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开局娘要被浸猪笼？ “林思泠——你娘要被浸猪笼咯！你马上会是没人要的孤女了！哈哈哈——活该！” 被狠狠推倒在地的林思泠，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鲜血迅速涌出，染红地面。 注意到这一点的熊孩子，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傻愣一刻，转身拔腿就跑，冲出门外。 宛如一头受惊小兽，边逃边嚎出了破锣嗓门。 “哇——臭丫头死掉啦！” 隔了会儿，地面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动了动，手脚抽搐，慢慢苏醒过来。 一对原本没有神采的死鱼眼睛，透露出某种不符合本人年龄的清冷、深沉情绪来。 很明显，这是内在换芯儿了。 摸摸疼痛的后脑勺，把满是粘糊液体的手举到眼前看，林思泠无比悲哀地确认这一事实。 她放假在家玩游戏，玩得好好的，突然就穿到这里—— 整个人严重缩水一大圈不说，打量周围环境，这分明还是置身于古代的一个贫民窟！ 家徒四壁四个字对于它，算是褒奖。 当然，当务之急不是挑剔环境，而是她现在后脑勺的伤。不赶紧处理下，说不准步原身后尘了。 艰难地坐起来，爬到稻草铺，凭借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在草垫子下面的小布袋里，翻找出一件红色肚兜。 这是原主她娘…… 她娘唯一一件值钱的家当。料子细棉，从未上身过。 林思泠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刀片划成布片，充当绷带紧扎伤口止血。 至于吉利不吉利，顾不上。 母女俩只有两三身叫花子外衣，毁一件少一件，影响出门。 至于她娘少件内衣的事……即将要浸猪笼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说起原身，这也是个倒霉催的娃。 她娘林莹莹，据说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因为犯错被当家主母发卖。她爹宋振花了一两银子，买下做媳妇。 而她，因为她娘不满十月怀胎早产生下她，引起婆家极大怀疑，认为她不是老宋家的种。 架不住她爹往死里保她们母女啊，将她视为己出。气得婆婆周老太直拍自个大腿，骂二儿子鬼迷心窍，连同二儿子也不待见。 两个月前，她爹在城里打短工，遭遇飞来横祸，不幸殒命。 约莫是贪图东家那一笔丰厚的抚恤银子，周老太借口二儿媳不守妇道，林思泠不是宋家的种，将母女俩扫地出门。 这时候，她娘已然怀孕六个月。 一怒之下，她娘把她的名字改了。 可失去夫君，没有收入来源，宋家就给一间破烂的茅草房，供母女俩栖身，拿什么养家呢？ 于是，熬不下去的林莹莹，挺着大肚子再次去找宋家要说法。不管咋样，那笔抚恤金有她的一份—— 故而，被激怒的周老太这回发狠了。 直接状告村里正，要将林莹莹绑了浸猪笼。连同林莹莹肚里的孩子，宋家也不认，栽赃是林莹莹奸夫的。 自身身陷囹圄不说，带累原身，给宋家熊孩子欺上门，一推小命没了。 捋顺前因后果，林思泠为为自己的地狱开局，掬了把同情泪。 所以说，不务正业玩游戏是不对的，果然遭报应了吧？ 她现在这具身体，九岁。吃不饱穿不暖小可怜一只，发育不良，甚至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有力气。 大堂弟宋兴福、就是害原身的熊孩子，一推便让她送了命。 这么破败的身体，如何去救林莹莹呢？ 不救也不行！ 失去她娘这个监护人，她凄惨的下场可以预见。 头疼地摸了摸后脑勺，血差不多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严重出现了幻觉，此时她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叮，种瓜得豆系统开启。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24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极小几率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10人。 来了，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 林思泠先是狂喜，继而迷茫。 什么意思？ 拿人头发当种子？ 这个撇开不谈，能种出人的忠心，收之为随从？她一穷二白不是还多添张嘴巴，跟着她吃吃喝喝？ 好奇怪的金手指。 感觉应该与她穿越前玩的游戏有关：那游戏她下载了两个MOD。一个是如意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是收随从软件。 这金手指六得很，直接给她整合了。 目前所处大环境为少康元年，肃州召南县宋家村。 这几年天灾人祸。肃州刚经历过一场旱灾，又迎来一场特大水灾。加上官府横征暴敛、盗匪横行，老百姓们普遍缺衣少食，生存困难。 种瓜系统倒是来得及时。 不过，眼瞅着她娘即将被浸猪笼，收随从什么的，派不上用场吧？ 门外传来噔噔脚步声。 林思泠来不及找个地儿装晕，“砰”的一声响亮！她家破门板再次遭劫，哐当挣扎摇晃几下，倒下来，四分五裂。 双鬓斑白、发髻挽得梆硬的一个青布衣老妇人冲进来，气势汹汹。 她用犀利刻薄的毒辣眼神扫视林思泠，没好气对心虚胆怯跟在自己身后的熊孩子宋兴福说：“这死丫头不是活的吗？大小子你瞎嚷嚷啥？” 给村里人听到，无事生非！ 林思泠静观其变，打量对方。 只见这老太太颧骨高，嘴皮薄。一双浑浊细长眼睛，嵌在风干橘子皮的老脸上。 相由心生。 不用问，这就是她“奶”周老太！ 宋兴福战战兢兢从他奶身后伸出头来，小心瞅了眼用红布包着头的林思泠，又看了看地上模糊的人影子。 片刻后，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这臭丫头！竟敢装死吓我？我真打死你！” 骂骂咧咧，扑上前要揪住林思泠，好好教训一番。 林思泠奋力闪躲，还用脚踹了对方几下。 奈何周老太着实疼自个孙子。宋家女人不吃不喝，也要将省下来的口粮，让给家里男丁！ 小崽子养得跟头小牛犊似的壮，浑身是劲，哪像她这种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她的反抗如同猫抓痒。非但没能击退宋兴福，反被小崽子按在地上摩擦。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痛揍。 不能还击，且没地儿说理，林思泠急了，爬到草铺边捡起刚割肚兜的刀片，举着便向这对恶毒的婆孙吼。 “姓周的老太婆，你再放任你家小疯狗乱咬人，小心我把他废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她说不准还能穿回去。 ------------ 第一卷 第2章 饿，好饿！ 周老太见她拿着生锈的刀片乱挥，状若疯狂，生怕伤了自家宝贝孙孙，连忙将宋兴福拽回身边。 “大小子，跟奶回家去！这么个小野种你理她做什么？等明天收拾了她娘，再把她提脚卖了，给你买糖吃。” 宋兴福鼓起脸上的横肉，恶狠狠瞧了眼林思泠：“将小野种卖远点！有她在，村里大牛他们总笑话我和弟弟——” 林思泠出离愤怒，追到门边，冲两条离开的身影喊。 “你们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卖我？不是将我们母女赶出宋家了吗？还说我不是你们宋家的人……” 周老太回头送出嘲讽的一笑，那笑容包藏无限恶意。 林思泠一腔不平，瞬间给这一笑浇息怒火，冷静下来。 她娘明早就会被村里正开祠堂浸猪笼！ 等她娘一死，她一个小丫头，毫无自保能力。宋家要将她绑了卖掉，根本无法反抗。 求人帮忙？ 村里人眼睁睁看着宋家害死她娘了，谁会帮她？ 要命的是，她现在还不能撇了她娘，自个逃命。一个九岁的孩子，能逃到哪去？ 古代没有路引，没有成年人保护，她在外就像是一株野草，妥妥任人践踏。 想了又想，林思泠扔下刀片，扯把稻草胡乱擦擦脏手，抬脚朝宋里正家走去。 虽说原身记忆里，她娘林莹莹不怎么待见自己。不过于情于理，不能弃她娘不顾。 哪怕为她自己？ 至于家门洞开，无人留守……雪洞似一间草房，摇摇欲坠，放现代当茅房都嫌差，哪个梁上君子想不开要光顾？ 她家最值钱的东西，目前顶在她头上呢！ 时近晌午，田间无人劳作。 淤泥里东倒西歪，趴着被水泡烂的农作物。少数新种的水稻豆类，附近有村民搭草棚子，不错眼珠地盯守。 就怕有人饥不择食，将幼苗刨出来吃了。 他们一家子老少，可全指望这一批新播种的粮食收获，熬过冬天呢。 而这期间没有进项，只能想尽各种办法。抵押家当、卖儿卖女，换回粮食。甚至于剥树皮碾成粉，混合着野菜末、草屑末炕成饼充饥。 听说还有那去河边挖观音土的。不过吃了没几天，便腹痛坠胀死的凄惨。 她娘也是没办法了。 怀着孩子呢，存粮告罄、野菜挖不到。想着周老太能看在过世男人及未出世的孙子面上，还回一点抚恤银子，以便撑到生产后，外出劳作。 万不料这婆家当真是豺狼之毒，翻脸直接要把自己媳妇送上黄泉路。 林思泠肚子咕咕叫，浑身难受没劲。饥饿像是在她腹中点了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痉挛。 空有金手指，短时间内搞不到吃的。 瞥一眼脚下的泥土路，随手揪了小把草，摘去上面脏东西，塞进口中。 满以为能学着红军吃树皮、吃草根的大无畏精神，谁想那草又苦又涩，根本咽不下去，无奈又吐了出来。 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路，她艰难走了一刻钟。 宋里正家盖的是全村唯一的青砖瓦房。他小儿子在县城读书，听说也是全村唯一的童生。 为此，宋里正沾沾自喜。 每逢出门，一撮山羊胡子梳理得油光滑亮；那大肚子腆着，基本看不到自己的脚。背负双手，县太爷来了也没他有官威。 尚未接近宋里正家，他院子里的大黑狗便龇牙咧嘴，冲人凶猛嚎叫。 林思泠怕狗，不敢再向前。站在原地，等候宋里正的家人出来看情况。 过了会儿，宋里正家被狗吵得受不了，终于有人开门出来查看。 见是位眼睛大、瘦高个的年轻小媳妇，林思泠连忙招呼人：“宋二婶，我来求见里正爷爷的！请问里正爷爷他在吗？” 宋二婶一看林思泠，就知道她来做什么的，脸上怜悯之色一掠而过。 拴好狗，对她招了招手：“宋二丫头，你过来，狗不会咬你的。” 没被逐出宋家前，林思泠在宋家排名第二，大名宋二丫。因此村里人习惯称呼其为“宋二丫头”。 林思泠这才壮着胆子上前。那狗有主人在，果然不叫了，乖乖趴在地上，吃主人端来的残汤剩羹。 望了眼狗碗，林思泠舌尖分泌出唾液，不争气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她快饿死了，可这宋里正家好富有，居然能养活一条大黑狗！ 而且，这狗吃的都比原身母女吃得好！ 她的表情，宋二婶尽收眼底，没太在意。 村里的小孩子，哪个不是像宋二丫这样，见什么吃的都垂涎欲滴？ 只是这年头，家家户户过得艰难。她婆家是因为公公当着里正，有那么一丢丢官府给的收入，才能维持过来。 要救济旁人，万万不行。 养条狗能保护家人；给外人吃的，能冲他们摇尾巴吗？ 所以，宋二婶把心里那一丝丝同情收起，正色对林思泠道：“宋二丫头，你回去吧！你娘的事，她咎由自取。” 顿了顿，觉得跟一个孩子数落其母亲的不检点，有些残忍，改口。 “这事，你找我公公也没用！处置她的决定，是村里几位长老共同决定的——你奶不怕家丑外扬，一心清理门户，还能冤枉了你娘？” “这是什么逻辑？” 林思泠给气笑了。 “就因为是那老太婆一家举证的，绿帽就一定得扣我爹头上？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仅凭他们一面之词，便要将我娘浸猪笼？” “你们擅自动用私刑，难道祠堂宗法，大过国法？” “咦……你这小丫头，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宋二婶用不可思议的全新眼光瞧她。 “什么宗法国法的，我就和你说了，找我、找我公公都没用！你娘她不守妇道，落到这种下场，纯粹是她咎由自取！” 回身将拴在树下的狗解了绳子，又放任大狗在院子里撒欢，对人虎视眈眈。 “你快回去吧！有求我公公的功夫，还不如去求你奶——懂吗？” 自以为大发慈悲，指点出明路的宋二婶回屋去了。独留林思泠，怔怔站在竹篱笆外。 隔了会儿，她低头往回走。 天大地大，无所适从，她四顾有种茫惶感。空有金手指，且身为穿越者，可她连原身的娘也救不了，怎么办呢？ 思忖一番，还是得去祠堂那边看看。 林莹莹被关押在祠堂内，如果能将其在浸猪笼前救出来，连夜逃出宋家村，不失为一条解决之法？ 至于今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 第一卷 第3章 断头饭！ 有想法就付诸实施！ 林思泠当即跑去祠堂附近踩点了。 祠堂门卫是个三旬左右的壮汉。蹲在门口，捧着生地瓜啃。 林思泠围绕他转悠一圈又一圈，对方冷眼，完全吓不退她。目光落在那带着丝丝红色的地瓜上，口水疯狂地分泌。 “宋二丫头，你来见你娘最后一面的？” 终于，壮汉实在受不了她如饥似渴的泛绿目光了。勉为其难，把啃得只剩尖端的一小块地瓜递给她。 “是……” 林思泠一点不介意这上面沾着他的口水。 生存面前，矫情给谁看？ 她甚至怕对方后悔！连忙将那地瓜块，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来不及品尝滋味，迫不及待吞下肚。 壮汉看着她的样子，表情些许怜悯。不过同宋二婶一样，他很快敛去这种神色。 “谢谢宋七叔。宋七叔，我能去看看我娘吗？” 壮汉名叫宋安和，家里排行老七。他家和宋里正家是邻居，关系要好，故而宋安和得到看守祠堂这份工作。 此时宋安和看着林思泠，一脸为难。 “宋二丫头，不是我不让你进去看你娘……你现在即便去看了她，有什么用呢？” 将死之人，见面徒增伤心罢了。 林思泠用破烂的脏袖子擦擦眼睛，泛红眼眶。 “宋七叔，死刑犯还供给一餐断头饭呢，这生我养我的娘，村里也不让我见最后一面？” 她很想大声咆哮“凭什么”，无奈人微言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采取怀柔对策。 宋安和一阵沉默。 别看他块头大，心地不坏。对于林思泠母女的遭遇，他非常同情，奈何他不是能做主的人。 林莹莹长相年轻漂亮，加上新死了男人，一个村的狂蜂浪蝶，围绕李莹莹转。 村里的女人，恨之入骨，包括他媳妇。若他这种关键时刻敢露出点什么声色，家里这关他就过不了。 但林思泠的请求，完全合情合理，他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想通，从身上又摸出一个小地瓜，这是他的晚饭，递给林思泠。 “宋二丫头，那你进去看你娘一眼吧。这个地瓜，给你娘吃。记住，长话短说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宋七叔！” 林思泠接着小地瓜，强忍住塞嘴里的冲动，跟着起身的宋安和，走进大门。 祠堂在内院，平常封闭。外院几间杂屋，一道围墙，是宋安和的工作地点。 林莹莹便是关在外院其中一间。 宋安和一边掏钥匙叮当开门，一边低声告诉林思泠。 “昨日你娘被你奶他们送过来时，被打得不成样子，裙子上有血，不知道肚里孩子能不能保住。” 他叹了口气。 “你奶硬说孩子是隔壁村马赖子的，马赖子没抓着人，跑掉了。真是个没担当的，撇下你娘一个人……” 林思泠一脸漠然听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已经不试图为她娘叫屈申冤了，明摆着宋家村想置他娘于死地。 宋里正能当上里正，可能被周老太牵着鼻子走吗？ 无非是觉得林莹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留在宋家村是不稳定因素，不利于他管理。索性顺遂周老太的意，把人给解决了。 还能杀鸡给猴看，给村民一个警示。 现在人人愁了上顿没下顿，人心惶惶，谁有功夫管林莹莹是不是被冤枉的。 瞄宋安和手拎那一大串铜钥匙，林思泠在内心判断，她有多大几率偷出它们？ 虽说宋安和人不错，可她娘眼瞅要死了！ 宋安和推开木板门，发出“吱嘎”难听的声音。他站在门口，朝内喊了一声。 “二振媳妇，你闺女来看你了！” 黑洞洞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响动。 宋安和朝林思泠递个眼色，示意她自己进去，同时叮咛一句。 “早点出来！耽误太久，被人撞见，我不好交代。” “好，谢谢宋七叔。” 林思泠再次道谢，摸着黑，进入房间。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昏暗的木板房内，没甚家具，就一堆稻草。一条娇小的人影，蜷缩在草堆里。大肚子相形她的体型，非常明显。 听到脚步声，一动没动。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昏迷过去了。 原身胆小懦弱，与她娘感情并不深。整个宋家，宋振大概是唯一真心疼她的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一次意外，让原身失去了头顶的保护伞。 林思泠蹲到草堆旁边，想查看林莹莹的情况。结果，对方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眼神，反将她吓了一大跳。 林莹莹神情冷漠异常地瞅着自个闺女，说出的话，像寒冬腊月的风，嗖嗖直冒凉气。 “死丫头，这个时候才来探望，巴心不得我早死吧？” 林思泠…… 难不成原身其实也不是林莹莹的种？ 要不，亲娘怎会一直不待见亲闺女呢？ 她不多说话，怕林莹莹发现自己闺女芯子换了，直接将手中的小地瓜递过去。 “断头饭！宋七叔给的，娘你吃吧。” 林莹莹险些被她一句话噎死。没好气怒瞪她一眼，抢过地瓜，便往嘴里送。 那地瓜小，她狼吞虎咽，很快见了底。 林思泠在旁边看得干咽唾沫，悄悄捂住自己饿得几乎没了知觉的肚子。 林莹莹注意到了，没理会。 她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旁人。 “娘，你腹中孩子……” 林思泠打量她，小心翼翼问：“没事吧？” 林莹莹猛地抬起头，眸子里透露出一丝疯狂。 “死丫头！和你那个死鬼爹一样——老娘命都快没了，你们只惦记老娘肚里的孩子？” 林思泠有点无语。 她这不是担心她娘万一流产，影响跑路吗？ 再说了，婆家人歹毒，她爹宋振对她娘是真的好。之所以进城打工，不就是为了给媳妇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 翻遍原身记忆，宋振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连原身可能不是自己的种，都能接受，视如己出。这样一个男人，你说他窝囊，能说他不好？ “娘……” 林思泠迟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打算从宋七叔那里偷出钥匙。咱们趁夜逃离宋家村吧……” 虽然不大可能成功；即使成功，也面临种种未知危险。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莹莹被浸猪笼，自己被宋家人卖掉？ ------------ 第一卷 第4章 真有奸夫？ 林莹莹用沾满灰土和血污的手背擦擦嘴，瞟自个闺女一眼。死气沉沉的表情，终是有了一丝松动。 “你一个豆丁大小丫头，能办成什么事？不用你，越帮越忙！今晚三更，你收拾好家里东西，在村外那株老槐树下等就是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有的是人，来搭救老娘脱离苦海……” 林思泠过于惊讶，嘴里话不经脑子跑出来：“娘，你真的有奸夫？” 话音未落，手臂被林莹莹的九阴白骨爪重重拧了一把，疼得她直咧嘴。 林莹莹怒骂道：“和你那个蠢爹一样，说话从不过脑子……” 突然语声一顿，瞪着自个闺女头上包的红包—— 咋瞅着那么眼熟呢？ “你这头……” “娘，今早宋兴福跑来咱家闹事，还打伤了我！” 林思泠心说不容易，终于有人关心她的伤了。替原身带着两分委屈，几分愤怒，赶紧告状。 谁想她说的什么，林莹莹压根没往心里去。当辨认出来她头上的“绷带”为何物时，气得红了眼睛。 “死丫头！你竟然把我一直没舍得穿的新肚兜……给剪了？” 剪了不说，还包在头上！ 一时之间，林莹莹感觉全身血液轰轰涌上头顶。 “其他衣裳又脏又烂，怕有细菌……” 林思泠觉得她娘没抓住重点：“是宋兴福他……”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打得她偏过头、消了声。房间里静悄悄的，既潮湿又阴暗。 片刻，林思泠摸着失去知觉的半边脸，垂下眼帘，看着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栽倒在她面前晕厥的林莹莹。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幽幽一叹。 “林思泠，真佩服你是怎么活到九岁的？” ——走了也好，至少那个世界，还有个真心疼爱你的爹！ 起身走到门边，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再次蹲下，将林莹莹身体扶正，避免压着她大肚子。 撩起其衣裳检查一下，确定没有流产迹象，稍稍放心。 不知道是她娘命硬；还是周老太一伙做贼心虚，打人没敢下死手。总之落到这步田地，她娘只受了点皮外伤。 整理好林莹莹的衣裳，林思泠低着头，踟蹰走出房间。 宋安和倒是知礼，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遥遥盯住门板，没有靠近听母女俩谈话。 见林思泠终于出来，他松了一口气，连忙拿着铜钥匙迎上来。 “宋二丫头，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我放你进去过——啊？” 见林思泠点头，挥手撵她走。进屋瞅瞅无异样，方才退出，重新锁好门。 往祠堂跑这一圈，回到家的林思泠饿得眼冒金星。顾不上收拾一地狼藉，先翻箱倒柜，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然而缸里空空、灶台漆黑、厨柜几个破木碗。别说一粒米，她连把野菜也没掏摸出来。 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先是出门寻找水源。河边不敢去，洪水刚退不久，那河水浸泡过各种尸体，脏得很，喝了怕沾染疫病。 村东头倒是有口井。但井水同样被污染，且她人小力气小，怕井水没打上来，把她带井里去了。 最后，就近找了个积水的土坑，舀了半盆浑浊的泥浆水，费力地端回家。 记忆里原身母女俩是将这种脏水放置一段时间，水稍微清澈下就饮用。林思泠觉得小命要紧，还是得稍微将水过滤下。 捡来几根树枝，搭成三角架。然后撕烂林莹莹的一件衣服，当成过滤布，绑了四层在三角架上。 这可不是她故意报复林莹莹那一巴掌。 而是家里人衣裳，就数林莹莹的质量好、补丁少。不撕她的，撕谁的？ 最上面一层滤布放小石子，第二层滤布放沙土，第三层滤布放细绒的青草，第四层放灶膛里扒出来的木炭渣。 然后用木碗舀起脏水，小心翼翼从上往下倒。 经过四层过滤，最终滴入地面盆子的水，就是净水。将其烧开，基本对人体无害了。 收集柴火、升火烧水，这些工作量，对于饿得前胸贴后背、四肢酥软无力的孩子是及其艰难的。 加上受伤失血，踩在凳子上攀住灶台的林思泠，几次差点栽进那口破大铁锅中去。 好不容易烧出小半锅开水，等不及放凉，边吹边小口啜饮。 肚内有了热乎乎的东西，仍觉饥饿，好歹身上恢复了点力气，手脚哆嗦得不那么厉害。 放下碗，她开始琢磨自己得到的金手指，是不是应该实验下？ 离三更还有六、七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拿了小木铲，在屋角落掘土。 这屋里屋外一个样，都是黄泥土，没铺青石板。种植在家，免遭人眼。 刨半天挖出几个浅坑。直接将草铺里收集出的几根长头发丝，丢进坑中掩埋起来。 林莹莹不像个当娘的，但短时间内，她还需要这个娘。 所以，如果金手指发挥作用，让她收服林莹莹，自然甚好。 不然，实验下也没什么损失。 临睡前，浇了几瓢泥浆水在土坑里，权当施肥。这才收拾几件破衣服，卷成个行李包枕在颈下，疲乏地闭上眼睛。 破门敞着，呼呼往屋里灌风。好在是夏季，本就闷热，倒不用担心着凉。 一觉睡到天黑才醒。 睁开眼，月光从破烂的门窗洒进来，照得茅草房亮堂堂的。 视线往角落土坑随意一扫，一丛生机勃勃的绿色涌入她视野。呼吸为之一顿，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起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那丛绿色面前，又惊又喜地看着—— 金手指，见效了！ 几丛绿植，破土而出。 系统告诉她将青丝种子培育成熟，需要24小时。实际时间不到一半，这些作物已经长大。 有一株五色椒，甚至结出樱桃般的果实。只是尚未成熟，果实为绿色。 想到即将离开宋家村，肚子又实在饿得紧，林思泠拿来木碗，采摘果实和能吃的嫩叶。 除了一小把绿椒，收获两个拳头大的“牛心”（未成熟的卷心菜）、几根葱尖。 她拿着木铲还想把绿植毁尸灭迹。但没等动手，被薅过的作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最后化为虚无，尘归尘、土归土。 ------------ 第一卷 第5章 被抛弃了？ 惊异之余，林思泠也松了口气。这样更好，不会留下痕迹引人怀疑。 过滤出小半锅清水，将牛心菜、葱尖、一颗小青椒丢里面混煮。没盐没油，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连菜汤也喝干净，撑得滚瓜肚圆。这具身体有生第一次，体会到温饱的滋味。 望望外面天色，她收拾东西，拿根棍子防身。过滤架材料难得，舍不得丢，也一起扛上出门。 头顶月亮约莫是不乐意她走夜路，故意躲进厚厚的云层里。林思泠深一脚浅一脚，努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脚下，朝村外赶。 林莹莹那尿性，就怕到得晚了，不肯等她。 宋里正家在村子中心。不想绕一大圈路的话，势必经过他家。 林思泠怂怂地望了眼那黑咕隆咚的院子，心里祈祷对方家的狗，是栓着的，而且别叫得太大声。 她尽可能远离篱笆墙。 还好，直到走过宋里正家，才听到狗呼噜呼噜喉咙作响，“汪”了两声。 扪胸口，林思泠快步来到村口老槐树下，左右张望无人，挽着小包袱，蹲在草丛中。 算时间，还有会儿到三更天，不知道她娘会以什么方式出现？救她娘的人，是她娘的相好吗？ 一方面为她爹不值；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暂时依靠她娘。 心里寻思着待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娘和她娘的“奸夫”？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五更天。 眺望东方天空现出的丝丝缕缕曙色，林思泠傻了。 难不成她娘给人耍了，并没谁乐意去救她娘出来？ 那她怎么办？ 给她娘收完尸再逃，还是现在马上逃？ 纠结一会，她撒腿朝祠堂的方向跑—— 无论如何，凭借下原身这具身体的因果，她便不能撇下原身娘不管。 刚跑进村，一阵“镗镗”铜锣响，发自祠堂方向，夹杂着嘶吼急促的嗓门。 “不好了——快来人！二振媳妇跑了！宋七被奸夫淫妇打死了……” 听了几遍，林思泠才听清这番喊叫的内容。 一瞬间，她背心凉了一片！ 她娘撇下她，自己和人逃走了？还将宋七叔杀害了？ 记忆里她娘杀只鸡都要推给她爹处理，说自己怕见血。她有那个胆子，去伙同外人杀人？ 眼瞅宋家村躁动起来，她不敢再去祠堂求证，撒丫子往家的方向飞奔。 此刻直觉，躲在家中最安全。至少，不会被愤怒的村民们，当成她娘和她娘“奸夫”的同伙。 经过宋里正家时，一团黑东西猛然从路边草丛里钻出！ 面对两个泛绿且透着凶光的眼睛，林思泠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上一世被狗咬过，有阴影，非常害怕狗。何况宋里正家养的这条大黑狗，喂得膘肥体壮，直立起来比她高。 当下林思泠浑身僵硬，而铜锣一声比一声紧急敲响。再多耽误会，被起身的村民们逮个正着就麻烦了。 权衡利弊，她顾不得那狗，绕着宋里正家慢慢走了一段路，回头见那狗兀自虎视眈眈，没有追过来的意思。松口气，继续跑。 这不跑还好，一跑，那大黑狗倏地弓起后背，如同离弦之箭，朝她追来！ 林思泠亡魂皆冒，没命地向自家茅草房跑。仅剩的理智，边跑边哆嗦着手，从包袱中摸出两个绿辣椒。 她心里简直是恨死了宋里正一家。 人没吃的你养条狗便算了；不栓牢绳子还纵容狗跑出来行凶。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畜生！ 只能试试这穷人家少见的五色椒，能不能骗过蠢狗？ 若不能，拿着棒子跟狗殊死相拼了。 她家那个破茅草房，多半也挡不住狗来去自如的。 想到此，她迅速缓下脚步，一只手紧握树棍，转身面对追来的恶狗！ 尽管怕得浑身发抖，她依旧鼓足勇气，用棍子在身前虚虚挥舞，击打地面弄出响声。同时，嘴里发出“嗬嗬”声音，以此驱赶对方。 那大黑狗脖子拖着半截断掉的绳子，一身毛发竖立，吐出猩红舌头，露出满嘴锐利的尖牙。眼神凶狠，喉咙里发出低低咆哮，一副随时会扑过来的架势。 林思泠硬着头皮，丢了个五色椒过去。 见大黑狗不为所动，她又丢出第二个。 终于，习惯被人投喂的大黑狗低下头来，用鼻子去嗅面前的五色椒。 趁此机会，林思泠将包袱放地上，抽出卷在衣裳里的刀片。 刀片是家里的旧菜刀兼镰刀，把手没了，缠了布条将就用。这会儿，她打算拿来当杀狗刀。 她确实惧狗。 但是，她还有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狠劲—— 一旦对某种事物怕到极致，她便会生出种摧毁对方的极端恨意与勇气。 大黑狗嗅过五色椒，没有吃。抬头看看咫尺距离的小女孩，还有小女孩手中亮晃晃的刀。 对方脸上带着种奇怪的笑意，似乎在蛊惑它过去？这令它本能感受到危险。 对峙一阵，不远处有人从田埂路上过来。大黑狗低吼一声，转身夹着尾巴，迅速溜走了。 林思泠握住刀片的手指发麻。 踏前两步，她将两个五色椒用脚狠狠踩烂，直至它们与泥土混为一体，方才捡起包袱快步回家。 她身材矮小，加上杂草树丛掩护，村民们纷纷忙着赶往出事地，没有发现她。 回到破茅草房，林思泠克制住自己发颤的心脏乱跳，一屁股坐到草铺里，想着这一晚上连串发生的惊心事。 她娘…… 林莹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嫌她是个累赘，和“奸夫”远走高飞不管她吗？ 那何必告诉她去村口老槐树等？他们直接走不就完了！ 或是逃出祠堂时出了意外，林莹莹才顾不上她的？ 总之林思泠十分懊恼。 这真是接手了一个什么奇葩家庭、烂摊子！ 将小包袱和过滤架推到草铺下，躺草铺上去。隔了会儿，听到门外闹闹嚷嚷，大队村民朝她家的茅草房赶过来。 没有门，窗子腐朽不堪，村民们得以畅通无阻进屋，或则站在屋外。一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视躺在草铺里的林思泠为无物。 ------------ 第一卷 第6章 你娘去哪了？ “宋二丫头竟然还在呀？” 一个年轻妇人尖厉着嗓子咋呼。 “林莹莹那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色！自个跟男人跑了，闺女撇下不要了……”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林思泠装作如梦初醒，坐起来揉眼睛。 不过，她没来得及继续表演，就被一个从人群中窜出来的干巴巴妇人，重重一推倒回草铺。 那干巴妇人发了疯似又嚎又叫：“死丫头，你娘在哪里？快把她交出来！她伙同奸夫，打伤我家男人，我要她偿命！” 林思泠后脑勺重重磕在床板上，本就受伤的头，越发眩晕。死鱼般直挺挺躺着，任由干巴妇人扑在身上，又掐又打。 旁边的宋二婶看不过去，同着村里几个妇人，架开干巴妇人。 “宋七媳妇，你撕扯人家一个孩子干啥？这孩子怪可怜的，不是也被她娘撇下了？” 宋七媳妇在她们手中挣扎，连哭带喊，声嘶力竭：“我不管，母债女偿！大的跑了，小的必须给我家赔偿……” 林思泠抱着头努力从草铺坐起来，心里暗恨。柿子逮着软的捏，当她好欺负是吧？ 不过，从这宋安和媳妇嘴里，她得出两个有用信息： 第一，她娘确实是跑了。 第二，宋安和没死，只是受了伤。 这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宋七叔心好，若真的被害，未免无辜。 “宋二丫头，你娘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宋里正越众而出，手中拐杖敲击地面，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翘着山羊胡子，问了林思泠这么一句话。 林思泠目中隐藏厌恶瞧他—— 一切麻烦都是周老太与这个宋里正搞出来的。要说“奸夫淫妇”，这么听信周老太谗言的宋里正，岂不是同样可疑？ 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一脸怯怯：“里正爷爷，我娘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你们还说要将她浸猪笼……她真的跑掉了吗？” 最后一句话问出，自然而然，流露出喜悦之情。 她这种反应，是为人子女真实的反应。村民们释疑同时，也有人心生不满。例如宋七媳妇，怒目瞪她。 “死丫头你高兴什么？你娘跑掉了，还有你在……哼，蠢货！你娘压根没把你这闺女当回事，亏你还为她着想！” 她的想法，也是其他村民的想法。瞅着林思泠，大家眼神不由得变复杂。 “宋振媳妇既然没回家，连自个闺女也扔下不要，那想必是伙同外人，逃出村了。” 宋里正不再理会林思泠，转身走出屋，部署指挥村里青壮，兵分几路去追人。 留下宋二婶一堆女人，七嘴八舌、群情激奋探讨：把奸夫淫妇捉回来，要怎么处置方能解气。 宋七媳妇扯着林思泠，一叠连声，只管嚷嚷要她赔偿自己男人的药费、误工费。 林思泠冷淡挣脱出手：“宋七婶，我娘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你看中什么，拿去吧！” 宋七媳妇扫一眼家徒四壁的茅草房，脸越发黑了，骂骂咧咧。 周老太家的邻居嘴快：“上回周老太不是说，给宋二丫头在城里找了户好人家吗？那聘礼就有一两，给你家男人做赔偿，绰绰有余了！” 众人一听，窃窃私语。 “一个小丫头，人还没长开，能给这么多聘礼？” “别是卖去腌脏地方了吧？听说只有那种地方，签死契才会给得高……” 宋七媳妇一听，急吼吼往外走：“我去找她家理论！” 母债女偿。换而言之，卖宋二丫头的钱，她家应该分一份！不然，她男人不白让奸夫淫妇打了？ 林思泠冷着脸，目送一大群村妇离开自己的家，跟去看热闹。 有人顺走了她家两条小板凳；有健妇拎走了她家那口破大铁锅；甚至碎在地上的门板都没放过，七手八脚给捡走了—— 这可比她们上山砍柴来的轻松。 林莹莹人缘是不好，不过这帮过境蝗虫，是不是更加无耻？ 她人活着，在她们眼里，已像死了！ 蜷缩在草铺里，林思泠单薄的小身体，弓成虾米。人人以为她在害怕、在发抖，殊不知，她是胸中堆积怒火，强忍滔天恨意。 等到最后一个人踏出屋子，她一骨碌翻身起来，用冰冷的目光，目送那些村民背影。 之前盘算，全部落空，得重新计划了。 这个宋家村，没有她立足之地。再不走，下一个落脚点便是花街柳巷。 刚穿越来时，她还带着置身事外的局外人眼光，好奇看待周遭一切。 如今经历短短一日一夜，她感觉自己与原身融为一体，陷在这令人恐怖绝望的沼泽里。 若不尽快挣脱，面临的只有灭顶之灾。 当然，离开之前，有必要为可怜的原身做点什么…… 环顾越发空洞的破屋，她回到草铺，仔细翻找。最后，拎起原身的一件烂衣裳、一根旧头绳，在屋后刨了个土坑，埋掉了。 坑边插块小木板，上面用刀片歪歪扭扭刻上一行字： 宋二丫之墓。 坐在墓边，看着墓碑，想着惨死的原身，林思泠咧咧嘴，心里说：“二丫，你安息吧！你这仇，我暂时没能力替你报。如果以后有机会……” 宋兴福才八岁，失手杀人，就算现代，也不会有什么实际处罚。最多批评教育。 这笔账，只能记在他监护人头上！ 叹口气，林思泠又在屋里挖几个坑，种下几根青丝。 有林莹莹的，也有她自己的。 等待萌芽破土的功夫，她重新支起过滤架，接了点净水喝。没有锅，不能再煮东西吃，很麻烦。 唯一指望，就剩自己的金手指了。 躺在草铺里休息，熬到夜幕降临，她收获一把青菜、五个小番茄、两根胡萝卜、十来个小毛桃。 果子全部没有长成熟，又酸又涩。 但她没时间等它们长成熟了。 猜测明天，或者后天，周老太约定的买家便会来带走她。她必须今夜逃离。 将容易坏的青菜生吃了，其余留着当干粮。刚打点好行李，准备跑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警惕地拿着木棍出门。 ------------ 第一卷 第7章 算计 外面黑黢黢的。 空旷的田野，远处山林连绵起伏。风吹动草叶，沙沙作响。隔得老远，才能见到一两户人家房子的轮廓。 林思泠捏紧棍子，紧张的大气不敢喘，四下张望。就怕这么偏僻的地方，突然蹿来什么野兽。 她这间破茅草房，连门板也给人卸了，可没什么防御力。 直觉感应到草丛里有东西，视线盯着这个方向。但她不动，对方不动。 僵持一会，林思泠壮起胆子喝问一声：“是谁？有人在那里吗？” 大约听明白她声音了，终于，两团黑影串联着，从一株大树后现身，缓慢移动着进入她视野。 仔细辨认，是条精瘦的高个汉子，搀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 林莹莹？ ……她娘？ 林思泠没好气翻个白眼。 这女人居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理！躲在自家附近，等村里人扫荡完自家，自个闺女被人欺负完，方才露面。 很想掉头就走。 但作为一个踮起脚才能看大铁锅里面的孩子……她现在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这个唯一可能给她带来庇护的女人。 林莹莹似乎崴了脚，一瘸一拐，靠身边男人支撑。到了林思泠跟前，未开口，一根指头先戳过来。戳得她头一歪，嘴里骂骂咧咧。 “死丫头，不认识老娘了？你瞅老娘的那是什么眼神？” 直接撞开林思泠单薄瘦小的身子，挤进屋。 林思泠跟在身后，斜睨一眼旁边默不作声，表情显得有些阴郁的男人。 这男人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翻遍原身记忆，没找出这号人物的蛛丝马迹。 年近三旬，目光阴鸷。一头黑发在头顶用木簪子挽成武士髻，青布长袍，双腕佩戴护腕，腰间别一把带鞘匕首。 怎么看不像庄稼汉。 太可疑了！ 不知道她娘从哪里认识来的。 林莹莹目光环视一圈狼藉的自家，落在草铺里林思泠整理好的行装上，面色一变。 紧走两步，一把拎起那过滤架左瞧右看，最终勃然大怒：“死丫头！你撕烂我新肚兜不算，又把我另外一件外衣给糟蹋了？” 林思泠记恨她撇下自己的事，冷冷道：“你们两个不都逃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林莹莹闻言，有点心虚。 她确实存了不带闺女这个拖油瓶，一起上路逃亡的念头。 可因家里有重要东西不能落下，所以才骗闺女去村口老槐树下去等，来个调虎离山。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身边男人救她出来时，惊动宋安和大呼小叫提斧头追赶。她不小心摔伤腿，不得已就近找地方躲起来。 这一耽搁，没赶得及回家拿东西，便等到夜深人静。 当然，心里这种算计，明面上绝对不能承认的。 仗着当娘的身份，她气势汹汹叉腰，一根手指头连戳林思泠额头。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想要抛下你，我们还回来接你做什么？屁大点一个人，想得多！” 说罢，一瘸一拐走到草铺边。掀起草垫子，在床板某处按了下，一块薄薄的木板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坑洞。 掏了掏，从里面摸出个蓝花布小包。打开数数里面的几个银锞子一把铜板都在，满意地再次包好，揣进自己怀里。 林思泠…… 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见状，男人扬起眉，挤出笑脸，在母女俩中打圆场：“泠丫头，你娘确实惦记着你。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我才劝她等到天黑再回家。” 林思泠冷淡地瞟他一眼。 林莹莹不失时机介绍：“他是你邢叔，快叫人！” 林思泠窝了一肚子火，伴随屈辱感。 这女人当真有奸夫！ 给原身爹戴绿帽子——记忆里的原身爹，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不叫人，咬着牙根，从齿缝里往外挤声音。 林莹莹一阵羞恼，朝她头顶扇了一巴掌，不过没用力：“死丫头你胡咧咧啥呢？林叔是你爹的好兄弟！” “这回他来咱村，是想祭拜下你爹，不成想刚好赶上你奶在发疯。” 一边说，林莹莹一边瞧邢峰脸色。 她们母女，现在全指望这男人仗义出手，可不能让死丫头将人气走了。 林思泠撇嘴。 兄弟？ 就是兄弟才阋墙呢！ 一对奸夫淫妇！ 不过心里想，面上没表露出来。 她很清楚，摆在眼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闹掰孤身上路，面对种种危险；要么暂时与这两人达成默契，结伴上路。 有这两人在，路引至少是没问题的……一切，等她有能力独当一面再说。 “邢叔。” 她开口招呼，权当信了她娘说辞。 “嗯。” 邢峰面色和缓不少，从行李包中摸出一块干饼子，递给她：“泠丫头，饿了没有，先吃点东西垫肚。接下来的路，没力气可走不动。” “谢谢邢叔。” 林思泠接过饼子，狠狠咬一大口，差点噎住。林莹莹解开自己挎的小包袱，拿出一个水囊，没好声气。 “吃慢点，饿死鬼投胎似！” 林思泠白她一眼，心里无限悲愤—— 为了生存，她竟然不得不跟随这对奸夫淫妇混！ 不过反正都是混了，干什么不利用这两个人，为原身讨个公道？ 视线从邢峰腰佩的刀上，转移到邢峰的脸上。用一种孩子特有的好奇表情，“天真”地向对方发问。 “邢叔，那个宋七叔，是你打伤的吗？你是不是有武功，而且很厉害？” 邢峰细长的眉眼眯了眯，面上现出抹淡淡笑意。 “我确实习武。但说厉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谈不上。” 林莹莹深知邢峰脾气古怪，生怕闺女不小心得罪贵人，连忙插口。 “死丫头，饼子都堵不住你的嘴，问东问西做什么！” “昨晚我在村口老槐树那里，没能等到娘。回来时，差点被宋里正家跑出来的狗咬死……” 林思泠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恨死那条大黑狗了！想着邢叔厉害，若能帮我杀了那条恶狗出气多好？” 邢峰…… ------------ 第一卷 第8章 为原身报仇 “那狗确实挺讨厌的……狗仗人势。” 林莹莹这次倒是赞同闺女意见。周老太那老虔婆带人将她拖到里正家，恶狗竟然上来扑她肚子。 她没被恶人打晕，倒是被恶狗吓晕了。 所以老虔婆一面之词诬告她，她当时没法反驳。 见林莹莹这般说，邢峰神情转为温和，爽快地回答：“一条狗算什么——我马上去把它宰了，给你们母女俩出气！” 说罢，站起身。 林思泠连忙跟在他身后，殷勤送他出门，给他指明宋里正家的方向。 同时又特别指着远处的邻居家说：“邢叔，你杀了狗，把狗的尸体，扔进那家人院里。” “为什么？” 邢峰莫名其妙。 杀只狗，难不成还打算嫁祸他人？ 林思泠深沉地回答：“那是我奶家。” 邢峰一瞬间便明白了。 周老太一家害林莹莹，林思泠为自己娘报仇，理所当然。 他不再多问什么，点头：“好！泠丫头，邢叔一定帮你这个忙。” 对他而言，就是走一趟的事，再轻松不过。 目送邢峰离开，消失在黑夜里，林莹莹瞅了自个闺女一眼，掩不住脸上的诧异。 “死丫头，没看出来呀——你啥时变得这般有主见了？” 还会栽赃嫁祸。 “你自己不都说出答案来了？死丫头……你骂的丫头，确实已经死了！” 我为她报仇。 林思泠回过头，黑黢黢的眼睛，盯得林莹莹心内一阵莫名犯怵。 见林思泠说完不再理她，收拾草铺的行李，背在背上。她又忍不住恼羞成怒，骂道：“死丫头！我是你娘——不过回来接你晚些，你就这么记恨？” 林思泠不理她，收拾完行李，去灶膛摸出打火石，放在身上。 林莹莹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坐在草铺上，看闺女忙碌。 这种自己闲着，夫君和闺女每天家里家外，忙个不停的日子，她早已习惯。但不知为何，今夜打量闺女的身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同？ 过了会儿，她哼哼唧唧起来：“死丫头，娘肚子有些疼，你去屋后把木桶给娘拿进来！” 林思泠狐疑地瞅她一眼。见她蹙着眉，表情确实显得痛苦，便放下手里东西，去屋后转了一圈。 片刻，空着双手回来，无可奈何摊手。 “娘，白天被那伙村民打劫，木桶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你将就些，直接去地里尿吧！” 林莹莹一怔，气得破口大骂：“一群遭瘟的泼货！老娘的尿桶子，她们也能瞧得上？” 骂归骂，个人问题还是得解决。无奈只能让林思泠扶住自己，颤颤巍巍去后屋荒草堆方便。 完事了，捡起一根小树枝善后。 就近找个水坑洗洗手，回来在亮堂处看到林思泠绿着一张脸，忍不住又骂。 “老娘生了你，让你侍候老娘上趟茅厕，你还敢露出这种表情嫌弃老娘？” 挥手就打。 林思泠怕被她脏手碰到头，连忙闪身躲开。已经够倒霉了，不能再倒霉了。 “娘，咱们离开宋家村，去哪里呢？你有路引吧？那个千万记得带上！” 这娘们不好侍候，赶紧转移话题。 林莹莹还能看不出她想什么？白眼赏过去。到底怕动了胎气，不好如往日那般追着闺女打，捧着大肚子坐草铺上。 “蠢货——我们既然是逃离宋家村的，咋还能用宋家村的路引？到了县城，我们母女得重新置办身份！” 林思泠心想她娘先前揣进怀里的那几个银锞子，不到五两的样子。 这一点点钱，能置办新身份吗？置办完新身份，怕是剩下的生活费也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带着她，她娘不好二嫁！ 难怪她这冷心冷情的娘，先前会想要撇下她这个拖油瓶。 心里的怨怼少了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然，不管怎么说，她这具身体确实是她林莹莹的崽！ 扔下毫无生存能力的孩子，独自去追求新生活，再多苦衷说不过去吧？ 现代还能判个遗弃罪呢！ 林莹莹给自个闺女洞悉一切的眼神审视着，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以前又蠢又懦的小丫头像变了个人，整得她不自信了。 犹豫会嗫嚅。 “置办新身份这个……得指望你邢叔帮忙。死丫头，以后对你邢叔，恭敬着点！不许再用今天的态度对他……” “邢叔以后会成为我爹吗？” 林思泠不愿藏着掖着，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孩子，索性直截了当追问。 林莹莹这回没有生气，只是望一眼茅草屋外的夜色，语气平静。 “别瞎说！我和你邢叔清清白白——你爹，以前救过邢叔一次。所以，你邢叔一直照顾我家。这一次，也多亏他及时赶到，娘才……” 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怔忡低头，抚摸自己肚子。 林思泠愣住了。 事情和她想的有出入？ 林莹莹此刻的表情，不似作伪。 夜晚是人感情比较脆弱的时间段。发现她娘意兴阑珊，林思泠轻手轻脚走近草铺，靠在她娘身边坐下，小心翼翼试探。 “娘，我奶他们，还有村里人，总说我是野种……我真的是野种吗？” “宋振……究竟是不是我亲爹？” 林莹莹抬起头，看着她满是急切的眼睛，神情重新变得冷肃起来。 “死丫头——你爹那么疼你，你还同外人一样，妄加揣测自己的身世……你爹真是白疼你了，死不瞑目！” 林思泠讨个没趣，讪讪起身，离她娘远点。 不过，她的名字：思……泠……又是怎么回事？ 与林莹莹之前的主家有关系吗？ 想一圈头疼。算了，不想了！宋二丫已逝，身世的秘密，就让其随着宋二丫长眠地下吧。 她现在是林思泠，新生的林思泠。 盏茶功夫后，邢峰回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那外面的包袱皮被染红了，不过处理过，没有血水滴下来。 见母女俩惊异地打量他手里东西，笑笑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宋家村！” 林思泠扛起自己的行李，扶着林莹莹，小跑追在他身后：“邢叔，你把狗肉带回来了？” 不是说好扔周老太家，栽赃嫁祸周老太吗？ ------------ 第一卷 第9章 吃狗肉 “我把那恶狗大卸八块，狗头、内脏，埋你奶家院子了。又藏了一块肉，在你奶家的米缸里。” 邢峰回头，笑着提起手中包袱。 “留足痕迹，等里正家的人找到你奶家。” 母女俩一听，顿时欢喜不已。 能吃到狗肉，又顺带报仇，一举两得！ “你奶那个人，还有你叔伯，若先发现狗肉，指定会偷偷藏匿起来烹食。” 林莹莹太了解亡夫的一家子糟心亲戚了。 “娘，我有奶奶、叔伯这种亲戚吗？” 林思泠歪着头问。 林莹莹和邢峰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没有，当然没有！” 林莹莹摸着自己肚子：“你爹早逝，狠心撇下咱娘仨。” 三人夜半出发，离开宋家村，走到第二天黄昏才歇脚，在荒郊野外准备好好煮一顿饭吃。 因为林思泠人小腿短，加上林莹莹怀孕、崴脚，邢峰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母女俩。六七个时辰，只走出八公里。 宋家村距离下一个村庄二十多公里，成年人一两天可以抵达的地方，搞不好他们要走三天？ 邢峰从行李中摸出一口黑漆漆的小铁锅，外加两个喝干的水囊，去寻找水源。 从他任劳任怨的神情中，没看出半点不满。 林思泠挠头——还是不太信这男人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 不过，有对方在，她那既娇气又泼辣的娘表现得十分淑女。动手打她的方式，局限于用指头戳她脑门。那她也懒得管他们之间狗屁倒灶的事。 林莹莹向她要了刀片切割狗肉，她便摆好滤水用的三脚架，背着小包袱去附近捡枯枝当柴火。 林莹莹在身后叫她把行李放下，她装作没听见。 等搜集了大把枯枝艰难地抱回去，邢峰已经回来了。升起一堆篝火，在弯腰研究她那个滤水架子，大约是想拆了扔进火堆里。 林思泠连忙跑过去，把一抱枯枝往地下一扔：“邢叔，这个是滤水用的，不要烧！” “滤水？” 邢峰直起腰，用疑问的眼神瞅她。 林思泠从自己包袱里面，掏出一个木碗，一包碾碎的木炭。当着两个大人的面，捡来小石子、揪把青草，还原滤水架。 等邢峰看到他端回来的浑浊泥水，经过四层过滤架滴入最下面的木碗中，变成了清澈无比的水，他沉默了。 旁边的林莹莹像不认识这个闺女，将林思泠从头打量到脚。 “娘，你是有身子的人，喝脏水会生病。所以，我想着多弄几层草啊、石子啊，把里面的脏东西过滤出来。” 林思泠搬出酝酿好的说辞。 “就像咱们以前用筲箕筛谷子、筛玉米粒一样……你看，这水不就干净多了？” 林莹莹满心狐疑：这死丫头平常闷不作声，一副丧门星脸。只有见到她爹，才会变得稍稍活泛。她有那么聪明？ 邢峰手指木炭：“泠丫头，那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炭的？” 炭从灶膛里面扒出来，又黑又脏，感觉埋汰。 “我听爹说，木炭可以入药！” 林思泠一脸天真：“既然可以入药，水里有小虫，应该也可以杀死它们吧？” “能入药的是白炭，这个黑炭不行。” 邢峰去除疑心，觉得这可能是孩子贪玩，误打误撞发现的净水法。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真心带笑夸奖。 “泠丫头真聪明，对你娘也孝顺！” 林莹莹难得冲闺女露出一个笑容。对于曾经想抛弃拖油瓶的想法，闪过一丝愧疚。 林思泠见邢峰把木炭移走，忍着没出声。直到邢峰发现没了木炭，过滤出的水没有之前干净，奇怪的“咦”了一声。 等他放回木炭，蹲在过滤架旁边皱眉思索原因，林思泠心虚地连忙从包袱拿出干粮。 “娘，我方才捡柴火，顺便采摘到一些野果子，把它挤在烤狗肉上调调味。” 不等林莹莹答话，手脚麻利，扯来两片较为干净的大树叶子，拿了刀片，蹲在旁边将几个小番茄、五色椒处理了。 黏糊糊一团，不仔细辨认，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林莹莹在家懒惯了，加上怀有身孕，扶着肚子坐在一边，并不关心闺女怎么折腾。 邢峰担心一个孩子做不来这些活，把上好的狗肉糟蹋了。赶紧放下过滤架，过来当主厨。 “泠丫头，你这采摘的是什么野果子？” 捧起两片树叶嗅了嗅，绿色的有辣味，红色的有酸气。 “我叫不出来名字。” 林思泠装傻充愣：“一种像番椒，辣的。一种是红红的果子，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番茄，明末清初才引种，她不敢直接说实话。 “这附近有野生番椒？” 邢峰一愣一愣的。 凭他多精明，也没想过一个老实巴交的乡村小女孩，会撒谎。 “啥你都敢吃，不怕吃死了你！” 林莹莹关注点在后者，出言训斥林思泠。 邢峰再一次打消怀疑。 人饿急了，什么都敢吃。想来这些野果子，也是被林思泠误打误撞试吃出来的。 便坐下来，开始用自己的匕首削尖树枝。 林思泠自觉在旁边打下手。将她娘切得参差不齐的肉块，抹上一点粗盐，架在火上烤。 烤得滋滋冒油了，抹些番茄酱。酸味掩盖了苦涩腥臭，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久不沾荤腥，邢峰怕母女俩暴饮暴食吃坏肚子，没有拿多少狗肉出来。 林思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烧一锅开水灌满水囊，留下几片狗肉不烤丢进锅里。稍微煎出油脂，随后加水、粗盐、海椒末，熬成一锅肉汤。 这种略带辣味的汤，虽说没有直接吃烤肉解馋，却很适合大家久经摧残的胃。 邢峰边喝汤，边夸林思泠能干，番椒和野果子找对了。 不然，只有粗盐，没有别的调料，狗肉那浓烈的土腥味，根本压不下。 吃饱喝足，邢峰将篝火堆挪动位置。被烤烫的地面铺上枯枝草叶，搭成简单的铺。热气窜上来，躺上去睡不会冷。 荒郊露宿，夜里风大，无帐篷无被子，很容易着凉。 林思泠感觉跟着邢峰，学了不少野外求生的知识。 累了一天，她倒头就睡，林莹莹和她差不多。只有邢峰不急着休息，将剩下的狗肉全部收拾了。 抹上盐，用树枝串上插在火堆边熏干。 ------------ 第一卷 第10章 鬼村 现在是夏季，鲜肉很容易放坏。而且怕夜里有野兽，即使躺下来，不敢完全放松。 等天一亮，他们吃过几片熏好的狗肉干，又该出发了。 林思泠帮忙收拾行装，趁两人不注意，在一堆树枝草叶中收集到几根长长的头发丝，藏进小包袱。 对她而言，即便种植不出两人的忠心，能种植出饱腹的农作物，也十分重要。 “陈家村有去召南县的骡车，我们到那雇一辆。” 邢峰激励走得有气无力的母女俩。 想想再坚持十多公里，就能坐车。林思泠咬咬牙，扛着包袱，迈动小短腿，追在两人身后。 林莹莹脚伤好些，还是要依赖邢峰扶一把，才能爬上或者爬下那些高低起伏的蜿蜒山路。 经历这两天共处，林思泠发现她娘和邢峰没什么特别暧昧的地方。 凭良心讲，邢峰一直没抛弃她和她娘两个累赘，反而显得人品高尚。 难不成两人有时不拘小节的互动，在老古板村民们的眼中，是逾矩了？ 听两人偶尔闲话家常，邢峰家里还有一个外甥，比林思泠大两岁，体弱多病。为了挣钱，邢峰不得不加入镖局，过那刀口子舔血的生活。 干他这行，很容易遇到危险。 有一次他押镖回来被仇家伏击，多亏林思泠她爹宋振发现，背回城找大夫医治。 于是，捡回一条命的邢峰，慢慢和宋振相交莫逆。 而城里短工，也是邢峰介绍的。宋振出事后，会这么尽心尽力帮她们母女，除了看宋振面子，大约还有愧疚心理？ 否则，她娘这个没有富贵命，却有富贵病的狗脾气，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 一路急行军的林思泠，完全靠脑补两人种种的隐晦关系，来麻木自己疲惫不堪的神经。 晌午在树荫下歇了会脚。 她借口方便，转悠一圈回来拿出几个小毛桃。两人不疑有他，林莹莹只当自个闺女最近走狗屎运。 酸掉牙的毛桃子邢峰不爱吃，林思泠越吃越饿，唯独林莹莹啃得津津有味。 因为随时要起程，林思泠收集的青丝没办法种，路上他们靠狗肉干与杂粮饼充饥。 如此晓行夜宿，三人终于在第三天上午抵达陈家村。 远远便察觉不对。 陈家村上空老鸹盘旋，一声声叫得响亮惨厉；空气中飘荡血腥味，夹杂焦臭。 邢峰和林莹莹同时变色。 身处混乱不堪的年代，这种情况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对他们而言再清楚不过。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邢峰严肃地示意母女俩藏在路边灌木丛中，别发出声音。拔出匕首，猫着腰，小心翼翼摸进村。 片刻，见他遥遥挥手，示意没危险，林思泠方才扶着林莹莹过去。 看清楚周围情形后，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时恶心地捂住嘴巴，想要吐出来。 只见小小一个村子，破败无比，被人纵火烧得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人的尸骸，面目全非被丢弃在废墟中。 偶尔秃鹫俯冲，爪子勾起一截摇摇晃晃的“绳索”，飞向高空。 眼瞅林思泠抱住肚子蹲在地上，林莹莹不阴不阳说了一句：“粮食珍贵——死丫头你若敢吐出来，今晚别吃饭！” 林思泠掐住自个喉咙，硬生生把那种恶心感压抑住了。 倒不是她怕没饭吃，而是知道她娘心狠。大难临头，是极可能抛弃她这拖油瓶的。 坚持走到现在，双脚像断掉一样不敢吱声，不就是怕被两个大人嫌弃没用？ 现在是她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一定得带上她。 抹抹嘴，注视邢峰仔细查看一具具尸骸，听着他得出来的结论。 “这些人被杀，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死者多数为老人、男人……” 邢峰直起腰，神情显得越发阴郁。 “没有年轻女人、小孩。想是土匪进村，将她们尽数掳走了！” 幸亏他们脚程慢。如早到半日，岂不是与陈家村同一命运了？ “邢叔，土匪如此猖狂？我们要报官吗——” 林思泠之前觉得宋家村任意动用私刑，宗祠法规大过国法，十分张狂。没想到走出宋家村，外面世界更乱，不由得心惊胆战。 她上辈子身在天朝，享太平盛世，哪里经历过眼下这种黑暗？ 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依靠官方。 邢峰瞧她一眼，当她是孩子，没有嘲笑她的无知，只微微叹了口气。 “肃州六十多个城镇，大半遭灾，朝廷只知催缴税赋，哪管民不聊生。如今盗贼土匪四起，加上北面蛮族蠢蠢欲动，官府自顾不暇，管你一个小小村子？” 林莹莹没说话，扶着肚子，慢吞吞走在前面。 走了几步不见两人跟上，回头催促：“快走，离开这里——万一那帮遭天杀的又回来，咱们就完了！” 林思泠扫一眼如同地狱的废墟，不远处的田野，堆积尚未清理干净的淤泥。被洪水冲倒的大树，搁浅沟渠边。一多半树皮被人剥走，露出里面潮湿腐烂的树干。 正午的阳光耀眼而炽烈，站在这片区域中，却感觉鬼气森森。 不知这么穷这么小的村子，有什么好抢掠的？ 她缩缩脖子，小跑追逐两人离开。 直到将遭难的陈家村远远甩在身后，方敢开口问：“邢叔，土匪抓走孩子做什么？” 掠走女人她懂为什么，但掠走孩子有什么用？ 那些土匪可是将村里能当苦力的青壮男人都杀光了啊？ 说慈悲，绝对不可能的。 邢峰回头瞥她一眼，目光极其奇怪。 林莹莹没好气斥骂：“死丫头，走你的路，咋问东问西个没完？惹恼你邢叔，当心我把你扔这了！” “说得你好像没扔过似的！” 林思泠对便宜娘早就失去敬畏，小声嘀咕。只是当着邢峰，明智地选择不正面杠。 万一邢峰帮亲不帮理，她一个孩子，可奈何不得两个成年人。 邢峰约莫是看出母女俩的嫌隙不和，手放在林思泠头上，轻轻拍了拍，意味深长。 “泠丫头，好好听你娘的话，专心赶路。有些事……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 第一卷 第11章 炼铜癖？ 没车坐，三人只能继续靠两条腿赶路。 林思泠看着前面两人走走停停的身影，暗自庆幸林莹莹怀孕，月份大了，行动艰难。否则，保不定再抛弃她第二次。 她也不理解林莹莹为什么不待见自己闺女。嫌弃是个闺女？或者原身性子沉闷，嘴不甜？ 可是这性子，不就是因为她长年累月的打骂形成的吗？ 杂粮饼告罄，狗肉干啃得只剩三分之一，他们终于赶在第六天太阳落山、城门将关前抵达召南县。 入城费大人五文、孩子三文，列队检查路引放行。 城门周边聚集着很多又脏又臭的流民。捡别人扔掉的垃圾果腹，随地一躺，地面就是他们的床。 男女老幼，衣不蔽体，又黑又瘦。有的手脚皮包骨头，肚子却出奇大。 原身记忆里，这就是那种吃过观音土的人。他们的生命，已经处于倒计时。 守城官兵拿着长枪，凶神恶煞将他们赶开，隔了会儿，这些人又自动聚集回来。 对他们而言，越接近城墙，越有安全感。滞留在这里，偶尔还能等到好心的富户人家前来施粥，讨口米粮。 三人此刻形象，不比这些流民强多少，同样在官兵驱赶范围内。 直到邢峰拿出路引，林莹莹数出十三枚铜板递过去，他们才被允许站在队列中。 林思泠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包袱。 即使里面只有她和她娘的几身破衣服，一团头发丝，她也怕被周围虎视眈眈看着她的流民们抢了去。 一个佝偻着背、尖嘴猴腮、眼珠微微泛绿的家伙，用自以为隐晦的贪婪视线，扫视她全身。 尤其盯着她裸露在外的小手小脚，竟然喉结上下蠕动几下，似乎在吞咽口水。 这可把她恶心得够呛！ 愤怒之余，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爬上脊背。 邢峰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目光阴沉又犀利地扫射过去，刺得对方瑟缩回人堆里。 拍拍林思泠的肩，他示意她站到自己和林莹莹中间。 被两个大人前后挡住，隔绝掉不少不怀好意的窥探眼光，林思泠才偷偷松口气。对于邢峰，生出感激。 人不可貌相。 至少外表看起来不太像好人的邢峰，比她那徒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娘强。 进城后，林思泠发现这召南县没比外面强多少。破破烂烂的泥土路，车轮碾过，行人走过，扬起阵阵灰尘。 街边一溜老旧民房，挂着各种招牌旗帜。和它们坐在门口揽客的主人一样，无精打采。鲜少见楼阁豪宅。 整个县城，像是蒙在一个青灰色的罩子里，触目皆是阴暗、窒息。 道路两边，随处可见趴在地上挪动乞讨的叫花子。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们视而不见。 这些叫花子，比外面流民唯一的优势，大概是他们受一道城墙保护，更容易乞讨到食物吧？ 林思泠不敢多看，“扶”住她娘，紧紧跟在邢峰身后。 一进城，邢峰自然而然步子迈大了，有种思家心切的急促。 七拐八弯，终于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天色已黑，巷子里没点灯，看进去黑黢黢的。宛如一条大蛇，张开巨口，等待吞噬他们。 “到了。” 邢峰如释重负，对有些瑟缩着的母女俩说。 带头大步走进黑巷子里。 地上有不少杂物垃圾，林思泠看不清，走得跌跌撞撞。林莹莹嫌弃地挣脱出自己袖子，把她推到一边。 林思泠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 好在没多远就到了邢峰住宅。看上去是个大杂院，一进一出，许多鸽子笼小房间，有的亮着灯，有的黑洞洞。 看样子不少户人家居住在此，邢峰应该也是租住了其中一间。 最令人意外的是，院角掘了口不大的井，租户们生活用水，十分方便。 “这里还有空屋，你们不用去找牙人了，明早我带你们直接去找屋主，租赁一间。” 邢峰指着院落介绍：“今晚，先在我那里将就一夜吧。” 非常时期，没必要讲什么男女有别。 这个贫民窟，租客一心想的是怎么搞钱求生存，对邻居没什么兴趣，与村里三姑八婆爱嚼舌根的风气不同。 林莹莹点头，无比感激。 “邢哥，这回多亏你，救了我们母女。等安定下来，我亲手做几个小菜，沽壶酒，好好谢你！” 邢峰推自家屋门，闻言回头带笑：“县城什么东西都贵。有钱，还是留着你们母女自己生活吧。” “以后有洗衣缝补的活儿，我介绍给你们。” 林思泠拎着小包袱，胸有成竹—— 她有金手指，绝对饿不死！ 吃不完的菜，她可以拿出去卖，不也是笔进账？她一个穿越女，不怕挣不着钱。就怕世道太乱，不给她挣钱机会！ 想到城外那些流民，一个个如猛兽噬人的恐怖眼神，手心又一次浸出了汗。 邢峰推开门，先进屋摸着火石，点燃一盏油灯。等屋里亮堂起来后，才扶了一把林莹莹，让她跨过高高的门槛。 林思泠跟在后面，打量邢峰的家。 虽说家具陈旧简朴，客厅只有几个平方大，好歹隔出三间屋，有内外之分，比她家一个茅草房好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听到响动，一间屋内传出一个人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个男孩，沙哑着嗓子问：“舅舅，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瑾儿！” 邢峰连忙掀起帘子走进去。母女俩等在外面。过了会儿，邢峰扶着自己的外甥走出来。 那男孩手掩着嘴，极力压抑住咳声，偏过身子，坐在堂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 从林思泠的角度，只见对方肩头搭着外衣，身体单薄，十分文弱，仿佛一阵风能将他吹跑。 那头黑浸浸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如同缎子般乌亮光滑，十分醒目。 这是吃的啥，把三千青丝养护得这般好？她一头干枯发黄的稻草短发，连个男孩也比不上。 “瑾儿，这两位是宋叔的妻女。你叫她们宋姨、宋妹妹即可。” 邢峰介绍。 不知为何，林思泠觉得邢峰对外甥讲话的语气，有两分小心翼翼在。 她下意识想：难不成这男孩在家是个小霸王，他舅舅要让着他？ 等男孩慢慢放下手，抬起头来注视她们时，她呼吸为之一顿—— 突然间，觉得整个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明亮无比！ ------------ 第一卷 第12章 活祖宗 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皮肤白皙如玉，略带病气的一张脸，含有生人勿近的淡淡疏离。长长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扑扇的翅膀，掩去琉璃般眼睛中透露出的情绪。 令人捉摸不透。 “叫哥哥！” 林莹莹也惊讶。邢峰竟然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外甥。出于礼貌，很快掩饰住异色，转而催促自个闺女别傻站着。 “他叫公玉谨。” 邢峰含蓄地提示。 林思泠结结巴巴开口：“公、公哥哥……” 公玉谨瞥她一眼，毫不掩饰脸上浓浓的嫌弃：“我复姓公玉！” 这句话一说出来，感觉瞬间被贬低为土包子的林思泠，尴尬得不行。眼前美色尽数退散，低下头，小声嗫嚅着又唤了一声。 “公玉哥哥……” 公玉这个姓，真是从未听闻过？ 公玉谨不再睬她，只是面向林莹莹，客套地招呼一句：“宋姨好！” “好、好！” 林莹莹有点受宠若惊。 “天晚了，瑾儿。今夜我去你房中睡，我那间屋，腾出来给你宋姨和宋妹妹休息，好不好？” 邢峰用商量的语气和外甥说话：“明早，我再带她们租房去。” “好。” 公玉谨语气淡淡：“舅舅，你们一路辛苦，洗漱了赶紧睡吧。” 对林莹莹点点头，手掩着嘴巴，咳了几声，起身回房。 邢峰扶着他，帮忙掀门帘，替他注意脚下，一副唯恐外甥不小心跌倒的模样。 林思泠看得眼酸，不由得斜睨一眼林莹莹。暗想这娘们对待自个闺女，还不如人家对待外甥的态度！ 真是活久见。 “愣着干什么？去院子里打水！” 林莹莹就近挑条小板凳坐下来，用手捶打自己肿胀的小腿，没好气瞅着她小声说。 “进门那口井，看见没？你拿个盆子去打水——別事事劳动你邢叔！我们是有求于人，不是来人家里做客的！” 林思泠…… 等她翅膀长硬了，立马撇下这女人单飞！ 什么娘？番茄娘！ 忍气吞声将行李放下，拿起门后架子上的一个木盆，也不管是洗脸盆或洗脚盆，往外就走。 靠近那口井一看，盖着木盖子，盖子上压两块大石头。 这莫不是死过人吧，为什么要封起来？ 正迟疑，邢峰快步从屋里出来，走向她：“泠丫头，我来打水！这井轱辘重的很，你人小没力气打不上来。” 林思泠松了口气，站到旁边，看他挪走石头，揭开井盖，开始打水。 “邢叔，这井为什么加盖子，怕人掉下去吗？” 邢峰吊起一桶水，让她将盆子放地上，倒了大半盆的水。重新盖回井盖，才端着盆子往回走。 “对呀！有些人家，带的孩子小，一个没看住，可能就爬井边去了。不用水时，这井都得盖着。” 想想补充：“泠丫头，你以后取水，最好白天来。左右邻居，能帮你一把。你千万别黑灯瞎火自己一个人来，容易出危险！” “知道了，谢谢邢叔。” 林思泠从善如流。 自个的小命，自个不珍惜谁珍惜。 把水盆端进屋，邢峰让母女俩先洗漱，自己进屋整理床铺。 林莹莹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搓手帕，尖着手指，擦脸擦手。她没洗完前，不许闺女靠近。 等清理毕，才让接着用她用过的水。 林思泠憋屈得要死。邢峰家堂屋没看见多余的盆子，不然，她一定预先留出部分清水给自己。 现在井盖石头她搬不动，又不好再麻烦邢峰，只能将就那水，草草洗。 就这，林莹莹还嫌弃她没洗干净：“臭烘烘一身，待会别上床挨着我！把你邢叔家的屋也给弄脏了……” “我再脏再臭，也是你这不负责任、没能力的娘造成的！” 林思泠忍无可忍。 “既然你这么恨你闺女、讨厌你闺女，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林莹莹从没想过，老实的闺女会有冲她发火的一天，怔住了。 瞧着她五颜六色不断变化的表情，林思泠并不期待她的答案。冷哼一声，费力端着盆子出去，将脏水泼在墙根下。 回到屋内，只见林莹莹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怒目瞪着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 “死丫头！你失心疯了，敢对老娘用这种口气说话？” 林思泠料定她不敢在别人家教训自己，露出一丝冷笑：“我疯，也是被你逼的！” 气得林莹莹扬起巴掌要打她。邢峰从里屋出来，干咳一声，让她讪讪缩回手。 “房间整理好了，你们母女去睡吧。寒舍简陋，请将就一宿。” 林莹莹连忙陪笑：“邢哥，太麻烦你了！” 手放在林思泠细小的胳膊上，到底是狠狠一爪拧下去：“死丫头，不知道说谢谢你邢叔一声？” 林思泠…… 必须尽快把这女人的忠心种出来——到时让这女人舔她的臭脚丫子！ 邢峰的房间很小，两个平方左右。 靠墙搭块木板，上面放一床打有补丁的被子，下面塞满各种杂物。而旁边，两口叠加起来的木箱子，充当床头柜。 简单到寒酸。 先前见公玉谨那身材质上好的细棉衣，林思泠以为邢家较富。现在目睹这个棺材房，她陷入深深怀疑中。 或许，邢峰的钱都花他外甥身上了吧？ 不到一米宽的床板，林莹莹爬上去后，大肚子一挺，没有多余空间了。 林思泠把包袱放她脚这头，寻思在床尾将就一宿。 林莹莹一脚将包袱踢到床下，恶声恶气：“你睡地上！老娘肚里揣着你弟弟呢，半夜你翻身，把他压着怎么办？” 林思泠直想把这女人揪下床痛打一顿！ 这穿过来又穷又年幼不说，还给她安排一个活祖宗侍候！ 不仅是孕妇，还是名义上的娘。在这孝道大过天的时代，顶两句嘴也要三思而后行，人生太艰难了！ 不好在别人家吵起来，只能捡起包袱拍拍灰，放在箱子上，转身出去搬凳子。 她人小，两条木凳拼一块，勉强凑合当张床。 邢峰还没睡，正在收拾东西，见她出来，投来诧异的目光。 “邢叔，我借凳子用。”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解释。 邢峰摆摆手，示意她随便搬。 林思泠抱起条凳，准备迈步回房间时，邢峰瞅着她背影开口：“泠丫头，你娘如今身怀六甲，十分辛苦，你平时别惹她生气。” ------------ 第一卷 第13章 脸都不要了洗脸干啥 一句话，令得林思泠心里极其不快。 合着林莹莹那个死样子，在他眼里还是她不懂事造成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如此武断？ 林莹莹一开始便想抛弃自己闺女，他不知道吗？ 还是说，确实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林莹莹的缺点，他一律当看不到？ 想着寄人篱下，她无奈地再次低头表示示弱：“是，邢叔，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林莹莹裹着被子，已呼呼大睡。 林思泠拼好两条板凳，用包袱当枕头，旧衣裳当被子，蜷缩着躺在板凳上。明明累得发慌，就是无法入眠。 一把骨头，板凳硌得慌。翻个身，要小心掉地上。 穿越过来没几天，把上辈子二十多年没受过的苦，全部补足吃了。最难过的是，想着现代一双父母，无比思念，无比酸楚。 在这鬼地方若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回去？ 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将梦将醒的状态，突然感觉身上一疼，林莹莹踢了她一脚！把她从凳子上踹到凳子下—— 坐在地上，林思泠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睁开眼睛，外面天色蒙蒙发亮，林莹莹坐在床板上，眼含厌恶地瞅她。 “死丫头，猪呢？天亮了还不起！快去给老娘打水洗把脸——” 林思泠慢慢爬起来，揉揉酸痛的全身，冷脸回答：“你脸都不要了，还洗脸干什么？” “你说什么？” 林莹莹勃然大怒，起身要揪她头发。林思泠早有准备，话一说完，拎起板凳就跑出屋了。 林莹莹在外人面前要脸，哪敢追着她打，只能憋足气，恨恨地在屋里骂了几声“死丫头”作罢。 当然，怼跟怼，林思泠还是给林莹莹打来了洗脸水。 没有自立能力前，她得小心把握母女俩相处这个“度”。 邢峰起身比她们母女略早一刻。熬好一锅稀粥，切了几块狗肉干蒸软，外加一小碟咸菜摆在堂屋的木桌上。 先给公玉谨送了份进去，才出来和母女俩同桌吃饭。 “房东姓王，孀居。她儿子儿媳，在城北摆小吃摊，傍晚回来。租钱大约是一个月一百文到三百文不等，是这小县城最便宜的了。” 吃完，邢峰没让公玉谨出来与母女俩道别，收拾一下，直接帮忙拿着行李往外走。 林莹莹点头：“邢哥，那衙门办理户籍和路引要多少钱呢？” 母女俩从前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 邢峰对此胸有成竹：“衙门里我有认识的人，托他帮忙，争取一两银子帮你们搞定！” 林莹莹松口气，感激地说：“邢哥，我什么也不懂，全仰仗你了！” 邢峰笑笑：“你是我弟妹，帮你们应该的！” 林思泠默默在旁边把他们谈论的各种物价记清楚。 等她挣到钱，若不能靠金手指收服林莹莹，就想办法与林莹莹脱离母女关系，另立门户去吧。 只是这小身板毫无自保能力，恐怕要多等些时日…… 房东王婆婆一家，住在大宅院中间的鸽子笼里。比起租户，屋子自然宽敞不少。但一家五口三世同堂，依旧拥挤。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碰上王婆婆在骂她孙女惫懒的货。爹娘出门摆摊了，没将厨房收拾干净。活做不完，别惦记吃饭！ 一边骂，一边宝贝着怀里三、四岁的白胖男童，喂给他一勺又一勺的鸡蛋羹。 林思泠看着忙进忙出，拼命劳作的小丫头。和她一样，又黑又小又瘦，辩不出实际年龄，心里觉得窒息。 “王婆婆，这是我远房亲戚。她们孤儿寡母，来召南县投亲落空，想找个临时点居住。你看……” 邢峰上前一步介绍：“大宅院还有空房间租给她们住吗？” 王婆婆撩起肿眼皮泡，扫视林莹莹一眼，低头继续喂小孙孙吃饭。 “还有两处空房。一处大的三百文；一处稍小的二百文！要哪种？” “能先看看吗，王婆婆？” 林莹莹开口，客客气气。全然没有面对林思泠时，那种凶悍气。 王婆婆没理她。 直到喂完孩子，把碗搁桌上，孙子放地上，才抬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大丫，出来看好你弟弟！” 她孙女立马放下手头活儿，迅速走出来，牵住弟弟手带到一边。 王婆婆进屋，取了串铜钥匙出来。仍旧是板着脸，对邢峰说：“走吧，带你们去看。” 林思泠如同一个被所有人无视的隐形人，默默跟在三人后面，参观完两间租房。 三百文那间，与邢峰租屋差不多格局大小。二百文的，少了一间作为卧室的房间。 林莹莹沉思片刻，很快拿定主意：“王婆婆，我要二百文这间的。” 她睡卧室。至于相看相厌的闺女，睡厨房。正好方便做家事，两全其美。 林思泠回头望眼三百文的租房。心里期盼，等挣了钱，搬出去她一个人睡大屋！ 她迫不及待快快长大，早早当家。 “预交一个月房钱，押金一百文！” 王婆婆向林莹莹摊出手。 “以后每个月的今天，我来收租。丑话说前头，少一文钱，别怨我把你们轰出门去！” “是，是……” 林莹莹陪着笑，摸出早准备好的银子。 林思泠细瞅那银子，并不像电视里演得那么大那么亮。相反，质地泛黑。像是几经易手，给弄脏了。 王婆婆捏着银子回屋，拿了戥子出来，称了银子重量，最后找给林莹莹六串半铜钱。 一串一百个铜钱，十串一千文即为一贯。一贯等于一两银子。 林思泠翻找大脑记忆，觉得原身家庭还是有家底的。却不知林莹莹为何这么仇视自己闺女，不仅想抛弃她，还差点把她饿死？ 或者说，这些钱连宋振也不知道，仅仅属于林莹莹的私房钱？ 越来越觉得原身的身世，笼罩着一团迷雾。 林莹莹还要跟着邢峰去衙门。向邢峰借来一个扫帚、一块抹布、一个木桶，统统丢给林思泠。 “你在家把屋子打扫干净。晚一点，我带饼子回来给你吃！” 当着外人，她做足为娘姿态。 林思泠一个字未回。 将林莹莹当领导，当资本家，她需为三斗米折腰。如此自我开解，便想得通了。 ------------ 第一卷 第14章 一哭更丑 院子里有两个女人在洗衣裳。林思泠提着木桶凑过去，婶儿姨姨喊得亲热，央对方帮忙打了半桶水，吃力地提回自家租房。 先拿扫帚扫两遍地，将上任租客留下的垃圾扔了，才把抹布打湿，逐一抹屋。 租房只配备了极简陋的家具。砖头石头垒起来的木板床，缺胳膊少腿的方桌、条凳，厨房里砌的土灶、土缸。 嫌床板上那堆发霉稻草埋汰，林思泠全扔掉了。整理出自己和林莹莹的几件破衣裳，放在床两头。 心想这床比邢峰家的宽多了，她总能上床睡了吧，不然她能去哪？拿出行李中的几个木碗，摆在擦干净的灶台上。 第二次去井边时，两个洗衣裳的女人走了一个，剩下那个笑眯眯帮她打水，顺便问一句。 “丫头，你们新搬来的？家里就你和你娘两人么？” 林思泠心想这消息传得倒是快，点头。 “是的，婶儿。我爹刚过世，我娘怀着遗腹子。我叔担心我们娘俩在乡下受欺负，特意将我们接进城就近照顾。”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特意将邢峰拖出来当挡箭牌。 女人好奇：“你们是哪个村的，说不定我认得？” 林思泠随口说了个偏远村的村名。 召南县辖地十多个村，每个村几十上百人，对方好八卦就去慢慢查吧。 女人果然迟疑着没能接上话。 林思泠提着桶离开，才听见她在背后追补了一句：“我姓俞！丫头，我住你们隔壁——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林思泠不知道她真热情还是假热情，回头对她友好地一笑：“好，谢谢你俞婶儿。” 回租房继续清洗门窗。直至将鸽子笼收拾得焕然一新，才颇有成就感地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去还工具。 邢峰家只有公玉谨在。房门半开，瞅见他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本发黄的书。 林思泠心里纳罕。想这家人到底是穷是富？ 你说他们富吧，家徒四壁；你说穷吧，两人穿着明显不似苦老百姓，公玉谨甚至还能养病读书！ 上前一步，轻扣房门。等公玉谨咳了一声，才小心站到门边：“公玉哥哥，我来还你们东西。” 公玉谨拿着书，坐在椅子上分毫不动，只是淡淡瞥她一眼：“自己还回原位去。” 林思泠依言，将木桶、抹布、扫帚，依次搁回厨房。打算招呼离开时，公玉谨抬起头来，又看了她一眼。 “你头上包扎的布发黑了，若是伤口已结痂，没必要再包着。” 林思泠怔立一刻，突然间，眼眶发热。 头上的伤，没有任何人关心。连她自己，差不多也要忘掉了。 没想到，穿越过来浑浑噩噩过这么些天，第一个关心她的人，会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这孩子，之前她还觉得他毒舌、不讲礼貌来着。 “……本来就丑，一哭更丑了！” 公玉谨眸光波动一下，放下书，面含嫌弃地向她招手：“你过来。” 林思泠镇定下情绪，摸摸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失态。有点狼狈的缩手缩脚，走到他面前。 不敢过分靠近，怕自己一身土气，脏污了对方的贵气。 “等我会。” 公玉谨起身进里屋，拿出来一个白色小瓷瓶，瓶盖带段鹅黄绸，递到她手中。 “这剩的金疮药你拿回去，每天三次擦，不要随便用脏布接触伤口。” 林思泠收拢五指，紧紧握住药瓶。 “谢……谢谢公玉哥哥。” 公玉谨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坐回木桌边，重新拿起书。 林思泠回家，在厨房找到那碗留下来准备饮用的清水，解下脑袋缠着的布条扔了，摸索着洗了伤口、上药。 林莹莹天擦黑才和邢峰回来。环顾“新”家，扔给满脸期盼看着她的林思泠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 林思泠饿得前胸贴后背。见那油纸包往外渗油，一摸满手荤腥的味儿，怀揣激动打开—— 以为里面不是肉至少是油汪汪的大饼，结果定睛一看，竟然只是半个杂粮饼。边缘还不知被谁啃过一口，坑坑洼洼的。 视若无睹自个闺女看她的眼神，林莹莹扶着腰，施施然走进卧室。扫视一圈屋里后，微微皱起眉。 “怎么就这点东西？还好我预先添置了些。” 抓起床板上放的一叠小衣裳，扔给林思泠：“你睡厨房去——以后没我准许，不许踏进这屋！” 林思泠…… 习惯了气都懒得生了，抱着自己东西，转身便去厨房。 两条木凳拼在一起，垫上旧衣裳，权且当床。她相信只要自己勤快，这些艰苦的生活环境，很快会得以改善。 啃了几口干饼子，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林莹莹扯着嗓门叫她。走出去一看，好些人挑着担、推着车，给她们送家当来了。 粗劣的锅碗瓢盆、扫帚水桶帕子，林莹莹给自己买的衣裳、床上用品，还有些粮食。 林思泠被指挥得团团转。最后干活的器具全部归入厨房，享受的东西摆进卧室。 等送货店家离开，林莹莹打开粮食口袋，从里面舀出半碗糙米，外加一小撮粗盐搁在灶台上，对林思泠交代。 “这是明天的口粮，早晚两顿熬成粥。糟蹋了一点，瞧我不打死你！” 拎起剩下的粮食，锁进卧室床头箱。想想觉得不放心，出来对闺女补充。 “我看很多小巷子里，丢弃着别人不要的垃圾。你以后每天出去，寻摸些回来当柴火烧。一担柴要十文，太贵了，家里能省点是点！” 林思泠继续啃没吃完的饼子，充耳不闻。 林莹莹见惯了闺女闷葫芦的样子，反觉得现在的眼前人才是正常的。吩咐完毕，端起灶台上油灯，拿进自己卧室，最后抛下一句。 “吃完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干活！别浪费老娘的灯油钱——” 林思泠瞧着重新昏暗下来的厨房，默默将最后一口干饼子，送进了嘴里。 所以，这是老天爷见不得她躺平打游戏，特意把她送过来劳动改造了？ 叹口气，拍拍手掌粘上的饼渣，直接倒下躺在凳床上。 这一夜到底是睡着了。 累得发慌，连梦也没带做一个。 半夜里，隐隐觉得身上发热，过了会儿，又开始变凉。冷得她蜷缩一团，将垫在身下的旧衣裳，抽出来裹在身上。 ------------ 第一卷 第15章 生病了 但没了“枕头”，脑袋又被硌得生疼。不小心碰到伤口，愈发雪上加霜。 林思泠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口干舌燥。摸着自己脑门滚烫，顿时心里暗道不好！ 她这是终于被折磨生病了。 以林莹莹的尿性，给她吃顿饱饭也舍不得，哪里会舍得拿钱给她医治。 她只能靠自己！ 挣扎起身，提起水桶出门。 外面大约是四更天的样子。不少勤劳的租户已纷纷起身，打水洗漱煮饭，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日常。 林思泠将桶放地上，去搬井盖上的石头。纵使非常吃力，依然咬紧牙关努力。 她不能一直依靠他人帮忙打水。 勉强推了块石头下地，趴在井盖上喘气的功夫，身后伸来一双手，帮她把另一块大石头推地上。 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婆婆家的大孙女王大丫，拎着桶也来打水了。 她连忙坐直身子，让开位置：“王姐姐……” 王大丫瞧一眼她，什么也没说。沉闷地揭开井盖，动作利落地给自己桶里打满水。 林思泠有些羡慕地瞧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 这一看就是吃饱了饭的，有力气啊！王婆婆貌似凶恶，至少没克扣孙女饮食，不像她那个不知所谓的“娘”…… “桶子拿过来。” “啊？” 王大丫突如其来地开口一句话，令林思泠怔住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抱过自己那桶，放井旁边。 眼见王大丫同样帮她打满一桶水，并且合上井盖。林思泠连忙上前，与她同心合力抬起大石头放回井盖上去。 “谢谢王姐姐。” 王大丫低垂眼帘，默默拎桶离开。林思泠留在原地，等脑袋里那股眩晕过了，才提着桶，一步一挪回家。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到厨房的。 直接趴在地上，头凑到桶边，喝了几大口井水。感受冰凉的液体入肚，整个人才恢复些活力。 绞了块帕子，润湿搭在额头。没过多久，帕子被烤干烤热，重新蘸水搭上。 反复几次，到体温略微下降，立即升火熬粥。 倒不是她勤快，更不是怕被林莹莹打骂，而是她自己同样急需进食。 越是生病的人，越要吃点东西，增强免疫力。 没有淘米，直接把糙米倒锅里，加上清水浸泡。这个时间段，将林莹莹买来的一捆柴火，整理码放，捡些小的放进灶膛里。 乡下随处可见的东西，到县城得用钱买。难怪林莹莹心疼，要她去拾荒。 等糙米浸泡得差不多，点火，坐在凳床上休息。偶尔看管下灶膛，间或用木铲搅动锅里的粥。 该说不说，这直接住在厨房，的确挺方便掌厨的。 等锅里的水开转小火，慢慢把饭香煨出来，差不多了加一点点粗盐调味，大功告成。 刚熄火想给自己来上一小碗，林莹莹挺着大肚子走进来。夺过勺子照她肩背敲了两下，嘴里骂骂咧咧。 “死丫头，懒到现在才熬好一锅粥，要把老娘和你弟弟饿死？没用的东西！” 选个最大的碗，给自己盛满一碗，端回卧室。林思泠朝锅里看，只给她剩个底子，舀起来只得一小碗。 面无表情将这小碗粥吃下，刷干净餐具。她背起林莹莹给的拾荒背篓，走出家门捡垃圾。 她们所租住的地方，位于西城门附近。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大部分居于此。相当于贫民窟。 诚如林莹莹所言，各条小巷子里，充斥大量没来得及运走的生活垃圾。衣不蔽体的乞丐、拾荒者出没其间，林思泠混迹这些人中，并不显突兀。 只是，想从垃圾中淘到有用东西，是相当困难的。丢垃圾的大多是穷人，你指望从穷人手指缝下捡漏，做梦吧？ 所以，林莹莹让林思泠捡回每天所需的柴火，根本不切合实际。 好在，林思泠一开始目标就不在于此。 她捡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残缺瓦罐，没底没盖的，兴冲冲背回厨房。又出来两趟，挖了两背篓泥土，便算结束今天的拾荒行动。 林莹莹吃完的饭碗没洗，给她放在灶台上，窝在卧室里不知道做什么。 林思泠懒得管她，刷了碗，拎着破瓦罐去井边。俞婶儿照旧在洗衣服，真不知道她家哪这么多衣裳洗。难不成是接的洗衣活儿？ “俞婶儿！” 林思泠主动打招呼。 俞婶儿抬头看到是她，笑了，甩甩一手的皂角泡沫。 “你这孩子，怪勤快呀？从早上到现在，没见你歇过。” 反倒是这丫头的娘，一上午窝在家。就算是怀着身子，也未免娇气了些。家里大活小活，推给一个孩子干。 心里如此想，面上不露分毫。好奇地瞅林思泠刷洗破瓦罐：“丫头，你拿这破瓦罐儿有啥用，什么东西都装不了吧？” “我拿来种点能吃的小菜。” 林思泠毫不隐晦地说自己打算。 她以后总要拿出新鲜蔬菜卖，有必要事先铺垫一下。不然，大院人多眼杂，谁起疑心就麻烦了。 “这小瓦罐可种不好菜。” 俞婶儿果然没有在意。她家也种些小葱白菜什么的，不好养活，病病歪歪，聊胜于无吧。 毕竟人住都嫌窄，哪有菜发展的空间。 林思泠家里就母女俩，想来能腾地方种这些。人少倒有人少的好处。 俞婶儿继续洗衣裳，林思泠回家把洗干净的破瓦罐摆在厨房不起眼的角落。外面堆放柴、杂物，加上灶台遮挡，林莹莹不煮饭拿柴很难发现。 当然，她也得计算好时间，收获时尽量避开风险。 一共弄了六个大小瓦罐填满土，种下六根青丝，全是林莹莹的。她迫不及待想改变原身这个娘。 否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糟心了！ 想看看林莹莹在房间里做什么，她烧一锅开水倒满碗，放凉了给端进里屋。 “娘，喝水！” 李莹莹靠在床上做针线。之前的木板，垫着全新被褥，还加了一床蚊帐。松松软软，云里雾里，一看便知道躺上去很舒服。 倒是会享受。就不知有没有留足日后生产、养育孩子的费用。 “放桌上。” 林莹莹专心致志手里的活，正眼没看她。 林思泠走过去，把碗放床头柜，顺便瞟了眼对方正绣的绷子。 大红绸布，鸳鸯戏水。莫非是接的绣活儿？ ------------ 第一卷 第16章 眼睛被狗屎糊住了 不是纯粹的好吃懒做就行。 林思泠安心地退了出去——至少这女人会挣自己的生活费。 不然，性子恶劣，像吸血虫一样攀附在别人身上，百无一用。 她回到厨房。 穷人一日两餐，中午是没饭吃的。休息一下午，靠喝水填肚。到了黄昏，周身的不适症状终于减轻了。 她无比庆幸地爬起来做饭。 还好这身体耐磨抗摔，生病没有朝重度发展。不然，见了太奶怕也穿不回去。 拿起新斧头劈柴，顺便瞅眼种下的青丝。六个花盆，已经破土而出一片绿色。 上辈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原身记忆又有限，她分辨不出这长出的农作物是什么。权当开盲盒，长出啥吃啥。 熬粥时，林莹莹进来了一趟。看她在做饭，没说什么出去了。只是饭好后，照旧掐着点进来，给自己盛一大碗，留个锅底子。 林思泠心想，原身会那么容易被宋兴福推搡致死，跟林莹莹这个恶毒娘的虐待，绝对脱不了关系。 她若非有金手指，保不定步原身后尘了。 吃完饭，林莹莹再次进来丢下空碗，对踩在小凳子上费力刷锅的林思泠开口：“烧一锅热水，我要泡澡！” 林思泠头也没回：“没水，烧不了！” 她好不容易提两桶水回来，能满足简单的日常生活不错了，还泡澡？美不死你！ “院子里不是有井吗，这么近的距离，你不能去打水？” 林莹莹瞬间怒了，叉起眼，瞪圆眼睛。那架势，一言不合要揍人。 林思泠从凳上下来，抹把额头汗水，柔若无骨，顺势坐在旁边的凳床上：“人小没力气，还不给吃饱，搬不动井盖，打不起来井水，怨谁？” “没用的东西！” 林莹莹瞪她一眼，身子重只动嘴不动手：“就凭你这样子，老娘愿意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指望吃饱？呸！” 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邢峰跟在她后面回来。二话不说，拎起桶子去院里打水。 忙乎半个时辰，不仅把水缸清理干净，还打满一缸子的水。 林思泠生怕被对方看到她的种植盆，抢着劈柴烧水。 临走前，邢峰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泠丫头，你娘行动不便，挑水劈柴这种粗重活，就别让她做了。需要帮忙，直接过来找我！” 林思泠…… 所以，这男人眼睛是被狗屎糊住了？ 看不见那女人虐待自己！看不见从头到尾，都是她弱小身躯在承担繁重家务？ 先前对对方积攒不多的好感，顿然烟消云散。 林莹莹大概知道凭她闺女的小身板，要给她装满一浴桶的水确实困难。总算在烧好水后，出了把力。 将大木浴桶拖进她卧室，接过林思泠吃力给她端进去的水后，一盆盆倒入浴桶。 林思泠眼馋地看着那新浴桶，她也很想泡澡。 “娘，你洗完能让我洗吗？” “滚出去！” 林莹莹毫不客气推她，差点把她搡个四脚朝天：“老娘的浴桶，你敢碰打死你——又脏又臭一身！” 林思泠面无表情退出卧室，看着林莹莹紧闭的卧室门。如果不是考虑对方身怀有孕，真想使点坏，让丫腹泻、摔个大跟斗什么的…… 不过不要紧，一笔笔恩怨，她记在心里，迟早要算。 回到厨房看了看种植盆的作物，长势喜人。 红薯、玉米、花生……其中一盆，更是枝繁叶茂，长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形状。 远远看去，以为是鲜艳的红花。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巴掌大小的五片叶子，形若花瓣立在枝头上。 凑近嗅了嗅，没什么怪味道，反而有一股淡雅的芳香，沁人心脾。 怀揣期待遮掩好种植盆，回头看看水缸里不多的水，她毫不犹豫，出门敲响邢峰家的门。 邢峰披着外衣走出来，他已经准备要睡了，错愕地问：“泠丫头，出什么事了？你娘她……” 林思泠挥手指指自家租房：“我娘在泡澡，把缸里水用得差不多了，想劳烦邢叔再给打满——明天还要做饭呢！” 邢峰…… 穿好外套跟她走，到屋里刚提上桶，听见林莹莹在卧室里恶声恶气地喊：“死丫头！死哪里去了？进来帮我倒洗澡水——” 林思泠瞅瞅一下子僵住的邢峰：“邢叔，我一个人拖不动我娘的那浴桶，你能顺便再帮个忙吗？” 不等邢峰答话，径直走到卧室门外朝里喊：“娘，你穿好衣裳，我请邢叔来帮你倒水！” 卧室里一静，紧接着，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声。片刻，林莹莹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衣裳出来。 见门口只站着林思泠，不由分说，一爪拧住她耳朵：“死丫头！天黑成这样子，你还去打扰你邢叔？” “娘，你那一桶水，能把我淹死！我弄不动啊，不去麻烦邢叔麻烦谁？邢叔也说了，你行动不便，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他！” 邢峰尴尬地咳了一声，从林思泠背后走出来：“弟妹，泠丫头说得对，还是我来帮你们吧。” 林莹莹面红耳赤，松开林思泠。 “邢哥……麻、麻烦你了！” 林思泠懒得看这对相处充满暧昧气息的狗男女，径直走回厨房，劈柴生火，把缸里剩下的水舀进大锅里烧开。 等邢峰帮忙收拾好浴桶，给缸子里重新挑满水，她才摸黑洗了个澡。 没有浴桶，不能去外面，水不能直接浇在地上，木盆和桶轮流用来帮助淋浴，麻烦死了。 觉得头发长碍事，凭感觉用刀片一缕缕割断。管它参差不齐狗啃似的，至少短它不碍事，又不费水。 好在是夏天。不然，这一番折腾会让刚恢复的病体变严重。包好剪下的头发，掖在旧衣服里，躺上凳床。 骨头与板凳摩擦，互相伤害。湿头发乱糟糟的，慢慢让灶膛里尚未熄灭的余火烘干。锅里温着开水，保证起夜随时有热水喝。 万籁俱寂，林思泠终是疲惫地闭上眼睛。 睡得早，睡得不好，又是天黑着就起身。 首先查看种植盆，收获满满惊喜—— 一大把花生，五个紫黑皮小红薯，三根金灿灿玉米棒，一窝绿油油卷心菜，十多只红艳艳的海椒。 那奇怪花瓣叶子的植物，结出一个形状如心脏的椭圆果实。 刚轻握在手摘下来，脑海里便响起一道声音—— ------------ 第一卷 第17章 遭遇抢劫 叮，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12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微小几率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20人。 林思泠心头狂喜。 12小时？意味着农作物成熟周期大大缩短；同时她种植青丝，也更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果实。 这一批作物，全是林莹莹的青丝。也就是说，这颗红果实代表林莹莹的忠心。 她犹豫一下，把红果实放进嘴里。 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来不及品尝出什么味，果实入口即化，留下一齿香气。 怔愣间，脑海声音再度响起—— 林莹莹好感度目前为负90，忠诚10。 林思泠…… 这就是说，林莹莹厌恶自己闺女到极致。好不容易种出一颗红果实，只能扭转她的一点点负面印象，忠诚度则是一次加十点。 不过，以后真要收此人为随从吗？好膈应。 短短相处几天，她对林莹莹憎恶无比。 不管这女人有什么苦衷、过去，就冲其无休止折磨虐待自己未成年的闺女，便罪该万死！ 她剥了十几粒花生吃，又洗净两个小红薯啃了。肚子饱饱的，将剩下东西藏在柴堆里面。花生壳什么的，丢进灶里毁尸灭迹。 至于种植盆，重新种上几根头发丝。 忙完洗手，外面天色逐渐明亮。 林莹莹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揭开锅盖，舀了两瓢水喝。 林思泠能明显感觉出这女人眼中的敌意。 却不知为何，瞅她好几眼后，没有如往常那般对她呼呼喝喝。连洗脸水，也是自个打的。 目送似乎在纠结着的林莹莹离开厨房，林思泠暗忖：莫非是增加了10忠诚，减少负10好感造成的？ 过了会儿，林莹莹又来到厨房，给了她比昨日还少的小半碗糙米，恶声恶气交代。 “待会我要出门办事，晚上才回来。你在家看好门户，晚上早点熬好粥温在锅里。” 看她挎着小包袱往外走，林思泠赶紧叫住她。 “能不能给我一把家门钥匙？我可以在附近捡捡能用的柴火……” 林莹莹想了想，回房拿了把铜锁与铜钥匙交给她，自己卧室门没关，吩咐道：“离家锁好门！我的房间，同样给我收拾干净。” 说罢，施施然跨出门槛走了。 林思泠瞧一眼卧室。 这女人竟然放心她进屋了？10点忠诚作用这么大？ 好奇地到卧室看看。只见床上铺盖没叠，地上满是碎布屑、线头，椅子上还扔了几件脏衣裳…… 这纯粹是拿她当丫鬟使唤吧？ 气得扭头要走。转念想，寄居在这个家，外面混乱的世界她不熟悉，现在决裂，没有任何好处。 还是能忍一时算一时。 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权当给对方的房租。 这么一寻思，拿来扫帚撮箕，将卧室清理了。找出散落在被褥间的几根长发，找块大点的碎布头包好，与自己之前收集的放在一起。 因为吃了东西，不需再熬早上这顿粥。她直接找出一个竹篮，把三根玉米棒、一窝卷心菜放进去，面上薅一把草叶盖住。 她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蔬菜，打算拿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卖掉。 现在天灾刚过，粮食异常精贵。这一点蔬菜，总得值几文钱吧？ 俞婶儿与另外几位妇女，照旧坐在井边洗衣裳。一双手被水泡变了形，没有在意，只管交头接耳，讨论东家长西家短。 见林思泠抱着篮子出来，踮起脚锁房门，扬声招呼一句：“泠丫头，出门呀？” 林思泠心说这人八卦精神可嘉。 她们母女刚来这大杂院三天，对方不仅摸清她们家底，连带喊她透着自来熟，好像认识多年的邻居。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 锁好门，她回头笑着回应：“是啊，我娘叫我出去转转，捡些能烧的柴火回来。” “你娘还真是心大，敢放你出门乱走！” 俞婶儿扯起身前围腰，擦擦不小心沾到脸上的皂荚沫。发现林思泠一脸疑问，正色告诫她。 “泠丫头，你们初来县城怕是不了解——最近半年，城里拍花子闹得很凶。十多起孩子失踪案上报衙门，官府至今没查出蛛丝马迹……” 她端详林思泠的脸。 “丢的孩子，如你这般大小的女孩子居多……反正，没有大人跟着，最好自己小心吧！” 一番话，将林思泠说得毛毛的。 但人都出来了，还能随便回去不成？ 她急需钱、急需独立，富贵险中求啊！ 谢过对方好心提醒，毅然决然，迈步走向院外。 街上一如既往萧条，部分小店铺关门歇业。不知道是暂时性停业呢，还是永久倒闭？ 走出小巷子，找了条人多的街道慢慢逛。 因她穿着破旧，一头狗啃式短发，好些店家把她当着叫花子，刚靠近就抬手撵她走。 林思泠不动怒，在街边转来转去，观察那些挑担拉车的流动小贩怎么卖东西。 她这点蔬菜，加上人小，怕卖不出钱反遭抢。出手前一定要看准买家。 经过一处僻静拐角时，冷不丁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围上来。 其中一人比她高了一头。瘦骨嶙峋的男孩毫不客气用手肘撞她身体，推得她向后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篮子里装的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林思泠脑子里一万头草泥马哒哒碾过—— 光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人贩子了，没想到率先出马抢劫她的，是几个本该同病相怜的小叫花？ 她挽紧怀里的篮子，站稳脚跟，右手伸进篮子里，抽出一把磨得亮晃晃的菜刀。 没准备出门武器，她敢随便出门吗？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连这具身体的亲娘都对她充满恶意，她怎能不步步提防，全身戒备！ “看什么？看我的刀，如何刺进你们肚子，搅动着把肠子拖出来，勒住你们咽喉吗？” 林思泠声音冰冷，故意一字一顿，将每句话说清楚。 说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笑。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上辈子本就比较孤僻的性子，经历穿越后这段日子的折磨，被催化、变得越发扭曲了。 她说这话并不是吓唬，而是真的有种冲动，想要付诸行动。 只要对方敢扑上来。 ------------ 第一卷 第18章 第一桶金 几个小叫花面对她手里雪亮的刀，面面相觑。 做梦没想到日常欺负人的行为，踢到铁板。 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他们精挑细选，好不容易相中眼前可能有肥水可捞的小白兔。 结果跟踪到无人地方，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一把刀要和他们拼命！ 求口饭吃而已，有必要露出一脸将他们碎尸万段的表情吗？ 听声音，对方竟然还是个小女孩！ 据说江湖上有四类人轻易不能惹——僧姑、老人、小孩、女人。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碰上他们，便要当心。 因为这几类人一般不出来单混，若是出来了，必有过人之能，不可小觑。 几个小乞丐自然是没听过这种话。眼瞅着林思泠那黑幼瘦的脸上，充满不符年龄的杀意；一对黑黢黢眼睛，像是深渊，呼啸而出的恶意欲将他们吞没…… 他们全部怂了。 “不、不给看算了……” 小叫花头欲追随几个手下脚底抹油，临走前还要在林思泠面前表现勇气，回头战战兢兢丢下一句。 “疯丫头，出门还带刀……” 林思泠冷冷目送他们背影，将刀插回竹篮里。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巷子深处，传来“噗嗤”一声，女子轻灵的笑声！ 宛如惊弓之鸟的林思泠，一把紧握住刚松开的刀柄，转头朝身后望。 只见巷子里一户人家，有个年轻女子开门出来泼水。 那胭脂色提花齐胸福裙，外罩纱衣，一头黑压压云鬓蓬松，像海棠春睡，星眼朦胧。 大约是刚好望见这一幕，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片灰突突的世界，这女子是林思泠唯二见过有颜色的人。美丽，鲜活。与周遭满脸菜色的饥民，格格不入。 “小丫头，你胆子倒是真大！” 年轻女子泼了水，提着铜盆，似笑非笑：“那几个混小子若是去向衙门举报你，执刀上街。赶明儿，你便不知被官府提脚卖去哪了？” 林思泠松开握刀的手，心里一阵惊悚。 见对方要进屋，连忙跑过去：“这位姐姐，谢谢你提醒我！请问，集市怎么去？” 年轻女子手扶住门框打量她。 “集市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每道城门附近，有一个集市。不过，小丫头你去集市，怎么会找来这里？”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一家，才搬来县城三天，不熟悉环境。” 年轻女子了然一笑：“难怪。那你快回去吧……以后这种小巷子，千万别随便一个人走进来了！” 林思泠见她和气，灵机一动：“姐姐，你买菜吗？我家里种了些菜，不多，想卖了换些粗盐。” 年轻女子关门的手再度一顿，目光落到她怀抱的篮子上。 “卖的什么菜？我瞧瞧。” 林思泠揭开面上的树叶，将篮子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年轻女子五指豆蔻尖尖，拿起一根玉米棒子，剥开顶端皮叶看看颗粒饱满的里面，露出满意神色。 “虽然我不负责采买，但你这菜看起来比平时采买的好。怎么卖的，我要了！” 林思泠诚挚地说：“姐姐，我也是第一次卖菜，不知道行情，你看着给就是了。” 年轻女子略顿，回头朝门内唤了声，叫出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短衫长裙，比林思泠高半头，肤色白皙，看上去颇为精明。 “秋蝶，你管厨房，来瞧瞧她卖的菜，给多少钱合适？” “姑娘，今日的菜陈妈妈不是已经采买回来了吗？” 尽管不解，秋蝶还是上前看了看林思泠篮子里的菜。只一眼，便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买。 这小丫头卖的菜，确实上好，比集市的强多了。 卷心菜翠绿，鲜嫩多汁的样子；三根粗壮的玉米棒，籽粒饱满齐整，看着就让人想来上一口。 无怪乎从不关心俗务的姑娘动心，她也嘴馋了。 “这么早便有玉蜀黍卖了？长得还这么好，小妹妹你家人是会种田的！” 林思泠嘿嘿傻笑。 她称之为玉米，原来这地方的人叫玉蜀黍。 这玩意儿明朝才有，怕这架空世界没出现，卖之前还想了番说辞。既然有，那省却大麻烦了。 “玉蜀黍给你算五文钱一个吧。” 秋蝶想了想说：“包菜，市价5文到8文的样子，你这个新鲜，十文怎么样？” 虽然知道灾害后物价贵，但没想到一点蔬菜这样值钱。林思泠按耐住内心喜悦，面上淡定地点了个头。 “好。两位姐姐，以后你们还会买菜吗？我可以经常送些过来。” 今天差点被小叫花抢劫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她一个小孩子，去集市路远不安全，不如就近找可靠主顾买她的菜。反正产出不多，循序渐进，待有能力保障自身生存再说。 年轻女子抬手让秋蝶把菜拿进去，顺便拿钱。闻言看她一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 “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吗？胆子忒大，还说要给我送菜？” 林思泠一愣。 难不成眼前女子有了不得的身份，她平头百姓不能随意接触？ “这里是窑子。这条巷子，进去全部是私人窑子。”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年轻女子轻笑，毫不避违地向她眨眨眼，媚眼如丝。 “我吗，大家叫我妘叶。稍微向周围人打听一下，你便知道我很出名！” 林思泠…… 难怪她和对方交流这么久，一条深巷，左邻右舍，没见冒出人影。感情是因为没到营业时间？ 不过，作为卖家，她管顾客身份做什么呢？ 她只知道眼前和气的漂亮姐姐，让她挣到了来这异世的第一桶金。对方没有因为她年龄小、穿着寒酸就刻意压价。 所以，她认真地看着妘叶：“妘叶姐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青楼女子不乏深明大义者，你无需妄自菲薄。” 这回轮着妘叶诧异了。 “小小年纪，你还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 正想细问，秋蝶回来了，拿二十五枚铜板，用线穿成小串，递给林思泠。 妘叶眯缝眼睛，眼角下一颗细小泪痣，若隐若现。 “妘叶姐姐、秋蝶姐姐再见！” 林思泠将钱贴身放好，心满意足、彬彬有礼向两人挥手道别。 “不介意这地儿埋汰的话，以后有菜，你只管送过来。” 妘叶唇角上弯，眼中带笑，说道。 秋蝶些许纳罕地瞅瞅自家姑娘。 ------------ 第一卷 第19章 杀机 不知是否错觉—— 姑娘今日的笑，似乎多了两分真心。 只是姑娘自言自语，依旧毒舌不饶人：“到底是个从乡下来的蠢笨丫头！窑女下贱……连青楼女也不如，她不知道？” “姑娘！不下贱地，我们认识的很多人，已经化为一捧黄土了——” 秋蝶加重语气，反驳自家姑娘自轻自贱的话。 “有的，甚至葬身在别人肚子里……我们至少到现在，还是好好的，这不好吗？” 妘叶瞟她，没有答言。 林思泠挎着空篮子，一路喜滋滋地捏着衣里那串小钱。 林莹莹买一担柴10文，够烧一个月。她卖一点菜，挣25文！ 房租最低100文，加上户籍办理费1两，抛着算，她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凑够独立资本？ 越想越兴奋。 明天去集市看看肉价。 天天吃素也不行，得荤素搭配，才能养好她这小身板！ 脚下生风回到租房。俞婶儿等人已经洗完衣裳回家做饭了，井边一滩水迹，踩得处处是脚印。 房东王婆婆的孙女王大丫，一个人站在井边，吃力地双手扳动井轱辘，弯腰打水。 林思泠连忙放下篮子跑过去：“王姐姐，我来帮你！” 别人对她的帮助，她牢记在心，有机会一分还十分。 当然，仇也是一样的。 对于她的热情，王大丫有些不适应，握紧井轱辘的手，没有松。 林思泠没能接手井轱辘，只好等王大丫将一桶水拉上来后，才搭把手将水桶提起，把桶里的水倒进对方木桶里。 随后，又协助井盖还原。 王大丫细淡的眉毛微动，表情一如既往木讷。拎起桶，自顾自低头回家了。 林思泠并不在意她的反应，掏出铜钥匙，开了自家房门。 时近晌午，腹中饥饿，她放下空篮子，开始舀水熬粥。 林莹莹给的小半碗糙米应该是留作晚餐的。而她饿得等不到晚上，先煮出来把自己那份吃掉吧。 晚上那顿，种植的作物该成熟了。熬粥同时，将脏衣裳收拾在水盆里，端到井边洗。 听说有钱人家用的是加了各种香料的澡豆，她家这条件，就用个皂荚吧。 皂角砸烂，与衣物合在一起用洗衣棒反复敲打，起到一种肥皂的作用。 至于穿越女做肥皂发财什么的，她脑子转转念。 如此混乱的世道，灾民流离失所，肥皂做出来卖给谁？ 有钱人吗？ 她一个九岁孩子，拿什么保护方子？没得惹火上身。 与其费精神做肥皂，不如先老老实实种菜。至少菜这个东西，能拿得出手又低调。 前任租户在厨房里牵了根绳子，借助灶火，能起到烘干的作用。缺点是让厨房越发潮湿。 林思泠想将绳子改栓在屋檐下。 无奈她踩着凳子手都够不着，且怕衣裳晾晒外面给人偷了。毕竟林莹莹的衣裳是棉质，没补丁比较好。 纠结一番，仍将衣裳晾在厨房里。只是床凳得挪位置，不然正处在湿衣裳下。 正忙碌，听见有人敲门。 林思泠从凳子上下来，抖抖衣摆上溅到的水，双手湿哒哒地过去开门。 外面人是邢峰。 瞧她一眼，又瞅门里：“泠丫头，你娘在吗？” “她出门了。” 林思泠对不待见的人，不想强颜欢笑装亲近，语气淡淡回答。 “啊……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邢峰有点失落。 林思泠蹙眉：“她说办事，晚上才能回来！” 邢峰犹豫一下，将一个油纸包交给她。 “好吧……泠丫头，把这个交给你娘。不要动里面的东西！等你娘回来，你们再一起吃。” 吃……难不成送的吃食？ 目送邢峰离开，关上门，林思泠迫不及待打开油纸包。 果然，三层油纸包着十片卤肉。红的鲜艳，白的凝脂。闻一闻，香味醇厚；戳一戳，软熟滋润。 每一片有半个巴掌大小，切的薄如蝉翼，能看清肉的纹理。 林思泠舔了舔嘴唇。 上辈子，沾了一丝肥肉的瘦肉她不吃，嫌腻。现在，见着这薄薄的十片肥卤肉，她恨不得一口吞下。 忍了又忍，流着口水重新将肉包好。 哼，狗男女互通款曲，她才不稀罕这么点东西呢！ 还叮嘱她什么不要动，等林莹莹回来一起吃。林莹莹回来，会舍得分给她吃才怪！ 越想越生气。怕她偷吃，还非要让她当个见证他们“清白”的二传手，啊呸！真当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吗？ 将油纸包扔在林莹莹的床头上—— 几片肉而已！等挣了钱，她自己也能大鱼大肉买来吃！ 怒火中烧的林思泠，故意加水把粥熬的很稀，她连喝三碗，撑得滚瓜肚圆。打着饱嗝，躺上床凳补眠。 感受着身下的硬邦邦，心想，有了钱，还得买张床才是。不然，人迟早睡废。 只是，怎么向林莹莹解释钱的由来呢？ 独门立户，当务之急。她作为孩子，短时间内却无法摆脱林莹莹这个监护人，自己当家做主。 一如在宋家村的处境。 没有林莹莹，她奶周老太甚至可以直接将她卖掉。 所以问题回到关键原点。 要么冒险一个人过躲躲藏藏的生活；要么依靠金手指收服林莹莹，维系好现有的家。 林莹莹申时到家，脚步轻快。 看见她早上挎走的小包袱不见了，林思泠猜测其是不是绣的喜帕卖掉了，所以这么高兴？ 林莹莹揭开锅盖，盛碗稀粥当开水一口气喝了，抹嘴皱眉：“今天的粥，怎么熬得这般稀？” 林思泠心说：你自己拿出的那点糙米心里没数吗？ “不小心加多了水。” “是你将干的自个偷吃了吧？还说什么多加了水！” 话音未落，林莹莹猛地将木勺砸过来—— 林思泠躲闪不及，“当”的一声，木勺刚好打在她额头上，顿时脑袋一晕，往后就倒。 多亏站的地方靠墙，脊背倚住，没有直接后脑勺着地。只是沿着墙，软软滑坐下去。 林莹莹回来一腔好心情，这会面对素来厌憎的闺女，全部化为暴躁。扶着腰走过去，用力踹了林思泠两脚，嘴里骂骂咧咧。 “打你一下就装死！最近你倒是学出息了，在老娘跟前装柔弱——那是老娘玩剩的你知道不？” 想再踢出去第三脚时，裙子被一只小手死死揪住了——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一双眼睛喷薄怒火，潜藏无限杀机地看她。 眼睛的主人，另一只手还抓了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菜刀，抵在她的大肚子上！ ------------ 第一卷 第20章 怪我肉里长骨头 林莹莹先是一惊，继而怒火中烧。 “死丫头！你拿刀做什么，难不成还敢弑母？” “你确定你是我的生身母亲吗？对我的伤、我的病，不闻不问！整日非打即骂，一心置我于死地……” 林思泠满怀恨意。 短短几天，她恨不得把眼前的恶妇杀掉！不知原身是怎么忍过这九年的？ “与其等你打死我，不如我现在就出去嚷嚷：你是宋家村差点被浸猪笼的淫妇，伙同奸夫伤人后逃来了县城……”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林思泠头一偏，口鼻出血。 林莹莹这一巴掌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咬紧牙关，一字一句。 “有你这样说自己娘的吗？生下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林思泠握住刀把的手不停颤抖，用尽浑身力气，才没挥舞出去。往对方啐出一口血沫子，毫不示弱再次面向对方。 “没人求你把我生下来！你以为我很期待来到这个世上吃苦受难吗？” “如果生孩子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某种私欲，你这种娘，恶毒！恶心！” 林莹莹气得再次扬起手，不想刚一动，肚子就是一阵抽痛。她脸色发白，立即微微佝偻下腰护住小腹。 这个遗腹子，大概率是她后半生的希望。请有经验的老人看过，说是个男丁，可千万不能被死丫头气没了！ “死丫头，快……快去找你邢叔，求他帮忙请个郎中来！你弟弟……怕是保不住？” 林思泠…… 这女人有大病？ 才毒打她，逼她动了刀，这就向她求救？ 当她是没有火气的泥人？还是认为她是自己亲闺女，不会记仇？ 她巴不得她去死！ 不过，看到林莹莹下身裙摆，当真染上了小块红，心里一动，还是丢了刀，向前扶住对方。 “你先回卧室躺下，我去找邢叔请大夫！” 林莹莹颤颤巍巍跟她走，嘴里没断辱骂：“死丫头，你弟弟若有个闪失，老娘打死你！把你提脚卖城西去……” 城西什么梗？ 林思泠心里打个问号。不耐烦地推搡着喋喋不休的聒噪女人。等其倒在床上后，转身小跑出屋，去找邢峰。 林莹莹骂骂咧咧坐起来脱鞋子，感觉屁股底下软软的，伸手掏出个油纸包。 她一下子愣住了。 此刻天色不早，忙碌一天的邢峰回家，正在煮晚饭。旁边公玉谨用清冷的声线，朗读论语。 虽然邢峰听不懂，不耽误他一脸我外甥怎么如此聪明的得色。 和谐的家居环境，被风风火火跑来的林思泠破坏了—— “邢叔，我娘见红了！你知道附近哪里能请到郎中吗？” “好好的，怎么突然见红了？” 邢峰捏着饭勺子错愕。发现林思泠半边脸红肿，嘴角血迹尚未擦干净，顿时了然。 “你又惹你娘生气了是不是？泠丫头，我早就提醒过你多次，不要惹你娘……” “是，怪我！” 林思泠冷着脸：“怪我肉里长骨头了——我娘往死里打我，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弄痛她自己、动胎气！” 邢峰…… 旁边公玉谨手捧书卷，“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笑，仿佛阳光驱散海平面浓黑的雾气，眸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霞辉绚丽。 邢峰本欲沉下脸的，给这一笑，笑没了脾气。顿了顿颇为无奈地放下饭勺：“我去给你娘请郎中。谨儿，你帮忙看着点火！” 公玉谨答应一声。见林思泠打算跟在邢峰身后离开，叫住了她：“林思泠！” 第一次被人喊全名，林思泠还有点不习惯。回过头，看向对方那张钟灵毓秀的脸。 “我给你的金疮药，可以用来擦脸。” 公玉谨瞧着她高高肿胀起来的嘴角，目光飘忽，似乎透过她想到了什么人。 林思泠下意识摸摸自己火辣辣疼的腮帮子。充斥胸腔的恨意，为之一淡，取而代之升起一股暖流。 “知道了……谢谢公玉哥哥提醒。” 本以为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没想到频临崩溃时，两次是对方送上救命稻草。让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感受到人性温暖。 “不必谢。” 公玉谨微卷的睫毛颤动，敛去眸子里的冷漠：“我只是觉得你本来就不好看，若还毁了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林思泠…… 所有的感动统统消散，攥紧小拳头，只想要打人！ 什么叫本来就不好看？ 她一个劳动人民，被恶毒娘磋磨，当牛马使，风里来雨里去，能好看到哪里？ 如果她像公玉谨这样，给人捧在手心，饭来张手衣来伸口……不是，过于愤怒语无伦次了！ 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现在也是位颇具气质的小家碧玉！ 狠狠瞪眼公玉谨，扭头大步走出邢家门。家里还有个嗷嗷叫的神经，在等她侍候呢。 不过，提早进屋容易挨骂。她站在门口，等邢峰急匆匆领着位两鬓斑白的老头回来，方才跟着两人走入卧室。 大家一进去，就被屋里的情形弄得一呆。 只见林莹莹靠在床头，左手托着油纸包，右手捻起一片卤肉，仰头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舐上面的油脂。 约莫是舍不得一口吞下，满脸陶醉的模样。 面面相觑，空气凝滞住了。 林思泠扭头回厨房。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 诊脉看病给药钱，轮不着她。 邢峰忙前忙后，送走老大夫，拿了两副安胎药回来，交代林思泠每日三次煎给林莹莹喝。 纵使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什么偏见之词，而是换了种劝解法。 “泠丫头，怀孕的人身子重，脾气不好，你尽量顺着点你娘。好歹她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 林思泠心说，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可怜的原身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轮着你在这里瞎咧咧装好人？ 林莹莹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可原身也把命交还给了对方。 她神情漠然点头：“邢叔，今晚辛苦你了。等她好起来，让她亲自登门向你道谢！” 邢峰一个武夫，没有听出这话中有话。 摆摆手，略带疲乏地叹气：“你娘俩和睦相处，把日子过好，我二振兄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林思泠挑眉，目送他萧索的背影，没入门外的黑夜里。 ------------ 第一卷 第21章 附属品 翌日大早，林思泠收获又一堆农作物。 两根圆胖的白萝卜，一只红艳艳的大番茄，三个紫皮小红薯，几块生姜，一个形似红薯的雪莲果，以及半碗青花椒。 可能是盆栽原因，植株比正常农作物袖珍多了，结出的果实也偏小、少。好在尝过之后，味道更好，更易饱腹。 林思泠一边煎药，一边将雪莲果洗洗，迫不及待放入嘴里。 水分特别多，淡淡的甜，带一股浅浅药味。吃得身心愉悦。 吃完后，药也煎好了。林思泠洗把手脸，端起一碗浓黑如墨汁的苦药，走进林莹莹的卧室。 林莹莹披头散发靠在床头，见她就骂：“死丫头，蠢死了！不知道给先我打水洗脸——我肚子空空，能喝得下这么苦的药吗？” 林思泠肚子饱心情好，不屑大早与她计较，斜睨她一眼把药碗放床头，没吱声。 林莹莹骂骂咧咧，摘下脖子挂的一把小钥匙扔给闺女。 “去柜子里装半碗糙米熬粥，另外从里面拿五文钱出来——待会你去集市买一个鸡蛋一把素菜回来，老娘要补身体！” 林思泠…… 这可怜见的！ 改善生活一个鸡蛋一把蔬菜就满足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埋怨对方吃独食了。 回厨房拿了碗，当着林莹莹的面，打开床头柜。只见柜子里面乱七八糟放着东西。米口袋在外，装钱的小袋子塞在最里。 林莹莹伸长脖子，盯着她舀米拿钱。 觉得米多了让抖些回去；钱口袋要过来攥自个手里，数出五枚铜板递给闺女，剩下的放自己枕头下。 这防范程度简直没谁了。 林思泠逐渐习惯对方的狗脾性，懒得生气。接了钱和米回厨房熬粥，顺便种植下一批青丝。 粥好后自己喝半碗，端进卧室一碗，向林莹莹打听清楚去集市的路，才收拾东西挎着篮子出门。 这回没打算找妘叶推销，她得多开拓些主顾，不能吊死一颗歪脖子树下。 篮子里藏了白萝卜、小红薯。青花椒留一半，先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 毕竟现在非常时期，老百姓忍饥挨饿，不一定有闲情逸致追求食物的味道。 刚走到院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喊。回过头，只见俞婶儿背着一个大背篓追了上来，满面笑容。 “泠丫头，大早的你又去捡柴火呀？” 林思泠有点被打脸的感觉。 这两日天天借着拾荒名义往外跑，别说一根柴火，她连根草也没捡回来！不知道俞婶儿是不是在取笑她？ 讪讪道：“今天不捡柴火，我娘让我去集市给她买点菜。俞婶儿，你去哪？” 瞄眼对方背篓，里面装着层层叠叠包起来的衣物。这是拿洗干净的衣裳，还给顾客交差吧？ 果然俞婶儿笑道：“我接的缝补洗衣活儿，弄妥给主顾们送去。咱们顺路，婶儿能陪你走到集市口，走吧！” 林思泠不想跟这婶子同行，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提上篮子跟着她。 “泠丫头，昨晚看见你家请郎中了，你娘没事吧？” 俞婶儿状似无意问一句，实则小眼睛里，潜藏精明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喔，没事……我娘走路不小心滑一跤，下面见了点红，好在孩子保住了。” 林思泠对林莹莹再不满，不会将自家的内部矛盾，往外宣扬。 她头顶林莹莹之女的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吗？那真是太幸运了！泠丫头，亏得你们孤儿寡母的，有那么个待你们真诚的叔叔……” 俞婶儿不太相信地瞅瞅她：“我瞧着，一整晚都是他跑进跑出的……” 林思泠心里警觉起来，语气淡淡。 “我爹生前与邢叔八拜之交，亲如兄弟，邢叔确实一直挺照顾我家的！” 俞婶儿听出她语气的强硬，略微尴尬地换个话题：“如果你娘给你生个弟弟就好了。你家支棱起来，泠丫头，你便不必天天挨打了！” 林思泠下意识摸摸肿痛的脸。 “不过，你娘老这么打你也不对！女孩儿最珍贵的便是这张脸，给你打破相，以后可不值价咯——” 俞婶儿话锋一转。 “泠丫头，这一点，你可得自己好好和你娘说！” “值价？” 林思泠怀疑自己幻听。 盯着俞婶儿看，却见她一脸从容淡定。 “对呀。女孩儿长大，不都是要嫁人的吗？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若毁了容，婆家可不会出多少彩礼钱……” 林思泠…… 好气，跟她谈论这种话题！ 三观严重不合的时代。 “你认得房东家的王大丫吧？” 俞婶儿一脸八卦，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分享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让林思泠又忍不住竖起耳朵，专注地听她讲。 “她奶奶王氏，前不久便给她相了门亲事。男方家出五两银子的聘礼，等两个月要把王大丫接过门去呢！” “这么早成亲，王姐姐多大了？” 林思泠一整个震惊。 她以为王大丫就大她一两岁。那脸那身段，怎么看还是个孩子啊？ 难不成王大丫外表是晚熟，实际已经成年了？ 俞婶儿翻个白眼，觉得林思泠果然是孩子不懂事，大惊小怪。 “她大你两岁、十一岁，不小了！嫁过去婆家养两年，圆了房就好生养了。只是……” 她谈不上多诚心地惋惜。 “说起来王氏终究狠心了些。她家境并未沦落到那一步，怎么就舍得把亲孙女卖作养媳了呢？” “作为养媳，以后生老病死，可全是由婆家说了算啊！” 林思泠听得心神恍惚。到集市与俞婶儿分了手，还傻呆呆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个时代，封建大家长是真的对自己儿孙，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啊？ 王婆婆五两银子把孙女卖了，仅仅换来旁人两声叹息。 王大丫的心情和命运，无人关心。 难怪邢峰挂嘴边的那句：别惹你娘…… 她并不是活生生独立的一个人，她充其量算一个附属品，挂靠着林莹莹。 林莹莹怎么处置她，如同之前周老太想卖掉她，在邢峰等人眼中，都是件可接受并且习以为常的事。 也许，她如此痛恨着林莹莹，可林莹莹至少有一点做得尚存人性…… 她至少还没打算真正卖掉自己这个闺女？ ------------ 第一卷 第22章 第二桶金 街头行人摩肩接踵。 大部分百姓身穿麻布衣，脚趿拉草鞋。眼睛里死气沉沉，面色肮脏又憔悴。 少数衣着鲜亮的人，驻足小贩摊前，挑选为数不多的蔬菜肉类。 林思泠站在一个卖包子的摊车前，闻着味舔舔嘴唇。没来得及发问，被虎背熊腰的老板毫不客气挥手撵走，如同赶苍蝇。 “滚滚！臭叫花子，别脏了老子的地——” 林思泠低头瞧一眼自己并不比叫花子好上半分的破破烂烂衣裳，默默走开。 集市并不大，一条街道几百米，不到半盏茶功夫便把二十多个摊位逛完了。 唯二卖荤腥的地方是一个小肉铺和包子摊车。 包子摊车不准她靠近；肉铺架子悬挂了几条肉——红的发黑，白的发黄，一看就不新鲜，苍蝇臭虫围着上下翻飞。 案板插着把亮铮铮的尖刀，肉铺老板同样是条壮硕的彪形大汉，浓眉环眼，一脸凶相。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思泠经过对方摊位时，那肉铺老板视线扫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有种特别犀利的黏糊感。 既恶心，又生理性恐惧。 据说人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林思泠赶紧欲远离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走急了点，差点迎头撞在一名挑夫身上。 那粗豪的挑夫一掌推得她连连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挑夫恼怒地呵斥她：“咋走路的！没带眼吗，撞到我这挑货，你赔得起？” 林思泠一阵憋屈。 来这鬼地方，好像就没碰到几个正常讲理的人！ 紧抱篮子回头望去，只见那挑夫走去的，正是小肉铺。 老板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招呼那挑夫：“王三，今天怎么到得这般晚？” “宰了头小羊羔，肉嫩的很，所以来晚了。” 王三径直将担子挑进店内，肉铺老板连忙跟在其身后。外面摊子的臭肉，也顾不得看守了。 过往行人，无不投去渴望的眼光。无奈囊中羞涩，垂下头，踟蹰走开。 林思泠听说新鲜羊肉，也极其动心。但想想自个经济情况，蔫答答收回目光。 左右看看，蹲到一个老头儿身边。对方面前摆着一个篮子，里面铺满稻草，摆放着十多个鸡蛋。 那蛋并不大，壳上带着新鲜的黄泥粪便。 纯天然无污染的土鸡蛋。 林思泠不敢伸手去碰，怕打碎了赔不起。只是用眼睛看，嘴巴问：“老爷爷，你这个鸡蛋怎么卖的？” “五文一个。” 老头儿用浑浊的目光盯着她瞧。 林思泠吓一跳：“这么贵？” 她昨天还为自己的第一桶金、二十五文沾沾自喜呢，结果转头一个鸡蛋便要五文？ “小丫头，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老头儿不屑答话，旁边一个黑啾啾的卖菜大嫂，代为发声。 “现在好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城外树皮快被剥干净了……这老人家卖的是蛋啊！一个鸡蛋，相当于你吃了顿肉——五文钱你还觉得亏？” “前些天鸡蛋，才卖四文钱一个，这价真是见天涨！” 围观群众中有人叹气。 当然，管它四文五文，大家都不舍得买。这几文钱，买糙米买蔬菜，性价比大得多。小小一枚鸡蛋，不够塞牙缝。 林思泠看见别的摊位也有卖鸡蛋的，过去一问，统一零售价五文。 她皱起眉。 林莹莹就给她五文，还让她带把蔬菜回去。这是指望她有三寸不烂之舌，把物价说下来；还是找个由头又想打她一顿？ 她有蔬菜，不想白给这个娘吃！ 这时，只见一位身穿青衣的中年妇人，气昂昂从她身边经过。身后跟两个绿衣绿裙的丫头，手里挽着篮子，装了些才买的白菜、萝卜。 林思泠发现她们的衣裳均是棉质，没打补丁，气质与普通百姓也不一样，顿时两眼放光—— 这一定是某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她的机会！ 她赶紧小跑几步追上对方，对着那青衣妇人展开灿烂笑容。 “夫人您好！请问您还需要选购蔬菜么？我这里有新鲜的萝卜、紫薯，直接拿来当水果生吃也没问题！” 系统出品，她吃过，特别有信心。 瞄一眼对方篮子里干巴巴的几根细萝卜，她迅速掀起自个篮子的树叶，露出里面白生生、胖嘟嘟，一看就水分充足的萝卜。 图个卖相好，她出发前可是将之洗得干干净净，特意留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在上面。 青衣妇人原本不想睬她，一听这小丫头嘴甜，竟然称呼她做“夫人”，无比尊重。心里十分舒服，停住脚步，眼睛自然而然朝之扫视—— 看到林思泠篮子里的萝卜时，顿时就移不开目光。 灾害过后，好久没有看到这般长势喜人的圆胖萝卜了。 还有紫薯。 甜甜糯糯地烤着吃，家里小哥儿小姐儿一定喜欢！ 两个绿衣丫头凑过来，也围着林思泠的篮子叽喳：“齐嬷嬷，这萝卜，可比我们方才买的萝卜，好多了。” 齐嬷嬷点头，瞧着林思泠问：“小丫头，你这菜咋卖？” 林思泠早想好怎么回话：“夫人，您尽管按市价赏我几文钱就是！” 她求的是一个长远主顾。 眼前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有些身份地位。她嘴皮子捧对方几句，没坏处。 “小丫头嘴皮子利落。你已听见她们喊我齐嬷嬷了，就别再叫‘夫人’折我福了！” 齐嬷嬷掩嘴咯咯笑：“萝卜番薯我全要了。按市价，蔬菜大多是两文一斤，你这个……” 她伸手掂了掂菜的重量：“加起来大概五斤左右，算五斤，十文钱，怎样？” 林思泠心里高兴：“好，谢谢齐嬷嬷！” 钱不多，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她能攒出个像样家底来！ 齐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数了十个铜板递给她。 林思泠帮忙抱起萝卜紫薯，放在绿衣丫头的篮子里。 这个过程，齐嬷嬷眼尖瞅到她篮子底层的那把青花椒，眼睛一亮：“咦，你还有这种花椒？自家种植的还是野生采摘的？” “野生采摘的。” 林思泠不敢把话说死。 花椒在古代作为香料使用，比一般蔬菜贵。她一个普通人，不能太高调说自家什么都能种出来，不合常理。 ------------ 第一卷 第23章 找个做饭婆 齐嬷嬷倒没有深究，毕竟就这么一小把青花椒。 只是啧啧叹一声：“这方圆百里遭过灾，没想到你家还能采摘到野花椒，幸运。” 想着有青花椒，能给家里的主子们烧几道有味道的好菜，心里一兴奋，直接又拿了五文钱给林思泠。 “我家老爷是县令。小丫头，日后你若有新鲜蔬菜，尽管送到县衙后角门来，报我名字，我直接让人来收购！” 林思泠大喜：“多谢齐嬷嬷恩赏！” 妘叶，加上县衙，她能扩大生产了。毕竟小打小闹，根本赚不了什么大钱。 她的蔬菜系统出品，质量好，也许还可以发展什么副业？ 齐嬷嬷笑着摆手：“也得你的菜好，我才会采买。” 重点是林思泠会来事，菜又不多，价廉物美，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送走齐嬷嬷三人，林思泠喜滋滋将十五枚铜板，揣在身上。回头在老头儿那里，花五文买了颗鸡蛋，小心翼翼用树叶包裹，快步回家。 多在集市呆几秒，她看谁谁像贼。 林莹莹靠在床头做绣活。 她焦虑今后生活，想尽办法积极挣钱。即便差点流产，也不敢稍作歇息。 林思泠进屋把鸡蛋拿给她看：“娘，现在鸡蛋涨到五文一个，我没钱买蔬菜了！” 林莹莹飞针走线的手一停，睨她一眼。 “晌午你就给我弄白水煮鸡蛋吃，晚上再熬粥。” 她有身子，需要加餐。至于不讨喜的闺女，不饿死算她当娘的仁慈了。 这年头，好些女孩的命运甚至不如这死丫头。至少她从没想过，将人丢去西市那种地方…… 目光回到手中绷子上，低头继续做绣活。 林思泠退出房间。 忽然觉得林莹莹十指不沾阳春水挺好的。 她所在厨房，对方除了进来找吃的，根本不会涉足。她能放心大胆利用自己的金手指种植。 只是，检查一遍柴堆后面的空间，六个种植盆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想再扩大生产是不可能的，容易被发现。 什么时候她当家做主就好了！收获林莹莹的忠心，让她为自己打掩护。 看看时候差不多，她将鸡蛋简单洗洗，放进铁锅，加上冷水开火。 煮蛋同时，把之前藏着的番茄拿出来吃掉。 这东西明朝作为观赏植物引进，正式吃在清朝。所以她不敢拿去卖，只能内部消化。 新鲜的番茄酸酸甜甜，咬一口汁水四溢，滋味妙不可言。肚内有存货，便不用看着鸡蛋流口水了。 鸡蛋煮好送进屋给林莹莹。煮蛋水不浪费，放凉用来淘米，淘米水浇菜。一缸子水，节约可以用个三五天。 忙碌得团团转，午后才有空闲小憩，起来又得准备晚饭了。 林思泠郁闷地坐在土灶边，盯着灶膛里的火。唉，这苦日子啥时能到头？ 咚咚敲门声传来，不用细想，是邢峰那厮。 此时拜访，约莫是避免人多眼杂。殊不知热衷吃瓜的群众，如俞婶儿之流，无时无刻关注邻居家。 丢下烧火棍，林思泠起身开门。 外面果然站着邢峰。意外的是，夜幕下还有个人跟在邢峰身后，微微低垂头。手掩住唇，偶尔咳嗽一声。 竟然是足不出户的公玉谨跟来了！ 邢峰养育自己这外甥，像是养育深闺千金。不仅任何家事不让公玉谨沾手，下床走动两步，也担心外甥体力不支。 林思泠十分好奇这两人的身世来历。 公玉谨的病，莫非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邢峰忌讳莫深关乎自己外甥的话题，她不好多打听。 “娘，邢叔来了！” 大声提醒林莹莹一句，等林莹莹回应后，方才领着邢峰舅甥俩进里屋。 至于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狗屁话，穷人要那么多讲究做啥？林莹莹在安胎，宋家村那会，两人该接触早接触过了，没必要这时马后炮。 当然，林莹莹还是稍微收拾了下。理顺乱发，扯被子盖住下半身。 等林思泠去厨房倒了两碗白开水端回来，发现屋子里情形略古怪—— 林莹莹半躺，公玉谨坦然坐着，邢峰立在公玉谨身后。 嗯？ 来不及细想是哪里违和，邢峰开口先向她笑道：“泠丫头，你别忙了，我们过来说个事便走。” 公玉谨没有接碗的意思，林思泠只得将两碗水放床头柜上，听他们的来意。 “谨哥儿今天气色不错。” 林莹莹端详公玉谨。 公玉谨微微一笑：“劳林婶儿惦记。林婶儿身体可好？” “好多了！” 林莹莹有点受宠若惊。 邢峰这个外甥，容色特别出众，每次见都让人有惊艳的感觉。就是性情冷，让人说话小心翼翼，总担心唐突。 公玉谨不再开口了，邢峰才接话：“弟妹，这个时候我们过来相扰，是有件事儿想求你帮忙。” “邢哥，看你说的甚话，这么客气！” 林莹莹连忙表示：“咱们两家关系，用得着‘求’这个字吗？有什么事，你只管交代！” “是这样的，弟妹……” 邢峰瞧眼自己外甥，讪讪笑：“镖局最近接了笔大单子，明早我得随队远行保镖。这一趟去，少说半月一月回不来，所以……” 他迟疑一下：“我想将谨儿托付给你照顾。” 见林莹莹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他赶紧补充。 “谨儿身体不好，常年窝在家里，其实也不需弟妹你如何照顾他。只要帮他做好一日两餐，外加晌午一顿辅食，送到他房间便好了！” 一句话，就是他走了，家里没人做饭，想临时找个做饭婆。 林莹莹爽快地一口答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么一桩小事！没问题，一日两餐外加辅食，我让我家死丫头准时给谨哥儿送去。” 邢峰闻听，松了口气，拿出个小银锞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一两银子，暂时作为谨儿这些天的饭钱，弟妹，辛苦你了！” 一个月一两银子，每天买点肉沾沾荤腥足够，余钱当做是给林莹莹的报酬。 林莹莹笑眯眯拿过银子，攥在手心。 “邢哥，你放心把谨哥儿交给我吧！” 林思泠嘴角一阵抽搐。 这一对癫公癫婆，有病是不是？ 做饭的是她！跑腿的是她！辛苦的是她！凭什么癫公一直对癫婆道谢？癫婆不要碧池的收钱？ 被出卖劳力的，是她啊？ 莫非因为她未成年，活该受奴役，所以不配得到应有的尊重？ ------------ 第一卷 第24章 同人不同命 她眼睛里喷射出熊熊怒火，怒视面前兀自寒暄客套的狗男女。 旁边公玉谨咳了一声，打断邢峰与林莹莹的交谈，站起身：“舅舅，天不早了，我们不要打扰林婶儿她们休息了，先回去吧！” 邢峰非常听外甥话，立即结束这次登门拜访，领着公玉谨回家。临出门，不忘叮咛跟在后面、准备关门的林思泠一声。 “泠丫头，这段时间你多多照顾你娘，不要让她太操劳。” 林思泠怒极反笑：“怎么，在邢叔眼里，我娘是那个一直很操劳的人吗？” 邢峰一怔。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林思泠“哐当”一声关上门，差点碰扁他鼻子。 邢峰脸上掠过一抹阴霾。 顾及公玉谨在旁，只好故作大度地笑了笑：“这小丫头！如此不懂事，她娘教导她真是辛苦。” 事不关己，公玉谨本来不欲多言。听到这话，终究有些憋不住了。 用奇异的眼神瞟他，开口：“舅舅，你是不是喜欢林婶儿？” 邢峰脸瞬间爆红：“谨儿，你胡说什么呢？我们这种人……” 他咽回下文，警觉地看看四周：“算了，先回家吧！” 公玉谨默然。 是啊，他们这种人…… 没有资格情感用事！ 屋里面，林思泠苦大仇深劈柴。 “啪”的一斧头，“啪”的又是一斧头。每一斧头，恨不得劈开的不是柴，而是癫公癫婆的脑袋。想看看那头骨里面，包的究竟是不是坨屎！ 能忍到现在不发飙，纯粹念着公玉谨给予的两次善意，想着应该还报。 不然，真想当场撕破脸，给狗男女下不来台！ 睡前检查一遍种植盆，大获丰收：十多个小土豆，一大把稻谷，三根玉米棒子，两串葡萄，一捆小葱，二十多粒荔枝。 林思泠心花朵朵开，一腔怒气烟消。 这么给力的金手指，和凡夫俗子计较什么？ 挣钱！独立！他日潇洒转身，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离开。 可惜葡萄和荔枝在灾年过于醒目，不敢拿出去售卖，只能自个享受了。 睡前吃几粒甜甜的果子，做梦都带着甜味。 四更天被起夜的林莹莹打醒。 林莹莹让她熬好早上这顿粥，给公玉谨送去后随自己出门买菜。 因为打算多买，所以钱不放心给闺女拿着。 林思泠给公玉谨送餐的时候，后者还没起床。 林思泠羡慕地看着一身皎白亵衣、睡眼惺忪的公玉谨来开门——同人不同命。 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亲娘恨不得饿死她；而公玉谨的舅舅即便人不在，也要找人侍候好他这大外甥。 如果她有对方这条件，同样能将自己养出一身龙血凤髓的气质来啊！ 公玉谨看看她送来的一碗糙米粥，清可见人，眉头不由微皱。接过来道谢，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说。 林思泠十分坦然。 邢峰可是当着外甥的面把钱给了林莹莹。嫌伙食差，怨癫公癫婆去，关她什么事！ 回家喝了林莹莹分配给她的半碗米粥，挎上空篮子，锁好家门，跟林莹莹出发。 林莹莹在养胎，生怕再动胎气，一路捧着肚子，走得慢腾腾的。好不容易抵达集市，林思泠觉得肚内半碗粥消化干净了，双腿阵阵发软。 好在随身藏了几粒葡萄。趁无人注意偷偷塞进嘴里，合着皮嚼烂吞下。 林莹莹直奔市集那家唯一的肉铺。看看案板摆着的一堆零碎，铁钩上几串稀拉拉的陈肉，面露失望。 这货品卖相实在不怎么好。 “老板，没有新鲜肉卖吗？” 肉铺老板上下打量她，眼神依旧透着那股令人恶心的黏糊味，笑得荡漾。 “昨日倒是有鲜嫩的小羊羔肉进货，可惜很快卖完了。大妹子，你先将就着眼前的货，我给你算便宜点！” 林莹莹无奈，只好细细翻看现有的。挑了块较为新鲜、色泽没多大变化的肉，过称一称，一斤一。 60文一斤，花了66文。 林思泠暗暗咂舌。 一块不新鲜的肉卖这么贵？当真是有价无市啊！ 若非邢峰出钱委托她家照顾外甥，估计林莹莹也舍不得拿这么多钱买肉。 本来还想买点零碎，细瞧案板那堆骨头发黑，没什么肉沫粘在上面，悻悻罢了。 走出老远，林思泠回头，发现肉铺老板还望着她们这个方向。搞得她心里毛毛的，使劲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接下来，林莹莹又买了六个鸡蛋，三十文钱；一根干巴巴的白萝卜，三文钱；一堆歪瓜裂枣小土豆，五文钱搭根小葱。 林思泠心说，难怪妘叶和齐嬷嬷都愿意买她的菜。有对比，才有伤害呀！ 她对自己今后的发家致富路，越发有信心了。 生怕闺女浪费食材，回到家，林莹莹让林思泠烧火，亲自动手，将肉洗了切了炼油。 一斤点肥肉，炼出五六两猪油，小心装在木碗里，盖上盖子。 那锅不洗，打个蛋下去，加点小葱花，一丁点细盐，金黄带绿的葱花蛋出炉。 肉香蛋香钻出屋，馋得一院子里的邻居直吸溜口水，凑一块窃窃私语。 最后，土豆切块，倒进锅里，加水炖煮，放盐，又是一道饱腹的菜。 林莹莹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凳床上拿手帕子不停扇风。 剩下的粥，便让林思泠动手。稍微熬稀一点，放凉凝固后看起来会变稠。 一切弄妥差不多晌午了。 林莹莹拿起筷子，拨一半葱花蛋在自己碗里。 剩下的，连同一碗炖土豆、一碗稠粥、一小碟油渣，总在一个大木盘里，让林思泠送去邢家。 林思泠跑前跑后，累得皮打嘴歪，最后只得到半碗锅底粥及几块土豆。 据林莹莹言，她这还算是沾了公玉谨的光。 如果公玉谨没有吃辅食的习惯，这点儿食物，压根轮不着她！ 林思泠声不带吭。 等林莹莹回房歇着做针线，她在厨房拿出藏起来的葡萄荔枝，津津有味吃。 吃完了，荔枝壳荔枝核埋进种植盆里，毁尸灭迹。 她发现系统不仅能贴心回收植株，还会自动处理这种废弃垃圾。当作施肥，下一次的作物，长势更好。 望眼外面天色，觉得时间还早。拎起篮子，装上系统出品，卖菜去！ 刚走没多久，林莹莹来到厨房，没瞧见人骂：“死丫头，还当是在村里瞎跑！” 挽起自个袖子，将萝卜洗净，切成小块儿放碗里，抹上粗盐腌了。 至于闺女会去哪里，有没有危险，她完全不关心。 ------------ 第一卷 第25章 小老板要尊重 离家后的林思泠如同出笼小鸟，直奔妘叶所在小巷子。熟门熟路，敲响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 一个干巴黑瘦、像猴子似的中年男子来开了门，皱眉上下打量她：“乞讨别来这个地方，滚！” 林思泠见他下一个动作要关门，连忙举高篮子。 “我和妘叶姐姐约好，给她送菜来的！不信你去问问她们？秋蝶姐姐也知道这事。” 见她将两人名字叫得明明白白，瘦猴男略微迟疑一下，说声：“你等着！” “哐当”关上门，听哒哒脚步声，是往里面去了。 林思泠在外面抱着篮子站着，有些忐忑不安——既怕妘叶不记得自己，又担心再撞上前日抢劫她的那帮小叫花。 这种烟花之地，虽然她心坦荡，还是怕遇到什么麻烦。 少顷，里面再次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这回，是秋蝶来开了门。 看见林思泠，她露出些许惊喜的笑容：“小丫头，我家姑娘昨日还提了一嘴，你怎么没过来送菜呢？没想到你今日便过来了！” 本来没对林思泠上心，毕竟来这条小巷送菜的菜户有的是。但吃过林思泠卖的菜，感觉比别家菜好很多。 玉米棒子每一粒咬下去，鲜脆多汁，软糯香黏；连包菜也脆嫩可口，自带甘甜。 竟是她们从未吃过的美味！虽是素菜，足以惊艳。 瞅一眼林思泠的篮子，闻弦歌知雅意的林思泠，立即揭开篮子里上面一层遮挡的树叶，露出带来的土豆、玉米棒子、小葱。 “只有这么多？” 秋蝶少许遗憾，随即说：“我们全要了。小丫头，以后你每天能过来送菜吗？” “这……” 林思泠犹豫。 她这种偷偷种植的菜，难保出什么岔子无法送过来。人讲究的是诚信，她不能应承没把握的事。 秋蝶误会了，以为她家还有别的客户，退而求次：“不能每天，有菜的话，经常送过来可行？” 这回林思泠点了点头。 与妘叶、秋蝶这类人打交道，自然比与县令家的齐嬷嬷打交道好。 前者叫做买卖，后者身份不对等，容易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秋蝶高兴起来，回屋拿出来一杆小称。 三个玉米，15文；十多个小土豆，两斤的样子，4文；一把小葱，1文。 数了二十个铜板给林思泠。 林思泠心想，蔬菜到底比不过肉价。秋蝶也是遗憾林思泠售卖的蔬菜太少了。 “小丫头，你若能多带些蔬菜来卖，我推荐这一条小巷子的姐妹们买你的菜！” 价廉物美，当然选择林思泠的了。 “我姓林，林思泠。秋蝶姐姐，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 看出秋蝶是妘叶身边说得上话的人，林思泠主动示好。 至于让秋蝶帮忙推荐其他客户，固然心动。考虑到目前寄人篱下，还是等以后当家或者独门立户再说。 她的金手指，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顺路捡到一截断掉的枯枝拿回家，林莹莹见了骂道：“出去这么久，就捡这么点柴火回来！养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 林思泠没理她，钻进厨房生火。 想着跑了三趟，总共挣了六十文，刚够一斤买肉钱，不禁沮丧。要独立，想摆脱目前这种生活，任重道远啊！ 晚饭仍然是清汤寡水的糙米粥。给公玉谨送去的那份，多了几块腌萝卜，一小碟晌午剩的油渣。 桌上摆着洗干净的几个空碗碟，林思泠搁在木盘上，准备拿回去用做明天送餐。 “林思泠！” 公玉谨突然放下筷子，开口叫她。 林思泠不解回头。只见对方从怀里拿出一串钱，哗哗放在桌上，眼神清澄地看着她。 “我一个月，给你三百文钱。你间隔三五日，给我做回肉菜送来，怎么样？余钱作为报酬，再帮我打扫下房间？” 林思泠一听，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下：三五日一回肉菜，一个人分量二两肉足够，多不过半斤，二百来文搞定。剩下的便是她劳动所得。 最重要的，这是个千载难逢洗白她私房钱来路的机会！ 她立即点头答应：“好，公玉公子！从今天开始，我帮您收拾屋子；明天开始，为您改善伙食。” 公玉谨嘴角一抽：“为啥不叫公玉哥哥了？” 虽然他不喜欢不熟悉的人亲密称呼自己为“哥哥”，但眼前这小丫头，嘴脸变化得是否太快？ “你雇佣我，现在你是我的老板，理当尊重！” 林思泠说得一脸认真。 公玉谨眼皮猛跳两下：“……你还是叫我公玉哥哥吧！” “是。公玉哥哥，那我先去帮你收拾房间？” 林思泠从善如流。得到公玉谨首肯后，挽起袖管，从厨房拿了扫帚撮箕，走进公玉谨房间。 公玉谨会花钱请下人，她以为对方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邋遢人。 没想到进内室一看，床上铺盖叠得整整齐齐，靠墙一书架的书摆放得错落有致。 公玉谨跟进来解释：“我的私人东西你不用管，你就每日扫地，擦擦家具上的灰便行。” 林思泠明白了，对方这是有点洁癖，要精益求精。 点点头，动手打扫。 公玉谨吃饭慢条斯理。等他吃完，林思泠也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正好带脏碗筷回去。 家里只有一盏油灯，林莹莹的专属用品。她得趁天没黑透，烧水洗漱，早早上“床”。 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不早睡，根本无法早起。 次日寅时不等林莹莹叫，林思泠起来洗漱熬粥，顺带收获一堆蔬菜瓜果。 一把蒜，两根胡萝卜，两根白萝卜，一个包菜，三条脆黄瓜，六个小红薯。 林思泠留下蒜和黄瓜，其余的藏进篮子里，打算待会出门买菜时，给妘叶家送去。 想起昨天收的一大把稻谷没处理，去院子里找块大石头，一边烧火，一边臼米。 稻谷壳在重力作用下破裂，里面饱满洁白的米粒露出来。拿细眼筲箕扬泼两遍，成品便出来了。 看色泽闻味香，比平时吃的糙米品质好多了。可惜，就弄出小半碗。 当然，按她这种千辛万苦的臼米方法，更多也弄不出。 刚把稻谷壳扫起来丢进灶膛，噼里啪啦烧。林莹莹打着呵欠来厨房洗漱，听到声响过大，狐疑瞅过来一眼。 “烧什么这么作响？” ------------ 第一卷 第26章 小羊羔肉 林思泠从容不迫将小半碗新米与陈米混合，丢进大铁锅中，加上清水。 “节约柴火，我捡了些干草叶回来烧。” 林莹莹不再多问。洗完手脸，从屋里拿出十文钱，交给闺女。 “待会出门，买一个鸡蛋，一把蔬菜回来。” 林思泠接了钱，暗地撇嘴。 癫公好歹给了一两银子，结果癫婆只舍得每天给对方外甥、加个五文钱的鸡蛋！ 公玉谨想必是看出这一点，才会私下找她补钱，提改善伙食的事吧？ 今天熬出来的米粥格外香甜。 林莹莹连喝两大碗，意犹未尽地抹自个嘴巴。除去给公玉谨的送餐，林思泠又只剩半个碗底了。 目送腆着肚皮摇摆离开的女人背影，林思泠心里气得不行。 得亏她有金手指啊，不然，能活到现在？ 眼看时间不早，连忙拿上篮子出门。 妘叶家所在小巷，白天十分冷清。来了几趟，林思泠就今天遇着个老挑夫，挨家挨户敲门送菜。见林思泠拍妘叶家门板，好奇地回头多望几眼。 秋蝶应门，见到她篮子里的菜眉开眼笑：“我家姑娘昨夜多喝了几盅酒，正想吃清淡的菜。思泠你来得太及时了！” 没吃过林思泠家的菜便罢了。吃过了，就像曾经沧海难为水，别家的菜总觉得干巴巴的涩口。 当即把林思泠带来的菜包圆了。 胡萝卜、白萝卜、小红薯算两文一斤；包菜十文一个；总共二十四文。秋蝶特意多给一文，鼓励林思泠以后常来卖菜。 林思泠揣好钱，告别秋蝶，心情愉悦来到集市。 之前想着单独买肉给自己补补，现在钱凑够，又不舍得出手了。 有系统出品撑着，荤腥什么的，还是延后考虑吧。 买了枚鸡蛋，发现那家小肉铺摊位前挤满人，吵吵嚷嚷十分嘈杂。 难不成是新鲜肉到货了？ 林思泠十分感兴趣地凑过去瞧。 果然，看到案板上摆着几块肉，色泽暗红。肥膘的地方，凝结着黄色油脂。 一大群人疯抢这种肉。听议论，这种小羊羔肉虽然有点骚，但肉质鲜嫩肥美，价钱也比猪肉便宜十文。 林思泠护住篮子里的鸡蛋，站在旁边看，也有瞬间的冲动购买欲。 可一来她人小瘦弱，根本挤不进去；二来从人缝中看到肉铺老板手起刀落，将血红色的肉块一条条斩开，分别售卖，总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难道因为她以前见过的肉，都是洗干净没什么血和异味的，所以，现在见着这小羊羔的鲜肉，她不习惯？ 看了一会，她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直觉，离开这个散发出浓烈腥臭味的肉铺。 林莹莹给的十文钱，剩下五文。她种植盆收获三根黄瓜两斤多，足以抵消。还得再买点给公玉谨的荤菜才行。 集市转悠一圈，发现一个挑夫脚边搁着桶，桶里浅浅的水，十几条指长小鱼在桶底苟延残喘，嘴巴一张一合。 她眼睛一亮，提着篮子凑过去。 “大叔，你这鱼咋卖啊？” “四十文一斤。” 挑夫瞥她一眼，没有因为她是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便不耐烦，老老实实报了价。 站半天了，无人问津他这鱼。 没有调料，鱼肉腥味非常重。他这鱼又小，刺多没什么搞头。大家不是蠢的，宁可多花点钱买别的肉，性价比悬殊啊！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不愿意降价。 这些小鱼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河边未退的洪水里捕捞到的。家里孩子嗷嗷待哺，这好歹是荤腥！ 卖不掉，大不了拿回去自家吃，不能亏着卖。 林思泠蹲着看了会，鱼确实太小了，纠结。 “大叔，能算便宜点吗？便宜点，我全要了！” “你这小丫头，有那么多钱把我的鱼全包了？” 挑夫表示怀疑。得亏他性子憨厚老实，换个人，早出手轰人了。 林思泠知道自己这破破烂烂一身，难以取信于人，板起小脸。 “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大叔，你看我没钱，怎知我家里侍候的主子没钱？一句话，你这鱼少不少价吧——” 买个鱼还逼逼叨叨解释这么多，心累。 挑夫踌躇：“你全要的话，一斤算三十八文吧，不能再少了！” “三十五，全要！” “不行，三十八！” “你这鱼翻白肚皮了，三十五！” “算三十七……” “三十五！” 林思泠起身，提着菜篮子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挑夫偃旗息鼓，败下阵来：“行行，三十五就三十五吧！” 等鱼死了发臭，一文不值。好不容易碰到个买家。 林思泠走回来，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 最后一称，十来条小鱼，勉勉强强够一斤，付了三十五文钱。怕鱼死太快，挑夫送一个旧木碗，装上水，把鱼泡在碗里，让林思泠端回家去。 附近买菜的几个妇人，见状指指点点，一脸嘲讽小丫头不懂买菜，过于败家的表情。 林思泠充耳不闻。 这些人懂个什么！ 野生小鲫鱼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营养又不打折扣！ 经过杂货店，花两文钱买了二两粗面粉，回大杂院先不进自家，而是敲开公玉谨的房门。 “公玉哥哥，我买的鱼，给你熬鱼汤喝，可以借用你家厨房吗？” 公玉谨不明所以。林思泠不怕家丑外扬，含蓄地说：“鱼少，我怕待会熬出汤来，端过来已经所剩无几了。” 林莹莹雁过拔毛。邢峰明明给了钱，一个葱花蛋还得分走一半。 这买鱼钱是公玉谨自己出的私房钱，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林莹莹占便宜了！ 公玉谨明白过来，想了想：“你随便用吧。橱柜里有调料，灶后有柴，差什么你自己拿。” 说完，回自个卧室看书去了。 林思泠把鱼和面粉放在邢家厨房，先拿着蛋和黄瓜，回自家屋向林莹莹交差。 林莹莹看了看三根粗壮多汁的黄瓜，满意点头，交代。 “黄瓜生吃也行，你去洗一根拿给我。今天的鸡蛋，做个蛋花汤吧！晌午不熬粥，焖干饭。” 一天三顿稀粥，她担心肚里孩子被饿着。 ------------ 第一卷 第27章 鱼渣饼嘎嘣脆 林思泠依言，洗了根黄瓜给她：“娘，我看邢叔家地面脏了，我去帮忙打扫了回来。” 林莹莹不疑有他。心里还寻思这死丫头终于开窍了，懂得维护邻里关系？ 林思泠拿着鸡蛋、藏起来的蒜、姜、青花椒、两根小葱，快步溜到公玉谨那边。 公玉谨在屋里看书，房门虚掩。如此用功，难不成打算考科举？可这个民不聊生的世道…… 微微摇头，林思泠没有惊动他。找出邢家厨房的小刀及盆子，蹲在地上，开始收拾十多条小鲫鱼。 刮鳞片，鱼太小头直接去掉不要，掏空内脏。腹内的黑膜一定要洗干净，不然土腥味非常重。 专心致志做事的时候，忽然视野内出现一双脚。顺着脚往上看，公玉谨不知何时走出房间，手里拿着书，眼睛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看。 “公玉哥哥，你饿了？等会才能吃饭。” 早上一碗稀粥几块咸萝卜干，正长身体的少年会饿很正常。 “不是……” 公玉谨略带嫌弃地瞧她满手血腥，脚下一片狼藉：“你做好饭，一定要把厨房打扫干净！味太冲了——” 说罢，拿条小板凳坐门外去了。 林思泠…… 有本事做好你别吃！ 低头继续处理鱼。处理好后放盐、姜片、葱段码味。发现橱柜里还有邢峰喝剩的酒，也加些进去。 然后生火烧水。 可惜只有一口大铁锅，得轮换着来。水开后舀出来装在水壶里，锅底烧热，抹上一层猪油。 打散半个蛋液倒下去，煎好铲起放在一边，接着开始炸腌好的鱼。 邢峰家的猪油不用省。煎得两面金黄，用锅铲把鱼肉戳烂，加开水、葱姜熬汤。 汤滚转小火，鱼渣尽数捞起，放入半个煎蛋。起锅撒些小葱花、盐，一大海碗浓郁芳香的乳白鱼汤端上案桌。 鱼渣不浪费，裹上面粉、盐、青花椒末，重新锅底刷油煎，酥得脆脆的，小鱼刺能够直接嚼烂，又是一道美味。 香飘十里，馋的左右邻舍再次聚在院子里吸溜口水，眼巴巴望邢家门。 公玉谨提着小板凳回屋，关上自家门。 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鱼汤及鱼渣饼，又看看满怀期待望着他的小女孩。他坐下来，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好喝吗？” 林思泠久不下厨，加上材料有限，有点没把握这次的成果。如果让雇主不满意就麻烦了。 公玉谨微微眯缝着漂亮的丹凤眼，又喝了两口鲜香回味的鱼汤，用筷子夹起一块鱼渣饼，细嚼慢咽。 半晌，开口：“没想到你人又黑又丑，厨艺尚可。” 林思泠一听，炸了。 “谁又黑又丑？不会说话你别说！我若能像你这般养尊处优，啥活儿不干，谁还能不是位白富美！” 扭头推门气呼呼离开。 她还得赶着回家做饭呢，不和没礼貌的小屁孩计较！ 公玉谨眨巴下眼，用筷子夹起一块鱼渣饼。焦香，咬起来嘎嘣脆。 进家门后林思泠闻闻自己双手，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怕做出来的饭有味道，拿皂荚仔细洗了两遍手。 里屋林莹莹听到响动出来骂：“什么时辰了，还不赶快做饭？你想把老娘饿死！” 林思泠不理她，权当疯狗叫。生火烧水，淘米做饭。 焖饭、腌黄瓜、蛋花汤，简简单单一餐。林思泠吃完自己那份，才给公玉谨送过去。 公玉谨瞥她一眼。 “我吃饱了，你若还吃得下，帮我吃了吧。” 林思泠不想占他这个便宜，说：“你喝的是汤，下午容易饿。汤泡饭，下脆黄瓜，很爽口的，来试试！” 公玉谨迟疑一下，走到桌边。 林思泠从篮子里往外端饭菜，看见桌上剩着一小碗鱼汤和两个小鱼渣饼，不由纳闷。 “公玉哥哥，鱼汤和鱼渣饼你吃不完，剩下了？” 公玉谨坐下用筷子夹了片黄瓜，尝尝确实爽脆多汁，胃口又开，把饭倒进蛋花汤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那东西凉了腥，不好吃，给你吧！” 夏天凉不到那么快吧？林思泠狐疑地摸碗，热的呢！既然对方吃不下，正好便宜她。天知道她熬鱼汤的时候，是多么垂涎欲滴。 只是考虑到公玉谨的洁癖，她连尝味都忍住了。 人家花钱雇你当厨子，边界感要有的。 公玉谨眼角余光瞄见对坐的小女孩，下巴刚比桌沿高，小心翼翼捧着碗，一点点喝汤，小口小口咬鱼渣饼。因为太享受，眉眼弯弯。 他唇角上翘，眸子里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他确实不喜欢叽叽喳喳、跳脱的熊孩子。 但眼前这个又黑又瘦，比同龄人显小、却比同龄人眼睛大而明亮的女孩子，早慧懂事得让人不自觉心疼。 此后几天，林思泠养成规律作息。 早上卖菜买菜、做饭、打扫自家和邢家的卫生，忙得脚不沾地。小腰包渐渐鼓起来，算私房钱，接近两百文了。 捏着有些分量的一串小钱，心里美滋滋的。正一五一十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将钱收起来。 不一会儿，林莹莹走进厨房，交给她二十文钱。 “买一个鸡蛋，二两肉，剩的钱，再买把菜！” 林思泠…… 癫公给了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癫婆只舍得给癫公侄儿五天买一次肉，还是二两肉！ 舍不得给别人吃，舍不得给闺女吃，也不舍得给怀着身子的自个吃吗？ 还是说，钱省下来为了未出生的儿子？ 摇头，林思泠收拾好拎着菜篮子出门。 照旧先去妘叶那边卖菜。 妘叶夜里工作，白天睡觉，很难见到。秋蝶年十三，负责照顾妘叶起居。 说是侍女，实际身份与妘叶差不多。等她及笄，大约也要走妘叶的老路。上次应门的瘦猴男，便是老鸨子派来看住她们的。 表面看起来两个女孩子穿得漂亮，吃得不错，实际她们的命运，还不如林思泠。 只是自身难保，顾不上同情他人了。 将卖菜所得的二十文钱揣进荷包，林思泠提着空篮子，准备走出小巷。 这个时候，感觉侧后方如芒刺在背，似乎有人在死死盯着她，回头望去—— ------------ 第一卷 第28章 你买的肉是我兄弟的！ 是那天带着同伴，想抢劫她的小叫花！ 不知为何，今天落了单。脸上青红几道杠，裸露在外的手脚，同样有不少伤痕淤青。 霸凌者被人霸凌了？ 林思泠对其没有好感，径直离开。 到了集市上，想着先买肉，便走进那家唯一的小肉铺。第一次主动和看上去满脸凶煞之气的老板搭话，心里紧张。 “大、大叔，我买半斤猪肉！” 今天打算做东坡肉，二两肉太少不够。再则，拿了公玉谨的钱，不能学林莹莹扣扣搜搜的。 肉铺老板嘴里叼根牙签，被脸上横肉挤眯了的眼睛瞥向林思泠，说话恶声恶气。 “买肉？小丫头片子你有钱吗！半斤三十文，敢消遣老子的话……” 后面半截话，在林思泠掏出准备好的一串铜板时，自动消音。 拿起插在案板上的尖刀，细长眼睛弯得只剩两条缝：“小姑娘，要哪块肉，叔切给你！” 林思泠用手指向一块膘厚带少许红丝的五花肉。虽然不怎么新鲜的样子，但有肉吃就不错了。 她天天逛集市，别说肉，连蔬菜、蛋，也不怎么常见。那天能碰着挑夫卖鱼，算运气好。 听俞婶儿八卦，城外很多灾民，还在剥树皮吃土充饥呢，谁知道周边山村死了多少人！ 肉铺老板手起刀落，划下一块肉丢称上。 “差一点半斤，我给你添上！” 肉铺老板弯腰从案板下的箩筐里，摸出一块碎肉，甩在秤盘上，一手提称，另一只手一松，撑杆尖端瞬间翘起来。 “看见没？超半斤了！小姑娘，作为新主顾，这头一回叔算给你让利了——” 林思泠嫌他添的肉好像是便宜些的羊羔肉，羊肉和猪肉混烧岔味，可又不好拒绝，只得说声：“谢谢大叔！” 给了三十文钱，接过肉铺老板利落用草绳拴起来的两块肉，放进篮子里。 古时半斤八两，看似很多，实际各个朝代执行标准不一样。这个架空世界，一斤也就600克样子，多不了多少。 转头买鸡蛋时，发现人群中穿梭着熟悉的小乞丐身影，偏头盯住肉铺这边。见她看过去，迅速隐藏至人身后。 林思泠恶狠狠瞪过去一眼。 什么人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想抢劫她不成？ 走到杂货铺，问问价钱，花十文买了两小块最便宜的红糖。又花五文，买了两勺大豆酱，拿干净叶子包住。 感觉只要有钱，和现代差不多的替代品都能买到。她以前想的制作猪下水卖钱，卖菜谱、制糖制肥皂什么的，不符合实际。 而且，物价飞涨、城外饿殍遍野的情况下，做这些事风险太大了。 她还是当个老实本分的穿越女，先保证自己平安长大再说吧。 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 回家路上，进入通往大杂院的巷子，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咚咚脚步声。 警觉地回头，那天杀的小叫花竟然一直在跟踪她！瞧见巷子里这会没人，竟然加快脚步，朝她跑过来—— 林思泠头皮一炸，直接从篮子里抽出一把菜刀，指向对方，厉声道：“站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小叫花没想到她刀不离身，冲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硬生生煞住脚。 林思泠把篮子紧紧抱在怀里，唯恐被抢去，眼睛一眨不眨盯住这阴魂不散的小叫花，心里充满愤怒。 最讨厌这种恃强凌弱的人！ 如果对方敢来硬的，她不介意给对方来个开门红。 小叫花看了看她的篮子，满是污秽的脸上，一双略略内陷进去的眼睛，布满猩红可怖的血丝。 “那个肉……你不要买！不要吃！” “什么？你说什么？” 没想到他开口说出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话，林思泠脑子一懵。 小叫花用力攥紧自己拳头，眼睛越来越红，身子颤动越来越明显。终于，不受控制的泪水涌出眼眶，他用褴褛发臭的袖管，狠狠抹把自己脸。 “那肉铺老板……” 他倏地抬起头，对着林思泠喊：“他案板下那箩筐肉，说是小羊羔肉，实际是人肉！” “我认识的好几个人失踪了，都是像你我这样大的小孩子！前几天，我也差点落入他们手中……好不容易逃出来。” “你方才买的，可能就是我兄弟们的肉！” 小叫花泪流不止，声音发哽。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将林思泠打击得外焦里嫩。 条件反射要把篮子扔掉，又怀抱一线希望，想这小叫花不会是在吓唬她吧？ 等她松开篮子，他就一把抢了去，再追不回来。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人……肉……” 她气弱地喃喃。 实则，心里有八九分信了。 初见肉铺老板那恶臭的眼神，众人疯抢的所谓鲜嫩小羊羔肉…… 其实，那时毛毛的直觉，已经告诉她一个残酷真相了。只是从太平盛世穿来这个可怕时代的她，潜意识抵触往那方面想。 她娘身世有些来历，她爹活着时也把她娘保护得很好，即便她爹死了，还有原身和她当牛做马的…… 所以，她娘算是一众干巴巴女人中，少见的秀色。 然而，现在仔细回想，肉铺老板对她娘并没有看漂亮女人的那种欣赏，反而……如同审视自己砧板上肉的那种打量？ 回忆画面逐渐清晰。 她又记起来自己进城在城门口等候过关时，遇见的那个眼珠发绿的变态家伙。 她一度以为对方是个恶心的炼铜癖，实际上…… 她抓住刀柄的指节发白。胃里阵阵翻江倒海。 “现在城外的流民，每天都有人饿死。今天刚埋下去，第二天便不知被谁刨了去，只剩个土坑……” 小叫花悲愤反问她：“你凭什么以为，肉铺老板能经常进货到大量的鲜猪肉？方圆百里的树皮，都快被人剥光了！” 巷子里有人开门出来，似乎被惊动了。 小叫花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回头丢下一句狠话。 “敢吃我兄弟的肉，他化成厉鬼，也要来找你们索命！” 林思泠呆呆站在原地，背心被冷汗浸湿了。风一吹，彻骨冰凉。 ------------ 第一卷 第29章 知道这是人肉？ 心神恍惚地敲开邢家门。 公玉谨掩嘴一声声咳嗽，瞧一眼低头显得心事重重，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小女孩。 过了会儿，他提着茶壶去厨房倒水，发现林思泠还站在灶台前，看着上面摆着的菜篮子发呆，终于忍不住发问。 “林思泠，你还不快回家？待会你娘又要骂人了！” 林婶儿在他和他爹面前，永远温温柔柔的。但他知道，这种温柔，对方从来没给过自家闺女。 林思泠回过神来，从篮子里拿出猪肉，找刀子切下二两左右，放回篮子里。 公玉谨在旁，注视着她的动作。突然，他视线落在篮子里没被动过的小块肉上，瞳孔一阵紧缩。 “啪”地放下茶壶，走过去拎起草绳，仔细打量，表情格外严肃。 “这块肉，哪里来的？” 林思泠惊异地回头看他。 这个问法，莫非他也看出什么来了？ “和这块猪肉，一起买的吗？” 公玉谨面色越发苍白。 林思泠嗫嚅：“肉铺老板称重时不够，从他案板下面的箩筐，抓了一块补给我。公玉哥哥……” “这是人肉！” 公玉谨将肉丢回篮子里，皱眉打断她：“赶紧拿去扔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盯着她的眼神，变得冷锐。 “你刚刚一直在发呆，莫非，你早知道这块是人肉，还贪图便宜将它带回来？” “不是——” 林思泠哪撑得起这顶黑锅！连忙把从集市回来，中途被小叫花跟踪阻拦的事说了一遍，委屈吧啦。 “公玉哥哥，我不认识这肉，所以怀疑他说的是否属实，才在这里犹豫呢！” “不是就好。” 公玉谨默默松口气，他可不希望身边出个吃人肉的家伙。哪怕现在城外这种情况很普遍…… “公玉哥哥，你为什么能一眼看出这肉是……” 林思泠镇定下来，心里只剩好奇。 公玉谨就比她大两岁，因为病体虚弱，一直被邢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生惯养。照理他的见识不应该比自己强多少啊？ 公玉谨瞥她一眼，没有隐瞒：“我和我舅舅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来这召南县并没有多久。” 他见过的世态炎凉、人心黑暗，不知凡几。 现在的足不出户，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实际他会深居简出，部分原因也是怕他的容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 林思泠纠结：“我们要报官吗？” 应该让那个害人的可怕肉铺老板，得到应有的惩罚！千刀万剐不为过。 “你猜那个小叫花，目睹自己同伴被害了，为什么在如此有证据且危险的情况下，不去报官？” 公玉谨神情冷淡：“他宁可来阻止你告诉你真相？” 林思泠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 那个肉铺老板，敢在集市上如此明目张胆卖人肉，与同伙肆意抓捕无家可归之人，没有后台背景是不可能的！ 更为细思极恐的是，或许不少买肉者看出这卖的是什么肉，但他们依然选择抢购…… 只能说，灾难之下，社会秩序已然乱套了。 而且，那小叫花不去纠缠别的顾客，只盯着她，明显是看她人小好欺负！ 若她不知深浅去报官，官府受理了固然能为他的兄弟报仇；反之，危险只会降临到她一人头上，他没有任何损失。 越想越气。果然一开始会选择恃强凌弱的人，本质不是个好的！ 抬起头，诚心诚意对着公玉谨说道：“我明白了，公玉哥哥，谢谢你！” 公玉谨点头。 “以后你出门，小心些。买回来的肉，先拿过来给我看一眼。” 目送林思泠瘦小的身影出门，他眉头深蹙。 没想到城里形势如此严峻了，看来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等邢峰回来，要好好筹谋一二。 林思泠拎着篮子回家，心里犯愁这块人肉怎么销毁。 俞婶儿一群女人，整天在院里洗衣服，根本无法就地掩埋，只能拿去外面。 等把二两猪肉、一个鸡蛋、收获的一个卷心菜摆在厨房，她就拿上铲子，提着篮子偷偷出门。 找个僻静处，挖个尽量深的洞，将人肉放进去埋了。又双掌合十，呐呐祷告一番，方才离开。 踏进家门，林莹莹已在厨房里切肉洗菜了，见她就骂：“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还等着老娘做饭给你吃？” 林思泠没心情和她怼，撸起袖管，劈柴生火。 焖饭、煎蛋，听林莹莹指挥，煮了个包菜炖肉。林莹莹将大半蛋和肉捞进自己碗里，剩下的吩咐送给公玉谨。 等林思泠拿着空碗盘回来，锅里只留几片菜叶，一点糙米饭。 她正好吃不下肉，草草解决一顿，把厨房收拾干净。 那边公玉谨同样没甚胃口，买回来的肉，用盐腌了，挂在灶头上。 一晚上，林思泠没睡好觉，噩梦连连。不到四更天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摸黑起来洗漱。好在种植盆丰收一波，缓解压抑心情。得到五条小丝瓜，一捧黑胡椒，三根茄子、一个大番茄，一把小葱。 最重要的是，再次收获一颗红果实。林莹莹好感度目前为负80，忠诚20。 林思泠啃着汁水饱满的大番茄，思索目前系统出红果实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一？那这概率也算不小了。 如果有机会扩大种植，应该能很快改变林莹莹对自己的态度。 可惜现阶段必须躲躲藏藏的。 吃完番茄，开始生火熬粥。林莹莹以前是每天交给她当日口粮，让她做饭。现在觉得麻烦，直接将糙米口袋丢在厨房。 做多做少，一不如意，便得挨骂。 林思泠越来越期待，种出第十颗红果实时，对方会变成什么样的嘴脸？ 她把黑胡椒炕干，碾成粉收藏起来。这些调料，烧菜不可缺少，买来又贵，做成土制的十三香就方便了。 当然，材料不够，得慢慢收集。 隔着窗格子，瞧到外面王大丫趿拉着草鞋出门，提着水桶在井边打水，状甚吃力。她连忙扔下手里的活儿跑出去。 “王姐姐，我来帮你！” 对于她的出现王大丫并不意外。合力搬开井盖上的大石头后，轻言细语说了一句：“你也是要打水的吧？去拿水桶，我等你。” ------------ 第一卷 第30章 人贩子 林思泠想着家里水缸水只剩一半，邢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确实需要自己动手。 吐吐舌头，跑回去拿来水桶。两人来来回回几趟，提了好几桶水，装满水缸，方才又合力盖上井盖。 王大丫依旧低眉顺眼地走掉，没有闲聊一句话。 看着对方背影，林思泠心里莫名打了个抖。 她算是被林莹莹摧残得抑郁了，而王大丫遭的罪，似乎比她更胜一筹。 而且，王大丫很快会被她奶送走当童养媳，两眼一抹黑，人生多绝望啊！ 换做她，有金手指怎样？同样短时间内难以挣脱樊笼。 只寄望于早点收服林莹莹。不然，外面那个人吃人的世界，她没有勇气跨出门去闹独立了。 今日份的菜，送去妘叶家没有卖掉。 秋蝶眼含轻愁，一脸抱歉：“思泠妹妹，我家姑娘生病了，不思饮食。这菜，这几天暂时不要送来了。要不……” 她转念一想：“我给你介绍别的买家？” 林思泠连忙说：“不用，我送去别的主顾家。” 正好往齐嬷嬷那里跑一趟。之前应承了没去，不知道齐嬷嬷会不会因此生气？ 发生昨天那样可怕的事，今天再钻这种黑巷子，她心里毛毛的。 抓把小葱塞给秋蝶：“秋蝶姐姐，这个送给你们。代我向妘叶姐姐问好。” 秋蝶瞧眼翠绿水嫩的小葱，不在乎东西多少，高兴林思泠的这片心意，笑着答应。 “好，思泠妹妹，隔几天你得空来转转，说不定我家姑娘病好了？” 其实妘叶哪里是生病了？ 只是这段时间没什么生意。挣不到钱，老鸨子自然要缩减开支。妘叶和秋蝶本人想吃林思泠的菜，无奈她们不能当家做主。 林思泠拎着菜篮子问路到县衙，绕到后角门。 发现门正开着，几辆车进来出去。她连忙凑上去，瞅准一个面善、穿着似乎是府里仆役的老年妇人发问。 “婶儿，请问您是这府里当差的吗？我和齐嬷嬷约好，过来送菜的。” 婆子瞥她一眼：“送菜？你没见这拉进去的几车，送的都是菜吗？偌大府邸，还缺你这一点子菜！” 林思泠讪讪：“可齐嬷嬷说过，我有新鲜蔬菜的话，尽管送过来……婶儿，能不能麻烦您给齐嬷嬷通传一声。” 想着不能放弃这大客户，摸出两文钱，塞到婆子手里。 婆子哪里稀罕这两文钱，不过觉得眼前的小丫头会来事儿，一阵忍俊不禁。 “好吧，反正顺路，我要送菜去厨房，就帮你一把。” 林思泠千恩万谢，等在门外。 观察送进县衙的菜，全是些常见的萝卜、土豆、青菜之类。歪瓜裂枣，品相非常一般。她对于自己的菜，越发充满信心。 片刻后，去通传的婆子没有回来，出来一个身穿水绿色褙子，下面白裙子的丫头。挽着双丫髻，簪着精致的绢花，涂脂抹粉，十分娇俏。 林思泠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天跟着齐嬷嬷逛集市的两名丫鬟之一吗？ 赶紧招呼：“小仙女姐姐，我在这边！” 那丫头“噗嗤”一声笑出来，拿手帕掩嘴，边笑边走过来。 “你这小丫头，嘴巴抹蜜了这么甜？本来齐嬷嬷叫我来训斥你，这么久才想着过来送菜，咱们不要了——你这样，倒让人不忍心了！” “仙女姐姐，你们这高门大宅，等闲人难以靠近啊！” 林思泠尴尬解释。 “我方才也是幸运，央求到一个好心婶儿帮我通传，不然，哪这么容易见到你们？” 她说的事实，绿衣丫鬟不再逗她，而是换了副脸色，淡淡道：“我叫小春，只是厨房里的一个小丫头，不要乱叫什么仙女。给主子听见，我会倒霉的！” 抬抬染有豆蔻的手指。 “带的什么菜我瞧瞧？寻常的，我们可不要。” 主子吃过林思泠上回卖的菜，齐嬷嬷还得了赏钱。不然，什么卖菜的小丫头，早抛诸脑后了。 林思泠不计较顾客态度。掀起篮子面上的树叶子，给对方看外皮光滑的深紫色茄子，顶端花叶尚未完全焉掉的绿色丝瓜。 小春挺惊讶，还真是这个季节少见的蔬菜。并且，一看果实就成熟的很好。主家庄子偶尔也运来这种菜，但从来没见过品相这般完美的。 她眉头舒展：“这菜我全要了！你把篮子给我，待会我给你送钱出来。” 她只是被齐嬷嬷打发来看看的，没资格定夺一桩买卖。 林思泠爽快地将一篮子菜递给她。 堂堂县衙，她才不信对方会贪她这么点东西。何况，人不讲究个长久往来吗？ 小春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提着篮子进去了。 林思泠在外面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小春姗姗走回来，递给她三十文钱和空篮子。 “下次有新鲜蔬菜，再送过来。我给后角门的人打了招呼，他们会帮你通传。” 林思泠连连道谢，拿出五文钱，想要感谢她。 小春哪里瞧得上这五文，摆摆手进角门了。 林思泠一身轻松去集市，花八文钱买一个鸡蛋，一把青菜。暗想跟衙门里的人交道，固然有风险，但收益确实比妘叶那边多点。 又寻思挂在邢家厨房的那块肉，该取下来吃掉，一夜过去，公玉谨多少有胃口了吧？ 加快脚步。 踏进通往大杂院的小巷时，她目光习惯性左右一扫。正前方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背影，意外进入她视野。 