧说出来,突然被自爆的于欣波及到,为此,他的身子在飞起之后,正好冲到了刚才单军浩离开的密道。 秦念走向房门,倩然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曾经那个总是淡淡漠漠的她,现在柔软了许多,不知道是性格真的变了,还是因为自己刚刚受过打击,才格外温柔。 应祺然没有让他们久等。大概过了半刻钟,应祺然悠悠睁开了眼。 不一会,中年男人的胸口忽然出现了一些轻微的起伏,一旁的白酒瓶子中,也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气泡。 北疆毒后激动无比,脸上的血管颤动,仿佛一条条毒虫在钻行,看上去无比的狰狞恐怖。 傅景越想越觉得可笑,但一句话都没再说,也没逗留,直接转身走出门。 坐在副驾驶上的裴滢都差点笑出来,她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只是周落没想到,她走进休息室会看见有人坐在那,而且那人身份是她不太想面对的。 谁知道,刚出包子铺的门,就发现有张大网扑面而来,正好把自己罩在网下,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一边的几个官兵笑着一拉,张云山就跌倒在地。 往摄影基地大门的方向走,这一路上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大多是十几线的演员,有的穿便装,有的已经扮好了古装扮相。 夏钰也注意到了这情况,内心咯噔一下,她是认识姜禾的,之前遇到过几次,对方跟夏川在偷偷幽会,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柯梦梦弯着唇:“那你是想和朱煦谈恋爱?”她眼神在两人直接流转,带着不怀好意。 阳春白雪,冰天雪地,月黑风高,高山流水,水流花开,都不是生活的原色?午夜的黑与白天的白,太阳一出黑白分明才是生活的原色!生是白死是黑,黑白才是生活的本色!梦只是七彩的梦幻而异? 你有时间长,那你平时都没有时间来转的话,怎么跟你聊天都这么难,你都可以,要是感觉能跟你说话,你肯定也是可以的,w999,你的人就是这个号,我来和你不着。 此时连赵云也猜测不出赵玄到底是何心思了,只是赵玄现在也的确应该娶妃了。 由此看来,那次在“梅萱斋”门口与于心远不期而遇,不是偶然,而是于心远查到了线索追踪而至。否则,于心远今天不会刻意燃起这种线香,更不会唤起鲁思侠内心的思念和隐痛。 如今他还准备的预言了三分种后会有人来袭击,一切的一切似乎太过于玄乎?但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李南拖着那具半死不活的尸体,远远的走到了之前的那个户外咖啡馆位置,确定那栋着火的bd大楼不会伤及己方之人之后,这李南才喘出一口大气,示意众人暂停。 看着老胡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头尸兽,他实在是太恐怖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呢?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寒,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仇恨的眼神。 ------------ 113 C位出道 这几天,每天我都在不停的想念你们,想念你大叔,想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好在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很善良,他们跟我这个大姐姐玩的非常开心,在和他们玩耍的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个还有一个月生命的人。 李子孝算是知道什么叫一块钱难倒大博士了,看来没有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寸步难行。 宿命的争夺,没有永恒的战争,一切都会走向完结。叶少轩执掌战旗,他要亲自开辟传送门,亲手结束这场千城之战。 没有人能回答姬若冰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也不需要人来回答,心的领悟大于一切。 “我看也行,租人家的终归是不方便,这两天我抽空看看哪里有好的楼盘出售。”刘伟说道。 杨辰庞大的神识力量涌出,将这灵脉笼罩,霎时间,杨辰感应到了种强大的力量,无比的厚重,差点他的神魂都给撕裂了一般。 “两个大宝贝,别装睡了,咱们该起床了。”男人轻轻笑着说道。 事实上,这天,四人内心里的确生出了痛意,连一贯沉迷于意淫的阴坏也一反常态,宛如朝拜者沐浴在佛光里,心灵涤净。 这一路走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与东方黎相拥而眠,实在够憋屈,此刻,终于走出来了,终于不用跟东方黎睡在一起了。 尤其是换上了一身红纱裙,似乎用这样的装束来凸显自己的气场,但是她似乎没有好好吃饭,短短几日,居然消瘦成这个模样。 也许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心动,也许是心动之后的朝朝暮暮和日久生情。 “就是……就是难受。我想,”叶昕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像个僵尸一样,江临被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她像一只兔子似的蹦到地上,连鞋也不穿跑到了卫生间。 楚雪薇拼命挣扎了一番,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干脆破罐子破摔,扭头扑进了宫修竹的怀中。 他们这才注意到,穹庐之上,那一道高大的人影,还有他身侧那口醒目的黄白大钟。 除掉眼前这三个骷髅元帅,之后兵临千骨城,完全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敢豪言先住店后付款,背后岂能没有一点势力?只是像金丹修为的强者,会差那点钱吗? 双方华丽值一直在降,虽然阿撤领先于刘宇,但分数咬的很紧,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东方黎本是想指责雷蒙昨晚之事,谁知道雷蒙没有听出来,还解释他过耳不忘。 看了会电视,陈龙感觉肚中饥饿,四下瞅去,见没人,悄悄的走进了厨房,只见餐桌上放着牛奶和买包。 温纯特意留意了一下骆建川批示的时间,正好是精华教授给市委中心组上课之后的第二天。 “梅姐取笑了。”黄鹂再次苦笑。看向我的时候眼光就有点怪怪的了。忙收拾了东西换一个地方站着,留他们两人在那低声谈话。 “他们不是斗者?”凌风惊奇的问道,宁萱点了点头,凌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宁萱要拿斗者跟他们来比较,“武者能够有这样的实力,却是不凡。”凌风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就怕什么?香儿的心登时提了起来!”瞪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担忧的问道。 所谓一物降一物,罗羽碰巧找到了此魔尸的破绽,能一下重创对方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眼前的天宓却不一样,她是萧战的正牌妻子,那地位就不一样了。诗情虽然已经跟了萧战,对自己锁住男人的心也很是自信,但她要想真正的留在他的身边,还必须过得了他的妻子这一关。 又一次九死一生,回来以后,他最想干的,竟然是看看自己的父母。 昨天她打电话回去,听蓝若说张元来了东京,于是迫不及待把手头的事情交给其他记者,就赶紧从北海道飞来了东京。 那经过训练的优雅动作,极具亲和力的醉人笑容,还有裙下两截迷人的肉丝美腿,都让男人从心里发痒,一辈子娶个空姐回去做老婆也就够了。 但当时他们长风公会刚刚打完一场艰难的战斗,全员接疲惫不堪,各种属性状态也非常不好。 林氏后悔极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顾思言的病能好,明明她都问过那个给顾思言看病的大夫了,那大夫亲口跟她说的,顾思言已经回天无力彻底没救了!看来,那臭老头就是个庸医,一换成张大夫就有救了。 “哼!可惜个屁,你以为就这样了吗!还早呢!”鹿子明看着素阳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恼火,冷哼一声,怒骂道。 我的话说完,那边的血肉骨架刚好瘫倒,头向我这边滚了两圈,落地时眼睛刚好对着我的方向,死不瞑目。 说到这里墨渊也就明白了,第三个视频的怪谈所在地是二楼就位置而言应该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会太远,可是依旧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然后结合一下种种细节,自然不难得出播放的就是视频的结论。 见大师兄都同意了,庚阳子也不再说什么。灵宝没了,回去后虽然难以向掌教交代,可师弟们的性命更加重要,他拎的清。 此刻的于夏,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盯着我,双眼被恐惧填满。即便死过一次,即便已经活了数十年,上百年,她依旧不愿死,至少不打算死在这里。 ------------ 114 C位出道 想通了一些的柯南稍微放松了一些,低头看向了腹部的“枪管”,随即无力的吐了口气。 他立刻缩回潜水球后面,等眼睛重新适应黯淡的光线,才悄悄探头观察情况。 九叔拿出了四条蒙脸布,拧开水壶弄湿之后说:都戴上捂住口鼻,要是真有毒性,也可以防止吸入腹腔之中。 此外,故意做成口袋状的入口,虽然更方便火牛阵冲击、制造杀伤,但如此明显的陷阱,大概也只有猪才会直接一头钻进来了,可惜这些马贼不是猪。 如今的渡厄庙宇,就像是一个个以他为道场,亲自辐射扩散的渡厄庙宇。 “元芳,此地之事已了,你立即传令大军,我们明日整装起行。”狄仁杰下令道。 只要我们掌握到更多的知识,那么世界终究会在某一条会对我们来讲没有秘密。 记忆里的手法没有用氰化物掩盖真正致命毒药这一环节,被当成替死鬼的并不是关谷香而是渡边好美,而且今天该出现的克彦的弟弟也没有出现……总之,好多好多细节都变得不一样了。 20姬的速度已经降得极低,李安闲翻身跳出座舱,双脚前后交错踏在机背上,取出电磁狙击步枪轰然开火,立刻轰翻了一只冥妖。 老鼠携带的病毒不比蝙蝠少,被咬之后,还有可能得老鼠病,非常的难缠。 陈大海拳头握得紧紧的,双目几乎瞪出血来朝她大吼道:“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知道他救活了多少没饭吃,没衣服穿,被狗追被狗咬,被富人欺负的穷人吗? “差不多了,只是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方言说到,说话间,再次打出几道手诀,片刻之间,二人身外便又多出了一道阵法气息,这一次却是明显的很,若是两名修士待在这里,没有半点防御,那才更可疑。 “天星集市?莫非是招惹到了天星宗?这却是个大麻烦。”宁缺道人闻言神情微变,天星宗护短之名人所共知,便是如今有了那位什么的雍道人坐镇,宁缺道人心中的底气也还没有到了敢于天星宗争锋的地步。 果不其然,楚林峰的脚步才走过基层阶梯,体内刚刚平静的力量又开始汹涌澎湃起来。只是这种感觉与之前的强行汲取不同,这一次似乎不是洗礼,而是在净化? 至于封赏有功之臣什么的,这些都有陈宫会搞定,他只要点头就可了。而上古战场的事情,也有江俊进去处理,而杨阳自己,则在白帝城过上了所有玩家都羡慕的生活。 许峰说:“换算一下太阳的功率,相当于二十八万万亿吨,或者说,二十八亿亿吨当量。嘶,头皮发麻,这是怎样恐怖的一个数字? 无尽大山深处,一座雄伟的大山之巅,一名青年随意的靠在一块巨石之上,抬头仰望星辰,目光迷离,对于天上的星辰似乎充满了迷恋。 “司马先生经常登山吗?”谢盼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还把沈公主挤到一边。 其他的擂台,不是选手自身的实力不够出彩,就是比赛差距悬殊,早早就失去了悬念。 作为成名已久的香港导演,王晶这样的恭维还是很让甘敬受用的。 因为战舰在超级曲速状态下,窗外的风景看上去,永远就好像是一道道一成不变的白光。 破军并不知道,其实洗礼是有着时间限制。一般来说,半个时辰,无论接受洗礼的人收获了多少,都会被排斥出去。 洪和雷神相视一眼,微微摇头,他们也知道,宇宙非常危险,行进间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被卷入毁灭境地。 两人一问一答,路唇不对马嘴,陆游迫切的想知道她是不是阮荷,而她所说的每句话,却都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酸醋味。 与方才雷风行的剑阵不同,这幻海的杀生大阵,乃是专门针对叶浩轩所发,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战斗持续到了黄昏时分,终于宣告结束,里沃利高地下的战场上,伏尸上万,一对对俘虏被伦巴人驱赶着。 对于棱堡来说,虽然水泥和砖头的使用率相当的高,可是他们的价格有限,即便是降低,也只是一成半左右,这对于投资一千贯以上棱堡而言,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寒光一闪,老者脖颈被劈开一个大口子,软倒在地,鲜血不要命的喷了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王后是公主,生来身份尊贵,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骄傲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与王后计较了。 在这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宇浩阳的几乎停止了呼吸,心脏却加速了跳动,连手心都冒出了汗水,成败在此一举,宇浩阳向百来个机器人发出第一道指令激活启动。 “不用就出去用早膳吧。”至善斜睨了花未落一眼,动作利落地从床榻上起了身,虽然胸口的地方还有一些隐隐作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毕竟自己现在还顶了个郡主的名号,真嫁了人,除非无所出的情况,要纳妾应是不可能的。可就算不纳妾,也拦不住男人对外面的人动了心,到时候要真搞出什么来,自己的处境会是多么难堪? 到了金蝴碟聚集的地方,绕过如一个天柱般高高矗立的石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韩尚青愣住了,看着冯素梅“阿姨……”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再听见医生说节哀顺变的时候,这个结果,她就已经接受了,她所有的眼泪,都是因为有预感姜丽云会离开,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冯素梅会站出来。 ------------ 115 C位出道 而且从沈石弄瓷马桶开始,他们便觉得沈石是奔着官家去的,那么大的瓷,你说是普通老百姓用的? 天台猛地震动了一下,巨大的轰鸣声中,‘领域’瞬间被爆裂的冲击波撑裂。随着膨胀的火光烟雾,地面如同风化一般,向后延伸出一道焦黑坍陷的沟壑。 这种种,让凯昂实在是没有理由放过凯撒,哪怕,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 邪动王未受影响,是因为神源机的护甲足够强,就算太阳内核都烧不死它,更何况还是自己炮击的余波呢。 这也是赵祯找他过来的原因。他只要开口,兵马调动也就不再是问题。 所以无奈之下,三个胖子几乎每天像报道一样找汪洋和许芳芳玩。 “滚开!”龙剑脸色一沉,气势一震,磅礴的气息直接是把慕容雪震退。 叶天牛皮哄哄地看了一眼肌肉男说道:“老虎哥的朋友你也敢拦?”看到肌肉男愣在那里,叶天心里冷笑一声,论起忽悠人,我叶天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因为,每一轮都要把自己浑身的骨头破碎,然后通过吸收药水来恢复,提升骨头的强度。 神识空间极限是半年,它的冷却时间也是半年。说白了就是,使用半年后,神识空间封闭,要等半年才能再次使用,如此类推。 当然,不管是水军,还是陆军的,那都是属于军部的,而赵云作为兵马大元帅的存在,还是能够调度的。 姬凌生整装待发,把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并插上簪子,换上绣金青衣,将领口翻到对称,把褶皱的白蟒印花抚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亮丽。 说完,云溪忽然想到了珑真刚才的情况,皱眉说道:“珑真姐,要不你把这茶叶还给我?你刚才的情况我有点不放心给你这茶叶。 花九急急祭出曳云舟给楚荆南和她落脚,两人才没从半空中摔下去。 其实雪母倒是没有要求他们两个男人去伺候,只是雪梨觉得母亲自从没有了打扇人之后,脾气火爆了许多,雪怪们打扇子她又不喜欢,这才自作主张。 还跟执事堂预支了五百两灵石,还有一些灵草准备备些丹药。因为她之前上交的丹药比较多,执事堂竟然也同意了。 打不过未必躲不过,姬凌生年少时做事全凭喜好,却从不会吃亏,很大原因是会审时度势,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说白了就是挑打得过的下手,虽然无耻了些,可屡试不爽。 玉简中是一份契约,里面写着,若是她意外身死,愿意将尸体捐给鸿蒙仙院。 我知道,这种事是我爸爸和夏伯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应该插手进去。 不然,刘琦也不会说酒肉管够的事情,最多也就肉管够,酒那是不可能的。 顿时把众人吓了一大跳,一个个的惊呼不已,生理条件反应下赶紧躲起来,在他们还没有躲好时,再次传来了一声哗啦。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干裂的土地,突然伸出一双手,握住了燕南飞的双足。 “哎,不出声,那就这么定,我们进去吖,不等他了,他到了会给我电话的。”李新顿时拉着两人的手进入 御景山庄里面去。 黄校长自然是会帮林迪担保的。林迪是谁?新世界的老板,他说要这些画,当然就是“新世界要这些画”了。 还有这个云丫头,长得虽然的确很美,只可惜脾气太差,不是自己的菜。 于是叶开又加了几个字:“昨夜我根本就不在这里。“不醉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醉了的好。 林迪虽然没有多少社会责任感,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希望这个世界变得多糟糕。 “系统不是只负责游戏技术方面的事吗?还能做这个?”林迪不解的问道。 有云山在此,不好使用水刀术,但对方都是筑基期高手,必须发挥全力。只见张志平的身影猛然从地下冲出,身前凝聚出数十根金针,急速的袭向了周安。眨眼间,周安周身再次被金针笼罩。 而且还进一步彰显了自己的牛逼所在,岂不是更能让对方死心塌地,热情似火? baby-5再次变化,这次她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根造型独特的巨大炮管,这个形态给了秋禾很强烈的熟悉感。 老道伸手抓了抓猴子身上的毛发,扭头,看向那边沙发上躺着的老张“遗体”。 短短的一个多月就已经占领九成的城市,而且乡村也建立了基础的统治秩序。不出意外,差不多已经可以宣告岛国将会成立一个新的红色政权。 “我弟弟凭什么不能进去!”孙婵却是双手叉腰,丝毫不让的说道。 秋禾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有些无奈的学习了‘空中支援’和‘量子爆弹’两个技能。 黎川动身前往了华盛重工的造船厂,熔盛重工自打被华盛科技收购并完成退市之后,母公司砍掉了原企业一切除造船业务部门之外的所有项目。 留下亚伯一人在废墟练习,秋禾一边思考着怎么解决亚伯的问题,一边向港口走去,他可不希望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 ------------ 116 C位出道 他的所有目的已经达到,多说多错,在这些老狐狸身边少待的好,极容易露出马脚。 一般的招魂法子不奏效,要么是这魂被困住了,要么是这魂消失了,若是前者,找出魂魄被困之处,将之带回便可,若是后者,那就真的是神仙都没办法了。 “走走走,带你去我们后厨瞧瞧,让你吃到扶墙回去……来了我们癸地,一定要让你吐着回去,是我们的宗旨。”大壮特别高兴,把萧节夹在腋下,提起去了后厨。 丹成之日,延寿丹被送到英帝手中,英帝服用过后不久便驾崩西去,朝野上下震怒,太子把所有参与进去的术士通通抓了,一律活埋,玄门遭逢大变,蔺苒同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只是想着先去生火的地方收拾一下,禾氏料想那里定然已经叫江荧给弄得一片狼藉了吧!? 在得到了青衣的许可后,十香的兴致更好了,更多不能说的秘密满嘴就来,四系乃后知后觉才知道在场还有一个“不知道”她们是精灵的青衣,有点心慌的看向青衣。 弹幕疯了,都知道青衣会根据粉丝的决定来选择,这一套下来,青衣傻眼。 蔺苒虽然没有阴阳眼,但对阴物一向都比较敏感,这个时候也隐隐能看到那孩子的眉间有一点黑气缠绕。 至于宁岚岚是怎么知道的,她以前经常会去找萧智明,单子豪就经常在她面前说这事儿。 叶玲双没有接三位室友的话,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叶欢打了过去。 白蛟从一开始的被动局面,逐渐抓变为主动,热情的回应着叶天,修长纤柔的双臂,紧紧的搂抱着叶天的腰部,手掌在叶天的后背摩挲滑动着。 眨眼前,化作无形之体,宛若星河风暴般,“轰隆”一声巨响,周围数十米的空间,全都笼罩在寒星侵袭的范围内。 “怎么可能?凡界的蚂蚁,怎么可能会这么强,我不相信”牛面内心咆哮,被一拳直接打懵。 这正是绝行魔尊修炼了无数年的恐怖神通,凭着这门自创的杀伐神通,他从一介魔将开始不知杀戮多少敌人,脱颖而出,最终在十万年前晋升一品魔尊,天绝九道也成功的蜕变为魔尊级杀伐神通。 要知道他虽然也可以轻易做到镇压仙台魔尊,但他决计无法做得像苏夜这么举重若轻。 刘永福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有些头疼,将其递给身边一位身穿中山服的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随即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出现在了凌立的面前,当凌立看清楚对方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修士就是大乘后期巅峰境界的焦中杰。 这正是艾伯德想要的,将英海军主力引出来,然后将其歼灭或者重创。 就算他面对火神殿的下跪可以狠心拒绝,面对火神大陆那么多人他还怎么拒绝? “就是,我说嘛,那个变态怎么可能死?”蒋晗长舒一口气,有点欲盖弥彰地说道。 “有多少?怎会有如此大的动静?”蹋顿不知道突火枪、手雷的威力,更不知道那枪声是如何造成的。 挣扎的累了,她趴在吕布的胸膛上,闭着眼,听着咚咚咚的心跳声。 “对,你要觉得她在这儿不会引来人的话,你就把她留在这儿。”我说。 “哇!原来师父有这么拉风的外号,徒儿竟然不知道。”韦嫣也是第一次听到师父的外号,感到吃惊不已。 两人顿觉索然无味,等到厨房送饭过来,随便吃点后,便到客厅坐着闲聊了会。 所有的痛苦和屈辱在李一胸中翻滚着,化成一股戾气,进入李一的识海中。 贺涵站在高扬身侧看报告,鼻腔里闻着高扬的味道,高扬的脸颊慢慢红润起来了,仰头看向高扬侧脸的模样里,闪闪发光。 可就在我掏出手机,还没想好的时候,外面忽然“砰砰砰”的传来了敲门声!? 到时候,让庄子不忍心的是,那些新生人口,他们还没有过完幸福的童年,就将卷入到苦难的生活中去。 “你们四个!你们?唉!”大块头摇了一下头,都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 李炯的感觉也很奇怪,他又一次感觉到了四肢,忍不住伸展出来。 在后面一路追逐的诸多随从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大喜之色。 现在AEU民众可算知道了武装的重要性,地球联邦可是‘铁面无私’的,他们根本不会对AEU的各国特殊照顾,反而压迫日益严重。 “噗!”安静的气氛突然被喵喵的笑声打破,只见它强忍着笑意,但最后还是笑出声。 王浩和伊布默不作声地待在附近观看别人工作,伊布看了一会,突然忍不住问,“路卡利欧,我们就这样待着这里真的好吗?”伊布的问题,王浩现在也在思考。 东子一脸着急的看着王朗解释道,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姐姐的王朗了。 林天见此来不及想这毁灭魔神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便双手向上一顶,如同昔ri的盘古顶天立地一般,将下落的灭世大磨给顶住了。 ------------ 117 C位出道 “我送你回去!”乔志杰一向会装作体贴深情的样子,现在更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就在王月天苦思冥想、思量对策之时,原本阳光普照的苍茫山却突然之间变暗了许多,一阵比刚才更冷数倍的寒气卷起片片积雪袭来,直吹得人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这座城市因为沿海,经常有人出海捕猎海兽,或者打捞海中的资源,人流量挺大。 当看到来者的装扮之后,宋瑶的笑容逐渐扭曲,许久后才放声大笑起来。 没有丝毫预兆,一截冰冷的剑尖,自灌木丛中而出,宛如那划破夜空的闪电,锋芒锐利,瞬息之间,就已经朝着他的要害刺去。 躲闪着那只手,老爷子吓得往后退,可手摸到一只断手,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正当他疑惑之时,眼前的剑宗大门打开了,随后只见几十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一个个身背长剑,嬉笑着从剑中的大门内走出。 记得一个月之前,上面曾经下达了命令,并且给与了一张照片,这个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陆风。 眼见王月天躲过这一剑,马经武眉头就是一皱,但他却也不慌张,继续用左手将宝剑转了一个剑花。 话音刚落,周围的士兵们,手持兵器,一步一步的向吕布等人逼近。 纪凌酌笑了几声,未点破,这笑声传入沈清吟耳旁让她多少有些恼意。 “随你!反正我是不可能感激你的!”司祈年烦躁的踢飞了脚边的一个石子。 不是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她知道,跟简娅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没错,斩杀轮回三怪所获得的法则力量,除了导出元阳,他并没有急着学习其他天罡法。 艾心雅陡然回想起,她背过的有关于夏依依的资料里说过,夏依依与那尹家的继承人一年前的今天在这里订的婚。 跟着来通传的下人来到前厅,刚一进去,便迎来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隆重,艾心雅随手端过一碗肉丝粥抿了一口。 但也正因为如此,信奉弱肉强食的妖族势力连年征战,再加上山洪、地震灾祸不断,故得名祸洲。 袁双双看到这条朋友圈的第一时间,就不屑地嗤笑出声,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呼呼…”将身前的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收了起来,教皇冕下无力地靠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疲惫极了。 “呸呸呸!”唐惊程跟个被惹急了的孩子似的,伸手又要撸手指上的那枚指环,可右手指甲还未全部长好,力使不上,怎么弄都弄不下来。 而且这些球星为了自己能够顺利进入欧洲拿到丰厚的收入,毫无疑问会在这场比赛中发挥出十二分的本事,稍不留神就会给拜仁慕尼黑造成极大的困扰,这也是吕丘建早一天归来的原因。 这艘潜艇的老兵们满不在乎的按照艇长的指令一头撞进了华国的领海,看上去之前他们没少干过这种事。 “什么地方?”薛少白皱眉,这里是田云宗的洞府,当年田云宗在这里修炼,不知道在这里布置了多少密室和机关,如今薛少白刚刚闯进来,根本就没有研究过此地的机关和密室,哪里知道有什么地方躲藏? 阎罗王摆了摆手,所有不想进攻的鬼卒停止攻击,井然有序地摆列着连天兵都闻风丧胆的鬼魂阵。 但是这时候,一团圣光将阿尔萨斯包围,阻止他靠近霜之哀伤。他的左手更是不受控制的直接抓到右手上,向回拉它。 吕丘建在比赛开始前一天也结束了和夏晓的浪漫约会,来到拜仁慕尼黑下榻的酒店和球队汇合。 “姿势难看不要紧,管用就行,你看李世乭现在的脸色可比刚开局难看多了!”古立指着直播的大屏幕笑着说道。 吴淡龙明天买了一个卡,给道明发了一条信息,说:“神秘人在鬼屋地下,地下有空洞。”发完拔出卡,一扔。就算道明怎么回电huà细问也没有用。 如此难熬的分分秒秒,仿佛每一分每一秒对心脏都是刀割,道明恨不得马上危险来临,如此难熬的“暴风雨”前岂不是要比要了自己命还难受百倍。 然而让众人所没有想到的是,那一个个先民,此刻竟是出动了,自圣树四周散开,尽数飞向大地之灵所化之神山。 对于圣人来说,大商将亡,大周兴起乃是他们设计好的走势,并在圣人间已经形成了共识。 以他为中心,真气向着四周散去,如此大的量,竟是将两侧得黄泉也是覆盖,还在继续并未停止。 对于神级的他们来说,想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解决了这些生物在这个大陆上的存活问题,然后教这些熊族人如何饲养,不出一年,这里的肉食供应就可以跟上了,至于如何解决在至冬至夏这种诡异交替的时节中存活的问题,那就更简单了,一个畜棚,就可以搞定了。 对韩子山来说,陆云飞是个威胁最大的人,只有除掉这混蛋,他才能将韩家掌控在手中,高枕无忧。 控制神之域锁定对方,两人同时被束缚,江海的神之域特别,在于他是从其他人的功法中感悟的域,在还未踏入先天之时就应该触摸到了域,域中有属于擒圣手的绝对禁锢,有翻天掌的无物不破。 这也是没有办法,血色镰刀反射的光芒正好照射在了他的眼睛里,让他在一瞬间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也就忘记了躲闪。 “不去神域了,去地玄。”秦峥的前半句话是对林希羽说的,后半句则是直接对伙计说的。 ------------ 118 C位出道 “看了你就知道了!”李惠说着就拉着英子的手往自己房间里面去,而在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悄悄的跟在远处的杏儿招招手。 荷叶听到李惠这么说连忙给李惠磕头谢恩,这事情虽然李惠嘴上说不管,但是实际上只要李惠去给沐王妃说的话,沐王妃肯定会把这事情给安排好的,必定给罗侧妃添堵的事情沐王妃是最乐意干的了。 看到了这里,天泽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打来了万能机器人公司的官网,进入了论坛中,想看一看万能机器人公司的注册用户怎么说。 “可以的,可以的。”健助身体颤抖,却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答应过贝尔梅尔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即便用生命,那也要做到。 刘旭没有说话,一眼看去,上千名彼岸武者直接肉身爆裂,瞬间身死。 就算是后来纸被人发明出来了,高端的宣纸也实在是太贵了,所以底层人民使用的还是非常便宜的竹纸,这种纸虽然质量差,但是便宜,所以使用范围非常的广泛。 如此强悍力量,谁人能抵,谁人可敌,这力量简直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 日子渐渐的过,奇怪的是这都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董玉娇告状的消息,韩冬晨也没受到啥处分,周平远出任务去了,还没回来。 宋氏这话倒也是,甭看好些姑娘们看着那些穿越剧看的羡慕的不行,真要叫她们来了古代,只怕一天都受不了。 在奥创危机结束后,由于斯塔克工业以雷霆之势迅速且粗暴地接管了维持地球秩序的工作,他这名超级英雄出击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可万万没想到,韩盈盈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居然带来一个男人。 但同样让所有人想不到的,燃灯道人淡淡的声音落下,南海慈航道人却只是清眸悠悠一闪,竟丝毫不为所动。 连海市已经连续半个多月滴雨未下,天气异常的让人烦躁,知了也早早爬上树梢,鸣叫不停。 王木赶到克丽儿地下城,在地下城的祭坛上,使用詹姆斯给他的特别的通行证,然后就被传送进入了,要修复封印的地下城。 磅礴的气血之力流动,林浅墨随便哈出一口气,便是几丝气血之力。 对此楚歌倒是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是什么都不懂,准备等开学也去蹭个课,看看人家是怎么教学的。 学院报名时间到今天截止,王言已经到大赛主办方那边报名完毕了,而学院的援军却迟迟不见。明天即将开始的大赛,一切只能依靠他们自己来完成才行。 跟胡美芝说喜欢他不一样,那时候两人是调侃,根本没当真,可是现在与胡美柔面对这面,还是对方开口说喜欢。 “你确定吗?”李默言盯着陆诗悦如湖水般纯净的双眼,认真的问道。 “那我就敬候佳音了。”言少哲松开镜红尘的手,两人都是向对方微笑施礼,也同时朝着己方的人比出了手势。 那位摘星楼的八境武修,每每收招之时,身后便有一道墨箓朝着方尘迎面砸下。 所以,在今天早上,除了赤羽鹤和往日一样来食堂吃早餐,黑炎虎与绿睛碧蟾这两头三级灵兽也来到了食堂。 剩下的二十几号观众,似乎都是有钱人,身穿名贵的西装礼服,手里捧着酒杯,脸上带着痴迷的表情,盯着正在演奏的乐队,似乎已经沉迷到了美妙的音乐之中。 此时,身后的树干上,忽然就出现一只巨眼,望他一会,又闭起来。 “呵,你真当半步宗师级别的高手是大白菜?岂是你说能驱动就能驱动的?”陈行嗤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两手玄功再聚,对着地上的巨首魁主,全力打落。巨首魁主惶恐,手中宝戒变成巨盾,格挡必死之招。口吐着精血,惨吼声中,给一掌拍飞十多里,飞出山巅云外。 有了这些东西,婉娘最终还是被他直接带走了,交给了专门负责的同志。 抬眼看那两截短棒,掉在几丈远外。李非道伸手一招,两截断棒子飞到手中,合起来不过三尺多些。并非是有灵性法宝,随手丢进鱼龙宝袋内。 这话听得景澈都要气笑了,这是什么逻辑。明明是安成杀了兄长,顶了兄长的工作,竟然还来表功。如果不是他把安平杀了,安南用得着他来养吗? “待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必惊讶!”瞎老头睁着只有眼白的眼睛扫过长生,随口吩咐一声就闭口不言。 提图斯·迈德二世恨不得这些经常跟他过不去的上古议会贵族死光了才好。 周明轩握住她的手,将钻石戒指给她戴上,梦琪感觉到他的手都在颤抖。 更有甚者……也许正是漂流阀中的零晶引来了那只怪物也说不定。 秦云岳,袁语熙等人一下子停止说笑,将目光看向走来的周颢等人。 “怎么,怕了,要求饶了,告诉你,晚了,今天我不把你打的连你妈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姓孙!”大汉却是一位秦风要求绕,满脸狰狞的说道。 薛帕德的心脏猛地一提,他转头一看,虚空中的代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张沙发的模样。 “行了,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这里汽车开不进去的!”梦琪着急的神情映入了他的眼里。 “可你们的抗议组织也是西方人!日苯人还不是照样用了水炮吗?”年轻人反驳道——前一段时间西方的一些动物保护组织组团抗议日苯的捕鲸行为,结果被日苯海警船的水炮狠狠的教育了一番。 ------------ 119 C位出道 奢比尸看都不看血圣母一眼,直接从血圣母的身后,把隐生盏抢了过来,本来血圣母想要用隐生盏对付奢比尸的,但没想到,被奢比尸给发现了,想到这里,血圣母更为的恐惧了。 听到这里雅妃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她的身体直接就颤抖了起来,因为天鹰的话代表着他已经是高级九品的丹师,从而她被天鹰的话给吓到了。 此时,炎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是中莫名的原因,但炎舞心那沉重的压力总算是消失无影,对于炎舞而言,那时白雪飘无心的过失,既然不是故意的,那还担心什么,虽然梦魇氤雾逃走,在抓住困住便是了。 那么,他的对手呢?是谁?在看到龙牧走到了战斗的地方,那些好奇的学员又是到处寻找,看看龙牧的对手到底是谁。 至于那想疯了的项链,至今还没有找到比较满意的,在这里呢,就不拿出来献丑了,等以后得到了,再拿出来炫耀一下吧。 这些年,回到家,屋子是冷的,即便加班到再晚也要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没事的,我们到金陵还需三日,楼浩然铁了心进京,不会走回头路的。”虽嘴上这么说,但琴无忧心中却不安宁。 最后,两个少年贼头贼脑的溜出了周家府邸,来到咸丰主城里的街道上,进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在这里,两个少年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壮举,他们喝酒了。 “我去见父亲,两个时辰后,我会亲自带着人同你一起去抚州城。”卢芷韵起身,她信不过旁人,这一趟要么她父亲去,要么她亲自去,卢父是主将,不可能离营,只剩下她了。 “别急,想必不仅仅如此才能获得积分,若是抢夺别人的积分的话,可并非不可行。。”沐毅则是抓住了陈长老话语中的漏洞,他只说可以通过击杀魔兽来获得积分,并没有说明不可以抢别人的积分。 等到这门庭若市的电话稍微止歇下来,安正勋倒开始注意到了没能打来电话的人。 若是,她真的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那就更加可怕了。 米隆举起吉他,对着台下大声怒吼,这声音尽显狂野,让所有的观众都为之倾倒。 本来听到这些话的裴月华开始生气的,但是裴月华却没有,因为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张睿。 此时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仇恨、以及恐惧。