原本是不会在意的。 可这一大一小，都让她眼熟！ 紧走几步看，大的赫然是那个讨厌的小叫花；他臂弯里抱着的，是王大丫的弟弟，房东王婆婆的命根子！ 这两个人怎么会凑一起？ 王大丫的弟弟，怎么出大杂院？而且这孩子娇生惯养的，能忍受小叫花一身的味，和他玩吗？ 小叫花听见脚步声，警觉地回头张望一眼。 看清楚是她，抱紧王大丫弟弟，撒腿就跑。无奈饿得身上没有力气，腿上又有伤，跑得并不快。 林思泠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抓紧篮子，迅猛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口中大喊。 “快来人呀——有人贩子拐小孩了！” ------------ 第一卷 第31章 命根子值五个鸡蛋 她声音又尖又响，炸碎小巷子的宁静。很快，各个大杂院内，有人出来看热闹。 林思泠如同饿虎扑食，几步追到小叫花身后，伸手牢牢捉住对方后背衣裳。 小叫花拼命一挣，“呲啦”一响，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被她撕扯下好大一块。 她一个踉跄，差点被带个狗啃屎。 小叫花回头，用充满怨毒的眼光狠狠瞪她一眼，将手里孩子用力丢向她！ 林思泠本能丢开篮子，展开双臂接住。 “咚”！ 王大丫弟弟像是坨秤砣，重重砸在她怀里。林思泠噔噔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跌了个四脚八叉。 尽管这样，她仍然双臂牢牢护住孩子，没有松手。 那小叫花趁机逃跑了。 林思泠后背、手肘一阵火辣辣的。她太瘦了，没有缓冲，骨头直接硌在坚硬的地面，疼的要死。 不一会儿，身边围满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条小巷子里，住着那么多户人家。 国人这个看热闹的本质……即便自顾不暇了，一有个风吹草动，还是忍不住要冒头吃瓜。 很快，王大丫和她奶也闻声跑了出来。 王婆婆从林思泠身上抱起直撑撑、睡得人事不省的小胖子，哭得“儿”一声“心肝”一声，撕心裂肺。 王大丫一脸恐惧又庆幸地站在旁边，瑟缩发抖。 猛地，王婆婆一手抱着孙子，一手狠狠朝她掴了过去—— “没用的小贱蹄子！叫你好好看着弟弟，也看不住！” 王大丫单薄的身子，被她奶抽的打了个盘旋，趴在地上。捂住半边立马红肿起来的脸，嘴角见了红。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劝王婆婆。 “王婶儿，别忙着打孙女了！你孙子好像中了拍花子的迷药，赶紧喷口凉水解解。” 王婆婆一听，连忙抱着孩子回大杂院。众人一窝蜂簇拥在她左右。 林思泠慢慢爬起来，揉揉酸痛的手脚，去扶无人问津的王大丫。 对于这个女孩子，她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谢谢……” 王大丫低声说。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强忍住不掉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两人蹲在地上捡林思泠的篮子。青菜撒了一地，那颗鸡蛋也滚出来摔碎，被人的大脚踩得到处都是。 王大丫脸白一瞬：“这鸡蛋……回头我们家赔你。” “不用了。” 林思泠怜悯地瞧她一眼。 对方去和她家人说这个事，保不定又会挨顿打。 她之所以出手做这件好事，一是因为那是王大丫的弟弟；二是她痛恨人贩子。 两人相互搀扶进入大宅院，一群人围在院子里，她们差点挤不进去。 王婆婆已经用凉水喷醒孙子，劫后心悸的感觉，让她抱着孙子泪流满面。王大丫弟弟在其怀里迷迷瞪瞪的，一副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样子。 “王婶儿，这回多亏泠丫头救了你孙子，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俞婶儿快人快语。 众人目光投向林思泠，纷纷附和。林思泠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得不好意思了，只说自己是碰巧遇见。 不知谁报了官，两名青衣带刀衙差过来，了解情况。 “那小叫花我见过。他们五六个一伙，经常出没于附近巷子、集市乞讨，有时抢劫落单路人。” 有人说：“这段时间不知道为啥，销声匿迹了？” “什么世道！叫花子也干拍花子的事，太可怕了……” “他们偷孩子干嘛？” “你们别说，王家的孙子养得真好，白白胖胖的……” 作为见证者，林思泠被官差盘问了老半天。 那种审讯犯人的语气，令她很不舒服。最后也没回个所以然，官差只说等消息，便离开了。 人群逐渐散去，林思泠这才看到站在外圈阴沉着脸的林莹莹，以及扶着门框望这边的公玉谨。 跟随林莹莹回家。刚跨进门槛，林莹莹一根指头便狠狠戳在她脑袋上—— “死丫头出息了！在外面还学会打抱不平了？” 戳得林思泠拿脚不住，抱着篮子往旁边趔趄。 林莹莹不解气，抡起巴掌，又使劲甩在她头上，边打边骂。 “蠢东西！也不想想你自己才多大？万一对方是个成年人，力气比你大，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林思泠…… 这话意，莫非代表这女人其实还在意着自己闺女？想到那二十的忠诚度，她不禁仔细瞧了林莹莹一眼。 林莹莹眼角发红，满面怒容，见她看过来更生气。 “怎么？老娘训你，你还不服？下次再敢多管闲事，老娘将你腿打断——” 走到门边，故意放大声音。 “你瞧瞧，你救她孙子一命，人家连个谢字没来跟你说！你倒把老娘好好的鸡蛋糟蹋了……这么蠢的东西，咋偏偏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林思泠…… 再一次确定是二十忠诚度发挥了作用。 否则凭那负八十的好感，林莹莹这便宜老娘可能不止戳她两下，骂她一顿完事。 公玉谨略微低着头，手里提着那块腌肉过来窜门：“林婶儿，泠妹妹今日被吓着了吗？不要骂她，做顿好吃的，给泠妹妹压压惊。” 公玉谨竟然会为她破天荒踏出家门，林思泠有点感动。 她一直以为公玉谨个性高冷，嫌弃她是个没文化的村姑呢！ 林莹莹看见那么大块肉，眼睛一亮，怒气跑爪洼国里：“谨哥儿，你哪来的肉啊？” “托邻居大婶买的。” 公玉谨微笑。 “好！” 林莹莹喜滋滋接过肉，提到眼前看：“林婶儿今日好好给你弄个菜补身子。” “林婶儿，你怀着弟弟需要多休息，还是让泠妹妹来吧？” 公玉谨婉转含蓄表示。 林莹莹那厨艺，尝过一回不想再吃第二回。 林莹莹心花怒放：“这孩子，真是体贴人！我家这个死丫头，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林思泠…… 她傻子吧？刚才还感动！ 两人去堂屋坐着寒暄去了，林思泠一个人被留在厨房，恨恨劈柴生火。 晚上，王婆婆的儿子儿媳过来，特地感谢林思泠救自个儿子。好话说了一堆，最后拿出五个鸡蛋。 林莹莹给气笑了。 等人走后，拿着鸡蛋冲林思泠冷嘲热讽：“看到没？她家命根子，只值五个鸡蛋！而你拿命做这件好事，也只值五个鸡蛋！” ------------ 第一卷 第32章 山雨欲来 林思泠烦死了。 “我又不是为了求报酬救她家孙子！” 林莹莹可能还不知道县城如今形势的严峻—— 已经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了！ 那小叫花偷走王家孙子，不管是出于他本意还是受人指使，其目的细思极恐。 若时光倒退，再让她选择，她还是会奋不顾身扑上去。 人之所以为人，与畜生应该有本质区别！ 这件事过后，再没有发现小叫花的踪迹。或许逃了，甚至死了？不管什么结果，林思泠觉得那是他咎由自取。 老话说得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们的命运，的确令人同情。但是，弱者向更弱者挥刀，不是他们可以被谅解的理由。 王大丫慢慢和林思泠熟悉起来。虽然还是挺内向不多言多语，不过只要碰见，会微笑着先打招呼。 有时抱着她那胖乎乎的弟弟出来玩，会教弟弟喊：“泠姐姐。” 林莹莹但凡出来听见，会翻着白眼送给三人凉凉一瞥。 “价值五个鸡蛋的小崽子，果然就这样了，唤人舌头都撸不直！” 扣扣搜搜的老太婆，救了他家孙子，房租一文不少。还说下个月房租要随着物价涨…… 王大丫低下头，默默抱着揪她头发玩的弟弟离开。 外人走了，林莹莹才丢给林思泠三个铜板，让闺女去买菜。有王家送的五个鸡蛋，又可以坚持五天不沾荤腥，她良心很过得去。 林思泠挎着篮子去集市时，发现小肉铺似乎又进了新鲜的“小羊羔肉”。 满脸横肉的老板手里磨着雪亮的剔骨尖刀，和拥挤在摊位前的老主顾们谈笑风生。 她收回视线，匆匆绕路而行。 县衙那边，打从小春将通传的事交给门卫，所卖的菜钱便没了第一次的多。 略低于市价不说，偶尔门卫还暗示要孝敬。 林思泠不是没动过心思另觅客户。可她的菜就那么一点，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折腾。 而且整个县城乌云压顶，笼罩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真是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她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吧。 要挣钱，也要先看看有没有命享。 好在公玉谨不算多娇气。没有肉吃不计较，甚至喜欢吃她金手指种出的蔬菜。 一个不熟悉集市，一个被蒙在鼓里，林思泠得以游刃有余操控两边伙食，将种植盆的产出，变成私房钱。 回到家，不小心和里面匆匆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俞婶儿！ 连忙打招呼：“俞婶儿，你来找我娘吗？” 心里挺奇怪。 她便宜娘高傲，整天窝在自己屋里做女红，不与大杂院的女人们打交道。俞婶儿咋会登门拜访呢？ 俞婶儿笑得既尴尬且勉强：“泠丫头，你回来啦……” 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一径走了。 “什么东西——” 林思泠跨进门，只见林莹莹一脸难看坐在堂屋，嘴里骂骂咧咧。 “平日话不曾说上半句，只知背后议论人长短是非，今日舔着脸上门借粮？你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 见到林思泠，劈头盖脸发作。 “以后院子里再碰见那女人，不许和她搭话！给我瞧见，打死你——” 气呼呼甩手回房。 林思泠眨了眨眼，放下菜篮子。 隔了会儿，望见俞婶儿出门打水。脸阴沉沉的，没有往日的豁达与精神劲。 犹豫一下，林思泠飞快从柴堆里扒出两根藏着的白萝卜，装在桶里提着跑出去。 俞婶儿见着她，勉强笑了笑：“泠丫头，你也来打水呀？” 习惯性地拎起井里的一桶水，打算先倒进她的桶里。看见里面装的白萝卜，呆一呆。 “俞婶儿，你刚才来我家借粮？” 林思泠小声说，双手迅速抱出萝卜，塞进她的桶里。 “我家确实没有多余粮食了，这省下来的两根萝卜，你拿回家先吃着吧！” 俞婶儿又是意外，又是感动。连忙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把萝卜往自家桶里放。 “你这丫头，千万不可……给你娘晓得了，会打死你！” 被毫不留情扫地出门，她可不认为林莹莹会借粮给她。而且杯水车薪，没必要连累林思泠遭难。 林思泠硬把萝卜给她装上。 “俞婶儿，你拿去吧，好歹对付两顿。” 俞婶儿虽说比较大嘴巴，却是这个世界她遇见的为数不多的热心人。帮过她一分，她会尽力回报双倍。 俞婶儿嗓门一阵沙哑，眼眶少许湿润：“泠丫头……那婶儿就承你的情了，谢谢你！” 有这萝卜，混些米糠，至少能撑几天，让她当家的想想办法。 提起桶，给林思泠的桶里装满井水。 林思泠奇怪地问她：“俞婶儿，之前还见你家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断炊了？” “哪里好好的？不过是在外面，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俞婶儿苦笑起来。 “我们院子里的女人，现在很难在外面接到洗衣缝补的活儿了。就算偶尔接着，工钱也少得可怜！” “我家男人在城里做挑夫、下苦力，一天下来，挣不来几文钱。而粮价越来越高，糙米涨到了十文一斤，我家六张嘴巴……” “唉！” 她深深叹气，满脸苦涩。眉间眼角，现出深深的皱纹：“这一天天的，入不敷出，老本快吃空了，将来怎么办呀……” 林思泠目送她踟蹰蹒跚的背影，心情沉重。 对呀，一家六口，每天只能保证一斤的口粮。 加上房租、日常开支、官府税收，这种日子持续下去，恐怕俞婶儿一家很快要沦落街头，卖儿卖女了！ 换她处在俞婶儿的境地，没有金手指，同样会被残酷的现实摧毁。 闷闷拎起水桶回家，淘米熬粥。 肃州遭难，大虞朝其他州应该好好的吧，为何朝廷不出面赈灾呢？ 还是说赈灾了，赈灾粮和赈灾款落入某些人私人口袋里了…… 她一腔邪火，使劲用铲子刮了刮锅边翻滚起的白沫——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讨厌！ 辅食给公玉谨送餐的是一碗稠粥、半个煎蛋、一碟脆嫩爽口的腌黄瓜。 自从人肉案、拍花子案发生后，公玉谨再没有计较过吃食。给啥吃啥，十分好养。 他在外边堂屋吃饭，林思泠在里屋打扫卫生。仔细一根根收集起床上地上的头发丝，藏在身上。 ------------ 第一卷 第33章 冲喜？ 以前当公玉谨是个小屁孩。就算长得好看，没想过收为己用。 后来发现公玉谨人虽小，气质内涵迥异旁人，邢峰还格外听从自己这外甥的话，她便动了心思。 对自己有利的人，当然要拉拢过来。 她现在处境太危险了，或许比俞婶儿还危险。所以，必须抓紧身边漂浮的每一根稻草！ 无奈种出红果实的几率太低了。这么久，才把林莹莹的忠心拉到二十，好感度变成负八十。 绞出湿抹布，擦桌子凳子腿的灰，头顶飘下一张纸。她捡起来随意看了看，原来是公玉谨练习的大字。 一个个标准的方块楷书，整整齐齐，铁画银钩，可以拿去当字帖了。 正佩服对方的自律性和上进心，头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你识字？” 林思泠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 将纸张放回桌面，转头抱怨淡淡看着她的公玉谨：“你走路咋不带声响啊，吓死人不偿命么？” 她又没偷看，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公玉谨…… 她继续卖力擦家具。公玉谨在旁边看看湿漉漉的房间，从书架上抽出本书，默默又走出去了。 林思泠收拾好卧室，又去厨房刷洗脏碗盘。给钱的活儿，做得特别认真仔细。 她如此努力，搞得旁观的公玉谨不太自信了。觉得自己一点小钱，买个孩子当下人使唤，是否过分了？ 他以前没用过这么小的下人。如同林思泠这般大的，都是他的玩伴。 等林思泠面带疲乏出来，打算跟他告辞，公玉谨脑子一根弦突然搭错了。 “林思泠，你是不是想识字？我可以教你！” 这句话，说完便后悔了。 可看着林思泠骤然亮晶晶起来的眼神，又无法改口。 林思泠确实高兴啊—— 送上门将她识字能力过明路的借口！ 不需要对方教的多么认真，只要教就行，后期她可以说自己天资优秀。 公玉谨踌躇片刻：“申时过来，我教你一个时辰。” 他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每日只有申时有空闲。 林思泠压抑住兴奋：“公玉哥哥，你愿意教我，我帮你收拾屋子不收钱！” 她存款近三百文，以后会更多，公玉谨给的几十文工钱，并不急需。 公玉谨板着脸：“那倒不必。” 林思泠笑着挥挥手，离开邢家。 不必更好，没人嫌钱多。 回到家中，林莹莹交绣活去了。她查看种植盆，竟然又收获一颗红果实！ 吃下后，林莹莹的忠诚度拉到30，好感变为负70。正自高兴，忽然听到院子里人声鼎沸，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她急忙走出去。 只见一乘小轿停在大杂院门外，一位青衣妇人带着个垂髫小丫头，款款而入。 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知道做什么来了。 院子里一群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租户，秉执吃瓜精神，纷纷丢开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看热闹。 林思泠瞅俞婶儿也杂在人群中，知道平日里这婶子消息灵通，便凑了过去。 果然，打声招呼后得知事情原委。 原来，那青衣妇人一行是王大丫的婆家人。不知发生什么事，没到两个月呢，对方提前登门接人了。 林思泠心里一沉。 过了会儿，王婆婆抱着孙子、王大丫的爹娘搀扶着王大丫，从屋里走出来。 王大丫穿了一身簇新的酒红色布衣，头发用木钗盘了个单髻。洗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全无笑意。 她娘在旁边抹眼泪，她无动于衷。 经过林思泠身边时，林思泠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王姐姐！” 王大丫停住脚转向她，温和一笑，从身上拿出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手帕，双手托着递给她。 “泠妹妹，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手帕，没有用过……送给你做个念想吧！” 林思泠眼眶一热，把手帕接过来。 看着眼前身量尚未长成的小女孩，她们还没来得及相知相熟、成为真正意义的手帕交呢，对方就要成为别人家媳妇了。 嫁得这么匆促，不会是去冲喜的吧？ 此一别，山高水阔，再难有聚首之期。 “王姐姐……你保重！” 她颤抖着声音，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大丫眼圈同样泛红。 低下头，脚步匆匆。不等那垂髫小丫头扶她，一头钻进小轿里。 俞婶儿拍拍林思泠头顶，带点年长人特有的通透，哂笑着劝慰。 “傻丫头，你王姐姐是去享福的，哭什么呢！没见来接她的婆家人，抬着轿子？” 能用得起下人，王大丫过门，至少不会吃不饱饭。 比起很多被狠心爹娘卖去腌脏之地，甚至直接抛弃于西市做人牲的不幸孩子，好了太多！ “王家丫头命真好。” 旁边婶子唏嘘。 “听说那彭家人，四处托媒寻找八字吻合的女孩子，只有王家丫头对得上，可不是她的造化？” “对啊！五两银子的聘礼，谁家女孩出门子，能有这般风光？” 吃瓜群众纷纷附和。 林思泠半信半疑。 既然如此，彭家为何只派顶小轿来接？王大丫看起来也并不见高兴？ “听说彭家三公子快病死了……” 不知谁冒出一句。 热烈八卦着的女人们一僵，随即，更大的嗡嗡议论压过这道声音。 “过门即三少夫人，不愁吃喝不愁穿，这辈子值了……好多人家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呢！” 目送小轿离开大杂院，围观者逐渐散去。别家的喜事看看便罢，自家的苦难生活还得继续。 林思泠慢慢走回厨房，神思恍惚。 打开手里那方质地并不好的绢帕，上面用彩色丝线绣着荷花，两只大鸭子带着几只小鸭子，在浮水嬉戏。 可能是鸳鸯？ 绣活很一般，比起她便宜娘的手艺差太远。但所绣图案别有意境童趣，她这个两世没怎么捻针拿线的人，还是很喜欢的。 收妥帕子，同时收拾好心情，开始做饭。 晚餐依旧是糙米粥，加腌萝卜块。 不知林莹莹房里藏着的粮食剩多少？想到俞婶儿说物价上涨的问题，她家是不是该有备无患，储存粮食。 林莹莹忠诚度拉到三十了，等其回家，看看有什么变化。 ------------ 第一卷 第34章 县令搬家？ 林莹莹临近天擦黑才回来。臂弯里挽着她的小包裹，面色阴沉得可怕。 林思泠打量她包裹大小，和出门时差不多，猜测交接绣活出了岔子，没能交出去。怕扫到台风尾，将晚餐送进里屋，便赶紧退出来。 她没注意到林莹莹看她的眼神纠结。 一副想找岔子揍她，又被什么约束着、不能付之行动的样子。 次日大早，林思泠拿着收获的新鲜萝卜、包菜，大葱去卖。 跟衙门的人打交道，又是这种灾年，她特别谨慎，不敢拿出稍微招眼的瓜果蔬菜。宁可少挣钱，少种植，也别惹祸上身。 可能正因此，送菜送了半月，一直相安无事。 一篮子菜，门卫一如既往给她十五个铜板。剩下的钱，双方心照不宣，没有提及。 提着篮子要走的林思泠，注意到角门内停着三辆马车。一群青衣仆役，忙碌地往车上搬运箱笼。 “许叔，你们这是要搬家呢？” 仗着混熟了，林思泠半开玩笑对一直吃她回扣的门卫说了句。 那门卫突然拉下脸来，毫不客气地轰她走：“去、去！小丫头片子，送菜便送菜，打听那么多干啥？” 林思泠本来只是好奇，随意问问。对方反应，顿时让她警觉起来。提着空篮子离开，走到街对面，才敢回头望望。 搬家有什么忌讳外传的？ 除非是遇上什么事了，县令要把家里重要的人、重要的财物先送走！ 不过，作为普通小老百姓，她能做的只有猜测。历来有什么危险，都是有钱有势的先跑。 怀着这样的不安，辰时向公玉谨学习识字时，她把这件事和自己的猜疑说了。 公玉谨性子内敛沉稳，很多时候，令她忽略对方只是个比她大两岁的孩子。 公玉谨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反问她：“你注意到衙门里的人搬运箱笼，有没有注意到那箱笼大小、多寡？还有那马车，是什么样的？” 林思泠一阵傻眼，努力回忆。 “箱笼大小好像差不多……马车、马车我没注意。” 就一眼功夫，谁会注意太多。 “公玉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务之急，不应该先关心召南县是否出事了吗？ “如果是细软，大户人家一般用大小差不多的箱子，方便装运。” 公玉谨耐着性子，对她解释：“如果是普通搬家，家具长短大小不一，很容易分辨。还有那马车——” 他略微一顿。 “若是官车，代表他们搬运的，是衙门公物。若是没有印记的私车，箱笼里装的东西，来处去处，都值得商榷。” 林思泠佩服他小小年纪，考虑事情这么细致。但努力回想，还是记不起那三辆马车形状。 公玉谨捂住胸口，咳了几声，拿过桌上的杯子喝水。喝完，才摆摆手做总结。 “罢了，就算有什么事，也得等我舅舅回来再定夺。你这几日外出，多关注城里动静便行了。” 林思泠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颊，忍不住开口：“公玉哥哥，你得的什么病，有没有找过好大夫？真正治不好么……” 她常见公玉谨干咳，没有胸闷、呼吸不畅等症状，不太像传闻的肺痨。 难不成是先天体质弱的胎里病？ 这对舅甥闭口不谈家人，也不提流亡到召南县之前的生活，令她很是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公玉谨这种身娇体弱，却气质超群、见识广博的孩子，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公玉谨冷下脸，拍拍桌上的书。 “你到底是来认字的，还是学长舌妇人议论是非的？拿起沙盘，把昨日我教你的字，抄写二十遍！” 林思泠扁扁嘴，从厨房门背后找出沙盘。坐在小板凳上，沙盘放在双膝之上，用树棍儿一笔一划开始认真练字。 这沙盘是公玉谨以前用过的。一般情况下，练习不会用到笔墨纸张。 他从最简单的三字经教起。发现林思泠相当聪明，似乎有过目不忘之能。原本打算的应付，逐渐上了心。 这种学生，让他有很强的成就感。即便嘴里不说，林思泠能从他认真教学的态度中感受到。 实际上，林思泠需要学的，仅仅是简体字与繁体字的区别。 有时她习惯性写出的简体字，被公玉谨当成错别字纠正。很自然地从“不会”到“会”的过渡，不会起疑。 出于感谢，隔三岔五她拿种植出的水果，偷偷给公玉谨送去。 公玉谨别的事有见识，生活方面却是个白痴。只当自己给的钱买的，从不问价钱，也不关心这种季节该不该有这种水果。 倒是这些水果格外好吃，让他不馋肉，以致忽略了外面的世界，如今有多么残酷。 时间一晃又过去数天。 每天柴米油盐，大杂院的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王大丫出嫁后，俞婶儿意外得到了工作机会，被王婆婆雇佣。 帮忙做饭、带孩子，搞卫生，每个月工钱一百文。 看似累死累活做不完的活儿，一天才挣几文钱。可俞婶儿接不到洗衣活儿，这点钱，刚好把她家租金抵消了。 每天还包一顿饭，省一口下来，能捎给家里老人孩子。 加上俞婶儿男人，据说这段时间在城里很容易接到挑夫工作，挣了不少钱，俞家的危机，算暂时过去了。 为表示感谢，俞婶儿特地买来两个热腾腾的大肉包，悄悄塞给林思泠。 林思泠哪敢吃？ 谁知道包子里面的肉馅，什么东西做的！ 拿回家，林莹莹闻到香味出来。她顺势把包子给出去，说道：“娘，这是俞婶儿给的。你怀着孩子，需要营养，你吃吧！” “她会这么好心大方？” 林莹莹一肚子怀疑。 不过闻着肉香味，噬骨噬髓，根本把持不住。接过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林思泠在旁边，垂涎欲滴。 她实在也很馋肉呀！可没有明确包子里面究竟是什么肉前，她不敢下嘴。 当然，给了林莹莹，也休想再要回来了。 林莹莹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瞟闺女。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这糟心的死丫头，比从前少了许多厌恶感。 莫非是母女俩相依为命的原因？ 她赶紧甩头，不深思下去。掰下一小块包子皮，满脸施舍地递出去：“吃吧死丫头，别说老娘亏待你！” ------------ 第一卷 第35章 乱了 林思泠惊奇地看着对方，暗想这女人竟然转性了，果真是三十忠诚度的作用？ 迟疑不定的时候，林莹莹脸色一黑，一把将她手里的包子皮抢了回来，骂道：“死丫头，给你吃还犹豫，嫌弃老娘口水不成？果然为好不得好，滚！” 顺势给了闺女一个肘击，打得人踉踉跄跄。 林思泠退后几步，远离这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女人，面无表情。 果然转性了什么的，都是错觉！ 对方对自己根深蒂固的厌恶，强大的金手指也难以一夕间改变她。 此刻，院子里一阵嘈杂，有人在喊，似乎发生什么事。林思泠转身走出去，林莹莹吃着包子，立在窗边从窗缝往外看。 原来是俞婶儿男人杨叔，同着几个挑夫同伴，下工回来说衙门新出了告示。官府要在旧有赋税基础上，加征一倍。 林思泠仗着人小，灵活地挤进人群中，听大人们议论。 一倍是多少？例如人头税，三到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每年交二十三文钱，一倍就是四十六文钱。 而十五以上算成年人，要交算赋。一算一百二十文，一倍即二百四十文。 叫两算。两算需交到五十六岁。 单这一项，对于老百姓就是负担，别说还有其他的更赋户赋献费之类。 这消息，像是一个霹雳，立即把人群炸开了锅！ “加征一倍？现在天灾刚过，好多人没饭吃快饿死了！朝廷不思赈灾救济，反而要在此时加倍征税？” “这是想要把咱们老百姓活活逼死吗——” “官逼民反……” “嘘！” “杨哥，官府为什么突然加倍征税了？” 终于有人问到了关键点。 “我听这几天南来北往的客商说，北面蛮族蠢蠢欲动，在边界集结兵力……” 杨叔叹了口气，整理自己的扁担箩筐，声音低沉：“搞不好，又要起战事了。” “北面蛮族不是每年都要骚扰咱们边界吗？” 依旧有人义愤填膺：“这不是官府横征暴敛的理由！” 涉及敏感话题，众人沉默，没人接他的话茬。若被人告知衙门，他连被横征暴敛的机会也没有了。 “杨叔，北面蛮族犯我边界，对我们召南县影响大吗？” 林思泠凑过去问。 “当然大了！” 一群大人当小屁孩无知，才能问出这种话。 “肃州紧邻番邦，蛮族一旦入侵，召南县首当其冲。以往肃州囤有重兵，但灾害期间军粮供给不上。不得已调走大部分，没想到蛮族乘虚而入。” “真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对蛮族仇恨归仇恨，但因此压榨当地百姓来凑军饷，大家言语间，还是流露出极大不满。 要知道灾害过后，召南县外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聚集。作为黑市的西市，人牲暗地流通。整个城镇，笼罩在可怕绝望的阴霾中。 这种时候官府宣布增税，意欲彻底逼死老百姓？ 林思泠想到之前看到的衙门“搬家”行为。难道，县令对此早有准备，将自己妻小及财物，转移出召南县了？ 俞婶儿还说这几天，他男人当挑夫很容易找活儿，挣到不少钱。 这是不是意味着召南县消息灵通的有钱人，已经在纷纷外逃，离开召南县这是非之地？ 真没想到她穿越来这世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很惨了，接下来，甚至可能面临兵灾！ 念及身边糟心的队友，她回头望眼自家虚掩的窗户，无声叹息。 林莹莹大着肚子，花了大价钱在召南县好不容易落户，怕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想要躲避危险，还得等邢峰回来，看这对舅甥什么打算。 王婆婆拿着扫帚出来，恶声恶气撵租户们回家。 任由这些人聚众谈论这种话题，群情激奋闹出什么事，她作为房东脱不了连带责任。 林思泠心情沉重，低头走回自家。 林莹莹舔着指头上的油，迫不及待发问：“死丫头，他们吵吵嚷嚷的到底在说什么事？” 隔太远没听清。手里有包子，又不能拿出去吃。 林思泠把官府增税及北方蛮族要打过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说完盯着林莹莹的眼睛。 “娘，召南县看来快不太平了，我们不如迁居南方吧。” 古时历来北方战事多，论经济也不如南方富庶。她家这情况，没什么故土难离的阻碍，不如直接迁居内陆。 她有金手指，种植这块，至少强于他人。 “说什么屁话！” 林莹莹啐她一口：“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单身妇人，带上你这个风吹便倒的屁大孩子，迁居有那么容易？” “怕走不出两里地，你我皆变成他人的盘中餐！” 盘中餐？ 林思泠心里冷笑，抿嘴。 看来林莹莹一直是知道，城内城外食人这回事？ 既然知道，每天差她外出跑腿，却从没一次开口，提醒她注意危险…… 这个便宜娘，到底多嫌弃自己闺女！可能她觉得没亲手卖掉闺女，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林思泠退后一步，不着痕迹远离对方。 没有彻底收服这女人前，她必须小心防范。总感觉对方对自己闺女的恨意，强烈到莫名其妙。 “明天开始，多给你十文钱，你每天买一斤糙面回来，炕成饼子，作为干粮存放起来，有备无患。” 思索片刻，林莹莹做出决定。 “其他的……等你邢叔回来再商量！” 她行动不便，只能靠闺女办事。而每天给十文钱买一斤糙面，倒不是她关键时刻还吝啬。而是掩人耳目，不想引起他人注意。 再则林思泠那小身板，买多了带回来也困难。 “好！” 林思泠暗自松口气，点头应承。 便宜娘到底在大户人家当过差，有点见识能当机立断。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至少逃亡时她们有几分底气在。 当然，她自己也得做好准备。否则，林莹莹紧要关头再次撇下她，她就抓瞎了。 接下来，林思泠缩短在公玉谨那里的认字练习时间，每天如同一只小仓鼠，忙忙碌碌，拼命往家里搬运各种物资。 粮食、金疮药粉、风寒药丸、能做绷带用的干净碎布。大部分用私房钱买的，藏起来没让林莹莹知道。 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 ------------ 第一卷 第36章 两个萝卜结下的善缘 而能够做成干粮携带的蔬菜水果，她都没有再送去衙门卖。 水果干、腌菜干、胡椒粉、花椒粉、海椒粉…… 林莹莹本就身子重，加上远庖厨，这些事全部任由她处理。可能三十的忠诚度摆在那，即便负好感，对闺女也有种莫名的信任。 大杂院陆陆续续有人搬走。 当初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来县城打拼。现在县城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自然要走。 回乡下老家种田去，荒凉贫瘠之地，说不定能躲过兵灾。 杨叔贪恋最近活多好挣钱，没舍得立即离开。不过俞婶儿也做好了准备，积极准备干粮。 城里越来越混乱，考虑出行安全，林思泠尽量与俞婶儿几个婶子一起出门。 有之前送萝卜的救急恩情，俞婶儿很是照顾她。哪里能抢购到便宜些的物资，都会跑来告诉。 林思泠收拾出两个明面上的干粮袋，一大一小。另外在自己几件旧衣上，缝补内衬口袋，钱、药品、少量干果贴身放。 算算最近开支，她私房钱还剩百来文。 即便未来某一时刻，与林莹莹走散，也能生存一段时间吧？ 当然，作为孩子，没有监护人依靠比较困难。 公玉谨大约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出于对对方教识字的感谢，林思泠给他也准备了一份便于携带的干粮。 之前所得的三百文钱，杂七杂八，差不多算抵消了。 肉铺老板的货，没断过供应，越卖越便宜，从五十文，降到四十文，最后三十文。 林思泠每次去集市，都要绕路走。 这个疯狂又残忍的世界，她慢慢习惯了。 她只是庆幸，老天将她丢过来，没让她直坠地狱。 看看跑路准备的差不多，林思泠与林莹莹商量，两三天出门采购一次。 随着不少人拖家带口逃离，县城街道越来越冷清。她一个孩子老往外跑，容易被恶人盯上。 再说，现在集市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林莹莹同意了。 这闺女不待见归不待见，其实非常有用。她一个孕妇，身边需要有人侍候。 晚上，俞婶儿偷偷摸摸来敲门，送了林思泠两个干粮饼，一脸难舍表情。 “泠丫头，我家打算明早离开县城回村。你和你娘，也尽快打算吧！怕走晚了，出什么变故，官府封城。” 林思泠给她倒了杯水，同样有些舍不得。 比起林莹莹，作为外人的俞婶儿，其实更像娘。 “我知道了。俞婶儿，你们一家，一路多保重！” 她从柴堆里面，扒出来几个小红薯。俞婶儿再三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了。 临走时，拉着她的手，含蓄地说：“泠丫头，婶儿看得出来，你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见的！你那娘……我就没见过这样当娘的？总之，以后你凡事多加小心吧！” 略停顿一下又补充。 “我和你叔，是附近大青村的人。以后遇到危难，你来大青村找我们吧！有婶儿一口吃的，断不会饿死你……” 林思泠心头一暖。 知道对方能说出这话，下定了多大决心。 两个随手给出去的萝卜，结下一份善缘。 所以说，人和人，真就是不同的。 有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有的人，升米恩斗米仇，上演“农夫与蛇”版。 “我知道了，俞婶儿，谢谢你们！” 送走俞婶儿，刚掩上门，便听见里屋林莹莹骂。 “死丫头，叫你离那女人远点，咋还引到屋里来了？一个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嘴碎婆娘……你还嫌老娘不够糟心是不是？” 吃包子时咋没嫌弃是人家送的？ 林思泠懒得理神经病，弯腰查看种植盆情况。 又结出了一个红果实。 不过这次种子混了，包含林莹莹、公玉谨、邢峰三人的，不知道红果实和谁有关。 伸手摘下丢进口中。 叮—— 脑海里熟悉的系统声音响起：邢峰好感度目前为10，忠诚10。 林思泠睫毛一颤。 说实话，她超不喜欢眼睛被狗屎糊住的邢峰。感觉吞下的红果实，如同一只苍蝇。 但现阶段邢峰有用，又是公玉谨的舅舅，所以……先顺其自然吧。 因为系统只是说忠诚度高，以后她可以收之为随从，又没说让她一定喜欢该随从。 作为主子，善于用人就行。 吃了几个新鲜沙果，林思泠爬上床凳。没来得及合眼，听到家门再次被人敲响。 她以为俞婶儿去而复返，连忙爬下“床”去开门。 令她非常意外的是，邢峰带着公玉谨，站在外面。 “邢叔！你回来了——啥时回来的？” 说实话，有点小惊喜。 毕竟外面这么乱，城里不少人纷纷外逃。她们若迟迟不走，可能给困在城里。 邢峰嗓音沙哑：“泠丫头，你娘睡了吗？有重要事相商，你去请她起身。” 林思泠错开一步，先让他舅甥进门。关上门，才发现邢峰走路姿势极慢，手捂下腹，公玉谨从旁搀扶着他。 她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邢叔，你……受伤了？” 刀口舔血的职业，又逢乱世，受伤是很难避免的事。 邢峰点头：“小伤，隔几天便好，不碍事！你先去请你娘起身？” 林思泠不敢怠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去敲林莹莹房间门。 公玉谨扶着邢峰，在堂屋里拖开板凳，坐着等。 林莹莹睡得死沉，林思泠担心叫大声惊动左右邻居，敲门唤了半天“娘”，才把人惊醒。 林莹莹起身穿好衣裳，听说邢峰来了，没有点灯，摸黑来到堂屋。 她名声在宋家村臭了，可不能在县城继续臭。不过邢峰刚回来便急着深夜造访，一定有急事，她不能不见。 昏暗中辨不清邢峰脸色，只见两尊模糊的黑影轮廓，坐在桌边。 林莹莹摸索着找凳子坐下：“邢哥，你刚回来？” 邢峰沉默着，空气紧张而压抑。片刻，他“嗯”一声，开口：“我们的镖被劫了！我赶在黄昏前进城，先去了一趟镖局……” “镖被劫了？” 林莹莹惊呼出声。意识到动静过大会惊动旁人，连忙伸手掩住嘴巴。 “怎么会……” 邢峰从鼻子眼里往外哼出声音：“这次押运的镖，与衙门有关系。劫镖的人，似乎也……” ------------ 第一卷 第37章 逃难前夕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而叹出口气。 “总之，镇远镖局这回算是完了！倾家荡产，不足以赔偿这趟镖损失。我们一伙镖师，平白无故损失许多人命，也拿不到补偿…” 一句话，白打工，且要不回工钱，甚至工作丢了。 堂屋里一阵死寂。 少顷，林莹莹呐呐：“人没事就好。邢哥，你受伤了，严重吗？” 她终于察觉出来邢峰状态不对了。 “还行，一点轻伤不碍事。” 邢峰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 “弟妹，现在召南县不是久留之地，我打算带着瑾儿，一路南下，去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你们要与我们同行吗？” 林莹莹就等他这句话呢！ “邢哥，你不嫌我们母女累赘的话……” 邢峰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把二振当亲兄弟，你就是我亲弟妹。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如果不想带上这母女俩，他何必连夜回来就赶紧登门拜访。 林莹莹停顿，语声充满感激。 “是，邢哥。这两日，我们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就等你回来给拿个主意……要走，随时能走！” 邢峰稍觉意外：“弟妹，没想到你挺有远见！” 林思泠在旁边翻个白眼。 什么远见！ 建议是她提的，活儿是她干的！某人成天躺床上，只知道饭来张口。 狗男女四目相对，眼中容不下他人！ 公玉谨咳了两声。 林莹莹理理披散着的长发：“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 邢峰早有盘算：“明日，我先去采买一些必要物资。” “邢叔，干粮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 林思泠插言：“现在集市买不到什么有用东西。” “你娘行动不便，加上行李，我们至少需要一辆板车。” 邢峰说道：“板车不引人注目，很多流民人家有。” “邢哥，还是你考虑周全。” 转过头，林莹莹对着闺女，立马换了副嘴脸。 “死丫头，你邢叔连夜赶回来，指定没吃饭呢？还不快去做饭烧水，一点眼力劲没有！” 邢峰再次摇手。 “大晚上的，点灯做饭引人注目，还是等天亮吧。天亮熬些稀粥就行！” 林思泠…… 这对儿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使唤她这童工的？ “弟妹，为了日后行路方便，彼此间有个照应，你我假以夫妻相称如何？泠丫头与瑾儿，是我们的一对儿女。” “好……” 林莹莹声音里透着一股娇羞。 你娇羞个屁呀！ 林思泠暗骂一声：狗男女—— 真为二振老爹不值。眼看遗腹子，将成为别人的儿子。 “死丫头，记住，以后叫你公玉哥哥为哥哥！” 林莹莹担心闺女小，露破绽，不放心的耳提面命。 林思泠心想：公玉谨长那样，她长这样，一看便是天壤之别。扮兄妹真不会引人怀疑吗？ 当然，她不能说出来。不然，狗男女转头叫她扮公玉谨的丫鬟，那才更造孽！ 公玉谨自始至终，一声未吭，扶邢峰回家休息了。林莹莹狠狠用指头戳一把闺女的额头。 “今晚你也别休息了，赶紧收拾一遍家里，该打包的东西全部打包！另外，明天再去集市一趟，看看能不能再买些米粮回来。” 有板车，她们能带走更多东西。 林思泠没理她。等她回房关上门继续睡觉，自己也爬回床凳上。 没休息好，她明天何来精神劳碌？ 四更天，林莹莹起夜进厨房把她打醒，骂道：“死丫头，你邢叔今日要为咱们奔波，你不早点起来做好早饭，给他们送过去？” 骂完，自个回房又去睡了。 林思泠气得想杀了这女人！可想想得以大局为重，只得爬起来，生火做饭。 种植盆里收获一堆新鲜蔬菜瓜果。将常见的摆外面，不常见的如草莓、樱桃，挑挑拣拣吃掉。 这个收获量，如果不拿去卖，自己吃不完，有些可惜。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隔着窗缝张望一眼，是俞婶儿一家准备离开了。 拉了辆平板车，老人、孩子、行李放车上，俞婶儿夫妻推着，隆隆前行。 林思泠踌躇一下，没有出去送行。 该道别的话已经说完了，再见面徒增伤感。 再说，俞婶儿一家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就是不愿惊动旁人，她没必要去拖后腿。 心里默默祝福一声，低头继续干活。切了点素菜叶子丢锅里，加少许粗盐，熬出浓浓的一锅菜粥。 目前由她掌勺，加上为跑路做的大采购，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林莹莹并不是很清楚。 她能很从容地拿出自己种植的菜，当成外面买的，从而增加私房钱。 敲门给邢家送去两份粥一碟腌萝卜块，自己吃了一碗，剩的给林莹莹温在锅里。看看外面天色，已然大亮。 急忙收拾篮子，她准备出门逛集市了。 但去集市之前，想再去妘叶家所在的小巷子一趟。 相识一场，临走应该道个别，顺便劝告对方也离开这危机四伏的县城。 不管咋说，对方是让她挣了第一桶金的人。 大早上的，路上没什么行人。初来县城那会，天没亮便听见小贩们沿街叫卖的声音。 蛮族即将入侵，这威慑力非同小可。大家被吓着了，能跑的全跑了。剩下的，是不能跑和跑不了的人。 林思泠环顾四周，没见什么可疑人，方才上前，拍响妘叶家的两扇大黑门。 对方能否应门，她不是很有把握。说不定忙一宿，妘叶等人尚未起身。可她只有早上买菜这段时间，方便出门。 等了会儿，没见动静。她悻悻转身要走，里面传出声音，门被打开了，秋蝶探出一颗头来，睡眼惺忪。 “谁呀，这么大早敲门？” 林思泠赶紧回头：“秋蝶姐姐，是我！” 秋蝶拉大门，神情惊讶，紧接着露出欢喜的笑容：“思泠妹妹，怎会是你呀？我们正惦记上哪去找你，你自己来了！” 热情地走出来拉住林思泠的手，眼神瞄她挎的篮子。 “思泠妹妹，你今天带的什么菜，我们全要了！以后你继续过来送菜吧？” 现在县城一团乱，很多周边村庄的人不进城卖菜了。蔫巴巴的菜，集市能卖出天价。她们一直后悔，当初没有留下林思泠的联络方式。 ------------ 第一卷 第38章 到嘴的肥肉飞了 林思泠略尴尬。 “秋蝶姐姐，我不是送菜的，我是专程来向你和妘叶姐姐辞行的。县城最近太乱，我家打算离开县城。” “啊！你也要走？” 秋蝶垮下脸。 “秋蝶姐姐，如果可能，你和妘叶姐姐也尽快离开县城吧！听人说，蛮族趁虚而入，极可能打到召南县来！” 林思泠劝告。 “你当我们不愿走吗？” 秋蝶苦笑：“我和我家姑娘，身不由己啊……” 扶着门框，叹气：“那……思泠妹妹，你一路多保重了。这一分别，我想以后再见不着你了！” 风月场上的人，没什么真情。不过林思泠不同，大家相处，秋蝶能感觉出小丫头的真诚。 她对待她们的方式，没有任何歧视偏见，如同正常人那般相处。 所以，性子向来捉摸不定、喜怒无常的自家姑娘，也对小丫头印象颇好。 林思泠揭开篮子上面的树叶，从里面拿出一小袋准备好的礼物。 “秋蝶姐姐，这是我家自制的干果。时间短，晒得不是很干，你和妘叶姐姐别嫌弃，拿去尝个鲜吧。” “这……” 秋蝶这回是真感动了。 “思泠妹子，你还专程给我们带礼物……” 如果不是最近买不着新鲜蔬菜，她和她家姑娘都快将林思泠忘掉了！ 林思泠笑道：“自家种的，当给老主顾的一点心意。秋蝶姐姐，你们多保重了！” 把袋子塞给秋蝶，打算离开，秋蝶连忙拉住她。 “思泠妹妹，相识一场，既然分别在即，也容我送你一件临别礼物吧？你且站这里等我……” 门也不关，一溜烟朝里跑去，边跑边还不放心地回头看：“等着我呀——” “秋蝶姐姐！” 林思泠想叫住她，奈何秋蝶很快跑没影了，她只好站门口眼巴巴等。 过了会儿，秋蝶气喘吁吁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折叠起来的帕子，硬塞给林思泠。 “思泠妹妹，我家姑娘也起身了，里面还有她送给你的东西。留着……当个念想吧！” 她叹口气，拉拉林思泠的手：“保重，思泠妹妹——” “秋蝶姐姐，你们也多保重！” 离别总是让人难过的。 目送林思泠远去，秋蝶怔怔站在那里，半晌没关门。 “怎么？对一个卖菜的小丫头你还舍不得了？” 身后传来打趣的声音。 秋蝶回过头，只见自家姑娘袅袅婷婷走出来，身上披着薄纱。内里肚兜亵裤，若隐若现。 “我只是……” 秋蝶眼眶染上一抹微红：“羡慕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不！” 妘叶拍拍她的手，帮她关上门，神情淡然。 “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活得肆意！有钱有身份也罢，无钱无身份也罢。” “妘叶姐……” 秋蝶欲言又止。 妘叶转身：“回去吧，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别让朱嬷嬷又打你！” 秋蝶低下头，眼底的亮光彻底熄灭，慢吞吞一步一摇，跟在她身后…… 林思泠走在去集市的路上，才想起看看秋蝶和妘叶赠送的礼物。 秋蝶所送的确实是一块帕子。材质上好，为光滑柔软的红色缎子。上面绣的同样是荷花，不过绣工比王大丫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思泠挠头，咋都这么喜欢荷花呢？ 秋蝶绣这个她理解。王大丫也绣，为什么？ 缎帕里面，还包着一只白银缠丝双扣镯。 虽然那手镯很细，色泽偏暗，不妨碍它是银子的事实。 林思泠一惊，没想到妘叶竟然出手如此大方，直接送了她这么值钱的一件送行礼物。 掂重量，将近一两，卖出去少说值个7、800钱。无功不受禄，她得把它退回去。 抬头看看已走到集市，包好镯子贴身放着，打算买了东西再走一趟妘叶家。 街道两边异常冷清，除了几家店铺照常开门，挑担推车的小贩一个不见。 林思泠绕开肉铺，走进一家杂货铺。以前的老板是位老妇人，这两天换成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守店。 莫不是怕被抢？ 询问价钱，几乎所有商品都上涨。就连最基本的粗盐，也从三文一两，飙升到五文一两。 林思泠忍着肉痛，掏出二十文钱，买了四两。让杂货铺老板用油纸包了又包，揣进怀里。 别的可以不买，盐少吃一天就腿软，必须保证。 老板还直嚷嚷亏了，油纸也不便宜的。看她是老主顾才免费奉送。 林思泠直翻白眼。 买东西商家送包装袋，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赚黑心钱不吱声！ 想着剩的私房钱不多，除了盐，没再买别的。只用林莹莹给的十文钱，带一斤糙米，打算拿回家做最后一批干粮。 煮熟了捏成饭团子，明日路上吃。 走出集市没多远，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奔跑。 她刚想回头看，“碰”的一声，背心被人狠狠一撞，推得她飞了起来，重重向前跌去，狠狠摔在地上！ 眼前一黑，疼得她惨叫出声，篮子也飞出去老远。 视野内只见一双趿拉着破草鞋的大脚，越过她身体，捡起她掉落地面的米袋，飞快地逃跑了。 林思泠顾不得手肘额头皮开肉绽，张大嘴巴—— 她这是被抢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救命啊，有人抢劫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可望着那条很快消失在附近巷子里的背影，她犹豫了。 当前损失的只是十文钱一小袋糙米，如果她追上去，可能不止于此了！ 况且，她喊叫之后，来往行人，路边商家，只是冷漠地望过来两眼，又事不关己扭回头去。 她一个孩子，有什么能力将被抢物追回来？ 迟疑间，发现抢劫者逃去的小巷，隐约有人影晃动。 她一个激灵，迅速捡起篮子。将滑落在地面的刀子塞回去，提着它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回家。 巷子里，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遥遥注视迅速离去的林思泠，其中一个恨得直拍大腿。 “死丫头真机警，竟然没有追过来！” 眼见到嘴的肥肉飞了。 另外一个沉得住气：“这几日城内外乱得不行，咱们机会多的是，寻找下一个吧！” ------------ 第一卷 第39章 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林思泠一口气跑回家，心脏兀自狂跳，后怕让她手脚发抖。 先还说去一次妘叶家，将银手镯还了。现在，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出门！ 人情欠下便欠下吧——若是给坏人强行拐卖了，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何况，一旦落入他人手，等待她的，可能不止腌脏的地方；甚至……被活生生吃掉也有可能。 这个“吃”，没有一丝遐思，是物理层面的吃。光想想就叫人崩溃！ 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世界存在—— 林莹莹闻声出来，瞧到她狼狈的模样，大皱其眉：“死丫头你瞎跑什么呢，鬼在追你？” 她堵在门口，林思泠进不了屋，只能捏紧篮子站在院子里，忍着伤处火辣辣的疼。 “娘，我被人抢了……” “什么？” 林莹莹面色大变，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篮子。翻了翻一把树叶，厉声呵斥。 “你买的粮呢？我给你的十文钱呢？都被抢了？你怎么没被他们抢去——没用的死丫头！” 林思泠条件反射护住脑袋，林莹莹打不着脸，便狠狠掐她手臂。 林思泠连连后退，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想伸脚去踹这恶妇，管她孕妇不孕妇的。 一只手格开林莹莹，有人带住她，把她脚不沾地拉往自己身后护住。 “林婶儿，泠妹妹能够平安无事回来，已经值得庆幸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不要过分苛责她！” 母女俩都愣住了，看着突然出现在中间拉架的公玉谨。 邢家住大杂院右侧，林家住左侧，中间隔着至少几户家人！公玉谨是如何出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一丝前兆也无，对方还是个极少出门的病人。 林思泠生疑同时，瞅着站在自己身前，并不伟岸高大的背影，心里生出暖意。 太阳照不到的角落，好像有一线光线透射进来。 林莹莹一脸难看。可当着公玉谨，说不出什么重话，更无法继续动手，只能恨恨盯住林思泠。 “还不快滚回家去？今日若不是你公玉哥哥讲情，我非剥了你的皮！没用的东西……” 不过她到底被人捧惯了，当众被扫颜面，隐含不悦。等林思泠进屋后，她跟在后面，没有招呼公玉谨。 公玉谨目送这对母女背影，微微摇头。 家破人亡前，他见过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少。但一个当娘的，如此痛恨作践自己闺女，真没遇见过。 莫非，林家母女并不是亲母女？ 思索着，他略低头，走回自家。 厨房里，林思泠拿出公玉谨送的药膏，轻轻涂抹伤处。堂屋里，林莹莹摔打东西，发泄怒气。 林思泠不睬疯娘们。 折腾累了，对方自然回床上躺着了。只要敢进来打她，她就跑去大杂院里叫喊，能丢得起人大家一起丢。 至于东西摔打坏了，又不是她赔钱。 或许以前的宋二丫会伤心亲娘这个态度，但她林思泠早就看开了。之所以不离开，纯粹因为翅膀未长硬。有利用价值的，先留着吧。 晌午，她把厨房里剩的糙米，混合着菜叶子全部煮熟。加少许粗盐，捏成饭团子，摆在筲箕里晾凉。 邢峰没回来，板车不知道买到没有。 林思泠不管他，给公玉谨送过去两个菜团子，一碟削了皮切成块的新鲜水蜜桃。 公玉谨正整理自己的书籍打包。见到水果，再生活白痴也察觉不对了：“林思泠，你不是被抢了，哪来的果子吃？” 林思泠能拿出来，自然想好答案。 “这个桃子，我一直藏在身上，没被抢去。公玉哥哥，你吃吧……谢谢你刚才帮我。” 公玉谨一怔，不知想到什么，白皙如玉的脸，微微一阵泛红。 “这果子你自己吃了吗？没吃拿回去吃，不要老给我送。” 林思泠刚要感动，听其语风一转。 “瞧你自己，又黑又瘦，多像只猴子，应该好好养。” 气得林思泠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像猴子！你全家都像猴子！爱吃不吃——” 一掀门帘，自顾自回家去了。 公玉谨…… 他明明是好意关心。以前他这么说自己玩伴，没见谁生气啊，对方貌似还很开心？ 果然男孩和女孩不一样。 林思泠气哼哼回到家，把六个种植盆，全部敲碎。瓦片与土，丢到院子垃圾堆。 明早离开召南县，这些用不着了，下次种植，得等站稳脚跟。 随后一下午，都被林莹莹指挥着收拾行李。讨厌归讨厌，不耽误这女人一个劲使唤自己闺女。 邢峰掌灯时分才回来，摸到林家，吃了两个菜团子。拿出一份盖好官府红印的路引，交给林莹莹。 “如果我们路上不小心走散，你们母女俩便用这份路引，直接去常州平石城方前县落户。保存好路引，千万不能遗失了！” “谢谢邢哥！” 林莹莹小心翼翼用油纸包好路引，再用帕子裹上，揣在身上。 林思泠眼馋地望着那份路引。 如果她能拥有这么一份路引就好了！ 不过只能想想。 这份路引，官府不会发给一个小孩子。此外，为了弄到它，不知邢峰使了多少银子，托了多少关系。 她还是只能尾随林莹莹，先到安全地头再说。 “东西收拾好了吗？” 邢峰起身，看着一屋子大包小包，眉头皱起。 “弟妹，咱们是逃难，东西不要带太多，容易引人注目！” “可是……” 林莹莹很舍不得：“这些全是用钱买来的……” 来召南县没多久，东西基本九成新，丢了怎么舍得！ “大铁锅别带了，我那有小铁锅；被褥留一床不打眼的棉被就成，还有其他东西……” 邢峰婉转劝慰她：“作价卖给别的邻居吧，我去给你问问谁家要？” “这……好吧。” 林莹莹忍着肉疼点头。 林思泠在旁边抿嘴，心中幸灾乐祸。 该！ 叫这个女人刚到县城，便买买买的。舍不得给她买一根毛，却给自己买了无数东西。现在这些东西统统割肉，可心疼死了吧！ 她转身进厨房，精简要带走的碗筷，省得抓狂的疯女人又逮着她出气。 片刻，邢峰领着房东王婆婆进门。 王婆婆驾轻就熟，给林家结清房租，顺带收破烂。 ------------ 第一卷 第40章 逃出城去—— 林家租房还剩几天到期，连同押金不退了。 这是租房前说好的，不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这里不是客栈。王婆婆作为房东，要求租户提前通知，她才好找下家。 邢峰好说歹说，王婆婆看在林思泠救过自家孙子的面子上，勉强退了一半押金。 另外林莹莹放弃掉的家当，王婆婆捡有用的收了，给了三百文钱。 林莹莹诸多不满。 然急着明天赶路，邻居们退房的也差不多了，时间仓促她找不到买家，只能咬牙吃下这个大亏。 肚里腹诽了王婆婆百八十遍。摸黑睡下，还在骂林思泠蠢东西，救个白眼狼。 林思泠蜷缩在床凳上，抱紧自己的全部家当，权当里屋狗在狂吠。 明日起，她将正式加入流民一员。不知能否平安抵达目的地？满怀忐忑。 人也是奇怪的生物。 安享太平时怨天尤人，心情一不好就寻死觅活。真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又拼尽全力、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 夜半时分，“扣扣”敲门响惊醒林思泠。 听声音像是邢峰。 她赶紧起身整理衣裳，跑去开门。 邢峰和公玉谨站在门外，一辆独轮平板手推车停在他们身后，上面丢着两包行李。 “邢叔……” 林思泠讶然。 “泠丫头，快去叫你娘起身！” 邢峰脸上带有少见的焦急之色，不等她发问，开口催促：“我们马上去城门口，排队准备出城，迟者怕生变！” 林思泠不懂为什么迟者会生变。 不就早一个时辰与晚一个时辰的区别吗？关键是即便你早动身，城门不开不让你出也枉然。 不过她还是去叫醒林莹莹。大家把行李搬上车，尽量不发出过多声响，由邢峰推着车，其他三人尾随，离开这个住了接近一月的大杂院。 路上，林思泠拿出昨天做的菜饭团，一人分了一个。 邢峰嘴里咬着冷硬的菜饭团，这才有闲暇给她们说提前动身的原因。 “昨夜一位朋友给我紧急传信，说泉关失守了！” 林思泠安静地啃着饭团，静静倾听自己不熟悉的地理知识。 “泉关离召南县只有数百里。早则今日、迟则明日，蛮族会杀到。我担心多耽误赶不及出城，所以早早叫起你们。等城门一开，我们即刻出城！” 事实上，邢峰担心的不止蛮军将至。而是一旦敌人兵临城下，县令肯定会采取种种保城措施。 拉壮丁守城是常规操作。没收百姓资产充作军饷，男女老幼齐上阵当炮灰……凡事皆有可能。 他不愿意自家落到那步田地。这些权贵们，享福从没考虑过老百姓；大厦将倾，老百姓立即被推到阵前。 凭什么？ 庆幸他在召南县有一定人脉，能够得到这种关键消息。不然，等县令反应过来，衙门出告示，他们不一定能出城。 路上不时有人挑担推车，默默加入逃难的行列。大家心照不宣，目的是离开这座风雨飘摇的城池。 守城官兵点燃火把，把城门内外照亮如白昼。 他们抱怨着这些愚蠢的老百姓，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弃城逃跑，搅得他们夜不能眠。县令大人为何还不封城？ 前方战事吃紧，后方军民应该团结协作才对。 列队等候出城的人没有理睬兵痞们的抱怨。 太平时期，不见你们少欺压老百姓，少收取高额过关费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咋轮着你们守城了，军民二字便联系到一堆了？ 手里攥紧路引。 官府收了买路钱，就应该放行让众人通关。 邢峰担心公玉谨病体不适，林莹莹大肚子不便，让二人上车坐着歇歇脚。 至于林思泠，因为车上坐人空间小了，有些行李得让她暂时扛着。 林思泠…… 所以说邢峰的10好感10忠诚没卵用，她还得继续努力种植，收服这对癫公癫婆才是。 虽说对方确实没义务对她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好，但这种差别待遇，着实令人不爽。 她无论多勤劳、多努力，对方眼里她是该做的，甚至做得不够！ 林思泠觉得自己一个现代成年人的思维，都快被弄得心里阴暗、扭曲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放亮。有人高呼一句：“开城门了！” 各种姿势等得昏昏欲睡的众人，精神一振，迅速抓紧自己的行李，身边亲人，列队望向前方。 公玉谨下车，帮忙林思泠拿行李。 一个小人儿，四五包行李都给她看管，别弄丢了。 林莹莹嫌弃：“谨哥儿，你身子不好，让她拿！” 邢峰紧张：“谨哥儿，你上车坐着就行，别的事不用管！” 林思泠…… 狗男女！ 她的愤怒如同一头在管道里阴暗爬行的猛兽，理智伸出两只巴掌，死死堵住管道两头。 即便她是丫鬟，你们也得考虑她只是个九岁孩子，真的扛不动这么多行李吧！ 最后，还是公玉谨跟车慢慢走，丢了两坨行李在车上。林思泠背上背一坨，胸前挂一坨，两只小手各抓一坨，吃力地跟着出城大部队挪动。 关键时刻，她只想先逃出城。 暂时被狗男女奴役，好过于面对兵灾和其他人不怀好意地虎视眈眈。 公玉谨瞧一眼完全被行李淹没的小女孩，默默跟在其后面。 每当她腿软要跪地时，不动声色托行李一把，让她能够站起来继续走。 直到邢峰和林莹莹关注点移到关卡上，才伸手摘下两包行李，自己提着。 林思泠感激地回头看他一眼。 对于面冷心热的公玉谨，哪怕他偶尔毒舌两句，她对他没什么恶感。 因为有对比才有伤害。给癫公癫婆一衬，别的正常人如同天使。 他们动身早，排队在前，很快轮着验看他们的路引。守关卡的官兵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队伍突然骚动起来。 一骑马飞驰而来，停在城门口。 马上衙差挥舞令旗，大声呼喊：“县令大人有令——前方战事有变，所有人暂缓出城！” “关城门——速关城门！” 守军随同吆喝。 顿时，城门内外一阵混乱，等待过关的百姓，全部不满地大声鼓噪起来。 ------------ 第一卷 第41章 别用脏手碰我 邢峰反应奇快，在验看路引的官兵尚未回神时，迅速摸出一个小银锭子，塞进对方手里。 那官兵瞅他一眼，心领神会。 将路引丢还给他，转身和同伴去拦后面的过关百姓，嘴里直喊：“到此为止了，关城门——关城门！” 邢峰奋力推起板车，林莹莹坐在车上脸孔煞白，不住地催促：“快、快走！” 林思泠踉踉跄跄，迈着小短腿紧跟车子，和公玉谨一起往城外跑。 若非公玉谨帮她扛了两坨沉重的行李，她绝对被压趴在城门口了。 身后哭天喊地。 极少数机灵又有钱的，学着邢峰从关卡里跑出来，更多人被关在缓缓合拢的城门内。 跑出老远，离城有半里地的林思泠，回头望眼黑黢黢如同欲噬人怪兽的城池，心有余悸。 接下来，面对的是一溜大小草棚子，虎视眈眈望着他们的流民。 这些流民个个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灰头土脸、衣不蔽体。他们的眼神，如同饿了好几天的狼，泛着幽幽绿光，盯住这些刚从城里跑出来的人。 林思泠打了个寒噤。 初进城那种惊悚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她瞧瞧身前的公玉谨，丢了一坨行李到板车上。不顾林莹莹怒目而视，腾出一只手，紧紧捉住公玉谨的衣角。 当公玉谨回头来看她时，她怯怯弱弱小声说了句。 “公玉哥哥，我害怕……” 她笃定邢峰无论如何，不会抛弃自己这个外甥。 而她只要把公玉谨牢牢抓住，逃亡路上，癫公癫婆就不得不带着她。 公玉谨没有做声，任由她抓着。隔了会儿，将手里行李放车上，只留下一个小包裹挎在肩上，空出来只手，牵住林思泠的手。 林思泠心头一热。 林莹莹怀里抱着好几个包裹，一个不敢撒手。瞪住林思泠，那模样气得脸扭曲了，只不好做声。 他们顺着人流，好不容易来到城外一处小树林里。邢峰放下板车，接过林莹莹递过来的帕子擦汗，刚准备说歇歇。 突然，从后面蹿过来一群流民。 这群流民，几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带头。后面跟着的人，有女人，半大孩子，唯独没有老人。 可能灾难来临时，最先放弃的便是老人。其次才是孩子和女人。 看到板车上几个大包行李，这些人眼睛里一个个冒出绿光。 林思泠警惕地拿下肩背的小包袱，抱进怀里。 对方对了对眼神。忽地，一窝蜂朝一行四人扑了过来！ 有组织有纪律地，男人全奔邢峰和车上的林莹莹去了；女人和半大孩子，直扑林思泠与公玉谨。 车上的林莹莹吓得发出尖叫，身子扑在几堆行李上，意欲阻止对方抢行李。 女人们则是死死抱住公玉谨与林思泠。两个半大小子二话不说，拖拽他们身上的小包裹，要将其抢走！ 林思泠人小，根本反抗不了两个成年女人的力气。 她拼命护住自己东西，惹得一个脸似黑炭的小子恼羞成怒，狠狠几拳头砸向她的头和脸！ 林思泠忍住钻心疼痛，狠狠一口咬在控制她的女人手腕上，疼得那女人尖叫着缩手。 林思泠“呸呸”吐出一嘴泥。 臭女人多久没洗澡了？ 一身污垢，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正想去摸随身携带的刀，耳畔响起几声长短不一的惨叫—— 她惊了一下，寻声望去。 只见抱住公玉谨的两个女人，连蹦带跳地哀嚎。四只手臂，齐刷刷断掉。腕口处，飚飞出四股血线—— 随着她们的挣扎扭动，那血线呈喷雾状撒在同伴身上。 公玉谨右手五指，夹着一枚树叶大小的小飞刀，薄如蝉翼。白玉般的面庞，蕴含暴风雨欲来的阴沉，声音冷若万古不化的坚冰。 “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 另一边，邢峰也抽出藏在板车底部的剑。一剑一个，俨如砍瓜切菜，斩下了围住板车的几个男人首级！ 血和头颅洒了一地。 周围目睹这一情形的人，包括林思泠母女在内，几乎全吓傻了。 虽说现在世道乱了，抢人的杀人的时有发生。可一眨眼间，便有数具尸体，四五分裂倒在眼前，是个正常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剩下的女人孩子，回过神来，头也不回跑掉。她们的断手同伴，一边凄厉地哭嚎，一边踉踉跄跄追在她们后面。 不过，手断了，又身处这样的环境，可以预见她们的命运，不会美好。 “瑾儿，你没事吧？” 邢峰脸沉如水。得到公玉谨肯定地答复后，方才收剑入鞘，安慰车上呆若木鸡的林莹莹。 “弟妹，你没事吧？放心，恶徒全部解决了！” 公玉谨从行李中翻出一块帕子，擦干净小飞刀的血，装回腰间的革囊里。 林思泠一言难尽地瞅着这对舅甥。 她不止小瞧了癫公，连病恹恹的公玉谨，也轻视了。 一个小少年，体弱多病，怎么会武功？ 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再次上路，不仅流民们躲瘟疫一样疏远一行四人，林莹莹也偶尔下车，帮忙推车，非常乖巧。 “公玉哥哥，你会武？” 公玉谨察觉林思泠不肯把手伸给他牵了，唇角略弯，淡然回答。 “我会走的时候，便在练武了！不过我不擅长近身搏斗，我最擅长的是扔飞刀。” 林思泠无比疑问。 “既然你练武，为什么身体会这般差？不是说练武能强身健体吗？” 公玉谨默了默。 邢峰咳了一声。 林莹莹回头便训斥闺女：“嘴渣渣的，打听那么多干嘛？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赶紧过来帮你邢叔推车！” 林思泠没理她。 癫公的力气推车捎带推颠婆，绰绰有余，有必要她一个小孩出马？ 当然她也聪明地不再问公玉谨任何问题。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她也一样。不追问别人不愿意说的秘密，是最起码的尊重。 他们一路南行。 一些聪明的逃难人家，默契追随他们。晚上在一处荒凉的小山坡歇脚，众人围绕他们的帐篷扎营。 仿佛这样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 第一卷 第42章 爬过来的女人 邢峰没有理会这些人。 同是县城里逃出来的，至少目前都有吃有喝带着干粮，暂时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把行李搬进小帐篷，让林莹莹与公玉谨进里面躺下，他升起一堆篝火，对坐在板车上，满脸痛苦表情揉脚的林思泠开口。 “泠丫头，非常时期，你娘和公玉哥哥身体不好，就由我们两人轮流守夜。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好吗？” 他不是铁打的，必须要得到休息。思来想去，只有林思泠能派上用场了。 林思泠面无表情：“好。” 邢峰没有管她是否有情绪，让她下车坐火堆边，有什么动静就叫喊。自己爬上板车，直挺挺躺着睡了。 林思泠捡了一根枯枝丢进篝火里，努力睁大眼睛，和一身的疲惫作斗争。 过了会儿，觉得光睁眼睛不行，她从怀抱的小包裹里摸出一点干果，偷偷含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驱走睡意。 不远处窸窸窣窣，她抬头一看，一个女人匍匐在离她不远的草堆里。目光呆滞，死死盯住她的嘴。 她每一咀嚼，就换来对方唇瓣不自觉地蠕动，仿佛在吞咽口水。 林思泠吃完嘴里的干果，再不敢拿食物出来了。 那女人的眼神和动作，令她既心悸又恶心。 经历白天被抢的事件，她不再认为所有的女人孩子是弱势群体，值得怜悯同情。 荒年将所有的难民变成了鬼。 他们丧失理智，食人、自相残杀、无恶不作，就为了一口吃。 他们确实是不幸的。但同时，也是将不幸加诸身边无辜者的残忍凶手。 她不愿去理会那女人。但隔了会儿，见她没动静的女人，胆子似乎大了起来，慢慢朝她爬了过来—— 林思泠握紧一根树枝。 她想尖叫，想让那个女人停住，别再爬向她了！可这会让她露怯，令人感觉出她在害怕。 离得越近，她越能清楚看清女人骨瘦如柴的身体，以及深陷眼窝里的贪婪。 那女人拖动着自己，终于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再近，就靠近帐篷和板车了。对于邢峰，她多少有点忌讳。 林思泠暗暗松了口气。 “小姑娘，求你……” 女人终于开口了：“求你给我一点吃的好吗？我饿了两天了……给一点点……能吃的东西就好！” 她舔舔干燥裂口子的嘴唇，浑浊视线，携带不明情绪，死死盯住林思泠的小包。 她刚刚看得很清楚—— 吃的，就是小丫头从那里面掏出来的。 小丫头腮帮子一鼓一鼓，仿佛一只愉快进食的小松鼠。 那松鼠……剥了皮也是好吃的一块肉！ 林思泠一阵恶寒。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城外这些流浪久了的流民，她没有多少同理心。 因为这些人的目光和表情非常瘆人。 明明他们在可怜地向你乞讨，可你就能感觉到，你在他们心目中，才是砧板上的那块肉。 “小姑娘，求求你……我快死了……给我点吃的吧……” 见林思泠迟迟没有回应，女人试探地又往前爬了一步，上半身从草丛里探出来，下半身的裙摆，破破烂烂，沾满血迹与泥污。 明明腿没有断，为什么一直在地上爬？ 林思泠心里纳闷，想了想，从小包袱摸出一团东西，丢给那女人。 那女人瞬间脸露狂喜之色！ 用令人讶异的速度，动作迅猛跳起来接住，敏捷如一只猴子，将林思泠扔的东西，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但只咬第一口，她便动作慢了下来。 林思泠给她的，并不是菜团子或饭团子。而是种植蔬菜时，薅的一些老菜叶、草根茎，捣烂加上米糊，捏的假干粮。 本意用来掩人耳目；其次真到缺粮阶段，这种也能垫肚。 人饿急了，树皮泥土能吃，何况这。 女人眼中嫌弃之色一扫而过，拿着草团子，缓慢离开。 大约是觉得林思泠一家人已经在吃这种野菜草根了，情况不比自家好多少，转移目标爬向别的人家了。 林思泠目送她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的人，真是谁都不能小觑！ “啪”！ 刚这么想着，脑后挨了重重一巴掌。起夜的林莹莹发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冰冷的手，狠狠揪住她耳朵拎起来—— “死丫头！你真是活腻歪了？咱们自家不够吃，你还敢把吃的送外人？” 怕惊动邢峰和公玉谨，她努力压低声音，但表情好像要吃人。 林思泠吓一大跳，又被她爪子撕扯得耳朵像要离体裂开，心里烦躁得不行。 癫婆从哪里都能冒出来，胡搅蛮缠。而且她刚才应付那女人时，咋没见癫婆勇敢地站出来，说声“不”？ 一句话，就是欺软怕硬！ 她知道林莹莹要在邢峰舅甥面前维持形象，毫不客气地狠狠掐了把对方手背，逼得林莹莹不得不放开手，掩住自己耳朵倒退。 “死三八你有毛病是不是？事情没搞清楚就瞎嚷嚷！你怎知我送出的是粮——” “什么？” 林莹莹听不懂“死三八”什么意思，但知道林思泠是在骂她。三分怒火，瞬间飙升十分，顾不上惊动邢峰舅甥了，撸起袖管准备揍人。 林思泠从包里又拿出来一个草团子，递到她面前。 “来……你觉得这是粮就吃下去！只要你吃得下去，我任你打骂？” 林莹莹被宋振护得太好。宋振过世后，有宋二丫当牛做马侍候，紧接又是邢峰接手。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 她赌定这女人吃不下去。 果然，半信半疑的林莹莹，咬一口草团子便吐出来。 泥土加青草的感觉，还有树叶子的苦涩味，她昧良心也说不出这是“粮”的话。 眼瞅自个闺女用冷漠至极的眼神看她，林莹莹咬咬牙。 “就算这‘粮’入不得口，也能算作‘粮’，不许给外人！以后路上粮食短缺，就用它来顶替了！” 说完，气呼呼回小帐篷去了。 林思泠分明看到睡在板车上的邢峰身子动了动，一言不发又继续装睡去了。她压抑住内心怒气，将林莹莹咬过一口的草团子收进包袱。 草团子不多，确实不能随意糟蹋了，留着以后还能打发其他盯上她家的人呢。 ------------ 第一卷 第43章 黑暗降临 好在经历过这一番折腾，没人再来相扰。三更天后林思泠迫不及待把邢峰推醒，爬上他睡暖和的板车，迅速进入梦乡。 林思泠不知道，邢峰守着篝火堆，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抹深沉、探究。 天不亮，林思泠便被唤起来，帮忙捡柴烧水。 原因是林莹莹叫肚子疼。 这荒郊野外的，哪去找大夫？邢峰只能慌忙将林思泠喊醒，打发她用饭团、干饼子熬一锅稀粥，看林莹莹吃了粥后会不会好点。 林莹莹躺在帐篷里哼哼唧唧，不住口责怪是死丫头冲撞自己，才害她成这样。 两个眼圈带着浓浓青黑色的林思泠，一边手脚不停干活，一边恨不得进帐蓬把癫婆的嘴撕烂。 对方这么瞎嚷嚷，关键是癫公当真信！埋怨的小眼神瞅准她，一副是你就是你害的欲发作表情—— 王八瞧绿豆，确实容易对眼。 公玉谨盘腿坐在石头上，用一把木梳，认认真真蓖头。一头黑亮长发，即使处于逃荒路上，也要打理整齐，一丝不乱。 林思泠偷偷送了他一个白眼。 眼看快有新舅娘了，这傻孩子还蒙在鼓里！ 锅里的粥煮熟，食物的香味飘出老远。不过周围几家人营地都在冒炊烟，他们这边并不显。 林莹莹端着大木碗，一个人干了满满一碗，比邢峰吃的还多。留给林思泠的，又只是小半碗锅底。 林莹莹理直气壮。 奇怪的是，邢峰好像也默许这种分配。可能他觉得，小女孩确实吃不了多少？ 他的注意力，重点在自己外甥身上，其次是林莹莹。委实没什么多余眼光，分给林思泠。 公玉谨私下给林思泠拨了两筷子粥。林思泠悄悄塞给他两块果干。 两个孩子的互动，大人没有发现。他们彼此间眉来眼去，大概还忙不过来呢！ 吃完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路，忽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这声惨叫像打开潘多拉魔盒，放出一堆来自地狱的魔咒。 嘶喊、尖叫、号哭，此起彼伏。仿佛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一粒石子，危险得油花四溅。 邢峰第一时间握住自己佩剑，警觉地望向发声点。 那个方向，升腾起一股黑烟，滚滚蹿向天空。并不是炊烟。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林思泠拿起两个较小的包袱，一个背在背上，一个抱在身前，牢牢用布带子系住。 这里面装的是干粮、水囊及她的换洗衣物，钱、便于携带的果干、粗盐、调料包贴身放。 就算板车上的东西全部失去，她短期内也能生存下来。 公玉谨与林莹莹有样学样，都把紧要的东西放身上。 不消片刻，邢峰提着带血的长剑跑回来。神情凝重，将板车一推便招呼三人：“快，快走——进前面的树林！” 没时间问他发生什么事，三人赶紧跟在他身后，朝前飞跑。 短距离冲刺，公玉谨尚好。林莹莹双手捧着大肚子，行动异常迟缓。 该说不说，她一天天叫嚣闺女是个拖油瓶、累赘，其实她自己才是！ 跑了一段距离，邢峰没办法停车，让林莹莹上车。就算一车行李加上她的重量，他推车跑也比她自己跑快多了。 一面跑，一面很不放心公玉谨是否有危险，不时回头看看。见公玉谨手牵住林思泠，面色不自觉沉下—— “谨儿，照顾好你自己！” 公玉谨答应一声。不知是没理解邢峰的意思，还是理解了不愿照做，握住林思泠手腕的手，抓得更紧了。 以至于林思泠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 “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公玉谨边跑边气喘吁吁问。 比起杀人，这种跑步更要他的命。如果敌人不是太多的话，他宁可停下来战斗。 邢峰扫视一眼身前身后跟着乱跑的难民人家，脚步不停：“一大群暴民，在烧杀抢劫！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些刚从县城出来的人。” 对方眼里，他们有钱、有粮，大有油水可捞。 林思泠大口大口呼吸，她跑得肺部快爆炸了，两腿似灌满了铅。多亏公玉谨一直拉着她的手，邢峰不得不偶尔缓下脚步等他们。 否则，她早掉队了。 身边这么多疯狂逃窜的人，后面还有暴民追赶，一旦落单，后果不堪设想。 邢峰说的树林，在一处山坡上。只要钻进去，敌明我暗，便能与追来的恶徒周旋。 这种时候，充分印证了一句话：我不需要跑多快，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爬坡时邢峰直接弃车，捡了两包重要的行李扛上，拉扯着林莹莹继续前进。 进入树林时，林思泠才敢回头望一眼。 只见来的路上，滚滚黑烟四处冲天而起。一大群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暴民，挥舞着棍棒斧头呼啸而至。 如同浑浊洪流，顷刻间蔓延至山坡底下。 跑得稍慢的人，瞬间被七八个围上，一阵乱棒乱锄，捣为肉泥。他所携带的行李，被无数双目猩红，表情只剩赤裸欲望的袭击者疯抢。 林思泠目睹，有的母亲被围殴时将孩子死死护在身下；有的即将没顶于黑暗，奋力将身边的亲人推出去挡刀…… 人性的闪光或丑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思泠收回视线，落在公玉谨身上。 她感激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少年。若非他执着地不放手，她绝对会被林莹莹及邢峰放弃。 生死关头，金手指刷上去的一点忠诚度，远远不够看。 在树林里穿行一会，前方低洼处找到一个隐蔽的洞穴，外面长满半人高的灌木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邢峰立即扶着林莹莹，招呼公玉谨，朝那个洞穴摸索而去。 进到洞里一看，这洞比较浅，而且已经有一家人，瑟瑟发抖地躲在里面了。 这家人由一位精神矍铄的五旬老爹带领，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孙子孙女八九口。 见到他们一行人突然闯入，他们一阵惊慌。那儿子儿媳，不约而同操起随身扁担，摆出一副以死相拼的模样。 邢峰不由地按住剑柄。 这种紧要关头，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 林莹莹大着肚子、公玉谨体弱，他们不能再盲目瞎跑。必须尽快找个合适的落脚点休息一下。 ------------ 第一卷 第44章 同是落难人 眼见的双方一言不合，要爆发出冲突。 那五旬老爹摆了摆手，让儿子儿媳放下扁担，自己站起来向邢峰拱手。因为洞顶矮，他略弯着腰。 “小哥儿，都是落难人，理应同舟共济。我们挪个位置，你们挤进来躲躲吧！” 说罢，带头将自己家的行李孩子，往里面移去。 邢峰神情缓和下来，放松握住剑柄的五指，双手抱拳，说了声：“多谢老爹！” 殊不知那老爹有眼力，认出邢峰与公玉谨是之前杀人不眨眼的人，不然，没这么痛快让位置。 这种时候，多一个有能耐的人，安全系数大增。 等邢峰扶着林莹莹坐下后，那老爹主动带两个儿子凑过来：“我姓程，程固安。这是犬子程文山、程文林。” 邢峰看他们一眼，客客气气：“在下邢峰。这是我的妻子、一对儿女。” 双方很快你一言我一语攀谈起来。怀抱结伴上路，彼此有个照应的心理，程老爹不着痕迹地恭维邢峰与林莹莹，夸赞公玉谨玉雪聪明。 程家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全部盯住公玉谨看。最大那个脸色红艳艳一片了，还忍不要住频频转头，想多瞧上一眼。 林思泠理解她们。 初见公玉谨的时候，她不一样傻里吧唧被对方惊艳了。连她这个现代见过无数美人的人尚如此，何况别人。 但这种和谐气氛，很快被外面响起的脚步声、呼喊声破坏掉。 程家两位媳妇，将几个孩子牢牢搂在怀里。程家父子拿着扁担，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站在洞口戒备。 身后有按剑警卫的邢峰，这一次他们胆气壮了不少。 林思泠拉着公玉谨坐在角落，喝水、偷偷吃东西。也只有这个时候，无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林思泠有些不理解那些忙着烧杀抢掠同胞的暴民。 他们不知道蛮军快杀到了吗？ 不赶紧逃离是非之地，反而成群结队，在召南县周边徘徊滋事。或许，他们已经疯魔，眼睛只看得见他们想看见的东西。 程家最小的一个男孩，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一眼吃东西的两人。 只一眼，他便被两人手上拿的干果片吸引住了。绿的、白的、红的，颜色很吸引人，咬得嘎嘣脆似乎也很好吃。 他口水立即掉了下来。用力拉扯一门心思关注外面动静的程家大人，喊着说：“娘，我要吃那个——” 吓得他娘一把捂住他的嘴，目光往里扫。 林思泠不敢再往外掏干果片，心里直觉晦气——为什么每次悄悄吃东西，总有人盯上自己。 看看公玉谨，像没发现人家小孩反应似，兀自慢吞吞吃东西，喝水。 他不能吃快，否则容易咳嗽。 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把头靠在他娘肩头上，直勾勾盯着公玉谨翕动开合的嘴看。 林思泠到底是心软了。 瞧这孩子年纪不大，自家又得以被对方家让位置，她掏出四片干果片，分给程家四个孩子一人一片。 三个女孩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有些惊喜地小声向林思泠道谢。 不过尚未来得及送进嘴，被她们娘恶狠狠一看，垂头丧气纷纷递到小男孩手里。 比小男孩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满眼渴望地盯着弟弟手里的四片果干，不舍嘟囔。 “我比弟弟大，好东西应该让给弟弟吃……” 林思泠看着她们，喉咙里像闷了一口痰，堵得慌。 她忽然想到了王大丫。 身为姐姐，她是不是也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出去了？最后被家人榨干剩余价值，卖给他人为童养媳？ 眼前三个小女孩，可能旁人还艳羡她们的幸运。 至少，她们到现在还没被爹娘、爷爷遗弃，卖掉—— 仅此而已！ 头顶嘈杂声逐渐远去，警戒着的其他人松了口气，放松身体坐下来。 “邢小哥，你们一家子有什么打算？我们打算先去最近的大陶县看看。听说那地方的县令为官清廉……你们要一起吗？” 程老爹迫切想邀请邢峰一道。 有武艺高强的邢峰在，路上会安全许多。 他家虽有三个壮劳力，但拖家带口的，风险挺大。 相信邢家也如此。 如果顺路，不如合作。 邢峰想了想，同意了。 他一个人，要照应三个人，确实力有不逮。大陶县是前往常州的必经之路，算顺路，可以互帮互助。 见他点头，程老爹高兴极了，指挥两个儿媳拿出干粮，铺开一块旧草席，准备今晚在这山洞躲一夜，明早出发。 担心暴民们没有走远，他们不敢生火。吃了点东西，人挤人坐在洞里休息。 程老爹送给邢峰一块玉米面炕的金黄色烧饼，邢峰拧开水囊盖子，给他倒了两盖子满满的酒。 把程老爹喝得眉开眼笑，两人把酒言欢起来。 林思泠分到两指头大小的一点饼，味道没尝出来便融化在舌尖上了。 当着外人，林莹莹没拿出多少干粮来。她也没有与程家媳妇聊天的欲望，高冷地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而林思泠身边有同样冷淡的公玉谨。几个程家小孩想过来，不敢过来。 林思泠知道自己就是个小透明，对方关注重点不在她身上。她蜷缩成一团，靠在洞壁上睡得心安理得。 有这么多程家人在，今晚总不需要她守夜了吧。 公玉谨垂下眼帘，瞅瞅睡梦中不自觉滚到他身边，迷迷糊糊寻找依靠，把他大腿当枕头枕的小女孩，眸色柔和了两分。 这算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便好好罩着呗。 这个“妹妹”，明显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姐姐妹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觉得对方麻烦。 半夜，邢峰悄悄推醒林思泠，示意她跟随自己出洞。 程家父子拿着扁担绳索，等在外面。 原来他们商量，想趁夜深人静，去看看能不能捡回被迫丢弃的大件行李，或者捡些有用的破烂回来。 程家父子齐上阵，邢峰也得带个帮手。 思来想去，就林思泠最适合。于是，林思泠这个小童工又派上用场了。 林思泠…… 都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 她没爹的孩子是根草！ ------------ 第一卷 第45章 不要打搅我外甥 但是，她这么小，女孩子气力又弱，邢峰指望她能帮上多少忙？ 扛着一捆邢峰扔过来的绳索，她小跑跟在几人身后。瞅空子往嘴里塞块干果片，权当补充能量。 没走出多远程家父子便和邢峰分道扬镳。 找行李捡“破烂”这种事，不能与外人走在一起，容易分赃不均。约好什么时辰回去，彼此间有个呼应就行了。 邢峰带着有些懵懂的林思泠，朝着昨天丢下板车的路走去。 这林子死寂，残留未散尽的血腥气。每走一段路，身首异处的死尸、四处散落的遗物，便猝不及防撞入他们视野中。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邢峰显得有些阴鸷的脸色，林思泠心里直发怵。 “泠丫头……” 邢峰突然开口，吓得林思泠一哆嗦。抓紧肩上绳索，两眼直瞪瞪看他。 邢峰只瞥她一眼便将目光收回，貌似平静。 “泠丫头，你公玉哥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平日无事，你不要去打搅他，明白吗？” 林思泠…… 啥？ 打搅？ 意思说她在纠缠公玉谨吗？ 不对！ 她和公玉谨现在才多大啊？上升不到那种高度！ 但邢峰此刻这个警告的语气很明显…… 就是人家老舅，见不得自个宝贝外甥，被别人家女孩骚扰了！ 林思泠暗地翻个大白眼。面上迷茫，眼神里盛满单蠢，愣愣地“啊”一声，回答：“好！邢叔，我知道了。” 邢峰暗中观察她反应，目中隐含的一抹杀机消退，换上日常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态度。 “跟紧我，别乱跑——这附近很危险！” 林思泠盯住他背影，唇角冷漠地下撇。 对方……该不会一开始，就存着把她带出来扔掉的心吧？ 公玉谨逃亡途中不忘拉住她的手，在护犊子的这人眼中，她变成了严重拖后腿的？ 摇头。 林思泠再一次在内心警醒自己：与这些人相处，今后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 这个世界，实在太癫了！ 看看将走至昨天遗弃板车的位置，忽然发现那里冒烟。 先以为是余烬未灭，仔细辨认，应该是炊烟。因为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夹杂刀剁案板响。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会有人选择在这里开伙呢？ 邢峰抬手示意林思泠注意，两人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借助杂草灌木的掩护，摸了过去。 只见十来个衣着花花绿绿，腰插背负各种武器的人，围坐在一堆篝火边，谈谈说说，大快朵颐。 如此惨淡的灾年，饿殍遍野。他们中有些人却是膀圆腰粗，脸生横肉。 几个女人杂在他们中间，忙碌地分割肉块，用树枝串上，架在火堆上烧烤。 待得焦香四溢，又取下来殷勤地递给身边的男人。 只有当他们吃饱了，她们才敢捡些剩下的残渣，放进嘴里。 其中有个女人，林思泠非常眼熟。 仔细看，不就是前夜向她讨吃的那位吗？ 女人卑微地跪在地上，上半身依靠着一个大胡子男人的大腿，双手托一串烤肉，伏低做小喂食对方。 那肉香味混杂浓烈的血腥味，直冲林思泠的天灵盖。 哪里来的肉？ 定睛细看，带血的砧板旁边，横七八竖散落着可疑的遗骸，血肉模糊。 瞬间，林思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忍不住欲吐出来之际，一只大手伸过来死死捂住她的嘴。迅速的，邢峰将她往肋下一夹，逃离了这个地段。 对方人多势众，又是穷凶极恶，他完全没把握应付。不跑更待何时！ 一口气跑回藏身地，邢峰在洞外把小脸惨白如纸的林思泠放下，望望四周无异常，低头警告她。 “别把这事告诉你娘——吓着你娘，动了胎气就麻烦了！” 林思泠狠狠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迹。不知是吓出来的泪，还是吐出来的酸水，眼睛通红。 合着她就应该被吓？ 心里的悲愤恐惧，系数化作对这个男人的怨恨。恨到想把眼前的癫公杀掉，将这个残酷的世界毁灭！ 她一言不发走进洞中。 程家父子未归，其他人睡得正香。 靠着洞壁坐下，林思泠浑身发抖，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她想起绳索还挂在身上，摘下来，使劲掼在地上。 公玉谨浅眠，被响动惊醒，睁开眼来看看她。刚想发问，邢峰随之而入，一脸温和。 “谨儿你醒了？时间还早，再多睡会。” 公玉谨好奇：“爹，你们出去过了？” “嗯，想找回板车。不过那板车给人弄坏了……” 邢峰淡淡回应。 “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能用走的。等到下一个村镇，看能不能再买一辆。谨儿，你可以坚持吧？” “没问题！” 公玉谨翻个身，准备继续睡。门外一阵杂沓脚步声，程家父子回来了。 三人两手空空，面色难看，明显也是一无所获。程文山裤管上沾着老大一块血污，不知是否和谁发生了冲突。 程文林低垂着脑袋。仔细瞧，他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邢小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早赶路吧？” 程老爹拿出一个水囊，喝两口水，深吸一口气提议。 邢峰毫不犹豫点头赞同。 几人立即叫起其他人。依旧没敢生火，啃了点干粮，收拾东西离开山洞。借着微弱天光，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乱草，艰难在林里穿行。 程家的小孙子大人轮流背，其他女孩子，只能靠自己走。 林思泠最辛苦。因为邢峰扛了两大包行李腾不出手了，她背着几个小包裹，还得搀扶林莹莹走路。 林莹莹自觉挺着大肚子赶路十分辛苦，将一腔郁气，全撒在闺女身上。 一段山路走下来，林思泠手臂被她掐得青紫破皮。 林思泠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吭声也不会有人帮她。 别说这些人个个重男轻女，邢峰那阴沉变态的性子，真做得出伤害她的事！ 在没有把握保护自己前，她必须忍耐。 天亮时，一行人终于钻出了树林。爬下山坡，下面就是一条蜿蜒弯曲的黄土大路——所谓的官道。 琢磨应该将召南县那大群暴民甩在身后了，大家在路边坐下来，准备歇歇脚再继续赶路。 此刻，辘辘车声，两辆马车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 马车夫快马加鞭，将车赶得像要飞起来，似乎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 第一卷 第46章 手给我！ 难道暴民们追上来了？ 惶惑不安的程家人纷纷站起来，踮脚朝身后张望。唯林思泠四人，完全不带挪窝的。 倒不是他们沉得住气，而是真累得不想动了。 盏茶功夫，又腾腾地跑过去好些辆马车、骡车。连牛车也撒开蹄子，带着哐当哐当的破车板，没命朝前蹿。 林思泠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过去的车马，是否太多了？ 一看便是有钱人。有的乘客，甚至佩刀，护卫着他们的主人。 这么多有钱有势的人聚集在一起逃难，有必要害怕一群乌合之众的暴民？ “是那些人追来了吗？” 林莹莹到底坐不住了，弯着腰颤抖地问身边的邢峰。 邢峰皱起眉。 暴民们烧杀抢掠得差不多了，所得物资，足够他们生存一段时间。没必要连夜追赶他们这些已没什么油水的漏网之鱼。 可那些大户人家的逃难，惊慌程度不似作伪。一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我们继续走！” 邢峰当机立断，招呼程家人，继续出发。 程家小男孩“嗷嗷”地哭，他娘背着也不依，说肚子饿了，要吃昨天甜甜的果干。 那果干只有林思泠有。 程家小媳妇安氏，讪讪地过来，向林思泠讨要果干。 顶着林莹莹杀人的眼光，林思泠给了一片果干。安氏嫌少，皱眉没说什么，拿回去哄自己孩子。 小男孩几口吃完，吮着粘乎乎的手指头，用力拍打她娘后脑勺：“还要吃！娘，宝儿还要吃！” 安氏为难地看向走在旁边的林思泠。 林思泠装没听见，扭过头——她已经开始讨厌程家人了。 果干不多，公玉谨好这一口，她打算留着投喂公玉谨呢！其他人算哪根葱？ 谁对她好，谁对她恶，她内心一清二楚。 林莹莹嘴馋想吃，她只给一片，转手塞给公玉谨一把。再问就没有了，气得林莹莹干瞪眼，不便发作。 没走多大会，陆续有车马超过他们。后方烟尘滚滚。大批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肩挑背扛，也赶上来了。 见因林莹莹大肚子走不快的一行人，有人好心喊了句。 “快跑呀——溟兵打来了！” 大家一惊，难怪这些人疯了样朝前跑。敢情不是惧怕暴民，而是比暴民更可怕的蛮兵来了！ “快跑！” 程文林从他媳妇安氏背上，拽过小男孩自己背着；程文山扶着程老爹，率先迈开步子狂奔。 两个媳妇，三个女孩，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 邢峰踌躇一下，扔给林思泠一大包行李：“泠丫头，你帮忙拿行李，我来扶你娘！” 一手搀住林莹莹，一手抓住公玉谨手腕，往前带去。 林思泠一个踉跄，险些被行李包压趴。 这行李包着林莹莹的一床被褥，还有几件换洗衣物。林莹莹百忙中回头望了一眼，大声嚷嚷。 “死丫头，看好我的行李！弄丢了它，我打死你？” 林思泠简直被这对癫公癫婆气笑了—— 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抵不过这包行李？ 她猛地将那包行李，狠狠扔在地上！ 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送林莹莹倏地瞪大眼睛，被邢峰带着，越跑越远。 身边时不时有人经过。 没人回头看她一眼。地上散开来的被褥衣物，也没人过来捡。 林思泠怔怔站在那里，感觉自己被天地间遗忘。所有的人和事，都放弃了她…… “林思泠！”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入她耳膜。 林思泠猛然抬头。模糊的视野内，出现一道白亮亮的人影子。 他紧蹙眉头，白皙如玉的脸上，略露一丝嫌弃。 他向她伸出手：“逃命时候发什么呆呢？手给我！”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往外涌，流下面颊。 “公……玉……哥哥！” 好不容易，她哽咽发声。 公玉谨眸光一闪，抓住了她的手。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地上散开的包袱上，他拉着她开始往前飞奔。 “身外之物，不要了！” 那么大个包，拿上会严重拖慢他们的脚步。 身后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回头一望，漫天烟尘。一直在奔逃的难民们，跑得更快了。 在他们身后，隐隐出现无数个骑着马，掂弓拿箭的人。 蛮兵这么快便杀到了？ 两人脸色一白。 定睛细看，原来不是蛮兵，而是一伙官兵。似乎刚从战线上溃退下来，丢盔弃甲，亡命夹在百姓中撤退。 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那些官兵，如同杀红眼的疯子，抽刀肆意砍杀阻碍他们逃命的难民！ 但凡着装富贵，疑似行李带财的人，他们便呼啸着上前，杀人越货。 本就混乱的逃难队伍，越发乱了套。各种车辆人喊马嘶撞在一起，被冲散的人家呼儿唤女，没头苍蝇四处乱窜。 人口密集的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哪个倒霉鬼一旦被推倒，立即会被无数双慌乱的大脚踩上，活生生碾踏为泥。 公玉谨紧紧抓住林思泠的手。两人小小的身子，好似汹涌浪涛里的一叶孤舟，被人流冲得起起伏伏，随时将没顶。 “公玉哥哥，这边走！” 林思泠背上的一个小包裹被挤掉了，她顾不上，拼命拖拽着公玉谨，钻进一辆倒扣的马车厢。 车子被冲撞得不停啪啪作响，不时有人从他们头顶翻越而过。好在车身笨重稳固，车壁被踩凹一大块，没有伤及躲藏在里面的他们。 两人手牵着手，挤在一起，默默倾听外面动静。 透过车底缝隙，能望见一具被踩爆浆的死尸。狰狞暴凸的两只死鱼眼睛，死死盯住他们。 公玉谨明显感觉出身边小女孩在不停发抖。但是，自始至终，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只是一直安静地一个人在害怕，一个人在咬牙默默独自承受。 这让公玉谨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死人时，远没有她这么镇定。 多亏她如此从容，不然，他大概会后悔回头来找她？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车底下的两人浑身僵硬，手脚发麻将失去知觉了，终于苦熬到外面没响动。 林思泠小心谨慎探出半个头去查看。 官道路面一片狼藉，没见任何活动着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缩回头：“公玉哥哥，我们要出去吗？” ------------ 第一卷 第47章 不可能丢下！ 昨夜邢峰才警告她远离公玉谨，结果公玉谨今天就冒着危险回来找她…… 此刻邢峰大概气得跳脚，后悔昨晚没趁机干掉她吧？ 不过，癫公癫婆越不顺心，她越开心！ 没听见公玉谨的回应，她回头一看，呆住了—— 只见公玉谨无声无息躺在她身边，脸白惨惨没有一丝颜色，双目紧闭。最令她心悸的是，她看见他的唇角，竟然挂着一缕血丝！ 怎么回事？ 刚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犯病了？关键问题是，她压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病！ “公玉……公玉哥哥！” 她颤抖地摇晃他的肩，轻声呼唤。 摸其额头和手腕，一片冰凉，像是触到了冰块。 她完全傻了，把公玉谨抱在怀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咬咬牙，她再一次探头观察外面。 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她把公玉谨身上小包摘下来，绑在自己身上。然后费力地拉扯公玉谨，将他从车厢里拖了出去。 庆幸公玉谨只是个不大的小少年，不然，她真弄不动他。 打量一眼周围环境，认准南方，她准备朝此移动。只有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才能尽量避免危险。 现在的官道属于是非之地。不久之后，会有许多流民、野狗，如同苍蝇逐臭而来。 留下等邢峰找来，变数太多了。 她尝试背起公玉谨。 抓住他两条胳膊，把人拉到背上。像是拖一口沉重的大麻袋，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没走两步，就给压趴下了。 公玉谨两条长腿拖在地上，一身干净洁白的细棉长衫，没几下给她折腾得沾满泥污。 丢下是不可能丢下的！林思泠硬着头皮，使出吃奶的劲拉扯着公玉谨前进。走不动，那就爬—— 手撑地，一点一点挪动。如同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缓慢朝前蠕动。 中途歇口气，顺便给自己与公玉谨灌两口水，然后继续拼命爬。 短短几百米距离，她奋力挣扎了半个时辰。 最终，她将公玉谨拖出了一堆死尸群，拉下官道，藏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头顶老鸹盘旋，发出瘆人叫声；不远处还有几条野狗打架夺食。 她不敢多耽误，努力带着昏迷的公玉谨，前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寻找落脚点。 身体疲劳尚在其次，她内心最崩溃的是公玉谨现状。 不知这孩子到底得的什么病，是不是不治之症？如果他就此没了，邢峰会将她视为罪魁祸首不要紧，她自己也过不去良心那道坎！ 这个世界，公玉谨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予她温暖关心的人。 哪怕只是个孩子，她心目中不知不觉将他视为重要。 抹一把满脸满头咸咸的水，林思泠发现自己又哭了。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唯二的两回哭。还是一天哭两次！ 她内心充斥强烈的挫败感。看着公玉谨的样子，满是难过与无能为力。 一边哭，一边用尽全力，执着又麻木地前行。已经到了午后，天黑下来之前，她必须找到一处避难所。 否则，野外对于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相当危险。 幸运的是，一个时辰后，她终于发现一座坍塌的废弃茅草棚。两面摇摇欲坠的竹墙及秃架子屋顶，勉强能抵御一些寒风。 林思泠精神一振。 顾不得双手双膝皮开肉绽，放下公玉谨便钻进棚里四处打量。 确认无危险后，简单地清理掉垃圾，垫上树枝干草，搭一件旧衣裳，草铺就搭成了。 将公玉谨拖到铺上躺好，试探着又喂了两口水。发现他在不自觉吞咽，猜测短时间内人不至于没了。略微放心，赶紧着手挖坑种植青丝。 他们身上所带干粮不多，大部分在邢峰身上。公玉谨的病，不知会糟糕成什么样子，她必须尽快弄些新鲜的蔬菜瓜果出来。 说不定公玉谨吃了，人就好了呢…… 怕被外来者走来撞见，种植坑散布废弃草棚四周，外面有半人高的灌木丛遮掩。不多，一共五株。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 回到棚内，清点剩余物资。除了贴身藏着的东西，明面上只有她和公玉谨一人一个小包裹。 她的包裹塞着几件破衣裳，一点果干，两块火石。公玉谨的…… 她犹豫下打开，发现里面同样只有几件换洗衣裳、一个水囊、几本线装书册。 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孩子！命都快没了，不忘带着自己的书。真下决心考状元么？ “里面……有药……” 对着书发怔的时候，突然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 林思泠一惊，回头一看，草铺上的公玉谨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望着她吃力地开口。一根手指，颤巍巍指向自己的包裹。 “公玉哥哥，你醒了？” 林思泠又惊又喜，眼眶瞬间第三次红了。这回是喜极而泣。 “药……拿给我……衣裳包着……” 公玉谨艰难地重复。 林思泠连忙翻找。 在一件衣裳里摸到三个圆滚滚的东西，一把掏出来。原来是三个巴掌大小的玉瓶，一瓶系红带子，一瓶系绿带子，一瓶系黄带子。 不知道哪个才是，都捧着送到公玉谨跟前。 公玉谨抖着手，示意红带子瓶子。林思泠急忙旋开瓶盖，感觉里面装的是药丸，正想从里面倒出一粒，忽然瞥到自己满手的泥土和血污…… 抓住三个瓶子的手，瞬间不自在起来。 糟糕，她忘了公玉谨有洁癖…… “拿一粒。” 公玉谨轻声说。 林思泠扯一件自己的旧衣裳，把手擦了又擦。 未愈合的伤口，流出血来将衣裳染红，她顾不上。只是小心翼翼用稍微干净的指头，捻出一粒药丸，喂进公玉谨嘴里。 等公玉谨喝水吞完药，她才将污了的衣裳撕烂，用布条包扎伤口。 公玉谨虚弱地躺在那里，看着她的动作。 “黄色……金疮药……绿色……解毒药。” 林思泠慢半拍反应过来，意识到公玉谨在提醒她。重新从黄带子玉瓶抖些药粉出来，撒在伤口上包扎。 公玉谨强撑一口气盯着她。直至见她收拾完自己，方才放松下来继续昏睡。 ------------ 第一卷 第48章 野外生存 林思泠注视着公玉谨的脸色。由惨白慢慢转为些微红润，呼吸也逐渐平稳，猜想药丸发挥了作用。 一面琢磨对方得的到底什么病，一面将药瓶收到行李中。 接下来，她需要收集大量枯枝。夜里虽然不敢随意升起篝火，以防引来流民，但如果有野兽出没，那必须马上点燃吓退它们。 除此之外，还要找到水源。 两个水囊加起来不到半袋水，撑不到明天。 她扒拉一堆草叶盖住公玉谨，拿上布条做的绳索及一个空水囊，出发去勘探周围环境。 手和脚疼得钻心，不敢坐下来稍歇。就怕坐下去了，再不想起来。 以废弃草棚为圆心，不超过二百米距离转悠一圈，发现附近非常荒凉。 好处是不容易招来盗匪流民；坏处是因为东面邻接大山，山上随时可能有野兽蹿下来。 而水源地在山林边缘，流淌着一条小溪。之前被洪水冲倒的大树，泡在溪水里，腐烂的根茎漂浮水面。 林思泠提防着野兽，谨慎地踩着石子，装了满满一水囊浅滩的干净水。又在岸边寻找半天，找到一处非常细腻没什么杂质的黄土。 她寻思公玉谨不能行动，邢峰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找来，所以，打算在这里做好长期住下去的准备。 不能一直吃生食，想办法简单地烧制几个陶碗陶锅出来。 上辈子看了一些野外求生的视频，自己做还是头一遭。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 最后，用随身带的菜刀挖了一大坨黄泥，割下一大块树皮，抱着满载而归带回去。 这树皮可不是普通树皮，而是柳树的内层树皮。 她瞧着里面没彻底坏死，便剥了白色、柔软有弹性的部分下来。 据说这玩意儿类似阿司匹林，解热镇痛退烧。食用方式是在清水里炖一刻钟，再浸泡一阵。如同喝茶，每天三杯。 她与公玉谨身体都不好，饮用些这种水，有助健康。 回到草棚把东西一放，抓紧时机继续收集能当柴烧的枯枝树叶。 既然方圆百米没有人烟，她便大着胆子烧火了。 给败兵冲杀这么一阵子，加上蛮军入侵，该死的不该死的，死得差不多。她这个位置，除了防野兽，短期内应该足够安全。 天昏下来时，终于得以小憩一刻的林思泠，在棚里用石块搭了个简易灶台。 那团黄泥，被她和水摔摔打打，到有一定粘性后，捏成大小不一的土碗，埋在火堆里烧。 做完这一切精疲力尽，简直快晕倒了。林思泠叫醒公玉谨，将剩下的一点果干两人分食掉，躺在草堆里并头沉沉睡去。 夜里听见远处隐约兽嚎，不知是狼还是野狗，眼皮子跟灌了沉重的铅似，睁不开来。 一觉睡到次日艳阳高照。 林思泠骤然惊醒过来，慌乱地爬起来检查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方才安心。 捡起木棍扒拉火堆，一堆碎陶片出现在她眼前。好在不是完全失败，烧成功一只不大的陶锅，一个陶碗。 虽说坑坑洼洼没有丝毫美感，但那成就感爆棚。 她独自捧着锅碗欣赏，嘴咧到了后颈窝。之前所有的疲惫感伤，一扫而空。 立即去溪边，打来一锅水，端回来放在灶台上烧。 只要不是骤冷骤热，陶锅应该不会马上开裂。 想起来没有勺子锅铲，她又去弄了一大团黄泥回来，继续烧陶。 还要捡柴收菜，忙得她团团转。 中途公玉谨醒了一次，见她跑进跑出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她没注意到。 一夜过去，林思泠收获一把花生、一把青菜、五个小红薯、两根白萝卜。 特意少种了些怕吃不完，结果还是有这么多。 纠结地瞧了眼昏睡着的公玉谨，她拿起洗干净的石头、将剥壳花生砸碎，连同切成渣的青菜、白萝卜，全部丢进陶锅里乱炖。 没有主粮，这两天的伙食，两人只能吃这种菜糊糊。 一顿饭折腾到下午才吃上热乎的。 公玉谨端着形状极其不规则的泥碗，看着碗里冒热气的绿羹，满心狐疑。 “这是什么？” “我挖的野菜，煮的野菜羹。好吃，你尝尝吧！” 林思泠哄他：“吃完了，晚上我给你烤甜甜的小红薯吃。” 公玉谨看着她大口吃自己那碗，嘴角微微抽动。 他不是嫌食物差劲。 他知道她能把他带到这里，照顾直到他醒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奇怪的是这荒郊野岭，她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怎么变戏法弄出这么多东西的？ 这真的是位农家小孩吗？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低下头喝碗里的菜羹。 淡淡的咸味、辣味、麻味，混合着新鲜蔬菜的清甜，竟然不难吃！只是看着卖相不好而已。 他感觉到胃里的馋虫在抓挠他嗓子。扬起脖子，开始一股劲干饭。 林思泠笑眯眯看着他：“公玉哥哥，吃完了锅里还有。” 那么多蔬菜熬出来的菜羹，足够他们撑得滚瓜肚圆。就怕会吃腻。 喝第三碗时，公玉谨才有闲心鉴赏手里的碗：“泠妹妹，这些……挖野菜、烧陶的活儿，是宋二叔教你的吗？” 林莹莹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是会这些生存技能的人。想了想，只能是过世的林思泠爹教的了。 林思泠注意到他第一次正面唤自己“泠妹妹”，以前都是直呼其名。 这算是对方终于对她卸下心防了吗？ 她心里升起微微的喜悦，点头。 “公玉哥哥，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放心，就算邢叔不在，我也能好好照顾你。” 公玉谨再次嘴角抽搐…… 他担心的是这个吗？ 不过，有林思泠在，他确实感到很放松。 这个小女孩不同于他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与她在一起，他毫无压力。 吃完饭，林思泠拎着锅碗去溪边刷洗，顺道又端回来一锅水。这回是把柳树内皮削成小片小片的，放进去熬煮。 怕公玉谨嫌苦，没放多少。 公玉谨闻着那味，皱眉：“泠妹妹，你煮的是晚饭吗？” “不是。” 林思泠笑：“我煮的柳树皮。这种水可以当茶喝，退烧解痛。” 公玉谨不作声了。片刻之后，他语气恹恹：“我的病，可不是普通的伤寒感冒。” ------------ 第一卷 第49章 这孩子没王霸之气 林思泠心中一动，想他愿意说自己身世了，顺势问：“那你究竟是什么病？天生的吗？” 胎里病可不好医。 公玉谨摇头：“我家被仇人灭门……我是被仇家所害，身中剧毒。” “啊？” 林思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眼前风光霁月的小少年，竟然身负血海深仇！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你身中剧毒…” 怎么能支撑到今天？ “这剧毒每个月发作一次，我师傅研制出暂时性的解药，帮我压制毒性。” 公玉谨看出她心所想。 “但要完全根除，非常困难。我师傅云游天下，去帮我寻找解这种毒的法子了。” “那你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思泠关心地问。 公玉谨面冷心善，超尘拔俗，如果因毒早夭，着实有些可惜。 “不知道。” 公玉谨摇头，神情淡然：“或许找不到解药，一直不回来了。” 他瞥一眼面露怜悯的林思泠，语气转冷。 “别用那种眼神瞧我！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以后见我犯病，拿红色药丸给我吃就行了。” “那种红色药丸很容易制作出来。快吃完时，随便去找一位药师，拿一颗给他看看，就能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林思泠呆呆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比较不对—— 公玉谨这口吻，咋这么像吩咐下人呢？ 她错觉了吧…… 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可以信任。 “公玉哥哥，你仇家是谁？” 林思泠心里莫名有点小兴奋。 小说电视看多了，她不免猜测起公玉谨的真实身份。 难不成公玉谨会是什么王家之后，皇室之后？她这穿越女抱上大腿，从此种田文变宅斗文、宫斗文，走上人生巅峰？ 果然老天让她穿越到这来，不是为了让她体验人吃人世界的！ 公玉谨瞅瞅眼前突然肉眼可见兴奋起来的小女孩，心里莫名其妙。 “我仇家是武林人士，我爹是武林盟主，说这些你也不会懂。你……你忽然显得这么失望做什么？” 林思泠当然失望了。 几秒钟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天选女主，马上要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就这—— 单手托腮，蹲在地上端详对方。 看走眼了，这孩子漂亮归漂亮，确实没什么王霸之气！ “公玉哥哥，武林人士是什么意思？指的是江湖上那些绿林好汉吗？” 公玉谨内心不悦。即便林思泠掩藏得很好，他还是瞧出她眼底的不以为然。 “武林人士不同于绿林好汉！” 他努力单手撑起半个身子，咬着牙解释。 “后者属于盗匪一流，往自己脸上贴金自称好汉；而武林人士，指的是好武之人所在的江湖。” “我们也有很多门派划分，武功登峰造极者，甚至能左右天下格局。一些武林人依附投效朝廷做官，一些武林人醉心追求武学……” 他支撑不住了，倒回草铺里。 “一般情况，我们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武林事，武林人自己解决。” 林思泠大概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说，公玉谨父亲这个武林盟主的来头还是很大的。凭声望和武功一统武林，可惜被仇人害了。 难怪这舅甥俩要隐藏在小小的召南县低调生活，应该是想避开仇家。 “公玉哥哥，你仇家势力大吗？” 林思泠想的是如果势力大，她家与邢家这关系，指定被连累了，得谨慎过活。 公玉谨抿唇，琉璃色的眸子微微泛着光芒。 “武林以武为尊，武功高就是势。我若能好起来，将家学发扬光大……” “这毒将你害成这样，你不能继续练武了吧？” 林思泠同情地看着他。 公玉谨一腔豪情壮志，像是被她一针戳破的气球，烟消云散。瞅她一眼，满脸幽怨。 瞎说什么大实话！ 林思泠想到这孩子手不释卷的样子。原来是武不成，打算走从文的路子。想通过仕途报家仇吗？真可怜…… 公玉谨…… 这小丫头脑补了什么？又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瞧他了，好气…… “公玉哥哥，那邢叔……你舅舅一家，也被你家牵连了吗？” 邢峰带着外甥逃亡，只字不提家人，想来与公玉谨同一命运。其遭逢人生大变，癫公的癫，倒不如何令人痛恨了。 公玉谨迟疑一下，想着反正交底了，索性直承。 “邢叔不是我舅舅，他其实是我爹身边的护卫。” 面对林思泠骤然瞪大的眼睛：“他对我爹忠心耿耿。我爹临终前，将我托付于他。” 略想想补充：“我与邢叔朝夕相处两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林思泠明白了。 以前总觉得邢峰特别宠溺自己外甥。公玉谨面对邢峰时，也有种说一不二、若有若无的上位感。 原来这不是错觉，而是他们真的有主从关系。 邢峰背地里会警告她离公玉谨远点，八成就是出于保护之心，担心她对自己主子不利吧？ 抬眼见公玉谨虚弱地闭上眼睛，她懂事起身。 “公玉哥哥，你再睡会，晚饭时我叫你。” 知道公玉谨身世，无助于他们现在处境。该干的活儿，一样少不了。 悄悄收集起草铺里遗落的几根青丝，林思泠轻手轻脚去废屋外把它们种上。 虽说公玉谨对她交底出于信任，但老话说得好：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邢峰那古怪脾气，日后若知道今日事，发癫要杀她灭口怎么办？ 既然公玉谨是其主子，她便得赶紧把公玉谨拉拢到自己这边，将来才好应对。 收集柴火、运水运泥、种菜、烧陶、做饭、照顾病患……一整天下来，忙得像个陀螺。 公玉谨的事林思泠暂时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求生存，再言其他。 晚餐是柳皮水与烤红薯。 公玉谨没有挑剔，安安静静把自己那份吃完。林思泠去洗碗刷锅，他强撑盘膝坐起，闭目运功。 林思泠回来看到他的姿势，没有打扰，静悄悄又去忙碌。 自己摸索烧的陶碗陶锅，容易碎，她得多烧点备用，这便需要大量柴火。附近捡得差不多了，要走更远。 小溪距离也不近，加上工具不凑手，一来二去同样耽误时间。 总之她没时间歇下来。 ------------ 第一卷 第50章 诈尸了 唯一幸运的是，她的金手指让两人不缺吃的。 偶尔想想，其实邢峰、林莹莹不找来，她和公玉谨这样与世无争过下去也不错。 无奈，人不能当鸵鸟活着。 公玉谨身负血海深仇，必定不甘心这样隐居一辈子。 况且这地方偏，现在不被人发现，不代表一直不会被人发现。加上野兽威胁…… 总之，她要过安稳生活，还得去寻找真正的世外桃源才行。 时间一晃过去两天。公玉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能够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 他想跟林思泠学习如何挖野菜。 林思泠眼珠一转，借口自己体力不行，先把人支去砍柴运水。 虽说公玉谨体内毒性未解，到底是个男孩子，又自幼习武，比她力气大得多。有他帮忙，日常轻松多了。 偶尔指引公玉谨找到她种成熟的蔬菜。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玉谨，满以为凭自身能力找到了野菜，开心得不行。 躲在一边的林思泠暗自擦汗。 得庆幸没有外人在啊，不然，哪这么容易哄住傻孩子！ 想着打探下外界情形，晌午后林思泠让公玉谨休息，顺带看火烧陶。她特意往远处走了走，回到官道附近。 臭味已经没有当初的浓烈了。 不过惨烈场景无人收拾。遇难者遗骸暴尸荒野，成群结队的苍蝇半空盘旋、蛆虫在腐烂的骨肉里钻进钻出…… 倒是没见到老鼠。 转念一想正常。 流民们已经饥不择食了，还会放过老鼠吗？ 她没敢靠太近。用布掩住口鼻，看几眼便匆匆离开。想着再去小溪边看看，能不能捉条小鱼…… 整天吃素，身体受不了。 回茅屋与公玉谨打了声招呼，拿上陶锅，走去溪边。 远远的，只见一团黑色的漂浮物搁浅在浅滩。在倒下柳树的枝条中，载沉载浮。 林思泠心里一咯噔。 加快脚步走近一看，还真是具人的身体！长长的黑发被水流冲散开，如同密织交错的蛛网，将溪水染得浑浊。 昨天来打水挖泥巴还不见这具尸体，想来是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 她内心沮丧极了。 倒不是难过这陌生人的死亡。而是觉得溪水被污染，短时间内不能饮用，她和公玉谨怎么办？ 离开好不容易筑成的避难所，去寻找下一处安生地吗？ 抬头望望溪水的尽头。这水来自上游。要么，顺着小溪往上游走？ 可死于非命的这个女人，多半也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上游不一定安全…… 纠结的林思泠，抱着陶锅发愣。片刻，她叹气，垂头丧气转身，打算先跟公玉谨商量一下再说。 便在这时，眼角余光瞟到那具尸体，似乎动了动！ 林思泠头皮发麻，全身一阵僵硬。 诈、诈尸了？ 这地方阴气重，处处是冤魂，极有可能的。 她自己不就是穿来的？她早就不唯物了！ 但是，荒山野岭，没有人烟，一具尸体突然动起来……没有吓得马上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算是胆子大的。 抬起脚刚想跑掉，另一个模糊的念头冒出来—— 或许，这人还活着吧？青天白日，哪来的诈尸！ 定定神，她抱着陶罐，一步步靠近那具“尸体”。准备对方如果暴起，就把陶锅砸它头上。 如果真是具尸体，还是想办法拖上岸埋了，不能让它持续污染水源。 离得近了，方才看清那是一个女人。 发髻散乱，一身是伤。几乎不着寸缕地漂浮在水面上，十根手指，牢牢抠住树根。 从她用力的程度看，求生欲相当强。 林思泠微微蹙眉。 可怜人。 都这样了，还执着地想要活下去。因为不甘，还是仇恨？ 犹豫一下，她放下陶罐，脚淌水踩着浅滩的石子，一只手抓住藤蔓，另一只手去够对方身体。 不过怎么努力，都离那女人有一段距离。 扯来扯去，女人身上仅有的两根布条，被她揪得弃体离去，弄得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林思泠…… 没办法了！ 合掌念一句：“得罪！” 直接一把捞住漂浮在水里的长发，终于将人拖上岸。 拖的过程中，清晰听到对方嘴里，又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确定了，人没死！ 林思泠莫名心虚，看看手里一大撮断发，悄悄塞进自己包里。然后上前将女人弄趴在一块大石头上，轻轻按压她背部，让她吐出胃里的脏水。 女子“嗯嗯”呻吟好一会儿，没有醒来的迹象。林思泠伸手探她鼻息，又没断气。 这可真难为人。 纠结一番，她扯来一堆大叶子，几根藤蔓，给女子做了个野人装捆在身上，然后跑回去叫公玉谨。 这女子看着年轻，但身高体型，属于成年人范畴，她无论如何弄不动。 公玉谨听说她捡了个半死的人，想救回来，神情古怪。 “泠妹妹，你没确定对方是好人坏人，就要把人带回来？” 林思泠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并不像这么有同情心的人啊？ 林思泠一噎。 她能说是看到那女子一身被肆虐的伤痕，又执着求生的勇气，才施援手的吗？ 公玉谨是个地地道道的孩子，与她这个伪小孩不同。 成年人世界的某些肮脏黑暗，她说不出口。 好在公玉谨没有追根究底。用树枝藤蔓做了副担架，垫上草叶，跟她去溪边将那陌生女子抬了回来。 草铺拓展一下，让对方睡在外侧。 两人通力合作，给那女子灌了点水、菜羹。公玉谨还把金疮药给林思泠，让她为对方清洗上药。 检查无致命外伤，但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能不能活，全凭天意了。 林思泠睡觉前偷偷种一波青丝，全是那陌生女子的。 不管咋说，她带回来的人，必须保证对方和自己的关系，不是“农夫和蛇”。 再则，青丝在她眼里就是蔬菜，浪费遭天谴。 晚上女子喃喃发出呓语。挨着林思泠的身体，皮肤滚烫。 林思泠暗道“糟糕”，该不会是伤口发炎，或者水里泡久了感染风寒吧？ 她一骨碌爬起身，赶紧扯布片打湿冷水，给对方放额头上物理降温。然后烧热水，用温水反复不停擦拭对方皮肤褶皱的地方，促使蒸发代谢。 公玉谨也被她叫起来帮忙。扶住陌生女子，给她灌大量的柳皮水。 之前用来当茶喝的，现在真真切切成了救命良药。 ------------ 第一卷 第51章 第一个双天赋随从 折腾到天色微明，年轻女子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两人精疲力竭。 林思泠怕公玉谨太累导致病发，赶紧让其补眠。自己强撑着身体，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帕子、陶锅陶碗收拾了，才挨着两人睡下。 她闭着双目，不知道昏迷女子已经苏醒过来，静静望着他们。空洞的眼睛里，不停流出泪水。 心里惦记有许多活要干，林思泠没躺多久就爬起来。见身边两人都在熟睡，她蹑手蹑足抱上陶锅，去收获昨日种下的成果。 为了不使公玉谨疑心，她种植青丝，坑越挖越远，越来越分散。有些隐秘的她都找不到了！ 围绕废草棚转悠一大圈，好不容易将大部分作物回收了：一大把豆角、一朵花椰菜、两根苦瓜、两串葡萄。 林思泠比较纠结地望着这些东西。 豆角和苦瓜好说，明朝之前就有。但花菜是清朝才引进中国的，咋解释？ 还有葡萄，又大又圆又甜。她得多不要脸，才能厚颜无耻指鹿为马，硬说这是野生出来的？ 自己一个人吃掉吧，想着公玉谨为了找她回头，那份感动还没过…… 罢了，破罐破摔吧！ 她就是幸运，能找到这么多野生瓜果蔬菜咋了？只要吃进肚子里去，事后死不认账。 谅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她能用一根头发丝，种出开盲盒的农作物！ 最后一个种植坑，带给她莫大惊喜—— 又结出一个红果实！ 没想所救女子这般给力，第一次便开花结果。 摘下红果实，她喜滋滋放进嘴里。 多日未闻的系统声音响起，感觉说不出亲切。 “叮。顾枫好感度为60，忠诚度6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又惊又喜。 原来那女子名叫顾枫，起始忠诚度、好感度居然有50之高！是因为被她救了的原因吗？ 在这个黑暗压抑的世界，她迫切需要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管对方是否有能力—— 毫不犹豫点头：“收为随从，我确认！” “随从一，顾枫。年17，女，天赋医术、毒术。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9。” 系统机械的说完，归于寂静。 林思泠挺意外。 天赋医术和毒术？意思是她可以把顾枫往这方面培养，但要怎么培养？或者由顾枫自己努力？ 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捡到宝的兴奋。 医毒双天赋啊！ 没想到一念之仁，带给她的回报如此丰硕。 先还纠结要不要拿葡萄给顾枫吃，现在恨不得立即回去，把顾枫养得白白胖胖。 这可是她的人！ 脚步生风回到废草棚里。见两人还在昏睡，她没有惊动。舀些水把葡萄清洗了，自己吃几粒，剩下的一分为二，放在两个陶碗里。 接下来，将豆角和花菜剁碎。加上清水、粗盐、姜末蒜末、花椒胡椒海椒粉熬煮。 至于苦瓜，切成片腌制，汁水挤出来没那么苦，拌上佐料，就是一道爽口的凉菜。 忙得热火朝天，头顶突然冒出一道幽幽的声音：“我……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猝不及防，林思泠吓得浑身一哆嗦。 回过头，才发现那女子顾枫不知何时起来了，站在她身后。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黑发，身穿野人装，衬得脸惨白惨白的。 庆幸现在是大白天，晚上若这么悄无声息出现，得把人吓死！ “你……你伤没好全，先躺着休息吧。” 林思泠放下木勺子，伸手扶她回草铺：“待会就能吃饭了。” 手一松，没来得及坐下去的顾枫，围在胸前的几片大树叶掉了两片。 林思泠…… 顾枫淡定或者说是麻木地，用手挡了胸，将一头长发，捋到身前。 她不尴尬，尴尬的是林思泠。 这里还有公玉谨在啊，年龄小也是男的！想了想，没办法，去把自己行李的几件旧衣裳找出来，用刀片划开，撕成一条一条的，递给顾枫。 “你缠在身上，当内衣穿。等吃了饭，我去外面给你找几件合适的衣裳回来。” 顾枫沉默接在手里，开始往身上缠。缠完了，外面又围上野人装。 她一直平静，林思泠反而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家这条件还养随从，太没自知之明。 为缓解气氛，等顾枫收拾好后，她将公玉谨唤醒吃早饭。 每人一海碗菜糊糊，中间一碟凉拌苦瓜片。吃完还有甜甜的葡萄改口。 公玉谨尝了一片苦瓜便不肯再吃；林思泠本着吃了对身体好的原则，勉强吃。 唯有顾枫，不管什么味，只要能到嘴的食物，她都是异常珍惜的一点点品尝、一点点咀嚼咽下。 等把碗盘扫荡得半滴汁水不剩，顾枫放下碗筷，趴在地上，郑重向公玉谨一拜，向林思泠拜了三拜。 她之前迷迷糊糊有知觉，知道救她的恩人主要是林思泠。 “多谢小小姐和小公子搭救！我姓顾，名枫。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跟随小小姐，为奴为婢报恩。” 林思泠眼睛亮起来，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顾枫，你多大？” “17。” “我差个监护人……啊，我差个姐姐！” 林思泠拉住她的手。 “顾枫，以后你做我姐姐吧！以后，你可以带着我另立门户，咱们两个人，开始新生活！” 顾枫…… 公玉谨在旁，袖子掩唇咳了两声。 心想这泠妹妹到底有多恨她娘？外面随便逮个人，迫不及待要独立出去了。 顾枫略微低头：“只要是小小姐的愿望……” “我叫林思泠，你以后直接叫我妹妹，我叫你姐姐！” 林思泠打断她：“他叫公玉谨。之前住我家隔壁，我们一起逃难到这里的，与大人走分散了。” 顾枫点头。 公玉谨莫名有些不悦。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总觉得林思泠有了这顾枫，一下子和他疏远了。顾枫是自己人，他却成了外人！ 林思泠心里有了希望，精神大振。起身说：“我去外面转转。你们两个伤患，躺着休息，等我回来！” 她只字不提顾枫身世，追问过去。这种贴心，让顾枫越发感激。 殊不知林思泠之所以这么放心她，一大半原因来自系统。不然，这种吃人的荒年，谁敢冒冒失失将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带在身边？ ------------ 第一卷 第52章 我以为我是你娘 回到官道附近。林思泠忍着恶心，从一地垃圾中翻找出几件尚算干净的衣裳，抱去小溪边洗了又洗，拿回草棚晾晒。 大的给顾枫，小的自己穿。 虽说是死者遗物比较不妥，总比光身子强吧？细节别计较了。 顾枫一醒来便闲不住。 穿着一身埋汰的野人装，拿着菜刀兼柴刀，在附近收集柴火。 林思泠洗完衣服，揣着收集的两人青丝，正准备去找地方种菜。忽然，望见远远的两条人影，朝废屋这个方向走过来。 多日没见外人，她愣了会神。 顾枫反应快，丢下柴火跑向她，拉着她躲到灌木丛里，离废屋老远。 不是—— 回过神来的林思泠心说：你忘记公玉谨还躺在草棚里吗，不要了？ 如果来的人伤害公玉谨，她不能弃之不顾的！ 不过想着静观其变也好，公玉谨擅使飞刀，有一定自保能力。于是跟顾枫蹲在那里，盯着对方越走越近。 定睛细看，竟然是邢峰和大肚子的林莹莹！两人径直钻进草棚里了。 如此熟门熟路的样子，令林思泠疑窦丛生。 怎么回事？正常人找到这种废弃屋子，不应该先在外面停留观察下吗？咋直接进去了，像知道里面有人住着似的…… 她抿起嘴，不愿出去。 看到这对癫公癫婆，心里烦躁得很。 她现在身边有了顾枫，想办法挣钱，就能去别的地方自立门户，不需要再回到他们身边了。 在废屋住的这段时间，是她来这世界，生活最顺心的几天。 她不想改变！ 可是，莫名有些舍不得公玉谨…… 顾枫在旁，默默捏紧菜刀守护着她。林思泠没有做出抉择，她便耐心等待。 良久，公玉谨带着邢峰与林莹莹走出来，东张西望，神情焦急。 “泠妹妹，泠妹妹？” 听他呼唤自己，林思泠面色几经变化。终于，拉拉顾枫，两人从藏身处走出去。 看到她，邢峰面色有些不好看。林莹莹更是阴沉着一张脸，迎上来高高举起巴掌，准备狠狠落下—— “死丫头，差点害死你公玉哥哥！还知道害怕躲起来不敢见人？” 林思泠早料准癫婆要动手，刚想躲。旁边顾枫猛地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隔开林莹莹的手，反手一巴掌，顺势重重甩在对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其他人都惊呆了。 林莹莹捂住火辣辣的脸，愤怒的手指顾枫尖厉咆哮：“你谁呀？我教训我闺女，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 林思泠怕被癫婆碰瓷，孕妇摔流产了不好说，拉着顾枫退得远远的，一脸鄙夷瞧着林莹莹。 “她是我姐姐！她不是野丫头——你才是野女人，养野汉子！” 有了忠心的顾枫，她下决心与林莹莹分道扬镳，一刀两断名存实亡的母女关系。 跟着这对狗男女，生理心理吃尽苦头，搞得她三观快扭曲了。有时她甚至认为，两人奴役折磨她这童工，天经地义？ 这种潜意识的想法一冒出来，瞬间觉得太可怕了——斯德哥尔摩症？她必须尽快独立！ 她得作为“人”，堂堂正正活着，而不是步王大丫后尘。 林莹莹目眦欲裂，扑上来要扇她嘴巴。 “死丫头你疯魔了？敢这么说老娘？他是你邢叔——” “几次三番恨不得把我抛弃，你这不是嫌亲闺女累赘，想和野汉子单独远走高飞，是什么意思？” 林思泠身形灵活，拉着顾枫躲闪，就不让她近身，还故意嗤之以鼻气她。 “宋家村要将你浸猪笼，果然没半分冤枉你！” “够了，闭嘴！” 邢峰走上来扶住林莹莹，朝林思泠怒喝：“泠丫头，她是你娘？” “她像个当娘的样子吗？虎毒不食子。你背地里威胁我要害我便罢了，你是外人，我本就不指望你的好！” 林思泠豁出去了，冲他怒吼回去。 “但她是我娘！成天让我干最重的活，不给吃饱穿暖，甚至让我像狗一样趴在厨房板凳上睡……” 本来只是例举事实，越说越愤怒，到后面真的伤心了。 “一不顺心，对我非打即骂。紧要关头，甚至可以毫不犹豫丢下我，任我自生自灭——这种人，配称为娘？” 她眼里蹦出火星子，回头盯着有些僵住的林莹莹。 “还是说，在你们心目中，没有卖掉我，没有将我当做人牲……她这个娘，已经算伟大了？” 以林莹莹负六十的好感度，林思泠相信真到了那一步，对方绝对做得出易子而食的事！ 公玉谨本欲开口劝解，听到这些话，又沉寂下来。 他一直觉得林思泠作为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野外生存能力这么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果然，这些技能，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吗？ “我哪有威胁你，害你……” 当着公玉谨的面，背后搞的小动作被挑明，邢峰一时间些许讪讪。 林思泠白他一眼，话说开了神清气爽。 “你们走吧——从今天起，我和这女人斩断母女情分！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死丫头，你发疯够了吗？” 林莹莹忍不住再次尖叫：“你一个孩子，孤身在外，怎么能够活下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个孩子？” 林思泠冷笑。 “我以为我是你娘呢，一直在侍候你、照顾你！咋的，少了我这个小丫鬟，觉得不习惯了？” 林莹莹咬牙切齿，面部扭曲。 “果然，你这死丫头……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林思泠弯弯唇角，溢出冷笑。 “你生下来的丫头，确实已经被你害死了！” 顾枫握紧林思泠的手。感觉身边有人支持，林思泠背挺得更直了。 “好了，你们母女俩都别再争论了！” 邢峰断然开口，按住剑柄。 “泠丫头，你身边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她一出现，你就性格大变，连你娘也不认了？” 一句话，令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顾枫。 林思泠暗骂一声“歹毒”。一句话，就把别人注意力转移。而且，故意握住武器，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她冷着脸：“方才我没介绍清楚吗？我说了，她是我——姐姐！” ------------ 第一卷 第53章 还能活多久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我不认识她！” 林莹莹太过愤怒，以至于声音变调了。 林思泠再次翻个白眼。 蠢货！ 无视邢峰眼含的杀机，顾枫不紧不慢，缓步走到林思泠身前。 “我姓顾，单名一个枫。我爹，顾致远，召南县人称‘再世华佗’。我爷爷，顾明德，告老还乡前为宫中正五品太医院使！” 林思泠…… 我去！ 随便收来的随从，家世背景这么强大？ 那对方怎会落到差点暴尸荒野的地步？ 顾枫踏前两步，站到邢峰面前。眼中的冷漠，胜过邢峰剑上的寒光。 “我自幼饱读医书……这样的身份，敢问可有资格与几位同行？” “原来……” 邢峰面色变了数变，最后，转为恭敬。 “原来姑娘是杏林世家顾家的千金！多有冲撞，还望海涵——” 他松开剑柄，退后一步，双手抱拳。 能屈能伸的一副嘴脸，气煞林思泠。 她不懂顾枫怎么突然主动提出要和对方同行了？她这豁出去在跟癫公颠婆闹决裂啊！ 既然身份那么牛皮，不更好？为什么要和讨厌的人纠缠不清。 如果不是相信系统，她真怀疑顾枫对她的忠诚度及好感是假的！ 顾枫回头看她一眼，目光流露出安抚之意。林思泠忍着气，勉强按耐住性子，任她继续和邢峰说话。 约莫因为公玉谨，邢峰对顾枫很是客气。无视掉旁边气鼓鼓的林莹莹，转而从怀里摸出一个系红绸带的小玉瓶。 “实不瞒顾姑娘，我这外甥，自幼体弱多病，需服一味药。如今这药快耗尽了，不知顾姑娘能否将它配出来……” 明知道邢峰在试探顾枫是不是真的会医术，但关系公玉谨，林思泠还是暂时放下恩怨，紧张地等待顾枫反应。 顾枫接过瓶子，倒了一粒在掌心。先看看，再闻闻。 “穿心莲、野菊花、金银花、蒲地蓝、炙甘草、夏枯草、鱼腥草……” 她一口气报出十来种药材成分，然后说：“至于分量，要试试，才能掌握。” 她表现得如此专业，大家哪有不信之理。 邢峰连忙表示：“不知顾姑娘打算去哪里投亲？不嫌弃的话，可与我们一道上路。相互之间，好有个照应。” 林莹莹瞪着眼睛，尚未开口，邢峰转头瞅她一眼。 “我这弟妹大着肚子，临盆在即，也非常需要医师照顾。” 林莹莹顿时反应过来，闭紧嘴巴。对着顾枫，露出一个僵硬讨好的笑容。 这两人见风使舵、前倨后恭的行为，惹来林思泠鄙夷的冷笑。 林莹莹柳眉倒竖，又想要发作。顾枫牵住林思泠的手，淡淡说：“我与我妹妹共进退。她去哪，我去哪。” 林思泠一听，得意了。最终决定权在手就行！ 不拦着顾枫为公玉谨配药。但林莹莹想看病，就得看她心情。 顾枫上下打量邢峰及他腰间佩的剑：“你……是威远镖局的邢镖头吗？” 邢峰略诧异：“不曾想邢某一粗人，顾姑娘识得？” 顾枫垂下眼帘。 “我随我爹经常出入振远镖局，远远见过邢镖头一次。沐总镖头说，邢镖头是镖局里第一高手……是这样吗？” 邢峰目光闪动。 他到镖局做事没多久，没想到总镖头背后这么推崇他。想到镖局及一干镖头们的凄惨下场，心情复杂。 “沐总镖头抬爱了，其实他本人才是镖局里第一高手。” 顾枫面无表情。 她说这话只是个引子，为了方便抛出下文。 “我日后可以帮助邢镖头的外甥配制这种丸药。不过，邢镖头也需帮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邢峰皱眉。 同伴中有个懂医的确实有好处，但超过他本身愿意付出的代价，就得不偿失了。 “我顾家家传医书，落到一伙土匪手中了。” 顾枫抿唇，竭力压制住自己翻腾汹涌的情绪。 “邢镖头，以你的武功，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应该绰绰有余，你能帮我把医书夺回来吗？” 旁边林思泠听得恍然，明白顾枫为什么会主动提出结伴上路了。感情一开始，她就存了利用邢峰报仇的心。 邢峰大皱其眉：“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我一个人……” “邢镖头，你这外甥，不是简单的体弱多病吧？” 顾枫目光扫向旁边的公玉谨，不咸不淡：“那一丸药的成分，大多起解毒抑热的作用。” 邢峰双目瞬间亮起来。 “顾姑娘，仅凭一丸药，你便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那……你看得出我这外甥，究竟为什么身体这般差吗？” 他拉住公玉谨，急切地推到顾枫面前。 公玉谨掩饰着自己的不耐烦。 对方也没大他几岁！ 这些年邢峰带着他，四处奔波。看过的医师，没一千也有八百。哪个不是自称妙手回春，再世华佗？ 全部对着他中的毒摇头，束手无策。师傅为了他，都游历到遥远的关外求医了！这女子年纪轻轻，即便是一品太医后人，又能有几分真能耐？ 就算顾家有能力，也不会将家传医学，让一个女子继承吧？ 果然顾枫粗粗把过他的脉后，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邢镖头，你这外甥，似被人下了奇毒。这毒一时间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毒，还需要细细观察再说。” “姐姐，这毒很致命吗？公玉哥哥还能……” 林思泠想问公玉谨还能活多久，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师傅说，有可能是千日醉。这种慢性毒药，只有‘返魂香’可解。他去塞外寻找解药了！” 公玉谨直接给出答案，意思是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过顾枫没理他。在他身上嗅了一嗅，对林思泠肯定地道：“不是千日醉！书上说千日醉微带酒气，香同兰麝。而且一过千日，没有解药必定发作。” 她瞥一眼邢峰。 “方才邢镖头说他外甥自幼体弱多病，应该不止千日了吧？还有，中了千日醉的人，平时不需要用药压制毒性。” 公玉谨一阵静默。 原来，他师傅才是那个半懂不懂的半吊子…… 林莹莹更加气闷。 讨厌的闺女，又引来一个讨厌的外人。 ------------ 第一卷 第54章 再这样看我妹妹，毒瞎你！ 林思泠佩服顾枫心细如发：“姐姐，你懂得真多！” 顾枫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不过是记性较好……” 正因博闻强记，爹和爷爷才悉心培养她。可惜，打小学医，耳濡目染，她却没什么机会正式行医。 世俗偏见，不接受女子坐医馆。她只能跟随爹或爷爷，当个小药童。 如此一兜转，邢峰心思终于活泛开了。想顾枫坚持拿回自家医书，是不是医书有助于帮助公玉谨解毒？ 再不济，顾枫能制作出压制公玉谨体内毒性的药丸，也是好的。 这年头，兵荒马乱，身边带个懂医的，相当于多了条命！ 他当即做出决定，看着顾枫说：“顾姑娘，袭击你们的土匪在何处？你带我去，说不定还赶得及救你的家人！” 林思泠闻言，想到之前救顾枫时她人的惨状，猜测顾家人应该已经遇难了，心中黯然。 这样的遭遇，现代女孩都不一定能承受打击，何况古人。顾枫想必早已心如死灰，坚强活下来的目的，只有报仇、报恩两件事了。 她得想办法激励顾枫的求生意志才行。 “顾姐姐，我也去！这一路，我当你们的后勤。吃饱了，才有力气杀土匪！” 公玉谨瞥她一眼：“泠妹妹，你就别去拖后腿了！” 林思泠不服气。 “我能把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生存到现在，你怎么能一口断定我是拖后腿的？” 最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收个随从，天赋异禀，忠心耿耿，那必须盯紧了。 万一顾枫有个什么差池，哭都没地方。 而且她又不需要杀敌。邢峰前方打土匪，她守住顾枫后方躲着就行。见势不妙，拉上顾枫先一步开溜。 顾枫看看林思泠，神情极为纠结。 “妹妹，你真的愿意帮我？你不怕……土匪吗？” 林思泠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话要停顿一下。只是觉得她此刻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一副想她同行又踌躇的样子。 “土匪，当然怕呀！不过，这不是有邢叔在吗？他武功高强，没事的。” 她轻飘飘捧了邢峰一把。邢峰面色冷淡，无动于衷。 公玉谨蹙眉：“我也去！” 邢峰脸色立刻变了，声音拔高：“谨儿——你留下，陪你林婶儿呆在这里！” 公玉谨琉璃般的瞳色微暗，瞧向他：“舅舅，你的剑，还没有我的飞刀快。” 邢峰噎了一下，不再做声。 公玉谨转头问顾枫：“土匪窝离这里远吗？” 顾枫黑黝黝的眼睛，望向小溪方向：“他们在上游。” “好。那我们好好休息一晚，准备干粮，明早出发！” 公玉谨做出决定。 说这话时，他凉幽幽瞟一眼林思泠。 林思泠莫名一阵心虚。不知道为啥，她直觉公玉谨是因为自己要去，他才去的？ “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孕妇，我该怎么办？” 林莹莹忍不住大声抗议。 公玉谨道：“林婶儿，这里很安全，离官道很远。几乎不会有人朝这个方向来的。” “弟妹，我们给你留足干粮，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两天便是。” 邢峰也开口劝。 对呀！既然这地方如此隐秘，为什么癫公癫婆一下子便找来了？ 林思泠想起这茬，先前的疑惑，又重新涌上心头。 林莹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捧着大肚子，径直走进废屋，在草铺中坐下来。 人多了，水和柴火不够，公玉谨便带着邢峰去取水砍柴。林思泠挖野菜，顾枫收拾灶台锅碗，准备一会儿做晚饭。 发现林莹莹用几分怨毒的眼神盯着林思泠的背影，顾枫不轻不重把一锅水搁在火上，声音轻柔又冰冷。 “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妹妹，我把你双目毒瞎！” 林莹莹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叉着腰站起来。 “她是你哪门子妹妹？她是我闺女、亲生的！我给了她一条命，把她生下来，我要把她怎么着，弄死弄活，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过问？” 顾枫瞥一眼她的大肚子，目光毫无温度。 “你试试碰她一根手指？” 说罢，转身出屋。 气得林莹莹站在那里，喉咙里呼呼跟拉风箱似，两道毒辣视线，恨不得将顾枫背心穿个洞。 顾枫看了看外面树棍，晾晒的衣裳差不多干了。她挑一件合身的换上，剩下的折叠好装进包裹。 林思泠拎着一篮子新鲜蔬菜回来，还有几个粉嫩嫩的水蜜桃，笑嘻嘻递给顾枫一个。 顾枫满心不解。 她随家人一路逃亡，途中见难民们将树皮草根都弄来吃了，怎么林思泠每一出马，就能采摘回这么多野菜？ 要知道，外面世界已明目张胆开始食人了…… 她眼眶酸涩。 若是能早些结识这位妹妹该多好！ 哪怕对方手指缝漏一点点野菜叶，他们顾家，可能也不会满门遇害。 就为了采摘一点能吃的草药，他们走进了土匪的陷阱…… 林思泠将新收获的菜择干净，简单用水淘一遍，用刀切成碎渣，丢进水烧得半开的锅里。 对面林莹莹神色不善瞅着她，她不理不睬。癫婆一时半刻不发疯，她还觉得不正常呢。 顾枫进来帮忙烧火，林莹莹目光转向别处，抚着自个肚子，五官扭曲。 “姐姐，你先把野桃子吃了，再来帮我。” 林思泠见顾枫兀自拿着那桃子，以为她不舍得吃，提醒一句。 顾枫尚未答话，一听有桃子的林莹莹立马站起来，蹿到灶边。果见篮子里，还有四个被嫩绿叶子托着的桃子。 她左右开弓，一手抓一个，退回草铺坐下。 顾不得上面毛茸茸的细毛，不洗不擦，直接开啃。甜腻腻的汁水，顿时染了满嘴。 林思泠…… 刚好五个桃子，她打算一人一个，结果…… 顾枫睨一眼林莹莹，舀些水把自己那个桃子洗了，用刀刮净绒毛，一分为二，给了林思泠一大半。 “妹妹，一起吃。” 林思泠没有推辞，冲她甜甜一笑，接在手中—— 有姐姐关爱的感觉，真心不错。 两人吃完桃子，动手将煮好的菜羹盛五碗出来。随后继续加菜添适量水熬干，放凉捏成菜团子，做干粮。 林思泠还炖出一锅柳皮水，将几个水囊全部灌满。 ------------ 第一卷 第55章 窝里横 晚上吃饭分成了三波小团体。 林思泠和顾枫坐一块；邢峰和林莹莹坐一块。公玉谨不与任意一对组队，一个人坐。 邢峰与林莹莹狼吞虎咽。喝完自己那份菜羹，还吃了两个菜团子。直到林思泠说再吃，干粮及留给林莹莹的食物份额不多，两人才停嘴。 看来走分散后，这两人没少遭罪。有钱，逃荒路上他们也买不到吃的。 晚上睡觉，草铺扩展了下，林莹莹睡中间。除了林莹莹抱怨两句肚子被挤着了，其他人都心平气和。 这种时候，有得吃有避难所，已经很幸运了。 林思泠闭着眼算了算林莹莹的预产期，大概还有两个多月，可千万别提前发动了！ 她不是担心癫婆，而是怕麻烦，怕累赘。要生，也等分道扬镳后生。她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为了顾枫，短期内可能摆脱不了那两人。 带着烦恼，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四更天，习惯性早起。一看旁边，顾枫铺位是空的。她吓一跳，立即走出废屋。担心顾枫经历大变，情绪不稳定想不开。 四处转一圈，在废屋后找到顾枫。顾枫弯着腰，蹲在地里正用木棍刨一株草。 她好奇地走过去：“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 顾枫微微一笑：“趁时间尚早，我做一些药粉。” 林思泠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想摸摸她采集的草药。 “姐姐，就是做迷药毒药那种吗？” “这东西有毒，别随便动！” 顾枫连忙拦她。 “手上有伤口的话，毒就顺着你的血液进入你体内了。你看，我也只是在用木棍弄它，完事还得好好洗手。” 顾枫耐心地解释。 “姐姐，这种毒草很常见吗？” 林思泠心说自己这几天在附近种菜，完全没有注意到，多幸运啊！万一连同蔬菜一起采摘回去，她和公玉谨都不认识，吃了就得一起躺板板了。 “野外算是常见吧。” 顾枫用棍子挑起植物，给她展示。 “你看，这上面开着黄色的小花，叶子又小又圆。它结的果实有些像豆角，但非常细小，里面剥出来的小豆豆，便是它的种子。” “一株这样的草，能毒死一头牛。所以，它叫断肠草。” 棍子又戳了戳另外一株。叶片大如荷叶，同样是黄花但是为圆锥花序。 “这种，叫大叶莲。折断它的茎干，会流出黄褐色汁水，入口即死。妹妹，你平日挖野菜，不认识的东西一定不要碰，牢记啊！” 林思泠手心沁出了汗——还好，她除了金手指种出的菜，其他一律不碰。没想到荒郊野外，这么多潜藏的危险。 “姐姐，我知道啦！这附近，还有其他植物有毒吗？” 顾枫摇头：“应该是没有了。不过……” 她低头看着几株挖出来的植物，若有所思。 “照理这两种毒草不会生长在一处，开花结果之期也各不相同。怎么就凑一起了呢？难不成是此地与别处不同……” “故而妹妹你挖野菜，同样能大获丰收？” 林思泠面对她充满疑惑的眼神，一阵心虚。 “姐姐你说的对！我得再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野菜，赶紧采集回来。” 不同于公玉谨，顾枫是不好忽悠的。以后她种菜收菜，得更加小心才行。除非顾枫对她忠诚度达到一百？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回回挖野菜都幸运，转一大圈后，她空手而归。 林莹莹吃着野菜团子，冷嘲热讽：“你当野菜是自家屋里种的，出门就能遇见？这附近但凡能吃的，早被你薅绝了吧！” 顾枫收集大叶莲的毒汁，混合断肠草的黄花，捣烂成泥，烘干用干净叶片小心翼翼包起来。 闻言，目光冷然地瞅她一眼。 林莹莹立即噤如寒蝉，不再开口。说到底，她就是个窝里横。撑腰的邢峰一不在，她气焰立刻小许多。 邢峰从外面搬回来柴火，码在墙边，满头大汗地抹自个额角。 “弟妹，这些柴、干粮，够你两三天用。你安心歇着养胎，我们一办完事，立即赶回来。” “邢哥，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回来啊！” 林莹莹眼泪汪汪。 该表现温柔深情的时候，她从来不含糊。 当然，有些人眼睛被狗屎糊住，同样只选择自己想看到的。 林思泠一句话没说，收拾自己的小包裹，带着顾枫率先走出废屋，任由那两人在里面依依惜别。 公玉谨跟在她们身后，略有些歉意叫住她。 “泠妹妹，两天前我去官道那边留下标记，我舅舅他们是沿着标记找来的。没有事先告知你，很抱歉。” 林思泠恍然大悟，她就说—— 但公玉谨联系邢峰，天经地义，她没办法抱怨，只能点头：“好，我知道啦。” 想要彻底摆脱林莹莹，看来只能连公玉谨一并疏远。 她一时挺纠结。 罢了，先帮顾枫夺回医书吧！能不能顺利活下去，还不知道？ 片刻，邢峰踏出废屋。顾枫领着三人，朝小溪上游走去。 路上顾枫不再顾忌，将了解的土匪情况说了出来。 “那群土匪聚集在山里，有二十多人。他们在林中设下诱饵，但凡有人上当，便会中伏掉进陷阱。” 她眼尾染上一抹猩红。 “他们对待过往难民……像是捕捉野兽一样。” 林思泠握住她的手，传递给她无声地安慰。 “确定不超过三十人？” 邢峰只关注这个。 “确定。” 顾枫肯定点头。 “你怎么了解得如此清楚？” 邢峰质疑。 土匪人数不准，会影响他的判断和灭匪计划。 “我当然了解清楚……” 林思泠感觉顾枫的手在抖个不停，但她面上，淡淡的没什么大变化。 “因为他们杀了我的家人后，都在折磨我……” 她被当成最下贱的娼妓，每一个人、每一张丑陋凶残的嘴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化灰不忘！ 一心求死的她，终于在第三天挣脱跳下山崖，被水流冲到下游。 她那时想的只是，就算这具身体不干净了，也不能像她的家人那样，最后葬身在畜生们的腹中…… 眼眶火辣辣的，没有一滴液体落下。 她的泪，早被仇恨烧干了。 ------------ 第一卷 第56章 我去—— 邢峰淡淡“哦”一声。 似乎想表示点同情。但他一不擅长说话；二对公玉谨、林莹莹以外的人，实在关心不起来，末了只能做出这种反应。 林思泠很是同情顾枫的遭遇，握紧她的手。 “姐姐，你别难过。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全杀了，为你和你的家人报仇雪恨！” 她猜想顾枫准备的毒药，就是为了对付土匪的？神不知鬼不觉，下毒在土匪们的饭菜里，能不能行？ 刚想提这个建议，邢峰冷哼一声，扫她一眼：“自己做不到的事，别胡乱承诺！” 顾枫固然有利用价值。 但是，为了帮她，牺牲自己或者谨儿，无论如何不行。好的医师可以再找，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妹妹……” 顾枫迟疑：“你真的愿意帮我？” 这话……话中有话。 林思泠疑问地挑眉。 “愿意！” 不愿意的话，她跟来干嘛？ 邢峰忍不住嗤笑一声：“顾姑娘，她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能帮你什么忙？” 一无是处。 原来她在这人眼中，一直如此形象。怪不得其处处维护林莹莹，明知无理，也要帮腔三分。 “舅舅！” 一直没做声的公玉谨，微微皱眉。 邢峰立即闭紧嘴巴。但眼中的一丝疑惑与不忿，泄露出来。 大约是纳闷，什么时候，从不关心身外事的主子，会因外人给予他警告了？ 顾枫没有理会邢峰的嘲笑。走一段路，抬头望向前方山崖。 “如果，妹妹你不怕，愿意帮忙，可能我们还用不着旁人出手帮忙！” 邢峰闻言阴下脸。 公玉谨眸光幽幽，扫向顾枫。 “泠妹妹不能去冒险！不然……不然我们回去无法向林婶儿交代？” 林思泠…… 公玉谨关心她，她确实窝心。但这个理由太……如果她当真出了意外，癫婆怕是会放鞭炮庆祝吧？ 邢峰冷冷道：“先到地头再说吧！” 大家不再开口，闷头赶路。 晌午在路边小憩一会，吃点菜团子，继续前行。临近黄昏，他们终于来到小溪上游。 这里的溪水比下游清澈许多，河道也有所加宽。看水势，是山上冲下来的几股山泉，汇集而成。 顾枫抬手指向高处：“他们驻地就在半山腰，靠近溪流。” 林思泠观察了下环境。 驻地隐藏在树木之间，依稀看得见粗壮木头做的栅栏，下方是一片密集的小树林。顾枫之前说的陷阱，应该就埋伏在林中。 想去山坡上，必须先通过这片危险区域。 “林中的陷阱布置，顾姑娘你了解吗？” 邢峰打量周围，露出难色。 本以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土匪竟然知道因地制宜建寨，显然已经形成一定规模气候，要袭击他们，比较困难。 顾枫胸有成竹。 “邢镖头，我知道一条捷径，直通匪巢。” “有这种路？” 邢峰讶然。 顾枫领着三人，绕到小树林南面，径直走向山泉汇集、发出“哗哗”巨大水声的地方。 这里经溪水冲击，天长日久，形成一处浅水潭。而水潭上方的陡峭山壁，长满枝繁叶茂的藤蔓灌木。 算算距离，地面离匪巢的围墙有十米左右的高度。 不算太高，但如果失手坠落，很容易从浅水滩滑出去，被水流冲到下游去。 能不能像顾枫那样捡回条命，超难说。 “我翻过木墙，原本是打算从这条路逃生的。但……饿了两天，身上没有力气，一下子跌进水潭，给水流冲到下游。” 幸好被林思泠捡了。不然，她的血海深仇，只会静悄悄被掩埋在这荒郊野岭中。 “如果能从此偷袭，杀掉土匪，倒多了几分把握。” 邢峰研究了下地势，欣然。他和公玉谨最擅长的，恰恰是这种暗杀战术。 “泠妹妹，你就在这里等我们。” 公玉谨断然开口。 林思泠不同意：“我也去！你没听我姐姐说，需要我帮忙？我的作用，应该很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派什么用…… 不过，单论爬山的话，她不怕。 原身在乡下长大，能走能跑的时候，就被林莹莹逼着去挖野菜、砍柴。翻山越岭，是原身的基础生存技能，铭刻在身体记忆里。 所以，只是爬这么一段石壁的话，根本难不住她。 公玉谨瞪她一眼。但见邢峰疑问的目光扫向自己，只好哼一声：“那你自己小心吧——别当我们的拖累！” 顾枫撸起袖管，将裙摆撩起，扎在腰间。涉水走到石壁下面，抓住一根藤蔓试试牢固，回头看向林思泠。 “妹妹，你跟在我身后！” 说毕，抓紧藤蔓，身体灵活地攀援而上，动作极为熟练。 林思泠惊讶之余，才想到顾枫出自杏林世家。为了采药，一定没少进山。攀爬对其而言，算是轻车熟路。 她双手在衣裳下摆擦擦，防止有汗。上前抓住藤蔓，一鼓作气，跟在顾枫身后爬了上去。 不消半刻，四人便鱼贯登上半山腰的一块岩石。横亘他们面前的，是一排巨大圆木做的木墙，圆木顶端是削尖的。 因为经常被风吹雨打，木墙表面布满青苔，滑不溜手，不好攀爬。但木头与木头之间，出现了松动。有的地方，缝隙甚至能容一个瘦弱的小孩子钻过。 瘦弱的小孩子…… 邢峰和公玉谨不约而同，转头打量一下林思泠的小身板。顿然明白，顾枫为什么说林思泠有用。 但即便这样，一个弱小的孩子，溜进去也做不了什么啊？ 顾枫从身上掏出那个用叶子包着的毒药包，双手捧着送到林思泠面前。 “妹妹，从那个洞进去，你能看到一间只有大半边屋顶的茅草房。现在天黑了，除了巡逻的土匪，其他人应该已经睡着。” “你溜进去，把这药粉，撒一半在他们的水缸里，另外一半……抹在他们分割好的肉块上！” 面对顾枫两只发亮、充满殷切希望的眼睛，林思泠微一犹豫，接过毒药。 有些事，光靠金手指不行。她得凭自身努力，去获得自己随从的认可。 “不行！” 公玉谨拉住林思泠，沉声开口：“让这笨丫头去会坏事！机会只有一次，我去——” ------------ 第一卷 第57章 人间地狱 “谨儿！” 邢峰咬牙，恨铁不成钢。 顾枫瞧他一眼，手指墙洞：“小公子，你能钻过那缝隙？” 又指指他。 “这一路，我听你咳嗽，没十声也有八声。就算能进去，你忍得住不咳，不惊动他们？” 公玉谨呆住、郁卒了。 “我去。” 林思泠揣好毒药，深深看公玉谨一眼。 “公玉哥哥，你相信我，我能成的！” 顾枫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半晌没舍得放开。 “对不起……妹妹，我……” 林思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 “姐姐，既然认下你这个姐姐，我便是认真的。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顾枫眼眶终于红了，弯腰抱住她，同时在她耳边轻声说：“妹妹，进去后你不要害怕。厨房那些肉，不是普通肉……你撒了药就出来，不要多看！” 林思泠隐约猜到她的意思，内心惊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点头，站到木墙边缘。 公玉谨拿出一条干净帕子，示意她蒙在脸上。既能提醒她不要随便叫出声来，又能屏蔽匪巢里的臭味。 “妹妹，小心！” 对于林思泠这一去，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顾枫一清二楚。然她满心仇恨，只想与土匪不死不休，顾不得旁的了。 如果失败……她下辈子变牛变马，偿还林思泠的恩吧！ 林思泠尽力将身子缩成一团，慢慢钻进了那个墙洞里。墙洞里面是光秃秃的泥地，带着新鲜翻动过的痕迹，空气中飘来腐败发霉的味道。 远处亮着灯光。几盏白灯笼，阴惨惨悬挂在山路两边的树枝上。 林思泠强作镇定，手足并用，在地上悄无声息爬行。 她一眼就看见顾枫说的大半边屋顶茅草房。因为就在距离围墙不到百步的距离。 越近，里面跑出来的血腥气越浓，像进了屠宰场。 林思泠掐着自己喉咙，硬生生把那种欲呕感压下去，缓缓心神，继续前进。 刚靠近茅草房，山路传来哒哒脚步声，她连忙蜷缩在角落里。 少顷，一条身材壮硕的汉子，腰插钢刀，手提灯笼，气昂昂走了过去。 目送对方上了山路拐角，背影消失，林思泠才敢从躲藏地出来，猫着腰钻进茅草屋。 这所谓的厨房，根本没有门，但是有两阶石梯下去。 刚进去没有适应昏暗的光线，一脚踩滑，从石梯上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裤子湿哒哒，两手撑地，摸到一大片粘呼呼浓稠的液体，腥味扑鼻。她忍住恶心，在旁边干燥的地面擦了擦。 等眼睛适应光线，定睛打量。 入目是一张巨大的木桌，木桌旁边，箩筐、木柴、麻袋堆积如山。地面桌面全是或深或浅、或多或少的暗褐色痕迹。 几根铁链从屋梁上垂下来，带着明晃晃的铁钩。钩上挂着几块肉，有的已严重腐烂变质，黄色油脂滴落在案板、地面上。 没来得及收拾的大小骨头、碎肉渣，装在木桌下的箩筐，苍蝇蛆虫，在里面召开盛大集会。 林思泠尽量屏住呼吸，小心上前。 只见案板上还有几大块血糊糊的肉。从纹理血水判断，比较新鲜，她连忙掏出毒药包打开，均匀撒些在肉上面。看着血肉将药粉融化吸收，松了口气。 紧接又抹了点在菜刀、斧头上。转头寻找水缸，发现砌在屋角落。她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朝厨房走来。 林思泠瞬间神经紧绷到极致—— 四下张望一眼，迅速做出决定，钻进那一堆箩筐麻袋之间的缝隙里。 然而，刚一躲进去她就后悔了。箩筐里装的东西，看清后吓得她魂飞魄散！ 里面，装的全是人类骨骸。单圆圆的头盖骨，就达五六个之多。空洞黑暗的眼窟窿，如同来自地狱恶魔的凝视，令她紧闭双眼，不住打哆嗦。 穿越过来，见了那么多尸体，也曾见过暴民为非作歹，可都没有这一次近距离目睹，冲击力大。 这里是真正意义的屠宰场、魔窟、人间地狱！ 难怪顾枫三番五次地欲言又止，暗示。她不敢说明白，是怕自己不敢来了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入厨房，如同扔一条死鱼，扔了坨什么东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转身离开了。 林思泠死死咬住自己下唇，品尝到嘴里铁锈的血腥味。 半晌，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才手足并用，从躲藏的地方爬出去。 只见地面躺着个女人，瘦得皮包骨头，不着片缕。胸口处没有一丝起伏，显然已经死去。 林思泠强忍住恐惧与悲愤，将剩下的毒药，全部倒进水缸里。搅了搅，没有异样，方才盖回盖子。 她手脚飞快，按原路返回木墙外。 顾枫一脸焦急，见到她全须全尾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扶住人，察觉林思泠兀自在战栗不止，攥紧她胳膊，以期唤回她神智。 “妹妹！你药下成功了吗？” 林思泠木着脸，扯下脸上的帕子，用力擦手。 顾枫连问两次，她恍恍惚惚回答：“下了，能不能成，看药效。” 顾枫吐出一口长气，揽住她肩，抚摸她头示意安抚。 林思泠很快沉下心来，站直身体。注意到邢峰与公玉谨不在，赶紧问：“姐姐，他们人呢？” 顾枫瞄一眼山壁下。 “邢镖头说用藤蔓编织一根绳子，套在尖头木桩上，可以爬进匪巢里去，他们下去割藤蔓了。” 林思泠点头。觉得腿软，坐下来歇歇。手里帕子全是血污，直接扔掉了。 顾枫翻行李，拿出一个菜团子喂到她嘴边。 她摇头。 现在无论什么山珍海味，她看到只想吐。 片刻，邢峰和公玉谨爬了回来，腰间缠着两捆藤蔓编织的绳索。 顾枫压低声音：“土匪们天大亮才会起身吃饭，等他们药效发作，至少要到晌午。” “那就等着吧。” 邢峰看向低着头的林思泠：“泠丫头，你确定事情办妥了？” 林思泠咬牙：“妥当！这群畜牲……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 第一卷 第58章 你还有我！ 转头看着风清月朗的公玉谨，想的是，那种瘆人恶心的场景，幸好没给他瞧见。 否则，这孩子还能保持面对浊世的平静从容吗？ 也幸好她不是真正的宋二丫。躯壳里，容纳着来自未来的成熟灵魂。不然，顾枫的希望，怕是要落空。 四人挤着坐在墙外的岩石块上，安静小憩。临近晌午，林思泠勉强自己吃了个冰凉的菜团子，喝了两口柳皮水。 当听到墙内传来异常嘈杂闹腾的声音，大家知道，下毒计划顺利实施了。只是成效具体如何，还需要观察。 林思泠小心翼翼，头伸进墙洞去看。不过角度问题，她只能看见潮湿黝黑的泥土，以及没掩埋好露出地表的枯骨。 “顾姑娘，你调和的毒药，易解吗？” 邢峰担心土匪们催吐，自己解毒，那他们就白忙一场了。 顾枫幽幽回答：“看他们吃了多少肉，喝了多少水。少量的不容易死掉，但会受尽折磨。” 意思是，他们有必要补刀。 公玉谨当机立断，解下腰间藤绳：“舅舅，我们翻墙进去！” 将藤绳一端打个活结，将之扔到木墙尖柱上，下面一拉，便死死套牢，可供攀援。 林思泠连忙说：“我先过去帮你们望风！” 趴在地上，猫腰钻过墙洞。看看山路附近没人，轻轻拍打木墙，给出暗号。 不一会儿，公玉谨当先拉着藤绳，从墙头滑了下来。紧接把藤绳扔过墙，让邢峰带着顾枫爬了过来。 这当儿已听不到土匪们发出的任何声响了。 四人对视一眼，各自抽出武器，一步步朝匪巢深处摸去。 林思泠手握穿越后不离身的菜刀；顾枫进厨房捡了把剁骨头的斧头。两人跟在邢峰和公玉谨后面，一步步朝山路上走。 整座匪巢，建立在半山腰一块地势稍微平坦的坡地上。中间一段石梯蜿蜒向上，两边稀稀拉拉几间茅草屋。登顶之处，是一排质量稍好的木屋。 他们从低处到高处，一间间屋搜过去。除了肮脏草铺，简单家具，没发现土匪踪影。 顾枫低声解释：“白天他们一般不会留在屋里。一起吃了饭，再去山下林子狩猎。” 也就是说，土匪们现在应该聚集在木屋里，享用他们最后的晚餐。 邢峰握紧剑柄，看向三人。 “谨儿，你和她们两人留在这里，我先上去查看情况。” 公玉谨没有婆婆妈妈，仅是微一颔首：“舅舅，你小心！” 等邢峰踏上石梯，奔木屋而去后，他手指夹着飞刀，带着林思泠与顾枫悄悄跟在后面。 沿途看到好几个倒在石梯上的土匪，口吐白沫，陷入昏迷，身体还在不停抽搐。 看他们前进方向，是奔溪水去的。只是没跑几步，便倒在途中。 邢峰抓住这些人后领，直接从脖子处捅进去一剑，结束他们的痛苦。 抵达木屋附近，只见大门敞开。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服饰完全不搭配的大汉，倒在地上。有的痛得打滚，有的奄奄一息，全部惨烈得哼哼唧唧。 桌上碗盘狼藉，没吃完的肉混合着酱水，吐在脚边。 “一、一定是唐老四这狗东西……背叛下药毒害我们……” 感觉有人进来了，半死不活的一名土匪闭着眼睛使劲哼哼。 “就为了和大哥争一个女人……” 话说到这里，他脖子一凉，呼呼往里灌进冷飕飕的空气。他睁大眼睛，看着视野内出现的陌生男子，徒劳地伸手抓两下，颓然垂落。 邢峰在死尸身上擦擦剑上的血，准备走向下一个。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一看，三个同伴跟了进来。 公玉谨和林思泠还好，只是站在门边观望动静，顾枫却是不管不顾，红着眼睛走了进来。手起斧头落—— “啊！” 一声惨叫，一名土匪的胳膊当场给她卸了下来。 邢峰三人都以为是她第一次杀人，心情紧张导致。谁想顾枫一斧接一斧，竟是在对方惨叫中，活生生把那人凌迟了，砍成了酱！ 带着溅上的满头满脸血，如同来自地狱的恶罗刹，提起斧头迈步走向下一个。 每解决一名土匪，都是从此人身上最不致命的部位砍起。 一时间屋里响彻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一些尚能挣扎的土匪，拼命想要爬出门，给顾枫撵上去，二话不说，照准下半身猛砍。 如此血肉模糊的场景，连老辣的邢峰也惊住了。看着陷入癫狂的顾枫，往边上让了让。 公玉谨拉住呆若木鸡的林思泠，直接退到门外。 过了好久，像熬过一个世纪，邢峰也白着脸退到门外，与他们站在一起。 木屋成了彻底的屠宰场，血腥味肆虐感官。 终于，世界安静下来。 沉寂一刻后，里面响起顾枫歇斯底里的哭嚎声。 那声音，穿破沉闷的屋顶，直冲云霄。仿佛要将体内所有的悲愤冤屈，发泄出去。 林思泠心中为之一酸，挣脱公玉谨的手，走进去。 没有看满地的碎肉与血腥，直接上前，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痛哭的顾枫，紧紧拥住她，拍打她的后背。 “姐姐，你已经报仇了！不要再难过……你还有我！” 反反复复说了几遍，终于安抚住顾枫崩溃的情绪。顾枫浑浊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扔下血红卷刃的斧头，反手抱住她，泣不成声。 “妹妹！谢谢……谢谢你们……” 林思泠扶她站起来，赶紧往外走。这么腥臭可怕的一间屋，多一秒钟她都不愿呆。 邢峰去检查别的屋，发现还有几个中毒不深的女人和孩子。 不同于别的难民瘦得皮包骨头，这些人，一个个面色红润，白白胖胖。 她们看到四人，露出既害怕又仇恨的表情。如同敌视一群闯进她们和平家园的侵略者。 望着这些人，林思泠感到无比恶心。 恶魔的家人，助纣为虐，本质是恶魔。 邢峰略微犹豫，顾枫十分平静地向他借剑。 “让我来送她们一程，与她们的家人在地下团聚吧！” 这一回，她没有凌迟她们。只是轻轻在她们肚子上划了一剑，让流血加速她们的死亡。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你们应该还给别人。否则，到了地下你们有何面目见苦主呢……” 她声音低若游丝，充满冷意。 ------------ 第一卷 第59章 “鸠占鹊巢” 一把火烧掉清空的匪巢，下山途中，四个人心里沉甸甸的，相对无言。 他们没能从土匪窝搜出多少钱财，仓库倒是有大把肉干。可看那成色，觉得特别恶心，最后全部丢入火中焚毁。 好在大仇得报，顾枫找回了自家的宝贝医书，背着包裹，从内到外散发出自信，宛若新生。 “顾姑娘，接下来我们一道南行吗？” 邢峰迫不及待想让顾枫兑现自己的承诺：“最近的大陶县，能在那里买到药材，配制谨儿所需要的药丸。” 顾枫没有迟疑地点头。 “行，就去大陶县！” 林思泠抿唇。 真不想跟癫公癫婆继续同行。可是，为了公玉谨……只得暂时忍耐。 顾枫拉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邢镖头，我可以一路照顾小公子。但是我妹妹，不能让那个女人再骚扰她。” 邢峰一阵愕然。随即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指的是林莹莹，哭笑不得。 “那……那是泠丫头的娘！你我皆外人，怎能干涉别人的家事？” “你少在中间帮腔就行了！” 林思泠当着顾枫与公玉谨，不怕这人翻脸杀人灭口，凉凉插一句嘴。 以前顾忌癫公癫婆勾结，悄无声息把她处理了，她没少忍气吞声。现在有了顾枫，脊梁骨一下子挺直了。 邢峰脸色难看，没说什么。 回到临时避难所，他们非常惊讶地看到，废屋外竟然有三三两两的难民出没。搭着简易的窝棚，垒起石块当灶台，冒出缕缕炊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邢峰脸色大变，唯恐林莹莹已经遭了毒手。按住剑柄，三步并着两步冲过去。 林思泠恨透了林莹莹，放慢脚步，故意慢吞吞走。她不着急，顾枫与公玉谨自然跟随她。 到了废屋跟前一看，岂止外面搭棚子的人，连屋里也挤挤挨挨十多二十人，全是老弱妇孺，躺在草铺上，咿咿呀呀呻唤。 林莹莹坐在中间，邢峰弯腰与她说话，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林思泠猜测是这些路过的难民，发现了这个地方。与他们抱着相同心思，觉得这里适合当避难所，便留下来。 至于林莹莹不满，那也没办法。 她一个孕妇，怎能拦得住这么多人住下？这地方属于荒郊野外，又不是有主的私人宅邸，任何人有资格落脚。 除非你拳头硬，能把人赶走。 林思泠站在门口，并不进去。注意到他们四人出现的难民们，纷纷投来警觉目光。 林莹莹这两日窝了一肚子火气，终于盼望到自家人归来，那气焰一下子就大了。对着邢峰，眼泪汪汪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转头对闺女，立马变了副嘴脸。 “死丫头，站那么远做什么？老娘快渴死了，快去给老娘烧水做饭来吃！” 林思泠瞄一眼灶台。 她之前搭地，现在被几个陌生女人占去。有说有笑的，正在煮东西吃。林莹莹这么一喊，所有人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几个女人笑不出来了。 她冷笑。 所以，林莹莹这癫婆就是窝里横！ 她扭头，环抱双臂，越发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 谁认识你这癫婆？别胡乱攀扯关系！ 林莹莹气得脸通红——外人欺负她便罢了，这死丫头，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也敢给她难堪？ 邢峰脸色阴沉：“泠丫头，你娘叫你呢，咋没听见？” 有什么不满可以私下解决，当着这么多外人，让他们看笑话吗？ 顾枫从林思泠背后转出来，走上前，瞅着这两人似笑非笑。 “邢镖头，你们对谁说话呢？眼神是不是瞄错方向了？我和我妹妹，逃难至此，家里人死绝，哪里又跑出个娘！” “你……你！” 林莹莹给气得半死。 “路引和户籍上，还写着我母女俩的名字呢，任她这个逆女走到天边，也得认我这个娘！你这小贱人，打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敢插手我家事？” 顾枫冷下脸。 林思泠上前一步，故作惊讶：“是吗？你说你是我娘，又有证据，那咱们回户籍原址，让那个村的人出来作证，你确实是我娘好不好？” 她打定主意借此机会与林莹莹闹掰。只要林莹莹敢闹，她就来个鱼死网破！ 现在乱世了，谁还有闲情逸致计较她是个“逆”女！ 围观现场的一群难民，面面相觑。 眼见林莹莹愤怒得快撅过去了，几个占据灶台的女人对视一眼，一位方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妇人上前，笑吟吟拦了林思泠一把。 “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她毕竟是个孕妇，万一被气个好歹出来，岂不还是你的锅？” 一句话提醒林莹莹，立即捧着肚子，哎哟连天，口口声声责骂不孝女。 林思泠瞥眼方脸妇人，方要开口质问她是谁？一位年约四旬、身穿长衫、留着口字胡的精瘦男子，分开众人走进废屋。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朝着邢峰抱拳作揖。 “这位，想必就是林大妹子所言的邢镖头了？失敬失敬，这位是贱内张柚，鄙人姓李，单名一个绍字，乃是李家村里正！” 邢峰云里雾里，松开剑柄还礼。 瞧对方这态度，并不像弟妹委委屈屈述说那般无理啊？ 方脸妇人——张柚站到自己男人身边，爽快地对邢峰打招呼。 “邢镖头，咱们李家村的人合村逃难，有一部分村民走掉队了。因此我们沿途留下记号，在这停留两天，等他们赶来。” 瞧到邢峰流露出的不快神色，进一步解释。 “这个地方，离水源地较近。我们与林大妹子商量，这两日我们村供给她一日两餐的粮食，并且照顾她饮食起居。作为交换，让我们在此地暂住……” 林思泠听了，心想这李家村的人倒算知礼。却不知林莹莹一脸委屈为啥？ 林莹莹眼看邢峰，一对桃花眼闪闪烁烁，红唇微撇：“邢哥，他们那么多人，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道人家……” “臭娘们，当初俺们落脚时，你不是表现得挺通情达理吗？” 一听这话，张柚身后一个块头不小的胖女人，立即火冒三丈，撸高两只袖管瞪向林莹莹。 “咋的？觉得家人回来有人撑腰，嘴脸立马变了？这两天，你可没少祸祸我们的粮食！” ------------ 第一卷 第60章 想单飞 林莹莹一副给胖女人吓住的样子，嗷嗷叫着往邢峰身后躲。 胖女人本来说说而已，一看这娘们矫揉造作的反应，气得直想冲过来揍人。 李绍夫妻同声喝止她。 “蔡嫂子别胡来！” 张柚上手拉住蔡嫂子，不好意思地对皱紧眉头的邢峰说：“邢镖头，我们在这里耽误两天了，打算明早离开。” 公玉谨走过来，没理会几个女人，只是直直地看向李绍。小大人模样，举手一揖。 “李里正，请问你们是从召南县过来的吗，召南县现在如何了？” 林思泠心说，折腾到现在，还是公玉谨一个孩子问出重点。 李里正等人看清公玉谨相貌，无不露出惊讶的眼神。 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孩，水蛇腰、削肩膀，睁着水灵灵的杏眼，挤到张柚怀里，目不转睛注视公玉谨。 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因为公玉谨的疑问而和缓起来。 李绍和气地回答公玉谨的问题：“小哥儿，我们都是从召南县逃难出来的。召南县目前已经易主，被溟兵攻占了。” 林思泠心头一凛，放下鸡毛蒜皮的家常恩怨，竖起耳朵倾听李绍介绍前线情况。 公玉谨疑问：“李里正，你们举村逃亡，是因为溟兵屠城屠村了吗？” 照道理，侵略者目的为图财图势。如果每攻占一处城池，都要将对方老百姓杀光，对他们而言有何益处？ 杀鸡取卵，智者不取。 “屠城屠村不至于！” 李绍叹气。 “那溟兵攻占城池后，还出榜安民。只是新调整的税率，竟然高达五税一！这是想活活逼死咱老百姓啊……” 所以除了少数投靠溟兵、能混得下去的权贵，普通老百姓都千方百计南下，寻找出路了。 “李叔，你们村这么多人，都逃出来了吗，溟兵会放过你们？” 能带领一个村的人，举村迁徙，林思泠觉得李绍这位里正，好有魄力！比起宋里正，天上地下之差别。 “哪能啊……” 李绍叹气：“总有那么几户，犹犹豫豫不舍地走的，怎么劝也不听！我们这些人，幸亏走得早，否则，也和他们一样，被溟兵困在村子里了。” 壮士断腕，他们不得不舍弃很多。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叔，李家村有你带领，真是幸运。” 林思泠由衷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话，让李家村的人，瞬间看她顺眼起来。 开始张柚尚有点偏向维护林莹莹，结果林莹莹不知好歹闹。而林思泠夸自家男人，心中那杆秤立马歪了。 蔡嫂子更是慈眉善目抓了颗青果子，塞到林思泠手中，乐呵呵地说：“小丫头，就你最有眼光！我们村里正，那可是拯救我们全村人的救星！” 她会这么看不惯林莹莹，就是因为林莹莹亵渎了他们李家村的英雄。 林思泠刻意拉近关系，也是另有所图。 待李绍出去巡视营地，她带着顾枫跟了出去。 李绍何等精明的人，看出林思泠有话对自己说，故意放慢脚步走到僻静的地方，等两人跟上来。 “李叔，我和我姐姐能入你们李家村的籍，一起上路吗？” 林思泠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目的。 