恐惧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在他面前那名风度翩翩而又看似柔弱的儒士,单凭一己之力便剑挑了他夜郎一族,杀死了夜郎一族所有勇士,共计三千余人。 就在刘绛心中大骂之际,忽听身后传来同僚的呼声,若有察觉的他愕然地望向张煌的方向,却见张煌竟消失在他那匹战马的马背上。 苏斌脸色大变,祭出地阶中品的仙宝,对着攻击而来的叶莫猛然劈去,然而他的攻击还没有打出,身躯的防御便是被叶莫撕裂,一拳轰击在他的胸口,将其直接砸飞了出去。 要突破成为金仙境强者,不依靠九九金丹也能够做到,只是难度太大。 待符星和笑笑坐好以后,万正华和另外两个保镖也上了车,司机慢慢启动车子离开。 不少人都等着叶残雪和翠儿血溅三尺,身首异处。因为,在他们看来,谭源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活着过。 只见那紫袍老者的嘴巴猛的张开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之后,一圈紫色的光芒,就猛的爆发而出,并朝着聂枫电射而去,看见那灿烂的紫色光芒冲击而来,聂枫玄冥紫猛的一斩,下一刻,冥道就出现在了聂枫的身前了。 残影剑早已融入了金色灵力,带着金色的光芒激射而去,剑身上更是出现了火龙那淡淡的身影。带着呼啸声,转眼便攻击到了火云豹身旁。 肖二少一瞧这情形,知道是不能善了了。也不犹豫,立刻转身就要逃遁,不能打,咱还不能躲吗? 将神的话一出,周围的战将们都感到无法接受,将神的实力,可是他们公认的,连那一些新加入的战将也是如此,但将神今天却是承认了败北,这些战将自然是难以接受了。 丰乐眉头一皱,刚才那般突破定然是这斗院之内多半人知道,不过,这般深夜,就算知道,那气息气光一闪即逝,想要追根溯源倒是不太容易,当然不排除一些强者的追踪,比如说宗蓝。 送进了救护车,而同样受了重伤的李芙蓉和鸠山浩二则被抬上另外一辆车,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张红颜并没有跟着上车。 “行了,你也说这是谁做的。那么就不是传言中什么神鬼作怪之说,定是人为所至。”听到这……四人皆收回笑脸,表情严肃的看向对方。 眼见唐飞一巴掌拍击而来,凌云也不敢轻敌,手中青龙大刀,大开大合,竟舞得密不透风,璀璨的刀气顿时化作一头头猛兽对着唐飞咆哮撕咬而去。 “魁,怎么了?”死神部队队长,罗加不解的说道,那一片白雪覆盖的昆仑山就在他们的眼前,不是要去接修罗老大回来吗? ------------ 120 C位出道 他只是忽然想到,她刚才在给他提供向导素的时候,有没有把他当成蔺焕东? 听着闻蝉的话,景华簪又想起了在出城的马车上皇后留给她的那封信。 芝芝的邻居装摄像头,应该不太可能是为了研究芝芝的活动轨迹吧? “呵呵呵……”看着他们求饶,堂溪梨忽而笑了,肩头抖动,莹白的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宛若桃花覆清雪,美得摄人心魄。 绝招是林枫帮忙出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她怀孕了,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下孩子,没人敢质疑。 看到此景,为首那名黑衣人眼里露出一股喜色,只要将人抢过来,他们就有机会了。 他们二人刚刚下楼的时候,便看到有两道身影正坐在客厅之中,悠闲喝着一杯热茶。 没有人,只有寒风呼呼的打在厚厚的帐帘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现在周浪已经对顾星是无条件信任了,见他这样说了,想也没想就直接发了过去。 许易心念一动,顿时,面板之上,八个强化点数消耗一空,涌出无数力量,缓缓流过他的全身,带动他的全身气血,强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想要往前踏一步,但宗境三层与宗境四层的差距让他压住了心中的冲动。 岳长林坚持,郭嘉他们两个也只有接受,然后教岳长林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彻底摘出来,并且得到名声。 当那团黑影从那只变异动物身上转移到自己手上时,他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气息想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而他却能感觉到它没有恶意。 对此,沈凡和刘威他们也没有隐藏,因为npc军方都已经这样明目张胆地大规模调动了,异族探子想知道的,已经从npc这边知道了,也不多玩家这发明的。 公司平时挂着丧事店的名头,可规模同那些国际大公司还真有的一比。 搁谁都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单独行动,简直是嫌命太长了,找死。 李月进到自己房间,把门窗锁好。躺在床上,安静等了一会,进到空间里。 “呵呵!他们现在处境可不好了!”墨音也是露出了笑意,她一直跟随着他的哥哥神战,而剑空还是一样守卫在她身边。 双喜见此,赶紧扶住她,挡在她的前面,以免那些不知道分寸的人撞到她。 这句话,更加莫名其妙,一时之间,原振侠连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回答了,只好睁大了眼望定了他。 “没有。”一行人精神得很,丝毫看不出旅途劳顿所带来的疲惫。 林清婉这时睁开眼睛,记了一下时间,又看了一眼正冉冉升起,由蛋黄变成了发着光晕的大蛋黄的太阳,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灵气的变化。 『浪』头间,鱼跃而出,在秋阳下鳞光闪闪,一片连一片,闪烁不绝,壮丽地让人赞叹。 他不担心自己并不代表他心中并无忧虑。不知不觉间他对丽达竟是有种隐约的忧虑担心起来,论起来丽达本身的能力已经不弱,至少在这口名学员中可以跻身前六名之内。 虽然官方放出来的消息依然很少,但有门路的人多少收到了一些消息。 还有一点原因,是原振侠无法立即作出决定的,那就是他自己在问自己,黄绢和王一恒的约会,自己坐在里面,算是什么呢? 可是,直到今天真正到了盐城城门口,他才不得不悲催地承认,完全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两人像打太极一般,你来我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看得唐妖妖和弯弯昏昏欲睡。 说是信道,其实这是由夜摩天独特的元气流动方式,生成的一处「空白地带」。 丘阳城还有匡北他们,再也没有刚才那么淡定,持兵器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纳兰家族虽然强大,桃花门也不弱,只不过桃花门没有仙人坐镇。 李茶从孤儿院里走出来,若非有叔叔和阿姨,或许他现在还是那个性格孤僻、不喜欢说话的少年。 紧接着金、白二光充斥了整片空间,而范重这个时候发现,整片空间都是一个魔兽的身体,两道光柱的来源就是这个魔兽的眼睛。 贺英武有些着急,虽然知道柳无邪有诛杀脱胎境的能力,还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如能炼化金丝乌,岂不是可以突破到仙帝九重,甚至半步炼神境。 托尼-阿伦觉得眼前的林禹很无赖,他明明防住了一个球,到林禹口中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自己的修行之路实在太与众不同了,什么神丹什么功法都对自己无用。 “对。”夏铭说完,转身便走了,其他士兵想要上楼报仇,却被夏铭伸手拦住,招呼众人离开此处。 ------------ 121 C位出道 昨晚她的脸都丢尽了,当着所有的同学的面,被人家脱了内褲,打了屁股。 也活该吕烈命不该绝,流星锤正好绳索到底,刚生出卷回去之势。未将吕烈当场击个粉碎。 只是这个术法,唯有修士自己的契约术兽能够在其中生存,至于其他的东西,哪怕只是死物都难以在其中生存。 她今天亲自过来,一来是为了叙旧,二来是为了再会会龙飞,以报那晚的轻薄之仇。 茂川秀和带着手下,藤原英明和宇佐美里奈带着藤原挺进队还有一队特高课特务开车就往远山公馆赶。 然而王宇最后一拳冲击在地面之上的能量,漫天星辰闪现,甚至出现了扭动。 进入陆军医院的当天晚上齐锐并没有行动,因为时间有些紧,所以就等到了第三天夜里才行动,这时候的救护车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一天,鬼子根本不会注意。 魔影充其量不能算是仙境,他现在只剩下神魂了,没有身体,就算是神魂恢复,但是没有身体。 而这个时候,王宇已经手持火焰长剑,朝着前方的几个家伙急速的冲了上去。 总之从密室里出来之后,穆少卿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虽然说在密室里已经谈妥了。林毅必然不能活着离开他们的天机城,而且已经派人去了天梯,寻找他们家族最恐怖的一股力量,来面对林毅。 梦孙玲珑、张纮!敌方接下来拿的两个英雄,让刘峰皱起了眉头。这种套路在前世很常见,可在这个世界还真少见。难道战队玩家已经不再墨守陈规,开始摸索新打法了? 何翠花则是完全没有李佳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李勇的命令正合她的心意,她巴不得把马家军的这些军官全杀了才好,得到了李勇的同意以后,手里拎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走了。 空中被身体爆炸的声音响彻整个御花园,弄雪看到一团黑雾自半空爆炸,幻化成一张狰狞的魔鬼的脸对着她张着大口无声咆哮,那愤怒又不甘的表情仿佛让她触目惊心。 父子连心,杜睿岂能不担心杜学武的安危,只是这个时候要是他将杜学武召回来,让狄仁杰独自面对土人声势浩大的叛乱,他又怎么对得起狄仁杰已经过世的父母。 用这么好的木料盖房子!!真奢侈呀,李大旅长边走边想,这些木材放在后世都应该很值钱吧!!可惜了。 聂云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庄雅雯,刚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聂云身边的庄雅雯。 林毅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比自己太爷爷还要老的家伙,耸了耸肩道。 己方开了两个纸兵过去,敌方也有一个纸兵过来。这仅仅是试探,双方都是梦三国玩家中的巅峰玩家,自然不会犯一些常见的错误。 亚当找不到什么好推辞的理由,不过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写下了原子能研究所几个字,裂变聚变粒子模型等等等等最近的研究成果,都不是他独立完成的,这种便宜他不会去占。 楚越回头,果然看到了几人,朱晓枝还顺便冲楚越做了一个得意的手势。 “多谢提醒,可惜守着地盘没有什么用,只有我们联合起来,帝国啃不下我们才能够让帝国妥协。”蓝海大公爵马上说道。 拳劲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加上刚才被反震之力震得手腕发麻,现在都还没缓过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抵挡。 “好啦!不要再唧唧歪歪个没完了。现在开始全体成员除了陈飞负责警戒,马上开工对魔武晶体进行防御布置。”急性子的琳玛丽大喊道,率先操控着工程机甲往山顶走去。 相比铁堡来讲,约克城显得更有秩序,泰坦的飞行必须按照规则,不得随意便道和超速,领路的泰坦似乎有特殊权限,一路横冲直撞也没有引来任何麻烦。 正是鸭嘴炎兽,这是一种栖息在火山口,据说一座火山只有一对鸭嘴炎兽的精灵,能够从手腕中发射出摄氏2000度的火球,连射的时候手腕会稍稍融化,是一种十分强大的炎系精灵。 飞羽闻言顿时沉默了起来,没想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维修栖姬,背后也有这样的故事,离岛这个做姐姐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原来之前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粉色夜幕煽情提起要求,让赵雪茜开口引导,粉色夜幕在一旁配合,顺便加上幽灵儿在侧面施压,让楚越顺利成为新公会的会长。 巨大的钟声响起,声音转化为音波往四处蔓延,楚越终于回到了原地。 “至少重了百倍以上。”林飞羽心中略微估量了一下,也是无比的境,这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一个重量了。 对于顾远合作的人的远房亲戚来说,想要把陆家的公司搞垮,这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明月烈日汇聚在一起,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同时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复苏。 石敢当的威望很高,而且也足够强,冲锋陷阵还是摇旗呐喊,都足够。 “林云!你可想好了?我这次的目标,主要是你!如果你留下来,最终被我斩杀,其他人我都可以放过!反之,你现在若是敢走,他们就全都死定了!”琅琊圣者也是微微一愣,连道。 ------------ 122 C位出道 众人见他过来,一一与他打招呼,那中年男子指着姜菩提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 纪阳语塞,放弃劝说天照,琢磨是不是该让维持十大神器阵法的人中,抽出几个去对付韦陀菩萨和天鼓雷音佛时。 沙暴蝎早就感知到苏雨一行人的存在,只是它根本就没有在意,因为对于王境妖兽来说,五名觉境的人类,就像是五只待宰羔羊,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一时间京城暗处,潜流涌动,桃木剑与十字架齐飞,符纸共魔杖一色。 也许那些人以后还会为现在努力而不得的自己的青春而感到骄傲也说不定。 当然,除了这些日常,他一直没有松懈自己的修炼,终归还有相见的一天,他不能被自己甩得太远。 果然,在天空上发出的轰鸣声不断传来,说明天上真的存在什么东西攻击过来了。 回答声落下之后不久,眼前好像有一扇门被打开,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感觉到勃勃的生机。 立老和徐云山虽然没有直接说,但东方玉看的出来,二人是有一些担忧的。 “大晚上哪来的太阳?”梁南渚四下看看,又朝梁宜贞处瞥一眼。 龙昊的嚣张,惹得四周众人很是不爽,尤其是想要暗地里联手,断天鼎宗根基的八十多个宗门,更是愤怒不已。 天神的修真之地,出现龙其实并不算什么,当年光是天神封印龙族的龙就是不及其实,只是如今在迷林区居然偶苏醒,而且很可能不只一条,从另一方面说明,这天象定有异动。 可这样一来,桥本家族就算彻底把那神秘势力给得罪了,还真就像韩东林说的,就算不牵扯到钻石给谁这事,难道那神秘势力就会放过桥本家族了吗? 英招老妖看着湖泊周围生机盎然的景象,以及落日黄昏下,呈现出一片金黄色无边无际的沙海,心中不由被沙漠苍凉寥廓,震撼人心的力量所感染。 黑色风衣和银袍鬼面短兵相接,金属撞击声响起,武器刺破了血肉,鲜血在空中洒落,两方都似乎悍不畏死,在拼命搏杀。 等到肖天浩反应过来时,抢走包裹的男子已经跑出了三、四米了。 清水没有说话,她只是踩着木制楼梯发出沉闷的声音,一步步的走到了楼下。 魔潮老人没有十足的信心,要是出手,无法顺利击败对方的话,到时候该怎么办?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碾玉道,许是这莲在水底的年头有些久了,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许是成精了,在精与神之间,说它是妖也不为过。 “当然,光是口头上的赞扬似乎也不太好。”江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沙僧的声音,他不可能在这里,唐僧还以为自己听力出现问题。 静微并不紧张,也没有刻意的收拾,简单穿了一条浅蓝色百褶裙,长发却披散了下来。 不得不说许默还是很了解柯云柔的,尤其看着她突然听到美妆编辑几个字后眼中的欣喜,当然他如此说也是为了躲避柯云柔的打扰。 徐慕舟竟是有些克制不住的手指轻颤,因为过分的激动和欢喜,他背上都出了一层汗,攥着手机的掌心里一片湿黏。 好在余迪什么也没看出来,他看到一行五人出来,上前向徐若光四人行了礼。 足球仿佛带着奇异的魅力,毫无悬念的飞越人墙,直挂球门而去。 中午跟魏叔一番谈话搞的我心烦意乱,吃饭的时候我基本没说话,徐朗本来就是一个隐形人,饭桌上就只有莫莉和魏叔边吃边聊。 胡眉的喊声一出口,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王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面确实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我望着他,心下震惊的无以形容,这男人……不会真的是因为我一句话,就改行了? “是他呀!我的前任,怪不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听说死了吧。”王瑞漠不关心道。 欧阳静静地看着梵爱爱,阳光下,她的脸庞上映着太阳的光辉,焦急又认真的表情是那么的动人,精致的耳垂在阳光下有些透红,秀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叶幕嘴角抽搐,干笑几声后,转身离开餐桌,走到一服务员面前交代着上菜。 “还……行,你呢?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而且变化这么大!”李珊珊看着欧阳那健硕的身子惊异道。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吧!赶紧给老子跪下tian我的鞋子,不然我带兄弟灭了你,再灭掉你们家!”青皮脸色阴毒地说道。 眼前的公子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鹅黄色织锦纹镶金边的袍子,黑发以玉冠整齐地绾在头顶,显得十分清爽贵气,男子眉宇间有着与凤吟相似的傲气与张扬,但由于年长几岁而显出一种成熟的韵味来。 颜璐看到荷枪实弹的武警闯进来,急急用身体护住吴子煜,还没来得及喊话,颜明将和颜明兵扶着颜家老爷子就出现在先前被两人撞破了的窗口。 夏雪回到家以后还是不放心,她认为欧阳这个学生虽然可恶,但他毕竟还是个学生,要是关到那些罪犯的牢房里,那可是很危险的,于是,她又连忙赶来。 不多时,随着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各式菜肴的出现,已经饿得完全不顾形象的朝露几乎当场留下哈喇子,进入酒楼之前那一丁点可怜的道德感和羞耻心也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二话不说坐下就开吃,直塞得腮帮鼓鼓满嘴流油。 ------------ 123 C位出道 此时年仅五岁的霍言珩,还不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见冷清清拧着眉毛,神色郑重——她如此想得到他的肯定和许诺,想必是她认为很重要的事。 赵城安叹气,他之所以会答应跟王雪结婚,是因为王雪骗他说怀了孕,至于孩子,当然不是他的。 林西西装作没注意到来自某个男人那边的冷意,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对狗男人的就越来越不待见了。 林西西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没想到大哥居然派了杀手去找霍寒徽,是想要了霍寒徽的命? 但他们更喜欢坐在马背上驰骋,那会让他们感觉,好像征服了风。 嘉靖帝这个已经领导了大明朝三十年踽踽独行的帝王,在奉天殿关于赈灾一事充满魄力的讲话,在极大程度上提振了京中百姓的民心士气。 “公孙乌龙自从来自蓬莱仙岛,乃是仙人弟子精通仙法,当年曾经在各国之间游说想成为各国的国师,甚至也来过我们夏国,被先帝拒绝之后便销声匿迹。”龙神卫回道。 “不过,多尔衮那边说了,他不会借兵,可是只要将军你投降,他愿意厚待将军。”下属有些为难的说道。 九圣城,玄阴宗的分部就这一个算是最大的,其他的都是一些商业,不过林峰可不会放过这些商业,以强大的实力横扫了所有的玄阴宗产业,将所有的收益都收入了囊中。 这个时候,旁边的司机都缩着脖子开车,如果他不是司机的话,他都想坐后面那辆车。 冰漓剑一声轻吟,寒气迅速凝结成雪花,数万枚菱形雪花悬浮在身侧。 林炎没有说话,而是掌心相对,恐怖赤红的元力从他的掌心处溢出而后凝聚。 天玄惋惜的看了一眼碎裂成几片的天龙战刀,将其捡起来,包裹好,放入了乾坤戒中。 苦头陀看着海沙城,这千里之地,长城相连,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今日也要顷刻间拔下这个城池。 而此时,测试场上已经人声沸腾,里面有许多的皇室成员,很多很多的,夜倾城这副身体都没有记忆,而夜雨心,还是因为一些事情,才让她对她有那么点记忆。 妹子们的热情是恐怖的,但同样,你要是让妹子们失望了,那她们也是很可怕的。 子桑笑挠挠头,显得有几分腼腆,沐千寻似乎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子桑笑,对子桑笑的成见放下了几分,他对冷皓,对孩子,该是真心的。 自龙兵进来后,佣人们开始忙碌着端茶倒水,而龙兵则是不停地东张西望,他在找豆豆的身影。 蚌三娘穿着红色纱衣,一身秀蒲散在玉肩,胸前一抹春色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古风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大长老一脸的笑意,至于其他长老,早已乐开了花。 把茶叶放入壶内的滤网上,灌入雪融水,并不浸过茶叶,离茶叶大约还有半寸的距离。然后放到炭火炉上,开始烧水。 她这会儿有点心有余悸,甚至还怀疑起裴辰阳这个房间,会不会也被攻击了。 议事厅的大门也是类似组成整个城堡地面的物质,黑乎乎的,时刻都在散发着一股诱人、巧克力的甜香味。 骤响骤停的声音,与那一急一缓的动作,形成了一种协调,孕育出了一种怪诞的美。 不过话又说回来,用这种海神的能力做这种事情,未免有点太过暴殄天物了。如果让吉尔汗这位海神的信徒知道,恐怕当天就回发生什么暴力事件。 淡粉色结晶的形成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又在情绪力量的对撞中被粉碎了一堆后,他脑内的各种声音才变少。 其实,对于离瑾夜而言,只要摸上那么一次,就能预测苏绵绵的胸围了,何况,苏绵绵胸部又不大,基本上看一眼就知道是b还是c的胸围。 云瑾瑶时不时的回头打一通,发现人来得多了又立刻跑,见后面人少了又回头打,气得紫衫飞耀的人跳脚,仗着速度,还有这么打的? “不认识。”苏绵绵摇了摇头,她身边的朋友圈不大,她认识的朋友压根就没几个,像眼前长的还不赖的男人,如果认识的话,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据说,他在听说周安被封一等贵亲王之后,便又吐血三升,险些一命呜呼。 “哼!那天晚上费良言被我们下药灌倒了,怎么可能是费良言的?没人比我知道那药的效力有多大,你少在这里骗我!”皮特儿冷静的说。 “一家人说什么谢,倒显得生分了。”说着抬手揉了揉彭墨的头发,真是难为她了。 曹云擦着泪便有些讪讪的,这彭墨是怎么回事,看不到自己哭吗?怎么也不安慰两句? 彭墨她样样都比赵青樱强,家世,外貌,才情,与她在一起,我的青樱只能成为陪衬。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众人望去:“嘶!”全都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瞳孔一缩。 同样,迈尔瓦德克,也将虎式坦克的设计情况和陈宁的要求,电报给了德国陆军部门,等候答复。 ------------ 124 C位出道 “这……”慕言行军打仗都不曾这么为难,他就是个大老粗,还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呢? 纪卿年听杨夫人的描述,猜测这是感冒一直不见好转又加重成了肺炎,但这也是猜测,她需要医疗器械来给他准确检查一下。 苏江电视台、芒果电视台……全国各大电视台的业内人士,也都盯着排行榜,盯着秦洛的最新排名。 再看看陈少留下的斑斑血迹,殷红的献血滴了一路……很显然,陈少要是回去迟了,只怕那条腿保不住。 此时,明珠卫视的官方微博已经是一片刷屏了,尤其还有营销号带起了节奏。 除了因为赢寒山辈分极高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可是听说过关于赢寒山的传说。 原本那个倭国商人是要在五一以后就过来的,这时候赵一舟的改革出了问题,刘万程就建议对方在他完成集团内部整顿之后再来,对方同意了。 转过头来看了明隐一眼,杨湘君的美眸中浮现出了一丝温柔和感激,而后在明隐严厉的眼神下,杨湘君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后用力挣脱了明隐的手掌。 明隐没想到老族长竟然做事这么绝,他想这样维持白衣族的平静,也太残忍了。 他们穿过水莲城的城中,七绕八绕,凌剪瞳一路看来,这水莲城就像是现代的农村一样,到处都是农田,稻田,百姓都是挽着裤腿在水田里走走停停,还有水牛。 一只巨大的坚冰触手朝莫默轰然砸来,犹如一只巨大树妖一般,震得洞府一阵摇晃。 他是一个孤儿,睁眼看到的第一副画面,就是无穷尽的黑暗,树木,以及无数的强兽。 “莫默,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究竟是什么?”唐茵无知的看着莫默。 “你的冰魔鸟呢,弄出来给我看看?”叶三笑道,心里还惦记着冰魔鸟呢。 凌洛反出天风王朝一事,就好像一个导火索一样,瞬时间点燃了整个天风王朝各方势力的鬼心思。 她知道重漓是想借晟天斧,昙萝关上门后为防止外人闯入,又特意加了层结界,最后,当着重漓的面祭出圣器。 “是我。”青寇从树上轻盈地跳下,面带微笑,右手拿着的,是一把连发弩。 起初他对这种亲密的接触异常排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也没那么让他局促不安。 “不用管他们,几乎每次家宴他们两个都会来,但是从来都不说话,也不动手。”唐茵其实也很好奇这二人究竟是谁,但是她好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开二人的秘密,现在就更不抱有幻想了。 我站在角落里不敢随意动弹,接着他们端进来一个火盆,一些石墨,还有银针,我紧张的拽弄着衣角。 因为,就在他将见闻色霸气全开的下一刻,凌云的身影竟然奇迹般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先赤犬一步来到了他的背后。至于凌云究竟是如何移动的,具体的移动轨迹如何,他却是根本捕捉不到。 晓美焰似乎没有听到祂的话一般,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瞄准男孩,扣动了……枪支的扳机化为虚无,她扣下的手指,径直从虚化的扳机穿过去。 我淡淡的说道:“皇上会以为是我嫉妒新月才不让她侍寝,我原本是有罪之身还怕这盆脏水吗?”芙蕖默许的点了点头,那日我偶然让刘公公让撤了新月的牌子,没想到还是在关键时刻帮了新月。 “毕竟,学校里还有很多学生。不过,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来鞠川老师家的?”毒岛冴子是自己跟来的,一路上也没有问什么,却是不知道来这里的原因。 潘灵差点想拍一下王天的脑袋,这才多长一点的时间,怎么王天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难道说他这是得了老年痴呆? “昨天早上十点零五,在郑城大学后面无名街道。”九天立刻道。当时左乐明离开之后,他起了疑心,给郑伟奇发送了短信,所以那个时间他记得很清楚。 “你这鬼物休要猖狂!在我朝天洞三妖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放肆!”虎烈大吼一声,率领猿风和青溟二妖,直冲向挂魂树本体。 “嘭!”一声剧烈的爆炸之声响起,魔方男直接被爆炸的余波掀得倒飞出去,若非刚巧撞在了臭老九制造出四柱牢之上,恐怕此刻已经跌入茫茫大海之中,直接沉底了。 无论是冰龙还是血雨,在脱离了双方的掌控之后都是无源之水,得不到灵力的补充,然而比起只有一条的冰龙空蝼的血炎之雨却是无穷无尽的喷发着,压制住对方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对拐子夫妻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钟希望直接用手刀砍晕在地。 “既然膈应得慌,那就不要接受好了,放开眼界,男人多得是。”钟希望觉得自己不过是替吴玲说出她的心里话罢了。 在回城的路上,哲也在花燮的“鼓励”下又叫回了王妃,音盏无力纠正,索性随他叫了。 不到两个时辰,她就来到上青城,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城门外的玉树。 原因无它,只是他再次看到了有人分心二用!不过格陵控火一直很稳定,至少在华皓观察的时间内是稳定的。 “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那,你的意思呢?”赵卫国虽然故作轻松地随口问道,但其实心里却紧张得很。 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但她知道周怡是谁,也知道她这次来没有恶意,她想跟周怡说说话,就必须先润润嗓子,吃点东西,否则,真的怕自己撑不住。 ------------ 125 C位出道 说句令无数修士汗颜嫉恨的话——她就是睡着,也能睡出个灵台境。 叶灵指的是邴家的人和那些想娶她的人,再加上这些日子,來访的客人也多了起來,每次都要陪同,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她想回北宁。 这些胡乱逃窜的百姓被魔族军队追上,一刀一个真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而那些死去的百姓因被魔气感染,也都化身尸兵,又投入到魔族阵营,开始追逐起镇上的百姓来。 风敛子等人眉头一皱,目光在周围缓缓巡视着。肖雷圆眼怒睁,踏上一步,巨锤握在手上,喝道:“哪个龟孙子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肖雷的声音有若闷雷,直震而过。 其次,刚才已经夸了海口,出事儿算我的,卢宇总不能当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这个办法不行,他又徒手去扒雪,现在的雪已经不像刚落下的雪那般松软,每扒一下,手指都是刺痛的,而且每扒一下,一大块一大块的雪就往下砸。 不过几秒钟后邴雷荣脸色突然再发生了变化,直勾勾的看着龙剑飞。 樊柱更是傻眼,王彩霞比胡娇娇还要漂亮,怎么会和这吊丝纠缠在了一块儿? 被这样一说,林辰实在有些搞不懂了。林辰跟沈美琪也只是萍水相逢见过一次面而已,怎么聊到生活上去了? 大周天星辰大阵是元神级别的法术,在他们看来,刚才秦明已经将秦玄巍留下的法术威能给激发了,如今根本就是强弩之末,在大周天星辰大阵的轰击之下,哪怕秦明拥有秦玄巍的护身法术,也难以抵挡得住。 有的木板上没有洞也没有任何痕迹,估计打偏了没打中,有两块上却清晰地印着两个窟窿,二指宽的木板在百步之外直接被洞穿,那铅丸要是打在人马身上,效果就不言而喻了。 盂兰盆会此时已经开始好几天了,街上人山人海,架肩接踵,庙会相当热闹,喷火玩杂技的、弘扬禅法的、耍蛇象舞都不少,天性最活泼的时媛最先耐不住性子在各种摊位上挑选了佛国首饰来。 过了十分钟左右,于振明抹了一把额头,掐了掐眼皮,缓解一下疲劳,抬头看着江风,轻咳了一声缓缓的道:“等烦了吧?”。 周天策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个解释还可以让人接受,人不是神更不是机器总是犯一些错误,这种事情根本无法避免,要怪也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了。 不过之前的醋意实在是大了一点,火气足了一点,一时间还真的是让她给吓到了。 想想现在的年轻人在机关里混,也真是很不容易的,逢年过节的,就要到领导家里去走动走动,有一个地方走不到,心里就不踏实。 ‘嗵’周天策还没来得及庆幸结果他的肘部就狠狠的磕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因为抱着卡琳娜周天策着地时的压力很大结果受到地面的反弹就更大了,肘部传来的刺骨疼痛让周天策的嘴顿时咧了起来嘶嘶的抽着凉气。 太平公主回顾周围威严地说道:“这里的人,敢对其他任何人说半个字立刻灭九族!”周围的近侍听罢忙跪倒在地,伏身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大组织调查偏向各有不同但又有很大的权力交叉,不过在三大组织领导层的协调下这次调查没有出现混乱反而十分有序高效,整个苏联的国家安全、调查机器开始开动了起来。 梁山大陆第一灵宝造化蒲团在空中一转,虚空混沌尽显,就将烛龙包围住。烛龙大喷着古焰,要把混沌都烧穿,可是这造化蒲团牛叉无比,在厉太岁源源不绝的法力支撑下,混沌虚空无边无际,绵绵不绝将烛龙困在其中。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山峰,大概位于青角域的东北方向,先天元气不算太充足,所以没有引起神灵盘踞。 九天灵风融入五色神火,风助火势,瞬间半边天空就被红霞染透。 号码是陌生的,但对方却知道自己的名字,陈豪直接将其定义为推销之类的骚扰电话,手法相当熟练,看样子已经没少被骚扰过。 菜豹闭眼,随着田阿光惨叫,长剑已然拔出,内力再次凝在长剑之上,只怕这一剑,田阿光必死无疑。 三名黑暗天使与海水般的妖兽攻击场面已经极具白热化,可若关不上传送阵,此局必败。 只要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都被五色石打的面门青紫,颜面大失。 合作关系?和言席合作的人多不胜数,有哪个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 此刻她不在犹豫,开启精神力,想以精神力先进入熟悉的「人之页」,先找叶开,却发现眼睛已然越来越模糊,根本聚集不了精神力。甚至连精神力都已然开始溃散。 话说闻素这边,两人接下来又继续在街道上逛了一圈,手上都或多或少拿着些许东西。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吧,不过一切得听我的,不能擅自行动。”见到羽雁如此一副可怜模样,任何男人都不忍心拒绝,楚寒也是男人,不外如是。但又当心他报仇心切,到时候出现意外。 钱汝君种得不多,毕竟平原能种的东西很多,都种萝卜和马铃薯有点浪费。不过,因为可以运很远,加上钱汝君开发出几种吃法,很合众人胃口,所以现在蛮畅销的。 一念至此,两大时空至尊相视一眼,会意的点了点头,低喝一声,各自召唤出最强天兵,朝着战狼等人斩杀而去。 而当光罩形成的那一刻,众人顿时感到场内温度迅速恢复到了正常。赤火老祖此时才明白,木台下面的几人并不是来围攻他的,而是保护场内众人不被打斗波及的。 ------------ 126 C位出道 其实,虽然联系时间超过六十年,可与古音真正面对面地交谈,也仅有两三次。 头9洞建于成熟自然的山林之中,环境幽静,两旁浓密的大树及起伏的地势提高了球场的难度;后9洞则靠近海边,环境辽阔开扬,景致撩人,从第10及11洞的山岭高处,更可欣赏到无际的海景。 卫风立即意识到欧阳冰冰是在某个娱乐场所喝醉了,半醉半醒的状态中跟他说这话。 “吸过来!吸过来!”多罗站在黑暗法师的身边不由得加起油来。 佩利佐利的脸色一片死灰,难看极了,但他并没有向众人想象的那样痛苦,因为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何为痛?何为疼? 吴凯被关了三天,现在的他在这所派出所内是一刻也待不住,他听到陈司令的话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礼貌地对陈司令说道:“陈司令!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就向着派出所外走去。 而得到这些人面虫就需要修建一座特定的培育室,培育室会自动吸收来自于各位面中人类的恶念,从将这种人面虫催生出来。 双方球员在主队球迷的欢呼声中贯穿着走入绿荫场内,主裁判站在中圈弧内,在两名队长面前投掷出硬币,背面,曼城队率先发球。 凭着高阶的感知域能力卫风已经感应到了外面的一样情况,感应得到至少有三个分朝着他这个方向‘逼’近,看来对方是想要趁着这个暴风雨的天气埋伏前来干掉他了。 战场之上,数万道目光一起看向吕布赤兔,那个战无不胜的天下第一猛将,果然正在向着本方,飞一般的退去。 一众白家子弟低着头不说话,白家随行而来的高手白中天沉默不语。 穿过那铺天盖地的强烈负面能量波动,让在场众人心情全都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了,他一开始还很惊喜的期待这个电话能带来一点好消息。 宋恒深深地看了李天福一眼,果然他没猜错,李天福果然对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声音奶甜奶甜的,浓密的睫毛还忽闪忽闪的。 等之后回归肉身后,再融合血肉精气法力,灌入其中,成就元婴的概率也会更大。 两人正说着,已经有接生嬷嬷将稍微擦洗干净过的大公主抱过来,给皇上请安。 如今这种局面下,的确也需要有人来做一个领头人,正道方面,自是以他为首。 汇报之人此话一出,一股磅礴的魂力波动就从比比东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得到这一消息的比比东显然非常愤怒,居然直接将教皇宝座的扶手都给拍碎了。 邹力宏答应发给苏沐晴的工程,被贲董给推了,就是自己原因,现在十栋楼的工程,都在自己手中,邹力宏他爹也没办法。 白眉道人说过,修炼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兰飞鸿下定决心再次修炼起来,屋内不时传出“哐嘡”之声。 她必须和罗广立生活下去,既然如此,那她就得尽可能的做到周全。 “若是我等此刻支援歙县,林厉山上的陈仆、祖山等人,必定领兵进攻,到时候反倒左右为难,以吾之见,应当先破林厉山。 他狂吼一声,额头青筋暴涌,身上衣物四分五裂,露出一具仿佛金铁浇筑一般的上身身躯,一块块壮硕且不失匀称的肌肉无一不显现出力量的美感。 正在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的时候,吕九街的一名亲信面色惊慌的突然跑了过来。 山魈借着拎不清的一脚,窜出去老远。它回头感激地看了李光彩一眼,“嗬嗬嗬”地笑着跑了。 甚至,哪天人族失去了对这个星球的把控能力,三界城不介意换一个物种来替代人类。 