一位逃难都不舍得放弃自己村民的里正，值得她信任与依靠。 李绍闻言诧异。 他看出林家母女俩不和，不过没想到林思泠真的打算单飞。 板起脸，语重心长地教导林思泠。 “林丫头，照理，我是个外人，不该过问你们家事。但是，天下无不是父母！你娘她如今身怀六甲，十分辛苦，难免性情娇纵了些。你为人子女，怎么能撇下她远走高飞呢？” 瞅着林思泠不快的神情：“再说，只有你们两姐妹，没有大人顶门立户，你们能在哪里安家？” 林思泠手指顾枫：“我姐姐十七，已经成年了，完全能立个女户！” 李绍用看不懂事孩子的眼光看她，摇头。 “一家人，吵归吵、闹归闹，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两个，别胡闹了，快回去照顾你们娘吧。” 林思泠快被这顽固分子气死了。 满以为遇上了正派的里正，结果那封建大家长做派的思想，和宋里正没差。 顾枫拉住她，带她走开，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妹妹，你下定决心，脱离你娘，另立门户了？” 林思泠恨恨道：“我没那个娘！” 她的爸妈，好好活在现代呢，林莹莹算哪根葱？不认、坚决不认！ “好，我明白了。不过……另立门户的事，咱们需从长计议。” 顾枫轻轻摸她头，安抚她。 “妹妹，咱们势单力薄，这一路逃难，最好跟着他们一起走。等到了安全地方，挣到钱，再想办法离开他们不迟。” 见林思泠很不甘心地低着头，继续补充。 “我以前学的，多是医书。制毒方面，有所涉猎。妹妹，你给我点时间，待我有保护我俩的能力时，再离开。” 林思泠眼里噙着泪花。 不过，不是委屈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动！ 她伸手环抱住顾枫的腰，将头埋进顾枫温暖的怀抱。 “姐姐，谢谢你！” 顾枫眼神温柔，轻轻拍她的肩。 “我这条命，以后只属于你。妹妹，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全部。 不远处，公玉谨咳了一声，抽块帕子，掩住嘴角。 顾枫面色恢复冷漠，直起腰瞧他。林思泠不好意思地偷偷擦掉眼泪—— 她这狼狈模样，公玉谨又该笑她“本来就丑，一哭更丑”了。 公玉谨朝她们走过来，眼睛看着林思泠。 “泠妹妹，我与舅舅他们商量过了。明早，我们跟着李里正他们，一起前往大陶县。” 乱世难得碰上不作奸犯科，讲求原则的领导者，李家村又人多势众。一路上，他们的安全系数会大增。 林思泠已经被顾枫说服了，点头：“好，公玉哥哥。” “你和你娘的事……” 公玉谨略顿：“如果你真的要与她脱离母女关系，我会支持你的！” 林思泠一喜。 “公玉哥哥，当真？” 她不怕林莹莹。但是会武又阴沉的邢峰，总是护住林莹莹，带给她很大压力。 公玉谨是邢峰的主子，如果公玉谨愿意站在她这边，事情便很好解决了！ ------------ 第一卷 第61章 她种出来的风水宝地？ “当真。” 公玉谨平静承诺。 还想说什么时，之前依偎在张柚怀里的半大丫头，微红着脸走过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同伴，全部眼睛亮亮地看公玉谨。 “公、公弟弟，你好！我叫李玉梅，我爹是李里正……” 说到这里，她羞涩得有点说不下去了。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推她。 公玉谨蹙起眉头，毫不客气地丢给她们一个冷眼：“谁是你公弟弟，别瞎叫人！” 转身走掉了。 旁边林思泠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口。 没想到公玉谨逃荒这段路，已经脏成叫花子，狼狈得紧，还是能吸引女孩子注意。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当然，公玉谨一如既往不假辞色。李家小姑娘和她一样，初次见面便被对方毫不客气打脸。 话说，公玉这个姓确实少见啊，大家都不知道，不能怪她们没文化。 李玉梅吃瘪，目送公玉谨背影，眼圈立刻泛红。其他几个女孩子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尴尬。 听到林思泠偷笑，她们的委屈一下子找到宣泄出口。李玉梅愤怒地冲林思泠嚷嚷。 “笑什么？别以为你先一步认识公玉弟弟，他便会喜欢你！” 林思泠手指自己鼻子，一脸黑人问号？ 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啥不——啥喜欢不喜欢的？ 她虽然内在是个成熟灵魂，可这具身体才九岁啊！而且，公玉谨虽说是个漂亮孩子，也才十二岁。 这小姑娘瞎逼逼，把她和公玉谨当成了什么！她再不要脸，也不会对公玉谨动歪脑筋，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顾枫厌恶地瞧向李玉梅等人，毫不客气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滚！” 别来骚扰她妹妹！ 李玉梅面对比自己高了不少的成年人，还是有点怂。 加上顾枫是什么人？ 那种活活凌迟仇敌的狠劲，连邢峰都退避三舍！ 一个尚在爹娘膝前承欢的黄毛小丫头，如何经得起顾枫一个凌厉的眼神。 顿时，感觉自己被深深欺负的李玉梅，眼圈更红。跺跺脚，转身朝她娘所在的废屋跑去了。 几个女孩怕怕地瞧了顾枫一眼，追赶李玉梅而去。 林思泠有点头疼，她怕麻烦。李玉梅这回去一告状，张柚必定对她看法欠佳。想要在李家村落户，恐怕有些困难了。 “妹妹，我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草药野菜可挖？” 顾枫自从上次挖到断肠草及大叶莲，猜测这块地皮可能是风水宝地。 她需要制作些毒药，以备逃荒路上防身。 林思泠…… 她都没播种，这附近哪来的“野菜”？ 不过顾枫开口，她还是陪着顾枫在周围晃荡一圈。这期间，她们碰上不少李家村的村民，在翻找杂草灌木寻觅野菜踪迹。 不出所料，大家最后全部一无所获。 看到这么多人疯狂找吃的，掘地三尺，林思泠根本不敢种植。即使种下去，可能没等成熟，便给人薅了。 翻翻行李，还剩三个菜团子，稍微有点变味。但这种情况，有填肚子的东西就不错了。她分给顾枫一个，自己吃一个，剩下一个打算留给公玉谨。 两人正躲在外面偷偷吃菜团子，邢峰找了过来，神情尴尬。 “泠丫头，你那里还有干粮吗？我包袱里空了……” 林思泠突然起了恶作剧心思。当着他的面，打开行李，拿出那个菜团子递给他：“只有这一个了，邢叔，你拿去吃吧。” 邢峰面色难看：“你娘和公玉哥哥还没吃……” 林思泠知道邢峰是绝对不会吃这个菜团子的。 这人虽然心长得偏，但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她只想看看，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他主子重要，还是他“弟妹”重要！ 邢峰又看了看两人手中吃得只剩边角的菜团，皱紧眉，叹着气走了。 林思泠特意慢一步拉着顾枫回去。 站在门口，只见邢峰将菜团一分为二，给了公玉谨和林莹莹一人一半。 林思泠…… 行吧，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看不出结果。 林莹莹怀着身孕，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半个菜团子，哪够她塞牙缝。她狼吞虎咽把手里的吃了，目光又落到公玉谨手上的。 公玉谨犹豫一下，将还没来得及下口的自己那份给了她。 倒不是他大方。而是吃个菜团子，屋里几十道如狼似虎的泛绿眼光，盯着他看，他委实难以下咽。 外面林思泠瞧得生气——这孩子被照顾得太好，没尝到生活的苦！ 饿几顿，看他舍得将食物给人？ 这样下去不行，邢峰找到李绍，提出用钱买食物。 “邢镖头，不是我不肯卖，而是村民们手中，真的食物所剩无几。” 李绍为难。 “离村溟兵追击，丢掉了一部分行李；半途又被别的暴民洗劫，又损失一部分。你看……” 他手指满屋哼哼唧躺着的村民：“这些老弱妇孺，全部饿到走不动道。明天还不知能不能跟上大部队？” 邢峰脸色难看。 他就想花钱买粮，跟他述那么多苦干嘛？ “邢镖头，我们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是因为村里有人，前天在这附近挖到了两根手臂粗的大萝卜！” 李绍怕他不信，终于吐露实情：“现在大家都认为这块地是块宝地，想着留下来找找，能不能挖到更多！” 要不是顾虑离召南县太近，不少村民想在这里开荒呢？ 林思泠…… 她就说之前收获时，好像漏掉了一两个种植坑。种得太多太分散，记不住。 顾枫也曾说，这块地能同时挖到断肠草与大叶莲很稀奇。她金手指目前自然没有种出药草的功效，难不成…… 因为种植，可以改善附近土壤，令其肥沃，从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她内心猜测。 若真那样，善加利用，可是件非常利民的好事。 说归说，想到邢峰会武，能给予逃难队伍一定保护。李绍召集村里长老商量一下，还是以二十文一斤的米价，卖给了他十斤糙米。 林思泠觉得癫公癫婆不一定会分给她一口吃的，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顾枫出面，也去偷偷找李绍买粮。 ------------ 第一卷 第62章 生存模式 李绍听说顾枫是杏林世家后人，懂一些医术，十分高兴队伍中能加入这样的能人。 主动降价，五斤糙米，仅收顾枫七十五文。 林思泠收拾灶台几个完好的陶锅陶碗，打包与顾枫去废屋外找地方露宿。 林莹莹恶声恶气唤她，问她去哪里，她充耳不闻。气得林莹莹在背后捶胸顿足，一迭连声骂“不孝女”。 邢峰沉沉地让林莹莹不必生气。等明天没有吃的，两个傲慢的小丫头看她们怎么求上门来。 张柚在旁边听到，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自家男人刚卖给两人五斤粮。省着吃，能撑到大陶县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林思泠搭起简易灶台熬了小锅糙米粥。顾枫缓一步睡醒，见她把饭都煮好了，很是手足无措。 “妹妹，你咋这么早起来干活？” 别说她心里认定的主从关系，明面她是姐姐、大人，也不该由一个孩子来照顾她！ 林思泠笑道：“我习惯了。姐姐，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以后，咱们相依为命的日子长着呢？” 说着，盛出满满一碗糙米粥给她。粥里加了丁点粗盐，预防身体没劲走不动道。 顾枫满怀感激双手接过。 两人亲密地并肩坐着，闲聊喝粥。不远处村民们闻到饭香，有小孩子眼巴巴凑了过来，吮着手指头，一脸渴望看着她们手中的碗。 两人都没有理睬。 她们粮食本就不多，给出去自己饿死不成？ 那些小孩子，直盯着等她们吃完，才满心失望加怨气地散开。中途林莹莹也过来看了一次，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愤愤又退回去了。 吃完饭顾枫洗碗，抢着把重东西背在自己肩上，林思泠就挎了自己的小包袱。几件先前捡来洗干净的衣裳，也作为换洗衣物包起来。 林莹莹还占去其中最好的两件，只肯把剩下的还她们。 林思泠懒得与这癫婆计较，与公玉谨招呼一声，便等着李家村的人一起出发。 一夜过去，熬不住的老弱村民死去两位。 李绍带领村民们，将他们下葬。特意将坑挖深点，以防被什么东西刨出来糟蹋。 不止林思泠和顾枫没什么感觉，连死者家属也无动于衷。 一路上这种情况，看得实在太多了。 甚至大家还暗暗羡慕这两位死者，能有个体面葬礼。等他们到这一天，不知会不会有个囫囵全尸？ 埋完人，李绍指挥队伍，让稍微健壮些的村民走在外围，老弱妇孺居中。 全村只有三辆手推车，装载十几麻袋粮食。这些粮食一半是李绍家拿出来，算作公粮，由李绍统一分配。 身为里正如此大公无私，村民们全部乐意跟随，以期渡过这场浩劫。 只是，僧多粥少，许多体质弱年纪大的，还是经不起这种长途跋涉的磨难，陆续撒手人寰。 李家村举村迁徙时，尚有七、八十户，现在只剩四十来户，淘汰掉百分之八十的老人、孩子。 剩下的，多是村里壮年男女。不过，也饿得清一色皮包骨头。 蔡嫂子……至于那蔡嫂子，纯粹是例外，喝白开水也长胖的人，没办法。 李绍视线从整装待发的村民们身上收回来，跟他媳妇对视一眼，挥挥手，用力喊：“出发了——” 邢峰按剑走在手推车边上。他是护卫这三车粮食的主力。作为回报，李绍允许公玉谨和林莹莹坐在车上。 而顾枫拉着林思泠，走在队伍的尾巴上。别人认不出也不在意的杂草，在她眼中可是宝贝有用的药草。 一边走一边采集，收获不少。 见林思泠有兴趣，也教她认识几种常见的：夏枯草、鱼腥草、蒲公英……当然，路边只有那种难以入口的草药，能被留下来。其他但凡毒不死人的草叶，都被前方走的流民薅光了。 晌午太阳大，逃荒队伍找阴凉地休息一下，没有吃饭，灌饱水继续上路。 林思泠看到那李玉梅，围绕粮车，给公玉谨送水递扇，十分殷勤。公玉谨不理她，她也不气馁，主打一个我情我愿。 邢峰脸黑得厉害，不便发作。 而李绍夫妻，一个忙着带领队伍；一个忙着组织村民妇女，积极支持配合自家男人工作，哪有闲工夫管闺女？ 蔡嫂子是两口子的忠实拥护者，很是纵容李玉梅这种出格行为。在旁边打圆场，帮忙活跃气氛。 公玉谨老大不耐烦。向邢峰打声招呼，跳下车，背起自己的小包裹跑到队尾，与林思泠、顾枫走一块了。 李玉梅害怕顾枫，不敢追过来，悻悻转头，去找村里几个女孩作伴。 林思泠忍不住逗板着一张脸的公玉谨：“公玉哥哥，你真受欢迎呀——” 有些人肚子吃不饱，还能被美色所吸引。只能说公玉谨这小模样，实在太能惹祸。 公玉谨瞪她一眼，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转头递了个饭团子给她。 “拿去，我特意给你留的！” “公玉哥哥，你自己吃！” 林思泠不肯接。 公玉谨淡淡道：“那扔了。” 林思泠赶紧抓住他作势欲扔的手，将饭团子抢过来，气鼓鼓看他一眼：“扔了会遭天谴的！” 一分两半，给了顾枫一半，剩下的珍惜塞进自己嘴里。 早上她没舍得用多的米熬粥，方便两次后肚里就没存货了，到现在确实饿得慌。 邢峰倒还舍得，十斤米三个人敢做饭团子吃！只盼尽快找到落脚点吧，不然，等这点粮吃光，后续麻烦。 眼见日头偏西，大多数人实在走不动道了，李绍让队伍停下来扎营。老弱妇孺去附近找水源，挖野菜；年轻力壮的组队去周围探查，看看是否有危险。 毕竟荒郊野岭的，处处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李家村这一段逃荒路，实行的是大锅饭。由李绍分配活干，获得的食物进行统一管理发放。 能者多劳多得；光吃不干的，一碗水分不到。所以，即便老人孩子，也要相互搀扶，四处收集柴火，寻找能吃的树皮草根。 林思泠她们可以加入这种生存模式。只是，她们的粮食必须先上缴，充作公粮。 ------------ 第一卷 第63章 抢我粮食，如断我生路 林思泠自然不愿意被约束。 与顾枫商量一下，决定还是两人自己开小灶。因为她看见张柚给队伍里的老人女人孩子，仅仅分配一点塞牙缝的食物。 虽说她们的确没做多少贡献，但这么熬下去，迟早被拖死。 她有金手指顾枫有医术，没必要这么委屈。坚持到大陶县，看看当地官府怎么安排流民的？找机会安家落户，便能脱离这支难民队伍定居下来了。 与她们想法不同，邢峰倒是愿意加入这种分配模式。 他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两个人。 白天守粮车，夜里轮班参加村民的巡逻队。以公玉谨的身份和身体不可能近庖厨的；林莹莹成天躺着，时不时哼哼两声，还抱怨粮车将自己抖着了。 谁来负责一日两餐？ 想当然，只能把粮食交出去。李家村妇女做好饭了，再给他送过来。 幸好李绍看重他的武力值，加上又预缴了粮食，分配给他的一份还是比较多的，足够三人吃个半饱。 林思泠念着公玉谨的好，时常做饭时多加一点米，匀给他一份粥，公玉谨倒没挨饿。 可这让林莹莹生出极大的不满。忍了两天忍不下去了，第三天黄昏扎营时，瞅顾枫去捡柴火了，她挺着大肚子过来揪林思泠头发，连打带骂。 “死丫头，别以为你现在认个小贱人当姐姐，就天不收地不管了！你是从老娘肚里爬出去的，告到官老爷那里，你也得听老娘的——” 发现林思泠正煮饭的米口袋，一把推开她，上前抓在手里。 “死丫头片子，你是哪来的钱买粮食？不会是偷了老娘的钱吧——” 林思泠那小身板，比她腰线稍高。被抓住头发，根本挣扎不开。 附近村民听到吵闹，无精打采扫过来一眼，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现在除了能吃的东西，任何动静难以引发他们的关注。 林莹莹打骂闺女正得意，顾枫回来了。紧赶几步冲到两人面前，扬手便是一小把白色粉末撒在林莹莹脸上！ 林莹莹本能抬手臂去挡，还是有些粉末接触到了她皮肤，钻进她鼻子。 瞬间，她感觉到一阵瘙痒。松开林思泠去挠，那被粉末接触的地方，迅速红肿，冒起一个个小脓疮。 林莹莹被吓得半死，丢了米口袋，抱住自己离得顾枫远远的，嘶声朝她怒吼：“你这小贱人，刚才朝我扔了什么？” 顾枫冷冷瞥她一眼，扶起差点被一头推进火堆的林思泠，拍拍她衣裳沾上的泥土。 “我警告过你了！再敢来骚扰我妹妹，你就给我去死——” 林莹莹寻思她真下了毒，双腿一软，瘫坐下去。双手拍腿，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真是作孽哟——我这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小畜生？竟然勾结外人，要置她娘于死地！” 林思泠杀了这女人的心都有了。 但见李家村村民陆续聚拢，邢峰带着公玉谨也跑过来，她还是按耐住暴躁，对闻讯赶至的李绍开口解释。 “李叔，这恶女人跑来抢我们的粮食，没抢到，便恶人先告状了！” 李绍无奈地瞅这娘俩一眼：“她好歹是你娘，咋闹成这样了呢？” 林莹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抱住邢峰大腿：“邢哥，她给我下毒！我快死了……你快帮我向她讨解药？” 她身上又痒又痛，小脓包一碰就破皮，只当命不久于人世，哪里顾得矜持？ 邢峰怒气冲冲，不好冲顾枫发作，只能双目瞪向林思泠。 “泠丫头，你怎能对你娘下如此毒手？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毒，是我下的！冤有头债有主，别随便诬赖旁人——” 顾枫将林思泠扯到自己身后，毫不客气。 “我花自己的钱买来粮食，这泼妇趁我不在跑来抢，幸好我妹妹帮忙护住。这种土匪行径，邢镖头，李里正，你们是全然不闻不问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李里正后悔过来了，讪讪一笑：“她们是母女俩……” “她抢我的粮食，如断我的生路。” 顾枫表示不解：“与她们曾是母女有什么关系？” “这……” 李绍词穷。 邢峰脸皮子臊得厉害，可低头看着林莹莹疼痒地将皮肤抠破了，血糊糊一脸，到底是不忍心。 “顾姑娘……泠丫头她娘是怀着身子太辛苦，才想要闺女陪在自己身边。你这……她一定不是故意的？看在泠丫头面上，你把解药给她吧！” 李绍充当和事佬：“是啊，顾姑娘，家和万事兴。你也不想见到她母女俩失和？” 顾枫回头瞧林思泠一眼。 林思泠微微点头。 她虽然极其痛恨原身这个娘，但不至于要在众目睽睽下弄死对方。传扬出去，她名声别想要了，还会招来麻烦。 得到她的暗示，顾枫视线回到邢峰等人身上，淡淡开口：“没有解药。” “你！” 邢峰一下子怒了。 “她中的毒不需要解药。” 顾枫慢条斯理解释：“回去用淡盐水洗洗，别乱抓挠留疤就行。” 她调制的药粉因药材有限，效力大打折扣。不过用来惩治林莹莹之流的恶妇，刚刚好。 邢峰听了，这才松口气，扶着一脸怨恨的林莹莹离开。 公玉谨站在人群中没有出声。他的立场，实在不好说什么。 李绍刚要随看完热闹的村民们离开，派出去探查周围地形的村民回来了。 “里正，方圆二三十里，没有发现水源！” 李绍顿时神情凝重起来。带着那村民，走到无人地方说话。 林思泠与顾枫对视一眼。 林思泠立即动手，把准备倒掉的淘米水重新浸泡上新的米。打算多做一些饭团出来，当干粮，熬过这没有水源的两天。 顾枫犹豫道：“我方才找药草，看见一处水坑有点水，但那水实在太脏了……” 林思泠眼睛一亮：“在哪里？姐姐你带路，我们马上去打水。” 发现公玉谨站在旁边没有走，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将烧火棍塞在他手里。 “公玉哥哥，你帮我们看着火，我们很快回来！” 和顾枫拿上行李，临走捧一把木炭，飞也似朝水坑边上走。就怕到得晚了，污水也给人抢光。 ------------ 第一卷 第64章 不能白教 到了顾枫所说的坑边，发现那坑并不深，只有不到米深的积水。色泽黄黑，坑边一坨可疑的肥料。 凑近瞧瞧，顾枫紧皱眉头。 “妹妹，这水无法饮用吧？吃了会生病……” 林思泠晃晃两个空了大半的水囊。 “姐姐，我们快没水了。你没听李家村的人说，附近都找不到水源？不想办法弄点水，我们怎么熬过这两天？” 而且这天气干燥炎热，不像是马上要下雨的样子。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三天不喝水必定有生命危险。她们指望不上任何人的施舍，所以，必须依靠自己。 顾枫没办法，只得拿起带来的陶锅，准备打水。 却见林思泠手脚利落。打开行李，挑出一件衣裳用刀划破，收集树棍、青草、小石子等物，很快搭起一个简易的过滤器。 随后，用陶碗舀水，收集了满满一锅清水，两个水囊也灌满，招呼顾枫拿起东西往回走。 顾枫看得惊奇极了：“妹妹，你这个滤水的法子太神奇了！谁教你的？” 越与林思泠相处，她越觉得这妹妹不简单。小小年纪，早熟又聪慧。那林莹莹就是个愚不可及的毒妇！ 如此能干乖巧的闺女，非要作贱到与自己离心离德。 “……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林思泠心想自己有很多秘密，与顾枫朝夕相处，迟早露馅。不如先树立一个自己很能干的形象，到时遇着事，顾枫能很快接受。 “妹妹你真聪明！” 顾枫由衷称赞。 水的问题解决了，两人心里皆是愉快。看着手里没舍得丢弃的滤水架，林思泠心中一动。 李绍看重邢峰，不就因为他会武，对队伍有用吗？ 如果她把这个滤水的法子教给李绍，既能获得对方认可，又能解决村民们的用水问题，何乐不为？ 她把想法与顾枫一说，顾枫很是赞同。 于是，顾枫将水先端回去煮饭，林思泠拎着滤水架子，去找李绍。 营地里，蔡嫂子提着半桶泥浆水，正对李绍夫妻抱怨。 “里正，这水从哪里找回来的？浑浊成这样，里面还有不少脏东西，怎么能用来做饭？吃了，怕是会死人的吧！” 李绍没好气。 “这一点水，是李宏才他们跑断腿，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你将水放那镇镇，等清澈了再用不就行了！” 转头对自个媳妇张柚说：“从今天开始，饮用水也开始限量！男人三小杯水，女人减半，老人孩子一小杯就行了。” 张柚面露难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不这样做，他们无法坚持到下一个水源地。 “李叔，张婶，蔡婶！” 林思泠提着滤水架走过去，有礼貌地一一打招呼。 张柚神色淡淡，全无初相识那种热诚爽朗的劲。蔡嫂子更是不搭理她，只管低头劈柴，准备烧火。 在她们眼里，林思泠已经成了麻烦的代名词。作为母亲，她们更倾向于与林莹莹共情。 林思泠也懒怠理会她们，将滤水架放地上，直截了当对看着她的李绍说：“李叔，我教给你们一种可以将脏水变为干净水的办法。” 伸手拿起灶台一个碗，想从桶里舀一点泥浆水示范。 “啪”！ 蔡嫂子手里的烧火棍狠狠抽在她手背上，痛得她一下子缩回了回去。 蔡嫂子怒目而视。 “干什么呢？这水这么珍贵，由得你这小丫头糟蹋？那碗也是我们的，干干净净，被你脏手摸脏了哪来的水洗？” 别说林思泠，连李绍夫妻都被她突然爆发的怒气搞愣了。 “蔡嫂子！” 李绍不明所以，愠怒地大喝一声—— 他以为蔡嫂子是不满意他，借题发挥。只有张柚知道，蔡嫂子一多半是为自己闺女、李玉梅鸣不平。 李玉梅总爱在她和蔡嫂子耳边，嘀咕林思泠的坏话。蔡嫂子向来疼爱这丫头，自然跟着仇视林思泠。 可这……不分场合发泄出来，连张柚也觉得过分。 为了缓和尴尬，张柚主动上前拿起碗，舀了碗泥浆水递给林思泠。 “泠丫头，你蔡婶子性子急，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们是缺水了吗？来，给你一碗先端回去——” 林思泠瞥眼蔡嫂子的大胖脸，暂时忍下一口气，接过碗：“不是，李叔，张婶，我不是来讨水的，而是为了李家村的村民，教你们一个净水法子！” 说着，她放了一个大碗在滤水架下，将手里的一碗泥浆水，倒进了第一层滤架。 当目睹黄黑发臭的泥水，经过四层滤架，流淌进地面大碗，已经变为肉眼可见的清水时，李绍三人瞪大了眼睛。 李绍颤抖着手，迫不及待抓起一个碗，也舀了半碗泥浆水，开始实验。 见证奇迹出现的那一刻，他甚至发出孩子般的惊喜欢呼。 周围村民纷纷聚拢过来，无比激动地围观滤水架。干净的水源，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是命啊！ 李绍宝贝地护住滤水架，用脚把跃跃欲试的村民们几脚踹开。 “都别动都别动——谁把这滤水架弄坏了，老子开祠堂，把他一家撵出李家村！” 连喊几声，兴奋的村民们才稍微消停下来。不过依旧围在边上，伸长脖颈打量。 李绍示意媳妇护好滤水架，转身两眼发亮盯着林思泠瞧：“泠丫头，这个净水法子，是你爹或者你邢叔教给你的吗？” 他心里思忖林家此刻拿出这个滤水法，想和他们李家村交换什么好处？李家村能否给得起？ 林思泠翻了个大白眼。 “这法子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与他们无关！” “那……” 李绍很是意外。真没看出来眼前又黑又瘦的小丫头有这么聪明！ “那……泠丫头，你刚才说把这法子教给我们，是免费教吗？” 不是他想占便宜。而是李家村现在这样子，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感谢林思泠。 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一村里正，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说笑纳了，多多少少该给予回报。 “刚才确实是想免费教你们的。” 林思泠冷着脸，将一只被烧火棍打得皮焦黑一块的手背，送到李绍面前让他自己看。 “但是现在，有人多少该为她的霸道，付出代价吧？” 不能说打了便白打了，那可是一根烧红的棍子！ ------------ 第一卷 第65章 李家村的谢礼 李里正脸红一阵白一阵。 身后蔡嫂子更是无地自容，缩成一团。 “蔡姐姐！还不快对泠姑娘道歉？你真是，总是这般急脾气不改……” 张柚对林思泠的称呼变了。用手肘撞蔡嫂子，连递眼色。 蔡嫂子站出来，对林思泠弯下腰，猛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 紧接又是几个。抽得自己脸成猪肝色，红的白的紫的黑的一道道，绝不手软。见林思泠冰冷的表情略微缓和，方才陪笑。 “泠丫头……不不泠姑娘！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李玉梅把林思泠贬得一无是处，她偏听偏信，活该挨这耳刮子。 林思泠哼了一声，不屑再与她计较。转头对眼巴巴看着的李绍道：“李里正，这过滤架不能一直用。差不多了你们自己做新的换，材料很好找。” 李绍点头，真心感激她的无私。 “泠姑娘，我代表李家村全体村民，谢谢你！” 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围观的村民，纷纷附和：“谢谢泠姑娘！” 林思泠离开，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用感激的目光目送她。 林思泠心里舒服多了，想这次做好事，总算没碰上白眼狼。李家村民风淳朴，比宋家村不讲理的刁民好得多。 回到临时落脚点，顾枫已经把饭做好了。缺少工具，捞出来放在干净大叶子晾干。等凉了再捏饭团。 见到林思泠，连忙用树叶包一团饭递给她，关心地问：“妹妹，李里正怎么说？” 那个滤水架毫无报酬献出去有点亏，如果李家村尚不知感恩，真是白瞎妹妹一片善心。 林思泠揉揉疼痛的手，接过饭团，小心送进嘴里，一点点咬，生怕掉落一粒米。 “李叔说谢谢我。以后，我们在这支逃难队伍中，至少不算外人了吧？” 顾枫刚想坐下来一起吃饭，目光触及到她手背那一块红肿，眼神一凝，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你这手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伤的？” 见瞒不过，林思泠便将之前被蔡嫂子用烧火棍打的事，简单说了下：“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让她得到教训了！” 顾枫蹙眉，拉着她手仔细看了一回，道：“不行，你这块皮被烙伤了，必须马上上药！你等姐姐一下，先别碰水——” 说罢，起身急匆匆地离开。 林思泠叫不住她，只能先把饭团吃了。 看看晾在大叶子的饭凉得差不多，捡起旁边顾枫准备好的干净叶子，一坨坨包起来，挤压严实，用草当绳捆住。 不一会儿，顾枫急匆匆跑回来。手里端了个木碗，另一只手抓了一大把树叶。 看见林思泠在包饭团，连忙阻止。 “妹妹，那一点活儿，呆会我来做！你坐好，我来给你敷药——” 林思泠瞅瞅她端的碗，里面竟然有小半碗油，惊讶：“姐姐，你哪里弄来的油？” 这时代，油可是比米更值价的东西。太平时期三到五倍，如今乱世不知涨到了多少？ 顾枫微微一哂。 “自然是问李里正要的。他们拿了好处还伤你，简直不知所谓！” 林思泠舔舔嘴唇。 有油，炒菜做饭都香。如果再弄点面粉，能炕油汪汪的大饼了！ 顾枫放下碗，搬来一块石板。倒一点点水洗净，将带回来的树叶捣烂，混合些油，涂抹在她烫伤处。 “七天不能沾水，否则伤处会疡，明白吗？” 林思泠老老实实点头，目光好奇瞧她将剩下的树叶收起来。 “姐姐，你这采的什么叶子啊？” “柏树叶。” 考虑到缺水，顾枫没洗手，只是用树叶擦了擦沾上的渣滓，捧起饭团便吃起来。 作为医师，她自然是有洁癖的。但经历土匪摧残，早就不药自愈了。 林思泠怕把敷地药弄掉，坐在旁边护住手，一动不敢乱动。 正在此时，张柚竟然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口袋，放在她们脚下，满面笑容。 “泠姑娘，这是我们村的村民商量之后，给你的谢礼。蔡嫂子不小心伤到你，我再一次代她向你道歉。” 林思泠笑了一下：“张婶儿，你太客气了。” 嘴里这般说，并没有推让。 一这是她应得的；二她们现在真的需要粮食。生存面前，任何矫情都是可笑的。 张柚挨着她坐下，状似亲近，一脸笑容可掬。 “泠姑娘，你先前说想入籍李家村的事，我家男人说没有问题！但是，最好先说服你娘……不然，以后麻烦多。” 她暗示地看了林思泠一眼。 “你们毕竟是亲母女。” 林思泠心中一动，意思她和林莹莹断亲就成了？ 但怎么让林莹莹写下这份断亲书呢？林莹莹那泼皮性格，想让她屈服不容易。 张柚离开后，顾枫打开她送来的口袋看了看。 里面装着七八个粗面大饼，干得掉渣那种，一看就不好吃。但关键时刻，这东西能救命。 “算他们知礼。” 顾枫淡淡说，将饼子分了分，装在各自行李中。这是防止两人不小心走散，身上都有干粮充饥。 林莹莹中的毒，清洗了好几遍，骚痒才止住。好在抓烂的地方多在脖颈、耳根处，不然毁了容，她不得找顾枫拼命？ 邢峰给折腾得精疲力尽，巡逻队当值没去，水囊的水也给用完了。 他拿着锅碗去找水，想起林思泠的净水法子。寻思做一个滤水架子出来，卖给李家村，说不定能得到大好处。 结果找到积水的沟渠一看，边上已经有不少村民，在用简陋自制的滤水架滤水，沟渠的污水快被淘尽了！ 听这些人口中赞美的“泠姑娘”，一问，才知道林思泠抢先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 邢峰脸阴沉沉的。 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离了召南县变得这么忤逆！这种大事，不应该先和大人商量下再做吗？生生浪费掉给自家取得好处的机会。 四处找不到水源，没办法最后他还是掏钱问村民买的水，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半夜闹哄哄的，林思泠被惊醒了。只见顾枫趴在她身边，用一只手轻轻环抱住她，以一种保护的姿势，警惕地盯住发声地。 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 第一卷 第66章 悲剧发生—— “像是有另外一群难民，闯进了李家村的营地，李里正在与他们交涉。” 顾枫非常冷静地述说事实，低头瞧林思泠一眼：“妹妹，既然你醒了，我们把东西收拾收拾，先扛上。”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可以马上逃跑。 林思泠点头，立即起身，和顾枫一起收拾行李。扒拉篝火里面的木炭，捡些好的收集起来。她和顾枫遗落在草铺里的头发，也一根根仔细包起。 顾枫与之相处久了，见怪不怪。林思泠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和言行，她当是小孩子脾性，没有在意。 等收拾好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吵闹声没有停止，似乎还越演越烈。两人背着行李，决定过去看看。 毕竟她们现在跟着李家村这支大部队，有必要关心下出了什么事。 一挤进人圈，林思泠就后悔了，悄悄往后退缩，想再挤出人圈去。 被围在中心唇枪舌剑，甚至薅头发掐手臂、准备大打出手的人，竟然都是她认识的！ 周老太、宋家村人大部分在，唯独没看见宋里正。他们围住林莹莹，仗着人多势众，揪住她不放，口口声声骂“奸夫淫妇”。 宋安和也认出邢峰，操起锄头要跟其拼命。 当初吃那么大个哑巴亏，被媳妇冤枉他故意放跑林莹莹不说，命差点也被邢峰一刀带走。这口气时至今天，终于能正大光明吐出来了。 李家村村民在旁边围观，吃了好大一口瓜。李绍怕闹出人命，带着本村青壮，死活将两帮人马分开。 他没见过邢峰动武，但邢峰手按剑柄，满脸杀气，一副随时欲暴起的样子，着实令人心惊。 能常年在外走镖的人，除了武艺，胆识绝对过人。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若是任由邢峰大开杀戒，说不定会波及李家村人。 所以，说什么都得将冲突控制在最小范围。 林思泠暗道“晦气”。 原本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宋家这些恶心的人，没想到逃荒路上，仍能狭路相逢。想必召南县陷落，周边村庄的人，能逃的全部往这条路来了。 宋兴福站在他爹娘身后，看着他奶冲锋陷阵，眼珠滴溜溜乱转。突然，他注意到林思泠，立马眼睛放光。 手指着林思泠，使劲扯他奶衣角：“奶，奶！小野种也在这里——” 上次林思泠跑掉，害他奶承诺给他买的糖飞了，这次无论如何，要抓住小野种卖掉！ 周老太一门心思抓扯林莹莹头发衣裳，哪里顾得上他在嚎。宋兴福扯了几把没扯动，倒是他爹娘回过头，望了林思泠一眼。 宋家大儿子宋宽，算是除宋振以外唯一的老实人，看过林思泠后收回目光，低声训斥儿子：“闭嘴大福！” 闹得已经够乱了，别再牵连无辜。 无论林思泠是不是自己二弟的种，好歹是喊过自己几年“大伯”的人，他并不赞同家里将人卖出去。 他媳妇马敏敏这下不乐意了，怒横自家男人一眼。 “你冲孩子凶什么？大福又没有说错——那小丫头片子，的的确确是野种，林氏不守妇道的罪证！” 宋宽沉默了。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只要帮二弟媳说话，他媳妇就会陷入疯狂，更加怂恿他娘针对二弟媳。 至于宋家三儿子宋厚，此刻并不厚道地站在阵线外，懒洋洋袖手旁观。他媳妇王月弯，是周老太娘家侄女，摩拳擦掌帮忙姑姑兼婆婆撕扯林莹莹去了。 三房的两个闺女宋招娣、宋来娣，牵住幼弟宋兴禄的手，与大房闺女宋糖站一起，个个拿不怎么友好的眼神瞄林思泠。 顾枫感觉出她们的敌意，用身子挡住林思泠，冰冷的目光在宋家人身上扫视。 林莹莹也算是自作孽，在宋家从来没招过上至婆婆，下至妯娌的喜欢。此时被周老太婆媳薅头发撕扯，大着肚子根本闪躲不开。 张柚、蔡嫂子等人不明就里。加上自认识林莹莹的第一天起，这个女人就很作，因此她们只动口不动手地劝架。 于是，悲剧终于发生了—— 林思泠拉着顾枫，想要离开时，只听一声惨叫，林莹莹被周老太婆媳狠狠推倒在地！ 伴随林莹莹痛苦的哭喊声，她下身裙摆迅速染红。 眼见出了事，张柚一干女人才紧张起来，上前拦住那对婆媳继续施暴。 王月弯有些心虚，周老太兀自恶狠狠：“下作的小娼妇，早该和奸夫一块被浸猪笼了！” 话音未落，邢峰挣脱李绍等人冲过来，一巴掌狠狠扇在老太婆嘴巴上。“啪”的一声响，老太婆当即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满地找牙—— 宋宽、宋厚见老娘挨打，身为人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连忙上前撸袖子怒喝：“干什么你？敢打……” 话音未落，邢峰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将王月弯发髻齐齐削掉半边。 “如果我弟媳因此被你们打出事，你们宋家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邢峰一脸阴沉，丢下特别狠戾的一句话。见宋家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动，方还剑入鞘，弯腰抱起痛苦哀嚎的林莹莹，回临时扎地草棚里。 李绍两口子相互看看，带着李家村的人跟在后面。 王月弯给吓傻了。 直到看不见邢峰身影，摸摸披散下来的一头乱发，方才又惊又怕地号啕起来，拳头使劲摧宋厚胸口。 “你是死人？眼睁睁看着外面的男人欺负我……” 宋厚瞧一眼状似疯婆的媳妇，满心窝火外加嫌弃。 “谁叫你跟着娘胡闹？你就断了几根头发，咱娘还趴地上呢！” 现场乱成一锅粥，林思泠趁机带着顾枫偷偷溜掉。 回到之前的火堆边，顾枫看看脸上有些纠结之色的林思泠：“妹妹……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林思泠咬住下唇。 凭良心话，她是非常乐于见到林莹莹吃瘪的。可是，胸腔总是有一点点钝痛……那是原身带给她的感觉。 她继承了宋二丫的记忆，自然继承了宋二丫的一部分情感。 她对林莹莹痛恨无比以及嫌弃。但宋二丫对自己的娘，少有埋怨，只有满心的孺慕与期待。 如大多数孩子一样，期盼母爱。即便明知她娘，吝于施舍她一个温柔的眼光。 她以为自己已经埋葬掉了宋二丫，实际上并没有！ 宋二丫遗留的情感，还在左右她的理智。 ------------ 第一卷 第67章 新生命降临 顾枫靠近她，温柔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林思泠牵住她的手，偷偷用袖子抹过眼睛。 “好……我才不在意那个女人呢！但，她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顾枫会心一笑，拉着她走回去。 方才纷争的地方，宋家村人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现在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邢峰与李绍站在棚子外，一脸焦急不知道说什么。张柚带着李家村的女人，忙碌在简陋的灶台上烧热水。 棚子里面，传出林莹莹痛苦的喊叫。 见到顾枫到来，邢峰如见救星，几步迈了过来。 “顾姑娘，泠丫头她娘动了胎气，好像提前发动了，你能帮忙接生吗？” 顾枫皱眉：“我没有接生过！” “可是……这里没有接生婆？” 邢峰蜡黄的脸，挂着涔出来的豆大汗珠。 林思泠板着脸，心里烦—— 真讨厌，就因为你表现得这么关心，才会坐实林莹莹有私情的罪名。 即便你两人郎情妾意，当着这么多外人，也稍微收敛点好不好？ “如果你不介意死马当活马医的话，我进去看看。” 顾枫淡淡说。 “死马当活马……” 邢峰一脸苦涩，转向林思泠：“泠丫头，你随顾姑娘一起进去，看看你娘吧……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林思泠…… 喊她名字？ 莫不是这女人死到临头，还念念不忘将她一并拖入地狱？ 跟着顾枫，一起踏入腥气扑鼻的草棚。只见林莹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躺在一堆乱草中，脸色惨白，闭紧眼不停呻吟。 走近一听，对方嘴里还真在念叨她的名字，字字淬毒。 “死丫头……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贱种……和那个人一样该死……老娘快死了……竟然袖手旁观……” “等老娘好了……一定卖你去西市……” 林思泠静静地听，心中再无波澜。一开始有的难过情绪，好像突然间烟消云散了。仿佛宋二丫彻底放下了，不再影响她的情绪？ 顾枫气得扭头便要拉林思泠离开。 林思泠拦住她，语气平静。 “姐姐，你若能帮忙，就帮忙一次吧。这是宋二丫……欠她的。” 了却宋二丫的念想，从此后，不再欠她母女什么。 顾枫瞅瞅她，二话没说，撸起袖子。 忙到天亮，一声脆弱婴儿啼哭，敲碎黎明的寂静。 外面，等得满脸疲惫的邢峰露出欣喜的表情。顾枫接生出一个不足月，虚弱得如同小猫咪的男婴，不足五斤。 打下手的女人们帮忙把孩子擦干净，用襁褓包裹起来，传来递去的看，露出笑容。 不管怎样艰难的环境，新生命的降临，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希望。 林思泠最后接手抱这个孩子，她名义的弟弟。感受臂弯里那一抹沉甸甸的分量，心情异常复杂。 这孩子太瘦太小了，又是早产儿，在这严酷的环境里，不知能不能存活下来。 她把孩子轻轻放在林莹莹身边，转身和顾枫走了出去。 外面邢峰一脸愁苦，正向李绍请求：“李里正，让队伍在这里暂时修整两天吧？我弟妹刚刚生产，身体太虚弱，不能立即赶路。” 李绍一脸为难。 邢峰和顾枫都是他所想笼络的人才，可是为了一个人，耽误全体村民逃难，这岂不是…… “溟兵刚得召南县，不会这么快打过来的。” 邢峰知道他顾虑什么，进一步劝说：“李里正，长途跋涉这么多天，你看看大家都累得不行了。让他们休息一下，以后才能走更远的路！” “可是……” 李绍说出顾虑：“邢镖头，我们必须尽快往前走，寻找水源啊？之前为林氏接生，已经消耗掉不少存水了！” 作为萍水相逢的难友，他们李家村能做到这步田地，仁至义尽。没道理再因为林氏，滞留在此。 张柚指挥几个女人收拾产棚，见两人一直僵持着说话，迈步过来。 “当家的，昨夜大家都一宿未眠，十分辛苦，今天停留下也是可以的。” 接收到媳妇眼色，李绍缓缓叹出口气，看向邢峰：“邢镖头，那就多等这一天，明天出发，可行？” 邢峰松了口气，露出些感激之色。 “行，谢谢李里正！” 多给一天时间，林莹莹至少能恢复些体力。 掏了点小钱，托蔡嫂子等人帮忙照顾林莹莹母子，邢峰拿上武器，急匆匆走出营地。他要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野物，以便给林莹莹猎来补身体。 张柚目送邢峰背影，靠近自家男人。 “林氏这一摊子事，剪不断理不清。当家的，到了大陶县，我们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吧！” 李绍眉头皱出个深深的“川”字：“邢镖头、顾姑娘，这两人是有真本事的。泠姑娘也聪慧，可惜……” 都和林莹莹纠葛不清。 为了笼络人才，一直容忍林莹莹这个作精蹦跶招祸，不知值不值？ “宋家村的人去哪了？” 闲下来才想起一堆祸害，差点闹出人命跑了，扔给他们李家村烂摊子。 李绍面色冷肃：“我得找宋里正说道说道。” “他们在那边扎营呢！” 张柚手指了指营地东南方向，脸带鄙夷。 “方才宏才还悄悄来告诉我，他们在和我们村的人抢柴火。真是……” 她忍了下没骂出脏话。 “说也奇怪，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宋里正出面？” 即便一直在忙，于情于理，宋里正应该来和他们夫妻打声招呼吧！ 李绍眉头锁得更紧了：“我去他们营地看看。” 带上李家村几名青壮，踱步去了宋家村村民集结的位置。 林思泠和顾枫这边没有开火，吃了两个饭团后，依偎着倒在草铺里补眠。 吃的不好，尤其需要休息好，才能在逃难时保持充足精力，不被大部队落下。 不过睡的时候也没能太沉。感觉头上、身上到处痒痒，时不时伸手抓挠。好些天没洗澡，为了省水，她们只在吃饭时用叶子擦手，这不会是长虱子了吧？ 好在大家一个赛一个脏，蓬头垢面，谁也不嫌弃谁。 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 林思泠睁眼一看，邢峰蹲在身边，手里提着一串血糊糊的东西，她顿时清醒了。 “邢叔，你干什么？” ------------ 第一卷 第68章 疯狗来了 邢峰将手里的东西冲她晃了晃。 “泠丫头，谨儿说你厨艺好。这几只田鼠你来烧给你娘吃！” 林思泠肩头垮下。 冷不丁吓死她了！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鼠肉？ “烧好了，你们都可以吃一点！” 见她未动，邢峰猜测她还在跟她娘赌气，无奈抛出诱饵。 林思泠心想，太久没沾肉味，能让公玉谨和顾枫改善下伙食也好。一骨碌爬起，接过对方手里的田鼠。 邢峰累得不行，要去歇歇，叮嘱林思泠说：“你弄好了送大棚子那边去，你娘奶你弟弟，一天还没吃什么东西。” 林思泠心里冷笑，目送他离开。 好像说得可怜巴巴的，她就会同情那个女人似。让顾枫救了林莹莹一条命，已经算两清了！ 提起田鼠看了看，一共七只，两只大的，一只中大的，三只小的。和人一样，瘦的皮包骨头。 这是将可怜的田鼠一家灭门了吗？ 想想邢峰还是挺能耐，别人连树皮草根都找不到了，他还能猎来田鼠。 “妹妹，这、这个能吃吗？” 身后传来顾枫的声音。 林思泠回头一看，顾枫也起身了。眼睛看着她手里的田鼠，露出既嫌弃又好奇的神色。 “姐姐，我来弄，你等吃就行。” 林思泠知道顾枫虽然学医，在顾家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肯定不像原主，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吃。 这田鼠她在现代同样没吃过，接受不了。之所以现在能烹饪能接受，单纯因为原身留给她的记忆。 “我帮你收集柴火。” 顾枫不能干坐着等吃，立即投入帮厨工作。 “姐姐，捡干草、枯叶。” 林思泠提醒她。没有稻草，只能用干草枯叶代替。 顾枫点头：“好。” 顾枫离开后，林思泠用草叶把几只田鼠身上的血尽量擦干净，然后烧小半锅开水，将就这一点开水，刮了田鼠的毛。 等顾枫回来，立即生火烤田鼠。 当那鼠的皮肉烧得滋滋作响梆硬，变成金黄色，便可以拿出来开膛破肚，斩头去爪。 虽然挺心疼水，但鼠肉不洗不行，又倒了半水囊的水。最后，鼠肉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用油煎一下进行烹煮，她们的存水存油全部耗尽了。 顾枫坐不住：“妹妹，我再去弄些水。” 起身带走两个水囊、两个大陶碗，肩扛滤水架，打算这回再走远点，去寻找水源。 “姐姐，你小心些！” 林思泠得照看火，守住东西，只能口头叮咛一声。 其实哪里是她厨艺好，而是她有别人没有的调料，可以稍微压制食材本身的腥味罢了。 等水烧得翻滚，她用充当锅铲的木棍撇去面上浮沫。加入姜片、蒜片、花椒粉、胡椒粉，海椒粉，转小火继续煨。 当肉香味溢出锅外时，勾引来营地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在她身边，用渴望无比的目光，盯着架在火堆上的锅。 林思泠烦死了。 这种没有任何隐私的日常，太挑战人的忍耐性了。她无论吃什么，这群小屁孩都会聚拢来眼巴巴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她不分给他们吃的，她就罪大恶极似的！ 但是就这么一点田鼠肉，是邢峰猎回来的。她和顾枫都只能尝尝，如何能给外人？你们自家爹娘长手长脚，不能去找他们要吃的？ 这些人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没去边上瞅着守啊！ 眼见人围得水泄不通，她拿柴火的手都够不着了，恼怒开口：“你们走开，别在这里妨碍我干活！” 一个浑身黑黢黢，只剩眼睛发亮牙齿发白的男孩，用力一吸溜鼻涕，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你、你锅里煮的什么肉啊？能不能给我尝一口汤？我只喝汤就好了！” 林思泠还没回答，旁边孩子顿时急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往前猛挤。 “我也要！我也要！” “给我！” “先给我，我先来的！” 林思泠差点被气乐了！她答应分他们一杯羹了吗？ 站起来护住锅，生怕被这群熊孩子挤翻，尖叫道：“走开走开——这汤是给我娘补身子吃的！这田鼠是邢叔猎地，跟你们什么关系？” 大一点的孩子到底要点廉耻，讪讪后退。小的孩子还舍不得走开，反而更靠近，贪婪地嗅锅里的肉味，眼珠子掉汤里拨不出来了。 不过，好在骚乱暂时控制住了，不然林思泠真怕锅被他们撞翻。 她正考虑，要不要让这群孩子排队，每人允许舔一舔沾汤的树棍？毕竟现在与李家村同行，将来说不定还要在李家村落户，关系弄太僵了不好。 蓦地，一个她熟悉又厌恶之极的声音响起来。 “哟，这个死丫头！竟然背着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呢？” 攥紧树棍，她回头一看。只见周老太带着一群宋家女人，还有两个孙子，走了过来。 宋兴福一脸激动，一边拽大步一边疯狂吞口水。 “奶！是肉，我要吃肉！” 林思泠心里一咯噔，担心自己人小力微，是没有能力护住这锅汤了。 她当机立断，扯过一个李家村的孩子，对他轻声说：“快去大棚那边，帮我叫你们的里正还有我邢叔过来，我给你喝汤！” 那孩子瞪大眼睛，二话不说，撒丫子挤出人群跑了。 宋兴福仗着块头大，三五下推开李家村的孩子，凑到锅边。贪婪地吸着鼻子，冲林思泠嚷嚷。 “死丫头，快给我拿个碗，我要盛多点肉——” 林思泠简直气乐了。 这么不要脸的人，还当她是当初宋家被奴役的小可怜呢？ 拾起地上一根着火燃烧的粗柴，朝宋兴福挥舞过去，吓得对方连连倒退。 “给我滚！” 她厉声说：“哪里跑出来的疯狗，涎液快流到我锅里了！” 宋兴福又馋又急，但林思泠一副誓死捍卫锅的样子，他也不敢轻易冲上去与她抢夺燃烧的木柴，气得直暴跳。 “奶，你看这死丫头——有肉不给我吃！” 周老太等人闻着肉香，瞧着满锅汤，哪里走得动道？眼珠子死死盯住泛了绿。 “娘啊，你看二丫头还是挺孝顺您的。特意烧了这么一大锅肉汤，等着您来吃？” 王月弯咽着口水，阴阴柔柔说了这么一句。 顿时，这句话把周老太提醒了。风干橘子皮老脸，瞬间绽开笑容。 ------------ 第一卷 第69章 护卫这锅汤！ “对头，还是二丫头孝顺——” 周老太用力挥手。 “你们还不快上去帮忙？二丫头人小，万一不小心，把她孝敬给我这奶奶的一锅汤打翻，那就太可惜了！” 宋家女人对视一眼。 王月弯将手里抱着的宋兴禄放地上，让大闺女宋招娣牵住。跟着大嫂马敏敏，朝林思泠一步步走去。 宋糖、宋来娣，本来犹豫不前，给周老太照后脑勺一人扇了一巴掌，只得瑟缩着跟在她们娘身后，准备帮一把手。 林思泠气坏了。 这是不给打算明抢了？她左手执烧火棍，右手捡起放在地上的菜刀，横在胸前，两眼怒火熊熊。 “敢过来，我砍死你们！” 马敏敏与王月弯都是做惯粗活的农妇，身上有一把子力气。肉食当前，她们哪将瘦弱得如同一只小鸡仔的林思泠放在眼里？ 王月弯假笑着说：“你这小丫头，我们好歹是你伯娘婶婶，长辈，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 “对呀，这么小个人，拿把刀小心别把自己弄伤了！” 马敏敏附和着伸出手。 “来，把刀给伯娘？” 那亲密的语气，好像她们平日多熟悉似的。 林思泠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心一横，举起菜刀，就向马敏敏快接触到自己的鬼爪子劈去—— 马敏敏没想到她真敢劈，尖叫着缩手。这时悄悄绕到林思泠身后的宋来娣，恶狠狠一头撞在林思泠背上！ 别看她比林思泠小一岁，但林思泠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备受折磨，个头力气都比不上她。 这一撞让林思泠猝不及防，一下子朝前跌出去，重重摔趴在地上。手里刀和烧火棍，不翼而飞。 林思泠赶紧挣扎着要爬起来，马敏敏、王月弯、宋兴福三人，一拥而上，对她拳打脚踢。 马敏敏差点被伤到，心有余悸。一面下死力踹踏林思泠，一面恶狠狠骂。 “死丫头——老娘是你伯娘，你这么忤逆不孝，敢对老娘动刀？今天非要打死你个小畜生不可！” 林思泠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拼命护住自己要害。 眼见周老太那老虔婆绕过她们，径直去端灶台上的锅，她一咬牙，冲围观的李家村孩子们大喊。 “你们发什么呆？宋家村来抢咱们李家村的东西了！谁今天能帮我护住这锅汤，我保证分他一口喝！” 顿时，李家村的孩子躁动起来。 那黑黢黢流鼻涕的男孩，看了被压住毒打的林思泠一眼，转身带头，像是一头饿狼崽子，猛地扑向周老太！ 一下子将老虔婆扑得踉跄。 周老太发狠抓住小男孩想往地上掼，却给对方牢牢抱住大腿不放。 紧接着，又一个瘦虾虾的小女孩冲上来，揪住她花白头发。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她手臂狠狠来上一口—— 疼得老虔婆嗷嗷叫！连忙喊媳妇孙子帮忙。 马敏敏、王月弯几个，赶紧丢下林思泠去救老虔婆。怎奈李家村孩子多，将她们团团包围。 力气不大就上爪子，爪子挠不着就上牙齿。 总之为口香味扑鼻的肉汤，所有人全部豁出去了。挠得宋家人满头满脸开花，咬得她们浑身上下牙齿印。 挤不进乱战中心去的小个儿孩子，不忘在林思泠跟前刷脸，争先恐后把她扶起来。 眼瞅全武行越演越烈，快把锅掀翻了，届时谁都吃不成，一声舌绽春雷大吼。 “住手！” 李绍、邢峰，带着大批李家村的村民赶来了。 一看打架的自家孩子，每家每户没跑，村民们急眉赤眼地过来检查人有没有事？ 李家村的孩子，纷纷向大人们告状——几个不要脸的疯婆子，跑来抢他们的肉汤。 邢峰一脸青气，手按剑柄，走向周老太。周老太看着近在咫尺的一锅肉汤，满脸写着不甘。 就差一点点，她便能将肉汤连锅端回去了。死丫头机警，竟然第一时间通知了她娘的奸夫！ 既然她吃不成，那么谁都别想吃！ 周老太眼神带一抹狠戾，伸手便想把锅掀了—— “啊！” 她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凌空，后领被邢峰冲过来一把抓住，狠狠往地上一掼！ “扑通”一声，周老太像是被摔在砧板上的鱼，蹦跶几下就直挺挺地瘫了。 马敏敏、王月弯等人惊慌失措，高呼不已：“杀人了！啊——杀人了！” 几个护犊心切的李家村妇人，扑过去揪住她们，一顿狂暴输出：“臭娘们，敢抢我家孩子东西，敢打我家孩子，弄不死你们！” 宋招娣见势不妙，抱起宋兴禄一溜烟跑了。 林思泠心里恨极宋家人，吐掉被打落的一颗牙齿，捡回烧火棍，便加入其中。没头没脑，对准宋兴福、宋来娣乱抽。 两人被打得抱头鼠窜，他们娘和奶也顾不上，尖叫着逃跑。 “够了！” 李绍看不下去眼前乱糟糟的一团，再次大吼。 村民们终于安静下来，向两边站开，露出抱头趴在中间、鼻青脸肿的宋家人。 马敏敏擦擦额头滴下的血，一脸怨毒，咬牙切齿地看着李家村的村民：“你们李家村人多欺负人少，今天这个仇，我们记住了！” 大家瞧着她那恬不知耻的嘴脸，恨不得再过去扇上几巴掌。 蔡嫂子粗胖的大手把林思泠揽在身前，义愤填膺。 “人少欺负你们人多？方才是谁把我们泠姑娘打成这样子！别以为林家没人了，泠姑娘现在可是我们李家村的人——” 公玉谨慢吞吞越众而出，仿佛没有看见地上躺着的周老太，直接从她手背上踩过去，走到林思泠身边。 “泠妹妹，你没事吧？” 掏出块帕子，递到林思泠手中。林思泠看着那块素淡且非常干净的帕子，犹豫一下，接过来擦嘴角的血。 原本装死的周老太“嗷”的一嗓子坐起来，抱住自己手背。 “翻天了！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老太婆，天理何在啊？” “打你？” 邢峰刷地拔剑相向，冷声道：“我现在把你们一家子大小，杀得干干净净，也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你信也不信？” 面对明晃晃的剑尖，周老太脸色被寒光映成惨碧色。一肚子污言秽语，被堵回喉头。 ------------ 第一卷 第70章 人渣没必要活着污染空气 “好了。” 李绍上前拍拍邢峰的肩，示意他冷静。再怎么说两村同属召南县，十里八乡隔得不远。都在逃难，没必要彻底撕破脸。 只是他有一事不明白，得先问清楚。 “周氏，你们村宋里正何在，没有与你们一起逃出来吗？” 他带人找宋里正，原本想让其约束下自家村民，顺便商讨两村同行的可能性。结果发现非但宋里正一家子不在，宋家村的一部分村民，也没有在队伍中。 问及原因，宋家村村民目光闪烁，含糊其辞。 李绍心里不免怀疑。恰逢报信孩子跑来，说宋家村的人在抢自家的粮食，他赶紧放下疑问赶回来了。 一听提到宋里正，周老太本就惶悚的神色，越发添了两分紧张。 “我们半途被溟兵追击、走散了，谁知道他们逃去了哪个方向？” 王月弯抢着回答，过来搀起婆婆，眼睛狠狠瞪着李家村的村民。 “你们帮着那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还有她活该浸猪笼的娘，欺负我们，总会有招报应的时候！” 如此颠倒黑白，众人来不及发怒，只见一个人提着两个水囊走回来，手里端半碗水，化一撮药粉进去，直接泼她脸上—— 王月弯发出一声惨叫，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血液黄水，从她指缝中迅速渗涌出来！ “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痛得一声声嘶喊，伸手乱挥，想要抓住害她的凶手。那凄厉如鬼的模样，把附近村民吓一跳，急忙拉住自己家人后退。 顾枫被凸显在前。 不等跌跌撞撞的王月弯靠近，反手一碗，狠狠砸在她面门上！ “梆”！ 一声响亮。陶碗碎了，王月弯仰面朝天倒下。一张脸花花绿绿，完全不能看了。 大家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气。 这位顾姑娘不愧是学医的，那手狠呀——只有林思泠、公玉谨、邢峰三人知道，顾枫对待仇人，还能更狠！ “姐姐！” 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林思泠如同见到依靠，委屈巴拉地扑过去抱住顾枫，像是跟大人告状的孩子。 “姐姐，她们不仅抢我们的粮食，还打我……你瞧，我的牙齿都被她们打掉了一颗！” 可恶，幸好不是门牙！ 不然她以后说话还会漏风。此刻林思泠恨不得顾枫掏出毒药，将宋家人统统毒死！ 这些人渣，没必要活着污染空气。 顾枫伸手轻轻托起她下巴，看到她满嘴的血污，幽暗的瞳仁，更加黑不见底。转过头，瞧周老太等人的眼神，仿佛瞧一个死人。 “敢上门欺负我妹妹，莫非，我没有警告过你们吗？” 踏前一步，掏出一个叶子包裹的小包。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里面是一撮白色粉末。 马敏敏失声尖叫：“快跑——她又要放毒了！” 拉起有点被打傻的儿子宋兴福，拔脚狂奔。什么闺女，什么婆婆妯娌，统统顾不上了。 李家村的村民，也被吓得集体往后退数步。万一被误伤，变成王月弯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枫来不及丢毒粉，追几步发现地上掉着把菜刀，捡起来就用力朝马敏敏背后掷去！ 可惜偏了点方向，菜刀擦着马敏敏肩膀飞过，带出一溜血花。 意识到顾枫当真痛下杀手，马敏敏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回，使出吃奶劲逃跑，很快便没了踪影。 林思泠趁机捡回烧火棍，劈头盖脸打向宋来娣。 她这一身伤，宋来娣是罪魁祸首。以前在宋家，两姐妹可没少成为宋兴福的帮凶欺负原身。 她们自己被她们奶、爹娘、堂兄打骂，本应该令人同情。但可怜人何其可恨！她们不敢记仇罪魁祸首，反而变本加厉，通过折磨懦弱的原身寻求平衡。 这么变态的两姐妹，还是别给机会长大的好！ 宋来娣被打得连哭带喊，拼命嚎：“奶，娘，救命——” 不过周老太和王月弯自顾不暇呢，相互搀扶逃跑，哪有功夫管她？ 反倒是一直缩在旁边的宋糖，战战兢兢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林思泠衣角苦苦哀求。 “二堂妹，你饶了你四堂妹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宋家姐妹！” 林思泠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我被她们围殴，差点给活活打死。咋没见你挺身而出，为我求情说是一家人？呸！还有我姓林，谁跟你们姓宋的是姐妹？” 想抽棒子没抽动，恼怒起来要拿脚踹宋糖，李绍一脸无奈地走过来。 “泠丫头，别闹了，放她们走吧。难不成，你今天真要在这里把她们杀掉不可？” 林思泠举着棒子，一阵憋屈。 怎么能说是她闹！没见她今天差点被这群疯狗咬死？ 可李绍是里正，她们还想跟着李家村继续逃难。大陶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有村子庇护，好过她和顾枫两个女孩去闯。 悻悻踢了趴在地上的宋来娣一脚，放下棒子，冲着宋糖说：“带上你的姐妹，给我滚！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拼了命，也要杀光你们！” 李绍微皱眉头，心想：小丫头戾气这么大？ 宋糖默默拉起狼狈不堪的宋来娣，扶着她离开。 如果不救堂妹，回去家里人会疯狂将窝囊气撒向她。虽然活着很苦，但她暂时不想死。 顾枫追马敏敏无果返回，注意到宋来娣两道怨毒的眼神，一直瞪着林思泠。她手又痒了，捏紧药包。 “这么喜欢看我妹妹，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日夜陪伴我妹妹可好？” 宋来娣一看是她，面色发白。立马低下头去，乖乖跟宋糖走了。 所以，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林思泠，也不是她们能欺负的弱小。故而向来跋扈的周老太等人，铩羽而归。 吃的没抢到，反弄一身伤。 顾枫倒了碗水，让林思泠簌口，给她高肿起来的腮帮子，敷些金疮药。 林思泠眼角余光瞥到邢峰去端灶台上的锅，她急忙站起来，过去阻止。 “邢叔！李家村这些孩子，帮我护住了这锅汤，我答应要分给他们一口汤喝！” 开什么玩笑！ 她舍命护住这锅汤，邢峰直接端去大棚，还有她和顾枫的份？ ------------ 第一卷 第71章 嫌自家猪拱人家白菜 李家村的孩子们一听，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当着大人们他们不敢开口，可人人目光，胶着在那锅汤上呢？林思泠愿意兑现诺言，让他们感到很开心。 邢峰一顿，看看手里不大的锅：“这一点点肉，不够你娘塞牙缝吃……” 他挺恼火。林思泠怎能不顾她刚生产的娘，将他好不容易捉来的田鼠，分给外人？ 况且现场这么多孩子，分得过来吗！ 林思泠知道他不满，她也没好气。 “为了这锅汤，我差点丢了命！全靠这些孩子帮忙拖时间，让我撑到你们来。于情于理，怎么不该兑现承诺，奖赏他们？” 直接伸手接锅。 邢峰不好当众与她争抢，只得松了手，看她如何分汤。 林思泠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摘了两片干净叶子卷成喇叭形，嵌在树棍缝隙中，做成简易勺子。 盛出满满一碗鼠肉汤，大多数鼠肉，堆在这个碗里，递给邢峰。 随后又盛出两碗，包含几小块鼠肉，这是公玉谨和顾枫的。 剩下一点锅底汤，没有肉只有渣，留给吸溜口水的李家村孩子们分。一人尝口肉汤味，差不多了。 邢峰对于这种分法还算满意，没说什么，端起大碗回林莹莹身边去了。 李家村孩子们，把陶锅给舔得干干净净，不用刷洗了。大人们不好意思，向林思泠道过谢，拎起自家熊孩子回去教育。 为了馋这一口汤，看看闹成什么样子，丢脸死了！ 那黑黢黢的男孩子，看来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多喝一口汤，幸福得眯起眼睛。 临走，对林思泠拍着胸膛说：“我叫祝元青！以后谁敢欺负你，你还叫我，我帮你打他们——但你要再给我熬汤喝！”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肉汤，感觉一口汤下去，浑身上下的毛细孔给熨贴平整了。 相比他娘的厨艺，简直天上地下！ 他有些恋恋不舍望着灶台上的两碗汤。回去得督促他爹也给自己抓田鼠！ 他怎么不知道，田鼠烧出来竟能有这般好吃呢？她娘以前真是糟蹋食材！ 林思泠抽动嘴角，目送这些人离开。等身边只剩公玉谨和顾枫，才招呼他们坐下来，将两个碗分别端给他们。 顾枫与公玉谨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将各自碗里的汤，倒出大半碗在锅里，推给林思泠。 林思泠一看，脸绿了。 不是！ 你们方才没注意到吗？这锅干净归干净，却是那群熊孩子争抢着舔干净的，她没来得及洗啊！ 就算没有多余的碗，你们也不能这样—— 顾枫关心地塞了两根细木棍在她手里。 “下次，再遇着这种事，妹妹你要第一时间跑，不要再傻傻地与她们抗衡。我们可以事后报仇，明白吗？” “好……” 林思泠苦着脸，瞧着面前的锅。 真正的口水肉汤…… “锅洗过了。” 公玉谨唇角上扬，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放心喝吧！” 虽说看着林思泠的苦瓜脸挺有意思，不过不好意思逗久了。 林思泠顿时松了口气，惊奇问：“你们什么时候洗的锅，我怎么没看见？” “在那孩子缠住你，预定下一口肉汤时。” 顾枫笑。 她是医师，怎么能容忍那么脏的锅摆着。必须洗，还洗了好几遍。就是好不容易弄回来的水，又浪费了大半。 三人坐一起，愉快地喝起肉汤。 虽说调料不齐，但在这种人间地狱里，能吃饱肚子，品尝到正宗口味的肉汤，是件幸福无比的事。 张柚打发蔡嫂子去帮忙照顾林莹莹，跟随自家男人走几步，四顾无人，方才瞅着自家男人凝重的表情问。 “绍哥，宋里正没有随同这些宋家村人一起逃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召南县已经落入敌手，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溟兵要清算，村里正首当其冲受害。宋里正那个人，不可能这么有民族大义，与村共存亡吧？ “不知道。” 李绍面沉如水：“我问宋家村村民，宋里正的下落，他们支支吾吾，不敢拿正眼看我，明显心里有鬼。” 低头片刻，喟然长叹：“希望宋里正一家，吉人天相吧。” 同为里正，多有交往，时常聚会，他是不愿意见到宋里正遭难的。 兔死狐悲。 张柚想了想，提议：“让宏才他们去暗中盯住宋家村的人，有什么事，立马回报你。” 一句话提醒李绍，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 李绍走后，张柚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闺女身影，心里嘀咕这丫头去哪里了？ 明年就要及笄的女孩子，这般不稳重，总是乱跑！ 寻思了下往回走，果不其然，在距离林思泠和顾枫落脚点的几十米开外，发现躲在树后的闺女。 她气不打一处来，过去一把拧住闺女的耳朵。不管其她一哄而散的村里女孩子，只揪住闺女往回走。 边走边低声骂：“你这眼皮子浅的，没活给你做是不是？成天盯住人家一个男孩子看，给你爹知道，不打断你的两条腿！” 脸丢尽了。 李玉梅挣扎着护住自己耳朵，不知是被她娘拧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 “又不止我一个人在看！” 想想咬牙：“娘，您和蔡嫂子，每回见着公玉弟弟，还不是一样要多看一眼？” 气得张柚狠狠拍了她两掌。 她们作为长辈，喜欢漂亮孩子的看，能和这些春心萌动的女孩子看男子眼神，意义一样吗？ “别忘了，你爹早就把你许配给李宏才，就等你明年及笄成亲。这事你早清楚，可别中途给老娘闹幺蛾子！” 李玉梅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咬紧牙：“我和宏才哥哥情同兄妹，我当他是兄长，怎能成亲？” 张柚睨她一眼。 “谨哥儿没出现前，咋从没听你讲过这种话？” 面孔一板。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论条件，谨哥儿哪有宏才适合你？宏才父母双亡，答应做咱家的上门婿。他为人忠厚老实，你爹十分欣赏器重他。” 见闺女一副完全听不进的样子，狠心摊开来说。 “而谨哥儿呢，不说那相貌一等一的好，还识文断字，且比你小两岁！你一个农家女，拿什么配人家？” 两者相提并论，她都嫌自家猪拱了人家白菜！ ------------ 第一卷 第72章 我能让他抱两块金砖 李玉梅泪水都被她娘说出来了，梗着脖颈。 “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我至少能让他抱两块金砖呢！我不配，难不成那个又黑又丑的小丫头才配！” 每每见到公玉谨对林思泠温和说话，甚至偶尔含笑的表情，她和一干村里妹子，嫉妒的心理扭曲！ 凭什么呀？ 凭她小、凭她丑吗？ 张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针对的是林思泠。一时间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死丫头你疯魔了！人家泠丫头才多大，无辜被你牵扯进这种事来？你要讲出去，我和你爹没脸在村里做人了——” 使劲掐了一把闺女，攥紧她的手。 还有，她闺女这么没眼力见的，怎会认为林思泠丑？ 人家那么一个漂亮娘摆在那里！即便身怀有孕，一路逃难，林莹莹也没被磋磨掉颜色。 单看邢镖头一门心思护住自己弟妹，就知道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林思泠容貌有两分她娘的影子，但五官生得比她娘更精致。之所以现在被闺女认为丑，大概是皮肤晒黑，又常年挨饿受累的原因。 好好养一养，等将来眉眼长开，不知何等惊艳！ 张柚思绪飘走：农家女真能长成林家母女那个样子吗？还是说，宋家村人骂林莹莹有奸夫，泠丫头生父，的确另有其人？ 李玉梅撅着嘴，不想搭理她偏帮外人的娘。 恰在这时，她们谈论的话题人物之一过来了，一个身板敦实的年轻小伙。黝黑的脸，两眼亮晶晶，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齿。 “宏才，你叔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张柚惊奇地打招呼。 李玉梅翻个白眼，躲她娘身后装看不见。 傻大个！ 同样逃荒，人家公玉弟弟是优雅的落难贵公子；这位是刚从土里刨出的泥粪蛋子！ 越比较越心塞，没眼看！ “婶儿，宋家村的人继续赶路去了。叔说没啥事了，叫我回来休息，睡一觉晚上好轮值。” 李宏才视线不由自主往李玉梅身上溜，这些日子青梅竹马明显不待见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很受伤。 张柚偷偷掐了把闺女，对着李宏才笑容可掬。 “宏才，那你快去休息！这一天天的，全靠你带着村里小子们跑上跑下，真是辛苦了。” 李宏才乐于助人，人缘好，深得人心。她男人多亏李宏才听话，凡事充当带头人，发号施令才这么好使。 李宏才一步三回头走开，张柚又拧把闺女：“跟娘回去早点休息，明早要继续赶路了！” 李玉梅瘪着嘴，同样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公玉谨所在方向，满脸写着不甘。 另一边，宋宽宋厚两兄弟去找水源和吃的了。 好不容易找到点能吃的草根树皮、浑浊的泥浆水带回来，惊见临时落脚点左邻右舍，人去草棚空。 这且不说，自家老娘媳妇孩子，一个个躺在草铺上直着脖子呻唤，鼻青脸肿，哎哟连天。 除了宋糖、宋招娣、宋兴禄三人，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是完好的！王月弯那张脸，血肉模糊，甚至不能看了。 两人惊得满手东西“啪嗒”掉了。 回过神来，宋厚呼天抢地扑到媳妇跟前，看着王月弯那张恐怖的脸，半是惊怕半是心疼地问：“媳妇，你、你们这是咋的了？谁害的你们！” 王月弯痛哭流涕。 “三哥，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林思泠那个小畜生，伙同她娘的奸夫，将我们害成这个样子！” 她一说话，一流泪，血水肉渣“啪嗒”往下掉。宋厚瞅到这么恶心的情景，下意识往后退。 马敏敏嫌弃闺女给自己包扎伤口手脚重，揪住宋糖耳朵狠狠拧了几把，见自个男人直奔周老太去了，拍着大腿扯嗓子哀嚎。 “宋宽，你媳妇给人欺负成这样，你不过来看一眼？” 周老太浑身骨架子都给人踩松了，手臂腿上全是牙齿印，连痛带气开口骂两个儿媳妇。 “两个没用的东西，生的三个赔钱货一个派不上用场，还有脸叫？” “娘，我媳妇都成这样子了，你还说她没保护好你？” 瞅一圈就自家媳妇伤得最重，宋厚不乐意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宋宽拉长脸，没理马敏敏的叫嚣。他性子较老实，平常被媳妇骑头上，骂不吱声，但这不代表他没脾气。老实人发火，才是最可怕的。 “宋糖，你来说！” 他直接越过瞪着眼睛的老娘媳妇，哭唧唧的儿子，手指闷头不做声的闺女。 自家人什么德行，他心里最清楚了。 “爹，是这样的……” 宋糖发着抖，在周老太几个恶毒的目光下，将她们去抢林思泠一锅肉汤，没抢到反被打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只是省略周老太等人先动手，并且险些打死二堂妹的事实。 其实就算她不说，宋宽也猜得出过程，肯定没有宋糖描述的那么简单。 他家老娘媳妇儿子的生事能力，全村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理亏在先，怎么报仇？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哼哼唧唧的家人一眼，只觉无比糟心。 落到这步田地了，老的小的，心里没个数！这一路逃难，他们容易吗？ 想到同行的村民们突然离开，难不成就是嫌弃他们一家拖后腿，才不告而辞的？ 如此更心塞了！ “爹，你和三叔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 宋兴福将挂着一脸彩的头伸到他爹面前，同时展示自己皮开肉绽的手臂。 “你瞧，我被他们打成这样子……” 宋宽狠狠瞪他一眼。 “打得好！你就是欠打！成天在外惹事生非，你当老子不知道？出息了，还学会去抢别人粮食……” 一想到这些是自己老娘媳妇主导干的事，憋屈得没办法。 以前老二活着，他好歹能找个大吐苦水的人。现在老二走了，他在家连个说话人也没有。 一听男人不向着自己，马敏敏立马不乐意了。 “你有这气势，去给咱娘出气！在这骂儿子有什么能耐？” 宋宽攥紧拳头。 “你们做错事，还要我去为你们出头？你们不知道现在粮食有多金贵吗——那是一个人的命啊！你们要人家的命，还不许人家反抗？” 打死你们都是轻的。 这句话，他忍住没说出来。 ------------ 第一卷 第73章 都该死，都去死！ “啪”！ 周老太丢出来一块石头，打在宋宽身上，痛得他缩起肩膀。周老太破口大骂。 “你这不孝子，跟你那死去的弟弟一样遭瘟——敢在这骂老娘？老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你们的一家妻儿老小，想尽办法弄一点吃的？” “就凭你们这一对没用的兄弟，等你们来养家糊口，老宋家早死绝了！” “娘，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这里吧？” 宋厚看着家里的几张猪头脸，心有余悸。 “单林氏那奸夫，我和大哥就不是他对手。现在二丫头身边，还有个不知来历、善于使毒的女人……” 想报仇得有那个实力啊！ “没用的东西！” 周老太恨声道：“难道我们就白白被他们欺负了不成？” 宋厚不耐烦直接操起扁担。 “那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让他们打死我和大哥！剩下的逃荒路，你们自己走吧——” “回来——” 周老太到底清醒过来，紧紧攥住儿子衣角。 两个儿子，是这一大家子人的顶梁柱，失去了，她们一个活不成。怎能因为一时之气，逼两个儿子去送死呢！ 别说林氏的奸夫，就算那个举手投足、便将老三媳妇放倒的少女，他们也不是对手。 “娘，村子里的人，撇下我们自己走了……” 宋宽恼怒说出这一句话：“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宋家女人面面相觑。 “快，收拾东西，我们去追他们……” 周老太突然感到心慌。 兵荒马乱的，没有村民邻里人多势众壮胆，他们宋家，分分钟是其他穷凶极恶流民的菜！ “别……别抛下我……” 王月弯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从地上坐起来。自家男人忙着打包行李，眼角余光也没有施舍她一个，令她害怕。 她突然后悔帮着婆婆去抢二丫头的粮了。 受这么重的伤，没人来安抚她一句。 她图什么？ “招娣，来娣，你们快来扶娘一把。” “娘，我要抱弟弟！” 宋招娣看她娘一眼，眼神隐藏嫌弃。 宋来娣直接充耳不闻。她被宋二丫打了一顿，腿差点断了，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旁人。 王月弯没办法，只能摸索到一根树棍，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抖抖索索跟在宋家人后面。 一边艰难地走，一边心里发狠：等她好了……一个个的，都等着瞧！ 然而她这愿望，可能注定要落空了。 一家人走出去没多远，迎面撞上另一伙流民。 与普通逃难百姓不同，这伙流民队伍，青壮居多。别说老人孩子，就连女人，也只有几个，还都是那种妖妖调调，打扮得花枝招展那种。 对方如狼似虎的凶恶眼神，盯得宋家女人险些吓哭了。宋宽与宋厚，紧握住扁担锄头，手心涔出冷汗。 “从山坡那面过来的？” 为首一个黑猩猩壮汉，挑着两条毛毛虫似的浓黑眉毛笑。一条刀疤，横贯他中庭，显得无比狰狞。 “山坡那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驻扎，能不能说说？” 宋厚看他按住腰插的斧头，那斧刃血迹斑斑，一阵心悸，颤抖着嘴皮没能说出话来。 宋宽暗恨。 都怪家里这帮不省心的人，害他们不得不脱离大集体，单独上路。不然，也不会遇见这些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 周老太颤抖着身子，听到这句话，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如、如果我们告诉你，你们能放过我们吗？” 黑猩猩壮汉笑了，打量一眼宋家的女人。尤其看到白白胖胖的宋兴福、宋兴禄兄弟俩，泛绿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说来听听？大爷考虑让你们死痛快点！” 宋家人瞬间绝望了。 他们明白了，他们撞见的，是一群饿狼，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但是，周老太还是咬着牙开口了——她们不得好死，也要拖仇人下水！ 至于李家村的村民，一点不无辜，谁叫他们帮自家的仇人？ 都该死！都去死！ …… 夜幕降临，刮起了大风。豆大雨点子落下来，好不容易点燃的篝火，再一次被扑灭。 不过林思泠等人及李家村村民，却一个个高兴得像孩子，蹦蹦跳跳欢呼，将所有能接雨水的器具，搬出来摆好。 看着干净的雨水滴滴嗒嗒，汇入容器中，大家心中充满了希望。 不少男孩子，脱下褴褛的衣裳，当众享受露天浴。成年男子，也能三五成群，钻进半人高的灌木丛中，洗洗刷刷。 只有女人们不能这般肆意。藏着躲着，打散发髻，任雨水冲冲头上的虱子作罢。 林思泠羡慕地望眼在雨里嬉哈打闹的孩子，如果她们还有片瓦栖身就好了。 顾枫将接满雨水的水囊收起来，摸摸林思泠湿漉漉的头发：“妹妹，进草棚子里去！淋雨久了，会生病的。” 她们没甚力气，搭的就是几根树棍支起的简单草棚。高不过一米，仅容两人挤在一起坐。雨下得有点大，草棚开始有垮塌的痕迹。 顾枫钻出草棚，打算把树棍重新固定一下。 她们为了远离林莹莹等人，有意把落脚点设在营地边缘。这里处在坡度高的位置，能一眼看到官道。 顾枫朝雨幕下的远处随便望了一眼，忽然，她目光凝结在某一点。 那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蠕动着往上移动，正向营地而来。 先还怀疑是风大雨大，树木草叶摇动产生的错觉。仔细一看，岂止这一团可疑东西，它旁边还有更多的黑影在晃动。一点点接近她们。 顾枫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呼吸困难。 隔了会儿，她猛地丢开手里的树棍。弯下腰，将林思泠从棚子里拖了出来，急切地低呼：“快……妹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林思泠一脸懵逼。 直到顺着顾枫手指方向，看到那一大群蚁聚黑影，缓慢谨慎爬过来，她神情立即变得严肃。 二话不说，将东西迅速打包，与顾枫分别背上。一些粗笨东西如陶锅滤架，全部不要了。 留着命，可以重新制作。 “去通知邢叔、李叔他们！” 大难临头，林思泠脑子无比清醒。 这些趁夜趁雨摸过来的可疑人，绝对不怀好意。他们内讧归内讧，面对外敌，必须抱团，才能生存下去。 ------------ 第一卷 第74章 拉群垫背的 “好。” 顾枫唯她马首是瞻，没有任何异议。 沿途林思泠没有一个个去通知村民，浪费时间。而是拉着顾枫，直接冲向产棚。邢峰、李绍等人都在附近。 李绍端着一锅雨水，正饶有兴致地试用新做的滤水架，见淋得落汤鸡似的两人跑进来，吃了一惊。 “李叔，北面山坡下，有许多可疑人物偷偷摸摸爬上来了！很快便要到达这里——” 林思泠喘了口气，直接说出自己和顾枫的判断。 “他们不是土匪就是暴民，赶快通知村民们做好准备吧！” 那些人来得太快，逃跑大约来不及。只能将村民们召集起来，作殊死反抗，才能有保全自身的机会。 蔡嫂子用一个瓦罐接滤水架滤出来的水，闻言抬起头，满脸不能置信：“会不会是其他逃难的村民，碰巧找到我们这里？”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是心理安慰。 每一次选址扎营，李绍都派人勘查过周围环境。找的是尽量隐秘，远离其他流民必经之路的地方。 毕竟现在世道混乱，食不果腹、铤而走险的人比比皆是。李家村就剩这么百来号人，老弱病残占大部分，经不起损耗。 此时寅夜，对方冒雨偷偷接近，很明显不怀好意。 李绍当机立断，和张柚打个招呼，夫妻俩分头行动。李绍召集村里男人，做好防御准备；张柚组织妇孺，立即收拾东西，以便随时跑路。 他们自打离村，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联络方式。由夫妻俩出面，确实比林思泠一个个人去通知，效率要高。 林思泠又去找到睡在产棚外的邢峰和公玉谨，推醒他们。 邢峰二话不说，进产棚让林莹莹立即起身，抱着孩子随村里妇孺一起行动。 为了让邢峰专心护卫村民，张柚特意将无儿无女的寡妇蔡嫂子分配过来，帮忙搀扶林莹莹。 林思泠压根不与林莹莹打照面。同着顾枫、公玉谨两人，找处人少便于藏身的地方，观察动静。 如果来的人是暴民或土匪，势必爆发冲突。现场一混乱，他们人小力微，只有在暗中，才不容易成为被首要攻击目标。 林莹莹明明看见闺女进产棚，却不到她身边来帮忙抱孩子，更不曾瞧她一眼，直接与外人躲出去了。气得她肝疼，一路骂骂咧咧。 蔡嫂子不耐烦。 “有我侍候你不够，你还要几个人过来侍候你？把孩子给我，自己走好。关键时刻，我可顾不上你！” 蔡嫂子因为李玉梅的缘故，不太待见林思泠。但更厌恶的，是林莹莹这种只会攀附男人生长的菟丝花。 被调过来帮忙，她还不乐意呢！ 林莹莹一阵憋屈，只能恨恨地目送闺女背影闭嘴。 来的一伙人，自然是宋家人撞见的那帮暴民。 听周老太描述，这里有一群逃难村民，带着许多粮食，又是老弱妇孺居多，他们立即动了歹心。 现在带路的，便是瑟瑟发抖的宋来娣。 黑猩猩壮汉单手拎住她后领，像是提着一条准备丢进油锅的鱼。 宋来娣死灰一张脸，瞳孔放大，绝望中残留一丝希冀。 或许，等这帮凶神恶煞的人，抢掠过二堂姐及李家村那些人，会放过她吧？ 她太瘦小了，身上完全没有什么肉…… 大伯娘与两个姐姐，被生拉活扯拖进路边灌木丛里；余下的家人，在眼前活生生给杀死，碎尸万段…… 那恐怖血腥的场景，将她脆弱的灵魂瞬间击溃，撕扯为碎片。 什么良知，什么道义，她全部抛诸脑后。只在对方屠刀举起来的一刹，她高喊着要为他们带路。 她能把李家村有头有脸的人，全部指认出来，让他们有的放矢去抢。她到过李家村营地，知道李家村村民的分布情况…… 黑猩猩壮汉瞅着她，哈哈大笑。沾满红血丝、发黄渣滓的牙齿，散发出臭烘烘的气味，直扑到她脸上。 “小丫头够狠呀，看来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可惜……” 他大手捏捏宋来娣没啥肉的脸，面条一样软的胳膊，眼露几分嫌弃：“可惜太小了，不好养。” 宋来娣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但没关系，只要现在不杀她，等领着他们去李家村营地，她应该能找到机会逃跑。 即便最后实在逃不掉，如同她奶所想，临死，也要拉群垫背的！ 她从没这么憎恨过二堂姐…… 都是因为二堂姐和她那个下贱无耻的娘，她们才会被宋家村村民抛弃，落到孤身面对土匪的地步！ “有多少人，邢镖头你看出来了吗？” 李家村一群青壮，攥紧木棒锄头，蹲伏在草丛中。李绍面色凝重，低声询问并肩的邢峰。 “大概五六十人？” 邢峰不是很肯定。因为夜幕黑暗，又下着雨，视野范围大打折扣。 李绍心沉下去。 李家村连三、四十岁的人算上，青壮不过二十来号。他们一群庄稼汉，如何对付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暴民或土匪？ 那些人离得近了，分明能看到寒光闪烁，那是他们带着刀！ 邢峰慢慢把佩剑抽出来：“李里正，让村里老弱妇孺，尽快从南面撤离。我们在这里，尽全力拖住他们！” “可是……” 夜黑雨大，让老弱妇孺先逃跑，没人保护他们，如果对方南面也埋伏有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趁夜来劫杀我们，以为我们全无防备，不会预先绕到南面埋伏的。” 邢峰看他一眼，说出自己的判断：“而且一伙乌合之众，他们既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个谋略。” “还有……” “还有什么？” 李绍心慌慌，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安慰。 “我外甥谨儿的武功，远在我之上！” 邢峰说了实话。 当然，还有句大实话他没说——前提，必须是公玉谨没有毒发的时候。 李绍张大嘴巴。 随即，他转头对李宏才吩咐：“宏才，你带两个人，去通知你婶，让她立即带领村民们从南面撤离。你们负责保护！” 让李宏才去，一是出于信任，二是有他的私心。 因为他知道李宏才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媳妇闺女。 ------------ 第一卷 第75章 有些人不配为人父母 李家村的村民，经历这种暴民袭击，不是第一次了。 尽管内心惶恐，依然听从张柚指挥，扶老携幼，鱼贯踩着湿滑的泥泞小路，往南面山坡下撤退。 这里面没有不懂事的大人孩子。 不懂事的，在第一次遭遇暴民洗劫的时候，便被淘汰掉了。 村民们内心无比清楚，只有团结、默契，他们才有可能活着继续逃荒。 蔡嫂子帮忙抱孩子，林莹莹拖着虚弱的身体，艰难跟在其后面。一步一滑，三步摔进了路边的沟里。 两个女人放下自己的孩子，把她拉上来。林莹莹顶着一头草，浑身是泥，狼狈不堪。 两个女人抱起自己的孩子继续赶路，引发林莹莹强烈不满的抱怨。 “你们谁来扶我一把呀？我刚生产完，哪有力气走动……”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没人理会。路过村民，无不朝她投去既纳罕又嫌恶的目光。 都自顾不暇了，谁有空扶你？而且叫这么大声，是想把暴民土匪引过来吗？ 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害了大家！ 林思泠走在队伍中，自然听到了这熟悉的叫嚷声，也看见了这一幕。她冷冷偏过头，视若无睹。 公玉谨犹豫一下，想到邢峰，还是脱离队伍，走了过去。 “林婶儿，我来扶你，你别喊了。” 林莹莹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不知是不是感动的。 “谨哥儿，还是你和你舅舅心地最好。好多人，不懂感恩，畜生不如！” 听到声音急急往回赶，打算帮一把这女人的张柚…… 这骂的谁呢？ 公玉谨嘴角抽抽：“林婶儿，手给我，你别再说话了！” 林莹莹撇撇嘴，到底忍下了一肚子牢骚。 不过等公玉谨扶她上路，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冷漠脸的林思泠，她突然重新暴躁起来—— “死丫头！” 一扫方才娇弱，甩开公玉谨，健步如飞地冲过去，一把薅住林思泠的头发，狠命拉扯。 “老娘生了你、养了你，你敢这个死样子对待老娘？老娘打死你！” 林思泠脚底打滑，全靠她抓住头发不放，没滚进沟里去。人又小，两只脚被吊离地面，只能拼命挣扎。 不过哪怕头皮被撕得疼痛难忍，她也是硬气地咬牙，没发出半声求饶。双手在林莹莹身上乱抓—— 不求战胜这个癫婆，但求同归于尽！ 顾枫在身后，有些吃力地扛着大半行李。一个没注意，便让林莹莹纠缠上来。 她顿时柳眉倒竖，不管那泥地脏污，把行李一扔，抢上前打算助战。 她没来得及出手，公玉谨皱起眉，伸出两根指头，快如闪电在林莹莹肘关节轻轻一弹！ 林莹莹只觉手臂一麻，立马松手。林思泠双脚着地，红着一双眼睛，如同狂怒的小牛犊，狠狠一头撞在她怀里…… 林莹莹尖叫一声，再次滚落沟里。等她挣扎爬起来，连眼睛嘴巴也给污泥糊住了。“呸呸”连声，往外一个劲吐苦水。 “我们走吧。” 这回公玉谨没再理会她。淡然瞧一眼，招呼两人。 顾枫捡回行李，摸摸林思泠湿漉漉的头发，无声安抚小女孩濒临崩溃的情绪。 对于这对势若水火的母女，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 林莹莹嘴巴还要不干不净，张柚带着一个健壮的妇人上前。 “林氏，你消停点吧，现在什么时候了？再闹，我们把你扔这不管了！” 张柚烦躁，说话带出几分狠厉。 若不是自家男人看重邢峰，这作精女人，她早想扔出去了！ 林莹莹怕张柚说得出，真做得到。忍气吞声，狠狠看了眼林思泠，任由那个女人扶她，一瘸一拐上路。 村民们跌跌撞撞，下山坡时连滚带爬。只听身后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喊杀声，夹杂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众人明白，这是村里的青壮，与来犯的暴民短兵相接了。 她们一面担心亲人的安危，一面加快脚步往前急走，最后奔跑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蓦地，身后脚步声咚咚，有人追了上来！ 回头一看，是几个村里的青壮，受了伤，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倒拖棍棒，焦急地冲她们大喊。 “快跑——他们人太多了，拦不住！” 大家心里一慌，加快脚步，没命地朝前冲。 有些担心自己腿脚不利索，例如老人，挣脱自家人手，朝路边草丛滑去。希望既不成为亲人的拖累，也能躲过一劫。 公玉谨和顾枫一人一边，抓牢林思泠的手，林思泠被两人带得快飞了起来。 搀扶林莹莹的女人还有自己的家人，一看情况危急，她毫不犹豫撇下林莹莹，优先去照顾自己家人了。 林莹莹跑了没几步便摔倒在地，疯狂奔逃的村民们，差点把她踩死。 林莹莹这回是真真切切感到害怕，拼命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嘶喊，乞求她们能拉自己一把。 但人人自顾不暇，加上风大雨大，有些人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经过了一坨泥人。 绝望的林莹莹突然看到奔跑过来的林思泠三人，两眼放光，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死丫头……泠泠！来拉娘一把啊，娘实在跑不动了——” 林思泠充耳不闻，经过她身边。 公玉谨略微踌躇一下，看看林思泠。 “泠泠，我毕竟是你娘啊！你忍心看着娘死吗？” 林莹莹趴在地上，双手乱抓，然而连林思泠的一片衣角也没捞着。 面对逐渐逼近的死亡，林莹莹终于崩溃了，痛哭流涕，望着越来越远的闺女身影。 “死丫头，不管我以前怎么对你，我都是你娘啊！你不管我，你可以眼睁睁看我去死，那你弟弟呢……你想让他刚出生，便没了娘吗……” 林莹莹的喊声，断断续续送入林思泠耳中。 林思泠不知不觉缓下脚步，眼眶发胀。摸摸脸，全是水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是…… 原身的情绪。 她继承了宋二丫的记忆，自然有着宋二丫的感情。 直到死，宋二丫没有半点怨过她娘的无情。 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不够讨喜，干活不够努力，才会让她娘一直厌弃她。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宋二丫穷尽短暂一生，只想讨她娘的欢喜。 她却不知道，有些人，并不配为人父母！ ------------ 第一卷 第76章 炼狱刮起的银色风暴 “我去扶林婶儿一把。” 看到林思泠的神情，公玉谨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开口。 林思泠没有做声。与顾枫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冲刷自己。 很快，公玉谨扶了林莹莹过来。母女相对，一阵沉默。林莹莹脸上是大写的尴尬，林思泠则面无表情。 这一耽搁，断后的邢峰等人赶了上来。 李绍半边肩膀染红，被两个村民一左一右架着。邢峰剑上衣裳，全是血，大雨冲刷不干净。 “怎么还慢腾腾地在这里走？” 邢峰看到三人气急败坏：“快跑——他们人多势众，李家村的青壮死伤过半了！” 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那么多蜂拥而来的暴民。 那些人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像饿了很久的饿狼。 邢峰托住林莹莹手臂。公玉谨得以轻松释放，转头去拉林思泠。 “这边走！” 邢峰望一眼前方跑着的李家村村民，果断作出决定。 普通人跟着大部队走，自然比较有安全感。但他和公玉谨不同。他们有武力自保，不用勉强去保护那些非亲非故的人，从而增加危险。 几人悄然离开队尾，朝另一个方向逃跑。 暴民们张牙舞爪追赶上来，咬住跑在最后的村民，开始一面倒的屠杀！ 听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林莹莹猛地顿住脚，眼中闪过纠结不舍的情绪。 “我的孩子！还在村民们手中……” 邢峰与公玉谨面面相觑。顾枫忍不住眼露鄙夷——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孩子？ 对自己刚生下的儿子尚如此，何况以前对闺女了。她心疼地握紧林思泠的手。 她虽然家破人亡，但比起妹妹，好像要幸运一点。至少她的爹娘，兄弟姐妹，给了她十多年温暖无比的亲情。 而妹妹，什么也没有。 唯一的亲人活着，不如死了！ 邢峰张嘴，犹豫着想说什么的时候，官道方向，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声音。 一开始被风声雨声喊杀声掩盖了，不过越来越临近，变得清晰起来。 待能看清的时候，一彪骑兵突兀地闯入视野中。 旌旗招展，铁甲明亮。骑士们全副武装，挺枪挥刀凶猛地杀向暴民。 他们的出现，如同炼狱中刮起一阵银色风暴。风暴所到之处，卷袭得敌人人仰马翻。 先前还不可一世、如虎趟群羊追砍村民的暴民，转眼被杀得落花流水。“哇哇”惨叫着，四散奔逃。 骑兵们呈合围之势，中间一匹纯白快马快如闪电，马上人黑袍银甲，红缨长枪。 每一次起落，必定有一个猖狂不可一世的匪徒，被他挑飞起来，甩向半空。落下来时，被数十只铁蹄，一瞬间践踏为肉泥！ 那等声威，所有人看得目眩神迷。 “官兵到了！” 有村民激动万分地喊。 先还怕这些官兵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当做暴民一起杀了。直至见这队官兵军纪严密，训练有素，只包抄剿杀恶徒，大家顿时放松了。 喜极而泣地抱紧身边家人，缩在地上，等待官兵荡寇完毕。 邢峰等人专注战场局势，没注意到身后草丛，悄无声息爬出来一条猩猩黑壮汉。 壮汉手提一把血斧子，眼神淬毒地盯住邢峰。他认得出，就是这个人，杀了他无数手下。 现在大势已去，无可避免。但临死，也得拖个垫背的—— 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缓慢爬向四人。看看临近，突然暴起，高举斧头，一斧子劈下去！ 他的目标是被邢峰扶住的林莹莹。 邢峰的武功，他没有把握一击得中。但如果偷袭的话，他有很大机会劈了他身边的女人。 既然被邢峰如此在意，那指定是其重要的人。杀了仇敌的女人，比直接解决仇敌还要痛快。 黑壮汉如此想的。 听到响动，林莹莹回过头，惊叫一声。 公玉谨反应奇快，手腕一振，将一直夹在两指间的小飞刀发射出去！ “嗖”的一声，正中黑壮汉咽喉。 黑壮汉目眦欲裂，左手死死按住自己汩汩冒血的喉头，右手斧头徒劳地挥动。最终“扑通”一声，仰天栽倒。 为了躲闪他的垂死挣扎，四个人不停向后退。 但林思泠忘了此刻她们还站在山坡上。雨水冲刷泥浆，带着草皮，十分润滑。她蓦地一脚踩空，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顾枫在旁边没来得及抓住，眼睁睁看着她像个被人踢飞的小石子，一路翻滚着跌下坡去！ “妹妹！” 顾枫撕心裂肺地叫，和公玉谨手足并用，朝山坡下奋力追赶。 邢峰唤声“谨儿”，不见公玉谨回头。他也不能丢下林莹莹，只能在坡上胆战心惊地看。 林思泠滚得七荤八素的，最后仰面朝天栽倒在一个浅水坑里。 刚睁开眼，尚来不及庆幸自己没摔出事，只见一匹战马前蹄腾空，朝她凶猛踏来—— 她手本能地护住头，蜷缩成一团尖叫。一条马鞭子斜飞而出，卷住她手臂。 “嗖！” 林思泠只感觉胳膊一紧，整个人被带飞起来。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空中飞人动作后，跌入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 她目瞪口呆，死死抓住那人护腕，向上看到一个玉色白腻的下巴。 匆匆赶到的公玉谨与顾枫惊魂未定。见林思泠被那位黑袍银甲的年轻将军所救，齐齐松了口气。 那年轻将军看了眼追来的两人，拎起浑身打哆嗦、不发一语的林思泠，轻轻放回地面。对扑上来紧紧抱住林思泠的顾枫，说了声。 “看好自己的孩子！” 顾枫…… 公玉谨…… 林思泠…… 等年轻将军走了后，回过神来的林思泠，顾不得自己狼狈，赶紧尴尬地安慰顾枫。 “姐姐！咱们都披头散发的，那将军看不真切人，你不要在意……” 女人最忌讳被别人说老，何况顾枫才十七。有她这么大个女儿，简直太辱没顾枫了！ 顾枫淡然一笑，摸摸急得不行的林思泠头顶：“傻妹妹，如果你真是我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代表她顾家后继有人了！ 然而，顾家的香火传到她这一代，应该是断了…… ------------ 第一卷 第77章 陌上人如玉 “我们先站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公玉谨提醒两人，带着她们退到边上。与一群幸存下来，瑟瑟发抖的李家村村民站一起，观看官兵们收拾匪徒。 李玉梅与她娘扶着她受伤的爹，瞅着被公玉谨牢牢牵住手的林思泠，眼神里满是嫉妒。 终于，风停雨住，黎明到来。 骑兵们下马，打扫人头滚滚、遍地死尸血腥的战场。把这些垃圾集中起来焚烧，以免造成日后的疫病横行。 那黑袍银甲的年轻将军甩镫下马，被几名亲兵拥卫着，走向落难的村民。 李绍认得这位年轻的将军，满怀敬意，带领家人和村民们激动地向前，匍匐拜地。 “苻将军！多亏您带兵来得及时啊——” 苻宸，大虞国最年轻的将军。 十五从军，十八因军功受封从五品游骑将军；二十二升迁从四品上、宣威将军。目前率兵镇守肃州主城夏水。应该是听闻召南县失守，赶来驰援的。 他出自世家，却没有借助家族力量。全靠自身作战勇猛，善于谋略，一步一个脚印登上高位。 其为人谦和，保境息民，在当地军民中颇具声望。 回想这一路的艰辛，李绍忍不住双目泛酸。 如果这位将军能早些到来就好了！召南县不至于失守，村民们不会流离失所，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当然，召南县的陷落，与召南县令不作为，大有关系。几乎溟兵一攻城，守兵便缴械投降了。一多半老百姓，甚至没来得及出逃。 李家村宋家村之所以能跑出这么多村民，纯粹是因为溟兵忙着搜刮县城，顾不上洗劫偏远的村落。他们有充足时间，带着家当举家迁徙。 苻宸看出李绍是这一群人领头的，伸手扶起他，其他人自然而然跟着起身。 “这位先生是——？” 苻宸见李绍身穿长衫，皮肤虽黑，但眉宇间有一股书卷清气。猜想是个识字的，出于对文人的尊重，开口甚为客气。 李绍连忙双手抱拳，再次作揖下去，诚惶诚恐：“先生万不敢当！小人姓李名绍，只是这李家村的一名小小里正。” “里正……李家村……” 苻宸恍然，扫视一圈在场村民：“原来是从召南县那边过来的。你们村的人，全部逃出来了吗？” “一部分人不愿背离故土；一部分人被流民暴徒所杀……” 李绍看了看左右沉默狼狈的村民，目中染上伤感之色：“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苻宸沉默一下，继续问道：“李里正，召南县那边的情况，你们知道多少？” 李绍摇头。 “回将军，我们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溟兵攻打过来，召南县很快陷落。我们仓皇出逃，溟兵在后面还追击了我们一程！” 幸好跑得早，跑得快。 苻宸面色有点难看。 此刻一名骑兵过来，手提一个袋子呈给苻宸看。苻宸伸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肉干，细看那上面纹理，剑眉深蹙。 “埋了。” 将肉干扔回口袋里，他沉声吩咐手下。察觉到村民们的视线，一道道交织留恋在口袋上，顿了顿立即改口。 “不，把这种东西全部集中起来，和尸体一起焚烧！” 不少村民喉头上下滚动，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做声。 李绍隐约猜出几分，回头狠狠瞪眼自家不争气的村民—— 知道那是什么肉吗？一个个的，没搞清楚就瞎吸溜口水！ 丢他的人！ 临去前，苻宸让手下提来一个沉甸甸的大口袋，里面装满军粮，送给李绍。 “李里正，带领你们村的人，去临近大陶县暂时避难吧。大陶县县令目前正开仓放粮，救济难民。这两袋大米省着吃，够你们撑到那里。” 再多的粮，他匀不出来。 他带领这队人马，轻装简行，急于奔赴前线，所以并没携带多少军资。后方辎重，调集运输也需要时间。 他只能帮助村民们这么多。 不过，即便只有一袋米，对于李绍等人而言，也是雪中送炭！李绍感激淋涕地带领众人再次下拜，叩谢苻宸给予的恩情。 苻宸摆摆手，飞身上马。只闻马蹄声声，一队轻骑，风驰电掣追逐他。留下尚在熊熊燃烧的几个垃圾堆，冒着滚滚黑烟。 林思泠心旌摇曳，翘首眺望苻宸飒然远去的身影，联想到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位年轻将军，无论相貌，还是行事作风，都当得起这句诗词的夸赞啊！ 就不知道对方能不能顺利战胜蛮族，夺回失去的领土？ 公玉谨瞅她两眼：“泠妹妹，你方才摔下山坡，有没有受伤？” 林思泠回过神来，才感觉身上处处疼痛，好多地方磨破皮了。她呲牙咧嘴：“没事。” 比起从前被林莹莹打骂折磨，这一点伤，压根不算什么。 李绍让村民们就地休息扎营。 经过官兵这一波扫荡，短期内这地方应该很安全。而且好多人受伤，实在走不动了。遇难的青壮，家属也要返回收敛遗体。 林思泠把随身带的药拿出来，让顾枫帮忙上药。 邢峰扶着林莹莹一瘸一拐过来，看着顾枫手里的药问：“顾姑娘，有多余的药吗？泠丫头她娘也摔伤了。” 他自己身上的告罄，公玉谨的得留着救命，所以，只能盼望顾枫匀一份药出来。 顾枫冷冷道：“没有！” 林莹莹又疼又气，忍不了：“你手上明明有多的！” 顾枫冷笑，擦完林思泠身上的最后一处淤青，直接将剩余的药包好，放进行李中。 “有多的，那是预防我妹妹下一次无辜被人伤害，救命用的！” 林莹莹和邢峰脸色难看。 此时张柚走过来，一脸焦急，带着忐忑：“邢镖头，顾姑娘，你们身上有带金疮药吗？我家那口子，血流不止，绷带扎不住！” 邢峰闷闷道：“没有，我也正问顾姑娘讨要！” 张柚希冀的目光，落在顾枫身上。 顾枫没做声。两道目光，停留在林思泠身上。 林思泠先不解她为何这么看自己？ 突然反应过来，她已将顾枫收为随从，顾枫对她的忠诚度非常高。一言一行，唯她马首是瞻，不可能自己做主的。 她迟疑一下说：“姐姐，要不你去帮忙看看李叔？” ------------ 第一卷 第78章 稚子无辜 李绍与林莹莹不同。即便是外人，她觉得帮扶下有好处。 但是，看着顾枫起身准备去看李绍，林莹莹炸了。 腾地跳起来：“什么意思？死丫头，你是觉得你娘，还不如一个外人是吧！” 伸手要抓行李，抢里面的药。林思泠快一步将行李抱在怀里，从里面拿出药包，塞给顾枫。 “姐姐，李家村很多人受了伤。你看过李叔后，如果药还有多余的，分给那些重伤病员！” 癫婆这么生龙活虎，一看就是不需要用药的。 “好。” 顾枫接过药包，多余眼神也欠奉林莹莹一个，转身便走。 看着林莹莹瞬间哭天抹泪起来，旁边张柚感觉不自在。不过惦记自家男人伤势，还是向林思泠道声谢，匆匆随顾枫而去。 邢峰面色铁青。 “泠丫头！她好歹是你娘？” 林思泠冷笑：“如果她不是我名义上的娘，你以为她能活到现在？” 林莹莹对待自己闺女所作所为，很多时候如同对待仇人。 林思泠穿越过来不过一月，心理快被这对癫公癫婆整扭曲了！难以想象以前的宋二丫，怎么熬过来的？ 一句话，呛得林莹莹消了音。 过了会儿，她还要拍着大腿号啕，蔡嫂子抱着孩子寻声找过来。 “林氏，孩子饿了，你快喂他几口奶吧！” 接着将一个小布袋递给她：“这是一点精米，里正让我送过来的。如果实在没奶，熬点米汤喂孩子也行。” 林莹莹抹把花花绿绿的脸，接过哇哇大哭的儿子，没好气：“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来的奶喂他？真是个小讨债鬼！” 蔡嫂子不耐烦与她说话，向林思泠打个招呼，匆匆走掉了。 邢峰没办法，耐着性子对林思泠说：“泠丫头，你在这里看着点你娘，我和谨儿去找些干柴火回来，烧水熬粥。” 林思泠没理他，他权当林思泠默认。 从行李中取出两个水囊一个小铁锅，带着公玉谨离开。留下母女两个，沉默相对。 初生儿大概饿狠了，哭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林莹莹笨拙地一手抱孩子，一手从身上掏出半块糙面饼。掰下指甲盖大那么一点，往孩子干裂的嘴里塞。 林思泠额头青筋猛跳两下，一下子跳起来把她的手打开，怒喝：“你疯了？初生婴儿你就喂他这个！你想噎死他？” 连她这个没生育过也没养过娃的人，都知道不妥。 林莹莹憋屈地张张嘴，半晌挤出一句。 “那怎么办？我没有奶！生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奶！” 事实上她觉得非常委屈。 “你那个没用的爹，我坐月子，连个鸡蛋也吃不到。现在你弟弟出生，我更是连饭都吃不饱……” 越说越怄气，撩起裙摆擦眼泪。 “我哪来的奶喂你们！落得一身月子病，好不容易将闺女拉扯大，她却将我当成仇人……” 听着这女人的不断哭述，林思泠冷笑。 “所以说，你其实一天没奶过我，那在我面前说什么养我？宋二丫当牛做马好几年，一个月前因为你，被宋兴福推倒在地，死了一次。所谓生恩，她其实已经拿命偿还给你了！” 林莹莹瞪着眼睛，张着嘴巴，想驳斥闺女，找不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能呐呐。 “你心眼咋这么小？多大仇，能记到现在——我是你亲娘！” “你不配！” 孩子哭得嗓门嘶哑，林思泠不想继续吵下去，拿起一个水囊甩给她：“先给他喂点水。” 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能搭简易灶台的石块。 看情形，今天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了。李家村青壮死伤不少，疗伤、办后事都要耽误时间。 公玉谨率先抱着一捆柴火回来，对林思泠小声说：“泠妹妹，雨后柴火不好找，弄一个灶，咱们一起做饭吃吧？” 他担心林思泠继续闹别扭。而邢峰的厨艺，那真是不敢恭维。 林莹莹一听，紧紧抓住装精米的口袋，不假思索：“这精米是给我儿子熬米汤喝的，你们谁也别想动！” 林思泠看公玉谨一眼：“公玉哥哥，你待会直接来我这边吃饭。” 扛起自己的行李，走到离林莹莹远远的地方。 公玉谨忙说：“那我再去找一些柴火！” 加快脚步走了。林莹莹反倒急眼：“死丫头，你邢叔不会做饭，你难道不过来帮忙我们做饭？” 林思泠充耳不闻。 动手搭灶台的时候，心里琢磨，要不找机会让林莹莹写一份断亲书？老被这女人以母女名义道德绑架，烦不胜烦，将来必定是个隐患。 古代孝道大过天。 现在逃荒，人人自顾不暇，没精力管别人家瓦上霜。但一旦站稳脚跟，各种法律、宗祠法规上线，林莹莹要发疯告她“忤逆”，她可能真吃不了兜着走！ 瞥林莹莹那边一眼。 邢峰回来了，林莹莹坐在那里，用袖子不停擦眼睛，手朝她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正在告状诉苦。 林思泠一整个大无语。 真是作孽！ 穿过来接手这么一个糟心的娘。这个娘，偏还有个处处维护她、只帮亲不帮理的“奸夫”。 公玉谨给她砍了小捆树枝回来。树枝被雨水打湿，好不容易点着火，窜出滚滚浓烟，呛得两人咳嗽连连。 林思泠解开包袱，挑拣衣裳撕烂。选三根棍子，重新做滤水架。 雨水看着干净，不知沾染上了多少瘴气。还是要过滤一次，烧开后才敢放心饮用。 等到火好不容易生起来，邢峰提着米口袋过来了，些许讪讪地说道：“泠丫头，别和你娘赌气了！你弟弟饿得紧，先给他熬点粥喝吧？” 林思泠犹豫下，念着稚子无辜，伸手把米口袋接了过来，板着脸：“水不够，多拿点水过来！还有柴、锅……” 她和顾枫逃亡时将东西扔得差不多了，正好借用邢峰的锅。 邢峰见她总算松了口，顿时轻松下来，跑回去拿东西。林思泠抓一把米，不淘，直接扔进锅里，加水熬煮。 邢峰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点伤药，凑林莹莹跟前献宝。公玉谨不愿意干坐着等吃的，听林思泠指挥，帮忙烧火。 弄得一张脸花哒哒的，一抹一个黑印子。 林思泠不自觉多看他一眼。隐隐觉得，这位平时远离庖厨，傲娇的小公子，似乎改变了点什么？ ------------ 第一卷 第79章 人 熬好小半锅粥，林思泠将浓稠的米汤单独盛到一个碗里。让公玉谨端给林莹莹喂孩子。 剩下的米粒，重新加水、饼子、一点点邢峰找回来的能吃草根，彻底煮烂，搅为糊糊。起锅加些粗盐调料，尝一尝，还挺有味儿。 给顾枫留一大碗，剩余的四个人分，饿极了吃得喷香。 她掌勺，又出一半粮，癫公癫婆脸皮再厚，没好意思让她再只吃个锅底。 顾枫忙到晌午才回来，带了半口袋粮食。里面糙米、面饼、干菜都有，是被她救助的村民们送的。 给不起诊治费，至少吃的要表示。一家送一点，便有了这么多。 林思泠把温着的一碗糊糊双手捧给她，开心地笑：“姐姐，你真能干！出去转一圈，就收获这么多。” 顾枫是个人才，潜力还高。能收入麾下，真是她三生有幸！ 顾枫端着碗，一只手爱怜地揉揉她头顶：“姐姐以后会更加努力挣钱养你——别人家孩子有的，我妹妹也得有！” 林思泠眼眶发热，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大腿上蹭蹭。 “姐姐最好了！” 林莹莹从没见过闺女这么撒娇的样子，还是对一个外人，表情一阵泛酸，阴阳怪气。 “你哪来的姐姐？老娘只生了你和你弟两个！自家娘和弟弟不亲，去亲一个外人……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思泠眼角余光欠奉一个，将顾枫抱得更紧了。 此时，一阵骚动，闹闹嚷嚷的声音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群李家村村民收敛亲人遗体归来，抬着伤员，还横拖倒拽着一团东西。 隔得远，没瞧清那团东西是什么。直到走近，村民们狠狠将其掼在营地中间，那团东西发出尖锐喊叫，才知道是个小女孩。 本以为奄奄一息了，没见动弹。结果村民们刚一松手，那小女孩就蹦跶起来，横冲直撞想要逃跑。 两个妇人追上去揪住她后脑头发，毫不客气朝她脸上甩上几耳光，又重重踢上几脚。将人彻底打服了，才趴在地上。 村民们一看，能动弹的全部围了上去。 林思泠觉得那小女孩挺眼熟，牵住顾枫的手，挤进人堆中看热闹。 果不其然，对方正是宋来娣。 宋来娣这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衣裳被撕得稀烂，一条条碎布挂在肩头。身上脸上，没有一块好肉。眼睛、嘴巴被人打肿了，惨不忍睹。 林思泠心里觉得惊讶。 李家村村民在她印象中算是比较和气讲理的。再困难时，没去劫掠伤害他人。他们在李绍带领下，只是尽力团结合作，一致对外，争取生存机会。 宋来娣虽然心术不正，到底是个孩子，怎么会被村民们如此对待呢？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她静观其变。 “胡闹！” 张柚和李玉梅扶着李绍越众而出。李绍按住自己伤臂，怒瞪那几个打人的妇人。 “你们这把年纪，简直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多人，竟然去欺负人家一个孩子？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李绍愤怒无比，跺着脚，身体摇摇晃晃，媳妇闺女快扶他不住。 李宏才连忙上前，代替李玉梅扶住他。 “里正，您一定要为我家勇哥儿做主啊！” 带头打人的妇人呼天抢地，转头朝李绍跪下来。 “这下作的小丫头，本来我家勇哥儿还有救，结果生生被她害死了……” 说罢，嚎啕大哭。 几名妇人从旁扶住她，均是一脸义愤填膺，纷纷附和开口。 “对呀，里正，我们就没有见过这么歹毒的小丫头！” “明明勇哥儿还有口气在，可她为了抢勇哥儿随身携带的口粮，竟然搬石头将勇哥儿脑袋砸开花……” “太残忍了！小小年纪，咋能这么坏？” 别说李绍等人目瞪口呆，林思泠也听得不可置信，瞅一眼蜷缩成一团的宋来娣。 李绍呆半晌，找回自己声音：“这……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误会！” 勇哥儿她娘气愤地爬起来，推开众人，露住其中一位躺在担架上的人。那人满头满脸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瞅是不行了。 他的媳妇，一双儿女，扑在担架上哭得昏天黑地。 “大山，你睁睁眼！告诉里正，你先前告诉我们的话？” 仇恨烧红了勇哥儿她娘的眼睛，她用力摇晃大山媳妇与孩子：“你们也别光顾着哭，快让你们家男人清醒一下啊！” 担架上垂死的李大山，挣扎伸出手。沾满血的指头，颤抖着指向双目失神的宋来娣。 李绍凑到他身边，才能听清楚他喉咙里挤出来的话。 “里正……是她……我看到是她……带他们来的……那匪首……还夸她……” 李大山眼中充斥血丝，凸得老大。 “匪徒……追你们去了……她……搜刮东西……勇……” 李大山没能说完。 他喉头咕咕一阵作响，嘴角溢出大量血沫，腿用力蹬了两下，头一歪便没了动静。 大山媳妇见状，哭得一下子撅了过去。她的一对儿女反倒不哭了，怒火熊熊的眼睛，转而定在宋来娣身上。 “我是被迫的……我真的是被迫的！” 宋来娣浑身发抖，双手环抱住自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嘶竭底。 “他们也杀了我的家人……我不听他们话，他们就要杀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村民们眼神冰凉，看着眼前这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李绍手脚冰凉，更是一阵阵发怵。 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存在？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容她长大，那还得了？ 同行的村民为难地挠头，看向李绍：“里正，不是我们要拦阻她们报仇，这……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孩子……” 他们一开口，立即被家里死伤亲人的村民，丧失理智的狂怒喷回去：“死的不是你们家人，所以你们能这么同情一个凶手！” 林思泠嫌恶地瞧瞧宋来娣。突然间，想到了现代某位大能说过的一句话—— 这不就是人吗？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人更坏呢！有些人，什么样的恶都能做出来，对此，早就不必大惊小怪了！ ------------ 第一卷 第80章 为你弟弟付出不应该？ 李玉梅挺身站出来。 相对于他爹的迟疑，李玉梅显得格外果决。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挥动手臂，慷慨激昂地大声说：“这个小恶魔既然助纣为虐，残害了我们村那么多村民，她就死有余辜！” “李玉梅！” 李绍瞪着眼睛，想阻止闺女继续冒头。李玉梅装没听见，视线溜到隔岸观火的林思泠身上，微微冷哂。 林思泠感觉到了，不解地望向她。 李玉梅手重重挥下去。 “曲三婶，张四婶……” 她称呼的是李勇和李大山的媳妇：“人就在这里，任你们处置。你们想报仇报怨，尽管找她吧！” 她越过自家爹，径直发号施令。 李绍看着愤怒的人潮，举起棍棒，汹涌地扑向惊恐万状的宋来娣，嘴巴张了张，无可奈何地紧闭上。 宋来娣被死者亲属一顿狂暴碾踏，成为肉泥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末了，还被村民们狠狠吐口水。 顾枫默默把林思泠拥在怀里，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虽说这一路她们见惯了太多死亡，宋来娣也的确死有余辜。但这种被村民们乱棒加拳脚，活生生打死的冲击画面，她觉得还是过于血腥，不适合让妹妹看到。 李玉梅走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得意的笑。 “林思泠，亲眼见到自己堂妹落得这样结局，心里不是滋味吧？活该！哈哈哈……” 姐妹俩莫名其妙瞅她两眼。 大家都不熟，这人跑来发什么神经？ 公玉谨一见李玉梅靠近就闪人。李玉梅目送他背影，狠狠跺了两下脚。 经历一番休整，次日大早，李家村的逃难队伍再次起行。 一路众人心情格外压抑低落。他们的人数，被各种伤亡削减，到现在只有十来户，五、六十口人了。 等到流亡终点，不知还能剩几人？ 唯一安慰的是有了苻宸将军的接济，他们暂时不愁吃喝。 李绍每日将糙米熬成粥，尽量公平分配。 因为邢峰和顾枫为李家村出了大力，沿途又离不开他们的帮助，公玉谨、林思泠、林莹莹三人，跟着沾光得到了照顾。 村民不喜林莹莹，但对顾枫、林思泠这对姐妹，足够友善。林思泠为今后的落户大计，有意识融入这些人的群体中。 长途跋涉第三天，他们在官道附近碰面另一波流民。 这波流民由三、四户家庭组成。双方狭路相逢，先是剑拔弩张的相互警惕，直至发现对方没有杀人越货的恶意，方才放松下来。由李绍出面，与对方首领寒暄。 他们攀谈的功夫，累得七歪八倒的村民们就地休息，喝水，吃干粮。 林莹莹小声对邢峰说：“邢哥，我看那些人中，似乎也有个刚生产完的年轻妇人，白白胖胖的。你说我拿点钱，能不能换她奶我孩子一次？” 这几天没有奶水，初生婴儿只能喝点米浆吊命，哭声越来越微弱。她作为母亲，多少感觉焦虑。 邢峰看看她怀中脆弱如同小猫崽的婴儿，踌躇下，道：“我过去问问。” 目送邢峰离开，林思泠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佩服这对癫公癫婆的。 都不是自己的崽，但邢峰硬是能做到视若己出，爱屋及乌。而林莹莹看着癫，不可理喻，却不知有什么魔力，引得邢峰对她言听计从。 瞥眼旁边淡定自若、拿梳子篦头的公玉谨——这心大的孩子，一点不担心有人将他名义的舅舅，实际唯一的心腹拐跑了。 片刻，邢峰面带喜色回来，招呼林莹莹跟他走，对方答应帮忙奶一次孩子。 林思泠心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那群流民算不错。 果不其然，归来的李绍宣布，两队流民，合并一处，共同前往大陶县。 前途杳杳，他们必须补充损失的青壮，才能更好应对未知的危险。 但有些李家村村民不太赞同自家里正的这一决定。 他们用晦暗充满猜疑的眼光，打量这些新加入者。 这队流民虽然青壮居多，但他们存粮不太多。一加入进来，对方首领便向李里正讨要粮食。 李绍想增加自己队伍的实力，同意了。将苻宸送的军粮，给了半袋子出去。加上他们先前吃掉的，便只剩一袋，此后必须更加节约口粮。 林思泠心想，还好她和顾枫干粮足够。 刚这么想，邢峰和林莹莹领着帮忙奶孩子的那家人，便说说笑笑过来了。 那家人一对老夫妻，膝下儿子儿媳，大孙女帮忙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孙女。那孩子比林莹莹的孩子大不了两个月，在襁褓里睡得正酣。 “泠丫头，这两位是郭爷爷、蒲婆婆，旁边的是他们儿子儿媳，郭叔、陈婶。还有这位小姑娘，比你大四岁，你叫她郭姐姐。她怀里抱着的，是郭妹妹，比你弟弟大两个月。” 邢峰不厌其烦一长串介绍。林思泠虽不明就里，出于对陌生人的客气，还是起身挨个招呼了一遍。 正当她疑心癫公癫婆将郭家人带过来的动机，林莹莹抱着孩子，笑吟吟瞟了她包袱一眼。 “闺女，你陈婶好心，帮忙奶了你弟弟。明日你弟弟口粮还指望她呢，可给钱他们客气，不要！你那里有多余的干粮，不如拿出来送他们吧？” 敢情在这等她呢！ 林思泠差点气笑了。 “你不肯好好养我便罢了，自己生的娃，还打算推给我帮你养？天下怎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娘！” 两句话，说得林莹莹等人变了脸色。 郭家人惊疑不定地看看林思泠，又看林莹莹和邢峰。 “死丫头，你是我生的！让你为你弟弟付出点，不是应该的吗？反正我见你包里干粮多，拿出来换你弟弟口粮，不正好？” 林莹莹恼羞成怒，将手里孩子一把塞给邢峰，上前一步，直接动手抢林思泠身上的包袱。 “难不成，你当真忍心看你弟弟饿死——” 话音未落，她爆发出一声尖叫，猛地缩手后退。 顾枫拿着一根原本是当拐杖的树棍，狠狠抽在她手臂上。看着她往后跳兀自不解气，用力又敲了两棍！ ------------ 第一卷 第81章 父母不慈，为何要孝？ “我早就说过，离我妹妹远点，当我说话是耳边风？” 顾枫横身挡在林思泠面前，一脸冷肃。 “脸上伤疤好了，忘了疼是吧？当初真不该救你，活该让你一尸两命！” 邢峰手里抱着孩子，来不及阻拦，只能面带愠怒道：“顾姑娘，她母女俩的事，母女俩自己解决。你怎么老不分青红皂白乱插手？” “一个三番四次苛待自己闺女，抛弃自己闺女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再当我妹妹的娘？” 顾枫毫不客气反驳他。 “还有那包里的干粮，一部分是我妹妹用滤水架法子换来的；一部分是我给李家村村民治伤，人家赠送我的。你们多大脸，直接上手抢？” 狠狠瞪一眼讪讪站边上看戏的郭家人：“但凡我这口气在，谁也休想欺负我妹妹！” 邢峰脸色铁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郭家人虽觉难堪，但粮食告罄，他们迫切搞到粮食。难得有用自家媳妇奶人家孩子，换粮食的机会，他们不愿放弃。 站在那里，做好作歹，蒲婆婆主动开口劝两人：“林家丫头，总归你们是母女啊，不用闹这么难看。大家有话好说……” “泠泠啊，真不是娘不疼你！你爹过世，咱家过得如此艰难，你一直是看在眼里的……” 林莹莹眼珠一转，掐了把自己大腿，眼泪顿时飙出来。柔柔弱弱地再次上前。 “你瞧，你弟弟现在饿得快死了，你这个当姐姐的，难道真要见死不救么？” 陈婶从大闺女手里，抱过自己小闺女，叹气。 “算了，林家妹子，你这孩子，自己想办法奶吧。我吃不饱，奶水不够，喂自个闺女已经够艰难了！” 招呼自家人，做出转身欲走的模样。 林思泠正眼没瞧他们，只是盯着林莹莹，说了一句话。 “林莹莹，你确定想要我们这一包干粮？” 林莹莹的暴脾气，装不下去了，骂道：“死丫头我是你娘，你怎么敢直呼我姓名？” 邢峰又想插言。 公玉谨忽然用力咳嗽数声，低头捂住自己嘴。邢峰回头看看他，迟疑着没再吭声。 林思泠拍拍自己背着的包袱，从顾枫身后走出来，眼神冰凉。 “你就说，想不想？” 林莹莹视线落在她包袱上，忍不住又蠢蠢欲动，给顾枫手里晃动的树棍震慑住了。 她怕的自然不是树棍，而是担心顾枫会使毒。 “快，给我，救你弟弟！” 林思泠避开她再次伸过来的手，冷冷说：“想要这一袋干粮，写份断亲书，你我脱离母女关系吧！” “什么？” “脱离母女关系？” 这一回，不止林莹莹、邢峰等人，连顾枫都感觉有些惊讶，看向林思泠。 “妹妹，你真决定了？” 公玉谨挑起眉，想说点什么，随即淡然沉默。思忖这对母女俩已经处成这样了，明显水火不容，脱离便脱离吧。 说不定对泠妹妹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就他来看，林莹莹的种种行为，的确不配为人母。 林莹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像喷泉，说来就来。 “天呐，你们都来看看这个不孝女！当娘的就问她要点吃的，她就威胁说要和我脱离母女关系……” “她宁可看着她亲弟弟饿死，也不肯施舍一口吃的啊……我林莹莹好生命苦，怎么生了个这么忤逆不孝的东西！” 三三两两的村民闻声聚拢过来，连新加入的流民也感到好奇—— 逃难路上，这种呼天抢地的场景，随时能遇到，按说见怪不怪。但这是一个队伍里发生的事，说不定关乎自己，他们还是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林思泠能提出“断亲书”这话题，深思熟虑过。 她猜测林莹莹不会那么容易同意。一包干粮作为筹码，委实有点少。所以，对于林莹莹的号啕数落，旁观者的指指点点，她环抱双臂，毫不在意。 想道德绑架她？哼，只能针对那些心理不够强大的人！ 顾枫护住她，用身体挡住村民们各种异样的眼光。 邢峰到底觉得林莹莹这般撒泼打滚，比较丢份。一手抱孩子，一手要搀扶她起来。 林莹莹这回真伤心了。 “邢哥，我是你们的拖累，连闺女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带着她弟弟，一起去死了算了……” 邢峰扶不起她，满腔无奈愤懑，眼睛瞪向林思泠：“泠丫头，再怎么说她是你娘，你怎能如此无情？” “之前没有公玉哥哥回头来找我，我已经被你们抛弃，死在路上了！” 林思泠冷笑。 “邢叔，你是站在什么立场，用什么身份，维护她说出这么一句无耻之言的？” 邢峰一阵语塞。 过了会儿，他理直气壮：“你娘当时大着肚子自顾不暇，我只能救一个人！” “对呀！你们忙着自己逃命，还不忘记将一堆被褥行李丢给我扛。说要是弄丢了，打死我——” 林思泠毫不示弱怼回去。 “总之我一条性命，在你们眼中抵不过一捆破被子呗？” 村民们窃窃私语吃瓜，一些人有所触动地惭愧低头。 其实生死关头，抛弃身边亲人的大有人在。因为能力有限，选择在所难免。 只是如林莹莹这种、完全漠视闺女性命的母亲，比较少见。 邢峰紫涨一张面皮，林莹莹欲哭无泪。正难堪得恨死林思泠的倔强时，李绍被媳妇闺女搀扶着，颤巍巍走过来。 不过来解决问题不行啊，他是里正，这一支难民队伍归他管！闹成这样子，让新加入的成员看笑话？ “林家妹妹，你怎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你娘呢？须知百善孝为先。你如此忤逆，该当浸猪笼！” 李玉梅不等他爹发话，抢先开口。一双隐含得意之色的眼睛，斜睨林思泠。 林思泠不知这丫头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从哪里来？碍于李绍在侧，忍耐道：“父母不慈，子女为何要孝？” 李玉梅嘴巴一撇，还要说什么，被她娘偷偷拧了把手背。 张柚太清楚自己闺女在做什么妖了。不好明说，狠狠瞪她一眼，压低声音。 “你给我闭嘴！你爹还没开口呢——” 胡说什么浸猪笼不浸猪笼的？ 浸猪笼是这么随便浸的吗！自家男人即便是里正，也没有这种随心所欲的权利。 ------------ 第一卷 第82章 我是外人，你是内人 李绍没好气，也瞪了闺女一眼。 他还没死，这丫头竟然又跳出来代替他发号施令！先前指使村民们乱棍打死宋来娣，他已经觉得不妥当了。又来？ 林思泠的情况，能和宋来娣一样吗？ 被爹娘同时用严厉的眼神制止，李玉梅撇着嘴，站到了爹娘身后。眼角余光，没放弃偷偷瞄向公玉谨。 所有人都是蓬头垢面，一身污垢，公玉谨同样如此。但她就是觉得美少年与众不同，浑身在发光。 林莹莹看到李绍夫妻过来，总算止住哭声，在邢峰的搀扶下，委委屈屈站起来。 “李里正，你来得正好，你来说句公道话吧。我家这死丫头，平常不孝顺我这娘便罢了，她竟然还打算和我断亲……” 抹把眼泪，柔弱得像是雨中垂柳，堪堪折断。 “我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真是作孽啊，生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蔡嫂子看不惯她这副小白莲样，忍不住翻个白眼，插嘴：“林氏！但凡你对你闺女稍微好点，不非打即骂，她一个小孩子，怎会狠心和你断亲？” 一句话，怼得林莹莹脸红了。只是雨打梨花的一张脸，无法马上切换成泼妇骂街的嘴脸，不免尬在那里了。 邢峰怒视蔡嫂子一眼：“一个外人，未知全貌，不要随便置评。” 蔡嫂子光棍一个，不用给他面子：“我是外人，你是内人！” 邢峰气得用杀人眼光瞧她。蔡嫂子双手叉腰，毫不示弱与他对瞪。 公玉谨眉头紧蹙，想这邢叔越来越拎不清了。但这两年与之相依为命，邢叔待他既忠又亲，恩重如山，有些话实在不好说。 他不免有些嫌弃地瞧了林莹莹一眼。 邢叔那么精明稳重的一个人，怎么遇上泠妹妹她娘，就像变了个人呢？ “好了！” 李绍头疼地再次出言阻止双方的口水仗升级。瞅一眼面容些许扭曲的林莹莹，又看一眼冷漠没什么表情的林思泠。 “泠丫头，天下无不是父母。不管你娘怎么待你，她是你娘，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她给了你一条命，你就得认她……” 转向得意起来的林莹莹，沉下脸。 “林氏，你也是一样的！泠丫头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总是这般苛待她？你生孩子就为了折腾她们吗？” 林莹莹一听，叫起撞天曲：“李里正，你哪里看见我苛待这死丫头啊？我这颗心，都恨不得掏给她了——” 张柚忍无可忍：“林氏，昨夜逃亡途中，我们还看到你打算掐死泠丫头！” 这女人当旁人是傻子吗？ 林莹莹神色一僵。 李绍目光扫视邢峰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转向林思泠。 “泠丫头，要不这样吧。你出一点粮，村里替你出一点粮，让陈婶这一路帮忙奶你弟弟。初生的婴儿，一直吃米汤很难存活下来……” 他盯着林思泠的眼睛：“你说呢？” 说到这地步了，林思泠尽管觉得憋屈，只能答应了。 她就不明白，为什么林莹莹生的娃，她还得帮着养？若不是看小婴儿确实可怜，打死她也不接受这种道德绑架。 另一边，林莹莹觉得能让闺女交出一半粮，勉强算满意。反正剩下的路还长，死丫头打算不管她们母子，不可能的！ 扶着自家男人回去，张柚同样觉得不开心，埋怨男人。 “绍哥，粮食是公粮，村民共有的！你怎么能拿出来帮林氏？那郭家人也无耻，就让自家媳妇一天奶一次小娃，也要求每天供给他们一家的口粮？” 气得她鬼火冒，偏偏自家男人才是当家做主的，她有气没地方撒。 “我不这样做，难道看她们继续吵下去，闹一天吗？多影响伤病员们的休息！” 李绍无奈地回答。 “再说，还有两三天就到大陶县了，路上我们会遇到越来越多的流民。这些流民，你知道的，良莠不分。” 他沉沉叹一口气：“我们只有团结合作，才有希望找到一个能让我们安家落户的地方……” 张柚看着表情沉重的自家男人，郁闷的不说话了。 林莹莹等人这厢围着林思泠，看她解开包裹，分了一半干粮出来。蒲婆婆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伸手去拿。 林莹莹一把将所有干粮抓到自己手里，笑吟吟瞅着郭家人。 “这可是我林家的粮食，由我做主分配！以后你家媳妇奶一次我儿子，我才给她口饭吃！” “可是，你们里正刚明明说给我们一家子……” 蒲婆婆恼怒。 “我宋家村的，他李家村的里正，能管得到我？” 林莹莹白眼一翻。 林思泠不耐烦留下来继续看这帮人嘴脸，拉着顾枫，另外找个清静地方，重新搭灶台和简易窝棚。 公玉谨跟过来帮忙，些许讪讪。 “泠妹妹，我……我代我舅舅向你道歉！” 林思泠苦笑：“我有这么个糟心的娘，跟你舅舅狼狈为奸，不一样也得向你说声抱歉？” 公玉谨无语。觉得林思泠这么说，好像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林思泠的关系，他铁定会拿出主子身份，命令邢峰远离林莹莹那个祸害。 搭好棚子，公玉谨离开后，顾枫伸手，轻轻抚平林思泠一直紧皱的眉头。 “妹妹，不要在意那么多。如果你真想摆脱那两个人，我有办法解决！” 不就是一点毒药的事，没必要拿什么断亲书。 地狱走过一趟，人世能令她在乎的东西，不多了。 “不……” 林思泠看她一眼，摇头：“姐姐，再等等……” 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主动害人与被动反击，是两码事。 继承了原身的躯壳，就是接受原身的因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违背宋二丫的意志。 “……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枫没有多说，平静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晚上各自做饭。 林思泠将糙米干菜，全部煮熟，捏成一个个饭团。除了当晚食用，剩下的用干净树叶包好，留作明天口粮。 流民们雁过拔毛，沿途柴火越来越不容易捡，说不定明天还没有机会生火做饭。 ------------ 第一卷 第83章 会什么？ 接下来前往大陶县的路途。李绍又接受了两支流民队伍的加入。 这其中竟然有陈家村的人！林思泠还以为陈家村已经被灭村了，原来还是有幸存者。 整支队伍，扩容到二百多人。一路浩浩荡荡，吵吵嚷嚷，朝大陶县进发。 林思泠夹杂在其中，突然想明白古时，官府为什么会严格限制流民迁徙。甚至出手，用各种方式手段消灭流民。 这些缺吃少穿，看见丁点食物会蜂拥扑上去抢夺，甚至不惜性命杀人越货的流民，就像是铺天盖地的一群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令人悲哀的是，她如今也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她还想趁人多混乱，干脆将林莹莹、邢峰甩掉，带着顾枫，两姐妹自己讨生活。 但队伍越来越混乱，李绍约束这些人力不从心，她发现自己的计划天真。 她和顾枫两个女孩，必须与邢峰、公玉谨抱团，才能保证不被各种牛鬼蛇神骚扰。 有些村民先还不满自家里正沿途乱收人，搞得这么乱。到后面发现，凡是落单的或者人少的流民队伍，都会被其他人多势众的抢，全部不吭声了。 至少，李绍收的这些流民，如郭家这种爱占便宜的不少，但胆肥、动不动酿造腥风血雨的，真没有。 内部不和，好过被外敌残杀。 林思泠心里担忧，大陶县县令真会接受这一批又一批的流民吗？人数太多了，小小一个县城，根本救济不了那么多。 她的焦虑成为事实。 三天后流民大部队抵达大陶县，结果离城门五里地的距离，他们就被设置的关卡，全副盔甲的士兵拦下来。 大陶县县令在城外设置了难民营地，在这里接纳部分逃难过来的人。营地以工代赈，每天招募人手。通过完成官方或民间的各种任务，来获取食物或工钱。 自己没能力养活自己，那很抱歉，没人会同情你。 想进入难民营，不是每个流民都有资格。因为营地容纳的人数有限，你要么年轻力壮，要么有一技之长，不然，只能止步于关卡之外。 没能力又舍不得离开大陶县的人，最终滞留关卡外，搭起一溜溜四面透风的茅草棚。在这里乞讨度日，或者指望城里有钱人出来施粥。 人牙子们在这比贫民窟还不如的地段里穿来插去，寻找是否有值得出手的“货物”。 顾枫拉紧林思泠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妹妹就被谁拐走。此生若再失去唯一亲人，活下去毫无意义。 公玉谨在排队等候过关卡的时候，特意又悄悄在脸上、手脚、脖颈露出的皮肤上，多涂了点污泥。 轮到林思泠一行时，官兵先看了看他们的路引，然后挨个问几人擅长什么？ 毕竟，除了邢峰，其余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在外人看来，这是最没用的群体。 邢峰抱拳施礼，恭恭敬敬：“官爷，我常年走镖，会武。” 又指向公玉谨：“这是我外甥，能文能武！” 官兵嗤之以鼻——一个孩子，会武能强到哪里去？而且流民会武，代表着不稳定因素，他们县令大人，忌讳这个。 不过听到能文，还是点头，指桌上的文房四宝：“会文，过来写几个字看看？” 公玉谨走过去，掏出帕子擦掉手上的泥，坐下来从容不迫，提笔写了一篇大字。 又快又工整，看得官兵频频颔首。拿出两张硬纸片，写上两人姓名、样貌特征，盖上官府红印交给他们。 “凭这张名帖，在营地里出入。每人分一个床位，每天提供一份薄粥，并且自己找活儿干，明白吗？” 邢峰连连拱手：“小民明白了，谢谢官爷！” 官兵打开路障，放两人进入营地，林莹莹理所当然地抱着孩子，紧跟后面。 林思泠心想自己和顾枫是不是也能跟上去？ 就见官兵毫不客气地将林莹莹拦了下来，呵斥她说：“你这妇人不知好歹，没轮到你，往里乱跑什么？” 邢峰停住脚，连忙返身解释：“官爷，她是我媳妇！” “媳妇也不行！” 官兵一脸嫌弃：“县令大人有吩咐，官粮有限，不养闲人！” 平时两人对林思泠动则说教斥骂，此刻面对官兵，一个屁不敢多放。 营地栅栏一圈，悬挂着好几十颗血糊糊的人头示众呢！都是那些妄图冲关的前辈们留下的。 官兵不耐烦地问傻住的林莹莹：“你擅长什么？啥都不会给我滚！下一个——” 林莹莹急了，连忙摸出身上一块手帕，托着送到官兵面前：“我、我会女红！官爷你看，我的绣工还是不错的？” 官兵没看她帕子，嗤笑：“绣花？现在大家快饿死了，没饭吃，谁有心情看你绣花！” 林莹莹一下子脸色惨白。 邢峰按按包袱，正想悄悄掏出钱来，贿赂这官兵，这官兵同伴在旁边说了一句。 “会绣花还是可以的吧？昨天有一家城里的富户，专程来城外，说想找两个会女红的女人帮忙呢！” 官兵听了，犹豫一下，大手一挥，给林莹莹写了张卡片，也放行了。 林莹莹千恩万谢，唯恐他改变主意，赶紧拉上邢峰往营地里走去。 至于闺女什么的，落难时恨不得拖闺女下水；现在自己爬上岸了，唯恐闺女拖后腿，只恨不得其淹死。 公玉谨留下没有走，在栅栏后边，看着官兵继续盘查顾枫和林思泠。 “会什么？” 官兵两眼轻视地打量顾枫，旁边站着的林思泠，更是眼角余光也懒得奉上。只想随便一问，尽快将两人打发。 这种年龄的穷苦女孩，除了干点家务活，一无是处。等待她们的，全是被卖、为奴为娼的命运。 顾枫脊背挺直，神情冷然：“会医。” 官兵一听，眼睛瞬间发亮。惊喜的神情中，含有不可置信。 “会医？你当真会医？年纪轻轻……” 顾枫看向他。 “官爷，你面色黯淡，肾虚水泛。” 又打量他下体，可惜披挂铠甲看不出来，只能猜测。 “你是否下肢水肿，小便不利、口干？” 官兵一听，大手直拍桌子：“姑娘说的症状，我都有，果然您是良医！大夫曾给我开什么苓桂术枣汤，一直在喝，但总不见效。” 他迫不及待凑近问：“姑娘，您说我这病能治好吗？” ------------ 第一卷 第84章 过关 顾枫淡淡道：“只能控制病情，不能根治。这汤药，你继续喝下去吧，至少能缓解病痛！” 官兵挺失望。不过对于顾枫的医师身份，完全打消掉怀疑。写好卡片后，态度友好地递给顾枫。 “顾姑娘，县令大人有令，凡是医师，可以直接入城，由衙门招募。你不需要呆在城外的难民营里。” 顾枫淡淡颔首，接过卡片。 林思泠心里激动啊，顾枫太给她长脸了！这是她姐姐，亲的—— 官兵见顾枫牵起林思泠的手，一副欲一起进关卡的样子。略一纠结，还是伸手拦住：“顾姑娘，这份名帖，只能代表你一个人……” “我妹妹不能随我一起的话，这份名帖我放弃。” 顾枫毫不犹豫将名帖递还出去。 官兵为难。 现在县令大人大力征召医师，如果被上峰知道他阻扰一位医师进关卡，吃不了兜着走。但不加阻拦，旁人有样学样，这么多流民聚集，更不好约束。 又是旁边官兵过来询问：“小丫头，你擅长什么呀，有没有擅长的技能？” 林思泠心情紧张，生怕因为自己，拖累顾枫。连忙如数家珍报自己的能力。 “我、我会洗衣做饭、砍柴挖野菜喂家畜……家里家外，什么活都能干。” 这是宋二丫的技能，她自己，现代那些知识，能曝光吗？ 听到关卡外围观流民发出的哄笑声，看见官兵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她不自觉心慌。 顾枫把她揽进怀里，眼神透着心疼。 她妹妹这么小，肩上竟然压了副这么沉重的担子！ “她……还会识文断字！” 突然，公玉谨清冷的声音传来。明明不响亮，却能压过现场的一团嘈杂。 对上林思泠投来的惊异目光，他对她肯定、且鼓励地点头。 周围流民们的嘲笑声更大了。 李玉梅跟着爹娘，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听到公玉谨开口，她眼中的嫉恨之色快凝为实质。 “她会识文断字？骗人吧！” 明明和她一样，只是个下里巴的农女！ 可恶——公玉谨为了护着她，竟然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识文断字？嗯，你真会？” 官兵虽然狐疑，但想着林思泠是顾枫妹妹，能识几个字好像也正常。 听着响彻在耳边的讥讽笑声，林思泠反而镇静下来。 现在逃荒呢。 知道她底细的宋家村人，目前就剩一个林莹莹。有公玉谨作保，她怕什么露馅！ 她沉稳向官兵点头：“是，我识文断字——我还会记账算账！” 现代所学的算数，哪怕是小学的加减乘除，用在古代也是一位少见的账房高手！ 公玉谨眉头一挑。 他有意夸大这小丫头的能力，结果这小丫头还当仁不让地瞎吹嘘上了？ 官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拍拍桌子：“那你也过来写几个字看。” 只要能写出两个字，看在顾枫面子上，当送个人情让小丫头过关。 林思泠的毛笔字不太能见人。有些局促的过去，执笔认认真真写下“肃州召南县人氏林”几个字。 公玉谨与顾枫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关键时刻露了怯。 好在，官兵自己也不学无术。看着林思泠一手歪歪扭扭的狗爬字，还夸了句：“不愧是顾医师的妹妹。小小年纪，尽得真传！” 占了人生得瘦小的便宜，他将林思泠当成五六岁的稚童了。这个年龄能读能写，且身为女孩，在整个社会极其少见。 女子无才便是德。 此消彼长，他自然会认为林思泠是了不起的。 看着官兵将一份新鲜出炉的名帖，发放到林思泠手中，顾枫与公玉谨都松了口气。 流民队伍中的李玉梅，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她怎么会识字的？她怎么能识字！” 偏巧林思泠回过头来，还跟她爹打招呼挥了挥手。他爹一副与有荣焉、傻笑的模样，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李绍目送林思泠三人进入关卡，才回头瞪自家闺女一眼。 “有在这里嫉妒别人的功夫，还是赶紧想想你会什么吧！你娘好歹还跟着我认了两个字，你呢？一天天淘气，会什么？” 李玉梅吃瘪，答不上话。 大陶县建立的难民营，由县衙临时抽调一名小吏主管，姓方。因为时常要回衙门公干，不常出城。 他另外从难民中挑选了两位管事，一男一女，帮他处理难民营日常。 男管事名叫余平，女管事名叫计玉。两人在同行难民中有些威望，又为人圆滑，善于处事，因此被方主管看中。 这里是铁打的营地，流水的难民。每天来来去去的人，不知凡几。 仅靠一顿薄粥，让人焦虑无助地等待可能有的任务派下来。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赚到钱？除了运气，还要看贵人们心情。 所以，即便能通过关卡进入难民营，并不代表你就获救，从此后有安身之地。 可以在大陶县拿到居住资格，成功上户籍的外来流民，凤毛麟角。 一如先前官兵所言，像顾枫这种，县令大人指名要的特别人才，方有机会。 饶是如此，长途跋涉，早已精疲力竭的众人，看到营地熙熙攘攘的氛围，整齐干净的营帐床铺，甚至自发形成了一段三五百米的小集市，都有阔别已久的安全感与归宿感。 至少在这里，他们不用提心吊胆，担忧被别的流民骚扰洗劫了。 县令对于约束流民这一块，特别看重。 但凡有寻衅滋事、挑起争端的，不管男女老幼，抓起来一律砍头。 因为邢峰和林莹莹假扮夫妻，被难民营安排在一个帐篷里。公玉谨作为两人清白的见证者，必须与他们共处。 林思泠没管那么多，直接称无父无母，和顾枫是孤儿，住进另外一个小帐篷。两者之间，隔了二十多个帐篷，眼不见那对癫公癫婆，心不烦。 计管事四旬年纪，为人慈和。很欣赏顾枫这种明明有能力去过更好日子，却愿意留下与妹妹共患难，重情重义的女子。 特地给姐妹二人，找了处相对靠近城门，也较安全的地段。 进驻当天，计管事便让顾枫，去帮助营地里的一位老大夫，打下手。 ------------ 第一卷 第85章 陌生新鲜的词 营地生病的流民实在太多了，近千人只有两位自愿义诊的老大夫。缺医少药的情况，顾枫加入，让管事们稍微松口气。 上面意思，不是让他们尽力救死扶伤，而是关注营地里会不会有疫病蔓延。 一旦出现苗头，必须上报。官兵会强行把病人拉走，集中处理掉，以避免更大危机发生。 顾枫去的第一天便知道了这种情况。 但她没有告诉林思泠，以防她感到恐慌。 她只是在每天早上离开帐篷时，温柔地抱抱林思泠。 “妹妹，我会努力做事的。计管事说，只要我能在营地里做满一个月，就能挣到一个进城名额。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大陶县安家！” 林思泠不知道顾枫对她的忠，有多少出自系统手笔。可顾枫待她情深义重，着实令她深受感动。 她拉住顾枫的手，恳切地回答：“姐姐，就算不进城也没关系。你信我，给我时间长大。我将来一定会很强很强，养活你、保护你！” “姐姐，你要注意做好防护，千万别染上什么病了！” 她最担心的是这点。 顾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知道了……我会期待妹妹的长大。” 顾枫很忙，白天不在，夜深才回来。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林思泠极少出帐篷，只搞来几个种植盆，偷偷种植蔬菜。 公玉谨每天过来看望她，告诉她外面发生的事。 李家村，据说只有李绍夫妻获得进入关卡的许可。其他村民包括后来中途加入的人，全被拦在关卡外。 李绍的个性，不可能抛弃一路追随他的村民。所以夫妻俩只能和村民们一起，在关卡外搭草棚，暂时栖身。 至于林莹莹和邢峰，进来了难民营，同样没有出路。 卖苦力的活不一定轮到邢峰；而林莹莹的绣工，难民营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个个比她强。 三人这几天，全靠用积蓄买粮维持。 林思泠静静倾听，不置一词。等公玉谨犯着愁说完，递给他一根才种出来的胡萝卜。 系统出品，汁水饱满，又脆又甜，完全可以生吃。 公玉谨十分惊讶。 林莹莹成天在帐篷里叨叨，诅咒林思泠与顾枫两个女孩子，无法在难民营生存，迟早得哭着回来求她。 还将粮口袋看得紧紧的，唯恐他偷出来接济她。结果，林思泠随手就是一根又粗又壮的胡萝卜拿出来？ “泠妹妹，你这是哪里来的？我吃过饭来的。” 公玉谨边说，边想还回来。粮食这么紧俏，林思泠这根胡萝卜，能让营地的人趋之若鹜，让干什么干什么了。 应该留着自己吃！ “公玉哥哥，你吃吧。” 眼瞅短时间，公玉谨白皙如玉的脸蛋憔悴清瘦了不少，林思泠知道他跟着癫公癫婆，没少受罪。 邢峰有多少钱她不知道，可现在这世道，再多钱不一定能买来好吃的。 “这是我姐姐每天外出给人看病，别人给的诊金。太多吃不完，放着烂了可惜。” 公玉谨疑惑，看她拖出来半口袋红薯、土豆、萝卜，甚至还有一把翠绿鲜嫩的青菜。他整个脑子如同一团浆糊，难民营的人这么富有吗？ 昨天明明目睹两个人，为了抢夺掉在地上的一块面饼渣，打得头破血流。后来被赶来的官兵，扔出难民营了。 除非找顾枫看病的人家，是城里的有钱富户？ 当然，有这么多蔬菜，林思泠只字不提接济她娘，他也默契不提，直接啃起胡萝卜。 太饿了，他正长身体，但有钱买不到粮。邢峰好不容易挣回来抵工钱的糙面饼，又被林莹莹严格控制，一日两餐只给极小分量。 还跟邢峰咬耳根，说他只是个病人、孩子，根本不用吃那么多。 若不是秉持长久以来的家教，他真想一飞刀甩出去！ 短短两三天，他已深刻体会林思泠煎熬九年的苦。 那样的娘，真不如没有！ 吃完胡萝卜，公玉谨觉得不能白占姐妹俩的便宜。想了想，伸手按住腰间扎的革带。那革带扣是个小机关，按下去从革带中抽出一小卷油纸。 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叠银票和几张地契房契。 地契房契因为惧怕仇家追杀，不敢现身管理。而银票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的都有。 公玉谨抽了张数额最小的，递给林思泠。 “泠妹妹，这银票给你。以后我每天过来，你给我一份果蔬吃，当我买的，行吗？” 林思泠嘴巴张得老大：“公玉哥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一直以为是邢峰在努力挣钱养活小主子，而且很大方给小主子零用钱。 结果，公玉谨随手摸出的这一卷银票，目测大概几千两银，相当于现代几百近千万！再怎么看，都突破她的认知底线。 她记得公玉谨说自己爹是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到底做什么的，家里这么富豪？ 公玉谨猜得出她心思，手再向前伸了伸：“你放心拿着，这些钱来路清白。只要大虞国不灭，进了城所有银庄能兑换！” 他爹没出事之前，家里经营着很多铺子酒楼，各大城镇也有属于他家的宅邸农庄。 这几千两，不过是从小到大他收到的零用红包罢了。其他千万贯家私落入仇敌之手，不知将来能不能夺回来？ 林思泠哪好意思接他这钱。 五十两白银，相当于三万到五万人民币。却换给公玉谨几把不值钱的果蔬，她不是奸商干不出这种事！ 她态度强硬地将银票给公玉谨推了回去。 “公玉哥哥，一点不值钱的蔬菜水果而已！你不吃，放那也会白白烂掉……我当你是朋友，如果你硬要这么见外，以后不欢迎你过来了？” “……朋友？” 公玉谨轻声呢喃一句。 这个词让他感到陌生，又有着种说不出的新鲜感。 这之前，他一直视林思泠为丫鬟仆役类的存在。比玩伴稍微疏远，比贴身侍女稍微亲密。 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林思泠纳入羽翼下保护。 仅此而已。 他内心很清楚，邢叔即便与他相依为命，身份始终是忠诚的下仆。林思泠同样不应该例外。 给出五十两，带有明显的恩赐意味。不过眼前的小丫头看来不懂，反而不假思索给他推了回来。 这令他心思不由得起了某些变化。 ------------ 第一卷 第86章 你怕我吗？ 见他不再坚持，将银票收起来，林思泠默默松了口气。 公玉谨瞧着地上那堆蔬菜，烂了的确可惜，转而建议：“泠妹妹，这营地有集市，你们吃不完，可以拿去卖掉。” 召南县的人肉摊，一路逃荒过来遇到的人食人现象，给林思泠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她现在不敢独自去人多的地方，闻言踌躇不决。 “公玉哥哥，外面太乱了，我一个人……” 这么新鲜的蔬菜，拿出去会引发难民营轰抢吧？肯定会招惹麻烦！顾枫也再三叮咛她，不要随便走出帐篷。 公玉谨随她意见。 “你要是想卖菜，我可以陪你去集市。” 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太久不回去，担心邢峰会找过来。 他知道林思泠讨厌邢峰，而邢峰也不喜欢林思泠。两者少碰面最好，不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公玉谨走后，林思泠目光落在口袋里的蔬菜上。这么多新鲜蔬菜，吃不完、不敢卖，任其白白烂掉确实太可惜了。 她脑瓜子一转，突然反应过来，拍拍自己脑袋。 太新鲜会让人怀疑怎么种出来的，她把菜全部变成不新鲜的菜干，不就好了！ 现在夏季温度高，正适合做菜干。难民营不方便晾晒，她可以先挤压出菜汁，在帐篷里慢慢烘干。 这样改头换面的蔬菜，就方便拿出去卖了。 想到就干。林思泠立即动手，拿起刀开始给土豆、红薯削皮。 倒不是这两种蔬菜做菜干必须要削皮。而是营地的水来自城内，是井水，限量供应且需花钱买。她削了皮，不就可以省水洗了？ 萝卜青菜也如此，脏的地方一律削掉。 虽说这种损耗给别人看见，会痛心疾首她如此浪费。但她的金手指，完全不在乎这点浪费。 削掉的皮埋进种植盆当肥料，洗净手，继续处理蔬菜。切得细碎，放进别人不要、她捡回来的一口破瓦罐里，加入粗盐腌制。 等半天过去，将腌得差不多的蔬菜碎捞出来。使劲挤压，捏出菜汁，然后晾在擦干净的布口袋上，摆到帐篷门口晾。 最后，一堆难以分辨生前是什么形状的菜干，混合她自制的三香：胡椒花椒海椒，成品出来了。 条件有限，省略诸多步骤；晾得也不是很干，难以存放过久。但这样拿出去卖，至少不会引人瞩目了。 林思泠颇有成就感地吃了把菜干。不知是系统出品本身味道便好，还是因她亲手劳动加成缘故，滋味无比美好。 黄昏时她又收获一批果蔬：一个嫩绿包菜，两只白胖多汁圆萝卜，三根翡翠色黄瓜。 此外，竟然一次种出两颗红心果实！真是人品大爆发—— 她不记得这是谁的青丝，开花结果了。这一路拾到的头发，包在一起，全部混淆了。 反正吃了就知道。 她摘下一颗红果实放进嘴里。 “叮。” 系统熟悉的开机声音响在脑海里。 “公玉谨好感度为60，忠诚度为0。” 林思泠…… 竟然第一次种成功公玉谨的红果实？她一度以为这孩子与众不同，是很难种出属于他的红果实。 好感度有60不意外。这一路两人相携走来，见证生死。她相信公玉谨一定将她当做了朋友！ 可这个忠诚度为0……怎么回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公玉谨随时能背叛她、放弃她？ 不不……忠诚度不应该这么理解。忠诚度应该只是作为一名随从，对主子的拥护顺从程度。 或许有的人不能收之为随从，所以没有忠诚度这个选项？ 纠结半晌，林思泠把这个疑问先抛到一边，吃下第二颗红果实。 “顾枫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100。” “叮。恭喜宿主拥有第一位满属性随从，奖励一套本草毒药大全。” “该书分上中下三卷，里面讲述数万种毒植、数千种制毒解毒法。为上古时期失传已久的珍贵典籍。” 林思泠还沉浸在顾枫对自己的好感忠诚度，上升得如此快竟然就满属性了。眼前光影一闪，三本略微泛黄的线装书籍，凭空出现在地面上。 低头看去，古朴玄色的封面上，竖列六个铁画银钩的白色大字：本草毒药大全。 她小心翼翼捧起来，吹掉上面沾到的尘土。唯恐动作大了，把这套珍贵的古书弄散架。 有了它，以顾枫医毒的双天赋，一定如虎添翼！ 不过，她依旧有些可惜。 如果是医书该多好。制毒虽然能加强自保能力，但她担心顾枫走不出曾经被伤害的阴影，再经常性接触毒药，会变得更偏激。 顾枫存在的意义，不止是随从！ 她现在真心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这个世界的亲人。 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把这套书交给顾枫，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顾枫柔和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妹妹，你在做什么呢？” 林思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回过头，顾枫走进帐篷，微笑着将手里一包东西，放在充当桌子的石板上。打开包装油纸，里面露出热腾腾的几个大包子。 “快来趁热吃！今天接诊了一位城里出来的病人，她给我带了这个。我知道你不吃肉包子，这几个，全是素的。” 林思泠被她牵住手，坐到桌边，目光炯炯。 她不是不吃肉包子！而是没确定里面是什么肉馅前，不敢吃。 顾枫掏出一块帕子，使劲擦擦手，拿起一个包子，想送到她手边。目光落到她怀抱的书上，顿时怔了怔。 “姐姐，我给你弄来了几本书，你瞧瞧喜欢吗？” 两人住在一起，同吃同睡，有些秘密根本瞒不住。林思泠想到顾枫对自己的满好感满忠诚，觉得或许可以适当交底自己的金手指？ 不然，干什么都要偷偷摸摸，还没人帮忙往外圆谎，她不得累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将一套书摆在桌上，推到顾枫面前。顾枫拿起一本慢慢翻看，双目熠熠生辉，绽放出绚丽光彩。 “妹妹，你这书哪里来的？真是送给我的吗？” “嗯，送给姐姐。” 林思泠看着她激动兴奋的样子，心里同样很高兴，笑出声：“姐姐，我……” 她顿了顿：“我有常人没有的能力。” 她认真看着顾枫的眼睛。 “你……会害怕我吗？” ------------ 第一卷 第87章 姐姐如母 她这种人，愚昧的古人可能会将她当作神仙崇拜。更大几率是，被古人当作妖魔鬼怪，绑木架上活活烧死！ 顾枫视线从书里艰难拔出来，移到她脸上。 见她瘦瘦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眼神则有些心虚闪躲。顾枫唇角上扬，流露出油然从心底生出的笑意。 伸出手，不轻不重揉了揉她头顶，开口。 “妹妹，你说的能力，是指你拥有催化植物、迅速让其开花结果的能力吗？而且种植出的蔬菜瓜果，还不由你随心所欲掌控那种？” “啊？” 面对目瞪口呆的林思泠，顾枫笑得更加眉眼弯弯。 “傻妹妹，这几天晚上，你总是偷偷起身，摆弄你那几盆泥土。我浅眠，怎会不知道？今早起身，发现你盆里的一株绿植叶子钻出帐篷，还是我悄悄给你挪回来的呢。” 林思泠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她自以为是的隐秘，全给心细的顾枫瞧破。 果然住在一起，彼此间很难有秘密。 好在顾枫自己把她的金手指脑补完全，倒省得她多费唇舌解释了。 毕竟偷人青丝种，再怎么想都觉得猥琐。万一顾枫介意，两人感情就生分了。 “姐姐，那……你不会在意，也不怕我了？” 欣喜地拉住顾枫，林思泠心头如卸下一块大石。 顾枫握紧她的手，笑容灿烂。 “妹妹有如此能力，在他人眼中是神仙下凡！姐姐只有为妹妹无比高兴，又怎会在意、害怕呢！” “不过……” 想到什么顾枫脸色一板，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妹妹这能力，即便对姐姐我，也不该随便透露！你今后，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了，明白吗？” “嗯。” 林思泠心说，这不是一起住实在瞒不过吗？她还想让顾枫帮忙圆谎，才不得已选择交底。 “公玉谨也不行！” 顾枫义正辞严。 林思泠…… “男人不可信！” 顾枫盯住她眼睛，似乎在执拗地等她答案。 “我知道啦姐姐。” 林思泠无奈。为何感觉这姐姐有当娘的潜质了？ “我爷爷和我爹，后宅都养了几房小妾。我奶和我娘，都是三、四十的样子，早早因抑郁故去了。” 顾枫微微叹息。她不想说家中过世长辈的坏话，但为了点醒懵懂天真的妹妹，不得已和盘托出。 她对自家爷爷和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男人是最不可靠的，妹妹，你牢记这句话！你这能力，知道的人越多，你越危险。” 林思泠知道顾枫是为自己好，点头：“姐姐，我知道啦，放心吧！” 她本来也打算将自己的秘密，烂死在肚子里。 人心经不起考验。 次日，顾枫早早动身去上工。林思泠收了一堆蔬菜，继续种植。既然顾枫知情了，她就放心大胆扩大生产。 毕竟十斤左右的新鲜菜，才能出一斤菜干。 她忙碌得如同一只辛勤的小蜜蜂。留出足够三个人当天吃的果蔬后，其余全部剁碎加工。 公玉谨午后过来，看着满地晾晒的菜干陷入沉思——顾枫这么强大，又带回这么多蔬菜吗？ “公玉哥哥，吃完饭，陪我去集市卖菜吧？” 林思泠将两个绵苹果、一大把红枣递给公玉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期盼。 “好！” 公玉谨吃着香甜的水果，将心里生出的一点怀疑，抛到九霄云外。 说到底林思泠拿出的这些东西，在他认知中，未家破人亡前很常见。大多数品相不好的，甚至呈送不到他面前。 林思泠也吃了点水果，接下来收拾干菜，为集市售卖做准备。不多，一斤的样子。今天先探路，如果销路好，以后也算添个进项。 临出发时，林思泠将晾着的干菜，全部用一条不起眼的麻布口袋装起来，推到木板床下。 虽说难民营随时有官兵巡逻，偷盗抢劫的事一旦发生，处罚非常严，但不排除有人铤而走险。 隔壁两处帐篷，住着一对小夫妻、一位成年男子。和顾枫一样，每日早出晚归。站在道路中，能把两家人简陋的家当瞧个一目了然。 大家都这么穷，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想到去偷盗。 来到集市，林思泠先逛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是把省吃俭用的干粮摆出来当商品，或则作为物物交易的流通“货币”。 糙米、炒面、晒干的野菜、柴火、手工制品……不外乎这几种。除了柴火、手工制品，吃的极少见。 唯一一个在帐篷内开店的，据说有官府背景。他家卖的货品，有粗盐和干肉两种奢侈品。此外，还卖锅盆碗筷布匹类杂货。 林思泠忍不住多看两眼，这种黑黢黢的肉干，总不会是人肉了吧？ 公玉谨察觉出她眼里的渴望，细看那肉干，当即掏出钱，想要走进去买。 林思泠紧紧拉住他：“公玉哥哥，别忙，我们先卖菜！” 如果让公玉谨为她花这种钱，那她成什么了？ 再说公玉谨身上没有碎银子了，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那不是向别人宣布：“我是肥羊，快来抢我吗？” 公玉谨觉得也是这个理，没有坚持。 两人考察一圈下来，发现难民营的物价，比召南县高了两倍不止，有的东西还有价无市。 不少擅长女红的女人，将自己绣的作品，如手帕团扇甚至衣裳，拿出来卖。异常精美却无人问津，连块糙面饼子也换不到。 大白天的，林思泠看到一些女人穿着暴露，对过往男人频送秋波。看对眼了，就一起走进帐篷里去。 难民营简陋，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林思泠心里有数了，对于自己即将展开的生意，充满信心。 集市卖的菜干，大致在60文到80文之间，她取个中间数，卖个70文吧？这价格快赶上召南县的肉价了。 随便找个角落席地而坐，把带来的小口袋打开，露出里面的菜干。公玉谨立在她身后，把玩手里的一把小飞刀。 难民营的人明显对吃的感兴趣。没多大会儿，就有四五个人集中到两人跟前，弯腰查看袋子里的菜干。 “你这菜干湿漉漉的，晒得不干呀？” 一条精明的汉子率先找出毛病，想以此作为压价的借口。 ------------ 第一卷 第88章 卖菜干 林思泠随手抓出一小撮菜干，递给对方指头大那么一块。 “大叔你尝尝！我家菜干是家传秘制，加了不少调料的，比别家都香。尝过，你才知值不值买？” 围观热闹的一听，这还能免费尝？不吃白不吃啊！顿时蜂拥而上。 “小丫头，我也要买的，拿块给我尝！” “我也要我也要！” “给我尝……” 瞬间，林思泠手上的那撮菜干被一抢而空。闻讯赶到的其他人没抢到，猛瞅地上敞开口子的菜干。 林思泠赶紧将口袋抓起来，死死抱在自己怀里，连声嚷嚷。 “菜干不多，不能再尝了！我这一袋有一斤多样子，70文——谁要就全部拿去。” 抢到菜干的人，高高兴兴把菜干送进嘴里。 不要钱的东西，吃着就是香！ 品了品味道，一个两个的，面上相继露出恍惚、惊艳的神色。 “天，这也太好吃了呀……” 有人低声惊呼。 以前吃过的菜干，除了咸味，就是苦味，甚至还有霉味。 而现在入口的菜干，嚼着有韧性，有少量水分。不咸不淡的，混合着麻辣鲜香，还有蔬菜本身自带的清甜味。 这一口下去，不夸张地说，他能炫掉两碗划拉嗓子、难吃的糙米饭。 “小丫头，你刚说70文？” 一条块头大的大汉，猛地扒拉开身前碍事的人，挤到林思泠跟前。 “给我，我全要了！” “什么你全要了？我先问的！” 最先的精瘦汉子也反应过来，连忙摸钱：“小丫头，就这么点菜干，我给你包圆了！” 70文不少。但难民营的男人们只要不怕苦，苦力钱一天最多能挣2、300文。物价飞涨，今天的70文，说不定就变成明天的5、60文。 自然存食物，比存钱划算。 尝过菜干的人，再次争抢着要买。如果不是官兵巡逻经过，这群脸红脖子粗的人，吵得要打起来。 林思泠笑眯眯地。 “叔叔伯伯们，你们别急，我家里还有菜干。明天这个时候，再带过来卖。” 想了想，她指着块头大的那位壮汉，说：“刚才确实是这位大叔先说买的。所以，今天这袋子菜干，我卖给他。其他叔叔伯伯，要买明天这个时候来啊？” 她想的是精明汉子虽是先问的，但既然没有先说买，她不卖给他，很有理由。 再则现在场面混乱，如果其他人不服闹起来，块头大的壮汉比较有威慑力。 精瘦汉子说不出话，其他人更加没理由争。只好叮咛林思泠明天一定过来卖菜干，然后失望地散去。 块头大的壮汉神清气爽。 自觉既买到了便宜货，又被林思泠捧得倍有面子。 把70文钱数给林思泠，解下腰间一条麻布口袋，将菜干全部倒进自己袋里。一边倒，一边乐呵呵夸。 “小丫头会做生意！大叔姓余，这周围一带，有我认识的兄弟。以后你卖菜谁敢欺负你，喊一声余叔我们来帮你。” 明知是客气话，林思泠当对方施恩了，真诚感谢：“谢谢余叔——您以后菜干吃完了，若还想着吃的话，我专程给您带！” “好，好！” 余叔哈哈大笑，提着菜干，心情愉悦地去了。 从头到尾旁观，尽职尽责充当背景板的公玉谨，看着林思泠笑容灿烂、一五一十数手里那一小串铜板，摇了摇头。 真不明白泠妹妹在开心什么？ 明明接受了他昨日给出的五十两银票，她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出来卖菜了啊？ 那么大一堆蔬菜，他亲眼看着她又切又腌又晒的，弄了整整一天，结果就卖70文？ 这还是在没有刨出成本、钱不值钱的情况下。 林思泠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公玉谨表情。带着他，跑去卖杂货的帐篷，花30文买了5两粗盐；40文买了一口二手陶锅，送四个陶碗，一个旧木桶。 然后在集市上动用私房钱，花20文买了一挑柴。 这样从今晚开始，她和顾枫就能吃上热乎的菜羹了，而不是一直生啃蔬菜。 卖柴的帮忙把东西挑回帐篷。 林思泠拉住要离开的公玉谨：“公玉哥哥，你明天早点过来吃午饭。” 她想早点去卖菜！ 这种积少成多的赚钱方式，太有成就感了！ 公玉谨失笑：“好。” 她开心就好。 送公玉谨出帐篷，林思泠回头，马不停蹄开始下一轮菜干的制作。 晚上做饭，还跑去卖水的水车旁，财大气粗地拍下5文钱，买回来两桶水，包送那种。 即使是难民营，只要有钱，看来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新买回来的陶锅，因为是二手货，无需处理。林思泠稍微清洗一下，煮了半锅开水便权当消毒了。 紧接着，开始熬菜羹，火堆里埋四个小红薯。 等菜羹飘散出绿色蔬菜特有的清香时，红薯也烤熟了。剥开外面焦黑的一层皮，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红薯肉，放在碗里。 顾枫回来，隔得老远便闻到这味。先还想是谁家能吃上这么香的烤红薯，结果走进自家帐篷，只见林思泠一脸阳光灿烂地迎上来。 “姐姐，快洗手，咱们吃饭！”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羹和剥好的红薯，顾枫心疼地摸了摸林思泠额汗津津的脑袋。 这么勤快懂事的妹妹，真不知某些人是否瞎了狗眼，总是将人往死里折腾。 她将带回来的一小袋糙米放在地上，依言去洗手。 林思泠翻看口袋，满心惊喜：“姐姐，你今天工钱是糙米？太好了，明天我们可以吃粥了！” 菜羹虽然不错，但有点不抵饿，吃得她脸泛绿的。还是只有米，才算正餐。 顾枫秉持家训，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林思泠却没这种概念。 两个人坐在桌边，林思泠眉飞色舞，一边吃，一边给顾枫讲她今天成功卖菜的丰功伟绩。 顾枫起始默默地听，比较不习惯。后来发现这样边吃边聊，竟有说不出的自在放松，温馨感十足。 于是，她慢慢开始附和林思泠谈天说地，也讲述自己今天碰见了什么样的病人。一顿饭吃下来，姐妹俩感情增进不少。 晚上睡觉，顾枫拿出几个小包药粉交给林思泠。 “妹妹，这个迷药你拿去防身。有人胆敢欺负你，你撒在他脸上，能让他当场晕倒！” “不过，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样子，你要抓紧时间杀了他，或者逃跑。” ------------ 第一卷 第89章 卸下心防 林思泠拿着药包，双目炯炯。 这么逆天的防身武器，还说不过半柱香？ 果然高手眼中，看待事物与普通人不同。 “谢谢姐姐！” 她开开心心将药包收好。 顾枫歉意地解释：“现在能弄到的药草有限，等日后有机会，我会做更合适的毒药，给你防身。” “姐姐，这已经很好啦！” 林思泠揽住顾枫肩头，亲昵地在她脸颊上啵了一个。 她自认很正常的举动，却让顾枫整个身体僵住。直至听到林思泠入眠，发出细微鼾声，才默默放松自己。 黑暗中，她嘴角上扬，轻轻摸了摸林思泠的头，扯件旧衣裳，搭在其身上。 睡得早，起得也早，天不亮林思泠便起来熬红薯粥。想着顾枫晌午不能回来，特意将粥熬得浓浓的，装了半碗弄好的菜干当咸菜。 看起来寒酸到极点的饭菜，两人吃得异常珍惜。 饭后，顾枫背上自己小包。林思泠将新收获的几个小番茄装进包里，让顾枫饿了偷偷吃。 她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相依为命。大早起来，相互叮咛，然后各自为生存忙碌。 顾枫走后没多久，公玉谨便来了，拿出一把树叶包着的东西。 林思泠接过来打开，里面竟然是块肉干！重量足足有一斤的样子。 她惊讶莫名：“公玉哥哥，你哪来的钱买？” 这傻孩子为了吃肉，不会是直接掏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吧？ “我拿了张五十两的银票，让邢叔去找营地管事兑换。” 公玉谨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下我们有钱了，可以吃很久的肉了！” 林思泠皱眉。 若邢峰是公玉谨的亲舅舅，她不会想太多，更不会关心别人家事。 可公玉谨分明就是邢峰的小主子！ 这……邢峰知道公玉谨这笔巨款的存在吗？还有，就算只有五十两，公玉谨直接买了肉送到她这里来，癫公癫婆会怎么想？ 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公玉谨想歪了。 “泠妹妹，我也在这里吃饭。你不肯收我的银票，我又想吃肉，所以才直接买了送过来。” 略顿，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小事没必要计较得太清楚吧？” 林思泠拿着肉干，本来想给他推回去，听到这话，停下来。 “不是……公玉哥哥，我想问你，邢叔知道你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吗？” 公玉谨目光闪动：“知道一点。但他不知道具体数目，只以为是笔小钱，并不在意。” 他爹娘临死前，留给他的保命身家，日后公玉家东山再起的希望，怎么可能告诉一个护卫？ 即便邢叔一直对他很忠诚，也不行！ 你看，两年的相依为命，一遇到林思泠她娘，邢叔不就像变了个人，失去理智了吗？ 而林莹莹那个人……说句难听话，因为这个女人，他对邢叔的戒备心，正在日益加重。 现在，宁愿信任林思泠，他也不敢轻信邢叔。 林思泠松了口气，语重心长叮嘱眼前这个比她高两个头，但在她眼中还属于孩子的小少年。 “公玉哥哥，这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你还有大仇未报，这些钱，别乱用，你得留着为将来打算！” 虽然信任她、告诉她令她受宠若惊。但换个人呢？这傻孩子说不定就因为这笔钱，狗带了！ 公玉谨心情复杂地低头瞧她。明明是个小女孩，偏偏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成年人感觉，还一本正经教导自己。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放心……我的防备心，一般情况下很重。” 没有这一路逃亡的相处，她至死不肯抛下他，他压根不会对她卸下心防。 林思泠张嘴，他抢先转移话题：“这肉干太硬了，泠妹妹你打算怎么弄，蒸熟了切片？” “这么贵的东西，难道你想一次吃完吗？” 林思泠注意力果然被他转移了。两人目光落到肉上，舌尖下意识分泌出唾液。 就连公玉谨都感到馋，实在是太久没沾荤腥了！ “做肉羹吧！” 只有做肉羹，才能将肉干的肉味彻底激发出来，并且保证每个人能吃饱。 切肉的时候，林思泠随口问了一句：“公玉哥哥，你肉买成多少钱？” “三百文一斤。” 林思泠菜刀一顿。 随即，原本分成三份，她又重重加上三刀，将肉干切成六份。 拿起比她巴掌还小的一块说：“今天就吃这么多。剩下的肉干，我们还能吃五天。下回你不要再买肉了，公玉哥哥！” 三百文——简直是抢劫！ 公玉谨…… 林思泠把五块肉干仔细包好，分别藏在帐篷里的五个隐秘地方，方才提刀开始做午饭。 缺油少盐的情况下，她做肉羹的方法很简单。肉干切碎，手边有什么蔬菜，就一样来点，同样切碎。 先把粥煮得翻翻滚，然后加入肉碎，转中火。肉香味熬出来后，接连加入蔬菜碎，自制三香，少许粗盐，用小火慢煨。 当大杂烩起锅，凉下来，便成了一锅黏稠浓香的糊糊。卖相不咋的，不过有肉末加持，味道出奇的好。 当然，可能是他们太久没沾荤腥的错觉…… 林思泠给顾枫留了一碗，自己吃了一碗，剩下的全给公玉谨包圆了。 撑得滚瓜肚圆，心满意足。还不忘夸林思泠：“泠妹妹，你这厨艺，比以前我家的厨娘还要好！” 林思泠忍俊不禁，都不好意思挑明说他—— 这不明明是馋肉，馋慌了吗？ 饱的时候，山珍海味挑剔；饿的时候，吃咸菜也觉得香。 吃完饭，公玉谨才想起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泠妹妹，我忘记告诉你了。邢叔昨天回来，说李里正有急事找你，你要不要去见他？” “李叔？” 林思泠以为今后不会再与李里正有交集了。毕竟她和顾枫的目标是进县城落户；而李绍因为村民，连难民营都进不来。 “去见见吧……” 她略踌躇：“等我卖完菜就去。” “我陪你。” 公玉谨点头。 关卡外一大群进不来难民营的流民，混乱无比，他自然不放心林思泠自己去。 哪怕并不需要真的出关卡，只需隔着栅栏见上一面即可，他也不放心。 ------------ 第一卷 第90章 当批发商了 来到集市，尚未走近之前卖菜的地点，老远就见昨日买她菜干的余叔，领着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朝他们走来。 林思泠心里不由一咯噔。 莫不成是吃她菜干吃出问题了，来找她算账？ 不能啊……虽说她做的菜干没洗，但她很确定是把蔬菜表面的脏东西，全切除了的。 她绷紧神经，故作淡定等两人走到面前，招呼一声。 “余叔……你还要买菜干吗？” 余叔粗豪的国字脸上带着笑，旁边中年妇人也笑眯眯打量她。看起来不像来挑事的，她暗暗放了心。 “小丫头，这是我媳妇，姓包。你叫她包婶儿就行！” 林思泠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方笑脸相迎，她不好置之不理。只能应付地唤声：“包婶儿”，脸上陪笑。 “余叔，包婶儿，你们逛集市呀！” 招呼这么一句，她就想去找地儿卖菜。 她已经看见昨日想买她菜干没买到的顾客，聚一堆在张望这个方向了。 “小姑娘，是这样的……” 包婶儿连忙热情地拉住她手，被林思泠不习惯一下子挣脱。她也不介意，只是眼角余光瞄向林思泠的口袋。 “我家男人昨日买回你的菜干，我尝了尝，感觉味道非常好！你能不能以后固定只卖给我们家，有多少，我们买多少？” 林思泠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对方意思是想从她这里进货呀？ 可惜时间地点不对，她不能卖给包婶子太多。不然那么多蔬菜从哪里来，说不清楚。 她犹豫一下道：“我家菜干存货不多，新鲜蔬菜又不容易弄到，不能保证每天有很多菜干提供给你们。包婶子，你确定不拘多少都要吗？” “要，要！” 包婶子一听有门，眉开眼笑：“只要小姑娘你答应，你的菜干，除了我们家，不卖给别人就行！” 公玉谨在旁默默地听，不插言。 “那这价格，还是70文一斤？” 林思泠挑眉。 “这……小姑娘，菜干我们全包了，你总要便宜一点吧？” 不然她当个二道贩子，能赚多少？ “包婶子，现在集市售卖的菜干，最高80文一斤。而我的菜干，加了不少精贵的香料，只要70文一斤。你们拿去加价转卖，难道钱能少赚吗？” 做生意，涉及利益，林思泠寸步不让。 “再说了，我存货本就不多，每天自己拿点来集市售卖，一样好卖。耽误些时间而已，没必要非得便宜给你们啊？余叔，包婶儿，你们说对不对！” 两人讪笑。 本来打量林思泠年纪小，不懂这些。结果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半文钱不肯吃亏。 “70文就70文吧！” 余叔连给媳妇使眼色，没见那群等着买菜干的人，已经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包婶儿迅速解下挂在腰间的一条麻布口袋，掏出一杆小秤：“小姑娘你们住哪里啊？叫什么？以后我直接上你们那取货！” “305。” 林思泠配合她的动作，将装菜干的口袋递给她，看她过称。同时报出自己帐篷的编号。 “包婶儿，你每天申时过来就行。” 这样她只管做菜干，会轻松很多。至于包婶儿能将菜干卖到什么价位，从中获利多少，不在她关心范围。 一个人力量有限，不能把钱全部赚完了。 “二斤一两。一共算145文吧，麻袋那点重量，抹除不计了！” 包婶儿麻利地过完称，将菜干倒进自己口袋，顺便卖个好。 林思泠接过钱。双方达成初步合作，皆大欢喜。 一群等着买菜干的人围过来，见状有人不满地嚷嚷。 “余良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半路拦住人家小丫头，将菜干全部买走了！” 林思泠拉着公玉谨，赶紧开溜。 余良夫妻要怎么做这生意，不关她事。她以后是批发商，零售商与顾客的矛盾，不掺和。 公玉谨觉得这样的结果不错，省事。最重要的是，泠妹妹年纪太小，天天去集市卖菜，确实存在一定风险。 林思泠揣着钱，去官方杂货铺买了一斤盐。 说实在的，这菜干若不是她空手套白狼种出来的蔬菜做的，真赚不了什么钱！ 现在物价太高，最基本的粗盐也涨到了6文一两。 按三斤菜一两盐计算，她十斤新鲜菜出一斤干菜，至少需要三两多盐来腌制，加上水钱、柴火钱，成本至少要二十文往上。 去关卡的路上，心算这笔帐，林思泠默默叹口气。 感觉还是卖新鲜蔬菜省事赚钱。现在时局动荡，生存太不易了。 她这全靠金手指呀！ 到了关卡栅栏边，林思泠错愕地看到，不少人聚集在这里。隔着一道栅栏，难民营的人能和外面进不来的流民做交易。 流民用积蓄买难民每天挣的口粮，再售卖干柴或别的东西给难民。 毕竟难民营地的人不方便离开关卡，去更远的山林里砍柴，而流民可以。 此外，还应运而生一种跑腿送信的职业，称为走卒。你要找谁，或者给谁捎信捎东西，找个走卒，他能两边跑，帮你达成心愿。 走卒分两种。一种只能跑外面的流民营地，因为没有名帖，进不来关卡。另外一种有名帖，两边都能跑，价钱要贵一倍。 公玉谨找了个跑外的走卒，给他两文钱。不一会儿，李绍夫妻便带着李玉梅出现在栅栏外。 林思泠是真不理解，这李玉梅既不待见她，又跟来干嘛？直到看见她频频瞧向公玉谨，方才内心无语地明白过来。 她心目中的孩子，在这古人普遍早熟的时代，已然可以谈婚论嫁，定下婚契！ 她没理李玉梅，只是向李绍夫妻打了声招呼。 “李叔，张婶儿，听说你们有急事找我，是什么事？” 短短几天时间不见，李绍夫妻黑瘦一大圈，憔悴不堪，显得无精打采。 见到林思泠，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惊喜之色。 李绍疾步走到栅栏边，抓住栅栏大声说：“泠丫头，谨哥儿——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们了！” 林思泠不觉得自己与他们有多亲近。这个热切的态度……莫非有什么麻烦找上她和公玉谨了？ ------------ 第一卷 第91章 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想多了。 李绍夫妻目的，并不在她或公玉谨身上。 “泠丫头，顾姑娘怎样了？她现在还与你们在一起吗？” 李绍迫不及待发出两连问，让林思泠立即领悟夫妻俩找她，只是为了打听顾枫下落。 想起李绍那个烂好人性格，其一家子在眼前整整齐齐，没有生疮害病的样子，她微微蹙眉。 “李叔，你想找我姐姐？她现在很忙，跟着营地的老大夫出诊，每天早出晚归……是谁病了？” 最后三个字，直接切入主题。 李绍些许尴尬。 “泠丫头，是你蔡婶子生病了。已经两天两夜未沾水米，让人急得不行，又没有大夫……” 张柚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栅栏，神情恳切。 “所以，能不能请你转告顾姑娘，让她帮忙给看看？再不济，我们说症状，她给开药方也行！” 她远嫁来到李家村，一开始因为人生地不熟，性情强势，总被村民们排挤。 多亏蔡嫂子站出来，处处维护她、支持她，她才得以稳稳站在夫君身后，成为夫君口中的贤内助。 哪怕十多年过去，没为李家诞下男丁，夫君也没埋怨过她。 不夸张地说，张柚心目中，蔡嫂子分量比闺女还重。 蔡嫂子…… 林思泠下意识感觉手背凉。 她对蔡嫂子最深刻的印象是：对方那根烧火棍儿，以及其对李玉梅不分对错的宠溺。 迟疑下道：“我会转告我姐姐一声。但是，她实在是很忙，不一定能抽出空……” 主要是关卡外太乱，流民太多，她担心顾枫遭遇危险。 “只要你开口帮忙央求，你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张柚迫不及待说出这么句话。给她男人用暗示的眼神一瞧，后半截话吞回肚里去。 但是，林思泠已经有些不快了。 她们没欠李家村的！ 之前想入籍李家村，李绍推三阻四。后来打算与林莹莹脱离母女关系，李绍又给她和稀泥，不了了之。 双方无任何恩情，她凭什么要让顾枫冒风险去关卡外救人？ 这两口子没看见，他们闺女在旁边，还用毒辣的小眼神瞅自己吗？ “还有什么事吗？李叔，没事我要回去了。” 林思泠淡淡说。 张柚站在那里，难堪地陪笑，眼圈一阵泛红。 李绍无奈地叹气。 “泠丫头，不止你蔡婶子，李家村有很多村民倒下了。这两天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上吐下泻……其他流民也是。” 他空洞扩散的瞳孔因为过度焦虑，无法聚焦，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其实我们已经上报官府了。但官府的人说，整个营地只有两位大夫能出诊，实在安排不过来，要我们等……” 他们能等，蔡嫂子这种危在旦夕的病人能等吗？ 因此，他们才想到顾枫。 顾枫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林思泠没想到形势如此严峻。病倒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什么疫病，在流民营中开始蔓延？ 如果真有人染上疫病，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她立即放下鸡毛蒜皮的小计较，正色答复李绍。 “李叔，这事我会告知我姐姐！只是，她现在受雇于官府，不能随便离开难民营。要出关卡来看蔡婶子，可能需要经过营地管事同意？” “应该、应该的！” 李绍一听，就知道她答应了，大喜过望：“一切以顾姑娘方便行事？你们明日来，后日来，让走卒通知我一声就成！” 李玉梅撇嘴：“还后日来？蔡婶子身体怕都凉透了！” 她声音不大，却故意让大家听清这话。 公玉谨瞥她一眼。林思泠直接当这人是空气。 李绍狠狠瞪自己闺女一眼，张柚赶紧将李玉梅拽一边去了。 “李里正……” 公玉谨想想问：“现在关卡外生存环境这么恶劣，你们为什么仍旧滞留在附近？” 没有希望在大陶县安家落户，便继续逃荒呀！往南边走，总能找到一处愿意接纳流民的富庶城镇。 毕竟大虞国荒地不少，当地官府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开荒。 留在这里，看不见希望。 人多聚集，缺吃少喝，甚至方圆百里的树快被砍伐光，水资源同样缺乏。疫病一旦横行，所有人都得死！ “你有所不知啊，谨哥儿！我曾想过带领村民们，继续南下……但没人愿意啊？连我媳妇、闺女也不赞同。” 李绍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说，等苻宸将军将召南县夺回来，那时我们便能安全回家。倘若走远了，千里迢迢，回家是个难事！” “我们在这里多撑几天，明天、说不定后天……就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李绍面朝北方，双目满含殷切的希望。 大多数漂泊在外的人，心中总有个念想：叶落归根。虽然不得已逃荒了，他们依旧惦记自己的故乡。 与林思泠对视一眼，公玉谨不打算劝李绍了。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吧！ 回到林思泠居住的帐篷附近，公玉谨正想告辞。忽然，听到帐篷里面传出动静。 有人在很大动作翻箱倒柜，同时，嘴里骂骂咧咧的。 “死丫头，我说她怎么能撑到现在不回来求我，敢情在外面有吃有喝，比我过得还好？” “死丫头，真是翅膀长硬了——想撇下老娘，自己去过逍遥日子，做梦！” 公玉谨心里一紧。 这女人如何找来泠妹妹这里，那小婴儿丢给谁带了？ 见林思泠脸色倏地沉下，迈开大步往帐篷里走。想到这对如同仇人的母女，生怕出事，赶紧跟上去。 一跨进门，林思泠便给气怔住了—— 只见满地狼藉。 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现在一团糟。 床板上的草垫、旧衣裳全部被掀在地上；灶台的陶锅摔成几片；木桶故意踢翻，水撒一地；几个种植盆的菜苗连根拔起，碾烂在泥里。 连她藏在几处角落的肉和菜干也没放过，全部搜出来。林莹莹蹲在地上，正打算用旧衣裳包起来，全部带走。 林思泠突然回来，吓了她一跳。不过下一刻，她双手叉腰站起来，重新变得理直气壮。 “死丫头，我和你弟弟在家忍饥挨饿，艰难度日，你倒过得爽快，还能和外面的贱人吃上肉了？” “老娘当初真该生下来就把你掐死——生块叉烧也比生出你这种白眼狼强！” ------------ 第一卷 第92章 附骨之蛆 林思泠气笑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做贼偷自己闺女东西不说，被发现了，还能像条疯狗，暴跳起来咬人？ 跟畜牲无法用语言沟通！她摸出一小包顾枫给的药粉，二话不说，直通通奔向林莹莹。 林莹莹骂得正欢，眼见她奔过来，伸出手，满心要抓住这逆女狠揍一顿出气—— 林思泠手一扬，一捧白粉撒出来！ 那就像是一团雾，扑在她脸上，迅速钻进她眼睛、鼻子、嘴巴里。 林莹莹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黑暗便浸袭了她。 等她像截木桩子般直挺挺倒下，林思泠发了疯似地扑在她身上，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狠狠抽她的脸！ 抽没两下嫌手疼，就握紧拳头用力砸。 孩子的拳头大小、力气都有限，她最后索性站起来，用脚朝林莹莹的面部、身上拼命乱踹、猛踢！ 那种不共戴天的架势，瞧得旁边的公玉谨一阵傻眼。 直等林思泠打没了劲，从一地垃圾中找到菜刀，要砍躺在地上的女人，他才回神。惊吓得赶紧上前，拉住林思泠，夺走她手中菜刀。 “泠妹妹你疯了？她是你娘啊！” 再恨，也没有亲手弑母的道理。 林思泠双目通红，扭曲着脸，疯狂地挣扎，只想要夺刀。 “我没有这种娘！她不配当我娘！宋二丫早就死了，我成全她下黄泉，与宋二丫团聚去——” 公玉谨怕她伤着自己，将刀扔得远远的，腾出两只手，紧紧抱住她。 “泠妹妹，你都说她不配当你娘了，为这种人，值得你与她同归于尽吗？” 杀了这女人，泠妹妹一样跑不掉。 大虞国律法，别说弑父弑母，就算顶撞忤逆，给狠心的父母告上公堂，子女也极可能被处以极刑！ 林莹莹就算罪该万死，林思泠也不能亲自动手……最好边也别沾！ 林思泠被公玉谨牢牢抱住，挣脱不开。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林莹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良久，公玉谨见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试探问：“泠妹妹？” 林思泠擦了把脸，语气淡然：“公玉哥哥，你放手吧，我现在不会冲动了。” 杀人全凭着那一股劲。劲头过了，手脚便软了。 公玉谨慢慢放松双臂，见她真的不再狂暴，方才安心。低头看眼肿成猪头脸、兀自昏迷未醒的林莹莹，顿时又头大。 闹成这样子，怎么善后？ 感觉泠妹妹这个糟心的娘，像是泠妹妹体内的附骨之蛆，难以清除。头掐爆了，尾巴端留在身体里。 功用主打一个恶心人。 林思泠绷紧一张小脸，捡起菜刀，找件旧衣裳割成布条，将林莹莹手脚绑起来。揪住头发，拖死狗一样拖到门口，随手抓了把泥土填进对方嘴里。 公玉谨全程跟紧她，生怕她一刀子又冲林莹莹身上去了。 直至林思泠开始动手收拾屋子，没见任何异动，他才确信她真是冷静下来了。 可门口这一大坨，怎么办呢？ “公玉哥哥，你帮我叫邢叔来。问问那个贱人他还要不要？” 林思泠看向他。 “要，栓牢在家里，别放出来乱咬人；不要，我直接把她丢给关卡外的流民！” 公玉谨嘴角抽抽。 他现在清楚泠妹妹有多恨她娘了。 不过现在，好像的确只有邢峰，能稍微约束住这女人。 他点头：“好，泠妹妹，你千万别动她，我去找邢叔！” 说完，飞也似跑了。 两年来第一次不顾自己病体，运用上了内力。唯恐跑慢一步，回来泠妹妹已将她娘，大卸八块了。 他离开后，林思泠扫视撒了一地的粗盐，面色更冷。抓了一大把，连同泥，猛地按在林莹莹流淌着血的面门上！ 林莹莹发出一声闷哼，痛得浑身发抖。偏偏嘴里塞满了土，叫不出声，顿时醒了过来。 她两眼怨毒地盯着蹲在面前的林思泠，却被林思泠瞅着她、更可怕的眼神吓住了。 林思泠拿着菜刀，紧贴她的脸，神情异常森冷。 这令她完全相信，只要她敢乱哼哼，那菜刀绝对会毫不留情落下来！ 她心中又怕又恨又迷茫。 眼前的人，真是自己闺女吗？ 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时不时讨好她，常用孺慕、可怜目光望她的宋二丫，去哪里了？ “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 林思泠一字一句。 菜刀缓缓在林莹莹脸上，脖颈处滑动游走。一不“留神”，刀锋轻轻割开对方肌肤一道小口子，令鲜血泉涌而出。 她随手抓点盐，便撒在这女人伤口处。 林莹莹疼得整个人扭曲成一团，叫也叫不出。却看到自己闺女脸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再敢来骚扰我，闯进我的家，偷我东西……我就让我姐姐配制一种这世上最毒的药。叫你肠穿肚烂、浑身长疮、哀嚎挣扎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再去死！” “听明白了吗……娘？” 她这一声“娘”，呼唤得格外温柔，表情随之也温和下来。但林莹莹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 眼前的小女孩，哪里像个才九岁的孩子？ 她的眼神，她的举动，她的说话，都像是一头被激怒疯狂的猛兽，伸出利爪扼住她咽喉。 只要她敢有一丝抗拒，那利爪会毫不犹豫抓碎她的喉咙！ 直到这时，林莹莹真正感受到恐惧—— 嘴巴被堵得出不了声，她只能脊背发凉地拼命点头。 “娘啊，看你撒泼，头发都弄乱了。来，我帮你梳整齐。” 林思泠唇角上翘，笑的温柔，手上却一点不温柔。抓住林莹莹的一把头发，狠命扯。痛得林莹莹眼泪鼻涕糊满脸，如同蠕虫样在泥地里滚动。 最后林思泠看着手里一大把沾血的黑发，总算满意了。虽然嫌弃这头发脏，但能种出来，好歹能造福大众不是？ 以后不一定有机会薅这恶妇的头发了。 收好头发，她想到一件事。 “对了，你糟蹋掉我这么多东西，应该赔偿啊，是不是？” 用刀背拍拍林莹莹的脸，林思泠毫不客气动手搜这女人身。摸出来一个荷包，发现里面竟然有八九个银稞子，几十枚铜板。 狐疑地想了想，她记得离开宋家村时，这女人总资产只有四、五两啊？ 这多的钱哪来的？ ------------ 第一卷 第93章 喜欢渣娘送给你 很大几率是邢峰给的！ 她拿了个银稞子揣进自己怀里，见林莹莹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自己，那目光瘆人得很，顿时火又冒出来。 踢这癫婆一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再瞪，信不信我把这钱全部要了？” 见林莹莹“呜呜”地收回怨毒目光，她才将剩下的银子给还回去。 毕竟癫婆还有个孩子要养。不然，她宁可把银子扔给难民轰抢，也不想还给癫婆！ 感觉累死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林思泠一屁股坐在光溜溜的木板床上，提着刀，恭候邢峰光临。 对于邢峰，她早就没什么好怕的。 奸夫淫妇而已。 二振老爹尸骨未寒，两人就勾勾搭搭搞暧昧，住一个帐篷，还拿公玉谨这孩子当掩饰。 呸！ 但凡这两人勇敢点，直接二婚，她还钦佩他们勇于追求婚姻的自由。 既要还要，真典！ 想到这时，突然一道亮光，从帐篷外照进来—— 她一愣，脑中念头乍闪。 寻思天没黑，为何会看见亮光？却发现那亮光初起，便被人掐灭了！ 只见邢峰佩剑出鞘，笔直指向她。而他拿剑手腕，却被公玉谨牢牢抓住。 原来是邢峰打算杀她，给公玉谨拦下了！ 林思泠第一次见识到习武之人的威力。 普通人面对武功高强的对手，根本没有一点反击机会，连反应也跟不上！ 她坐在那里，大脑一阵当机。 公玉谨愤怒地斥责邢峰：“邢叔！你想干什么？” 情急之下，“舅舅”都忘喊了。 邢峰一脸杀气，没有放下握剑的手。目光一扫一见他就哭，可惜因为满脸鲜血泥土、无法梨花带雨的林莹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谨儿，你别拦我！你林婶儿有这种逆女，不如没有？我要代她清理门户！” 林思泠回过神来，心里有着后怕，但更多的是愤怒。 她腾地站起身，走向邢峰。毫不畏惧对方雪亮的剑尖指住自己眉心，冷嗤一声。 “代她清理门户？用什么身份？‘奸夫’的名义吗？” “你！” 邢峰被她凌厉的三连问气炸了，手臂剧烈颤动，公玉谨差点拉不住他。 急得公玉谨颇无奈，这种时候了，泠妹妹还不知退缩地刺激动了杀机的邢峰！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要不是他身份摆在那，邢峰下意识地对他恭敬，他哪里拉得住发狂的邢峰。 “泠妹妹，你别说了！” “舅舅，你也别冲动？” 公玉谨拦在两人中间，邢峰怕伤着小主子，只能将剑后撤，但兀自满腔怒火。 “舅舅，这事儿确实是林婶儿先不对！你看，她趁泠妹妹不在，把泠妹妹住的地方搞成这样子……” 公玉谨示意邢峰看帐篷内的满地狼藉。 “水如此重要，林婶儿竟然把桶毁了，粮食也要全部带走，她这是想存心逼死泠妹妹和顾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总是不肯放过自己闺女？” 公玉谨越说，面色越冷。 说真的，林莹莹这种出格作为，连他一个外人看得都生气，何况被针对的林思泠本人。 邢峰虽然性子沉闷，以前至少能明辨是非。 现在却因为林莹莹，他心目中完全没了是非对错，一门心思地站在林莹莹那边，对付一个年方九岁的小女孩！ 既丢人，又失德！公玉谨心中愠怒无比。 邢峰看了眼乱糟糟的地面。不是泥土就是碎片，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他不禁瞧瞧嘴里被堵得“呜呜”说不出话的林莹莹。 原以为这一团糟，是母女俩打架搞出来的，没料到罪魁祸首只有林莹莹…… 一时间，说不出话。杀机梗在咽喉处，不上不下的。 过了会儿，没好气还剑入鞘，弯腰去解林莹莹手脚上的束缚，嘴里道：“不管咋样，为人子女，不该这样忤逆不孝！” “你喜欢，这渣娘送给你，你带回去好好孝顺！” 林思泠话冲口而出。 一句话，恼得邢峰一拳头砸在地面，刷地又把佩剑拔出来！ 这回林思泠有了准备，直接捏了包药粉在手中。只要邢峰敢妄动，她豁出去会将这对狗男女送上路！ 公玉谨头都大了，再次横身挡在两人中间：“泠妹妹！” 此刻帐篷外传来响动。一些闻声聚集而来的难民，在外探头探脑，八卦着想吃瓜。 帐篷内四个人都是一凛。 闹成这样，如果惊动官兵，他们可能全会被扔出难民营。 开始气昏头忘记这一茬，现在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这个避难所。 邢峰举剑割断捆住林莹莹手脚的布带，搀住她往外便走。临到帐外，林莹莹方敢回头，恨恨望了林思泠一眼。 林思泠冷笑。 看来这个癫婆还没被彻底打服。不过，有本事就再来滋事？自己和她不死不休！ 闹成这样，公玉谨都不想回去和那两人同住一个帐篷。 平常没事尚且感觉自己多余；现在有事，林莹莹铁定缠住邢峰，哭述没完。加上婴儿总是夜间哭闹，他休息不好，病体快撑不下去了。 帮林思泠大概打扫帐篷后，拿定主意的公玉谨对林思泠说：“泠妹妹，我打算在附近搭座小帐篷，一个人住。我给你钱，你帮我做一日两餐可好？” 林思泠巴不得他远离癫公癫婆，忙不迭应承。 “不用给钱，多双筷子而已——一日两餐加辅食，公玉哥哥你只管过来吃！” 如果公玉谨就此与邢峰决裂，她正好将公玉谨收在麾下。公玉谨飞刀见血封喉，加上顾枫制毒，她们这个小团体，安全系数将大增。 公玉谨眉头舒展，唇角上扬：“好，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邢叔！顺便问问左右邻舍，有没有帮忙搭帐篷的？” 他脚步轻松地走了出去。 林思泠独自面对瞬间空荡的帐篷，微微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布置得有个家样，现在全部毁了，又要重来。 幸亏从癫婆那里弄到一两银子，不然，她的私房钱根本不足以重起炉灶。 想着顾枫快下工回来了，她赶紧跑去集市，添置生活必需品。 之前看中的二手小铁锅，要价100文，原本不舍得买，现在有林莹莹赞助的一两银子，财大气粗买下。 然后又选购一堆陶罐、陶碗、木筷之类。经过官方杂货店，发现里面还挂着几件男女式成衣，心中一动，跨进帐篷。 ------------ 第一卷 第94章 金大腿 没敢上手摸，只凭肉眼判断几件衣裳的材质。应该是麻布，十分粗粝，穿上身硌皮肤。如果沾水，还会变得很沉。 即便这样，也比她们现在穿的死人衣裳好。 问问价格，惊了一跳——一套女式成衣，上衣下裳竟然要300文，童衣也要200文！ 这还是最差材质的麻布做的。换成其他更好布料，穷人哪里消费得起？ 怪不得古人都习惯扯布回去自己做。她和顾枫不会，只能忍痛花钱直接购买。 想想自己当初若胆子大，多剥几件死尸身上穿的衣裳，洗干净拿回来卖二手，不就发财了？ 可惜只敢想想。真要做，觉得亏心。 掏出兜里余钱，林思泠买了两套一大一小的原色女式成衣，以及10文钱的草鞋两双。原本打算扯点好布回去做内衣，结果手里就剩十来个铜板了。 最后买水，雇个挑夫将东西全部搬回营帐。她忙不迭洗净双手，开始生火做晚饭。 种植的蔬菜被林莹莹破坏，必须重新种。庆幸回来及时，粮食对方没来得及偷走。林思泠一边熬粥，一边弄种植盆。 这一波，种的全部是林莹莹带血丝头皮的头发。 她心里发狠，如果这都不能种出癫婆的忠心来，那她就认命放过那癫婆！ 顾枫直到深夜才回来，还是被一名官兵护送着的。等得焦急的林思泠毫无睡意，见到她一下子冲出帐篷迎接。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目送那官兵离开，她心里充满不安。拉着顾枫的袖子，她甚至从其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顾枫歉意地摸摸她的头：“妹妹，以后你自己先睡，别等这么晚了。” 进帐篷看到桌上一碗尚冒热气的肉粥，半碗菜干，眉宇间的疲惫之意，立时散去不少。等坐下来后，才轻声对林思泠解释。 “不要担心，今天是有一群流民，妄图冲击关卡。结果引发混乱，伤了几名官兵。我身上的血，是他们的。” 林思泠没想到她和癫公癫婆对决时，外面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想起李绍夫妻拜托她的事，不由得紧蹙眉头。 内讧外乱，加上可能爆发的疫病，这个大陶县，真的值得她们拼命挤进去安家落户吗？ 心细如发的顾枫，一端起碗便发现不同了。旧碗换成了新碗，帐篷里多了某些东西，少了某些东西。 她目光落在林思泠身上，立即注意到林思泠红肿的小手，脖颈处一小块没洗干净，已经干涸的血迹。 瞳孔一缩，她立即放下筷子，拉过林思泠。用一根手指轻轻刮了下那块血迹，确定是溅上去的，方才微微松口气。 “谁来过咱们的帐篷了？” 她一脸严肃地问。 林思泠有些讪讪。 手是她打人打肿的；为了省水，脸也没洗干净。想瞒着顾枫不让她担心，结果还是没能成功。 “是那个癫女人趁我不在，跑来偷东西。” 林思泠避重就轻，故意说得眉飞色舞。 “姐姐，你给的药粉实在太好用了！一撒出去，人应声倒地。我把她绑起来，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临走，还从她身上搜出一两银子当补偿。” 说实在的，虽然打人手疼，但今天真是痛痛快快出了场气。 “……你没有受伤吗？” 顾枫皱眉，拉她衣裳，想检查她的身体。 “真没有！” 林思泠赶紧按住她的手：“姐姐，你快吃饭吧，我热了几次了，凉了又得废柴。” 宋二丫身体长年累月被林莹莹毒打，旧伤添新伤，难看的很，她不想给顾枫看到。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反正她来了，就轮着她揍癫婆了，风水轮流转！ 顾枫看她行动说话，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不再强求，重新端起碗吃饭。 等顾枫吃完饭，林思泠喜悠悠捧来买回的新衣：“姐姐，癫婆赔偿的钱，够咱们一人换一身新衣服。来，你洗个澡试试！” 说是洗澡，不过就是牵条绳子搭件旧衣挡住，在帐篷里用热水擦洗身子。想沐浴或坐浴，她们没那条件。 就连洗发水，林思泠准备的也是淘米水，勾兑点了草木灰。她兜里的钱一文不剩，买不起皂荚了。 顾枫看着那新衣，眼眶微微发红，珍惜地用手指触碰边缘。 曾经她穿过无数绫罗绸缎，也没想过她今日会因一件，连家中下人也嫌弃的麻布衣而感动。 “谢谢妹妹。” 她低声说。 林思泠搓搓自己手臂。 “哎呀，姐姐你为啥说话总是这样客气？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被你肉麻起来了！” “……” 顾枫微红着脸瞪她一眼，接过衣裳：“贫嘴，去给我倒水！” “得令——” 林思泠这才欢笑着跑开，去灶台锅里舀热水，掺和进桶里的凉水中。至于浴巾没有，只能用旧衣裳将就一下。 两人互相帮忙，洗澡洗头，换上新衣。 顾枫到底是看见了林思泠那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身体。她瞳色暗了暗，什么也没说。 “妹妹，我今天见着县令大人了。” 等着头发自然干的时间，顾枫慢条斯理用把断齿小梳子，轻轻篦林思泠头皮。 洗发水不好，才洗过头就觉得痒酥酥的，需要篦一下舒服。 “县令大人夸我救治官兵有功，本来要赏我银子的。我没要，我只求了他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 一听银子，林思泠下意识眼睛发亮。想回头，扯着头发。琢磨那恩典必定比银子更划算，立时兴奋起来。 顾枫轻笑一声。 “县令答应我，三日内让衙门主簿办妥女户户籍，准许我带妹妹入城定居！” 说完她迅速放了手。 果然，林思泠一下子跳了起来，回头蹦到她身上！ “真的？真的吗姐姐？我可以跟着你进城，安家落户了？还是女户？” 林思泠高兴死了，抱着顾枫的腰，又跳又嚷。以至于顾枫怕吵着左邻右舍，不得不将她搂紧在怀里。 林思泠快喜极而泣了——真没想到一直盼望的目标，这么快便实现！ 顾枫果然是条粗粗的金大腿，让她抱着了。 不过，等平静下来她又觉得不对。 “姐姐，我们……我们没钱了啊……进了城，住哪里？” ------------ 第一卷 第95章 得亏有钱 早知道她不买自己的这件新衣裳了！省下的钱，足够租房子了。 “没关系。” 顾枫微笑：“县令大人招募我成为衙门医女。以后，我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我可以预支一个月。” 等她将毒术研究透彻，别说邢峰、林莹莹这种混不吝地，就算大队土匪蛮兵欺上门来，她也有信心护妹妹周全！ 林思泠送给她的那套本草毒药大全，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但真正是套奇书，足以让她脱胎换骨。 林思泠高兴之余，突然想到公玉谨。 “姐姐，公玉哥哥的药，你能帮他制作出来吗？” 虽然挺舍不得的，但不和公玉谨分开，便意味着永远无法摆脱林莹莹、邢峰两人。 既然必须要别离，还是把公玉谨的药制作出来给他，她才能安心。 顾枫自然明白这一点，点头：“缓解他病情的药好配。只是药材贵，要他自己花钱买。” 略思忖，补充。 “县城严禁流民进出。妹妹，你明日去问问他。若信任我，让他直接把钱给我，我们进城后代他购买，做好药丸后再给他送出城来。” “要多少钱？” 顾枫心算一下，报出一个大概数值：“二两银子一丸药，一丸药管一个月。你看他要多少丸，便拿多少钱来吧！” “二两？” 林思泠吃惊地叫出声来：“这么贵的药啊！” 顾枫无奈地笑着摸摸她头：“这还是我不收他任何诊金、加工药钱的前提……看你的面子，妹妹！” 林思泠无语。公玉谨这得的是富贵病啊，得亏他有钱！换做其他病人，早让亲朋好友吃上席了。 “我明天去问他。” 突然又想到李绍夫妻的请求，忙趁顾枫掩嘴打着呵欠，摸着床沿还没躺下去前，把事情讲述一遍。 末了问：“姐姐，你说流民营会不会已经爆发疫病了？李叔说很多村民倒下了……” 顾枫皱眉坐直身体，瞌睡虫因为这个消息，不翼而飞。 “我明早先去和傅大夫打个招呼，然后再去看看李家村的村民。” 不是她热心。而是如果真的爆发疫病，她作为医师，必须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并上报。 林思泠没想到顾枫会这么看重这件事，忙道：“姐姐，我和你一块去！” 顾枫迟疑一下。 “妹妹，你还是别去了。万一是疫病，染病风险很大。还有，你去了家里没人，又有谁上门来偷咱们东西，怎么办？” 可林思泠怎么放心顾枫一人前去？不夸张地说，顾枫现在就是家里顶门立户的柱子。 “我可以请公玉哥哥帮我看家。姐姐，李家村的人你又不熟悉。再说了，真有疫病，大家都跑不掉。” 她和顾枫朝夕相处，其实是最容易被传染的。 顾枫微微叹气，摸她的头。 “好吧，你随我去。” 学医的人，且经历过灭门之灾，她对生死其实看得很开。林思泠既然坚持，她便也不阻拦。 两人相拥着入眠。 第二天天没亮，林思泠就爬起来收菜。一波绿植，结出丰硕果实。 常见的包菜、黄瓜、大蒜、生姜、胡萝卜、白萝卜、红薯……还有不常见的葡萄、榴莲。 榴莲比正常榴莲小一圈。不过据经验判断，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此外，获得红果实三颗。 林思泠吃进去，系统提示的机械音连续在脑海中响起。 “叮。林莹莹好感度为负60，忠诚度为40。” “林莹莹好感度为负50，忠诚度为50。” “林莹莹好感度为负40，忠诚度为6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轻哼一声：“不收！” 她要刷到癫婆满属性，却不与之亲近。她就要看着癫婆悔不当初、痛不欲生的样子！否则，难解她心头恨！ 黄瓜拍碎用粗盐腌上，锅里熬上稀粥。趁这功夫，将新鲜蔬菜切丁。她得赶紧做菜干，给包婶儿供货呢。 天气热，做好的菜干下午就能出货，带点水分更好吃。 听到动静顾枫赶紧起床，帮忙洗葡萄生姜、剥大蒜。 葡萄自家吃；生姜大蒜用来拌黄瓜、菜干；红薯晚上吃，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公玉谨会不会过来吃早饭，林思泠给他留了一份。同顾枫端着碗，坐在床沿。满地晾的菜干，快没地方下脚了。 吃完饭，顾枫简单洗了把脸说：“妹妹，我先去跟傅大夫报备一下，回来再一起去李里正那里。” 林思泠点头，把洗好的葡萄，装进她小包。纯天然无污染的果实，皮可以吃，不用吐。 顾枫走后，林思泠洗了碗，坐下来小口小口咬葡萄吃。 甜食是最能治愈人心情的，吃得她眼睛眯起来，纯纯享受。 没多大会儿，公玉谨来了，站在帐篷外，看着满地菜干，不知咋走进来。只得呼唤：“泠妹妹？” 林思泠放下装葡萄的碗，将菜干往两边挪，腾出一条路。等公玉谨走到石桌边坐下，给他端来稀粥、拍黄瓜、菜干。 “我吃过了……” 话是如此说，公玉谨看着碗里翠绿脆嫩的拍黄瓜，止不住舌尖分泌出唾液。 泠妹妹做的饭菜，比邢叔做的没盐没味、清水粥下噎死人的干面饼，档次不知高了几层。 因此林思泠一说：“再吃点吧，我给你留着的。天气大容易坏，浪费可惜。” 他便唏哩呼噜、咔嚓咔嚓，愉快开始干饭。 等他吃完饭，林思泠摆上葡萄，两人对坐，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这种悠闲生活，公玉谨快产生错觉，自己仍然置身在从前那富贵逼人的家中了。 他由衷感慨：“泠妹妹，好像还是学医好啊？邢叔一身武艺，现在只能去给人扛包。” 每天挣回来的口粮，三人完全不够吃。还有个小婴儿，一天至少得抱出去一次，找郭家媳妇或者别的妇人，高代价换奶喝。 若不是有钱，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想到从不问他身上钱有多少的邢峰，这几日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打听，公玉谨吃着甜葡萄，心里有些苦涩。 将他视若己出、对他一直忠心耿耿，竭尽全力照顾的邢叔，终于是态度有所变化了么？ 如果那个女人有朝一日成了邢叔媳妇，那个家还有他立足之地？ ------------ 第一卷 第96章 都重要 “公玉哥哥，吃葡萄呀？” 林思泠见公玉谨拿颗葡萄，半天不送进嘴。以为他不好意思吃，把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对了……” 公玉谨回过神来，看向她。 “泠妹妹，你弟弟有名字了——宋鹏程。你娘让邢叔帮忙取的。” 林思泠皱眉，一脸漠然。 “公玉哥哥，以后别提那个女人！还有那谁，也与我无关——” 她在现代可是独生女！这一世对于宋二丫，该还的因果早还完了，还顶替她受了不少罪。可别再把什么小屁孩，跟她挂上钩—— “好吧……” 公玉谨无奈，继续吃葡萄。 “公玉哥哥，你新住的帐篷在哪里，收拾好了吗？空了，带我去看看。” 林思泠奇怪一夜过去，他完全不提这一茬了。 公玉谨苦笑：“我没有搬。邢叔坚决不让我搬出去住……他说我一个孩子，体弱多病，没人照顾可不行。” “那你就这样妥协了？” 林思泠有点恨铁不成钢。 跟那对癫公癫婆住着，才容易疯呢！ “你娘一直哭，说闺女不要她，大家都嫌弃她，她搬出去住不求任何人……” 公玉谨疲惫地揉揉自己眉心。 “最后呢？” 林思泠理解公玉谨的无奈。 “最后……” 公玉谨神色淡淡：“我拿了十两银子给邢叔，让他给你娘就近找个小帐篷，安置住下。” 当花钱消灾。至少不用成天看那两人眉目传情，晚上宋鹏程大闹大哭了。 再这么持续折磨下去，他担心自己提前毒发身亡！ 林思泠觉得，这也算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公玉谨提到钱，她便想到顾枫昨夜的话，不由得担心地瞧了公玉谨一眼。 先前觉得公玉谨钱多，但如果一丸药就要二两银子，公玉谨的那叠银票，估计就够他这辈子吃药了。 剩下的想发家发展势力，不太可能。 “泠妹妹，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见她欲言又止的，公玉谨纳闷。 “公玉哥哥，等几天我可能会和姐姐搬进城里去住了……” 林思泠踌躇一下，将自己即将随顾枫进县城落户的事，和盘托出。 “你的药，姐姐说帮你做。你和邢叔自己去买药材，或者等我们进城后，帮你们买。” 公玉谨立即反应过来，林思泠是觉得跟他谈钱不好意思，不免失笑。 “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多少钱一丸药？” “……二两银子。” 林思泠惴惴不安看公玉谨的反应。 药实在是太贵了，她相信顾枫给的是成本价。不过她担心公玉谨不理解，误会她们从中牟利什么的。 公玉谨如果那样想，会让她很难过。 毕竟这个癫狂的世界，公玉谨是她认可的第一位朋友。 她倒是想免费给药，怎奈完全没有那个实力。 “二两……” 公玉谨果然怔住了，含在嘴里的葡萄，一时忘了咽下去。直至注意到林思泠挺不自在的表情，猛然一咳，将险些呛进咽喉的葡萄吐了出来。 “公玉哥哥快喝水！” 林思泠赶紧给他倒水。 这孩子！ 也不至于被药价吓成这样子啊？来日方长，可以先少做点药，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挣钱。 还有，说不定顾枫能最终研发出解药呢？ “公玉哥哥，你先别急。二两银子虽多，但你不一定会吃一辈子啊……” 等公玉谨喝了水，咳嗽声音小一点，林思泠绞着手指，开始安抚掩着嘴，眼尾染上一抹红的小少年。 “现在这里属于前线城镇，物价飞涨，所以什么东西都贵。等以后有机会去别的城镇，药材……” “不、不！” 公玉谨连忙打断她，揉揉眼睛里因为咳嗽，冒出来的生理盐水。 “泠妹妹你误会了，我不是惊讶这药贵！” “啊？” 面对林思泠骤然瞪圆的眼睛，公玉谨弯着唇角。 “相反，二两银子一丸药，我觉得太低了！你姐姐……不会给我用便宜的药材代替吧？” 他中的是毒，可不能因为贪图便宜，就缺斤少两的！ “我姐姐才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呢！” 林思泠觉得顾枫受到质疑，气鼓鼓说：“我姐姐说，只收你的药材费，其余诊金制药钱，一律不收。” “难怪……” 公玉谨若有所思：“我之前一丸药，要五六两银子。这里面含诊金制药钱，竟是如此贵！” 所以说，医药从古到今都是暴利啊！ 公玉谨当即掏钱，拿出百两加五十两的两张银票：“先给我来足够五年吃的药丸，剩下三十两，作为给你姐姐的诊金！” 林思泠…… 将银票推还给他：“公玉哥哥，等我们确定进城落户那天，你再给我姐姐吧！” 世事变化无常，揣着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钱当保管员，担存心。 公玉谨没有坚持，收回银票。 “泠妹妹，你们要在大陶县落户的话，我和邢叔，也决定定居这里了！有你姐姐在，我看病方便。” 林思泠知道是这个理，但想着癫公癫婆，甩不掉的两坨粑粑又粘上了，心情复杂。 “你们若住城东，我们便住城西。” 公玉谨明白她心思，坦率表示绝对保持距离。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笑。 谈完了正事，林思泠才想起旁枝细节：“公玉哥哥，你今天能帮我照看一天帐篷不？晌午后包婶儿若来，你替我把菜干卖给她。” 公玉谨皱眉。 “我得陪着你和你姐姐去见李里正啊？你们两个女孩子，如何能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到关卡外去？” 邢峰偶尔回来给他说流民营的混乱，他知道其中潜藏危险巨大。 “那这菜干怎么办？” 林思泠苦恼：“没人看守，会被人偷光。” 官府提供居住的军用帐篷，皮革所制，没有门只有帘。防君子不防小人，贼存心进来偷，人不在根本阻止不了。 公玉谨有点生气。 “泠妹妹，命重要，还是身外之物重要？” “这……都重要！” 林思泠眨巴着眼睛回答。 ——没有身外之物，这个吃人的世界，他们同样活不下来啊！ 公玉谨…… 快给她气死了！ “妹妹，小公子要去，便让他去吧。” 顾枫带着一名大胡子官兵，掀帘走进帐篷，微微含笑，对公玉谨点了个头。 ------------ 第一卷 第97章 良心不疼 她听林思泠说过公玉谨的飞刀如何了得。带官兵去流民聚集的地方，容易引发矛盾，不如让公玉谨随行。 “至于守家……” 她看向身后大胡子官兵。 “辛大哥，能否麻烦你巡逻时，捎带帮我们留意下帐篷？” 林思泠瞪大眼睛。 她种植着蔬菜，角落藏有公玉谨送来的肉干，桌上还有外界市面绝对见不到的水果！怎么能随便让外人进入她们的帐篷呢？ “妹妹，辛大哥是位可靠的人，负责营地治安。有他帮忙，不用担心家里丢东西。” 顾枫猜得到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晌午后不是还有人来取货吗？你菜干卖多少钱，告诉辛大哥一声就行了。” 林思泠心想，既然顾枫如此信任对方，一定有她的考量。也不再小家子气，手指一地菜干。 “辛大哥，就是地面晾晒的这些菜干。晌午后会有位叫包婶子的女人来收，你替我卖给她就行，70文一斤。” “没问题！” 大胡子官兵哈哈笑一声。 “顾姑娘，你们放心办事去吧。有我辛正杰在，营地谁也别想欺负糊弄你们姐妹！” 说完，冲顾枫抱了抱拳。 “那我先去巡视营地了。顾姑娘你这帐篷，我们会格外留意照看的。” 顾枫道谢一声，客气地将他送走。回来才对看着她的两人解释。 “昨天辛正杰和他手下，与流民发生冲突，伤了不少人，是我救了他们。” 林思泠恍然。既然有这层关系在，除非是“农夫和蛇”，不然很值得信任了。身为官兵小头目，人家想也看不上她的三瓜两枣。 算算时间，刚种下的青丝，至少要等到晚上才会开花结果，倒不用担心暴露痕迹。 “把葡萄吃完，我们就去找李叔吧！” 林思泠用布将榴莲包起来，推到床下。 公玉谨和顾枫都没见过这种东西，闻着臭臭的，浑身长满尖刺。 “这是别人答谢姐姐治病救人，送的稀罕水果。” 林思泠笑悠悠说：“现在还生，等放过今天，明天咱们再吃。” 顾枫…… “这闻着像坏了，还能放明天？” 公玉谨不信。 “公玉哥哥，你们明天吃就知道了。” 林思泠也不是很爱榴莲。不过即便在现代，榴莲同样属于很贵的水果，必须珍惜吃完！ 三人围坐石桌边，将葡萄吃完，才洗干净手，出发去流民营地。 顾枫背着她的小药包，林思泠携带她出门不离身的菜刀，公玉谨空着两只手，一起朝关卡处走。 三人都有名帖，亮出来直接出了关卡。不知道李家村村民具体在哪一处栖身，花了两文钱，请个走卒当向导。 一路上，不时有不怀好意、猥琐的目光萦绕三人身上。 三人脸上蒙着帕子，走得气昂昂的。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这种组合有见识的，都知道必有依仗不能轻易惹。加上离关卡不远，没人过来挑事。 很快她们来到李家村所在的营地，这里的临时避难所，搭得七歪八扭。有些没有收集到足够材料的，甚至直接蜷缩在光秃秃、没几片树叶的树下。 几乎没有看见几户人家搭有灶台，他们没多少粮食可烹饪。 三人紧皱眉头。 知道关卡外流民们生存不易，可这种情况，实在太艰难了。 现在应该不是流民们想不想继续迁徙、寻找生路的问题，而是他们很多人，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便要倒下。 李绍带着张柚、一些尚能动弹的村民，疾步迎接过来。一道道热烈无比的目光，饱含期盼。 顾枫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顾姑娘，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李绍抖索着手，努力压抑自己的激动。非亲非故的，他其实没有多大把握，林思泠能把人请来。 可他是里正，眼睁睁看着一力带出来的村民，辗转挣扎在死亡线上，内心着实煎熬！ 他甚至十分懊恼当初林思泠提出入籍李家村，他因种种顾虑拒绝了。不然，李家村现在有位医师在，会在流民营拥有多么举重若轻的地位？ 顾枫淡淡瞅他一眼，没有应付张柚热情的寒暄，直截了当开口。 “病人在何处？带我去看。” “这边、这边请！” 夫妻俩没有在意她态度冷淡。除了与林思泠亲近，顾枫对外人一律冷若冰霜，他们早就习惯了，不以为意。 狭小窝棚内，李玉梅蹲在地上，正照顾躺在草铺上气息奄奄的蔡嫂子。撬开她的嘴，灌进一点米汤。 这两天，全靠用这种法子，吊住蔡嫂子一条命。 不过，看到蔡嫂子那终于瘦下来的身体，脸上一层皮松垮包住脸颊骨，林思泠觉得顾枫若不出手，对方大概也熬不了多久。 李玉梅眼中噙着泪，难得没用白眼翻林思泠。见几人进棚，迅速爬起来看向顾枫。 “顾……顾姐姐……” 顾枫没理她。她可是很清楚这女孩子，对自己妹妹心怀莫名的敌意。 张柚冲闺女使眼色，将人拉到一边。腾出位置，以便让顾枫靠近蔡嫂子。 顾枫在草铺边蹲下来，开始为蔡嫂子把脉。村民们闻讯聚拢过来，在窝棚外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营地来了位女医师的消息，不胫而走。 片刻，顾枫轻轻放下蔡嫂子的手，如释重负，对关切看着她的林思泠微微摇头。 “不是疫病。” 这个诊断结果，令所有屏息以待的人松口气。 林思泠按住脸上帕子，深深喘息——怕被传染，一直不敢用力呼吸，快憋死她了！ 顾枫站起来，用张柚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手。 “这位婶子是久未进食，加上偶感风寒、又去做重体力活倒下的。” 李绍有点发愣。张柚神色古怪。照道理，她分配食物，再吝啬也不会薄待与她情同姐妹的蔡嫂子啊。 每天给蔡嫂子的那份口粮，甚至比给闺女和自己的多。她尚没倒下，怎么蔡嫂子先支撑不下去了？ 李玉梅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湿润，低头小声对她娘说：“娘，蔡婶儿总说她胃口不好，她那份，经常分我一大半……” “你……你这个死丫头！” 张柚气得狠狠拍了闺女两巴掌。 “你蔡婶子疼你，你每天就这样毫无愧疚地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啊！倘若蔡嫂子因此饿没了，你良心会不会痛？” ------------ 第一卷 第98章 救命稻草 李玉梅抱头躲闪她娘打骂，撅着嘴：“是蔡婶子自己说她不饿嘛……” 她信以为真，又确实饿得慌，便接过蔡嫂子给的食物吃了。她哪知道蔡婶子其实只是在心疼她、谦让而已？ “李里正，里面的病人无需吃药。” 顾枫没有理会这对母女俩的争执，带着林思泠和公玉谨走出窝棚，对追出来的李绍开口。 “你让人用温水给她擦拭全身，先把将热度降下去。再喝点米粥，慢慢将养。最好吃点好东西……” 见李绍苦笑，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了顿提示最后一句。 “切记不可再饿着了！” 转身，让外面的村民带路，去看别的病人。 林思泠拉住愁眉苦脸的李绍，悄悄递给他一小口袋蔬菜。里面装着两根胡萝卜，一根白萝卜并五个小红薯。 这是她能支援李家村的最大心意。再多会引人起疑，反给她和顾枫带来麻烦。 李绍紧紧抓住袋子，憔悴布满菜色的脸满是感动。虽然这点粮对李家村杯水车薪，但他知道这是姐妹俩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泠丫头，你们过得也不容易……心意李叔领了，这，你们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李叔，你别推脱了。留着熬个菜羹，够村民们吃一顿。我也没更多能力帮你们了。” 不管怎么说，相识是缘分。她们能平安抵达大陶县，多亏跟了李绍这支逃难队伍。 李绍叹气：“那就多谢你了泠丫头。” 将袋子提进窝棚，把蔬菜倒出来交给张柚，袋子还给林思泠，面色沉重。 “本以为到了大陶县，能得到官府救助，安排荒地，让我们开垦种田、有个立足之地。结果……” 大部分流民给困在关卡外，进退两难。 倒不能怪大陶县县令救助不力。蛮族攻占召南县一些前线小城镇，致使大量老百姓纷纷逃离家园，成为流民。 僧多粥少，大陶县一个小县城，土地贫瘠，如何能养活这么多人！ 加上李绍这样，等待前线传来喜讯，不肯继续跋涉迁徙的人占多数。流民不断集中这个区域，对当地水、山林等资源，造成不可衡量的毁灭破坏，所以灾难成为恶性循环。 官府能做的，就是将大量不稳定因素，控制在城外。 顾枫看了一圈李家村的病人走回来，告诉大家结果。一个好消息是村民们没有染上疫病；一个坏消息是这些病人除了陈年旧疾，大部分是饿的。 如果持续挨饿，他们衰弱致死不可避免。 至于为什么这么恶劣的环境，也没爆发大规模疫情？ 可能由于李家村的滤水法，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流民们有干净水饮用，所以避免了某些疾病的传播。 顾枫回去后会据实向衙门上报流民营的情况，至于救济，轮不到她说话。 给李绍留下少量伤药、风寒药后，顾枫便招呼林思泠和公玉谨回去。 李绍夫妻正准备将三人送回关卡，突然，一大群人来到李家村营地，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流民们扶老携幼，恳求顾枫帮忙看看自家病人。 顾枫有些为难。 她并不是能治百病的医师。而且手里没有药材，看了也是白看。 但流民们不管这个，逮住她就像逮住一根救命稻草。一些女人甚至牵住自己孩子，跪在地上乒乓使劲磕头，只求顾枫能够舍药。 “各位，顾姑娘并非记名在案的正式大夫！” 眼见顾枫几人走不掉，李绍连忙上前解围，帮忙把那些人拉起来，大声解释。 “她只是大夫身边的药童，奉命来看看流民营情况的。请大家稍安勿躁！若要看病，还是等官府派正式大夫来再说。” 这么多人，缠住顾枫看病，只怕顾枫得累死。最关键的问题是，李绍十分清楚这些流民们因为忍饥挨饿，性情已变得十分暴戾乖张。 治得好还好，若治不好，只怕邪火全部冲顾枫一个弱女子发了。 他将顾枫请来的，无论如何，要保护好顾枫。 但流民们哪里肯听他的？别说不是自家里正，就算是，生死攸关，一切人等都得靠边站。 “我亲眼看到她在帮你们村的孩子看病！” 一个女人大声说：“为什么不能帮我家孩子也看看？” “对！凭什么只帮你们看？” 流民们大声嚷嚷，群情激奋。李绍和赶来的李家村村民，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林思泠知道顾枫极其抗拒与人、尤其是男人的身体接触。站在顾枫身前，拼命推开那些涌来的女人、老人、孩子。 真不明白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难不成你力气大，抓住医师就能扛回你家窝棚去了？ 一路逃荒，她对大多数流民们没好感。而且这些人只求顾枫救他们，却没有一个表示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好像顾枫是医师，就该免费治病扶伤他们。 “走开，你们别碰我姐姐！” 她的声音淹没在吵嚷里。一个女人的长指甲，不知是否故意，抓破她的脸。 顾枫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公玉谨一把扣住那女人手腕脉门。借力使力，用了个巧劲，将对方推到一边，和另外几个人撞个满怀！ 险些被身后同伴大脚踩死的女人，惊魂未定爬起来，刚要发狂尖叫。突然，一阵镗镗地锣响传来，吸引所有人注意—— “施粥咯！施粥咯！城里好心的老爷们，来施粥了——” “大家赶紧拿上自己的碗，去排队领粥！到得晚的人，可没有咯——” 刹时间，刚还锲而不舍对顾枫围追堵截的人，跑了个精光。 就连李绍等人，也飞奔回去拿碗，临走前纠结地对林思泠三人说道：“顾姑娘、泠丫头、谨哥儿，你们快回去吧！这……施粥了，我就不能送你们了啊？” 目睹大家风一样的背影，不能动地被硬抬去，三人…… 沉默。 片刻，公玉谨无奈开口：“我们回去吧？” 这一趟，感觉来得委实没什么意义。 顾枫从包里摸出一包金创药膏，用手指甲挑了点，轻轻涂在林思泠面颊伤口上，眼神温柔，声音严肃。 “妹妹，下次别随便挡在我身前！” 傻妹妹。 旁边两道视线，胶注她们身上。 原来，有人还没走。 ------------ 第一卷 第99章 小身板挤扁了 顾枫挑起眉，去看那个一直盯住她瞧的小女孩。 比她妹妹大，同样瘦小，五官远不如她妹妹好看。 见顾枫注意到自己，那小女孩没有一丝害怕，不退反进，走了过来。眼睛看着顾枫，嘴里却在招呼林思泠。 “林家妹妹！” 顾枫和公玉谨惊讶，认识林思泠的熟人？ 林思泠也在打量对方。不过从其明显迷茫的眼神，她不记得对方了。 “我爷爷程固安，我爹程文林。” 女孩提示：“林家妹妹，我们一起逃难时，你还给了我们干果片。” “啊，是你——” 林思泠想起来了。 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给了程家孩子一人一片果干，但三个女孩子，都让给了弟弟。最小那个女孩子，还说了句让她深受触动的话。 “我比弟弟大，好东西应该让给弟弟吃。” 实际上她并没大弟弟多少。 眼前女孩，应该是排行第二那个，她的姐妹，没有见到。 女孩微笑：“我叫程秋巧。” 林思泠注意到，这个初见还会对着公玉谨脸红、眼睛发亮的女孩，这次正眼也没瞧公玉谨一眼。两道目光，自始至终锁定在顾枫身上。 想来跟她打招呼拉近关系，也是对顾枫有所求？ 果然，程秋巧下一句话直接是对顾枫说的。 “顾姐姐，你是医师，能不能帮我看看，我采集到的这些药草，是否……值钱？” 说着，她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破手帕打开，展示里面包着的几株已开始枯萎的植物。 长柄三片叶子，花穗形状怪异，仿佛蛇的舌头。块茎带两个小圆球，有点像缩小版的芋头，灰扑扑的。 这种植物，宋二丫记忆里见过，乡下很多。叫三步跳、麻芋子，正式名半夏。现代十分稀罕珍贵，200多RMB一斤，野生的几乎见不到。 全株有毒，根茎毒性最大。据说吃个0.1克，便会中毒，想入药必须经过药师专业处理。 “这是半夏，有毒，不能生吃。” 顾枫看一眼说：“药肆收购价是100文1斤，你这不足1两，我10文买下怎么样？” 她对毒株感兴趣得多，当即决定买下。 林思泠连忙摸腰包，将揣着的最后几个铜板拿出来。正想再问公玉谨借几文，程秋巧却直接将半夏包好收起，脸带微笑。 “顾姐姐，我不是打算卖它，我就是想确认下，它是否真有毒？如此说……” 她目光闪烁：“这东西烹煮后，就没有毒了？” “这种一般用于外敷，药师炮制后可以入药。” 顾枫不理解这小女孩怎么就跟吃杠上了？ “与生姜一起熬煮可以减轻毒性，但不能说完全消除……” “我明白了，谢谢顾姐姐解惑。” 程秋巧弯腰对顾枫施了一礼，转身便走。走不两步又回头，从身上掏出根红头绳，送到林思泠面前。 “林家妹子，这是我编的一根头绳。原想等我妹妹长大点，送给她扎头发……但现在用不着了。” 她歪头打量林思泠：“你和我妹妹差不多大，这头绳干脆送给你吧！” 说完，把头绳往林思泠手中一塞，转身就走。任林思泠喊，头也不回。 “一根头绳，不值当什么。她送你便收着吧，可能是感谢你之前给她弟弟的果干。” 公玉谨说：“我们快回去。多耽误，等那些人领了粥回来，又走不掉了！” 林思泠摸摸自己狗啃式的短发，只好将头绳收在包里，跟着两人，急匆匆往回赶。 经过施粥地，人声鼎沸。只见这里流民人数的饱和度，已经达到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 人挤人，人挨人。 她们往关卡处挪动，时不时被人粗暴地往回推。 “干什么干什么？想插队啊？后面排队去！” 三人要不断解释自己不领粥，只是到关卡那边去。对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一条缝，容她们挤过去。 大夏天的，那各种臭味汗味米汤味交织，别提多醒神了。 突然，一个人从队伍里被挤出来，往后踉跄，刚好摔在她们身上。林思泠条件反射，举起手臂挡在胸前。 定睛一看，赫然是李绍！ 这位李家村的里正，自持文人身份，战斗力远不如一群女人彪悍。排得好好的队，硬是给人家加塞儿了。 要不是公玉谨和顾枫赶紧扶了把，林思泠那小身板，多半会倒霉地被李绍压出内伤。 林思泠两只小手拼命撑起李绍后背，等他站稳，方敢放下。感觉手里异样，百忙中扫一眼，原来是混乱中她不小心，抓掉李绍好些根头发下来。 她略一犹豫，将这小撮头发揉成团，揣在包里。 李绍浑身都疼，被挤得一身骨架子快散了，见到林思泠三人，讪讪的。 “这些妇人，真是不可理喻！” 刚说这么一句，却见他媳妇张柚，领着李家村一帮女人，跟推倒李绍的罪魁祸首撕扯起来。 李绍顾不上揉腰与三人寒暄了，连忙跑过去化解纠纷。真打起来，惹恼施粥的大善人，说不定他们谁也得不到救济。 “怎么这么乱！” 公玉谨皱眉，护着两人艰难向前。李家村村民很团结，吃不了大亏。倒是自己三人，身处流民群中十分被动。 眼瞅关卡在望，他们也看清了施粥的车队。 约莫十来辆大小不一的板车，车身插着彩旗。拉着大桶小桶热气腾腾的粥，有的甚至发放糙面饼。这引发不少流民争得头破血流，要在这辆板车前排队。 林思泠猜测这些车辆，每一辆车代表城里不同的富户人家。组织起来，联合施粥。 单独的可不敢出来，搞不好被流民们撕碎了。看这些流民汹涌如浪潮的架势，施粥像近身投喂猛兽一样危险！ 随同这些施粥车辆一起出城的，还有一队全副盔甲、手持长枪大刀的官兵，围绕施粥车维持秩序。 远了打架斗殴的他们不管，但靠近施粥车的，只要敢瞎吵吵一声，搂头皮鞭便下来了—— 抽得那个狠！ 不管男女老少，几鞭子下去便成了个血人，被拖出队伍扔到一边。 这代表此人失去被施粥的资格了。 林思泠先以为这些官兵是保护施粥车，多瞧几眼发现她想多了。 官兵围绕的中心，是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 第一卷 第100章 倒掉？天打雷劈！ 一位瓜子脸，穿着绿褙子，发梳双髻的少女应该是侍女。 另外一位胖墩墩，将上身一件大红金枝线叶纹的单衫，撑得气球般鼓起来；下面白色小簇团花长裙，紧紧裹在她腰身上。 目测有两个林思泠横宽。 天气热，绿衣少女一手为她撑伞，一手为她打扇。她自己也辛苦，不时拿帕子擦汗。 即便被施粥牢牢吸引，周围还是有不少流民，用各色异样的目光追逐这两位少女的身影。 林思泠觉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清晰看到近处几个猥琐男人的喉结，在上下蠕动。 “这一身肉……” “真白真胖……” “县令大人的千金，果然养得很不错呀……” 小声议论，一句句钻入耳中。 林思泠恶心得不行。 不过县令千金似乎被民众这样看惯了，高昂起头，对负责施粥的人不停指手画脚。 看起来颐指气使。 但林思泠觉得，这么热的天，身为县令千金，又这么胖，愿意亲自带队来给流民们施粥，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比这些偷偷对人家评头论足、心怀不轨的渣滓好太多！ 十多辆施粥车，一字排开将关卡堵住了。林思泠三人无法强行挤过去，只能站在边上看。 大多数人排队领到粥，就小心捧着，找块人少的地方享受热乎乎的食物。 一部分奸诈的，躲起来猴急几口喝完，或者倒给家人藏起，又混在队伍中继续排队，想领第二份、三份粥。 可他们这样一弄，会让其他更需要食物的流民，得不到该有的救济。 林思泠暗暗摇头。 县令千金施粥本意是好的，奈何现场太乱，完全没有秩序。 “走左边。” 顾枫眼尖，发现左边一辆施粥车，没有多少人围着，排队的全是老人孩子。她拉住林思泠的手，招呼公玉谨，一起朝那个方向挤去。 方才靠近，只见排在前面的一个黑瘦男子，“呸”的一声，将自己喝了一口的粥全部倒掉了！ 倒了不说，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们这一户施粥的人家心真黑呀！又要图名声，又舍不得多施米，结果熬的粥里全是小石子和沙土！” 听他这么说，等待施粥的流民们一阵骚动。不过那些老弱病残，稍微踌躇了下，继续不受影响排队。 黑瘦男子气不过，拿着空碗朝他们频频挥动，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们全是傻的吗？这种掺杂石子沙土的粥，分明是糊弄我们大家——你们能忍？能吃得下去？” 施粥的是位三旬妇人。一身靛青布衣布裤，腰扎同色布带，脑后盘髻用布包住。修长眉眼，显得异常干练。 听到黑瘦男子喊话，不屑地挥动大勺撵人：“爱吃吃，不吃滚！少在这里妨碍老娘施粥？” “你这施的是粥吗？你这娘们，分明心怀歹毒，假借施粥名义，想祸害我们大家！” 黑瘦男子大约是发现施粥人为一妇人，旁边也没站个壮汉，仗着人多占理，不依不饶叫唤，想把对方脸撕破。 公玉谨和顾枫皆富贵出身，自是不理解施粥妇人作为。 怕惹事，公玉谨只是小声说：“这女老板的确有些不地道。舍不得施粥，不来便是。何苦粥里加沙土坑人？” 流民们已经够难了。 “不是的，公玉哥哥……” 林思泠刚想替施粥妇人说句话，只见官兵开路，那位县令大人的胖千金闻声走了过来。 “吵什么，谁在胡喊粥有问题？” 她带队施粥，对方这控诉，就是打她的脸。 “刘大小姐，您来得正好，您可得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啊！” 黑瘦男子一看来了主持公道的，更加来劲。手指施粥妇人，一脸委屈地向胖千金卑躬屈膝。 “这个恶妇，她不愿意施粥便罢了，可她硬要借施粥名义，坑害大家！她熬的粥里，好多小石子沙土，这让人怎么吃？” “就是，太恶劣了！” “毒妇……” “伪善！” 排队等候旁边施粥车的流民，似乎为自己的苦难找到宣泄口，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唇刀舌剑，纷纷加入对施粥妇人的讨伐中。 “小姐，我——” 施粥妇人开口想解释，被胖千金狠狠用眼睛一瞪，上前夺了她的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自己嘴边。 只尝一口，便“呸呸”吐了出来。 那黑瘦汉子可得意了：“刘大小姐，小人没有骗您吧？这毒妇就是故意祸害咱们这些可怜流民的……” “寇香芹！” 胖千金明显恼了，一张胖脸涨得通红，没理那黑瘦男子，而是连名带姓，叫那施粥妇人。手里勺子击打大木桶，发出“梆梆”响声。 “你是第一个承头支持我施粥提议的！我好不容易求得我爹同意我出城，你就是这样办事、坏我名声的？” “不是，小姐……” 寇香芹急欲分辨，觉得大丢面子的胖千金根本不听她下文，直接下令让官兵把一桶粥全部推翻倒掉！ 眼睁睁见官兵走向粥桶，林思泠急了—— 只有真正忍饥挨饿过的人，才知道这一桶粥有多么珍贵！胖千金不分青红皂白倒掉它，真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顾枫一个没拉住，被她挣脱手，一股劲蹿到前面去了。 “别倒粥！刘大小姐，寇婶子粥里加沙子，是为了让真正快饿死的人吃到粥啊！” 小女孩的喊声，又响又脆，令得现场一静。 寇香芹情不自禁看了林思泠一眼。 没想到自己的良苦用心，这么多成年人不能理解，反倒是一个小女孩勇敢地站出来，维护她，道出她的心声！ 她含笑收回目光，转向愣住的胖千金。 “是的，小姐。我看见有不少贪小便宜的人，肚子明明不饿，偏偏一次又一次，来领这免费的粥。而那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孩子，没有他们力气大，总是被他们推到身后。” “我故意加入些小石子，沙子，他们嫌弃脏就不会来我这里了。我的粥，可以分给更需要食物的人吃！” 众人面面相觑。想推翻粥桶的胖千金，脸一阵红一阵白。 “小姑娘，你过来！” 寇香芹对林思泠慈爱地招手。见她手里没有碗，拿起车上的一个碗，盛了满满一碗粥，递到她面前。 “来，拿去吃——吃完，把碗还回来就行了！” 林思泠端着碗，整个人僵住了。 ------------ 第一卷 第101章 没眼力见 虽然她鞋儿破衣裳破，又黑又干又矮的确是难民。可她最近每天吃得饱还沾到荤腥了啊？ 寇香芹大概一是出于感激，让她不用排队直接领粥；二可能是想让她证明，粥里掺沙子的苦心是对的。 不过，对方应该找个真实的饥民来配合，效果是否更好？ 顾枫和公玉谨跟了过来。 看到那碗粥，两人略一皱眉，开始争抢。林思泠一看，自己找的事，怎么能委屈他们？不由分说，也加入抢夺喝粥中。 三人争先恐后抢一碗粥喝的场景，感动得寇香芹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围观流民们直流口水。 唯有胖千金脸色超难看。 她感觉自己被个小丫头，深深打脸了！ “行了！” 她没好气地冲寇香芹说声：“你们继续施粥！” 转身带着官兵，走到另一边去了。 “你们这仨孩子，不用抢啊——” 寇香芹又盛出满满两大碗粥，端给公玉谨和顾枫，满脸怜悯：“来，每人都有，管够！” 三人身子一僵。 林思泠连忙夺过只剩半碗的粥，走到旁边。 她人小肚子小，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谢谢寇婶子。” 公玉谨和顾枫嘴角抽搐，接过粥碗。 寇香芹同情心泛滥，给他们盛的这三碗粥，是特别稠特别浓。自然，里面混的石子沙子也相应更多。 闹事的黑瘦男子灰溜溜走了。林思泠三人就地蹲着，在寇香芹关爱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喝粥。 好在寇香芹很快投入到继续施粥的大业中，无人注意三人的情况下，他们才得以吐出一嘴的石子沙土。 林思泠尴尬地看被自己连累的两人。 “姐姐，公玉哥哥，抱歉……” 公玉谨端着碗忍不住吐槽：“我原以为饿肚子够糟糕了，结果没想到明明不饿，还要硬撑一海碗泥土粥下去，才是酷刑！” 顾枫笑着摸摸因为公玉谨这话，而脸涨得通红的林思泠头。 “妹妹真聪明，竟然能看出寇婶子良苦用心！我们都没有想到？” 林思泠不好意思。 哪里是她聪明。不过是她以前看过一个小故事，说粥里掺杂石子施舍给灾民，是清朝大贪官和珅的主意。 其目的在于避免贪小便宜、又确实不需要救济的人，一次又一次领粥，反而影响真正该受帮助的人。 和珅这个人很难评。不过的确因为他这一举措，利好灾民。 林思泠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位聪明又善心的当家妇人，想出这么个法子。 喝完粥，撑得滚瓜肚圆的三人还了碗，又一次向寇香芹道谢作别，方得以通过关卡，回到难民营。 耽误这许久，时间接近酉时了。顾枫还要去向傅大夫、两位管事，回报今日见闻。 公玉谨将林思泠送到帐篷边上，便告辞离开。粥喝得太饱，晚上这顿可以省了。 林思泠钻进帐篷一看，满地菜干收的干干净净；藏在床板下与角落里的东西，没有动过的痕迹；种植盆也好好的，未来得及开花结果，她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顾枫推荐的这位大胡子官兵，确实靠得住。 当然，什么时候能安家落户，拥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帐篷属于官府的，不可能给难民们常住。而且进进出出，只隔一道帘子，特别没有隐私和安全感。 林思泠拿起树枝草叶扎的简陋扫帚，打扫地面，为制作下一批菜干做准备。 没扫几下辛正杰来了，视线在帐篷内外到处游走，寻找顾枫的身影。没有见到人，一脸失望的表情。 “小丫头，你姐姐还没有回来？” “没有。” 林思泠放下扫帚直起腰：“我姐姐不知道多晚才会回来，辛叔，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吧？” 她双目灼灼盯住对方，就等卖菜干的钱送来呢！ “叫我辛大哥！” 辛正杰不乐意了：“你姐姐叫我辛大哥，你怎么能叫我辛叔呢？小丫头真没眼力见！” 林思泠无语。 这人岁数大了顾枫十多岁，顾枫叫他一声哥，是客气。而他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叫声叔怎么就没眼力见了？ “辛大哥……” “嗳！” 辛正杰这才脸上绽开笑颜，乐呵呵地从身上摸出小串铜板，数了数，递给林思泠。 “来，帮你们卖菜干的钱，记得交给你姐姐啊？辛大哥还要去巡逻，就先走一步了！以后你们姐妹在这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谢谢辛大哥！” 林思泠将他送出帐篷，目送他背影去远，方才开开心心返回数铜板。 145文钱！ 她有点奇怪。 她估量过自己这一批菜干，多不过两斤。70文一斤算，怎么会卖了145文？多出来的几文，莫非是包婶子畏惧辛正杰的官兵身份，特意多给的？ 想了一会懒得想了，多总比少好。她喜滋滋地收妥钱，去侍弄种植盆。浇浇水、施施肥什么的。 等到顾枫回来，又收获一批新鲜的蔬菜水果。 顾枫摸摸凑上来的林思泠：“妹妹，明天我不上工，傅大夫让我休息一天。你叫上公玉谨，我们一块进城买药材吧？” 林思泠一怔：“姐姐，你能带上我们两个人？” 顾枫微微一笑，拿出块铜牌。 “我的入城令牌，刚办下来了——两个名额，可以随我一块在大陶县落户！” “哇——” 林思泠狂喜，蹦跶到顾枫身上。顾枫含笑将牌子递给她，让她尽情观看。 “只是……” 她微微敛去笑容轻叹。 “这块牌子，只是代表我们有进城、落户的资格。如果想要真正入大陶县的籍，我们还需缴纳十两银子给衙门。” “多少？” 林思泠捧住铜牌的手抖一下，一脸不可思议。 “正常时期，办理户籍的手续费只需要一两。但现在……” 顾枫蹙眉：“十两不一定能买到这个入城牌。” 也就是说，因为顾枫属于大陶县目前稀缺的医师资源，才能有这个机会。 林思泠咬牙。 “没关系，我……我找公玉哥哥借这十两！” 可这样一来，邢峰能不能拿到大陶县的入籍证，变得至关重要。如果注定与公玉谨分道扬镳，她不能借这无法偿还的十两银。 ------------ 第一卷 第102章 第二个天赋随从 “先把公玉谨的药制作出来吧。” 顾枫安慰她：“不急着住进城的话，我可以多搓些药丸子，卖给城里药坊。这笔钱，迟早能攒够。” 现在主要面对的是一无所有的流民，她的工作又是给两位老大夫打下手。所以除了官府给的粮和福利，她没机会挣钱。 但有了进出城的令牌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制药卖，妹妹可以卖新鲜蔬菜。城里有钱人多，还怕不能发家致富？ 林思泠也想通了，点头。她确实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循序渐进。 时间还早。姐妹俩一起，把收获的蔬菜收拾了，切成小块晾晒。林思泠又种了一波青丝：林莹莹和李绍的。 头发丝细微地看不见，顾枫还当她是空手套白狼、种子不撒也能收获呢，内心惊叹不已。觉得自己妹妹，简直是神仙！脑补的无比骄傲自豪。 第二天一觉睡醒，林思泠再度收获三个包菜、一堆白萝卜红薯及两颗红果实。 她摘下红果实放进嘴里，亲切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林莹莹好感度目前为负30，忠诚为7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不收！” 林思泠挑眉。 啧啧，忠诚度70了啊？ 这是否代表癫婆现在对她，又恨又纠结。哪怕她将之打个半死，对方也舍不得离开她半步？ 哈哈，她就喜欢对方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吃掉另外一颗红果实，惊喜接踵而至。 “李绍好感度为60，忠诚度为6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一下子坐直身子。 真没想到一次便种成功李绍的青丝！而且，李绍对她的好感忠诚度有这么高，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是因为她先送滤水法又雪中送蔬菜的原因吗？ “收！收为随从，我确认！” 如果能将李绍揽入麾下，是不是代表李家村的村民，也站在她这一边？那李绍等人的生死，她倒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了。 “随从二，李绍。年32，男，身份里正。天赋管理、领导。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8。” 管理，领导…… 林思泠琢磨这个天赋。 意思是说，李绍以后可以作为她团队中的领导层人物，帮助她管理招收来的随从吗？还是说……李绍甚至可以去帮她招兵买马？ 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听到顾枫起床的声音。她歇下心思，开始淘米煮饭。 切了点红萝卜碎、白萝卜碎加在粥里，再放点粗盐调料，有滋有味的“土人参”粥，完成。 顾枫看见她往麻布口袋里装了三颗包菜、几根萝卜，知道她想带进城试水能不能卖掉。没多问，直接拿起菜刀，将剩下的菜做成菜干晾上。 林思泠早饭没做多大分量，一人一碗粥。公玉谨往这边帐篷跑成了习惯，大早上的，嘴里含块面饼就过来了。 等大家用完早饭，林思泠用帕子包住榴莲，将其从床下搬出，放在石桌上。 顿时，一股既像臭袜子又像臭蛋，且含有酒味的气息，充盈整个帐篷，钻出帘外。 能够闻腐尸之味面不变色的两人，齐刷刷脸上表情变得精彩。 “妹妹，这什么……坏了吧？不能吃了！” 公玉谨捏着鼻子，想把刚吃的东西吐出来：“泠妹妹，快把它扔掉，好臭！” “榴莲本身是这种味道啊，不是放坏了。它闻着臭，吃着香，不信待会你们尝尝！” 林思泠力气不够，将刀交给公玉谨，指挥他开榴莲。 公玉谨没办法，只好屏住呼吸，按她的指挥，切开榴莲皮，掏出几大瓣黄色的果肉，放在碗里。 闻闻自己手，那股腐败臭味，怎么洗也驱不散，熏得他大倒胃口。 以至于林思泠推让一圈后，两人都不肯吃。 林思泠没办法，自己拿了一块做示范，津津有味吃起来：“这榴莲一个，抵得上几斤肉价！你们确定不吃，要将它浪费掉？” 公玉谨惊奇地看向顾枫：“顾姐姐，你们工钱，给你们发这么贵的东西？” 顾枫…… “吃吧，别浪费！” 最重要的是，要捧妹妹的场。 顾枫率先拿了块榴莲，软绵绵的手感，令她微皱眉头。紧接，她视死如归地一口咬下去—— 瞬间，滑似奶脂、黏性多汁的果肉进入她口腔，一股香浓馥郁的绵甜占据她整个舌尖。 细细品，还有一点浅浅的苦味，酒味。 但是这种苦味、酒味，完全可以因那种唇齿留香的感觉，忽略掉。 “好吃吧？” 林思泠得意地说：“这种水果，若能冰冻一下，味道更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拿它给你们做点心试试？” 顾枫味蕾确实被榴莲这种水果征服了。但公玉谨没有。他本就不怎么喜欢甜食，加上这种果实巨臭。 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进城，公玉谨还在使劲洗手。林思泠花钱买来的那两桶水，给他糟蹋得差不多了。 “公玉哥哥，走吧，短时间内这种味道散不掉的！” 林思泠无可奈何。她赶着早去早回，晌午后包婶子要来——不能老让辛正杰帮忙呢。 而且她故意没扔掉榴莲皮，放在帐篷角落。闻到这种味道，应该能帮她清退某些不安好心的不速之客吧？ 毕竟一个像垃圾场的帐篷，没人会猜测里面有好东西。 “进城我得先买几件衣裳。” 公玉谨嫌弃地提起自己袖口闻。 “公玉弟弟，我建议你别买。” 顾枫一脸严肃。 “这段时间，脸和手最好也别洗干净。你们两个，看上去越脏越丑，越安全！” 公玉谨那张脸，比自己妹妹还危险。 公玉谨知道她为自己好，神情恹恹地答应一声。 难民营离城池有段距离，林思泠交了六文钱，三人搭辆骡车赶往大陶县。凭着顾枫的铜牌，顺利经过戒备森严的城门。 进城后，问明道路，顾枫带着两人直奔药坊。 药坊分为卖药所和熟药所。卖药所主要经营药材的收购出售；熟药所经营成品药丸药膏的生意。 有点像现在的批发市场。价格比医馆抓的药要便宜一些。当然，你不懂行最好去医馆抓药。 药这个东西，不是便宜，就适合你。 ------------ 第一卷 第103章 杀鸡儆猴 顾枫出自杏林世家。这些药材的采购、炮制、出售，一条龙流程她谙熟于心。想以劣充好糊弄她，根本不可能。 公玉谨掏钱，顾枫选购，两人很快在卖药所挑齐了两麻袋的药材。 难民营没有处理药材的工具。因此，顾枫还得在这里租上一间小屋，利用熟药所提供的工具及药童辅助，将药材炼制成药丸。 这个过程，需要大致两天一夜。 因此，等公玉谨交了租房子和聘用药童的钱后，顾枫便让他陪林思泠先去将菜卖了，然后回营地。明晚她再自行回来。 公玉谨用银票结账，花了一百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银子想留给顾枫。顾枫没要，只接了林思泠给的五十文钱，留着坐车买吃的。 在她看来，亲疏有别。林思泠是家人，所以林思泠给的钱，用着才理所当然。 离开药坊，两人沿着药童指的路，赶往离得最近的北市。据说每一道城门附近，都有一个集市，卖的东西大同小异。 当初的召南县西市，可是有黑市，经营不可告人的勾当，不知这大陶县有没有。 县城里面闭关自守，环境比城外好了太多。不过集市售卖的商品大多是干货，很少见到新鲜蔬菜。至于鲜肉，那更是没有。 想也正常。 大陶县临近前线，城外被流民包围，还有源源不断逃难的人加入其中。哪来的鲜货供应？这些干货，想必都是从后方城镇运来支援的。 转了一圈，林思泠心里有数了。先领着公玉谨，进杂货店花20文买了杆小秤，然后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麻布口袋放下。 从里面取出包菜、萝卜摆上，特意垒放得整整齐齐。萝卜尖朝外，水嫩嫩的萝卜叶朝里，看起来赏心悦目。 很快，她的小摊位迎来第一位顾客。 胖胖的妇人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哎呀，这时节了，还能碰到新鲜蔬菜卖！小姑娘，你这包菜萝卜，咋卖的啊？” “婶子，我们好不容易从城外运进来的，担着风险，算5文一斤吧！” 召南县也不过2文一斤。林思泠这是仗着奇货可居，只自己一家，狮子大开口了。 胖婶子略微犹豫，想着家里男人孩子天天吃干肉，还嫌腻歪地挑剔，断然说：“给我秤一个包菜，两根白萝卜吧！” 这点蔬菜，能撑三天。 林思泠看过无数次别人用秤，轮到自己，手忙脚乱。不是菜从秤的小盘子里滚出去，就是秤杆的刻度她读错。 胖婶子狐疑地瞅着她。 “小姑娘，你是第一天卖菜啊？” 林思泠汗水渗出来了。 她真是第一天用这种老式秤杆！果然看会跟实际操作是不一样的。 公玉谨旁边看不下去了，过来接过她的秤：“我来吧！” 麻利地用秤的尖勾勾住蔬菜的柄端，提起来过秤。 “包菜一个，三斤四两；萝卜两根，六斤九两！” 这回总算轮到林思泠扳回颜面了，她心算一下，迅速给出答案：“婶子，包菜17文，白萝卜四舍五入35文，一共52文，您就给50文吧！” 胖婶子捏着指头心里默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满面笑容。 “哎呀，你们这两兄妹，真正是一个手脚麻利一个聪明，婶子我这都没回神呢，你们便算出来了！” 占了两文钱便宜，心情大好。让林思泠把蔬菜装进她篮子，乐呵呵地离开。 紧接又过来一位顾客，将林思泠剩下的蔬菜一股脑包圆了：两个包菜四根胡萝卜一根白萝卜，共卖出75文。 几乎是不到一刻钟，他们的小菜摊可以收摊。 林思泠数着125个铜板，心花怒放。 看来还是卖新鲜蔬菜简单。她费了老大劲，倒贴粗盐调料，十斤蔬菜做成一斤菜干，才多赚20文钱，真不如直接卖蔬菜呢。 只是目前运输不便，以后住到县城里，才能考虑这个问题。 而且，这也是因为天灾人祸的缘故。太平时期，蔬菜可没这么值价，也不好销售。 但不管咋说，今天开心就行！ “走，公玉哥哥，我请你吃面！” 瞅到路边有卖面的小摊，林思泠高高兴兴捉住公玉谨袖子，把他往那带。 一问10文一碗素面，有点怀疑人生。咬咬牙还是叫了两碗，至少面汤随便加，让你喝到饱！ 尝一尝，里面除了粗盐，啥味没有。而且面条是糙面揉的，下锅怕断，拉的很粗，一坨坨的跟面块差不多。 林思泠边吃边心里叹气，这真是花冤枉钱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起公玉谨方才玩秤，为什么那么熟练的问题。 公玉谨淡淡道：“作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培养，我自然什么都要会一点，最好精通。” 撑不下来的嫡子庶子，都被打发得远远的了。可惜讽刺的是，他坚持熬过来，成为大家的希望，结局却是与家族共同覆灭，流落江湖。 林思泠有点同情他。 这种自小被培养出来的大家子，童年回忆都不怎么美好。当然，她这种爹不详、娘不爱的穷人，同样人生凄惨。 吃完面，临近晌午，林思泠惦记包婶子要来取货，与公玉谨急急出城往回赶。 刚下车，只见关卡外人山人海，所有难民从营地里出来，往一个方向走。闹闹嚷嚷，不知发生什么事。 两人担心时局动荡，牵一发动全身。公玉谨连忙拉住一位走过去的中年汉子问：“大叔，前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奔关卡外去了……” 中年汉子瞥他一眼。 “你们没得到官兵通知吗？今天午时三刻，所有在营地里的人，必须前往关卡，看处斩犯人！” 两人愣了愣。 一大早出门进城，可能错过了通知。中年汉子不耐烦地挣脱袖子，甩手离去。 林思泠与公玉谨彼此看看。既然官府开始杀鸡儆猴了，他们便不能不随大流，杂在队伍中前往临时法场。 一大队官兵在维持秩序，将围观的人赶到圆圈外。中间搭块高台，捆住十来个衣着破烂、浑身伤痕的人。全部堵住嘴，低头跪在那里。 ------------ 第一卷 第104章 意难平 有男有女，中间竟然夹杂一个身材格外瘦小的人。林思泠觉得那身影眼熟，从人缝钻到前排细瞅，果真是孩子！ 女孩子！ 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拦住她和顾枫，追问半夏毒性的程秋巧！ 林思泠惊讶极了。 听周围流民们议论，处斩的这批犯人，都是前几天聚众闹事，怂恿老百姓冲击关卡，打伤官兵的那伙暴民。 但程秋巧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夹在其中？你问我我问你，大伙都感到好奇，无人知道原因。 最后，是一位消息灵通的人士给大伙释了疑—— “听说，是程家村村民联合状告的这女孩……” “前天夜里，这女孩下毒，毒死了她自家一家六口。爷爷、爹娘、大伯父大伯母……” “毒啊，连她自己四岁的幼弟，也没放过。一大家子人，无一幸免，足足哀嚎挣扎了一整夜才死去！” “这真是养出个白眼狼了？” 周围听众们唏嘘。 “什么深仇大恨啊？连自己家人也不放过……该杀！” 所以，秉持从重、从快、杀鸡儆猴的原则，大陶县刘县令直接将这个小杀人犯，与暴民们一起处置了。 林思泠心里颇不是滋味。 想到程秋巧送她的红头绳，是不是那个时候，对方就下定必死决心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因为快饿死了，所以干脆狠狠心，送一家人整整齐齐上路？ 不敢用眼睛看法场内，她忍不住问那个知情者：“大叔，我听说她家不是还有两个女孩？程家……没有灭门吧！” 有没有可能是程家女孩被虐待太狠，三姐妹联合反抗重男轻女的家长，最终导致程秋巧一人背锅？ 这种情形，与她何等相似！ 她也是真对林莹莹动过杀心——幸好被公玉谨拦下。不然，现在被绑在处刑台上的，可能是她？ 她脊背一阵发凉，回头瞧了眼公玉谨。 公玉谨从她眼神中，感觉出她在害怕，但他以为她只是害怕看处刑。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她视线，低声安抚她。 “没事，台上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他们罪有应得，你不看就行了。” 他没认出程秋巧。 萍水相逢之人，早抛诸脑后了。 “咚咚咚——” 午时三刻到，催魂鼓重重敲响。现场的围观者，无不伸长脖颈，踮起脚尖，屏息凝气。 仿佛一只只被无形大手扼住咽喉的鸭子。 伴随台上“咔嚓”一声，刀光闪动，人头滚地！他们不约而同，从喉咙里往外发出阵阵抽气声…… 林思泠闭上眼睛，头藏在公玉谨的臂弯里。 她不是觉得杀人者不该偿命。只是觉得，同样生而为女，她比较共情程秋巧的处境。 一块果干都必须让给自家弟弟，程家三姐妹，在程家的地位一目了然！ 回到营地帐篷，林思泠恍恍惚惚兴致不高。即便包婶子来买菜干，又贡献给她百多文收入，她依旧开心不起来。 公玉谨有点担心她：“泠妹妹，你今晚一个人住这里，没关系吗？” 男女有别，他又不能留下来陪她过夜。 “没关系，公玉哥哥你回去吧。” 林思泠回过神来：“这里有辛大哥他们轮值。有事，我可以找他们！” 公玉谨心想也是。 泠妹妹的危险，大部分来自她娘。只要他回去盯好隔壁家那女人，泠妹妹这边就不会有麻烦上门。 至于晚饭，林思泠从法场回来后，一直神不守舍。这种情况他也不忍心让她做饭，回去啃个糙面饼，自己解决问题算了。 他走后，林思泠躺在床板上，懒懒的连种植盆也打不起精神去看。 程秋巧这事，给她大大提了个醒。 对于林莹莹，她就算再恨其入骨，也不能明面亲手要这女人的命。 她以为已经到了乱世，实际上地方官府还是具有相当的行动力与约束力。所以以后行事，不能任由性子来。除非…… 她有足够的实力随心所欲。 想通这一点，林思泠腾地跳下床收菜。万丈高楼平地起，她还是先从挣钱开始吧！ 将味道散得差不多的榴莲皮，埋在种植盆里。洗了个白萝卜直接生吃当晚饭。帐外脚步声响起，辛正杰走了进来。 照例看眼四周，发现想见的人依然没在，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小丫头，你姐姐又不在？不是说她今天休息不上工吗？” 林思泠用古怪的眼神瞅他一眼。 总感觉这大胡子官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莫不是顾枫救过他一命，他打算以身相许了？ 但这人大了顾枫这么多…… 心里这么想，面上笑微微：“辛大哥，我姐姐进城买药去了，明早才会回来。你找有她什么事，不如告诉我帮你转达？” 辛正杰黑黝的脸皮一阵绷紧，大胡子往上翘了翘。 “罢了，大人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哪里转达得清楚！明天等你姐姐回来，我再来找她。” 转身要走，想起来又回头。从身上摸出个白面饼，塞在林思泠手里，笑眯眯的。 “小丫头，记得告诉你姐姐，辛大哥来过两趟了呀？” 林思泠看着那白面饼，触感柔软，面质蓬松，竟然是细面所制！不禁心中一动，抬头望向辛正杰。 “我知道了，谢谢辛大哥！” “乖！” 辛正杰哈哈一笑。 林思泠拿着白面饼，送他出帐篷。突然想到程秋巧的事，忍不住向对方打听。 “辛大哥，今天你们处决的犯人……其中有个女孩子，比我大不了多少，是怎么回事？” “你也去看了？” 辛正杰停下脚步，随口回应：“那小丫头，跟常人不一样。心狠手辣，毒得很呐，你千万别学她！” “我听说她毒杀了自己家人，为什么呢？” 相交虽浅，但林思泠总觉得，程秋巧没有大家说的那样坏。是不是其他两姐妹逃走了，留下程秋巧一个人背锅？ 总觉意难平。 辛正杰沉默了下，觉得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叹口气，吐字慢吞吞。 “要我说，程家一家子都是狠人，死了谁也不冤枉。我们县令大人，可是明察秋毫的……” 林思泠盯紧他嘴巴，恨不得掐住他脖子让他快说！一个大老爷们，说个事怎么这么磨蹭呢？ ------------ 第一卷 第105章 癫世界 “听程家那小丫头供述，程家先后卖掉了她两个姐妹。大姐进了窑子；小妹实惨。逃荒路一家子没得吃，竟早早被她亲爹娘……” 辛正杰表情皲裂，现出一丝不忍。 “换给其他人家，易子而食！X！” 他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怎么会有这种人家？那小丫头说，如果不杀了他们，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狂乱地挠挠自己头发，挥手一拍林思泠后背，拍得她一个趔趄。 “小丫头，你得庆幸你姐姐有真本事，能养活你啊！不然这世道……” 他摇头，大步离去，丢下一句：“以后好好对你姐姐吧！” 林思泠浑身发冷，目送他背影。 易子而食。 多么恐怖的字眼！ 以前只在书中看过，听老年人讲过。如今历史活生生发生在她身边，她惊恐地发现老天是多么厚待她！ 虽然把她丢来这炼狱般的世界，好歹给了她赖以生存的金手指。没让林莹莹丧心病狂，一开局便把她作为人牲交换出去。 从时间判断，程家人卖小闺女为人牲，在他们被逃兵冲散之后。此后到大陶县，一路迢迢。 程秋巧、她姐姐，应该都是吃了用她们妹妹换回来的“肉”，才得以活着抵达大陶县。 而程家人发现弹尽粮绝，不得已又卖了大闺女。 这一家子，除了最无辜的小闺女……如辛正杰所言，真正全员恶人，谁也不无辜！ 林思泠抖着手，把那根似乎沾满鲜血的红头绳找出来，丢进灶火里，看着它迅速被烧成一团灰烬。 这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做噩梦。 癫世界，真癫！ 她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她有这个能力吗？ 半夜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收菜。能拿得出去的蔬菜如玉米、萝卜、黄瓜之类，装进麻布口袋准备后天带进城卖。 葱姜蒜等调料处理好收藏起来，至于其他的，全部切碎，做成菜干。 顾枫的工钱不固定。有时带两块糙面饼回来，有时得一小袋糙米。完全不够吃，她得用钱买些米面回来，人离了主粮不行。 熬好菜羹，摆一盘青枣子在石桌上当零食，林思泠提着两个桶，准备去买水。 每天辰时，水车准时从城里推出来。要买水只能趁这个时间段去，过了便没有了。 她力气小拎不动满桶水，还要花2文钱，请人挑回帐篷。 赶到水车附近时，营地的难民已经排起长队了。给林思泠送过两回水的挑夫热情挥手向她打招呼。 “小丫头，今天还送水吗？” “送啊！大叔，麻烦您了——” 林思泠很是爽快地摸出5文钱。1文雇人，4文买水。那挑夫乐呵呵收了钱，带她直接去水车边加塞儿打水。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再说，现在营地谁不知道顾枫医女的身份？这两姐妹，大家尽量敬着呢，日后保不定能帮上自家。 半道，迎面撞上邢峰与抱着孩子的林莹莹，也来打水。 “死丫头……” 林莹莹看着她，条件反射唤了一声。林思泠眼角余光没给一个，径直领着挑夫回自家帐篷。 林莹莹站在那里，本就鼻青脸肿没好全的面部，跟落了层霜似的。 目送闺女背影，她忽然感觉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离她而去…… “怎么了？” 邢峰柔声问她。 望一眼远去的林思泠，眼神中闪过一抹嫌恶。 “那种忤逆不孝之女，你就当没生过她吧！” 林莹莹不置可否。 回到住地，林思泠将桶挪到灶台边，从桶里舀勺水喝两口，盖上盖子。正寻思天大亮没见公玉谨过来，帐外传来动静。 她走出去一看，一名走卒站在外面，探头探脑。 “是宋家村的泠姑娘吗？有人在关卡处等候见你，你去见吗？” 林思泠没想到会有人找她找到这来。 她认识的，不外乎宋家村和李家村的人。宋家村作鸟兽散，不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而知道她在难民营的，只有李家村村民。 难不成李绍那边又出事了？ 想到既然收了李绍这个随从，不能置若罔闻。当下急忙跟随走卒，来到关卡。 隔着一道栅栏，果然见到李绍等在外面。看到她，满脸欣喜招手。 林思泠疑惑地走过去：“李叔，你找我什么事？我姐姐现在不在。” 看病什么的，她可不愿意让顾枫再次出诊了。感觉往关卡外流民营走一趟，十分危险。 “不找你姐姐。泠姑娘，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李绍分外客气。不知道是不是林思泠利用金手指，将其收为随从的原因。 两人面对面，李绍再没有从前那种长辈对晚辈、里正对村民的居高临下之感。 “泠姑娘，你在关卡里面，听说营地还有集市存在？能不能烦劳你帮我们买一些粮食？” 李绍不好意思地说：“托走卒购买，他们要扣下三成的好处费，实在是太高了……本来村民们手里就没剩多少积蓄？” “李叔，集市只有一家官府经营的杂货店，卖得很贵。其他人要么以物易物，要么同样用很高价钱，出售自己嘴边省下来的粮食……” 林思泠不太想帮这个忙。 钱这个东西说不清楚。最怕好心帮忙，日后还被李家村村民质疑她，从中收取了好处。 李绍信任她，不代表别人同样信任她。 “我知道，我知道。” 李绍大概能猜得出她为什么推脱，连忙接口。 “泠姑娘，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麻烦你。哪怕好处费只收两成呢？我们也能多撑几天不是？” 听他把话说到这程度了，甚至允诺她能拿两成的好处费，林思泠没办法了，正色。 “李叔，我可以帮你们原价代买，不收一文好处费。但是，只要李家村有一人质疑我、不信任我，我这便算是枉做小人，咱们再不打交道成不？” 李绍一听大喜：“泠姑娘，你放心！假如我们李家村有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李绍绝对开祠堂，将他们撵出村子！” 他们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全靠团结。如果有破坏村子和谐的那一粒屎，不用林思泠说，大伙都不会任由其留在锅里。 ------------ 第一卷 第106章 给抱大腿不要 林思泠想了想，把最近了解的一些物价说出来。又想着自己的新鲜蔬菜和菜干，卖谁不是卖，如果李家村要，她省得运进城了。 李绍听她报价，忍不住确认一遍。 “泠姑娘，你说菜干70文一斤？新鲜蔬菜5文一斤？” “嗯？” 林思泠看他惊讶的样子，思忖自己莫非卖贵了？可她这种价钱，还供不应求呢！ “李叔，这两种若觉得贵，我给你们带其他的吧。糙米糙面我得去询价，且不一定有卖。干肉300文一斤粗盐6文一两……” “不不不！” 李绍忙不迭插言：“泠姑娘，我不是说贵——你报的价，实在太便宜了！就比如那菜干，你知道走卒卖我们多少吗？” 他伸出十根手指比画：“150文，一分不少，还是限量供应那种！至于新鲜蔬菜……” 他两眼熠熠生辉。 “泠姑娘，你真能帮我们买到新鲜蔬菜？5文？大量、我们要大量，有多少要多少，真能买到？” 林思泠…… X—— 包婶子心黑啊，将她的菜干，居然炒到翻倍的价？ 难怪每次来拿货，都嫌她货少！看李绍此刻激动成这样子，该不会也动了投机倒把的心吧？ 她只是看在李绍目前是自己随从的份上，捎带帮助李家村。可不是做牛做马，舍己为人让他们发家致富的。 “李叔，不一定能买到……” 林思泠按住李绍兴奋乱挥的双手，示意他小声些，周围人全部看过来了。 李绍急得就摸出身上荷包，往外掏钱：“泠姑娘，你优先帮我们买菜干、新鲜蔬菜，其次考虑糙米糙面，肉不要了。” 300文一斤，谁吃得起！ 林思泠再次按下他掏钱的手：“等我买了送过来，你再给钱。” 栅栏缝隙只能伸出去一只手，想交易她还得带上名帖出关卡。 “好，好！” 李绍解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一桩大事，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脸上无比欣慰。 林思泠抬头看看天色：“李叔，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给你逛一趟集市。” 她一个人提不了太多重东西，还得让公玉谨帮忙。 李绍双目放光，眼神格外信赖：“成，泠姑娘，我哪里也不去，就等在这里！” 打雷下雨不走，老天落刀子也不会走。 林思泠在他殷切的目送下，回到自家帐篷，只见公玉谨已经来了。吃过饭，端着碗水，在给她的几个种植盆浇水。 见她进帐篷，好奇地问：“泠妹妹，你去哪里了？你这种的什么，花草、还是我们平日吃的菜？” 种植盆的东西，林思泠严格掐点种的。别说顾枫不容易看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公玉谨更看不到。 他们在的时候，要么看到光秃秃的种植盆，要么看到绿油油的植株。 所以，林思泠一点不担心公玉谨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她笑着说：“公玉哥哥，我种的菜啊？我姐姐拿回来的，吃不完的菜，我就把它种起来，能长出更多！” “哦……” 公玉谨似懂非懂点头。 忽悠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半大孩子，对林思泠就像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当然，林思泠也不想对方老关心自己的种植盆。 扯开当帘子的旧衣裳，遮住种植盆。拉住公玉谨坐到石桌边，将一盘青枣子推给他吃。看着他吃的同时，将李绍拜托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公玉谨不太关心这些俗务，只是点头。 “那待会我陪你去集市一趟，帮李家村买粮食送过去。” 林思泠让他继续吃枣子。自己起身收拾东西。 原本打算留给包婶子的两斤多干菜，分了一半出来。加上准备送进城的新鲜蔬菜，秤杆，装在一个麻布口袋里。 等公玉谨吃好，帮她提着口袋，两人一起来到集市。 问问粮价，糙米糙面要10文一斤，和召南县差不多。但限量供应，每人每天只能买一斤。 他们两人，林思泠就买了一斤糙米一斤糙面。糙面留着自己吃，糙米匀给李绍。 虽说米少，新鲜蔬菜加菜干有个十来斤，足够李家村村民熬个大锅粥过一两天了。 李绍怕自己一个人护不住粮食，特地先让走卒帮忙，去叫了张柚及村里几位青壮过来，望眼欲穿等在关卡外。见两人提着麻布口袋过来，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不用林思泠掏小秤，张柚快手快脚拿出一杆大称，将粮食一一过秤。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一斤糙米，10文；一斤一两菜干，林思泠主动抹一两不算钱，张柚不接受，直接80文；十二斤新鲜蔬菜按十斤算，也不接受，该多少是多少，必须60文！ 加上五两盐30文。 张柚很痛快地让自个男人掏钱：180文。 皆大欢喜，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李绍两口子对着两人千恩万谢的，临走不忘提醒林思泠，明天一定要再过来送粮。不然李家村这么多人，只能喝西北风。 有了林思泠帮助，李绍信心十足还能在关卡外多呆几天。至少撑到苻宸将军，夺回他们家乡的喜讯传来不是？ 林思泠回到帐篷，数数自己这两天的收获：545文钱了？再卖几天菜，她能存够一两银子！ 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等以后搬进县城，租个大房子，她能扩大种植。那时还愁不发家吗？ 公玉谨一阵无语。 天天陪着这小丫头早出晚归当苦力的，结果就看她挣了不足六钱银子，在那沾沾自喜！ 他随便拔根汗毛，也比她腿粗啊——给她抱大腿又不要，非要自己挣…… 好在今晌午总算能改善伙食了。 林思泠拿出一小块肉，宣布给他做肉煎饼吃。 肥肉刷锅，瘦肉与蔬菜剁碎，加上各种调料做馅料。 糙面团吧团吧，合吧合吧，捏成巴掌大小圆饼子，里面包上馅，放铁锅里慢慢炕，细细煎。 待两面黄黑捞起来，放在碗里。 虽说糙面拉低口感，里面馅跑出来少许，少油煎得也不脆，但不妨碍它有肉馅这一事实。 林思泠一共做了十个煎饼。给顾枫留四个，她两个，公玉谨四个，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公玉谨脱口而出：“泠妹妹，你厨艺比以前我家厨娘还要好啊！” 林思泠狐疑地瞅他一眼。 他心目中当她是厨娘？ ------------ 第一卷 第107章 挖墙脚 公玉谨被她的眼神瞧得不自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转变话题。 “那……明天你还进城卖菜吗？” 林思泠一阵犹豫。 “不去了。这点菜，做完菜干，供应李家村还不够。” 她不能轻易扩大种植规模。小小帐篷，能放下多少种植盆？顾枫也不可能每天带回来那么多粮食。 新鲜蔬菜源源不断拿出去，稍微关注的人不会怀疑吗？ 所以，她只能小打小闹，将产量严格控制在别人能接受的程度。过于贪心，祸不远矣。 吃完饭，公玉谨挽起袖子，主动去刷锅洗碗。不能白吃不带干活的。 林思泠看着他笨拙的动作，浪费不少水，心疼地直吸气。倘若不让他干，他一辈子不会。只能埋头做自己的菜干去，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在帐篷里忙活，外面响起人声，一个个子高挑、长相干巴的妇人，径直掀帘走进来。 “林家丫头在吗？这里是卖菜干、那林丫头住的地方吗？” 视线落到满地晾晒的菜干上，眼神闪烁，高颧骨的脸上浮现出喜色。 林思泠连忙起身，扯开旧衣裳做的帘子，遮住种植盆。心里很不高兴，忖这女人是谁啊？这么不知礼数，直接闯进别人住的帐篷！ 公玉谨放下手中的碗，警惕地从旁打量这个女人。 “大婶，我姓林，你是谁？” 林思泠不动声色打量对方。 见这女人穿了一身布衣裙，头上用木钗挽髻。看起来虽不富贵，却从头到脚，不像流民们穿着破破烂烂，打满补丁。显然有些来头身份，得小心应付。 “哎呀，林丫头可把你找着了——” 干巴妇人热情地上前要拉林思泠的手，被林思泠退后两步闪开。她不以为忤，继续自来熟地笑着自我介绍。 “我姓许，名叫许醉香，是营地管事计玉的弟妹。林丫头，你叫我许婶子就成！” 别人一听她是女管事计玉的弟妹，下一刻便恭维上来了。许醉香等了一等，没见林思泠有动静，只当她太小不懂事，呵呵干笑。 “林丫头，你姐姐呢，去哪里了？” 说真的，林思泠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人。 不打招呼闯进别人住的帐篷；开头摆明冲她来，寒暄半天觉得她不能当家做主的样子，改变口风又要找她家大人。 当她傻的？ “许婶子，你过来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吧。我姐姐很忙，她经常不在家的！” 许醉香露出惊讶的神色，林思泠觉得她多少有做作的成分。 “真的？林丫头你能做主家里的生意？那这菜干……” “菜干怎么了？” 林思泠装傻。 昨天从李绍口中得知，包婶子将她的菜干炒到150文一斤的天价，她就知道不妙。果然，今天麻烦上门了。 利益动人心。 整整一倍的差价，怎会没人关注？不过登门的第一位，身份是难民营女管事计玉的弟妹，确实有些出乎她意外。 “哎呀，是这样子的！林丫头，听说你70文一斤，卖给包丽丽菜干？” 许醉香含蓄不下去了，显露出贪婪的嘴脸。见林思泠点头，迫不及待说：“那个，我出75文一斤，你家能将菜干全部卖给我吗？” 公玉谨看向林思泠。 林思泠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人影带风，冲进帐篷来——眨眼功夫，与许醉香扭打成一团。 揪衣裳撕头发牙齿咬扇耳光，无所不用及，边不可开交边还喊。 “好你个许醉香，老娘与林家谈妥的独门生意，轮得到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上来抢？” 正是包婶子包丽丽。 她照往常时间来拿货，不料正好碰见有人先一步钻进林家帐篷。她好奇在外偷听两句，立马鬼火直冒——挖墙脚挖到她这来了，谁可忍？奶奶不可忍！ 当即跳出来与许醉香撕扯上了。 许醉香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从林家这里进货，我也进货，真金白银都是钱，凭什么说我是抢？” 只要林家愿意卖，她包丽丽有啥资格阻止！ 林思泠看着两人的大脚丫子不停晃动，几次险些踩到自己地上的菜干，心疼得直拍石桌。 “你们要打出去打！踩坏我菜干，我要你们双倍赔偿？” 一听这话，包丽丽和许醉香不约而同停住动作，但抓住对方的手没放松。 包丽丽对着林思泠，一阵绉媚的笑：“泠姑娘，你可是曾答应过我，除了我，不卖给外人的？” “呸！” 许醉香啐她一口：“姓包的，你不就是欺负人家小丫头不懂事，才黑心压低价，想独吞这门生意吗？” 她要不是仗着自家大姑姐的身份，也查不出来这娘们的进货渠道。 “林丫头，我出80文！80文，包揽你家菜干——” 反正撕破脸了，许醉香再无任何顾忌，直接叫价。还别有用心地“提醒”林思泠。 “林丫头，我家大姑姐是营地女管事计玉！你可想清楚了，这菜干该卖给谁？” “呸呸！” 包丽丽连啐她两口。 “你大姑姐是管事，我公爹还是管事呢！他俩平起平坐，你搬出来吓唬谁？” 旁观的林思泠明白了。 感情包婶子同样有背景，身后有人，仗的是营地男管事余平的势。 她就说这么高的利润，为何这么多天，只有一个许醉香登门拜访呢？敢情包丽丽两口子的身份，难民营鲜少有人敢惹。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包丽丽后台弱，她不同意卖菜干给许醉香，势必惹火烧身。 “林丫头（泠姑娘），你来说吧，你家菜干到底卖给谁？” 打架是打不下去了，两人叉着腰，互瞪彼此一眼，不约而同转向林思泠发问。 “许婶子，人总要讲究个诚信。我答应包婶子在先，只要有菜干，就卖给她。” 林思泠面上为难地摊手。 “我家收购到的新鲜蔬菜并不多，每天最多做出一斤菜干，还要往里倒贴调料钱……” 她看了眼顿时脸色两极分化的许醉香和包丽丽，淡笑补充：“所以，即便是与包婶子的合作，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等存够钱，她和顾枫就搬进城里住。那时直接卖新鲜蔬菜，不太可能再与包婶子有交集。 丑话需说前头。 顿时，包丽丽也笑不出来了。 ------------ 第一卷 第108章 擅闯“民宅” 许醉香没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很不甘心。目光阴冷地瞟了林思泠一眼。 “小丫头，你确定你家生意你能做主吗？营地里有规矩，凡是交易买卖，必须向官府纳税！你和她私下鼓捣这菜干，哄抬物价，扰乱市场，后果很严重！” 软硬兼施。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林思泠冷笑。 “集市售卖菜干，60到80文一斤，我卖给包婶子70文一斤，哪里哄抬物价，扰乱市场了？” “还有官府收税，收的是集市摆摊占地税！对于家境贫寒的百姓，县令大人英明，采取少征税甚至免税的政策。我在帐篷里没摆摊没占地，难不成对待我比对普通百姓严苛，反而要交税？” “你……” 许醉香没想到一个区区小女孩，这么能言善道。搬出官府，没能吓倒对方，大是尴尬。 柿子捏不着软的，只好重新将矛头对准包丽丽。 “包氏，你和你男人肆意哄抬物价，扰乱集市，我要去方主管那里检举你，你等着瞧吧！” 手一甩，悻悻扭腰走出帐篷。临去，还故意将几片菜干踩得稀烂泄愤。 包丽丽知道自己高价转卖菜干的事，被林思泠知道了。等许醉香离开，讪讪一笑。 “泠姑娘，这……这菜干价，我以后也80文收购吧？再多实在是……” 他们同样需要起早摸黑地卖，舌灿莲花去游说顾客买呢。不是看着利润丰厚，一天一斤货，她还懒得跑！ “不用了，照旧70文吧。” 瞧着包丽丽瞬间眉开眼笑的脸，林思泠弯弯唇角。 “只是方才那个许婶子……” 她表现出一个未见过市面、小女孩的担惊受怕：“会不会再来纠缠……” “放心吧，我一定不再让她来骚扰你！” 包丽丽连忙拍胸脯打包票。 “怕她作甚？她大姑姐是管事，我公爹还是管事呢！一个娘儿们，哪有我公爹在方主管跟前得脸？” 抬举许醉香大姑姐当管事，不过是方主管考虑营地女人众多，推出个女管事便于治理。哪就认真将她大姑姐当回事了？ 大事小事，方主管只爱找她公爹商议。也就许醉香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仗着自己大姑姐在营地作威作福。 撇撇嘴，包丽丽没把这些想法说出来。掏70文，将林思泠拿出的一斤菜干买下。 原本还想要摆地上的，林思泠说没晒干没加调料，只得明天再来。 送走包丽丽，回头林思泠才意识到自始至终，帐篷内还有一声不吭的公玉谨，在尽职尽责充当壁花。面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玉哥哥？” 她唤了声。 公玉谨回过神来，瞧向她：“……泠妹妹，为什么包婶子主动给你涨至80文一斤，你不要？” 林思泠有多么在意钱，他是看在眼里的。这次为什么不要送到面前的财？ 如她自己所说，她获利在律法许可范围内；包婶子也承诺不再让许婶子找她麻烦。 林思泠微微一怔，没料到公玉谨会问她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多加思索，随口将心里话说出。 “我若提价卖她，回头她指定卖别人更高的价。难民们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君子爱财，应取之有道。” 这种过分发国难财的事，她阻止不了别人，但她可以洁身自好。 说她蠢也好，伪善也罢，她自己心里有杆秤。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按自己定下的原则来！ 所以，她卖东西，按正常价格来即可。 公玉谨点点头。觉得对眼前的小女孩，有了更深一层认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娇脆的嗓音突然响起来：“虚伪——” 伴随声音，一位身穿大红衣裳，脚步“咚咚”的女孩走进来。胖乎乎的身形像是一大团棉花糖，又白又软又糯。 看到她的人不觉得她丑，反而会觉得她福气、可爱。 当然，林思泠现在不会想看到这位胖千金的。她这又不是酒楼客栈！怎么人人都可以掀帘子，随便闯进来？ 刘大千金没有半点擅闯“民宅”的觉悟，高昂起头颅，一脸鄙夷打量林思泠，说了句：“又是你！” 方才接自己刚才的下文。 “你这么心系难民，为难民着想，为什么不直接将菜干捐出去，还要卖钱呢？” 林思泠不可思议地望她一眼。 “刘大小姐，我是人，我也得吃饭呀？帮助他人，得在自己有能力、且自愿的情况下！” 刘大千金撇嘴。 “哼，不必解释，你就是虚伪！你这种虚伪的人，我见得太多了——” 林思泠…… 这人有毛病吧？ 刚从这里离开不久的包丽丽，一脸尴尬又走回来。她装菜干的口袋，此刻被刘大千金的侍女提在手里。 “泠姑娘，这……刘大千金还想要买菜干……” 她出门没看黄历，一头撞上刘大千金，袋子里菜干撒了一地。 刘大千金对难民营的任何事感到好奇，当然不会放过品尝难民营名声卓著的菜干机会。听说这菜干味道奇好，快追上干肉的价格尾巴了—— 于是，她没责怪走路不看路的包丽丽冲撞，反而尝了之后，想买更多。结果走到帐篷外面，刚好听到两人对话，才有了上述针对林思泠的话。 “你家菜干还有多少？全卖给我吧！” 看体型就知道，刘大小姐是个见了美食走不动道的人。她的视线，落在石桌上那碗油饼子上。眼神略略一动，随即嫌弃碗土饼子黑，移开视线。 “刘大小姐，菜干暂时没有了。” 林思泠据实以告，心里想送对方尽快走。 “胡说！” 刘大千金肉肉一巴掌劈下来，林思泠用拳头使劲捶，都未必能捶动分毫的石桌，立即“哐当”垮塌半边。 还好坐旁边准备当隐形人的公玉谨反应快，左手扶住水壶，右手端住油饼碗，没有造成巨大损失。 但几个空土碗救不了了，清零哐啷连续响，碎了一地。 林思泠脸色大变——她钱买来的陶碗！ 可恶，这位县令千金是来抄家的吗？ 刘大小姐浑没将摔碎一地的土碗当回事——她家喂狗的碗都比这几个土碗上档次。 她只是升起一种不被人敬重的愤怒和愚弄，手指满地菜干。 “你这不是到处晾晒着菜干吗，为什么说没有！” 睁眼说瞎话，当她是谁？ ------------ 第一卷 第109章 胖千金 “刘大小姐，这些菜干尚未腌制好。等腌制好，还得调味……” 对方身份是个不能得罪的人，林思泠没办法轰她出去，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胖千金弯下腰，随便拾起一块菜干，放在手中端详。虽然和林思泠两看两厌，但她快人快语，心里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一点不加掩饰。 “原来是调味的缘故，让你家菜干比别家好吃吗？” 林思泠抿嘴。 应该有系统出品加成的原因。她种出来的蔬菜，生吃也比别家美味。 “谢谢刘大小姐夸奖。” 胖千金回头瞪她一眼：“谁夸奖你了？少上杆子爬！” 围着她奉承的人，拍马屁功夫比这又黑又丑的小女孩好多了。 林思泠烦躁。 这位胖千金真难侍候！赶又不能赶，一说话怼死个人，封建时代的老百姓真没人权的！她干脆冷着个脸杵旁边当柱头去了。 胖千金看一会菜干，片刻回头，用不满的小眼神，瞄向十分没眼力见的林思泠。 “你咋还愣着啊，不是说没和调料吗？快和呀——这么臭烘烘的地方，你还要我在这里等多久？” “啊？” 林思泠真傻了，她刚才说的话，是这位胖千金理解的意思吗？ “刘大小姐……菜干没腌制好，不能放调料！” “那要我等多久！” 胖千金嫌弃地瞧了瞧四下，帐篷里灰扑扑的，感觉坐的地儿都找不出。 “你明天来吧……” 林思泠无力地表示。 这些菜干，本打算做好给李绍等人送去一半。 “不行！” 林思泠眼皮一跳，看着面前的吨位级人物抖了抖。 “我明天不一定能出城，你这菜干，我今天就要！” “没晒干……” “没晒干你不会去晒啊？外面太阳那么大——” 胖千金十分不理解林思泠的懒惰，气愤她的怠慢，横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包丽丽和侍女。 “小娥，包婶，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她晒菜干——” 真是，这种事还需要她吩咐，指一下动一下的笨蛋。 侍女小娥不敢怠慢，赶紧放下麻布口袋，准备和包丽丽帮忙搬运菜干出帐篷。 林思泠一看，急眼了。这一搬出去，谁都知道她帐篷里有这么多粮，趁她不在，跑来偷东西咋办？ 她不能整天守在帐篷里的！ “搬什么？不许搬！刘大小姐，这是我家，你擅动我家东西，喧宾夺主，大陶县的律法容许吗？” 县令千金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包丽丽和小娥停住动作，瞪大眼睛，先看看林思泠，然后才去看胖千金的脸色。 讲真，她们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给胖千金面子的人！别人不等胖千金下令，就双腿倒腾得飞快，先胖千金之忧而忧呢？ 胖千金愣住，盯着林思泠的脸，不知道想什么，竟然没有怒色。只是就事论事地说：“你自己说没晒干呀，我好心帮你晒干，有什么不对？” 熟悉自家小姐脾气的小娥还好，包丽丽简直震惊了——原来可以和这位刘大小姐，如此讲理说话？ 那她不打自招地献出菜干，狡辩自己没有哄抬物价扰乱市场，又讨好对方屁颠颠带对方来林思泠这里做啥？ 胖千金讲理，林思泠的怒火随之平静下来，加上发现公玉谨在向她使眼色。她深吸一口气，面带浅浅的笑。 “刘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些菜干是入口的东西。我处理它们时，十分注重卫生。你看，晾晒它我还用干净叶子垫底……不能让顾客吃不干净的东西对不？” 她指指小娥与包丽丽的手。 “刘大小姐，她们没洗手碰过的菜干，你愿意吃吗？” “当然不愿意！” 胖千金大声回答，狠狠瞪两人一眼：“你们为什么不洗手？简直太不爱干净了，把本小姐吃生病了怎么办！” 两人…… 横竖都是她们错呗！ 小娥白林思泠一眼：“那你来弄，我们小姐等着的！” 反正今天无论如何，菜干要到手。 林思泠不想争辩了，开始洗手。只想把菜干将就和上调料，将人尽快打发走。至于菜没晒干腌制透彻，当凉拌菜吃也不差。 县令千金，想必不会与她计较那一点菜的水分重量。 胖千金看她洗干净手，围上围裙，又取一块帕子蒙在脸上，全副武装。好奇：“这味儿很大吗，你还要遮住口鼻？” “稍微有点大。也怕说话时，唾沫星儿溅进菜干里。” 林思泠解释。此刻好好说话，倒不觉得对方咄咄逼人了。 胖千金立即转头质问小娥：“咱家厨娘煮饭时，是不是没用帕子蒙脸？我吃她多少年的唾沫星子了！” 小娥…… 公玉谨神色古怪，瞅一眼林思泠——之前泠妹妹做饭，他也没见她脸上蒙帕子啊，这是特意做给刘大小姐看的？问题刘大小姐还真信了！ 林思泠脸不红心不跳，直接转移话题问胖千金：“刘大小姐，请问你口味怎样？吃我这菜干，咸淡如何？” “稍微淡了点。” 对于吃的胖千金特别上心，立即放下刚才的关注点，走到林思泠旁边，认真开始指指点点。 “你家菜干里有别家菜干没有的辣味、麻味、甜味，我很喜欢。” 林思泠心里有数了，这是位重口味的顾客。她拿出调料，把菜干全部集中到铁锅中，开始调味。 包丽丽多长个心眼，立即凑到灶台边，想看清林思泠的配方。 但除了粗盐，林思泠放的都是些提前磨好的各种胡椒粉、花椒粉、海椒粉，连姜末蒜末葱末都是事先加工好的，她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菜干一和好，胖千金迫不及待凑上来闻味道。红红绿绿的，颜色怪好看。用筷子挑点放进嘴里，她满意地眯缝起眼睛。 不知道为啥，吃过那么多家腌菜，来自京城的也尝过，就数眼前这小丫头调味得好。 没晒干，带点水分更好吃。调料像画龙点睛，激发出蔬菜本身自带的甘甜，回味无比。 “好吃！” 她不吝于夸奖。 “70文，谢谢刘大小姐惠顾。” 林思泠只想她给了钱，赶紧走人。 “小娥，去集市买几个上好的碗回来。” 胖千金睨林思泠一眼。 “急什么？不会少你一文钱！那几个摔碎的碗，我也会赔你！” ------------ 第一卷 第110章 亏了赚了？ 林思泠微怔。 讲真，她对这位胖千金的看法，已经完全扭转了。 虽然对方某些方面不讲理，但没有仗势欺人，这一点十分难得。 老话说胖人心宽，看来的确有道理。 小娥走后，胖千金右手捏把团扇，左手掏出手帕，不停转圈圈擦汗。 帐篷里闷热，外面太阳大她不愿意出去，热得直抱怨：“这里怎么这样热？小娥怎么还不回来？” 林思泠看的眼晕。 “刘大小姐，你先坐坐，心静自然凉。” 这地方狭窄，各种生活气息浓郁，肯定没有县衙条件好。 “你意思是说我心不静？” 胖千金瞪她一眼。 不过实在是久站不住，瞅瞅帐篷倒塌的石凳、石桌，能坐人的就剩一张木板床。看上去还算干净，她不计较，转身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林思泠刚觉得她坐下去的动作过大，只听“轰隆”一声！那块能睡两人的床板往内塌陷进去，胖千金连人带床板重重摔在地上，灰尘砸起老高。 林思泠简直无语了。 看两条白胖胖的脚露在外面还抽搐，她赶紧和包丽丽上前，要把对方拉起来。 可她那小身板哪里拽得动吨位级的胖千金？一使力，反被对方拉到她软乎乎的肚皮上去了。 包丽丽一个人，险些闪了腰。情急，不小心抓下胖千金一撮毛，疼得胖千金“哎呦”直叫唤。包丽丽赶紧将那撮毛，扔到角落。 装背景板的公玉谨，实在装不下去。无奈走过来，拎起林思泠先放一边。然后帮忙扶住胖千金手臂，一用力，配合包丽丽将人拉起来，立稳地面。 胖千金“呸呸”吐出好几口稻草杆，快崩溃了。一边吐，一边愤怒地指责林思泠。 “你们这什么破屋子、破床？又热、又闷，床一坐还塌！你存心谋害本小姐是不是？” 转头看眼公玉谨。 先觉得这半大小子力气大，竟然能轻松拉起自己，心中一动。结果看清楚脸，和林思泠一样，又黑又脏没洗干净的样子，瞬间嫌弃没兴趣了。 林思泠还委屈呢！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的，先吃饭桌子被砸了；转个眼，床又给糟蹋了！今晚她和顾枫怎么睡？ “刘大小姐，这帐篷、这床，是贵县提供的呀？难民营统一是这种配置……” 要怨，回去怨你爹！ 胖千金顿然噎住。 包丽丽连忙打圆场：“哎呀，刘大小姐您没事吧？我帮你打水洗把脸。” 林思泠只能配合帮忙，两人服侍胖千金整理自己。大半桶水随即又被祸祸了。 等小娥拿几个白釉印花葵口碗回来，胖千金赶紧让装了菜干，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令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临走，丢下一两银子，作为买菜干和赔偿东西的费用。 林思泠环顾一圈帐篷内的狼藉，心累。她这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包丽丽些许羡慕地觑一眼她手里的银子，想着刘大小姐出手真大方！干笑着说：“泠丫头，明天我再过来拿菜干啊？” 赶紧追着胖千金主仆小跑出帐篷。 公玉谨帮忙扶起床板，拼了拼。两块裂开的板子垫上草席，能将就睡两个体重轻的人，他便重新搭上了。 临时住地，不需要多花钱买新床。 铺好床，又出去重新找石头木板，搬进来垒桌子凳子。这些体力活，他不干，林思泠和顾枫很难干。 林思泠感激他默默在身后支持自己，要打水绞帕子给他擦脸。 公玉谨拦住她：“泠妹妹，水不多了，留着晚上你们饮用。我回去洗脸洗手也行。” 顾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药回来，他在这里呆太久等不住，帮忙收拾好帐篷就离开了。 林思泠拿着一两银子和清扫出来的一小撮头发，心里有喜有忧。 喜的是自己存款终于超过一两银子了；忧的是那位胖千金还会来不？对方的身份和脾气，难以接触。 天黑下来时，收获一大堆蔬菜水果。南瓜、茄子、白菜、萝卜，竟然还有一个极其少见的哈密瓜，五斤左右。 林思泠高兴死了，一下午的心情起起伏伏，全部在这一刻被治愈。 她把哈密瓜抱到床板下藏好，将收集到的头发，种在种植盆里。 胖千金的头发与众不同，又黑又长又柔软，没有分叉。比顾枫的青丝还要油光两分，不知能否结出小几率的红果实？ 她只能幻想下。 这次能弄到对方头发，纯靠包丽丽助力。贵族千金，她以后难有机会接近。 熬了点粥，将四个肉馅饼回锅热了下，终于盼到顾枫一身疲惫，缓慢地走进帐篷。 林思泠连忙迎上去，接过她肩上的小包袱，放在床上，关心地为她端上一杯温开水。 “姐姐，你昨晚没睡觉吗？两个黑眼圈……” 不会为了赶制药品，熬通宵了？ 顾枫露出轻松的微笑。 “妹妹，我将你公玉哥哥的药，全部制作出来，刚才已经交付给他们了。” 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十两银子，是邢镖头坚持要给我的辛苦费。我想，以后我们要安家落户，正缺这个……” 她关注林思泠的表情，生怕林思泠不高兴。 毕竟，自家妹妹与公玉谨关系太密切，她收钱，可能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 林思泠很开心。 癫公给的？ 那必须要啊，不要白不要！ “姐姐，那明天，我们就能进县城安家落户了？” 她从身上拿出一两银子，还有之前存的五百多文钱，稀里哗啦全放在石桌上。 “你看，我存了这么多！就算花掉十两在城里落户，剩下的也足够我们租房一个月吧？” 顾枫看着那一两碎银子，又注意到石桌和床板的异样，含笑的神色微微收敛。 “妹妹，下午除了公玉谨，还有谁来过？” 林思泠把肉饼和稀粥给她端上桌，笑容灿烂：“姐姐，你太聪明了，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顾枫见她面上没有一丝阴霾的样子，不像遭了罪。悬起的心落下，笑着轻轻拧了把她没甚肉的小脸。 “你一个孩子，还想瞒过姐姐这种大人？嗯哼！快老实说，我不在的这一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 第一卷 第111章 第三个……天赋随从？ 时间不早，林思泠挑重要的事，给顾枫说了一遍。 顾枫沉吟着说：“刘大千金我听傅大夫提起过。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却是世家小姐中难得的热心肠，乐善好施。不必担心她来找我们麻烦。” 林思泠点头。 短暂接触，她也觉得胖千金本质不坏。只是人家地位身份到那了，任性点可以理解。 不过，她还是不希望与之过多接触。自古官民是两个阶层，很难融洽。 “倒是这李家村缺粮，是个很大问题。” 顾枫蹙眉。 “姐姐，我多种些蔬菜出来，平价卖给他们，权当支持他们了。” 5文一斤蔬菜，在这饿殍遍野的世道，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救济。 林思泠觉得自己最多做到这个地步。 她不会将蔬菜白送出去，升米恩，斗米仇。谁会这么傻当个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她自己现在还在存亡边缘苦苦挣扎呢！ 顾枫拍拍她的手。 “妹妹，我的意思是，李家村尚且如此缺粮，别的流民们呢？那些比我们更早到来，却被拦在关卡之外的人……” 林思泠脸色一阵发白，她领悟到顾枫的意思了。 无论是关卡内的难民营，还是关卡外越聚越多的流民群，粮食、水源问题，日益严重。 她们看得见的表面灾情尚如此严重，那么内在的暗流涌动又如何？ 前日大陶县刘县令，会以雷霆手段处决一批冲关暴徒，大约也是意识到了危机。不过，这对本就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流民，能起到多大震慑作用？ 林思泠心跳加快：“姐姐，明天我们就去衙门，把落户手续办了！” 顾枫微微摇头，摸她的头。 “不，妹妹，你还是没有理解……” 她拿了根筷子，摆在石桌上：“这是城墙。” 又拿两个碗，摆在筷子两边：“这两个碗，分别代表城内和城外成千上万的百姓。” “城外的人，以为城内的人，个个能够吃饱穿暖，大鱼大肉；实际上，因为长时间救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民，城内的人已经不堪重负，怨声载道。” “城内的人被围城，不敢出来；城外的人，拼命想要冲进去……” 顾枫手指点在那根筷子上，神情凝重。 “而守护这道城墙关卡的士兵，加上衙役，不过区区数百人。妹妹，你说……” 她拿掉那根筷子。 “如果这道城墙被冲破，没了，会发生什么事？” 林思泠看着石桌上那两个碗，霎时脊背发凉。 “所以，姐姐你的意思……” 片刻，她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非但不能落户在大陶县，反而应该尽快离开此地，去寻找别的更安全的地方？” 顾枫轻轻一叹：“是的。” 虽然知道说出来会让林思泠很难接受，毕竟她那么殷切盼望搬进城里定居。 但这两天，她不是光忙着制药，而是想尽办法，在药坊向各种南来北往的大夫、商贩、病人口中打听消息。 局势如此明朗，其实稍微有远见的人，也能推论出大陶县非久留之地。 只是人的侥幸心理在作怪。加上大多数人，的确丧失了继续流浪的勇气。 “那……我们还能去哪里？” 林思泠肩膀垮下来。不久前那种迷茫、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像是阴云，重新笼罩心头。 “太晚了，先别考虑这个问题，去睡觉。” 顾枫安抚她：“目前这地方尚算安全。如果苻宸将军能收复失地，大捷的消息传回来，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之所以解释这么多，也是考虑林思泠与普通孩子不同，颇有主见。了解情况后，能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带着烦恼与隐忧睡下。 第二天，林思泠直接将哈密瓜切成块，端上桌当早饭。等顾枫吃了去上工后，她才收拾帐篷，查看种植盆，准备做菜干。 胖千金的青丝，居然一波种成功，结出两个红果实，着实出人意料。 难不成作为种子的青丝，自身发质好，也有助于加大结出红果实的概率？ 要知道她做梦都没想过，要将人家县令千金收在麾下。种对方的青丝，不过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 吃下两颗红果实，系统的声音接连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刘夭桃好感度为40，忠诚度为40。” “叮。刘夭桃好感度为50，忠诚度5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错愕无比。 胖千金……不是，刘夭桃！对她初始好感度和忠诚度有这么高？ 明明她们刚认识不久。昨天登门，林思泠还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满满的嫌弃呢？ 那么高的好感忠诚度，什么时候发展出来的？她感觉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仔细回忆一遍两人相处的细节，完全想不起刘夭桃对她的友好，从何而来。总不成是回家吃她的菜干，越吃越上头，从而增加的好感忠诚度吧？ 一个吃货，有常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只能这么想。 “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半晌不见回应，系统声音，在她脑子里又重复一遍。 “收……收为随从，确认！” 林思泠回过神来。 想着多收一位县令千金，应该没什么坏处，至少能让刘夭桃以后不再针对她。而且随从空位多，还不知道如何去填满呢。 “随从三，刘夭桃。年16，女，天赋……”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天赋，吃。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7。” 林思泠…… 吃能算一种天赋，系统你过分了啊？好在刘夭桃自家有粮，不然，她怎么养得活这位大胖千金！ 无语中，下一刻系统继续响起的机械音，令她瞬间精神大振—— 叮，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6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较小几率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30人。 她的金手指，竟然再次升级了！ 而且收获农产品的时间，由先前12小时，缩短为6小时。这意味着她的生存机会、致富机会，大大增强。 她还留意到，此前的“微小”几率得到目标人物忠心，变为了“较小”这个词语。 这是否意味着，结出红果实的几率，也相应增加？ ------------ 第一卷 第112章 媒婆登门？ 只是这样一来，农作物成熟得快，越发需要掐点种植和收获，避免被外人发现。 林思泠心里盘算时间，决定在难民营的这段日子，只种早、晚两茬青丝，下午那个时间段不种，避免暴露。 不过顾枫既然提醒她，留在大陶县不安全，考虑以后的路，她得多做些菜干、果干出来了。预备好干粮，以便再一次逃难。 公玉谨和李绍那里，也得商议一下，看他们怎么抉择。 牵一发动全身。癫公癫婆对她而言，是坨超大麻烦。可她没有立场，让公玉谨撇下那两人不管。 李绍身后也有李家村的村民。习惯了现在稳定的落脚点，村民们愿不愿意继续跟着自家里正逃荒，同样是个问题。 实在迫不得已，她只好放弃这些人，与顾枫单独上路。 而两个女孩子，仅靠顾枫的那一点药粉自卫，她们能够在这混乱无比的世道，保全自身吗？ 心情繁乱，林思泠切着蔬菜，把案板剁得咚咚作响。 “泠妹妹！” 公玉谨在帐篷外唤了一声。听到林思泠回应，方才掀帘走进来。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找个碗放下。 林思泠摸摸那蛋，尚有余温，惊讶不已。 “公玉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鸡蛋？” 穿越过来，别说吃，煮好的蛋林莹莹连味也不舍得让她多闻闻，她都快忘了这世界还是有鸡蛋存在的。 眼前一片绿色，快变成纯食草动物了。 公玉谨唇角上扬。 “昨天我回家，路过集市，发现杂货铺有卖。十个鸡蛋，我就全买了！我们一人一个，多的，邢叔说留给你娘吃。她坐月子遭了大罪，要好好补身子。” “多少钱一个？” “好像是……20文一个？” 公玉谨还买了块干肉带回去，所以具体多少，他不记得。 林思泠…… 快服了这败家子。能够出门到处窜，就乱买东西。她十斤蔬菜做成一斤菜干，折腾大半天，也才多赚20文啊！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无奈摇头，将留给他的一碗哈密瓜拿出来，让他坐下吃。 公玉谨些许纳罕：“甜瓜？顾姐姐从城里带回来的吗？” 便是他不通俗务，也知道水果在市面卖得贼贵，何况这是灾年。 “公玉哥哥，快吃。吃完饭，陪我去给李叔送菜。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与你们商量。” 林思泠拿出准备好的一口袋蔬菜，没给他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什么事很重要？” 公玉谨一边吃，一边不解地问。 林思泠把留给顾枫的鸡蛋藏妥，自己剥了另外一个鸡蛋的壳，放在嘴边轻轻咬上一口。 “重要、不紧急，待会一起说。” 省得见了李绍，她还要重复一遍。 公玉谨见她闭目享受美味的样子，没再催问，加快吃瓜的速度。 然而等他瓜吃完，林思泠半个鸡蛋还没舔完。那无比珍惜无比庄重的进食姿势，搞得他心都酸了！ “泠妹妹……要不，我回去把剩的那几个鸡蛋，也给你拿过来！” 他起身往外走。 反正林莹莹一天精神劲十足，指桑骂槐，不见得需要这两个鸡蛋补身体。 林思泠连忙起身抓住他，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公玉哥哥，我只是怕噎着！” 她难得吃个好东西，不免珍惜一点。公玉谨这跑回去虎口夺食，不是又给她招惹母老虎来？ 为了表示确实不馋这一口，她狼吞虎咽，几口吃完了手里剩的半只蛋。 结果不幸真被噎住了！公玉谨连忙给她倒水递过去——行吧，这下他认定她爱吃鸡蛋，她也百口莫辩了。 扛上一袋菜，两人正准备出帐篷。却见辛正杰带着位身穿暗红色衣裳，头戴一朵同色绢花的中年妇人，找上门来。 那辛正杰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下巴脸颊边露出一圈青皮。没有穿戴盔甲，一件鸦青暗花绸衫套在他壮硕的躯体上，显得有些紧绷。 不过人瞧上去的确年轻不少，神采奕奕。 林思泠拍拍脑门。 坏了，她忘记告诉顾枫，有人找她两次了！ 不过对方打扮成这样……是为了见顾枫吗？ “泠丫头，你姐姐呢？” 辛正杰嘴里招呼林思泠，两道目光直往她身后帐篷溜。说得很大声，生怕里面有人听不到。 林思泠尬着脸：“辛大哥，你来得不巧，我姐姐大早便去上工了！” 对于瞅着她端详的红衣妇人，出于礼貌，向对方友好微笑一下。 辛正杰那个失望，不快的情绪将溢出表面了。 “怎么又不在？你姐姐不是正式大夫，只是给傅大夫打下手的，怎么那么多麻烦事儿找她！这样你姐姐未免太辛苦了呀？” 俨然一副站顾枫立场，为顾枫抱不平的样子。 林思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客气地陪笑。 “二郎，既然顾姑娘不在，那咱们干脆去她上工的地方找吧？” 红衣妇人开口提议。 辛正杰犹豫，低头瞧自己精心打扮的一身，确实不能白跑一趟，点头同意。 两人没对林思泠和公玉谨打招呼，转身径直离开。在他们眼中，两人就是孩子，屁用没有！有事，还是得找大人。 目送对方背影，林思泠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公玉谨也疑惑地问出口：“这……这人是不是想上门向顾姐姐提亲？那个女人，挺像媒婆。” 一般良家妇女，不会打扮成那女人的样子。只有媒婆，才穿得花红柳绿登门。他家姐妹多，有幸见过好几次。 林思泠皱眉。 提亲……对于一般女孩是好事；但对顾枫，未必是好事。 顾枫经历过的那些事，足以成为其终身的梦魇、阴影。 虽然顾枫从来不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但她知道，身上的伤可以治愈，心灵遭受的重创，永远无法磨灭。 她想追上去，让辛正杰不要去打扰顾枫平静的生活。 但这算是顾枫私事，不知道顾枫作何想——万一顾枫愿意嫁人、过正常人的生活呢？ 目前阶段，辛正杰至少比她这个拖油瓶强，作用大。 况且就算她阻拦，辛正杰怎会听她一个孩子的话？ 她沮丧地垂下扬起的手。 算了，顺其自然吧。 顾枫有权利决定她自己的人生。 ------------ 第一卷 第113章 往昔村花 “我们去找李叔。” 拉上公玉谨，林思泠决定暂时将辛正杰这事抛在脑后。去集市杂货铺买了两斤糙米后，加快脚步，走向关卡。 公玉谨肩扛大袋子，一路吸引不少人注意。林思泠跟在后面，警惕地注意周围，就怕有人饿极了，直接上来抢。 这种糟糕的环境，真是一分一秒不能放松神经。 出了关卡，两人不敢深入乱糟糟的流民营地，花两文钱，雇一名走卒去叫李绍。昨天忘记约具体时间，害得今天多花这两文冤枉钱。 不多大会儿，李绍夫妻领着几名村民来到。见到两人，又惊又喜：“泠姑娘，谨哥儿，你们这么早便到了？” 大家一起走到稍微僻静的地方。公玉谨将口袋递给张柚，让她和村民自己称重收货，跟着林思泠，走到一边。 李绍性格有点优柔寡断，不过交际方面，是个人精。立即意识到两人有话单独对他说，干脆地撇下媳妇、村民，跟随两人过来。 “李叔，公玉哥哥，我和我姐姐，不打算在大陶县安家落户了！” 林思泠开门见山的一句话，令得李绍与公玉谨吃惊。 他们知道，他们这一行人，最有希望入籍大陶县，搬进县城居住的，便是这对姐妹了。怎么事到临头，反而要放弃大好机会呢？ “为什么？” 李绍连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关系，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一脸家中长辈关怀小辈的关切，让林思泠感到一种暖意。 觉得只要是通过系统收为的随从，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信赖感。 强大的金手指，莫非有替她笼络人心的作用？那这个作用，潜力真是不可估量！ 定定神，林思泠将顾枫昨晚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公玉谨和李绍两人怔怔地听，心中惊涛骇浪。 等林思泠讲完，他们一起陷入沉默。 要放弃目前困苦但稳定的生活，重新投入到朝不保夕、前途渺茫的逃荒生涯中，有多少人能当机立断？ 没看见大陶县外黑压压的流民，缺吃少穿，依旧滞留于此？ 这里你可能会饿死、病死。然一旦重新开启流亡生涯，等待你的，可能就不仅是饿死、病死了！ 人讲究个落叶归根，更惧怕的，是死无全尸。 离开大陶县，他们的归宿能落个全尸么…… 林思泠没催促他们立刻给自己答案。只是说完后，静静看着他们。 李绍沉吟片刻。 “泠姑娘，顾姑娘探听到的消息确实吗？大陶县守兵，只有数百人……” 这么大的县城，这么点守兵？他不太信。 “一般城镇，驻军多不过三千，除非是主城。” 公玉谨对于这一点倒没有质疑：“想来当初前线告急，周边城镇也被抽调去一部分兵力，所以造成现在大陶县的空虚。” 面面相觑一眼。既然对守军人数不再有疑问，是走是留，问题便凸显在眼前了。 “泠姑娘，你和顾姑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大陶县？” 林思泠环抱双臂：“我们已经在做准备了。不过离开的具体时间，想先看看你们的决定再定。” 她不掩饰自己想和他们一起走的期望。 公玉谨不多作犹豫。 “大陶县确实非久留之地。泠妹妹，我赞同你姐姐的观点，尽快离开这里为好。我回去，会尽力说服我舅舅！” “再等等……再等个两三天！” 李绍咬咬牙：“苻宸将军在前线作战，捷报说不定就快传回来了！如果召南县被苻宸将军夺回，我们全部可以返回家乡，而不必远离故土……” 林思泠与公玉谨对视一眼，点头。 的确，他们做出发准备也需要时间。若这两天能等到前线传回喜讯，倒省得他们继续奔波流浪了。 李绍回头看一眼。 注意到他眼神的张柚，与之心意相通。知道他们说完话了，领着村民走回来。将腾空的口袋还给林思泠，脸上笑吟吟。 “泠姑娘，谨哥儿，辛苦你们两人了——新鲜蔬菜十斤，50文；菜干一斤半，105文；两斤糙米，20文。一共175文，来，把钱收好！” 张柚在村民的见证下，将带有手心余温的一小串铜板，递给林思泠。 本来李绍觉得这样付账麻烦，跟张柚私下说，要不这钱不多，自家替村民们出了吧？ 直接给林思泠一两银子，起码包个五六天的菜钱，省得这样扣扣夹夹的，显得特别寒碜。 结果被张柚毫不客气地怼回来——亲兄弟明算账。凭什么自家条件稍微好点，就要一直替村民们揽责？当初自家的粮，已经一大半捐给村里了！ 纯靠给好处笼络人心，村民们跟着他这里正，能走多远？ 再说泠姑娘也不一定喜欢这种付账方式。 李绍被媳妇训得连连称是。张柚掌管后勤，这一方面，他必须信服媳妇的话。 林思泠与这两口子约定，明天这个时间段继续关卡处碰头，跟着公玉谨，往回走。 半道，猝不及防一个声音，唤住她。 “宋……宋二丫，是你吗？” 林思泠有许久没听过这种称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叫自己，脚步不停，只管往前。直到那人跑上来，拦住他们去路。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难民统一的形象黑、瘦、干，五官只能说是端正。 与李玉梅一样，嘴里对她说话，眼角余光偷偷瞄向公玉谨。 林思泠有些烦恼地把公玉谨往身后推推——都落魄成这样，脸也故意弄脏成这样了，这孩子咋还能招惹花花草草呢。 她不反对公玉谨受欢迎，但她很烦自己作为倒霉鬼，成为李玉梅之类人的假想敌。 “宋二丫，我是宋小香，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小香？” 林思泠把宋二丫的陈年记忆一顿扒拉，从沾满灰尘的角落里拎出来重新审视。 很快，她想了起来。 宋小香、宋大香，宋家村的一对村花啊，都是宋里正家的孩子。 宋大香远嫁，具体嫁去哪个旮瘩宋二丫不知道；这宋小香与李玉梅一样大，等待明年及笄许人。可是一逃荒，个人问题不知能不能顺利解决了。 宋小香往日自恃身份地位相貌，基本不搭理宋二丫。然而世事无常，她现在变得与宋二丫一样落魄、黑瘦干巴了。 ------------ 第一卷 第114章 滴水之恩 林思泠想不通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情，会让对方追上来打招呼。 “宋二丫死了，我的名字是林思泠。宋小香，你叫住我做什么？” 宋小香一愣，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些许讪讪地说：“就、就是好不容易遇见熟人，想说说话。宋……林思泠，你还活着，真好！” 林思泠注视她的眼睛，确定她面上带有几分真诚，语气也缓和下来。 “你也是……你家里人都好吗？” 想到李绍之前到处想找宋里正没找到，补充一句：“之前我们逃荒路上，与其他村民相遇，就是没见你们家。原来，你们是走散到这里来了呀？” 本想随意寒暄两句便走，没想到宋小香一听她这话，神情立即变得紧张起来，东张西望。 “你是和他们一起的？” “不是，我们后来走分散了……” 林思泠并不想提宋家村的人，尤其是周老太那糟心的一家。死了好，一了百了。不过宋小香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奇怪。 “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便好！” 听了这句话，宋小香方才放松下来，看着她正色道：“林思泠，我郑重警告你，以后你见到其他宋家村的人，千万要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为什么？” 林思泠纳闷。怎么也想不到，从宋小香口中，能听到这种话！ 公玉谨本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想催促林思泠走，听到这句话，又拿眼去看宋小香。 宋小香抿着唇，面上露出恨意。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我爷爷一带领他们逃出村，半道就因为粮食问题吵了起来。他们杀死我爷爷，抢走我家的粮和钱，又打死保护我和我娘逃走的我爹……” 说到这里，她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虽然知道在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哭，不好且得不到任何安慰，但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根本控制不住。 “反正……”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颤声说：“我提醒过你了，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两人看着她，一阵沉默。 “谁动的手？” 林思泠轻声问了一句。总不成是宋里正做了什么错误抉择，才导致宋家村内讧吧？ “……宋安和。” 宋小香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 “我爹只不过是提议，每家每户将粮上缴，作为公粮由村里统一分配。这样能更好保证大家生存，他们便闹了起来！” “宋安和那白眼狼，我爹对他那么好，周家老虔婆一怂恿，他竟然带头……” 林思泠无语。 想到李绍好像也是执行的这个政策？不过李绍主动交出的粮食，可是占了公粮一半。李家村村民，也比宋家村村民淳朴许多。 虽然宋里正不讨喜，行事作风颇有私心。不过他一家人落到这下场，还是难免让人唏嘘。 “我家现在就剩我和我娘两个了……” 宋小香双目无神。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林思泠，明明对方只是个比她更小的孩子。 或许是被林思泠身边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少年吸引；或许是想找个树洞，倾吐郁积已久的苦水？ “那你们准备今后怎么办？” 随口问一句，林思泠打算走人了。 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她本身不喜欢宋里正这一家人。还有一路逃荒，经历过和看别人经历过的苦难，实在太多太炸裂了，早就麻木不堪。 这年头自顾不暇，谁顾得上谁？ 不过宋小香明显很开心她的“关心”，认认真真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我们打算去临近的青水城，投靠我姐姐一家，可是盘缠不够。有一支最近去青水城的流民队伍，头领要新加入的人，每人交二十文钱！” 对于身无分文的宋家母女来说，这简直是天价。 宋小香看着身上没有补丁，甚至衣裳材质还是棉绸的公玉谨，心中一动。 以前从没见过林家出现这么一位人物，是不是林思泠和她娘遇见什么贵人了，那能不能帮助她？ 她狠狠心，撸高袖子，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螺钿漆桃木镯子，递到林思泠跟前。 “林思泠，我和我娘，就因为这四十文钱，进退不得。你有没有能力帮我们，我愿意拿这镯子和你换？” 她这木头镯子，买成二十来文，带了两年折旧，其实根本不值四十文。拿去换个饼也换不到，只是她浑身上下，就剩这个饰物贵重了。 空口白牙地讨要四十文，别人不是傻的。拿贴身爱物来换，好歹有点诚意。 林思泠深深看她一眼，伸手，把她的镯子推了回去。 看着对方瞬间如死灰的脸色，慢慢说：“当初在村里，因为我娘，宋七媳妇疯狂抓扯、撕打我。是你娘，出头帮忙拦了一把。” 不然，她这小身板哪经得起对方揍？这个小恩她记下了！所以，愿意在此刻给予回报。 宋小香看着她拿出一把铜板，数出四十文递给自己，一脸惊喜外加不可置信。 “林……林妹妹……你当真愿意白送我这四十文？” 要知道，她娘迫于无奈，在流民营中向男人出卖身体，每天也很难挣回一个杂粮大饼！ 四十文钱，至少能买三斤粮，林思泠就这么给了她？ 林思泠淡淡道：“是，回去和你娘收拾下，尽快出发去青水城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宋小香紧紧把铜板攥在手心里，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满心满眼含的是感激、希望。 “谢谢……谢谢你林妹妹！” 林思泠点点头，拉上公玉谨，不再耽误，朝关卡走去。对于她而言，宋家村与她的恩怨，到此为止。 宋安和这个人，很难评，有善心，有歹心。 她对其唯一的回报是，没有提醒宋小香，其实可以通过状告官府，达到为自家申冤复仇的目的。 刘县令应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连程秋巧那么小一个女孩，犯了法也毫不留情推出来当众斩首。宋安和一干宋家村村民，杀害宋里正，视同谋逆，应该更不会放过。 然而，当初宋安和给的那一个红薯，令她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宋里正未必无辜，宋安和未必当诛。总之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她这里，坚持自己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底线原则就行。 ------------ 第一卷 第115章 送上门的随从 公玉谨什么话也没说。 他早就看出来，林思泠像个小大人。做什么事，心里非常有数，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 两人回到难民营。 公玉谨表示要去找邢峰商量继续逃荒的事，今天便不在林思泠那里吃饭了。两人分手，林思泠一个人回帐篷。 尚未掀帘子，一大坨人影扑出来，惊得她连连后退。等看清对方赫然是胖千金刘夭桃，她才苦着脸，抹抹额头被吓出的冷汗—— 住临时帐篷最不好的，便是这一点！ 完全没有自己隐私。稍微目中无人的，把别人家的帐篷，当成公众场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这小丫头，跑哪里去了？我大早过来找你，等你半天，怎么见到我，你还不乐意的样子？” 刘夭桃本来等到她分外高兴，一看她板着小脸，当下也不开心了。 “难不成，你还敢嫌弃本小姐不成？” 她是个胖人，经常背后被人指指戳戳说闲话。看似阳光开朗，实则敏感多疑。当即便猜忌林思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也不待见她。 小娥跟随自家小姐走出来，闻言立即斥骂林思泠。 “大胆贱民！我家小姐来找你玩，是看得起你！就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敢给我家小姐脸色看？” 她当自家小姐嘴替当惯了，半分不觉得这话哪里不妥。一边训斥，一边挺胸抬头，想着自家小姐一定会很开心自己对于她的维护。 谁知—— “闭嘴！” 刘夭桃面色一冷，转头就斥责她：“我和泠妹妹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滚一边去！” 小娥当即傻了。林思泠也有点傻了。 她知道通过系统，刘夭桃被自己收为随从，多少有些改变。但没想到改变这么大！ 对方竟然直接与她称姐道妹了……如果被刘县令知道，会不会像邢峰那般，叫她马上滚得离自家宝贝闺女远远的？ 刘夭桃完全不管小娥有多震惊，有多委屈，很自然地伸手挽住林思泠胳膊，拉她一起进帐篷。 “泠妹妹，昨天我用你亲手做的菜干当下饭菜，整整喝了七八碗白粥，完全停不下来，太好吃了！我爹尝了，也说好！你今天又做出多少菜干来了？卖给我——我全要！” 林思泠想抽出自己手臂，没抽动。她的小身板夹在一堆肉里，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不过，刘夭桃身上喷香，她一身虱子，这位大胖千金怎么就一点不在乎呢？ 她竭力保持冷静的面孔快皲裂了！ “刘大小姐……” “叫我桃姐姐！” 刘夭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嫩肉，像红扑扑熟透的桃子，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我与你这小丫头一见如故，正好我也没什么朋友，以后咱们做手帕交吧！” 林思泠受宠若惊。旁边小娥快气死了，偷偷跺脚！ 虽然那些贵胄千金一直明里暗里排挤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一也一直很想要个朋友。但随随便便结交个难民小丫头，回去县令大人不把她皮剥了呀？ “小姐……” 刘夭桃回头瞪她一眼：“你别跟进来，外面守着！” 她这侍女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一天天的，嘴没歇空，跟王八念经似的。 小娥委屈巴拉地，目送自家小姐拉着林思泠进入帐篷。 一进帐篷，林思泠连忙开口：“刘大小姐，我……” 看到刘夭桃眉毛一竖，顿时改口：“桃姐姐，我给你倒杯水喝。” “好。” 刘夭桃确实口渴了，跟在她后面。摸摸窄小的床板，没敢坐下去。看那几块石板搭的桌子凳子，貌似坚固，挪动胖胖的躯体，小心翼翼挤到边上坐下。 林思泠给她倒碗凉白开，踌躇下，想到系统确确实实告知她，将刘夭桃收为随从了，这是自己人！又拿出两根黄瓜洗洗，端上桌。 “桃姐姐，你吃这个吗？” 刘夭桃走得口干舌燥，喝水不解渴。看到黄瓜，虽然嫌弃，想着难民营人家确实拿不出好东西招待自己，伸手便拿了根，撇下一截。 “泠妹妹，我就吃这一口。剩的你拿去做菜干吧，你做的菜干真好吃！” 边说边把那截黄瓜放进嘴里。 只咬下去一口，眼睛便通亮。再不说要林思泠拿去做菜干的话，咔嚓咔嚓，将两根黄瓜全攥在手里吃。 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泠妹妹，你这个鲜黄瓜哪里买来的？集市上吗？酸酸甜甜，可好吃！我家买来的，怎么除了酸味连水分也没有呢？” 林思泠心虚：“可能是赶巧碰到一家卖得好吃吧？” 幸好这位胖千金和公玉谨一样，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她压根就不知道，难民营的集市，除了菜干，根本没有卖新鲜蔬菜的！ 虽然她还有黄瓜，甚至有比黄瓜更好吃的水果，也不敢拿出来了。 被刘夭桃回去一说，她爹刘县令能不起疑？ 不过刘夭桃对她态度的忽然转变，始终令她想不透。趁对方吃黄瓜开心，她忍不住开口问。 “桃姐姐，你来我这里坐着，和我这身份卑微的难民营丫头，姐妹相称……这，你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刘夭桃随意说：“我打小也是生长在乡野。我老爹三十多岁才中举，外放了个县令，将我接到大陶县。” 耗子掉进米缸里，没控制住成天吃吃喝喝。结果小身板跟吹了气的皮球一样，越来越胖，最后再回不去了。 她怅惘地回忆了下过去，甩头，继续啃黄瓜。算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活在当下最重要。 林思泠一听，这不对呀，对方不是不通俗务那种？ “桃姐姐，原来你了解农事啊？” 那她以后拿出蔬菜水果，要格外注意了。 “什么农事，我不了解啊？” 刘夭桃迷茫：“我小时住在庄子里，深居简出，极少出院子。我娘过世后，我爹把我接来大陶县，才有机会四处走走，见世面。” 说这句话时，她表情略复杂。 不知是庆幸她娘死了，自己终于得到自由；还是难过，再没人管她了。 林思泠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忍不住打听：“桃姐姐，你有兄弟姐妹没有？” ------------ 第一卷 第116章 再打要回炉重造 “没有，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刘夭桃十分老实地回答，看她神色，是真把林思泠当手帕交，吐露心声了。 “我爹后院几个姨娘，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好不容易怀上又流掉了，把我奶都活生生气死了！我爹气得，还赶了两个姨娘去乡下庄子。” 林思泠…… 心说这姐妹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她娘带着她，独自居住在乡下庄子，显见是不被夫君爱惜，郁郁而终。 若不是她爹后院几个姨娘，宅斗太狠，导致谁都生不出娃，这傻姐妹估计至今，还被关在乡下庄子里呢！ 事关县令大人，她不敢再多打听对方家事，转而直截了当：“桃姐姐，昨天之前，你好像都不太待见我吧？为啥一夜过去，突然说要和我做手帕交了？”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刘夭桃憨憨地捏着手里一截黄瓜，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啊泠妹妹，一开始，我确实不太喜欢你的。谁叫你那天，当着那么多人，扫我的面子！” 她伸出胖胖的一只手，带着黄瓜汁水，故意恶作剧地用力捏了把林思泠的脸。看林思泠“啪”地打掉她的手，忙着到处找帕子擦，才得意地笑出声来。 “虽然你说得对，但是下次不要那么笨，跳出来找死。你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吗？幸好那天你遇见的是我，换成别人，少不得打你一顿！” 林思泠其实也有点后悔当时的冲动，当然面上无论如何不承认的。 “桃姐姐，你不知道粮食对于我们流民有多重要吗？当时寇婶子的那一桶粥，足够数十人温饱，你咋能说倒便倒了？你自己也在乡下呆过，不知道‘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呵！你这小丫头，还能给我拽上两句诗词了？” 刘夭桃戏谑一句，方才讪讪作答。 “当时我那不是一时气愤嘛，以为寇嬷嬷阴奉阳违，故意给我作对……” “寇嬷嬷？” 林思泠听出敏感关键：“那位寇香芹蔻婶，是你什么人？” “她是照顾过我娘的人。我娘走后，便跟着我了。她是小娥的娘，你没想到吧？” 刘夭桃微微皱起圆润的鼻头。 “这娘俩哪都好，同样一个毛病，总是絮叨说教没完。我把寇嬷嬷打发出去，给我看管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铺子了。” 林思泠觉得刘夭桃一身反骨，明知道人家为她好，还把人家发落。 聊了会天，两人感觉亲近不少。林思泠大着胆子追问刘夭桃：“说了半天，那桃姐姐你突然喜欢上我，到底为啥呢？” 一颗红果实，只能加10的好感忠诚度。刘夭桃对她的好感忠诚度，初始值都有30，又从哪里来的呢？ 必须了解清楚，她以后才好与之相处！ “谁喜欢你了，瞎胡说！” 刘夭桃貌似嫌弃，不过还是说了实话。 “我爹说，孔子云，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 她两眼笑眯眯地看着林思泠：“你虽然只是个不博学的小丫头，我暂时也不知道你是否诚信——但是友直这一点，你是完全符合的。” “众目睽睽，你我身份悬殊，却敢为了老百姓，冒生命之险，指出我的错误……你和那些只知道讨好我或我爹，却从来不管是非曲直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她胖乎乎的大手拍着林思泠肩头，差点把林思泠拍到桌子下去。 “我回去告诉我爹这件事，我爹还夸了你。说你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这种勇气，还是个女孩子，真是不可多见！” 刘夭桃眼睛里闪着光。 “所以，我决定不耻下交！你林思泠，今后就是我刘夭桃的朋友啦！哼，那些娇娇弱弱的贵女，人前捧我，人后骂我，我才不屑地与她们打交道呢！” 又是一巴掌。 “还是你这种直来直去，敢当面给我脸色看的小丫头，对我胃口。” 林思泠被她打得差点吐血：“桃姐姐你别拍我了！再拍你新鲜出炉的朋友要回炉重造了？” 刘夭桃一愣，条件反射又想伸巴掌，赶紧缩回去，扶起趴在石桌子上的林思泠。 “哈哈哈，泠妹妹你说话怪有意思的！不过你这小身板，当真弱不禁风啊，我完全没用力呢……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她冷不防问一句：“我查资料，记载你九岁，是不是谎报年龄了，你看着最多六岁！” “我确实是九岁。经常吃不饱，吃不好，所以导致发育不良。” 林思泠一阵惊讶：“桃姐姐，你……还去查我了？” 幸好，进难民营时管事询问，她们没撒太多谎，除了说自己和顾枫是孤女…… “我要和你结交，自然得先搞清楚你的底细。” 刘夭桃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爹是大陶县县令。现在城外这么多流民，指不定还有蛮族的奸细，混在其中。我不能帮我爹分忧解难，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是不是？” 林思泠有点对这位胖千金刮目相看了。 所以，她刚才认为的人家傻，其实自己才是真傻！ 官家千金，又是自幼经历过磨难的，再蠢，能蠢到哪去？该有的待人处事，人家家长没少教导。 不知道生活某方面的常识，不代表她大方向掌握不好。 “是，桃姐姐你真聪明！” 林思泠由衷的说。自己收的第三位随从，不是笨蛋挺好。 “你还有个结拜来的姐姐？不待见你的娘？青梅竹马的小哥哥？” 刘夭桃用团扇掩住咧大的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咯咯直乐。 林思泠脸色又垮下去了：“桃姐姐，你查得真仔细！” “不是我仔细……” 刘夭桃摇头，悲天悯人地瞅她一眼。 “你不知道吗？你娘天天向左邻右舍诉苦，说自己生了个不孝女！明明同住一个难民营，却从来对她不闻不问，上赶着去认一个外人当姐姐……” 发现林思泠表情越发难看，她用团扇轻触自己嘴唇。 “这哪还需要查，随便一问就知道。不过你姐姐我知道，营地唯一的女医师，我爹还特地给了她入籍许可……” “咳，泠妹妹，有件事，我想还是必须先提醒你——” ------------ 第一卷 第117章 我不嫁人 迟疑下刘夭桃放轻声音。 “我爹平生，最痛恨忤逆不孝之人！你和你娘，可千万别闹得太难看了。当初我娘，就是因为不敬我奶，怀着我，被赶到庄子上，落了个……” 她微微哂笑，带着一脸苦涩。 “我爹后来，但凡能生出个庶子庶女来，也不会把我接到他身边！” 林思泠张圆嘴。 她这是听到什么了？刘夭桃竟然把家丑说出来了？刘县令真不会杀人灭口吧？ “没错！” 刘夭桃误会她的神情了，对着她重重一点头。 “你娘若真的去状告你忤逆，我爹肯定狠狠处置你的！” 林思泠无语：“我以为你爹是清官……清官能不问缘由，随便定我一个忤逆罪吗？父母不慈在先，子女为何要孝！” 刘夭桃摸出帕子擦擦脸上热出来的汗。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提醒过你了。我爹狠起来，六亲不认！” 谁讲情也没用。 她不希望刚结交的小朋友，转眼便没了。 天气太热，刘夭桃渐渐坐不住了，打着扇子。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玩！那菜干呀，到底有没有，快快拿出来卖给我？” 林思泠赶紧起身，把早上腌制的菜干收到锅里，调味。 “你明天、后天……以后的菜干都留着卖给我，不要卖给别人，记住了！” 刘夭桃跟着她在灶台边转。 “包婶子那里，我已经告诉她不用来了，嘿嘿……” 林思泠无语。 被断财路，包丽丽估计想生吞了这位胖千金吧？不过对于她自己，倒非常省事。 “你也别想着便宜卖我。虽然咱们成朋友了，但该多少是多少，我绝不占你一文便宜！” 刘夭桃拍着自己胸脯。 “那你也别想着施舍我，亲姐妹，明算账！” “好！” 两人相视一笑。 系统出品的主从关系，感觉心有灵犀。说话行动都特别对胃口。 林思泠拿出小秤，刘夭桃唤进小娥，最后三斤一两菜干算三斤，给了210文。 因为刘夭桃要得急，没等晒干，菜干水分重。林思泠主动降价，只收50文一斤。 刘夭桃哪里在乎这点钱，挥手让小娥直接掏钱。 “我就喜欢这种带些水分的菜干，明天你还这个样子卖给我！” 小娥觑了林思泠一眼，拎起装有菜干的口袋，跟着自家小姐走出帐篷。 那一眼含有很明显的敌意。 林思泠烦恼地挠头。这侍女不会回去向刘县令告状吧？可明明是刘夭桃主动登门拜访的…… 好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大陶县，有什么麻烦，希望晚点来。 时近晌午，啃了根黄瓜当中饭。想着以后包丽丽不会再来，白天她在家很安全，动手种了几盆蔬菜。 既然决定继续逃荒，李家村那么多人，当然需要大量粮食。她得趁着这几天尚算安稳，多多准备。 一下午时间，种菜、做菜干、煮饭、收拾帐篷，忙忙碌碌而过。 天黑下来后，顾枫才回家，满身疲惫，将一小袋糙米拿出来交给林思泠。 林思泠连忙把热腾腾的米粥、菜干、鸡蛋端上桌：“姐姐，你先洗脸洗手，好了来吃饭。” 她知道顾枫辛苦，家务活从不让顾枫插手，每天洗脸水都是提前准备好。 顾枫洗了手脸，用干净的手摸摸妹妹的头，心里感到特别温馨。不合时宜地想，她们这种相处法，就像贤惠的小媳妇，在等待自家夫君的晚归。 可惜妹妹终归会长大，有一天会嫁人、离开她。 林思泠没有看出顾枫些许阴郁的眸子，含着怎样波动的情绪。她就关心白天辛正杰带着媒婆去找顾枫，最后结果怎么样？ 伸手帮顾枫剥了蛋壳，蛋放进她碗里。 顾枫吃了两口，被她的小眼神看得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放，拧把她的腮帮子：“想问什么就开口呀？你这样一直盯住姐姐看，姐姐怎么吃得下饭？”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收回偷瞄顾枫手腕脖颈的视线——她重点是想看看，顾枫有没有戴辛正杰送的什么定情信物？ “姐姐，辛大哥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原来是这事！ 顾枫重新拿起筷子吃饭，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嗯”了一声。 林思泠挺直腰板，凑近她：“姐姐……辛大哥是不是向你求亲了？” 顾枫又“嗯”了一声。忽地转向她，表情带着认真：“妹妹，你希望姐姐嫁人吗？” 林思泠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是白天自己没有阻止辛正杰，带媒婆去找她，导致她有别的想法了？ 她急忙回答：“姐姐，嫁不嫁人，是你自己的私事，我没有权利过问。不过……” 她稍微停顿一下，语气满含诚恳：“我希望你获得幸福！” 顾枫笑了，笑容中隐含一抹深深的苦涩—— 这傻妹妹！ 真天真啊……已非完璧、心存阴霾的她，哪有什么资格追求幸福？ 也就只有眼前人，从不用世俗目光看待她。而她出门的每一天，都承接着外面世人各种各样的恶意。 经林莹莹大嘴巴散布出去、或多或少知道她遭遇的流民，个个拿异样的眼神瞅她，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不过碍于她的医师身份，没谁敢当面表示罢了！ “我不嫁人。” 顾枫淡淡地笑，手指挑起林思泠散落眼前的碎发，掠向她耳后。 “我只想把我的妹妹养大。将来为她挑选夫婿，看着她风光出嫁，相夫教子，安逸一生！” 林思泠心情沉重：“姐姐，你拒绝辛大哥了？” 虽然从外形、年龄、家境各方面条件，辛正杰都配不上顾枫，但这是在古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古代！ 顾枫要择婿，真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经历自己守口如瓶，但如果被癫公癫婆透露出去……顾枫的人生就完了。 所以，林思泠想的是：顾枫若能找到一个爱她的，包容她的男人，其他条件要求降低点，未尝不可。 当初的林莹莹，不就找到宋二振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了吗？是林莹莹自己心气不平，一直不甘心罢了。 顾枫与林莹莹完全不同，完全应该获得自己的幸福！ ------------ 第一卷 第118章 忘了这娃是个毒舌 “我没有拒绝他。” 顾枫轻描淡写。 “我只是将自己的经历如实告诉他。如果他不介意，同时也允许我带妹出嫁，我让他明早带媒婆过来，商定婚期。” 林思泠瞪大眼睛。 “姐姐！你咋同意得如此草率？这是嫁人啊——” 想了想又焦急补充：“你怎么能说带着我出嫁？我……我就是个拖油瓶啊！” 顾枫这是完全将自己再嫁的路堵死了！竟然这么坦诚将自己遭遇的事说出去？ 想责怪说不出口，明知道顾枫这样做是正确的，可心里为顾枫憋屈得不行—— 明明最无辜、被伤害的人是顾枫啊？为什么最后承担结果的，还是顾枫？就因为她是女性，该当受害吗？ “别想了。” 顾枫看着她皱得死紧的眉头，轻笑一声，伸手抚平她的焦虑。 “我故意这么做，让辛正杰知难而退。他在这营地里，身份大小算个官兵小头目，我们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说不定……他明天会登门呢？” 林思泠心情复杂说这句话。 心里肯定辛正杰配不上顾枫。可现实是，连辛正杰这样的人，怕也瞧不上失去“清白”的顾枫。 顾枫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谈起另外一件事。 “这两天，关卡外流民越聚越多。傅大夫说王主管与两位管事商量，准备上报县令大人，封锁关卡，不再接受流民进驻难民营。” 林思泠一听，顿时急眼。 “县令大人如果采纳他们的提议，不是更容易催化矛盾吗？本来那么多流民无法通过关卡，被迫滞留在难民营外，已经很不满了！” 这些人真是的，只管自己，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妹妹，你能不能把家里攒下的钱给我？” 顾枫沉吟一会，下定决心，向林思泠说道：“我想趁着现在身份的便利，大量采购药材，炼制毒药。以后的路，才能保护我们自己。” 林思泠二话不说，翻起衣裙，从内缝的口袋中，掏出所有积蓄。 11两银子，905文铜板，全部交给顾枫。 “姐姐，暂时只有这么多，以后每天卖菜钱，我也给你！” 顾枫摇头：“不，有这么多足够了。再多的钱，你买些粗盐粮食，便于携带的日用品吧。” 两人简单洗漱，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商量半宿，才朦朦胧胧合眼。 第二天顾枫有意起身晚些。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林思泠做好早饭，她们慢腾腾吃完，公玉谨登门，也没能等到辛正杰的到来。 林思泠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心疼顾枫的无奈。 顾枫反倒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轻松的感觉，和公玉谨打过招呼，便出门上工了。 公玉谨面对林思泠的一张臭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泠妹妹，你和你姐姐吵架了？” 林思泠摇头。顾枫的事，说不出口。就算说了，也没人能帮上忙。 她将给公玉谨留的饭菜端上桌，忙着收拾一堆新鲜蔬菜，切碎，晾晒。预备晚些时候刘夭桃过来拿。顺便把顾枫说的，官府打算封锁关卡的事，说了出来。 公玉谨听得直蹙眉。 “看来在这城外每多呆一天，就会增加一分的风险！” 思忖一会，他转头望向林思泠：“泠妹妹，顾姐姐说的这件事，官府没有明令宣告前，你别再告诉任何人。李叔那里，也不能说！” 林思泠正想拿这事去催促李绍早下决心，离开大陶县呢，缓下手中切菜的刀，奇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李叔？他不值得我们信任吗？” 公玉谨沉稳喝粥吃饭，缓缓回答。 “你信任李叔，李叔难道不是同样信任张婶吗？张婶又与蔡婶子交好，蔡婶子也有谈得来的李家村村民……” 所以结局，实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最后数千流民，因为这个消息骚乱起来。官府追查谣言源头，是从你、顾姐姐口中流传出去的……乱世用重典，你觉得刘县令会怎么处置你们姐妹？” 林思泠背心瞬间沁出毛毛冷汗。 她确实大意了，竟然会犯这种最低级的“长舌妇错误”！ 顾枫是因为非常信任她，才会事无巨细，告诉她这些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而她不仅嘴多告诉公玉谨，还想借此动员李绍一干村民，离开大陶县…… 她真是，蠢的可能既害了自己，又连累顾枫！ “公玉哥哥，我懂了，谢谢你提醒！” 公玉谨不在意地略挑眉。 “你还小，不懂这些利害关系正常。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先问我就行。” 他虽然只大林思泠两岁，但从小受到的教育，经历的人事，哪是林思泠这种农家小女孩能比拟的。 他却不知道，林思泠惭愧的是自己身为穿越者，还不如一个真正的孩子有见识，她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书！ 只能说上辈子生长在象牙塔中，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下子给骤然抛到这严酷的吃人环境里，完全不能适应。 思考问题，总避免不了天真。 她没心情弄菜干了，坐到石桌边，双手托腮，看着公玉谨吃饭。 公玉谨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敷着泥，头发几天没洗，黑油油苍蝇脚站上去打滑。 真难为这孩子了，这么洁癖，怎么忍下来的？ 再一次觉得，自己不能拿看常人的眼光，看待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小少年。 如果公玉谨自觉有必要，他完全可以克制、摒弃自身在意的一些东西。或许她所看到的公玉谨，也只是公玉谨想让她看到的公玉谨？ 林思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了。 她不由自主盯住公玉谨的眼睛，发现对方眼睫毛，是真的很长很长。每次轻轻一抖动，就像是蝴蝶张开翅膀，说不出美丽诱惑。 她有些看痴了。 公玉谨没被污垢遮住的耳根，一点点变红。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抬头，瞪她一眼。 “你没事做吗？一个女孩子，不要随便盯着男人看！” 一句话将林思泠拉回现实。 尴尬。公玉谨好久不怼她了，她都忘了这娃本是个毒舌的事实。为了掩饰尴尬，本能飙出一句—— “你又不是男人……” ------------ 第一卷 第119章 君子不立危墙 见公玉谨瞬间剑眉倒竖，恶狠狠怒视她。她立即反应过来，马上道歉—— “啊，不是！公玉哥哥，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样，不都是孩子吗？” 公玉谨一脸想掐死她的表情。不过面对一个比他矮半截，且萝卜头的瘦弱小女孩，憋屈的怒火，只能往肚里咽。 想了想哼哼：“林思泠，我是人对吧？” 听他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林思泠意识到这孩子是真生气了，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尽量表现讨好配合。 “是。” “那我是男的，也对吧？” 林思泠…… “对！” “所以，连在一起，我就是男人、真汉子，有没有错？” 林思泠张大嘴巴——原来男人是这么解释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对着公玉谨充满压迫性以及威胁性的眼神，她赶紧被狗撵着似表白：“没错、没错！公玉哥哥，你是男人！男子汉！方才是我失言了！” 公玉谨看她态度诚恳地认错，总算神情缓和下来。继续吃饭，还不忘叮咛教育她一句。 “下次别再说这种傻话！换个人，不打死你？” 林思泠尴尬地点头哈腰：“是，公玉哥哥，我错了……” 她这嘴快的，人熟了百无禁忌，结果不小心伤了小男子汉的自尊。 好在公玉谨教训过她之后，没再往心里去。吃完饭后收拾收拾，帮忙扛上菜，陪林思泠出门。 兜里一文钱没有了，不买粮，多拿点蔬菜，给关卡外的李绍送去。 李绍挂着两个黑眼圈，和张柚、李宏才等人，早早等在老地方。见到两人出关卡，疾步迎上来。 周围好些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贼眉鼠眼盯着公玉谨放下的大口袋。 李宏才几个村民，围成圈将口袋护住，像堵厚实的肉墙，隔绝数十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李叔，你昨夜没睡好？” 林思泠打了声招呼。 张柚哂笑：“他不就是想着，泠姑娘你昨天说给他听的话么？犹犹豫豫，做不出抉择，拉着我叨了大半夜！” “那张婶你的意见？” 林思泠知道张柚与普通人家的媳妇不同，很能影响左右自家男人的决定。索性越过李绍，直接问她。 张柚略微一怔，比较言不由衷地说：“这……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后天，苻宸将军的捷报，便传回来了。” 林思泠心里叹气。 公玉谨看了林思泠一眼，开口。 “李叔，张婶，我和我舅舅商量过了，这大陶县外，确实一天比一天混乱。既然决定离开，不如早早动身！” 林思泠欣慰公玉谨的支持，连忙接口：“公玉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好？” “今天、明天做准备，后天一起出发吧！” 公玉谨毫不犹豫。 本来他和邢峰没商量是后天的。 但是，扛着这一袋子菜，察觉到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饿极了的流民，越来越不加以掩饰自己的贪婪，促使他当机立断做出这个决定！ 他和邢峰虽然有武艺傍身，但林思泠母女没有。一旦真乱起来，恐怕他们自身难保，别说保护她们。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顾枫冒险打听来那么多消息，他们若仍置之罔闻，简直是自寻死路！ “好！” 林思泠松了口大气。至于李绍，如果仍然踌躇不决，她是真不想管了。 张柚面色难看：“再……再说吧？” 李家村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们不顾啊？ 公玉谨放轻声音，叮嘱他们一句：“李叔，张婶，这事不到最后，你们不要走漏风声，以防村民们闹起来，增加麻烦。” 临走之际，问他们一声跟来不跟来便完了。 人多嘴杂最容易坏事。 “谨哥儿，这你放心。我们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只有我们夫妻，还有宏才他们知道。” 李绍点头：“连玉梅那丫头，嘴巴呱唧的，怕她多事，我都没再叫她跟来！” 公玉谨点头。 将菜过称后，15斤新鲜蔬菜，2斤菜干，张柚付了215文，碰头的双方各自回营。 林思泠无意间一回头，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流民，跟着李绍等人去了。有点担心，扯了扯公玉谨衣角。 公玉谨牵牢她的手，回头瞧眼，一脸淡然：“如果李叔他们连这么点粮也护不住，我们没必要与他们结伴上路。” 林思泠默然。 确实……非常有道理，但不人性。 当然，她赞同支持。如果是个只会拖后腿、让人恨铁不成钢的随从，她也不要。 李绍和顾枫不同。 顾枫是全身心以她为主；李绍则是顾虑太多，总喜欢先人后己。是个好人，可亲近不起来。 两人回到帐篷，一掀帘子，林思泠便看见两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邢峰抱孩子坐着，林莹莹弯腰正查看她的种植盆。 庆幸她早上收了菜，没来得及播种，对方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这女人总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行为，实在太恶心了。 林思泠想要发作，林莹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抢先提起地上的一个篮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送到她面前。 “死……泠泠呀，娘想你了！你这么久不回来住，指着一个外人养，她能养活你吗？你瞧，小下巴尖一圈了！娘给你带来两个糙面饼子，你快拿去吃？” 嘴里说，一个劲将篮子往林思泠手里送。 不知道的，还以为送了多少东西。偌大篮子，就装两个糙面饼。 林思泠退后一步，毫不掩饰自己满腔的厌恶和嫌弃，冷声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还是以为带靠山来了，我就不敢揍你？” 之前不是公玉谨反应快阻拦，她大概早就成了邢峰的剑下鬼。脸既已撕破，便没必要维系那点本就不存在的客气。 说这话同时，她自身上摸出出门从不离身的两样东西——一手菜刀，一手毒药。 邢峰顿时脸色铁青。 想要发作，公玉谨在旁。林思泠紧紧盯住他的手，只要他敢妄动一下，药粉便准备撒出去。 林莹莹整个人僵住。 目睹她手中磨得雪亮的菜刀，不敢上前。 ------------ 第一卷 第120章 白莲花套路 上一次，她真被林思泠的狠劲吓到了。隔了很多天，才收拾好心情。今天若没有邢峰陪同，她无论如何，不敢单独来见这个闺女的。 不知为何？ 明明厌憎这个闺女，但一想到闺女今后不会认她、不会再叫她“娘”，退出她的生活。她心上就像被硬生生挖去一块肉，疼不可忍。 那种既爱且恨的感觉，令她寝食不安。 公玉谨蹙眉：“舅舅，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不知邢峰有没有感觉到，因为林莹莹，主仆俩的感情，的确生分了。 邢峰抱着孩子站起来，有那么丝丝难堪。 林莹莹说想闺女了，怕两个女孩这边住着，粮食不够吃。过来送两个糙面饼，顺便看看。他哪好意思直承，自己又被林莹莹的眼泪，流心软了？ “谨儿，不是说要离开大陶县吗？” 他竭力忽略掉旁边拿菜刀、横眉冷对的林思泠，对公玉谨说：“我们是想过来找泠丫头商量，不如按照原计划，继续前往常州平石城吧？” 想想公玉谨如此亲近林思泠，林莹莹又不是外人，补充一句。 “平石城十方阁的季长老，是你父亲生前好友，说不定能帮助咱们……” 公玉谨不置可否，眉头皱得更紧。 他娘临终前，其实并不希望他一生活在仇恨里。因为他们家的荣华富贵，也是他爹踩着无数人的鲜血与枯骨得来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 武林信奉强者为尊。