之后,段郎疲惫地睁开眼睛,发自内心地对武则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至于说不回头,就有说法了,免得鬼魂认为家人还在留恋她,或许还会跟回来的。 因为前几天刚放出被追债的消息,这则消息出来,穆凉玉的官微澄清就显得苍白无力了起来。 本来信心满满的造型师,听到颜大少这么一说,顿时便紧张了起来。 此人早上六点就到在凌家大门报到了,进门后还自动自觉的请凌家大厨为他做了一份精美的西式早点,吃完了,便坐在沙发上,悠然的看着报纸,恍如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 她不能忍受嘉树被人伤害,羞辱,如果她执意和傅竟行在一起,换来的是嘉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被人指指点点,那么她宁愿放弃他。 明蓉说完,等了几秒钟,那边一直没有人说话,她亦是没有再开口,轻轻挂断了电话。 \t“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你精神不大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成功回到了家里,看成千鹤的脸色不大好。 ------------ 127 C位出道 有好些已经听说了昨儿许三花在淄衣巷曹宅的事迹,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大家听着,不由都挤在窗边往下看,只见下头果然有五颜六色的龙摇摆过街,后头还跟着上蹿下跳的狮子。 这四个和尚似乎处于另外一个空间,明明这里夜风狂舞,吹得陈浩衣衫猎猎作响,但他们的宽袍大袖却纹丝不动,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别人希望轻视的好,可他偏偏需要重视,这样才是被当作对手的感觉,哪怕输了也无所谓。 就在他思索间,忽然感觉天地震动,整个凌霄宝殿都晃来晃去,把罗素都吓了一跳。 秦风也不害怕这家伙手上,一顿野蛮操作,调动一股很强大的火焰本源,将他体内的暗物质气息强行驱散出来。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早就听过那玩意儿,不过一直没见过,毛又那么奇怪,还以为是妖怪呢。 “我爽了之后,你们还拿我没办法,要看我加唱,看我继续拿出一首镇得住场子的歌!”魏冉心中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命令你开枪向我射击,记住,瞄准头颅开枪。”四王子沉声道,不似在开玩笑。 许三花跟着董明珠拉着线轴满草地跑了两圈,见飞起来的风筝渐渐多了,怕交缠住,是以就往后头的一棵大树退,退到大树下,盘腿坐着,两只花色不同的蝴蝶高高的在空中荡来荡去,迎着风,漂亮极了。 特警押着两父子坐在被告席,将他们的手脚全都拷上,然后直接扯掉了他们头上的黑布。 竞标的形式,他准备采取暗标。五家电视台写出自己的投标内容,当场开标。 也都清楚,等沈稚柚他们搬走,下次见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并且别人到她面前说了她才知道,顾野竟然还去问医院负责发放橡胶套的人,能不能每次多领点。 坐在医生对面的是主要的病人家属,包括林百欣,还有林少的生母,也是林百兴的二房,余宝珠,还有一个是林建月的妻子,叫谢玲玲。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傅总不走他也不敢走,虽然以前也经常忙到这么晚,但现在却不太习惯了。 对祁家来说,九百多万不算大钱,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希望让更多的人祝福南倾和祁郁。 关心的都是他津贴到底有多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那东西值不值钱。 江生一把提起杜天霸挡在身前,这胖子的体型终于发挥出了作用,刚好挡住了江生和纪明月的身体,让那些武装人员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看起来已经努力打扮过自己,可是与在场的众人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看拉开一个抽屉,就看到一排男士内内,差点害她鼻血直喷,哗啦一声又将抽屉推回去。 纤染直接换了个手拧住了纤云的耳朵,那架势与她们家夫人的狠劲有得一拼。 纤云将那个黑色的荷包拿起来在千倾汐眼前使劲晃了晃,恨不得将她晃晕了才好。 终于,她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更让人刺目的,是她唇上与唇角的血液。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平生的身上了,等待着他的回应。 只不过后来他弃恶从善了,之前杀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罢了。 场面异常混乱,在关平看来,这完全就是在乱鸡巴杀,一点战术都没有。 好吧,他堂堂一国之王爷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毕竟伺候自己的夫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起脚加重力道就踩到他的脚掌上,他一个吃痛,松开了我。 想想张百岭的现状,想想人生如此苦短,遇到一个可爱而又深爱的人,原本就是一件概率很低的事情,我还是不能知道我们的将来怎么样,但是现在,他确实还爱我,还千方百计想创造在一起的可能。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恢复法力,那么那次就不会和布晋交手,也许我能直接惊醒,回到现实中来。 人吃土一辈子,土吃人一回,做的就是这种生意,难免就得有掉沟里的时候。 如果实力相差不是很大,一些计谋可能会有作用。但相差太大,任何计谋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只独角蟒的一道雷球,就能将一只四级异兽轻易击杀,那这只红色的血狼,会不会是这只白燕的对手呢? 晴水月至今都还没用弄清楚情况,但她们的力量波动确实已经消失不见,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离开。 “尝尝好吃吗?”汪金叶满眼期待的看着我们,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姜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师父竟然就带着自己从暗界赶到了求真宗的山门。 “你要去把他弄醒呀,好让他回家呀,万一他一直睡在你这儿半夜尿床了怎么办?”我尽量找着为他着想的借口。 “朱县长,听见县长的指示了吧,你看需不需要我给纪委和审计部门打电话。”秦虎一脸严肃的说道。 转身的瞬间,我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我以前所熟悉,甚至是想要保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他面前,只有一个一滩水,还有一个被劈成两半的墨镜,而叶七娘,早已经不在了原地。 而另一边的千羽艳,也如她所愿,借助仙树成功进阶为后期修士。 凭借着他高贵的身份,他哪里服过人,就算是他们,赵仁德也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之前请他来做个见证,他也是一副冷漠无比的态度,现在一遇到龙野,竟然就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 128 C位出道 那嬷嬷也不敢停下手中动作,便继续一下一下地为主子捶着腿。蓦地,她感到手下正捶着的肌肉一紧,忙抬头看过去,只见宸妃已放下了信来,朱唇轻扬,脸上带了一丝冷冷笑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突破后就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得到李伉的肯定回答,马卓阳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满面惊奇的问道。 洛琪珊噗嗤一笑,耳根微微发热,她哪里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抬眸一看,正巧撞进他深邃而又灼热的眸子里,四目相接,彼此都颤了颤,火花四溅。 于是看着秋越,秋越反而是怒火冲冲,眼中不仅有愤怒,而且还有无奈。 “唐桥兄弟,这是什么药?还能给我几颗不?我买也行!”川朗普激动道。 “这家伙……修为竟然是星絮期!”唐桥开启透视龙眼,大量一番,暗自惊叹道。 正因为还没得到她的全部,所以台长才心急,才会将她当宝一样供起来,满足她的要求,只为今晚这一刻。 却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诸人的脸上就多少有些惴惴了。 看着飞机滑过天际消失在视野尽头,叶晓柔才低头拭去眼角的眼泪,一回头,就看见李醇孝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简默重重的倒在地上,简芊芊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只见简默的额头已经磕在了旁边的椅柱上,一片殷红,闭着眼睛已经不省人事了。 于是屁股一挺,直接坐起来,身体一横,越过中控,直接把你压在副驾驶下,两人对视了数秒,心跳在加速,最前对着你的红唇就那样亲吻T去……。 有一天,岛上来了个披头散发,衣衫褴缕的赤脚大仙,疯疯癫癫地在海滩上转悠着找吃的。一边转悠着,嘴里头还呜呜噜噜地不住嘟念,谁也不知道他嘟念了些什么。 现在林铮把这东西留给邓启发,就看他邓启发怎么出牌了,如果他不舍得弃车保帅,林铮也不介意把这件事直接闹大了,直接报给监督部门了。 “那怎么会?我去食堂吃!马上走。”郑义仲立马起身,这两口子惹不起。 说到这里周院士停了一下,让大家可以思考一下,这量子物理就是这样,如果你想不通的话,那就永远想不通了。 而天斗皇家学院这边,则是以戴沐白和马红俊为首,又留下五人。 人家司机弃的都想揍他一顿,终究还是紧了紧拳头,什么都没有再说,此时的汽车里面气氛也异常的宁静。 而每隔一段时间,领地周围都会刷新新的资源点,不必担心采空。 只不过在他们想要四处奔逃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步仿佛是定格在了空中一样,根本无法移动半步,所有人的情况都是一样,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悠悠地移动而来。 秋玄脚步轻轻一错,仿佛闲庭散步一般,右手抓住了那人的脚腕,轻轻一推,那人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没事。”秋玄对着荣玥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荣玥瞪了秋玄一眼,竟惹人担心。 侯爵看着这个男人问道:“你父亲的身体好点了吗?”这个男人摇了摇头,对着侯爵说道:“他还那个样子,这次他执意让我来找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侯爵赶紧跟着这个男人来到了老头家。 王黼的话让赵佶点了点头,事有轻重,恢复燕云乃当今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除非是扯旗造反,都可以放一放。 赵祯担心的是什么佑敬言也明白,这件事情不仅算是皇家秘辛也算是丑闻了,那让西夏派来的郎中瞧这病,那不是丢了大宋的脸吗? 从黄萌萌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还有他回家座头等舱的机票来判断,家里面的环境应该是比较富裕的。 风夜之前一直被封印,根本就不懂外面的这些设施,此时灵心想让海盗船动起来,风夜就飞了起来,从船的一边,将海盗船推动着摇晃起来。 明昼油坊,是整个河北最大的几个油坊之一,在内黄也有分店,此时的店中,已经来了好几个油粮店的老板。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其中明显以明昼油坊的老板和另外一个笑嘻嘻的老板为主。 这是一幅壮丽的画面,他就像是掌控雷电的君主,凌驾大道之上,衣袂飘动,黑发乱舞,说不出的可怕。 当看到面带微笑的老妪时,诸位天才的脸上竟涌现出了一丝恐惧之色,他们像是见到了魔鬼,纷纷后退几步。 楚神,我恨你,为什么你特么一首歌,唱的我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躲在城墙上的焦恩子爵完全目睹了这一幕,手不由得握紧起来,那一种绝对的力量给予他的震颤感,让他的呼吸都为之暂停。 此刻的他正坐在一张露天的桌子前,点了一大碗的麻辣烫,里面是各种的鱼丸和烫菜,火红色的汤汁满满的,看上去颇为火辣,充满食欲。 ------------ 129 C位出道 这间屋子,三百多坪,装修风格一如那人,温和的温和,凌厉的凌厉。 皇上推着靖亲王出了房门,身后儿,有一声低低的哽咽响起,随后便没了声音。 部将皆下去召集兵士准备突围了,厅堂内只有张角与张梁兄弟二人,在部将走后,张角那古波不惊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塞进了一只大苍蝇,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能够如此迅速牵动儿子情绪的人,他就是用膝盖想也能知道是谁。 这一看顿时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为何,那“人”的身体就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头。子弹撞击在上面只是激起一阵火花之后,竟然纷纷全被弹开了。 “东子怎么样了??”一见她,孔老就指了指李东,开门见山的问道。 众人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随着那只蟾蜍,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蹦,也已经由不得他们不走了。 遇到这样的一个主持,诗瑶不免有些为整个寒山的人悲哀了起来。 韩水儿的房间里,景墨轩侧身躺在那洁白如雪的大床上,身上依旧穿着和白色不搭调的黑色衣服,脖颈处的两口纽扣松开了,露出景墨轩的锁骨。 “我们是夫妻,要患难与共,什么事都让你承担,那我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了。”千若若的心思回来了,俏皮的说道。 六年前,也就是商梦琪十八岁那年,北辰集团遭到华夏商界中三十强的集团中的三家进行阻击北辰集团。整个北辰遭到了空前的危机。 李宁宇刚刚开始打天下的时候,主要就是福叔和李家两兄弟,对李宁宇的一切言行举止他们是最了解的,一封封电报的传来,早就已经让李西华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可他更了解李宁宇的品性。 陈东江这个时候才满意地堆上关切之色,让田菊花去叫服务员来清理,又让吴培观去叫人泡茶,再回头问王鹏挺不挺得住。 王鹏歪着头,竭力睁开眼看了林瞎子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冷笑,使他那张血和汗糊在一起的脸看起来极为诡异。林瞎子心里抖了一下,立刻将他交给矮脚狗,转身向刚进门的警察迎了上去。 随后李宁宇接着反问道:“好!那么一艘泰山级战列舰,它需要配给的几艘护卫舰和驱逐舰以及补给舰!”。 “你的名字怎么回事?”有了想法就要上,既然想知道,本人又在这里,没理由不问。 他重重摔在地上,只感觉到浑身上下好像是散了架一样,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猛地咬了咬牙,高个修士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他面目狠色地瞪着淫贼,方才迈出一步却又立刻跌倒在地。 只不过到时候会出现什么事情?那么,他们一定会让这家伙付出代价的,因为这一段出事的话,那么是关乎到他的跟进,有事就让他的根基都出了问题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那家伙的。 夜若兮的目中无人,让沈恒很是气愤。无奈现场人多,沈恒不想要家丑外扬。 离开了调音室,时桑榆此行的目的算是完成了。她拿着手包重新回到了大厅。 他也懒得再骗他了,直接说出了,他就是在骗东方曦,东方未明也并没有中毒的事情。 况且刚刚见到了任务目标,夏沫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只可爱而神秘的暹罗猫。 原本回来打算无忧无虑,过自己的日子。时不时的,可以给白莲花一点好看。如今夜若兮也确实有这种能力了。只不过这个时候眼前的一切事情,都让夜若兮的内心平添了不少紧张。 箭破虚空是娲字神裔的一阶印内技能,可以随着神印等阶升级,那构成箭矢的光随着等阶变化颜色。娲字神裔装的武器只有弓没有箭,箭矢只要拉弓弦就会随心产出。 毕竟他可是拥有了时间重置游戏,不管什么事儿,肯定都能处理妥当。 随即,便去一旁的木丛中拾了一根细细的枯树枝,娴熟地把它往门房前的锁中转了转。 等凌然一进卧房,果然,两抹坐在她床沿上的白色身影便齐刷刷地盯着她。 林子皓的好心,夜若兮却不领情,直接一把抓起了林子皓的手臂,就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林子皓几乎疼的龇牙咧嘴的,目光有些埋怨的看着夜若兮。 陌凤夜也是紧蹙着眉,也没想到竟然发展到这地步,但是,在震惊之余,陌凤夜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旁的白陵绝。 在其中一伸手要过来拉她的时候,沈木白借力掰了他的胳膊,然后一脚踹开他。 千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便看见了许宁俏丽的脸,并着外面的阳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一旁的洛辰星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仿似方才看见了什么可怖的场景一般,千叶不由得笑了笑。 他们早就自成一派了,如果强硬的打乱的话反而不好,慕灵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并且要做到绝对的服从管理,想要做到这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知是心儿有意还是无意的,她说完这句话还拍了拍兰儿的脸,而这刚好是兰儿被扇肿的那半张,直拍得兰儿半张脸没了知觉。 因为她突然想到,现在的白兰不是以前的那个白兰了。想来王后也是发现自己的儿子有点不对劲,要不然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一旁的若尔起初一直听着韶华和天韵的对话,此时才从六礼少了一礼这件事中回过神来。 ------------ 130 C位出道 “儿臣都依您的,您告诉儿臣究竟是什么办法吧?”东方耀一喜,原来那张苦瓜脸马上便笑了。 他看了一会儿照片,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我。