没有对错，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 家里留给他的资产，足够他安逸过完一生。虽然中毒暂时不能解，且不一定能活到自然老死。至少不用过刀口舔血、滥杀无辜的日子。 而邢峰不仅仅想复仇，还想他继承他爹遗志，重新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 可每一次冒险，去寻找那些他爹生前所谓的“朋友”，等待他们的，都是一系列背叛和追杀。 这样的生活，他厌倦了。什么时候，才能让邢峰幡然醒悟呢？ 他的目标：活着长大、练好武功、杀掉仇人，此生足矣！而非去追求“武林盟主”，那种虚无缥缈的头衔与位置。 “舅舅，去哪里，等我们上路后再考虑吧。” 他淡淡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做好出发准备！我打算后天离开大陶县……” 林莹莹连忙插口：“谨哥儿，我与你舅舅商量，今天就去集市多买米粮，做成干粮，便于路上携带。” 瞅瞅旁边默不作声的林思泠，挤出一点笑意，生疏地讨好此前从没待见过的闺女。 “泠泠啊，你和那……那位顾姑娘，一路的口粮，娘一并帮你们做了，你们不要操心。” “不用了！” 虽然公玉谨和邢峰心里，有些奇怪林莹莹对闺女的改变，但林思泠心知肚明，这是她金手指的力量！ 系统给出的70忠诚度，岂是一个单纯的数字？ 哪怕林莹莹现在依旧厌恶痛恨自己闺女，但她就是割舍不下。不夸张的说，林思泠现在若遭遇危险，林莹莹甚至冲上去会挡刀！ 这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一个道理。 林思泠心里一哂，嘴角上扬，露出冷笑—— 她发过誓，就要看着这癫婆既恨不得她死，又干不掉她，还不得不跪舔她的样子！ “你脏手做出来的东西，我怕我和我姐姐吃了会生病！” 邢峰拳头一攥，喉头发出怒声。给公玉谨咳了一声，憋屈地缩回去了。 林思泠没理他。 有公玉谨在，她相信轮不到自己出手。 林莹莹听到这话，呆了一下，脸上露出受伤且愤怒的神色。 “泠泠……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娘的心里，好难过……” “还有没有事？事说完了就快滚——” 林思泠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她发现这癫婆不撒泼、乱骂乱打了，那种对付男人的白莲花套路，用在她身上，她一样受不了！ “泠泠，娘以前没照顾好你，你心里有怨，娘明白。不过，这是你弟弟……” 林莹莹委委屈屈地，伸手从邢峰怀里抱过孩子。 “他快满月了，你要不要看看他，抱抱他？不管怎么说，他是你弟弟……你将来嫁出去，在婆家还要靠你娘家弟弟撑腰！” 林思泠瞟眼小婴儿。 巴掌大的小脸，粉粉润润，继承了林莹莹的好相貌。吐着奶泡，闭紧眼睛，好梦正酣。完全不是刚生下来那皱巴巴、难看的小老头模样。 换一个人，她会忍不住捏捏、抱抱，确实蛮可爱的。 可是一想到这小屁孩的娘，是糟心的癫婆，她完全没欲望了，恨不得一脚把母子俩踹帐篷外去！ 压抑着怒气说：“关我什么事？他姓宋，我姓林……” 不行，“林”这个姓，有机会也要改……不过上辈子她的确姓林，改成什么好？ “你自己生的孩子，休想以此道德绑架我来帮你养……你给我滚、滚出去！我娘早死了，哪里来的弟弟？” 边说边上手推她。 林莹莹怕她手中菜刀挥来挥去，不小心真砍到自己，抱着孩子，忙不迭逃出帐篷。不甘心地回头，还想要说服林思泠。 “泠泠，你对娘误会太深了！谁家当爹娘的，不教训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娘教导你，也是为你好呀，你怎么能因此记恨娘……” 邢峰理所当然地赞同点头。 公玉谨旁观，叹为观止——林莹莹竟然能沉得住气，改变对付闺女的手段了。他觉得泠妹妹不被活活气死，也很难应付林莹莹的出招。 毕竟有着母女身份，泠妹妹处境十分被动。 林思泠冷笑一声，对着故意在帐篷外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的林莹莹抛出一句话。 “再不闭嘴，我让我姐姐毒哑你！” 林莹莹倏地收声。 邢峰和公玉谨以为林思泠只是威胁，只有林莹莹知道，她这个性情大变、对她充满仇恨的闺女，是说得出，真做得到的！ 都这样了，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彻底丢开这个白眼狼闺女不管，甚至去官府那里状告闺女忤逆不孝…… 她只清楚一件事。 就是每次一想到要和闺女分道扬镳，心慌的就像天要塌下来。只要能让闺女处在她眼皮子底下，即便闺女对她横眉冷对，也认了…… ------------ 第一卷 第121章 跟泠妹妹混正确 “泠泠，你别生气，娘这就走、这就走……” 她心情复杂地讨好着依旧看起来很讨厌的闺女。 邢峰看不下去了：“弟妹，这种逆女，你权当没有生养过她，何必对她如此陪小心？” 话音未落，一个小口袋飞出来，砸在他后脑勺上！ 林思泠在门口叉着腰，声音清脆，故意对着附近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说：“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我已经用命还报过她，还不够？” “难道作为子女，父母不慈，还得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割肉相还？” 难民营的人，整天忙于为生计奔波，林家母女的八卦，流传并不多。之所以知道一点，还是因为林思泠的姐姐，顾枫的缘故。 作为营地唯一的女医师，虽然最近风评不好，但不乏有人想与顾枫沾亲带故。 当即有几个婶子上前，撸起袖子站到林思泠身边，不问青红皂白地说：“顾家小妹子，这两人是不是在欺负你？不要怕，我们给你撑腰！” 打架她们怵那个佩剑男，但营地不许打架斗殴！论嘴仗，妖妖调调的小白花能是她们对手？ 林莹莹扯扯邢峰衣角，示意他赶紧走人。 她固然能以母女名义压闺女，但她和邢峰的关系，一样见不得人。 外人可不会管两人到底通奸与否？他们一路逃荒，同行同止。住一间屋，吃一锅饭，众目睽睽之下，早就不清白了。 这也是她不敢去官府，告林思泠忤逆的原因之一。就怕林思泠狠劲上来，给她来个鱼死网破。 “泠泠，娘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林思泠目睹两人仓皇离开。临去，还扔下句话恶心她，咬咬后槽牙，转头谢几位仗义执言的婶子。 几位婶子纷纷自报家门，拍胸脯说以后有麻烦，尽管找她们。 公玉谨怕人多暴露自己的伪装，没好出去。等在帐中，见林思泠告别那几位婶子回来，道：“泠妹妹，我也不知道邢叔今天会带你娘过来？” “我知道……” 林思泠苦笑。 一对癫公癫婆。她奈何不了林莹莹，公玉谨不是同样不好约束邢峰？ 辈分恩情摆在那里。 不愿意再纠结这个话题，林思泠扎起围腰，从角落翻出两块干肉：“公玉哥哥，后天要出发，咱们这两天把肉吃掉吧！” 路上不好开伙，且容易被抢，还不如吃掉放肚子里安全。 “好！” 公玉谨来兴致了。没办法，蔬菜再好吃抵不过肉味，他准备挽袖子帮忙。 “泠妹妹，我来帮你烧火。你打算怎么做这肉啊？直接蒸吧，不要熬粥了。” 天天喝粥，喝得他白眉赤眼的。他宁可把干肉蒸熟了抱着直接上嘴啃。 林思泠塞给他一个碗，20文钱：“公玉哥哥，你帮我去集市上，沽二两油回来就行。” 公玉谨本来不想接钱，但他身上没有银子，只有银票。心想离开大陶县之前，还得让邢峰再帮他兑换点银子才行。拿着一小把铜板和碗，走出帐篷。 林思泠将两块干肉，切成指头大那么小块，放在碗中备用。随后红白萝卜切碎，绿叶蔬菜清洗好摆盘。 前期工作做好，才把糙面拿出和面。 之前吃过肉饼了，这回她想吃杂酱面！ 面条没有现成的卖，只能自己做。擀面条最重要的步骤，就是先和出一团好面。可惜这面是糙面，杂质多、颜色黑、应该揉不出筋道的面，只能将就。 揉好的面装在碗里，用另一只碗扣住。每隔十分钟，拿出来揉一次。三五次之后，就可以拿出来擀面了。 这功夫公玉谨已经把油买了回来，坐在石桌边，饶有兴趣地看她擀面。 林思泠人小，力气也小，和面已经累的不行。见公玉谨感兴趣，便把圆棍子给他，教他擀。 两人通力合作，将面团擀成一张偌大薄薄的面饼。卷起来，便能切成面条。林思泠担心糙面下锅断，稍微切得宽些。 接下来，起锅烧油，葱姜蒜末爆香，下肉丁炒。炒得肉汁爆出，加入红白萝卜丁，粗盐、三香提味。 简易版的杂酱面肉臊子出来了！ 最后面条下锅煮熟，浇上一大勺臊子，加点葱花。白的红的绿的黑的，油水四溢，香气扑鼻。 用筷子搅拌那么两下，让每一根面条充分沾上浓稠的汤汁，带上肉末蔬菜粒，嗦进嘴里。热热的，麻辣咸鲜中带有甘甜，口感软中有硬，咀嚼出满嘴香。 公玉谨幸福地闭上眼睛。 果然跟着泠妹妹混是正确的——邢峰就算把一整条肉丢进锅里，也煮不出这味！ 林思泠留了份面条未煮，给顾枫。随后和公玉谨一人抱了个大碗，吃得嗨皮。香味钻出帐篷，吸引来好几个人在外探头探脑，他们只当不知。 这里是难民营，不是流民营。有官兵巡逻呢，谅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吃过饭公玉谨就回去了。后天要出发，该准备的行装，他同样需要准备。 林思泠收拾好碗筷，撩开遮挡种植盆的帘子，发现早上种植的蔬菜水果已经成熟了。她收割一波，再种下一波。 夏日炎炎，虽然吃饱了想睡觉，却不敢休息。忙着做菜干、果干，得趁这最后两天，多存干粮与多赚几文钱呀！ 逃荒路上，无数眼睛盯着，压根不敢随意种植。 忙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帐外一阵骚动，男人大喊，女人尖叫。 林思泠心里一紧，不好的预兆涌上心头，她抓紧菜刀，跑到帐篷门口张望。 只见有人在乱跑，有人操棍棒，聚集一起，观望发生了什么事。林思泠认得其中一个女人，是不久前帮她赶走林莹莹的，连忙走过去。 “婶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女人回头看她一眼，满脸心有余悸。 “我听说是昨夜，有人偷偷爬过来栅栏来了——摸进两处帐篷，杀了两家人，将粮食财物洗劫一空！尸体都发出臭味了，才被邻居发现报官……” 估计是查不出什么的。栅栏外流民几倍于难民营的人，无组织无纪律，上哪找凶手？ 只怕官兵落单，都不敢出关卡。现在难民营内人心惶惶，都怕局面控制不住，下一个轮着自己。 ------------ 第一卷 第122章 逃荒准备 “顾家小妹子，你和你姐姐，就两个女孩子住……真是要格外当心啊！” 好心劝告林思泠一句，那女人赶紧回自家帐篷去了。官兵们抬着死尸出来，持枪驱赶营地看热闹的人。 林思泠退到帐篷门口，从帘子缝隙中往外看，内心“咚咚”直打鼓，跳得厉害。 昨夜她和顾枫睡觉，因为辛正杰的事，没怎么睡好。是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啊？ 看官兵们抬尸体出来的方位，出事的人家，帐篷距离她们，就隔了几座！ 可以想见，潜进难民营的人，手脚有多么麻利，且毒辣。 对方就是奔着杀人越货的目标来！ 趁夜深人熟睡，悄无声息摸进不设防的帐篷，直接将目标一刀两断，然后搜刮东西。 唯一可能的幸运是，官兵会因此提高警觉性，这两天必定加班巡逻。她们在离开大陶县之前，大概是无忧的？ 林思泠一整天焦虑度过。 刘夭桃没有如约而至。林思泠怀疑是因为营地发生这种事，上报县令后，刘夭桃她爹担心闺女安全，阻止其出城。 反正菜干可以留着自己吃，她并不沮丧。 倒是公玉谨黄昏时又来了趟。担心姐妹俩继续住这里有风险，劝说她们暂时搬到林莹莹那去。 林莹莹母子俩一个帐篷，空间很大。而他和邢峰在隔壁，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够随时支援。 林思泠才不愿意去挨着林莹莹呢！ 好不容易远离癫婆，宁死，不会回头。 为让公玉谨放心，她还把自己的分析说一遍。公玉谨无法，只好留给她五斤盐、两斤糙面，叮咛再三回去了。 做菜干、干粮需要大量的盐，邢峰帮他兑换到碎银子，他便顺手给林思泠买了。 经常在林思泠这里吃饭，一点小钱，彼此间不会在意。 公玉谨前脚方走，顾枫后脚回来。收拾简单行李，重点是那三本毒书，装进包里。 “妹妹，我连夜进城，去药坊租个房间炼药，争取明晚回来。你一个人住，能行吗？” 林思泠看她样子，就知道是没听说过白天发生的事。 她埋头工作，之前大部分消息也许来自辛正杰。现在辛正杰不再主动凑上来，她便没这么消息灵通。 不想她担心，耽误后天起行的计划，林思泠笑着回答。 “能行——姐姐，你之前为公玉哥哥炼药，我不一样也单独住过两晚？你自己万事小心，就行！” 一边说，一边迅速生火烧水，给顾枫下面。 顾枫看看桶里水不多，没有倒来洗脸，只舀了一点，将手洗洗。 这双手一天摸过不少药草、碰过不少病人，就这么端碗吃饭，实在埋汰。 坐到石桌边，看着林思泠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面上浇着两大勺肉酱，香味扑鼻，不禁赞道：“妹妹，你这手艺，将来谁娶了你都有福气！我完全舍不得让你嫁出去呀？” 林思泠嘿嘿笑。 做饭虽然辛苦，但吃饭人给的情绪值到位，她还是挺开心没有白付出。 她煮的饭菜，其实味道不见得多好。公玉谨和顾枫，都是富贵人家出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只是这段时间逃荒路遭了罪；她调料又比一般人齐全；加上系统出品，原材料有保障，才造成他们如此惊艳。 说到底，没有金手指，她就是个极普通的农家女罢了！ “姐姐，你这三天两头请假，管事能答应吗？” 顾枫微微一笑。 “做一天给一天工钱。我不要工钱，就不做，他们能有什么资格不答应？” 现在可是人求着她的时候。 林思泠一想也是。 奶妈职业啊！玩个游戏，都是被人捧着哄着，别说现实中需要医师救命保命了。 近千人，全靠这么两三位医师兜底，顾枫的确有底气对上位者说“不”。当然，顾枫这句话也给她提了个醒。 离开大陶县时，她们一定要静悄悄地不惊动旁人。不然，官府不让顾枫走，就麻烦了。 顾枫匆匆吃了饭，跟林思泠道别，去赶最后一趟进城的骡车。 林思泠没什么事，把帐篷收拾干净，早早躺上床板睡了。养足精神，半夜若有什么动静，才容易醒过来。 一宿平安。 看来的确如她所料，犯案的凶手不会顶风作案，短时间内再来。 天不亮爬起来收菜。发现一夜过去，除了蔬菜瓜果，结出两颗红果实。 她现在手里的青丝，大部分是林莹莹和自己的。摘下红果实，她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果不其然，系统声音响起—— “叮。林莹莹好感度为负20，忠诚度为8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不收！” 林思泠斩钉截铁。 “邢峰好感度为20，忠诚度为20。” 林思泠拿起木棍松土，埋下又一批“种子”。 可惜邢峰的青丝有点难搞，属性不容易刷上去。这么个人跟随公玉谨，除非与公玉谨分道扬镳，不然对她而言，真是种巨大的威胁！ 盛一碗新鲜出炉的荔枝当早餐吃掉，林思泠握刀把收获的所有蔬菜全部处理，晾晒起来。 明天要踏上新的未知路途，新鲜蔬菜不好携带，必须全部做成菜干。 至于米和面，也要收拾。 面炕成干饼，米则炒得黄黄的保存起来。到时熬粥、泡水直接吃，都方便。 做这些活儿间隙，还去买两桶水，把脏衣服洗了，预备路上穿。 她和顾枫没什么衣裳，除了买的一身新麻布衣，剩下的全是从死尸身上剥下来的。别人看着好像补丁少，质量不错，实际怪埋汰的。 到了下一个定居点，她一定要想办法多挣钱，将这批衣裳全换掉。 公玉谨担心一个晚上，大早跑过来看林思泠还喘气没。见林思泠忙着干活，帐篷内一切正常，松口气。 林思泠拿出水果让他吃，同时把一袋子菜干推给他：“公玉哥哥，我今天活儿太多啦，麻烦你帮我把菜干送给李叔吧？” 公玉谨看看一地的菜干，连床板石桌上摆得有，点头。 “好吧，泠妹妹你忙，我去送。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顺道给你带回来？” 林思泠刚要回答，帐外传来一个女孩子熟悉又清脆的声音。 “泠妹妹在吗？” 林思泠一愣神——刘夭桃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 第一卷 第123章 神祇战败 她连忙迎接出去。公玉谨扛着口袋跟随在后，对刚进帐篷的刘夭桃行了个注目礼，略微低头离开。 刘夭桃没有在意公玉谨的存在。 对她而言，灰扑扑的小少年一不值得她多看；二是泠妹妹的青梅竹马，她有必要避嫌。 林思泠注意到刘夭桃换了身朴素的驼色衣裙，除了颈项上戴一个藏在衣襟里的白银盘螭璎珞圈，别的什么也没戴。 非常低调。 当然，她那白得亮眼的肌肤，不容忽视的吨位，穿什么都是人群里显眼包的存在。 此外，跟随的人不止小娥，还有两名腰间佩刀、神情彪悍的皂隶衙役。他们用警惕和嫌弃的眼神，打量林思泠与她的帐篷。 别看刘夭桃外表大咧咧的，也有细心时候。怕带来的衙役吓到新结交的小朋友，让小娥带着两人在外面等，自己牵住林思泠的手进帐篷。 林思泠浑身不自在。 总感觉身后六道炯炯目光，如芒刺在背。这回去，他们不会又在刘县令那里，告自己一状吧？ 否则，刘夭桃今天不会一带护卫带俩。 “抱歉，泠妹妹，昨天我爹不准我出府，所以我没能来看你。” 坐下后，刘夭桃率先道歉。 至于她今天为什么能出来？那是昨天晨昏定省，扭着老爹求来的，就差没撒泼打滚了。 她那个吨位，门口一站刘县令无法出门。丫头不好使，两个小厮拉不动，刘县令迫不得已答应了。 条件就是必须带护卫，至少两人。说出来有点丢脸，这话就不对林思泠诉苦了。 林思泠端上一碗青枣，连忙说：“桃姐姐，你真是太客气了！现在城外乱，你爹不让你出门，也是为你好？”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来找你玩，结果食言而肥，怎么不是我的错？” 刘夭桃伸出白胖的手，拿颗青枣送进口中。 虽觉枣子脆甜，比一般市面好吃，却没多想。毕竟他人为讨好她，时常重金求购些好东西送到她面前，也正常。 林思泠拿什么水果招待她，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见刘夭桃喜欢吃，又抓把青枣出来。 “桃姐姐，等段时间，我和家人要去别的地方投奔亲戚，想着先告诉你一声。” 刘夭桃已经收为随从，她信系统给出的50忠诚度，不止是一个数字。因此走之前，含蓄地向刘夭桃道个别。 刘夭桃吃枣的动作一停，脸上流露出不能掩饰的失望。 “连你也要走吗？我还想着，干脆把你留在身边，像小娥那样。咱们成天在一起吃吃喝喝玩耍，多好？” 发现林思泠瞬间变色，赶紧补充。 “不是说让你卖身当丫鬟，你本来就和小娥不同，她是家生子……” 心想自己对个农家小孩解释那么多干啥，可能对方根本听不懂，叹口气。 “我是想认你当干妹妹……不过我爹应该不会同意，得给我时间，说服他。” 林思泠脸色好看多了，还有点受宠若惊。 “桃姐姐，谢谢你瞧得起！不过，我只是个农家女，没资格成为你的妹妹……心意我领了就是。” 这话传出去，刘县令的大刀要砍头上来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桃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袋菜干，这回就不收钱了，作为离别在即，我送你的礼物？” 虽说礼物寒酸，但她目前只有这个能力。 刘夭桃心情郁闷，狠狠又吃了两个枣子。 “泠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到时我来给你送行？” “暂时没定……” 林思泠怕节外生枝，哪敢告诉她实话。打个预防针，已是看在随从的份上。 刘夭桃沉默地吃了会青枣，突然站起来，走到帐篷门口看了看。确定小娥带着两名衙役，老老实实等在外面，方才回身靠近林思泠，用极低的语气说道。 “泠妹妹，你们要投亲的话，走了好。而且……越早走越好！” 林思泠一愣神，有点怀疑自己听错：“桃姐姐，你说什么？” 刘夭桃欲言又止。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为难地吞吐一会。 “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反正，既然你们要去投亲，就快点离开大陶县吧。” 林思泠不由自主猜想，难道她爹刘县令，已经是准备采纳封锁关卡的建议了？与顾枫打听来的消息，不谋而合。 一直不停接纳流民，大陶县的经济和治安，快到崩盘边缘。但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将流民阻挡在关卡外，汹涌的洪水会不会冲破大陶县筑起的堤坝？ “桃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这营地，前夜摸进来伙暴徒，杀害了两家人。你说的，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林思泠婉转劝告刘夭桃。 “这城外的确越来越不安全了！桃姐姐，以后你不要随便出城。施粥什么的，大可以委托他人做。” 有侠义心肠固然好，但不能因此将自己陷于危险之地。 想到这随从体系不知道咋运行的。明明系统告知已将对方收为随从，但除了顾枫，她谁也不能单独带走。 各有一家人，各有前程要奔。 “不单单是暴民的问题……” 刘夭桃踟蹰一番。想到新结交的这个小朋友，与一般人不同，有主见且勇敢，下决心说出实情。 “泠妹妹，你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听我爹透露的……” 她捏着手里的青枣，完全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带着不能压抑的难过说：“苻宸将军，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啊，咱们大虞国最年轻、骁勇善战的将军……” 林思泠用力点头。 即便之前不知道，被苻宸从马蹄救下，那也是她心目中树立的神祇了。此刻听刘夭桃提及，她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苻宸将军战败了！” 刘夭桃小声吐出的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林思泠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战败？ 战败的结果意味着什么——她们无法回家，得继续当流民。甚至，紧邻前线的大陶县，首当其冲可能遭受蛮军侵略，成为下一个陷落的城镇…… 她脑子一团浆糊，看着刘夭桃泛着胭脂色的红唇，一张一翕。 ------------ 第一卷 第124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本来一开始，苻宸将军与溟兵交手，是传回来几封捷报的。他也陆续为咱们大虞国，收复了一些失地……” 刘夭桃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对眼前这个小人儿，充满无比信任。拉拉杂杂的，将老爹说的，还有她偷听来、打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一股脑全说出来。 “但朝中嫉恨苻宸将军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以霍京为首的主和派……他们不赞同与溟兵交战。总说边关小冲突，不应该上升到全面开战，容易动摇国本。” 至于为什么会动摇国本？打不过还是没钱打，或是根本不敢打，她不知道原因。 就听老爹喝醉酒，与几个幕僚拍着桌子骂——霍京一流胆小鬼，奸臣误国！ 她烦恼地挪动身子，拿帕子擦汗。坐在一块小小的石板上，真不舒服。 “总之，苻宸将军这回上前线，没有得到朝廷全力支持。虽然召南县一带，属于苻宸将军管辖范围，但他孤军深入，后方粮草被人卡住供给不上，就……” 她摊手。 “完了！昨夜我爹接到一封诋报，说昨天溟兵已重新占据控制召南县一带，而苻宸将军在乱军中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一般情况指不幸遇难，乱军中尸首都找不回来。 她伸出手，拍拍默默坐着、消化这么多消息的林思泠。 “苻宸将军这次被小人坑死了！就算他活着回来，朝廷也不会放过他。” 上位者不会考虑自己决策的失误，更不会将错误归咎于自己偏听偏信。只要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下面就必须有人出来担责！ 而苻宸，明显是这个顶锅的。 不管怎么说，你兵败是事实。 刘夭桃说口渴了，拿起剩余几个青枣，继续咔咔啃，吐出核，用帕子包住。 “泠妹妹，这些事，我全部告诉你了。入你耳，可一定要止于你，不能再告诉外人了啊？” 他爹不快，有几个幕僚吐槽，还能喝酒解闷。 她知道这些事后，险些憋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树洞，倒得彻底，心情一下子松快许多，还不忘叮嘱林思泠一声。 林思泠心情沉重极了。本就前途渺茫，听到这些消息，简直觉得天要塌下来。 连被李绍等人那么推崇的苻宸将军，也兵败如山倒，还有谁能阻止蛮族入侵？ 霍京一干主和派，以为求和便没事了！ 但是，历来献金银献美女甚至割地相让，都是加剧老百姓苦难，掏空国库，让国家更加岌岌可危。 他们如此不作为，只想偏安一隅，是要将天下葬送在异族人的铁蹄下吗？ 当权者不知道是个啥玩意，看不清形势，一味打压良臣，重用奸佞！ 气过头回心一想，她不过就是名小小农女，吃了上顿愁下顿那种。无片地栖身，无片瓦遮顶，瞎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呢？ 她还是先考虑明早逃亡，具体往哪个方向走更好。自古蜀地少战乱，要不，往蜀地走？ 也不知道邢峰说的常州平石城，是个什么情况。回头得问问公玉谨或顾枫，她还不知道这架空世界的地形呢？ 时候差不多，刘夭桃起身告辞。 “泠妹妹，我要走了。出来的急，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别离……” 她重重一叹，咬咬牙，从脖子上取下白银璎珞圈，要套在林思泠脖子上。 “这东西我从小带着，便送给你做个念想吧！” 林思泠急忙头一偏躲开。 “桃姐姐，交友贵在交心，你怎能一言不合就拿钱砸我？再说了，戴着你这首饰，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欢迎大家来抢我——” 刘夭桃拿着璎珞圈，被她说愣了。下一刻“噗嗤”笑出来：“泠妹妹你这张嘴……好吧，不要便不要，咱们有缘相交一场，足够了。” 她将璎珞圈带回自己颈项。 林思泠提醒她：“桃姐姐，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消息，应当早作打算才是？” “能做什么打算？” 刘夭桃洒脱得很：“我爹身为朝廷命官，享受朝廷俸禄。国难当头，他就应该与大陶县共存亡！而我呢……” 她微微一笑。 “虽然我是他并不期待的那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但他生我养我，我就应该在他膝前尽孝！” “不能说享受富贵有我，危难来临，我撇下他跑吧……” 林思泠一瞬间喉头发堵，片刻才发出声音。 “桃姐姐……你多保重……” 她收拾一大袋子蔬菜，连同先前准备好的菜干，递给刘夭桃。刘夭桃哪里会亲手拿这个，直接叫衙役进来帮忙。 临走，硬是给林思泠塞了个五两的银锭子。 “泠妹妹，有缘分相交一场，这点心意你若再拒绝，就是瞧不起我刘夭桃了！我也拿了你这么多菜，总要礼尚往来吧？” 挥挥小手帕。 “咱们……后会无期！” 目送那尊胖嘟嘟的身影，从自己视野内消失，林思泠莫名眼眶发热。 狗系统骗她！ 不是说收为随从了吗？为什么不能打包带走，还带后会无期的？ 担心被左右邻居看见，疾步转回帐篷。看着空荡荡的帐篷，她蓦地清醒过来—— 不行，一时激动，菜干果干蔬菜差不多全送刘夭桃了。明天她和顾枫上路，没多少干粮可带，得赶紧再做一批新的出来！ 抛下杂念，她迅速投入火热的劳动中。 晌午时，公玉谨面色沉重地回来，将空口袋及一小串钱，给她放在石桌上。 “泠妹妹，张婶子给了120文，我告诉她明天不会给他们再送粮食了。” 林思泠一听，瞬间明白了。 “李叔他们还是不愿意走？” “嗯……李叔今天没来。” 来的只有张柚、几个村民。李绍不知是不想来，还是不好意思来。不过很明显，李绍心目中，更信任听从张柚等人的建议。 林思泠抿唇。少顷，手中菜刀重重落下去，将一把蔬菜切碎。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他们去吧！” 公玉谨安抚她的情绪：“他们知道我们的目标。若改变主意，或许会来常州平石城寻我们？” 林思泠没答话。 所以说，收的随从，除了顾枫，其他的到底有什么用？ ------------ 第一卷 第125章 岩浆沸腾 简单吃过午饭，一下午时间，公玉谨打下手，帮林思泠烧火做干粮。 除了菜干、果干、炒米、面饼、自制调料、还捏了一大包饭团。这些冷硬的饭团，可以支撑前两天的逃荒路。 考虑到这次逃荒会带走更多东西，锅盆碗筷全部不能落下，林思泠纠结小会，拿出刘夭桃给的银子。向已经熟悉的邻里打听，花一两大价钱，买了辆二手独轮车，并一小包针线。 这种车子小巧轻便，只拉东西不坐人的话，她能推的动。缺点就是容易翻车。 不过，有辆车不用手提肩扛，她和顾枫轮流推车，公玉谨可以帮忙，轻松多了。 “明早卯时动身！” 约定好时间，公玉谨就回去了。 他觉得这独轮车比平板车轻便，好上坡下坡，可以让邢峰也买一辆。不然，林莹莹那个娇滴滴的，再抱个孩子，走路不知闹出多少事来。 反正邢峰对于林莹莹带来的一切麻烦，都甘之如饴，那便让他推着吧。 至于他自己，不知是不是泠妹妹把伙食开得好？感觉最近身体好了许多，有充分信心不拖后腿。 公玉谨走后，林思泠挑出一件最不起眼的旧衣。将四两银子缝在内衬，穿在身上。剩余的三百多枚铜板，分散装在几件衣服兜里，与果干打包。 至于各种干粮、锅盆碗筷之类，放在独轮车上，牢牢用草绳绑住。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财产就是剩余的四两银子。其他没了，可以再挣；但四两银子若被抢，损失巨大。 最可惜的是买来没用多久的木桶、木柴得丢下，不然碍事。 黄昏逼近时，顾枫风风火火回来，背着一个旧药箱。 林思泠欣喜迎接：“姐姐，你药全部炼制完了？” “对！” 顾枫含笑把药箱放在石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小包药粉，还有两个巴掌大小的木瓶。 “妹妹，这三种药你拿去防身。药粉和之前的迷药一样，只不过效果更好，更持久。对方屏住呼吸也没办法不中招。” 也就是说这药效不仅仅通过空气传播？林思泠小心拿过来，用手帕包好。威力这么大，误伤自己或友军就不好了。 顾枫又把两个木瓶子递给她。 “扎白带子的是金疮药，绿带子的是解毒药。” 这一点借鉴了公玉谨的做法，方便区分。 当然，她制作的药，质量肯定比外面的好。至于更致命的毒药，不拿出来了。怕林思泠掌控不好，反误伤自己。 两人晚饭直接吃的饭团，省下来的水，擦洗一遍身子。明天上路后，没条件也不敢捯饬自己了。 闭上眼睛前，林思泠纠结了下，要不要告诉顾枫、刘夭桃说的话，最后决定还是不说。 虽然她与刘夭桃的关系，不如和顾枫亲密，但是，答应人家入己耳止于己，就该信守承诺。 而且，顾枫本就会跟她一起行动。这些消息知道不知道，没多大区别。 凌晨寅时，两人准时起身，收拾停当。 顾枫帮忙林思泠，收获最后一批蔬菜，装上独轮车。将种植盆的土偷偷运出帐篷外倒掉，盆子也丢掉不要，准备出发了。 林思泠力气小，顾枫没干过这种体力活，两人一起推辆独轮车，推得歪歪扭扭，几次险些翻车。好在公玉谨来接她们，见状二话不说，接手车子。 林思泠递过去两个饭团和一把青枣。公玉谨已经吃过早饭，只接了青枣。邢峰同样推了辆二手独轮车，林莹莹抱着宋鹏程坐在一堆行李上。 见着林思泠，两人神情都有些尴尬。 邢峰率先向顾枫打招呼：“顾姑娘！” 顾枫冷淡地点了个头。 林莹莹用隐含殷切的目光看向林思泠。林思泠扭过头，直接装看不见。 公玉谨怕这对母女当街又吵起来，忙打圆场：“关卡卯时开放。我们快去排队吧，晚了人就多了。” 重点是晚了，关外大多数流民也起身了。看到他们这大包小包出来，容易被不法之徒盯上。 几人拿出名帖，暂时摒弃成见，齐心合力推车往关卡处走。 车声辘辘，有早起的人望过来一眼，没多在意收回目光。毕竟能进难民营的，本身多少有点实力，不会成天盯着别人。 但关卡外的流民就不一定了。 一个个眼珠泛绿，露出贪婪之色，窥觑他们的车子以及肩背的行李。 林思泠心里直打鼓。看来决定与公玉谨、邢峰一起走，是正确的。如果只有她和顾枫，不怀好意盯上她们的人，怕会更多。 哪里有那么多毒药护身？ 林莹莹紧抱住儿子。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慈母本能。并不——她最值钱的东西，全藏在宋鹏程的襁褓里了。出发前给喂饱米浆，倒不担心孩子会突然哭闹起来。 官兵推开半边木栅门，等候进出关卡的人，逐渐聚集起来，自动排成两列。 想进关卡的流民，人山人海；而像林思泠他们这种，肩挑背扛欲离开的，是极少数。 可以想见，刘县令若决定关闭关卡，不再放流民们进驻避难所，这么多人会感受到怎样的绝望？ 岩浆沸腾，咕嘟咕嘟燃烧，而下面，只垫着一张纸。 快轮着他们过关时，林思泠踮起脚，往队伍前面望了一眼。突然发现，今晨负责把守关卡的官兵小头目，是辛正杰！ 一时间，她无语住了。 这是怎样的运气不好？都要离开大陶县了，临走，顾枫还得被这人恶心一下。 顾枫自然也注意到对方，彼此对视一眼。顾枫若无其事，辛正杰面色极不自然地低下头，继续检查过关人的名帖。 想到自家带这么多行李，明眼人一眼能看出她们出关目的。担心过关因顾枫的身份，发生变故，轮到一行五人，林思泠主动唤了辛正杰一声。 “辛大哥，今天你轮值呀？” 辛正杰不敢去看顾枫的眼睛，低头对林思泠勉强一笑。 “泠丫头，这一大早的，你和你姐姐带这么多行李，是准备离开大陶县了吗？” “是的。” 林思泠故意表现出孩子的天真：“辛大哥，我和我姐姐攒齐路费，打算去别的城镇投亲。” ------------ 第一卷 第126章 没自尊的舔狗 辛正杰只道因为自己大张旗鼓向顾枫求亲，最终却因为流言蜚语却步，造成顾枫被人笑话，难以在大陶县立足，心中充满愧疚。 旁边的官兵瞅着顾枫，说：“顾姑娘是医师吧，不是被营地征募了，能随便离开大陶县？” 旁边和辛正杰相熟，同样是被顾枫帮助过的官兵，闻声过来。 “也没规定不许离开吧？昨天营地，不是又新增了两位大夫……” 那有异议的官兵不作声了。 辛正杰将刚接到手里的名帖，还给林思泠，深深望了顾枫一眼。 “顾姑娘……你们一路保重。” 顾枫微微对他颔首，牵住林思泠的手，跟随公玉谨推着的车，跨出关卡。 辛正杰默默目送她清冷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满眼怅然若失。 没有缘分，错过终究是错过了。 他娘以死相逼，他自己心中也横亘一根刺，接受不了顾枫的过往，只能选择放手。 林思泠回头望眼城池营地的轮廓，对于这个庇护她，过了将近一个月安生日子的地方，多少有点不舍。 顾枫头也没回。 邢峰晚一步出关卡。推着林莹莹，从后面追上来。直到这时，方敢扬眉吐气，大声说话：“谨儿，你身体不好，怎么能推这么重的车？” 公玉谨瞥他一眼：“舅舅，让林婶儿下车，先步行一段路吧？你是我们这一行的主要劳力，累垮了该怎么办！” 邢峰和林莹莹立马尬住了。 林思泠差点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莹莹一手抱孩子，一手用帕子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柔若无骨。 “邢哥，谨哥儿说得对，让我下来走。若是把你累出个好歹，叫人家怎么过意得去？” 邢峰连忙拦住她：“弟妹，你就安心坐着吧！你月子没养好，身子骨差劲——你这点重量，还没行李重呢……” 林思泠加快脚步，把两个狗男女甩在身后，眼不见心不烦。顾枫和公玉谨紧跟着她。 走一段路，林思泠便和公玉谨换手，与顾枫一起推车。 三人轮上阵，倒还能够应付。就是邢峰推几大包行李，加上一个人的重量，绕是他有武功，也累得气喘吁吁。 他倒是想让公玉谨别管林思泠、顾枫那辆车，跟自己换手。但公玉谨不管咋说是名义上的小主子，哪好意思开口。 自己求来的锅，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扛。 一路上，有好些鬼鬼祟祟的人影，跟踪他们。只要不是大批暴民，林思泠等人压根没把他们放眼里。 他们目标是常州平石城，如果能直通大陶县走直线，路程会缩短许多。现在绕城而行，起码增加两天时间。 幸好近日立秋，早晚凉快，不然烈日炎炎赶路，那真是折磨。 眼瞅太阳高悬天空，温度升起来，公玉谨将独轮车推到路边放下。对跟上来的邢峰，使个眼色说：“舅舅，咱们就在这里，歇过晌午再走吧？” 一直任由那些流民尾随，不知什么时候滋事，防不胜防。不如干脆制造机会，将他们一锅端！ 邢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推了半天车，着实累得够呛，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厮杀？ “好……” 公玉谨瞧着他喘息擦汗，坐到路边，刚想过去慰问一声。林莹莹下车，把孩子留在车上，从身上摸出块帕子递给邢峰。 “邢哥，辛苦你了！来，擦擦汗，再喝水。” 听着她那柔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再看清邢峰瞬间容光焕发的气色，公玉谨板着小脸，坐林思泠身边去了。 不一会儿，邢峰过来，浑身透着干劲。 “谨儿，你帮忙看着点行李，我去拾些柴火烧水熬粥。” “舅舅……” 公玉谨皱眉，目光投向他身后：“一直有人，在尾随我们。” 就一会儿歇脚功夫，没必要跑去拾柴火吧—— 水囊里灌满米浆，如果只是为婴儿吃喝，晌午这顿将就便行。力量弄分散了，他一个人，能保护这么多人？ 他的飞刀，又不是漫天花雨！ “谨儿，你身体不好，有条件的话，还是不要啃干面饼。还有……” 邢峰压低声音：“不引蛇出洞的话，那些家伙不知跟我们到什么时候？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听他说得这么合情合理，公玉谨觉得自己误会他了，于是点头：“好，舅舅你快去快回！” 目睹邢峰快步离开，林莹莹眼瞅这个方向。 林思泠怀疑，癫公真是因为上述两个原因，要去“拾柴”的吗？怎么看都像是癫婆，怂恿他去的。 不愿意啃干面饼想吃热乎饭的，其实是林莹莹吧？ 邢峰这一去，明显走远了，半天没见人回来。林思泠从车上行李翻出干粮和水囊，分给公玉谨和顾枫，想着先把午饭解决了。 林莹莹看她们吃东西，手里竟然还有果干，顿时馋了。低三下四凑过来，弯腰讨好：“泠泠，娘也饿了，能不能分娘一点果干吃啊？” 顾枫冷眼看这女人，一脸防备。不知对方前倨后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林思泠心里感叹系统的强大。 80的忠诚度，真能把一个恨不得她死的宿敌，变成没有自尊的舔狗！ 瞧瞧这个之前几次三番，差点折磨死她的恶妇，在她面前还霸道得起来吗？ 当然，积怨已久的仇恨，不可能因此淡化的。林思泠只管慢慢吃自己手中的东西，眼角余光没看对方一下。 一条狗冲你摇尾巴汪汪，你就得必须理她不成？ 林莹莹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带着十足尴尬。 最后还是公玉谨看不下去，把自己的果干，分给她两片。 不管怎么说，如果邢叔当真要娶这个女人的话，他多少得给对方两分面子。 林思泠瞅一眼公玉谨，没办法嗔怪这孩子给自己漏气，只好等林莹莹走开后，又拿出一把果干，分给他和顾枫。 突然，林莹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扑向独轮车！ 林思泠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条灰扑扑的人影，从路边草丛里暴跳出来，非常迅速地接近独轮车。 他的目标，是车上的婴儿——宋鹏程！ ------------ 第一卷 第127章 我们分道扬镳吧？ 林思泠立即握紧菜刀，顾枫拿出药粉，一起跑过去。 不管怎么说，小婴儿宋鹏程是无辜的。 但邢峰放下独轮车的地方，离她们休息的地方有段距离。等跑到，估计对方已将孩子劫持到手了。 林莹莹发出非常凄厉的声音，叫得惨绝人寰。 她和那个流民一先一后赶到独轮车旁。四只手，同时抓住襁褓—— 好梦正酣的宋鹏程被惊醒了，张嘴爆发出一阵“哇哇”的哭声。 林莹莹不肯放手，那流民一脸凶相，举起手中砍柴刀！ 便在这时，公玉谨的一柄飞刀甩出来，后发而先至，“噗”，准确没入流民咽喉！ 流民“嗬嗬”从气管里往外发出声音，徒劳地用手抓自己脖颈，挣扎两下，倒下去没了动静。 林莹莹趁机夺回孩子往后退，啪嗒一下，一团用帕子包着的银首饰掉下来，被赶到的林思泠三人瞧得清楚。 林思泠老大一阵无语。 这癫婆竟然将私房钱藏在宋鹏程的襁褓里！那她拼命夺子，是为了自己孩子还是钱？ 无瑕思索，埋伏在不远处的一群暴民，嗷嗷叫冲上来。 他们一路盯梢林思泠几人，观察很久了，清楚这一行是肥羊。最难办的是那个黄瘦佩剑男子，等这人一走，剩下的全是女人小孩，不足为惧！ 虽然公玉谨一出手便把冲在前面的干掉了，但他们没看清是飞刀，以为是林莹莹干的。 一个女人有多大能耐？ 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拳一脚，也能把对方送上西天！ 面对凶猛扑向自己、高举棍棒刀叉各种武器的暴民，林莹莹如同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鬼，吓得尖叫连连，抱着宋鹏程躲到顾枫、林思泠身后。 顾枫没理会她，大步迎向一群暴民。手一挥，一包毒粉撒出去。像是大片云雾，非常灵动地扑向对方。 只一个照面，冲在头排的人全部倒了下去。 一个个皮肤呈现可怕的蓝黑色，双目鼓凸，七窍流血，浑身抽搐。仿佛忍受了极大痛苦，偏又发不出声音来！ 林思泠跟在后面，微一迟疑，手中菜刀对准对方要害，便一刀劈了下去—— 血水飙出老高，溅了一身！ 她不知道顾枫的药效能维持多久？是见血封喉，还是短期控制？她只知道多解决掉一个暴民，她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便多一分。 怜悯和犹豫，给予一群已经开始食人的魔鬼，是极其可笑的！ 公玉谨飞刀不多，紧随两人。 但凡有威胁到两姐妹的漏网之鱼，他甩手就是一飞刀，刀刀毙命！ 林莹莹蜷缩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看到连林思泠也凶狠地挥舞菜刀，砍瓜切菜。刀有时被骨头卡住，就脚踩住对方胸膛，用力往外拨…… 林莹莹差不多要疯了。 那两人就算了，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凶猛砍人的小女孩，真是她熟悉的闺女吗？ 暴民们同样没想到，胜券在握还能出现反转。顾枫的每一次药粉撒出，都能躺倒一片。 当邢峰从一棵大树上一掠而下，截断他们去路，并且开始一剑一个，收割人头。暴民们彻底崩盘了，嚎叫着四散奔逃。 大家没打算放过这群人渣，追在后面，尽全力斩草除根。不然，任由他们幸存下来，下一个不知谁遭殃。 这一场厮杀，现场留下二、三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跑掉五六个。不过这批暴民应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林思泠等人跟暴民们战斗时，林莹莹躲在一边不敢冒头。清理战场之际，她就积极起来帮忙。搜刮出粮食往自个独轮车上放，银钱往自己腰包里揣。 他们几个人，没能力掩埋这么多尸首。索性任其留在原地，让野狗老鸹啃食，也算给后来人一个警示。 公玉谨看向一脸餍足捂住自己腰包的林莹莹，忍不住满心嫌弃。 “林婶儿，这伙暴徒，是大家合力击杀的！你搜刮的钱财，也该拿出来，分给泠妹妹和顾姑娘！” 倘若不是看邢峰面子，他一文钱都不想叫这女人留。 太糟心了。 危险关头，只会哇哇乱叫拖后腿；安全后，又一门心思搜刮死人财。泠妹妹一个九岁孩子，还知道拿菜刀帮忙补刀呢！ 没有他们，姗姗迟回的邢峰，只能看着暴民们杀人越货，宋鹏程的小命也没了。 林莹莹不舍地捂住腰包，挺不服气：“凭什么？想要钱，你们自己去搜那些死人身呀——” 她忍着害怕和恶心搜来的钱财，凭什么分给他人？ “谨儿，这点钱财，我们不要，就给你林婶儿吧。” 邢峰当好人：“泠丫头和你林婶儿是母女，母女之间，还用计较那么多？” 公玉谨…… 他终于体会到，林思泠为什么会想要弑母了。他现在，有种冲动就很想打破邢叔脑袋！那脑袋里，装的到底是坨什么东西？ 林思泠唇角上扬，微微冷笑。 癫公癫婆，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她早料到了！ 顾枫从挎在胸前的行李中，又掏出一包药粉，夹在两指间，神情漫不经心。 “那么，还有我的那份呢？” 瞥一眼脸上变色的林莹莹和邢峰。 “是不是也让我自己取？” 林莹莹哪敢让她自己取？顾枫举手抬足，杀人于无形间，被她看得清清楚楚。老实说，她最怵的就是闺女身边这个顾枫！ 她可以背地里说顾枫无数坏话，污顾枫名声。但当着顾枫，她一个屁不敢放。 她飞快地掏出一两银子，递到顾枫面前，满脸赔笑：“顾姑娘，喏，这是你的一份！” 顾枫冷冷道：“原来你和你儿子的两条小命，就值一两银子？那钱我不要了，你们把命还来吧——” 见她手一扬，林莹莹吓得尖叫，躲到邢峰身后。 邢峰手按住剑柄，没好气：“顾姑娘，我们结伴上路，一点小钱，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林思泠忍耐到了极限，看向公玉谨，掩藏住内心的不舍。 “公玉哥哥，既然已平安离开大陶县，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上路吧！你们走你们的阳光路，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 再一起同行，她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杀癫公癫婆的心。 ------------ 第一卷 第128章 死马当活马医 “泠妹妹，我和你们一起走！” 公玉谨几乎不假思索，背起自己行李，就追上两人。 “谨儿！” 邢峰真急了，踏前一步，紧紧拽住公玉谨的手：“你怎么能撇下我……” “邢叔……如果你确实喜欢林婶儿，你就陪她去吧，我不怪你。” 公玉谨一脸正色，对着他，说出长久以来一直想说的话。 “你跟了我两年，仁至义尽，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顾枫和林莹莹有些惊讶，她们都不知道公玉谨的真实身份。公玉谨此刻的话，令她们疑窦丛生。 邢峰脸色一片灰败。 他多少看得出小主子不喜林莹莹。但以前不说出来，他装作不知。只想时间久了，小主子会慢慢接受林莹莹。 那时，林莹莹为亡夫守孝的日期差不多，他可以提出来娶林莹莹。 没想到小主子忍无可忍，直接甩手要分道扬镳了，那怎么能行？ 对于他而言，忠，也是人生信念。为什么不可以两全呢？ 他不禁恨恨看了林思泠与顾枫一眼，都是因为这两个人，才让小主子如此为难他！ 林莹莹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双方闹僵，对她而言没什么好处。她最大依仗来自邢峰，如果逼走公玉谨，肯定会让邢峰对她产生芥蒂，得不偿失。 心里计较一番，她立即讪讪上前，帮忙拦住公玉谨。 “谨哥儿，不就是一点点银钱吗？我怎会贪墨顾姑娘那份？给她、都给她行了吧？你别为难你舅舅，他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好！” 说完，将搜刮的一把碎银铜板，掏了大半出来，忍着肉疼，送到顾枫面前。 顾枫才不会跟她客气，更不会只拿自己那份，全部抓在手里，看也不看，递给林思泠。 说真的，林思泠不想要这钱，宁愿把公玉谨这个人带走。 可看邢峰牢牢牵住公玉谨的手，公玉谨心肠被对方说软的样子。想想今后道路艰险，权衡利弊，最后还是默默收下了顾枫递过来的钱。 一场纷争，表面上化为无形。 除了林莹莹肉疼那一笔银子，想着什么时候能从闺女那里拿回来。大家收拾心情，继续上路。 只是有些矛盾，压下去不代表解决了。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什么原因，又被激发出来。 往南的路十分冷清，随处可见过往流民遗弃的垃圾、白骨。有些尚未完全腐烂的肉体，招来苍鹰盘旋，蛆虫攀爬。 几人视若无睹走过去。 林思泠想到苻宸兵败，前线一带不知谁还能扛起大旗，驱逐侵略者。 围在大陶县不肯离去，只盼返回家乡的数千流民，若溟兵继续南下，他们首当其冲会受害。 但连李绍这么一个随从，她都劝不走，哪还有能力管他人。刘县令有意隐瞒消息，也是想让这些流民，充当大陶县与溟兵之间的缓冲吧？ 越想越是心情沉重，又无法与任何人交流这个问题。顾枫以为她累了，拉着她的手，要背她一程。 林思泠哪里肯？打死不当林莹莹那种寄生虫！ 公玉谨手指前方：“那面山坡好像有人家居住，我们过去看看？” 如果是个善心的，给点钱，他们可以借助一宿，还能求些热水。 独轮车一路颠簸，抖得林莹莹一身骨架子快散了，闻言特别支持公玉谨的提议。 “好、好！邢哥，这里没有偏离官路，应该比较安全。我们就听谨哥儿的，过去瞧一眼吧？” 最难搞的人没有异议，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反对。林莹莹抱着孩子从车上下来，其他人合力推车，爬上山坡。 到了那座建筑物跟前，发现哪是什么山里人家？而是一间废弃已久的茅草棚，像是以前农户为方便守庄稼，临时搭建的。 破破烂烂，主人不见影踪。独留几根腐朽的木柱，支撑一个稀稀落落的茅草屋盖，在凄风苦雨中飘摇。 大家面面相觑一眼。 公玉谨道：“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养足精神，明早我们再赶路。” 其他人表示赞同。 倒不是他们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养懒不愿多动弹。实在是这次上路，搬运的瓶瓶罐罐，家当比上一次增加不少。 加上又搜刮一波暴民遗物，两个独轮车，单粮食就增加十来斤。除了林莹莹“娇弱”，一直坐在独轮车上，谁不是累得东倒西歪的？ 原地坐着歇了阵，邢峰带上公玉谨去拾柴火；林思泠跟着顾枫，去附近寻找草药。 至于蔬菜，暂时不种，她们现在的粮食现在十分充足。 附近转一圈，除了干枯的树枝、石块，什么也没找到。光秃秃一片山坡，只有不能入口的藤蔓荆棘，连水源都找不到。 难怪这里有个栖身的棚子，却没流民留下来。 邢峰用石块垒了简单的灶台，林思泠拿出小铁锅，倒了一水囊的水烧开。 每人发两个饭团，一小把菜干当晚餐。这种时候暂时将矛盾摒弃，同心协力度过灾荒才是。 至于宋鹏程，没办法，可怜的小婴儿只能喝点米浆。荒山野岭，哪去给他找奶妈？ 而且他年纪太小，很多成人能吃的东西他不能吃。 听着孩子像病弱小猫，发出微弱的呜呜哭声，其实每个人心里已做好了准备，想这孩子会中途夭折。 林思泠忽然想到自己种植的蔬菜，是系统出品。味道比一般蔬菜好，是不是营养也比一般高呢？ 反正宋鹏程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看到林莹莹对自己儿子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她对这孩子升起一抹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她翻行李，拿出一根红萝卜，一根白萝卜。切成丁，压成渣。收集到小半碗菜汁，让林莹莹喂给孩子喝。 林莹莹有点可惜，那么粗壮有水分的萝卜，很难弄到啊，就这么榨成汁了！ 不过是喂她儿子的，心里可惜也不好表示出来，只能扶着孩子头，用小勺子一点点喂。 萝卜汁微甜，宋鹏程明显很喜欢这味道，吃得小嘴砸吧砸吧的。喝完了还舔空勺子。 林思泠不动声色在旁边看。对于这个名义上的，本质不知是否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心稍微柔软了那么一瞬。 ------------ 第一卷 第129章 缺失的记忆 她看不出来宋鹏程长得像谁。就那皮肤白，遗传了林莹莹。 想从孩子面相判断，是否属于二振老爹的种，还得等眉眼再长开些。 她不由联想到自己。 宋二丫这身皮肤，长年累月劳作，且跟宋振下地，晒的煤炭团似。日后不知能不能养白？ 但五官，不像林莹莹。 要不是林莹莹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她是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她绝对怀疑自己不是这癫婆的亲闺女！ 算时间，她出生在林莹莹认识邢峰之前。 那林莹莹的“奸夫”，到底是谁？可千万别是宋家村村民口中的“马赖子”！ 马赖子，光听名字就能猜到什么形象了。 她摸摸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不过有种说法，林莹莹是身怀有孕，被卖给二振老爹的？那有没有可能，她的生父是林莹莹之前主家的男性…… 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疼欲裂。 好像潜意识有种情绪，在极力压抑思考能力。 晚上睡觉时，她躺在顾枫身边，茫然看着头顶繁星点点。觉得自己仿佛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身体本能抗拒去想。 合上眼帘，她睫毛下掩映一片阴霾。 缺失的记忆，是宋二丫本身不愿展示给她看吗？ 半夜，淅淅沥沥飘起小雨，睡在漏顶草棚里的人，被雨水淋醒了。第一件事不是躲雨，而是将各种能接水的器具放地上，接雨。 林思泠撕烂一件旧衣，做了个简易滤水架。 这些雨水，除了饮用做饭，说不定够她们洗澡了。 滤水架一做好，顾枫就将接来的雨水端来滤水。邢峰也厚着脸皮来借用，在他和林莹莹看来，既然有滤水架，没必要再祸祸一件衣裳另做。 公玉谨扯开一张油布，用几根树棍支起帐篷，招呼大家躲雨。不过林思泠等人只顾忙碌，单林莹莹抱着儿子躲了进去。 看看雨水接的差不多，雨也小了，林思泠正想生火烧水，跟顾枫找地方洗个战斗澡。马蹄声声，听闻朝她们落脚的这片山坡而来—— 顿时每个人愀然色变！ 这么晚了，还有意外访客？想是见下雨，这边又有茅屋，来此避雨。但能骑得起马的，非富即贵，会是麻烦人物吗？ 八道目光，齐刷集中在邢峰身上。 论野外生存，还是这个男人靠谱，虽说其性格不靠谱。 邢峰摆手让大家别弄出动静。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听了听声音，直起腰来。 “来的人只有两个，应该是过路的，不要紧。先把过滤架收起来，两辆独轮车的粮食，找东西盖起来！” 林思泠等人立即分头行动。 林莹莹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将手放在襁褓上，准备一有异常，便捂住宋鹏程的嘴。 得得马蹄声，践踏泥地污水，两骑快马，径直奔到破茅草房前停下。 看看千疮百孔的屋顶，里面已经坐着的林思泠等人，来人怔了怔。 脸圆圆，眼睛也圆圆的一名青衣小厮，转头看向自家主子，年约二十五、六的一位年轻人。 “公子，这里面已经有人了……” 林思泠等人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富家公子身上。 惊讶的不是这人生的一副好相貌——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而是其身穿一件朱红缕金云锦大袖衣，更骚包的是，衣上绣的花纹是并蒂莲。 这样的乱世，穿这么醒目合适吗？ 不过看这人和其随从腰佩长剑，坐骑得胜钩上悬挂长枪，应该有武力自保？ 林思泠觉得对方莫名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随即自嘲小说电视看多了！ 遇见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便幻想与自己有关吗？ 她一贫如洗，是个又脏又臭的流民；而对方浑身亮闪闪……可能好看的人五官大同小异，撞了脸，才有这种奇怪、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收回视线，发现顾枫和公玉谨都在看着她。 她微微一窘。难不成方才多瞧两眼那人，他们以为她花痴？ 她汗颜地低头。 突然，眼角余光瞟到对面林莹莹，脸色苍白，侧着身子，背对门口。抱住襁褓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冒起青筋。 宋鹏程被她勒的哇哇大哭起来，她才仓皇摇晃孩子哄。 林思泠无瑕思索，听门口那衣着艳丽的富家公子说了声：“走，另找地方歇脚！” 拨转马头，带领青衣侍从扬长离去。 赤果果地被对方嫌弃了，茅草屋几个人，没有不开心，反而不同程度松了口气。 宋鹏程哭得撕心裂肺，林莹莹手忙脚乱哄不住，咬牙切齿骂：“小讨债鬼！刚吃饱了又哭——哭个屁！万一惹来不该惹的人，仔细老娘掐死你？” 林思泠皱紧眉头，嫌弃死了这女人。你说她重男轻女才虐待宋二丫吧，可她对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也没见多疼爱。 十根兰花指，不沾阳春水。 想当有钱阔太，有那野望，偏没那命。着实可笑！ “你抱孩子轻些！没见宋鹏程快被你勒断气了？” 林莹莹闻言，讪讪放松双手。 邢峰拿起水囊，给宋鹏程喂了两口米浆。摇摇晃晃，哄了半天，宋鹏程才止住啼哭。 大家一晚上给弄得筋疲力尽。收拾收拾，背靠断墙，继续睡觉。 次日天蒙蒙亮，宋鹏程的哭声又将人吵醒。林思泠带着两个烟熏黑眼圈，起身生火做饭。 大人能随便吃点干粮，小鹏程不能。除了米浆，得挤些菜汁喂他。 往天没见着便罢了，现在处在眼皮子底下，看一个婴儿成天饿得直哭，真是于心不忍。 临走收的那一波蔬菜，全部想办法弄成汁，熬成羹填宋鹏程肚子了。 顾枫帮忙打下手，公玉谨捡柴火。邢峰乐得浑身轻松，带剑在周围晃荡。美名其曰巡逻，与林莹莹一起等吃饭。 熬粥耽误时间，等把宋鹏程喂饱，其他人再吃饭，午时早过了。 大家七手八脚整理东西，准备趁雨后阴凉，多赶一程路。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合适落脚点的，他们最好早日抵达常州平石城，想办法过回和平稳定的生活。 上坡难，下坡一样不轻松。 公玉谨在前面掌控车，林思泠与顾枫两边死死拉住车身，才不至于让独轮车翻。 林莹莹抱着儿子，跟在车后，一脸记吃不记打的幸灾乐祸。 “教你们分些粮食到你们邢叔车上，死活不肯！这回知道后悔了吧？” ------------ 第一卷 第130章 先见之明 林思泠瞅她一眼，当她是空气。 放邢峰车上，癫公癫婆还会归还吗？她宁可全部扔掉，一根筷子不打算便宜两人！ 邢峰推着车到山坡下，原路返回，帮忙推了把林思泠这辆车。毕竟吃饭吃林思泠煮的，没道理干活不搭把手。 再说他也舍不得小主子当苦力。 林莹莹双腿交叉，靠坐在独轮车上。身后传来隆隆声音，仿佛雷鸣，由远至近，震得地面微微发抖。 她回头一望，惊呆了。 黑压压的流民队伍，扶老携幼，推车挑担，从官道方向迤逦而来—— 这是……大陶县那边聚集的流民，终于愿意接受疏散，继续逃荒寻找生路了？ 林思泠他们也看到了这些人。 连忙将两辆车拉进路边灌木丛，用身体遮挡。避免对方发现他们粮食多，直接过来抢。 这么多流民，每人吐口水也能淹死他们，如何能硬拼？好在流民们忙于闷头赶路，极少有人关注他们。 邢峰忽然意识到，这一批流民论穿着，携带行李，并不比他们差多少。跟着这些人一起走，说不定是安全的。 他立即挥手，冲林思泠等人使眼色，几人一起推出独轮车，混进流民队伍中。 身旁的人瞅了瞅他们，条件反射，攥紧自己背上胸前悬挂的行李。 见状邢峰更放心。 这种第一时间护住自家财物，提防别人不怀好意的，一般比较被动、胆小，不大会造成对他们的威胁。 准备攀谈一下，顺便套话。尚未张口，身后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流民们如同惊弓之鸟，齐刷刷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黝黑壮实的小伙子，穿双破草鞋，精赤两条膀子，飞奔到邢峰等人身后。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邢镖头！谨哥儿，顾姑娘、泠姑娘！果然是你们呀，险些以为看错了？” 赫然是李家村的青壮、李绍夫妻的心腹，李宏才！ 邢峰惊讶，林思泠惊喜：“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里正呢？” 李宏才呵呵笑。 “方才老远看着像你们，不敢认。李叔和张婶还在后面呢，他让我追上来看是不是你们？还真是！哈哈，实在太巧了——” 其实不算巧。 大陶县那边过来，想去大虞国内腹地城镇，只有这条官道最近。李绍领着村民重新踏上逃荒路，其实是一门心思想追上林思泠等人的。 当然，如果林思泠他们昨天连夜赶路，不在山坡破屋过一宿，也不容易碰上。 既然遇上熟人了，林思泠等人自然愿意携手李家村村民，继续同行。 这逃荒，肯定要与值得信赖的人合作，才能有安全感。 等候李绍等人过来的功夫，林思泠好奇问李宏才：“你们不是不愿意离开大陶县吗？为什么突然又决定离开了？” 李宏才黝黑的脸泛着红。 “你们走后没多久，官府突然宣布封城，关卡也撤了。难民营少数人获准可以入城，但更多人被撇下……” 他沉默一下，似乎不愿回忆当时的混乱情形。 “大批流民涌进不设防的难民营，抢劫没来得及走掉的难民……” 他看向面上齐刷刷变色的林思泠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庆幸。 “幸好你们有先见之明，早走一步，不然……” 他没说下去，摇头，眼睛瞧着身边不断经过的流民。 “李叔带我们随人流逃了出来。不过有些村民十分固执，依旧停留在城外，不愿意走。他们相信苻宸将军能夺回召南县，那时他们便能回家了。” 林思泠蹙眉。 李宏才叹气。 “没办法呀，李叔说，人各有志，各安天命吧！所以，现在咱们李家村，只剩不到十户，依然愿意追随李叔了。” 林思泠略扬眉—— 不是她冷血，李绍作为她的随从，一家子大小活着就好。别的人，生死不在她操心范围。 而且经过这么一番淘汰，李绍身边，不会再有那些杂七杂八、横生枝节的人。他手下所剩，几乎是忠于他、相信他的村民。 这对于他们今后的逃荒路，非常有帮助。 “他们到了！” 李宏才高兴的手指又一批拖拖拉拉，来到近前的流民群。 李绍和张柚各自肩扛一个大包，李玉梅扶住慢吞吞挪动步子的蔡嫂子，走在队伍中。 蔡嫂子大概这辈子没这么瘦过，一场风寒加饿肚子，要了她半条命。 若非林思泠愿意平价出售给李绍蔬菜，帮助代买粮食，她没机会活到现在。 见到林思泠等人，尽管累得直喘气，她还是抬起手，冲几人满脸堆笑打了个招呼。 林思泠发现李绍队伍中还有三辆板车。 不过堆得满满的行李，上面半躺着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孩子。以至于蔡嫂子这样稍微有动弹能力的，没机会坐。 林思泠虽觉得李绍夫妻有点圣公圣母，但凭良心说，这么危难也不愿意抛弃自家村民，这两口子真是乱世中难得的好人！ 这也是她一次次容忍李玉梅挑衅，并且乐意与李家村打交道的原因。 这样的人，你能放心把自己后背交给他！ 李绍和张柚，面对林思泠几人，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 “泠姑娘，谨哥儿，都是我这个人瞻前顾后的！” 张柚拉住林思泠的手主动道歉。 “我家绍哥原想跟你们一起离开大陶县的，是我阻止了他。结果……官府突然封城，搞得大家如此混乱狼狈，匆匆逃亡，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唉！” 扎帐篷的油布、收集来的柴火、一部分锅盆碗筷落下了……最麻烦的是，事发突然，一部分村民无暇思考，不愿离开，他们不得不抛下这部分人…… 张柚十分自责。 明明林思泠和公玉谨提醒过他们，大陶县不是久留之地。偏她不听，还劝其他人也不听…… 现在没人责怪她，她自己内疚不已。总觉得留下来的那部分村民，若是遭遇什么祸事，为她所害。 邢峰走过来：“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我们先赶路！” 他带着公玉谨，为躲避仇家追杀，两年来风餐露宿，对于风吹草动特别敏感。心想这大陶县县令突然封城，将守关卡的官兵撤回城里，是否不太合常理？ 难不成，不仅仅是因为城外流民众多、不好管理的原因？ ------------ 第一卷 第131章 比狗鼻子灵 林思泠想法跟他一样，而且更加担忧。 刘县令这么急切封城，撤关卡，是因为溟兵快杀到了吗？ 连骁勇善战的苻宸将军也吃了败仗，被奸佞小人控制的大虞国，如何抵抗侵略者的推进？ 不是她忧国忧民，而是她身为大虞国国民，一朝成为亡国奴，下场可能比当流民还惨。 至少现在，她有机会逃往大后方；有钱，能买个户籍安家。 一行人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相互搀扶着往前走。谁也不想落在后面，一旦落后或落单，等待这人的，必定是死亡！ 为缓解队伍低沉紧张的气氛，张柚说起另外一件事。 “泠姑娘，你们走后，有人找到我们营地里，打听你和你娘的情况。” 瞟一眼背靠独轮车扶手，抱着儿子睡觉的林莹莹，放轻声音：“我们担心是你娘惹来的祸事，没敢多说实话。” 林思泠皱眉，林莹莹那个性，加上那张脸，不惹事才怪。关键为什么要带累她？能不能恩怨分明一点，谁的锅找谁去！ “张婶，那人什么来头？有说为什么找上门吗？” 张柚对那人似乎印象颇深，不需回忆，便述说起来：“是位年轻公子，带一个随从。穿得十分华丽，身上大红袍，相貌也英俊……” 她欲言又止，瞄一眼听怔住的林思泠，非常委婉地暗示。 “他对你娘的闺名、相貌，描述得非常清楚。还反复询问泠姑娘你的情况。我们哪里知道，哪敢多说啊……” 林思泠此刻身上有些发冷。 昨夜那一对主仆，竟然奔她们母女来的？难怪当时看林莹莹表情异样，差点把倒霉的小鹏程掐死！ 真是这癫婆惹来的祸，人家找上门了？ 好在那富家公子养尊处优，不屑与他们一群又脏又臭的流民，挤一块躲雨。要不，铁定暴露了。 公玉谨踌躇，慢吞吞开口：“不一定是寻仇的……” 顾枫看看面色不好的林思泠，握住她的手：“妹妹，你别担心。如果是来寻仇的，贵人一般不会以身涉险，亲自去流民营打听情况。” 林思泠一想也是。 不过林莹莹表现得那么害怕，想必也没好事？反正那女人做的孽，别带累她就好。 李玉梅偷偷瞧了公玉谨无数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蔡嫂子丢给其他村民，凑了过来。挤在她娘身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眼睛眨巴眨巴，听几人说话。 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张柚太了解自己闺女了。隐晦地投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牵起咕嘟起嘴的闺女手，拉着她退回蔡嫂子身边。 李宏才特没眼力见，围绕李玉梅母女，殷勤地鞍前马后，帮忙拿东西，扛行李。 李玉梅全程一张黑脸不理睬，被习以为常的他当成了羞涩不好意思。 林思泠一双小短腿，全靠顾枫或者公玉谨带，走得口吐白沫，哪有闲心关注与生存无关的事？ 流民队伍从天亮走到天黑，拉拉杂杂，直至月亮升起挂在树梢头，才有实在支撑不住的人，就地坐下来歇息。 三五成群，七八人一伙，以家为单位，村为主体，升起一堆堆篝火。 倒不是想烤火，而是打算煮些流食，顺便驱兽。若有暴民土匪，看见这里人多势众，也不敢随便过来。 李绍指挥村民们停了下来。 寻找一处缓坡，稍微远离流民群。青壮拿起自制武器巡逻放哨，女人烧水做饭，老人孩子捡拾柴火，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林莹莹懒，邢峰要辅助村民巡逻，于是还照先前一样，交了点粮食，等饭来张口。 林思泠不愿意吃大锅饭。而且她这回携带各种粮食太多，不方便被其他人瞧见。 所以，她还是将临时棚子搭在李家村驻地的边缘，与顾枫、公玉谨三人单独开火煮饭。 凉了的饭团弄散，加入切碎的蔬菜、少许干肉丁、调料，一通熬煮后成为香喷喷的肉粥。荤素搭配，有菜干下，饭后还有果干当零食。逃荒路上的小日子，越来越好。 中途过去看了眼小鹏程，发现村民们送来的米浆，与清水无异。狠狠心，舀了半碗自家做的粥，撇去米粒肉粒喂。 虽说不到两个月的婴儿，吃这种东西比较危险。但她粥里有系统加成的菜汁，好歹营养强过清水吧？ 小鹏程也很乖，每次吃她喂的东西，不哭不闹，小嘴砸吧的啪嗒啪嗒的。 林莹莹不阻止闺女照顾儿子。 在她看来，心里还挺得意。 看吧，任这死丫头与她生分吵闹，最后还是抵挡不了血缘关系。姐弟俩天生就亲近！ 以后死丫头再吵吵，用她弟弟便能拿捏她。 林思泠是不知道癫婆心里想什么。如果知道，怕会忍不住一个大耳刮子就扇过去—— 想啥美事呢？ 她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宋鹏程一把。毕竟这么小的婴儿，爹不详，娘不爱，和宋二丫一样可怜。 指望用宋鹏程拿捏她？做清秋大梦去！ 回到自家窝棚边，顾枫和公玉谨正在简单清洗锅具。流民多，附近能找到的水源太少，洗东西都是拿沙土擦去脏东西，再用清水漂一下。 林思泠走过去，发现李家村几个脏得分辨不出五官的孩子，在眼巴巴看着他们。 先不知道对方在看啥，走近一瞧，原来几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碗，他们这一餐还剩下的半碗粥。 三人吃饱了，实在吃不完的打算留下当晚餐，结果被几个孩子闻着味儿过来了。 那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公玉谨和顾枫虽然没理睬这几个小孩，不过看僵硬的表情，不流畅的动作，已是被盯得不自在了。 给吧，碗里有肉。这些小孩吃了一回指定想二回，哪里给得起？ 更怕他们跑回去对大人说，他们粮食里还有肉，传扬出去不知被多少有心人惦记上！ 不给吧，你看这些孩子的架势，就是不肯走，哪怕盯到天荒地老！ 林思泠心里烦躁。 她也是个孩子！要不她也在这些人家吃东西时，眼巴巴去守着？ 感觉这几家大人是故意的，纵容孩子如此死皮赖脸，以便讨食！ ------------ 第一卷 第132章 吃独食？ 顾枫特意拿了个空碗，扣在那半碗粥上，也阻挡不了小屁孩们热切的眼光。蹲守在旁边，既碍事又辣眼。 林思泠走过去，冷着脸。 “想吃？” 几个小屁孩连连点头。一个浓鼻涕出来了，呼的一下，又吸溜回去，且又用手背擦擦，然后粘得满脸都是。 这动作，恶心得旁边的顾枫、公玉谨，脸绿了一圈。 “回去拿碗！” 林思泠一声既出，小屁孩们彼此看看。少顷，如同弹簧似蹦起来，你推我、我推你，撒丫子往回跑。 有一个跑太狠了，烂草鞋被同伴踩掉，也没有回来捡。 顾枫、公玉谨以为林思泠是真要施粥，犹豫下没说话。却见林思泠揭开倒扣的碗，端起剩粥，咕嘟咕嘟把粥全部干完了！ 喝完后，摸帕子擦擦嘴，往碗里倒入大半碗清水，往里加入菜干，拿双筷子搅搅，淅淅沥沥的菜汤便新鲜出炉了。 不想被人发现他们偷偷吃肉，又想预防这些孩子每顿饭来蹲守在他们锅边，林思泠只能不厚道地想出这法子。 别小瞧这菜干，系统出品，有营养，能改善人体质呢。 就是她卖给李家村不少蔬菜，想来李家村村民暂时不缺蔬菜。这些孩子，对菜汤不会太感兴趣吧？ 顾枫和公玉谨相视一眼，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还得是他们妹妹鬼灵精！ 过了会儿，几个孩子全部回来了。手里拿的碗，一个赛一个大。 瞧得三人暗暗摇头。 可以想见，这些孩子身后的家长，没有好好教育自己子女。 太平世道，这种行为顶多算是占便宜。 灾荒年人不果腹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做到，厚颜无耻纵容自家孩子，向别人硬讨救命粮？ 稍微脸薄心软的，怕是会在每天吃饭，准时迎来这批“客人”。你给一次，他们便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不给不走！ 一起逃荒的同伴，且是孩子，你能打还是能骂？ 林思泠看了一圈，没发现李家村的“孩子王”祝元青。 这小孩，好像自从离开大陶县就没见过。难不成他和他家人是固执留下的那一批？ 可怜，那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当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睛，她揭开碗盖，露出大半碗菜汤。一人一勺，舀在他们碗里。 几个孩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碗，满腔期待，瞬间化为失落。 “方才……碗里好像不是这个呀？” 流鼻涕的男孩呐呐。 明明是白白糯糯，夹杂绿色，还有粒粒黑红色。那香味儿，直钻鼻孔。他很怀疑是肉味！ 可现在碗里的，黑绿黑绿，是一块块尚未泡开的干菜…… 这还不如李叔发下来的饭菜呢？好歹他们自己吃的那份粥，有米粒，菜干，还配小块面饼！ “不是这个能是哪个？” 林思泠一手拿勺，一手叉腰：“我们好心分你们一份救命粮吃，还嫌东嫌西，不要还回来！” 几个孩子一听，到手的粮食哪能还回去？菜干也是粮，可以饱肚子，味道还不错。一个个端着碗，作鸟兽散。 林思泠松口气。暗想这些讨厌家伙，下次若再死皮赖脸来要吃，可别怪她撕破脸，去骂他们爹娘了！ 她给面子是因为自家随从，李绍！而不是这些非亲非故的村民。 此后两天，流民队伍如同一支丧尸大军，一路薅沿途能吃能喝能用的物资、浩浩荡荡，顶着毒辣的日头前进。 每个人都知道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他们的存粮，迟早会耗尽。那时候，就是他们倒毙的死期。 但没办法，不前进，找到愿意接纳他们的城镇，他们就只能活活被饿死。 人越走越散，越走越少，中途走上各条岔路的，不计其数。 有的是去投亲，有的是寻找偏远山村能否落户，有的甚至冒险进入深山老林……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成为野兽口中食。 林思泠左顾右盼，最后剩下李家村的村民，与她们同行了。 李绍赞同邢峰的观点。 去常州平石城！ 这是距离大陶县最近的一个大城。 大城意味着繁华，有饭吃。在那里，只要他们勤劳肯干，不相信挣不出一日两餐饭钱！ 至于落户，他们此刻大多数人心中想的是，叶落必须归根。迁徙到平石城，只是权宜之计，暂时躲兵灾和饥荒而已。 林思泠带的新鲜蔬菜，全部榨成汁给宋鹏程喝了。以后日子，仅靠几口米浆吊命的宋鹏程，饿得不断啼哭，吵得众人夜夜不能安睡。 眼瞅吃不好，睡不好，有些村民忍无可忍，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越来越虚弱的婴儿身上，对李绍抱怨。 “这孩子就是个累赘，养又养不活，趁早扔了算了！” 林莹莹自己可以骂儿子讨债鬼，断乎不能容忍他人批判自己儿子。听到流言，找到那几个村民，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李绍勒令说这些混账话的村民，向林莹莹道歉，事情才暂告一段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思泠担心小鹏程真熬不过去，在顾枫掩护下，夜晚宿营时偷偷种植两窝蔬菜，早上动身时收获。 这样白天就有鲜榨蔬菜汁或者果汁，给孩子吊命。 她现在很确信金手指种植出来的果蔬，能很大程度改善人体机能。 常吃这些果蔬，她和顾枫气色，肉眼可见转好；公玉谨一次没有毒发。连小鹏程这个没奶喝，在别人眼中死定了的婴孩，也一天天顽强撑下来。 润物细无声。李绍等人，压根没注意身边细微的改变。作为领头羊，他们每天需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 林思泠确实是长久相安无事，麻痹了。她起早摸黑种蔬菜，完全没料到，有人会偷偷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就是前不久讨食、质疑是菜汤不是肉粥的那鼻涕小孩。 心里怀疑林思泠等人，躲着偷偷吃肉，一有空就观察林思泠等人的动静。 在大人教导下，他知道村民们有粮食，必须拿出来交公，并且由李里正合理分配。 林思泠等人既然与他们同行，默认便是一道的。大家都交粮，凭什么这几个人不交？可以开小灶、吃独食？ 他娘和他姐姐，抱怨了无数次的话，听在耳朵里。虽然被他爹镇压下去了，但他的不满，懵懂看法，已被家人灌输起来了。 于是，歇下来一有空，他就忍不住盯着林思泠几个人瞧。打算只要被他看见对方藏私了，他便要向李里正告状！ ------------ 第一卷 第133章 黄雀在后 公玉谨习武之人，比较敏感，有所察觉。 但每次顺着那两道可疑视线瞧过去，发现只是个脏兮兮、流鼻涕的男孩，比林思泠大不了多少。 于是，他收回注意力，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 队伍行进到第五天，负责探路的青壮，传回来一个大好消息—— 前方两百米开外，有一处小山村。他们与那里的里正交涉，对方答应他们可以用钱，换粮换水。 这真是个激奋人心的消息！ 所有当家人立即组织行动起来，由李绍夫妻带领，前往那个村子进行交易。 林思泠他们虽然不差粮食，但是缺水。顾枫于是拎上两个水囊，揣着钱，跟随众人一起去。 公玉谨留在营地，帮忙守东西。林思泠背上随身行李，拿上木铲子，准备趁此机会，去附近隐蔽处种点果蔬。 她完全没想到，有两条人影，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 是那个盯上她的男孩，和男孩的姐姐。 “小五，你确定她是去找粮食的？” 男孩的姐姐满脸不可置信。 这一路走来，草根薅干净了。弟弟李小五却说林思泠每次去无人处转一圈，都能挖出来不少蔬菜瓜果。 关键后面李小五又去翻找一遍那些地方，连根毛没找到。她怀疑弟弟是不是饿晕头，导致眼花？ “我真没有骗你姐！” 急得李小五举手赌咒发誓：“我真的看见她挖出好多萝卜青菜，还有果子什么的！” 最气人的是，那么多粮食不交公，也不分给村里孩子，全部自家人独吞。 这令他极其不满。 这么自私的几个人，没看到村里很多老人孩子，因为缺少吃的，走不动道吗？ 男孩姐姐眼珠一转：“小五，咱们跟着她！只要她挖出野菜了，咱们就上去……” “抢”这个字她没说出来。 她比弟弟有心眼子。她是李玉梅的玩伴，从李玉梅口中，得知里正夫妇很看重这几个外来人。 尤其里正，十分欣赏林思泠，常挂口边的一句话是：“泠姑娘若是咱们家的闺女就好了！” 把李玉梅气得不要不要的，经常跑来对她们诉苦。 如果她和弟弟抢了这小丫头的东西，一定会触怒李里正。所以，她必须站在有道理的立场上！ 于是，她改变话锋，看向对面眼巴巴唯她马首是瞻的弟弟。 “我们上去告诉她，里正有规定，所有逃难的村民，是一个大家庭。每人得到的食物，必须上交，由村里统一分配。不然，便不能得到村子庇护，会被撵走……” 李小五愀然不乐。 “那么点东西，还要上交，我们能分到多少？里正叔和张婶，每次分配，多的那份，都给大人！” 这也是他对林思泠极其不满的原因。 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且是个不值钱的丫头，凭什么日子过得比他好？ “所以说，那丫头若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告诉她，挖来的野菜，必须分给我们一半呀——” 李小五姐姐赶紧安抚炸毛的弟弟。 李小五反应过来了：“对，不给咱们便告发她，让里正叔把她们撵走！一半太少，我们要一大半……” 两人咕咕哝哝，等抬头，发现前面林思泠走的人影子不见！急得两人互相埋怨，赶紧寻找。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跟踪林思泠的同时，身后也有人在跟着他们。 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人白玉般的面庞浮现怒容。一对光华流转如宝石般的眼睛，蒙上一层青灰之色。 “果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怪泠妹妹不肯轻易救济这些村民？” 他自然是公玉谨。本来好好守着行李，忽然发现一大一小两条人影，鬼鬼祟祟尾随林思泠。 担心林思泠会被欺负，赶紧找来邢峰帮忙看东西。自己借口方便，追着对方而来。结果不偏不巧，将这对姐弟商讨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忍着气，掏出一把小飞刀，想想放回去，捡起两粒小石子。 对于女子和孩子，他还是有点下不了重手。 隐藏在树后，看准时机，他“嗖嗖”掷出手中石子—— “啊！” 两声大叫，李小五姐弟双双倒地不起。偏他们站立的地方还是个斜坡，这一躺，直接骨碌碌往下滚。若不是荆棘藤蔓勾住，直接到底了。 公玉谨冷眼旁观两人的狼狈模样，微微一哂，拂袖离去，事后深藏功与名。 不远处忙碌种菜的林思泠，自然听到了动静。连忙扔下刨了一半的土坑，悄悄回身查看。发现躺在半山坡，嗷嗷鬼哭狼嚎的一对村里小孩。 两个她都认识。 一个是流鼻涕厚脸讨吃男孩，一个是李玉梅的女伴。 她脸色骤然冷下来。便是再笨，也猜到这两人在跟踪自己。 不然，大多数村民去小山村买粮，剩下的老弱妇孺留守营地，无缘无故，对方会和她一样，跑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吗？ 走的，还是她披荆斩棘开辟出的小路！ 她冷哼一声，回去继续种蔬菜。不种不行，这是小鹏程的命。只是回程路，她另选了个方向下坡。 至于糟心的那两个小人，已经得到天罚。能不能活着爬回来，凭他们自己运气吧！ 她才不会告诉村里人去救他们呢。 回到窝棚，顾枫已经回来了。拎了两大袋水，还有一个鸡蛋。 顾枫解释：“李里正自掏腰包，问村民买了十个鸡蛋。分给我们和邢镖头一人一个。” 旁边公玉谨弯起嘴角，似笑非笑。 这事若被某些人知道了，怕是会更加心生不满。不过，不满、不服？统统给他憋着——否则，下次奉送的，不仅仅是小石子了！ 林思泠晚饭把蛋蒸了，喂给小鹏程两口，剩下的三个人分。 听说婴儿出生后，至少四个月后才能吃蛋黄。但小鹏程没奶喝，天天挨饿，没必要墨守成规。有她的蔬菜汁加成，想必小鹏程吃两口蒸蛋，应该能吸收消化。 至于林莹莹，自从有了闺女关注儿子吃喝，早就撒手不管。邢峰拿回来的鸡蛋，被她煮煮，一个人吃了。 也不知道邢峰对这女人的喜爱，到底有多么深沉？任何苦，甘之如饴。自己不吃不喝的，也要照顾好她。 ------------ 第一卷 第134章 不想当救“蛇”农夫 傍晚，出发去小村庄买粮的人回来了。 这次李绍没有要求各家，将买到的粮上交。他要求上交的，仅仅是困难时期，他安排村民们协作劳动，共同获得的那部分粮食。 虽说对某些有能力的人不公，但这是让村里老人小孩，活过灾荒的唯一办法。 而这回去别人村子买粮，大家付出的都是自己积蓄、值钱的东西。没道理一刀切，将所有粮食充公。 吃饱吃少，端看自家能力。只是作为里正，村民表率，他交公五斤糙米，八个鸡蛋。 临时营地里有人喜，有人忧，闹闹嚷嚷。除了村里每人发放一碗稀粥，不餍足的可以自家人生火做饭。 林思泠既不参与李家村好处的分配，也没想着把自己的粮食交给李家村。 她和顾枫两人，只是独立于李家村外，路上搭个伴，停停走走而已。 可她不知道，她们这种自给自足的逍遥，恰恰激起了人心贪婪，令某些村民暗生不满。例如李小五姐弟，采取实际行动来算计她们了。 李小五的爹娘一开始没注意到，自家两个孩子跑丢了。 他们积蓄不多，觉得小村庄要价15文一斤的糙米太贵，没舍得买。等喝了村里发的薄粥才注意到，自家一对儿女，竟然吃饭双双没有到场，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两口子立即慌了，在营地里四处找人、喊人。 知子莫若母，李小五他娘第一时间跑到林思泠这边窝棚来，问收拾碗筷的三个人，有没有见过李小五姐弟？ 毕竟李小五这段时间最爱干的事，就是一吃饭，就拱到林思泠这边，眼巴巴守人吃的。 林思泠瞥一眼教出李小五姐弟的娘。 这妇人干巴瘦，一对毛毛虫似的眉毛，印堂狭窄。唇薄下巴尖，偏腮骨横突，给人的印象十分不好相处。 虽然内心很反感这一家子，面上不露声色。 “婶子，原来一吃饭就来我这边蹲守的那个哥哥，是你家孩子啊？他不见了，你应该问他的那些小伙伴！他们最喜欢三五成群结伴，到别人那讨吃的了！” 几句话，将李小五娘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暗想小五这没出息的东西，家里没断了他吃！有点好的，全紧着这小子。结果还是不争气，跑出去给她丢人现眼！ 当然，她更不高兴林思泠拿话讥讽她。小五是个孩子，这丫头和孩子斤斤计较做什么？ 她扭头走掉，招呼没打。浑忘了林思泠比她儿子更小，这一事实。 顾枫注意到林思泠和公玉谨，两人些许异样的表情，闪躲的眼神，若有所思。 “妹妹，你们留在营地，没注意到那对姐弟去哪里了吗？” “没……” 林思泠对上顾枫清冷、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有点小孩子犯错、面对大人追问的无措。 “我、我看到他们好像滚山坡下去了，似乎受了伤……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推他们，是他们跟踪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吧？” 她只是视而不见，不想当救“蛇”的农夫而已。 “他们跟踪你？” 顾枫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可太清楚，自家妹妹不能见人的秘密了！这个秘密如果被人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李小五两姐弟，真是该死！ “不止……” 公玉谨开口，把发现李小五姐弟跟踪林思泠，并且商量如何算计林思泠的话，全部说出来。末了，看着脸色发白的林思泠。 “泠妹妹，有些人，哪怕他们年纪小，也是不值得同情的。咱们以后别再理会这种人了！” 他却不知道，此刻林思泠和顾枫的心惊肉跳。 这次多亏公玉谨机警，保护了林思泠。不然，林思泠的秘密一旦暴露，以李家姐弟的贪婪，会放过林思泠？ 他们一家子，多半会成为跗骨之蛆，缠在林思泠身上吸血。 顾枫眉头紧皱，得想个法子，帮妹妹彻底摆脱这对姐弟。最好的办法，是连他们一家子，赶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远处有人大喊大叫。李绍派出去的青壮，找到那两姐弟了，将人抬了回来。 也是运气不好，李小五滚下山后，刚巧惊动了一只毒蝎子，蛰了他一口。 李小五姐姐摔伤了腿，抱着脸泛青黑之色的弟弟，哭得稀里哗啦。但别人问她，姐弟俩为何跑那旮瘩去了，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看来心里明镜似的，也要脸。知道跟踪算计他人，不能摆在明面上。 不一会儿，李绍亲自带着李小五爹娘，过来恳求顾枫，帮忙救人。 顾枫拿起药箱，摸摸林思泠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二话不说去了。 林思泠心情复杂。没想到因为“吃”，牵扯出这么多事。 早知道当时把肉粥给那几个孩子罢了…… 不过，以李小五贪婪的性格，抱定她粮食应该交公的念头，她不落到和他们一样没饭吃的地步，对方会放过她吗？ 想到这点，厌恶重新涌上心头。 真不想让顾枫救那对姐弟，让他们死了更好！ 人渣再小，也是人渣！ 公玉谨抿紧嘴，同样有点后悔。 不过，他不是后悔出手，而是后悔出手轻了！ 直接将那两人解决掉，就没这么多麻烦事，找上泠妹妹了。 等顾枫回来的功夫，林思泠烧半锅开水，泡顾枫给的药包。据顾枫说，这种药水喝了对身体有好处，清热解毒。他们每天饭后，就将这种药水当茶喝。 味道些微苦酸，吃习惯就好，林思泠只认得其中一种药渣是蒲公英。 两人喝完一碗药水，一个时辰后，才见顾枫背着药箱，孤独地自个走回来。 去的时候众星捧月，用完人了，就让自己回。这么短段路，起码的送客礼仪不懂，林思泠对李小五一家，又反感三分。 顾枫却没有丝毫不满之色，眉眼里，甚至带着淡淡笑意。 将药箱放在地上的草铺后，才坐下来对看着她的两人微微点头：“我把那对姐弟救活了。” “不过呢……”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李小五因为中毒太深伤了眼睛，不大能看得清东西。而他姐姐，摔伤腿好不容易接回来，以后怕是得瘸了！” 林思泠与公玉谨面面相觑。 ------------ 第一卷 第135章 正撞刀口上 公玉谨突然觉得，眼前这位柔声细语，娟好静秀的女子，像一尊冰冷的玉雕。从外到内，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气。 唯有在看向泠妹妹时，玉雕的眼睛中有了感情，有了温柔。 这样的人，会为在意的人做出什么来，完全不意外吧。 公玉谨咳了一声，“时间不早，我先回去睡觉了。” “公玉哥哥明天见！” 林思泠心情很好地对他挥手。 顾枫轻轻拍了下林思泠头顶：“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冒险种菜。我陪着你，至少可以帮你望风！” 林思泠吐吐舌头，端了碗温温的药水给她：“知道啦，姐姐辛苦一晚，快喝水！” 顾枫接过碗，喝了两口，催促她：“快睡吧，明天还得早点起来收菜。” “好。” 林思泠乖乖地铺“床”叠“被”，先躺下去。即便身上只盖了一件旧衣裳，顾枫还是放下碗，仔细帮她掖了掖背心。 夜晚刮起一阵清风，吹散白日暑气。风中送来隐约的嘈杂声——男孩在哭嚎，女孩在尖叫，他们的爹娘在咒骂。 林思泠睁开眼，望向夜空的满天繁星。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继续沉浮，有一天她是否会变得心硬如铁，不再明辨是非，与那些人一样面目可憎？ 摇头——不……不会的！ 翻个身，她搂紧顾枫的腰。 她只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干掉想伤害她和她朋友们的人，就行了。 凌晨，顾枫轻轻摇醒她。两人收拾细软，将重要东西背在身上，摸黑去了趟林思泠种植的地方，收了几根红白萝卜。 下坡怕重蹈李小五姐弟的覆辙，手牵手走得慢，回到窝棚边已经天微亮。 林思泠赶紧趁村民们没有起身前，生火做饭。 榨过汁的萝卜渣，直接丢进粥里一同熬煮，加些粗盐肉末，香香的。 公玉谨抵挡不住诱惑，也跑过来喝了碗粥，顺便把菜汁端回去喂小鹏程。 林思泠听到营地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在吵架。她没有过去看，忙着和顾枫打包行李，绑上独轮车，准备出发。 片刻后公玉谨回来还碗，告诉他们营地在吵什么—— 原因是李小五姐弟受伤不轻，他们爹娘想将姐弟俩放在村里的板车上，带着走。 但总共就三辆板车，拉了许多粮食还有老人孩子，实在腾不出空位了。 要让这姐弟俩躺上车，势必影响好几个老人孩子坐车，而这些老人孩子，家里或多或少是交了钱粮的。 李小五爹娘既没钱，又舍不得把手里一点余粮交出去，村民们凭什么同意他们一对儿女，大大咧咧占据板车位置？ 不是你穷你有理！ 你家孩子是命，别的仰仗板车代步的老人孩子，不是命？ 李小五他爹跪地说情，李小五她娘坐地拍大腿哭喊，愁得李绍眉毛胡子撅起来了。 李玉梅同情自己小姐妹，灵机一动，看向现场围观热闹的邢峰和林莹莹。 “爹，林婶儿她们不是有两辆独轮车吗？请她们让出来，带李小珍姐弟不就行了？” 林莹莹一听，这还了得？馊主意打到她们母女头上来了！ 当即跳起来就骂。 “死丫头，那瞎眼睛的小屁孩和瘸腿的丫头，是你家野生崽子吗？你这么会慷他人之慨？” “老娘刚出月子，一身虚弱，你这是叫我去死——青天白日，张嘴便想抢人财物！亏你爹还是个里正，怎么教导你的，简直不知廉耻……” 走来吃瓜的林思泠，听到这段言辞犀利的话，差点笑出来。 难得一次，没觉得林莹莹骂错。 这李玉梅也是蠢，正撞林莹莹刀口上。 要知道林莹莹是个非常自私狠毒、且泼辣的女人。对自己闺女非打即骂，甚至屡动杀心。李玉梅一个外人，她连李绍都不怵，怎会给他闺女面子？ 一番狗血淋头的口水泼下来，在宠溺和恭维中长大的李玉梅，哪里受得了这个？转头抱住她娘张柚，“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了！ 一边哭，一边哽咽还想申辩。 “我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李绍两口子，一个脸涨得通红，一个铁青。偏确实是自家闺女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无法驳斥占理的林莹莹。 何况邢峰按剑守在林莹莹身边呢。如果束缚这男人的那根道德底线彻底崩断，他们怕对方真会暴起杀人。 李家村就剩这么几十号人，除了李宏才几名青壮，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就算一起上，怕也阻止不了这种懂武艺的人，一剑一个，砍瓜切菜。 “好了！” 李绍沉着脸训斥闺女。 “你这不懂事的丫头，怎么一天到晚，尽胡乱说话？独轮车是你林婶子和林妹妹的，她们是否愿意借，是她们的自由！” 如果他知道“道德绑架”这个词，就知道他闺女说这种话，有多么恶心人。 他只知道连自家村民都不愿意让出板车位置，供李小五姐弟免费躺平。凭什么又要求林家母女这种外人，提供独轮车？ 回头他得好好提醒下媳妇，教育闺女。 他们李家村，与林思泠几人是合作共生的关系，甚至他们还有求于对方。而不是他是里正，对方就得听他的。 总感觉最近村里风向不对。他闺女，李小五一家人，还有那谁……将林思泠几人，当成了依附自己村的存在。 一群不用大脑思考的蠢东西！ 李玉梅先被林莹莹毒骂，又被老爹训，彻底没脸了。捂着脸，挤出人群哭着跑了。 张柚生怕闺女有个闪失，她可就这么一个孩子，赶紧和蔡嫂子追了上去。 林莹莹对着她们的背影撇撇嘴，在邢峰目光的暗示下，到底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她们消停了，李小五一家人还在地上。 李绍没好气，对带来这一切麻烦的李小五爹说：“文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村子，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他略微缓和口气。 “能坐板车的老人孩子，都是家里为他们交足了粮、交足了钱的。你毫毛不拔，怎能让他们服气，将车位腾出来给你家两个孩子？” ------------ 第一卷 第136章 美好误会 李文良纠结得很。 他媳妇躺地上不肯起来，一直哭一直撒泼，不就为了把这点粮留下来吗？ 全部交出去，凭村里分的那份薄粥，每天混个半饱，如何受得了？ 眼见事情僵在这里了，无法解决。 顾枫越众而出，对李文良说：“你们怎么不去照顾自己孩子，还在这里？昨晚我不是说过？姐弟俩的伤，至少三天内不能移动，否则伤势会恶化！” 李文良两口子一愣。 “坐车也不行吗？” “车子一路抖动，正常人颠簸得也要吐出来，你们让伤者坐车？” 顾枫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拉着林思泠，径直离开。 李小五一家呆若木鸡。李绍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默默为顾枫竖起一根大拇指。 最后众人继续上路了。李绍给李小五一家，留下几天的口粮，让他们等孩子伤势好转后，自己赶上来。 当然了，这么乱的世道，李小五一家能活着、顺利找到村里大部队重聚，无异于痴人说梦。 便是李绍等人自己，也不一定能坚持到常州平石城呢！ 李小五娘嚎得嗓子破音，李小五爹把姐弟俩扇成猪头，于事无补。如同浑浊洪流中的飘零一叶，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一路李家村的村民心情沉重。 从最开始逃离村子的百多户人家，走到现在的十不存一，仅仅几户幸存，说心里不难过、不凄惶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非得要用自身性命换，谁不愿意往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依旧健在？ 只能说苦难如影随形，他们陷在沼泽里，自顾不暇。 黄昏在一处山坡上落脚。 林思泠见李家村存粮着实不够多，每人一日供给只有一碗薄粥、小块面饼，手指那么大点菜干。和顾枫商量了下，捐出两斤糙米、两斤糙面、一斤菜干，十个干粮饼。 倒不是她善心大发。而是一路同行，她们确实得到了李家村的庇护，减少很多麻烦；二来可以为她们的独轮车减负。 一点点多余粮食，换来李绍和村民们由衷感激，何乐不为。 如果李家村支撑不下去，届时她们不得不依靠邢峰，那时处境会更艰难。 大家生火做饭时，出于感激，有村民自发给林思泠送来自家没舍得吃的藏货：一小块已经化掉的饴糖，一个煮熟放了一天的鸡蛋。还有两个哄孩子的草编蛐蛐。 林思泠将饴糖丢在水里煮化，弄出一大碗糖水，分给几户人家的小孩子喝。 这一刻，和村民们原本疏远、甚至有点紧张的关系，彻底被改变。 几个和李小五姐弟、李玉梅走得近的孩子，不知不觉心偏到了林思泠这边。 毕竟前者与他们玩得再好，不如林思泠出手大方，给得实惠。 这糖水，可是他们逢年过节沾不到的美味。 顾枫在旁边微笑，看着个头不高的妹妹，被一群孩子淹没。 原本担心妹妹因生活磨难，过于早熟，品尝不到童年快乐。如今见她终于有了同龄小伙伴，心里十分欣慰。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殊不知林思泠被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吵得头昏，内心无比崩溃。 她只是吃一堑长一智，在试着笼络人心好吗？但跟小孩子一起玩，不在她计划中！ 准备睡觉时，巡逻守夜的青壮，突然神情紧张地跑回营地，把大家统统从草铺上叫起来。 “天百，出什么事了？” 李绍揉着酸痛的老腰询问。 李天百是李宏才的朋友，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之一。因为家里穷，父母早亡，其条件甚至不如李宏才。 眼瞅年近三旬，媳妇还没着落。现在又逃荒，搞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里正，我看到官路那边，有一片光亮，似乎是起火了！” 李绍一听，又想要躺下去，他可太累了：“这里离官路那么远，起火就起火呀，还能烧到这里来？” 李宏才没轮着值夜，铺了堆草睡在李绍附近——他得将未来媳妇一家，时时刻刻置于自己眼皮底下，才能方便保护。 闻言顺嘴取笑：“天百，你是不是一个人守夜，又感到害怕了？就算是暴民们在官路那边杀人放火，不到天明，他们也走不到咱们这地头来呀！” 李天百是村子里公认老实胆小的人，风吹草动，都要大声嚷嚷。故而大家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林思泠随时绷紧一根弦。 按她经常看恐怖片的经验，一般这种情况，往往预示着危机的到来。 就算是她多想了，耽误一点休息时间走走，也损失不了什么。 于是，她立即站了出来。 “天百大哥，你在哪里看到官路那边起火的？我随你去看看！” 李天百给村民们一嘲笑，也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不好意思地挠头，带着她走开。 “泠姑娘，我大你近两轮，你直接叫我叔吧！” 他哪好意思恬着脸，当这么小一个孩子的哥。 林思泠…… 人和人真就是不同的！ “天百大哥，你和李宏才称兄道弟，他和李玉梅青梅竹马，我又称呼李玉梅为姐姐……我不叫你哥，叫什么？” 李天百脑子一片混乱，使劲又挠了挠头。 林思泠懒得跟他纠缠这种小事，直接问他：“天百大哥，你带我去看能看见火光的地方。” 一转头，发现顾枫和公玉谨不放心地跟了上来。 两人没有奇怪抱怨林思泠多事，只是一起跟随李天百，来到他方才巡逻的地方。 爬上山坡，扒开灌木丛，果然望到官道最南面，隐约有一小片红色发光。黑漆漆的夜空下，那片红光忽明忽灭。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火光在照耀。 林思泠佩服了下李天百的眼力和细心。 可这距离，确实隔着好几十里地。 就算那片火光是人为造成的，杀人放火的凶手想赶到他们这里，骑快马也得是明早之后的事了。 而他们夜里不休息好，明天很难有精力继续赶路。 “你们都去睡吧！” 身后传来声音，不放心的李绍，还是带着人赶来查看情况。 “这里我会加派人手盯着，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叫醒大家。” ------------ 第一卷 第137章 末日来临 李天百吐出口气。 大家伙重视就好，他就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穷紧张，越想越怕的。 “泠姑娘！” 李绍叫住要转身离开的林思泠，一脸歉意：“我家那丫头，打小被我们惯坏了。她有说什么蠢话，做什么蠢事，冒犯到你，请别见怪。” 林思泠笑一笑：“没关系，李叔。玉梅姐她也是心直口快。” 在她眼里，李玉梅就是处于青春逆反期的中二少年。懵懂的恋爱，懵懂的是非观。冲着李绍这个“随从”，她会努力容忍。 肚子里不能撑船的人，怎么能当上“丞相”？ 不触及她的底线就好。 目送林思泠三人背影，李绍微微叹了口气。家事、村务、乱世，每天层出不穷的麻烦，搞得他心力交瘁。 他很想卸下肩头这几副担子，可不能。 他怕他不努力撑着，李家村仅存的几十条人命，会立马土崩瓦解！ 这一夜，林思泠睡得很不安稳。那一片火光，仿佛预示着末日的到来，令她辗转反侧，莫名挂念。 天不亮，她就悄悄起身，跑去昨晚的地方，想看看那片火光还在不在。 她看到的是，睁着熊猫眼睛蹲伏在那里的几个人——李天百、李宏才、李绍。 李绍手里拿了个陈旧的酒葫芦，看来是为了熬夜，需时不时啜上一口提神。 见到林思泠过来，李绍悠然叹息。 一群大老爷们，不如一个九岁孩子警觉性高。这天光了，还睡得死死的。要不是他们几个在这里轮番盯着，只怕一村老小半夜被人收割人头，还稀里糊涂。 “李叔、宏才大哥、天百大哥。” 林思泠有礼貌地一一打招呼。望眼南面官道，已经看不到红光了，一片从山林升腾起来的氤氲大雾，笼罩黑沉沉大地。 在这高处，若能等到日出，万道霞光，破开浓雾，不知该有多么磅礴美丽。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期待日出。 他们此刻关心的只有，昨夜那片火光究竟代表着什么？会影响他们继续逃荒的路程吗？ “妹妹！” 顾枫也来了。一警醒到身边没人，她担心林思泠遭遇意外，立即跑来寻找。 林思泠歉意地迎上去拉住她手：“姐姐，我睡不安稳，所以来这边看看。” 李宏才大咧咧挥手：“没事，你们姐妹都回去再睡会吧！这边有我们兄弟守着——” 他话音未落，远远的官路上，一片黑色，如一小团乌云，飘了过来。 看起来晃晃悠悠似乎很慢，实际上是因为距离远的缘故。近到能看清的时候，发现那是一队三五十人的骑兵队伍，以非常快速、接近亡命的程度，在山路十八弯的螺旋官道上疾驰。 站得高看得远，他们逐渐辨认出那队战甲浴血、肩扛破破烂烂旗帜的骑兵，是己方军队！ 李绍等人面上失色。 “好像是苻宸将军的人马？” 李宏才小声咕哝。 苻宸手下的亲卫队，人人以死士自居。每逢出战，必定左臂绑一根白带。自谑这是为自己提前带孝，代表将生死置之度外。 据说他们在前线吃了败仗，苻宸失踪，怎么会有一小队人马，出现在这里呢？难道苻宸就在这支队伍里面？ 一想到这，林思泠立即沉不住气了，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在盘旋山路奔驰的骑兵队伍。 逐渐地，骑兵队伍离他们所在位置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蹄声如雷，远处地平线出现一彪劲旅。 像是涨潮的浪头，铺天盖地，黑压压扑向礁石。 这支军队咬准苻宸将军的亲卫队，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还不停放箭。 乱箭如蝗，跑得慢的亲卫兵，当即被射杀了两个。无主的马匹，泼喇喇跑进路边的灌木丛。 林思泠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冷兵器时代的大军交战。 那等威势，千军万马奔腾。可不是电视里几十几百号群众演员，骑着温驯的道具马，雷声大雨点小叫喊。 他们是在奋力搏杀，勇猛突击。离得近了，只见追兵一个个身粗体壮，披挂兽皮铠。大多数人光膀子，有的甚至精赤半身，手提重兵器，骑在高头大马上。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溟兵？ 李绍面色大变，连忙推身边还在傻看的李宏才等人。 “快、快回去通知村民！立刻往山上爬，转移到高处，越高越好——”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往前走肯定来不及，只能躲藏到山上，等两波兵马离去后再说。 李宏才和李天百撒腿便跑。顾枫拉着林思泠，跟在后面。 突然，李绍惊呼一声：“你们看！” 林思泠回过头，顺他手指方向一望。 只见被追赶的骑兵卫队，四五人一组，化整为零，分为十多支小队伍，四散而奔。有的甚至弃马步行，钻进草丛，往道路两边的山坡上爬。 几个人不约而同感到恐慌。 如果这些亲卫兵逃的方向，恰巧是他们这个方位，势必引来溟兵大举搜山。那他们这一行逃荒难民，多半也在劫难逃！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有两支小分队，往他们这边逃。 其中一支小队，簇拥位黑袍银甲的骑士，钻进山林不见了；另外两个人，架着一名似乎身重受伤的同伴，在他们脚下攀爬。 按对方前进的方向，除非中途转向，不然最终目的地，一定是李家村的藏身之地。 眼见得溟兵追至，兵分几路，追杀这些四散逃跑的骑兵。李绍吓得亡魂皆冒。拼命朝前飞跑，嘴里不忘催促林思泠、顾枫两姐妹跟上。 落到溟兵手里，与被暴民、土匪抓住没区别，甚至可能更糟。 此刻他们唯一有利的优势，是溟兵只顾追杀苻宸的亲卫队，没有发现路边山坡上，还停留着一队难民。 不过，三名逃亡的骑兵，正无意间将溟兵引到他们这个位置来！ 如果他们跑快点，说不定能摆脱追兵。但偏偏其中一人受伤，另两位同伴不愿舍弃他，这就造成三人行进艰难，被追兵咬得很紧。 估算三方距离，三名逃亡者被溟兵追上，是迟早的事。而几十号仓促藏在山坡上的村民，因此有很大几率被发现！ ------------ 第一卷 第138章 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怎样做都有风险，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林思泠心里一发狠，向顾枫伸出手去：“姐姐，你身上带了多少迷药，全部给我！” 顾枫一听，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没有拿药粉给她，只是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妹妹，你打算杀溟兵是不是？我和你共进退！” 多一双手帮忙，好过一个人冒险。 李绍跑出段路，发现姐妹俩没跟上来。纠结一下，还是回头，飞快地按原路跑回。只见林思泠和顾枫趴在路边草丛里，不知道要干什么，盯着山坡下看。 他气急败坏冲过去：“你们——” 林思泠和顾枫，同时食指竖在嘴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拉他蹲下身子，一个塞了两包药粉在他手里。 “对准追来的溟兵撒出去！” 顾枫轻声在他耳边说：“小心把握时机，注意风向，别撒在自己身上了！这药见血封喉——” 李绍浑身一哆嗦，赶紧捏稳手中药包。 不是，他就是怕姐妹俩有危险，回来督促她们逃跑的呀！怎么就要和溟兵干上了？连苻宸将军都吃了败仗…… 不过，他没时间询问抱怨。脚步声响，两名苻宸的亲卫兵，架着半昏迷的同伴，气喘吁吁爬上土坡，朝他们藏身的地方来。 之所以要往这个方向走，是因为往上有一片密林，他们想躲进去。而那片密林，正是李家村村民最后的退路。 所以，林思泠当机立断。与其最后仍然被溟兵搜出来，不如先下手为强，将找到这个地方来的溟兵干掉。 这么大片荒野，官路两边是山林，想来追击苻宸亲卫队的敌军主力，不会有精力和时间，返回搜寻他们的同伴。 她看准的就是，追这三名亲卫兵的，不过七八人。顾枫的药粉，完全够把这些溟兵解决掉。 离得近了，蹲伏在草丛中的林思泠三人，瞳孔一阵放大，仿佛经历剧震！ 他们无比惊讶地发现，那个受伤被同伴搀扶的亲卫兵，竟然是苻宸将军！ 因为没戴头盔，苍白如纸的脸暴露在外，十分好辨认。 李绍瞬间腰板挺直了，握紧手中纸包——别人他不管，但如果是苻宸将军，拼命他也要将追兵拦下来！ 来不及说什么，脚步声杂沓，一群溟兵挥舞着钢刀斧头，怪叫着扑了过来。嘴里叽哩哇啦，不知道嚷什么。 等到近前，他们把那一张张狰狞的脸，瞧得十分清楚。每一个溟兵脸上身上，都用重油彩画着奇怪的战纹图腾，仿佛一群野蛮人。 怪不得大虞国老百姓称之为蛮族。这不就像是一群披着重甲的山顶洞人吗？ 一、二、三—— “上！” 林思泠在心里默数三下，低喝一声，一股劲蹿了出去。抖开一个准备好的药包，对准跑在最前的一名溟兵脸，用力撒出去！ 这个瞬间，她真正见识到系统“随从”的威力—— 李绍和顾枫两人，不仅不质疑她的指挥，甚至与她心意相通。一前两后，分别从不同方位不同角度，对不同溟兵，撒出了手中药粉。 哪怕是第一次合作作战，配合得无比默契。 三名溟兵瞪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这里竟然藏着伏兵，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溟兵，刚准备反击，三人又是捏开一包药粉撒出去。 如同训练了无数次的战士，动作整齐划一，分别对目标展开打击。 转眼就剩跑在最后的一个溟兵，傻愣当场了。 见着林思泠三人，齐刷刷把头扭转过来看他，六只眼睛诡异地放光，吓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菊花一紧。 二话不说，扭头便跑。 “不要让他逃掉！” 林思泠急眼。跑掉一个，会带回来一大群，那时他们全完了！ 不过她小短腿，李绍老寒腿，顾枫文弱芊芊，哪里撵得上久经沙场的老油子？ 能摆平几个溟兵，全靠出其不意以及顾枫厉害的毒药。 三个人没追两步，顾枫踩滑摔了一跤；李绍险些崴了脚；林思泠只顾举着药包没顾上看地，咚的跌了个狗啃屎！ 要不是都把药包攥得紧，那药粉就转头噬主了。 眼见漏网之鱼要跑掉—— “嗖！” 一声劲弦响，一支利箭破开空气，呼啸着飞过三人头顶，准确扎进逃跑溟兵的后背，将其扎了个透心凉！ “将军！” 两名亲卫兵又惊又喜呼唤。 原来是见有援助的苻宸三人返回，见状苻宸射出了那关键一箭。 亲卫兵还以为自家将军没大碍了。结果射完这一箭，耗尽所有力气的苻宸，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将军？” 两名亲卫兵顿时手忙脚乱。 转头看见林思泠龇牙咧嘴爬起来，二话不说，抽出把菜刀。对准躺地上的溟兵，毫不含糊一刀一个补刀，他们…… 这狠劲，当真只是个孩子？ 李绍揉着哆哆嗦嗦的腿脚站稳，满脸恍惚，低头看自己双手，又去看躺一地的尸体。 他刚干什么了？ “这些尸体不能留在这里！” 林思泠补完刀，抹着满脸满身的血，站起来看李绍和两名亲卫兵。 她意思是，将这些尸体随便挖个坑埋掉。免得有其他溟兵找到这里来，看到他们同伙尸体发狂。 她和顾枫做了该做的事，剩下的苦力活，轮着男人们了。 “我来！” 顾枫走上来，拿出一个小瓷瓶，对准每一具尸体的伤口，倒下两滴晶莹剔透的药水。 药水接触血肉的一刹，滋滋冒出白烟。不消一刻，化为一滩脓水。而几分钟前，对象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其他人包括林思泠在内，齐齐打了个抖，往后倒退两步。 这是什么药水？实在太凶残了！ 林思泠忍不住道：“姐姐，你怎能把这么危险的药水揣身上？万一不小心漏出来，多危险！” 她每晚还抱着顾枫睡呢，这这…… 顾枫笑一笑，安抚她：“没关系，这化尸水除非瓶子破，伤不了活人。” 众人…… 不就是怕你瓶子破吗？ 一名亲卫兵瞅瞅怎么看不像村民的三人，上来一抱拳。 “多谢三位义士搭救！请问三位义士高姓大名？等日后我们将军脱险，必当厚报！” ------------ 第一卷 第139章 命不该绝 李绍吹足了冷风，清醒些走上来。 “现在还没完全脱离险境！两位兵爷，你们扶着苻宸将军，先去我们藏身的地方暂避吧！” 两名亲卫兵对视一眼，看着李绍脸上的真诚，点头：“好，麻烦你们了，义士！” 将军这个样子，确实急需找地方救治。 “我是李家村里正。这两位姑娘，一位姓林，一位姓顾。” 李绍在前带路，边走边作自我介绍。被称呼“义士”什么的，有些羞耻。 一开始没认出苻宸将军之前，他们只想明哲保身。要不是对方无意间将溟兵带往这个方向，可能就眼睁睁看着苻宸将军蒙难了。 李绍后怕——所以说这是天意，苻宸将军命不该绝！ “绍哥！” 有人急促地喊。 李绍一抬头，张柚、邢峰领着村里的青壮男女，手拿各种菜刀棍棒，赶来支援了。他心里一阵温暖，嘴里却嗔怪。 “你们来干什么？很危险，快回去！” 大家看着血人似的林思泠，被亲卫兵扶着的苻宸，一阵舌桥不下。 “苻……苻宸将军？” 有人使劲揉了两把眼睛，觉得自己在做梦。 “溟兵在追杀苻宸将军！” 李绍简单说明原因，催促村民们：“大家快回去躲好！溟兵人多势众，搞不好会搜山？”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往山上爬。 张柚关心地拉了把林思泠，想把她抱起来：“泠姑娘，你这是受伤了？” 林思泠来这世界，还是第一次被人当孩子抱，连忙不自在地挣脱：“张婶儿，我没受伤，身上溅的都是别人的血！” 邢峰斜视她一眼，迈步走在前头与李绍并肩，压低声音问他。 “李里正，你为何明知苻宸在被溟兵追杀，还将他们救下，往我们的藏身地带？” 如果溟兵不肯善罢甘休，所有人最后都得陪葬。 “苻宸将军为国为民，才落到这一地步，我们为什么不能帮助他？” 李绍一个长袖善舞之人，难得不假辞色反问。 邢峰哼一声：“败军之将，谈何为国为民？” 他这话放大音量，被走在身后的亲卫兵听见了。年纪稍小的一名亲卫兵，立时浓眉竖起，怒目环睁。 “你这种升斗刁民！懂什么？我们将军之所以吃败仗，是因为召南县县令反叛，朝廷出了内贼，才导致……” “咳咳！” 年龄大的亲卫兵，用力干咳，不断使眼色警告同伴。那年轻亲卫兵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用眼睛狠狠瞪邢峰—— 这个黄皮寡瘦汉子，敢讽刺他们将军？他记住了，等着瞧！ 林思泠觉得邢峰有点拎不清。 看起来苻宸将军现在是狼狈，你怎知他日后会不会东山再起？真正有能力的人，走到哪里都能翻云覆雨！ 难道身为武林人，仗着武力，习惯性蔑视朝廷？ 爬到山顶，发现她的独轮车，村民们已经帮忙抬上来了。查看行李，一件不少。张柚还指挥村民，张罗打水给几人清洗。 林思泠是第一次感受到，被村民们当自家人的好处。 至于苻宸，李绍亲自带领亲卫兵，让村民们腾出最宽敞的树荫下位置，铺上草席，让将军躺上去。 顾枫拿着帕子，细心将林思泠发间溅上的血水，擦洗干净。又找件衣裳，换下血衣。 正在忙碌，年长亲卫兵跟着李绍走过来，一脸希冀地看她。 “顾姑娘，听说您是杏林世家之后，能否请您为我们将军疗伤？” 被一群流民所救，已属意外。没想到流民群中，竟然还有一位医师！真是令亲卫兵感到无比惊喜，赶紧过来请人。 顾枫没理他，只是看了眼林思泠。 林思泠知道她这是在询问自己意见。毫不迟疑道：“姐姐，苻宸将军救过我，你能帮忙，就帮帮他吧！”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好。” 顾枫微笑着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妹妹你收拾干净，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那年长亲卫兵临走，不可思议地多瞧了林思泠一眼。 他们将军何时救过这孩子的？还有，当姐姐的，这么听妹妹的话？真是很奇怪的人家。 他们前脚方走，后脚公玉谨就紧张地跑了过来：“泠妹妹，你没事吗？” 他肚子不舒服，一早上窜稀数次。回来发现营地转移，邢峰、林思泠等人全不见了。好不容易找到李家村村民藏匿地，才知道发生了大事。 顾不上去围观苻宸将军，先来看林思泠好不好。 林思泠运动后饿狠了，正拿着块干面饼啃。见他过来，递给他一块。 “公玉哥哥，没什么事。多亏顾枫姐姐毒药厉害，我们把溟兵全放倒了，顺便把苻宸将军救了回来！” 公玉谨摆摆手，没接她的干面饼，坐下来仔细打量她一番，确定人无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顾姐姐也没有事吗？你们真是……下次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有溟兵，你们应该第一时间躲藏起来啊？” 他才不信什么顺便救了苻宸。有那么方便的顺便？ 此刻不大的林子里，拥挤坐着五六十号人。村里女人们抱紧自己的孩子，关注安抚他们，生怕他们突然发出声音。 气氛很是压抑。 不过，谁也没对救回苻宸将军，表现出不满和异议。 在场的人都知道，苻宸将军是为了夺回他们的家园与土地，才不幸落到这个地步的。 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顾枫为苻宸将军治伤。苻宸将军肩上中了一箭，箭上淬有毒药，人已陷入昏死状态，情况十分危急。 缺少麻醉药的情况下，顾枫只能用酒消毒，用简单的工具拔箭、止血，刮毒。 苻宸即便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也无意识地流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两名亲卫兵紧张地守在一边，充当顾枫的下手。 他们也不相信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能救回自家将军。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吗？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绍焦急地在外来回踱步。 既怕苻宸将军就此没了；也怕顾枫因救不活苻宸将军，被其亲卫兵迁怒。 他第一次感到时间是如此漫长。每一刻每一息，煎熬如年。 ------------ 第一卷 第140章 想谋害他 “李叔，山下的溟兵好像撤军了！” 负责监视山下动静的李宏才及几名青壮，一脸开心跑回来。 顿时，周围听到这个消息的村民，无不爆发出欢呼，有些人甚至高兴地跳起来！ 李绍连忙摆双手示意大家安静——顾枫还在窝棚里救人呢。 林思泠不放心，问李宏才。 “宏才大哥，你们看见溟兵往哪个方向走的？往召南县方向，还是别的方向？” 李宏才给问愣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李玉梅看不惯林思泠，好不容易找到能怼她的机会，走上来插言：“你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撤军了我们不就安全了？真是多此一问！” “不是……” 林思泠面对村民们赞同的眼光，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溟兵退往召南县方向，才叫撤军；如果是往别的岔路，甚至走我们前面去了，那极可能是袭击别的城镇，把我们的生路掐断了！” 李玉梅哑口无言。 众人面面相觑，均觉得林思泠说得有道理。 李天百站出来，结结巴巴道：“我、我看到溟兵整队，朝正前方官道去了。” 众人心里一沉。 正前方是他们选定的逃荒路。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再往常州那边去了？ “天百，你确定你看清了？” 李绍一脸严肃追问李天百。 李天百肯定点头：“叔，我这双眼比宏才他们还尖，绝对没看错。” 林思泠瞅眼李天百。 忽然觉得这个外表看起来特别平庸的男人，有着他人没有的长处：心细、眼力好，善于观察。如果在军队的话，很适合充当一名斥候。 当然，胆小是一个缺点。 李绍面色难看。张柚安慰他，也是安慰村民。 “没关系，前方路不通，我们绕路而行便是。说不定别的城镇，已经有了安置流民举措，我们不用再千里迢迢去常州呢？” 李绍没有张柚那么乐观。 除了往前进入常州，是大虞国内腹地，左右两条岔路，都是去临近郡县的。和大陶县一样，属于前线。 若溟兵不退，持续攻打，迟早战火波及这些地方。他们从这两条线路绕行，并不安全。 之所以愿意与邢峰一行结伴去常州平石城，就是考虑了这些因素。 但他看了一圈村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不能让大家的希望破灭。破灭了，怕他们再没勇气走接下来的路。 此时，顾枫从窝棚里出来，洗手，解下围在身上当围裙的血迹斑斑旧衣。众人为之一静，立刻围了上去。 “姐姐！” “顾姑娘，怎么样？” 顾枫瞥一眼焦急的李绍，微微点头：“暂时是没事了。如果方便，李里正，你让人熬些稀粥，给苻宸将军送去吧。” 说完，牵住林思泠的手，径直往自家独轮车边走。 她负责治伤，可不管别的琐事。 折腾这么久，不知不觉已经晌午。想着溟兵已走远，林思泠放心大胆和公玉谨捡来枯枝树叶，垒起简易土灶，生火做饭。 顾枫注意到公玉谨比平时更苍白憔悴的脸色，忽地开口问：“你开始吃我配给你的药了？” 公玉谨不明白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回头看向她。 “是，昨天开始吃的。” 连这个也看得出来，他觉得顾枫的医术简直神了！ “我给你配制的药丸里，有清热排毒的成分……” 顾枫瞥眼他虚浮无力的脚下，唇角扬起的礼貌笑意一点不诚恳：“一开始不习惯，你可能会连续多日腹泻。” 公玉谨…… 他就说呢——他就早上一顿没吃泠妹妹做的饭，啃林莹莹给的干粮饼，咋就拉肚子了？ 差点怀疑是林莹莹想谋害他，好和邢峰双宿双飞。原来是药有问题…… 看着顾枫半点歉意也无的淡然，好一阵无语。该不会顾枫在拿他做试验，能不能解毒吧？ 林思泠…… 她啥都没听见……不过，以后得想办法给公玉谨增加营养，粥也得熬稠点。 今天是没办法赶路了，又不敢下山。众人在山上林子里，将就度过一宿。 天亮时亲卫兵过来找到林思泠和顾枫，说自家将军有请。顾枫牵着林思泠的手，便来到窝棚边。 李绍跪坐在草铺边，上半身前倾，正恭恭敬敬陪坐起来的苻宸说话。 见姐妹俩到来，连忙起身让位置，手指着两人说：“苻将军，便是她们姐妹，救了你！” 他有自知之明，不敢居功。 苻宸看向顾枫，些许惊讶，没想到李里正口中的女医师，这么年轻！ 至于旁边的小女孩，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救过她？值得对方这么勇敢，甘冒生命之险帮助他。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两名亲卫兵连忙上前相扶。 苻宸双手抱拳，对着林思泠和顾枫深施一礼，诚恳地开口：“多谢两位姑娘相救之恩，苻某感激不尽——日后两位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肃州夏水城找我，苻某必定倾力相报！” “不用了。你曾经救过我妹妹，这一次，当还你先前救我妹妹的恩情。” 顾枫脸上没什么表情，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旁边的亲卫兵。 “你伤势未好全，不宜多走动。实在要走……将这药带上，记得每日让人帮你换药。” 年轻亲卫兵忙把药接了过去，感激地欠身弯腰：“多谢顾医师！” 林思泠忍不住问他：“符将军，你吃了败仗，还能回去？你不怕朝廷追究你的责任，拿你当替罪羊？” 古往今来这种倒霉的背锅侠，可多了！ 加上朝廷内部有求和派，还有亲卫兵口中所说的奸细，回去不就是找死？ 旁边李绍等人，一听她这话，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觉得林思泠简直是童言无忌—— 这种话能直白当着苻宸说吗？ 虽然苻宸现在看起来很落魄，且因伤显得比较脆弱，可他面色苍白和颜悦色，不代表他真就是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 他是三军之帅、大虞国的将军！十五从军，征战沙场十年，双手沾满敌人的鲜血。 他会容忍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林思泠把这话问出口后，也后悔了。 她只是觉得苻宸这种情况回去，白送人头不值。忘了这可是官民等级森严的古代，她这话称得上逆经叛道，够杀头了！ 没办法，只好装小孩子的天真无辜，眨巴眼睛。 顾枫在旁，悄悄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盯紧苻宸。准备等他一翻脸就撒过去。 在她眼中，除了妹妹，其他人啥也不是！ ------------ 第一卷 第141章 想拐带他 悄悄和邢峰跑来看动静的林莹莹，躲躲闪闪藏在村民中间。见到窝棚内僵硬的气氛，忍不住小声对邢峰吐槽。 “我就知道这死丫头，迟早会在外闯下大祸！看吧……果然？” 连老娘都敢打敢杀，还有什么她不敢的？ 不过眼馋瞅着闺女要没命，她心底竟然生出一点不舍。纠结下扯住邢峰袖子：“邢哥，你能不能帮我救下那死丫头……” 岔得邢峰眼睛一瞪。 他耳朵没出毛病吧？ 自打认识起，就不断在他耳边说自家闺女如何不讨喜，如何忤逆，弄得他也相当厌烦这小丫头。结果这会儿又求他救人？ 果真是自家的孩子随便打骂打杀，不容外人插一根手指吗？ 他不置可否地按住剑柄。 苻宸没有注意到窝棚内外都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沉默片刻后没有发作，只是好脾气地对林思泠笑了一笑。 “苟利国利于民，不问祸福。小林姑娘，我既为三军统帅，因我错误抉择而导致兵败，自然该接受自己应得的处罚。” 他脾气这么好，还对林思泠的问题有问有答，李绍等人挺意外。 顾枫怕林思泠再问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急忙将林思泠拉到自己身后。 林思泠看着苻宸，心里有些可惜——可惜这么有责任担当的一位将军，回朝怕是正中奸人计，要被祸害。 这个架空世界，官府横征暴敛，蛮族大举入侵，灾民流离失所未见救济；主和派只手遮天，输送给前线的辎重都能卡住…… 她的流民生活，可能要持续很久了。 送走苻宸将军后，李绍有点没了主见，召集众人，围坐一起商讨下一步路线。 通往常州的官道自然不能走了。追杀苻宸将军的那一彪溟兵，他怀疑是蛮族准备攻打其他城镇，派出的先遣军。 他们目前只剩下两条路，左路绕朝来县去常州；右路经泉城去常州。 当然，无论哪条线都不安全。区别在于早或迟，碰见溟兵。他们这是行动迟缓，没能赶在溟兵前头，被阻断在中间了。 就不知道大陶县现在情况怎样？ 溟兵会出现在这里，光天化日肆意追杀苻宸将军，想必大陶县应该凶多吉少。 搞明白这一点，村民们个个庆幸自己跟着里正，先一步离开大陶县。坚持留下来的人，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叶落归根了。 “谨儿，我记得你那里有一张地图，拿出来我们看看？” 邢峰想起来问。 这张地图，是公玉谨师傅留下来的。他师傅喜欢云游四海，每到一处，会将当地的风土人情记录下来，并标注在桑皮纸上。 久而久之，绘制出一幅非常精细完整的地图，比朝廷内部的军事图还全面，算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公玉谨虽然有些不满邢峰随便说了出来，不过当下生存为第一要务，他还是去行李中取了出来，小心翼翼摆在草席上摊开。 大家见他的重视程度，也很识趣地围在周围，单用眼看，不用手去触摸。 林思泠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地图，十分好奇地挤在人丛中观望。 略微发黄的厚实纸张，有八开大小，黑笔描绘山川河流，朱笔注明地名。 最贴心的是，连一些捷径小路、当地的重要建筑，也勾出来。这要用在军事上，完全可以指挥作战了。 难怪公玉谨视若珍宝。 “其实，我更建议往这个方向走。这里南北交界处，有一座深山，山外是荒漠，毗邻黑桓国，属于三不管地带。” 公玉谨手指常州和肃州交界：“如果大家只是为躲避战乱，完全可以在这里开荒种田，自建一村。” 没必要非得去别的城镇，祈求当地官府收容。最后收容你，还不是一样打发你，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开荒。 林思泠看着公玉谨手指的地方，心中一动。 这种地方，超级适合她啊！ 不过看周围人不以为然的表情，好像没有谁同意公玉谨的说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们才不愿意去偏远的地方安家落户呢！ 深山、荒漠，一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方！就算努力存活下来，开荒种田，有了起色也避免不了官府来摘现成桃子。 既然迟早是被人割韭菜的命运，还不如一开始就躺平，听官府分配，到哪是哪。中间穷折腾什么？ 邢峰细看地形图，最后和李绍一起，敲定队伍的下一步行进方向。 “我们还是经左路绕朝来县去常州吧！这里偏僻，比泉城那边安全。” 毕竟打仗，为的是争夺资源。哪个侵略者，放着土地肥沃民众富庶的地方不去掠夺，而专门盯着乡下小镇祸祸呢？ 公玉谨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将地图收妥珍藏起来。 他知道邢峰想重振主家声威的心没死，所以坚持要去常州平石城。 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让他先到黄河吧！只是，他羽翼未丰，邢峰一意孤行的后果，会不会让他连长大的机会，也没有了？ 林思泠看看热烈讨论平石城的村民，小跑跟上走出窝棚的公玉谨，有些担心地关注他表情。 “公玉哥哥，你没事吧？” 公玉谨诧异自己如此内敛，也能被她瞧出端倪，略感不自在：“我能有什么事？” 林思泠想了想：“其实，我挺喜欢你刚才说的地方。” 如果能够拐带上公玉谨，加上顾枫，她们三人去那里隐居该有多好！ 她能种出果蔬，顾枫会医，公玉谨会武，DPS、奶妈、后勤全有了，多完美的基建配置啊！ 公玉谨失笑。人往高处走，他才不信一个小丫头，会喜欢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呢！他只当对方是在安慰他。 不过，能够站位他这边并且理解他，他还是挺暖心的。 顾枫默默跟在后面，瞧着两人说话。没一会儿，就见公玉谨阴郁的眉毛，舒畅地上扬起来。她无语地将视线收回，盯住自己脚下。 看来，得抓紧时间调理公玉谨身子，解他体内的毒。 不然，自己妹妹身边有这么一位病殃殃的小伙伴，总感觉会被大大拖累？ ------------ 第一卷 第142章 致命诱惑 “谨哥儿、泠泠、顾姑娘，你们三人还没吃早餐吧？” 林莹莹拎着干粮袋，忽然从身后追上来，拦住她们去路：“给，一人拿块饼子去吃！” 林莹莹越来越有当邢峰家，做邢峰主的派头，公玉谨也习惯她每天照顾自己和邢峰的生活起居，没多想接过一块糙面饼。 林思泠心知肚明这是系统的锅。80的忠诚度，让这女人明明厌恶自己，却不得不低三下四，厚着脸皮主动来跪舔她。 她可不会跟粮食过不去！ 直接将干粮口袋一把抓过来，看看里面还剩四个大饼。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掏出来，塞给顾枫两个，然后将空口袋扔回给林莹莹。 瞅着对方一脸吃瘪不敢言语的模样，心里别提多解气。 “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你滚远点，省得我见了恶心！” 顾枫和公玉谨呆呆拿着饼，看着林莹莹乖乖退开，满心梦幻——什么时候开始，这对母女关系发生实质转变，角色对调了？ 林莹莹比他们两个还感到内心纠结、扭曲、茫然，狼狈地走回到邢峰身边。 邢峰帮忙抱着小鹏程，心疼且无奈地对她说：“弟妹……你真是的！那种忤逆不孝女，你还理睬她作甚？” 林莹莹一阵气苦。 她也不想这样啊？可莫名其妙的，一想到闺女今后不再是她的，就心慌无比。总想要修补母女俩已经破裂的感情…… 李家村村民吃过简单的午餐后，继续上路。林思泠和顾枫的独轮车，是李天百带着同伴，帮忙扛下山的。 林思泠一次两次让他在大家面前露脸，扭转了他在大家眼中百无一用的负面形象，令他倍生感激之情。 一路上，独轮车不小心陷进土坑里，他会第一时间赶到，出手相助。 因为担心遇上溟兵，邢峰和李绍商量了下，将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两人一组，划分为十来组。 每走十里，就轮流派出三组，向周围前方探路。确定安全后，才让大部队继续前进。 他们就像是一个竖起观察哨卡的大箭头，缓慢移动。虽然耽误时间，至少能保证他们在尽可能远的地方，规避危险。 朝来县在大虞国的版图上，属于很偏远的位置。里面汉民、少数民族杂居。一座土城，由当地豪绅控制，县令就是个摆设。 顾忌这里民风彪悍，土话不大听得懂，且十分贫穷落后，李绍不打算进城。他们本来目的，只是借路而已。 绕过朝来县，他们就能踏上官道，去往常州。 但是，“绕”这个字说来容易，他们实际跋涉的路程，何止百里！三四天时间，入目全是荒郊野岭。 光秃秃的泥土路，光秃秃的树干。能吃的草叶树皮尽数被薅尽，剩下大量扎脚扎手的灌木荆棘藤蔓。 看来在他们之前，不知几波流民过去了。 李绍等人暂时不愁粮食，可水源问题，着实令人头痛。 大家已经尽可能不洗脸不洗手，所有的水留起来饮用，依旧避免不了他们陷入缺水的窘境。 夏季尾巴，烈日灼人。连续多日不下雨，人生地不熟他们找不到有水的地方。导致每个人外表堆积的污垢，厚得像是一层驴粪蛋的壳，流光黑亮。 每个人都曾想讲形象，到后来，连洁癖的公玉谨与顾枫也放弃了。 这种情况，能活下去都不错了！ 环绕朝来县的第五天，负责探路的两名青壮，终于带回来好消息—— “里正，我们在右前方十里的地方，发现一个小村落，名叫五福村。他们村里面有两口井，村民们十分热情好客！” “是的，他们还打水让我们洗漱，请我们吃东西。” 另一名青壮连忙补充同伴的话：“他们里正说，欢迎我们今晚去他们那里过一夜！” 听着这么激奋人心的话，大伙儿不怎么信。但看到两名青壮洗香香洗白白的样子，眼馋得要死。 等青壮拿出对方请客吃的东西时，这种羡慕嫉妒恨，一瞬间攀到顶峰—— 竟然是几个煮熟的鸟蛋！ 天啦，竟然真有这么淳朴好客的当地人？ 那必须去啊！ 不图几个鸟蛋，能讨点水装满自家水囊，再趁便洗个澡，搓掉身上相当于盔甲的一层泥……那种舒爽，即便多给钱也值得！ 所有村民激动万分，眼巴巴看向李绍，就等他一声令下。 邢峰微微皱眉：“这世道，有这么大方的当地人？” 他的声音，被兴奋村民的鼓噪声掩盖了。 林思泠等人有同样的顾虑。但能够洗澡，这一点对他们简直致命诱惑。 万一对方确实是好意呢……听说少数民族，比一般汉民热情好客。 李绍踌躇不决。 邢峰问那两名青壮：“你们看见那个村子里，有多少人？” 一名青壮回答：“不多，十来户人家的样子，大多数是老弱孤寡。他们里正说，年轻的都被征去当兵了！” 他们也是担心村里有古怪，特意打探了村里情况的。 听到这个消息，李绍和邢峰终于如释重负，放下心来。 他们人多势众，浩浩荡荡开过去，说不定对方怕他们呢！当然，他们是良民，礼尚往来，不会恶意去骚扰坑害当地村民。 “走，我们今晚去五福村借宿！” 李绍大手一挥，全体村民轰然叫好！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连走不动道的林莹莹也从独轮车下来，步行走在队伍前面。 唯恐落后一步，好处轮不到她了。 他们这么多人，闹闹嚷嚷，尚没靠近那五福村，就被对方发现了。 在村口井边洗衣裳的几个女人，扔下棒子水盆，飞跑着去找自家里正。不多大会，一位身板硬朗的矍铄老者，领着一群村民迎了出来。 这矍铄老者，便是探路青壮口中的五福村里正。 这里的人，上至里正，下至村民，不分男女头上全部包缠一条布。布上用五彩丝线，绣着错落有致的格子图案，看上去非常醒目。 虽说是当地风俗，不过男人也戴这么艳丽的头帕，总觉得不和谐。 林思泠暗中观察一圈，对方村民，的确老人女人居多。不过说她们弱，可谈不上！ 约莫是吃得好、生活稳定的原因，那些女人个个比李家村的男人壮，膀圆腰粗。 ------------ 第一卷 第143章 与众不同的五福村 两名青壮走上前，恭敬地招呼五福村里正：“白里正，我们把同伴都带过来了，今晚要叨扰贵村了！” “说什么客气话！” 白里正乐呵呵地，扫视李家村的村民一眼，目光在林莹莹和顾枫身上多停留两秒。 “你们又不是白叨扰，要给钱的！” 他自觉说得幽默，哈哈大笑。 不过，村民们反倒放心了。 要钱好，要钱才证明对方不会另有所图。就算价格稍高，能让他们停留一晚，痛快洗个澡，也算是物有所值！ “这是我们村的李里正，里正夫人。” 探路青壮再作介绍。 看样子他们两人，之前在五福村确实受到厚待。此刻与白里正说话，都透着一股亲切劲。 李绍带着张柚，两口子连忙上前，与白里正寒暄。双方交谈一会彼此的情况后，白里正直接挑明。 “之前也有几批，和你们一样远道而来的流民，用钱或则东西交易。村里不干涉大家的交易，双方自愿即可。但是……” 他目光犀利地看了看李家村的村民。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故意闹事，觉得我们村孤寡老弱多可以随意欺凌的，别怪老……夫报官，将你们全部赶出去！” “白里正，你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本分老实的村民，中间没有作奸犯科者！” 李绍连忙保证。 “我们是因为家乡遭了灾，又被蛮族人侵略，才会流离失所，被迫四处漂泊，寻找可以谋生的地方。” 白里正点头，面上没什么同情之色。想必是流民见多了，早生不出恻隐之心。只是自然而然开始介绍自家村的情况。 “我们村目前人口不多，不少青壮被征兵官拉走。村里有好几处废弃的房屋，你们可以借住一晚。此外，村中那口井有专人负责，两文钱一桶，买水你们直接问看守人。” “粮食什么的……” 白里正犹豫一下：“村民们手中怕是余粮所剩无几，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卖给你们吧。” 拄着手里的棍子，打量一圈李绍等人。 “李里正，同为里正，我理所应当为同僚尽一份心力。我家有几间空房，你们一家……” 他又指指邢峰、顾枫：“还有他们，都可以来我家做客，免住宿费。” 林思泠心想这位里正有眼光啊！一眼就看出他们中间，邢峰和顾枫最出众。而公玉谨只要不露出那张脸的本来面目，一般会被对方直接忽略。 听说能住里正家，林莹莹自然不愿意睡废屋，偷偷拽了把邢峰衣角。 邢峰立即开口：“多谢白里正款待。旁边这两位，是我外甥和弟媳。” 李家村对他们知根知底的，邢峰早就没有用一家子的身份掩饰了。 顾枫牵住林思泠的手，一直没放：“多谢白里正，我和我妹妹，在村里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就行了。” 李绍等人错愕望向她——有免费的干净住宿，为何不去？ 不过想想顾枫那有些孤僻冷傲的性格，没人多说什么。 林莹莹恨恨瞅了眼林思泠，心里直嘀咕白眼狼。宁愿与一个外人姐姐妹妹的，也不亲近她这娘！ 愿意和顾枫去露宿废屋，就去吧，她才不劝呢！ 白里正对顾枫随意点了个头，转身领着李绍、邢峰等人，去自家了。 公玉谨留了下来。 陌生的村子，他不放心林思泠和顾枫两个女孩子在外过夜，他得陪着。邢峰劝他不听，只好将林莹莹母子先带走。 等周围没外人了，公玉谨才有些纳闷地问顾枫：“顾姐姐，为什么你不愿意带着泠妹妹，去白里正家住一宿？” 白里正家的条件，肯定比住废屋好。 顾枫瞧着四只望向她的单纯懵懂眼睛，哪好意思说，是她不喜欢白里正看她的眼神？讲出来，说不定还被笑话自己敏感。 她只是略微沉默一下，便转移话题。 “公玉弟弟，你跟着村民们，先去打听能落脚的地方。我和妹妹去买水。” 公玉谨点头：“那我看好地方，再回来找你们！” 转身推着独轮车，挤在人群当中，听李家村的村民，询问五福村村民废屋的位置。 顾枫牵着林思泠慢慢走，不急于买水，而是想先在村里逛逛，查看情况。 这五福村与一路经过的地方不同。 连县城都不欢迎流民们的到来，如临大敌架设关卡。小小一个村落，怎会有如此大容人之量与格局，敞开大门招待他们呢？ 林思泠想的和她差不多。只是看着李绍等人欢欣鼓舞，跟着白里正直接去人家里，她没机会将自己的疑惑说出。 她一个孩子，没身份没地位，谁理她？ 姐妹俩不约而同抱有在村里勘察的心思，不说随众买水，专门挑人少处闲逛。 五福村看起来十分破败，田地大多数荒芜着，长满杂草。有人气的地方，集中于村头和村中心两口井附近。 说是有十来户人家，看见冒炊烟的茅草房，只有几户。 李家村村民围绕村中那口井，买水打水，十分热闹。两人便朝村头走，打算去买村头那口井的井水。 却见一个红脸膛汉子，搬条板凳坐在井边。手里端着个盆，盘里装满黑乎乎指条大的东西。不知道是干肉条，还是薯干之类的东西，在那喀喀啃得喷香。 再看一眼，井口加了井盖，用两块沉重的大石板压着。 见她们过来，红脸膛汉子就把盆子收起来，藏到背后。一副唯恐她们上手抢的样子，没好气挥手。 “外乡人，这口井的水不给卖，你们去村中买！” “为什么不卖？” 林思泠好奇，多问一声。 红脸膛汉子翻个白眼。 “都卖给你们，我们喝什么？就算要挣钱，也不能把家底全倒了吧？” 听起来十分有道理，但林思泠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顾枫拉着她，没与对方再搭话，转身径直走开。那红脸膛汉子在身后，冲她们喊了一句。 “天快黑了，快去找废屋住下！夜间我们村要放狗出来的，咬着可是自找的？” 林思泠是真的有点怕狗。一听也不想再在村里观察了，立即抓住顾枫，加快脚步：“姐姐我们快回去！” ------------ 第一卷 第144章 疑云 真不明白一个破村子，养什么狗？ 是担心流民洗劫自己的村庄吗？那他们为何不闭村自守，反而欢迎外来人做客？这多容易引狼入室！ 内心吐槽着，顾枫突然拉着她，中途转了向，直奔一处茅草房的转角。 先不知顾枫那么急切小跑做什么，直到望见地里一大片开满白色、红色艳丽花朵的夹竹桃，方才明白顾枫是见猎心喜。 “枸那花！” 顾枫掩饰不住满心喜悦，松开林思泠，用手托着夹竹桃细如竹叶的叶片看了看，指甲掐了下叶柄，牛奶样的汁液随之渗了出来。 顾枫立即扯下一片叶子，接住那汁液。 对于她条件反射的动作，林思泠看得些许无语。 “姐姐，这种毒花会不会是村里人种的？” 就这么明目张胆采摘收集别人家的东西，不太好吧？ 这句话说出来，她脑子电光火石般，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对呀！ 这种东西不经培育，野生的很难长得这般好！可五福村的村民们为何不种农作物，偏要种这玩意儿？ 他们不怕自己的孩子，无意中接触到这么致命的毒花，造成严重后果吗？ 进村后发现的种种细微异常，一下子全部串联起来。林思泠脊背发凉，一把按住顾枫的手：“姐姐，这村子有问题！” 顾枫停住收集毒液的手：“妹妹，你是说这枸那花？” 林思泠才不管夹竹桃在古代叫什么狗什么那什么的，一股脑儿，将自己之前看到、想到的怀疑全部说出来—— “姐姐，这种毒花除了好看，对村民们一无是处，反而有害。他们如果是真正的村民，不会把它种在家的附近，有那功夫，不如种点果树种点菜！” “还有，村里有两口井，为什么要把村头那口井锁起来，不让我们碰？明明之前，看见村里的女人在井边洗衣裳？要省水，不是他们那种省法吧？” 林思泠越说，越觉得自己判断没错，伸出第三根指头。 “第三，村里没有见到一个小孩子，只有强壮的……老人？女人？” “第四，白里正好客的态度，对于陌生人而言太过分了吧？” “第五！” 林思泠问出刚想到的最诡异疑问。 “白里正他们是当地土著，穿的是当地土著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开口，说的却都是我们能听懂的中土话？” 顾枫愣了片刻，将收集夹竹桃毒液的叶片扔在地上，拉起林思泠。 “快，我们回去找李里正他们！” 李绍等人去了白里正家。不知道白里正存何居心，必须尽快将这些疑问带给李绍等人。 哪怕是她们瞎猜测，误会了五福村，也比明知有危险，却什么都不做的好。 一个大意，付出的可能是李家村几十号人的生命！ 两人飞奔回村中，只见李家村村民围着那口井。买到水的人，优先咕嘟咕嘟灌饱肚子，然后将水提到路边田野，一家人藏着搓澡。 五福村几个女人，帮忙提水收钱，笑嘻嘻看着李家村村民们。 林思泠生怕那井水有毒，忙示意顾枫上前查看。 两人刚走过去，五福村的女人便热情地递了两个木瓢过来。 “你们两姐妹逛哪里去了？来，先喝口冰凉的井水解暑！我们村的井水甘甜，可以尝过再买喔！” 顾枫淡笑着接过木瓢，说声：“谢谢婶子！” 林思泠虽然知道顾枫心里有数，可见她从五福村几个女人面前的桶里，舀了瓢水送到嘴边，还是忍不住紧张，使劲偷偷拽她衣角。 顾枫背对几个女人，投给其一个安抚的眼神，将瓢送到嘴边，抿了一抿。 林思泠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地看着她反应。 “果然好甜！婶子，我买两桶水，能借用你们的桶吗？” 顾枫将瓢里的水喝掉一半，剩下一半，递给林思泠。 林思泠明白，这是顾枫在告诉她水没问题。她有点迷糊地把瓢接过去，喝完剩下的水。 难道是她电视小说看多了，猜疑错五福村村民的善心？ 五福村的女人们笑了起来：“当然没问题啊！喏，知道你们没桶，我们特意从家里拿来这些大桶，方便你们打水？” 林思泠看看她们脚边的桶，发现那桶非常大，接近家用的两倍。 想这五福村的人真的怪好咧——如果他们确实没有害人之心，这特意借出如此大的桶，供人买水，堪称良心商家了！ 顾枫瞟了眼桶底，眸光流转，浅浅一笑。 “这么大的桶，我和我妹妹可拎不动！婶子们能不能帮忙送水？” “没问题！” 一个横宽不亚于蔡嫂子的胖大嫂撸高袖管，让同伴帮忙，把两桶水担在肩上。 “你们两姐妹准备歇在哪间废屋？如果还没找到，我带路给你们找一间。” 林思泠扫视四周，没看到公玉谨，心中焦急。 顾枫道：“那就麻烦婶子，带我们去最近一间的废屋吧。” 胖大嫂爽气地答应一声：“好咧！” 目光在两人身上滚了一圈，笑意更深了，迈开步子，大步走在前头。 林思泠一心想去找公玉谨，又担心李绍等人。不明白顾枫怎么就直接买起水来，还要去找废屋…… 不过她相信顾枫这样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只能忍耐着，跟在那胖嫂子身后。 半路正碰见公玉谨找过来，见到两人和送水的胖大嫂，忙指了指身后路边：“泠妹妹，顾姐姐，我找到一间合适的废屋了，就在那边。” 虽然破烂，中间有土墙相隔，正适合他和两人一起住。 林思泠打量他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样子，忙问：“公玉哥哥，方才你是不是在打扫废屋？” 公玉谨点头：“是，我买了两桶水，将废屋稍微清洗下。” 实在太脏了，全是垃圾和蛛网。不知多久没住人，看不惯便先动手收拾了下。 倒是奇怪自己这身子，以前破败到多走几步路，便会气喘吁吁。现在干这么多的活儿，竟然能全程坚持下来？ 难不成是顾枫新药的缘故？ 等胖大嫂将两个水桶挑到废屋放下，林思泠给了她五文钱，其中一文钱，作为劳力钱。 对方不拘多少，接过铜板，乐呵呵去了。临走，还回头冲三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黑牙。 她一走，顾枫瞬间脸色沉下来。 ------------ 第一卷 第145章 刻在灵魂的恐惧 “别碰那两桶水！” 她对着想掬水洗脸的公玉谨说。 林思泠颇意外：“姐姐，水还是有问题？那我们刚才——” 操蛋，她现在抠喉咙来得及吗？ “我们刚才喝的水没问题。” 顾枫弯下腰，手指在桶壁和底部刮了刮，向两人展露刮出来的一层粉末晶体，因为被水润湿，正开始溶解。 “他们把药下在这桶子里！” 林思泠顿时明白过来，惊出一身冷汗——对方真是好深的心思和算计。 她们深谙人性，先让人尝没有问题的水，然后故意拿出比一般家用桶大的桶。买水人见了，谁不会图划算选择她们的桶？ 而最过分的是，她们水是出售的！作为正常交易往来，买家做梦也不会想到，素昧平生的商家，会在货品中下毒吧？ “糟了，那些村民——” 林思泠立即想跑出去，通知李家村那些村民，不要饮用买回来的井水。 “来不及了！” 公玉谨一把抓住她：“泠妹妹，我收拾这废屋时，就看见不少村民喝水、沐浴……” 他是嫌弃直接在桶里喝水脏，打算搭起灶台后烧开水喝。没想到洁癖这个小毛病，救了他一命。 顾枫擦掉手指上的药，一脸淡定。 “没关系，李家村村民暂时死不了，他们下的是蒙汗药。” 蒙汗药？ 林思泠只在小说中看过这种迷药的存在，没想到当真有？ “姐姐，这蒙汗药是什么？” 公玉谨身为武林人士，对蒙汗药可真是太熟悉了，接口道：“蒙汗药一般就是莨菪子！误食后能使人迷乱、飘飘欲仙，故名莨菪。” 顾枫诧异地瞧他一眼：“没错，没想到公玉弟弟你如此了解蒙汗药？” 公玉谨神色一阵紧绷。 好在顾枫并不关心他不想说的秘密，转头对林思泠说：“五福村人想要的是活口，李家村村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先去白里正家！” 邢峰出入佩把剑，很是招人眼。因此白里正将他们单独请回自己家，怕是有更厉害的手段拿出来。 所以现在最危险的，应该是李绍等人。 “我舅舅一个老江湖，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公玉谨冷哂。 不过话是如此，还是迅速收拾东西，跟随顾枫、林思泠两姐妹，赶往白里正家。 那独轮车暂时丢在废屋。李绍等人若真着了道，他们可能全军覆没在这五福村。身外之物，还操心它干吗？ 耽误了这一会，出来发现井边已没有李家村的村民在，只有那几个五福村的女人，有说有笑笑，整理剩下的空桶。 见到林思泠三人，她们不约而同怔了怔。 两个体格健壮的妇人，立即迎上来问：“怎么了，你们是还要买水吗？天黑了，我们要放狗，你们赶紧回去——” 其中一个，蒲扇大的巴掌，伸过来要拉林思泠的手。 林思泠这小身板，哪敢让她靠近？表示友好也不行，噔噔噔，直接躲到公玉谨身后去了！ 帮不上忙，她也不当拖累。 顾枫沉得住气：“婶子，我们是想去白里正家，找我们村里正，有事说。” “你们里正，在我们里正家做客吃肉呢，哪里有闲功夫理会你们？” 为首一个面生横肉，目含戾气的女人，对几名同伴使眼色。她们丢了手中木桶，拿起扁担，一起朝三人围过来。 “不如，你们也去我们家中做客吧？” 林思泠猛地从顾枫和公玉谨身后蹿出来，手一扬，一包药粉砸在那为首女人脸上！ “什……” 为首女人一惊，只吐出一个字，“扑通”便倒！ 顾枫见妹妹先动了手，不含糊，紧跟扯出几包药粉扬出去。围在近前的五福村女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接连中招倒下去。 剩下一个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公玉谨甩手就是一飞刀！ 对方应声而倒。 区别是栽在他手上的人，比被顾枫药倒的人倒霉。公玉谨是一击毙命；而被药倒的人，救救还能活。 “去白里正家！” 林思泠拿出不离身的菜刀，三人朝着五福村唯一一家青砖瓦房小跑而去。 身为里正，肯定住全村最大最好的房子。 夜幕降临，不知打哪里传出来一阵凶猛的狗吠，伴随人惨厉的尖叫。 林思泠一下子紧紧牵住顾枫衣角，毛发直立。明明包里有药粉，手中有菜刀，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发抖。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对恶狗的恐惧，刻在了灵魂里。 顾枫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害怕反应，眉头一皱，反手紧握住她的手。 “先去把那条狗宰了！” 她对公玉谨说。 令妹妹惶恐不安的因素，必须第一时间消灭掉。比起妹妹，李绍、邢峰等人，啥也不是！ 公玉谨没有多想，以为顾枫是情急救人。在前带路，三人跑进一条僻静的田坎路。很快看到月光下，一头直立起来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大狗，在凶猛撕咬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狗浑身毛剔的溜光，一身灰白腱子肉，头部方形奇大，满口獠牙，目光异常凶狠。 看上去不像一条狗，倒像是个长相狰狞的怪物。 听到脚步声，它放弃对地上人的攻击，转头虎视眈眈，盯住赶到的林思泠三人。 林思泠完全僵硬住了，任由顾枫拉拽，死活不肯往前挪一步。要不是觉得这种时候抛下同伴不道义，她绝对转身第一时间当了逃兵。 事实容不得他们多做犹豫。双方一照面的刹那，恶狗一声咆哮，前脚刨地，后脚一蹬，如同离弦之箭，朝他们扑了过来—— “啊啊啊～～” 神经绷到极致的林思泠崩溃了、疯狂了，高举菜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那恶狗而去！ 擦擦擦——刀劈！ 戳戳戳——刀剁！ 哐哐哐——刀砍！ …… 等她从一团狂乱中回过神，恶狗躺在她身下，早成了一堆不能看的碎肉，死得不能再死了。 旁边顾枫和公玉谨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连那个之前不幸被恶狗扑咬的人，也忘了一身疼痛，停止呻唤张大嘴瞧过来。 只是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的力气，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蹬腿彻底陷入黑暗中。 ------------ 第一卷 第146章 钱比肉干净 “泠妹妹……你没事吧？” 公玉谨小心翼翼绕着林思泠走。从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酱里，用木棍拨出自己的飞刀，扯把草叶擦干净，握在手里。 他飞刀不多，使用后必须收回。 不过林思泠突然的情绪大爆发，真是吓到他了。 林思泠浑身浴血，拎着滑溜溜的菜刀，神情恍惚看脚下—— 她就说自己不可能这么勇猛的，战胜一头恶狗……原来是公玉谨的飞刀，先杀掉了恶狗。她刚才只是在砍一具狗尸体而已！ 莫名的鼻子一酸，想哭。 顾枫走上来，掏出帕子，擦她脸上和手上的血，声音温柔。 “别怕，妹妹。狗早就死了，它伤害不了你。你瞧，只要你勇敢，你便能战胜它，反过来剥它的皮、抽它的筋、吃它的肉！” 她看出林思泠对大狗阴影颇深，故而有此一说。 她无法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解释林思泠这种恐惧。但她作为医师，知道林思泠若一直对此心怀芥蒂的话，多少会影响她日后的正常生活。 毕竟狗这种动物，在人类世界中极其常见。 所谓破而后立。怕，那就直面令自己恐惧的东西。摧毁它！重塑自己的勇气和信心。 林思泠握紧手里的菜刀，不断颤抖的身体，蓦地平静下来。 顾枫说得没错—— 一条恶狗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世道，最可怕的是人！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上包着亮眼格子帕的人，仓皇从屋角后钻出来，跑向远处。 这是那个纵狗行凶的人，眼见苗头不对，溜出藏身地想跑。 公玉谨随手掷出手中飞刀！亮光乍现，那人哼也不哼，悄无声息倒在地上。 他去拔刀的功夫，顾枫和林思泠小跑到地上伤者跟前。 那是一个李家村的村民，可能是没有喝桶里的水，不知道为什么从废屋跑了出来。 顾枫看着对方瞳孔放大的眼睛，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其颈动脉边。感觉那里完全没有了微弱跳动，她微微摇头，收回手来。 “妹妹，我们去白里正家。” 不管这里是什么狼窝虎穴，她誓要踏平它——一如当初的匪窝！ 公玉谨很快回来，一手拿着飞刀，一手提个从死尸身上搜出来的袋子。 将里面干肉条全部拿出来扔掉后，剩下的钱连同袋子，交给林思泠。 “泠妹妹，钱比肉干净，留下吧！” 林思泠没有拒绝。 将袋子里的钱倒在手心里看了看，有三个发黑的小银锞子，十几枚铜板，她直接装进自己背的包袱中。 来到白里正家，只见门户紧闭。黑洞洞三间砖瓦房，静静屹立在村落中心。仿佛一头潜伏草丛等待噬人的猛兽，带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没有听到里面传出任何声响，公玉谨轻手轻脚上前，用力推那门。推不动，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漆黑的眸子里爆出一窜火星，正要用脚去踹。 突然，“砰”的一声响！里面瓷器落地爆开，发出清脆声音。与此同时，周围像是按了暂停键的静默，陡然间生动起来。 乒乒乓乓冷兵器相互磕击碰撞，女人尖叫，婴儿号啕，响成一片！ 顾枫和林思泠连忙跑到门边，帮公玉谨推那门板。不过任她们使出吃奶的劲，两扇厚实的黑漆木板顶上了门闩，无论如何撞不开。 身后脚步咚咚。 公玉谨霍地回头，甩手就是一飞刀！ “啊——” 一条冲到三人跟前的红脸膛汉子，双手高举的雪亮斧头“啪嗒”掉地。他挣扎着抓了抓自己咽喉部位、直至没柄的飞刀，徒劳地瞪大眼倒地，死不瞑目。 不远处，一群手执棍棒砍刀的五福村村民，浑身抖了抖，陷入踟蹰。 “怕什么？” 一个女人发出愤怒的叫嚣。 “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两个孩子？一起上，打死他们为白老幺报仇！不出力的人，分钱分肉时可别伸手——” 一听这话，五福村村民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嘴里“哇哇”乱叫，挥舞各种武器，朝林思泠三人一拥而上！ 三人背抵门板，联手作战。 “屏住呼吸！” 顾枫冷声道。 之前撒药粉都不需要屏息，两人知道顾枫要出手更厉害的毒药了，连忙撩起衣角，紧紧捂住自己口鼻。 只见顾枫左手掏出一块帕子，掩在面上，右手对准扑来的五福村村民一扬—— 一把黑粉从她指尖飘出，遇空气膨胀，瞬间化为一片极为诡异的红雾。色泽如血，迅速将数名五福村村民笼罩住。 在那些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林思泠看到对方暴露在外的皮肤，如同被灼烧一样，出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脓疮。脓疮随即爆裂，炸出脓血。 偏还奇痒无比，让中毒者忍不住丢了武器去挠。便见那肉、那皮，一块块翻起往下掉…… 从中毒到毒发，不过是极短时间。 等众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林思泠三人脚下，已经横七八竖躺了数具血肉模煳的尸体！ “鬼啊——” 余下的五福村村民吓傻了，轰地一下，四散奔逃。 便在这时，感觉到身后门板剧烈晃动，公玉谨机警地拉住林思泠和顾枫闪到一边。 “哐啷”！ 门打开了，邢峰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剑，一手拖着披头散发的林莹莹，从白里正屋里冲了出来—— 一眼看到公玉谨，当即大喊：“谨儿，这个五福村的人一个别放过，这里是黑村……” 目光触及到地面死状凄惨的尸体，愣了一下。 林莹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定神发现闺女就在眼前，当即哭嚎着就要抱上去。 “泠泠，那白里正真不是个东西，他……” 林思泠看她手里没抱着小鹏程，两人身后也没有李绍等人踪影，心里一急，哪管她说什么，埋头就向白里正家里冲进去。 公玉谨和顾枫生怕她有失，紧跟在后。 林莹莹抱了个空，一头栽到地上，刚好扑进一堆死尸中，吓得她把高亢的尖叫声，嚎出了余音袅袅！ 邢峰一脸杀气地看向周围逃窜的身影。 “莹莹，你先进屋里去，跟上谨儿他们！这个村的人，我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说完，手持长剑，旋风般追向逃跑的五福村村民。 ------------ 第一卷 第147章 大劫余生 那些村民，不过是用手段迷药害人，哪有什么真本领？被身怀武功的邢峰赶上，如同宰鸡杀羊，一剑一个痛快解决！ 林莹莹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脚踩到一地鲜血，又跌了一跤。她欲哭无泪，只能手脚并用，爬回白里正院子，去找林思泠三人。 好在宋鹏程受惊，一直在哭。林思泠很轻易地循声找到白家里屋，在炕上发现襁褓散开，小手小脚不断扑腾的宋鹏程。 她强忍怒火，将襁褓重新包好，抱起小鹏程出屋。迎面正碰上林莹莹进来，她怒火如同爆发的岩浆，当即冲对方倾泻而去。 “你这女人，还记得自己为人母吗？竟然只顾自己逃命，置自己襁褓里的孩子于不顾？” 林莹莹显然是真吓坏了，往昔的暴躁傲慢一律不见，哭得稀里哗啦的，只管伸出手。 “鹏程……我的鹏程！” 林思泠很想一脚踹出去。 可惦念李绍等人，见林莹莹有点疯疯癫癫的样子，不敢把孩子交给她。怒哼一声，开始满院子满屋找李绍等人的踪迹。 顾枫不敢稍离林思泠左右，警惕地盯着林莹莹和屋里屋外的动静。 “白里正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公玉谨的呼唤，林思泠心里一紧，连忙抱着宋鹏程，跟着顾枫跑出去。 只见公玉谨站在侧屋一地狼籍中。白里正仰面朝天倒在床脚，胸前一个血洞，双目凸瞪。显然已死去多时，看样子为邢峰所杀。 最奇妙的是他下巴胡子歪了，原来是粘贴的假胡子被撕掉。林思泠心里就说，难怪一开始觉得这里正，与普通老年人不一样，精神如此矍铄，敢情是壮年人假扮的。 环视一圈屋内，没发现李绍等人的踪迹。林思泠头顶直冒烟，将瑟缩在门外的林莹莹，用力拖进屋。 “李叔他们人呢？” 该不会就这对癫公癫婆逃生了吧？ 林思泠急的双目喷火。 林莹莹哭丧一张脸：“我怎么知道？泠泠，你不知道，白里正那个畜牲，想对娘实施不轨，还好你邢叔赶来把娘救了……” 林思泠瞥一眼这女人，身上换的簇新一件桃红彩绣花软缎衣，腰身扎的盈盈一握；脸洗的白白嫩嫩，未完全散掉的发髻，插着一根欲掉不掉的银簪子…… 真不是她不同情——癫婆你在别人家做客，完全不熟的人，让你洗白白就洗；还接受别人赠送的衣裳首饰。 作为一个成年女人，你真不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吗？贪小便宜，不是你这么贪的！ 她冷哼一声，嫌手脏推开对方，径直朝外走。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李绍一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莹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痴痴呆呆发怔，满脸受伤的表情。 死丫头！她受那么大委屈，竟然不来安慰她一声，只顾着关心外人…… 林思泠三人在白里正家翻箱倒柜，最终从院子里的菜窖，找出李绍一家三口。 三人不知道吃下多少蒙汗药，睡得死死的。任由林思泠怎么拍打、泼冷水都不醒。 顾枫叫公玉谨搭手帮忙，将三人从地窖里拖出去，对林思泠道：“妹妹，你这样叫不醒他们，得灌浓甘草汁才行。”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递给她。 “烧一锅水，水开后把药粉全部溶解于水，喂给李里正一家和村民们服下。” 救人要紧。林思泠把勉强止住哭声的小鹏程，塞给还在抹眼泪的林莹莹，起身找厨房和公玉谨烧水去了。 顾枫也没闲着。在白里正家里里外外逛了一圈。发现这家里除了比普通村民房子好、家具齐整，没见什么值钱物件。 倒是从白里正尸身上翻出五两多碎银子，其卧房内找出一大堆女人的衣裳首饰。 她怀疑这白里正是假的，房子也不是本人的。因为这些东西的来路，非常值得商榷。 挑了几件颜色素淡干净的衣裳，值钱首饰，扯块布与银子一起裹起来，装进自己肩扛的行李包。 换以前她绝对不屑于做这种事。但自从开始逃荒，深知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而且，她喜欢看到自己妹妹拿到银子、眼睛放光的小模样…… 所以，这种比较猥琐的事，由她来做吧！ 林思泠火急火燎烧好水，在公玉谨的帮助下，将解药给李绍一家子灌了下去。 邢峰去追杀五福村的人，一直没转来。李家村的村民又全被药倒，她很担心对方有一个漏网之鱼，村民们便会集体遭灾。 让顾枫守着，等李绍一家子醒来。她和公玉谨连忙提上溶有解药的水桶，拿着瓢和碗，去外面废屋，一间一间寻找村民们，给他们灌药。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清醒过来的村民们，无不紧抱身边的亲人庆幸、痛哭。 两人顾不得多解释，拿几个空碗，分出甘草汁，让这些获救的人，继续去找其他村民送药。 五福村明面的敌人看似杀光了，不排除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公玉谨叮嘱这些村民一起行动，拿上武器，小心防备。 李家村村民对他们感恩戴德，连连点头称是。 邢峰一个人，踹门进出村里每一户人家，搜查是否有漏网之鱼。凡是头上戴有格子头巾的，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杀掉。 看样子因为林莹莹差点被“白里正”欺辱，气大发了，癫狂不止。 李家村村民吓得压根不敢靠近他，林思泠和公玉谨也懒怠去管他。 反正五福村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村民的家伙，留下来是个祸害，让邢峰尽情杀好了。 等人救得差不多了，林思泠才让李宏才、李天百承头，带领村民们跟在邢峰后面，挨家挨户搜寻是否有遗漏的粮食、钱财。 搜到了就运送到李绍那里，由里正统一分配。 一个害人的土匪村，财富指不定全是掠夺无辜而来。他们正急缺物资，没必要客气。 等把所有的李家村村民救起来，五福村扫荡完毕，已是翌日清晨。 林思泠等人回到白里正家。张柚带领一群妇女，已经烧好了热水和稀粥，找出干净的衣裳，让他们洗澡换上后吃饭。 大劫余生，这当儿没人计较得失长短，都是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坐下互问安好。 ------------ 第一卷 第148章 分钱粮 林思泠端着粥碗，环视一圈院子，发现村民们搜集到的粮食财物并不多。 百来斤糙米糙面，二十多两碎银子，三百多文铜板。 细想也正常。经过这个土匪村的，大多是难民。饱经艰辛，好不容易跋涉到这里，身上能剩下多少值得抢的东西？ 倒是几大麻布口袋的风干肉条，堆在院角落，特别醒目。但过往村民们，看也不看。又不是真正的天真无知，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吃完饭，李绍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开会，神色分外严肃。 “这次我们疏忽大意，轻信于人，差点全体葬身在这五福村。多亏顾姑娘会解毒；泠姑娘、谨哥儿他们机警；邢镖头有武力，解救了我们！” 所有村民尊敬感激的目光，投给林思泠几人。邢峰紧绷的面皮一阵松弛，杀红眼的双目恢复清明，露出少许得意之色。 “那白里正拿出酒招待我们，稍微一嗅，我就明白那狗东西酒里下了药！只是想看他到底打算干什么，我才故意装晕。” 没想到白里正药翻几人之后，将他们丢进菜窖，第一时间便是迫不及待去侵犯林莹莹，着实出乎他意外。 有些愧疚的，看了眼身边如同受气包小媳妇的林莹莹，脸上那抹高兴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李绍干咳一声，不去看两人四目深情相对，继续接自己的话头。 “因此我提议，这得到的粮食、银钱，大部分归邢镖头、顾姑娘、泠姑娘、谨哥儿四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 李宏才等青壮，带头响应呐喊。 他们的命，家人的命，都是顾枫、林思泠几人所救。即便所有财物归于对方，他们也觉得非常合情合理。 只是李绍考虑他们实在缺少粮食，才厚着脸皮留下一小半。大不了，李家村记下这个恩情，以后同行逃荒的路上，多多照顾几人。 “李叔，你这分法不对……” 思忖一下，林思泠开口。 林莹莹立即坐直身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闺女一眼：“有什么不对的？李里正这种分法，十分公平了！” 她当然赞同粮和钱全部归属自己这方。但太贪心会惹恼李绍和村民们，恩情也变成怨恨。现在还利用得着李家村的人，没必要把关系处死。 李绍挺尴尬的：“那……” 林思泠哪里知道，林莹莹这女人，将邢峰那份、她那份，都看成了自己的？ 她只把林莹莹当成空气，直接略过对李绍说自己的观点。 “李叔，我的意思，村民们这次有不幸罹难的，应该用这钱和粮，先安置好他们的身后事。余下的，再说分配。他们的家人，少掉一个重要劳力，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她不是圣母，而是考虑他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一个大家庭。 身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想让手下团结合作，产生凝聚力，发挥出集体的最大优势，应该优先解决好他们的身后事。 只有下面人后顾无忧了，才会心甘情愿、努力为你工作效命。 虽说挺虚伪的，但从古到今，被领导的人都希望有这种好领导。 略一犹豫，她又主动说：“我的那份，捐给村里，李叔你合理分配就行。” 她缺钱也爱钱，但为了将来能更好在这支队伍里立足，有必要做出一些奉献。 顾枫挑眉看向她。 “妹妹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 她们不在意，公玉谨自然更不在意那一点东西，当即跟着表态：“我和我舅舅的那份也是。” 邢峰…… 林莹莹一脸难看，表情僵硬。 “多谢泠姑娘！” 村民中，突然有一个女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牵住自己的一对儿女，越众而出。趴在地上，对准林思泠几人，“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她就是被狗咬死那村民的媳妇。 本以为男人惨死，她这家就这么散了。以她的能力，完全没办法养活一对儿女。 昏沉沉拥住儿女呆坐那里，只想什么时候找个没人地，一家子绳子套脖子、整整齐齐上路罢了。还逃什么荒，受什么苦…… 没想到绝处逢生，林思泠的话，让她油然生出种希望！ 如果村里愿意听从林思泠的建议，给出抚恤，她和两个孩子，一定能撑下去！ “兴哥儿、芹丫头，快，给你们泠姐姐、还有顾姐姐、公玉哥哥、邢叔他们磕头！感谢他们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她擦着眼泪，拉自己的一双儿女，跪在身边。 李兴、李芹何等乖巧，懵懵懂懂的，给他们娘一教，立马照做。糯糯的一声“泠姐姐”，“顾姐姐”，“公玉哥哥”，“邢叔”。 挨个一叫人，连邢峰都不好如何作色，只能沉默当成默许。 林思泠连忙起身，搀起这母子三人。 李绍深深看了林思泠一眼，目中流露出赞赏的光，转向母子三人。 “姚嫂子，你们是李家村的一分子。即便李庄不在了，放心，村里不会不管你们母子三人的！” 转向其他村民，趁势诚恳的表态，凝聚人心。 “泠姑娘说得对，我们一路行来，患难与共，是一个整体！以后大家要互帮互助，切不可有过分私心。” 略想想补充。 “那么这钱和粮，就作为村里共有。只是，泠姑娘他们今天立下大功，救了我们全村人，理所应当获得感谢！” 略顿，提高音量。 “我提议，他们每人分得三两银子、十斤米面；姚嫂子分得一两银子外加五斤米面；其余作为村里公粮，银钱留待以后有机会买粮。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 村民们齐刷刷大喊。 事实上，他们觉得这些东西全归林思泠等人拥有，不为过。他们还欠了林思泠等人一条命。 邢峰和林莹莹勉强也算满意。 他们毕竟拿的还是大头。而且要跟着李家村继续互利互惠逃荒，能在获得这么多东西的情况下，与村民们搞好关系，再划算没有的了。 顾枫微微翘了下唇角，心里寻思：那她搜刮来的那五两多银子，要不要拿出来给妹妹？总感觉现在时机不好…… 罢了，留着她以后买药材吧。今天损耗那么多药，可都是银子买来的。 “里正！” 突然，负责巡逻村子望风的李天百，冲了回来，一脸气急败坏。 “里正，我听见村头那口井，井下发出阵阵哐当的怪声，好生诡异！” ------------ 第一卷 第149章 诡异的枯井 “是什么东西？” 村民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吓变脸色。李绍沉着脸问。 “我……我没敢过去看……” 李天百呐呐，双手不自在捏紧手里棍棒。 他一个人，哪有勇气？只恨不得爹娘多生一条腿地跑回来。 “去看看！” 李绍倒不意外他的答案，李天百就是村里公认的胆小鬼。霍地起身，领着手持各种自制武器的众人，噔噔朝村头走去。 就算是土匪村的漏网之鱼，他们也不怕，得把那井铲平了！ 大家来到用铁链锁住井盖的井旁边，李绍一挥手，村民们自动散开，村里青壮高举武器，团团包围住那井。 李宏才小心翼翼靠近，侧耳倾听了下里面的动静，没听到李天百说的什么哐当声。 他对李绍摇了摇头。 邢峰按住剑柄：“去把井盖撬开，看看井里到底有什么？” 青天白日，哪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指不定是五福村的漏网之鱼躲在下面，那必须斩尽杀绝！ 公玉谨和顾枫将林思泠牢牢护在身后，公玉谨还教训一心想凑过去看热闹的林思泠。 “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心重，当心被魔教魔头抓走！” 林思泠…… 这话应该是公玉谨小时候调皮，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吧？ 没有钥匙解锁铁链，李宏才等人找来门闩当撬棍，几个人一使力—— 啪，门闩断了！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见井下面发出“哐哐”的响动，还有“啊啊”沉闷的声音。 吓得李宏才等人齐刷刷往后退，怀疑井里是不是困住什么怪物？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李绍，这还要继续撬井盖吗？ 李绍咬咬牙，挥手：“继续撬！” 这个五福村，处处透着古怪。不弄清楚，心里始终有阴影。 大白天的，这么多人在，他们中间还有武功高手及医师，怕什么！ 于是，李宏才等人换了根门闩，继续撬井盖。 终于，在大家齐心合力下，锁住井盖的链子“哗啦”一声断了。几名青壮七手八脚，将井盖掀在一边。 探头看了一眼，井里黑咕隆咚，好像是口枯井，没见漾起水波。井边遍布青苔，滑不溜丢，就算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也爬不上来。 李宏才等人点燃火把，对着井里面照了又照，里面臭气熏天，熏得难以睁开眼睛。模模糊糊见什么东西堆积如山，却不知道是什么？ 之前哐当作响的东西，现在似乎感受到外面动静，又不响了。 “莫不是那些吃人土匪藏好东西的地方，所以故意弄得这般臭？” 本来大家已经生出退缩畏惧之心了，不知是谁，咕哝出这么一句，让人重新有了一探枯井的强烈欲望。 邢峰艺高人胆大，当即说：“取绳索，让我下去一探究竟！” 李宏才等人立即找来粗粗的绳索，一头系在邢峰腰间，另一头十几个人帮忙拽住，准备将他放下去。 李绍担心出现变故。他们这支队伍，如果邢峰出事，可是会大大损失战力。 上前一步抓住绳索说：“算了，邢镖头！一口枯井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多推些石头把井口堵住就好了？” 邢峰有点犹豫，不过看着林莹莹有些殷切望井的目光，心中涌出豪气，只想要从井里找出宝贝，博佳人一笑。 抽条手帕蒙住口鼻：“没关系，我就下去看看。有什么危险，我一拉绳索，你们就把我拽上来！” 李绍没办法，只好松开他。叮嘱李宏才等人一感觉不对，立马收绳子。 林思泠瞅瞅身前的公玉谨，诧异他的无动于衷。 “公玉哥哥，你放心邢叔就这么下去？” 如果井里有什么古怪，邢峰不一定应付得来。 公玉谨淡淡道：“一口枯井有什么可怕的。五岁时我爹为了让我练胆，让我一个人在坟洞里过夜。” 过不了这关的哥哥弟弟，全被他爹不知道打发到什么旮瘩去了，连同他们的母亲。 他爹眼里没有什么嫡出庶出，有且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分。 他得到的父爱，一大半建立在他“争气”的份上。 林思泠看着神情漠然的公玉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邢峰身上，看他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执剑，被村民们慢慢放下去。 放了七八米距离，井里突然传来邢峰一声大叫：“停——” 李宏才等人慌手慌脚，赶紧把他往上拉。不一会儿功夫，邢峰回到地面，呼哧呼哧喘气。 不是累的，更像是被吓住了，瞳孔放大。 李绍递给他一个水囊，他喝了好几口才用手背一擦脸，缓过神来，告诉众人他所见。 “下面没有宝物，全是枯骨、腐败的尸体！” 这口井，应该是五福村土匪处理受害者遗体的地方。 “那怎么会发出响动？” 一些村民闻言，更害怕了：“里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什么鬼地方，有害人的村民不够，还有冤魂作祟！ 邢峰沉着脸：“我没有到达井底……下面似乎有活人！” 佝偻爬行的影子一闪而过，躲进了火把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村民们拉绳索太快，他来不及看清是不是人。 但这种地方，除了幸存下来的受害者，不做他想。 一听此话，众人哗然。 如果是幸存者，那指定得救上来啊！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这可怕的地方活下来的，实在太可怜了。 张柚立即指挥妇女们，又搓了两根草绳出来。准备多派两个村民下去，把人拉上来。 公玉谨走到邢峰身边：“舅舅，我和你一起下去。” 他不太信任什么幸存者，不想邢峰因此出意外。 林思泠握紧顾枫的手，想开口叫住公玉谨，又忍住了。 人家关心“舅舅”，她有什么资格立场拦阻？ 只是，以前她给公玉谨定义的“洁癖”，可能是错误的。一个五岁就在坟洞中过夜的孩子，现在也不害怕抛尸井的可怖恶心，他可能并不是洁癖的。 他十分清楚在什么环境下，用什么身份去习惯适应。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公玉谨了，其实并没有。 邢峰拍拍公玉谨的肩，一脸欣慰，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村民，系牢绳子。 ------------ 第一卷 第150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一个时辰后，众人七手八脚，从枯井里拉出来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 井里面弄出响动的，就是他们。 其中一个女人只剩半口气吊着，浑身血肉模糊，两条大腿露出森森白骨。上来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剩下两个一大一小男的，用枯瘦如柴的手臂，挡住刺目阳光，畏缩蜷曲成一团。 只要村民们一靠近，他们就疯狂地做出攻击姿势，抓，撕，咬，像是野兽一样。人性完全退化，只剩本能。 邢峰等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一堆骨头中抓住这两人，绑住拉住枯井。 现在下过井的人都忙不迭跑去狠狠洗刷自己了，唯恐沾染上腐尸病毒。 其他村民们围成一圈，心情复杂地看着两个既是不幸，又算幸运的幸存者。差一点，他们就变成这样的倒霉鬼了！ 顾枫取帕子蒙住口鼻，仔细检查死掉女人的残缺身体。着重看她断肢处不规则的创口，眉头紧皱起来。 林思泠发现那可怜女人腿上的皮肉，不像是刀具造成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撕扯而去。 那是怎样的可怕和疼痛啊，光看着就让人汗毛倒立！ 死尸身上不着寸缕，被扔进枯井前，想也受过不少折磨。 这些五福村的畜生，当真该千刀万剐！杀他们一点不冤！ 顾枫用有些瘆人的目光，扫视另外两名幸存者。末了，从行李中拿出那瓶化尸水，垂下眼帘，轻轻对女尸开口。 “想来你也不愿意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留在世上，遭受蛆虫啃咬。你清清白白来这世间一趟，我送你清清白白，走完人世最后一程吧！” 说完，滴了两滴药水，在尸体的伤口处。 瞬间，尸身上腾起一股青烟。女尸黑洞洞没有瞑目的眼睛，不知是否因为化尸水的缘故，留下两行黑色蜿蜒的液体。 乍然一看，仿佛是血泪！ 林思泠用手捂紧自己嘴巴，喉头突然间，哽得厉害。 村民对死尸不感兴趣，全部围着两名幸存者打量。 “你们看，他们的肚子好鼓！吃了什么？” “蠢才，快饿死的人，不都是骨瘦如柴，腹大如鼓吗？” “真可怜……” 张柚推推看得脸色发白的闺女：“锅里不是还剩有稀粥，快去盛两碗过来。” 与此同时，顾枫叫过李天百，也吩咐了一句话。 李天百如今对她和林思泠无比尊重，闻言立马去了。 不一会儿，村民们端了两碗粥过来。李玉梅满脸同情之色，亲手接了碗，放在那两个幸存者面前。 大的那个只是迟钝地看了她眼，没理面前的碗。小的则凶狠冲她龇牙咧嘴。等李玉梅和村民们退开后，他才小心翼翼用手碰触粥碗，尝试端碗。 不过，就喝了一口，他便把嘴里粥吐了。碗也“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一脸恶毒表情，朝村民们嘶吼。 吓得众人又退了两步。仔细看，这男孩舌头被人剪掉了，难怪说不出话。 张柚看着洒了一地的粥，心疼得直抽抽。 正不知道拿这两人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天百扛着一口袋干肉条回来了。手上拎块黑血滴答、散发出臭味的狗肉。 之所以没人去捡那狗尸体，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狗生前，以什么为食。见到李天百将这些东西拿过来，不免纳闷。 有人忍不住开玩笑。 “天百，你小子胆子大了啊！这么磕碜的东西，也敢乱捡……难不成你吃得下去？” 李天百白了那人一眼，没理会对方，直接抓了几根干肉条，扔到两个幸存者脚下。 一直对粥不感兴趣的两人，看见干肉条，两眼顿时泛绿。同时一跃而起，扑向那把干肉。 为了抢夺为数不多的干肉条，他们甚至大打出手—— 年长的狠命用脚踢抓住肉干不撒手的男孩脑袋；男孩不甘示弱，一边使劲把肉干往嘴里塞，一边用长指甲乱抠年长者眼睛。 两人边吃边打边发出尖锐瘆人的嚎叫，看得李家村的村民，个个惊恐无比。 这哪里还像个人？完完全全退化成两头丧失人性的野兽了。 李绍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顾枫身边，方才勉力找回自己声音：“顾……顾姑娘……这两人还有救吗？” 顾枫没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示意李天百把那块血淋淋的狗肉，再次扔到两个幸存者面前。 目睹这两人又因为这块生肉，打得头破血流，众人彻底沉默了。 顾枫问说不出话来的李绍：“这口井是五福村掩盖罪恶的地方，葬身那么多人，这两人为何幸存下来，没人感到奇怪吗？” 她目光扫过地上一滩黄水，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是靠着弱肉强食，彼此吞噬活下来的。这样的人，你们还要救吗？” 千古艰难唯一死。 人的求生意志，某些时候格外令人动容。但，那不是他们可以罔顾人伦道德的理由！ 这两人虽然成功幸存，实质他们已经死了。 村民们继续沉默。 他们谁也无法回答顾枫这个问题。 看着两个在眼前为了一块腐肉，拼命抢夺的幸存者。他们既为之愤怒，又感到悲哀。 谁能保证自己落到这地步，不会变成他们那样子？有些心肠软的人，眼中甚至溢出了泪水。 李绍转身，沉重地一挥手：“收拾一下，我们继续上路！” 原本想带上两个幸存者的，再没这个意思了。 一想他们靠吃什么为生，就不寒而栗。队伍里，绝对不能有这种不稳定因素！ “等等。” 顾枫冷冷道：“这两个人，留下是祸患，先解决了吧！” 走到疯狗般抢夺啃吃肉块，看到她靠近，立即摆出攻击姿势的两名幸存者面前。 手一扬，一小捧药粉撒出，对方立即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糊里糊涂，去地下见害他们和他们害的人了。 见此情形，李绍等人莫名地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 对于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来说，说不定反而是种解脱。 李绍重重叹口气，招呼村民：“去把所有的尸体、干肉条堆积起来烧掉，我们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死了这么多人，就算当地官府自顾不暇，怕也是要派人来查看究竟的。 五福村非久留之地。 ------------ 第一卷 第151章 惊弓之鸟 趁村民们收拾善后的功夫，顾枫招呼林思泠和公玉谨，去帮自己收集枸那花的毒素。 不管那片枸那花是人种植的，还是野生的，现在算无主之物，遇见了就不能放过。 比起糟心的人，她对这些剧毒的植株，更加情有独钟。 烧了该烧的东西，临走前，李家村村民推来无数大石块，将那口臭气熏天的枯井彻底封死。 迎着落日余晖，重新踏上逃荒路途。每一个人，恍惚得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心联系得更紧密了。 面对这个黑暗的世道，除了抱团求存，一致对外，没有别的办法。 黎明时在距离五福村十里以外的荒郊扎营。走了一个通宵的众人筋疲力尽，埋锅造饭。 离开那个可怕的五福村后，他们才有心情停下来休整。 不过，村民们想小睡一下，无论如何不行。因为小鹏程哇哇大哭，怎么哄也哄不住。不少人心里抱怨，碍于林思泠几人，面上不好作色。 林莹莹厚着脸皮抱孩子给顾枫看，顾枫瞧两眼，淡淡说两个字：“饿了。” 便不理会手足无措的林莹莹，转头自管侍弄自己刚收集到的夹竹桃毒液了。 宋鹏程哭得撕心裂肺，林莹莹像是抱了坨烫手山芋。面对周遭投来的不友好眼神，既焦躁又窝火。 忍不住瞅着旁边只管架锅熬粥的林思泠，习惯性发泄不满：“泠泠，你弟弟哭得这样厉害，你倒是想个法子，哄哄他呀？多影响其他人休息……” 林思泠服了。 她发现这女人自打开始走怀柔路线，就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像一颗牛皮糖似，造不成实际伤害，但能恶心死你。 你无论怎样和她划清界限没用。她就是能理直气壮、以各种借口理由出现在跟前，若无其事与你攀扯。 林思泠开始后悔把这女人的忠诚度刷上80了。如果是只恶心的舔狗，宁愿她不舔，死得越远越好！ 但现在后悔晚了，只能忍耐着对方咕咕叽叽，小鹏程魔音贯耳，熬好一锅粥后，盛了碗给小鹏程。 有金手指加成的菜羹，貌似能哄住孩子的胃。 林莹莹嫌弃地看了看碗：“又给你弟弟吃菜羹，你弟弟脸都吃绿了……” 林思泠刷地亮出菜刀：“想吃肉？把你手伸过来，我剁下来弄给你儿子吃！” 林莹莹吓得抱住儿子端起碗，一溜烟跑回邢峰那边去，丢下一句：“我又没说想吃肉，死丫头这么凶……” 邢峰有点无奈。 “莹莹，你们母女俩八字不合，你就别老过去看她了……” 他虽然不喜林思泠，但觉得林莹莹这么上赶着，也有点自讨没趣。 林莹莹憋屈地轻轻拍打小鹏程哄。 “邢哥，我也不想的……可是一想到养这么大的亲闺女，对我这娘如同对仇人一样，我这心里……就好苦啊！” 邢峰叹气，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好在，吃过菜羹的小鹏程，终于不哭不闹了。放松下来的众人，一个个东倒西歪露天躺在路边，沉沉入睡。 睡得正香，负责巡逻的青壮，跑回来把大家用力摇醒—— “快起来！好像有一支队伍，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差不多成了惊弓之鸟的众人，一骨碌翻身起来，收拾好东西，推上车就跑。至于来的队伍是什么队伍，顾不上多问，先跑再说。 凭经验，来的队伍无论是流民，还是官兵，都不是好相与的。 路上李绍气喘吁吁问报信的青壮：“俊民，你看清楚那队伍是什么样的没？” 李俊民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心有余悸。 “里正，那队伍是从五福村方向过来的，烟尘滚滚，往我们这边移动速度很快，具体的我也没看清！” 什么队伍能造成远远看去、便烟尘滚滚的样子？ 人数众多！马多！车多！ 要么是大队流民，要么是官兵。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李家村现在能轻易接触的。 而且来自五福村的方向……李绍不由得寻思，难不成是他们焚烧尸体、脏东西，那烟火气吸引了朝来县官兵的注意？ 死了那么多人，官兵说不定会把罪责全部摊在他们身上，追上来缉凶？那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事！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绍一阵恐惧。毫不犹豫用力挥手，大声喊：“快跑——溟兵追上来了！” 轰地一下，村民们使出吃奶的劲，朝前面猛蹿。 暴民、官兵已经很恐怖了，还来个溟兵…… 李俊民张圆嘴。 他刚说了往这边过来的队伍是溟兵吗？ 不过，看着乡亲们绝尘而去的身影，老娘、媳妇焦急呼唤他的样子，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跑过去帮忙抱孩子，扛行李。 “朝东面的那片山林去！” 邢峰推着独轮车，身后紧跟抱孩子的林莹莹，头前带路。 他比疯跑乱跑的村民们清醒，知道要躲避骑马的追兵，只能进山林才安全。因为战马不能在山坳林间奔驰自如，里面藏身地方也多，不容易留下痕迹。 李天百孤家寡人一个，就背了个包裹，帮忙林思泠推车。关键时刻，公玉谨体弱，还是不适合出这种蛮力。 林思泠默默把李天百的这份善心，记在心里，打算日后有机会还报。 跑进山林后，大家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纷纷缓下脚步，回头看追兵有没有跟上来。 “奇怪，溟兵不去攻打城池，跑来追我们干嘛？” 蔡嫂子一身虚胖的肉，当初因生病清减了几日，这段时间又长了回来。 她是村民中累得最狠的那个，上气不接下气，全靠张柚和李玉梅拖着走。 张柚说：“可能是路过？” 鼓励她坚持再走两步。 旁边李绍听得一阵心虚。 他不这么吓唬，这群行动拖沓的村民，能发挥出潜力，跑这么快吗？ 眼见进入山林比较深的位置了，邢峰示意队伍停止前行。与李绍商量，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毕竟山青树绿的，柴火容易找，说不定还能采摘到野菜和发现水源。 李绍同意了，招呼累成一摊烂泥的村民们就地扎营。 ------------ 第一卷 第152章 送上门的大餐 搭好简单的帐篷后，林思泠让公玉谨帮忙看守行李。拉着顾枫，借口方便，掐时间在附近灌木丛里，种下两根青丝。 不为自己口腹之欲，想着给小鹏程一线生机。 她携带的蔬菜吃光了，菜干所剩无几。再不种植一点，以后小鹏程怕要挨饿。 顾枫一见这深山老林，眼睛放了光。等林思泠种完菜，便要求一起去附近逛逛，说不定能找到草药。 反正行李有公玉谨帮忙看，不必担心遗失。 林思泠看她挖草药的心如此急切，只能跟着她，向山林更深处走。 古代人烟稀少，战乱频繁，荒地荒山比比皆是。 林思泠抬头打量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呈现原生态的森林，有些可惜。 如果能在这静谧的地方隐居多好？ 可惜不能安心。 这山地起伏，不适合开荒；林深处说不定有猛兽威胁；此外这片山林距离官道近，说不定还有来自当地官府土著的威胁。 她收回视线，看着走在前面的顾枫挥舞木棍，拨开乱糟糟的藤蔓，寻找隐藏起来的草药。 这她完全帮不上忙，只能跟在后面，准备时间差不多，提醒顾枫回去。 她们越来越深入山林了！ 突然，远处一声凄厉的狼嚎，让两人止住脚步。 林思泠吓了一跳，连忙拉顾枫的手：“姐姐，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遇见猛兽就麻烦了！” 狼是群居动物，即使顾枫能使毒，好汉难架人多。万一被狼爪子挠破一点皮，这时代没药少医的，可能感染致死。 顾枫恋恋不舍望一眼前方，展示采集到的一大包药草。 “妹妹，这里没什么人来，容易采集到不少草药。你看，鬼针草、野菊花、还阳草……这些都能治病疗伤的。我们不往前面走，就在这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药草吧？” 林思泠不忍拒绝她的要求。想着狼嚎声那么远，应该不可能威胁到这里，于是点头同意了。还要过来几株药草，对比着帮忙找。 眼瞅着太阳落山，林子里变得异常昏暗。林思泠再一次催促顾枫，两人才收拾东西往回走。 林思泠心想顾枫对采药如此痴迷，以后放她一个人出行，岂不十分危险。如果自己的金手指能种出药草就好了，哪怕是开盲盒，也比现在强。 中途看见火把光，公玉谨、李绍等青壮来找她们了。 一看见两人，李绍便不客气地劈头盖脸训斥。 “你们姐妹俩真是胆大包天！这样子的深山老林，也敢乱走？万一被狼叼了蛇咬了，哭都没地方！” 知道他是好意关心，两人老实听训。 公玉谨瞪林思泠一眼：“你不是说去方便吗？我寻思你们掉坑里了呢！”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陪笑：“公玉哥哥，李叔，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大家的担心和火气才压下去。李宏才举高火把，以便照清脚下的路。 “找到人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狼嚎。凄厉的声音穿破山林，钻入耳膜。那种充满原始与野性的力量，如同一把犀利钢刀，破开五脏六腑，带给人震撼。 恐惧油然而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思泠感觉狼嚎声，比上一次更接近了？ “快走！” 公玉谨面上微微变色。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森林深处太接近了。 大家加快脚步，一阵小跑。 顾枫一边跑，一边摸出几包药粉，分发给每一个人。大家知道她这药的威力，手里捏住纸包，信心大增。 回到营地，一片寂静，该睡的人已经睡下了。公玉谨担心林中有危险，搭个草铺，睡在姐妹俩帐篷外面。 因为太靠外围，负责巡逻的村里青壮，走累了疲倦了，干脆也坐到这边来休息。 睡到半夜，习武人的警觉性，令得公玉谨忽然清醒。 他睁开眼望望四周，发现负责守下半夜的李宏才，躺在他身边，鼾声如雷。 这守得啥夜？ 他无语一下，紧接眼厉地发现，离他们不到百米远的地方，一对绿莹莹发光的东西，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 定睛细看，公玉谨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 那是一对绿色的竖瞳，狼的眼睛！ 而这种情况，能发现一匹狼，证明狼群已经在附近了，躲藏着，随时准备对他们发起攻击。 好在营地中心的一处篝火尚未熄灭，噼里啪啦燃烧，狼有所犹豫，没敢继续靠近。不然，像他们这种沉沉睡在营地边缘的人，可太危险了。 当然，现在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头狼潜伏。暂时的安全，不代表一直没事。 公玉谨迅速叫醒身边人。为防他们惊慌喊叫，引发骚动，反而促使狼群攻击，先用手堵住他们的嘴，再叫人。 等人恢复冷静后，方才松手，轻声告诉他们用同样的方式，一步步后退到其他人那里，去叫醒别的村民。 很快，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对付狼群，虽然害怕，村民们也是有经验的。 在李绍和张柚的指挥下，男村民们迅速点燃火把，手持武器，让老人、女人、孩子集中到篝火边，围成内外两个圈。 内圈被保护的老弱妇孺负责添柴加火，维持篝火不灭。外圈的男村民做好准备，等待与狼群相拼。 如果敌人是暴民土匪、官兵溟兵，他们可能没这个勇气，也没这份厮杀的能耐，但狼群算什么？ 对方不过是一群野兽，不会用工具的畜牲。而他们，人多势众！ 有些人甚至两眼发光—— 肉啊，这是一堆送来门来的肉！ 大餐！ 五福村那条狗太渗人，死状太恶心，他们没敢动心思。但这群狼就不一定了。 包括公玉谨都有点小激动，低声问身后的林思泠。 “泠妹妹，你会烹制狼肉吗？” 林思泠…… 你问她这种问题？ 她对狼的印象，还停留在书上电视动物园里呢！ 李绍拿着药包，同样在谨慎询问顾枫：“顾姑娘，被这药毒死的狼，肉还能不能吃？” 如果不能，必须换种武器打狼。 顾枫：“……没试过。” 李绍等青壮闻言，纷纷收起药包，换成菜刀棍棒，严阵以待。 ------------ 第一卷 第153章 饕餮大餐 邢峰提剑站在最前列。 若不是顾忌冲出去，孤身容易陷入狼的包围圈，他就想对着狼扑过去了。 林莹莹一脸殷切，在背后目光灼灼看他呢！ 约莫是众人想吃肉的心愿太迫切，眼中泛出的绿光太甚，潜伏在远处的狼群感应到威胁，迟迟没有动作。 敌不动，我也不能轻易动。 双方僵持良久，众人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 这一路他们一直在逃亡，吃不好睡不好的，还要通宵与狼群对峙，简直是种无穷尽的折磨。 小鹏程嘴巴一直被林莹莹用手捂住，憋得慌，忍不住尿了他娘一泡热流。林莹莹顿时手一松，和小鹏程一个哭、一个尖叫起来！ 两人的声音如同催命符，让原本绷紧的空气，出现了一丝波动。 众人下意识回头去看—— 这一瞬间，狼群中的头狼发出一声怒号！埋伏在周围的狼群，几匹身形高大健壮的狼，率先从草丛中蹿出来，直扑挡在外圈拿棍棒的村民。 这些人类，是入侵它们领地的外来者！ 它们不愿意退却，就为了等待进攻的这一刻。而且这些狼相当狡猾，挑着下嘴的，全是村民中比较孱弱，手里也没有握致命刀具的人。 公玉谨甩出一飞刀，一匹猛扑村民的狼，立马倒地毙命！ 但他想扔出第二把飞刀时，惊慌失措的村民们，手持棍棒，拼命击打扑身边同伴的狼，反而将他视线阻碍了。 邢峰手起剑落，捅死一匹恶狼，转身直奔另一头扑来的狼，身后立即出现缺口。 这一乱，众人先前的镇定、想吃肉生出的勇气，跑爪哇国里。李绍大声呼喊：“不要乱，保持队形！保护老人孩子……” 一头体型远强壮高大于同伴的头狼，趁着混乱，悄没声息钻进人圈，扑向一个孩子。 对它们而言，这种弱小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两脚兽，是最容易得手的。 孩子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挺身用背部护住自己孩子。 眼见狼爪将落到这位母亲背上，那锋利的爪子一落下来，不当场横死也得身受重伤—— 离得比较近的林思泠猛地蹿过去，对准狼头，用力砸出手中毒药包！ 一捧药粉在狼的血盆大口中爆开，狼的身形在半空中凝滞一秒，下一刻“啪嗒”掉回地面！ 受惊的孩子哇哇大哭，当娘的腿一软，抱着孩子瘫软于地。 周围村民们一拥而上，乱棍刀叉，将死得不能再死的头狼，捣成了肉酱。 顾枫魂都吓飞了，过去紧紧抱住林思泠：“妹妹你别乱跑！” 这种情况，小孩子最危险。她就不明白，自己妹妹怎会处处表现得不像一个正常孩子？ 百忙中，扭头狠狠看眼抱头缩在人堆里的林莹莹，一定是这个恶妇害的！ 心中一动，拉起林思泠往林莹莹那边靠近。 不过，因为头狼被杀掉，狼群已无心恋战。一通凄厉的狼嚎后，剩余的几匹狼灰溜溜夹着尾巴，逃窜进了山林中。 李家村的村民经历一次惊心动魄的杀狼战，余悸未消。 邢峰检点战果，一共杀死五头狼。撇出被林思泠毒死的那匹头狼不敢吃，别的狼尸都能充作肉食。 村民们欢欣鼓舞，之前的恐惧一扫而光。连差点被狼拖走的孩子也跟着蹦跶。他娘扇了他一巴掌，拖着他向林思泠道谢。 这对母子，当娘的人称江婶子；孩子名叫李毅，与李兴、李芹姐弟差不多大。也是皮实得紧，这也没被狼吓倒，还满嘴叨念要吃狼肉。 李绍担心血腥味引来更多猛兽，催促众人赶紧收拾，扛上狼尸跑路。 经过这一夜，先前疑似的追兵早已不知去向。大家放心大胆回到正途，天亮时停下来，找处高地扎营，迫不及待开始处理狼尸。 手边没什么材料，条件十分有限。剥下来的狼皮简单鞣制，谁打死的归谁所有：邢峰一张，公玉谨一张，林思泠一张。 还有两张是村民们七手八脚打死的，分不出谁出力最多，直接里正李绍一张，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一张。 这种分法，村民们没异议。他们重点关注的是，接下来有大餐可吃了！ 四匹壮年狼尸，一共拆解出两百来斤肉和骨头。头和内脏不能要，与中毒死的头狼一起埋掉。其余的，骨头熬汤，肉烧烤，几十号人，围着篝火团团坐，开始盛大饕餮的聚餐。 林思泠贡献出自己的调料加入汤中，不然那腥味扑鼻。至于烤肉，人实在太多了，她剩余的调料只能供她、顾枫、公玉谨三人享用。 李绍、李天百几人分了一点，至于邢峰、林莹莹，想都不要想。 严格说，狼肉并不比猪肉好吃。 自带咸味，还有一丁点酸，又柴又硬，牙口不好的人啃不动。但它是肉！对于长年累月不见荤腥的村民们来说，不亚于珍馐美味。 崩掉一颗牙的老人，也得仔细把骨头上的一丝肉啜进嘴里；然后找石头敲碎骨头，吸食里面的骨髓。 长久颠沛流离的苦，在这一刻大口喝汤、大口吃肉的时候，仿佛化为乌有。 大家一边满嘴流油地吃，一边开开心心畅所欲言。李绍还拿出珍藏的家酿酒，在张柚的白眼下，美滋滋抿了两口。 一场质朴的狼肉宴，弄得比过年还喜庆热闹。 一顿饭从晌午吃到黄昏，收拾善后后——得，他们又得披星戴月赶路了。 走到半路林思泠才想起，她忘了收菜！算了算了，当时那情形，也没办法收菜。就让它留在山林里，长成野菜吧。 就是可怜的小鹏程，要多忍耐一天。 这一回上路，他们尽量避开官道、偏远村庄，走走停停，没再遭遇什么叵测磨难。抵达常州棠关，是第五天后。 所有人，跟沼泽地里爬出来的不明生物一样。又脏又臭一身，毛发粘连成团。 站在山坡上，李绍激动地遥望山下一带隐约城廓，手指前方：“前面就是棠关了！大家加一把劲——过了棠关，便进入常州。” 相当于他们将溟兵甩在身后，中间有一道关卡保护，安全多了。 ------------ 第一卷 第154章 被逼到绝境 村民们一个个兴奋地嗷嗷叫，像是刚获得特赦的死囚，拖儿携女，扛着行李，加快步伐往山坡下冲。 疲劳绝望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在此刻一扫光。 不过，看着关卡近在咫尺，实则很遥远。单下坡那段山路，他们就走了半个多时辰。 众人不自觉又恢复成慢吞吞的蜗牛步伐。 实在是太累了！到了关卡，还不知道官兵给不给过？这么一想，心底涌出来的兴奋，也消失了。 忽然，看到前方涌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等近了一看，官兵骑马在后面追，不少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的流民，四散奔逃。 林思泠等人一个激灵。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像大陶县那样，关卡拦着不给进，所以流民们暴起冲关，与官兵发生冲突了？ 但这地方距离关卡还有几里地，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官兵抓人抓到这地方来了？ 李绍和邢峰连忙大喊：“退后！上山坡！快跑——” 万一被官兵当成暴民一伙的，与那些流民一起被抓，可就太冤枉了！ 李家村村民立即掉头就跑。 这当儿人人各自为战，只顾身边最在意的人，哪管他人。公玉谨和顾枫帮忙林思泠拉车，一个转眼，邢峰和林莹莹就不知道被人群冲散到哪里去了。 李绍等人本来也跑在前面的，但他们跟不上，刚上坡便被甩掉了。 公玉谨急促地说：“泠妹妹，这车子不要了，我们快跑！” 可顾枫和林思泠有点舍不得。这辆车装着她们的全部家当，沿途历经辛苦的收获，如果丢了，一穷二白重头再来，那又得费多大劲？ 此时官兵逼近，他们已能看清楚马上骑士明晃晃的铁甲，手中挥动的长枪钢刀了。 对于流民，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慈悲之心。追到一个，直接枪捅刀砍，马蹄践踏，如同对待敌人一样。 更有甚者，斩下男流民的首级悬挂马前，抓住年轻女流民横放马背上，一路呼啸而过。 一路洒满流民们惊恐凄厉的惨叫，官兵们肆意恶毒地呵斥狞笑。 林思泠等人逐渐回过味来—— 这些官兵，哪里是在阻止流民们冲关，他们是在故意驱赶抢劫流民！甚至掳掠妇女，杀害无辜，带回他们的项上人头，充作战功！ 相比召南县令的不作为、投降敌人；大陶县县令的铁腕政策；这棠关守将是纯粹的恶、丧心病狂！ 他们的武器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而是用来杀戮自家的老百姓。 三人不再犹豫，丢下独轮车，只背了随身细软，互相拉扯着钻进路边草丛。 耳边听着风声呼啸，马蹄杂沓，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在头顶—— “啊哈，这还有个年轻的女人！” 身上铁甲溅满鲜血的一名官兵，盯上了顾枫，桀桀对身后的同伴大笑。 “归我啦——” “归你个屁！所有女人抓回去，都得让王校尉先过目，好的献上去，轮得到你我？” 他的同伴一阵嬉笑怒骂，紧跟纵马冲过来：“先把两个小崽子解决了！” 他们以为看到的情形，接下来必定是三人抱头鼠窜，或者束手待毙求饶的样子。做梦也没想到，听到他们的声音，在前面逃跑的三人，突然一起回过头来—— 亮光乍现！一蓬白雾散开！ 两名官兵哼也没来得及哼，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是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扑他们，手中菜刀，狠狠砍进他们咽喉！ 搜出官兵抢劫来的钱袋，三人躲在草丛中，看其他官兵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个方向。公玉谨胆子壮起来，让林思泠和顾枫原地等候，跑去把没丢多远的独轮车拉了回来。 趁无人注意，三人悄悄推着车，朝东面山坳处跑。 流民大部队纷纷逃上山坡，部分人慌不择路跑向旷野，官兵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人身上。他们三个小小身影，被树木草丛掩护，反而被忽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思泠只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迎面灌进的风，像是钝刀子割喉咙，戳得生疼。 为了不拖后腿，她拼尽全力跟在两人身后。 其实顾枫和公玉谨体力也到了极限。 尤其公玉谨，他身体本就不好，推车的主力还是他。回头望一眼没有追兵，周围也没有外人在，摆摆手，扶住独轮车慢慢坐下来。 三人好一番喘息，瘫躺了一盏茶功夫，方慢慢把紧张的那口气缓过来。 然而彼此看看，话也不想说。 他们这次，似乎被逼到绝境了。 好不容易来到棠关，进不了常州，甚至动手杀了官兵……与李绍等人跑散，接下来的路，他们三个人该如何走？ 去常州平石城这条路，肯定行不通了。现在溟兵又在肃州一带肆虐，他们要逃到哪里去，才能觅得安身之所？ 林思泠忽然想到公玉谨先前拿出来的那张宝贝地图，重燃希望，开口：“公玉哥哥，不去常州平石城了，我们一起，去先前你说的那个地方吧？” 公玉谨艰难爬起来，从独轮车行李中掏出三个水囊，递给她和顾枫一人一个。 “哪个地方？” “就是那个南北交界……三不管地带。” 林思泠对他当时那两句话印象深刻。 公玉谨一阵迟疑：“我们三个人？” 他当初建议这个地方，是看人多势众，方便开荒。三个人，准确说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他们去那种地方干嘛？ “我善于种植，姐姐医毒双全，你会武功，我们能自给自足，还能保护自己，为什么不能去那种地方，正好可以躲避外面这么乱的世道啊！” 公玉谨瞥一眼她的小手小脚，种植、自给自足什么的，他就听听。含糊答：“去哪里不急着定，我们先找到邢叔、你娘他们再说吧……” 林思泠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如果一定要捎带上癫公癫婆的话，公玉谨这个朋友，她也打算狠心分道扬镳了！ 难得有机会将那两个讨厌的人甩掉，为什么还要凑作堆？ 公玉谨有些为难地看着林思泠，沉默下来。 他当然知道林思泠极其厌恶那两人。 但是，邢叔打小护着他，风风雨雨追随他。两年的生死与共，这份忠诚与情谊，不能说抛下就抛下！ ------------ 第一卷 第155章 何去何从 “要不……公玉弟弟，你画张地形图给我和我妹妹。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 顾枫在旁瞅瞅两人神情，缓缓开口。 “你去找你的邢叔，我和我的妹妹，去那三不管地带，自在隐居？” 她能医善毒，相信没有公玉谨，照样能带着妹妹过得很好。何况妹妹的金手指她知道，她们根本不会缺吃喝！ “不行！” 公玉谨板着脸甩出两个字，不假思索。等反应过来自己异样心情，糟糕得不可理喻，他默默吸了口气，匆忙找出理由。 “你和泠妹妹，两个女孩子，怎么能单独去那么远而荒凉的地方？没人保护，太危险！” “我使毒，未必比你的飞刀慢。” 顾枫冷冷道：“谁说我妹妹没有人保护？” 公玉谨一噎。 “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 “最大的危险，往往来自男人！” 顾枫怼得毫不客气。一脸你离我们远点，我妹妹就安全了的表情。搞的不止公玉谨，连旁边的林思泠也觉得有些尴尬。 公玉谨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好男不跟女斗。转头看向林思泠：“泠妹妹，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扎营吧？具体怎么做，等明天再说。” 何去何从，他得认真想想。 林思泠也希望他能想通，闻言点头赞同：“好，公玉哥哥。” 三人推着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四望荒野空旷，人迹罕至，他们决定就在此歇下了。 林思泠负责生火煮饭，顾枫和公玉谨捡柴火、搭窝棚。没有外人，林思泠大大方方在营地周围刨坑种青丝。 掐着时间点，半夜起来收菜，公玉谨不会察觉。就算察觉，林思泠有莫名信心，对方会和顾枫一样，为自己守口如瓶。 不然，他自己一开始直接去找邢峰就行，何必与顾枫那般置气争辩？ 庆幸独轮车不曾丢掉，不然，他们现在吃饭要等六小时后生啃蔬菜，哪来热腾腾的粥喝。 饭一煮好，林思泠便把火灭了，怕引来敌人。 三人约定林思泠守上半夜，顾枫守中夜，公玉谨守凌晨最让人犯困那个阶段。 林思泠看着两人沉沉睡去。为了收蔬菜，她没有按时叫起顾枫，直守到几株植物开花结果。 西红柿、黄瓜、毛瓜、莴笋，还有少见的鲜蘑菇，正好用来煲狼骨头狼肉。上次没吃完的狼肉，李绍做主分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倒是分对了。 不然棠关这一场变故，村民们全部走散，狼肉也得随着行李丢失。 收到最后一把小葱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来，吓她一跳！ “叮，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为种子，精心培育3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小几率种出红果实，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50人。” 来不及惊喜，接下来系统的话，让她的睡意彻底消失—— “一个种植坑，可以改变周围十平方米的土质为肥沃；小几率收获优质种子，增加产量。” 也就是说，即使是不毛之地、荒漠，经她的金手指，也能变为良田？ 而且增加产量的优质种子意味着什么？基建的基础！她能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愿意跟随她的人！ 想起随从这码事，心中刚生出的雄心壮志，如被针戳破的气球，转瞬没影。 就这么三个随从她都搞不定，还50个呢！ 现实唯一有用的是，种植到收获的时间，缩短为3小时了！对她而言，更加安全。 翻一遍种植坑，果然刨出几粒西红柿种子、黄瓜种子、莴笋种子。林思泠找块帕子把它们晾晒起来，准备干了再收。 正忙碌，身后一只手搭上来，吓她一跳！回头一看，是顾枫。 顾枫轻声地嗔怪她：“妹妹，我若不起身，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守到天亮？” 林思泠不好意思地笑。虽然与等着收菜有关系，但她确实有意守到天亮，让两人多睡一会。没想到顾枫半夜自己起来了。 “还有什么事没做的，交给我，你快去睡！” 顾枫重重摸下她的头：“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将来一定长不高！” 林思泠吐舌头。 “那，姐姐我去睡了，这菜种子晾干，你帮我收起来。” “知道啦快去睡！” 顾枫推着她躺下，扯开两张狼皮，给她和公玉谨一人搭了一张。后半夜起风，露天睡怕凉。 等林思泠闭上眼睛后，她才回到独轮车边，查看一堆新鲜蔬菜。这么多，不知道怎样对醒来后的公玉谨解释，猪都能起疑吧？ 挽起袖子，索性学着林思泠的样，把菜全部切成块，晾晒起来。天明装进袋子，公玉谨也不会去翻看里面是新菜干，还是老菜干。 就是她动作比较笨拙，能给人开膛破肚、刮骨疗伤的一双巧手，菜刀拿得重于千金，几次险些切了自己的指头。 顾枫一边费劲巴啦切菜，按住满菜板滚的菜，一边心疼自己妹妹。 做饭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她妹妹每天要做他们几人的饭，实在太不容易了！ 林思泠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顾枫挥动木铲，正搅动锅里的粥。干了，公玉谨帮忙加水；稀了，公玉谨又抓把炒米或者菜干丢下去。最终，弄出来满满一大锅杂烩。 两人满头冒汗，脸上黑一块灰一块，不知是着急弄出来的，还是忙出来的。 林思泠…… 得亏她起来了。再贪睡一会，锅里的“粥”要溢出来了！ 看到她过来接手，两人如释重负地把锅铲交给她，让出主厨位置：“泠妹妹，还是你来，你做的饭最好吃！” 林思泠无语地坐下来。 看看简易灶台下的熊熊大火，抽掉两根柴，让大火转为小火。用木铲戳戳一锅的干糊糊，已没有改造的余地了。 让两人帮忙洗了几十片树叶子，索性包饭团子吧。这样也不至于将一锅粮食浪费掉。 就是那米粒夹生，还有苦味咸味过重，味道着实称不上好。 吃完早饭，三人商量往回走，看看情形。 如果能碰上李绍等人，就一起前往公玉谨所说的三不管地带，开荒躲兵灾。 如果不能遇见，公玉谨也想通了。说不定离开邢峰，他能过得更好更自在—— ------------ 第一卷 第156章 崩溃 没人逼他卧薪尝胆、东山再起；顾枫这位天赋极强的医师，即便不能替他解毒，至少能帮他压制住毒性发作。 何况还有泠妹妹在…… 总之跟着姐妹俩，比跟着邢峰继续漂泊江湖好。 三人推着车，林思泠暗自高兴，内心祈祷千万别撞见癫公癫婆！公玉谨这孩子，就让她麻溜滴拐走吧…… 经过一天一夜洗礼，当初被棠关官兵肆意杀戮抢掠流民的地方，已是成群结队的老鸹头顶盘旋，老鼠野狗出没。 闷热的微风，送来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无数具残缺不全的遗骸，散布荒野。一些零星的流民，如同在尸骨血肉中钻进钻出的蛆虫一样，到处寻找能够搜刮的财物粮食。 三人推着车，小心翼翼前行，提防有失去理智的流民，朝她们扑过来。毕竟这一车子的东西，十分引入瞩目。 好在是大波流民被杀散了，死伤惨重，聚在一起，成不了气候。他们睁着猩红的眼睛，默默注视独轮车辘辘经过，转过头，又继续搜下一具尸体的身。 公玉谨抬起头，望眼上山的路。 昨天，邢峰、李绍等人皆是从此路逃上山的。也不知后来，他们有没有躲过官兵追杀。 林思泠和顾枫沉默等待他表态。 如果其改变主意，后悔，在这里分道扬镳，还来得及。 公玉谨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推着车继续朝前走。直到这时，林思泠才真正松了口气，面上油然露出微笑。 只是这笑意，并未能维持多久。 走出没多远，他们听到身后沙沙脚步响，回头一看，三人愣住了。浑身是血的李绍，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看到他们，瞬间泪流满面。 “太好了！顾姑娘、泠姑娘、谨哥儿，你们还活着？” 林思泠心情复杂。 李绍在这里，那么证明癫公癫婆也在附近。真是穿越附带的新手大礼包啊，和这具身体绑定了，怎么也甩不掉。 顾枫没什么表情。 三人中只有公玉谨，是完完全全的惊喜。丢下车子，上前一步抓住李绍：“李叔！你怎么在这里？大家都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 李绍明显崩溃了，让公玉谨扶住，一歪身子坐在地上。 一路行来，那么艰苦磋磨，没见他喊一声“累”、诉一句苦。此刻偌大男儿，浑浊的泪水在脸上纵横奔腾，哭得不能自已。 “玉梅那丫头……和村里的几个丫头，被官兵掳走了！宏才他们为了救人，被砍成重伤……你们婶子又急又怒，晕过去了……” 李绍哽咽述说昨天逃散后的遭遇。 “幸好顾姑娘给的药在，我们毒翻几名官兵，最终逃掉……” 但因此丧生、被掳走的人，再救不回来。 早知是这个结果，一开始顾虑什么官兵？直接先下手为强，干掉那群畜生就好了…… 痛定思痛，李绍忍不住用力捶打自己胸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啕。没哭两声，喉咙里“咔”得吐出一口鲜血！ 林思泠连忙扶住他，焦急地招呼顾枫：“姐姐，你快来帮李叔瞧瞧？” 顾枫蹲下身，把李绍的脉门，片刻说：“没有大碍，李里正只是急火攻心，才吐了这口血。” 身上也没见什么伤处，想来粘上的血，也是别人的。 李绍慢慢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两眼希冀地望向顾枫。 “顾姑娘，我那媳妇如今仍旧昏迷着，还有许多村民也受了伤……能不能请您去为他们诊治一下？” 他会冒险从山上藏身地下来，潜伏在这危险地方，就为了寻找遇见林思泠三人。 他心里总有种莫名感觉，认为只要能找到林思泠三人，所有难关，都会迎刃而解！ 顾枫看向林思泠。林思泠自然不能对李绍等人见死不救，微微点了点头。 顾枫和公玉谨一起，手上用力，将李绍从地上扶起：“那就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李绍仿佛重新获得了主心骨，擦擦眼泪，挺直脊梁：“你们的车还没丢失？来，我帮你们推！” 他们只顾逃命，行李大半遗失，昨夜到现在，水米没进。看到车上的米袋子、菜袋子，不自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李叔，你先吃点东西，喝口水！” 林思泠看出来了，从身上包袱，摸出两个饭团子，一个水囊。 今早那一大锅“粥”，做出几十上百个饭团，背着死沉。没想到这会儿派上大用场了。 李绍担惊受怕一晚上，此刻魂魄归位，才觉饥肠辘辘。没有客气，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喝掉半囊水，把两个拳头大小的饭团吃了。 林思泠怕他不够，还要递给他一个，李绍连忙摇手：“泠姑娘，我够了！粮食能省则省，如果有多的……” 他十分羞耻地开口：“待会儿给你婶子他们几个……” 林思泠笑一笑：“好。” 公玉谨在旁，忍不住发问：“李叔，你看见我舅舅没有，他现在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李绍本来趋于稳定缓和的表情，骤然一暗。 皱紧眉头，片刻舒展开来：“昨天我们的确是在一起的。不过今早，他和泠姑娘的娘一起离开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林思泠眼皮一跳。 双目注视前方，顿觉山也青了、树也绿了、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老鸹在头顶，“嘎嘎”叫得贼动听！ 公玉谨皱眉：“他们会去哪里？” 李绍语气隐含一种不易让人察觉的冷淡。 “不知道。临走之际，邢镖头就说了一句，要去找你。” 他没有说的，实际是他们想请邢峰出手，帮忙救被掳走的村民，被邢峰一口回绝了。 救人有风险，也极其不符合实际，被拒绝了他觉得正常，不能怨邢峰无情。但是！他忙着奔波在伤者中间，安抚照顾伤者的时候，那两人不告而别。 带走了他们剩下的唯一一辆板车，以及车上装载的大部分粮食！ 虽说这些粮食，林思泠一行的确有份，而且应该占大头。可是，好歹给他们留一点吧？ 他们这么多人，个个挂彩……两个人带走那么多粮食，吃得完吗？ 一路同行，以为是伙伴，结果对方连生路也不给留！ 李绍见到林思泠三人，会崩溃成那样儿，真不仅仅是闺女被掳走、村民们死伤累累的原因。 ------------ 第一卷 第157章 可怜人必可恨 公玉谨不知道李绍心里的怨恨，只是微愣下后，无声叹息。 寻找他…… 借口吧？ 真有心找他，何必带上林莹莹这个累赘？ 他完全可以将林莹莹留在李绍等人身边，自己独自下山，岂不更加轻装简行。 两年的“舅甥”情，他已经将这位忠义的随从，视为亲人般的存在。他一直以为这种情分，永远不会改变。结果…… 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因为一个女人，他这小主子，不再是对方心目中敬若神明、爱如骨血的存在。 林思泠见两人相对沉默、垂头丧气的样子，转移话题：“李叔你知道官兵掳走玉梅姐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一晚上，说不定已遭遇毒手了。 “我不知道她们被带去了哪里。” 一说起这个，李绍就绝望加痛楚。 “但是听一个流民说，这些被掳走的女孩，最终会被带进棠关，供守将挑选。相貌好的，会往上进献，剩余的赏给官兵或者卖掉。” 李玉梅和村里几个女孩，相貌只能说是清秀，五官端正，其结果很可能是后者。 林思泠恨得牙痒痒的。 这群畜生官兵！ 天灾人祸，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外加蛮族入侵，国家危在旦夕。 他们不想着如何将侵略者赶出去，保护自己子民，反而趁机屠杀掠夺。这个垃圾朝廷，从根子上坏了！ 顾枫和公玉谨默然。 如果被带进棠关，基本可以宣告李玉梅等人的命运了。他们哪有那个本事，冲击关卡救人？ 李绍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么绝望。 闺女是他们夫妻的命根子，失去了，余生不知该如何度过。张柚且昏迷着，醒来也不知如何让她接受现实。 几人登上山坡，一车重物，抬得异常吃力。不过这当儿，大家连粒米不舍得扔。这车粮食，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希望了。 到了李绍等人藏身的地方，原来他们找了处山洞，躲过官兵追击。洞子不大，三十多号人挤挤挨挨，靠坐一起，里面空气乌烟瘴气，闷得令人窒息。 这哪里看得见人？ 顾枫让李绍和能动的村民，把伤病员全部抬到洞外。这昏暗的光线下，她如何诊治？ 林思泠搬不动人，就和公玉谨提着一大包饭团，瞅清醒的人发两个。 她注意到这一次浩劫，让李家村损失前所未有的惨重：年老体衰的人一个不剩；女人只有张柚、蔡嫂子、姚嫂子几个幸免于难；男青壮们群体挂彩。 而李家村的孩子…… 扫视一圈后林思泠心情极为恶劣——幸存下来的，清一色是男孩子。不言而喻，生死关头他们的父母，选择保住儿子。 姚嫂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李兴，满脸悲伤，又夹杂着丝丝庆幸。 林思泠递了两个饭团给她，看也没看她嗫嚅欲言的样子，便拉着公玉谨走了开去。 可怜人，必可恨，这句话真就没有说错！ 张柚没有受伤，只是因为闺女被掳，生死不明，一时间急怒攻心晕倒了。被顾枫救醒，也没恢复什么求生意志，只知道躺在那里，浑浑噩噩、默默流泪。 “张婶，李叔已经崩溃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刚才在我们面前，稀里哗啦、哭得像个孩子！” 林思泠在她身边蹲下，盯住她的眼睛。 “你们是夫妻，于心何忍，见他那么崩溃的样子？” “他担心玉梅姐、担心你，还要忙着去照顾村民们……如果他最后真的撑不下去，失去闺女的你，是否还想失去自己夫君？” 张柚茫然的眼神聚焦在她脸上，顷刻，泪流满面。 “我的闺女……” 林思泠握起她的手，塞给她一个饭团，冷着脸。 “张婶，我一直很敬佩你！你是我们女人中的表率，能够像男人那样，领导指挥村民。巾帼不让须眉，站在李叔身边，成为他真正的贤内助。” “现在是李叔与我们大家，正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能这么脆弱地倒下来？玉梅姐也需要你振作起来去救她……” 张柚到底是被说动了，流着泪挣扎坐起来，把饭团送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你说得对，泠姑娘！他们都需要我，这个时候，我不能软弱……等我身上有了力气，就去找他们！” 邵哥、蔡姐姐，都是她心目中重要的人。不能因为闺女，便撇下他们。 林思泠点头，又递给她一个饭团，朝下一个村民走去。 公玉谨有些佩服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没想到泠妹妹这么善解人意，能说会道。 张婶子明明都丧失求生意志了，不知泠妹妹哪句话触动对方的内心，令其重新燃起斗志？ 散完饭团，来到洞外，顾枫正在给李宏才包扎伤口。为了救回李玉梅，李宏才肩膀给官兵砍了一刀，人差点当场废了。 李绍再晚一步遇见林思泠三人，李宏才即便不因伤口感染而死，也会因流血过多而亡。 相比较，青壮中只有李天百伤势最轻。毕竟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牵挂的，遇到危险只管跑。 此刻他在山坡上拄着木棍打转，望风兼巡逻。 一口气诊治这么多人，顾枫累得不行。 最后包扎完李宏才的伤臂，就往边上一坐，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李绍说：“能不能活过来，看他自身毅力了！” 她反正是尽力了。 李绍点头，刚想表示感激之情。张柚带着几个女人，端着水盆走出来，请顾枫洗脸洗手。 李绍望着重新恢复生气的媳妇，鼻子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又从眼睛里冒出来。 张柚一看，既是感动自家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又担心自家男人老这么哭，威信都给哭没。连忙拉着李绍去另一边，两口子咕咕叽叽彼此安慰、宽解对方去了。 正当此时，山下涌来一群流民，十多人左右，径直朝他们的藏身地而来，似乎知道这里藏人一样？ 李天百连忙跑回来告诉李绍。林思泠几人、村里能动弹的村民，全部警惕地拿上各种防身武器，跟随李绍迎去堵人。 他们这一行虽说死伤惨重，但要清理十多个流民，是没问题的。 不能被什么阿猫阿狗，随便欺负到头上！ ------------ 第一卷 第158章 没人欠他们的 为首的一名三旬左右壮汉，越众而出。只见他方脸膛、黝黑皮肤，浑身腱子肉。一对浓黑卧蚕眉下，嵌着两只精光湛然的眼睛。 他举起一只手，示意身后人停住，目光锐利地、打量眼前的一大群面露敌意的男女老少。 “你们中谁带队，有领导者吗？我们想与你们好好谈谈！” 公玉谨不动声色拿出飞刀，压低声音提醒林思泠、顾枫姐妹俩：“小心，这人会武！” 林思泠顿时一阵紧张。 她不知道公玉谨如何看出来这人会武的？但公玉谨既然这么说，就代表这个人危险性十足！ 她和顾枫悄悄各捏一包药粉在手，准备等对方一有异常，立即先发制人。 张柚心情惶恐不安。她已经失去闺女了，不能再失去夫君。伸出手，紧紧捉住李绍衣角，不想他出头。 可是，对方虎视眈眈，他们这边老弱妇孺、伤病满员，李绍不挺身而出，谁去？ 李绍轻轻拍拍她手背，示意她松开自己。理理褶皱的衣衫，挺起腰板站到村民们前面。 先向着那方脸汉子拱手一揖，方才不卑不亢地开口。 “在下姓李，单名一个绍，乃李家村里正！我身后，都是一个村的村民——敢问阁下，有何事相询？” “原来是李里正，叨扰！” 方脸男子回抱双拳，说话竟是意外客气。 “在下殷黑，召南县人，给人看家护院为生。我媳妇与贵村女孩们一样，被棠关官兵掳走。因此，我想办法联络受害苦主，寻思救人的法子！” 又手指自己身后：“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家中亲人遭难，一心救人复仇的。” 李绍一听，顿时双目放光。人多力量大，感觉救回闺女，多出一线希望。 连忙示意村民们让开一条路，欢迎殷黑一行上山，准备坐下详谈。 林思泠三人觉得李绍太情急了！万一殷黑等人别有用心，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只是李绍救女心切，他们不方便说什么。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随时关注殷黑一行的动向。 说是坐下详谈，也找不出什么好地方当会议室。李绍多长一个心眼，把殷黑一行，引到一处缓坡，距离自家藏身地有段距离，招呼众人席地而坐。 殷黑没有计较这些枝末细节。一坐下，眼睛瞪得大大的，便冲李里正开门见山。 “李里正，昨天我们跟踪那群畜生一夜。发现他们劫掠杀害流民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棠关。而是集合队伍进入山中扎营，看样子是想进行秋狝！” 李绍等人一听，神色顿时激动起来。 没有回棠关？ 那意味着他们可以在野外伏击这帮畜生，救回家人的希望，又多一分了？ 林思泠听不懂“秋狝”什么意思，悄声问顾枫。 顾枫解释：“春蒐秋狝，指的是季节性狩猎活动。贵族们练习弓马骑射、郊外踏青；军队则是借此操练部队。” 林思泠恍然，原来是狩猎。单独说“秋狝”，把她弄迷糊了。 “原本我们想昨晚动手的，可实在是人少，担心失败且打草惊蛇，所以今天，我们一直在寻找能合作的对象。” 殷黑满含希望，打量李绍与站立在李绍背后的村民：“李里正，你们村幸存多少人？能出动多少青壮？” 他知道一帮乌合之众的村民，想成为训练有素官兵的对手，很难。但他私心只想要这些村民作为炮灰，帮他吸引官兵注意。 只有这样，他救人的成功率才大。 至于说他自私、心毒，他也没有勉强这些人，一定要随他去送死。想要救回自己的家人，不付出牺牲怎么行？ 李绍回头瞧了眼身后，一脸难色。 村里青壮，现在都挂彩呢，能出几个？剩下的老弱妇孺，去了也没用，纯纯拖后腿。 静默良久，殷黑察觉出不对劲了，面色冷下。 “李里正，你们村……该不会一个人手也派不出吧？” 他是听人说这山头藏着伙流民，人多势众，才兴冲冲跑来拉拢的。 结果就这？ 或者他找错山头了？ “李叔，我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李绍等人回头一看，只见李宏才拄着根木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扶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李家村的青壮。饶是身上衣裳血迹斑斑，伤口处包缠一圈圈绷带，脸上坚毅的神情，不容置疑！ “里正，我们也去！” 殷黑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张柚带领村里一帮妇人，手持棍棒菜刀，紧跟而出。 “还有我们！” 救回自己的亲人朋友，义不容辞。 姚嫂子瑟缩在最后，紧紧搂住儿子李兴。嘴唇蠕动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男人已经死了，她必须守护住李家唯一的这点香火，才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男人和列祖列宗。 闺女……只能听天由命。怪只怪，她自己命不好。 李绍眼眶一阵发热，回头看向殷黑。 “殷兄弟，你瞧，为了救回家人，我们村里每一个人，都愿意挺身而出，去战斗！” 殷黑抽抽嘴角。 勇气精神可嘉。 但是，这是与官兵拼命！一群伤残和女人，去有什么用？ “李里正，我们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官兵，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摇头，十分坦诚地对李绍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让这些本就受伤不轻的人，还有女人前去，除了枉送性命，他们只会严重拖我们的后腿！” 他需要的是能干仗、胆大杀人的青壮！ 看来这一趟白来了，他还是趁早去寻找别的、能济事的流民吧！ 李绍心中苦涩，目光下意识投给林思泠三人。 他内心无比清楚，要论战力，他们中只有公玉谨与顾枫。而这两人，听林思泠的话。 若他能求得林思泠心软…… 但无论如何，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怎能因为自家事，让三个不大的孩子去冒生命之险？非亲非故的…… 张柚和村民们也在频频看林思泠三人。心思相通，求人的话堵在嘴边，谁也吐不出来。 没人欠他们的。林思泠三人给予李家村的帮助，够多了。 眼见殷黑站起来，准备带流民们走人，公玉谨倏地出声。 “等等！”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 第一卷 第159章 没拜错码头 面对瞬间流露出希冀眼神的李绍等人，公玉谨轻轻点了个头：“李叔，如果你们要去救人的话，算我一个。” 李家村村民顿时像从濒临灭顶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无不欢欣鼓舞。 李绍激动地叫住殷黑：“殷兄弟，我们这边有高手同往！” 公玉谨的飞刀，百发百中。不夸张地说，去他一个，顶百个青壮。迄今为止，还没见有人能从公玉谨飞刀下逃生。 殷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回过头，发现李家村村民簇拥着一名半大孩子。 那小少年沉稳立在那里，看上去比普通孩子个子高挑，有种芝兰玉树的气质。但无论褴褛的衣衫、脏兮兮的外表，无一不显示他是流民中一员的事实。 殷黑“嗤”的一声笑出来，毫不客气地说：“高手？你们是指这个孩子吗？哈——” 张开的大嘴，方笑出一声，公玉谨左手弹出粒小石子！“嘣”的一响，掠过他头顶，打得他发髻一歪！ 感受到那股势大力沉的力道，再看到公玉谨右手两指，夹着一柄闪亮的小飞刀，殷黑心头一凛，回手下意识摸自己头。 心知肚明这一下对方若换成飞刀，他已经横尸地上了。 林思泠看向顾枫，顾枫微微颔首。 林思泠如同获得勇气的迈前一步，用清脆的嗓音说：“何必与官兵硬拼？我姐姐炼制出的毒药，仅一小包，便可让他们全体去见阎王！” 她没有夸张。 当初顾枫一包药，毒翻一窝土匪的情形，历历在目。那还是在没有得到本草毒药大全之前。 现在学习这么久，顾枫的毒术，应该更加突飞猛进了。 殷黑麻了。 有公玉谨出手在前，他已经不敢再小觑眼前的小女孩以及她身边清瘦、凛如霜雪的女子。 走回来重新站到李绍对面，眼睛看着林思泠三人，有所迟疑地呐呐：“用毒？” 他不是没听过江湖上用毒高手的传闻，但眼前少女，怎么看也不像位武林人士啊？ “我们村的顾姑娘，医毒双全，活人无数，杀敌于无形！” 一位村民无比自豪地吹捧顾枫。在李家村村民心目中，顾枫的确有这么强大。 李绍嘴角抽了一下，再一次想回到过去，将推脱不肯让林思泠、顾枫姐妹入户李家村的自己，打死！ 现在即便想让两姐妹加入李家村，只怕对方也会拒绝。 有真本事的人，走哪里都会受欢迎。 医毒双全……殷黑身后的流民们，眼睛全体点亮。 一个小伙子霍地踏前两步，激动地向着顾枫说道：“顾姑娘也是医师吗？请问能不能帮我爹治伤？我姐姐被官兵掳走，他老人家被砍了一刀，危在旦夕！” 顾枫一脸冷漠。 小伙子一急，“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 “顾姑娘，求您救救我爹，我家还有一点粮食全部给您！” “顾姑娘，也请您给我娘看看……” 见状，与殷黑同来的流民，又跪下两个。 他们心里虽有怀疑，这么一位年轻姑娘是否能救死扶伤？但亲人正挣扎在死亡边缘，眼前疑似的一根救命稻草，怎样要抓住。 顾枫眸中掠过一抹嫌弃，冷着脸，往后退一步。 这些男人距离她太近，手甚至抬起来，想拽住她裙摆，令她条件反射地反感。 “现在谈的不是怎样对付官兵、救人吗？我姐姐是毒师，没说她是医师！” 林思泠知道顾枫很排斥和男人近距离接触，横身挡在顾枫身前，没好气说：“她浑身上下带毒，你们敢上手乱碰，中毒了可别怪我们，那是自寻死路！” 这么多流民，个个要顾枫看病，不把顾枫累死！而且这些能够存活至今的流民，哪个不是狠角色？ 顾枫能治得好伤病员还好，治不好，这些人说不定翻脸不认人。 她与顾枫两个女孩子，没有多大自保能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外面不认识的流民，岂能和李家村的村民相同待遇？ 流民们一听，全部缩回手去。只那小伙子一脸纠结，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 林思泠不理他，爱跪便跪着。 转向殷黑，问他：“殷叔，你知道棠关那伙官兵，现在的落脚点吗？” 殷黑诧异李绍、顾枫等人，任由一个小孩子与自己谈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微微愣神后低头，瞧向眼前的林思泠。 “是的……所以，我们来寻找人手。小丫头，你方才说用毒，怎样用毒？” 问这话时，他眼睛盯着顾枫。 林思泠反问他。 “官兵驻扎的地方，附近有水源吗？官兵有多少人？被掳走的女孩子，确定被关在他们的营地吗？具体哪个位置？附近有没有设哨卡？有没有巡逻和暗桩？” 这么多问题一口气抛出来，殷黑等流民目瞪口呆！ 他们真不知道想袭击一个营地，事先要了解这么多情况。 他们就看到官兵进山扎营，便迫不及待地跑回来纠集人手，准备前往救人。 看到殷黑支吾其词的模样，林思泠翻个白眼。啥都不知道，来叫人去劫营救人，这是找一块下黄泉的冤大头呢！ 转而看李天百：“天百大哥，你能随他们走一趟，查清官兵虚实吗？” 掌握情报，才能有的放矢。李天百是李家村现存唯一没受伤的青壮，而且颇具侦察天赋。所以林思泠第一时间想到他。 不过李天百虽是李家村村民，林思泠不想勉强他趟浑水，故而用的是疑问句。 “这……” 李天百迟疑。 身为李家村一分子，他自然愿意帮助乡亲们救回家人。但小老百姓天性怕官兵啊，他哪敢随便作死，跑去窥探官兵营地？ 公玉谨开口：“天百大哥，我陪你一道。” 顿时，李天百点头了——有这么得力的一位小保镖陪同，他自然乐意为村民做点实事的。 “我带路！” 殷黑让其他流民留下来，他领着李天百和公玉谨下山。救人如救火，他们必须分秒必争。 而且林思泠问得头头是道的，他愿意相信自己没有拜错码头。反正也走投无路了！ ------------ 第一卷 第160章 死亡三连问 征得李绍同意，那十多个流民，将自己家人也接上山。他们要去和官兵拼命，搞不好会有去无回。 看得出李家村村民比较淳朴，他们想让家人与之作伴。这样即便自己遭遇不幸，家人和李家村村民，照样有商有量地继续逃荒求存。 他们家人，多是老弱妇孺。这让李绍等人又放了一层心。 乱世中不肯抛弃拖后腿的家人，心眼再坏也差不到哪去。 休息了会，顾枫还是给那小伙子的爹，以及其他被官兵所伤的流民，上药包扎了伤口。 她十分清楚自己和妹妹根基浅薄。矜持归矜持，能够收买人心的事，还是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 以防他日有事，无人肯站在自己一边摇旗呐喊。恩将仇报的小人当然有，不能以偏概全。 那小伙名叫张宜年，对于顾枫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和其他几个家人同样被救治的流民，倾其所有来感激顾枫。 顾枫没要他们的粮食——再多独轮车推不动了。只收了一把桃木梳，一串彩线木珠编的手链，一个色彩剥落的泥人，给林思泠玩。 林思泠有点汗颜地接过这三样东西。 顾枫将她当孩子养了，她也只能表现出孩子的开心，向顾枫道谢。 不到两个时辰，公玉谨三人赶了回来，众人团团围坐，听他们说刺探到的情报，商议下一步行动。 殷黑率先开口：“他们的驻地，周围没有水源。吃的喝的，全是自带干粮。看样子，他们不会在山中逗留过久，明天、最迟后天，便会回棠关！”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救人的时间不多。 李天百有些怯懦，不过在林思泠鼓励的目光下，还是当众说出自己发现的东西。 “我查看过官兵进山时，路上留下的脚印与马蹄印，再根据他们营地所插的军旗判断，这支队伍，约有一哨之兵力。” 这话林思泠又听不懂了，好在殷黑等人也听不懂。 李天百便给大家解释军队编制（百度）：百人为哨；三哨为旗；五哨为营。 劫掠杀害流民时，这一哨兵马也被流民反抗击杀了一些人。也就是说，现在驻扎在山中准备秋狝的官兵，不足百人。 这么有理有据一分析，众人感觉又增添一分信心。对于李天百，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没想到一个普通到了极点，胆子还特别小的村民，竟然懂得这么多。林思泠一力推荐他肩负斥候重责，果然是慧眼识珠。 李天百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且用赞赏目光看。十分局促地搓自己一双大手，脸臊得通红。 “咱、咱们村以前不是有位于爷爷吗？他投过军，我没事常去他那里玩，他教我的……” 他这一说，李绍等人也想起来。 李家村是有这么一位人物，外姓人，一名老兵。参军十八年打断了一条腿，拿着笔抚恤金解甲归田，在他们村安家。 老头子孤家寡人，脾气火爆的狠。对于村里胆敢嘲笑他的人，即使是顽童，也会拿拐杖狠狠敲，搞得在村中没朋友。 没想到大家眼里畏畏缩缩的鹌鹑，竟然被这老头子破格赏识，教了不少真本事。 一时间，连李宏才也羡慕起自家兄弟来。早知道，他小时候就不那么调皮，老是捉弄那坏脾气的糟老头了。 如今老头子已作古，想求学没地方。 公玉谨最后补充：“官兵营地周边有巡逻，但没有发现哨卡和暗桩。” 这一点林思泠不意外。 作威作福惯了的官兵，哪会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在他们眼中，任宰任杀任掳掠的流民，不过是他们兴起时，放鹰逐犬的猎物。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群流民，聚集起来研究对付他们的法子，而且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群官兵，是厢兵，有一定作战能力。我们与他们硬拼，毫无胜算。” 殷黑提醒大家，转头望向林思泠。 “小丫头，你之前说可以毒杀他们，有这么厉害的毒药？” 那可是近百人，不是一两个！ 顾枫从身上拿出个巴掌大的木瓶子，瓶颈系着红带子，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收回。 “这里面一滴毒液，无色无味，可以毒死上百头牛！” 虽然没有验证过，但这是根据本草毒药大全配置出来的毒药，她相信这套奇书不会骗人。 就是毒药炼制不易，用出去挺心疼。 众人看了眼那朴实无华的木瓶子，半信半疑。 当然，这个紧要关头他们顾不上去验证真伪了。眼瞅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们别无退路。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李绍攥紧拳头：“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把毒下在食物里，让那群畜生全部吃下？” 官兵吃自带口粮，营地周围无水源，这完全杜绝他们做手脚的机会。 林思泠皱眉，一开始她是想在水源上做文章，没想到天不从人愿。果然正规兵不像土匪那般好收拾…… 大家面面相觑，焦急的目光，在彼此身上逡巡。更多的村民，则将希望寄托在殷黑与公玉谨身上。 毕竟现场这么多人，只有他们二人习武。 公玉谨抿紧嘴。 这种事又不是习武之人能解决的！如果有水源，他们可以摸到地头下毒；如果有厨房，他们也能潜进厨房做手脚…… 但对方近百人，各吃各带的食水，他们即使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同时给这么多人下毒啊？ 横亘在面前的难题，无解。 少顷，林思泠眼睛一亮。 “没有水源，没有厨房，没有能够下毒的载体，我们便创造一个东西出来啊？让这个东西，吸引官兵注意，诱惑他们大多数人去喝它、吃它！” 有什么东西会吸引大多数男人注意，抵挡不了它的诱惑？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联想到一个字。 “酒！” 殷黑激动地“啪啪”拍自己大腿。 “对，没错！是酒！小丫头真聪明，提醒我们了——我们给他们送酒去！只要有酒，那些兵痞子，还能不啜上两口？” 李绍犹豫一下，点醒光顾着穷高兴的众人：“但是，我们有那么多酒拿出来吗？就算拿出来了，谁去送？怎么送？” 死亡三连问，让全场重新陷于一片死寂。 ------------ 第一卷 第161章 牺牲谁 片刻，一位头发斑白的老爷子，从儿子儿媳推着的一辆独轮车上下来，颤巍巍走到会场中心。提起怀抱的包袱，轻轻放在地面，发出“哐啷”轻响声。 “我有酒！” 老爷子嘴皮哆嗦着，在儿子儿媳帮助下，颤抖的手解开包袱皮，露出里面四个酒葫芦。 他拿起其中一个摇晃，嗅嗅里面散发出的酒香，满脸肉痛，依依不舍把它放下。转头瞧向旁边神情些许古怪的张宜年。 “宜哥儿，拿去救你妹妹！” 回到车上，老头儿还一个劲对扶住他的儿子嘟囔：“明杰，到了下一个城镇，一定要先记得给爹买酒啊！” 众人…… 原来这位老爷子就是张宜年的爷爷。他儿子张明杰上半身还包扎着绷带，苦笑应了一声。 张柚回头看向自家男人。 李绍抽动嘴角：“我这里也有一……两瓶酒！” 说完，让张柚去所剩无几的行李中，取来两水囊酒。 有了他们两人带动，流民们很快倾囊而出，凑出来十多瓶自家酿制的水酒。 林思泠服了。 这些家伙！自家闺女被人掳走了，他们珍藏的酒，竟然还好好揣在包里。 当然，也亏得流民中有这么多酒鬼。不然，没机会执行下一步计划。 “泠姑娘，下一步，我们要如何把这些酒，送到官兵手里，让他们毫不怀疑喝下？” 李绍信任地看着林思泠。 林思泠踌躇：“我暂时只想到一个办法，将这些酒送去官兵营地。但送酒的人，可能会被牺牲掉！” 官兵的残忍，超出她想象。所以，她无法保证送酒的人能安全存活下来。而仓促间，她又想不出更好办法。所以，是否采纳这个办法，看李绍等人自己。 李绍、殷黑等人相互看看。 殷黑道：“泠姑娘，你尽管说出来，让我们大伙斟酌！” 他注意到李绍等人对林思泠的尊重，察觉这小姑娘确实不同寻常地沉稳聪明，下意识跟随李绍等人，称呼起“泠姑娘”。 “很简单，去一个或两个人，找到官兵驻地，说愿意用所有家财，赎回自家闺女。” 林思泠说。 有人听了，忍不住发出质疑：“反正都是送东西去，我们为什么不能装着偶遇官兵，然后被他们追杀，装着慌不择路弃东西逃跑？” “那样容易引发官兵疑心。试问哪个流民，会无缘无故晃荡到官兵营地附近‘偶遇’？只要他们起一点点疑，这个投毒计划便宣告失败。” 公玉谨已经想明白林思泠所想，从旁解释。 “再则，在官兵眼里，我们流民只有献上财物，跪地祈求宽赦，才是正常合理的做法！” 所有人一阵沉默。 分析合情合理。只是这样一来，去送东西的人，大几率被官兵一刀秒掉，顺带笑纳这一车财物。 都是人命。 牺牲谁？谁愿牺牲？ 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位靠坐在树下的伤者挣扎站起来。手捂住肚腹伤口，一步一挪，声音虚弱。 “我……我去！” 众人回头打量此人一眼。相貌平凡，年近不惑，丢人堆里再找不见的那种。 此刻却因为这一句话，令得他整个人生动鲜明起来，五官变得立体，令大家印象深刻。 “崔五叔……” 殷黑欲言又止，神情些微难过。 这位崔五叔，是逃难路上结识的。很老实内敛的一个人，一大家子十多口，走到如今只剩他孑然一身。 现在又身受重伤，勉强医好了，也会是个残废。想来他决定站出来时，便已心存死志。 面对大家各式各样的眼神，崔五微微一笑。笑得无比坦然，无比轻松。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啦，就用我这残破之身，为大伙儿做件好事吧！” “谢谢您，崔五叔……” 流民中有人哭出声来，有人当即跪下冲崔五磕头。可没一个人，劝说崔五改变主意。 李绍面上现出一丝不忍，低声问顾枫：“顾姑娘，这崔五的伤，真不能救了吗？” 顾枫淡淡道：“谁说不能救了？不是已经救了吗？只是，他伤了内脏，伤好之后，必须好好将养，不能干重活。” 富贵人家没关系，但在穷人家，无异于宣告这是一个废物，生不如死。 崔家又只剩崔五一个人，他是自己没了求生念头。临走做件大好事，也算功德一件。 “我……我也一起去……” 流民中，又站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她儿子放下不到两周岁的孩子，痛哭着在后面抱住她的腰，不让她站出去。 可老婆婆执拗地扳开儿子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宽儿，娘活着，就是你们小家的拖累！之前要不是为了救娘，你媳妇也不会被官兵掳走——” 她忍住哽咽。 “娘走后，你跟着他们去把你媳妇救回来……娘老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与其多浪费那一口粮，不如省下给你们……” 她儿子捶胸顿足、放声号啕，身边孩子也哇哇大哭。附近几个流民，连忙围上去劝解。 “骆婆婆，已经有人自愿去了，犯不着您再去牺牲……” 林思泠心里特别难受。主意是她提的，办法是她想的，看着这些人，感觉像是她逼上绝路。 但官兵驻营深山，匆促间能用什么好法子，不令人怀疑将毒酒送过去，且让对方毫无防备饮用？ 一名训练有素的官兵，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伤无数个老百姓。硬拼肯定不行。想救人，他们只能用旁门左道的方法…… 从心理角度出发，这种抢来的战利品，一般人不会想到里面被下了毒。 顾枫摸摸林思泠的头，把她带到一边。 “毒药是我给的；牺牲者是自愿的；获益的是那些想救人的人；与妹妹你毫无关系。你只是尽自己所能，出了个主意。” 看出林思泠的难过，顾枫竭力安抚她情绪。 “他们若优柔寡断，失去的会更多。是否采纳这个主意，最终决定权在他们手上……妹妹，你别将不必要的负担，揽在自己肩上！” 被这么一开解，林思泠心里好受许多。 最后，商定是崔五和骆婆婆，两人一起去。 ------------ 第一卷 第162章 爷们一回！ 为什么非得把骆婆婆加上？ 因为崔五一个人，伤得太重，推不动车。而且有骆婆婆在，两人可以扮演一对母子，更能让官兵卸下心防。 骆婆婆儿子，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可架不住他娘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去，视死如归，完全拦不住。 李绍红着眼睛提议：“我提议，有需要救人的人家，再凑些米粮装车，光送酒太明显。” 大家没意见。 别人连命都搭上了，自家岂能一根毛不掏？很快，车子上堆满了东西。林思泠也捐出一口袋糙米糙面，还有一包菜干。 她出的粮，占大家所捐的一半。李绍等人见了，无不感激于心。 天色不早，大家抬着吃饱肚子的崔五、骆婆婆，推着下过毒的酒、粮食，一起朝山坡下走。 能动弹的，全部带上棍棒菜刀跟随；不能动的，留在山上看守孩子行李。 每个人心目中充满怒火和仇恨，只想要杀死官兵，救回自家亲人。 林思泠观察了下地形。棠关之外，几乎是一片旷野，三面环山，中间一条路是她们来时的官路。 殷黑带队的方向，处于东北，有一片颇为密集的山林。 如果不能将这队官兵全歼，虎口拔须的流民们将很难幸存。因为往前是有猛兽存在的深山，后退是适合官兵追击的旷野。 一旦选择动手，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他们便只剩一条路：杀光这队官兵，救人后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等棠关守将察觉不对，这些该死的禽兽，已被山林野兽啃噬成一堆白骨。 所以，毒酒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非常关键。 来到官兵驻地两里地的位置，众人便藏起来，没敢再继续向前进。剩下的路，要靠崔五和骆婆婆自己推车过去。 担心骆婆婆儿子坏计划，殷黑临出发将其打晕，捆了丢在山上。他不容许任何人，阻碍他救出自己媳妇。 骆婆婆眼睛含泪，留恋不舍地望了望来路方向，推着车，后面跟着崔五，两人一步一步，朝山林深处走去。 大家紧张地目送他们背影。成功失败，全看这步行动。等两人走出百米远后，殷黑和公玉谨跟在身后。 他们的任务自然不是保全献祭的人，而是要确认官兵是否收下他们的祭品，并且毫不怀疑享用。 林思泠等人，站在更加远的距离，等待黎明到来。官兵们会不会喝这些酒、吃这些粮，他们心里没数。 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天意。 大家默默蹲伏在草丛里，听着近处虫鸣，头顶夜风刮动树梢，枝叶沙沙作响。 顾枫坐下来，拍拍地面，示意林思泠枕着自己大腿先睡觉。长夜漫漫，不知道等待时间要多久。 林思泠哪能睡得着？ 既担心公玉谨出事，又担心计划生变。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为人出谋划策，还搭上崔五、骆婆婆两条人命，心理压力巨大。 倘若功亏一篑救不出人，不用李绍等人怨她，她自己也会怨死自己。 顾枫没办法，只能把她抱进怀里，尽可能给予安全感与抚慰。 另外一边，崔五和骆婆婆越走，离官兵驻地越近。 两人逐渐能看清营地里忽明忽灭的火光，一座紧挨一座的整齐帐篷。飘荡在它们上空的旌旗，夜幕下被风刮得疯狂摇摆。 崔五紧捂住肚腹。因为走动，伤口处似乎开裂了。温热的液体渗出来，将他的皮肉与衣裳粘连到一起。 他感觉不到有多痛苦，只是觉得非常乏力。每走一步，像是踩在棉花团上。 骆婆婆双手推车，低头看眼他脚下那条斑驳血迹的路，轻声问：“崔五兄弟，你撑得住吗？我们快到军营门口了！” “撑得住！” 崔五面上绽放洒脱无比的笑——窝囊穷酸了一辈子，直到死，他终于能够爷们一回！ “骆婆婆，待会官兵若来询问，你别吭声，我来回答！” 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尽力保全骆婆婆。 离营地还有两三百米远，两骑快马从暗处驰出，旋风般到了他们跟前。 “什么人？胆子真不小，敢来军营前窥探？” 崔五从骆婆婆手上接过车把，奋力推在身前。在官兵手里的火把照亮两人时，他露出满脸的谄媚讨好。 “官爷，我们是难民，哪来的胆子敢窥探军营？这不，是好不容易收集到一车粮食还有酒，特地送过来孝敬给官爷们……” “倒是挺有心……” 马上两名官兵打量满满一车东西，表情似笑非笑：“说吧，无事献殷勤，你们到底有何图谋？” 骆婆婆在崔五身后，连忙插口：“官爷，昨天我儿媳妇王燕林，被你们带走了，请问能不能把她人放出来？” “对，对！” 崔五猛点头：“官爷，求求你们放回我那媳妇，这一车粮食、酒，心甘情愿献给你们！” 官兵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腥臭气，嫌恶地捏住鼻子。 另一名官兵陡然变脸：“一群不知死活的贱民，你们所有的东西、包括女人，都是属于我们的，谁还稀罕你们进献？” 抽出佩刀，猛地挥砍而下！ 崔五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骆婆婆一看，尽管是做足思想准备来的，生死关头，依旧是爆发出洪荒潜力，转身便逃—— 官兵不紧不慢，等她跑出二三十步远，才张弓搭箭，将箭“嗖”地射了出去！ 看着应声倒地的骆婆婆，两人嬉笑怒骂。 “两个蠢东西，还敢跑这来问我们要人？真是嫌命长……” 跳下马翻看车子的东西，对于十多瓶酒，欣喜若狂。吃了两天干粮正嫌寡淡，这送上门来的东西，不是正好让兄弟们助兴？ 有酒有女人，这次秋狝，跟郊游似的！ “走，推回去向王校尉请功！” 一人大手一挥。 另一人担心：“这么点酒，不如我们两人私藏分了吧？几十个人，哪里够喝？” “屁！” 同伴瞪他一眼：“王校尉眼皮底下，你还敢弄鬼？献上去兄弟们至少有得喝；你私藏若被查出来，老子也得跟着你倒霉！” 官兵撇嘴，悻悻地把酒瓶放回车中，推起车和同伴往回走。 他们没有发现，躺在血泊中的崔五，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凝固在脸上的笑意。 ------------ 第一卷 第163章 干出桩大事 等他们走远，进入军营之后，殷黑和公玉谨才从藏身处出来，悄悄摸到崔五与骆婆婆身边。 崔五的尸身已经凉了，骆婆婆因为中箭没在要害部位，竟然还残留着一口气。 公玉谨立即让殷黑背上骆婆婆，往回赶。 顾枫一见奄奄一息的骆婆婆，二话不说，立马开始拔箭救人。 她性情虽然变得偏激冷酷，但对主动站出来为大家牺牲的两人，是敬佩的。骆婆婆遇到她，算命不该绝。 林思泠虽然难过崔五没了，但看着骆婆婆能够幸存，还是无比欣慰。尤其听公玉谨说，官兵已将一车粮食和酒带回军营，证明计划至少成功了一半。 崔五、骆婆婆他们没有白白牺牲！ 这一夜极其漫长难捱。 后半夜，见骆婆婆已脱离生命危险，呼吸趋于平稳，顾枫才将人交给张柚等人看护。自己搂着林思泠，昏沉沉入睡。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至少因此背负的人命，少一条。 殷黑彻夜未眠，不断往返，窥探军营动静。黎明，他满脸喜色返回，叫醒睡得东倒西歪的众人。 “成了！凌晨卯时，没见这帮兔崽子吹响军号——” 军队一般是卯时起床点卯，这点众人清楚。但…… “再等等吧！” 李绍踌躇说：“这些官兵打着秋狝旗号，名义练兵，实际就是寻欢作乐来的。他们有可能不会遵守军规……” 殷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按耐住性子，继续静观其变。 临近晌午，军营依旧没有动静。殷黑和公玉谨壮着胆子，靠近窥探。 看到他们打出来的手势，潜伏在附近的李绍等人激动坏了—— 他们终于是成功了，干出来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上！” 李绍一声令下，众人手持棍棒，一窝蜂冲向军营。推倒拒马，拉开木栅门，首当其冲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倒毙在路面的两具守兵尸体。 死状狰狞可怖，七窍流血。尸身僵硬，青白的皮肤，开始生出绿色的尸斑。 李绍吩咐众人四五人一组，青壮带队，去每一座帐篷查看情况。 林思泠和顾枫跟随公玉谨，转了几座帐篷，发现里面无一例外，躺着官兵尸首。少到两三具，多到七八具，满地残留着他们吃喝作乐后留下的残羹剩肴。 他们搜出营帐里的干粮、水、钱以及兵器，抱到军营外空地上，打算等事后进行分配。 众人一看，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也纷纷返回查看过的营帐，搜刮合适的东西抱出来。彼此监视，加上心系家人，倒没谁想到私吞这些东西。 令他们沮丧懊恼的是，查遍整个军营，除了找到八九十具死于非命的官兵尸体，甚至所谓的王校尉，他们没有发现被掳来的妇女踪影。 殷黑不信邪，带领大家，又彻底翻找一遍军营，还真没有。 太阳升起来，照不亮黑暗角落。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看着一大堆收缴来的东西，眼中毫无喜意。 所以，费了那么大劲，他们依旧救不回自家亲人吗？那些被掳走的妇女，难不成已经被送往棠关了…… “嘣”！ 一声弓弦响，一名流民应声倒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嗖嗖”又是连续几声响，不知打哪里飞出一排箭，前仆后继再有几人中箭，栽倒在血泊中！ “进帐篷，有埋伏！” 公玉谨猛地大喊一声，一手拉一个，将林思泠与顾枫推进就近的帐篷，他自己也跟着滚了进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李绍、殷黑等人，手忙脚乱，四散开来找掩体。 看着帐外地面横七八竖新增的同伴尸体，殷黑眼睛气红了。李绍使出全身力气按住他，生怕他冲动跑出去，那他们中得力的人手，又会损失一个。 “殷兄弟，别急！找出这几个弓箭手位置，我们才好摸过去杀了他们！” 没想到毒酒没能放翻所有官兵。他们大意了，以己度人，忘记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酒的味道！ 不过，已经弄躺下那么多官兵，想来这营地的幸存者没剩几人。论形势，他们依旧占据上风。 殷黑冷静下来，爬到帐篷边缘，去看相邻帐篷内的情况。 他心里很清楚，即便他们人多，但真正能帮上他忙的，只有同样习武的公玉谨。 公玉谨正躲在帐篷门帘后，观察外面动静。见到殷黑探出颗头来，了然地伸出手，指指西南角。向对方示意，敌人的弓箭手躲在那个方向。 估算距离，殷黑依仗有帐篷阻隔，对方有视角盲区，手足并用，飞快地爬到公玉谨三人所在的帐篷来。 抬眼一扫，发现林思泠和顾枫蹲在角落，用捡来的军刀，将帐篷布切割出一条大口子。 “殷叔，我们从这里走，绕到那几名弓箭手身后，将他们解决掉！” 公玉谨用小刀给他画了个简略的地形图。并且用刀尖戳幸存官兵所处的位置。 “从他们一轮射出的箭支数量判断，幸存官兵不会超过六人。到时候，殷叔你至少能解决其中一人对么？” 殷黑十分惊奇。 方才那一阵混乱，大家只顾各自逃命。没想到这小少年不仅救下林思泠、顾枫这对姐妹，还有余暇观察敌方军营数量情况！ 这得是拥有一颗多么处变不惊的大心脏！ 再瞧旁边十分镇定自若的一大一小两女孩，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果然他老了，这三个孩子，才是未来可能大有作为的人物！ 略微缓神，他轻声说：“如果是近战，我不惧他们区区六人！” 公玉谨眉头一皱。 “顾姐姐的毒十分厉害。待会你跟在我们后面，没让你上，千万别冲出去！” 殷黑窝心他的关怀，点头，拍自己胸膛：“放心吧，我一定当好你们的后盾！谨哥儿，你只管将你的飞刀扔出去，插死那帮狗娘养的！” 他寻思是不是顾枫在公玉谨的刀上淬了毒？ 趴在地上，跟着林思泠三人，从割出来的帐篷口子，钻了出去。 一路公玉谨负责指明方向，其他三人负责开“路”，横穿数座帐篷，偷偷摸摸绕了一大圈，绕到西南角边上。 ------------ 第一卷 第164章 哪个蠢货想出这招 借住掩体掩护，他们很快将目标锁定到头顶，一处七八米高的木头哨卡上。那上面趴了五个人，张弓搭箭，正居高临下瞄准军营每一处角落。 幸亏他们一路过来是匍匐前进，且走的非常道，直穿帐篷，躲过了对方的视野监视。不然，早被发现，迎来一排箭雨！ 殷黑估量双方距离。木头哨卡周围，是一圈空地，没有可以遮挡身体的东西，冲上去就是找死。 除非他们这边，有与之匹敌的弓箭手—— 他不禁回头瞧公玉谨。能不能解决这几人，看来全得仰仗这小少年的飞刀，够不够快了？ 敢情之前公玉谨的那句提醒，大概率不是关心，而是怕他鲁莽坏事？ 公玉谨一手掂一柄小飞刀。 犹豫着观察地势，压低声音对三人开口：“你们往后退，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恶！ 如果邢峰在，相互掩护，这几个官兵，哪会放在他眼里？ 但是现在孤身作战，他的飞刀最多同时解决两个人，剩下的三个，指定不会坐以待毙。那会乱箭射过来，他能抵挡吗？ 没办法，只能先让三人退后躲开。 林思泠三人也知道自己暂时帮不上忙，毫不犹豫，转身从割开的油布口子，爬进最近一处帐篷。 起初过来时没注意，这回注意到营帐内丢着几面铁盾牌。 村民们没有要它们的原因，大约是嫌其笨重，不如刀枪杀人实在。 殷黑顿时如获至宝，挑了一面盾牌套在手肘上，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他这回有信心，去与几名弓箭手周旋了。 只是他没想过，顾头不顾腚，敌人射他下三路怎么办？ 林思泠也想搬面盾牌挡箭，但她搬不动，根本就搬不动！ 三人躲进帐篷这会儿功夫，外面公玉谨已经掷出了两柄小飞刀—— “嗖嗖”两声，一刀一个！寒光两点，准确没入一人咽喉，一人后颈。 咽喉中刀那个，哼也没哼，仰天从哨卡上跌落下来；后颈中刀的，扑倒在同伴身上，手往自己后颈处乱抓，痛苦地挣扎了几下才蹬腿见了阎王。 等剩下三个大叫大喊，朝公玉谨这个方向放箭，公玉谨已经一溜烟滚地，蹿进林思泠三人躲藏着的帐篷里去了。 殷黑顶着盾牌，想冲出去杀上哨卡，三支利箭嗖嗖射过来，扎在他脚下，吓得他忙又退了回来。 官兵至此摸准了几人所在，只要敢冒头，便开弓放箭招呼。而且为了节省箭支，不会轻易出手。 这下子搞得几人龟缩在帐篷内，不能轻易出击。双方僵持住了。 殷黑恨得不行：“这几个畜生，我去和他们拼了！” 正要顶着盾牌再冲出去，突然，一支支点燃的火把，从四面八方飞出，投向哨卡。 三名弓箭兵，顿时手足无措，朝扔火把的地方，一顿乱放箭。 两根火把没瞄准，骨碌碌滚进林思泠几人所在的帐篷。那火把引燃篷布，瞬间哗地燃烧起来！ 殷黑没忍住爆了粗口：“妈的，哪个蠢货想出这招的？他这是想把我们连同他自己，都烧死在军营里吗？” 连忙和林思泠、顾枫一起，扯东西扑打燃烧起来的帐篷。但那军用帐篷是干燥的油布，烧起来十分迅速，很快火势蹿上棚顶。 四人狼狈地顶着盾牌，猫腰跑出着火的帐篷。 好在官兵扎营时，充分考虑了走水问题。帐篷与帐篷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风不大的情况下，整座军营绵延起火，是个时间缓慢的过程。 而且趁哨卡三个敌人狼狈躲闪投掷来的火把时，公玉谨的第三把飞刀趁机出手，又杀掉一个。 殷黑一鼓作气，“啊啊”大叫着，举起盾牌，冲上哨卡。剩下两名官兵见状，拔出佩刀，双双扑向他。 殷黑一盾牌将其中一人击飞，跌下哨卡，又挥刀与另外一人战在一处。 两人在狭小的木头哨卡上打斗，拳脚施展不开。没过几招，殷黑势大力沉地一刀，砍下对方狗头！ 跌下来那名官兵没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林思泠和顾枫冲上去，抬着盾牌狠狠砸在对方脑门上！ 一下、两下……直砸到对方头破血流，丧失行动能力才停手。 因为想要留个活口，不然，哪用这般费劲？一包毒药便解决了！ 公玉谨从死尸身上回收飞刀，李绍等人带着村民们围上来。确认营地这次再无幸存下来的官兵，一个个挥动武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胜利欢呼。 殷黑顾不得计较这帮蠢蛋乱投火把的行为，走到那半死官兵身边。揪住他衣襟，“啪”得甩过去一耳刮子，好让对方清醒点，紧接喝问。 “你们掳走的那些女人呢，藏在哪里，带去什么地方了？老实说，老子饶你一条狗命！” 众人安静下来，用仇恨的目光，盯紧这官兵的嘴巴。 “你们这帮贱民……” 官兵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没醒悟自身所处的环境，张嘴自然吐出一句。 殷黑二话不说，用力一刀，将刀尖捅进对方肩胛骨，把人钉在地上！ “说不说？不说我先卸你手和脚！” 官兵痛得大喊大叫。不过他的惨呼，没有获得任何人同情。每一道盯住他的目光，充满仇恨和怒火。 官兵终究是服软了，颤着嗓音道：“那、那些女人……昨天全被赶进了林子。王校尉准备把她们当做秋狝的猎物……谁狩猎到，归谁……” “混蛋！” 众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群手无缚鸡的女人，被赶进森林里，经历一夜折磨，不被野兽吃掉，也逃不过第二天官兵的狩猎。 这个王校尉简直丧失人性。 “你们王校尉何在？” 殷黑注意到官兵瞳孔开始扩散，抓紧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死……死……” 官兵挣扎着，吐出最后两个字，头一歪，见了阎王。 殷黑嫌恶地把血糊糊的尸体往地上一推，弯腰抓把草，擦干净手。 情况紧急，李绍急忙大喊一声：“乡亲们，快拿上刀剑，我们一起进山救人！” 众人心急如焚，顾不上开始熊熊燃烧的军营，捡起堆在营外的武器，跑向山林深处。 一边跑，一边找，一边用力喊自己亲人的名字。 ------------ 第一卷 第165章 重逢妘叶 藏在山林中的女人们，其实没敢远离军营驻地。她们只是结伴找些能够藏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毕竟她们不知道，自己会成为第二天官兵秋狝的猎物。 面对黑漆漆的森林，黑暗与猛兽更为可怕。所以，她们期望等到官兵离开，再逃走。 因此，李绍、殷黑等人一呼唤，听出是自家人熟悉嗓音的女人们，便试探性从藏身地慢慢走出来。 亲人终于相见，不免抱头痛哭一场。 一时间，原本阴森恐怖的山林，因为火把光和人声嘈杂，变得热闹有生机，洋溢人生的悲欢离合。 殷黑焦急万分地在林中跑来跑去，抓住疑是自己媳妇背影的女子，扯到面前仔细查看。 然而，连看好几个，除了引发她们的尖叫，瑟瑟发抖躲去家人身后，他没发现他要找的。 林思泠三人站在李绍一家旁边，看着李绍和张柚，抱住失而复得的闺女李玉梅痛哭失声，也注意到没头苍蝇似乱窜的殷黑。 “殷叔，你还没找着你媳妇吗？” 林思泠忍不住开口：“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你说说，我们一起去帮你找！” “她怎会不在这里？我怎么会找不到她？” 殷黑满头大汗，眼圈微红，看上去快哭。 “她……她长得很漂亮的！会不会官兵已经提前将她送去棠关了！” 漂亮的……倒的确有可能。 林思泠同情地看着殷黑，直到殷黑的下一句话，让她震惊得眼溜圆，张大嘴说不出话—— “她叫妘叶。” 林思泠简直说不出话来。 妘叶？ 那么巧，会是她在召南县时认识的那位吗？妘叶和秋蝶送她的临别礼物：银手镯与绣帕还在。 可妘叶不是不幸堕入风尘吗？又怎会嫁人，成为殷黑的媳妇？ 妘叶的名字从殷黑口中吐出来……这名字较为少见，同名同姓的概率，应该很小？ 她默默惊讶的时候，殷黑的话，似乎引起了李玉梅的注意。她从张柚怀里抬起头，露出两只通红的眼睛，看向殷黑。 “你是妘叶姐姐的家人？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 大家都有点错愕，没想到李玉梅知情。 但想想她们一同遭难，一同被官兵带来这里，相互认识也是情理中事。 殷黑激动无比：“好！李姑娘，烦劳你快带路？” 李玉梅点头，没有松开她娘的手。任由张柚紧紧牵着，疾步朝林深处走去。殷黑、林思泠等人跟在后面。 没多久，他们果然找到了躺在一棵大树下的妘叶。人昏迷着，身上还盖了层枯草树叶。李玉梅她们，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将人藏起来。 殷黑情急扑上去，掐人中，检查妘叶身体，担心人已遭遇毒手。 不过妘叶除了衣裳有些凌乱，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伤痕。怎么会不省人事呢？ 林思泠凑近细看，还真是她所认识的妘叶！不过周围没见秋蝶的身影。 顾枫看到她的表情，起疑：“妹妹，你认识这人？” 林思泠点头。 “嗯，在召南县时认识的，她是经常买我菜的顾客……” 略犹豫补充：“朋友！” 不管妘叶和秋蝶怎么看她，至少在收到她们临别赠礼时，林思泠将两人当做了朋友。 当然，朋友有亲近疏远之分。妘叶和秋蝶，绝不能与顾枫相提并论。 唤不醒妘叶，殷黑抱着妘叶，将希冀的目光投给顾枫，恳求着开口。 “顾姑娘，请问您能帮我媳妇看看吗？” 他实在不明白妘叶外表没受伤，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你把她放在地上。” 顾枫轻轻一握林思泠的手，示意她安心。 等殷黑脱下外衣垫在地上，将妘叶放平，顾枫便让所有男人走远，留下张柚几名女性，帮忙打下手。 脱了妘叶衣裳，看清妘叶身体的一瞬间，大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妘叶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全是暴力施虐过的痕迹。最凄惨的是下半身，血肉模煳。有些地方已经烂了，散发出累似鱼虾般的腥臭味。 看得林思泠、张柚等人，情不自禁感同身受，悲愤落泪。 顾枫眸子暗沉，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没多说话，只是吩咐张柚等人打水，净手后她为妘叶擦身子，治伤。 触碰到妘叶伤处时，即便是昏死状态，妘叶也不禁深蹙起秀眉，从嘴里溢出破碎的呻吟。 顾枫的手如同磐石般坚定，丝毫不会因为她痛哼而停下。因为伤口已经溃烂，继续耽误治疗时间，只会加重她的伤情。 看得林思泠等人，脚底直冒寒气。 好不容易等到清洗完伤口，上药包扎，林思泠等人连忙搭手帮忙，为妘叶穿好衣裳。 林思泠惴惴不安问洗手的顾枫：“姐姐，妘叶姐姐她没事了吗？” 顾枫略微沉吟。 “人，我是帮忙救回来了。但醒了之后，她会不会想活下去，得看她自己。” 林思泠心里难受，转头看向静静躺在那里的妘叶。 忙乱过了，张柚这才想起自己闺女。紧张地拉过李玉梅，上下打量。 “丫头，你没事吧？你……” 刚开始看到李玉梅，活蹦乱跳地，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发现妘叶的惨状，才意识到某方面的问题。 李玉梅抱住她娘，眼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低声道：“娘，我们没事……是妘叶姐姐保护了我们！” 张柚等人真的惊讶了。 为什么说是妘叶保护了这些女孩子？随着李玉梅一点一滴地述说，大家才明白。 原来是官兵挑选女孩子服侍王校尉的时候，妘叶主动挺身而出，将李玉梅几个未知人事的女孩子替换了下来。 只是当时大概妘叶也没想到，她会遭受如此残酷的凌虐。 林思泠动容地看了看妘叶。 本以为历尽千帆、只会用冷漠眼光看待世俗的风尘女子，骨子里却镌刻着侠义精神！ 就不知她人醒来后，会不会感到后悔？ 毕竟这牺牲太大了！ 顾枫招手叫来殷黑，向他交代照顾妘叶的一系列注意要项。林思泠满腹疑窦地盯着殷黑的一举一动，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殷叔，你当真是妘叶姐姐的夫君？为什么我在召南县……” ------------ 第一卷 第166章 信任 “召南县”三个字刚一脱口，殷黑面色就变了，眼神变得极为焦急暗示地瞪着她。林思泠内心一阵打鼓，没有继续往下说。 瞅左右无人注意，殷黑才悄声对盯住他看的林思泠、顾枫两姐妹讪讪解释。 “我……我确实不是妘叶姑娘的夫君。只是一路逃难，为了掩人耳目，假扮成妘叶姑娘的夫君。” 听着他磕磕巴巴的叙述，林思泠慢慢弄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严格的说，殷黑就是个富人家穷护院的。一场邂逅，令他对妘叶一见钟情。 可是太穷了，成不了妘叶入幕之宾，更没办法将人赎出来。于是，直到召南县县令投降溟兵，部分百姓出逃，两人才有机会，一起踏上逃荒路。 至于妘叶对殷黑是什么态度，不知道。但能相携相伴，至少不讨厌吧？ 林思泠猜想妘叶今后大概率要隐姓埋名生活，对方的过去，自己自然得守口如瓶配合。 想明白这一点，林思泠不再提召南县的事，转而问殷黑：“殷……大哥，我记得妘叶姐姐还有个妹妹，名叫秋蝶，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殷黑与妘叶夫妻相称，平辈论交。她叫妘叶为“姐姐”，自然也得称呼殷黑为“哥”。 殷黑对于她的称呼改变，十分窝心，感激地瞧她一眼。 “秋蝶姑娘在另一辆车上，我们离开召南县时，被暴民冲散了。” 他是趁乱杀了同车那个凶神恶煞的龟公，才得以带着妘叶出逃。一路顺顺当当的，结果在棠关前又被流民冲散，眼睁睁看着妘叶被官兵掳走。 他还不知道妘叶经历了什么。若是知道，大概会气崩溃。 在场的女人，心有灵犀，谁也没打算把这事说给殷黑知道。一是说不出口，二是感念妘叶的侠义。 就让这些不幸的事，随着那群畜生官兵的覆灭，彻底埋葬在火海中吧。 林思泠很难过。 猜想秋蝶大概率没了。没有人保护，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会遭遇什么，不难想象到。 而且如果秋蝶在，一定不会让自家姑娘冒失站出去，牺牲自己保护素昧平生的人。 妘叶有点破罐破摔，可是秋蝶会心疼她……当然换位李玉梅的角度，别的女孩子以及她们亲人的角度，只会感到庆幸吧？ 林思泠默默拉紧顾枫的手。 希望李玉梅等人不会辜负妘叶的牺牲！也希望殷黑是妘叶的真正良人，抚慰她千疮百孔的人生！ 妘叶伤得太重，顾枫让李绍等人帮助殷黑，砍下藤条，铺上树叶，做了副担架，抬着妘叶出山林。 众人回到军营前，军营兀自在熊熊燃烧。这样的火势，持续下去，势必引起棠关注意。 流民们聚在一起商讨片刻，决定分了东西，各奔前程。 有的打算绕路去别的城镇寻找机缘；有的打算进入山林落草；但还有些人，想跟随李绍、殷黑等人一起行动。 因为经过这一场历劫，他们看出来了，李绍是位十分公正正直的领导人。虽说性格有点糯，但这种糯，恰恰能让身处乱世中的他们，感到安心。 换个杀伐果断的，保不准什么时候自己一家，被扔出去当炮灰了。 李绍没有在意其他人期盼的目光，而是看向林思泠、公玉谨、顾枫三人，无比信赖地发问。 “泠姑娘，你们三人打算投奔何方？我李家村剩余村民，愿意跟随你们一起行动！这个里正，我也心甘情愿退位让贤！” 所有人默了一下。 虽觉李绍说这种话比较突兀，但没人表示反对。 当然，与其让一个九岁孩子来领导众人，不如换成公玉谨？或者顾枫？ 毕竟这两人能力，有目共睹。 但是，看着公玉谨一脸事不关己，找帕子认真地擦一把把小飞刀的血；顾枫坐在林思泠身边，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 算了，林思泠就林思泠吧……好歹这孩子聪慧，是位智囊人物。关键时刻，能让大家化险为夷！ “李叔，领导者这么重要的职位，我年纪这么小哪能担当？你干得好好的里正，继续当吧——我和大伙儿都信任你！” 什么里正，不就是牛马，一路担惊受怕领导村民们逃难？操心一大堆人吃喝拉撒，还要兼顾他们的安全问题。 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天天喊着找里正裁决！ 她又不傻，好好逍遥日子不过，来当这群人的保姆？ 不等李绍张嘴说什么，迅速将此问题翻篇，切入下一个主题。 “李叔，我和姐姐、公玉哥哥，打算去南北交界、毗邻黑桓国的三不管地带。在那里安家落户，隐居开荒，躲过兵荒马乱。你和其他人，确定要跟随我们一道吗？” 如果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当然愿意多去一些人。 开荒嘛，人多力量大。 “去！” 李绍毫不犹豫。 杀了官兵，除了逃亡，就剩下落草为寇，他们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而且，他对林思泠有种莫名信任。 这种信任，甚至超过信任自己媳妇和闺女！仿佛灵魂共契的羁绊关系，让他多余想法都不会有。 吐出这个字，他才回头，看了眼张柚和李玉梅。 母女俩均没有反对。张柚甚至对自家男人笑了笑，似乎极其赞同支持他这个决定。 李绍顿时如释重负，又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李家村村民，殷黑及留下的几户流民：骆老太一家、张宜年一家在内，全都没有异议。 他们的媳妇、闺女、姐妹能被救回来，多亏团结的力量。他们甚至比李家村村民，渴望加入这个有勇有谋的团体，获得庇护。 既然意见达成一致，除了其他流民离开时分走的东西，剩下的便不分了，作为公粮。 大家凑了凑，又去捡旷野丢下的物资，集合出五辆板车，装上粮食出发。一堆刀枪，全部藏在板车下层。 他们现在的思想已经从量变到质变。不惧怕官兵，更不会惧怕暴民土匪。 敢于来犯者，拼了！ 软弱和后退，只会自取灭亡。 路上，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来，吓得林思泠一激灵！ 她没有种出红果实，为什么系统突然冒出来了？ ------------ 第一卷 第167章 要不要反省你自己 “检测到宿主拥有第二位满属性随从——李绍，好感度为一百，忠诚度为一百！奖励农科全书一套。” “该书分为上中下三册，记载开荒、种植、加工、贮藏各种方法经验，仅供宿主查阅。” 背上一沉，压得林思泠立马弯下了腰，摸摸包袱，多了三本书。 捉摸系统这句话，意思是这套书只能她自己看？没来得及多想，系统声音再响。 “恭喜！检测到超过三十人，对宿主好感、忠诚度超过60，成为潜在随从。开启种瓜得豆系统第二阶段功能。” “除青丝为种外，可用金钱替代。种植时，十文钱加心里默念对方姓名即可。此种方法，成功率较青丝为种低。” 说完这句话，系统便沉寂下去，似乎自始至终不存在一样。 林思泠恍恍惚惚，既是开心，又觉担心。 不用想方设法撸人青丝自然方便，也不猥琐；但换成钱，她有这么多钱祸祸吗？尤其成功率比用青丝低。 她现在私房钱有10两346文，看起来很多。但今后开荒，百废待兴，用钱地方指定不少。 不能什么都靠自给自足吧？还是要想办法与外界交易接触。所以，这点钱远远不够。 算了，胡思乱想一阵累得不行，先集中精神跋山涉水吧。无论如何，他们在朝着希望前进！ 因为怕官兵追赶上来，众人连续走了一天一夜，中途没敢停顿。直到所有人实在支撑不住，李绍才选了处密林，让队伍在林边缘扎营。 虽说容易被野兽袭击，好过与人打交道。 况且，以他们现在的队伍实力，来几只野兽，说不定是送餐的，求之不得。 营还没扎好，李玉梅便找了过来。 顾枫去给受伤的人换药，公玉谨跟随村民们捡柴火，都没在。林思泠一个人，警惕地看着对方，就怕这丫头又闹什么幺蛾子。 毕竟有她爹娘在，不好意思撕破脸。 李玉梅自然看得出她的戒备，讪讪放下一个水囊，退后一步。 “泠妹妹，我娘说你们水可能不多了，让我送一袋过来。” 林思泠看一眼水囊，没说话，心里只期盼她快走。两人间过去的不愉快，实在无法尬聊。 李玉梅却没有走。 踟蹰一会，足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脸涨得红红地说：“泠妹妹，以前是我小心眼，老和你过不去，对不起……” 竟然是来道歉的？ 林思泠微觉讶异，随即释然：“没关系。玉梅姐，以前咱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你以后不再讨厌我就行了。” 碍于李绍两口子，这丫头对她的敌意，一直让她头疼。如果从此能冰释前嫌，再好不过了。 “我不是讨厌你……” 李玉梅小声说，头垂得更低：“我是嫉妒你，公玉弟弟对你那么好。别的女孩子，正眼也不看……” 林思泠…… 玉梅姑娘，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在说什么？ 对着一个九岁孩子，你这话当真能好意思出口？ 她若是实打实包心的孩子，这话不是对牛弹琴吗？ 李玉梅不知道她内心强烈的吐槽，说出这几句心里话后，神清气爽许多。抬起头来，对着眼睛眨巴瞅她的林思泠微笑。 “唉，我对你说这些干嘛？说了你也不懂！不管怎样，泠妹妹，我放下了，决定以后不再和你争。” 她露出一丝羞涩：“因为，我发现我也有个人，像公玉弟弟对你那样、对我好！不，比这还要好……” 林思泠→-→ “泠妹妹……” 李玉梅主动伸手，握住林思泠的手：“谢谢你不计前嫌，帮助我爹娘救了我。以后……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以观后效吧。 林思泠笑得客气：“能啊！玉梅姐，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李玉梅高高兴兴走了，临走没忘记把水囊里的水，倒进林思泠的锅里，将水囊拿走。 林思泠无奈，还得把锅里的水弄出来一半，熬粥用不了那么多。听见身后有人轻笑，回过头，发现是顾枫回来了，面上含着微笑。 “妹妹，又新增一个朋友啦？恭喜。” 林思泠汗颜，咋觉得顾枫的表情和语气有丝丝不对味。她立即站起来，双手环抱住顾枫纤腰撒娇。 “哪有？姐姐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顾枫眉眼弯弯，手掌柔和地揉揉她头顶。 “你那位妘叶姐姐醒过来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林思泠想了想：“我去把银镯子还她。” 之前以为再没机会还的银镯子，没想到今天能还回去。妘叶现在，也一定需要钱。 想着，她又翻出半袋菜干。不能只还，还得加上利息才对。 顾枫目送她一溜小跑的身影，淡淡一笑，坐下来接手她没完成的熬粥工作。虽说她不善厨艺，照顾锅底不熬干还是行的。 妘叶躺在平板车上，身上盖着床村民提供的薄毯，脸色惨白，如同死人一样，无情无绪。 张柚、蔡嫂子一干人，围在板车旁边苦口婆心劝慰她；殷黑端着碗刚煎好的药水，手足无措站着，不敢靠近。 刚醒过来的妘叶发了好大脾气，把他送过去的水囊打翻了。这碗药如此珍贵，可不能再被打翻。 他不知道妘叶为什么生气？只看得出来妘叶此刻完全不想见到他。这让他既难过又迷惘。 明明一起逃荒时好好的，现在好不容易重聚，妘叶却像不认识他了。 他一靠近，她就发抖、发怒。 见到林思泠过来，殷黑如同见了救星。赶紧上前迎住，悄悄说：“泠姑娘，你妘叶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待见我了？你快来帮忙，劝她把药吃了！” 嫌他归嫌他，药必须吃。毕竟顾枫那里存货不多，吃了这剂药，不知还有没有下剂。 林思泠看着紧闭双眼，打定主意不理会周遭世界的妘叶，回复殷黑。 “殷大哥，你先端好药，我去和妘叶姐姐先说会话。” 张柚等人着实拿温水烫猪不来气的妘叶没办法，见林思泠愿意接手劝，求之不得让位。 她们事也多，要照顾各自一家老小，还要负责做大锅饭，委实没多少精力看护妘叶。 好话坏话说一箩筐，妘叶统统置若罔闻。即便感激对方保护过自家闺女，也生出倦怠心了。 ------------ 第一卷 第168章 不按套路出牌 林思泠走到板车旁边，瞅着妘叶紧闭的眼睛，随意用手蒙了下对方眼睛。感觉到长长的眼睫毛，在自己掌心下颤动，她知道对方清醒着。 于是直接了当开口：“妘叶姐姐，我来还你银镯子。” 她赌妘叶的好奇心。 只要妘叶愿意像正常人那样与她交流，她就能试图慢慢劝解对方。 果然，片刻之后，妘叶眼睁一线，狐疑地打量她。 林思泠现在形象，比起在召南县时不知狼狈糟蹋了多少倍。怕对方认不出，她用手背使劲擦脸，再用手将乱蓬蓬的短发，撸到脑后去。 不过她忘了之前烧火，两只手带着碳灰。这一抹，那脸更是不能看了。 妘叶无语地瞅着眼前的一张大花脸。就那双黑白分明、灵动清亮的大眼睛，透着一分熟悉，但她真辨认不出是谁了。 见她要再度闭上眼，林思泠连忙将揣在身上的银手镯、荷花手帕拿出来，捧在手心，放到她眼前。 “妘叶姐姐，你真不记得我了？在召南县时，你和彩蝶姐姐买我的菜；我离开召南县时，你和彩蝶姐姐送了我临别礼物！” 妘叶睫毛一阵轻颤，慢慢睁大眼，看了看她。 “是你……” 她沙哑着说出这两个字，便紧紧闭上嘴。 没有在意银镯子，而是伸出一只包缠着绷带的手，拿起那块帕子。 怔怔看着那帕子上绣的荷花图样，看了一会，突然双目中眼泪直流下来。 这荷花是彩蝶最喜欢的花样。 傻丫头总说自己和自家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她们的心是纯洁的。 可她始终没有明白一个道理。 一入娼门，终生为娼。 她们连死，也不会有清白！ 林思泠注意着她的神色，轻声问：“妘叶姐姐，秋蝶姐姐呢？” 妘叶默默把手中帕子团成一团，丢回她手上。泪水悬挂腮边未曾滑落，表情已满含冷意。 “死了吧？” 召南县向蛮族人开城门投降那天，老鸨仓皇将手下姑娘们转移。她和秋蝶，分乘两辆车。 她被殷黑所救，而秋蝶…… 要么死在混乱中；要么成为老鸨的手中工具，继续为老鸨赚钱。 她希望是前者。 “妘叶姐姐，无功不受禄。这银镯子，我还给你。” 林思泠趴在板车上，在她耳边不放弃说话。 妘叶心情乱糟糟的，不耐烦：“送给你了，就是你的！” 没有离开召南县时，她首饰多的是，大多是客人送的。这银镯子忘了谁给的，夹在一堆金银首饰中，她嫌弃只有单只，上不了台面，随手丢给了林思泠。 至少相比林思泠卖的蔬菜，她觉得菜比银镯子更吸引人。 想到蔬菜，脑海里不由得回味一遍美食。自从林思泠离开召南县，她和秋蝶，再没有吃到那么美味的东西了。 奇怪，她竟会对素菜想得紧？ 看到她舔自己干裂的嘴皮，林思泠试探地问：“妘叶姐姐，渴了吗？我给你喂点水。” 妘叶没说话。 林思泠直接当她是默认，冲殷黑使了个眼色，殷黑赶紧屁颠颠将碗端过来。林思泠拿筷子蘸点药水，小心翼翼抹在妘叶唇边。 妘叶本能舔了舔，被苦得皱起了眉。 林思泠也不管她反应，继续拿筷子沾药水，送到她唇边。 妘叶忍了几次，忍不了：“你别喂我，我不喝！” 将脸扭向一边。 林思泠充耳不闻，反正筷子好使，继续蘸药水喂给她。 “妘叶姐姐，用勺子喂，容易喂到你身上。药是我姐姐千辛万苦采回来的，水也不多，不能浪费！还有，弄湿你身上，你躺着也不舒服啊？” 妘叶…… 她算发现了，这小丫头就是故意的。她想静静躺着等死，对方就是要拽住她，让她死也得不到清静！ 林思泠锲而不舍，喂了妘叶几十次筷子蘸药水，妘叶终于再次睁开双眼，没好气用力瞪了她一眼。 “别喂了——碗拿过来，我自己喝！” 她也是一时间想不开。给林思泠一顿打岔后，又勾起对人生的许多留恋。别的不说，单秋蝶的下落，林思泠家的菜，她都难以割舍。 殷黑闻言，高兴死了，连忙上前，和林思泠一起扶起妘叶的上半身。妘叶忍着浑身伤痛，就着殷黑手里的碗，把药一口气喝了。 等她重新躺好，殷黑去洗碗，林思泠四顾无人，悄声说：“妘叶姐姐，现在这个逃荒队伍，除了殷大哥，没人知道你过去。你安心养伤，重新开始新生活吧。” 她大约猜得出妘叶寻死的症结在哪里。 “你要连同秋蝶姐姐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妘叶沉默。 片刻，幽幽开口：“我们这种人，活下去有什么用？” 林思泠道：“你识字吗妘叶姐姐？” 妘叶哂笑。 琴棋书画，是她们这种人的必修课，从小培养，怎会不识字？ “那你，会记账、会算数吗？” 林思泠再次认真问。 妘叶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了下小丫头的下巴，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惊得趴在板车看她的林思泠，一下子跳起来！ 妘叶“噗嗤”一声，笑的带疼伤处，呲牙咧嘴。 “小丫头，我最擅长的……是勾引男人……哎呦！” 林思泠气得跺脚！ 咋这女人不按常规套路出牌？她这么问了，臭女人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作答，然后她好趁机给灌输大道理，打鸡血灌鸡汤吗？ 但看着妘叶痛楚的样儿，她又不忍心苛责，只好直接跳到关键句子。 “我们打算去找一处无人地开荒！妘叶姐姐，你识字，还能算账，一身本事大有可为。赶快把伤养好吧，我们需要你——” 说完，丢下一句：“回头我再来看你。” 便想离开。 妘叶叫住她：“小丫头，帮我治伤的人，是你姐姐？” “嗯。” “我记得，你说你和你娘相依为命？咋又多出个姐姐？” 妘叶一有精神，就开始关注别人家的八卦了：“还有，你姐姐姓顾……” 林思泠板着小脸：“我娘死了！现在只有姐姐，与我相依为命。” 她一点不想谈论关乎林莹莹的任何事，瞥一眼妘叶。 “妘叶姐姐，你一口一个小丫头的，是不是早就忘记我是谁了，连我姓什么也不知道？” ------------ 第一卷 第169章 第四、五名随从 亏她一直以为银手镯是对方的一片心意，现在想想，不就是随手赏赐，打发阿猫阿狗吗？ 哼，她自作多情了！ 妘叶尬笑。 她确实不记得林思泠名字了。 她就记得林思泠是个卖菜的，那菜很好吃！她连常来的客人都不去记名字，又怎会专门去记一个卖菜小丫头的名字。 何况与林思泠打交道的，大多数时间是秋蝶。 好在尴尬当儿，殷黑刷碗回来了，闻言憨憨地开口。 “妘叶，这位小姑娘姓林，大家都叫她泠姑娘。这回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把被官兵掳走的女人，全部救回来！” 本来是一通正常介绍，没想到林思泠和妘叶俱赏给他一个白眼。随后，一个转身走了，一个闭目继续睡。 殷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头，发现林思泠搁在板车上的半袋子菜干，欢喜提起来。喝白粥嘴里淡淡的，有菜干改善口味，太好了！ 回到窝棚边，顾枫已经将锅里的水烧开了。林思泠端起旁边浸泡好的小碗糙米，倒进锅中。等水重新翻滚，用木勺子搅搅转小火煨。 有她照看火，顾枫放心地带上一个草篓，去附近寻觅药草。 这是必修课，队伍每到一处落脚，她采药林思泠种菜，各忙各的。 林思泠想试试新功能，从行李中摸出一把铜板，在窝棚里刨坑。 现在种菜收获时间缩短为三小时，她很放心大胆地种在姐妹俩睡的地方。既方便隐藏又方便看守。 公玉谨为避嫌，除了一起吃饭，从不靠近两人睡觉的地方。 挖了六个坑，每个坑埋下十枚铜板。心里默念的名字依次为：张柚、李玉梅、李天百、李宏才、妘叶以及殷黑。 倒不是觉得这六个人特别有用，而是因为这六人她最熟悉。 这几人，在流民队伍中或多火少有点声望。笼络住他们，相当于把控住大方向。她的金手指，必定是前途无量。那么选择受惠的同伴，十分重要。 她可不能养出白眼狼来！ 捏着缩水不少的钱袋，心疼得直抽抽。用钱当种子实在太奢侈了！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但青丝不好搞，又不是睡在一起的家人。一直想办法撸别人青丝，她担心某天被对方抓个现行，活活打死。 钱没了可以再挣，脸丢了，那再找不回来。 公玉谨抱着一捆柴火走回来。 林思泠望望他手上，没有猎物。 看来这次的期盼，又落空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们统统抓不到。 不要说别的村民，连经常能吃到新鲜蔬菜瓜果的林思泠三人，也嘴馋得紧，肚里没有一点油水啊！ 而且他们算好的。被癫公癫婆带走的小鹏程，离了系统出品的菜汁，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不敢想。 入夜后，林思泠收获一个包菜，六个小土豆，几粒种子。此外，还有两颗红果实。另外两株植物，直接枯萎、凋零，化在土壤里。 尘归尘，土归土。 要不是念着有这两颗红果实，60文钱，当买了个包菜与六个小土豆，大亏特亏！ 林思泠一面手脚轻巧将蔬菜切碎，加盐码住；一边将红果实放进口中，吃了下去。 “李天百，好感度目前为70，忠诚为7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一听便明白了。看来系统之前说的超过三十人，成为她潜在随从，包括李天百。 想想她也没为李天百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肯定和发掘出李天百的才能，令对方被大家认可，从而心生感激？ “收，确认！” 她对李天百的天赋很欣赏。虽说本人胆子小了点，但斥候这个职业，本就不需要直面敌人。 他机智细心、富有经验，能把需要掌握的情报，勘察清楚就行了。 系统声音不疾不徐：“随从四，李天百。年28，男，天赋斥候、细作。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46。” 林思泠把第二颗红果实吃下去。 “妘叶，好感度目前为50，忠诚为5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一阵惊讶。怎么也想不到，第二颗红果实竟然属于妘叶？ 老实说，她种植时会想到妘叶，就是随便找个凑数。毕竟其他村民不太熟悉。 而以为已经忘掉她的妘叶，对她的初始好感、忠诚都比较高。 犹豫一下，在系统提示第二遍时，她拿定主意。 “收，确认！” 不管怎么说，她空余的随从位多。加上殷黑武力值不逊于邢峰，值得拉拢。 系统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随从五，妘叶。年20，女，天赋长袖善舞、魅惑人心。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45。” 林思泠好一阵沉默。 系统对妘叶的评价还挺高？用了两个成语来形容。不过，长袖善舞、魅惑人心对她有什么用呢？如果开荒，妘叶适合安排在哪个职位？ 林思泠没有发现，她已不知不觉，将自己代入领导者角度，来思考问题。 李绍和公玉谨一起，研究了半晚上地图。第二天带队，走的是更为偏远，人迹罕至的小路。此后几天，甚至需要翻山越岭。 担心再碰上五福村那种吃人村，他们甚至不与当地村民接触。凭着存粮，一路收集采摘“野菜”，硬生生煎熬赶路。 长途跋涉近大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公玉谨所说的三不管地带。 的确是三不管。西面为波涛汹涌的黑河领域，北面、东面环山。据地形图标注，穿过北面森林是一片大沙漠，沙漠过去是黑桓国。 这道天堑，彻底阻断两国邦交往来。 而南面，需得走上两天三夜，才能抵达大虞国最近的城镇丰城。 也就是说，他们若在这个地方隐居起来，只要本身足够低调，完全可以做到与世隔绝。 摆在眼前的难题是，他们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荒吗？ 一带崇山峻岭，拔地而起，横亘面前。数股山泉从山顶俯冲而下，哗哗在山脚汇集，形成一处天然寒潭。 但众人根据地图穿过树林，围绕寒潭转悠半天，愣是没找到一坪缓坡，没发现一处适合种植的黄土。 山中多峥嵘怪石，扎手的荆棘藤蔓。想要愚公移山，谈何容易。 队伍中不少人感到失望。 千辛万苦，他们就找到这么一处所在？ ------------ 第一卷 第170章 重新羁绊的根 公玉谨没有气馁。 他相信这地方若只是普通荒山野岭的话，他师傅不会特意在地图的这个位置，标注重点记号。 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让他师傅印象深刻，才会特意勾画出路线。 再说他们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李绍让队伍暂时驻扎在寒潭边休息，补充水和寻找物资。同公玉谨、殷黑，带了村里几名青壮，继续去周边寻找出路。 妘叶伤差不多好全了，但不习惯走山路，两只白嫩的脚打满水泡。李玉梅帮她把水泡挑破，上药扎绷带。 绣花鞋也穿不得，只能趿双旧草鞋。 别说她们，这样的长征路走下来，连经常下地的村民们都受不了。 好在总算撑到地头了！就算短时间内无法开荒，靠着这片没被人类足迹波及的原生态山林，他们应该也能凭着山林里丰富的资源，存活一段时间吧。 林思泠架起炉灶烧水煮饭，没敢种菜。 李玉梅和妘叶两人，一有空闲，就爱往她这边跑。无形中带动队伍其他人，也要来她这边坐坐。 加上本就喜欢到处跑、淘气的孩子们，她所在地方，无形间成了队伍中心。搞得她除了夜深，其他时间不敢种菜。 种菜还要挑地点，是以近一个月过去，收随从没什么进展，铜板白白花掉百来文。 两人哪里知道林思泠此刻心里的忧愁？包好脚后妘叶蹲过来，看看林思泠锅里面煮的东西，两条眉毛快打结了。 “又是菜粥！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天天吃这个，我快吐了！” 她已经忘记，自己不久前还多么喜欢吃林思泠种出来的菜。 “有这个给你吃不错了！” 林思泠没好气。 她后悔收这个妖俏的女人当随从了。有用与否，暂时没看出来。但对方恢复元气后，老喜欢跑来挑逗她。 动手动脚的，非要看她发窘、不自在为乐。 殷黑给她弄东西不吃，得吃她锅里的。顾枫若在，表现还规矩老实；顾枫若不在，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那长袖善舞、魅惑人心的天赋，似乎全用她身上了。 能怎么办？自家随从，只得受着！ 好在妘叶颇会察言观色。一旦感觉林思泠真生气了，立马起身就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林思泠一个人憋闷。 两个时辰过去，公玉谨、李绍等人回来，一边吃饭，一边宣布一个重大好消息—— 他们发现了一条通往深山的捷径！ 穿过那里，能抵达三不管地带的中心区域。那里有幅员辽阔、大片的黄土地。虽然谈不上肥沃，但很适合他们驻扎下来，开荒种田。 听着描述，众人欢声雷动。 临出发，李绍郑重宣布一个规则—— 考虑到保护这处开荒地，不至于秘密外泄，引来祸患。所有人必须对天发毒誓，不将通往该处的捷径泄露出去。 如果做不到，最好趁早离开，以免连累大家。 古人信奉神灵，毒誓对他们而言，极其具有约束力。亲耳听着流民们一个个发下毒誓，包括几个小孩，李绍才彻底放心。 大手一挥，众人收拾东西，跟随他们出发。 经过一条新开辟出来的蜿蜒小径，翻过一处山头，到了公玉谨、李绍几人说的捷径，大家才明白，李绍为什么如此注重这件事。 所谓捷径，竟然是两扇巨大的山脉合围，形成的一条天然缝隙，位于半山腰。 隙口生满荆棘，长满树木。如果不是特意爬到那位置，很难发现里面有一条天然穿山路。 不知道这么隐蔽的位置，他们怎么找到的？ 但越隐蔽越好啊！ 这意味着，他们躲在山里面开荒，外人无从知晓，更无法打扰！ 平板车过不去。 青壮们先爬上去，然后把老人孩子用绳索拉上去，最后将车卸了，行李包袱，一点点人力运过天然捷径。 过了一线天，爬下一段险峻的山坡，所有人眼前一亮，面前豁然开朗！ 山风吹拂，层峦叠翠，云雾缭绕，好一派世外桃源的美景！ 不说流淌在脚下的山泉；远处笼罩氤氲大雾的森林；单山脚下就有一片接近十万亩平坦的土地！且不说森林之后，还有几百万平方公里的沙漠。 大山是这片土地的屏障，大沙漠是这片土地的后盾。平地和森林，像是被盆子边缘围起来的底部。 只要他们将这盆子底开发出来，别说建村，建城镇、建国都没问题！ 实在太激动人心了—— 所有人疯狂欢呼，跳跃。甚至有人俯下身，拥抱大地，虔诚地用额头、用嘴唇去亲吻黄土。 土地是农民的根。 他们一度失去了根，四处飘零。 现在，这根重新羁绊住了，他们整个人，似乎又活了过来，充满生机。 一个人或许在这里无法生存，但他们是一个集体，和谐的团队。 假以时日，这片荒地，一定能变成农田，种植出欣欣向荣的农作物。让荒凉的土黄色，变为触目皆是的绿色！ 等大家欢呼过了，激动够了，李绍挑块大石头坐下，招呼众人。 目的地抵达了，环境也非常理想，接下来该商讨如何开荒。大家围坐一起，带着对新生活的热切向往，七嘴八舌，畅所欲言。 不过一路走来，流民里面的老年人，只剩嗜酒如命的张老爷子，箭伤好后变得异常虚弱的骆婆婆。 懂得开发基建的人才，几乎没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在他们这里不成立。 李绍等人是懂种田的，但论垦荒、基建，他们一知半解，争执不下。 有人提议以家为单位，各自开荒，谁家挖的地算谁的。但这话立即遭到大多数人反对。 很多家庭已经没有青壮了，老弱妇孺，让他们各自垦荒，不是等活活饿死吗？ 应该让李里正出面带领大家。每天分配任务，吃大锅饭，开垦出的地，收成算公粮。等以后物资粮食多了，日子安定下来，再说私有的事。 而这种意见，也遭到少数人反对。 凭什么干活多的人，要照顾干活少的人？就算是大锅饭，也得分个多寡啊。 眼见好不容易到了地头，没来得及开荒，大家就要因为意见不合闹得分崩离析。林思泠想着这些天偷空看的农科大全，一鼓劲站了出来。 “各位叔伯婶子，哥哥弟弟，请安静！听我一言——” ------------ 第一卷 第171章 遏制内讧 闹哄哄的“会场”安静下来。 众人还是比较信服眼前的小姑娘。这位与公玉谨一样，沉稳有能耐，与自家熊孩子不同，不能等闲视之。 “开荒不是一件短期、容易的工作。因此，我赞同大多数人意见！开荒初期，由李叔统一调度分配工作，物资粮食按在座各位的工作量，给予合适的多寡分配。” 合情合理，大家没话说，继续听。 林思泠回想以前玩的基建游戏，努力斟酌思路和言辞。 “其次，我们一穷二白来到这里，当务之急，应该先选址！看看把村子建在什么地方？” 她手指周围成片的山林。 “这里周围全是森林、大山，里面必定生活着很多猛兽。它们随时可能蹿出来，袭击我们。因此，重点在于建造一座稳固的庇护所，作为我们的家。每天，我们才有精力外出拓荒！” “此外，就算是开垦荒地，种植作物，也不能马上收获。这中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大家要精诚合作，寻找食物。” 她看了眼嚷嚷要私有化土地的人，目光严肃。 “别认为同伴比你弱小，力气没有你大，开荒过程中你会很吃亏，便排斥她们！天生我才必有用——她们会的，你不一定会！” “而且人是群居动物。没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你一个人一家人去征服这片大自然？” 唱鲁滨孙漂流记呢！ 一席话，说得那些有私心的人，羞愧低头。 对于侃侃而谈的泠妹妹，公玉谨有点刮目相看。顾枫则是面含微笑，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李绍暗暗松口气，他最怕的，便是人心不齐。 林思泠能及时站出来，遏制住队伍里这种内讧的矛头，令他轻松不少。 “泠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说您的意见吧！” 他相信林思泠敢站出来，必定胸有成竹。 “第一，登记人口，造花名册。注明每个人的长处，能胜任什么工作？” 林思泠当仁不让，说出自己的计划。 “第二，按照花名册，兵分数路。选址建村、搬运物资、采集打猎。” “现在立秋了，等到大雪封山，我们能够获得的物资会更少。所以，尽一切可能，先建庇护所和储存干粮吧。” 开荒可以兼顾或者延后，毕竟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 “第三……我建议所有土地，归于集体，归于我们所有人！” 林思泠想了想，提出自己认为最合理的建议。 “每一个人，要积极参与村子建设、开荒。按自己劳动，领取相应报酬。” 扫视神情各异的众人，她补充。 “等周围荒地开垦得差不多，我们可以实行承包制。” “承包制是什么？” 有人连忙问。 这个说法连李绍也没听过，盯着林思泠瞧。 “承包制就是就是将公有、集体有的土地，转让给私人照顾、使用。” 林思泠尽可能详尽解释。 “土地属于村子，属于全体村民。承包给某一人某一户后，那么这一户拥有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 “这个使用年限，我们可以定为70年？然后期限到了，由村子收回去，或则继续承租。” “租用期间，承包人必须纳税。税收作为村里的建设基金，给里正、乡兵之类的公务人员发俸禄，年底有盈余，再给村民们分红……” 林思泠说得口干舌燥，接过顾枫送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这样，不允许土地私有买卖，便避免了个人兼并土地，造成穷人没地，流离失所。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李绍等人逐渐回味过来了，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很公平——有能力的多承包地，多收获；没能力的不至于饿死。有手有脚有地还能被饿死，那纯粹是懒，活该。 而且用收上来的税养村子，大伙有份，能分红。连以前倒贴钱为村民服务的李绍也有了薪水，何乐不为？甚至能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武装…… 众人越想越是激动，殷黑率先拍大腿表示赞同。 “我支持泠姑娘的意见！” 他不会种地，正愁今后能干什么呢，一听乡兵这个职位，那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吗？ “泠姑娘这小脑瓜子咋长的，简直太聪明了！” 见无人有异议，且摩拳擦掌，欢欣鼓舞，林思泠微笑。果然还是后世的土地政策，容易说服人。 现在属于村子，以后扩张成城镇，那土地就属于城镇；若是建国……呸，她想远了，先脱贫致富吧！ “村子今后想要大发展，必须先立好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具体的奖惩措施，大家可以集思广益。每个人都能建议，最后举手表决，将咱们的村规制定出来。” 说完最后一段话，林思泠坐下了。 这是集体的村子。建设好村子，人人有责，她不包揽所有。 一时间大家的热情高涨，情绪被调动起来，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连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准骂人打架的规矩，都摆了出来。 林思泠偷偷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些人才，全忘了自个还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吧？来到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充分发挥主人翁精神，将此当家了！ 不过，有这份爱心也好，他们以后才会珍惜自己一手打造起来的家园。 眼看越来越跑题了，李绍连忙站出来会议：“村规可以慢慢完善，当务之急，我们先登记，造花名册吧！” 了解这群良莠不齐的流民，下一步才方便开展工作。 “识字的站出来！” 李绍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得找几个助手。 然而，除了张柚、妘叶，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站出来的。 张老爷子应该认两个字。但他老眼昏花，哪能握住笔。 李绍无语地瞅着顾枫、林思泠、公玉谨三人——你们三人过大陶县关卡时，不是都自称识文断字吗？怎么到他这里，就不配合工作了！ 公玉谨道：“李叔，我以后负责打猎，勘查环境。” 腾出来的时间，他要读书。别拿他病人不当病人。 顾枫面无表情：“我要采药。” 林思泠笑了笑：“李叔，我负责采集、种植！我还能帮你们选址建村、立规垦荒……当个军师！” 无聊的文书工作，就别找她，妘叶和张柚，足够辅助了。 ------------ 第一卷 第172章 来取村名！ 李绍从自家行李中，拿出当宝贝珍藏的文房四宝，铺在石板上。一路逃荒，粮食丢了不少，唯独这东西没丢。 看看妘叶那一手漂亮娟秀的字体，毫不犹豫，让自己媳妇去维持秩序，自己负责询问，由妘叶提笔进行登记造册。 一共十九户流民，五十一号人。包含两位老人、九个孩子（含未及笄未束发）、十五位男性、二十五位女性。 这里面，好几户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 殷黑和妘叶正式告知众人，他们是为便于逃荒，才一路以夫妻名义相称。 这点大家十分理解，没谁说什么。倒是某些单身汉，对于娇媚可人的妘叶，不免想入非非。 若不是畏惧殷黑摆出一副护花使者的强横样，多少又要生出事端。 林思泠翻看登记好的花名册，眉头紧皱。 这登记的成年人，包含她自己，没有一个泥瓦匠、木匠。所有的成年男女只会两件事：地里活、家务活。 呃，张老爷子一家，声称有祖传酿酒法。不过那得是后期粮食多，再考虑了！现在建房，总不能还搭个帐篷或窝棚吧？ 天气冷了得冻死，雨大了得淋死，雪大了得压死。 听了林思泠的疑问，李绍思索片刻，把流民中一个背稍微有点驼的汉子，拽了出来。 “李安国！” 他拍拍对方的肩：“李家村村民，祖上有一代做过泥瓦匠，让他负责建房没问题！” 李安国差点给他拍软双膝，倒在地上，闻言大惊失色。 “里正，我、我不会建房啊？会建房的，是我爹！我就小时候跟过去看了两眼……” 他爹都死了，哪去学建房？ “没出息的东西！” 眼瞅着天大好事，要被儿子往外推，他老娘一拐棍敲在儿子背上：“那么简单的东西，看两眼也会了！里正器重你，臭小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百废待兴，李安国老娘精明，深知建村初期出头露面，获得李绍等人重用，将来大有好处。 儿子不会，也得赶鸭子上架。 建房那么简单的东西，不会边回忆边摸索，学嘛！她给自家男人送饭，也曾亲眼见过自家男人打地基的。 两个臭皮匠，总能胜过一个诸葛亮！ 林思泠颤颤巍巍说：“李婶儿，安国大哥，你们千万别勉强……” 她不想住危房，宁愿住帐篷！ “嗨！泠姑娘，事在人为嘛——你们总得给我家孩子一个机会？不然，他永远学不会……” 林思泠抽抽嘴角。 这种事是能随便给机会的吗？搞不好就出人命！ 李绍用力拍拍一脸苦瓜样的李安国，转身，又从人群中拉出一人。 个头比李宏才矮，但比李宏才白。给李绍拽着，一脸懵逼。 “李叔？” 李绍拍他肩膀：“俊民，叔记得你手最巧了！会编草蜢子、会编蛐蛐笼、还会给村里的女孩子做花冠带……这打造家具门窗，想是也难不住你啊？” “啊？” 李俊民目瞪口呆。 “叔，我那就是随手编着玩……” 编织玩意儿，跟木匠是两回事吧？ 李俊民严重怀疑，李绍是记恨自己从前跟他姑娘走得近。但自从李家选定李宏才为上门女婿后，他自觉离李玉梅远远的了！ “年轻人，不懂就学！” 李绍豪气地一指森林：“你瞧这地方这么多树，这么多草，足够你边做边学了——” 李俊民…… “李叔，你可真是了解自家村民……” 林思泠无语地说。 “那当然！” 李绍自豪地回答：“村里的这些小伙子，差不多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有什么能耐，我一清二楚！” 李绍当然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有点强人所难。但万事开头难，怎么能一开始，就被问题拦住呢？多打击村民们的信心。 何况他推荐的两个人，的确有这方面才能。给个机会，说不定能成长起来？ “先选址吧。” 公玉谨插言：“搭草棚子，供大家这段时间栖身。今晚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开始动工！” “对了，咱们这新建的村，叫什么名字呢？” 张柚笑着说：“还叫李家村吗？” 那当然不能再叫李家村了！ 看看周围一部分人的表情，就知道。李家村村民其实只占这十九户人口的一半，凭什么再叫李家村？搞得其他人像外来者一样！ 李绍沉吟：“换个名字吧，叫什么呢……” 殷黑捏着自己下巴：“我们都隐姓埋名的，要低调，不如叫隐村吧！” 众人冷眼瞥过去：你认真在取名字吗？ 一位大婶：“我们都是流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找到容身所，不如叫流民村吧？非常有重大纪念意义！” 众人…… 你才是流民！你家下辈子还是流民！ 谁想要这种纪念意义？ 张老爷子：“这里青山绿水，很符合了一位诗人写的诗。那啥？放牛娃遥指酒香村……叫酒香村吧！” 张明杰羞耻地拽了拽老爷子衣角。 “爹，你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别人不知道你半瓶墨水，你还能喝完酒摇头晃脑装高深！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公玉谨随口念了句唐朝王维的诗句，说：“我们这个新建立的村子，不如叫桃源村吧？世外桃源，躲避战火。” “好！” 李绍第一个拍手叫好：“谨哥儿到底是读书人，随便取个名，也能引经据典！桃源村……好好，不错，就叫桃源村！” 里正都表示赞同了，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其他人没有异议，全票通过。搞得公玉谨面色微微发红。 “走，我们去选址！” 李绍大手一挥。 走得动有兴趣的桃源村新村民，左右前后簇拥他。走不动没兴趣的，便留下来休息，照顾大家行李。 毕竟选址不是件容易事，要到处考察环境。 李绍作为里正，见识比一般人广，大约知道一些选址要素。一边走，一边教导村民们。 “村落选址，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考虑水源问题。背山面水，这种格局，据说能为村子带来稳定和繁荣。” “此外，环境气候、地形地貌、安全等诸多问题，也要考虑进去……” 实际他们找到的这块盆地，如同聚宝盆的形状，风水已经非常不错了。只是因为地皮实在太大，才让大家选择困难，陷入纠结。 ------------ 第一卷 第173章 随地扔的宝 最后，他们终于将村址选在黑河支流、背靠大片森林的交叉高处位置。 随着村庄建设扩张，附近树木都要砍伐掉，森林边缘的野兽也要被狩猎殆尽，所以安全问题比较能保障。 定下位置，李绍立即带人返回搬运行李。当场分工，青壮男女负责砍伐树木搭建草屋，老人孩子负责采集煮饭。 逃荒到这个阶段，林思泠也没剩下多少余粮，索性全部贡献出来，为大家煮一次大锅饭。 其他人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只有林思泠和顾枫心里完全不慌。 如果不挖地基，只搭临时草棚子的话，很快。男女老幼齐上阵，菜羹还没熬好，棚子先搭了十来个。 李绍等人心中充满希望，干起活来浑身是劲。连茅厕都弄出来两个，男女分用。以后沤粪，灌溉庄稼的肥料有了。 等村子弄出个大概雏形，天色已晚，众人放下手中工具，开始吃饭。 李绍端着碗，站在村中心预留出来，准备以后用来做活动场所、办学、建宗祠之类的大片空地上，打量周围整整齐齐搭出来的窝棚，十分满意。 虽说这窝棚，本质和逃荒路上搭的没区别。但这是他们以后长期稳定的家，不用搬不用拆。可以一直住到它自然垮塌，或者李安国学会建房为止。 至于分配，那更简单了。除了位置不同，大小款式一样。搭建时，还贴心留出以后翻修的空地。村中道路也预先划出来。 总之，根据林思泠提议，李绍等人规划村子时，充分考虑了以后扩张翻新。 林思泠主动要求住村子外环偏远的那间，公玉谨自然选择当邻居，其他窝棚，便由李绍主持抓阄。 抓到哪处地皮算哪处，得到中心位置的乐呵呵，位置偏了的也不恼。毕竟大家从零开始，有个落脚点，已经很知足了。 把各自行李搬进各家窝棚，临睡前是新村落最热闹的庆祝环节：洗澡！ 女人村头，男人村尾，在河流边尽情打闹欢腾。怕弄脏河水毒死鱼，都是用盆用桶将水打上来，在岸边冲洗。 草编的刷子，刷下来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污垢。头发打结长虱子，很难清理掉，有人索性找刀子来齐根割掉，扔了。 旁边人质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随便断发呢？” 那人撸着一头精干的短发，神清气爽：“我这是解决掉了虱子，丢掉晦气！以后李家因我繁荣昌盛，头发不是还能长出来吗？” 大家觉得相当有理。 于是也不互相帮忙理头发捉虱子了，纷纷找刀子割头发。一路行来的晦气，必须全部丢掉。 女人摸着自己乱糟糟的短发有些舍不得，心疼；男人孩子直接顶着青色发光的头皮，彼此泼水，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李绍坐在岸边提笔，翻开花名册，认真在上面记下墨黑一笔——今天是桃源村建村的大好日子。以后每年今日，势必要隆重庆祝。 而新村落的这五十一个人，将是最早登陆这片宝地的拓荒者。他们的名字，会记录在桃源村的村史中。 李绍打算等以后有空，就立一块石碑，竖在村头，把这一切镌刻下来，告知后人。 林思泠洗完澡，一看沿岸丢弃的黑色头发，心想这些都是宝啊！怎能随便乱扔？ 拿个空桶，便开始捡头发。 众人瞅瞅，小孩子的爱好真是稀奇古怪的，泠姑娘竟然喜欢玩头发？ 立马张柚和几个女人站出来，帮忙收拾头发，装桶里洗干净给林思泠送家里去。怕不够，又去给男人那边打招呼，头发统统留下来，泠姑娘要玩！ 林思泠…… 她这“爱好”传出去，以后能见人不？ 眼看窝棚里几大桶参差不齐、毛茸茸的头发团，头一次对青丝这玩意儿，生出密集恐惧症。 就不知道，村民们哪天知道自己吃的蔬菜，是自己头发丝种出来的，有什么感想？ 李玉梅以己度人，只当泠妹妹要编辫子玩，慷慨地同村里几个女孩，送来自己的几根旧头绳。她们大了，不玩这个了！ 顾枫收拾窝棚铺床；林思泠忍着恶心，将一堆山高头发，分门别类捆起来丢在窝棚角，用油布盖住。这么大一堆，得种到猴年马月呢？ 当然也不能扔。 她得用这些头发，将所有人的忠心好感刷到100！如此，她和顾枫，今后才能在桃源村混得如鱼得水。 顾枫知道她要种菜，特地腾出窝棚一半的空间。等以后村子走上正轨，她们就能租赁几亩地，那时再大量种植不迟。 怀着满腔兴奋，林思泠一口气弄出十来个种植坑。直到顾枫再三催促她睡觉，才念念不舍洗手洗脸，躺上草铺。 “姐姐，我们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没错！” 顾枫笑着把她乱糟糟的短发理顺。 “咱们的日子，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快睡，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有了家，顾枫身上的瓶瓶罐罐也可以卸下来了，连同行李堆在角落。等以后有了家具，再好好保存。 这一夜，所有的桃源村村民，无一不是激动得半宿没睡，畅想未来。天亮时起身，看着彼此的熊猫眼圈，会心地笑了。 公玉谨和殷黑相约，去森林里打猎。村里男人们砍伐树木，准备做一道围墙，将村子保护起来。女人们则负责采集，做饭洗衣。老人领着小孩子，在附近捡柴火。 村子初建，每一个人爆发出极大热情，贡献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林思泠收了一堆蔬菜水果。把能够冒充是野菜的东西，送到张柚那里。 她每次和顾枫外出，都能有别人望尘莫及的收获。不乏有想要跟着两人沾光的，但走大半天颗粒无收，渐渐地便没人愿意与她们同行了。 说到底运气这种飘渺无常的东西，普通人捉摸不到。 来回交公两趟“野菜”，林思泠、顾枫姐妹俩就各忙各的。一个继续找草药，一个去溪边挖土烧陶。 原始村落，从零开始，什么家当都要一手一脚去做。 本来在溪边玩耍，试图捉鱼虾的几个孩子，围过来。看着林思泠在地面摔摔打打，揉搓一团黄泥，觉得有趣，纷纷效仿。 ------------ 第一卷 第174章 生日快乐【表情】！ 林思泠就教这些孩子，怎样烧陶。 虽说做出的成品千奇百怪，总有一两件能用。拿回去向大人吹嘘炫耀，获得夸赞，皆大欢喜。 公玉谨、殷黑一宿未归。 傍晚林思泠坐在窝棚内，望着外面如墨的夜色，笼罩整片森林。听着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兽类的低吼，打破沉寂。她心里不免充满担忧。 这两个人，刚来这片土地并不熟悉，咋胆子那么壮，跑进森林深处了呢？ 她知道公玉谨飞刀厉害，殷黑武力也不弱。可若有万一…… 不敢想下去，用手指戳戳石桌上特意留的一份水果。还想让公玉谨看她白天烧的陶盘呢！ 无奈地双眼紧盯门外，期待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顾枫走过来，摸摸她头：“妹妹，去睡吧！他们带了我给的药，就算碰上虎狼成群，也不会出意外。” 除非是自寻死路，把脑袋往野兽口中送。 林思泠知道是这个理。 但公玉谨长时间不归，依旧令她感到不安。大家或许因为公玉谨的强悍表现，忘记公玉谨其实只是个孩子，堪堪大她三岁罢了！ 一夜无眠。 天边第一缕晨光破晓，林思泠顶着满头辗转反侧、滚出来的鸡窝稻草发，起身往窝棚外跑。 同床的顾枫，无奈地微微叹气。整理头发衣裳，跟在后面。 “李叔！张婶！” 李绍“家”的窝棚，只挂了件旧衣裳当门，林思泠站在“门”外大声喊。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李绍，拍打一头一身的草屑，从门内钻出来。张柚跟在后面。 “李叔！公玉哥哥和殷大哥去打猎，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 李绍眉头一阵紧锁。他当然知道公玉谨和殷黑打猎去了，但这么长时间两人没有回来，确实令人感到不安。 只是，两人是村子里最有实力的人物了，他们若遇险，谁还有能力去救？ “我去把宏才、天百他们叫起来！” 张柚抢先开口，顺带嗔怪地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遇事总是这般踌躇不决，令泠姑娘误会了多不好！看看泠姑娘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心里有多焦急，别这个时候给人家添堵了。 看着张柚迅速出“门”，去左邻右舍叫人，林思泠一颗惶悚的心，勉强获得安定。 不消半刻时间，张柚组织起一队青壮男女，个个拿上木棍刀叉以及火把，准备一同前往森林边缘找人。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发，突然，一个不停盯着远处看的孩子，大声喊了出来。 “快看，那是不是公玉哥哥、殷叔他们回来了？” 大家望向远处雾蒙蒙的森林。果真有两条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通往桃源村的路上。两人行动异常迟缓，似乎受了伤？ 林思泠心里一紧，飞奔迎接上去。李绍等人跑在她后面。 到了能看清的距离，才发现两人并没有受伤，只是因为肩挑背扛一堆猎物，所以走的慢。 他们面上难掩疲惫之色，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你……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思泠满腔洪荒之力，无处宣泄，声音憋得一阵颤抖。 殷黑面对村民们这集体出迎的大阵仗，讪讪挠头。 “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转来转去的，天亮才找到出路。不过，这一趟没白跑，你们看我们的收获！” 众人围着两人，发出既欢喜又惊讶的叫喊。 “啊啊，两只野鸡！一头獾猪！你们还捉了几只兔子哎——” “有肉吃了——” 虽然猎物是两人猎到的，不过村子现在属于基建初期，所获食物需要缴纳一部分归公，大家达成一致共识。 所以，怎不叫人欣喜若狂！ 这些猎物，人人能分一瓢羹。 但林思泠很生气，生气得甚至觉得自己委屈。瞪着公玉谨，毫不客气埋怨他。 “公玉哥哥，你忘了自己毒未解、身体差？通宵不归，在森林里过夜！万一找不到出路咋办？万一碰上你们打不过的野兽……” 高声抱怨，忽然发现周围人安静下来，都在盯着他们两个瞧，脸上笑嘻嘻地。她一顿，转为尴尬的小小声。 “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说完，牵起顾枫手，扭头就要走。这么不省心的熊孩子，害人白白担忧一整夜…… 讨厌！ 她现在不想理他。 “泠妹妹！” 公玉谨忙将手里大部分猎物，丢给村民，几个大步，追上两人。 伸手想拉林思泠，被她赌气一把甩开。顾枫失笑，停下脚步，轻推满脸愤愤然的林思泠，提醒她。 “妹妹，别生气了！你先转头，看看你公玉哥哥手里，拿的什么？” 林思泠不解地看看她，回眼再去看公玉谨。 只见公玉谨怀里，抱着只浑身雪白毛发的小白兔。左手拎住其一对长耳朵，右手抓住其不断蹬动、试图逃脱的两条腿，送到她跟前。 阳光洒在少年人脸庞上，他的笑容如同初绽花蕾，带着一丝羞涩纯真。 两只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潜藏着无数星星，闪烁灿烂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如春风拂过柳枝，轻盈而柔和。 “泠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泠妹妹！” 林思泠一脸茫然。 “啊……我生日？” 李绍、张柚等人全部围了过来。蔡嫂子惊奇地大声说：“今天是泠姑娘生日吗？怎么没听说……” 张柚赶紧拍了拍老姐姐。 殷黑在旁边哈哈笑：“泠姑娘，就为了活捉这么一只小兔子，谨兄弟拉我蹲守老半天的兔子洞！他说，今天一定要送你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 林思泠懵着脸，接过那只兔子。 感受到一条小生命，在她怀中有力挣动，叽叽鸣叫。突然，她眼眶一热，泪水大滴大滴涌出来，滚下脸颊。 “谢……谢谢公玉哥哥……” 宋二丫从出生到死，没有过一次生日，没有收到一件生日礼物。她短暂劳碌又悲惨的一生，只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 林思泠低头看了看兔子，仿佛看到灵魂深处，蜷缩起来的那条孤独又无助的弱小影子。 她以为她是穿越者，可以摒弃原身一切。实际两者记忆相融、命运相连。 她是林思泠，也是宋二丫。 宋二丫的苦，即为她的苦。 感同身受。 ------------ 第一卷 第175章 瞌睡送枕头 公玉谨应该是从林莹莹那里，得知宋二丫生日。所以今日，林思泠收到这么一件让她意外的生日礼物。 心中五味繁杂。 她既感动于公玉谨的心意；又迷茫这件礼物，是否意指她占据了宋二丫的人生？ 思来想去，其实宋二丫即她，她即宋二丫吧！ 顾枫、李绍等人都看出来了——可怜的孩子，活得稀里糊涂的！别说没庆祝过生日，连自己生日哪一天，大概也不知道？ 顾枫揽住妹妹肩头：“走，回家！姐姐也给你准备了一件生日礼物，准备今天送给你。” 就是起床时，林思泠跑得太快，没来得及拿出来。 张柚笑着说：“正好今天有肉吃，刚好给泠姑娘庆贺下生日！顺便，再庆贺咱们桃源村的建立！可不是双喜临门吗？” “对，对，双喜临门！” 众人无不高兴附和。不管庆贺什么，能吃到肉，就是天大一桩喜事！孩子们早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几个女孩子，眼馋那只小白兔，围着林思泠，你摸一把，我摸一把。 大老粗殷黑手提一头血淋淋的獾猪，凑到妘叶跟前，想吹嘘自己多么厉害。被妘叶赏了个白眼，撇在身后，莫名其妙挠头。 李玉梅羡慕地看着那只兔子，也摸了两把毛茸茸柔软的毛，偷眼瞟公玉谨一眼。 下一刻，她缩回手，决然走回李宏才身边—— 虽然宏才哥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可是，却是对她最好的那个。她这一瞬间的心旌动摇，真是愚蠢、可耻！ 公玉谨回到自己窝棚，洗了澡，换了衣裳，才过来林思泠这边。 小白兔没地方放，又怕它跑掉，林思泠用草绳将它栓在屋角落，丢了堆菜叶子给它啃。 这要给村里人看到，得心疼她败家。人不够吃的东西，拿来喂兔子。 见公玉谨进门，林思泠让他赶紧吃水果。肉什么的大餐，估计张柚她们要准备到晌午去了。 公玉谨端着土里土气的陶盘，坐在石凳上，打量林思泠身上的新衣裳。 那是顾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不擅长的针线，将一件五福村得到的粉色漂亮衣裙，改小了送给林思泠穿。 只是林思泠的皮肤被晒得黢黑，加上营养不良，小身板瘦成一把排骨架。顶着一头枯燥短发，模样惨不忍睹。 公玉谨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泠妹妹，这衣裳好像不太适合你。” 林思泠…… 她当然知道不适合了，但总比穿叫花子衣裳好吧！没见李玉梅等人，羡慕的口水差点掉下来？ 穷人有不打补丁的衣裳穿，已经很幸运了。 公玉谨咔咔咬几口水果，继续评价加建议：“粉色也不适合你，你皮肤太黑了。” 林思泠脑门青筋暴突。 算了—— 不和小毒舌一般见识……毕竟前一刻还被对方感动得稀里哗啦，下一刻翻脸相向，有点不当人子。 顾枫瞥公玉谨，没说话。 其实她送给林思泠的生日礼物，并不是这件衣裳。衣裳只是附带，真正的礼物是一大盒药膏，改善肤质的。 假以时日，她会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妹妹，惊艳有眼无珠的世人！ 张柚等人把几只猎物全部收拾了，煨出一大锅鸡汤，人人有份。其他肉用粗盐码起来晾干，实在馋肉得紧，再割一点吃。 至于公玉谨和殷黑，自然拿大头。 公玉谨要的是小白兔，送给林思泠当礼物；殷黑则要了所有的兔子皮毛，送给妘叶，打算做件兔毛衣裳或者围脖什么的。 早饭辅食合为一顿，众人团团围坐，吃得眉开眼笑。锅舔干净了，连鸡碎骨也咬成渣咽下去，没有一丝一毫浪费。 席间林思泠收礼物收到手软。 一根头绳、一个拨浪鼓、一个草编笼子，都是真诚的祝福。 最值钱的当属李绍两口子送的200文钱；妘叶送的一只银螺丝耳环，用红线穿过当吊坠，挂在她脖子上。 见林思泠摸着坠子瞧，妘叶纤长玉指，轻抚过她脖颈，笑道：“小丫头，成天见你搂着你姐姐亲，我也算你姐姐，不亲亲我表示感谢？” 说完指自己腮帮子。 林思泠不解她为什么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反正今天她过生，心里高兴，对方又是自家随从。便大大方方抱住妘叶，让她弯下腰，在她脸上香了一个，声音甜甜。 “谢谢妘叶姐姐！” “我现在确信……” 妘叶眸光闪动，伸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用旁人几乎不能闻的声音说：“你没有骗我了。” 她一直认为，林思泠对她的友好，出于怜悯。 她极其痛恨这种怜悯。 但现在她相信，林思泠没有用世俗眼光看待她，而是在平等、尊重的基础上，认可她这个朋友。 心上竖起的壁垒，顿时消失。 林思泠却是莫名其妙她的反应。目送对方背影，想自己何时骗过她？骗她什么了？ 系统的声音下一刻响起。 “恭喜宿主！拥有第三位满属性随从——妘叶，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一百。奖励传说中的九阳神功一本。” “该武功秘籍为内功心法，易筋洗髓。练至三成内力可再生，练至五成内力无穷无尽，永不枯竭；练至八成百毒不浸，内力自动护体。” “此功法仅供一人学习。熟记于心后自动焚毁。” 手中一沉，一大包鸡零狗碎的礼物，多了卷发黄的羊皮纸。 林思泠心中微动，手指小心翼翼碰触了下那卷武功秘籍。 真是瞌睡送枕头。前几分钟还想着怎么回报公玉谨，此刻机会就来了。这份秘籍，简直是为公玉谨量身定做。 她抬起头，村民们喝着汤，吃着肉，正在激烈商讨下一步如何开荒种田。殷黑则是拉着公玉谨，与李宏才几名青壮，研究怎样在森林里挖陷阱、捕野兽。 尝到甜头，他们更愿意去狩猎，而不是开荒。 “公玉哥哥！殷大哥！……” 林思泠大声招呼一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后，才说正题。 “你们下次狩猎，尽量捕捉活着的野鸡、野兔、甚至野猪吧？我们可以把它们圈养起来，驯化养殖，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肉食，可供应了！” ------------ 第一卷 第176章 宝书赠佳人 “活捉倒不是很困难……” 殷黑笑嘻嘻：“问题是谁来负责养殖？” “我……我会养鸡、兔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大家一看，原来是姚婶子。此刻她将李兴搂在身边，正在喂他鸡汤喝。李芹远离她娘和她弟坐着，一脸冷漠。 自从被棠关官兵掳走，又被救回来，李芹便是这种阴郁寡言的样子，既不搭理她娘，也不睬她弟弟。 一家人的关系，像是陌生人。 张柚想了起来，忙说：“对，姚姐姐她娘家是专门养这个的，懂行！” 没想到还发掘出一位养殖专业户，意外之喜。 林思泠提醒李绍等人：“张婶，李叔，这养殖也可以实行承包制。以后狩猎或者买回来的牲畜，承包给专人饲养，养殖成功由养殖户和集体分。” “至于集体怎么细分，可以用记工分方式。平时谁为桃源村出力多、贡献大，就为他多记分，年底多分钱和肉！” 一番话，带动大家的高度热情，立即兴致勃勃讨论起来，什么情况该记多少工分。 “这个承包制，泠姑娘提得相当是好啊！” 李绍一窍通百窍通，连拍自个大腿。 “以后村里方方面面，都能用承包制来实行。大到村里盖房子修路，小到家里几口人分工。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公平！” 林思泠对公玉谨使个眼色，公玉谨看懂了。起身离席，跟她走到僻静的地方。 “公玉哥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一路逃荒，险象迭生，说真话林思泠压根没想过，庆贺生日这种事。此刻问出来，不免有些羞愧。 人家公玉谨，专程去问林莹莹，将她生日，牢记在心。而她，从没想过去主动关心对方。 公玉谨两排长睫毛轻微扇动，笑纹像是清洌的水波，从眼底荡漾出来。 “泠妹妹，你也是想送我生日礼物吗？不过，我的生日在上个月，已经过去了。” “上个月？” 林思泠惊讶地叫出声来：“那你为什么不说？” 看着公玉谨一阵无言以对的样子，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要公玉谨主动告诉她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上个月，他们还过着有今天没今天的日子呢。 她将一大包零碎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那卷羊皮书籍，往公玉谨手上一递。 “公玉哥哥，我也送你一件生日礼物！虽然迟到，但它对你一定有用？” 公玉谨漫不经心接过那卷羊皮。一开始心里还想这么随随便便，从一堆破烂中翻出来给他，不会是借花献佛吧？ 隐约一阵不开心。但翻了翻几页羊皮纸，看清楚上面书写的内容，他眼睛慢慢瞪大。握住羊皮的双手，不自觉微微发抖。 没顾上林思泠在眼前，他忘了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恍恍惚惚，如饥似渴阅读羊皮纸上的文字。 林思泠连着大声唤他数声，他整个人才豁然一醒，从书中的内容中抽离出来。 微张着嘴，两只手小心又紧紧抱住羊皮纸卷，低头再一次，认真地审视眼前的小女孩。 “泠妹妹，这……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卷羊皮书，是武功秘籍。只有习武之人，才知道它的珍贵。 倘若流传出去，绝对会掀起武林中的惊涛骇浪，引来一波又一波的人，窥觑争抢，血染江湖。 他实在不敢相信，一名小小农家女孩，能随便拿出这东西？ 林思泠难以启齿。 不想骗他。但要说出金手指的秘密，又觉得时机未成熟。她可是记忆犹新，公玉谨对她的那个鸭蛋忠诚度！ 踌躇一下看着对方，认真说道：“公玉哥哥，你信我，我有我的机缘。这本秘籍来路正，是我无意间得到的。我不习武，它对我没用。所以宝剑赠壮士，宝书赠佳人……” 话音未落，公玉谨伸出两根手指，重重赏了她一个爆栗！疼得林思泠双手捂住额头，嗔怪地瞪他，下半截话再说不出来。 公玉谨没好气：“认了两个字，便乱用俗语！半罐墨水响叮当……” 不过倒是不追究羊皮秘籍的来源了。 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泠妹妹，这个……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最有用的生日礼物，谢谢你！” 拿着书，便往自家窝棚钻：“晚饭别叫我了——” 他要废寝忘食钻研这本秘籍！ 林思泠无语地目送他飞快消失的背影，捡起一包“生日礼物”，回到自家茅草房。 角落里，但见一茬茬新鲜的蔬菜长势喜人，中间点缀着三颗随风摇摆的“红心”。 果然种的多，红果实刷出来的概率高。 她欣喜地放下包裹，拿起竖在墙边的木铲，迫不及待收获红果实。 “张柚好感度为70，忠诚度为7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终于刷出张柚了！ 林思泠下意识松口气，就怕两口子政见不合，因为她吵翻天。现在一起成为随从，自家人，没得后顾之忧了！ “收，确认！” 系统声音维持着一贯的不疾不徐。 “随从六，张柚。年30，女，贤内助。天赋善理财、管后勤。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44。” 林思泠把剩余两颗红果实一一吃下，听着系统的报告。 “张柚好感度为80，忠诚度为80。” “张荷花好感度为60，忠诚度为6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张荷花？ 竟然刷出来一个陌生人？想半天，林思泠才想起张荷花为何许人——原来是张老爷子的孙女，张宜年的姐姐。 棠关前与妘叶、李玉梅等人一起被掳，救回来的。初始好感忠诚过50，想必是对她心存感激。 张荷花这个女孩，印象中比较内向，不善言辞。但之前送生日礼物时，林思泠记得她是送了块自己绣的布帕。 把那块布帕找出来一看，上面用粗劣彩线，绣着一只翠鸟，俏生生立在花枝上。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过女红最好的姑娘了。 花枝栩栩如生，翠鸟展翅欲飞，充满意境和生趣。如果换成精美的丝帕与丝线，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 第一卷 第177章 贤内助 林思泠高兴地把那块布帕子折叠起来，放在身上。脑海里对系统说：“收为随从，我确认！” “随从七，张荷花。年18，女。天赋女红。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43。” 18了？ 林思泠一阵惊讶。 没想到张荷花看上去一副未成年的样子，竟然18了？这在普遍12岁左右定亲，15岁及笄出嫁的古代女孩中，不多见啊！ 这么思忖之际，系统声音，再度把她注意力拉回去。 “叮，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或者10枚铜板为种子，精心培育1到12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或任意药材；几率种出红果实，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为100人。” “此外，奖励随机蔬菜、药材种子。” 感觉随着系统升级，金手指越来越强大了，奖励丰厚。 林思泠吭哧吭哧刨土种青丝，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要是能够和顾枫两人隐居这片盆地，没有其他桃源村的人在，她绝对会漫山遍野种上菜和药材，那岂不是一夜之间系统连升几级？ 这么美好的愿望，可惜只能想想。 她还是得控制种植数量与区域，避免露馅。 此后几天，桃源村的村民日子逐渐走上正轨。 每天早上，吃完大锅饭就按部就班去干活。男人们在李绍带领下，盖完草棚子筑木墙，木墙筑完修路。女人孩子们则由张柚率领，采集做饭，缝缝补补干后勤活。 本来大家一致认为：路走多了，不就是路吗？还专门修什么路？ 但林思泠说了：要致富，先修路！ 虽然不理解修路跟致富有啥关系，出于百分之百信任，李绍还是带领村民们，花大量时间修路。 大石头、小石块、熟土、石灰浆充分运用，铺出村里一条条大小路。虽说简陋，至少下雨天不会到处坑坑洼洼，大热天也不会黄土满天飞了。 林思泠翻看农科全书，里面有讲如何烧砖、修山路的方法。 但村里人手实在太少了，有数的青壮，成天累得半死。还要跟着殷黑和公玉谨，去森林里碰运气。修路什么的，只能慢慢来。 李安国和李俊民最辛苦。 一个吃饭睡觉，都在拼命想这石头房怎么建，怎样打地基？ 一个费了老牛鼻子劲，利用榫卯做出几张歪歪斜斜的木桌子、木板凳，分别送给李绍、林思泠等人。 虽说粗笨难看得没法见人，好歹迈出了第一步。 至于木窗木门也能做出来，就是死活不能开关，镶嵌不进茅草房。 林思泠寻思，看来专业人才还是得去外面寻觅，没师傅教，自学成材很难。 一段时间后，李绍被迫再次召开桃源村N次会议。 工具农具不够、过冬衣裳不够、最重要的是粗盐告罄，必须想办法外出采买。 别的能将就，没有盐，人几天不吃就腿软。 动物血倒是含些盐分，可殷黑、公玉谨早出晚归，不一定能捕捉到猎物。偶尔拿回来一两只活鸡、活兔子，得交给姚嫂子饲养配种，哪里舍得吃！ “李叔，我们组建一支商队吧！” 公玉谨提议：“隔一段时间，外出采购物资，顺便打听外面的情形。” 他们虽然被迫隐居在这谷地避世，但不能与外面世界脱节。如果外面战火平息，大多数人还是想重返家乡的。 李绍赞同：“对。别的可以不要，但粗盐、工具、衣服，我们必须添置一些。” 村里自身的能力，目前制造不出这些东西。 张柚皱眉：“只买不卖的话，我们能有多少钱，买这些东西？” 大家实在太穷了！个别人家可能有几两、十几两积蓄，坐吃山空，他们迟早走到绝路。 骆婆婆咳了两声，颤巍巍地拄着木棍站起来，他儿子儿媳在两旁，紧张地扶住她。 “里正，我们也可以拿东西出去卖。野菜野果、姑娘们绣的手帕、编的头绳，还有猎来的兽肉、毛皮，都能拿出去换钱，再买回必需品。” 李绍沉默。 他知道骆婆婆说得对。可这样一来，涉及到分配问题。 每个人干的活不一样，收获不相同，卖的钱却归于集体，由大家平分，好像不公平。长久下去，必定闹矛盾。 张柚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最近几晚，两口子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思索片刻，张柚提议：“不如这样，从明天开始，咱们村只把早上辰时到午时这段时间，用来做村子的基建工作。其余时间，村民们自行活动。” 面对一道道疑惑的目光，她进一步解释。 “反正现在有临时住地，村里围墙也建好了，其他的就慢慢来。大家可以充分利用自行活动的这段时间，采集、打猎、女红，成果托付给外出的商队卖。要买什么，也请商队带回来。” 李绍频频颔首：“对！作为村子盈收的那部分，我也会开诚布公分给大家。” “我和妘叶姑娘一个管物，一个管账。” 张柚看妘叶一眼，获得对方点头示意后，大气表示：“以后每个月，我们会把收支账目贴出来，供大家查看。” 不自觉地，众人掌声雷动。 林思泠也不禁用赞赏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两口子。作为领导者，能公正廉明到这个程度，心胸真是坦荡！ 难怪系统给张柚的评价是贤内助。 张柚真正当得起“贤”，这个字。 有这两人领导管理桃源村，让人省心不少。 而且，她以后也可以通过卖菜，来攒自己的私房钱了。 本来有点进入疲劳期的村民们，干活时全体恢复精神，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李绍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改变吃大锅饭模式及时。村民们有了拥有私有财产的机会，明显积极性大增。 至于组建商队，暂时决定由李绍亲自牵头，带领公玉谨、殷黑、李宏才、李天百几名青壮外出。 林思泠会后还找到李绍，给他画了个滑轮吊篮的示意图，让李绍出山后优先购置材料，安装在一线天，以后进进出出，男女老幼都方便上下。 ------------ 第一卷 第178章 没盐了？ 李绍挺犹豫，这样一来，外人不是也能轻易进来了吗？ 还是得等日后桃源村发展起来，有富余人手守这个一线天，再说。 林思泠没有勉强。她现在小胳膊小腿的，外出机会不多。 既然决定往外派出商队了，林思泠特意多种了些蔬菜，收获大部分做成菜干、果干，这样商队便于携带。 小几率产出的药草，她也认不出什么是什么，全部交给顾枫处理。 其他村民们也如她们这般想，一有空便结伴去森林边缘采集野菜，野菌，拿回来晾晒在窝棚周围。 美名其曰桃源村，实际是菜干村。林思泠“家”的收获，没人特意走近细看，其实并不显。 这片土地完全没被开发过，资源丰富。只要勤劳，真不至于饿死。 忙碌几天，盐袋子快见底了，大家坐不住了。李绍决定，今天就派出商队。 顿时，小小的桃源村热闹起来。 李绍、公玉谨几人一字排开，登记村民们委托出售的商品。 因为出去的人只有几位，力量有限，负重的货物不能太多。所以每家每户委托出售和购买的东西有限额。 林思泠和顾枫商量了下，只拿两斤菜干、三斤果干托给公玉谨售卖。另外出钱请公玉谨帮忙买皂荚、针线、医用银针剪子刀具之类。 想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只能先捡紧要的买。 至于粗盐，由村里统一购买分发，倒不用操心。 担心商队外出遇险，顾枫给商队的每一个人，发放几包药粉防身。 李绍让顾枫把做这种药粉的药材写下来，以后由村里负责购买。不能让顾枫既出力，又出钱。 而且，因为村里谁有个脑热病疼，都是顾枫免费诊治，免费送药。特殊工分必须让张柚记录上，年底好多分红。 公玉谨、林思泠、殷黑几人同样。谁出力最多，贡献最大，大家门清。 李绍、公玉谨等人出发离开后，桃源村陷入诡异地安静中。或许因为剩下的人是老弱妇孺，大白天都把木门栓上，不敢去森林边缘采集。 如果被野兽袭击，除了顾枫，可能没谁有本事去救人。 但顾枫看上去冷心冷情的，好意思去麻烦她吗？虽说大家敬重姐妹俩，也没敢想成天麻烦人家。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在村里的安全范围内活动吧。 顾枫没有察觉村里人的异常，每天依旧早出晚归，背着一个李俊民送的竹编背篓，去采药。偶尔带些能吃的野山菌回来晾晒。 林思泠则一个人闷头躲在窝棚内种种种。除了晌午村里食堂开放，跑出去蹭一顿饭，别的时间，都用来使劲刷红果实了。 菜干装了几大麻袋，堆积在角落。偶尔送些给村里人，不显山不显水，增加好感度。 公玉谨、李绍等人这一走，足足去了七天，第八天才赶回来。 一个个的，蓬头垢面，特意穿件补丁比较少的出门衣裳，结果被撕成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回来。 倒霉的李宏才又受了伤，这次是脚出了问题，给殷黑背在身后。 看着他们的狼狈，手上为数不多的行李，大家惊疑不定。张柚赶紧让人煮饭烧水，又请顾枫为李宏才看脚。 幸好只是崴了脚，包扎后休息一段时间便没事。不然，李玉梅不得哭死。 等商队的人洗了手和脸，吃了饭，大家才围着李绍等人，听他们讲外出后的惊险遭遇。 “离这里最近的丰城，半道被溟兵设了关卡，已经阻断了！” 李绍表情沉重无比，抛出一枚重磅消息：“溟兵正在四处搜捕追杀流亡的汉民！我们没能过关卡……回来路上，碰上溟兵，携带的货品也损失了不少。” “好在大家凑的钱还在，待会就退还给你们。” 但损失的货品，有公粮有私粮，还有绣品，就没办法弥补。 补不起，没能力。 村民们好一阵相对无言。 既为外面的世道如此混乱而忧心；又为自己身在这块福地，有机会活下去而庆幸不已。 “里正……” 蔡嫂子欲言又止：“那盐怎么办……” 她负责村里大食堂，必须问这个问题。 这片土地没有海水，暂时没有发现盐矿，连地下卤水也没有，他们无法制盐。 盐被官府严格控制，限量供应，普通人家根本无法大量贮藏盐。现在不能进城购买交易，剩下一点盐吃完，该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 李绍心情沉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粮没了，可以想办法挖野菜、狩猎、垦荒；水没了，这里有黑河，有山泉，不愁！ 就连油，也能通过炼大豆、熬动物脂肪得油。 但这盐没了，怎么办？ 祖祖辈辈，只知道在官方那里购盐，虽觉得贵，吃得起。而私人贩盐这玩意儿，碰都不敢碰，要杀头的！ 别说现在没盐要创造出盐了。 愁得李绍粗糙的大手，狠狠抹了几把自己的脸—— 不行，他得好好琢磨，怎么再次外出，弄这个盐！ 除了丰城，周边应该还有几个小村庄存在。要不，想办法去那些地方交易？ 可因为五福村，他对接触这些当地人，太有阴影了！ 林思泠犹豫会，觉得自己一个孩子，屡次三番站出去说不符合自己年龄的话，做不符合自己年龄的事，容易引人起疑。 但桃源村正处在发展上升的关键阶段，说什么，她都要帮助村子，度过这道难关。 为村子，同时为她自己。 “李叔，我知道有两种法子，可以在没有海水、盐矿、地下卤水的情况下，制盐！” 村民们一阵骚动，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身上。 李绍高兴地跳了起来！ “泠姑娘，你当真知道如何制盐？” 还是两种制盐法？ 简直不可思议！ 要不是大多数人对林思泠高好感，高忠诚，早怀疑一个农家小孩，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了。 现在大家投给林思泠的目光，只有满满的钦佩、期待和信任！ 林思泠心里可没有什么民间不准私自制盐的条条框框。在村里缺少盐、这个问题浮出水面后，她就抽空查阅农科全书。 作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盐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战略物资。 所以桃源村必须掌握它！ ------------ 第一卷 第179章 柳暗花明 “一种是去森林里找盐树。它结出的果子白白的，花序宽大，树皮表面会结晶出盐，能直接食用。” 这句话一出，顾枫和一部分村民点头。 他们见过这种树，不过比较稀少，还能在树上找到五倍子这种名贵药材。 但靠找这种盐树来解决村民生活所需，不现实。 村民们期待地问：“那第二种方法呢，泠姑娘？” “第二种就是收集富含盐分的植物，芦苇、茼蒿、油麦菜之类。通过大量烧制，成为草木灰。加水溶解、炒制、过滤，就可以得到粗盐。” 林思泠解释：“只是这种方法制出来的粗盐，咸度比海盐、井盐、矿盐低……” 李绍激动地一拍大腿：“能满足人日常所需就行了，咸度低有什么关系？泠姑娘，你真是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好建议！” “李叔！” 李宏才顾不上自己瘸腿，单脚蹦出来说：“河边大量生长着芦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用这些芦苇，来试试泠姑娘的办法吧！” “走，去割芦苇！” 张柚一声令下，能跑能动的村民们，一窝蜂涌到河边去了。 “李叔，这制盐也可以承包给某一户家庭。” 林思泠走在后面，提醒李绍。 制盐是个漫长而辛苦的工作，需要天长日久劳作。等大家新鲜劲头一过，便会失去兴趣干劲。 不如承包出去，村民们觉得有利可图，自然会持之以恒干下去。 李绍点头，由衷赞赏：“泠姑娘，你真是为我们桃源村，贡献巨大！” 让濒临绝境的村民们，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于疑惑，以前自然是有的。但现在他对林思泠只剩下满满的好感，满满的忠诚，哪会胡思乱想别的。 媳妇闺女亦然。 不久前还爱在他跟前，嘀咕林思泠不是。现在，一听到有谁议论林思泠半个字不好，母女俩冲上去比他还快，不问青红皂白维护林思泠。 等村民们割来山高一堆芦苇，李绍便守着村民们制盐。 因为林思泠也是纸上谈兵，一开始他们只敢少量的试。 将一捆芦苇晒干、烧成灰后，把草木灰收集起来，加水溶解，过滤后放在一口大锅里烧。当水分蒸发、剩余的溶液达到饱和状态，盐分便结晶在锅底锅壁，刮下来收集到一小撮焦盐。 李绍用小指挑起一点放嘴边尝了尝，又咸又鲜，比他们常吃的粗盐味道还好一点。略有苦涩味，可能是加工过程没把握好，这一点以后完全能改善。 他脸上不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到他的表情，村民们知道制盐成功。一个个手舞足蹈，发出开心的欢呼。 只是，芦苇制盐比较辛苦，且不能光凭野生的芦苇薅。迟早有薅尽的一天，还是得大量人工种植。 反正至少现阶段，盐的问题解决了。 李绍从踊跃报名的村民中，挑了最穷、人口最多的两家人，负责制盐。 以后制出的芦盐，由村子严格把控监管，固定份额交公，其余可以私下出售。最高定价，不得超过5文一两。 一旦出现乱涨价、垄断现象，立即剥夺承包制盐的权利，赶出桃源村，自生自灭。 赶出桃源村，是李绍制定的最严重惩罚。 外面这么乱，一旦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为免村子位置被泄露，赶出去具体要怎么赶，李绍还没有考虑过。 他相信现今组建桃源村的这五十一号人，已是大浪淘沙后的精英。绝不会鼠目寸光，干出违背村子利益的事！ 没有争取到制盐的人，同样不气馁。 这就是个辛苦活，挣钱不容易。以后他们有平价盐买，更方便。大家精力，还是要集中在开荒上，那才是长远之计。 白跑一趟，公玉谨把钱和果干还给林思泠。菜干丢了有点可惜，他只能优先保住值钱的。 跟随林思泠回到窝棚，公玉谨一眼看到趴在床板底下、草笼子里呼呼大睡的小白兔。 这小东西，被林思泠照顾得很好，毛皮溜光滑亮，胖得像个球。现在不用草绳栓，也不会乱跑。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 林思泠都不敢放它一个兔外出，怕它那样子，被馋肉馋慌了的村民们盯上。 别说村民，连她自己，瞅着小白兔珠圆玉润的身子，也经常不自觉嘴角滴下可疑液体。 她得时不时提醒自己，这是公玉哥哥送的生日礼物；这是公玉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从森林中为她抓来的小宠物…… 如果吃掉它，她还算个人吗？ 公玉谨蹲下来，指尖轻触似乎有些畏缩怕生的小白兔：“泠妹妹，你没有给它取名字吗？” 林思泠拿出早上收获的一盘新鲜蓝莓，放在桌上给他当饭后水果，嘴里回答。 “取了啊，它叫小白！” “……” 公玉谨无语地捻着蓝莓吃。 对于在泠妹妹这里，总能吃到各种外面少见的水果，他已经习惯了。桃源村村民现在公认林思泠运气好，只要她出马，肯定能采集到别人发现不了的果蔬。 就是蓝莓太酸，吃不了几颗公玉谨就放弃。转而看着给小白喂胡萝卜的林思泠。 “泠妹妹，方才在外面，其实李叔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对大家说。” 林思泠把小白啃了几口的胡萝卜丢进笼子，任它自个抱住慢慢啃，站起身打来小半盆水，和公玉谨一起洗手，不解问他。 “是什么事？” 盐的问题解决了，莫非还缺什么生活必需品？ 想了想没有。 大部分东西能自己造，辛苦点而已。 “溟兵看到汉民老百姓就抓捕，不分老女老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公玉谨坐回原位，皱紧眉头。 “我们回来的路上，碰到好几波逃跑的流民。可能见我们有些与众不同，不少人试图跟随我们。进入三不管地带后，被我们甩掉了！” 林思泠谈流民色变，坐到他对面。 “你们……没有暴露一线天的位置吧？” 如果这块好不容易找到的世外桃源暴露，他们又会回到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太可怕了！ ------------ 第一卷 第180章 会看相？ 公玉谨摇头。 当然没有。桃源村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里，是自己和家人的最后退路，死也不可能泄密的。 但是，他们不说，外人真就发现不了吗？ 他们费尽周折找来，不排除别人也能。 公玉谨沉声道：“已经有一部分流民，进入三不管地带了！” 唯一庆幸的是，一线天的入口在山壁上。只要无人爬上来特意寻找，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公玉谨不是很肯定这一点。 希望他师傅的地图，没有泄露出去。 