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也许,聪明如他,已经知道我是个孤儿了吧,哪怕我不肯说。 “不许动!”随着几声大喝,几个身材彪悍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了门口。这些人竟然没有顾忌薛晓妮手里的枪口,直接就冲了进来。 他又没怪她,她干嘛要躲起来。是他要吃的,又不是她故意的。她躲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只是呼吸间的一个刹那,“落魄剑士”用剑鞘点在来剑的剑身上,直接令其脱手。 他的目光凝集在他手中的玉箫上,再看他的容貌,忽然想到一句话,一曲箫声惑心魂,白衣若雪乱尘心。说的便是眼前这人吧,当世之中,手执碧玉箫,容貌惊人,武功高强诡谲的当属天下三公子之中最为神秘的听雪公子了。 “不,我是天下无敌的,你要杀了你!”云痕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般,朝着轩辕天越攻去。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最终选择留在北京的,他心底都格外的高兴。 听到米子轩的话到是让尔澜这些人心里再次燃起了希望,他们也都希望米子轩能干掉大熊,这样他们就不用去亡命天涯了,可以留在这继续生活。 在这种高档场合附近,有那么一批人经常徘徊在四周,伪装成成功富商或者是富二代的模样,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钓马子。 黄东来点了点头,如果伸张正义也会被责罚,那么就没有人去做好事了。 虽然他的语调十分镇静,却仿佛蕴含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魄力。 龙樊讽刺的看着杨世朝,傲然说道:“谁说我要成为妖王的?谁说我的目标就只是一个妖族的?我的目标是整个世界,妖族、人族、魔族,三族都以我唯尊,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当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那还怕没人吗? 服用了薛讷给予的化血生肌丹后,南宫牧野身上的伤势算是稳定住了,虽然胸口还是血肉模糊,但至少止住了流血。 米子轩跟贝思怡共进晚餐说着情话,网上是炸锅了,越来越多的人呼吁米子轩无偿为大家提供疫苗,还有不少人向政府呼吁,希望政府能向米子轩施压,让他把疫苗无偿给大家使用。 “咱们不夜城有规矩,不允许闹事,不止是不夜城,在崇州市任何一家后缀王者的场子都不允许斗殴,念在兄弟是初犯的份上,把打坏的东西赔偿一下,然后把伤者送到医院,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壮汉朝着昂声说道。 “麻勒痹得,把车全部给我砸了!”骡子一马当先的抡圆手里的开山刀,“铛”的剁在一台车的挡风玻璃上,三四十号精神亢奋的福清堂弟子也纷纷涌到车跟前“咣咣”开砸。 那波斯男子看着如九疑惑的目光,嘴角一笑,“你说,你要去什么地方来着?”那波斯男子玩味着自己鬓角前的一丝卷发,问。 “你……”他突然语塞,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个馊主意。所以,他只得怔怔地看着正拉开车门的她,有点发懵,有点犯傻。 路安宁手里的肉丸子一下子掉进碗里,她呆呆的看着蓝向庭,有些惊喜。 寒清绝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壶酒算是我,都不敢这么喝!你一口全都吞了,当然会晕了,我还是扶着你去休息休息吧!”然后搀着她朝着床榻走过去,将人送到了床榻之后,本想要转身离开,没想到秋月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你觉得她如何?”明夷有些担心洪奕,虽然她很聪明,但不习惯算计。 如果说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同事、朋友、旧恋人都可以形容,虽说顾泽宇是两个孩子的爹地,可是她并没有向他承诺过什么。 那乞丐都伤成那副样子了,就连大夫都说没得救治,这个凌风只是个在江湖上漂泊的闲人,如何懂得救人? 洪霸天跟在我的背后,两人往赌场走去,因为这次是在香格里拉酒店的赌场举行“赌神大赛”的,这里早就聚集了世界各地的赌坛圣手了,等我们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已看到了很多的人。 “咳,师父师娘,我是不是来太早了?”储伯颜立在大厅外头,站得跟个木头桩子一般,面红耳赤。 林婉儿忙应了一声,眸子里却是含着泪,好似即将要哭出来一般。 当这些庞大的数字从丁潇逸口说出来的时候,所有华夏军政要员们都为之震惊。三军司令自豪的说道:“远东铝蕴藏量居世界第二位,铁蕴藏量居世界第一位,铀蕴藏量居世界第七位,黄金储藏量居世界第四至第五位。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只凤凰,虽然他从未见过凤凰,但是凤凰的传说却是听过的。 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间轰击到她巨大的身体之上,暗神之气幻化而成的巨人身体瞬间崩溃。 赵原这位“理科生”,也不得不惊讶于花间夫人的才学与英气,而自己突然升官的原因,赵原当时也明白了几分。 吴鸣按照叶海伦说的地址找到这家位于开阳市中心的西餐厅,原本想要直接进去,却被门前的服务生拦住,这个时候吴鸣才知道这家餐厅不简单,因为它居然敢于只接受预约?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吕枫,却毫不自知,望着头顶的血云,吕枫觉得有些压抑,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当众多的青牛镇的百姓们冲到了老张混沌铺面前的时候,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彻底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个面露惶恐之色,瞠目结舌。 三位准帝神色阴鸷,一个个拉出长长的残影,瞬息就到达李言身前。 而他的样子却让零零妖妖迷惑,对方怎么说自己才十七,自己明明已经二十二了? ------------ 131 C位出道 五郎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就是在西北时,崔翎曾经动手做过些美食,还分给过当时还是九王的皇上用。 虽然先前大将军闲暇时也曾提起过这一茬,但大郎只当他是随口说说的。 温良裕无谓地耸耸肩,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定定望着正在吹头发的林晓晓。 首先是大货车缓缓的停靠在家乐福门前,屁股冲着大门,一会装货方便。 然而,到底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看着他挨揍,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自在的,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够勉强的,其实,只要他跟自己好好说,她真的不会对他死缠烂打的,可是,他就非要用这样的方式。 假若九王不要贪图虚荣心,叫别人唤他作将军,好显得他威猛有力一点,学会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身材和气质,好好地让人叫他王爷,她肯定一早就能发现不对劲。 原本花痴的四人组,在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也不花痴了,也不迷妹了,齐齐的翻了个白眼。 蓝夫人本来想靠替青云转移灵魂来赢得他完全的信任,没想到却再次功亏于溃,青云一气之下,还险些将其杀死。 二来,也是她自己的操守和修养,她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个是原则问题。 “呵呵,已经放弃了黄泉国度的人又为什么又要回来呢?!”她向焰罗魔王质问道。 ——应该是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变成了魔法的一种,想要获得这股潜在体内的力量必须要做很多研究。 电话都打过去了,金星会所的工作人员也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下去,现在,只要他们人过去就可以消费了。 晕!这叫什么话,人家不给就去偷?还说这么理直气壮,王辰觉得这些巨人还真是有些憨得可爱。 这次估计华夏方面给了不少的钱,因此住宿还是不错,五星级的房间,很有点西方韵味。 摩尔气急败坏的将木箱子踢倒在地,用脚上的皮靴猛力的踏了几脚,木箱子破裂,七八个苹果滚落出来,顺带着还有葡萄的汁水。 托拉斯基犹豫了一下,想到巨大的经济效益,还是冲着安娜比了一个死啦死啦的手势,安娜收到命令仍旧是面无任何表情,起身向拳台走去。 何紫嫣心里在叹息,这人在江湖当真是凶险万端,永远也窥不透暗藏的危机,等真正看到了,可能也就完了。 一行五人在毯子到离开地面还有1厘米的时候停下来,这也当然,到地的话,就脏了。 安迪觉得到是沒有多少压力,他的防御力可是非常高的要是加上日下部香的buff还有战神的力量完全可以活下來的。 “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做妥妥当当。”曹随心再拜之后,才躬身退出了密室。 从进入房间后,没有嫌弃二爷房间东西乱扔,地面不扫,灰尘到处都是。 方才,陈家豪释放出来的招式,轻易挡下蒋少卿的攻击,这让杨三剑很是满意;所以在说陈家豪是他弟子的时候,产生了少许的荣光。 猿灵见此赶紧将阴阳之力输入到林湘儿体内,帮他驱逐者那股死气,这次不禁要帮助她驱除死气,还要帮她回复体内细胞的活力,因此消耗的阴阳之力比之前多很多,加上之前消耗的阴阳之力,就算是猿灵都觉得有些吃力。 “好的,苏总”。现在王舟楫可不是主动者,如果在继续坐以待毙下去的话,还真的不知道王舟楫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老人家已经坐在那里,感叹一声,很开心,可是也觉得自己老了,这个大孙子连他都没看出来。 静静翻看照片,背景是一辆霸气的路虎,天空开阔,公路蜿蜒,何平看不出什么拘谨的神态,照片里很英俊潇洒,一瞬间的记录下他威武、洒脱的气质。 “喜欢就在这多住些日子,让吴锋哥哥还有何平哥哥带你多转转。”雷烈笑道。 这次他学乖了,并没有说任何废话,一股带着淡金色的真元喷涌而出,顿时天地变色,庞大的压力从天而降,他打算先将猿灵制服。 她今天在外面,其实门很好开的。可是她却是将钥匙插在孔里,磨叽了半天才把门给打开。为的就是给家里的人充足的时间准备一下,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苏敬宗站起身就自己出去了,苏钰在后面猛的一关门,就坐会桌子上吃饭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大魔王照旧对自己的表情包爱得深沉,每发一句话就要配上一个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自恋癖。 一旁的助理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人,眼里满是疑惑。之前薇娅去找过林清清的事她无从得知,但她却明白此时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在这院落中,此刻正聚集着不下二十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萧家修为极高之辈,而就连萧然的母亲,慕容婉也正在其中。 敌人即将到来,现在需要大家玩命的修炼,准备抵抗外来的侵略者。 不在借助神剑之力,只是一伸手,伸出食指,遥指炎神,他赫然是以指带剑! ------------ 132 C位出道 “末将愿往!”袁绍的身后走出一员大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甚至能够看到明显的颤抖,显然,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双剑突然扬起,灵能剑刃加幅其上,与此同时嘴中念动起古老却中二的咒语,身体也随之改变,一片片鳞甲在我的身上显现,在一片光华中我的身体被龙鳞所布满。 而慕容辰本身,是从以科学为主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科学,就是慕容辰最习惯的方式,就好像你是汉语环境长大的,那么,汉语就是你的母语,就算你外语说的再怎么好,你的脑子里终究需要将外语转化成母语来理解。 林建达继续“和蔼可亲”的微笑着,然而,夏沫却觉得他的笑容十分可憎。 他记得天竞仰着头,对着天空、对着太阳,可能是他们身边唯一的、没有改变的东西,龙族还在时、他们重临时,都傲然显现着的东西。终极碎片给予他们能直面那光线的眼睛,于那时的天竞而言是世界最后的怜悯。 就在我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一只手臂从我的后方出现,将我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颈上,搀扶着我询问着我回家的方向。 傍晚时分,一队骑兵保护着一辆马车行进在宽阔的街道上,九月末的秋风已经初现凄冷,再加上刚刚经历大战,邯郸城中一到傍晚,已经少有行人。 所有的内容没有一个是我能看懂的,完全不知道这个U盘为什么要给我,也没有再去深究这个U盘到底是干什么的,将U盘放入柜中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上线。 如此一来,在第一印象之中,杰拉尔就会不自觉的遵守这套伦理道德的规范,来约束自己,那么,这么一来,就算杰拉尔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也不会因此而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晏明、、、”待赵云走远,姜麒招手唤过一直跟在身后十多步的护卫统领晏明。 但她不会说出口,只是静静的等老夫人接下来拒绝的话,哪知老夫人的话刷新了侯夫人的认知。 原本秦昊打算和沈若雪退婚之后,再去找颜夕,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颜夕。 另一边,外面大雨瓢泼,却见一车队正停在林氏医疗大楼的不远处。 邓辉当司机,让江虎和胡苗坐后排。他们也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校长室里没有其他人,但门是开的。要是有人进来,场面一定会很尴尬。 他竟然能成功避开那么多保镖,如入无人之境进入马大炮的房间。 叶凌霄望着前方的倩影,轻声说道,“何况她还要护着那么多人,遇见真正穷凶极恶的人物,她岂是别人的对手。 江津风已经做好了危机公关的准备,所以不管夏初微说什么,他都会给她这次机会。 以谢家兄弟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年轻贵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姜早干脆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很放松地向后仰着,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彻底放松的感觉。 他心头一热,又强自忍住情绪,挥了挥手便开车离开。他知道,中午街头动静闹得很大,而这两条街认识他的不少,父母肯定也知道了,这是在担心自己。 这几天,虽然不再去洗衣服了,而是来厨房帮忙,可艾雅莹还是遭遇了几次被整蛊的事。 土天道见太子凌奔着自己扑来,顾不上逃跑,举起双掌,狠命一击,妄图击退太子凌。 野狗寨是什么样的阵容他们再清楚不过,几十个敢打敢拼的土匪。 绕是绕不过去的,三只怪物分为三角形站立,不管怎么说,也逃不掉他们的仇恨范围,现在王默只能祈祷在攻击其中一个的时候,另外两只能够反应慢一点。 “稍后会有补偿的,不过……目前可能有些别的事要和你说一下……”欲言又止。 一来二去,九班成了交通严重堵塞的地方。来这的人,一半是为了陶桃,另一半是为了看林姣姣到底长什么样。 吃过了早饭,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兵,在院子中站好,满是肃杀之气。 随后,几个汉子怒目金刚一样过来,为首的那人,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 无限重复的情况下,直到最强的那个红色机械螳螂也变成了光球。 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夏悠显然不能让椎名真白一直这样下去,太没常识了,住在一起会惹出很多骚乱。 绫濑被甩开的手悬在半空,像是在寻找什么,下意识搭在了桐乃提着的袋子上。 几位天神仔细一想,楚云端好想真的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所以都心中稍安。 那位顾客看了看李林的黄鳝,又看了看刘老板摊位上的黄鳝,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很容易判断出李林的黄鳝的确的野生的,而刘老板人很实诚,一开始的时候就向顾客们说明了自己摊位上的是家养的。 马扬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刚刚若非他反应及时,强行将脑袋歪下去,怕是脖子就要断了。 ------------ 133 C位出道 “嘶!”那个蜥蜴人士兵一双竖瞳凶狠的瞪着兰登,然而最终却只是折断了那根不合格的投枪,从边上取过材料重新制作。 苏宸家在县城北郊,下了车,空气中的刺骨的寒气不断吹打着他们脸庞,苍雅她们双手搓着,不断的呵气取暖。 皇甫孤也是瑟瑟发抖,少主这是在干嘛呢?想要逼急茅爷,让茅爷用火云砂砸死他吗?居然直接对人家炼器师品头论足起来了。 来到二楼的楼梯口,林落尘穿过一条梦幻般的通道,接着要上三楼。 叶铮犹如是后脑长了眼睛一眼,心念一动,直接就“空间扭曲”了。 周舟将甩棍撇到身后,用双肩抗住拿棍的两只手,将伤害降到最低程度。 “首先,我要感谢各位玩家对NNA联赛的关注与支持,感谢轮回世界运营官方和智能系统的支持……”开场白一如既往的没有新意,很官方化。不过,习惯成自然,玩家们也耐着xìng子听了下去。 这戏剧化的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催眠术吗? “等。”回答她的是朱灵琪,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些,从头到位她都一直呆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似乎对这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样子,直到这个时候才睁眼回了霍格一句。 就在周昌平率领的同盟强者,刚刚跟驸马府的众人冲杀在一起时,凭空出现在幽泽山脉中的一对九彩薄翼羽翅。 而且战斗的特效和怪物全部都是真家伙,只不过为了不伤到人弱化了威力罢了。 只见在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艘粉红色的、涂画的乱七八糟的船,隐隐进入了柳生的视线之中。 “斌哥,你真是太有才了!”保备儿听了歌立即对叶斌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赞道。 将闾叫道:“卫庄护法,大司命你也进来。”大司命的火属性真气带着毁灭之力,但多年的双修,将闾去可以将它吸收转化成自己的真气。。 “弗兰奇强力右手!!”回过神来的弗兰奇,看到原本自己手中的【冥王】设计图,已经到了敌人的手中,站在原地用力的挥出了右拳。 在看到西莉卡和尤尔可走出一定距离后,聪明的亚丝娜这才开口向林毅问道。 就像是燕国大王的儿子称太子,韩国称王子,而秦国却称之为公子。 就从酒吧的事情来看,诺尔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不然也不会屠宰光店内的山贼,而他们的死法都相当的恐怖,非常担心事情暴露了之后,诺尔再一次上演酒内的屠宰表演,这可绝对不是风车镇村长想要看到结果。 一把将静室的门拉开,柳生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静室内的古伊娜和索隆。 “你觉得,这不可能吗?”尹墨鸢抬起头,望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说。是的,言冥御的确喜欢安初吟这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遗传基因呸强了。 祁佀寒缓缓从迟胭的唇上离开,手也移到她脸颊的一侧,他用长指勾住一缕发丝,慢慢向下滑落。 赵峰点了点头,既然陈中先他一步动了手,那他就不急着出手了。 登陆学号和账号,王明涵到了灌水论坛,准备发一封真挚的道歉信。 “公子?公子,这后面有人在叫你吧?”车夫有些奇怪,这公子也不聋,怎么就不让他停下车子再说呢?回头看着那气势汹汹追赶而来的英俊少侠,这车夫也有些为难。 众人经过宅院,朝着里面大厅走去,但是看着院子里的景色,都忍不住讨论一番。 吞天大帝目光一凛,虽然他不认为这些巨大的石像能够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也不愿意在这里硬生生的接受石像的攻击。 毕竟这属于商业上的事情,就算她和萧如烨之间关系还算不错,可她却很清楚,这种事情,她确实不适合插手太多。 赵峰打算现在就去黔龙山庄,但任阮阮一脸疲倦,若是说出来,指不定她也会跟着去,于是两人先回了家,吃了顿晚饭,等任阮阮回了放假后他才悄悄出来。 姜旭抽着烟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打量着那些花纹的纹路,姜旭再次陷入了沉思。 “好的,两位有什么吩咐我就在门口!”穿着红马甲,白衬衣,扎着蝴蝶结的侍者离开了。 敖秋刚被引走,紧随着又是一道火光袭来,这一道火光比起刚才敖秋的龙焰来丝毫不逊色,而且其中还蕴含着无比凌厉的剑意。 就连擂台夜叉神子等人,都对这个老人魔仆多次关注,称呼这个老人是一个高手。 简直无言以对,保安又接着道总共24层的酒店,但是监控坏了作为摆设的楼层就有5层之多,管理层只要确保大堂和几个重要场所的监控可以正常工作就行。 一声清脆的嗡鸣声从淡金色光芒哪里传来,只见它周身的光芒比原先更加的璀璨,已经将方圆数百丈照的透亮。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凯利的身后,随着不断接近,那轰鸣声在耳边变得越来越像,震耳欲聋。空气也变得更加湿润了,这里甚至比外界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跟着他又冲了上去,就像是一头发狂的蛮牛,还是一股脑冲了上去,直接就是一拳。 ------------ 134 C位出道 就像是燃起了一道风暴般,眨眼间所有的法印之上都是密布了条条裂缝,在灵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七十九枚各式各样的奇异法印轰然一声尽数粉碎,全部化为了细弱微尘的金光。 陈四点点头,示意肖忠华解下几句尸体来,而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沉思着。等尸体放下来之后,陈四也停止了思考,大步走了近来,因为尸体上能够提供第一手线索,辅助他心里种种推断。 “犯在你手上?哼哼,笑话,你别犯在我手上才是真的,只要犯在我手上,我会叫你知道知道我们一般都怎么审问人的,特别是一些非常了不起的人。”杨国安满脸讥笑地看着对方。 “是。我饶雪儿。不允许我的老公陆乘风和薛茹在一起。不可以。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沒用看到。但是我不允许你们有第二次。薛茹。如果你真的有点脸皮的话。你就。”雪儿的话还沒有说完。陆乘风一个耳光就下來了。 眼看着四爪兽的巨爪与血隐蝎的尾勾便要降临。可阿兽却是提前一步升向了高空。以差之毫厘的的距离躲了开來。这一躲开。那阿兽便是天高任鸟飞。远远的躲到了两头九阶灵兽的攻击范围之外。再也无法奈何他了。 面对韩光的指责,上校没有在说什么,原本看向副司令员的目光,在副司令员的暗示此事一切由萧瑀做主的情况下,将认真的目光看向了萧瑀,等着他做最后的定夺。 “那么,说来是阿拉伯的王子了,家里有几个石油公司?”许熏身边的一名梳着油亮西装头的男子阴阳怪气地问。 画楼贝齿微微咬了下红唇,她后背微凛,指尖越发冰冷,眸子一瞬间静了。 整个场面沉寂下来,咖啡馆里响起悠长钢琴声。画楼品着咖啡,打量李方景的神态。 当杨青山双腿可以下床走动,舍利也完全炼化之后,杨青山脸黑了,因为自己的修为已经升级到了四重天的巅峰,离着五重天只有半步之差,而这次来看望自己的七公主则是没有多说话,而是幸灾乐祸的偷笑。 直到开饭了,慕司宸和冯伟廷才一并走出来。季敏发现冯叔叔的脸上比之前好多了,也松了口气。 冷博禹不愿意躲在这里听下去,他怕听到乔雯说不再爱他的那句话。 朱拉不甘示弱,她冷冷的笑了几声,缓缓靠近傅珊珊,眼底满是笑意,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傅珊珊的肩头。 慕容,不要怪我胡思乱想,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嫁给东方钰的那一天,就成为你对我断情之时。 要是之前,阮诗玲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妥协的了,但楚宏涛离开前说的话让她多想了一些事情,她也就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陈婉馨把心一横,见到赵渊,拿出几张墨世从前派发任务的投名状照片。 见陆雪祈求的神色,朱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柔声开腔:“好了,不说了!”说完,对着陆雪做了个鬼脸。 说完,慢慢靠近对方,逼迫着对方慢慢后退,再后退,等靠在签上终于避无可避的时候,她猛然闭上眼睛,尖叫的开口。 苏冥脸色平静,不起波澜,看着眼前几个无耻嚣张到极点的人,嘴角浮现出一抹讥嘲的弧度。 原本只是面带微微笑意的二十八宿,在见到厉青向着他们还礼后,面上的笑容浓郁起来。 警告刘叔没几天,在一个风黑月高的夜晚,刘叔便被一伙人从背后套住头,暴打一顿后丢在路边的杂草堆里。 就这样,在司春华忘乎生死的疯狂吞噬之下,在李辰一道接一道的‘收鬼咒’之下,牛神婆被定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终于撑到了第二道劫雷落下来的时候。 虽说如此,但麻麻地却在心中计划着,只要这具紫僵一出僵尸客栈,他就过去将其消灭,报这击胸之仇。 罢了,大不了先借来用一下,以后再想办法把这一万白金星币还给他就是。 凌云的化身解释道:“地面是真的地面,真正的传送点是这些云雾以一种奇异的规则排列而成。 凌云、陈语嫣以九天剑道晋级涅帝君,与普通的永恒主宰有一战之力,却仍然不是时空之神的对手。 看着这些大神级别的人物,感觉自己已经傻了的陈佳弘,怔怔的看着一脸坏笑的李辰。 钱浩天又重新端起茶杯,开口说道:“这里是h市,有些事情,你掌控不了的,多条朋友多条路,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不然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恐怕你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说完前钱浩天又把支票推到了萧云面前。 他看着她答:“是。”被他温雅乌黑的眼睛这么盯着,槿知又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看着碗碟。 铁浪听了老乞丐的话,又看了眼刘全。在后者的示意下,他带着几人离开了。第一时间要把少爷安全的消息带回去,并且也地完成这个老乞丐的要求。 紧接着是四大先生和独孤礼与火羽凡一行人,后是化龙福地和琳琅福地。至于那些个二流宗门,却是没有人在意他们。倒是从云和金瞳两伙人,合在一起进入了合天仙藏。 “丁局长是我父亲一手提上来的,他的能力也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我父亲才推荐他的!”吴佳悦并没有直面回答刘福军的问题。 ------------ 135 C位出道 死灵巫师是最早出现的巫师之一,它的出现源自于人们对死亡的恐惧。 悠然抬头看上青色的床幔,想着,果然是精明狡诈的冷明昭,还真是会选地方枕。 它的身下探出了十几条腕足,深深地刺入了格林哈登大脑之中,无数细细的、如同丝线一般的神经元从腕足裂开的前端探了出来,像蘑菇的菌丝一样布满了格林哈登的大脑。 金毛这就不高兴了,吱吱吱吱,一边叫一边跳,还把床上的枕头乱丢,在被子上乱滚,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明泽大师和半仙来看到五个宝每人抱着半个西瓜坐在挖着吃,忍不住流口水了。 穆何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拿起不远处的毛毯盖在她身上,蹲下身子,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头,细腻的触感,安静的面容,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叫做幸福的光。 再做出决定之前,她总会犹豫再三,只最后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得不为时她才逼着自己下定决心去下命令。 见到落叶城中那么多的强者都聚集在圣树这,还围绕着一个年轻人,实在奇怪,纷纷议论起来。 “怕吃药怎么了?还不准别人有点害怕的东西。”易杉怒气冲冲地说。 苏弋本来还想顺势点头,让叶梨住医院,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深吸一口气,烦躁了,郁闷了。 叶天重新布置的攻守兼备大阵自动启动,形成一个光罩护住了江家别墅,别墅后面花园里面是阵眼,此刻,阵眼之中两柄青铜花纹大锤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我没有反悔,只是目前能力有限,无法做到万无一失。”他会试的,哪怕最后代价沉重。 过往三年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停留的画面,是男人丑陋的嘴脸。 温昭此刻的心思,不在舒言回家这件事情上,而是在屋里的动静。 陈姨的话,让苏弋都恨不得直点头,可是想到叶梨是因为自己失了明,就有些负罪感,当即叹息一声。 陆一珩听完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后,继续坦然自若的吃着饭。 而且那想法更是一会一出,她要不是仗着年轻,这心脏怕是都受不住了。 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退出变异牵牛花攻击范围后,距离决斗台带刺铁网不足半米。 李承乾花了大价钱,将这几位纺织匠人都请了来,请他们继续研究完善棉纺技术。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等死的时候,突然一股白色的眩光划过天际,在红月当空凝聚出一轮硕大的明月,明月挡住了黑红色的月食,阻断了魔道神通与月食的感应,削弱了幽月血杀阵的力度。 楚夕若身子一晃,脊背不由得嗖嗖发凉。只是任凭她如何追问,骆忠却再也不肯多言半句。抛下几声耐人寻味的阴森冷笑,脚下倏忽一纵,便在夜色里再也没了踪影。 夏天撇撇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和桃子拌嘴,手搭凉亭寻找着什么。 当日楚端虽败,可归根结底不过是因柏柔身为江湖耋宿,武功素来深不可测。倘若将他放在平辈而论,那也绝可称得上翘楚之流。 李若识之前提前把徐锦元叫了出来,先在暗处偷偷挨个指认这些起哄的员外哪些他认识,尽可能的做足了功课。 他很肯定,他自己包括李家,可能在整个大事件中都是充当棋子的角色。 百草霜,性味辛、温,功效与作用是止血、止泻,用于治疗吐血、咯血、便血、腹泻、食积泻痢等;此外,本品还可以外用,治疗外伤出血等。 这个世界要是有闪光弹就好了,李若识无论格斗还是玩游戏,都喜欢走控制流。 星耀科技精彩的产品发布会刚结束,美股三大股指触及熔断,见证历史的戏码接连上演,华国几亿网民,集体吃瓜看戏,欢天喜地,好不热闹。 本来审核计划六点结束,但柳婷看进展不错,就把公司明年上半年准备开发的另一个产品也汇报了,一直搞到七点多才忙完。 “陈排!再来一首呗!”歌曲唱毕,林海随即就面带笑意的倡议道。 “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他有问题。”年轻人没有回答中年人,而是反问道。 而此刻白得得正坐在琼鲸舟的食堂里吃着大锅饭,却见两名白衣清纱的美人捧着飘香一品锅及碗筷送往容舍的精舍。 看到此景,众人顿时大惊,真的很难想象这层诡异的光幕,为何如此强悍。突然每一个封闭的光幕空间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丝游离的红色丝线。 “对此石上月,长醉歌芳菲。”果然,苏念席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诗。 不知为何,这家伙在庆幸的同时,还有点遗憾,这种矛盾心理以前从没有过。他自己内心也不有的犯嘀咕:到底怎么回事,白爷曾经可是雷厉风行,风驰电掣的,今日怎么也如此瞻前顾后了? 刚开始顾非衣也有点怕,怕自己其实还残余那么点后遗症,不过事实证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橘红的焰光在地炉中跳跃,陶罐架在炉上,罐中的汤汩汩作响,热气蒸腾,香味飘散。 越过隐蔽大阵所形成的层层迷雾,辰昊终于来到了潞源城前。这座修士的城池与凡俗间那种,拥有高大城墙,城门的城池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会!现在就拆!”布鲁斯一把抢过程飞手里拿着的盒子,三下五除二就撕开了。竟然是一个首饰盒。他坏笑着打开来,拿出一枚“戒指”。 凯南也沉默了起来,至尊那等人物,不是他能评价的。他们有着他们的心思,他们才是主宰。 ------------ 136 C位出道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着初绽的茶花,舒清的心中交织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既有些欢喜,又有些难过。就好像等待茶花开放是一件她期盼已久的事情。可既是这样,她的心里为何又会空落落的呢? 莫杰看着沂义没有说话, 这边有大周皇子帮着他,他当然乐意。 “剑明,足球,这里交给你们,我马上去冷少倾那里,随时保持联系。”傲天默一边跟苏坤打电话一边往冷少倾那边赶。 厂子是他父亲开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回家帮着父亲管理着厂子。 “你是不是也需要机会去看看是不是有你更值得爱的呢?”这话新杰说出来就跟问她是喜欢吃苹果还是吃橘子一样平常,好像注定了她没有别的选择。 宫瑞自我介绍道,随后看着司墨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瞬间明白了司墨眼睛里“果然如此”的“如此”是在说自己是个麻烦的意思。 初雪觉得,千叶一定会注意到她的那句“先培养自己”,一定会知道她的意思,一定会知道她爱着千叶。 夏千叶机智地反驳:我发给你的,你一条都没回应,总之跟从未讲过差不多。 “是, 阿一兰, 赶紧参见胡公公。”新杰赶紧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推她, 耳达也着急, 但是阿一兰只是爱理不理地行了个半礼。 “谁大早就起来叽叽喳喳的呀。”上官凌直接怒了,随后直接跳下。 “我恨她做什么?”就因为那孩子打过自己一巴掌吗?言言七觉得不至于。她不是这么记仇的人。何况那个孩子只是太喜欢九叔了吧。 看着李雪儿高兴的样子,叶天就知道她一定很喜欢这个手机,只是不好意思收下自己送的东西,叶天无奈的摇了摇头。 反正她要去集市,让孙大虎在集市上把银子给她,那就能保证不会被钱氏发现了。 “叶天,你没事就好了,那我们也就回去了”陈晓雅看到叶天没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猪大骨上的肉都被掌柜的剔完了,就剩下一些肉渣在上面,一般人去买肉都不会买这个只有骨头没有肉的猪大骨。 “不要,娘娘,素素愿意代替娘娘去死!”素素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让苏月梅就这么离开。 “师傅,停这里吧”叶天与郑心儿坐在出租车上,对着司机摆了摆手。 舞坊的坊主窦月娥,身份神秘,一般都是用面纱蒙面,没有人真正见过她的尊荣,有流传说她曾经也是一名舞者,不过因情而伤,后来就创建了这个舞坊,专心于舞道。 凌晨两点半,霍靖琛因为惆怅着明日的离别而辗转难眠,为解相思他翻看手机,因为手机上有他为她拍下的很多照片,忽然间,屏幕上闪出一串数字,确切讲,是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阿琰的。 难道它就不知道不释放灵力就冒冒失失咬她一口,就跟挠痒痒一样无关痛痒甚至还会被她误伤吗? “宁某恭敬不如从命了。”想到往后需应对路上重重险阻,宁风便不再推却,迅速收起匕首,把切好的人参片整齐地放入锦盒中,双手递给笑颜,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管家说得对,我们兄弟俩确实是见过段少爷几次,所以认得……”一人连忙转头向管家叩谢。 “风刀,风刀---”一声凄厉的哀号从郁紫诺的身后呼啸而來,气势之凌厉,声势之浩大,把郁紫诺直接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却是倒进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里。 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可是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等等,这脸,这脸怎么生疼生疼的呢。 但是林夕凭借着一身足以抵挡神魂境四重高手全力攻击的黑色战甲加上一把极品皇器级别的黑色长枪,竟然逐渐占据着上风。 “祺大哥,这样仓促让我逃离此地,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临行前,宁悦突然问道。 雨点落在大地,不一会就下湿了整个地面,没过一会儿,低洼地方已经聚成水坑。 