他想到了邢峰，深蹙双眉。 “泠姑娘！” 此刻外面响起人声，林思泠起身，不动声色将桌上一盘蓝莓，倒进角落里的菜口袋。盘子倒扣上面，方掀开门帘迎进客人—— 原来是李绍、张柚两口子来访。 本就低矮的窝棚，四个人往石桌边一坐，显得空间狭窄压抑不少。 林思泠手脚麻利洗了三个陶碗，为每人倒上一碗清凉的薄荷水。薄荷的清香让有些局促的氛围，得到一丝舒缓。 自从来到这地方，顾枫如鱼得水，每天能够采摘回大量的药草。加上林思泠收获的蔬菜，晒得屋里屋外到处都是。 两人时常得注意清理一些坏掉的烂菜叶、变质水果，不然，那各种味道交织够呛。 李绍两口子没有注意窝棚内堆放得密密匝匝的东西，他们注意力放在公玉谨身上，显然此行目的，为公玉谨。 “谨哥儿，泠姑娘，一线天那个出入口，我们商量了下，打算这段时间派人轮流看守，以防外人发现通道。你们怎么看？” 张柚率先说明来意，开门见山。 “李叔，张婶，你们打算怎么守？” 公玉谨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反问两人。 “我想……让你和殷黑两人，白天轮番去看守入口。任何人，意图窥视或则闯入，都让他们有去无回！” 李绍两口子彼此看看，李绍端起碗喝了两口薄荷水，迟疑着回答：“这一点，只有你和殷黑能做到！” 至于晚上，黑黢黢的，想来也没什么人，试图爬山寻找入口吧？摔不死他！ 林思泠听懂李绍的潜台词是什么了。 为了保住桃源村，向来比较心慈手软的李绍，开始学会果决狠辣了。 “堵不如疏！” 公玉谨沉吟片刻。 “与其无意或则有意，将找到桃源村来的人全部杀掉，不如吸收他们中信得过的人，有能力的人，为我们桃源村所用！” “桃源村发展，需要大量人才。我们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龟缩在这里相安无事？” “谨哥儿，人心难测！你怎么能保证，我们接纳了对方，对方不会生出坏心思呢？” 张柚有点生气。觉得经历这么多事，公玉谨还这么天真，幻想人心本善，简直愚蠢！ 李绍连忙偷偷扯了把媳妇衣角。 林思泠翘起嘴角。 别的话题，她没有发言权，但若论掌控人心…… 她轻轻咳嗽一声，把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李叔，张婶，我觉得公玉哥哥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我们确实不能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把靠近一线天的所有人杀掉。” 都是为了生存。 如果他们为求生，变得同样不择手段、滥杀无辜，和之前一路过来，遭遇的那些暴民、土匪、官兵，有什么区别？ 李绍和张柚对于她的意见，完全起不了一丝质疑。 李绍诚恳地请教：“泠姑娘，你是不是对此有什么好主意了？” 公玉谨看看林思泠。 林思泠道：“要不，等时机成熟，我们在一线天外，找个合适位置，再建一处前哨村？” “让这处前哨村，成为我们桃源村的眼睛、狡兔三窟之一。忠诚度够的人，才允许他们进出一线天，入户桃源村！” “忠诚度？” 三人茫然着。 什么忠诚度？ 说溜嘴的林思泠嘿嘿一笑，掩饰地用手撸把自己额前碎发。 “我的意思是，我有识人之能。能够通过观察一个人的面相，了解对方是善是恶，是忠是奸……” 没有理会公玉谨略古怪的眼神，她笑着对李绍两口子求证。 “李叔，张婶，你们是了解我这能力的吧？” 李绍毫不犹豫点头：“了解，知道！” 张柚嘴唇动了动，看看自家男人，又看看林思泠，不吭气。 搞定两口子，林思泠转向迷糊着的公玉谨。 “我们这地方，如此隐蔽，外人想要找来，谈何容易！公玉哥哥，你就依李叔提议，先和殷大哥轮流看守一线天吧。到时真有不速之客，你们把他们拿下，交给我！” 刷得起忠诚度的人留下，刷不起忠诚度的人，届时根据人品能力，决定如何处治。 反正桃源村作为他们最后的一块生存净土，绝不拱手让人。 李绍和张柚像是因为她这番话，吃下一颗定心丸。张柚爽快的双手按住桌面，站起身。 “那就这么办！按泠姑娘说的，我们可以适当接纳外人，但这人要先过泠姑娘的目，经泠姑娘同意。” “对！” 李绍跟着站起，小心避开石凳子，站在媳妇身边。 “谨哥儿，这段时间，便要辛苦你和殷黑了。你们婶子会给你们记双倍工分。” 公玉谨呐呐：“不……不用狩猎了吗？” “把守一线天入口更重要！” 李绍想想：“而且，这段日子，你们也捉了好几只活野鸡、活野兔，给姚婶子饲养，看她能不能鼓捣成活吧？” 如果失败，全靠狩猎获取肉食，挺不现实。怎么也要想办法去外面弄些家畜来养…… “李叔，我觉得……” 公玉谨迟疑：“村里的青壮们除了干活，每天还应该抽时间练武，强身健体，以图自保。我和殷大哥，可以教他们？”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李绍摸摸自己拉碴的胡子。 “不过现在桃源村刚建立，要开荒，粮食储备也不多……不如将练武时间定在冬季吧？那时大伙儿应该稍微清闲。” 公玉谨点头，和林思泠一起，把两口子送出窝棚。 回过头来，公玉谨瞅着林思泠。 “泠妹妹，之前你说你会面相，能识人，认真的？” ------------ 第一卷 第181章 开荒 虽说他也觉得泠妹妹的确与普通女孩不一样。可看着李绍、顾枫等人，对泠妹妹没有半点质疑，总感觉不可思议！ 泠妹妹再聪明，不过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啊？ 他一脸肃然，对着林思泠说：“泠妹妹，贸然让外人进入一线天，知道我们桃源村的存在，说不定会遭至灭顶之灾！” 他顿一顿，坚定地说：“你不要因为我，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只要有人敢闯一线天，你放心，我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他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泠妹妹把他高估了。 “公玉哥哥，我知道了……” 林思泠知道公玉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仿佛相处越久，越亲近，越觉得公玉谨身上蒙了层纱，总是雾蒙蒙，辨识不清。 此后日子，正式进入开荒阶段。 除了公玉谨和殷黑轮流去一线天看守入口，其余男女老少齐上阵，用简陋的农具，开垦桃源村周围的荒地。 首先圈出一块比较肥沃的地烧荒。因为正值入秋，风大，怕引起火灾，先把地周围的小路、壕沟弄出来。既能充当隔火带，以后又能当水渠用。 之后，采用代田法，开沟作垄。 （百度）沟垄相间，将农作物种在沟里。待中耕除草，将垄上土依次推进沟里，养育作物；次年沟垄互换位置。 这种耕种方法，相当于轮流休耕，让土地得到修生养息的机会，还能抗风抗旱，一举多得。 没有牛，连犁也是粗制滥造，林思泠就算通过查农科全书，把耦犁、耧车画出来，桃源村也没人才把它们做出来。 大家只能用最原始的工具，最笨重的人力，一点点开荒。近两个月时间，合村之力方才开垦出十亩地。 幸好这些地，被林思泠预先偷偷种过菜，土质得到大大改善。他们还来得及在冬天来临之前，抢种一批农作物。 李绍收拢全村人的存货以及采集到的野生植物，最后决定种冬小麦与土豆。 这两者能当主粮，且容易种植，收获量大。 至于其他蔬菜瓜果，各家窝棚外都留足了自留地，可以各显神通开垦菜田，种什么随意。 林思泠还把自己储存的菜种子，分给每家每户一点，保证村民们有一定收成。 得到好处的村民们，自然会热心帮助林思泠开垦菜田，教她如何育种、切块、消毒、播种。 他们悲观地认为两个女孩子，多半侍弄不好自家庄稼。殊不知林思泠随手种下青丝，丰收到手软。 她的地里连杂草都不生！担心被村民们看出问题，顾枫还种植了不少草药来掩饰。 日子一天天步上正轨。 虽然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但看着桃源村越来越有家的模样，大家心里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就连灰扑扑的窝棚，也被手巧的女人用绿植、野花打扮起来。远远看去，展现着大自然的独特风情。 村中的碎石子路，贯穿连接每家每户。道路两边见缝插针，种满蔬菜。微风拂过，叶片摇曳，一片绿意盈然。 农田里的冬小麦与土豆茁壮成长，李绍带领大家，轮番上阵，精心进行田间管理。整个桃源村，呈现一片生机勃勃景象。 妘叶是村里最不适应务农的人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也咬牙坚持下来。 两个月过去，她甚至能挑着担，手拿长勺，在田间泰然自若的施肥。 时光飞逝，每个人在改变、成长。 这片三不管地带，期间确实涌入部分流民。但一线天外的环境，多险峻山石，并不适合居住垦荒。 等到身后追杀的溟兵离开，流民们就继续寻找出路逃荒了。极少数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滞留于此，零星分布，苦苦求生。 渐渐的公玉谨和殷黑不再坚守出口，只隔三差五，去巡视一趟。 冬季一天天逼近，他们需要带领村里的青壮，去狩猎一些猎物。剥下的兽皮，给村民们做毛皮大衣、被褥。不然，冷起来很多人熬不过去。 柴火同样要多准备。还不知这盆地会冷成什么样。 至于野鸡野兔，姚嫂子尚未训化成功，只能说养的稍微不那么怕人。想彻底将之变为家畜，也许需要经过几代的选育驯化。 回家看到会蹭到自己脚边舔舔的小白，林思泠灵机一动，每天送去姚婶子家一点蔬菜，盯着野鸡野兔吃完。 系统出品，说不定能促使驯化。就是这菜不敢直接给姚婶子，怕她舍不得喂鸡兔。 果然姚婶子在林思泠走后，拍着篱笆门直心疼：“好好的菜不给人吃，拿来喂牲畜，造孽喔！” 她闺女李芹在旁边，拿扫帚收拾鸡屎兔尿，正眼没瞧过来。 两个多月时间，林思泠将桃源村绝大多数人的好感忠诚，刷到及格线上，收为随从。 有数的几位：公玉谨、姚婶子一家三口、以及李家村之外的一户流民，一对阴郁的夫妻，没能顺利种出红果实。 其一原因是青丝太多混淆了，不知道谁是谁的；二是就算好不容易种出红果实，因为这几人初始属性太低，很难往上涨。 公玉谨与那对流民夫妻可以理解——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对人防备心极重；一个不熟悉亲近不起来。 但姚婶子一家三口，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她对她们算是有恩的…… 为何连作为外人的张老爷子一家，都顺利收为随从了，这三人的忠诚好感，始终徘徊在一个低值？ 姚婶子20，李兴30，李芹最高，有40。 林思泠怀疑当时在五福村，姚婶子的感激之情，有一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不然，就是这一家子天性凉薄，所以好感、忠诚度难涨。 当然，这些想法，她只能默默一个人背地揣摩，谁也不敢告诉，包括顾枫。 毕竟能掌控探究人心，说出去太逆天了。 开荒的第三个月，正式进入冬季，盆地里寒风呼啸，气温低到极致。一夜过去，村里半数以上的人感染风寒，长一声短一声咳嗽。 大人们勉强还能支撑，可老人孩子不行了。像林思泠这种小身板的，直接躺草铺起不来，发起了高烧。 若不是日常吃系统出品的蔬菜瓜果，略微改善了体质，这一病，绝对会把人直接病没了。 ------------ 第一卷 第182章 筹建前哨村 顾枫衣不解带地进行照顾。且让公玉谨陪着，冒险进入森林深处，采来草药煎好，一碗碗药汁给林思泠灌下去。 林思泠整整病了七八天才转好。顾枫累得瘦了一大圈，林思泠更是只剩一副骨架子，外面罩件衣裳，里面空空荡荡的。 张柚把原本打算留着过冬的肉干翻出来，熬在粥里，苦心给村里病倒的村民们送去，补身体。 李绍将还能动弹的人召集到一起，忧虑地说：“这样下去不行！村民们缺衣少食，这盆地里的冬天冷过外面，老人和孩子很难撑过去！” 妘叶也病倒了，殷黑忧心忡忡。 “对！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在大雪封山之前，外出看看情形，弄些厚衣裳厚被褥回来。” 他们没什么积蓄，通过正当手段弄到这些物资的机会，微乎其微。说这话时，殷黑已经下定决心—— 就算抢，也要抢些回来！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挨饿受冻。 李绍皱紧眉头，难以舒展开。 “李叔，我觉得……” 李安国犹豫一下，说出自己的见解：“我们这次外出，还应该寻找接纳些泥瓦匠、木匠之类的能人师傅，重建房屋。” “现在的窝棚，雨小漏雨，风大直接垮塌，门窗也没有。冬天若下大雪，大家岂不活活被冻死在里面？” 这次村民们会纷纷病倒，有大半原因，在于房子问题。 而等他和李俊民无师自通，学会打地基盖房子装门窗，村民们怕都死绝两遍了！ 李绍叹口气。 “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们这个桃源村，光现有的人口不行，还得多接纳些有用之才，才能齐心合力度过难关！” 骆婆婆的儿子骆宽比较焦虑。 “里正，外面的人信得过吗？如果引狼入室，我们桃源村便完了！” “泠姑娘说，可以在一线天外面，建立一座临时的前哨村，帮助他们先立足下来。” 李绍吐露之前与林思泠商量的计划。 “泠姑娘有识人之能，经泠姑娘看中的人，方能得到许可，入户我们桃源村，让他进入一线天！” 公玉谨在旁边坐着，看着李绍搬出泠妹妹的名头后，在座村民们，无一提出异议。包括向来自视甚高的殷黑，几位平常说话刻薄的婶子。 他心里头纳闷得很。 什么时候开始，桃源村的人如此信赖推崇泠妹妹了？ 当然他也不会过于纠结这种小事。毕竟他对泠妹妹的感情，也不一般。 “那事不宜迟，今天我们就去一线天，寻找合适的隐蔽地搭窝棚。明天或则后天，出发去周边村庄看看！” 殷黑屁股不停在石凳子上磨蹭。 大冷天还坐这么冰凉的东西，李俊民这小子，真没用！一根像样的木板凳，至今弄不出。 李俊民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如果有机会，弄些趁手农具，再弄点家畜……” 有人胸怀美好愿望：“若是能再来头耕牛，就更好了！” 众人无语翻白眼。 大白天做啥春秋大梦呢！耕牛那么精贵的东西，太平时期，家里都不容易买得起，你还指望乱世拥有耕牛？ 他们能找到这么一块洞天福地，隐居起来开荒，避开外面战乱，已经很幸运了好不！ 商议完毕，李绍、张柚两口子指挥，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女人打点行装，准备干粮；青壮们饱餐一顿后扛上行李，出发去一线天外选址，筹建前哨村。 就算搭简单的窝棚，筑篱笆墙，预计也要两三天。这期间，尚需要村里女人们运送物资。 林思泠穿了好几件衣裳，裹了狼皮，坐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依旧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要不是公玉谨把打猎得到的动物皮毛，优先给她做了被褥，加上这块狼皮，她和顾枫两人，不知道怎么熬过夜晚。 听着外面人声嘈杂，男男女女齐喊号子，她郁卒地蜷曲成一团。 这真有点像现代的某些公司，男人当牛马使，女人当男人使，童工也不放过……唉！ 想到躺了好多天没种菜，她拖着一身大大小小的衣裳，爬下石床。一边咳嗽，一边捡起靠在墙角的木铲，走到窝棚外面。 这铲子是用木棍加一把钢刀尖改造的，挖土相对容易。 多日不照管，顾枫种的草药野蛮生长，她种菜要见缝插针，找地方刨坑。 没种几窝菜，顾枫背着一篓药草回来了。见状忙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打掉她裙摆上的泥土后，眼含嗔责之色。 “妹妹，你病才好一点，就下床劳作，再累着了怎么办？” 四顾无人，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咱家里菜干果干，也堆不下了啊！” 真没必要再这么辛苦。 林思泠帮她接住背篓，让她放下满满一背篓的药草，忍不住笑：“姐姐，我和你一样，闲不住啊！” 她和顾枫都没有安全感。 一个拼命种菜，一个拼命挖草药制药，“家”里堆满了，还不愿意停止。总觉得一停，危机感便上来了。 顾枫轻轻揉她头顶。 “过段时间，下大雪封山，我便不进森林采药了。” 这地方人迹罕至，漫山遍野的药草无人挖掘，她像老鼠掉进米缸里。那种歇不下手来的快乐，谁人能懂？ 等到公玉谨过来，说明李绍的计划，两人立即着手，准备干粮和药，给即将出发的一行人带上。 林思泠拉住公玉谨道：“公玉哥哥，等你们找到地方，开始建前哨村，你回来接上我，我要去看看。” 公玉谨以为她是在桃源村闷久了，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思忖只要不走出三不管地带，应该没多大危险，便点了点头。 “其实我觉得一线天外，那处寒潭附近，建前哨村合适。” 林思泠提供自己建议：“有水有树，周围有山，便于隐蔽，就地取材。缺点是石头太多不适合开荒。” 不过作为临时过渡驻地，收容外来流民，挺合适了。 公玉谨想了想：“我会和李叔商量一下。” 林思泠单独给公玉谨装了一大包果干，站在门口，目送他提着大包小包离去。 等人走远了，才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忘了问公玉谨九阳神功练到什么程度了？ ------------ 第一卷 第183章 幻想也不行 比起初相识时，公玉谨明显身强力壮多了。 这段时间未见他体内毒发作，也未见他虚弱咳嗽，是不是有所好转了呢？ “别看了，人走远了。” 顾枫给她端过来一碗散发着浓郁苦酸味的药汁：“来把药喝了！” 虽然不善厨艺，但煎药可是顾枫从小的必修课。每次送到林思泠口边的药，都是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 林思泠乖乖接过碗，一口气咕咚干完。顾枫接回空碗，塞给她两块果干，眼里充满疼惜。 别的孩子，吃药扎针，撒泼打滚、嚎啕大哭，无所不用及，把自己爹娘愁的心都揉碎了。 而她这妹妹，病得再严重，只是小猫般蜷缩在床上。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痛苦，从不哼唧抱怨。 吃药也会乖乖地不哭不闹，一口气喝完药，还会跟她说声：“辛苦姐姐了！” 这样的妹妹，叫她怎么不疼、怎么不爱？ 等顾枫把空碗药罐端到窝棚外洗，林思泠一个人裹着狼皮，坐在小石凳上，收拾顾枫采摘回来的野菌子。 辨认野菜不行，但药材、菌菇顾枫一认一个准，不用担心她弄回来红伞伞白杆杆。 可惜没什么肉，连鸡蛋也没有，不然，这些菌用来炖汤多美味！ 正想着，搭窝棚的木架子被人重重敲了两下。林思泠转头看看“门帘”下，露出一双尖尖的绣花鞋。 桃源村会穿这种鞋子的，只有一个。 她开口说：“妘叶姐姐，请进！” 果然，“门帘”一掀，妘叶裹着身毛皮，哆哆嗦嗦走了进来。脸白嘴乌青，双手环抱自己，一副被寒风摧残的样子。 “泠妹妹，我来看你，病好没有……” 林思泠失笑：“妘叶姐姐，你自己都还没好，跑来看我？咱俩都有病，万一再交叉感染怎么办？” 妘叶听不懂她嘴里的“交叉感染”，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她能起床干家务活儿了，松口气，放下一颗心。 她在桃源村没啥朋友，唯一亲近的是林思泠。 如果林思泠有个三长两短，那日子过得可真没意思。 殷黑固然对她好，可她对情爱真没兴趣，更没信心。拒绝了好几次，那大老粗爷们，依然痴心不改，固执的说会等她回心转意。 她能怎么办？ 林思泠这里，是她唯一可以躲清闲的地方。 搬了块当凳子的石板，在林思泠身旁坐下。林思泠看着她伸出十根芊芊玉指，把好好的一朵菌，给自己撕成麻花条，眼皮跳了跳。 “妘叶姐姐，你身体不好，别帮我干活了。有胃口的话，吃点果干爽口吧？” 说罢，起身打水，拿出一袋果干。 妘叶喜欢吃新鲜水果，不爱吃干巴巴的果干。不过林思泠拿出来了，她还是勉为其难去洗了手，接过果干吃。 “泠妹妹，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好找里正说，讲给你听怎么样？” 见她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林思泠好奇心起：“什么想法？” “我觉得我们现在困在这里，虽然暂时能开荒，躲避战火，勉强能自给自足。但是，长久下去，不会有大发展……” 妘叶停顿一下，瞅林思泠神情。 “统共就51个人，将来年长者去世，村里不就剩几个长大的孩子？他们能支撑一个村？” “况且，每家每户，手里只有那么几个铜板，兜来转去，不过是左手倒右手。长久下去，大家会失去挣钱的欲望，缺少建村的动力……” “那时咋办？单为了一口吃活着吗？” 妘叶觉得自己说不清楚，语言表达能力不行，指甲轻戳自己嘴角，秀眉深蹙。 林思泠却是懂她想说什么。 不就是桃源村想要发展，闭关自守不行，要走出去对外交流吗？ 村庄如此，国家亦如此。 没想到妘叶有这般见识。 想想她问妘叶：“妘叶姐姐，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我觉得桃源村除了建立前哨村，还应该在附近城镇，想办法经商开店，盘活村里经济。” 妘叶毫不犹豫吐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一可以帮村民们挣钱，二可以为桃源村收集情报，预知吉凶……” 林思泠…… “开店？妘叶姐姐，你觉得桃源村现在有能力开什么店？” 不是她说，妘叶想法是好的，但目前时机不成熟。 他们现在连身上的衣裳，身下的被褥都不齐呢！ “食肆、布庄、酒楼、青楼、赌坊……” 妘叶一脸憧憬，看见顾枫一脚踏进门来，补充一句：“还有医馆药铺，都行啊！” 林思泠沉下脸。 “别的什么都可以，唯有青楼、赌坊不行！” 幻想也不行。 妘叶脸色刷地变白。 “泠妹妹……其实你还是瞧不起我，对不对？” 林思泠不知道她脑子怎么突然拐到这地方了？耐着性子道：“妘叶姐姐，你当初沦落到那种地方，难道是自愿的吗？” “当然不是！” 要不是注意到顾枫在瞅着她，妘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和秋蝶，都是被家人卖到那种地方的……” 林思泠的话，令她感觉深受侮辱。 林思泠无视她的愤怒，只是心平气和：“那就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为什么还想要开青楼？将自己受过的苦，让别的无辜女孩再受一遍吗？” 妘叶冷静下来，肩膀一垮，捉摸半晌后一阵心灰意冷。 “我只是，觉得这些行业的确挣钱快……” 没有多想。 “那赌坊为什么又不能开？” 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恨意：“那些臭男人，活该让他们一个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惨死！” 林思泠终于发现妘叶的心，不同于她外表柔美的脸蛋，有些黑暗扭曲了。 殷黑若想要赢得佳人的一颗真心，可能非常困难。 她握住妘叶的手，温言细语开导。 “妘叶姐姐，好赌的男人自然该死。但因为赌坊的存在，他们会卖妻卖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又何必，成为她们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妘叶不说话了。 看着顾枫在对面坐下来，神情冷淡地倒了杯水喝，她顿时坐不住了。 ------------ 第一卷 第184章 不速之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顾枫，对方那双清冷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都令她局促不安。 不止身子被对方看光了，好像灵魂也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她立即站起来，讪讪打招呼：“我得回去了！泠妹妹，顾姑娘，明天我再过来看望你们啊……” 顾枫微微点个头。林思泠起身，将妘叶送到门口，有些奇怪不解。 “妘叶姐姐，等时机成熟，能在城镇里建立一个情报站，自然是好。但你这些想法，和李叔张婶说，不是更适合吗？” 她知道妘叶想获取村子的支持，由村子出这笔开店资金，当她的后台，互惠互利。不过和她说什么意思？想让她帮忙当说客吗？ 妘叶俏笑，用手帕掩住嘴咳了两声。 “这不是……想着他们都只听你的话吗？泠妹妹！” 林思泠无语地目送她离开。 那么明显吗？ 不知道别的村民有没有看出来，这桃源村，实际已经成了她的一言堂…… 有时想想自己的金手指，其实蛮让人心虚的。 不过，妘叶毛遂自荐，确实可以考虑下。 日后桃源村若发展起来，少不了对外接触。有个知根知底且忠诚的人，帮忙传递情报，百利无一害。 妘叶天赋为长袖善舞、魅惑人心，担当得起这份重责。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妘叶的主张，时机未到。 第二天公玉谨回来接林思泠。顾枫跟着，一起来到一线天外他们选定的前哨村位置。 果然选址在寒潭附近。这里离水源近，方便生活。 不过那寒潭的水绿得发蓝，站在岸边能感受到一股寒气。除了取水，没人敢下去，别说捞鱼了。 李绍等人，不仅把选定开辟出来的地方打上木栅栏，连寒潭边上也打了救生桩。就怕有人取水，不小心掉进去。 反正孩子是绝不能来这边玩耍的，得警告以后住进前哨村的流民。 李绍等人还在搭窝棚，张柚带着几名妇女，就地生火做饭。 现在米少，蔬菜多。怕菜羹不抗饿，烤了一大堆小土豆和小红薯。 这些基本是林思泠贡献的。 村里其他女人去野外森林里找，没一个人能挖到。怕打击大家积极性，林思泠有时故意种几窝蔬菜，留着不挖让其他人挖。 总之她福娃的名声，在桃源村板上钉钉。 饭一做好，揭开木盖子，香气阵阵飘散。 尤其从灶里灰烬堆刨出红薯，把外面焦黑的那层皮一剥，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肉。咬一口又甜又糯，浑身疲倦不翼而飞。 闻到味，李绍等人干活没心思了。纷纷洗干净手，凑过来围坐在火堆边，等候女人们给他们分饭。 张柚给每人发两个小红薯，三个小土豆，一大碗加了芦苇盐的菜羹，问端起碗来猛干饭的李绍。 “邵哥，你们这棚子还要搭多久？” 李绍看看四周，估算一下时间回答：“今天就应该差不多了，预计明早出发。晚上我们不回村，你照看好闺女，还有村民们。” 一线天爬上爬下，很是麻烦，耽误事，所以索性留这里，将就过夜了。 张柚有点恋恋不舍，关切地放轻声音：“邵哥，你们一路要小心……” 林思泠坐在旁边吃饭，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真不好意思听人家老夫老妻，说家长里短。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微响，似乎一根树枝被什么东西踩断了。 公玉谨警觉地放下碗，手腕一振，一柄小飞刀从护腕暗扣中滑出，落入两指间！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不远处一颗树后，闪出一条身影，踉踉跄跄，朝他们所在的相反方向跑去。 那身影瘦小，像是一个孩子？ 公玉谨略一迟疑，看到殷黑猛地跳起来，大步飞奔，追向那个人，他的飞刀就没有出手。 对方明显饿得手足乏力了，没跑多远就被殷黑逮回来。拎着其后领，老鹰捉小鸡似拖到场中心，“噗通”一声掼在地下！ 那人“哎呀”呼痛，听嗓音脆生生的，众人定睛细看，还真是个孩子！ 而且是个女孩子，比李玉梅略小。 满头乱发和路边枯黄的杂草一样，野蛮生长。面上、手上黑一块黄一块，不知是泥土还是污垢，只看见那双杏眼滴溜溜转，显得无比灵动，隐含一抹狡黠。 不等林思泠等人开口，这丫头直接从身上摸出一把生锈的砍柴刀，迎风一晃，气势汹汹对着殷黑发出警告。 “大块头你别再碰我，再碰我，跟你拼了！” 转头又虚张声势地盯着营地其他人：“我还有许多同伴，就歇在附近！你们若敢伤我汗毛，我一喊他们全部会过来——” 桃源村众人无语。 张柚开口：“你这丫头很不讲理！明明是我们在这里吃饭，你偷摸而来，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那小女孩脸上污垢太重，看不出神情变化。不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众人手上的碗。看到那红薯时，更是忍不住喉头蠕动了几下。 她能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被这喷香的红薯味儿，吸引过来的吗？ 一方面害怕，一方面本能垂涎欲滴。 李绍听到她说的话，神情凝重。 “你说……你有很多同伴在周围？” 该死的，他们在这里轰轰烈烈选址，建前哨村，竟然没有察觉，真是太大意了！ 如果这群流民人多势众，且有什么坏心思，他们可能稀里糊涂就玩完。 在盆地里隐居，太久没见到外面人，因为安逸而麻痹大意了，十足不应该。 小女孩没吭气，不回答李绍的疑问，更不放松手里的砍柴刀。 气氛一时紧绷僵持住了。 逃荒途中，林思泠菜刀不离身。此刻打量对方的握刀手势，觉得有一丝奇怪。 这女孩似乎并不想和殷黑对峙，她五指将刀把攥得紧紧的，刀尖紧贴着自己胸。这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刺进去。 像是随时准备自戕一样？ 也对…… 他们这么多人，对方只有一个，还是小女孩，她或许根本没指望能打或能逃。她可能只是想在自己受到某些生不如死的伤害前，先了结自己…… 林思泠站起来。 顾枫生怕她冒失过去，赶紧伸手，紧紧捉住妹妹。 ------------ 第一卷 第185章 看走眼了？ 林思泠盯着那女孩，目光灼灼。 “你其实并没有同伴，或者说没有几位同伴，对不对？如果你同伴甚多，能碾压我们这里的人，你早叫他们过来了！” 女孩目中闪过一抹惊恐，刀尖不由自主朝林思泠倾斜。 林思泠看了看她手中的刀。 “你甚至想保护他们。所以，哪怕你感到自己处境如此危险，已经做好自尽准备了，也不愿意大叫大嚷，惊动他们？” 女孩浑身止不住发抖，看林思泠的目光，像看恶魔。 众人一瞧这小女孩的样子，知道林思泠约莫说准了。却不知这小女孩为何一副这么害怕的样子，他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呃……可能是殷黑长得丑，凶神恶煞的大老粗模样，吓着小女孩了。 只是这小女孩不知道，他们中最可怕的存在，并不是殷黑！ “小姑娘，你们这一行逃荒的，共有多少人啊？” 想到招揽人手的大计，李绍出面，和颜悦色询问。 殊不知对方狠狠盯了他一眼，猛然爆发出一声：“你们休想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我一个字不会告诉你们……你们要吃，只能吃我一个！” 众人眼睁睁看她把砍柴刀对准自己，准备一有异动就戳下去，全体沉默。 他们长得这么和蔼可亲的，哪里像食人族的暴民了？ 小姑娘没眼力劲，不讨喜！ 林思泠瞅瞅对方，模样看起来机灵，实则是笨蛋。 “这位小姐姐，你方才怎么找到我们这里来的？是闻到我们烤红薯的香味了吗？”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处在寒潭边的树林里，超级隐秘。一般人连寒潭也不一定能找到，别说他们在树林里了。 所以，这小女孩不太可能误打误撞。 小女孩没说话。即便脏兮兮的脸，也能看出她脸色发红。 林思泠知道自己猜中了，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我们有食物了，而且很充足，又怎会吃人呢？” 小女孩咬紧下唇，似信非信。 哼，这一路走过来，她就没遇见好人！没遇见几个不吃人的人！ 眼前这些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精神气十足，脸上身上有肉。他们的粮食，能有如此充足？ 林思泠看出她不信，淡淡说：“你走吧，别呆在这里，影响我们干活。” 小姑娘，非大奸大恶之辈。从其愿意牺牲自己、保护同伴的行为看，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因此，林思泠打算放过对方。 不然，还真能把对方杀了灭口不成？他们需要守护的是一线天入口处的秘密，而非这个前哨村位置。 小女孩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眼前的小女孩，比自己还小。能做一群大人的主，放了她？ 她怀疑对方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利用她找到她的同伴…… 因为是林思泠决定放人，在场的无人表示异议。 眼睁睁看着小女孩一步步倒退，走出营地，到了营地边缘，忽又站住，支支吾吾。 “能……能不能告诉我，从哪个方向才能出树林？” 她为了找吃的进入树林，被红薯香味一勾，不自觉深入林中，记不清来路了。 张柚对这个年龄与自己闺女差不多大的女孩，到底起了怜悯之心。走上前，递给对方一个没吃完的小土豆，并且指明出林的方向。 林思泠看了殷黑一眼。 殷黑作为随从，忠诚度和好感被她刷到90。对视之下，林思泠的意思殷黑秒懂。 待那小女孩离开后，殷黑立即尾随跟踪其后。 倒不是林思泠要做什么，而是如果这小女孩撒谎，和她的同伴有害人之心，桃源村势必要先将其掐死在萌芽状态。 桃源村不会主动害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不怀好意的敌人。 大家继续吃饭，不过气氛没有先前缓和了。李绍低声吩咐，让几个先吃完饭的青壮，去四周巡逻。 林思泠牵着顾枫的手，围绕营地转了一圈。粗糙的木栅栏，防野兽不防敌人，以后将看中的流民安置在这里，还要加固防御工事才行。 公玉谨过来找到她们：“泠妹妹，顾姐姐，李叔说早点送你们回村。这里不太安全！” 两人跟着他回到营地中心，张柚与几名女村民，正在收拾东西。殷黑尚未归来，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难不成那小女孩真的有问题，她看走眼了，放走了恶魔？ 正想着告诉李绍与公玉谨，商量对策，巡逻的李天百跑了回来：“里正！泠姑娘！殷兄弟把方才那小姑娘又带回来了，他们还背了个伤者！” 大家一阵面面相觑。 林思泠也傻了眼。她本意是想让殷黑跟踪那女孩，看她同伴是否对桃源村具有威胁？真没想让殷黑，直接将人带回来啊！ 桃源村需要的是人才。论救济难民，现在没那个实力。没想到殷黑心肠竟然这么善良？ 反正不管大家怎么想，殷黑果真背了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男人回来，放在地上。 那小女孩手足无措蹲在伤者旁边，眼巴巴望着他们。手里握紧那个小土豆，一口没吃。 不等有人上前埋怨，殷黑先开口，面上含有少见的担忧焦急之情，望向顾枫。 “顾姑娘，你能帮忙看看这位小哥吗？” 顾枫神情漠然，一言不发。 殷黑没办法，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林思泠和李绍。 李绍忍不住道：“殷兄弟，你真糊涂了！素不相识之人，你竟然把他们带回营地来，还要麻烦顾姑娘出手救治他们？” 要知道顾枫地位超然。一个不高兴，屠灭桃源村全体村民，分分钟的事。 之所以肯像普通村民一样，安静住在桃源村里生活，为桃源村村民看病疗伤，不都因为泠姑娘吗？ 殷黑也是太飘了，连村里最可怕的存在，也敢惹！ 那小女孩脑瓜灵，察言观色，一下子看出顾枫才是重心所在。疾步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顾枫跟前，不敢靠近，只敢在地上乒乓磕头，苦苦哀求。 “姐姐，这位好心的姐姐，能不能求您救救我哥？他是为保护我，才被官兵伤成这样！” 一面哀求，一面泪如泉涌。 哗哗的泪水冲刷她脸部的污垢，露出白皙娇嫩的肌肤。 殷黑也反应过来，扶起那人上半身，将那人凌乱的黑发掠到脑后，说出问题症结所在。 “泠姑娘，里正，请你们仔细看看这人……便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还求顾姑娘诊治他了！” ------------ 第一卷 第186章 庞丹丹 听他这么说，林思泠等人齐刷刷看向那名伤者—— 对方惨白无血色的一张脸，确实有些熟悉之感。五官轮廓分明，线条硬朗，浓眉入鬓，是个脸带正气的帅小伙。 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见大家茫然的样子，殷黑急忙提醒一句：“他是苻宸将军的亲卫兵！苻宸将军以前巡视召南县时，我曾经见过他——” 苻宸是大虞国的名将，老百姓心目中的战神。每到一处，老百姓会争相踊跃跑去看苻宸的军队，进出城跟追星一样。 所以苻宸身边的亲卫兵，好多人认得。 李绍等人终于想了起来。 这帅小伙不就是当时他们救下苻宸时，跟随在苻宸左右的年轻亲卫兵吗？为何他一个人，会沦落至此？ 每个人的目光，不由地投给顾枫。 顾枫眉头微蹙，没多说话，走到那亲卫兵身边蹲下，伸手把脉，翻看对方眼皮。 林思泠连忙跑到打包好的行李处，将顾枫的药箱翻出来，送到顾枫手边。 小女孩看着他们的动作反应，大大松了口气。挤在人堆里，目不转睛注视顾枫一举一动。 亲卫兵身上伤痕累累，不知带领自己这妹妹，经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恶战。有些伤口已经结疤了；有的伤口简单包扎，绑带还在往外渗血。 虽然无一处致命伤，但明显是因缺药少医，导致伤情加重恶化。 昏迷不醒外加发高烧。若不是幸运地再次遇见顾枫，这条命绝对要交代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顾枫让殷黑等人将伤者抬进一处窝棚，留下两人帮忙打下手，其余人全部赶到窝棚外面。 林思泠自知帮不上忙，转身往外走，顺带拽了把不肯挪窝的小女孩。 顾枫脾气冷。 惹恼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出手救人。而她，绝不会罔顾顾枫心意。所以，这小女孩还是别杵在里面，让顾枫见了生烦。 公玉谨看了眼低垂着头、视线不住飘向窝棚的女孩，忍不住追问她一句：“你当真是伤者妹妹吗？你们两人之间的年龄，相差巨大……” 亲卫兵看上去与李天百差不多大，而这小女孩比李玉梅还小，两者起码相差十多岁。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嫡庶，也很少见。 所以公玉谨仍旧心存疑窦。 小女孩闻言，抬头扫视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艳，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口中嗫嚅。 “我、我们自然不是亲兄妹！我家人被杀，我被官兵掳走。是这个大哥哥路见不平，将我救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才以兄妹相称。” 众人有诸多疑问，围着小女孩，你一言我一语询问。最后结合小女孩颠三倒四的回答，林思泠才算弄明白前因后果。 小女孩名叫庞丹丹，父亲是商人。过棠关时被棠关守将害命夺财，一家子老少不幸葬身屠刀下。 只因庞丹丹颇有几分姿色，王校尉唯独留下了庞丹丹一人性命。将其与一群同样遭遇不幸的女人关押在一起，准备进献给上峰，为自己日后加官进爵铺路。 此举却惹恼了他手下一位义士，便是这名亲卫兵。夜黑与同伴砸开锁救人，将一群女人放出牢笼。 可惜被守卫发现，穷追猛打，大多数女人被捉了回去。只有庞丹丹因为一直紧随这亲卫兵，对方见她年龄小，没忍心撇下她，便带她一路逃亡至此。 除了知道亲卫兵姓吕，她连对方是苻宸的亲卫兵也不知情。还是殷黑跟踪而去，认出对方为苻宸手下的人，才将两人带回。 所以众人想知道苻宸的亲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棠关，苻宸怎样了，庞丹丹一问三不知。 了解到两人身份，林思泠对庞丹丹生出一分同情心。 拿出一个水囊，一把果干递给她，并且安慰她：“有我姐姐出马，吕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先吃点东西吧！” 看到庞丹丹一直没吃那个小土豆，只是很小心地握着，她知道对方舍不得吃，所以又给了她一些吃的。 庞丹丹看到果干，难掩惊奇之色，小声道：“你们竟然还有这么精贵的粮食？外面早开始人吃人了……” 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歉意地看着林思泠。希望自己的话，没有吓到眼前的小妹妹。 她以为这些人一直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对外界发生的混乱，不怎么知情。 林思泠笑笑：“庞姐姐，你先吃东西。” 不然待会倒下来，还得辛苦顾枫救两个人。 庞丹丹低头瞧眼手里的食物，很是艰难地把目光移开。十指收缩，紧握住土豆和果干，舔着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意指坚定不移。 “不用了，我还不饿！” 这点得之不易的粮食，她要留着给吕大哥！ 毕竟她人醒着，能找些嫩叶树皮充饥，而吕大哥神志不清，只能把粮食熬成羹，才能给他喂下去。 虽然这些人现在看上去很友好，也确实在想办法救吕大哥。但非亲非故的，她没指望对方能收容他们。 凭白舔两张嘴，谁愿意呢？ 所以，她将得到的果干和土豆，都小心翼翼装进了她挎在胸前的包裹里。 林思泠…… 行吧，不饿就不饿。一个陌生人，她不能上赶着送好处。不过凭心说话，她不讨厌这个庞丹丹，反而有些好感。 这小姑娘知恩图报，有情有义。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算是难得的三观正了！ 张柚瞅着这小姑娘的举动，没多说话。转头招呼同来的女村民，再次生火，架上陶锅，熬菜粥。 这两人不知道几天没吃饭了，就算不管庞丹丹，伤者是苻宸的亲卫兵，他们也不能不管。 她可太知道自家男人，有多么尊崇苻宸将军了！ 即便苻宸将军吃了败仗，现在如丧家之犬，也没损毁其在自家男人心目中，威风凛凛的形象。 庞丹丹蹲在窝棚外面，一边操心着窝棚内的动静；一边眼角余光瞄向张柚等人。闻着锅里逐渐飘散出来的饭香味儿，纠结的心里跟猫抓一样。 突地，窝棚里传出男人的一声惨叫，惊得等候在外的众人，齐刷刷一愣。 庞丹丹第一个跳起来，不管不顾，一头往窝棚里冲—— ------------ 第一卷 第187章 滤镜 原来是清洗伤口时，把男人痛醒了。 顾枫药材有限，麻醉药更是非常难收集。所以，她只舍得用了一点点草乌，直接给对方刮烂肉。 疼得亲卫兵即使在重昏迷中，也大叫出声。两个桃源村村民按他不住。 顾枫一脸嫌弃。 “你们将军，我连麻醉药也没给他上，直接刮骨疗伤！你这好歹还浪费了我一些草乌，有那么娇弱怕痛？” 窝棚内外的众人，见状瑟瑟发抖。尤其按住亲卫兵的两个，面色发白，不敢直视顾枫。 庞丹丹死咬自己下唇：“吕大哥你忍忍！这位姐姐是在救你——” 刚醒过来的亲卫兵，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茫然。直到认出顾枫的晚娘面孔…… 他深深吸了口气。 “竟然……是你们……啊！” 顾枫快准狠又是一刀下去，削掉他伤口处一小块已经发黑溃烂的腐肉！ 林思泠等人脚底直冒凉气，赶紧退出窝棚。 好在里面的惨叫声，没响两下就戛然而止。不知亲卫兵是终于忍住了，还是再次给痛晕过去了…… 李绍默默抹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安抚神情恍惚的庞丹丹：“放心吧，只要顾姑娘出手，你哥哥这条小命，一定能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庞丹丹木然点头，脸上挤出一丝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眼看天色不早，今晚是没法回桃源村了，林思泠找到张柚。 “张婶，你带其他几位婶子先回村吧。我和姐姐，明早自己回来。” 张柚哪愿意现在回村，留下来和自家男人多聚一晚也好。只是让李宏才、李天百他们，先把其他女人送回村，自己留下，跟林思泠两姐妹一起。 李绍有点不放心，问庞丹丹：“庞姑娘，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流民？” 庞丹丹摇头。 如果不是被一伙暴民追击，她也没有那么大胆子，扶着吕大哥进入这片望不到头的原始丛林。误打误撞逃到寒潭边，纯粹是运气好，没遇见什么野兽。 李绍一听，安心多了。 他就说，他们当初还是按公玉谨的地图，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外人怎会如此轻易进来呢？ 目前来看，这片区域尚算安全，那就好！ 至于庞丹丹和姓吕的亲卫兵，他直觉可以信任。就是苻宸将军不知遭遇了什么，连自己的亲卫兵都走散，着实令人担忧。 个多时辰后，顾枫走出窝棚，林思泠和张柚连忙送上清水、帕子。 没有皂荚，就用沙土、淘米水代替清洁。顾枫洗了好几遍手，才用帕子擦干。 瞥眼旁边战战兢兢等着结果的庞丹丹，淡淡开口：“你哥的命，我暂时给保住了。今晚你守着他，若是有什么不对，速来叫我！” 庞丹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弯着腰，连声道谢。 顾枫瞅着她的鸡窝头顶，一缕黑发被汗水打湿，扭曲地贴在脑门上。微微蹙眉：“你……弄干净了再进窝棚。身上太脏，容易导致伤者伤口恶化。” 庞丹丹面色爆红，手足无措。 “我……我这就去潭水边洗！” “这傻丫头，那潭水刺骨冰凉，你这么去洗不怕着凉？不小心掉进寒潭，更不得了！” 见她转身要走，张柚连忙叫住她：“我们刚烧了热水，你且随我来！” 领着庞丹丹，便往一间空着的窝棚去了。 林思泠拉着顾枫坐到篝火边。见吊架上的一锅菜粥已经煨好，便取了个碗，盛了满满一大碗，捧给顾枫。 “姐姐，你辛苦了，快吃点东西。” 顾枫接过粥碗，没有马上吃。而是放在地面，又取了个碗，盛满粥给林思泠递去后，才端自己的碗。 这些细节动作，搞的林思泠心里暖呼呼的。她会如此亲近信赖顾枫，真不是因为系统“随从”的原因。 顾枫的好，值得她真诚以待。 李绍和公玉谨等人，去窝棚里看了看亲卫兵昏迷不醒，又回到营地中心的篝火边。张柚走出窝棚，洗干净手给大家盛饭。 庞丹丹和亲卫兵，也给了一人一碗。 有苻宸将军光环的加持，大家自然而然将两人，当成了桃源村即将吸纳的新成员。 庞丹丹逃荒两个多月，风餐露宿，头一回吃到正常热食，一边吃一边流眼泪。等吃完，她抢着去刷锅洗碗。 张柚喜欢这个眼里有活、勤快的小姑娘。论品质，可比闺女以前在村里交的伙伴强多了！她热心地带着庞丹丹，熟悉前哨村内外的环境。 反正不出意外，兄妹两人都会被收容在前哨村。 事实上李绍、林思泠等人也确实在商量这两人的安置问题。 李绍满怀信心地问林思泠：“泠姑娘，你觉得把他们留在前哨村怎么样？” 虽然两人不是桃源村急需的人才，但一个拥有一定武力，属于苻宸将军麾下亲兵；一个知恩图报心术正。完全符合他们招募新村民的要求。 “可以将他们暂时留在前哨村。” 林思泠持保留意见：“李叔，人心难测，我需要多观察他们一段时间。” 没有刷到忠诚度过60，收为随从，她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入他们真正的家园。 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这个自然。” 尽管对苻宸将军手下的兵有滤镜，李绍还是保留警惕之心。毕竟他们身后有几十位村民，需要保护。 晚上庞丹丹守着亲卫兵，其余人睡在篝火周围的窝棚中，青壮们轮流值夜。 天还没亮，庞丹丹便激动地跑来叫醒众人，吕大哥醒了！也不管顾枫是否起身，趴在窝棚外面的地上，就下跪一个劲磕头。弄得众人一阵无语。 知道的，理解这小姑娘是因为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早上的在祭拜人家呢！ 顾枫搂着林思泠，把她的头按回草埔里，让她再睡会儿，自己起身走了出去。林思泠哪能睡得着，听到人都往亲卫兵的窝棚去了，她也爬起来，跟在后面。 张柚正准备生火做饭，见到她连忙叫住，塞给她小包东西。 林思泠以为是给自己开小灶，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着两束长发。 她顿时给无语住了。 ------------ 第一卷 第188章 无缘无故的善意？ 张柚笑眯眯地说：“这是昨晚庞丹丹沐浴，她头发太脏黏成团不好洗，便让我帮忙给绞了。听说你喜欢玩，庞丹丹让我送给你……” 林思泠…… 她这喜欢玩头发的怪癖，传出去还有脸见人不？ 但是要收拢人心，青丝必不可少。她的钱不够刷忠诚好感度啊……毕竟种出红果实的几率很小。 张柚见她迟疑，以为她嫌脏，拍拍她肩。 “泠姑娘，你放心，这东西我洗得干干净净，你只管拿去玩！回头那姓吕的亲卫兵头发，我也让宏才给你送过来——” 林思泠捂脸，声音虚弱：“谢谢张婶……” “谢啥？” 张柚大大咧咧地。 “这些人初来乍到，那一头一身的虱子！顾姑娘说，他们不剪发，不洗干净，不允许进入我们营地——怕传染疫病？” 所以，本着垃圾要处理掉的原则，整理一点头发丝出来给泠姑娘玩，张柚觉得废物利用，挺好的。 谢过张柚，林思泠把装青丝的袋子放进包里，方才继续前往大家团团围住的窝棚。心里捉摸想个什么方法，让她这收集头发的“怪癖”合理化。 不然，说出去总觉得怪怪的…… 来到窝棚边，发现那吕姓亲卫兵果真再次醒来，睁着眼躺在草铺上。 顾枫蹲在旁边为他换药，李绍等人全部围在棚外。显然迫不及待想知道，有关苻宸的第一手信息。 亲卫兵龇牙咧嘴。顾枫在，他没敢吭声；等顾枫换完药走去棚外洗手，他才敢哼唧出来，尴尬地招呼李绍等人。 “李里正，没想到能在这地方再次遇见你们，还被你们又救了一次！” 大家让出一条路，让李绍弯腰走进窝棚，走到草铺边坐下，与对方搭话。 李绍一脸唏嘘，叹息着回答：“是啊！兜兜转转，谁能想到，我们在这里还能相遇？” 他急忙切入正题发问：“吕小哥，你为什么没有跟随苻宸将军？听庞姑娘说，你在棠关当兵，救了她……” 他不提这话题还好，一提，亲卫兵沉默了。 本就白无血色的脸，笼上一层死灰。因为瘦削而深陷在眉骨下的一双眼睛，仿佛暴风雨中的阴霾，寂静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雷电。 过了会儿，他缓慢、低沉开口。 “符将军……完了……符家军，也完了！” “什么？” 石破天惊的消息，令众人大吃一惊。 他们还指望符家军最后收拾破碎山河呢，怎么说完就完了？ 亲卫兵看着众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叹口气，将前因后果全部讲了出来。 “我们将军这次回到夏水，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已在城中等着了！” “他们先是以将军兵败失利为借口，褫夺将军印，把将军下狱；然后又将三千近卫军打散，调拨到各大城镇……” 亲卫兵缓了缓神，苦笑。 “我就是这样到了棠关……不久后，我们打听到将军因叛国罪被诛，满门蒙难。”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滚出泪水：“我们曾想要联络旧部，救回将军，可从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他睁开眼，望望站在门边的林思泠。 无数次夜深梦回，他都清晰记得这个小女孩的提醒。这越发让他感到痛苦不堪。 如果他们、他们的将军，当时听从这个小女孩的话，就好了！ 果然童言无忌。童言，才说的是真正的大实话—— 李绍浑身发软，坐在那里，仿佛在黑夜摸索的瞎子，找不到方向。 比起来，倒是李宏才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之后，很快接受这一不幸的消息。 毕竟他们现在有桃源村做后盾。虽然同情苻宸将军的遭遇，可这个消息，没对他们造成什么致命冲击。 他们已将桃源村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乡。 这里没有贪官酷吏；没有一辈子交不完的税，服不完的苦役。生活虽贫苦，却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垦荒种田，快乐无忧。 他们压根不想回劳什子的李家村了。 什么大虞国，滚粗！ 他们眼里只有桃源村。 良久，李绍沉沉叹了口气，坐直身体。 “吕小哥，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亲卫兵瞧了眼门口端着碗粥，傻站着的庞丹丹，双手捂了把脸，顺带将脸上泪痕擦去。 “我不知道…… “李里正，这位庞姑娘，是我从棠关救出来的，一路追随我到此。她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如果你们村有位置能收容她……” “我要和你在一起！” 庞丹丹猛然大喊一声，眼泪扑簌簌掉落。跑进窝棚，趴在草铺前：“吕大哥，你伤重不醒的时候，我没有抛弃你！你怎能一睁开眼，就要撇下我？” 亲卫兵面露苦涩。 “庞姑娘，我这一身伤，好了也是个残废，何必拖累你？” 顾枫洗完手转来，刚听到这话，无语地插言：“谁说你好了是个残废？” 亲卫兵…… 这位女医师为他诊治，每一次包扎，他都觉得自己胳膊腿断掉了，痛不欲生。难不成他还有希望站起来？ 顿时，他灰蒙蒙的眼睛，重新绽发出亮光。 李绍咳了一声：“吕小哥，你和庞姑娘，可以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这里是我们建立的前哨村，用来安置合适的难民。” 他顿一顿，看向林思泠，见她脸上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方才放心继续说下面的话。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你们送来必要的生活物资。你好好养伤，庞姑娘留在这里照顾你就是。” “李里正……你是说，你愿意收留我们？” 亲卫兵怔住了。停一停，他试探地问：“那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庞丹丹紧张地抱住碗，十根指头，用力抠住碗的边缘。 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如果对方和那些人一样，想要的是她……为了吕大哥，她该不该牺牲？ 李绍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抖的跟筛糠一样。亲卫兵双目中，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他莫名其妙。 “付出什么？” 他转向亲卫兵：“等你好起来，帮我们守这处营地吧？还有庞姑娘，可以帮忙打扫营地的卫生……” 桃源村不养闲人。 前哨村也一样。 等这两人恢复元气，自然要帮忙干活，不能白吃白喝。 如果最后，两人仍然没能被泠姑娘审核过关，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或则赶走！ ------------ 第一卷 第189章 破破烂烂的“家” 听了这句话，庞丹丹立马不抖了，亲卫兵也睁大了眼睛。 “……就这样？” 亲卫兵迟疑地问。 “不这样你还打算哪样？” 李绍反问一句，站起身。 “为了你们，我们已经在这里多耽误一天。明天我们打算外出，看看附近有什么村庄，可供交易。吕小哥，你和庞姑娘安心留在这里吧！” 庞丹丹变了脸色：“你们不要出去，不要离开这里！外面很乱，乱到你们无法想象？” “这我们当然知道。” 李绍无奈地叹气：“但是，眼看冬天来临，村民们缺少衣粮，必须外出一趟，采购必要物资啊！” 亲卫兵沉吟一下。 “李里正，你们坚持外出的话，我给你们画张地形图吧。这片三不管地带外，是丰城，丰城周围有好几个大小村庄，我了解！” 李绍大喜，连忙让张柚解开行李，去拿随身带的纸和笔。 “吕小哥，你能告知附近情形，再好没有了！” 公玉谨的地形图，虽然描绘得比较精细，但不会详尽到标出每个小村庄。他正头疼，不知如何寻找打听这些小村庄呢？ 有亲卫兵提供信息，便好有的放矢了。 “在下姓吕，名叫元淼！” 亲卫兵知道李绍等人不熟悉自己，连庞丹丹也只知道他的姓。他双手抱拳，拱手做正式介绍。 李绍也便手指林思泠等人，一一给吕元淼和庞丹丹介绍。 等相互熟悉后，张柚拿来磨好的墨、笔、垫着木板的一张纸。大家将吕元淼扶着坐起，让他提笔画地形图。 吕元淼一边画，一边对凑在身边的李绍等人讲解。 “丰城下属有十五个小村庄，散布在丰城周边。最大的王家村有两百多户人家；最小的只有数十户。” “丰城兵少，在溟兵骚扰下不敢出城，固守城池。目前溟兵占据了一些村庄，在离城五十里处盘踞，你们不要靠近这些地方。” 吕元淼手指地图。 “如果你们只是想换粮食、冬衣，去定安村、曲平村、陆村吧。这三个村距丰城较远，距我们这三不管地带较近。人口不多，相应安全。” 李绍点头，又问了些村子里的情况。 见吕元淼露出疲惫的神色，便让庞丹丹喂他吃东西。自己拿着地图，和众人走出窝棚，继续商量路线。 林思泠跟着顾枫，收拾东西，准备回桃源村。 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感觉桃源村破破烂烂的“家”，比这地方亲切多了。一点不方便，还是得赶紧回去！ 公玉谨找过来：“泠妹妹，顾姐姐，我送你们回去。” 一线天那位置，没有他和殷黑帮忙，不懂武艺的普通人去攀爬，很容易出事。 林思泠拿出积蓄——十两银子交给他：“公玉哥哥，有机会帮我们多买米、面、肉，还有冬衣、厚被褥，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 公玉谨知道自己若提出给钱，泠妹妹自尊心强绝不会要，直接收下点头：“好。” 顾枫踌躇一下，面色略不自然：“如果有布匹卖，公玉弟弟你也帮忙扯几尺。” 她现在的内衣、月事带，都是别人旧衣裳改的，总觉得不干净。还是想要新的，以后等妹妹长大点，也要备一份。 “好！” 公玉谨点头，表示记下了，帮她们拿起行李。 “顾姐姐……” 庞丹丹追出来，局促地绞自己手指：“吕大哥让我来代他说一声，谢谢您……” 虽说顾枫出手救了吕大哥，她心里十分感激。但不知为什么，她看到顾枫，总觉得有些怕怕的…… 顾枫冷淡地点个头。 “每隔三日，我来为他换药。他的伤口，半个月内不要沾水，记住了。” 庞丹丹一个劲点头。 林思泠摸摸自己胸前挎的小包，还剩了点果干，掏出来送给庞丹丹。 “庞姐姐，这个给你吃。” 没办法，对于女孩子，她心总是要柔软一些。 庞丹丹看着果干，眼睛亮了起来：“谢谢林妹妹！” 本以为山穷水尽，没想到柳暗花明。 对于林思泠等人，她心中充满无限感激。 李绍留下李宏才协助张柚守一线天，给前哨村吕元淼两人送吃的，自己则和公玉谨，带领剩下的青壮出发。 为了方便运输粮食，他们带走了村里的几辆平板车；还带了十多把钢刀长枪，用以防身。 回到桃源村，林思泠第一时间种下庞丹丹的青丝。第二天李宏才回村拿粮食，又给她送来吕元淼的一束青丝。 对于林思泠喜欢拿头发当“玩具”玩的怪癖，村民们习以为常。大家心目中，泠姑娘想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只有林思泠自己，背负着心理包袱。 她在窝棚外的菜地掘土，李玉梅、张荷花、李芹三个女孩，背着背篓经过，准备去森林边缘挖野菜、砍柴。 全程听见李玉梅叽叽呱呱说笑，另外两个女孩沉默倾听。 想来若是有选择，李玉梅这种外向活泼的，绝不会选择这么内向寡言的同伴。 光听李玉梅热情招呼林思泠的声音，就知道她有多如释重负、能够转移话题了。 林思泠笑着逐一招呼：“玉梅姐！荷花姐！芹姐姐！” 几人隔着篱笆墙说话。 林思泠家的自留菜地，顾枫种了不少叫不出名的草药，据说还有毒株。桃源村的村民无一不自觉远离，不敢进入。 “泠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挖野菜啊？” 张荷花客气地发出邀请。 李玉梅仗着与林思泠熟悉，嘻哈笑着拍张荷花的手：“泠妹妹才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呢！我娘说我们是扫把星，会拖累泠妹妹也挖不到野菜！” 林思泠笑着从脚下篮子，抓出一把刚收获的李子，分给三人吃。 李玉梅又惊又喜：“泠妹妹，你真的运气太好了！咱们连野菜也不容易找着，你还能采集到野果？” 将李子用手擦了擦，直接送进口中。 张荷花和李芹没有马上吃，而是先对林思泠道了声谢。 看着脸若银盘、面相温柔的张荷花，念及对方的女红技能，林思泠突然想到青丝能有什么用途了！ ------------ 第一卷 第190章 两位新收随从 “荷花姐，听说你女红很好？” 林思泠饶有兴趣地，盯着张荷花身上的衣裳看。 虽然是一件普通旧衣，看得出张荷花心灵手巧，在领口、袖口、补丁处都精心绣了荷花纹，恰到好处掩饰生活的窘迫。 三人组比起来，李玉梅家境最好，衣裳补丁最少。但张荷花因为这件绣工出色的衣裳，显得格外气质出众，吸引人目光。 张荷花被林思泠打量得有点不自在，细声细气问：“我女红不精……泠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思泠微微笑：“荷花姐，你喜欢女红的话，缺少绣线可以考虑用头发丝替代啊？以针为笔，以发为墨，绣出个不一样的花鸟虫鱼、锦绣山河来！” 张荷花一听，沉思片刻，眼中绽放出光彩。 “头发丝那么细的东西，轻轻一扯就断，掉地上不容易找见——怎么能用来替代绣线呢？” 李玉梅无语地扒拉顿住脚步的张荷花，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泠妹妹你真是异想天开！” 林思泠冲着三人背影，不服气地放大声音：“玉梅姐，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她可是不止一次，听张柚抱怨自己闺女不学无术了。 头发其实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做假发、做肥料，甚至做劣质酱油！ 当然做酱油是奸商害人，不能吃的。但假发和肥料的用途，她暂时不打算说出去。不然，以后人人都知道收集青丝了，她刷忠诚和好感的原料从哪来？ 有些知识，不到传播出去的时候。 反正现在有她的金手指，不担心肥料的事。 张荷花挣脱李玉梅的手跑回来，红着脸，问埋头准备继续松土挖坑的林思泠：“泠妹妹，你知道用头发刺绣的事，能不能具体告诉我？” “具体？” 林思泠目的只在于把青丝的用途广泛流传出去，改变她“变态癖好”的名声。她没想过张荷花真能用青丝做女红。 踌躇一下说出自己所知道的。 “荷花姐，我只会拿针线补衣裳，刺绣什么的一窍不通。你想知道，我把我听来的，全部告诉你？” “泠妹妹，你快告诉我！” 张荷花急不可待。向来不敢直视人的眼睛，此刻不顾一切紧盯林思泠。甚至主动踏进篱笆门，拉住她的手。 李玉梅一脸无奈地瞅着她们两人。李芹则低着头，木呆呆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 林思泠对李芹态度感到奇怪，不由自主多关注她一眼。回过神，对张荷花讲解出自己所知。 “荷花姐，我听人说，取发是很关键的一步。养好的头发，用山茶油浸泡，再用芭蕉叶灰加水揉搓出泡沫，要保证取下的头发，有足够的韧性和光泽。” “哪来的山茶油？” 李玉梅嘴巴说无趣，耳朵竖起听，忍不住又插话。 “玉梅妹妹，山茶我们以后可以自己种？” 张荷花瞥她一眼，目光嗔怪，似在怨她多嘴。 “泠妹妹，你继续往下说！” 林思泠见她当真感兴趣，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 “头发还可以染色。花草、树叶……如生姜可以染出黄色，辣椒叶用来制成绿色，芭蕉心可以染出紫色……” “总之，慢慢实验呗。” 面对聚精会神听讲的张荷花，林思泠笑起来：“荷花姐，听说你女红好。说不定，将来你能在这方面，大放异彩呢！” 现在处于荒年战乱，大家顾不上享受奢侈品。但若有一天和平安定，张荷花定能凭着自己出色的女红技艺，发家致富。 张荷花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喜欢刺绣，闲下来，才能研究这个……” 在这封闭落后的地方，买不到丝线也没钱买，林思泠此刻的话，像是拨云见日，让她重燃希望。 林思泠回窝棚翻找一通，将已经刷差不多忠诚、好感度村民的头发，找出来几束送给张荷花，让她拿回家慢慢研究。 皆大欢喜。 以后收集青丝师出有名，不再是怪癖；张荷花也能继续追求自己的爱好梦想。 目送三人远去，林思泠默默为自己点个赞——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 接下来两天，林思泠只种庞丹丹和吕元淼的青丝。庞丹丹对她的起始好感、忠诚高，很快刷到双属性90。不过吕元淼的属性却十分奇怪。 好感度达到80，但忠诚度就像公玉谨一样，再怎么刷也是刚过及格线：50。 公玉谨是因为身世问题，不肯轻信任何人；那么吕元淼是因为什么？ 苻宸？他的忠诚，早献给了自家将军，所以，再分不出多余心思效忠别人？ 那这桃源村，暂时还是别让他知道才好。 刷不到高忠诚，如鲠在喉，总觉得不安全。 系统反复询问。 “检测到庞丹丹好感度目前为90，忠诚为9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收，确认！” 庞丹丹知恩图报，重情重义，这么三观正的女孩，林思泠是一定要收的。 “随从47，庞丹丹。年13，女。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天赋：经商。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53。”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林思泠发现，能被系统用八字成语来形容的，都是一开始，她并未如何看重为人才的人。 先有妘叶，后有庞丹丹。难道，这两人以后培养起来，会是不输于顾枫的存在？ 由不得她多想，系统声音持续作响。 “检测吕元淼好感度目前为80，忠诚为50。可以收为随从，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毫不犹豫：“收，确认！” 50忠诚度虽少，一旦收为随从，在系统压制下，对方至少对自己生不出反叛之心。 以后找到症结所在，再慢慢改善关系吧。 “随从48，吕元淼。年27，男。天赋：骑射、刀法。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52。” 林思泠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只剩下公玉谨、李芹一家以及那对向来低调寡言的流民夫妇，没有收服了。 想到方才李芹那张阴郁的面孔，死灰般的眼睛，她郁闷地摇头。 最怕与这种心思深的人打交道了。 因为你压根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 ------------ 第一卷 第191章 有肉吃的动力 但李芹和她娘、她弟弟，已经是桃源村一员。她务必要把她们团结起来，让整个村牢固如铁桶，方能在乱世中立足。 公玉谨等人走后的第三天，气温骤降，半夜淅淅沥沥下了场水雪。 村民们焦虑不已，没想到第一场雪这么早便下了。这盆地的气温，明显比外界更冷。 大家冻得浑身打颤，在窝棚里升起炉灶的火取暖。不过这样一来，显得家里柴火不够了。 第二天，天放晴后，林思泠和顾枫立即与张柚等人组团，进森林里砍柴。这里的冬季看来十分漫长，她们有必要多储存过冬物资。 害怕碰上野兽，大家只敢在森林边缘找寻枯枝、野菜。但这地方村民们天天来，有用的东西薅得差不多，很难有新发现。 听着森林深处隐约传来的虎啸狼嚎，一群女人，除了顾枫，全部战战兢兢。 村里壮年男子不在，如果野兽来袭，感觉村子要遭殃。之前仓促修筑的木墙，不知能不能挡住野兽袭击。 林思泠一边找寻能砍动的枝条，一边注意紧跟大部队。顾枫本来不让她来，但看着顾枫孱弱的身躯一趟趟往返，背回柴火，她怎能坐视！ 何况李兴、李俊民的儿子李小田也跟着，他们比她还小，都知道为大人分忧。 收集了一天柴火，眼见日头偏西，张柚招呼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这又混过了一天，不知道外出的男人们，几时得归。 张柚挨家挨户提醒村民们，晚上关好自家木栅门，最好点燃灶火不要熄灭。这样既能驱兽，又能防止夜间被活活冻死。 顾枫想办法拆了几件旧衣裳缝成被套，里面塞满干草。垫在木板上，姐妹俩裹着兽皮睡，暖和多了。就是“被褥”忒短小，顾头不顾腚的。 张柚担心两个女孩子出事，临睡前特地过来看一眼，送两件稍微厚实点的衣裳。 顾枫倒是觉得，抱着妹妹软软小小的身子睡，像是天然小火炉，暖烘烘的不觉得冷。 苦了林思泠。就不知道顾枫是体质原因，还是后期接触各种药物毒物原因，身上清凉感挥之不去。 抱着睡害她一晚哆嗦到天亮，顾枫手脚才能有点温度。 早起吃完大锅饭，张柚安排村民们加固木墙。昨晚风大，加上雪水腐蚀，有些地方的木头松动了。 顾枫今天要去为吕元淼换药，林思泠也想跟去。顾枫怕她去一线天爬上爬下出危险，哄她不要去。 “你宏才大哥照顾我一个人攀爬，已经很辛苦了。妹妹你就别去了，以免增加人家负担！” 林思泠没办法，只好给顾枫装了几个新采摘的小番茄，叮咛她路上小心，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村子。 村民们是没有一日三餐习惯的。 林思泠晌午吃了顿水果辅食，拿上菜刀跟张柚等人出村。 这次张柚没有带领大家收集柴火，而是去新垦的十亩地除草。男人们不在，家里地里的活儿，全得女人们承担。 除了张老爷子和郭婆婆看家，几个孩子都要帮忙打下手。 这地暂时没有承包给村里人。一来太少，二来想试试种植的农作物，能不能存活。毕竟这刚开荒出来就种植，心里有点没底。 大家小心翼翼踩着田埂，弯腰拔草。孩子们不让下，怕不小心踩死幼苗。只让在边上收拾甩上来的草，运到野外扔掉。 因人力不足，水渠才挖了一小半，没有通到河边。浇地肥田，全得人工。 干了大半天活，林思泠感觉腰快断了，手脚不是自己的了。 她尚如此，别说那些干重体力活的女人们了！ 不过大家看着侍弄得规规整整的田地，无一不露出欣慰的笑容。 黄昏时收工，精疲力尽的众人回到村子。顾枫已经归来，正在帮忙收白天林思泠种下的菜。 看着一大堆收获物放在窝棚角落，她没有一开始丰收的喜悦。 因为接下来，意味着两人要花大把时间，将这些蔬菜瓜果处理成菜干、果干；香料之类，要磨成调料保存。 如果是稻米之类，那更麻烦了，全得手工脱壳。 林思泠挑个小南瓜劈成两半。绵苹果切成小块，塞在南瓜肚里，上锅蒸。打算今晚弄简单些，就吃水果南瓜。 顾枫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帮忙处理一堆蔬菜。 小白已经养得很温驯了，在她们脚下蹿来蹦去，不时叼块菜叶子吃。只要它不祸祸完整的瓜果，两人由得它去。 “姐姐，庞丹丹、吕元淼那两人，过得怎样？” 收了随从，林思泠现在担心的不是他们背刺，而是怕两人出事。毕竟前哨村所在，比桃源村环境恶劣十倍。 “吕元淼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庞丹丹每天烧饭、打扫营地照顾他。” 除了换药时，某人叫得鬼哭狼嚎…… 顾枫嫌弃地皱眉。 她觉得妹妹太善良了，总关心这些毫不相干的人。 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林思泠撩开门帘走出去，看见李芹的弟弟李兴，一颗小炮弹似冲过来！ 这孩子五岁，身高比林思泠矮了一头。接住他人时，林思泠感觉手一沉，对方的小块头还撞得她倒退两步。 “李兴，你乱跑什么？” 李芹瘦瘦干干的，风吹倒，和她差不多。没想到一碰她弟弟，这小子身子长这般结实。 姚婶子不会一碗水端不平，犯了这时代很多人会犯的通病吧？ 李兴站住脚，一脸兴奋。 “泠姐姐，我家养的野兔子死了两只，张婶子让我来叫你们，去我家分肉！” 说完，他便飞也似跑离开，去通知下一家。 这有肉吃的动力，就是不一样！ 林思泠皱眉。 她特地每天去姚婶子家，帮忙喂鸡喂兔，自家小兔子越长越大，越长越肥，且活波机灵，怎么就姚婶子家养的死了两只？ 总共就三只野鸡五只野兔，公玉谨他们好不容易活捉回来的，这下怎么驯养生崽！ 无语地叹口气，招呼顾枫，两人裹着兽皮，冒着寒风朝姚婶子家的窝棚走去。 ------------ 第一卷 第192章 诬告？ 等她们走到，姚婶子家窝棚内外，都站满了人。 大家彼此招呼说笑。明明是件不幸的事，可因为想到能分肉，哪怕只有塞牙口那么一点，每个人高兴得也如同过年。 蔡嫂子主刀，小心翼翼给一只死兔子剥皮。另一只死兔子躺在砧板上。 林思泠凑过去看了眼。发现两只兔子身体饱满，肥头大耳，既不像冻死也不像饿死。她不免疑问旁边的姚婶子一句。 “姚婶子，这兔子昨天我来喂它们时，还好好的，怎么一晚过去，就死了？” 野兔子一身厚皮毛，给它们精心铺了草铺，还专门搭了窝棚，照理没这么容易被冻死吧？ 如果容易死，那么剩下的几只兔子和鸡，大概也无法挺过这个冬天。 桃源村驯养野生动物为家畜，看来很难。要实现吃肉自由，还是得想办法去外界买。 姚婶子眼睛不自然地看来看去，五根手指，扣紧自己衣带。 “那我怎么知道？兔子……一直是我家芹丫头、还有泠姑娘你在喂。昨晚兔子死了，是不是你们喂错了什么东西？” 她一脸探寻地瞧向林思泠。 林思泠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附近听到这话的几个村民，往她这方向望，才倏地醒悟过来—— 姚嫂子这意思，暗指她平常拿蔬菜过来喂鸡喂兔，导致兔子死了吗？ 平常不哼不哈的，心眼子咋这么多！ 她怒从心起，正要质问姚婶子，说这种话居心何在？ 顾枫走上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冷冷瞧姚婶子一眼，转头对想要拿第二只死兔子洗剥的蔡嫂子开口。 “等等，让我看看这兔子到底怎么死的？” 蔡嫂子二话不说，双手把死兔子捧给她。 姚婶子的脸色，顿时发白。 顾枫将死兔子平放在桌上，弯腰仔细查看。 “兔子一条腿骨折了……” 她看向蔡嫂子：“是你们方才扳折的吗？” 蔡嫂子连忙摇头：“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这只兔子呢？” 也就是说，骨折是兔子自己或则养兔人造成的？ 顾枫又轻捏住兔子的一对长耳朵，提起脑袋看了圈，两根手指按住兔子的脖子。 “颈骨折断，头部有多处碰撞擦伤。” 大家一阵骚动。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枫拿过菜刀，剖开死兔肚腹，从其肠胃中，挖出一团尚未消化完的残渣，丢进兔笼鸡窝的食槽，看着几只野鸡野兔，过来啄食。 过了会儿，顾枫指着依旧活蹦乱跳的野鸡野兔，语气平静。 “无毒，兔子不是因吃错东西而死。” 张柚等人面面相觑——不是，顾大姑娘，你这种查案法，真不怕有毒，将剩余几只兔子鸡全部毒死啊？ 那可是桃源村的宝贝、希望！ 也不对！ 兔子既然不是吃错东西死的，身上又有致命伤，那到底是怎样死的？总不成是兔子们闹自杀，自己撞墙死的？ 关在笼子里，还一撞死两只？ 所有人目光投向姚婶子。姚婶子呆立在那里，鬓角间渗出肉眼可见的细汗。 “我……我也不清楚……今早起来喂兔子，就发现它们死在笼子里了！” “吃肉了咯！吃兔肉咯！” 李兴通知完村民，兴兴头头牵住李小田手跑进来，一抬头发现大人们都愣着，他娘脸阵红阵白的，不解其意。 “肉还没分完吗……娘，你说咱家天天喂鸡喂兔最辛苦，应该多分肉！是不是分了啊？赶快煮，我要吃——” 姚婶子面对村民们异样的眼神，干笑两下，急忙上前将儿子一把揽住。 “兴哥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待会肯定分咱家一份肉！你张婶子向来很公正的不需要说……” 张柚面色一沉。 蔡嫂子就见不得肉还没分，有人拿话挤兑她要好姐妹。菜刀往砧板上一剁，刚要开口，窝棚外走进来一个人。 明明这人头低着，眼睛也没有看任何人，但众人就是觉得对方那双阴郁的眸子，在冷幽幽盯住自己。本来天气就冷，这下子不由自主，集体打了个寒战。 “我弟想吃肉，我娘故意把兔子摔死的。” 李芹语气和表情格外平静，像与人刚道了声“早上好”。 众人傻傻看她，又看她娘。 姚婶子尖叫一声，扑到李芹面前。一巴掌重重甩下去，就把李芹打得踉跄倒退，鼻子嘴角，一起冒出血来！ “你这死丫头失心疯了？平常与我和你弟弟闹别扭便罢了，这种关键时候你还……你还诬告你娘？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姚婶子边打边骂。 “没了你娘和你弟弟，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单独活下来？” 蔡嫂子胖胖的手抓住姚婶子，让她打不下去。林思泠上前扶起李芹，递给她自己的手帕，让她擦脸上的血。 李芹摇头，没接帕子，只是用自己手背，擦擦嘴角。看她淡定的模样，应该不是一次两次挨打了。 “姚氏！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打自己闺女？” 张柚气愤地拍着案板，喝止姚婶子：“你给我老实说，这两只兔子，是不是如你闺女所言——你为了给儿子吃肉，故意将它们杀死的！” 可恶！ 大家的希望，在这几只野鸡野兔身上，指望它们驯养成功，来年开春抱崽…… 给姚婶子这么一弄，前功尽弃。 要不是顾姑娘发现及时，多半剩下这几只，也会不明不白死掉——太气人了！ 大家忍着没吃肉，是对将来怀抱希望呢！这姚婶子只顾自家儿子，不顾桃源村集体利益，让人既失望又愤怒。 见空气忽然紧绷，大人们剑拔弩张，李兴一阵傻眼。怯怯地抓住他娘衣角，小心观察他娘表情。 “娘……你们怎么了？张婶儿，你们别骂我娘……我不吃肉了呜呜……” 他虽懵懂，也知道整件事，是因为他想吃肉闹出来的。 他一哭，姚婶子立马绷不住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颤抖着声音，揽住儿子向村民们团团鞠躬。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张家妹妹，各位，是我猪油蒙了心！实在太心疼孩子了，多日未见荤腥，孩子一哭我就……都怪我，犯糊涂了！” 她哭着转向张柚：“张家妹妹，你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分肉时，多给孩子一口……” ------------ 第一卷 第193章 缩影 母子俩一哭，大家都沉默了。 哭声让人心酸。 这样的日子，确实大人撑下来都不容易，何况孩子！ 在场人只有三个人依然冷着脸。 顾枫与李芹全程面无表情。林思泠则是无法对一个刚还想陷害自己的人，表示同情。 “罢了……” 终于有村民站出来做和事佬。 “这野物本就驯养不易，死便死了吧。孩子们挺可怜，张家妹子，给他们多分点肉也行，大人们可以少吃一口！” 没人接他这话茬。 凭什么自家人，要因为别家孩子少分肉？他们活又没少干！ 而且姚婶子为了儿子想吃肉，故意摔死村里公养的兔子，这种做法对吗？ 看在孩子份上，不开口声讨，不意味着大家对姚婶子，没有怨言和反感！ “公是公，私是私。无论谁犯错，都要根据村规，赏罚分明！” 张柚板着脸。 “不然，往后人人效仿姚婶子胡来，都用一个‘可怜’，推托。那我们这桃源村，不是乱成一团了？” 林思泠心里觉得张柚做得对！看大多数村民们的表情，也支持张柚说法。 最后，兔肉还是分了。 去掉兔头内脏，不到七斤肉，每一户分了三两左右的肉。不过能沾个荤腥，权当过年了。 张老爷子家没要肉，要的去掉耳朵的兔头，拿回去腌制，用作以后下酒，味道绝美。 张柚嘴巴说得狠，实则还是给姚婶子分了肉。只是养鸡兔的活儿，不能再放心交给姚婶子。她决定弄回自家窝棚边养，这总不能出意外了吧？ 公玉谨没回来，林思泠把兔肉用芦苇盐腌制起来，挂在灶台上面风干。准备等公玉谨回来再一起吃。 顾枫示意她看门外，原来李芹不知为何，一路跟随她们，到了窝棚外。寒风嗖嗖的，一个人缩手缩脚站在那。 林思泠服了。 若她们没注意到，这丫头是不是打算在那里站到死？回头她娘跑来，还得赖她们害死自家闺女！ 真是天生万物，各有不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呢？ 林思泠走出去，招呼李芹进窝棚里坐：“芹姐姐，有什么事吗？进屋说，外面冷。” 李芹低垂着脑袋，挪动僵硬的两条腿，默默跟在她身后。 大部分村民见到顾枫，都是又敬又怕，缩手缩脚。李芹依旧保持那张死人脸，对顾枫微微点了点头，声若蚊音。 “顾姐姐……” 顾枫面无表情。 这两人之前的气场……林思泠怀疑自己若不在，她们得一个坐一个站，保持雕塑姿势直到天荒地老？ 她搬了块平滑石头当凳子，放在灶台边，往火里添根柴：“芹姐姐，你坐，烤烤火。” “不、不用了……” 李芹呐呐：“泠妹妹，有件事，我想要求你……” 顾枫挑眉，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芹过来有事相求，林思泠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开门见山。 她对李芹倒没什么恶感，点点头，随手抓了个绵苹果塞过去：“芹姐姐，有话你尽管说。” 她看得出来李芹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姚婶子打自己闺女，能打得嘴角出血。还有，李芹被养得瘦骨嶙峋，而李芹弟弟李兴，身板壮实…… 这些，无一不让她看到了当初自己、宋二丫的缩影。 抱着这份同病相怜的心情，只要李芹不提出过分要求，她打算尽力帮助对方。 李芹垂眸，看着手中绵苹果诱人的深红色，十指不由自主收紧，贪婪地感触着那上面的真实感。 面对林思泠清澈真诚的目光，她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我想与姚兰脱离母女关系，在桃源村独立为女户！泠妹妹，你能帮帮我，对李里正和张婶说说吗？” 她咬牙，掩藏住双目中浮现出的恨意，低声补充。 “我与她，早就没有母女情分了！之前，我会被官兵掳走，是因为她要带着李兴逃跑，故意把我推出去挡刀的……” 这话一出，不止林思泠惊讶，连顾枫也放下杯子，朝她看过来。 怪不得李芹一直显得那么阴郁。林思泠之前就觉得这对母女相处，气氛怪怪的。敢情，有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在？ 林思泠突然觉得姚婶子比较可怕。 对自己亲闺女尚如此，难怪那忠诚度，她无论如何刷不上去呢？ 不过，她没有马上应承李芹的请求，而是客观地指明问题所在：“芹姐姐，你想与你娘脱离母女关系，恐怕李叔、张婶他们不会支持你……” 当初林莹莹把她折磨成那样子，差点掐死她，众人也做好作歹，劝和不劝分。 古代孝道大过天，让这些人接受父母不慈、子女可不孝的观点，太难太难了。 她如此，李芹亦如此。 木立片刻，李芹幽幽道：“如果能让我摆脱这个女人，独立生活，我愿意将我每个月所得，分给她一成。当作还她的生育之恩！” 反正，就是不想再面对那个令她窒息的“家”！ 林思泠不说话。 李芹抬起头，定定看向她。 “泠妹妹，这世上我相信只有你，才会理解我。李里正、张婶他们都尊重你，你可以帮我说句话吗？” 林思泠有点烦，站起来，来回在窝棚内走动。 “不是我不帮你……芹姐姐，你未成年，怎么独立出来一个人生活啊？” 姚婶子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芹想要在村里顶门立户，恐怕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阻力。她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桃源村现阶段的和睦。 不过，看着李芹在面前无声饮泣，将心比心，她不免犹豫。 李芹太像从前的自己了。 如果没人对她伸出援手，她只会像宋二丫一样，无声无息，在家庭暴力中死去。 踌躇一番，林思泠终于下定决心，停住脚步，站到李芹跟前。 “芹姐姐，这样吧，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找张婶，细说你与你娘要分家的事！” 李芹霍地抬头，满脸满眼流露出惊喜：“真的吗？泠妹妹，你真愿意帮我了？” ------------ 第一卷 第194章 其心可诛 林思泠拉住她的手，把她送到门口，安抚她。 “我会尽可能说服李叔和张婶，给你另外搭间窝棚安置。不过，桃源村目前尚未规划好，户籍问题以后再说。” 以后说不定母女俩和好了？如果没和好，李芹到时也大了，完全有资格另立户头。 所以现在李芹的诉求，只是远离她娘，工作、工分、年底分红分开，这点很好解决。 现在村里人口简单，彼此知根知底，李芹一个人住不会有危险。 思来想去，林思泠决定帮李芹这个忙。 至于姚婶子会不会恨她、怨她，她不介意—— 从对方想将兔子死的锅，扣她头上，她就不想搭理这个心术不正、不知感恩的女人了！ 目送李芹千恩万谢离开，单薄瘦小的一点身影，没入门外黑暗中。林思泠轻叹一声，放下门帘。推过一块大木板，斜放堵住外面灌进来的冷风。 顾枫则把草铺整理好，灶膛里的火，弄小一些。虽说这样睡比较危险，但总比夜晚稀里糊涂被冻死强。 希望李绍、公玉谨他们，这次真能找回泥瓦匠和木匠，好好重建房屋。 半夜时分，紧挨一起睡得十分昏沉的姐妹俩，突然听到外面哭声震天，夹杂呼啸寒风，卷动门帘拍打木板，哗啦直响。 两人睁开迷迷瞪瞪的眼睛，静躺在被窝里看了彼此一会。顾枫将林思泠要起身的小身子，按回暖和的被窝里。 “妹妹，你继续睡，姐姐去看看！” 说罢，捞过旁边放的衣裳穿上，顺手往快要熄灭的灶膛里，加了根柴，才走到门口张望。 只是外面一团漆黑，啥也看不见。 顾枫迟疑着要不要走出去，实在太冷了。便见火把光亮起，脚步声咚咚，一群人急促朝她们这边跑过来。 “顾姑娘……顾姑娘！不好了，快来救命啊——” “芹丫头这孩子……” 芹丫头？ 李芹！ 林思泠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抓起衣裳就穿，一边穿一边看涌进门来的一群女人。 只见张柚一马当先，蔡嫂子怀里抱着身子直挺挺，四肢僵硬的李芹。李芹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里抓着缩成一团的儿子李兴，后面还跟着不少被惊醒跟来的村民。 只一个瞬间，她们的窝棚挤满了人。众人手上的火把，快将低矮的棚顶点燃了。 “顾姑娘，芹丫头出事了——能不能劳烦您帮忙看看？” 眼见顾枫沉下脸来，张柚立即颇有眼色呵斥众人退出去。自己拉着蔡嫂子也退到门口，情急又祈求地对顾枫说。 “芹姐姐出了什么事？” 林思泠裹着兽皮赤着脚跑过来，看到李芹紧闭双目，连眉毛眼睛也罩着一层凝结的冰霜。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昨晚离开时，李芹还好好的啊？ 顾枫重重按了下她的头：“去穿好衣裳鞋子！” 等林思泠听话去穿衣套鞋了，才回过头。微一踌躇，指挥蔡嫂子：“把人先放床上！蔡婶子，你和张婶子帮忙，其他人不许进来！” 意思是连李芹的娘、姚婶子也不准进。 张柚连忙吩咐村民，将哭啼啼的姚婶子架到屋外去。虽然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种时候只能听医师的。 顾枫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扳开李芹紧咬的嘴，硬给她塞进齿缝中。然后让张柚、蔡嫂子帮忙，迅速脱了李芹全身湿漉漉的衣裳。 林思泠将温在锅里的水倒出来，几个人反复浸泡李芹冻成冰棍的身体。待其手脚慢慢有了温度后，迅速擦干，包上被单、兽皮。 为了救人，她们也顾不得计较许多。 张柚和蔡嫂子直接一个抱上半身，一个抱下半身，将李芹紧紧搂在怀里。林思泠摸到李芹双手冰凉，打着哆嗦，将那双手贴肉放在自己肚子上。 顾枫皱紧眉头，看了林思泠一眼，没有阻止。 她就是看出妹妹对这小丫头不一般，才允许对方进屋，甚至上了自己的床。 过了好一会儿，李芹脸上那种可怕的青白死灰之色，终于慢慢褪去，有了一丝血色。 蔡嫂子看着怀里的人眼皮轻微颤动，激动地喊：“醒了！她醒了……” 李芹眼角悄无声息滚落一颗泪珠。 “芹姐姐……” 林思泠试探地伸出手指，擦去那颗泪珠。然而，不擦还好，一擦，李芹闭得死紧的眼睛，泪水涌出来更多了。 林思泠缩回手。几个人相对沉默一会，张柚看向蔡嫂子。 “蔡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芹丫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我也不知道？” 蔡嫂子一脸迷茫。 “我就起个夜，听到兴哥儿在哭，他娘在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过去一看，芹丫头倒在窝棚外，我就赶紧喊你们，把人送顾姑娘这里来了……” “这房子没盖好，冬天指定要冻死人，唉……” “不是的，张婶、蔡婶！昨晚，芹姐姐来我这里，人还好好的！回去没两个时辰，便变成这样……” 林思泠实在忍不住，打断两人感叹。 “你们说房子破，为何芹姐姐她娘和她弟弟，没事？” 张柚和蔡嫂子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不约而同，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泪流满面的李芹。 “泠姑娘，你说芹丫头昨晚来过你这里？” 张柚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接触村里的这些女人，比任何人都多。家家户户的大小事，逃不过她眼睛。 和她男人一样，有些事是她不能管，不便管，而非不知道。 因此林思泠一提，她就反应过来了。 正好时机不错，林思泠于是将李芹和她娘姚婶子的恩怨，拜求她的事，全部说了出来，末了补充两句。 “张婶，昨天芹姐姐揭发她娘摔死兔子，指定被她娘恨到骨子里去了。你说，芹姐姐现在变成这样，是不是她娘害的？” 说着，掀起兽皮，露出李芹两个淤青肿大的膝盖。 “你们看，这分明是跪出来的痕迹！” 李芹身上同样有伤痕。不过那点伤痕，与林思泠自己身上的相比，小巫见大巫，她就没提了。 这么冷的天，姚婶子罚闺女跪在屋外，其心当诛。根本用不着别的佐证！ ------------ 第一卷 第195章 无心插柳 蔡嫂子一对弯月眉倒竖。 “这姚氏实在太可恶了，竟然这样对待自己闺女！阿柚，你这次一定要重重惩治她——” 张柚没说话，只是轻轻将李芹放回床上，叹了口气。 她是只有李玉梅一个闺女的。 疼如生命。 蔡婶子孤苦伶仃，也将她闺女当成自个的。 所以，她们大抵是不理解别的人家，怎会一碗水端不平。儿子珍爱如宝，闺女弃之如草。 林莹莹已经很奇葩了，又来个姚婶子。 别的地方她管不着。但在这个新兴的桃源村，她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存在！ 否则，长此以往，对桃源村的发展没丁点好处。 她站起来走向屋外：“我去问姚婶子，问个清楚！” 蔡嫂子向来充当闺蜜的嘴替、帮手。立即将李芹整个人推到林思泠怀抱中，蹭下床跟在其后面。 兽皮散开，林思泠看了看光溜溜的李芹，还有地上一堆破破烂烂的布条。她把李芹裹紧，翻箱倒柜找自己的衣裳。 顾枫轻轻拍她头：“妹妹，你的衣裳她穿不了，我给她一件吧。” 李芹虽然瘦小，但年龄大过林思泠，已开始发育，肯定穿不下她的衣裳。顾枫找出一套不常穿的旧衣，在林思泠帮助下，给李芹穿在身上。 那衣裳是鲜嫩的水绿色，摸摸质地还是缎子？林思泠不免奇怪地偷瞟顾枫一眼。 这么好的衣裳，为何不见顾枫自己穿，却舍得送给不熟悉的人？ 她可不知道，这衣裳是从五福村白里正家搜刮出来的。顾枫嫌脏，大多没有穿，自然也不会改小给她穿。 只是丢掉可惜，便一直占包了。 林思泠熬了碗生姜水，给李芹一点点喂下去。不知是先前的急救起了作用，还是生姜水有效果，李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姐妹俩，泪水哗哗流，却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芹姐姐，你真是傻透了！她让你跪，你就跪？” 林思泠见她醒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会跑掉，来找我们、或者找张婶她们，为你做主？非得要把自己一条小命搭上，才可以？” 李芹瞳色幽暗。 如果不这样做，怎么能惊动村里人，让张柚下决心为她出面呢？ 姚兰罚她门外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进屋。她便顺水推舟。昨夜李兴喝了不少肉汤，她算准他会起夜。 若结局脱离了她的计划，那也算是她命该如此…… 顾枫淡淡瞧着李芹的表情，话是对林思泠说的：“妹妹，你现在不用和她说话。她咽喉肿胀，这几天说不了话。” 林思泠无奈地坐回石凳上。 良久，张柚沉着脸，带着一脸余怒未消的蔡嫂子走回来。 看着躺在床上像个破布娃娃的李芹，张柚叹了口气，开口。 “芹丫头，你娘说，她本意只想让你低头，向她认错。绝没有要害你性命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李芹表情麻木，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张婶，姚婶子是从没待见过自己这闺女！先前棠关，为了自己和儿子脱身，就把芹姐姐推出去挡刀了？” 发现张柚有劝和的意思，对李芹处境感同身受的林思泠，立即站起来。 “如果不将她们分开，下一次，芹姐姐还能有这么幸运，不被她娘折磨死吗？” 李芹眼中燃起两束希冀的光芒。 换以前，张柚压根不会把林思泠的意见当回事的——大人抉择，哪有小孩子插嘴余地？ 但现在，林思泠一旦发话、做出决定，她连疑问都不会有。立即推翻自己之前要和稀泥的想法，转而赞同地问林思泠。 “泠姑娘，那您的意思是？” “让芹姐姐从家里搬出来——也不用特别找空地，就在我家附近，给她圈块自留地，搭窝棚！” 林思泠毫不犹豫，第一次对眼前“随从”，下达自己的决定。 她家处在桃源村边缘，很好扩充。有她照顾李芹，人肯定饿不死。至于以后承包田地，看李芹自愿。 “张婶，我们桃源村，以后可以建立妇联，由你来当这妇联主任！” “什么主人？” 张柚听傻了。 “主任，任务之任。” 林思泠心想要搞基建，没有最基础的妇女儿童保障组织，怎么行？ 于是她详详细细把妇联的功用，讲了一遍。 男女平等这个口号日后再提，润物细无声，得等时机成熟。当务之急，先保证桃源村的家庭，不会出现家暴行为，买卖自己媳妇、孩子等人伦悲剧。 “张婶，就和你现在做的事差不多。你解决不了的，找李叔或者召开全村会议，投票表决。只是，你会有一个正式职位，站在李叔身边，帮他管理桃源村。” “村里的老弱妇孺，遇到困难，可以向你申述。妇联还可以有一到两个名额，由你亲自挑选助手，协助你工作。以后妇联的人能像李叔一样拿月俸……” 这么一说张柚就懂了—— 如果建立妇联，这是给她明面上的权利和官衔啊？还能像自家男人一样，在外面抬头挺胸做人！ 不再是男人背后的女人，默默无闻，埋头做事。而是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及一份薪资，受外人尊敬…… 一时间，越想越激动，看向身边蔡嫂子，握紧她的手。 她甚至能将蔡姐姐提拔为助手，共同建立妇联……蔡姐姐默默照顾支持她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回报闺中好友一次。 林思泠看她们四目相对，旁若无人，干咳一声。 “张婶，等李叔他们回来，妇联筹建就能提上日程。姚婶子家暴闺女、差点害死闺女，这件事要作为一个典型，由妇联亲自出面处理。以儆效尤！” 张柚此刻完全站在林思泠这边，连连点头。 “好！” 走到床边，握起李芹冰冷的手，一脸坚决：“芹丫头，你放心！我——妇联给你做主，绝对不会让你那个糊涂娘，再来糟践你！” 李芹眼角滚出两串泪珠，微微点了个头。 与此同时，林思泠听到系统声音响起。 “宿主，李芹好感度目前为100，忠诚度为10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的目光，不由自主扫过床上的李芹。 没想到种那么多青丝，一直刷不出姚婶子一家子的属性。却在快放弃时，因同病相怜相助李芹，意外收获对方一颗忠心。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一卷 第196章 强大系统扶了她这个阿斗 “收，确认！” 她毫不犹豫。 “随从49，李芹。年13，女。天赋：养殖，对动物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51。” “恭喜宿主，拥有第四位满属性随从，奖励神秘种子百粒。该种子种植后，三月发芽；六月开花；九月结果。果实为絮状，可填充为内衬，防火防水，冬暖夏凉，有一定防御作用。” 摸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衣兜里的一包种子，林思泠下意识看向李芹。 天赋随从难得。 村里很多人，如李玉梅、骆婆婆、张老爷子等人，即使收为随从，只能说对自己忠诚，实际没多大用处。 而满属性随从，更加难得。迄今为止，她不过拥有四位。 像张柚、庞丹丹这种，属性顶天90。想要令对方彻底信服，感觉需要一定契机。 至于李芹的天赋，也值得深思。养殖、与动物的亲和力……是代表今后村里驯养野兔野鸡的重任，可以交给李芹吗？ 不管怎么说，这一百粒神秘种子，她挺感兴趣。 光一句防火防水、冬暖夏凉，她似乎就看到无数小钱钱在空中飞舞，朝她招手！ 张柚、蔡嫂子与李芹沟通，询问分家事宜，连顾枫也参与其中说上两句。只林思泠在旁心潮澎湃，神游天外地听着系统声音，持续在脑海作响。 “恭喜宿主，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或10枚铜板为种子，精心培育1到6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或药材；几率种出红果实，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300人。” “此外一个种植坑，可以改变周围五十平方米的土质为肥沃；几率收获优质种子，增加产量。” 林思泠有种如此强大的系统，却扶了她这个阿斗的感觉！她连桃源村的小屁孩老爷爷老奶奶都收了，空置的随从位却还剩252个。 这到底要怎么填补空缺？ “芹丫头，你不能一直占着泠姑娘、顾姑娘她们的床。我这就去召集村民们，给你搭间窝棚出来吧。” 天色蒙蒙亮起来，张柚踌躇满志站起来，宣布讨论结果。 “等你李叔他们回来，我便着手建立妇联，解决你和你娘之前的问题！” 李芹眼睛里含着泪水，默默点头。 蔡嫂子保持两分清醒，考虑到一个实际问题：“阿柚，芹丫头一个人生活，能保证不被饿死吗？” 村子可以适当给予照顾，但不能一直照顾。 林思泠回过神，连忙开口。 “张婶，蔡婶，如果芹姐姐愿意，我可以出钱或者粮食雇她，帮我干点活儿。切菜、晒菜什么的……” 这样省得顾枫辛苦，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帮她做菜干。顾枫能利用更多闲暇，学习医术和毒术。而她有人打下手，也可以适当扩大种植。 满忠诚满好感的随从，十分信得过。 不等张柚回答，李芹眼中绽放出光彩，用力点头。怕三人听不见，甚至从肿痛的咽喉中，挤出一点点沙哑的声音。 “我……愿意……愿……” 能够跟随林思泠与顾枫，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虽然顾枫看起来冷酷，善于施毒，令村里很多人惧怕。但她相信对方，只是外冷内热。 看看不经意间，对方流露出对泠妹妹的那种温柔、宠溺，就知道了。而泠妹妹对自己这个外姓的姐姐，更是全身心地信任。 她羡慕极了这种感情。 这才是她想要的家人！ “那就这样吧，芹丫头，我去做通你娘的工作。” 张柚彻底放下心。 “既然你们母女水火不容，就别住一起令彼此生厌了。泠姑娘，顾姑娘，你们也休息下，我去让人搭窝棚。” 窝棚虽然简陋，住着磕碜，一个最大好处就是搭建简单，女人也能参与完成。 她们离开后，姐妹俩其实也没地方睡。 顾枫裹着兽皮去窝棚外菜地，侍弄种植的药材蔬菜。林思泠从屋角落的麻布口袋，掏出一个小南瓜，两根玉米棒子，准备熬个玉米南瓜糊。 所有的食材洗洗、切切，扔进锅里一锅乱炖，加上自制调料。卖相不好，风味独特。咸甜鲜香的，软糯可口。 李芹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从没有吃这么饱过。连喝两大碗，小肚子涨得鼓鼓的。林思泠让她别客气，再吃，她不好意思放下碗了。 三人虽然没有参与上午搭窝棚的集体劳动，张柚还是让蔡嫂子送来三碗稀粥，三块面饼。 今天是特殊情况。顾枫这么辛苦，又影响了姐妹俩的休息，李芹还是位病人，有必要特殊照顾。 林思泠将粥和面饼收起来，等晌午当辅食。 一天功夫，李芹的新窝棚便搭成了。 作为林思泠的新邻居，张柚同样给她划了块自留地。有功夫自己开垦就好；不想种菜，以后能扩建房屋。 反正围墙内预留大片荒地，就等以后住进新村民。 大家同情李芹小小年纪，被亲娘磋磨成这样。 东家送个盆，西家送个碗，家具用木板石头搭，张柚和蔡嫂子再送两件旧衣。草编的被褥，泥巴堵油布缝隙…… 一个在凄风苦雨中飘摇的“家”，便完成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李芹抬进她自己的新“家”。 林思泠收拾收拾，直接给李芹送去一麻布口袋粮食：新鲜蔬菜、果干、菜干，自制调料。连所剩无几的肉，也割了一半相送。 对于这位让她系统再次升级的满属性随从，她是倾囊相助。 妘叶看得眼热，忍不住拧了把林思泠没肉的小脸：“泠妹妹，你对外人这般好，我是你姐姐，怎么不见你对我好？” 林思泠白她一眼。 她平时没少送新鲜蔬菜瓜果给妘叶。只是妘叶不下厨，全靠殷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帮忙弄吃的。 她再好的水灵灵系统菜，也给这两人糟蹋成猪食。 妘叶嘴巴还叼，不爱吃菜干、果干、肉干……凡是干的东西她都嫌，你叫殷黑巧妇不是，如何为无米之炊？ 她又不能全送新鲜水果，无法解释啊！ 于是林思泠道：“妘叶姐姐，要不，这一口袋菜你带回去？我再给芹姐姐送别的来。” 妘叶看了看口袋里的东西，还是蔬菜、菜干、果干的，果断摇头——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极其亢奋的女人尖呼。 “里正他们回来了！” ------------ 第一卷 第197章 满载而归 轰地，除了躺在床上的李芹不能动，所有人都往外跑。 林思泠拉着顾枫，飞也似跑到窝棚外，又随着人流，来到村口。 远远只见李绍带领几名青壮，步履艰难地推车过来。那车上货物堆山高，奇怪的是，明明走时带走五辆，现在只剩两辆？ 顾不上多想，张柚赶紧指挥村民们，迎上去帮忙推车。 林思泠看了圈没发现公玉谨的身影，心里一沉，连忙问李绍：“李叔，公玉哥哥呢？” 李绍用一件颜色完全蜕变的帕子，擦满头满身的汗，乐呵呵地笑：“在一线天隘口，帮忙守车呢！还有几辆装满东西的车，实在拉不动，先弄两辆回来！” 林思泠等人一听，彻底放心了。 这意味着，李绍他们这次出门，十分顺利。 有人帮忙推车，李绍等人轻松多了。如同凯旋的战士，接过女人们送上的水和食物，大块朵颐，享受人群簇拥与欢呼。 等把车推回村，一群人跟着李绍往一线天走，去推剩下的车。李绍等人这会，才有闲暇回答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提问。 “邵哥，你们这次出去，没遇到危险吗？” 第一个问题自然得由张柚来问自家男人。 “有惊无险！” 李绍红光满面：“有谨哥儿和殷兄弟在，等闲土匪暴民，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趟出门，他发现公玉谨更厉害了？ 狭路相逢一群不知死活的土匪，想抢劫他们货物，公玉谨一抬手就是品字形三把飞刀！ 那飞刀像长了眼睛，不但中途会拐弯，追击四蹿的恶徒；还能发出嗡嗡的震动声，恍如雷鸣。把众人都看呆了！ 听殷黑赞叹地说了声：“谨兄弟，你内力竟然如此浑厚？” 也不知什么意思？ 总之这趟有公玉谨在，他们无比地顺风顺水。 转向林思泠，李绍很自然地向她做汇报：“泠姑娘，这次我们很幸运。根据吕元淼提供的信息，我们找到两个愿意与我们做交易的村庄。” “买了不少米、面、肉干、油、农具、布、旧棉衣……还有三只下蛋母鸡。这鸡一只200文！” 李绍唏嘘。 实在太贵了！想买的东西很多，就是差钱。对方能提供的物资，也比较少。看起来几大板车，实际分到每个村民手中有限。 “他们很喜欢我们带去的芦苇盐。” “6文一两，五十斤全部卖掉了！近5两银子！” 李天百挤过来兴奋地补充：“我们可以扩大生产！反正现在官府自顾不暇，没空管？” 而且他们杀过官兵，私自垦荒。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所以倒卖私盐什么的，不在话下。 林思泠点头。 桃源村需要发展，能挣钱的正当买卖，自然要推行起来。今后还要开发更多副业，让村民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要富起来。 不过，她现在更关注的，是桃源村的危房建筑！ “李叔，这次你们出去，没有招募到工匠吗？” 她担心的不是忠诚度，她担心的是没人给她刷忠诚度。 李绍乐呵呵的。 张柚拍他手臂一巴掌，嗔道：“泠姑娘面前，还故意卖起关子来了，还不赶紧说？” “这次真算是幸运之极。我们到了定安村，那村子大多数人因为害怕溟兵，日益猖獗起来的土匪，正惶惶不安想要出逃。” 李绍笑哈哈开口。 “我便招募了几户人，将他们带进这三不管地带，目前安置在前哨村！” 张柚一听，不由得抱怨自家男人糊涂！ “完全不了解的人，你就随便把他们带到前哨村？万一其中有不安分的人，岂不连累我们桃源村？” “我当了十年的里正，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而且，这几户是定安村最穷的人家，无亲可投，无友可访。我给他们指明条活路，人家还感激不尽呢！” 李绍不满媳妇给自己漏气，眼睛看向林思泠：“再说还有泠姑娘帮忙把关？” 神奇的是，桃源村村民包括张柚在内，无人反驳他的话。似乎没谁觉得一堆大人，唯一个小女孩马首是瞻，有什么问题。 林思泠微笑。 “李叔，外来者初来乍到，一身虱子。最好让他们沐浴更衣，头发剪短，免得引发疫病。” “我知道。昨晚把他们领到前哨村，就将他们交给吕兄弟和庞姑娘，帮忙管理了。” 李绍心领神会：“吕兄弟伤好得差不多，能够起来四处走动；庞姑娘也把营地管理得井井有条。” “泠姑娘，明天一起去前哨营看看？” 林思泠点头。 自然要去。新加入的人，她必须亲自过目，将对方忠诚度刷到足够高，才会接纳进村。 若有一点不稳定因素，必须清除。这是金手指赋予她的最大保障。 “爹，你们还是没找到工匠啊？” 李玉梅挽住她娘胳膊，略带不满地问出关键问题。她住低矮窝棚，实在住得不耐烦了。眼看将及笄，她可不想在这种破棚子里，举行及笄礼…… “工匠……” 李绍干咳一声，看林思泠。 “谨哥儿给泠姑娘准备了一份大礼，放在前哨村。你们日后就看这份大礼，是否足够惊喜吧……” 反正他们是“惊”过了…… 大礼？ 与工匠有什么关系？ 林思泠往前看了看，他们已经走到一线天的位置。几辆装得满当当的板车，停在峡口下。走近一数，怎么还多出两辆？ 公玉谨见众人过来，从车上一掠而下。 林思泠端详他，风尘仆仆一身，为不引人注目，特别用污泥抹花了脸。她由衷地说：“公玉哥哥，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泠妹妹，村里急缺的东西，这回我们都买到了。我还准备了一样，送你的礼物……” 公玉谨嘴角上翘，隐含得意。 “不过李叔说没经你同意，不能带进桃源村。所以，我给放前哨村了，明天带你去取！” 什么礼物不能带进桃源村，莫非具有危险性？ 想到之前的小兔子，林思泠隐约猜测到，这回公玉谨不会又打算送她一只宠物狗、宠物猫什么的吧？ 希望别是一头难以驯养的野兽。 她自顾不暇，其实不喜欢照顾动物。 ------------ 第一卷 第198章 奇葩 大家说说笑笑，推着几辆车往回走。 虽然车身笨重，要使吃奶的劲推，但越重他们心里越欢喜啊！就连三只鸡在鸡笼里不停咯咯哒，钻进耳朵里，也成了动听欢快的音乐。 “回去把这三只鸡，与野鸡一块混养，说不定能带动野鸡一块下蛋！” 李俊民眼光热烈地瞅着鸡笼子。 “到时候鸡生蛋，蛋孵鸡，咱们就有源源不断的鸡肉、鸡蛋吃了！” 说的好像鸡一定生蛋，蛋一定生鸡，流水线生产，中间不可能出差错一样。 “咦，姚婶子怎么没看见？” 通过鸡，联想到负责养鸡的人，才注意到重要人物没在。 提起这个张柚就不愉快。 批评了姚嫂子，决定让芹丫头独立门户，姚嫂子哭哭啼啼的。明面不反驳，用实际行动抗议她的决定。 上午搭窝棚不出工；现在迎接商队又不出工。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晚上召开桃源村第一次妇联大会！所有人，必须全部到场，一个不许缺席——” 李绍等人听得一脸茫然。 “什么大会？” 张柚板着脸。 “大会时顺便把这些物资发放了。除开各家出钱、买的东西领回去；剩下用公中钱买的，根据登记工分发！” 建村没多久时间，她发现部分村民好逸恶劳，喜欢占小便宜的思想又开始冒头，必须尽早扼制这种歪风邪气。 自家男人以前当里正，喜欢与人为善，和稀泥。现在从头开始建村，日子不能再像那样得过且过。 车子推回村中心空地。大家七手八脚，搭起一堆石头木板当桌子板凳。 出发前谁家出了多少钱，要求买什么必需品，妘叶那里有记录。排队一一核对，认领物资。 村民们眉开眼笑，孩子们欢天喜地，热闹的像是在过年。 林思泠出钱最多，10两。拉回来的物资，足足两辆板车是她的。 加上公玉谨要搭伙，买来的一车东西，除了衣裳被褥，其余合并一处往林思泠家里搬，放不下的，全堆在了自留地。 绕是村民们对林思泠足够忠诚，看见了也不免艳羡不已。没想到两位孤女的家当，竟然全村最富裕，远远超过了里正家。 大家七手八脚帮忙搬东西。 林思泠盘点一圈物资。 四床厚被褥、两床薄被、四件棉衣，二十多件外衣，全部为二手货；此外还有一卷麻布、一卷染坏色的棉布，一包针线，差不多可以过冬了。 虽然不是全新的，令人膈应，但这种时候能不冻死，便谢天谢地。 摸摸那被褥和棉衣，死沉死沉。里面塞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棉花，而是比黑心棉更低档次的乱麻、稻草杆。 她心里直叹气。基建，任重而道远。将来人手足够，还要种棉花，大力发展纺织业才行。 公玉谨塞到她家窝棚里的，大部分是肉干。腌猪肉、腌鸡肉、腌鱼、腌鸟、腌田鼠……甚至还有几根死状极其狰狞、死不瞑目的“辣条”！ 可想而知这孩子是多么馋肉。怕是把人家两个村子的存货，都用重金扫荡光了…… 顾枫打下手清理窝棚，累得满头大汗。抬头看到几根“辣条”，不免皱眉。 “这洛铁头毒腺没有摘除干净，也拿出来卖，真是祸祸人。” 林思泠本就心里毛毛的，一听忙问：“姐姐，那这东西还能吃吗？” “无妨，到时吃它我处理一下。” 顾枫拿着二手扫帚，打扫别的地方去了。 林思泠郁闷地把“辣条”收起来。这东西可不敢往灶台上挂，大晚上看见瘆得慌。 公玉谨真是太信任她的厨艺了……鼠肉、蛇肉，她上辈子别说吃，见也不曾见过啊？到时怎么弄！ 公玉谨很快收拾好自家窝棚，跑过来帮姐妹俩的忙。望着吊了好几排的干肉条，玲琅满目如同倒挂的肉林，心满意足。 这个冬天，总算不缺肉吃了！ 林思泠拿出昨天分割剩的指宽一溜兔肉，默默用盐腌了，悬挂在不起眼的角落。 打死也不好意思告诉公玉谨：这丁点肉，是她特意留下，想等他回来一起吃的…… 公玉谨能买的几乎全买了。连菜刀镰刀砍柴刀，也没忘记弄把二手的。就是没要蔬菜瓜果腌干菜，连李绍等人也没要。 因为自从住在这桃源村，他们好像就没有缺过蔬菜，甚至野果子也能经常采摘到。 门前的自留地，林思泠给的菜种子，生根发芽，长势喜人。 所以，这次李绍主要是用公中钱，买过冬的物资、农具、种子之类。干肉属于奢侈品，买的很少。 公玉谨财大气粗，包圆两座村庄几百户多年的大部分存货，人家不想卖的，全被他重金蛊惑卖了。 现场深受冲击的李绍等人，打定主意回来绝不透露这小子有多壕。 被人羡慕嫉妒恨上就麻烦了！ 而且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公玉谨还买了不少东西，送他们这一行人，没必要背后议论人是非不是？ 等各家各户把托买的东西领回家，余下两板车东西，就是公中钱购买，准备提前分发给村民们的福利了。 根据每个人工分计算，大多数是衣裳被褥、米面油等生活物资。 如果不想要东西，可以换成等额的银钱作为分红。 林思泠、顾枫、公玉谨几人的贡献有目共睹，拿头一份。 公玉谨哪里在乎这点二手物质，他又不操心厨房里的事，于是全权交给林思泠处理。 林思泠与顾枫商量一下，既然家里不缺东西了，那就拿一套被褥，一件棉衣，四件单衣送给李芹。 不然李芹自立门户，她娘怕是什么东西也不会分给闺女。 至于吕元淼和庞丹丹，李绍说前哨营也留了两车物资，到时按活干多少、记的工分发放，暂时无需操心。 姚婶子揽着儿子，坐在会场角落。 眼睁睁看林思泠三人领了东西，就给躺在窝棚里的李芹送去。她闪烁的目光中，夹带着浓烈恨意。 她低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系统的一连串提示音，响在林思泠脑海。 “宿主，姚兰目前好感度为10，忠诚度为10！” “姚兰目前好感度为0，忠诚度为0！” “姚兰目前好感度为-10，忠诚度为0！” 林思泠…… 倒反天罡—— 她终于见着个不逊于林莹莹的奇葩了！ ------------ 第一卷 第199章 帮忙补贴了？ 对方这是把所有的怨恨、不满，统统发泄在她身上了？ 觉得她好欺负？ 不过，她又不是钱，确实不可能赢得每个人的喜欢。系统也有办不成的事…… 这姚兰不待见她归不待见吧！ 但这人只要敢有一丝一毫的坏心，干出对不起桃源村的事，她不介意把这女人放逐到深山老林，让她一个人对抗大自然！ “农夫”当一次足够了。 分完东西，妘叶拿着账本，简单给村民们汇报，这段时间桃源村的营收。 芦苇盐的生产，因为负责承包的两家人人力有限，技术不熟练，这段时间仅仅弄出六十斤。 其中50斤卖了4两800文，用在购买福利发给村民们。 剩下10斤，村子留4斤作为储备盐，剩下六斤由两家人分，可卖可自用。卖给同村人的话，不允许1两盐的卖价，超过5文钱。 意味着，盐由村子严格把控，两家人只能得到几百文加工钱，避免造成桃源村混乱。 同时免于其他村民因眼红，纷纷效仿去制盐，造成垦荒劳动力的流失。 事先商议好的李绍两口子，在会议上将姚嫂子单独拎出来，狠狠批评一顿，扣了她工分，减少她应得的物资。 会上不仅一致通过妇联的建立，村民们还积极支持李芹独门立户。 毕竟桃源村现在半数以上是女人、孩子。领导者能优先想到保护她们，如何不开心？ 张柚选择蔡嫂子、妘叶当自己的左右手。一个能“武”，一个能文，她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和信心。 眼瞅会议到了尾声，天色完全黑下来，李绍大手一挥，让散会，村民们各自归家。明天还有更多事要做。 肉比较充足的情况下，又有面粉，林思泠晚上直接包了顿饺子。公玉谨擀饺子皮，顾枫笨手笨脚帮忙包。 因为糙面揉的面不筋道，加上擀饺子皮的人手法生疏，包出来的饺子，像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包子。 而且林思泠调的馅料菜多肉少。若不是大家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有荤腥万事足，指定这次改善伙食的计划失败。 吃之前，先给李绍、李芹、妘叶、李天百几人，分别送去一小碗饺子，三人才坐下来分吃剩下的。 饿很了吃什么都香，何况饺子馅有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收拾完桌子，公玉谨拿出一袋铜板和六小块散碎银子，还给林思泠：“泠妹妹，剩下的6两952文，还给你。” “剩这么多？” 林思泠异常惊讶。足足拖了两板车物资回来，她以为钱早花光了！ 公玉谨不经意回答：“都是农户家用旧的，能花多少钱！” 林思泠怀疑是他帮忙贴补了？ 公玉谨伸个懒腰走出去。 “你们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前哨营！” 林思泠狐疑目送他背影，放弃想要刨根究底的想法，将钱收起来，与顾枫洗漱休息。 今晚有厚被褥，虽是旧的，看得出前任主人非常爱惜。里面的稻草杆晒得干干的，闻着甚至有阳光的味道。她们没点灶火，舒适地相拥而眠。 可惜夜来湿气重。第二天一觉醒来，干燥被褥沾上露水，变得沉甸甸的。 林思泠随手摘了大把鲜嫩的小白菜、几根白萝卜，给张柚送过去，充当今天交公的野菜。换回三碗粥及面饼，加上一盆新鲜橘子，足够他们当早餐吃。 等人齐了出发，依旧是公玉谨、李绍带队，李天百、李宏才推车，前往一线天。输送部分野菜去前哨营，顺便带一点新做的芦苇盐。 其他人随张柚照旧开荒。 现在桃源村有十亩地，耕地远远不够。按照往年产出计算，至少二、三亩地，才能养活一个成年人。所以，他们需要持续垦荒。 李绍这次换回一批粮种子、菜种子，赶得及在大雪封山前补种。不然，来年开春十亩地的收成，根本不足以维持到下一次春种秋收。 过一线天与穿过树林，是个体力活。一行六人花了两个时辰，才在晌午后抵达前哨村。 远远听见人声鼎沸。 走近一看，林思泠差点不认识眼前白热化的工地，是几天前只有几个破窝棚的营地了。 树林里的树木，被砍伐了一大片，寒潭周边清空出来，又搭了十多座窝棚。 周围用带刺藤蔓，绑上削尖的树枝做成围墙，中间一道同样装饰着荆棘的木门内外，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手持木棍，虎视眈眈看守。 要不是李绍、公玉谨等人走过去，接受那守门人的问候和讨好笑容，林思泠还以为自家前哨村，被流民们攻占了呢？ 顾枫两天前来过一趟，也没发现这么多人。显然，这是李绍他们带回来的。 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思泠，李绍笑呵呵说：“泠姑娘，谨哥儿送你的大礼，就在这营地里面。走，进去看看！” 林思泠跟随他们进门，沿途忙乎伐木挖坑运土的陌生人，至少三、四十个，个个对他们行注目礼。 远远望见吕元淼拄根木棍儿，在那指手画脚，让人筑墙。 庞丹丹最先发现他们到来，喜不自胜地飞跑着迎上来。先唤声“顾姐姐”，然后主动拉起林思泠的手，特别自来熟地招呼。 “泠妹妹！你们怎么现在才到？李叔昨天说你们今天一定会过来，结果我等了大半天！给你们准备的粥，也凉掉了……” “我再去给你们热热！” 说完，风一般又跑进营地中心的一处窝棚。从头到尾，林思泠没来得及插上一句嘴。 林思泠知道庞丹丹对自己亲近，有金手指加成的原因，没多在意。只是目光四下逡巡，想看看公玉谨送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她猜测是小动物，甚至是一只小狐狸、小狼小老虎什么的？ 如果有那么拉风的宠物，也很不错。她满含希望的眼睛，一个劲打量有笼子箱子的地方。 李宏才、李天百推着车，送到庞丹丹所在窝棚。吕元淼一瘸一拐回来，一脸敬重地向林思泠几人问好，同时让人赶紧送来几碗白开水，放在石桌上。 “李里正，前晚你们带来的几十号人，我已安排他们在营地住下了。昨天他们自己动手搭的窝棚，还修筑了营地围墙。” ------------ 第一卷 第200章 “大礼”！ “你管理得很不错！” 李绍由衷夸他。 一看流民们筑墙的手法，就知道是吕元淼教的。 只有常年打仗的人，才会居安思危，把一个临时营地，当成军事驻地来建。 “我又给你们带来两车物资，交给庞姑娘了。吕兄弟你们两人看着处理，发放给那些干活积极的人。” “里正你放心，我把你们桃源村的事，讲给他们听了。” 吕元淼笑着点头：“现在他们一个个干劲十足，就盼望获得你们的认可，将来进入桃源村落户呢！” 这些人包括他，一穷二白，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桃源村是他们希望所在，谁会蠢到在这种时候，生出二心？ “不过……里正，现在前哨村有近五十人，住的地方可以将就，但粮食支撑不了半个月？” 吕元淼含蓄地说明难处。 这地方山势险峻，多树木灌木，不缺水也不差搭建营地的材料，但能吃的野菜和能抓的野物很少，不适合长期居住。 桃源村也不可能一直送粮食，将这么多人白养起来。所以，这些人的去留，最好趁早做决定。 李绍轻轻颔首。 “吕兄弟，你放心。泠姑娘就是为此而来的。只要泠姑娘能看入眼的人，就可以进入我们桃源村，安家落户！” 事实上李绍也很期待新鲜血液的加入。 开荒需要大量的人啊！ 不过必须由林思泠严格把关。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莫名地坚信林思泠的眼光。 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流民们，一个个满头雾水地看向林思泠…… 是他们耳朵出毛病了，还是这位里正活糊涂了？ 招募人手进村这么大的事，里正不管，交给一个小女孩过问？ 这两天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神秘的桃源村，充满希望的桃源村，难不成是个噱头，哄他们的？ 林思泠坐不住，起身扯公玉谨袖子。 “公玉哥哥，你送我的‘大礼’呢？” 一直卖关子，太不地道了？把她好奇心勾起来，一群人又在这不紧不慢闲磕牙！ 公玉谨趴在石桌上，单手托腮，“嗤”的一声笑出来。他就好奇，小大人似的泠妹妹，能稳到什么地步呢，原来还是有着正常人的好奇心啊？ 他转头把手一招：“尚勇！” 一个大冬天穿着件破夹袄，露出健硕胸肌的壮汉，拎把斧子，抹着满头热汗走上来，恭恭敬敬。 “小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公玉谨淡然道：“去把其他的二十三个人，全部叫过来！” 林思泠仰着头，一脸茫然地打量眼前壮汉。目送对方转身走开，再看看对座笑得格外含蓄的李绍，不解公玉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会儿，二十四名老少男女，包括尚勇本人，列成两排站在营地中心。垂手侍立，静待公玉谨发话。 林思泠一阵懵逼。 她之前一直以为营地新增加的人，全部是李绍带回来的定安村村民，瞧这模样不像？ 答案在下一刻揭晓。 公玉谨从身上拿出厚厚一叠卖身契，交到林思泠手中。 “泠妹妹，你之前不是一直期待桃源村有石匠、木匠各种工匠加入吗？这尚勇，是铁匠！” 他指向前排一个鬓生华发、面容显老的中年汉子：“他叫魏盛，是石匠！此外，这二十四人中，还有木匠、皮匠、裁缝、织女！” “当然，一部分人是他们家人。我想着不能让他们骨肉分离，便全部买下来了。泠妹妹，你看看他们合不合用？如果有用，就带回桃源村去！” “……买……你买的？” 林思泠知道公玉谨有钱，可再怎么也想不到，苦苦找寻不到的工匠，他会用这种方法把人带回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相比之下，见过世面的李绍，和以前也曾呼奴唤婢的顾枫，连眉头也没动下。 林思泠想起来了，在座的四人，就她是个少见多怪的。上辈子是个升斗小民，这辈子还是个穷酸。 略微镇定一下，她换个问法：“公玉哥哥，你怎能短时间找齐这么多人？” “也是凑巧了！泠姑娘，我们歇在陆村时，恰巧遇见一支商队经过。” 李绍代为解释。 “他们带了大量的……大量的人准备运送去丰城贩卖。” “谨哥儿见这些人遭遇凄惨。一个铁笼子里，塞牲口一样，硬装了几十人。便说，反正我们需要人手开荒，不如买下几个，也算解救他们。” “于是一问。结果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得用的工匠！谨哥儿便掏钱，全部买下来，说回来送给你。” 林思泠扶额。 她是夸他们呢……还是夸他们？ “公玉哥哥，你一共花了多少钱？” 想到公玉谨用钱的撒手程度，难民营那令她记忆犹新的300文一斤肉。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不会又干了件让她咋舌的大事吧？ “20两。” “多少？” “20！” “……金子？” “银子啊？20两银子！” 公玉谨快被她问糊涂了。林思泠则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怎么可能会这么便宜？” 这是人啊、活人啊！二十四个大活人！一个一两也不值？ 公玉谨先以为自己又乱花钱了，惹小财迷不开心。结果林思泠惊讶的是“便宜”，倒教他摸不着头脑。 “尚勇最贵，5两；魏盛年龄大了些，3两；其他木匠皮匠、裁缝织女，一个二两；两个年轻女孩子各1两；剩下的……” 公玉谨瞅瞅头埋在胸前，紧贴家人站立，浑身轻颤的老弱妇孺。略为沉吟之后，说出句令在场者无一不寒毛直立的话。 “人牙子说他们不值钱，卖去肉肆都剔不出几两肉，打包给我算二两银子！” 他既然把这些人作为“大礼”，送给泠妹妹，自然不希望他们以后不忠于泠妹妹，甚至危害泠妹妹及桃源村。 他得让他们明白一点：他们能够幸存下来，全因为泠妹妹！ 他将来有很重要的事去做，不能一直保护泠妹妹。所以，买下这些人，他是希望有一天他不在桃源村，有人能保护泠妹妹。 林思泠嗓子发干，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两口水。 ------------ 第一卷 第201章 老了？ 突地，“扑通”一声，尚勇跪了下来，乒乓朝他们磕头。两眼通红地祈求。 “小公子、小小姐！我们一家，一定会努力干活——求求你们，别卖了我媳妇和孩子！” 这营地如此简陋，眼前的人，也肉眼可见的衣着寒酸。尚勇一听公玉谨的话，就害怕得无以复加。 他们见识过公玉谨的飞刀，完全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虽然内心极其害怕这些人将他们当作“人牲”，可没有反抗余地。 除了苦苦哀求，别无他法。 他一跪下，其他人反应过来，跟着纷纷跪下，凄苦地哭泣、哀求。 李绍有点手足无措，想起身叫他们起来，又碍于这是属于林思泠的人。尴尬地坐在那里，屁股不住磨蹭下面石凳。 吕元淼与顾枫保持沉默。 至于其他的定安村村民，看过来两眼后，继续埋头干活。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太多了！此刻不努力干活，讨好能决定他们未来的人，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落得同样下场。 这年头老百姓随时可能悲惨死去，谁顾得上同情谁呢？ 林思泠心里凉飕飕的。 不免想到自己。多庆幸老天给了她金手指啊！先遇到公玉谨，又遇到顾枫。 不然，她的下场大几率和这些人一样。她身上同样剔不出二两肉，全是排骨！ 吸了几口气，捏着手中的一叠卖身契，抬了抬手。 “尚勇，你们起来吧！我们虽然粮食不富足，没到食人的地步。你们以后听话，好好干活，我们桃源村，会给你们应得的待遇！” 公玉谨送的这份“大礼”，对桃源村十分有帮助。她自然不会蠢到现在把卖身契还给他们。 必须要在建立新的主从契约之后。 她眨了眨眼睛。 “当然，一日两餐加辅食，我们暂时没有能力，给你们提供荤腥？” 素菜她量大管饱。肉什么的，桃源村自己还无法满足村民们呢！ 丑话必须先说好。 尚勇等人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表决心：“多谢小小姐！每天一碗杂粮粥足够，不敢想别的？” 不剔他们的肉吃，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敢奢求吃肉！ “他们都叫我泠姑娘，你们以后也叫我泠姑娘吧！” 尚勇等人是人才。林思泠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去给自己盖房子、做家具！天知道她苦于那茅草棚、窝棚多久了？ 那玩意修在现代农村，当茅厕、当狗窝，都嫌拉胯！ 可惜不行…… 先刷好感忠诚度吧！ 庞丹丹端着几碗菜羹走过来，林思泠顺便交给她一个任务。 “丹丹姐，你和吕大哥把这些人带去沐浴。那头发长虱子，打结理不开，索性剪了。剪了的头发别扔，洗干净给我，我整理了让人做女红！” 正大光明，将自己收集青丝的用处说出去。 李绍等人心想：原来要头发是做这种用途？泠姑娘真是聪明，玩头发也能玩出名堂！ 庞丹丹十分开心她把“庞姐姐”，改为称呼“丹丹姐”。无形中亲近好多，很痛快地领着尚勇等人去了。 围观的定安村村民一看，这是个融入桃源村的大好机会啊！主动跟着去，尚勇等人做啥，他们做啥。 不能连一群被买来的奴隶，也比不上是不是？ 他们洗澡剪头发的功夫，林思泠没闲着。跟随顾枫、公玉谨去树林里找野菜、药材。两人没注意她这边时，随手刨个坑，丢下自己的一根青丝。 现在一个种植坑，能改善周围五十平方米的土地。 只要她种，前哨村以后就能开辟出一块土地，种些农作物应急。以免桃源村供给不上时，前哨村闹饥荒。 晚上庞丹丹带领前哨村的女人们，熬煮了几大锅菜羹，放了点芦苇盐和林思泠给的调料。 在林思泠示意下，这顿饭没有限量，每个人能吃多少吃多少。村民们，尤其是尚勇等人，开心不已。 自打落到人牙子手里，因为怕他们逃跑，每天只给很少的一口粮，维持他们不饿死。别说吃饱，热食热水他们都几个月没沾过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再也不用一口稀汤，你推我我推你让半天，现在抱住碗，能痛快喝粥，喝到饱。 粥里还有极其少见的鲜嫩野菜，甚至放了调料，即便没有肉，那滋味也是人间美味。 喝着滚烫的粥，哪怕烫得舌尖起了皮，也不舍得吐出来。一边哈气一边吹，狼吞虎咽。 长达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颠沛流离，在这一刻奇妙地被治愈了。 要知道，就算没有发生天灾人祸前，他们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也很少有这样随心所欲炫饭的时刻呢！ 对于听闻过的桃源村，大家越发上心了。 能去那里安家落户，一定比现在的待遇更好吧？ 吃饱饭，大家干活的热情，更加高涨。算算时间差不多，林思泠去之前种菜的地方，收获了十多个土豆。 她把土豆交给庞丹丹。 叮嘱她这个可不能吃了，留着当种子！土豆是喜凉作物，现在气温较低，正适合种植。而且她这土豆是系统出品，做种说不定两三个月后，就能大获丰收。 李绍在旁边看着个大饱满、表皮光滑的土豆，忍不住说：“泠姑娘，这土豆拿回桃源村去种吧！这片地方土地贫瘠，种不出好庄稼。” 给前哨村可惜了。 他农民见不得这样浪费良种！ “李叔，我看树林里有片地很好啊？将少量的树砍掉，按我们之前的烧荒开垦，就能种庄稼了！” 林思泠顺势说。 “哪里？” 李绍不相信。明明之前，他们把这片区域勘察过不下两次。有适合开荒的地方，他们后来又不会发现一线天了！ 林思泠笑着把李绍等人，带到她刚种植过的区域。 一群人趴在地上，观测似乎变得不太一样的黑土地。 “这地能种植啊！” 李天百激动地高喊：“之前谁说不能开荒了？明明这地，比以前李家村的上等田还要好！” “我就说，怎么不能种？” 李宏才同样开心：“你们看，这些树能长这么高大，野草长这么旺盛，证明土质很好！” 李绍抓起一大把泥巴，放眼前左瞅右看，陷入混乱的自我怀疑中。 他果真是老了？ 老眼昏花？ ------------ 第一卷 第202章 就他话多 “既然可以种，明天就安排人手，把这片土地开垦出来。” 反正要建前哨村，寒潭周边这些树，全部要砍掉。当然外围的得留下，让吕元淼故布疑阵，防止进入三不管地带的外人发现。 下午林思泠便和顾枫，拿上一大包整理好的青丝，返回桃源村。 虽然大家非常关注，谁能获得她的青睐进入桃源村？但林思泠说三天后再公布，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目送她背影。 看来这三天是个考验期，他们一定得在吕元淼和庞丹丹面前，努力干活，多刷存在感。 他们相信只要勤快，两位管理一定会为自己美言的！ 林思泠一回“家”，就一个劲刨坑，一口气种下几十根青丝。一方面固然为了刷尚勇等人的忠诚度；二来是为了收获大量的蔬菜瓜果。 毕竟她现在手底下，有那么多人需要养活。 短时间内，村民们不会怀疑。毕竟公玉谨买回来那么多粮食，姐妹俩如今是桃源村公认的“富豪”。 等收成时，顾枫先把随机长出来的药材收了，剩下的便是蔬菜。除了自家要吃的，其余的交公或者做成菜干果干，准备送往前哨村。 李芹一能下床，便主动找活儿干。除了帮助林思泠做菜干果干，还打扫窝棚内外的卫生、洗衣裳。 对于林思泠种的菜，短时间内能够成熟收成，虽然不解，也绝不多嘴询问，更不会外传。 满好感满忠诚，令她对林思泠绝不质疑和背叛。 还有她的性格比较沉闷，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 林思泠试探两次后，逐渐放心，做事不再处处避着她。自家人，给够酬劳。除了一日两餐加辅食的粮食，有时还给一点肉。 只是银钱暂时给不起。她就这么点积蓄，铜板得留着，用来刷以后青丝搞不到的人呢！ 想到李芹天赋是对动物的亲和度，林思泠找到张柚，让她把照顾几只野鸡野兔的活儿，承包给李芹。 没了她那个私心极重的娘使坏，说不定隔段时日，桃源村能收获惊喜。 张柚很忙，李玉梅压根不想在每天繁重的劳动上，额外增加喂鸡兔的活儿。如此一来，李芹能够在村里，挣一份正大光明的工分，年底多分红，皆大欢喜。 三天过去，尚勇等二十四名被公玉谨买来的奴隶，全部被林思泠刷到及格线以上的好感忠诚度，收为随从。 其余李绍带回来的定安村村民，也有两户人家共计十一人，成功建立主从羁绊关系。 剩余一家六口三世同堂的，死活刷不上忠诚好感度。林思泠逐渐摸索出属性涨跌的规律—— 那种天生凉薄、自私自利、不懂感恩的人，就算有系统加成，也不会因为她曾经给予好处，而心怀感激。 所以，这一家六口她决定放生了。暂时丢在前哨村，帮助建设。什么时候忠诚上来了，再引进桃源村。 正好有个坏例子，留着警示后来者。 出发去前哨村前，林思泠把自己选择的结果告诉李绍。 李绍虽对于那一家六口，没被瞧上感到有点惊讶，不过却是佩服林思泠的眼光。 “那一家六口，老爷子姓王，老婶子姓叶，他们的儿子名叫王书明。据定安村村民说，王书明娶的媳妇十分泼辣，生了两个儿子，常跟婆婆在家里干仗！” “既然是这种人家，李叔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来？” 林思泠奇怪。 李绍讪讪。 “这不是想着他家人多，可以帮忙开荒吗？” 林思泠皱眉：“但这种人，留下来说不定是祸患！” 公玉谨在旁边听了，眉眼淡淡。 “让吕大哥盯好他们一家，敢生事，扔进森林里喂狼。” 李绍赞同地点头。 “没错！我们好心给他们一条生路，若是不懂感恩，必须用村规处置！” 经历这么多腥风血雨，走到如今，大家已经心志坚定如磐石。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生存下去！ 这次桃源村又给前哨村输送一板车粮食。 大部分是林思泠提供的蔬菜，以及少见的“野果”，林思泠将几条面相狰狞的“辣条”也送了，这瞅着委实下不去嘴。 鼠干她都忍了，这“辣条”，实在是她两辈子害怕的东西。 比畏狗更甚。至少恶狗被打死了，她敢烹饪和吃狗肉。蛇不行！ “这可是好东西啊！” 李绍瞅着那“辣条”惋惜。 林思泠便把“辣条”从车上拿下来，全部送给他。李绍不矜持，乐呵呵接受了。还送了一根给张老爷子，虽然不能泡酒喝，至少能过过嘴瘾。 不过前哨村也需要点肉奖励，李绍将自家的两串鼠干提出来，装到车上。 穷人家有肉吃就不错了，哪会计较是蛇肉还是鼠肉。 林思泠借李绍的纸笔，画了张滑轮吊篮图，准备让尚勇想办法照做。将来他们过一线天，输送物资，就方便多了。 李绍看着图说：“这东西应该能做出来。不过铁金贵，不容易弄到。我们还是优先做便于垦荒的农具吧！” 林思泠便又把曲辕犁和水车的示意图画出来。 李绍双目放光。 “泠姑娘，你懂得真多！有这些图，再加上现在有了工匠，我们便能把它们做出来！以后种田，会大大提升效率！” 大虞国是有这些农具的，但粗笨不堪，哪有林思泠画得这么精细。 何况他们只管用，几曾研究过如何制造？ 这些是工匠家吃饭的技艺！ 现在有了如此详细的示意图，连榫卯的位置也标示清楚，李绍觉得随便找个会手工活儿的，都能做出来。 “泠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殷黑围观那图纸，不自禁发出疑问。凭他走南闯北的经验，一个十岁农家小女孩识文断字，且能画出各种大型农用机械示意图，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林思泠瞥他一眼。 习武之人有傲气，就和公玉谨一样，忠诚度极难刷上去。公玉谨至今为0，不过好感度到了100；而殷黑则是双60，刚过及格线。 难怪别人都不质问她，就他话多。 幸好这人是妘叶的舔狗，因为妘叶在，完全不用担心他反水。 ------------ 第一卷 第203章 建乡兵队伍？谋反？ “我记忆超群，以前见过，多看两眼便记住了。” 林思泠轻飘飘回答一句。 “我还听村里一位爷爷，讲了自动播种的耧车；自动分离稻壳的剥壳机；水力发电的水车；风力发电的风车磨坊……” “你们想要知道吗？” 反正宋家村的人，差不多死绝了，她睁着眼睛说谎，没人能质疑她。 “要！” 李绍哈哈大笑，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小女孩抱起来，狠狠亲上两口。 “泠姑娘，你真是我们桃源村的大福星！” 妘叶赏了殷黑一个白眼。殷黑摸着自己后脑勺，讪讪退到她身旁。 他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又不是故意当众为难泠姑娘？ 公玉谨拍拍车板。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前哨村吧！有什么话，可以路上边走边说。” 李绍这才勉强收拾起激动心情，叮嘱张柚带人守好桃源村，自己带车队出发。 这回妘叶也想看看前哨村，于是殷黑贴心地随队。 瞅瞅鞍前马后围着妘叶转的殷黑，林思泠暗戳戳地想：得给这大老粗一点事做，省得他闲到盯上自己的不合理行为。 于是，她转头向李绍提供建议。 “李叔，咱村人口现在多了！加上准备新入户的，将近百人。应该建立一支乡兵，平日上午务农，下午训练，方便有事时保护村民？” 李绍赞同点头。 “没错，这两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人多不方便管理，有乡兵维持秩序，以后开展工作就容易多了！” 殷黑一听，急忙凑了过来。 “乡兵？我先报名一个！” 他不会干农活，做饭是猪食，打猎如果不跟随公玉谨，也每每空手而归。搞得妘叶不爱搭理他，他怀疑是不是妘叶嫌弃自己游手好闲？ 如果能当上乡兵，甚至是乡兵头领，正大光明拿一份月俸，他在妘叶面前，就能抬头挺胸做人了！ 李绍欣慰这小子有干劲，毛遂自荐。笑着连连点头：“殷兄弟，你愿意为桃源村出力，真是桃源村的福气。” 殷黑一听：“里正，你这是没把我殷黑当自家人啊！我难道不是桃源村的一份子？” 他挺胸，偷瞥妘叶一眼：“我早就想为村子出份力了！” 林思泠微笑。 “那么，除了殷兄弟，泠姑娘你还有什么人，推荐进入乡兵队？” 李绍第一个想到的是李宏才。 不过他作为里正，这话讲出来有以权谋私的感觉，只能先问问别人。 林思泠不假思索：“公玉哥哥也进乡兵队吧！他武功高，有他和殷大哥在，定能调教出一支像样的乡兵，保村为民！” 她才不怕任人唯亲。 就是要给公玉谨一个挂名拿薪的机会！ 不然，公玉谨那病弱身板，你指望他挖地呢还是种菜？ 公玉谨听了，不反对。开口：“让殷大哥挂正衔，我领副职吧。” 他知道泠妹妹的维护之意，心中温暖。不过，他对官职实在没兴趣，只想一心钻研武功。 现在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毒似乎也解了，他甚至能够运用内力！这让他恨不得把一刻掰成十刻用，将过去几年浪费的光阴，全部弥补回来。 “泠姑娘你放心——有我殷黑在，定不让谨兄弟累着、操心！” 殷黑更高兴，手拍自己胸膛“啪啪”作响。 “谨兄弟作为咱乡兵队的镇山石，只要关键时刻站出来，亮个相、震震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们，就可以了。” 听他这话，公玉谨满意，林思泠也欣慰。 想了想林思泠又说：“李宏才、李天百、张宜年、骆宽……村里几个青壮都可以进入乡兵队。” 作为桃源村的开村元老，该给的福利一定要有。她相信凭借大家努力，村子一定能发展起来。 乡兵队，同样能成为村里青壮，趋之若鹜的存在！ “好！” 李绍笑眯了眼。看看前面推车，竖起耳朵听他们后面摆谈的李宏才。 回去，得把这好消息告知媳妇和闺女。 妘叶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走出来的细汗。她现在在妇联工作，张柚交给她一堆管账文书的工作。 她每天生活得忙碌又充实。让她心里更加欣慰的是，在这个村子，她得到过去从未有过的尊重。 作为正常人，堂堂正正自然是好，不过，心里总像缺失了一块，有些微遗憾。 明明，她觉得凭自己能力，能做到更多？ 翻过一线天，时近晌午。大家就地歇息一会，吃了干粮，才推着车往前哨村走。 吕元淼知道他们今天要来，早早等在树林外，亲自迎接。 又养了三天伤，不说健步如飞，至少能丢下拐棍，如常人那般走动了。 桃源村多的是之前收缴官兵得来的武器，李绍特意给他带了把钢刀，让他佩在腰间，方便震慑前哨村的临时住民。 顾枫瞧了瞧他的伤，又给换了次药。叮嘱他后面几天别干重体力活，伤口痒也别挠，基本便痊愈了。 吕元淼感恩戴德地点头。 顾枫又留下一些常备金疮药、伤寒药，方便前哨营有人因伤病倒下，可以自己用药。 林思泠问两人：“吕大哥，丹丹姐，我们今天便可以带你们回桃源村落户，你们愿意吗？” 吕元淼犹豫。 林思泠见他似乎有点为难，便问他：“吕大哥，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吕元淼这才些许不好意思开口。 “泠姑娘，我打小跟随我家将军，根本不会种田。地里家里的活儿，一概生疏……这、去桃源村我能做什么？” 在前哨村管理村民，教他们修筑防御营寨，像操练新兵那样督导他们，感觉才得心应手。 虽然这人只有50的忠诚度，但林思泠相信对方，是因为心中舍弃不下自家的将军。这种重情重义的人，绝不会干出背信弃诺的事。 因此吕元淼表达自己的心愿后，她立即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吕大哥，正好我们村打算建立一支乡兵队伍，你可以在里面挂职。平时没事帮忙训练新兵，主要管理前哨营这边。” 顿一下补充。 “你还能和丹丹姐一样，在桃源村盖房子，有个家，以后休假期间回来住。” 吕元淼一听，建立乡兵队伍？ 那不是私下谋反吗！ ------------ 第一卷 第204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被官府抓住了，会株连九族的。就算将军在，怕也不会放过这些胆大包天的村民。 不过转念一想，在棠关他一样没少杀官兵！同为乱臣贼子，他有什么资格说桃源村？ 况且现在世道乱成这样，将军全家蒙难，他恨不得将军若在，尽早反了！桃源村建立自己的武装队伍，保护村民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好……” 他最终点头：“泠姑娘，李里正，我听凭你们的安排。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我愿意为桃源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这话同时，林思泠听见系统声音。 “宿主，吕元淼好感度为90，忠诚度为60。” 林思泠莫名一阵心虚。 她这是把苻宸将军的墙角挖了？ 不过苻宸将军罹难，应该不在人世了。她收容对方亲兵，让其在桃源村有一席之地，不算对不起苻宸将军吧！ “那就这样定了！” 李绍心情舒畅。 “吕兄弟，以后你就负责前哨村的管理，同时兼任乡兵队的教头。待会你和庞姑娘跟我们一起回村，认认路，顺便选块自留地，方便以后建房！” 吕元淼是孤儿，打小被卖进将军府，成为苻宸将军的随从。跟着将军习武，跟着将军从军，最后跟着将军上阵杀敌，获得荣誉与地位。 将军不在之后，他们这群人，就像断线风筝，四处飘零。 没想到今天在桃源村，重新被羁绊住，甚至能够拥有自己的家。这在以前，想也不敢想。 越想越是欣然，一口答应下来。 “好！那么我们回去这两天，谁来暂代前哨村的管理？” 李绍放眼一看，随手招来位面相慈和的老爷子。 这老爷子姓董，单名一个荣字。属于林思泠选中过关的定安村村民。 家里老两口，外加儿子儿媳孙子，一共五口人。比起王书明那一家，相处融洽和睦多了。 李绍对其印象不错，便决定把这个机会交给董荣。 林思泠没有反对。 不管选谁，只要不是王书明一家就好。 董荣得到信任，肩负重责，自然高兴。可心里还是盼望去桃源村落户，让家重新安顿下来，那才是长远之计。 不禁怯怯地问：“那，请问李里正，我们一家，什么时候才能搬去桃源村落户呢？” 吕元淼开口：“等我去过桃源村，回来就替换你去了。” 董荣这才高高兴兴表示，一定在吕元淼离开后，好好代管前哨村。 商量得差不多，李绍让吕元淼把前哨村的人全部集合起来，以便宣布通过考核，去桃源村落户人的名单。 听到能去桃源村，重新获得自由民身份，甚至允许有自留地建房，尚勇等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喜表情。 林思泠坐在那里，听得系统声音在脑中一阵疯响。 “恭喜宿主，拥有第五位满属性随从！尚勇，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铁矿三处，位置由宿主自行指定。” “恭喜宿主，拥有第六位满属性随从！魏盛，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鲁班符三张，可以提升对方工匠技艺！” “恭喜宿主，拥有第七位满属性随从！罗娟，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棉花良种一包。” …… “恭喜宿主，拥有第二十八位满属性随从！卫香，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地下水源十处，可开水井，位置由宿主自行指定。” 林思泠听得麻木了。 这些新增加的满属性随从，全部从那二十四名奴隶中转化。想是一下子获得自由身，感激涕零，从而好感忠诚度攀到顶峰。 她粗略计算因此得到的奖励：大头是三处铁矿、十处地下水源、棉花种子若干、粮种菜种若干、神秘种子若干、炼钢炼铁书、纺织技术等等。 至于那三张鲁班符，她直接对尚勇、魏盛，还有另外一位木匠耿怀，使用了。以后她的新房子，全靠他们一帮工匠建造。他们技艺越高，自然越好。 不然，就算提供设计图，对方也做不出来啊！ “恭喜宿主，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或10枚铜板为种子，精心培育1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或药材；大几率种出红果实，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500人。” “此外一个种植坑，可以改变周围一百平方米的土质为肥沃；大几率收获优质随机种子，增加产量。” 听着最后系统总结的几句话，林思泠心花怒放。当初苦哈哈种菜的金手指，谁想到今天会变得这般强大？ 一开始她只当金手指是用来谋生的工具，现在细想，真是忽略了它的强大之处！ 这金手指，最有用的不是能种菜，而是它那种笼络人心的力量！ 试想，如果她手下有一群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忠实随从，这些随从本身又是强大的存在，例如顾枫……她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如果打听出当今皇帝或者溟族皇帝的名字，得到他们的青丝…… 算了，想想就行，那种未知因素太多，不好把控。毕竟随从的好感与忠诚度，还取决于他们自身品格。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先搞好基建吧！ 回过神，一个眉眼略上挑、体态丰盈的年轻妇人，站出来正十分不满的双手叉腰。 “李里正，我们可是听信你的话，才背井离乡离开定安村，迁徙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垦荒！凭什么他们能入户桃源村，我们一家子不能？” 林思泠一看，此人正是王书明的媳妇胡燕。据说十分泼辣彪悍，日常跟自家家人干架的那位。 别人家是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欺负媳妇；只她家是倒反天罡。胡燕随心所欲辱骂老两口老不死的，甚至殴打自家男人和公婆。 王书明是个闷葫芦，性情懦弱，对于好多不平事睁一眼闭一眼，不敢发表意见。他爹娘不得不忍气吞声，这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家不散。 李绍有些尴尬。 人，的确是他带回来的。但带回来之前，他也不知道，王家是这么个乱糟糟的家庭啊？ 如果早知道胡燕这么拎不清，他绝不会考虑让王家进入前哨村。 林思泠厌恶胡燕这种胡搅蛮缠的泼货，跟林莹莹、宋家人一个德行。而且求人，还没个好态度，谁欠你们的？ ------------ 第一卷 第205章 痛打落水狗 她冷冷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桃源村，是个和睦相处、安定的村子，不欢迎好事生非者！如果你们有意见，可以离开这里，回定安村或者继续去逃荒！” 她一开口，顿时整个现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集中在胡燕身上。 定安村其余两户人，并没有站出来为胡燕帮腔。看得出胡燕和她的婆家，在原本村里并不讨喜。 胡燕先是愣了下，继而觉得自己被年龄这么小的女孩怼，十分丢脸。怒气勃发，原本冲李绍不满的情绪，全部转向林思泠倾泻。 “我们要去哪，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这里的山、这里的地，全部属于大虞国，你们能在这里开荒，凭什么别人不能？” “难不成只因为你们先到，这地方就属于你们？真是好笑！” 她气喘一口，表情变得逐渐狰狞。 “那桃源村在哪里，我家就要去落户怎样？不让我家去，我就到官府告发你们，说你们私自开荒，哼！” 这句话触动在场大部分人的神经了！ 这女人可以怼天怼地对她家人，发泄任何不满，但针对桃源村，就是在毁灭大家生的希望。 所以不等林思泠开口，人群中，立马站出几位义愤填膺的大婶。 抓住胡燕，抡圆常年干农活的粗壮胳膊，揪住其发髻，几个大耳刮子“噼啪”甩下去—— 当即打得胡燕嘴歪眼斜，鼻涕眼泪一起飙出来！ “你这泼妇，当真是个少见的奇葩！拉大粪拉你家便了，还敢诋毁我们泠姑娘？” 大婶们一边打，一边痛骂。 “自古先来后到，桃源村就是咱们的怎样？你还告发！外面兵荒马乱，官府自顾不暇，你先保证自己不被人活剐吃掉吧！” 除了胡燕一家子，其他人可全是林思泠的忠实拥护者。为了证明自己忠诚，也为了自己利益，那还能不下狠手！ 胡燕被一群女人推搡群殴，嘴巴被打肿了，哪里能够挣扎反抗？ 她男人王书明缩在一边，被男人们凶神恶煞地盯着，屁都不敢放一个。至于胡燕的公公、婆婆，拽住两个孙子，漠然旁观。 家里管教不了的人，自然会有外面的人帮忙管教。 妘叶坐在石桌边，用长指甲挑着水杯里的浮尘玩，旁若无人。等大婶们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 “泠妹妹，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趁早把她撵走。留在前哨村，只会浪费粮食！” 她是闲来无事，往前哨村逛逛，没想撞见这么出好戏！朝顾枫那边瞥过去眼，些微纳罕。 顾枫不是一向心疼自己的这个妹妹吗？怎么当着她的面，妹妹被人欺负了，也不一包毒药撒过去？ 林思泠…… 看着胡燕被大家痛打落水狗的狼狈模样，一开始的怒火，早不知跑爪哇国里，只剩好笑了。 真不长眼睛，以为她小好欺负？ 却没想到在场人，连她自己家人，也不帮她！所以，为人莫嚣张！过于嚣张，最终结果只能反噬自身。 李绍怕闹出人命，看看打得差不多了，连忙喊住手。 瞅瞅王书明那个瘟样，懒怠与他说话。叫过王书明老爹，直截了当询问。 “王老爹，你这儿媳妇泼成这样，我们桃源村是不敢收容你们一家的。你看看，你们愿意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前哨村？” 这些人是他带来的，如果为了灭口，便将这一家子除掉，过于残忍。因此李绍想给他们一个最后机会。 如果愿意留在前哨村，虽然生活清苦了点，能保证继续活下去。但他们若要离开，那便有泄露桃源村信息的风险。 他不会让人带他们走出三不管地带。 这里地形复杂，没有熟悉向导，兜兜转转，会被困死在山林中！ 身为桃源村的里正，为保护村子，必须要做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沉默旁观的公玉谨，微微抬头瞥向王家，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不期然闪过杀意。 敢于危害泠妹妹和他们生存最后的净土，务必清除，以绝后患！ 被无数道冰冷、充满敌意的目光锁定，王书明浑身发抖。 突地，他几个大步，蹿到狼狈的胡燕跟前。一把拎起蜷缩成一团的自家媳妇，扬起手，狠狠打她的脸！ 他再懦弱，一旦发狠，那男人出手的力道，岂能与女人相比？几巴掌甩下去，胡燕完全被打蒙了。 晕头转向，失声惨叫！ 本来只是留有数道抓痕、青紫印记的脸，彻底不能看了。红的黑的白的，一起流出来，像在脸上开了个杂酱铺。 打脸不够，王书明还用脚狠狠踹倒在地上的胡燕。 他突然的爆发，令大家都惊呆了。 胡燕的两个儿子，愣半天回过神来，挣脱爷爷婆婆的手，扑上去拉扯他们爹。 “爹，你不要打娘！你为什么要打娘？” 王书明气喘吁吁，双目血红，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她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不好好教导你们，连我和你们婆婆也打，我不该打她？” 两个儿子看着他，小眼睛里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你敢打我们娘，我们就打你！” 这话一出，不单王书明僵住，围观吃瓜群众也是一片哗然。 这王家，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什么家教？ “好了！” 李绍皱眉轻叱，打心眼里瞧不起王书明这小子。 媳妇和婆家不睦，固然有其自身原因，但同时跟男人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 家里平日闹得鸡飞狗跳，关键时候出了事，才彼此推诿指责。他不和泼妇一般见识，但这王书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们一家子，到底是走还是留，趁早拿个决定！现在天色尚早，你们来得及收拾东西，马上离开我们的前哨村！” 他特意着重强调“我们”两个字，暗示王家人要搞清楚。 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时期！先来后到，他们既然在这里落脚，开荒种田，那就相当于占山为王！ 桃源村如今的势力，可不是一般的流民暴民能小觑的。如胡燕那种威胁，他没放在眼里。 想鸠占鹊巢，先打服他们再说！ 而且，一线天入口的位置，非常难以发现，且易守难攻。 以后就算这一家子改好，李绍也不准备再接纳他们，入户桃源村。 就一辈子留在前哨村，当临时流民吧！ ------------ 第一卷 第206章 对照组 “我们留下！” 王书明腆着脸回应。 娶了个搅家精娘们，既泼又蠢！离开前哨村，他们能去哪？ 溟兵势大，丰城正被围困。周边村庄，迟早遭殃。就算幸存，这世道，官府加征兵役徭役，土匪暴民骚扰，蛮族掠夺，迟早遭灭顶之灾！ 留在这里，好歹有活干，给饭吃。 最重要的，这里很安全！ 打死他也不走。 他恶狠狠看了眼虚弱躺在地上的胡燕：“这个女人，要走她自己走，我们一家要留下！大不了，我把她休了——” 胡燕眼睛里露出狠毒的光，嘴里吐出血沫子。 “王书明！老娘跟着你十年，给你生了两个崽子，你敢休我？老娘同你鱼死网破——” 林思泠皱眉。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悍的女人。换个时间地点，她得夸对方硬气。但这女人的凶悍，是建立在胡搅蛮缠上。 “明哥儿！” 王书明的娘，颤颤巍巍走上来，小声说：“别和你媳妇儿闹了……休了她，两个孩子没了娘，咱家又哪有钱，去为你再讨个媳妇？” 她的说情，没能换来胡燕的感激。反而瞪起眼睛，嘴里不干不净地冲她嘶吼。 “老东西，谁稀罕你讲情？一家子孬种，只会合伙欺负老娘这个外姓人……” 顾枫忽然站了起来。 李绍一凛，知道这女人彻底惹恼了顾枫。若是顾枫出手，泼妇必死无疑。杀了泼妇，泼妇一家杀不杀？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杀不杀呢？ 他急忙上前一步，挡在路中，怒斥王书明。 “既然决定留下，还愣着干什么？把你媳妇快带走，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污言秽语弄脏大家耳朵！” 泠姑娘还是个孩子呢。 王书明不敢怠慢，上前一把揪住胡燕头发，直接拖走。他两个儿子跟在后面，不停用小拳头狠狠锤他后腰。 王书明没理他们，反正孩子小，打人不疼。 他一开始不敢动手，被媳妇打骂只能龟缩着。现在一旦动了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只要这女人出口成脏，直接用拳头让对方闭嘴。这让人感到从没有过的痛快！ 所以，胡燕被拖走时，嘴巴一直不干不净地骂，他就老实不客气揍！ 一直揍到泼妇消音，世界终于清静了。 身后众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顾枫一脸漠然，坐回原位。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王家人的背影。 妘叶无聊地撇嘴，把玩手中水杯——没好戏看了！ 林思泠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紧皱起来的眉心。 人多是非多。 为了发展，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吸纳更多流民的加入。不能一小撮人，躲在桃源村，过与世隔绝的日子。 以后对抗天灾人祸、近亲通婚混淆血缘，都是个大问题。 而人一多，不免遇到各种各样的奇葩。作为领导者，务必要做到赏罚分明，不能一味滥开杀戒。 思忖一会，她唤回李绍商议。 “李叔，吕大哥、尚叔他们要随我们回桃源村，这前哨村空虚。不如留两个人下来，协同董叔一家守村？” 胡燕脾性太强势了，连林莹莹也望尘莫及。王书明又是个见风使舵的，她担心董荣压制不住这一家子。 如果前哨村有什么损失，她不愿看到。毕竟这里是桃源村的眼睛、喉舌。 尚勇一听，泠姑娘竟然称呼他为“叔”！一阵无比激动和高兴，当即迈前一步，主动请缨。 “泠姑娘，让我们一家子留下，帮董老爷子守前哨村吧！” 入户桃源村固然重要，可与报恩和在泠姑娘面前表忠诚相比，无足轻重。 他一早就看出来了—— 泠姑娘，才是桃源村的灵魂人物！ “不行，尚叔你们不能留在这里，桃源村目前需要你们！” 都等着住新房子，使用新家具，尽快脱离原始社会呢！ 妘叶瞟了眼门神似，杵立自己跟前的殷黑，放下杯子。 “泠妹妹，让你殷大哥暂时留下，守前哨村吧！他会武，留他一个，顶百个？” 林思泠觉得人选不错，跟着看向殷黑。 殷黑…… 幽怨地瞅眼前人，暗忖莫不是自己粘的太紧，导致对方嫌弃自己了？ 妘叶俏脸一冷，偏过头。 殷黑如被狗撵，一个劲点头：“好！没问题！前哨村交给我，包管它固若金汤！” 妘叶这才舒展眉眼，对其打赏一丝笑颜。 殷黑顿时如沐春风，迫不及待和心上人眉来眼去。 林思泠扶额，不去看这两个人，转向尚勇等人：“那就这样定了！殷大哥和董爷爷留守前哨村，其余人，马上收拾东西，随我们回桃源村！” 二十名回归自由身的奴隶，连同定安村的两户村民，热烈举手欢呼回应。 看着艳羡眼望众人的董老爷子一家，林思泠起身走到他们跟前。 “董爷爷，除了你，你的家人可以先行一步，随我们回桃源村安顿。” 董老爷子的孙子是董家的独苗苗。看一家大人对小男孩的爱护程度，就知道这孩子，是他们全家的命根子。 所以愿意先一步进驻桃源村也行。 反正这一家子的忠诚度，她都刷上了7、80。 “泠姑娘，我的家人，也可以现在去桃源村？” 董荣又惊又喜，见林思泠点头，立即扭头招呼自己家人：“快，你们也去收拾东西，准备跟随泠姑娘他们，去桃源村落户！” 他一个人，守几天前哨村没事。 董婆婆不放心自家老头儿一个人留在前哨村，忙开口：“让林哥儿带他媳妇孩子去，我留下来陪你！” 董厚林是个憨厚壮实的汉子，闻言挠头。 “娘，你带你儿媳和孙子先一步走，我留下来照顾爹！” 他媳妇薛巧兰赶紧插口：“娘带浩哥儿去就行，我留下来照顾你们，给你们洗衣做饭！” 看他们一家子你推我让，言语行动，充满家人的温馨和关爱。与王书明一家，形成鲜明对比。林思泠不由得感叹，金手指挑选随从，也是分人品的啊！ 李绍笑着走过来。 “董叔，你们别争了，就几天时间。等吕兄弟回村定下他家的宅基地，就回来替换你。” 他看了一圈董家人，拍板。 “就让你儿子厚林陪着你留下吧！甘婶子和董兄弟媳妇，带孩子去桃源村！” ------------ 第一卷 第207章 新村民加入 “好，好！” 董荣满怀感激地谢过李绍，领着家人回去收拾行李。顺便叮咛自己家人，怎样选宅基地，在桃源村什么位置比较好。 当然，他们谁也没见过桃源村什么样，目前只能猜测。 与众人欢欣鼓舞的对比是，王书明一家垂头丧气。 王书明瞅瞅已被揍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胡燕。两个孩子打水给她擦伤口，她嘴巴还在不干不净。 心头恼怒无比。 真想把这蠢猪一样的泼妇，揍死算了！ 王家老两口坐在旁边，相对无言。 妻贤夫祸少。 咋办？只能怪他们王家家门不幸，娶了个丧门星回来！ 殷黑不动声色，与董荣盯紧这一家子。桃源村的位置，绝不能泄密给这种人。 简单吃过干粮，林思泠、李绍一行，带着准备入籍桃源村的人出发了。一共四十余人，浩浩荡荡，推着车，扛着行李，朝桃源村进发。 加入这些新鲜血脉，桃源村目前有八十八人，真是个吉利数字。 李绍头前带路，公玉谨押后，提防丛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李天百、李宏才两人，左右护法，随时帮一把行动困难的人。 以后都是一个村的村民，抬头不见低头见，务必要搞好关系。 因为人多东西多，过一线天时，大家费了老牛鼻子劲。 老弱妇孺，全靠公玉谨等青壮，垂下草绳，一个个拉上去，又在另一头放下去。行李同样如此。歇歇停停的，花了两三个时辰，才到谷底。 看着尚勇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公玉谨几个人累瘫了，躺在隘口上。 林思泠心想，这一线天隘口，以后务必要做一个升降滑轮出来，整个吊篮，方便上下。 只是机关处要派人留守，提防敌人爬进他们的地盘。这个任务可以派给乡兵，由乡兵队派人轮流执勤。 好在张柚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提前带了村里的女人们，过来迎接。 村里的娘子军，个个担当大任，干的活儿不比男人少。真正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看到眼前广袤的土地，绵延不绝的森林，奔腾呼啸的黑河流域，还有数条支流山泉，掩映在远方。新成员们无不目眩神迷，感叹落泪—— 果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谁能想到，被崇山峻岭隔断的深处，还隐藏着这么一处瑰宝之地？ 没人带领，他们会迷失在三不管地带，更别说发现通往这块宝地的一线天捷径了！ 开始还惶惑不安的心，看到如此夺天地之造化的大秘境后，完全安定了。 这里，随便找个旮瘩，也能安居乐业，快乐无忧地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呀！ 桃源村，名副其实！ 当然，等踏进那一道粗制滥造的木墙，看到大片空地，稀稀落落搭建的十多个大小窝棚，承载不住晾晒在屋檐上的各种野菜，摇摇欲坠。 尚勇他们就明白，为什么泠姑娘说，非常需要他们了！ 一时间，尚勇等人内心涌现无限豪气。 他们不是废物，不是等待他人屠宰的“人牲”！他们可是拥有祖传技艺的能工巧匠啊？ 什么时候，外面的人把他们的菱角打磨光滑了？而在这新兴的桃源村，他们相信能重新找回，自己作为“人”——的定义！ 李绍、张柚两口子，带着尚勇等人，参观整个村子，骄傲地向他们展示，已经开垦出来的十亩荒地。 桃源村的原住民们，看到多了这么多新面孔，好奇地簇拥左右。孩子们很快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只有林思泠几人不太合群，各自回家，种菜采药、埋头苦练武功去了。 反正接下来他们帮不上忙。尚勇等人选自家的宅基地、安排工作，都是李绍两口子的事。 林思泠只需要画出各种图纸，送到李绍那里，让李绍安排人手，逐一建造。 有了这么多懂行的工匠、劳力加入，桃源村的基建，才算正式走上正轨。 天色已晚，新村民们选好宅基，就没时间搭窝棚了。不过尚勇等人完全不介意，将破破烂烂的行李放在空地上，无限欣喜地参观自己未来的“家”。 尽管杂草丛生，荒凉一片，不耽误他们美好的憧憬。 假以时日，凭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技艺，一定能把这桃源村，装修成大城镇的青砖瓦房！ 甚至想要亭台楼阁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放眼望去，看不到头的原始丛林，里面一定有不少珍稀木材。只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开发而已。 除了定安村两家人，因为迁徙而来家有余粮。尚勇等人全部是一穷二白。 人牙子抓住他们贩卖时，把他们所有的财物搜刮干净，连像样点的衣裳也剥了，给他们套件破破烂烂的乞丐装。 所谓行李，还是在前哨村，一家人想方设法挖了点野菜、剥了点树皮碾成粉，准备用来充饥的。 没想到只要他们干活，桃源村就提供一日两餐外加辅食，口粮省下来了。 村民们自然看出新邻居们的窘境。 或多或少，热心肠地送出各种家中存粮、旧衣，让张柚分发给尚勇等人。 即便自己过得一地鸡毛，依旧见不得他人疾苦。 林思泠与顾枫商量，捐献了几麻袋的新鲜菜，一麻袋的菜干果干，另外一床被褥，几件旧衣。 那些肉干是公玉谨买的，征得他同意，又把所有的鼠肉干捐了。 以后尚勇他们只要为村里干活，挣工分，就能分到这些物资，短期内生存没问题。 等安定下来，他们自己也能利用闲暇时间，去周边森林挖野菜、收集物资；或者帮村民们盖房做家具，各凭本事挣家当。自然而然，生活会慢慢走上正轨。 庞丹丹、尚勇几人选择的宅基地在林思泠家周边，吕元淼家挨着李绍家，董家和定安村另一户人家，选的村中心。 不过，大多数人喜欢与林思泠比邻而居，究竟哪里是村中心，还不知道。 李绍和张柚举着火把，到处查看新村民们的安置情况。 李绍乐呵呵地对林思泠说：“泠姑娘，现在咱们村，好像就缺个教书先生了？什么时候能请一位夫子回来，那就大圆满了！” 闺女不学无术指望不上了，等女婿入赘后，小两口给他生个孙子，到时好好教导。 ------------ 第一卷 第208章 盖什么房？ 林思泠见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偷偷瞟向公玉谨，忍不住笑了下。 难道李叔还指望公玉谨当教书先生？ 公玉谨已经加入乡兵队了。而且，她看得出他醉心武学。自从拿到那本九阳神功，除了吃饭，很少像以前那样，溜达过来找她聊天。 所以指望公玉谨身兼多职，是不现实的。想要教书先生，还得去外面找。 李绍两口子离开后，公玉谨跟着姐妹俩吃了顿简单的饭，便告辞回家练功去了。 借助四面漏光的月色，林思泠洗了碗，洗漱后早早和顾枫上床睡觉。 顾枫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闻着心境安宁，很是催人入梦。 顾枫则是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怎么捂也不暖。抱着小暖炉似的妹妹，能一觉安然睡到大天明。 次日，一大早姐妹俩就被欢声笑语，孩子们的叽喳吵嚷声惊醒。撩起充当窗帘的旧衣往外看，只见村民们大多起床了。 因为都是低矮简陋的窝棚，能一眼望到头。张柚带领女人们在做大锅饭，李绍则将新进村的村民们集中起来，给他们讲解村规。 两人急忙起身，梳洗后收拾菜园，将新鲜蔬菜水果挑挑拣拣，拿常见普通的装满袋子，给张柚送过去，领取工分。 这样，她们就不必参加上午桃源村的基建劳动。 公玉谨亦如此。 他的那份，林思泠直接代出了。反正除了男女有别，两家亲密如一家，金钱物资早没有分那么清楚了。 估计全村唯一对林思泠不友善、且怀疑林思泠蔬菜来路不正的人，就李芹她娘姚兰。 但林思泠一点不怕她。 桃源村尽在掌控中，真惹恼她，弄死她如同捏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等大锅饭做好，两人放下手里活儿，叫上隔壁邻居公玉谨，一起走到村中心领饭吃。顺便看看，李绍把新村民们教导得如何了？ 蔡嫂子负责掌勺，看到三人结伴而来，给他们三人碗里，舀了两大勺较为干稠的。 对于他们的特殊待遇，桃源村的村民早习惯了，均觉得理所应当。 没有三人，大家哪能走到今天，还建村？早就团灭在半路上了！ 林思泠三人端着碗，在李绍身边找位置坐下。 李绍正好有事与他们商量，转过身来问：“泠姑娘，你们觉得，村子里应该集中精力建房，还是与垦荒、收集资源并行？” 百废待兴，需要抓的重点太多了。 “建房吧！” 林思泠毫不犹豫：“这天气再冷下去，村里体质弱的，怕是会先被冻死两个。当务之急，建房！” 她想要自家的自建房很久了。 窝棚四面漏风，外人路过，能隔着“门帘”，将她和顾枫的睡姿一览无遗。 这叫什么“家”？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她不仅想修青砖瓦房，还想铺地暖，修管道。将净化后的河水，引到沐浴房洗澡。 不过现在大家重心点，在于如何活下去？地暖水管，只能以后考虑研究。先把青砖瓦房修两间，至少围墙她要吧。 众人聚精会神听两人讨论，尚勇主动开口询问。 “泠姑娘，咱们桃源村，准备建什么房子呢？” “茅草盖子土坯房，人多快。几天便能修好三间屋，晾晒干能入住。” “如果是青砖大瓦房，先烧砖，再开凿大青石，可能需一到两个月。规模大的话，加上工艺雕刻，会更久，半年一年皆有可能！” 林思泠毫不犹豫：“青砖瓦房吧！简单的那种就行，每家先修一间。村里男女老少齐上阵，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 李绍立马表示赞同。 “对，一步到位，省得日后折腾。而且青砖瓦房，住着更有安全感！” 他家在李家村时就是砖房。 如果退步落后住茅草房，媳妇闺女心里一定不舒坦。 大家看向魏盛。 魏盛作为石匠，建房主力，最有发言权。 沉默寡言的魏盛，此时稳重地点了点头，开口：“青砖瓦房没问题！我看这里，漫山遍野是材料。桃源村如今又有这么多人，盖房不难。” 面对眼睛贼亮，瞅着自己的林思泠，他好脾气地笑了笑。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齐心协力，准备好材料，十天半个月，我就能带领大家，盖好一间青砖瓦房！” 林思泠心花怒放。 她盼了好久，就是等人说这句话！ 公玉哥哥当真是送了她一份超大好“礼”。 有人狐疑地问：“魏老哥，烧砖窑你也会呀？” 魏盛挺直胸膛：“我家以前就是开砖窑的！” 他清闲时外出帮工，顺便推荐雇主买自家窑生产的青砖。在原来的村，算是家境富裕的。 可是，天下一乱，官府、暴民、溟兵，盯着他家，轮番抢。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三个儿子遇害两家。俩闺女嫁在别村，幸免于难，但从此失去联系。就剩小的没成家这个，一直带在身边逃难。 最终被人牙子一锅端。 见他老的老小的小没啥用，若不是中途被谨哥儿看中一技之长，就被卖去丰城当人牲了。 想到这里，又是难过，又是庆幸。看着乖巧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少年，还好，魏家算是保住了最后的香火。 只要桃源村需要他，他一定能凭本事，东山再起。 林思泠十分高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批工匠，解决了燃眉之急。 张柚迟疑。 “家家户户都盖青砖瓦房？那……这个冬天都忙不完吧？” 吕元淼插言：“我的房子，可以最后盖，反正我不常住桃源村。” 庞丹丹涨红着脸，鼓足勇气站出来。 “我……我也是！我要跟着吕大哥一起，守在前哨村。” “丹丹姐，吕大哥是管理前哨村，他不适应后方开荒种田的工作。你跟着去前哨村……做什么？” 林思泠被这两人转移了注意力，吃惊地问忸怩捏自己衣角的庞丹丹。 “前哨村什么也没有，以后也不会盖青砖瓦房，条件那么艰苦，你一个女孩子，受得了？” 庞丹丹抬起头，表情坚毅。 “没关系，之前那么难，几次三番险些被……我不是一样熬过来了？现在再苦，能有之前苦？我想要跟随吕大哥，为他一辈子洗衣做饭！” 末尾一句，说得自己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 ------------ 第一卷 第209章 福利房 林思泠…… 庞丹丹不是才十三岁？ 吕元淼整整大了她十四岁啊！可以叫叔的年纪——古代的早熟真是的，她有点接受不了。 可看着张柚等人一脸的姨母笑，好像这世界，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因为年龄而计较…… 吕元淼面色不知不觉沉下，不看庞丹丹一眼，冷声道：“庞姑娘，我从小便跟着我家将军，进入军营生活。洗衣做饭，我自己全会，不用你帮忙了！” 略顿，补充。 “你不离不弃，把我这条命救回来，已经算报答过我了。以后，自己好好在桃源村生活吧，这地方不错！”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众目睽睽，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当众告白的庞丹丹，一下子被他呛得脸色铁青。隔了会儿，又转为惨白。 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狠狠一跺脚，抹着眼泪扭头跑了。 大家面面相觑，端着碗没吃完的粥，难以下咽。 明明之前在商量盖房子的，大家兴兴头头，怎么突然风云变色了？ 张柚急得拍了吕元淼一掌，大声说：“你这傻小子，跟人家庞姑娘怎么说话呢？这里是荒地，附近就是森林，要是庞姑娘跑进森林，会遇见猛兽的！” 吕元淼一听，面色大变。二话不说，撒丫子朝庞丹丹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别看他伤没好利索，情急起来，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没见了踪影。 大家目送他背影，不免疑惑。 看吕元淼的表现，并不像对庞丹丹无情的样子。可为什么又拒绝庞丹丹，给人家小姑娘，当众下不来台呢？ 李绍干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来。 “赶快吃饭！吃完饭，召开集会。咱们要商讨下，这盖房子的具体章程？” 其实村子周围是大片空旷土地，离森林很远。庞丹丹即使走出村子，也不会碰到什么野兽。张柚故意那么说，是想给两人，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 大家知道没事，也就把心思放回到村子的建设问题上来。 情情爱爱是小事，饱暖才是大事。 吃完饭，李绍召集所有村民聚集，宣布建房的事。 听到能住上青砖大瓦房，那可是以前村里为数不多的富人，才能享受的待遇。桃源村村民，无不兴高采烈表示支持。 为保公正，且考虑冬季取暖问题，决定每家每户公平对待。先打地基，规划好后修上一间青砖瓦房的正屋，方便大家早早搬进去过冬。 这间正屋，是桃源村给村民们统一修建的，作为福利。以后想要扩建，自家请人，付报酬给工匠师傅和帮佣。 你有能力，就多盖几间，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没有能力，这一间正屋挤一家，委委屈屈也能过。 村里不能包你所有。 接下来的日子，建房作为村里的基建主任务。每天每人必须准时参加。包一餐加辅食，一直干到下午申时。 用记工分的方式，按劳分配报酬。 想早点过上好日子，就利用空闲时间，再接些垦荒、收集资源、照顾土地等工作。努力干活、多干活。 乡兵队伍也正式组建起来。 村里青壮，自愿报名参加。等修房告一段落，冬闲时再组织训练。 林思泠还帮忙制定了一系列乡兵守则。 以后一线天轮值，叫出外勤，有额外补助。乡兵和里正、妇联工作人员一样，根据职位高低不同，有不等薪资。 现在钱在桃源村暂时流通不起来。大家情愿领工分，好多分配物资，盖房时排列在前等种种好处。 于是，桃源村暂时是用工分来计酬。 妇联工作，三个人忙不过来，张柚又吸纳了两名新成员：就是那天帮忙暴打胡燕的婶子，其中两位。 张柚管理集体物资；妘叶负责记账报账；其他人帮忙入库出库。严格遵照村规，按村民们的工分计算福利。 林思泠交公大量的“野菜野果”，作为村子的粮食储备；并且拿出一批蔬菜种子、棉花种子；还画出各种各样的工具图纸，积极出谋划策。 巨大贡献，有目共睹。 加上顾枫是村里唯一的医师，一直在为大家提供免费看病赠药服务。 因此，大家公认，应该先修林思泠家的房子。而且一步到位，要把整座房屋全部建好。 其次是公玉谨。 外出采购物资时，公玉谨出钱出力。桃源村以后，也离不开他和殷黑的保护。 所以，他和殷黑的房子，修建日期被村民们推举排在第二位、第三位。 李绍自己，则是排在第四位。 其他人按工分贡献多寡，依次排，毫无争议。 为博心上人欢心，殷黑主动把自己的建房顺序与妘叶互换。结果被妘叶毫不留情拒绝了。 迟早的事，何必因争长短，欠个人情？ 殷黑郁闷得很。 他算看出来了，想让妘叶点头答应他的求婚，任重而道远。妘叶似乎对男女之情无感。 尚勇、魏盛等人，积极与林思泠两姐妹沟通。最后，决定建五开间的房子。 一间堂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用作顾枫的制药间，还有一间是沐浴间兼储物间。 此外，小院子里提前修建鸡舍，圈出大片空地用来种菜种药，小小厕所也修在角落。粪坑加盖，方便以后沤粪浇灌。 至于水源问题，林思泠手里有三处水井的资源，打算等时机成熟，一口井开在院里，一口井开在村中心。 现在将就去河边挑水吧。 公玉谨自从修习了九阳神功，力气变得很大，身体也健壮起来。来回几挑水，给她送得轻轻松松。 耿怀作为木匠，详细询问姐妹俩要做的木头家具样式，所雕刻的花纹。并且给她们推荐，哪种木料材质好，原木色好看，经久耐用。 作为这辈子最上心的客户，务必做到事无巨细、精益求精。 织女罗娟也不甘示弱。 虽然现在没有纺车，让她发挥所长。但缝缝补补、绣个花、裁布做衣完全没问题。她与热爱女红的张荷花一见如故，将之收为弟子。 师徒俩商商量量，将林思泠拿出来的一匹染坏色棉布，精心裁剪，给姐妹俩分别做了两套外衣。余下的边角料，做了肚兜、卫生带等私密物。 ------------ 第一卷 第210章 众志成城 巧手的张荷花，得师傅指点，女红技艺突飞猛进。 罗娟将染坏色的地方，做在衣服上不起眼的位置。张荷花便精妙构思，在那里用简单彩线，绣出花卉鸟兽。 不捧着衣裳细看，根本看不出花瓣的颜色、鸟的翅膀，是曾经染坏的颜色。 别说林思泠得到新衣，欣喜若狂。连素来性子淡的顾枫，也对两人的针线活赞赏有加。不轻易出手的珍贵养颜药膏，拿出来送了两人一人一瓶。 张荷花对于林思泠说的头发刺绣，非常感兴趣。一有空，便拉着师傅钻研。村里其他人想求她们帮忙做针线活，都被推了。 每天，李绍把各种活儿分配得明明白白。 有力气的青壮男女，分组去伐木、选取黏土或者页岩等原材料，搬运回来。 林思泠去围观现场，发现建砖窑的做法是，把原材料去除杂质，手工制成砖坯，先烘干。然后放进一座临时搭起的砖窑烧。 看似简单，实际烧制过程，需要魏盛这种颇富经验的老工匠，把控烧制温度、时间。 什么时候开窑，也由魏盛定夺。 砖烧出来的质量好坏、性能，与烧砖师傅的经验、能力，息息相关。 