郁紫诺的性子近來貌似有点古怪,心里貌似藏着一个很深的秘密,一个和自己都不愿分享的秘密,那会是什么呢? 随手一招,空中漂浮的那些仙豆如燕归林,纷纷进入了那张符篆之中,符篆表面闪过一道光芒,随后就变得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张指导员自然就是张桥了,他有点紧张,因为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演出,甚至在他的生命里怕是和演出这一块压根就挂不上钩。 “打得好,再上”,蟒二将军的一生喝彩,直接打破了仙家们的安静,于是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时不时还指指点点。 麻子脸看见楚逸再次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惊恐的一声惊叫,但随着一阵骨头断裂的“咔嚓”声,麻子脸瞬间毙命。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几个车队到了府外,车上绑着全是箱子,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府中所有人出动,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给全部搬进来,堆满了两间房间。 听到这话,我便是无奈了,可是都答应人家了,还能怎么着,再说他这里的比较保险,万一其他地方买的,就是我自己想做,也得看看那符怎么样。 然后她很是雍容的张开了手臂,被黄泥覆盖着的手臂露出了光纤的有一部分“啪”的一下她居然给了我一巴掌,虽然他的力道不大,轻的就好像是爱人之间的抚摸,可是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 137 C位出道 “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么,你是没找到喜欢的人还是一个……弯的?”权奕的声音又响起,不得不说,坐在旁边冷的像块冰,却又能每句抓的你不知怎样回答。 从师大出来,马斯洛仍然平静,熊猫依然活跃,林疏影依然依偎在马斯洛身旁。 待对方拳风呼啸,扑面而来时,他这才很是随意的轰出一拳,径直迎了上去。 如今被这人一颦一笑,现在才知晓什么是比肉体的痛苦还难以忍受的东西了。 姬如雪与陆林轩闻言,立马乖乖做了下来,满是期待的看着叶宁。 说不定,祖宗五百年的基业,都很有可能在他手里,就此毁于一旦。 这时候,李明星急急地跑过来,一把将艳艳搂在怀里,又冲着程蕾暴喝一声。 记得上次系统这么说的时候,自己晋升为正式船长,获得消费积分查询战争片段部分情报的权力以及获得造船无限权一次。 没有丝毫的犹豫,陆晨再一次双手握住剑柄,一声怒吼之下,狠狠的劈砍过去。 秦湾就是这样,到了冬天就是一个雪窝子,一个冬天,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雪。 呼家众人听了都笑,折可求两次转进的事情,在鄜延路可没什么好名声。 青云门中,修为达到玉清第四层便算得上是一位高手,能够学习诸般奇术妙法,能够御物飞行,能够摧使法宝杀敌。 吴清晨无奈地叹口气,季明明最后看了看手表,重新抬起头时,蒋奉明已经领着人马走了过来。 不过宇智波止水的攻势被自来也挡住了之后,宇智波止水一脚踹在了自来也的胳膊上,利用自来也这一只阻挡的高波高高的跃起,手一抖三枚苦无已经射向了自来也。 一名兵丁引路下,王禀和呼延庚去拜见知府张确。王禀身为节帅,张确也没有出迎,而是端坐在知府衙门大堂之上。 齐放和苏荃在二楼坐下,点了些酒菜,细酌慢饮,安静地听着楼中豪客的交谈。 滕者,送也,始于先秦,最开始都是正妻的姐妹之类,陪嫁过来。从血缘看,就高于一般的妾室。唐代之前,五品以上皆有滕,滕皆有品级,可授诰命。而宋代滕妾通称,滕依然在妾之前。 听到这里,叶毅瞬间想起了吴清晨指导安德烈在木板上绘画的情形,同时也想起了,木板成功制作之后,每一个摘蜂窝的团队,照样还是有一两处共通的,需要吴清晨亲自指点的错误。 张天昊闻言,登时对钟越的印象是更好了一些,似乎也是没想到,这钟越竟然还这么的有骨气。是以,不禁的点点头。 你特么才一等神仙境,就能与九等神仙境匹敌了,那要是你成了九等神仙境,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自从有了瑶瑶和琛琛,加之苏晨熙住院,经常需要静养,顾夜霆似乎怕吵到他们,一向沉重的脚步,放轻了许多,有很多时候,苏晨熙没有注意到,顾夜霆已经来到了身后。 “崔英莲给我的谢礼。”团子挑了一条粉色的,上面绣的是杏花倒是跟自己的衣裳很陪。 可是她的手又被陆青山给牢牢的抓住了,她也没办法打到陆青山。 在听见她的这句话时,宋颜很想要装出崇拜的样子,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片刻后,兄弟两人一同走出许家的大门,上了许亦弘已经准备好的轿车。 虽然总统府够大,但是佣人保镖也多,有时候两人在外面也难免有些亲密的举止,周围看似无人,可也保不准就被哪个佣人或者保镖给尽收眼底。景桐觉得长此以往她身为第一夫人的威信都不保了。 确实,在刘海的体内,确实被人动过后脚,那是一团强大气息,是人后期打进去了,气息十分的强大,连刘宇看了也心惊。 叶茴安疑惑,按照司景遇的脾性,肯定会说现在这么晚了,她去打搅乔靥不好才对。 叶茴安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只是觉得面对这样的君冥,异常的不舒服。 宋颜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也实在没有心情,正想着怎么将陆胤琛打发掉的时候,他已经帮她将被子盖上。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了,因此生怕漏听了什么而导致大错。 他是当扈族的古祖,名为张翎,实力不凡,处在神庭境的最顶峰,只差一步,就可迈入圣者的门槛。 火炎说道:“你别管飞龙这边的事情了,他这边有我,你先去找人筹钱吧!”华兴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可惜了,要是没有大帝交手,我或许可以去尝试一下修炼。”叶晨惊异,虽然心动,但是没有任何办法,那种级别的战场,哪怕只是一缕余威都能毁掉一个世界。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就超出白森的与聊了,这个世界的能力单一,虽说这样使得他们更加容易晋级了,同样的后面那些关键地方,他们也会被卡得死死的,甚至一辈子都不得寸进。 刚刚那个骗开城门的高丽将官对卢俊义拱手笑道,他挥了挥手,几个被五花大绑的高丽人被带了过来。 而后,三军便渡过了西洱河,于河北岸一字型安营下寨,便以河为壕堑,以浮桥为门,垒土为城;过桥南岸,一字扎下三个大营,以待孟获蛮兵前来。 ------------ 138 C位出道 灰家寨的私家地道纵横密布,歧路颇多,如若不熟悉这里的地形,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致命的陷阱,甚至是进入永远无法走出来的死胡同,当然,在灰家寨一干人等的带领之下,并没有这些危险,众人皆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你这个贱人,一次次找我麻烦不说,现在还敢借邪族的事情诬陷我的朋友,你就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叶风将黄丽水捉到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 至于雷阳等人……直接被无视了,没有表现出强大的力量也没有魔气,魔元正才懒得管他们呢。 林羽来到第十八个擂台,这里是最偏远的地方,但人气却没有因此而减弱,不像天鼎盛会那次。 一道道如闪电的攻击正飞到一半,宫本武藏微微歪头,那锋利的煞气吹得他的斗笠朝后飞起,露出了他一头的黑发,杨冲和这位不再通缉令当中出现,当真是这个世界的英雄人物对视,看到的是那不熄灭的火花。 红日流转而出的红色光芒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消退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泽金手握红日,感觉刚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这一次,我要你们两个的人头,来祭拜江城被你们残害致死的子民!”风无涯冷冷说到。 猫老太并没有回应连生的疑问,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芒,身形一变,就要逃走,欲通过另一道岔路去拦截,护送真正迎亲队伍的灰八爷,还没等连生吩咐,阿柴便怒吼一声,如同猛虎扑食般冲了过来。 越往里面走,血腥味就越浓重,而且一些类似碎肉和骨头的东西能够看到被丢弃在洞穴的通道上。 “鸢儿!”老人家怒火攻心,一激动之下,突然没了知觉,倒在地上。 在三楼,麻将、牌九、骰子、纸牌、押宝应有尽有,各种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赌具,可以让人眼花缭乱,而且还不限与此,只要你想赌,你赌等一会有条鱼会跳出水面,都有人陪你赌。 “胡言乱语。”米岐作势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看了一眼窗外,夕阳堪堪的卡在那里发射橘黄色光线,阳台的窗帘甚至都还没拉。 向雪告诫着自己,然后掩饰般地问起卫效理与汪涵宇结婚的细节。 如果张逸风要炼丹,就必须找个有丹炉的地方。但如果有了空冥石,那就好办多了,只需要将神识附着在想要移动的物体之上,被炼化的空冥石就能发挥出作用,直接将东西收进去。 药堂的工作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是三餐问题需要他们自己解决,这种情况下,秦淑兰还哪有心思工作。 前三名分别被燕长风,紫若晨以及况天昊三人宝蓝,至于第四名则是修炼出大罗玲珑天异象的楚荀月,上官宫苏则是第五。 不过好在林家人的运气不错,不仅没有在这段时间遇到麻烦,而且还因缘际会的救了温家二少爷,获得了温家的感谢,这一次他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温家二少爷要他们要照看林家的人。 一句话说完,妖刀腾冲抬头看天,阳光洒在他那张支离破碎的脸上,看上去竟然没有一丝戾气,也许他心中的黑暗,已经随着阳光的照射,而尽数驱散。 这些死尸傀儡,对于“张冲”来说,便可以算的上是一桩巨大的机缘造化了。 火龙王此刻已化作了一中年人族模样,只是浑身不断有火焰升腾,将周遭的空间不断烧的坍塌破碎。 这天晚上是他来这个国家之后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还梦见他已经跟苏钰结婚了。 再高位,再有钱你也是人,人吃五谷杂粮,就会生病,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一旦伤势过重,甚至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再高的位子,再多的钱都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杜月梅坚决不同意这个想法,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选择默不作声,苏钰也不说了,反正公司能不能开下去,她也觉得无所谓。 这段时间内一直都没有寇东恒的消息,所以王舟楫再一次的试着打通寇东恒的电话,没有想到这一次真的意外的接通了。 她走到隔壁,有门铃不按,只是用自己的手,用力的拍着萧砚家的门。拍了两下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火辣辣的疼,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真是傻到家了。这完全是在自我找虐有木有? 西门天地,缓缓起身,七步到了铁门跟前。一头齐整的黑发、一张苍白的华贵之脸、深邃的目光像夜空中的山鹰。 那汪姓东家笑了笑,沒说什么,收了镯子项圈,离开了镇子回了自己在永州府的老宅。 从属性上来看,事实还真是如此,攻击力生命防御都被爆焰火龙完爆了。 胡进缓缓抬起头,精神恍惚,眼神迷离,此时的胡进只想一死却不可得。 如此,西门天地在这样的地窖里,不见天日十八年,会不会变成异类? 在他身边,一头紫色长发的幻眼坐在了铁塔的肩上,旁边还有大黄狗他们。 镜心平淡地语气却让人感到由衷的发冷,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冷了下来,寒意沁人心脾,这下谁都不说话了,就连一直激昂的军歌曳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镜心身上。 少许的工夫,封丽华急急忙忙地从地主老屋内跟了出来,她身边跟着的光头保镖怀里抱着好几种纸张,加在一起足有十好几厘米那么厚。 她一按,顿时一阵佛家念经的声音传出,让人不由的心境平和,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赵亮一听,这特么的难道是因为雷帅的三魂七魄,离开了他的肉身时间太长了,这货就这么挂了吗? 周正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动:是呀,我以前怎么就没有考虑过危险的问题呢?这为了营救王佳而把自己这边的几人都给搭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139 C位出道 “……。”刘霸道顿时无语,感情,这厮的问题是这意思,他喜欢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下刘霸道的情商突然就上涨了一个档次,知道今后再次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切忌不可说实话。 “翠荷说的不是真话。”赫连容只能这么说,要她摆出冤屈的模样说那东西不是我做地,她说不出来。 见独眼彪形大汉走了,他带来的那些人顿时一哄而散,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 谭纵这个时候才发现,中年人竟然竟然是一个瘸子,左腿有毛病,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 挑出通讯录,刘霸道先给自己老爹打了个电话,老爹现在可也是配备了手机的。 他被吓出冷汗了,没想到老青这么厉害,不到三秒钟,摆平了两人,一口能咬断黄毛的胳膊,那刚子根本经不住老青的一扑,居然给扑出两米远,那力道有多大? “我们也是听命令说这车上有假烟,所以就去查了,严所——”那联防还想推托一下。 待回了未府,胡氏先带赫连容去了体顺斋,本想去报个平安,却见体顺斋里气氛格外凝重。 “老大,不可能火龙与水龙两龙一起叫道,一个是叫老大,一个则是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掉。 刘霸道在心里想了想,让王茜去叶倩那也许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要叶倩慢慢的来开解,让王茜能够恢复过来就好了。 韩狼现在的表现,可是牵动无数人的心弦,也是这一次神魔大赛夺冠的热门,虽然不如怒目金刚,但也不是一般的天才能够比拟的。若是走运,韩狼甚至会被神灵看中,到时候一飞冲天,想要巴结他,说不定都没有机会。 伤口逐渐冒出一串串黑色泡沫,有如大海中的一缕波纹,逐渐扩大,将他胸前彻底淹没。这浮动的泡沫就如潮水一般,直向上升,直到将他视线也全然侵吞。 上官耀华冷笑一声,道:“大致?却不知是哪一点不尽相合?愿闻其详?”旁人都暗骂他不懂见好就收,何苦非要来同沈世韵一争高下,都存了看他出丑之心。 刀疤脸心中猜测到,便举着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手枪,慢慢靠近骢毅。 我也是有些后怕,要不是今天我恰好碰到赵琳,或者说要不是赵琳他们今天选择来凤凰商务会所,而是其他场子,那么今天赵琳还真得有可能中了计。 好在,就这一下把叶少叶无道轰击为肉泥之后,那能量通道也消失了。 司徒翼,我想,只有八天了,我想在这八天里面,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如陈恳说的,我们总要为自己努力一次,总要为爱努力一下吧,我想争取一下爱,反正八天之后,就要彻彻底底的离开了。 “虚张声势罢了。”高天材依旧衣服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又是一阵BGM的声音,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听着像是个中年人。 “就算没有修为,我拥有盘古血脉之力的盘古传人,仅凭异能,你都只能是一只蝼蚁!”盘古血脉控制的骢毅挣脱开了人影的束缚,还将人影直接震飞了老远。 或许他这次失败了,阿丑会依然在,因为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可是梦境里的这个叶某儿,便会永远的消失了。 但是,在红墙宫廷有人,可以允许进入龙抬头之地的,只有那位天子大人了。难道说,那位天子大人是向着唐夜的了? 林希羽自然知道秦峥融影的原理,而遮挡光线,便是她的破解之法。 唐夜很好奇,此时沙耶的力量跟之前的力量不一样。原本沙耶的力量是黑暗死亡,但是现在沙耶的力量并不是那股黑暗死亡,像是一般修炼者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又比一般修炼者的强大,在界仙境之上。 十一点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清理完毕,陆云飞带着林雨涵离开了公司。 于是不少人回去后就发愤图强起来,只为了回到二层禁制,再吃一口永夜之光的美食。 她没有制止陆云飞,有些人就是欠揍,正义的反抗,林慕瑶一百个支持陆云飞,祝英杰欺人太甚,林慕瑶也不想去顾忌什么了。 “在我面前玩火,哪怕是黑火,也是很危险的。”唐夜对黑炎说道。 继宁离开后,我在营地休息了一夜,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当天就赶回重庆,然后下地府。 这种类型的丹药在临仙城被列入禁药,只能在黑市中买到,价格也相当昂贵。 杨英早就率兵驻守城门,夏暖燕她们才入城,未及湘州,浩浩荡荡的队伍,早就为迎接她而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在家。”凌风挑了挑眉。他还是比较满意她沒有说谎。她也沒有胆子说谎。这一点。他还算满意。 可是百里清宝身后的隋菏却有些心急火燎的,看着百里清宝不急不缓的样子,就抓耳挠腮的。 头顶传來一阵冰寒刺骨的声音,让上官彦心生一股凉意,忙抬头看去,正好瞧见百里岚那怜悯、戏谑的眼神。 如梦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会惊叫起来,这也太骇人了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一年能够达到练体九重,除非吃了日月归神丹这样的丹药。 地底魔族海洋万族日月仙宗三百多万弟子齐刷刷的站在李云的面前。 就在百里岚的话音落下之后,场面突然安静下來,气息流动之中,透着一丝诡异之感。只是沉浸在思虑中的秋霜并沒有发现,直到百里岚恍然的一声,惊醒了沉思的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