魏盛不太搭理别的村民。 但每逢林思泠跑来围观，他都会热心地拉着她闲聊。 林思泠好奇为什么把有些烧好的红砖丢弃了，魏盛就给她讲解青砖和红砖的区别。 一般来说，青砖需要更好的原材料，烧制时费心费力。而红砖获取，相应难度较低。 并且从长远看，青砖建筑比红砖建筑质量更好，历经岁月洗礼，不容易腐蚀倒塌。另一方面，青砖建筑的外观也比红砖建筑大气。 当然，红砖并不会浪费掉。 以后村里有人觉得建筑青砖房，需要的代价太多，可以选择次等的红砖房。 毕竟现在村里是以粮食或工分，来代替钱流通。大家温饱尚存问题的话，除了村子给予的那间青砖房福利，其余房间，可能用红砖来代替。 林思泠、公玉谨几人出得起粮食，村民们自然乐意帮忙，来盖青砖大瓦房。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富余报酬，改善自己家境。 良性循环。 这房子一盖，便是时光飞逝的两个多月过去。 林思泠的新居率先落成。 五开间一水青砖瓦房，小院砌了篱笆围墙，种上野外移植来的野蔷薇。 蔷薇花期长，有些品种甚至能多次开花。等到来年春天，满篱笆的蔷薇花竞相开放，恰恰印证古人一句诗词：“满架蔷薇一院香”。 耿怀拿出看家本领，精心挑选木材，用尚勇熔炼铁矿、打造出来的简单工具，做出颇具乡趣的门窗、床、桌椅、柜子。 上面镂刻质朴花纹，打磨光滑。 没有桐油，动物油脂又精贵，就将松脂处理后，涂抹在家具上做保养。 新房子新家具，闻着满满的乡土气息。没有现代那些化工原料，晾干几天，便能拎包入住。 为庆贺乔迁新居，林思泠拿出珍藏肉干，为数不多的米面，做了一顿饺子，招待全体村民。 临近山中，她还“发现”一处矿洞，里面有丰富的铁矿，交公给村子。 尚勇带领家人，承包了这处矿洞。每天叮叮当当，带领家人挖矿炼铁，乐此不疲。虽然能雇佣到的人手不够，不妨碍他们热火朝天干回老本行。 林思泠家里的一大一小两口铁锅、一个烧水壶，两个铁桶一个铁盆，就是尚勇友情赠送的。 鸟枪换大炮。厨房新砌灶台水缸、沐浴间做了浴桶，推开新居门窗，满园绿植欣欣向荣。林思泠有种突然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感觉。 可惜现在其他村民们的房屋，尚未完全建好。引水工程、凿井、大力开发铁矿等，得慢慢来。 眼瞅开春，桃源村的人力物力，又要全部投入到开荒种田上。 尚勇、魏盛、耿怀三人是最忙的。 主持建完村民们的房屋，一面接各家的私活；一面还要应李绍要求，按照林思泠给出的图纸，头碰头研究造水车、耧车、曲辕犁等大型农具，配合开荒。 三人清楚知道，林思泠想用“自来水管”的强烈心愿。这水管一旦建成，惠及全村，因此也琢磨着，尽快把其造出来。 他们本身有能力，加上鲁班符开智，一窍通百窍通。制造出这些东西，只是个时间问题。 阳春三月，十亩地喜获丰收。各家各户院子里的菜地，蔬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大家惊喜地发现，这土质竟然是如此肥沃，仿佛得到了上天眷顾，田间连害虫也很少生。林思泠给出的种子，产量也比别的种子产量大。 现在桃源村除了难见荤腥，基本不愁温饱。 李芹没有私心，养的小动物比她娘管理得好。 除过冬时冻死一只，剩下的茁壮成长。开春后两只母鸡开始下蛋，一对兔子抱窝，生下来几只眼睛红红的小可爱。 李绍大喜，给李芹重重记了一笔工分。鼓励她继续把鸡蛋孵化出来，小兔子养大繁育。 等入夏后公玉谨他们开始狩猎，就能捕捉回来更多野鸡野兔，加大养殖规模。 桃源村的肉食，指日可待！ 李芹现在是全村人能吃上肉的希望，多少双眼睛关照着呢？她娘姚兰，虽然极其不满闺女脱离自家，独门立户。怕犯众怒，也不敢吭声。 有妇联存在，村里男人打媳妇的现象绝迹。就连父母打子女的事件，也少了。 再说一家人逃荒，好不容易生存至今，于此地扎根。邻居街坊间尚且友情深厚相处，何况自家人血浓于水呢！ 大家齐心合力，众志成城，摒弃任何负面思想，只顾埋头搞基建。 五月份到来，他们又垦荒出三十来亩荒地，种下一批粟。这样等秋天收获后，可以种植秋小麦。到时米、面，全部能自给自足。 新开垦出来的荒田，种棉花、种油菜。 不久的将来，织女罗娟能带领村里的女人们，榨油织布，彻底扭转大家缺衣少油的窘境。 勤劳的村民们，就是这样男耕女织，用双手，一步步建立打造自己的家园。 这个期间，林思泠的系统，迎来几番升级—— ------------ 第一卷 第211章 大事发生？ 半小时收获随机农作物及药材；结出红果实几率大增；随从容量，扩大到2000；一个种植坑，可以改变周围三百平方米的土地。 林思泠与李绍商量，打算等这段时间春忙后，组织人手在村中心打口井，方便村民们取水。省得一天两趟，跑河边挑。 李绍先还不信村子有地下水源。 毕竟一开始建村，有经验的人看过，说这里不适合打井。 但现在一看，又能打井了？真是奇了怪了！当然，这是大好事就不细究了。 前哨村归吕元淼与庞丹丹共同管理，王书明一家子，负责把林中那块地开发出来。 不知道是人手不足、能力不够还是磨洋工的关系，冬去春来，一直没搞好。还是桃源村去了一批青壮支援，帮忙砍树并且烧荒。 如今种了点稀稀拉拉的菜，根本不够吃，还得桃源村不断运送粮食过去救急。 吕元淼曾想把这家人撵走。 但李绍想着大冬天的，将人赶走是让他们去死。再怎么说，王家还有两个孩子。老两口本质也不坏，因此犹豫不决。 于是这一拖，拖到开春。 在桃源村第一架水车终于铸造成，矗立在河边时，李绍将前哨村糟心的王家，抛诸脑后。 特地组织村民，开了个盛大的庆祝会。 因为黑河水流湍急，尚勇他们制造的是筒车。利用水流的冲击力，自行转动，不需人工持续操控，只要定期维护就行了。 但这安装和固定，让大家费尽心血。小伙子们拴着绳子下水打桩，有人差点被水冲走。 所以，这是桃源村至今，没人打河流里鱼主意的原因。 终于熬过前期辛劳，看到筒车在水流冲击下，缓缓运行、转动起来，将河水哗哗地送进岸边挖好的沟渠里，众人无不兴奋地举臂欢呼！ 他们以后灌溉农田，非常方便了。 沟渠连通每一块农田，最后通向远处的河道。河水畅通无阻在纵横交错的沟渠里流动，最后回到黑河。 尚勇等人还在每一段沟渠，做了道石闸门。雨大开闸泄洪，天干闭闸，留住生命之源。 沟渠边特意做了栏杆，防止有调皮的小孩，贪玩掉进去。 即便庞丹丹时常回来看看，也为桃源村日新月异的变化，感到惊讶。 这么宝藏的一片土地，没有权贵欺压，官府横征暴敛，暴徒骚扰，简直是太美好太梦幻的生活了！ 时间一晃，进入夏季。 林思泠记得顾枫的生日在六月，公玉谨的生日在八月，她费神思索应该送两人什么礼物呢？ 现在温饱不愁，穿的方面差强人意，别说首饰玩物。想送和对方心意的，怕是有点困难。 发愁时，突然想到顾枫除了药材，比较喜欢甜食？那她就用有限的材料，给对方做一道甜品吧！ 顾枫出身富贵，普通糕点多半看不上眼，她只能独辟蹊径，做对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没见过？自然是—— 穿越文中必不可少的蛋糕啦！ 做蛋糕的牛奶、白糖、油之类，统统没有；打蛋器、烤箱，也没有。抓耳挠腮，最后林思泠一合计，弄个最简单的吧！ 问李绍借纸笔，画下模具图样，拿着一溜烟跑去找尚勇。 尚勇一看图纸，就知道林思泠又要鼓捣新奇玩意儿了！笑着抓了把媳妇采摘回来的野果子，塞在她手里。 “泠姑娘，这回你又想做什么？” 林思泠把图纸拿给他看。 “尚叔，我想打造一个铁烤箱。像图上这种，椭圆形的，一端有门打开。另外有把手，方便架在火上转动和拿取。” 没有电，手工使用的话，要考虑铁箱均匀受热。 因此林思泠画的，实际是老式手摇爆米花机。 另外，还做个带把扁长方形的铁匣子。打开后，两边是九宫格，合二为一，九个格子同样能烤饼。 林思泠只是小时见过爆米花机，看到小贩用过，不知道尚勇能不能做出来？重点还是放在铁匣子上。 尚勇摘下挂在脖颈处的一条布，擦干净手后又挂回去。接过林思泠的图纸，仔细端详一会，答应得非常爽快。 “没问题！图纸放在这里，尚叔空了给你仔细琢磨。两天后，泠姑娘你再来取货。” “谢谢尚叔！” 林思泠嘴巴甜甜地道谢，将用树叶包起来的一条干肉，放在砖窑旁边的一张木桌上。怕尚勇推诿，转身一溜烟跑了。 虽然这“铁矿洞”是她发现、交给村里的，李绍承诺她有免费使用权。但尚勇付出劳力精力，自然得给合理报酬。 尚勇唤了一声，没等来她回头，拿起干肉条打开包装一看，情不自禁笑了。 “这丫头……” 摇摇头，他小心将干肉条重新包好，放进桌下箩筐中，上面用工具压住、外衣罩上。 林思泠回到家中，屁股还未沾凳，听到院子有人喊“泠妹妹”。走出去一看，李玉梅一脸焦急之色，冲她招手。 “泠妹妹，我爹让你、顾姐姐、还有公玉弟弟一道，去我家里集合，有要事相商！” 不等林思泠问明究竟，转身丢下一句：“我还要通知别人，你们快去吧——” 转身跑开。 林思泠纳罕。现在桃源村日子太平，大家过的是辛劳又怡然自得的慢节奏生活。少见李绍这么急吼吼召开会议，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不敢怠慢，连忙进屋叫出埋头炼药的顾枫，又去隔壁找上盘膝闭目练功的公玉谨，三人一起赶往李绍的家。 中途碰上李宏才、李天百、张老爷子、尚勇等人，彼此打了个招呼，大家心照不宣。 张柚在自家院子摆好凳子。人太多了，只给坐头排凳子的林思泠等人，端茶送水。其他资历浅的李天百、李宏才等人站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满院子响彻嗡嗡声。 林思泠倒还沉得住气。 不管发生什么事，有顾枫、公玉谨在，她觉得都能解决。 过了会儿，李绍领着庞丹丹，从屋内走出来。 庞丹丹拄根木棍当拐杖，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伤。身上沾满泥土，头发乱蓬蓬的，几片树叶挂在上面，尚未来得及清除。 她这幅惨样出现，立时引发村民们的惊讶和骚动。 ------------ 第一卷 第212章 梦魇再至 庞丹丹平时很注重自身形象。自从入户桃源村，鲜少见她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众人一阵吃惊。林思泠连忙站起来走向她：“丹丹姐，你怎么受伤了？” 还有，庞丹丹无时无刻守在前哨村，任劳任怨追随吕元淼。怎么会突然回村呢，难不成前哨村出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中一沉。 庞丹丹苦笑拉她的手。 “泠妹妹，我赶着回来给你们送信，路上摔了几跤。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脚，养两天就好了！” 实际上，她遭遇的凶险，比自己说的要严重得多。 为了报信，她是连夜跑回来的。晚上一线天没人值守，没人给放吊篮拉她。她冒险徒手爬一线天，差点摔死。 是急于回来报信的信念支持她，连滚带爬，才赶到了桃源村。 李绍没敢耽误，立即让闺女李玉梅，去挨个通知村里举足轻重的人。准备就庞丹丹带回的紧急消息，商议对策。 “各位！昨天早上，王家的媳妇胡燕，带两个孩子去树林挖野菜，失踪了！” 庞丹丹接过林思泠递过去的水杯，一口气喝完杯中水，才放下杯子站到中间，放大声音说。 “吕大哥带着王书明外出寻找，发现一大伙流民，在树林外安营扎寨！他们的营地，距离我们前哨村，只相隔一片树林！” 幸好树林足够大，没能第一时间撞上。 但对方若展开搜索，或者胡燕与两个孩子被抓住，供出前哨村，对方迟早能发现前哨村、甚至桃源村的存在！ 庞丹丹面色凝重。 “吕大哥回来说，那伙人不少人佩刀，携带武器。隐隐听见他们营地，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怀疑是……土匪！” “土匪”这两个字一出，不少人面上愀然变色。 在这里隐居，他们几乎忘了外界还在战火纷飞。庞丹丹带回来的消息，将他们一瞬间拉回到从前的梦魇中。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土匪比暴民可怕多了！暴民可能因你的奋起反抗产生畏惧、退缩之心，但土匪们一般不会。 因为他们的日常，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你玩。 而且土匪惯会使刀弄枪，训练有素的协同作战，非常狡诈凶残，难以对付。 李绍不免有些后悔。 这大半年光忙着抓生产、建房了，公玉谨提议的训练乡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竟然没有重视这个问题。 现在桃源村唯一的优势在于，一线天入口很难被外界发现，胡燕及王家人不知道具体位置。 只要他们龟缩在这里，不被土匪发现，就能相安无事。 想到这里，李绍急忙问庞丹丹：“庞姑娘，吕兄弟呢？” 庞丹丹嗓音变得有些哽。 “他让我赶紧回来报信，看看李叔你们是什么对策？他不肯和我一起回来，说要留下守住前哨村。” 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基地，比不上桃源村。可吕元淼对此倾注了全部心血，将之当家了，舍不得轻易放弃。 张老爷子急得跌足：“这吕小哥儿真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他就应该领着你们，全部转移回桃源村啊！”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天百表示赞同。 林思泠站出来：“吕大哥和丹丹姐，随时可以回桃源村。王书明一家，绝对不行！” 迄今为止，她没有将王书明一家，好感、忠诚度刷上三十，包含王家两个老人与两个孩子。 虽然这话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她冷酷无情。但她就是相信强大系统的判断—— 这一家子，可能连王家老两口及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跟李芹他娘一样，骨子里藏着阴暗和自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句话是至理名言。谁知道将那家人救回桃源村来，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绝不允许自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出现任何风波，甚至覆灭！ 她看着有些惊讶的庞丹丹、李绍等人，斩钉截铁。 “他们一家，没有通过我的考核！如果你们不相信，非要把他们一家救回来，桃源村入口处暴露，我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么一处洞天福地，谁不想将之据为己有？ 在拥有一支确保可以保护桃源村的武装力量前，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泄露桃源村的所在！ 会场沉寂一刻后，顾枫缓缓从凳子上起身：“妹妹，我相信你的眼光。” 公玉谨紧跟开口：“泠妹妹，我也支持你！” “我也是！” 妘叶、尚勇等人，纷纷坚定地表达拥护。 最后，除了偷偷摸摸跟来看情况、缩在院门口的姚兰；连李绍也代表自家，毫不犹豫选择站了林思泠的立场。 “那么，就照泠姑娘的意思，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去将吕兄弟接回来。” 至于王家，没办法，谁叫胡燕带孩子乱跑？ 明明警告过他们，就在菜地干活，不要远离前哨村。他们去挖什么野菜？自家地里的菜还没照顾好！ 就算没有土匪，也有野兽呢！ 不省心的一家子，不能因为他们，牺牲桃源村全体村民！ 庞丹丹双目泛起光亮。 “我给你们带路！” 说实在的，她极其讨厌王家人。 为了寻找胡燕和两个孩子，吕大哥冒了多大风险？ 就因为王书明自己贪生怕死不敢去，老两口便苦苦哀求吕大哥，让吕大哥再去第二次，想办法救他们的孙子、儿媳妇回来！ 吕大哥一身正义感，还当真去土匪营打探了，并且让她回来送信…… 气煞她了！ 幸好泠妹妹有主见，这次终于能撇掉恶心的那一家子了！ 吕大哥不听她的，总要听泠妹妹的吧？ 考虑到这次去，是把吕元淼接回来，不需要跟土匪们硬拼，李绍只是召集齐加入乡兵队伍的青壮。由自己、公玉谨带队，出发前往一线天。 其他人则听从张柚指挥，做好防御准备，日常活也照样干。 虽然李绍不让老弱妇孺跟随冒险，神奇的是，林思泠和顾枫加入青壮队伍，无一人表示异议。 甚至觉得天经地义。 公玉谨疑惑地瞅大家表情。 他的时间，大部分用来练功了。竟不知自何时起，泠妹妹在桃源村的威望如此高了—— 没人担心泠妹妹这一去，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 第一卷 第213章 后患？ 想了想也没多言。 以他现在的功力，他相信保护泠妹妹，并不困难。 林思泠跟着队伍，倒不是想当拖后腿的。 而是她非常清楚，要把桃源村这盘散沙融合起来，只有她的金手指。 这些人全部是她的“随从”！如果她躲在后方不敢露面，失去契约羁绊的“随从们”，极可能因意见不合，在前线产生矛盾。 那是对桃源村致命的伤害！ 她得让桃源村众人，上下拧成一股绳。目标一致对外，拳头才能有力地打出去！ 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桃源村。 听庞丹丹语气，吕元淼似乎想与这帮不速之客，周旋硬杠。那怎么可以？ 前哨村可以随时舍弃，桃源村的秘密，绝不能被泄露出去！ 吕元淼忠诚度目前仅有60，虽然勉强收为随从，但这是个不太靠谱的热血青年。 此人性情与公玉谨相左。 别看公玉谨年纪小，但因家破人亡、身负血海深仇等因素，基本不会信任人、亲近人，从而让人走进他内心。 更别提什么对人的忠诚度。 之所以她能得到对方满好感，纯粹机缘巧合。一路逃荒，相扶相伴，才能成为家人般亲密的存在。 而吕元淼，忠诚太低刷不上去，意味着他有自己的种种考量。 不会像李绍他们那样，盲从自己。更不会像公玉谨那样，因为亲近，而不假思索帮助自己。 此人极大可能因为救人或者别的原因，做出连累桃源村的错误决定。 故而她得亲自跑这趟。 就怕吕元淼太有主见，根本不听李绍等人的话。 众人脚步匆匆，赶到一线天。翻越过隘口后，李绍将李宏才与李天百两人，留在高处看守吊篮。 李天百天生胆小，李宏才受伤后留下后遗症。他们去没多大用，不如留下来接应。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继续赶路，去前哨村的时候，前方道路，半人高的灌木丛忽然嗤啦作响，先后钻出三条人影来！ 大家吓了一跳，顿时呈半圆形散开，将林思泠紧紧护卫在中间。 公玉谨与殷黑两人习武，之前没察觉出这三人动静。显然这三人，早就躲在草丛里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王书明，带着他的爹娘。 孩子媳妇没看见，吕元淼同样不见踪影。 李绍眉头皱起来，拦住庞丹丹不让她过去。殷黑上前，没好气责问：“你这小子！怎么躲在这里，不留在前哨村？” 王书明和其爹娘面色灰白，簌簌发抖。 “吕大哥说前哨村不安全了，让我领着爹娘，先回桃源村躲躲。但我们没找到他说的一线天入口，只好等在这路边……” 李绍等人一听，齐齐变了脸色，内心狂骂吕元淼这个糊涂东西—— 没被泠姑娘认可的人，怎能随便送回桃源村？还好这三个蠢才没找到路，不然入口处便暴露了！ 林思泠因为有所预料，倒不怎么惊讶。只是淡淡看了王书明一眼，开口。 “你们找错方向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先回前哨村吧，等跟吕大哥会合再说。” 这个吕元淼！等这件事情结束，一定要和他好好沟通下——你可以不百分百忠诚，但至少要听得懂命令？ 李绍之前可是再三告诉过他，没有经过她许可，任何人不许对外暴露一线天的位置？ 莫非吕元淼蠢到跟王家人当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处出感情来了？ 一念之仁，留下王家人，果然是有后患在的。 事情已经出了，再追究责任于事无补。领着王书明三人打算往前走，王书明和他爹娘畏畏缩缩，不肯挪步。 王老爹战战兢兢地：“你、你们别回去了啊，你们这才来十几个人？吕小哥告诉我们，那窝土匪可是有上百人！” “对，对！” 王书明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嗓音变调。 “吕大哥让我们去桃源村，还让我们给你们捎话，别管他……千万别鸡蛋硬碰石头啊！” 殷黑忍不住冒火。 “他让我们别鸡蛋碰石头，他为啥自己去了？难不成他以为他一个人，能对抗上百土匪？” 真是让人窝火！ 苻宸将军手下的兵，和他们将军一样，头铁、不听劝！ 林思泠冷冷道：“你们害怕，就在这里躲着，等我们去把吕大哥找回来！” 反正隘口处虽在附近，却隐蔽在头顶，这三人极难发现。 就算发现，也爬不上去。守在上面的李宏才和李天百，没有暗号，不会放下吊篮。就算上去了，多半也会把他们推下来。 他们与吕元淼不同，只忠于她、忠于桃源村。 叶婶子擦了擦眼角，目光殷殷：“还、还有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子，也落到了土匪手中……” 大家没说话，无人理他们。 若是有能力，刚好碰见，救便救了。否则，谁还会为她的两个孩子，特地冒死闯土匪窝不成？ 他们家中也有老人孩子，若他们不在了，谁又来替他们照顾家人？ 王书明呆呆目送桃源村一行人远去，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明哥儿，别难过了，他们一定能帮你把孩子救回来的！就算不能……也只怪他们自己命该如此。” 叶婶子小心上前，抱住儿子肩头，叹息劝慰：“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呢？” “你娘说得对！” 王老爹在旁边，赞同点头，帮腔。 “明哥儿，你这两个孩子，早被他们娘养废了。没见平时你教导他们娘，他们还站出来维护他们娘，打你呢……这种就算救回来，以后也不会孝顺你的！” 老两口虽然平时尽力容忍，实际对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已经寒心了。 这次出事，谈不上幸灾乐祸，但想要舍弃的心，无论如何有的。 他们后半生仰仗的是儿子。只要儿子活着，到时再为儿子娶个贤良的续弦，重新生儿育女就行了。 王书明沉默。 想着桃源村那些人，看自己和爹娘的眼神；再想想胡燕嫁到自家，新婚时，他们也曾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他是那么开心，有了第一次当爹的感觉！ 都是贫穷、生活的磨难，把当初的美好完全改变。濒临绝境，每个人心中的恶、不满，无限放大了…… ------------ 第一卷 第214章 鸠占鹊巢 闭了闭眼睛，他猛地站起来，随手捡根棍子。 “爹、娘！你们好好躲在这里，我跟他们一起去，救回燕子和孩子！” “明哥儿！” 老两口惊慌失措地喊，唤不回儿子的回头。眼睁睁目送那条熟悉佝偻的背影，第一次挺得笔直，朝桃源村众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婶子身形摇摇欲坠。 王老爹赶紧扶住她。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四目绝望对视。 “都怪我……” 王老爹艰难开口：“做主为明哥儿找了门这样的亲事！” 他想着儿子性情懦弱，背后有人坚强点，能支撑门面。没想到娶回来的媳妇，不仅泼辣，甚至凶悍到一闹矛盾，直接连自己婆婆、男人也敢打。 为了生存，他这辈子没少干亏心事，算是某种报应吧！ 听了他的话，叶婶子浑浊的老泪，扑簌簌滚下来。 害怕失去儿子，她连媳妇的打骂也忍了。结果还是如此！ 这一刻，她恨透了胡燕。 如果没有那个泼妇的存在，就好了…… 看到从身后追上来的王书明，不止李绍等人，连熟知王家一家人属性的林思泠，也感到惊讶。 难不成系统判断错了，对方忠诚刷不上去，有别的原因？ “我、我和你们一起去！你们救吕大哥，我、我救我媳妇和孩子……” 殷黑伸手揽住王书明瘦弱的肩，用力拍了拍，拍得王书明直咳嗽。 “对嘛，这才像个男人样子，没给咱们男人丢脸！” 殷黑伸出一根大拇指夸赞。 “自家媳妇孩子不去救，能指望谁？” 王书明满脸苦笑。 环视一圈众人脸色，最后选择紧跟殷黑走。 “殷黑大哥，听说您武功高强，必要时……能帮小弟一把吗？” 殷黑不置可否：“那要看是哪种必要了！” 他见过的鬼，比人多。三言两语，想跟他套近乎，做梦！ 林思泠收回视线。 当务之急，找到吕元淼。如果有可能，调查清楚那伙土匪情况更好；如果不能，趁早退回一线天，以防被土匪盯上。 桃源村目前实力不足，一点险不能冒。 当然，还得盯紧王书明。避免他给队伍，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大家加快脚步，穿过树林，准备先到前哨村看看，说不定吕元淼回来了呢？ “停住！” 半途公玉谨突然站住脚，出声提醒大家别再继续向前走。 众人一个激灵。 只见公玉谨弯下腰，细看脚下。 树林里的灌木杂草，长得很茂密。一段时间不走，就肆意生长。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并没特别清理道路。 现在顺着公玉谨的手指，他们看到通往前哨村的方向，不止杂草被踩得东倒西歪，连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也给劈得七零八落。 这显然是大部队经过，才能留下的痕迹。 一下子，大家心里那根弦绷紧了！ 公玉谨扫视同伴们一眼，在王书明身上微微一顿。 “殷大哥，你跟我去前面探路；其他人，李叔你带他们在这里等！” 如果对手是大伙土匪，没有经历训练实战的村民，上去就是送菜的。 林思泠乖巧地站在原地，叮嘱了公玉谨一句：“公玉哥哥，你们要小心！” 帮不上忙，也不当拖后腿的。 顾枫拿出几包药粉，分给两人。公玉谨摆手没要。他现在的武功，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最后药由殷黑全部笑纳了。 公玉谨两人去后，大家坐在树下，分吃干粮。 看王书明焉巴巴地握住根木棍，神情恍惚一个人呆在一边。想想这人虽然懦弱又自私，却鼓足勇气冒死去救自己媳妇孩子，良心未泯。林思泠拿了块糙面饼，起身递到他手中。 “王大哥，先吃点东西！呆会才有力气干土匪？” 王书明抬起头望了她一眼，神色中露出感动。轻声道谢后，接过面饼紧紧握在手中。 有林思泠起带头作用，李绍等人，便也对其和缓脸色。骆宽还掏出自己的水囊，与王书明分享。 唯有庞丹丹，不待见此人。宁可跟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大家都害怕的顾枫坐一块，也不瞧向对方一眼。 坐回原位继续喝水的林思泠，忽然听到系统声音在脑子里响了一下。 “王书明，好感度为40，忠诚度为40；庞丹丹，好感度下降为80，忠诚度下降为80。” 林思泠…… 好好，还带这么玩是吧！她第一次知道，这好感与忠诚度刷上去，还带自降的？ 瞥闷头吃东西的庞丹丹一眼。 看来这小丫头，对吕元淼是真爱！吕元淼有危险，她会平等地恨每一个、她认为对不起她吕大哥的人？ 如果这样下去，不能得到吕元淼的彻底忠诚，庞丹丹同样会弃自己而去。 这事给她提了个醒。 人心难测。 系统只能帮忙暂时笼络住人心。想要这些随从永远忠实追随自己，最终还是要看她自身人格魅力、处世态度。 若“随从”心目中，本就有一位不可替代的人存在，这位“随从”的好感、忠诚度，永远刷不到100！即便刷到了，也是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例如李绍、妘叶，真就是长期患难与共，饱经磨难后，才会对她敞开心扉，达到满属性。 林思泠吃了几口干粮，搂住顾枫，撒娇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还是自家姐姐好！ 爱憎分明。 只要认可了她这个妹妹，就彻底当她是亲人，再不生任何变化。 就连0忠诚度的公玉谨，也比感情用事的庞丹丹可爱多了，哼！ 顾枫自然而然，伸手拥住妹妹。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其嘴角粘上的饼渣。 她专注的眼神里，只有妹妹的存在。 别的，和遮天蔽日的绿荫，融为一体。 盏茶功夫后，公玉谨与殷黑悄无声息返回。两人脸色难看，对着迅速围过来的桃源村众人，摇头。 “土匪已经霸占了我们的前哨村！” 殷黑气愤无比：“我们之前辛辛苦苦修建的营地，现在沦为了他们的匪窝！” “我们还看到，他们逼着掳来的流民，为他们砍树修葺围墙。咱们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地，也被祸祸了。他们还造木筏，想下寒潭捕鱼？” 众人双目喷火。 虽说前哨村迟早会被土匪们发现、占据，他们对此已有心理准备。但鸠占鹊巢，是不是太容易了？ ------------ 第一卷 第215章 强大如斯？ 李绍沉着脸，问出问题重心所在：“他们怎会那么快，找到我们的前哨村？” “除非吕小哥被抓了，把咱们前哨村的位置，供了出来！” 殷黑不用大脑思考，直接随口给出答案。 话音未落，立即换来庞丹丹愤恨瞪眼，外加怒斥：“就算你背叛了，吕大哥也不会出卖咱们！” 殷黑自知失言，没跟小姑娘计较，讪讪摸自己后脑勺。 王书明紧张地凑了过来，鼓足勇气向殷黑询问。 “殷大哥，你看见我的两个孩子、还有媳妇，人被抓到匪窝了吗？”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他。 没等殷黑答话，庞丹丹像是抓住了把柄，猛然冲殷黑再喊。 “对呀！可能被土匪抓走的人，不止吕大哥一个，还有这王家人——她们才是最可能出卖我们的人！” 林思泠心里暗暗摇头。 这丫头，只要一涉及自家吕大哥，六亲不认。怪不得她给王书明一块饼子，能降那么多忠诚度。 这种恋爱脑的人，总觉得交友有些麻烦。或许她得收回初见面时，对庞丹丹三观正的评价？ “行了！” 李绍皱眉开口：“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人！搞清楚吕兄弟，是不是被土匪抓去了？” 庞丹丹急出了眼泪，抹着眼角咬牙根。 “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定是被土匪抓住了！” 最可怕的是，吕元淼这种具有威胁性的人物，土匪们一般不会当场留活口。 说被抓住，实则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庞丹丹越想越是五内俱焚，一腔汹涌澎湃的情绪，全冲王书明爆发。 “都怪你！都怪你那娘！自己媳妇孩子看不住，不敢救人，要求着吕大哥去……他一个人，怎会是那么多土匪的对手？” 王书明一脸菜色，耷拉着脑袋，任她骂。 庞丹丹骂着骂着，自己哭了，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自己双膝间用力号啕。 林思泠连忙上前扶她，轻声劝慰：“丹丹姐，你别急，我们会想办法救吕大哥的。但你现在别哭太大声！若引来土匪，就麻烦了？” 这话一说完，系统声音蓦地再次响起—— “警告！宿主，庞丹丹好感下降为70，忠诚度为70！” 她麻了。 啥情况？ 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庞丹丹猛然抬起头，双眼通红冲她喊：“又不是你的公玉哥哥被抓走，你当然不着急了！” 公玉谨眉头微蹙，看向庞丹丹。 顾枫上前，将整个人呆住的林思泠拽往自己身后，目光幽冷凝视庞丹丹。仿佛微微泛兰的手指尖，往上抬了抬，冷声开口。 “庞姑娘，你是在迁怒我妹妹？” 庞丹丹一窒。 蹲着感受到顾枫给予的压力巨大，她急忙站起来，踉跄后退，无措地嗫嚅。 “不是……”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失态，终于感到愧疚，林思泠听到系统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庞丹丹好感度上升为75，忠诚度为75。” 林思泠…… 无语吐槽。啥玩意儿，她不侍候了！ “自家人，别起内讧！土匪还没打过来呢，难道我们要先自乱阵脚？” 李绍急忙站在中间当好事佬。不过，出于对庞丹丹的不满，他还是点名批评对方。 “庞姑娘，大家体谅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要过于毛躁，将不满发泄在无辜者身上？我们可都是你的同伴！” 说句老实话，桃源村的人包括他，极其拥护支持泠姑娘。 若泠姑娘提议丢下吕元淼，现在返回桃源村，在场人，除了王书明，怕是没有一个会站出来反对。 他敬重苻宸将军，所以对他曾经的亲兵有滤镜。 但这些若跟泠姑娘相比，不值一提！ 泠姑娘可是真真切切，数次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还带领他们这么多人，重获新生。 恩重如山！ 庞丹丹脸涨得通红，转向林思泠，惭愧地哽咽：“对不起，泠妹妹。是我太着急了，担心吕大哥才……” “没事，丹丹姐，我体谅你的心情。” 若非系统提示，对方的好感度和忠诚度降了，林思泠确实能理解对方的不容易。 但现在她的情绪，被对方弄得糟糕，笑意再也无法达到眼底。挥挥手，直接丢开庞丹丹，转向李绍等人。 这一转身，她又听到系统提示音：“警告！宿主，庞丹丹好感降为70，忠诚度降为70！” 林思泠…… 这是庞丹丹嫌弃自己不安慰她，态度冷漠吗？ 她不想再理会这个情绪反复无常的小丫头，只是询问众人：“姐姐，公玉哥哥，你们怎么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何况前哨村是桃源村对外的要塞，怎能轻易放弃？放弃等于被敌人掐住脖子，蒙住眼睛。他们不可能以后祖祖辈辈，给困在桃源村！ 所以，林思泠内心是想把这窝土匪端掉的。 救人尚是其次。 但有些村民表现得害怕，她不好直接说出自己意见。众人中唯有顾枫与公玉谨，有能力助她歼灭土匪。故而，她直接问这两人。 顾枫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表示自己无声的支持。 公玉谨沉吟一下，看向林思泠：“泠妹妹，我的内功，已经练至第三层！” 其他人听得一脸懵。 什么内功？还是第三层？怎么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林思泠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公玉谨说的是他练的九阳神功，达到了第三层境界。 她记得当时系统介绍的是，第三层可以内力再生。公玉谨的意思，是说他比以前强大吗？那能不能有助于歼匪？ “公玉哥哥，你的意思，你有把握杀掉这百多土匪……” 林思泠试探地问，没想到公玉谨竟真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李绍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那可是百多土匪啊，不是百多鸡鸭！ 什么内功，能让公玉谨强大如斯？ 殷黑羡慕不已：“谨兄弟，什么内功啊，这么强大？” 他挺想问问能不能教他。 但这种事，武林中非至亲不外传。要不，也不会有因祖传秘籍招致他人窥觑，从而为全家、全宗门，招致杀身之祸的惨案发生了！ 他只能艳羡下。 公玉谨果然没理他，而是瞧了眼顾枫。 “不过，我的身体，不知能否支撑我厮杀半个时辰？” ------------ 第一卷 第216章 真心换忠心！ 顾枫在桃源村醉心制毒炼药，他忙于练功。两人见面时间极少，别说请顾枫为他诊治了。 顾枫指指路边一块大石：“坐那，我为你把脉。” 公玉谨的身体变化，她一直有关注。对于其越来越好的体质与精神状态，她比较好奇。 明明之前中的毒，是传闻中的奇毒，没有解药。 她一直认为，就算用药暂时压制公玉谨体内的毒素发作，公玉谨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最终导致一命呜呼。 结果时间一天天过去，公玉谨相安无事。毒非但没有一次发作，身体反而倍棒，吃嘛嘛香。 她不禁怀疑，这与对方经常吃妹妹种植的蔬菜瓜果有关。 在她看来，那是上天赐给妹妹的神迹。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跋山涉水，脚步轻盈。能有幸沾光的公玉谨，自然同享福泽。 林思泠等人围观顾枫坐下，给公玉谨把脉，大气不敢出。 片刻，顾枫放开公玉谨的手腕，弹弹裙摆上的土，起身。 公玉谨倒沉得住气，林思泠忍不住，在顾枫身后追问：“姐姐，公玉哥哥怎么样？他体内的毒……” “我已经感觉不到他体内有毒素存在了！” 顾枫没有卖关子，安抚地摸摸妹妹头。 “他的脉搏，像一个正常的健康人，甚至更有力跳动！” “太好了！” 林思泠大喜。终于不用担心公玉谨，小小年纪便挂了。 相处日久，情谊深厚，如同亲密的家人一样。如果公玉谨不幸离世，她一定会很难过。 虽然迄今为止，公玉谨的忠诚度为0，但她并不需要对方的忠诚度。她只将对方，当成顾枫一样的存在。 公玉谨对于这一结论，倒不是很意外。 能够修炼九阳神功，他就察觉到体内毒素似乎减弱。 以往一用内力，胸口发疼，气血上冲。而现在，运行内力一周天，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出的舒服。 他就知道，泠妹妹给自己的九阳神功，是一件至宝。 这才第三层，已经有如此神奇；等他练到第十层，岂不是天下最无敌的存在？ 血海深仇，指日可报！ 他暗暗握紧拳头。与此同时，林思泠听到沉寂的系统，突兀响了起来—— “宿主，公玉谨目前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9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惊了跳，与公玉谨四目相对。 公玉谨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潋滟。仿佛一幅曾永恒静止的水墨画，突然生动起来，有了生命的色彩！ “收，我确认！” 林思泠心旌摇动，在脑海里与系统沟通。 “随从85，公玉谨。年13，男。天赋：飞刀、九阳神功，习武之不世奇才。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915。” 听着这几句话，林思泠像大热天喝了口冷饮，浑身舒畅。 她以为这辈子都刷不出公玉谨的忠诚度了，已经放弃种公玉谨的青丝。万不料柳暗花明，突然收获这种惊喜？ 感觉某些人，跟通关游戏一样。需要达到特定条件，获得他们认可，先与之相交莫逆，才能触发忠诚度。 一句话，要赢取对方真心。 只有真心，才能换来忠心！ 旁边李绍等人迷糊着。 “顾姑娘，你的意思，谨哥儿一个人，就能去杀掉那帮土匪了？” 如此强大？简直不可思议！ 殷黑暗暗点头——若是武功高强之人，千军万马中取敌军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句话绝不是虚言！ 现在就看谨兄弟是否达到那种境界了？ 顾枫淡然道：“我可没说。” 这种事不该问公玉谨自己吗？ 林思泠想了想：“我们先去前哨村看看情况。知己知彼，再说下一步。” 早知道把李天百带来了。 公玉谨和殷黑没有做斥候的经验，刺探后带回来的情报，一点不清晰。 土匪究竟有多少人，被俘的流民有多少人，完全没弄清楚。 大家彼此看看，同意继续前进。说到底没救回吕元淼，不能中途折返。而且有公玉谨在，他们信心大增。 此时天色昏暗。不敢点火把，众人手牵着手，凭借记忆，在树林里摸索，朝前哨村的地方赶去。 夜晚是最适合袭击敌人的时间段，他们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快靠近先前垦荒出来的那块田地之际，突然一声惨叫响了起来，惊得众人脚步一顿！ 彼此望了望，只看见夜色下同伴隐约的轮廓。林思泠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被顾枫和公玉谨同时握紧了。 殷黑紧跟王书明。 倒不是为了保护这小子，而是怕这小子忽然闹幺蛾子，给队伍带来麻烦。 没过一会，惨叫又响了起来，夹杂噼噼啪啪的声音。 公玉谨带头，一行人朝田地摸去。 离得近了，只见火把光一片，将树下一块地方照亮。身材壮硕的一名土匪，正挥动皮鞭，狠狠抽打在地里弯腰干活的一群流民。 那是前哨村之前种的菜，差不多可以收获了，所以土匪逼着流民来采摘。 田埂上放着两个大筐装蔬菜，品相不好的，被土匪挑出来扔掉。 倘若有流民饿得受不住，偷偷捡块地上的烂菜叶塞进嘴里。土匪发现了，就会冲过去，皮鞭劈头盖脸地打！ 林思泠等人悄悄摸到田边，就这么短短一段距离，那凶神恶煞的土匪，便连续打倒了三四人。 这些流民本就是强弩之末，挨饿受冻濒临死亡，给一顿毒打，当场有两人没能爬起来。 过来几个土匪，拽住他们的脚，直接倒拖回营地中央，点燃一大堆篝火的地方，不知干什么去了。 离得近，除了这些动静，还听见营中传出女人的低泣，土匪们癫狂的大笑以及咿呀呀的各种怪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烤肉的焦香味。 大家久经风霜了，一闻那味便知道是什么，一个个心里憋着怒火！ 同样是人，为什么总有些东西，可以如此畜生不如？ 暂时没管田间被虐打的流民，众人躲在暗处，观察了下不远处的前哨营。 木栅栏上插了无数根火把，营中点燃好几堆篝火。从外面巡视、里面寻欢作乐的土匪人数判断，应该不止百人。 前哨营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周围还搭起十数座帐篷，显得密密麻麻的。 ------------ 第一卷 第217章 小“土匪” 这规模，完全超过他们能对付的范围啊？ 就算桃源村人全部过来，人数也大大处于劣势。大家目光，不禁集中在公玉谨和顾枫身上。 现在应该只有这两人，能扭转乾坤！ 公玉谨眼睛盯着前哨营观察，未说话。突地，营地骚动起来，土匪们似乎炸了锅。 隔远了，听不清在喊什么。 直到田间土匪，拿着皮鞭骂骂咧咧抽打流民，赶他们回营地。众人才听出来，好像是去寒潭捕鱼的木筏翻了，土匪让流民们赶紧去帮忙。 倒不是注重木筏上流民们的生命，而是做木筏不易。捡回来，还可以继续派人下寒潭。 光吃腥肉土匪们也腻，想换个口味。 眼见田里劳作的人跑得差不多，只剩一条小小身影，踟蹰田间。痴呆呆地抱起地上大人丢掉的菜叶子，往箩筐里按。 奇怪的是，流民们不管他，土匪那么凶神恶煞，也不管他。 桃源村众人，直觉这小孩有问题。 殷黑摩拳擦掌。 “我去把这小崽子抓过来，好好问个究竟！” 搞不好这是个小土匪，所以无人管他。说不定能从其口中，得知匪群的一些有用信息。 林思泠没有反对，轻声说了声：“殷大哥，你小心！” 殷黑自信地点头，低头检查一遍身上没有零碎物品碍事，扎紧腰带，猫腰朝田地摸了过去。 借助夜色掩护，大家看到他很快潜伏到那小孩身后。一个手刀劈下去，对方软绵绵倒下。殷黑大获成功，把人像口破麻袋往肩上一扔，扛着一溜烟蹿回来。 心里认定对方是小土匪，他也没客气。回来后“咕咚”一声，将之掼在地上！ 那原本被打昏的孩子，疼得一下子又摔醒了。“哎呀”一声，想要叫喊出来。殷黑把刀子一亮，搁在对方脖颈上，那孩子顿时不吱声了。 一对眼珠滴溜溜转，看得出颇有几分精明。 庞丹丹也不嫌弃对方一身跳蚤，像从屎堆里刨出来似的。扑过去一把捉住他衣襟，愤恨无比的逼问。 “你们这群该遭千刀万剐的土匪！快说，我吕大哥被你们弄去哪了，是不是在这营地里？” 那小孩明显被她问愣住了。愣了会才开始不满地挣扎：“谁是土匪了？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流民！我的爹娘妹妹，都被他们杀光了……” 说这句话时，声音油然带出一种凄惶。 林思泠听这声音，觉得竟似有些耳熟？她不禁蹲下身，去细瞧那孩子的脸。 “既然你不是土匪，为什么那些土匪不伤害你？” 不是土匪，大约也跟“汉奸”差不多了，助纣为虐。 男孩子看清她的脸，眼睛陡然大睁，顿时停住了挣扎。 “林……林……” 他连续从嘴里吐出这个字，明显是认得林思泠。但记不起林思泠的名字来，因此一直“林”个不停。 林思泠也明白过来，对方确实是认得自己的。但看着这孩子一张黑乎乎的脸蛋，狗尾巴草似的乱发，委实认不出来。 庞丹丹回头望林思泠，殷黑怕小土匪玩诡计，手上刀子动了动。电光火石，男孩子福至心灵地呼唤出来—— “林思泠！我是祝元青啊？你还记得，一起逃荒时，你给我那口汤喝吗？我说，只要以后有人欺负你，你还叫我，我帮你打他……但你要给我再喝汤！” 说完，眼泪哗地流下来了，冲刷脸上的泥垢。 当初，他还嫌弃他娘厨艺。现在，就算想再品尝一口她娘做的饭，也不能了！ “你……祝元青！李家村的孩子王？” 林思泠终于想了起来。 最开始逃荒时，李家村有一大群孩子。逃到最后，十不存一。 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个帮她打宋家人的孩子王。后来祝元青一家，选择驻留大陶县观望，就此与大队伍脱节。 原以为这些人，后来都被溟兵杀了。没想到祝元青福大命大，能幸存至今。还跟着群土匪，误打误闯到了这里！ 真是，兜兜转转的…… 李绍等人听到两人对话，急忙凑近观看。祝元青将原本李家村的人，也一个个辨认出来，边哭边喊。 “李叔！安国哥！泽民哥！我爹娘他们……还有我妹妹……呜呜呜……在大陶县全被……” 殷黑挠头，收回刀子。 李绍也被祝元青哭伤了心。两只眼圈泛红，把人搂进怀中，轻轻拍打他后背。 “乖，别难过……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活下去，将来才能为你家人报仇……” 祝元青伏在李绍怀中，泣不成声。怕哭声惊动土匪，手捂住嘴，拼命压制着自己情绪。 林思泠对这孩子生出一丝好感。论控制情绪，祝元青比庞丹丹强多了。 等李绍安抚着祝元青，终于止住哭声，才慢慢问起，祝元青是如何加入这支土匪？ “我没有加入土匪！” 祝元青用力抹把眼泪。 “在召南县外，我爹娘为了保护我们，被溟兵杀掉了！我带着妹妹，跟随一群流民逃跑，快到丰城时，遇上了土匪……” 他嗓音逐渐变得颤抖，浑身战栗。显然后面发生的事，比爹娘遇害，更加打击他。 勉强镇定了一下，他低垂眼帘，继续叙述令众人听来熟悉、又心惊肉跳的恐怖经历。 “流民们大多数被杀掉了，我妹妹……被他们吃掉了……” “那你怎么没事？还混在这群土匪里面！” 庞丹丹质疑。 祝元青不再流泪了，充血的眼睛，冷冷看她一眼。没理睬她，而是转向李绍、林思泠等人。 “我想尽办法，要给妹妹报仇！于是装疯卖傻，吃屎、咬人，他们让做什么做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一句话，带过往昔地狱般的惨痛日子，轻描淡写。 “土匪们觉得吃了我这傻子，自己也会变傻。又见我听话，有点用处，就容忍我跟着他们的队伍，到了这里。” 大家有点说不出话。 同情祝元青遭遇之际，还有些惊心。这么一个孩子，为了报仇，竟然能做到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 心性之坚韧，不止是令人佩服，甚至觉得可怕了？ 李绍下意识松了手，将其推离自己的怀抱。 ------------ 第一卷 第218章 趁早回头！ 祝元青默默坐直身体。 方才一通发泄，他情绪变得异常平静。对于在场某些人，看向他隐含惧意、颇为嫌弃的眼神，视若无睹。 “你……他们给你什么吃什么，难道人肉你也吃？” 庞丹丹不仅是嫌恶，还有痛恨了—— 她觉得这种情况，生不如去死！努力活下来干什么？就算活下来了，也是个怪物！ 不该死吗？ 她和吕大哥，就是饿死也没有走上那条道路。 她的观点，也是在场大部分人的观点。 祝元青一阵惨笑。 “人肉？我当然要吃！他们给的，还是我妹妹的肉！” 不这样做，怎能让土匪相信，他是真的吓傻了、吓疯了？ 他心中的恨，已经冲破了道德束缚。事后他躲在无人处，吐得一塌糊涂！ 没有人知道，他是凭着多大的勇气，强烈的意志，从被踹下去的地狱里，拼命爬出来的！ 眼前这些人的眼神和说话，怎么能轻易打击他呢？ 比这恶毒更甚的，他都经历过！ 林思泠沉默片刻，从随身小包袱中，拿出块糙面饼、水囊，递到祝元青手中，语气和缓。 “祝元青，我现在没有条件，为你熬好喝的汤，你先吃这个垫肚。” 比起五福村井下的两个人，同样是主动吃人肉，但她觉得祝元青更悲情，更不容易。 至少祝元青不像那两人，伤害无辜，去生吞活剥一个被扔进井里的可怜女人。 他只是为了报仇，为了取信穷凶极恶的仇人，才伪装自己。 伤得最深的，其实是他自己。 所以，林思泠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送出干粮的目的，也是想观察下，祝元青是否对某些东西，产生了不该有的渴望…… 李绍等人也是这么想的。 看见祝元青接过干粮，感激地看了林思泠一眼，立马开始狼吞虎咽，差点顾不上喝水被噎死，均暗暗松了口气。 吃惯了人肉的家伙，对于粗粮的执着，是装不出来的。 他们当然不希望，身边有嗜好人肉的家伙。哪怕是个孩子，那也太可怕了！ 庞丹丹心情乱糟糟地，盯着祝元青，迫不及待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喂！祝元青，你和土匪在一起，有没有看见我吕大哥？他高高大大的，一头短发……” “对，还有你们昨天，有没有抓回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她的两个儿子？” 一直瑟缩在旁边的王书明，忍不住也接口：“大的十一岁，小的九岁，都比你小！” 祝元青正眼不瞧他们，只管埋头努力吃东西。像是生怕吃得慢了，林思泠后悔拿回去。 两人又急又气，拿他没办法。 林思泠没做声。 见祝元青吃完了，目光炯炯，投向她的小包袱，也没有再给。 饿狠了的人不能一次吃太多，怕吃出问题。 李绍放缓语气，拍拍祝元青的肩。 “青哥儿，把你了解的这帮土匪信息说出来——我们知道你想为你妹妹报仇，现在就是一个大好时机？” 祝元青颤动一下身子，瞅瞅眼前的一行人，黑黝黝的眸子蒙着一层阴云。 “李叔，不管你们想救谁，我劝你们趁早回头！你们这么点人，绝不会是他们对手？” 他不想因为这群人，让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装疯卖傻的复仇计划，就此夭折。 公玉谨淡然开口：“是不是对手，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将你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两人目光交接，片刻，祝元青率先移开视线，冷冷地抿紧自己下唇。 “这帮土匪，算上屈从他们、为虎作伥的暴民，有202人；加上近段时间他们抓住的流民，总人数达275人。” 看着听得目瞪口呆的桃源村众人，祝元青脸上掠过一抹讽刺的笑意。 “匪首名叫元碧玉，常年盘踞棠关一带。抢掠杀戮过往商队旅客，洗劫附近村庄，无恶不作。据说官府曾多次围剿，但每一次，均被他提前得信逃掉。” 这一点不用特别指明，大家心里有数。 就凭棠关那一伙鱼肉百姓的厢兵，指定是官匪勾结。剿什么匪？给老百姓放烟雾弹呢！ 殷黑疑问：“元碧玉？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祝元青瞅他一眼。 “他和你一样，是个喜欢大冷天露膀子的黑大汉，就眉眼比你更丑！” 殷黑…… 这话是在夸他吗？ 林思泠有点无语，这祝元青看来果真挺记仇的。 之前殷黑打晕他、又摔他那一下，看样子是被惦记上了。 不过，也难怪他会为了复仇，卧薪尝胆、蛰伏等待时机。小小年纪，能忍旁人之不能忍！ “这个元碧玉武艺怎样？” 公玉谨没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直截了当追问关键点。 敢于聚众落草，或多或少有过人之处。 “我与他交过手，此人一身蛮力，会些粗浅功夫。加上身边小喽啰众多，想取他性命难！” 众人懵了下。 这话不是从祝元青口中出来的！祝元青嘴巴还闭着呢，声音也不对？ 那是谁说的？ 猛然回头一望，只见一条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边灌木丛钻出来，来到他们身后，驻足听他们说话，插了这么句嘴。 公玉谨一阵惭愧。 他临敌经验还是不如邢叔。光顾着和祝元青说话了，其他人又包围着他们两人，他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到来！ 如果这人有恶意，他最多护住内圈的人；站在外圈的人，绝对周全不到。 但其他人看清楚这人的脸，却是喜从天降！尤其庞丹丹，几步迈过去，一头扑进对方怀里，又是哭，又是笑。 “吕大哥！太好了，你还活着……” 吕元淼第一时间推开她。 庞丹丹感觉触手湿润，顾不上伤心对方对她的冷淡，惊呼出来：“吕大哥，你受伤了？顾姐姐，你快来看看吕大哥！” 顾枫眉头微微一蹙，身形纹丝不动。 吕元淼连忙举手示意。 “不用麻烦顾姑娘了！我就是误打误撞，与元碧玉那匪首撞个正着。不小心被伤了，已经自己包扎好了！” 他特地回去了一趟，找王书明及其爹娘。在一线天见到李天百和李宏才，被告知林思泠等人来了前哨村，急忙追来想阻止，就这么碰上了。 众人看他伤在手臂，确实没有多大危险。刚松了口气，却发现祝元青从地上站起来。 “我要回去了！耽误太久，土匪们会起疑的——” ------------ 第一卷 第219章 信任他？ 李绍一怔，急忙抓住他的手。 “你这傻孩子！还回去做什么，找死吗？你一个人，也报不了仇啊！” “不，他回去有用！” 吕元淼看了祝元青一眼：“说不定能当我们的内应？” “我不会给你们当内应的！你们这么点人，给土匪塞牙缝都不够！” 李绍愣神，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祝元青冷冷道：“我不会因为你们，破坏我苦心经营这么久的计划，耽误我报仇？” “这小子，咋说话呢？” 殷黑忍不住一巴掌落在祝元青肩上，拍得他摇摇晃晃。 “谁拖谁后腿，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他们还没嫌弃这小菜丁呢，对方先嫌弃上他们了。 祝元青根本听不进眼前这些人的话，严厉发出警告。 “你们的人既然没事了，就快离开这里吧！明天，他们会开始搜山。因为发现了你们的这处营地，他们知道附近有人！” “青哥儿！” 李绍不忍。 祝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作为李家村曾经的近邻，他不想看到祝元青走上不归路，还是试图挽留住对方。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就算能潜伏在土匪群中，一个孩子，能有多大作为？ 更怕的是天长日久，耳濡目染，祝元青会变成他曾经最厌恶、痛恨的人！ 祝元青没搭理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径直朝回走。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对他而言，有问题去求助自己之外的人，是愚蠢可笑的。与曾经熟悉的人意外重逢，一时情绪激动，已让他后悔反省了。 不过，刚跨出两步，蓦地听到身后金属震动发出的嗡鸣。随即，三把小飞刀，呈品字形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伴随令人心悸的风响，像是牵连着三根无形的线，在离他面部不到毫厘的位置，上下左右画着圈。 外行人看热闹，以为公玉谨在表演杂耍。只有吕元淼和殷黑两人，大惊失色！ 殷黑失声道：“谨兄弟，你内力竟然如此深厚了，能够操纵飞刀悬停？” 公玉谨手指一弹，三柄小飞刀瞬间化作三道寒光，环绕祝元青头部一圈，飞回到自己手中！ 祝元青感觉脑袋一凉，乱七八糟的头发，被飞刀削下三缕，缓缓飘落肩头。 他后知后觉去捂自己两鬓，回身看向公玉谨。这个少年人，比他大不了两岁，身手却是他望尘莫及的强悍—— 他如同蝼蚁，仰望能主宰他命运的神祇。 “现在，可以谈合作了吗？” 公玉谨语气平静。 祝元青二话不说，走回来。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公玉谨看向林思泠。 林思泠思索一下，之前说话耽误太久，来不及想对策了。祝元青必须马上回去，以免土匪起疑。 她立即折下根树棍儿，递给祝元青，尽量长话短说。 “祝元青，把你知道的土匪哨卡暗桩，尽可能详尽画出来！还有，匪首元碧玉的所在、他们藏粮所在、关押俘虏所在？” 祝元青拿起树棍在地上划，嘴里讲解。公玉谨、李绍等人，借助前哨营那边照过来的篝火光，努力看和记忆。 等祝元青三言两语说完，林思泠向顾枫讨来毒药，将瓶子慎重递到他手里。 “祝元青，你想报仇，就这么一次机会，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这是毒药，一滴足以致命！你想办法把它下在土匪们的饮食里，最好是下在肉里面。一旦成功，点火为号，我们会杀进来接应你！” “如果你没有机会下毒，也要想办法制造混乱，放走俘虏。趁土匪们追捕俘虏时，放火给我们一个信号，明白吗？” 祝元青紧握住毒药瓶，深深看她一眼，将瓶子放进怀里。 “好！” 他答得没有分毫犹豫。 目送他快速离开的身影，庞丹丹不自觉皱眉。 “泠妹妹，你这么信任他？你不怕他把我们全部出卖给土匪吗？” 林思泠浅笑，没说话。 因为在祝元青接过毒药瓶的那一刻，系统的提示音，便响在她脑海中了。 “祝元青，好感度为70，忠诚度为7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收，确认！” 林思泠默默回应系统。 没有特意去种植祝元青的青丝，对方的好感忠诚，已经达到如此高度？ 可想而知，祝元青是个性情相当强烈且偏激的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绝境中有人拉他一把，他会铭记一辈子。 虽然目前是个孩子，发挥不了大作用。但假以时日培养起来，至少比庞丹丹这种恋爱脑，随心情降好感忠诚度的靠谱。 “随从86，祝元青。年12，男。天赋：敏捷，坚韧，习武奇才。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914。” 意外惊喜—— 祝元青竟然是习武奇才？ 虽然比公玉谨的习武之不世奇才，评价好像低了一点。但能够养成，是不是代表她和桃源村，又多一份助力与保护？ 压下心头喜悦，无视庞丹丹的质疑，她转而向其他人提议。 “丑时是人深眠、最疲惫的时间段，那时我们再动手。现在，大家先休息一会吧！” 李绍等人面面相觑。 王书明浑身颤抖：“泠……泠姑娘，你没听那小孩说，土匪人数超过两百人？我们真要螳臂当车，就这么杀进匪窝……” 这得被对方砍成肉酱，直接下锅不用再收拾了！ 林思泠冷瞥他一眼。 螳臂当车？ 这人还会使用成语，不像普通村民啊！难不成是个识字的？ 她不动声色：“你不是来救你媳妇孩子的？怕死就回去！” 王书明期期艾艾，紧抱木棍不知所措。 来都来了哪能轻易回去—— 那泼妇那么凶，如果死了，大概也会化作厉鬼。天天入他的梦，折磨他…… 至少，他要做到问心无愧吧？ 还有两个儿子，虽然不亲近他这爹，再怎么说是一家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跟桃源村的众人冲锋一下，说不定能有惊喜。那叫公玉谨的小少年，还有殷黑、吕元淼，都是武艺超群的人…… 他没有怕死离开，倒是比较出乎林思泠意外。 看来人真是复杂、具有多样性。 纯粹的好人不存在，纯恶的坏人同样少见。 ------------ 第一卷 第220章 突袭 等众人坐定，顾枫解开随身带的包袱，挨个发一丸绿色的药和十小包药粉。不过轮到王书明和庞丹丹时，一个只有三包，一个只有一包。 两人瞅瞅别人手里的十包，不敢问，也不敢有意见。 “杀进匪营前，将绿色药丸含在舌下。危险时扔出毒药，可以放倒周围十米范围内的人。注意分敌我，别伤及无辜！” 发现顾枫的毒药又改进了，不再是以前的不分敌我，还带解药？ 众人大喜！ 这百来包足够放倒千人了，还惧什么两百土匪？早拿出来，他们就不必在这里纠结犹豫，下定视死如归决心，才准备突袭匪营了—— 差点打退堂鼓了啊！ 一瞬间每个人由开始的懦弱畏怯，变成兴奋、摩拳擦掌兼急不可待。眼巴巴盯着前哨营，恨不得祝元青马上发来昭示胜利的信号。 顾枫不紧不慢，坐到林思泠身边，两人分吃一块面饼，喝一囊水。相互依偎，打算在丑时来临前，先睡上一觉。 公玉谨盘膝闭目，如同老僧入定。殷黑和吕元淼凑在他身边，想问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张嘴。 毕竟在武林中，打听别人的武功底细，是件非常忌讳的事。他们再羡慕，公玉谨不主动说，不能询问。 除非有觊觎夺宝之心。 心怀忐忑的众人，静静倾听土匪营那边传来的动静，一点点平息下来。最终只剩寒风呼啸，远处野兽的低鸣。 时间如沙，缓慢流动过午夜。 公玉谨起身，将所有睡着的人挨个拍醒。大家头碰头聚在一起，小声商量应该怎么动手。 “我，泠妹妹、顾姐姐一队；李叔、吕大哥、庞姑娘、宏才大哥、骆宽一队；剩下的人，由殷黑大哥带领。” 公玉谨直接将队伍划分。手指前哨营方向，按祝元青提供的情报，分派每支队伍前进方向及需要完成的任务。 “殷大哥，你们的责任是解救俘虏，帮助祝元青，给土匪营制造更大的混乱！” “李叔，你们去土匪的仓库看看，必要时，一把火烧掉！” 现在不是心疼粮食的时候。 退一步讲，如果他们突袭失败，可以逃之夭夭。而土匪们没了粮草，等待他们的，只有活活被困死在这三不管地带！ 森林中的野兽，可不是那么好捕捉的。这一点他们已经尝试过了。 何况一线天外，多山多石。只有迷宫般的这片小树林，哪有一线天内资源丰富的原始丛林！ 所以，公玉谨想到这个绝土匪后路的计划。 “我们这队，直接去主营，杀掉元碧玉！” 只要干掉匪首，土匪们群龙无首，自然崩盘。 “好！” 众人重重点头。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建言，弥补指出公玉谨没有考虑到的部分。 “如果被俘虏的那些流民中，有投靠土匪的人，助纣为虐，怎么办？” 庞丹丹忽然插言，有深意的目光，扫视在王书明身上。 每一个人都清楚她弦外之音。一时间，气氛由紧张肃穆，转为僵冷尴尬。 “杀掉！” 林思泠冷冷开口。 “如果对方已经是敌人了，为什么还要对其留有余地？” 系统声音“叮咚”一响，提示：“宿主，庞丹丹好感度为80，忠诚度为80！” 但是林思泠，对庞丹丹生出厌恶，没有理睬庞丹丹，只是低头整理衣服裙摆。该挽起来的袖子撸高，碍事的裙摆，用腰带紧扎腰间。 力争等会拼命时，不会被这些枝末细节，拖了后腿。 王书明默然低垂脑袋，内心疯狂祈祷——那个泼妇，千万不要带着两个孩子，做出蠢事！ 连累他，还连累他爹娘。 不过，他不清楚林思泠等人，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 土匪之所以能这么快穿过树林，精确找到他们前哨村所在，并且毫不犹豫霸占，绝对离不开有人带领、并且告知前哨村的情况。 这人不是吕元淼，就是大几率被土匪抓去的胡燕。 为了保命，胡燕出卖他们。只是还没有得到证据，证明这一点而已。 庆幸胡燕尚不知道一线天桃源村的位置，不然，怕是也一起卖了。 这就是为什么，林思泠不满吕元淼未经许可，将一线天入口位置，泄露指引给王书明及其爹娘的原因。 以后再有新人加入桃源村，必须着重强调保密原则。 如庞丹丹这种格外情绪化的人，同样需要多考察一段时间，才能考虑将之纳为同伴！ 林思泠逐渐意识到，她拥有这么强大的金手指，大家信任她，她就一定要考虑周全，用心保护追随她的人！ “随从”的意义，不单单在于他们一致拥护跟从她。她同样有责任和义务，庇护他们。 “火！” 骆宽突然手指前哨营，一脸惊喜低呼出来：“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土匪营起火了？” 林思泠连忙收敛混乱的思绪，顺他手指方向望—— 果真，前哨营上方，腾起一团火光。风助长火势，一开始原本只有一点，下一刻烈焰腾空，将漆黑的天色，照得明亮一块。 不过，看位置不是在前哨营中心，而是前哨营周围搭的一处低矮帐篷。 “青哥儿当真成功了吗？” 李绍犹疑不决。 王书明害怕：“不会是和土匪串通，引诱我们过去的吧？” 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比他勇敢，敢于在土匪营中制造混乱！ 他却没想过，为了复仇装疯卖傻，祝元青连土匪递给他妹妹的肉，也会狠心吃下去——这种超的意志力，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行动！” 公玉谨淡淡吐出两个字。 带领没有丝毫畏怯犹豫的林思泠、顾枫两人，朝着前哨营，飞快地冲去。 李绍等人对视一眼，按照先前拟定的计划，招呼自己一队的组员，紧跟而上。 王书明胆战心惊。 殷黑临走之前，回头丢给他一个轻蔑的白眼：“你小子害怕，就别跟来拖后腿了！” 王书明咬咬牙，握紧手中木棍，给自己一鼓劲，追在他身后，冲出躲藏的灌木丛。 一行十来人，仿佛夜幕下的脱缰野马，用自己的最快速度，接近已成匪窝的前哨营。 营地已经发现走水，有人镗镗地乱敲盆子，扯起破锣嗓门，声嘶力竭喊“救火”。 ------------ 第一卷 第221章 各自为政 一名站在木头岗哨上的土匪，率先发现远处奔袭而来的桃源村众人。他大声呼喊，同时嗖嗖放箭！ 虽然箭法烂得一笔，但惊动前哨营木墙外驻扎的土匪。 这些恶徒纷纷从美梦中惊醒，衣服来不及穿好，抓起武器，仓皇钻出帐篷迎战。 公玉谨抖手发出三柄小飞刀！ 飞刀被他雄厚的内力操纵着，化为三道寒光，上下左右翻飞。 像是敌人捕捉不到的精灵，翩翩起舞。每一个起落，都能准确无误割开对方咽喉。在血花四溅中，重新飞回主人手里，等待再次出征。 一个照面，围上来进攻的土匪，已倒毙十来人！ 估计因为同伴死太快，没有察觉到公玉谨出手的可怕，悍勇的土匪们，发现跟在公玉谨身后的，还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孩？ 顿时信心十足——短时间拿不下前面会武的少年，难不成还制不服两个女孩？ 普通的老百姓，在他们眼里就是两只脚会走路的羊，何况只会尖叫求饶的女人呢！ 他们分兵出击，绕开公玉谨，从两侧扑向林思泠及顾枫。 两人将绿色药丸含进口中，不慌不忙，扯开一小包药粉，顺风向扑来的土匪们扬去—— “扑通扑通”！ 好像水开下了一锅饺子，成群结队的土匪，蜂拥而来，又前仆后继地栽倒！ 熊熊火光，照亮这些人渣临死前，挣扎狰狞的脸。 中了顾枫配制的毒，他们要在地上苦苦打滚、哀嚎足半炷香时间，才能死去。 身上皮肤一块块溃烂，脸上长出一个个脓包。浑身奇痒，就算将肉抠下来撕扯掉，也无济于事。 相比之下，能死在公玉谨的飞刀下，简直太幸福太爽快了！ 原本不要命扑向两人的土匪，看到同伙的下场，头皮阵阵发麻，不敢再过分逼近。只是举刀挺枪，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围着三人。 但是离这么远，还能成为三人的威胁吗？ 公玉谨开路，直接带着林思泠与顾枫，小跑向前哨营中心。 祝元青曾说，匪首元碧玉，与几个大小头目就住这里。 说到底，经过尚勇他们简单改造后的窝棚，现在是三间土坯房，大冷天住着肯定比帐篷强。 借助各种乱七八糟搭建的建筑物掩护，三人很快靠近目标位置。周围土匪，不断朝他们放箭，投掷石块。 不过这些土匪攻击的准头，比经过训练的官兵差多了！即便有威胁性的，也被公玉谨眼疾手快，发射飞刀将之弹开。 加上李绍等人冲进前哨营，各处大肆制造混乱，匪窝一团乱，土匪们顾此失彼。三人的处境，有惊无险。 眼瞅到了土坯房前，公玉谨一脚踹开中间一间紧闭的木门—— 屋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林思泠捡起地上土匪掉落的火把，伸进去照了照。发现屋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麻布口袋。 原来祝元青探查的情报有误，这里并不是匪首元碧玉的所在，而是土匪们藏匿掠夺来的财富所在！ 林思泠把门重新掩好。 这种地方很重要，等事后再来清点。跟着公玉谨、顾枫，又查看了另外两间。 左间还是库房，但右边一间就不一样了。门刚踹开，里面立即传出女人惊呼的声音。 火把光一照，只见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塞了二十多个女人。全部或坐或躺，挤在草堆上。 她们的脚被一条又粗又长的绳子捆住，穿成一串，打了死结。解不开挣不脱，连起身也困难，故而看到外面人闯进来，只能叫喊。 公玉谨守在门口警戒，有土匪胆敢靠近，便是一飞刀抹喉。 顾枫举高两支火把，林思泠寻思得先帮这群女人解绑。不然怕土匪们狗急跳墙，闯进来杀人。解缚后，至少这些女人有反抗能力。 于是用菜刀，挨个帮这些女人割断脚上的绳子。同时告诉这些伤痕累累的女人。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但外面正乱，你们最好不要走出去，以防被误伤？” “谢谢你们救我们。但我们的家人……都被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死了！” 一位个子娇小的女孩，揉揉肿疼的手脚，看看三人，眼睛通红没有一滴泪水流出，只是坚定地说：“此仇不报，不共戴天！你们让我们出去——” 她说这句话不要紧，其余的女人全部积极行动起来。没有武器不要紧，牵住身边同伴的手，她们就打算这样冲出去！ 顾枫微一皱眉，弹弹手指，一把药粉撒出。 那说话的女孩，连同屋里的其他女人，瞬间倒地不起。 林思泠嘴里含有绿色药丸，没被波及。惊得蹭地站起来，转头看向顾枫。 “她们中的是迷药，昏睡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顾枫解释。 “现在不能让她们离开这间房，否则害人害己！” 桃源村众人，手上拿的是对付土匪的致命毒药，这些女人跑出去，很容易被误杀。 若不用毒药，束手束脚，桃源村众人又容易有危险。放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去的话，除了拖后腿，能帮上什么忙？ 所以，顾枫索性将一群碍事女人，全部放倒了。 林思泠想想也是。 这些女人倒下也好，至少有土匪进来，会误以为她们出事了，忙乱中不会挨个查看补刀吧？ 三人出屋，找根粗木棍将木门反顶上，睁大眼睛，仔细辨认在营地里奔跑厮杀的人影。 成群结队的是桃源村同伴，而四散奔逃、负隅顽抗的是土匪。 惧怕毒药，这些家伙只敢远远放箭，乱扔石头。李绍等人，被压制在角落抬不起头；狼奔鼠窜的土匪，照样有倒霉被其同伙、不小心误伤的。 营地里混乱不堪。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一片。 这种时候，只能各自为政。 “去关押俘虏的那边看看！” 林思泠接过顾枫递回来的火把。 祝元青了解的信息不准确。 既然此地为库房，那么李绍等人去的地方，自然是无关紧要掩人耳目的地方。元碧玉还能在哪？只剩关押俘虏的地方了！ 前哨营就这么大。 想到这点，林思泠立即招呼两人。 半道遇上跑过来的李绍等人。 庞丹丹有些气急败坏：“那祝元青是骗咱们的——哪里有粮仓、库房？我们找到的，只有一堆破烂！” ------------ 第一卷 第222章 永世不得超生！ 林思泠瞥她一眼。 “祝元青不算骗了咱们。他一个装疯卖傻的孩子，又不是土匪，能探听到多少确实消息？我们去的地方，才是库房重地。” 庞丹丹一愣神。 “先别说那么多了，快去帮殷大哥一把！” 林思泠催促。 于是吕元淼在前开路，公玉谨押后，其余人走中间，朝殷黑小组所在的方向赶去。 怕漏网之鱼太多，大家有意识不施毒，诱使土匪们杀过来，由两人解决。 吕元淼不愧是苻宸将军手下的亲兵，一对双刀，舞得繁华似锦一片光，水泼不进！但凡有敢拦路者，手起刀落，必定有颗黑乎乎的人头滚地。 就算斜刺里想偷袭，土匪们也躲不过公玉谨无处不在的飞刀，鬼魅般地收割他们罪恶的生命。 即使李绍也握紧单刀，看准时机，与大家一拥而上补刀！ 他们争分夺秒赶到前哨营东南角，这里是后门，临近寒潭。远远望见火光照耀下，殷黑正和一个体型雄壮于他的大汉，翻翻滚滚激斗正酣！ 其他人被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围困，躲藏在几个木笼的缝隙之间。 每个木笼里均关押着几名被俘流民。有的抱头蹲伏在笼内躲流矢；有的破口大骂，毫不客气叫嚷让桃源村的人滚远点！ 因为桃源村人的存在，让土匪们不断放箭、掷石头，因此伤了好些被困在笼中无法藏身的俘虏。 可危急关头，桃源村人也不敢轻易离开这个能藏身的地方。而且手里捏着药粉，不敢撒。就怕一撒出去，害死这些俘虏。 毕竟无冤无仇的。 但这么僵持下去，俘虏们迟早会因为双方交战，成为无辜的牺牲品！林思泠等人，赶到得正是时候。 吕元淼大喝一声，勇猛杀向周围放箭的敌人！ 公玉谨三把小飞刀祭出，护卫吕元淼。 两人通力合作，先解决对众人极具威胁的弓箭手。剩下的，便是桃源村一群人，逮住一个两个落单的土匪拼命围殴。 功夫不够，人数来凑！ 对方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但碰到女人小孩也敢提刀上阵的桃源村，照旧节节败退。 何况旁边还有掠阵的顾枫，瞅时机撒出各种不知名的药粉。 绿云红雾，不间断在土匪群中爆开。 桃源村众人没事，其他人骨软筋酥，当场瘫倒。然后，土匪们只能眼睁睁目睹杀红眼的桃源村众人，扑过来将各种刀具，捅进他们的身体。 想叫，都叫不出来！ 或许直到临死这刻，他们才明白：他们撸了虎须，惹了一群不该惹的人吧？ 林思泠左手捏药粉，右手提血淋淋的菜刀，观察殷黑与那匪首的恶战。 很明显殷黑不是元碧玉对手！ 身上全是被打出来的血迹斑斑，本来成为强弩之末，在苦苦支撑。援兵一到，他又振奋精神，与对手战得不可开交。 可惜技逊一筹，落败是迟早的事！ 而她和顾枫等人，又不敢冒失上前帮忙，撒药粉什么的。 会武之人恶战，飞沙走石。几百斤重的笼子箱子，能一脚踹飞，普通人哪敢随便插手。只能寄望于公玉谨与吕元淼两人，快快收拾完小喽啰，好去帮助殷黑。 看两眼回身，林思泠刚想再次加入大部队的补刀行列。猛听“哐当”一声巨响，一根支撑帐篷的粗壮木杆被火烧断，突然砸了下来！ 元碧玉机警，听到风响便向旁边跳开，躲开这根杆子。 殷黑却是慢了一步，给杆子的一端扫个正着，被上面带着的帐篷布裹缠住，顿时卷入一团熊熊火焰中。 听着殷黑发出来的痛呼，元碧玉一声狞笑，飞起一脚，将殷黑连人带火，踢飞出数米远，一头撞在木墙上！ 李绍等人一看，大惊失色，赶紧丢下挨打的土匪，跑过去先帮殷黑脱困。 但两人刚一分开，公玉谨的飞刀就捕捉到了时机！ 他一抬手，三把小飞刀，疾射元碧玉上、中、下三个要害部位。 原来之前，他的飞刀带着那么凄厉的风响，是有意为之，目的在于震慑。现在一心取敌人性命，同样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飞刀如鬼魅，带着他的意志，闪电般直扑元碧玉—— 元碧玉反应不可谓不快了。但躲过奔向自己咽喉、眼睛的致命两刀，躲不过带着回旋力道的第三刀！ 嚓！ 一溜血花高溅，飞刀削掉了他一小块耳朵。再偏一点，太阳穴就被割开了。 元碧玉手捂自己鲜血汩汩的耳朵，转头饿狼般的眼睛，盯上不远处淡定自若，收回三把小飞刀的小少年。 李绍等人趁机将受伤的殷黑拖走，带到安全地方，扑灭他身上的火星。 就在元碧玉欲冲向公玉谨，公玉谨准备第二次射出小飞刀时，两个女人不知打哪里钻了出来—— 抬着一口大锅，将里面烧滚烫的油脂，奋力泼到了元碧玉身上！ 其中包含半生不熟的肉块与内脏，黑乎乎糊他一头一身。 元碧玉全神贯注警惕公玉谨的飞刀，压根没防备身后两个女人的偷袭。 他顿时狂乱大叫，两只手拼命抹脸擦眼睛，一脚将其中一个女人踹飞！ 但是另外一个女人，已经捡起地上掉的一根火把，劈头砸在他身上—— 看着烈焰轰地一下爆开，瞬间将元碧玉整个人，卷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中，女人顾不得生死未卜的同伴，哈哈大笑。 “畜生！你不是最喜欢生啖‘羊’肉吗？就让这些‘羊’肉‘羊’膏，送你活生生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呸！” 她恶狠狠对着犹如火人般、疯狂冲向她的元碧玉，啐了口唾沫。 单手拎起那口少说几十斤重的大铁锅，用尽浑身力气砸在对方身上。 元碧玉眼睛被血脂糊得看不清，哪里躲得开她这一击！ 他狂怒挣扎，双手乱抓，想要捉住女人。公玉谨的飞刀，适时再次出手，飞舞着切断了此人手指、脚筋。 那女人也没管别的，只见仇人倒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大铁锅，照着在地上翻滚的一团火球，“梆梆梆”一顿乱砸！ 血水脑花飞溅，她沐浴一身，恍若未觉。只是边砸，边发出令在场人不寒而栗的狂笑。 这个力气，这份悍劲，真是惊呆旁人啊！ ------------ 第一卷 第223章 最难过的事 王书明起初还敢跟着桃源村众人，打打太平拳，戳戳小木棍。这疯狂女人出现后，他吓得抱头蜷缩在角落，簌簌发抖…… 太可怕了，这是个女人吗？ 比他家泼妇还凶悍！ 林思泠同样惊诧。 不过，她不是害怕。而是听到那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不会吧，不会有这么巧……除了祝元青，在这里她还能遇见另外一位熟人？ 刘夭桃！ 她险些叫了出来—— 可又不敢完全确定，这女人是刘夭桃！ 堂堂知县千金，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而且，眼前女人没有刘夭桃那么富态。身材严重缩水了一大圈？ 火渐渐熄灭，天色慢慢亮起来。 林思泠迟疑着走到那女人身后，探头观察对方鸡窝似的脑袋，打满补丁的褴褛衣裳。 女人瘫坐在地，沾满血迹的大铁锅被扔在一边。对着不远处碎成渣的焦炭尸体，她嘴里不断发出傻笑声，无比瘆人。 “……夭桃姐？” 林思泠盯着对方衣领里，隐约露出来的那截白晃晃肌肤，终于忍不住开口，质询。 果然这世界很小。 唯一一个收为随从、却不在身边的随从，兜兜转转，命运会让两人，再度重逢。 这一声呼唤，让女人的身体，仿佛被冻结住了。 过了好一会，她咔嚓咔嚓，机械扭头，望向站在面前的林思泠。 林思泠端详对方，她下巴耷拉着一层皮肉。曾经圆润丰盈的脸蛋，像是干瘪的青果，眼睛似乎也因为瘦，变大变凸…… 她哑然迟疑。 这真是刘夭桃？好像认错人了…… 别的人忙着肃清残敌，将被关押的俘虏拯救出来，顺带扑灭营地大火。林思泠小步挪动脚步，准备谨慎开溜。 一定认错人了！ 这女人实在太陌生了，看人的眼神凶狠无比。完全与印象中眼带星星的胖千金，是两个人啊？ “泠妹妹——” 蓦地一声呼唤，令林思泠顿住脚。 回头望去，那女人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身子微微发抖，眼睛里重新有了她熟悉的光彩。 “泠妹妹……” 见她愣着没出声，女人的泪水夺眶而出：“真的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能从地狱爬出去，回到人间。不但痛快报了仇，还重逢意想不到的熟人…… 女人满心魔幻，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重重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林思泠迅速往后退两步。 不过来不及了，刘夭桃“噔噔噔”朝她冲过来！脚步踩得大地微微震撼，蒲扇大的两只手掌，将她一把揽入自己怀中！ 虽然这位千金减肥了，明显比以前瘦多了。但她那块头，仍旧是林思泠的两倍横宽，力气又该死的大。 林思泠的惊呼，被对方宽广的胸怀打断，随即周围人便错愕地看到两人热情相拥…… 林思泠整个人被刘夭桃抱离地面，两条小短腿悬空，不住用力蹬。小脸被按在对方伟岸的山峰间，憋得通红又转为青紫，直至发白！ 刘夭桃稀里哗啦，忘我地放声恸哭。 满心与曾经的朋友，一起沉醉于重逢的喜悦。压根没注意到怀里的朋友，快被她抱杀了！ 公玉谨和顾枫急忙双双抢上。 公玉谨快一步，手拍打在刘夭桃手臂的麻筋上！刘夭桃手一松，林思泠掉在地上，如同搁浅在岸边的鱼，张着嘴巴，大口喘气。 顾枫赶忙将妹妹抱离危险地带。 两人都将刘夭桃认了出来，心里怪刘夭桃鲁莽，面上不好如何作色。顾枫没好气道：“刘大小姐，久别相逢，你是想要我妹妹的命吗？”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吨位。自家妹妹一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差点被掐断根了！ 刘夭桃这才从混乱高涨的热情中清醒过来，一脸歉疚地看向林思泠：“对不起，我忘了……” 嘿嘿一阵傻笑，走近两人，这回是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心有余悸的林思泠。 “泠妹妹你没事吧？看见你太高兴了，我一时忘情……”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突然瞥到静静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的同伴，下一句话戛然而止。 站起来，她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之色，走向对方。 林思泠拉着顾枫的手，好奇地跟过去。 原来被元碧玉踢飞的女人，竟然是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寇香芹，刘夭桃的仆从。 此刻她躺在血泊中，满脸庆幸、又十分欣慰地看着刘夭桃。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寇嬷嬷……” 刘夭桃手足无措，伸手想要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好让她不再流血。但寇香芹身上到处是血，她不知道能捂住哪一处。 饶是已经习惯磨难，见多死亡，这一刻，她依旧泪落不止。 顾枫松开林思泠的手，蹲下来检查了下寇香芹的伤势。对着眼含希冀的林思泠和刘夭桃，轻轻摇了摇头。 元碧玉那一脚，踢得人骨骼碎裂，内脏严重位移受损，哪里能救！ 林思泠心中恻然。 当初还认为寇婶子聪明善良，是位女中豪杰，今后一定大有作为。谁想到天灾人祸，最后会无声无息，逝去在这荒郊野岭中。 唯一幸运的是，临死前，她算为自己和小姐，报了仇吧…… 寇婶子用沾满鲜血的手，温柔地摸了摸趴在她身上痛哭的刘夭桃。刘夭桃没有看见，自家嬷嬷注视她时，眼中那宛若母亲般的慈爱和浓烈不舍。 “小姐……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今后……你要独自好好活下去……” “不！寇嬷嬷，你别抛下我一人……” 刘夭桃泣不成声。 平常不觉得。将寇嬷嬷的百依百顺、无比关心，当成了唠叨、禁锢自己的枷锁。她总为此感到烦躁和压抑。 可当真知道，这个人要永远离己而去，心里又像塌陷一块，空空落落。 寇香芹握住刘夭桃的手慢慢松开，嘴里涌出血沫、眼角滚落泪水。 尽管有千般留恋，万种不舍，她不得不满怀遗憾，告别自家从小看到大的小姐。 刘夭桃把寇香芹逐渐凉掉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林思泠眼睛湿润。 这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去。 无能为力。 ------------ 第一卷 第224章 跟我混，我罩你！ 前哨营处处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被解救的俘虏们，走遍营地每一个角落，寻找自己亲人的下落。 侥幸一家重逢的，抱头大哭；不幸罹难的，他们的亲人趴在一堆瓦砾残渣之中，痛哭失声，手捧一堆白骨碎肉。 即使想为死者敛尸下葬，也做不到！ 每个人恍若失去生气的木偶，绝望地坐在废墟里。 他们还能有明天吗？ “夭桃姐……” 林思泠在刘夭桃身边，缓慢蹲下，看着目光似乎又开始散乱、表情变得疯狂的人，小心斟酌言辞。 “寇婶子的心愿，是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不要忘记她这句话？” 刘夭桃沉默良久。 随后，低声呓语：“家破人亡……连一直跟随我的寇嬷嬷也……” 她一个人痛苦地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夭桃姐，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呀？” 林思泠主动握住她的手。 “你不是说我是你朋友吗？你看看，公玉哥哥、我姐姐，你不是都认识？以后你入户咱们桃源村，大家相依为命，你不会孤单的！” 她乐观的语气，让刘夭桃神智清醒了些。 抬起头，看向她，刘夭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拧了把她瘦巴巴的小脸。 其实，她更想摸摸她那双圆溜溜、灵动的大眼睛。 神奇的小丫头，比她还倒霉不幸的娃，怎么做到自始至终，这么坚强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单方面认定的朋友。没想到，时至今日，你终于认可了我这朋友！” 林思泠一阵涩然。 面对刘夭桃看穿一切的眼神，不自觉感到尴尬。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她以为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 在大陶县，她确实没将刘夭桃放在心上。哪怕收为随从，也是怀有抱大腿的功利心思。 朋友这个词，对她而言是神圣的，她心里不会轻易接纳外人入驻。 看起来刘夭桃是位憨乎乎的官家千金，其实对方心知肚明。 不过交友讲缘分。不自在一会，林思泠便放下了，泰然自若地握紧刘夭桃的手。 “夭桃姐，在这种地方你我也能相遇，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以后你跟我混，我保证罩着你！” 她故意说得欢快，展示出大佬气质，亮出自己没几两肉的小拳头。果不其然，刘夭桃被她逗得，一下子破涕为笑，心情转好不少。 一根手指按下她的拳头，哼声说：“不自量力的小屁孩，还让我跟你混呢！抱你稍微用力点，都能折断你的腰？谁到底跟谁混……” 见两人能够言笑晏晏，开始正常交流。关注她们的顾枫与公玉谨两人，暗暗松了口气。 此刻，伴随刘夭桃娇嗔，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收获第九位满属性随从——” “刘夭桃，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100。奖励暴雨梨花针一筒。此为超强暗器，按下机关，能在数秒内发动连环360针，将敌人射为蜂窝！无人能逃！” 摸摸身上包袱，多出来的那点重量，林思泠深吸一口气，刚想再接再厉，鼓舞下刘夭桃的求生念头。 不远处，突然传来不知谁的嘶喊—— “快来人啊——有小孩跳河了！那是谁家的孩子？” 孩子？ 林思泠一凛。 整个土匪营、俘虏、桃源村众人，只有她、公玉谨、还有祝元青算是孩子！从昨晚到现在，灭匪行动中她没有发现第四个孩子。 她和公玉谨在这里，那么跳河的孩子，会是谁？ 她腾地站起来，大声招呼李绍等人：“李叔，快，快组织人去寒潭救人！祝元青跳河了——” 该死的！ 那可是寒潭！ 前哨营开辟了那么久，都没人敢下河捞鱼！ 祝元青跳下寒潭，明摆不是为了去捞鱼，而是抱定了必死决心—— 是她顾此失彼了。 祝元青大仇得报，心愿已了；他又始终过不去、亲口吃掉他妹妹肉的那一关。所以，胜利到来的日子，他选择一死了之。 因为刘夭桃意外出现，她忽略了自始至终不知去向的祝元青。 一边拔足飞奔，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祝元青是刚刚跳下寒潭去的，他们应该还来得及救他…… 就近的岸边，已围了些人。不过都是麻木不仁的，看着寒潭里面的小小身影，载沉载浮，无动于衷。 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想着家破人亡如此了，这悲凉的世道，活下去有何意义？ 那孩子反倒是解脱了！ 李绍指挥人手，将木筏推下水。桃源村众人火急火燎的，这还没来得及拿起竹篙，下潭救人。“扑通”“扑通”，听到附近几声水响！ 岸边又有五六个眼神空洞、举止如牵线木偶的女人，相继跳了下去。 急得李绍等人跳脚，双目喷火。 谁把土坯房那群女人放出来了？顾枫下的药，这么快便失去效力了吗？ 要死去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别在他们眼皮底下乱跳，火上浇油！ 林思泠重重一拍跟在身边发呆的刘夭桃，决定给这位千金找点事做。省得她触景伤情，万一想不开，跟着也去花样跳水怎么办？ “夭桃姐，快去把那些站在寒潭边的女人，全部赶回营地！我们在救人，不能让她们妨碍我们！” 刘夭桃脑子一抽，自己也不知道咋那么听话，抬腿就奔那些女人去了。 她力气大，块头大，一手拎个娇滴滴的女人，跟提只小鸡崽似轻松。引发女人们一阵惊呼。 看看没人再趁火打劫跳水了，林思泠这才松口气，回头看救人。 顾枫担心她离水太近，被人挤下去，拉着她退到足够远而安全的位置。 好在俘虏们之前已经捞过一次人，有足够经验。在他们帮忙下，李绍等人很快将落水者全部捞起来。 可惜有一个女人体质实在太弱，跳水位置又远，捞上来便香消玉殒，失去了生命迹象。 林思泠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让庞丹丹指挥那群女人，打开匪徒仓库，找出米粮来生火做饭，顺带将落水者，抬到篝火边。 让这些人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了。 暂时搞定这些流民，她才得空去看祝元青。 这孩子直挺挺趴在李绍大腿上，脸色惨白，眼睛闭得死死的。李绍听顾枫指挥，帮他轻轻按压背部，让他把灌了一肚子的寒潭水吐出来。 ------------ 第一卷 第225章 希望 林思泠怒火中烧地盯着祝元青。心想等这小子醒了，一定要狠狠臭骂他几句！ 不哼不哈跑去闹自杀——那么艰难地日子都挺过来了，你这一死，不是白煎熬了？ 既然收为随从，那便是她罩的！不允许这么不拿自己生命当命，这是不将她这“主子”放在眼里！ 庆幸呼救的人喊得及时。 过了会儿，浑身僵硬的祝元青，逐渐有了反应。脸朝下，哇哇吐出好几口水。破烂的衣裳里，掉出条巴掌大小鱼，在地上垂死蹦跶—— 众人…… 之前折腾得翻船都没捞到鱼，这小孩下趟水，鱼自动钻他怀里？ 林思泠眼疾手快，蹿过去一把捞起鱼。 祝元青吐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突然见到林思泠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愣怔住。 林思泠毫不客气，一巴掌盖在他头顶上。 “这鱼正好给你熬汤喝，补身体！你再敢随便跳河试试？我把你拆了喂村里的野鸡野兔，还能让你在死前为大家做点贡献！” 李绍顾不得身上湿了一大片，将祝元青扶起来，满脸洋溢着欣慰。 “醒了就好！青哥儿，下回可别这么犯傻了……” “对呀！” 林思泠接口。 “祝元青你真是罪孽深重！自己跳就算了，还带动别人跟你一起跳——” 想到那个救不回来的女人，一阵窝火，又是一比兜扇在祝元青头上。 李绍没见过林思泠如此义愤填膺。不过，确实因为受到祝元青的影响，令本就情绪不稳的受害者们崩溃，牺牲一条无辜人命。 其余几个女人，伤痕累累，被寒潭水一泡，没死也要废掉半条命。 唉，只能说再苦再难，不该有轻生念头。 祝元青呆呆坐在那里，肩上披着一件李绍让人从死尸身上剥下来的棉衣。看着火堆边林思泠与女人们一起忙碌，另外起了小灶，把那条小鱼简单收拾了，熬鱼汤。 随后，他和几个落水女人，一人分到小半碗加香料的鱼汤。 滚烫鲜辣的汤下肚，他理智慢慢回笼。 低下头，泪水雾化了眼帘。 “泠妹妹，你都不给我汤喝！” 他听见那个胖胖的大女孩，扭缠着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小女孩，在一个劲撒娇。好像她是妹妹，小女孩才是姐姐！ 小女孩抬起手，摸大型野兽那样，帮胖女孩顺毛，声音含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人家落水了，你好好的又没落水？等回桃源村，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啊？保证有肉！” 桃源村…… 祝元青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光亮。 那光亮，名为希望。 她斥责他，怪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意味着，其实他们并没有嫌弃他，畏惧他，并且愿意接纳他吗？ “祝元青，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100——” 祝元青看到她回了下头，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惊喜的笑意。 一瞬间，他千疮百孔的心，仿佛被包裹进暖融融的阳光。 她亮晶晶的眼睛，在他看来如此动人，如此绚丽。 “恭喜宿主，拥有第十位满属性随从！” 林思泠开心地听着脑海里，系统持续提示的声音。 “奖励武功秘籍一本，踏雪无痕！此为轻身功法。练成后，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她一阵欣喜。 轻功？ 不知道这门功法她能不能练？等无人时问问公玉谨，让他先学会，再教她！ 学会轻功，她以后就能像天外飞仙，凌波微步。想想那种身姿曼妙，飞在半空的样子，就无比激动。 刘夭桃伸出一个巴掌，在她眼前晃了晃，纳闷：“泠妹妹，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咋说着话就走神，还一脸傻笑。 “对了，夭桃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来这片三不管地带呢？” 林思泠回过神，按下她的手掌，笑着道：“我一直以为，大陶县城破后，你和你爹，会以身殉城？” 这是分别时，刘夭桃暗示给她的结果。 所以她下意识认为，刘夭桃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我也以为，我会陪我爹一起殉城。” 刘夭桃苦笑：“但准备以死殉城前夕，我爹后悔了。他让寇嬷嬷带我走，还说，刘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他手里！” “香火？” 林思泠哑然。刘县令莫非思想挺前卫，认为女儿其实也是家中“香火”？ 刘夭桃的下一句话，令她释了疑。 “他让我以后有机会招赘。生出来的第一个儿子，一定要姓刘！” 刘夭桃脸上带着嘲谑与伤感。 “到死，他都在计较没能生出个儿子，愧对列祖列宗！” 林思泠闭口不言。 不管刘县令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他做到了为主尽忠，为国捐躯。这样的人，旁人没资格评判他的私德。 看刘夭桃表情，对自己父亲的感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想了想林思泠转移话题：“那，夭桃姐，你们怎么在土匪营里幸存下来的？”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刘夭桃漫不经心回答：“可能觉得我有用吧，所以暂时不杀我们。另外……” 她瞅四周无人注意，悄悄撩起衣裳，给林思泠看她肚皮——因为暴瘦，皱巴巴几层皮，松垮垮垂在她身上，看上去有些可怕恶心，着实影响观感。 放下衣裳，刘夭桃不甚在意地挑眉。 “面对这样的身体，他们大概觉得十分恶心，没有食欲。” 林思泠忍不住为她庆幸：“夭桃姐，你这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关系，等我慢慢再把你调理好！” 太胖的人突然减肥，以前扩伸的皮肤缩不回去，这种情况很正常。倒庆幸刘夭桃因此，捡了条小命。 而她种植的蔬菜水果，对人体有益，说不定能帮助刘夭桃改善体质。 刘夭桃帮她洗碗。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千金，现在干这些活，行云流水。 林思泠抬起头，寻找顾枫身影。 每到这种时候，顾枫就会成为全场最忙碌的人。远处庞丹丹指挥骆宽等几名青壮，在寒潭边划几只竹筏。不知道是不是动了捕鱼的心？ 不过骆宽等人不善操纵木筏，手忙脚乱，导致木筏一直在水面打转。 她皱眉，刚想过去让这些人别为了口吃，拿生命开玩笑。殷黑带着人，押着三个披头散发的人，走到她跟前。 一大两小。 ------------ 第一卷 第226章 贱人自有天收 “泠姑娘！” 殷黑气呼呼的。 “这贼娘们出卖了我们，还想跑，被我们抓回来了！” 他吃痛地抖着一只手，气得不行——质问对方时，两个小兔崽子抱住他手狠命咬，疼得他逮住两人，差点想把他们摔死！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的子女！ 这泼妇除了窝里横，出卖同伴，啥好事不会干！两个小兔崽子也是欺软怕硬，不敢跟土匪横，只敢在他们面前狂。 要不是心里有种莫名想法，这事一定得先请示过泠姑娘才行，他真想当场将这贱贱的母子三人劈了！ 林思泠扫眼被草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胡燕，还有她两个儿子。 到了这种地步，胡燕还没有服气。顶着脸上不知道谁打出来的巴掌印，两个眼珠子仿佛要吃人，凶神恶煞瞪着她。 两个小的倒是感觉出危机，露出一脸怯意，偷瞥周围纷纷聚拢过来的人。 刘夭桃环抱双臂，站在林思泠身边。一脸玩味且用不屑眼神，上下打量胡燕，故作惊讶。 “泠妹妹，这是你们桃源村的人啊？前天被土匪带回来，我还以为她是元碧玉的姘头，当晚两人就睡在了一起！” “原来……” 刘夭桃冷笑两声，没有说下去。毕竟再说，没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走过来的李绍眉头打结。 王书明缩在众人身后，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表情变化特别精彩。 其他人包括被解救出来的俘虏，个个拿仇恨无比的眼神，盯住胡燕母子三人。 他们的亲人被杀、被吃、被侮辱！这种助纣为虐的东西，他们比恨土匪更甚。 “我能有什么办法！” 胡燕尖叫，面红耳赤。 “我一个弱女子，被土匪抓住，我不屈从于他，还能怎么办？为了保住我两个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血红的眼睛，看向对她怒目而视的流民们，发出一声声瘆人的冷笑。 “你们那么能耐，为什么又不反抗？眼睁睁看着他们凌辱你们的闺女、媳妇，甚至看着他们吃你们的孩子？” “我们没有反抗过吗？” 流民中有人愤怒无比地回应。 “打不过，才被他们锁在木笼子里，成为他们圈养的奴隶、牲畜！而你，是自甘下贱，委身侍候仇敌——” “真替你爹娘、男人、孩子，感到羞耻！” 有女人一口唾沫吐到胡燕脸上，夹杂着咬出来的血水。 一人带头，群起效仿。 很快，流民们把胡燕团团包围，你一口、我一口，誓要用群众的口水，将这不知所谓的女人淹没。 林思泠等人赶忙后退，生怕被乱飞的浓痰唾液波及。 顾枫本想走过来的，见此情形退八丈远，恶心地直蹙眉。 “行了！” 李绍用袖子挡住头，连喊数声。嘴巴水分差不多吐干的流民们，才逐渐安静下来，往四下散开。 只见中间露出来的胡燕，狼狈万端，从头到脚被沐浴成一个“水”人。本就皱巴巴的衣裳，越发破了，身上到处是别人踩的大泥脚板印。 她两个儿子，惊恐万分地蜷缩在旁，没谁敢护他娘一把。 胡燕这会哪敢出口成脏？紧紧闭住嘴巴，就怕一张嘴，脸上流淌的恶心液体，流进嘴里。 桃源村众人看着，觉得心中恶气出了不少。 尤其庞丹丹，心中更是称愿——真是贱人自有天收！ 这女人背弃夫家，出卖桃源村，差点害死她的吕大哥。终于触犯众怒，得到报应了！就是还没被打死，不够解恨？ 李绍瞅着胡燕那样子，满脸嫌恶，又带有犹豫，轻声问林思泠。 “泠姑娘，你看这……怎么处理？” 林思泠冷着脸，视线锁定人群里双手挡脸，想偷偷溜走的王书明，手一指。 殷黑心领神会地几个大步迈过去，分开人群，单手揪住王书明后领。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将人提溜回来，扔在胡燕身旁。 “王书明，你一心要找你的媳妇孩子，现在我们帮你找回来了！你把她们领走吧——” 林思泠没留情面，语气冰凉地开口：“前哨营不欢迎你们，限你们一家，一个时辰内离开！否则，永远不用走了！” 胡燕已经引发众怒，就算现在放过她，那些被仇恨烧红眼的流民们，也不会放过她。 所以，林思泠觉得没必要弄脏自己的手。只想趁这个机会，肃清前哨营的不稳定因素。 胡燕一听，以为自己还有生机，立即挣扎着蠕动，靠近王书明。用祈求的眼神看男人，想让他先为自己解绑。 “滚开！你这无耻的贱人！” 王书明无比嫌恶地一脚，用力踹在她脸上！ 踹得胡燕头一歪，嘴里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王书明双手挥舞，嘴里哇哇乱叫：“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给他戴了一顶帽子，绿得他头发光！让他成为在场这么多人的笑话—— 光看看一双双怜悯、又轻视瞧向他的眼睛，他就恨得浑身打哆嗦，浑身血液往上涌。 这贱人还想连累他王家，怎么可能…… 他连这贱人生的两个孩子也不想要了！ 她这么驾轻就熟上了匪首的床，有一便有二，搞不好两个孩子，也不是他的种？不然，怎会和他们娘一个德行，胳膊肘往外拐，连他这个爹也打？ 怀疑就像阴暗处的藤蔓，没有阳光照耀，恣意横生。 不理会苦苦叫喊“爹”“救命”的两个儿子，他攥紧双拳，转向林思泠，双目充血。 “泠姑娘，这贱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王家，要与她断绝关系——” 他知道林思泠在桃源村的地位，举重若轻。为了自己，为了爹娘，牙根一咬，“扑通”一声，朝林思泠及李绍等人跪了下去。 “泠姑娘，李里正，我知道，我王书明也不算个什么好东西！可是……我爹娘年事已高，不能再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他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辈子，我做什么都失败！为子、为夫、为父……甚至连一个私塾先生，也当不好！可是，请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我爹娘，养老送终！” 说完，他趴下去，额头砰地碰击在地面上。 林思泠等人愣住没有答话，他就继续重重磕头，乒乓不停。 很快，双膝前的土地，染上一片红色。 ------------ 第一卷 第227章 照妖镜 大家静静看着王书明磕头，注视着鲜红的血，蜿蜒流淌在他额头、脸上。 曾经最瞧不起这个懦弱无能人的殷黑，也不自在地放松攥紧的拳头。 说实在的，桃源村众人没谁在意胡燕的委身事贼。毕竟那是她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迫不得已选择的道路。 只是，胡燕出卖前哨村，引狼入室；而且拒不认错、胡搅蛮缠，才是最让人痛恨的地方。 一个出卖同伴，甚至包括她自己家人的人，委实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当然比起他们，她男人王书明更加倒霉。娶妻娶贤，妻贤夫祸少。就是这么个千古不变的一个道理。 李绍示意殷黑拉起王书明，从头到脚，用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对方。 “你识字？当过私塾先生？” 用袖子按住额头伤口的王书明，福至心灵，从这句话听出来转机，看到希望，眼睛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是，我识字！我是崇佑年间的生员！本来打算参加来年的科试，不想肃州突然爆发大规模天灾……” 吃饭都成了困难，哪还有余钱赶考！再说蛮族入侵，当权者连施暴政，科举也停办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在村里如日中天的王家，骤然没落。 有心人处心积虑，盯着抢他家这“大户”；缺吃少穿，让他媳妇像变了个人，家里频频爆发冲突。 他这个曾经被所有人看好的天之骄子，转眼沦落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家在外，受到几乎所有人的一致白眼和嫌弃。 除了他爹他娘，一直坚信自己儿子有才华，有能力往高处发展，可惜生不逢时。 想到悲哀处，王书明低着头，再次泪如泉涌。 “生员……” 李绍羡慕地低叹一声。 虽然李家村人人尊敬他，认为他是个文人。实际上，他就是个一直考不上秀才的童生！ 眼前的王书明，没想到已经取得了科试资格！ 若非这场天灾人祸，人家哪会沦落至此，在他们一众泥腿子面前，稀里哗啦哭得像个孩子？ 连蛮横、品行不端的胡燕，搞不好也是个“孺人”的命。 可惜悲惨的遭遇，像面照妖镜，将人本质的恶、欲念，无休止放大。最终，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思泠瞅李绍一眼。 她知道，李绍尊重喜欢读书人。 之前没少跟她叨叨找“夫子”的事。这王书明，虽然为人不咋的，能年纪轻轻，成为秀才，确实算个人才。 想想王书明本人，确实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他还不幸地被自己媳妇背叛，戴上了一辈子摘不掉的耻辱帽子…… 心念转动，便顺势问李绍：“李叔，你的意见如何？” 李绍一听，便知道林思泠将抉择权交给了他，想成全他的理想。他心里挺感激，没想到老都老了，最能了解他心意的，竟然是一介外人、泠姑娘。 如果媳妇闺女在这里，一定会说：王书明家暴过媳妇，同样不是个好东西，该杀！ 那才难办。 人无完人。 怎么用人，让人才为桃源村尽心竭力效命，才是领导者该干的事！ 但王书明有用，他这媳妇出卖过桃源村，有一必有二，是不安定因素，绝不能留！ 因此思考片刻后，他决然对众人宣布。 “胡氏蛇蝎心肠，出卖自己同伴和前哨村，因此，本里正决定，将其永远剥夺入籍桃源村的资格，驱逐出前哨村！” 略顿，提高音量：“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众人雷鸣般响应。庞丹丹甚至带头，热烈鼓掌。 胡燕五颜六色的脸，变得惨白。周围流民们向她投来的仇恨目光，让她阵阵脊背发凉。 她几乎可以预知，一旦走出这前哨村，后面会发生什么？ 若不是骨子里的强横，一直支持她，她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了。 当然，她心里是不服气的——前哨村只有吕元淼、还有没用的男人、老不死的公公婆婆在，出卖他们，算什么出卖同伴？ 她就没有将他们当成同伴过！ 而且，桃源村在哪她都不知道，凭什么扣这么大顶帽子！ “至于王书明……” 李绍转向瑟瑟发抖的王书明，缓和语气。 “王书明，你也是受害者。只要你愿意，可以和你爹娘继续留在前哨村。” 反正前哨村就是个临时营地，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不知道。他们建立它的本意，是想将这里作为过渡，向桃源村引进考核合格的村民。 至于入籍桃源村，王家人这辈子休想了。 王书明虽然性情懦弱，但是个聪明人，哪会听不出李绍的弦外之音？一时间，心里又喜又懊恼。 喜的是自己与爹娘能够受到前哨村庇护，暂时苟延残喘；懊恼的是，他们到底受了泼妇连累，再不能去入籍传说中的桃源村。 桃源，光听名字，就令人向往。 他双手抱拳，向李绍深深弯腰，作了个揖。 随即二话不说，从破烂衣裳下摆撕下一块布。咬破指头，趴在地面，用指代笔，血做墨，在布上写下一条血书。 把这封血书丢给胡燕时，面对对方一双要吃人的眼睛，他不经意双目泛红。 “胡燕，我知道，你嫁给我，是冲着‘秀才夫人’名头来的。我也的确承诺过，有朝一日，若金榜题名，许你一身凤冠霞帔！” “但现在，我实现不了这承诺……” “所以你的怨气，一直积郁在心，导致我们夫妻不睦，家庭失和。既如此，我与你一封和离书，放你自由离开。你去追寻能带给你这一切的人吧！” 胡燕顾不得黏稠的恶心液体滴落自己嘴里，睁着眼睛破口大骂。 “你这没用的懦夫！人家逼你，你就要休妻？你有什么资格休我？当初我可是带着嫁妆来你家的，嫁妆都贴了你读书的那个无底洞……” 周围群众，可真是吃了一个大瓜！ 这两口子，感觉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的固然恶心死人，男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君子。 但不管怎么说，王书明似乎对这女人尚有余情在。竟然没有给其休书，而是一封和离书？ 不过，胡燕怎么完全不提两个孩子呢？ 她难道不知道，孩子才是男方的软肋！ 除非，知道提了没用…… ------------ 第一卷 第228章 自食其果 公玉谨蹙眉，缓步走到满脸通红，身子像一只烤熟虾米的王书明面前。 “她带了多少嫁妆过来？” 王书明想了想，结结巴巴。 “五、五两？” 他从不理家事，一心埋头读圣贤书。家里家外，是他娘和胡燕共同操持。家里几十亩地，雇了佃户，他爹也忙。 是以胡燕嫁妆什么的，他不清楚。 他娘与胡燕日渐不睦，难道就是胡燕嫁妆被用了造成的？ 他娘也真是的！ 没钱问他啊，他可以去抄书，去卖字画，私塾的束脩加起来，一个月也远不止这五两，何苦背个名声！ 他竟不知家里，困难到要动用胡燕的嫁妆了？ “什么五两？明明是十两！” 胡燕愤怒地嘶喊。 殊不知王老爹、叶婶子若在此，一定会把这厚颜无耻的女人，再吐个唾沫洗脸！ 当初王家看上胡燕，无非因为媒婆吹得天花乱坠，说胡燕贤良淑德，屁股大好生养。哪里是瞧上她那点嫁妆？ 十两银子，还不够给王书明买两本书！ 只是当时一叶障目，老两口信了媒婆最关键的说辞——胡燕旺夫！王书明本人，则是看中胡燕比较艳丽的样子…… 反正一场孽缘。 胡燕与婆家不睦的关键原因，在于婆婆管家，把持很紧。满心以为嫁过来，能当家做主的胡燕，大失所望…… 十两嫁妆，是她自己花掉的。 当然，王家老两口此刻不在，王书明与吃瓜群众不知情，没办法驳斥这女人。 现场有些心软的女人，还同情起胡燕来——果真如此，王家太不地道了？ 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这样的声讨中，眼见舆论失控，要偏倒向胡燕。李绍恨铁不成钢，瞪了眼王书明。 “你爹娘在哪？身上带钱了吗？还她嫁妆，让她走！” 他一时怜才，留下王书明，没想到像是留下了一个祸害？ 王书明脸涨得通红，活像只水煮虾。 他哪来的钱？ 买纸买笔问老娘要；身上有一文钱，回房胡燕都要收走。说怕他与同窗去喝酒，不肯读书，她得督促他上进…… 活了二十多年，他和他爹一样，兜里就没有几个铜板。 你叫他还钱，他拿什么还？ 一时之间，听着胡燕在那撒泼哭闹，李绍都想下令，把这两个人一起扔进寒潭…… 公玉谨对脑门上全是汗的王书明淡淡开口。 “我借给你十两，以后你替我做事还钱，如何？” 王书明一听，好似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连忙用力点头。 “好！” 公玉谨随手摸出两个银锭子，一个五两，递到王书明手中。 他也不怕对方赖账不还。 不还钱便取命！ 只是这场闹剧该收场了——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一直耗在这扯不清的琐碎事上。 王书明拿到钱，一下子脊背挺直了。攥住两锭银子，走到胡燕面前。 这会儿，他对其的最后一丝感情，也彻底磨灭了。将两锭银子，狠狠砸在胡燕怀里！ “带着你的嫁妆，给我滚——王家家门不幸，才会娶进来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胡燕把掉在地上的银子捡起来，面露冷笑：“就你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还带着对拖后腿的老东西，老娘早就不想跟着你了！” 王书明被气得吐血。 暴戾之气涌上来，又想要揍她。死死控制住，攥紧拳头，扭头瞧向两个儿子。 “你们两个呢？是随你们娘走，还是跟爹、爷爷奶奶一起留下？” 两个儿子虽不孝，庆幸还小，留下他可以慢慢教。跟着他们娘去，这一辈子铁定毁了。 然而他的最后一线希望，再次落空。 两个儿子，义无反顾站到他们娘那边。 他们娘疼他们，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他们。而他们这爹，只知道死读书。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路过来，总是拖后腿那个。 离了人照顾，他们爹指定得惨死，别说护着他们呢？ 何况现在还欠了外债，估计回头就得被债主卖了！ 没用的爹，有钱有能力的娘，那还用选吗？ 目送胡燕母子三人，在无数道异样的目光下，抬头挺胸走出前哨营。王书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 林思泠冷冷上扬了下唇角，看着数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流民中蹿出，偷偷尾随上去。 既恶毒又愚蠢的泼妇。 如果临走，不贪心要那十两银子，他们母子说不定迷失在三不管地带时，能活久一点。 但现在，哪怕稍微远离前哨村，便会遇害。 自食其果，不值得同情！ 收回视线，她忽然微微一愣，发现殷黑不在了。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在这里！难不成……追踪离开的那些人去了？ 李绍上前，将王书明拉起，拍掉他一身的土。 其实他们蠢，早该看出来这小子身份与众不同了——一众泥腿子都穿的上衣下裤，唯有他、公玉谨、王书明，三人穿的代表文人身份的长衫。 只是王书明的长衫，经过长期摸爬滚打，褴褛下摆又紧扎在腰间，他没注意看。 “还发什么呆？快去将你爹娘接回来，这附近可是有野兽的！” 老两口被留在荒野，老实呆着还好。若是乱走，指不定会迷路，那就可能遭遇危险了。 王书明一个激灵，立即爬了起来。 纵有千般不好，这人至少有一处可取—— 他孝顺。 努力读书，也是为了光耀门楣，满足爹娘的心愿。 临走前，他恭恭敬敬，对公玉谨躬身作揖。 “小公子，谢谢你！你的钱，我一定想办法尽快还上。” 公玉谨微微一笑，看李绍一眼：“不用还我，你以后还桃源村就行了。” 李绍哈哈一笑，用力拍王书明肩头，嗓音豪爽。 “小子，我们这支队伍，三教九流差不多聚齐了，唯独差个教书夫子！以后，等时机成熟，你就在前哨村开私塾，当先生，挣钱还钱吧！” 虽然不能入籍桃源村，不过，为了孩子，家长们想必愿意辛苦些，把孩子每天送来前哨村走读。 况且随着时间推移，王书明能通过泠姑娘的审核呢？ 王书明眼睛亮堂起来，整个人像是得到救赎一样，焕发勃勃生机。 “你们……愿意聘请我为先生？” ------------ 第一卷 第229章 堵不如疏 这是比收容他们一家，还要令他感动的恩赐。 他几乎忘记自己是个人。而这句话，让他意识到，他原来还是个人！ 看着眼泪“哗”一下，又汹涌澎湃的王书明，李绍嫌弃得不行—— 啥人，性格懦弱、贪生怕死便算了，还动不动就哭？以后能当好夫子，能有威严吗！ 他也是矮子当中拔高子，没得选了！没好气用力拍打对方肩头：“快去接你爹娘！再哭，赶不上吃晚饭了？” 王书明这才擦着眼泪，一路飞跑去了。 解决完这一出戏，桃源村众人方能静下心来，对成为一片废墟的前哨村，收拾善后。 李绍带人清点剿匪收获。 撇开数不胜数的干肉、鲜肉、油脂，不敢食用必须立即焚毁外，有近千斤糙米糙面、部分调料。 此外，旧衣裳首饰数百件、银两共计一千二百多…… 如此多财富，不知这群穷凶极恶的土匪，抢劫杀戮了多少无辜人家。 如今没有苦主，倒是成全了桃源村的基建。 大家简单商议下，决定将大半物资充公。剩余小部分，奖励这次剿匪有功的人员；同时，发给不愿意留下的获救人员路费。 虽说考虑过这些人的离开，会将桃源村部分信息泄露出去。 但堵不如疏。 大家决定采取一种比较“仁义”的措施，为桃源村后续的发展，招兵买马。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们既然不能偏安一隅，便不能走上倒行逆施的道路。让桃源村成为老百姓争相拥护投靠的所在，才有实力对抗天灾人祸，以后的外敌入侵！ 再清点人数，救出的俘虏足有九十多人。 其中二十多名被关押在土坯房的女子，是祝元青漏算的。她们的家人，已经全部遇害。李绍逐一询问，这些女人纷纷表示愿意留在前哨村。 不想死，就剩这一条路。 另外七十来名获救俘虏，李绍剔除曾经对他们恶语相向的，以及自愿离开的人，有十来户五十余人加入前哨村。 总计七十三人，全部交给吕元淼和庞丹丹管理。等日后通过审核了，再迁居桃源村。 他们这次来的队伍成员少，李绍连夜派张宜年、骆宽两名青壮回村，接张柚等人过来。 这么多等待安抚安排的女性，全是妇联的责任。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李绍觉得自己这个里正，不再像从前，大事小事一肩挑，轻松许多。 另一边大劫余生，得了足够口粮与路费，离开的人心里面也庆幸不已。 得知他们不认路，来时是被土匪们当牲畜，塞在木笼里带过来的。李绍心说正好，让人把他们眼睛蒙上，送出三不管地带，丢在路边便不管了。 以后要能找到路回来，甚至带不该带的人到前哨村，那就是敌人，无需客气。 想来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毕竟是少数吧？ 再说，经历这一场恶战，大家胸有成竹。有镇村之宝公玉谨与顾枫在，除非官府派大军前来镇压，他们不带怕的！ 而官府现在自顾不暇，顾得上他们？ 林思泠让人把吕元淼叫过来。 虽然吕元淼剿匪有功，曾经的过错，该训还是要训！ 你可以不恭顺她这个“主”，但桃源村是大家的共同利益所在，你不能将之置于危险中！ 吕元淼大概知道什么事找他。 实际上指路让王家人去一线天暂避后，他就后悔了。 他不是没将李绍的叮嘱，放在心上。而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急于救人，才不假思索做出这一错误决定。 早知道救回来的是这么一个泼妇，两个拎不清的小孩，他绝不会如此揽责在身！ 不等林思泠说什么，他主动低头承认错误。 “泠姑娘，这次是我考虑不周，私自对王家人暴露了一线天所在。我愿意认罚，你和李里正，怎么处理我都行！” 他这认错的光棍态度，倒让林思泠不好多苛责他。先前的怒火，也不由得平息了。 “泠姑娘，吕兄弟也是救人心切，才出此下策。” 李绍在旁边帮忙说好话：“相信他以后会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犯这种错误的。” “是。泠姑娘，我可以立军令状保证，以后没经你们允许，绝不透露桃源村的所在！” 吕元淼诚恳地表示。 庞丹丹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想过来，被他严厉的眼神，逼退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林思泠决定点到为止，毕竟前哨村还需要吕元淼。 不过犯了错，也不能简单一句道歉了事。以后上行下效，怎么管理？ 李绍犹豫下建议：“吕兄弟这事，我准备在下次会议时，宣布扣除他这次剿匪的赏钱，让他功过相抵怎么样？” 吕元淼不在意那点赏钱，他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发挥所长，被桃源村重用。 军人更在意的是荣誉。 见林思泠点头，他感激地看了眼李绍，双手抱拳。 “多谢里正讲情，多谢泠姑娘给在下这一次机会——我吕元淼保证，此生绝不会背叛桃源村！” 他这条命，是桃源村给的。他现在被这么多人尊重，也是桃源村给的。 他不会忘本。 目送吕元淼离开，庞丹丹立即跑了过去，缠住他东问西问。林思泠听到系统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吕元淼，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65。” 这也能涨属性？ 林思泠微觉意外。她还以为批评了对方，对方会降好感与忠诚度呢，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看来，吕元淼与庞丹丹这种情绪化的人不一样。 她心里多了份好感。 不过，又比较心虚。 这是不是代表，她把苻宸将军的墙角又撬松了点？ 但苻宸将军多半已不在人世。他的人，由她来帮忙照拂吧！ 庞丹丹固然恋爱脑不讨喜，论能力，不在张柚之下。配合吕元淼，将七十三名新村民，管理得井井有条。 夜晚来临之前，不单将营地中心清理出来了，还组织女人们，熬了三大锅菜粥。 量大管饱。 新村民们好几个人共用一只碗，但这不影响他们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一个个的，眼里有活，心里敞亮。抢着找活干，完全不需要督促。 ------------ 第一卷 第230章 稀缺职业 顾枫主动为这些饱经折磨的村民们检查身体，怕有什么疫病，带进村子。 林思泠没什么事，找到公玉谨，将新得到的暴雨梨花针、踏雪无痕秘籍，拿了出来。 公玉谨现在已经不奇怪，泠妹妹能拿出什么令人感到惊讶的东西了。 这次剿匪收获颇丰，他只当是元碧玉搜刮来的宝藏，被泠妹妹得到了。没有多问，直接拿起那本踏雪无痕的秘籍看。 翻了会放下，对着林思泠期待的眼睛说：“泠妹妹，这本秘籍，你与我都不能练！” 林思泠大出意料。 一个人不适合就算了，为什么两个人都不适合？ “我学的是家传武功，加上你给的九阳神功，不能再学杂了。贪多嚼不烂。” 公玉谨耐心解释，见林思泠点头表示理解，继续道：“而你，体质太差，骨骼脆弱。根本不能承受习武、所需要的高强度训练……” 发现林思泠眼神黯淡下去，他赶紧找补安慰一句。 “当然，以后若顾姐姐把你身体调理好了，说不定能……” 不过那时年龄大了，同样不适合习武。 习武的黄金期是幼年打基础，还讲求一个天赋。他从来没在泠妹妹身上发现这种天赋。 以后倒是能学学简单的太平拳，锻炼身体？ 但也没必要。 大家每天做不完的农活家务兼打土匪，需要的是找时间多休息，而不是没苦硬吃。 他不喜说谎，言语就此打住。 靠现在没什么油荤的素食，食物药物极度匮乏，林思泠遭受过不少伤害的小身板，是很难养起来的。 以后能够顺利长大，嫁人生子，已算幸运的了！ “那……这本书没什么用了？” 林思泠特别遗憾。 不仅懊恼自己不能练，连公玉谨也不能练。这么珍贵的一本秘籍，白瞎了！ “这套轻功身法，若放在武林之中，会引来无数人，觊觎夺宝。” 公玉谨怕她误会，将秘籍扔了，赶忙补充解释：“只是它对我、还有你这种不能习武的人，没什么用。” 思忖片刻。 “这书先放在我这里吧。日后若遇到适合学、你又信得过的人，我教他！” 他记得那二十四名买回来的人中，有孩子，回桃源村考察下。如果能培养出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不离左右地保护泠妹妹，再好不过。 泠妹妹如今为了桃源村，越来越站在大众面前，很容易引来麻烦。 “好，公玉哥哥，那就辛苦你了！” 林思泠对他绝对信任，没有二话的答应。 放下秘籍的事，公玉谨又研究起那筒暴雨梨花针。 “这小东西倒是做得精巧，巴掌大个竹筒，按下机关能射出那么多毒针！” 林思泠听他夸赞，不免得意：“公玉哥哥，你说你的飞刀快，还是它射出毒针快？” “自然是它快！” 自己人面前，公玉谨没有掩饰的必要，毫不犹豫作答：“除非，我九阳神功能练到第六重以上，不然绝对躲不过去。” 他把暴雨梨花针还给林思泠。 “但是，这是一次性使用，救命时才能拿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回收。泠妹妹，你要小心保管！” 林思泠又一次感到失望。还以为这暴雨梨花针能循环利用呢，白高兴了。 公玉谨瞅着她手里的暴雨梨花针，若有所思。 “如果……泠妹妹你舍得，把它拿去给尚叔他们拆卸——说不定能让这种暗器，发挥更大功用呢？” “拆卸？” 林思泠哑然。 这么精巧的机关暗器，关键时刻保命，拆了多可惜啊……万一尚勇他们，拆了学不会又装不还原，那岂不亏死了？ “我看你们每次撒顾姐姐给的药粉，太危险了！要与敌人距离很近，而且一不小心，极可能遭到反噬。” 公玉谨提醒她。 “如果这东西尚勇他们能研究透彻，制作出来，远距离射出毒针、毒液，那使用者不就很安全了吗？” 林思泠霍地醒悟。 公玉谨的意思，不就是现代枪支的雏形吗？即便最后做不出真枪，做成小孩的玩具手枪，射出毒液，也能飙出个好几米远！ 足够在安全范围内杀敌了。 她双手一拍：“公玉哥哥，你这主意太绝妙了，回去我立即找尚叔他们研究！” 顾枫弯腰走进窝棚，一脸疲色。 “这么大夜了，你们两人还不睡觉？”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公玉谨还时不时跑来找她妹妹！ 林思泠吐吐舌头。公玉谨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给姐妹俩道个晚安，走出去。 次日大早，张柚带着李宏才、李天百及妇联的成员们赶到。 在她们有条不紊地梳理下，很快将前哨营七十多人做了登记。并且组织起来沐浴更衣，搭建窝棚。整理好的青丝，给林思泠送来。 林思泠仔细看了看花名册。七十多人中，职业五花八门。除了农夫、船夫、渔夫、厨娘，竟然还有猎户和陶匠。 这可是基建中，十分稀缺有用的职业！ 还好将他们救了，不然，被土匪当猪牛羊宰了，岂不可惜？ 猎户能帮桃源村狩猎小动物，拿回来驯养；陶匠能让村民们手里的泥巴碗盆，更新换代。 就连船夫渔夫，也大大有助于桃源村的水上事业。 一线天后的盆地，可是有着浩瀚的黑河及数条支流呢！ 这寒潭捕鱼困难，但以后若建造出船只，便让他们回归到从前熟悉的生活中！ 林思泠心中喜悦，将花名册重要的一些人物信息，记下来。 她要着重刷这部分人的忠诚度！ “泠姑娘……” 祝元青在门口徘徊，有意弄出响动。见林思泠抬头望向他，方才局促不安地手抓衣角，期期艾艾走进来。 “泠姑娘，我可以随你们一起回桃源村吗？李叔让我来问问你……” 他紧张地盯住林思泠的嘴唇开合。 林思泠笑了。 这孩子和刘夭桃，是她为数不多的满属性随从呢，怎么会丢下？ 她笑着点头。 “当然可以！你和夭桃姐，都是桃源村的新村民。等下咱们一起回去，你们自己选自留地，请村里的工匠们，为你们建房。” 话音刚落，外面一直偷听的刘夭桃，喜出望外地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她。 “泠妹妹，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昨天那起混账多嘴的，笑话我啥也不会，桃源村指定看不中不要我——” ------------ 第一卷 第231章 柔懦随从 搞得她一宿没睡好，早上来泠妹妹这里，也生出怯意不敢进。 她心知肚明，自己早不是什么尊贵的县令千金了！ 除了一张嘴会吃饭，吃得比别人多，她在这些流民中，没有任何优势。 如果桃源村依据能力来选拔新村民入籍，她妥妥地落选。 此刻亲耳听到林思泠的话，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按回胸腔。恨不得抱紧林思泠，狠狠亲上两口。 林思泠皱眉：“谁这么嘴碎笑话你？” 她不喜欢长舌公长舌妇，这种人得一辈子留在前哨村，别弄回桃源村污染空气。 夭桃姐是她下决心罩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人嘲笑她、轻视她！ 刘夭桃目光微微闪烁了下，没有说出那些人名字。 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人生起起落落，她学会谨言慎行了。 林思泠见她这样，也不为难她，拿出包袱里的果干，让她和祝元青吃，早饭前先垫肚。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有了吃的，刘夭桃眉开眼笑，把什么不愉快，抛诸脑后。 因为林思泠几人急着赶回桃源村，李绍特意把表彰大会提前。等众人吃完早餐后，就将人召集到一起。 先简短向大家介绍了桃源村的存在，以及今后入籍桃源村的条件。 这个条件，没有明确规范，只是说要努力表现，通过考核。 然后宣布前哨村的临时规矩。 即便是过渡营地，那也必须行为规范，遵从吕元淼和庞丹丹的管理。不然，只能赶出前哨村，永不录用。 这种荒山野岭，三不管地带，极容易迷失。人不抱团，很难对抗大自然，结局不言而喻。 听得新村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讲明规则，李绍又有意当众发放奖励，表彰这次勇于剿匪救人的桃源村村民。 公玉谨与顾枫记首功，奖励每人二十两银子，可在库房里选择五件首饰或衣裳。 林思泠、殷黑、吕元淼三人次功，奖励十两银子，选三件首饰或衣裳。吕元淼功过相抵。 李绍自己高风亮节，与骆宽几名青壮一样，拿末等功。奖励五两银子，选一件衣裳或首饰。 桃源村众人高高兴兴，其他人艳羡不已。 乱世中毫无秩序可言。而在这里，赏罚分明，给人一种安定平静的氛围。让曾经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民们，仿佛回到了太平时期。 这让新加入的村民们，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信心。 王书明带着他的爹娘，坐在最角落。脸上带点合群的笑意，实则内心落寞不已。 媳妇孩子没了，还永远失去了入籍桃源村的资格。 只希望日后前哨村也能发展起来吧……至少前哨村周边，好像也有地可种？ 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好好当夫子教书。期待日后，能扭转众人对他的负面印象，重新考核他家入籍的问题。 有些心灰意冷的王书明，没有注意到远处台子上的林思泠，朝他望过来一眼。 “宿主，王书明好感度为50，忠诚度为5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林思泠犹豫了一会，回答：“收……确认。” 前哨村也较重要。 虽说不喜欢这个人，不过收为随从，至少能保证对方不背叛。 系统出品的主从契约关系，好像“主”对“从”，有种天然的血脉压制。有意见分歧时，“从”会不自觉服从“主”，且不会过多质疑。 好感忠诚度越高，越亲密无间。 “随从87，王书明。年26，男。天赋：柔懦饱学，好为人师。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1913。” 柔懦饱学，好为人师…… 林思泠内心默默吐槽了下这八个字的评语。 没想到系统对这个人人瞧不起的王书明，评价还蛮高的？饱学，足以证明他才华横溢。可惜生不逢时，乱世中沦为连自己媳妇孩子也看不起的废人。 林思泠选了三件八成新的衣裳。一件给顾枫，一件给公玉谨，还有一件给刘夭桃。 那些首饰有银制的木制的，但造型简朴，材质不纯，不可能拿来融成银子或卖钱。桃源村的硬通货是粮食，其次是衣裳，因此她选择这个。 等她把东西送到顾枫与公玉谨手里，发现事先没经商量的三人，想到一处了。 顾枫除了将20两银子交归家用，还和公玉谨一样，也是挑了五件八九成新的衣裳，给她四件，自己留一件。 林思泠心里感动得不行。 这下子她衣橱里新增八件衣裳，可以天天换着穿不重样了。 可想了想，她一个人，要这么多衣裳干嘛，打扮给谁看？ 最后走后门找到张柚，将其中七件换了样式尺寸，给刘夭桃添上一件，妘叶、李芹、祝元青每人各两件。 同为随从，这几人孤苦无依，自己要优先照顾着。 对于妹妹的大方，顾枫用指头轻轻戳了下她额头，不忍心说什么。 好在家中旧衣足够，倒不用计较这几件。 祝元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沾光。抱着衣裳，眼睛泛红地道谢。刘夭桃更是直接上手，搂住林思泠献上自己的嘟嘟唇。 搞得林思泠伸开五指，一个劲挡对方的烈焰红唇。 真不知这堂堂官家千金，哪里学来的这套？没有半点矜持，可能真是小时被她爹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养野了。 不过，刘夭桃能这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倒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与林思泠三人一样，得到奖励的李绍、殷黑等人，都是首先为自己家人、喜欢的人，选择了衣裳首饰。 大家注意到李天百选了件低调柔美的缎面衣裳。水蓝色，放在手中，下摆如同云雾一样飘动流淌。 很明显是女性的。 李天百是孤儿，他选这么一件好衣裳，想送给谁呢？ 李宏才等人扒拉着他，一个劲儿打听他看上了谁，心里可有意中人了？ 李天百脸涨得通红，打死不说。 李绍等人乐哈哈在旁边围观热闹。 如果李天百当真心想事成，那桃源村就要迎来建村以来，第一桩大喜事了！ 安排好前哨村工作，林思泠等人先回到桃源村。公玉谨、李绍两口子会在前哨村多留两天，帮助吕元淼管理新进人员。 毕竟这回招募的人，是真有些多，彼此不熟悉怕闹出事。 而且掩埋尸体、开荒，都要熟悉周边环境的几人指导。 ------------ 第一卷 第232章 实现上茅厕不用树棍！ 环境不安稳，私塾暂时开不起来，王书明和他爹娘，就积极加入开荒队伍，努力挣工分。 与之前只有他一家子不同，这回可是多了众多竞争者。还像以前那样躲懒、偷奸耍滑，怕是会饿肚子。 而且这次王书明是真下决心悔过。即便庞丹丹因为过往偶尔找他茬，他也没吭声忍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不堪过去买单。 好在吕元淼处事十分公正。等到时间足够淡忘一切后，王家的日子，在前哨村过得与其他村民没两样。 除了少荤腥清苦点，平静安宁。 回到桃源村第三天，殷黑才赶回来。眉飞色舞，向大家报告一路跟踪胡燕母子的结果。 一开始他确实动了杀心，想将这心术不正的女人除掉！有这女人存在，前哨村和桃源村的内幕信息，免不了被其泄露出去。 告诉一般人没什么，就怕她去报官。以这女人性格，真做得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桃源村现在底蕴不足，实力不够。若是大批官兵犯境，绝对应付不来。 作为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世外桃源，躲避战乱，桃源村没一个人希望它失去。 即便是杀人，殷黑也想护住它。何况村里，还有他最在意的人！ 因此一个恶妇，死不足惜。 结果抱着这种念头的殷黑，没来得及出手，半途几个流民便追赶上来。 在他眼皮子底下，毫不犹豫一顿乱刀乱棍，捅死了胡燕母子三人！ 他躲藏在暗处，看到为了抢夺胡燕母子身上的钱财食物，几个流民又三言两语不和，打了起来…… 于是最终结果，殷黑作为“渔翁”，轻松解决掉最后胜利者，顺了“鹤蚌”的所有财物，兴冲冲踏上返程。 听了这些讲述，林思泠等人没有丝毫意外。 人心贪婪。胡燕及那几个流民，结局均是早有预料，咎由自取。 只是有点惋惜两个孩子，被教导坏了。如果当初肯选择跟他们爹，留在前哨村，即便不能入籍桃源村，也有机会活下去、长大成人。 就不知道临终前，他们有没有懊悔？ “这件事，我们几人知道便行了，别外传。” 李绍叹息：“尤其，别让王书明知道。” 他看得出，王书明对自己媳妇孩子，是有感情的。 那么怕死的一个人，哆哆嗦嗦拿根棍子，也硬着头皮要和他们一起杀土匪、救家人。 这种勇气，比常人奋发更可贵。 可惜胡氏将男人践踏到尘埃里。 瞧不起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更别说用放大镜，让她从你一堆错里，挑出你的好了！ 大家赞同点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无聊到将这种事，去告诉王家人？ 知道越少的人，越幸福！ 闲事说完，言归正传。林思泠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她“考核”过关的人员名单。 猎户、陶匠、渔夫、船夫、厨娘等人，豁然在列。 七十三人，接近一半通过。其他人倒不是没资格获得入籍许可，而是时间紧，林思泠来不及刷忠诚度，或者不容易刷上去那种。 李绍等人现在无比信任林思泠的“眼光”。 你看看上次，前哨村就王书明那家子没考核合格。结果后面土匪袭村这么大的祸事，真是在他们身上引发的！ 所以泠姑娘的话，一定要听。 李绍几根手指，抚平纸张的褶皱，有些吃力地辨认上面蚊蝇大小的字体。 为省笔墨纸张，林思泠用削尖的木炭条当铅笔，写的蝇头小楷。这对看惯了毛笔大字的李绍，相当不习惯。 一边看，一边还要听林思泠讲解，某一处写的是个啥？ 李绍苦着脸，揉未老先衰的老花眼：“可惜到处搞不到纸笔！以后家里存货用完，只能用石刻和沙盘了。” 没纸笔的话，开展村子的工作着实不方便。 林思泠心中一动，实现她上茅厕用纸不用树棍的机会来了！ 装作沉吟一会，她断然开口：“我听人说过，怎么制造纸张。不过只是听说，没有亲手实践过？” 在座几人，李绍、顾枫、公玉谨三人均是眼睛一亮。 对于时常需要舞文弄墨的他们来说，纸张太重要了。连张柚和妘叶也听得坐直了腰杆——妇联也需要这个做账啊！ 做账需要的纸张，还不是小数目。 平常妘叶都是先用沙盘计算，最终誊抄一个结果。但想查账时，沙盘计算的过程已经抹去，她又得从头回忆，苦死了！ 搞得她每天想辞工不干，张柚每天苦苦安慰她继续干。给她画大饼，说年底一准多分红。 公玉谨代表全体在坐者，热烈发出心声：“泠妹妹，怎么造纸？你尽管说，不怕，我们可以慢慢实验！” 所有人相信，林思泠脑子里想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是个等待实现的宝藏！ 之前不都是说想的、听说的吗？ 但现在芦苇盐有了，水车有了，曲辕犁、耧车有了，一线天装上了绞轮吊篮，李芹已将野鸡野兔，驯化养育出了下一代…… 前途一片光明。 想来这造纸，也是迟早能成的事。 有了纸，再加上王书明这个预备着的教书先生，私塾可不就能办起来了？ 村里这几个淘气孩子，甚至连殷黑这种大老粗，都可以送去上几天学，认两个字。 以后有事需要通知，像官府那样，村口直接贴张告示，让村民们自己看。不就省得一天大会小会的开，影响生产了吗？ 激动得李绍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连连向林思泠作揖。 “泠姑娘，到底是怎样的造纸，难不难？你快说说！” “一开始纸上谈兵，肯定是难的。但就像制盐一样，一旦掌握熟练，不就简单了？” 听说承包芦荟盐生产的两家人，现在因为用户大增，每天连轴转能干出好几十斤呢，相当于过去一月的产量。 有压力和利益，自然有动力。 纸，说不定能成为桃源村第二个新兴产业。 “纸，可以用麻、树皮、竹片作为材料来制造。” 李绍连忙示意林思泠停一停，跑回家拿来舍不得怎么用的纸笔，逐字逐句记录。公玉谨、顾枫几人站在旁边看，怕他有一字错漏，时时提醒。 ------------ 第一卷 第233章 初衷为了一张厕纸… 见他们如此上心，林思泠欣慰，也便说得更详尽。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麻、竹子、树皮都能用来造纸。苎麻、大麻、楮皮、桑皮、毛竹……” 林思泠略顿，等李绍记载完。 “还有木材。不过，木材的处理没有大型机械，比较难以办到。我们小作坊，先选择树皮竹片试试吧。” 这里漫山遍野的树和毛竹，不担心没材料。 “接下来呢？泠姑娘你快继续说。” 李绍琢磨这材料易得，造纸是个明显很靠谱的事，按耐住恨不得马上把尚勇等工匠揪来的心，哆嗦着笔尖，迭声催促。 张柚白他两眼，怪他失态，他没发现。 林思泠仔细回忆以前看过的造纸小视频，组织好语言，才慢慢说。 “第一步，将收集来的材料，泡在水里，浸泡百天以上，洗去上面的青皮。” “然后与生石灰一起，放进封闭大桶，蒸煮上几天几夜，去除杂质和胶质。” 她停住解说，等李绍记好笔记，才继续下面的。 “第三步就是把蒸煮好的材料捞出来，放在石臼中用木杵反复捣烂，成为纸浆。纸浆倒进水槽，用竹帘轻轻在里荡动，使其表面均匀附着纸浆。” 接过妘叶递来的水杯，没有马上喝，而是一口气说完。 “最后将竹帘纸放在平滑的木板上，用重物压实，挤出水分，使纸浆成为薄片，烘干后再压平，纸张就制造出来了！” 林思泠缓了缓，喝水。 等慢慢回味这过程的李绍等人清醒，补充：“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边摸索边实践，头一回造纸，肯定要经历不少次失败。” 李绍充满信心。 “泠姑娘你把做法说得这么清楚明了，我们若还做不出来，岂不是愚笨不堪！” 妘叶皱眉：“光听着就难？材料要先泡足一百天以上，蒸煮又要花个几天几夜……” 总感觉黄花菜要凉了的感觉。 “纸张那么贵，一两银子一刀呢！” 张柚负责给李绍当后勤，特别清楚她家男人以前读书，花了多少钱。 “那还是太平时期，现在一两银子都买不到吧？有价无市的东西，如果好制造，怎会卖这么贵！” 而且这些制作方法，一般是工匠祖传秘法，绝不外传。泠姑娘就这么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桃源村，真是大公无私。 张柚自己先替泠姑娘舍不得了：“依我看，这种造纸方法，不能再像制芦苇盐一样，随便让村里每个人都知道？” 其中是多大的利益啊，稍微用大脑思考下就知道。无偿地教会每一个人，感觉太亏了，她替泠姑娘不值！ 公玉谨和顾枫不发表意见。 打死他们两个，也不会苦哈哈跑去造纸的！以后有纸随意用，才是重点。 李绍倾向于自己媳妇的建议。 其他人唯林思泠马首是瞻。 “不，我觉得技术不应该被封闭，由少数人藏着、掖着！” 林思泠琢磨了一下，摇头。 “纸之所以这样贵，就是因为造纸技术被官府、少数人掌握垄断，穷人买不起纸，更读不起书！” “看看咱们村的人，辛苦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大字不识。他们连改变自己和后代命运的机会也没有！” “好的技术，应该是造福于民，用之于民，促进社会发展，形成良性循环……” 看着大家眼里的蚊香圈圈，她知道自己说多说深了，微微叹息一声，有种曲高和寡的感觉。 “总之……造纸这东西，不算是一门特别高深的技术。和制盐一样，需要经历非常耗时耗力的过程，以及经验。” “根据不同人的付出，生产出的纸张质量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她的厕纸，要不从哪里来呢？ “这造纸方法传出去，村民们若有兴趣，就让他们自家制造。纸一多，价格不就便宜下来了？村民们也能因此，多增加一份收入。” “有了收入，村民们自然愿意去别人那里买别的东西，市场经济不就这样盘活起来？实现大家共同富裕，才是我们桃源村的建村目的！” 后面这番话，李绍等人算是听进去了，赞同点头。 张柚不由得一阵惭愧。 她思想狭隘，光斤斤计较目前得失了。泠姑娘才是格局大，放眼未来！ 公玉谨有些惊奇地看着林思泠。暗想这些话，是有人教泠妹妹的，还是她自己想的？ 若不是一路逃荒作伴，他真怀疑眼前这位，不是当初认识的农家小女孩。 这份见识与胸襟，成年人也很难有吧？ 一时间，他心中掀起巨大波澜，涌出难以描拟的情感。仿佛见证了一粒被沙粒掩盖的明珠，稍经擦拭，便绽放出无比光华。 而泠妹妹，不再是他一人的泠妹妹。 顾枫微微而笑，看着自己妹妹，在人前侃侃而谈。 一张逐渐变得圆润起来的脸，慢慢长开的精致五官，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绽放同龄人完全不具备的飞扬神采。 她的妹妹，就该是这样与众不同的！ 为了给妹妹保驾护航，她会不惜一切。 林思泠说累了，喝水等大家做最后决定。压根不知道自己初衷只是为了一张厕纸，在这些人心目中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印象！ “那就照泠姑娘所说，先让尚勇他们研究造纸吧！” 李绍最后拍板。 “有愿意学习造纸的，就让他们跟着看、动手！纸能够大量被造出来，我们以后用纸，也便宜多了。” 光是三个月以上的材料准备期，好多人就坚持不下来。耽误农活，到后面，估计还是得像制盐一样，指定承包给某一户。 工序没有彻底走上正轨前，村里反而要给予工分，扶持这项新兴产业。等能够大量造纸，再考虑通过市场经济，调节征税。 当然，不管怎么说，桃源村又得到一门新技术，李绍等人走起路，脚下都是带风的。 隔天，林思泠去尚勇那里，取回定做的东西。 烤箱没做出来，机关尚勇需时间研制。倒是做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九宫格烤匣，林思泠捏着把手转玩一通，觉得差不多能也烤东西吃。 尚勇等人还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研究造纸，她便不打扰了，拿着铁匣子兴冲冲回家。 ------------ 第一卷 第234章 庆生 第二天是顾枫的生日。 顾枫似乎早就忘了这码事，背着竹篓照常去采药。这正中林思泠下怀，她立即开始收拾收拾，准备行动。 先跑去找张柚，特批给她一个鸡蛋。 听说是顾枫生日，张柚二话不说，让李芹又拿个新鲜热乎的鸡蛋出来。两人好奇，活不干了，跟着林思泠，看她要捣鼓什么。 桃源村众人的印象，只要林思泠出手，那必定有新鲜事物，将来说不定能凭此发财的。 林思泠下一步直奔殷黑那里。 此人正围着妘叶大献殷勤。妘叶在沙盘算账，他就在旁边骚扰得人心不在焉，频频出错。撵也撵不走那种！ 村里人比较奇怪，大老黑已经舔狗到这地步了，妘叶为什么还不肯答应他的求婚呢？ 莫非是妘叶真不喜欢这人？ 于是好几个以为有机可乘的青壮，被守株待兔的殷黑，凶回去了。 听林思泠说明来意，殷黑稍微有点为难。 前段时间，他好不容易从森林里采回一块蜂巢，一点野蜂蜜，满心献给女神，结果女神没要。 这会儿若给了泠姑娘，然后女神反悔又要了，怎么办？ 妘叶一双漂亮的媚眼横过来，瞪得大老粗心里痒酥酥的，像有只小手，抓挠他心脏。 “我泠妹妹要你这么点东西，你敢不给？以后别想登我家大门！” 殷黑二话不说，起身飞奔回去，不一会儿屁颠屁颠提了个木桶，把蜂蜜跟蜂巢都带来了。 因为放的时间有些长，蜂蜜凝固成块状。 林思泠笑盈盈向妘叶借来刀，将蜂蜜切下一块，剩余的还给殷黑。 “谢谢妘叶姐姐和殷大哥了，晌午你们来我家吃甜点！我姐姐的生日——” 招待不起大鱼大肉，小清新蛋糕有。 妘叶兴高采烈：“甜点？我要来！多做点，走时再给我打包一袋，我明天也有的吃。” 林思泠给无语住了。 就两个鸡蛋一点蜂蜜，这么多人分，还指望打包？ 殷黑深情款款地看着妘叶，声音温柔能掐出水。 “阿叶，我那份不吃，都给你吃！” 林思泠以及跟来的张柚和李芹，赶紧拿上东西走人了。 这一身鸡皮疙瘩起得—— 怪道妘叶迟迟不肯下嫁给大老粗呢！一回两回，听个大男人这么腻死人的嗓门就算了，想想今后要听一辈子…… 张柚抖抖肩膀。 反省自己对邵哥，还没这么撒娇甜腻过呢？ 将她反应尽收眼底，李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令得平日麻木不仁的表情，平添一种生动。 林思泠没心思关注两人，心中愁肠百结，计算这么点东西，怎么招待大家吃呢？ 一开始只想做几个小蛋糕，给顾枫吃，看来不行，得改变做法，才能做更多。 到家后，她拿出一堆能冒充野果的水果，交给自愿打下手的张柚、李芹两人，让她们帮忙去皮去核，切成小丁。 核没有扔，张柚将其收集起来，准备开春后种植。 她发现泠姑娘采摘回来的这些野果，个大饱满，做种都是良种。 林思泠撸高袖子，扎起小围腰，准备做三道甜点：水果煎饼、水果发糕、水果甜饼。 这三样有限的食材便能做。 煎饼较为简单。面粉中加入合适盐、蜂糖水、水果泥、鸡蛋液，揉好后摊成饼，煎成两面金黄就行了。 发糕与甜饼较为麻烦。 一个要倒入模具，发酵至两倍大，上锅蒸；一个同样是倒入预热好的九宫格匣中，慢慢烘烤，至表皮金黄。 一开始掌握不好火候，略微烤糊两匣，最后一匣甜饼终于成功。方方正正地摆在绿叶装饰的木盘子里，赏心悦目，有了点心店售卖正规商品的感觉。 林思泠抹着一头汗水，顾不得整个人像从煤炭里钻出来一样，黑一块灰一块，双手叉腰，只觉得无比有成就感！ 她这手艺，回去开个点心店也够格了吧？ 想着是顾枫生日，得好好庆祝，桃源村也没有办过一件像样喜事，张柚提议：“泠姑娘，不如将村民们全部请来，为顾姑娘庆生吧！” “大家有个头疼脑热、伤残病痛，全靠顾姑娘救命。我们感激顾姑娘，想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甜点不够……” 林思泠为难，做这些，是给顾枫当生日礼物。结果大家你一个我一个吃了，还能给顾枫剩下多少？ 而且顾枫的性格，喜静不喜闹。这么多人来家，屋盖子怕能掀了，只怕顾枫不高兴。 那就大大违背她本意了。 “没关系，材料不够，村里负责出！” 张柚落落大方：“作为咱们村唯一的医师，这本就是顾姑娘应得的礼遇！” 李芹机灵，立即飞跑出去：“我再去拿几只鸡蛋！” 反正鸡开始生蛋了，已经孵了两窝鸡崽。她平时将暖房盯得死紧，离开必定锁门，每天数蛋和鸡不下三遍。 现在一听泠姑娘要用，顾姑娘要吃，恨不得全部打包过来。 张柚放下手中擀面杖：“我也去找蔡姐姐，多拿些米面油过来。” 反正这次剿匪，收获良多，拿点出来办次简单的村宴，负担得起！ 妘叶美目如波，瞥了眼憨头巴脑坐在角落的人。 殷黑不喜甜食，坐不住，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给她一看，立马反应过来，示好机会到了—— 起身把凳子一推，大声说：“我给你们拿蜂蜜来！” 转头便跑了。 林思泠无奈，只好认命地继续当糕点师傅。 不一会儿，张柚、李芹领着一群闻讯赶来的女人，加入到帮厨工作中。正值晌午，接收到通知的李绍，也带着一群男人，乐呵呵抵达。 林思泠家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索性在院外空地上，搭起桌椅锅灶，煮大锅饭。甜点主要是尝新、看个稀奇，要喂饱肚子，还得整些实际的。 村民们你家出几把菜，我家出两碗米，这个拿调料，那个慷慨贡献一点肉干，村里再出些补充物资，便啥都不缺了。 一顿饭有荤有素，对于刚解决温饱问题的村民们来说，算是一顿难得的大餐。 有材料，林思泠便烤制出一个大点的甜糕，充当蛋糕。没有蜡烛，就在上面插十八根竹签代替。为了让它易燃，还在尖端抹了动物油脂。 等顾枫背着一竹篓药草回来，看到自家门前，坐满了村民，不由得愣住。 ------------ 第一卷 第235章 八卦之火 “姐姐，生日快乐🎂！” 林思泠用一个大盘子，托着一个用绿叶鲜花衬托的大甜糕，颤巍巍送到居中一张大桌子上。笑嘻嘻对被张柚等人、迎接簇拥的顾枫说道。 顾枫给大家七手八脚，搀扶按坐在主席正位上，一脸发懵。 直至听到林思泠的话，才恍然而悟。 看了看摆满一桌子的吃食，蒸肉片、青菜熘肉丝、肉汤，这些平时已经很稀罕了，还有从来没见过的点心。 听林思泠骄傲地一一介绍： 这个是充当蛋糕的甜糕、那个圆的是水果煎饼，方方正正的是水果甜饼。 她就明白，这些全是妹妹特地鼓捣出来，送她的生日礼物。 因为只有妹妹清楚，她喜欢甜点。水果也可以，只是比甜点差了那么点意思。 她心中充满暖意。 摸摸妹妹那张大花脸，任妹妹拉着她的手，用一块湿帕子，仔细把她双手擦干净。 然后瞧着摆在面前的甜糕，好奇那上面插得跟一片小树林似的竹签，寻思这又是什么意思？ 妹妹鬼点子多，总能想到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 “姐姐，没有蜡烛，我用这十八根竹签，代表你十八岁生日！待会，我点燃它，你一口气吹灭，在心中许一个愿望……” “千万不要说出来，不然，以后它就不会美梦成真啦！” 林思泠半开玩笑，对听得认真的顾枫眨眨眼睛，接过李芹递来的一截燃烧木棍。 这竹签抹油脂，也是经过反复实验的。既要保证它能顺利点燃，也不能火势突然蹿大，猛烈燃烧。 本来是祝贺生日，如果反而把吹“蜡烛”的人吓倒，那就本末倒置了！ 因而张柚等人一看开始点“蜡烛”，一堆人全部围在旁边。准备出现意外时，帮忙控制火势。必要时，还能帮顾枫一把。 顾枫瞄了眼竹签跟甜糕的距离，思忖待会火星子、灰烬飘落下来，这东西还能吃吗？ 不过念头只是一闪，本能的洁癖，被妹妹和大家的真诚压了下去。待林思泠点燃十八根竹签后，她含笑在大家帮助下，吹灭了竹签上的火苗。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许愿。此时，听到妹妹有节奏地拍手，脆生生地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就那么一句话，反反复复。简单的调子，却像是有种无形魅力。听到后面两遍，桃源村众人都学会了，跟着一起拊掌、哼唱附和。 待得停下来，每个人脸上充满了会心的笑容，顾枫眼眶有些湿润。 本以为失去家了，没想到，在这里她重新找到了家。 林思泠笑着递给她一把刀。 “姐姐，今天你是寿星——来，由你来给大家分‘蛋糕’！” 顾枫站起来，平常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洋溢着淡淡的喜色。没有二话，直接切下一大块，放在盘子里递给了林思泠。 林思泠略汗颜地接过来，这种分法，好多人怕是一口都尝不着了？ 好在顾枫刀工了得，硬是把剩下的甜糕，片成了一张纸，保证村里的每个人，都能尝到。 此外，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小盘水果甜点，“蛋糕”没吃过瘾的，可以继续吃甜点。 妘叶嫉妒眼红得不行。 “泠妹妹，我过生日时，你也要给我做蛋糕、庆生！” “妘叶姐姐，你生日是哪一天？” 林思泠没有拒绝，笑着问她。 如果只是要生日蛋糕，那她省事多了，不用费神去想送什么礼物。 妘叶哑然。 她从没有过生，很小就被家人卖了，哪里记得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 看着周围人变得怜悯起来的眼神，她一咬牙：“我的生日是明天！就在顾姑娘生日的第二天……泠妹妹，你要记住了！” “好！” 顾枫挑了挑眉。林思泠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神色，依旧笑脸盈盈。 “妘叶姐姐，明天我就上你家，给你做蛋糕！” 手下的得力干将，张柚自然要捧场。笑着揽住妘叶削肩：“妘叶姑娘，我们这原班人马，今天怎样给顾姑娘庆生，明天还给你怎样庆生！” 妘叶笑靥如花，这才算是满意了。 公玉谨默默摸自己后脑勺。 他本来也想私下告诉泠妹妹，他过生也要来这么一个蛋糕的。妘叶抢在头里，他不好意思张口了怎么办？ 殷黑急得足尖在地上画圈圈。 妘叶明天过生？他怎么不知道，这还什么礼物没准备呢！ 一桌子好菜没心情吃了，他只想邀约公玉谨，尽快去趟森林里打猎。 至于刘夭桃，她不在意谁过生日，有的吃就好！ 一场生日宴，尽兴而散。想到明天又能吃转转到妘叶家，大伙儿开心不已。 干农活搞基建这么辛苦，也只有美食，能帮助他们舒缓压力了。 林思泠挨个送客，突然发现，李天百和张荷花走在一起。张荷花破烂的衣裳里面，套着件溜光水滑的蓝缎子衣裳。 她顿时精神百倍，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两人…… 什么时候那么熟悉的？李天百得来的奖励，大家猜测了个遍。甚至连李玉梅也被波及了，就是没人想到，他会送给八竿子关系打不着的张荷花！ 因为据张宜年透露，他姐姐是有过婚约的人，只因为逃荒，和未来夫家暂时失去了联系。 这意思张家没有放弃婚约，想继续等待。 既然如此，张荷花为什么会接受李天百的赠礼呢？ 看她含羞带怯与李天百说话，显然也不是李天百剃头担子一头热。 林思泠能发现的事，自然好多村民注意到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时候窃窃私语。 荷花她爹张宜年拉长一老张脸，吆喝上闺女走了。任李天百跟在后面，讨好叫他叔，头也不回，理也没理。 看来，就算这两人两情相悦，也会遭遇到不少阻力。 不过，两人都是自己看重的“随从”。想到张荷花在村民们眼中已是大龄剩女，李天百一个孤儿，也将步入而立之年。 若郎有意，妹有情，还是期待他们能早日修成正果。 至于张荷花的“未婚夫”…… 世道这么乱，不知能不能有再相见的一天。不能因此让荷花等到孤独终老吧？ 林思泠想着等时机成熟，插手帮帮两人。 ------------ 第一卷 第236章 不怕你克夫！嫁给我—— 不过，她还没机会过问这件事，张宜年愁眉苦脸，先找上门来了。 “泠姑娘，村里人都知道你最聪明。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我姐……天百哥前天向我姐求亲，被我爹拒绝了。” 他为难地踌躇一下。 “我爹还把我姐骂了，骂得很难听。我姐伤心极了，这两天不做绣活，饭也不肯好好吃，关在她自己房间里不愿出来！” 林思泠惊讶，怪不得这两天她没见荷花露面。荷花虽然内向，也爱每天和她打招呼，说两句用发丝绣花的进展情况。 现在桃源村求她和师傅罗娟做衣裳的人多，钻研女红的时间少了。 “你爹为什么要骂你姐？” 帮忙之前，林思泠想先弄清事情症结所在。不然冒冒失失插手，费力不讨好。 “其实，我姐姐已经没有婚约在身了……” 犹豫再三，为了姐姐，张宜年下决心自曝家丑。 “我姐姐之前说过两户人家。结果定下婚约后，那两户人家的儿子，都出了意外！” 张宜年抱着头，既为姐姐伤心，又感慨命运的无常。 “一个病没了；一个在外遭遇横祸，死于非命。媒婆和村里人都说我姐姐是克夫命，从此没人再敢与我姐姐说亲。” 张荷花以前也是爱说爱笑的性子。连续出了这两回事，人前人后变得抑郁寡言起来。 她哪里是醉心女红？纯粹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埋首于劳作中，以免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 张宜年与姐姐感情好，说着这些，眼圈不觉泛了红。 他其实也猜测，姐姐可能真是克夫命。可看着姐姐被李天百执着追求，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他内心又纠结不已。 一方面不想害了天百哥；一方面是血脉至亲，他希望姐姐称心如意。思来想去，村里大概只有聪明伶俐、又极具威望的泠姑娘，能拿出解决之道。 他爹、他姐姐、天百哥……村里所有人都听泠姑娘的。 “我爹骂我姐姐没有自知之明，害死两个人不够，还想继续害人。如果李天百真出啥事，以后我们一家，在桃源村呆不下去了！” 听呆了的林思泠，给直接无语住了。 哪有当爹的，这么骂自己闺女的？ 荷花那性子，被这么一骂，多半想死的心也有了！ 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 她当即站起来，问张宜年：“张大哥，荷花姐现在一个人在家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不好好看住她！万一她想不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张宜年的确没想到这个。 他姐这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每天送饭进去，不爱搭理他，闷着头睡觉。 那饭菜没见动几筷子。 他爹说他姐这是没想开，等自己想开就好了——如果还是没想开……死了倒干净，省得去祸害无辜。 林思泠跟着他走在路上，听了这话，简直想把张宜年他爹，拎来狠狠教训一顿！ “啥叫死了干净，免得祸害无辜？一个病死的，一个横死的，凭啥说荷花姐这个尚未过门的媳妇克夫？他们家里没别人了？出了事，难道不是他们家人克的？” “你看现在的桃源村，每位村民家中都有逝去的亲人，难道这、也是被幸存下来的我们，给克死的？” “天灾人祸，该死的躲不掉！以此将不幸的源头，推给一个无辜女孩承担，真是既自私又极其卑劣的阴暗做法！” 听得张宜年直挠头。 鲜少见泠姑娘如此生气，可听听这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以后再有人说他姐姐克夫，他便拿这话去反驳。这可是泠姑娘的原话！ 泠姑娘开口，总没人说三道四了吧！ 眼看将至张家，突然，里面爆发出一声苍老的哭喊。 张宜年一听，竟然是他爷爷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色大变，冲了进去。迎面碰上张老爷子，老泪纵横，一把抓住他。 “快……快！年哥儿，你姐上吊了，快去把她解下来！” 他手里端着个碗，粥全洒了没自觉。本来是打算劝孙女吃点东西，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人吊在房梁上。 唬得老爷子魂飞魄散，想救人没那力气，只能跑出来叫喊。 张宜年一听，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冲进屋里，扛住他姐的两只脚。在林思泠和张老爷子帮助下，将上吊的张荷花从绳套里解下来。 张老爷子那声喊，惊动左右邻居，不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都放下手头活跑来张家。 顾不上一屋子的人，张老爷子拿起拐杖，就下死力敲打匆匆赶回来的儿子，边揍边怒骂。 “老夫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统共就这么一对孙子孙女，你这个该死东西，非要给我祸祸掉一个——她克夫怎么了？克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那么骂她……” 张明杰边躲边猛咳嗽，示意老头子不要自曝家丑。 然而盛怒的张老爷子，一门心思想捶死儿子，哪里顾得上儿子连连对他使眼色。 好在张荷花刚上吊就被老爷子发现，救得及时，醒过来躺在床上没有大碍。但听到她爷爷和她爹的说话，死志更强烈了，脸色灰白，闭目不说话。 林思泠、张柚等人乱着给张荷花脖颈的伤擦药，包扎。一边安慰她，一边把乱糟糟的屋里收拾下，将能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 “荷花！” 李天百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推开人群，跑到床边。在张柚等人惊震的注视下，一把抓住张荷花的手，面色坚毅无比，大着嗓门喊。 “我不怕你克夫！你嫁给我吧——小时算命，袁瞎子也说我命硬、克双亲！你别嫌弃我，你也不会克我！” 众人被他的勇敢和主动，震住了。 张老爷子放下拐杖，和儿子孙子一起，扭过头来看目光殷切的李天百。 “张爷爷，张叔！” 李天百双膝着地，对着两人跪下来，双手抱拳，红着一双眼睛。 “请你们成全我们，把荷花嫁给我吧！” 他和荷花，同病相怜，抱团取暖，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发展起来。到了现在，若不能在一起，荷花求死，他也不想独活了！ ------------ 第一卷 第237章 摸谁谁开光 听着他的话，张荷花潸然泪下。 “他们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张叔你何必反对？” 刘夭桃忍不住开口。 “荷花那没影子的未婚夫，说不定早在逃荒路上死于非命了！难不成，你想让你闺女守一辈子节？” 不用她骂人，张柚都得带村里女人们把这糊涂爹打死。 现在妇联在桃源村的地位，举足轻重。有人想轻贱女性，没门！ “不是，我这也是为了天百小哥好——” 被一众娘子军虎视眈眈，张明杰头皮发麻，不得不嗫嚅着，说了实话。 “我家荷花，尚未成亲，克死了两任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天百是个好孩子，我家不想害死他……” 张柚等人一听，还有这种内情在？ 涉及李天百性命，没人敢多管闲事，劝张明杰同意这门亲事了。毕竟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对于克夫克亲的说法，深信不疑。 不然，李天百也不会时至今日，仍是光棍一个。 李家村的人同情他，平日也挺照顾这个孤儿。但要说把自己闺女许配给他，无论如何不干！ 只是，一个克夫，一个克亲，好像正相配？两人八字都硬嘛……当然，大家心里面这么想，没人敢说出来。 谁也不愿意担责任。 “张叔，我是桃源村公认的福星，对吗？” 看见张荷花与李天百两人眼中的绝望，林思泠从床沿边起身，张嘴说了这么一句。 张明杰一头雾水，点头。 “对，是啊？” 泠姑娘是村里最有福气的人，被上天眷顾，这已经成为桃源村众人的共识了。但这个跟现在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林思泠示意李天百走近自己，弯下他的腰。然后抬起两只手，分别摸了摸他和荷花的头顶。在大家懵逼的眼神中，一手一个，牵住两人的手。 “现在，我把福气分给他们两人了。他们两人以后，也是有福之人，不会再克亲克夫！张叔，可以让他们成亲了吗？” 张明杰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妘叶掩住嘴，“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还是得泠妹妹出马——一个顶俩。 此刻，张柚等人纷纷反应过来。既然是泠姑娘赞同的婚姻，那必须支持啊！泠姑娘是有大福气的人，说不定，两人真能因此得到幸福呢？ “张兄，孩子们的心愿，你便成全了吧！” 李绍从外面走进来，笑容满面：“难不成，你还真忍心眼睁睁看自个闺女死？咱们桃源村，也该迎来开村的第一次人生大喜事了！” “这门亲事老夫答应了！” 张老爷子用拐棍把儿子扒拉到身后，喘吁吁断然开口。 “我做主，让荷花嫁给天百小子——这不孝子同意不同意，没他发言的份！” 张明杰被老爹当众下脸，很尴尬。嘟囔着说：“爹，我也没说不答应啊……泠姑娘都愿意给他们两个祝福了，我自然信泠姑娘的。” “哈哈哈……” 众人的欢笑声，冲破屋顶。阵阵笑浪中，张荷花红着脸望了望一个劲傻笑、拿手挠头的李天百，用被角使劲捂住了脸。 林思泠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看着李天百顺势牢牢握住了荷花的手，她笑着功成身退。 不经意间，脑海中响起系统声音。 “恭喜宿主，再收获五位满属性随从！” “张荷花，好感度为100，忠诚度100。奖励女红工具一套！” “张方正，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烈酒酿制法，酒精纯度最高可达60度以上！” “张明杰，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酿酒工具图纸！” “张宜年，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三百张勇士符！对人使用，可以少量提升其体质。不能重复使用！” “李天百，好感度100，忠诚度100。奖励秘制军粮配方，有鼓舞士气、短时间内提升士兵攻击力的功效！” 林思泠欣喜若狂。 全是好东西啊！ 女红工具正好作为新婚贺礼，送给张荷花。酿酒法与酿酒工具，等日后粮食富裕了，交给张家折腾。 古代的烈酒，最高度数不过十，而六十度以上的烈酒，不仅可以在天下掀起一股狂潮，还能用在疗伤杀毒上。 此外勇士符、军粮秘制法，系统这是在帮助桃源村，培养出一支强大的保村力量吗？ 唯一没想到的是，以为插手张荷花的事，会让张明杰感到不快。结果他好感忠诚，反而满值了！ 这说明什么？ 人和人就是不同的。 人品优良的人，懂得知恩图报，好感忠诚自然上升得快，也基本不会降。 她心里立即与系统沟通，将勇士符用了。 自己、公玉谨、顾枫、李绍、张柚等人，有一个算一个，使用一张。 只李芹他娘姚兰、王书明一家、还有前哨村没刷上好感忠诚的没用。留着百多张，等给后进桃源村的自己人。 现在开春农忙，商定张荷花与李天百的婚期定在夏季，吃饱瓜的村民们，高高兴兴赶往妘叶家，准备又一次的生日聚餐。 耽误了时间，这回吃饭便晚了。 林思泠先回家拿食材和九宫格铁匣子。蓦地发现祝元青跟屁虫似跟在身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奇怪地回身。 “祝元青，你跟着我干嘛？” 又帮不了忙，还是直接去妘叶家等吃吧。 祝元青期期艾艾，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眼神乱飘不敢看她。 “泠……泠姑娘……我也是克亲，能得到你的祝福吗？” 林思泠先是惊讶，继而哑然失笑。走近一步，用手摸他的头顶，调皮地一笑。 “好了，你得到我的祝福了！祝元青，你一定能分享到我的福气，以后福禄双全，开开心心的！” 祝元青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捧着自己刚被摸顶受戒过的脑袋，一阵傻笑。 这几天先不洗头了！等福气全被吸收掉才能洗。 “还有我、还有我！” 刘夭桃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林思泠怀里拱。 林思泠哭笑不得，她这成了活佛了，摸谁谁开光？ 不知道她是为了帮一对有情人成就眷属，故意那么说的吗？ 没办法，只好又摸了摸刘夭桃的头。大吃大喝几天，这姑娘好像有些胖回去了，脑袋圆了不少。 果然是喝水长肉。 三人嘻嘻哈哈，没注意到公玉谨此时走来，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不自觉微微皱起了眉。 ------------ 第一卷 第238章 “杏花仙” 捂住胸口，他“咳”了一声。 祝元青迅速往后站，远离林思泠。公玉谨淡淡瞧一眼他，转向回过身来的林思泠。 “泠妹妹，不是说今天给妘叶姑娘过生，你怎么回来了？” 林思泠知道他一心练功，没有关注外界的事。要不是现在午饭时间到了，他不会出门。 便简单将张荷花、李天百要成亲的事说一遍，并且道：“公玉哥哥，离吃饭还有会，要不你晚些时候，再去妘叶姐姐家？” 她还没开始做蛋糕呢。公玉谨去了，也是干等着。 “没关系，我去瞧瞧你怎么做蛋糕？” 祝元青和刘夭桃在旁边，束手束脚地站着。 自打来了桃源村，公玉谨就没有再掩饰自己的容貌。随着年龄增大，他俊美五官越发出众，气质卓然。 每每看得村里人一阵走神。虽产生不了什么猥亵思想，但在这么一位霞姿月韵的人面前，总觉得手足无措，压力山大。 还得是泠姑娘小，顾姑娘天性冷，两人与之同吃同行的，没有半点不自在。 “公玉哥哥，你对蛋糕也有兴趣？” 拿上厨具食材，四人一起朝妘叶家里走，林思泠随口问。 “嗯。别的甜食我不喜欢，但你做的蛋糕，我还爱吃。” 公玉谨不动声色，终于把昨天想说，没机会说的话，倒了出来。 “好！” 林思泠一口答应。这要求实在太简单了，大家要求都不高！ 公玉谨心情舒畅，眉眼弯了弯。看着旁边不怎么顺眼的某人，忽然也顺眼起来。 “祝元青，明天乡兵队开始正式训练，你也来吧——每天卯时到辰时，算一个工分！” 省得天天黏在泠妹妹身后，着实碍眼！ 祝元青一听，又惊又喜：“我？我也能参加乡兵队？我也能习武？” 林思泠想起来，系统对祝元青评价是习武之才。公玉谨愿意教其学武，那太好不过！ 当即眉开眼笑。 “祝元青，你真是找到位好师傅了！公玉哥哥愿意教你，你可要好好努力喔？长大才能保护我们桃源村——” 祝元青早就对公玉谨的一身武功，艳羡崇拜不已。 一听此话，正中下怀。顾不得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也不管石子硌膝盖，立马站住，朝公玉谨倒头下拜。 “师傅！只要你教我习武，我愿意拜你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公玉谨抽动嘴角。 怎么突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莫名其妙，他凭空老一辈。 看看林思泠和刘夭桃在边上笑，祝元青殷切期望的目光锁定他身上，他略一思忖反问。 “想习武，你目的是什么？” “保护泠姑娘！” 祝元青不假思索，脱口回答。发现六道目光盯住他，他心里一慌，连忙找补一句：“保护桃源村！” 林思泠心想，她这真成了桃源村的首脑人物了。祝元青将她看得与桃源村并重。知恩知义，这孩子没白救！ 公玉谨略有深意地瞅祝元青一眼。 “你先起来，明天准点来乡兵队报到！我得看看，你是不是习武的材料？” 他虽年少，功力不强，也不愿意收个废柴弟子拖后腿。而且，想成为泠妹妹身边的护卫，不是什么人都够格？ 祝元青听话起身。从这一刻起，他看向公玉谨的目光，多了份尊敬。 经历这么多苦难，他比任何人都能认清现实。想好好地活下去，达成心愿，必须摒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选择目标，靠近目标，超越目标，才是他当下要做的！ 殷黑没有邀约到醉心武学的公玉谨，只能转约了新进村的猎户向福保。在专业人员的带领下，顺利捕获一窝大小野兔，交公换工分。 另外，又找到一处野蜂窝，将蜂巢和蜂蜜采了回来。 绕是被叮了满头大小包，兀自开心，献宝似地把东西捧给心上人。 妘叶特意换了件颜色鲜艳的衣裳，精心梳洗打扮后，走出房间。她正担心蜂蜜不够，生日宴不能做出更多甜点。见了礼物，这回总算送到心坎上了！ 顺嘴夸奖殷黑两句，拿起装蜂蜜的桶，就赶紧给厨房里忙碌的林思泠等人送去。丢下晕陶陶的大老粗，杵门口一个人站那里傻笑。 向福保与之相处，本来觉得这人挺实在，性格豪爽。结果这一看…… 没脸看了，独自悄悄走开。 林思泠做了个和昨天差不多的大甜糕，照样插上蜡烛替代品——竹签。 妘叶暗暗数了数，一共二十一根。不仅有些迷糊，泠妹妹竟然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 即使殷黑，也不知她真实年龄。泠妹妹从哪里打听到的？ 一时间，她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复杂。 本来开玩笑讨来的生日宴，林思泠和桃源村的人，竟是认真在给她办。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对这个村、这些朴实的村民，有了亲近如家人的感觉。 见她对着燃烧的“蜡烛”，发怔看得太久了，林思泠生怕木签燃尽，连忙催促。 “妘叶姐姐，快许愿、吹蜡烛啊？不然呆会儿要燃尽了！” 妘叶一笑，这才在大家帮助下，鼓起腮帮子，吹灭“蜡烛”。接过刀子，手起刀落，照旧划了一大块，先递给林思泠。 顾枫送了她一小盒自制的养颜膏，最近她和林思泠都在用这个。张柚代表村子及妇联，送了一件银首饰，一件衣裳。公玉谨出手一条干肉。 其他人或多或少，均有小礼物。比昨天送顾枫的礼物稍次，但也不差。 妘叶分外开心，以水代酒，漂亮话一说一大把，将桃源村众人哄得心花怒放。 长袖善舞，魅惑人心，可不仅仅是简短的八个字。而真真切切是她的天赋，社交才能。 一场生日宴，热闹得比昨天顾枫过生尤甚。 大家吃吃喝喝到兴头上时，妘叶还舒展身姿，现场给表演了段舞蹈。 只见她长袖飘飘，体态婀娜。宛如风中摇曳的花朵，轻盈灵动。一双媚眼如波，流露出无限韵味。 这将宴会气氛，彻底推向高潮！ 林思泠不由自主想起西游记里面的杏花仙。妘叶真是她在这个时空，见过最具魅惑力的女人了。 顾枫也美，可惜是个冰霜美人，不肯多笑笑。 思忖间，忽见村外快步走来一人，东张西望，急急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 第一卷 第239章 是龙是虫 来人是吕元淼。 村民们也发现了他的到来，纷纷收敛起笑意，起身观望。 吕元淼管理前哨村，平日极少回来。有事也是交代其他人跑一趟，这次会亲自出马，前哨村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自己解决不了？ 该不会又有土匪出现吧？ 一想到这个，大家顿觉口中的甜点也不甜了！ 李绍连忙把吕元淼拉到主桌这边，塞给他一个水果甜饼，又递上一杯水。 “吕小哥，你怎么回来了！前哨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吕元淼把水杯和甜饼拿在手里，顾不上吃。而是对一桌子的人先点头招呼后，才赶紧对林思泠开口。 “泠姑娘，昨天有一群流民，来到前哨村，说是慕名投奔我们。其中有个人，能文能武，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我觉得应该及早把他收入咱们桃源村！” 林思泠一听，原来不是坏事。而是伯乐相马，为了人才，专程大早上赶回来的。 吕元淼的天赋是骑射、刀法。系统没说他有识人之能啊，咋这么上心人才的事？莫非学了他们将军，喜欢为桃源村招兵买马…… “慕名？” 公玉谨挑眉：“我们桃源村现在很有名吗？” 什么时候招牌打出去的，这么快！ 林思泠一琢磨，对，这是第二个疑点！ 能让吕元淼短时间内看到、赏识并积极引荐自己的人，心思不简单。 而且慕名一词，说得大有深味。 “是之前离开的流民，把他们带来的。” 吕元淼觉得这挺正常。 林思泠稍微去了点疑心。反正是龙是虫，金手指能帮她验证出来，不急一时。 吕元淼吃了甜饼，喝了水，在大家给他让出的一个位置坐下。解开挎在肩头的行李，露出里面一堆整理好的青丝。 “泠姑娘，这是那群新来流民，理发后丢弃的。庞姑娘清洗干净、整理好了，让给你和张姑娘送来。” 现在不再是泠姑娘有怪癖玩这个，而是大家以为泠姑娘在培养张荷花做女红。 所以收集青丝送青丝的事，桃源村众人做的心安理得。 要不是短时间内，剪短了头发长不长，泠姑娘也说不需要这么多，他们还想再剪一次，送给泠姑娘呢！ “这里面一束最短、硬邦邦的头发，就是吕大哥你说那人的吗？” 林思泠随手翻了翻一包青丝，不动声色地笑着询问。 吕元淼饿坏了，坐下来大口吃东西，顺嘴答：“不是。那小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虱子也不剪！我看他确实头上还算干净，便没有勉强他。” 毕竟没有这个村规，强迫入村的人要剪头发。 想想这么多人的头发，足够泠姑娘和张姑娘折腾了，吕元淼没把这事放心上。 林思泠抽动下嘴角，有点肉疼自己的钱。 “好吧，他叫什么名字？” “张壮。” 林思泠蹙眉：“哪个壮，健壮的壮？” 这么不走心的名字，确定不是化名吗？化名不要紧，浪费她的铜板，还种不出此人的忠心！ 吕元淼点头。 “嗯，健壮的壮。” 林思泠道：“吕大哥，你在村里先住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前哨村。我想见见这位张壮！” 她倒想瞧瞧这张庄，何许人也！ 吕元淼本想吃过饭就赶回去。林思泠如此一说，他又犹豫了。转念想，自家修的新房子极少住，确实需要花费时间打扫下，于是答应了。 “我也去！” 公玉谨和顾枫同时开口。 “还有我！” 刘夭桃跟着蹦出来。 祝元青张嘴：“我……” “别忘了，明天一早，你要去乡兵队报到？就算我不在，你也要跟着殷队长他们，好好训练！” 公玉谨瞅他一眼，祝元青顿时焉了。 林思泠伸手握住刘夭桃的手。 “夭桃姐，你也别去了。这两天，村里正要给你们建房。你对自家房子有什么要求，盯着点，好及时告诉尚叔他们？” 刘夭桃努嘴：“泠妹妹，不用特地给我建房了吧？你家那么大，我直接住你家算了！我还能每天帮你挑水？” 若是一个人住，身边没伴太寂寞。她会想到不开心的事。 何况跟着泠妹妹，蹭吃蹭喝多方便…… 林思泠知道她出身富贵，即使最落魄的时候，身边也有人侍候。让她一个人独居，的确有点不习惯。 但她不能惯着对方这种任性。 刘夭桃还小，在她眼里就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落到这步田地，若不能自立，将来怎么办？ 她人生还长着，自己不能养她一辈子，以后嫁不出去便麻烦了！ 周围一桌子的人，则是无比钦佩刘夭桃的勇气。 当着顾枫的面，敢说去她家搭伙的，也就这个无知无畏的胖丫头了！ 林思泠松开刘夭桃，严肃脸色。 “不行，夭桃姐！入籍桃源村的村民，每家每户有一间福利房，你不能例外——不过，可以选址在我家附近？以后窜门方便……” “你家左邻右舍满了！” 刘夭桃撅嘴：“哪有我见缝插针的地方？” 林思泠被她闹得脑瓜子疼。都是她惯的！当日见刘夭桃因寇嬷嬷的死，郁郁寡欢，一时同情心泛滥，对其百依百顺。 结果刘夭桃倒是缓过来劲了，对她从此也没有隔阂了。更别说，像其他村民那般尊敬她。 她有种养了个青春逆反期闺女的感觉。 妘叶走过来，一只手轻飘飘搭在刘夭桃肩头，美目流波。 “夭桃妹妹，你把房子，建在我家隔壁吧，我家附近，还有块空地？还有，上次建房剩了些野蔷薇苗，我送给你，装饰篱笆墙！” 她冲林思泠眨眨眼。 “正好我也是一个人，寂寞得不得了，你陪陪我？” 刘夭桃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物。要不当初在县衙，也不会容忍那些贵家千金，人前捧她、人后说她坏话，只是感到难过伤心，而不去惩罚她们了。 眼见妘叶这么一位出众、袅袅婷婷向她走来示好的女子，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还有点受宠若惊。 “蔷薇苗装饰篱笆？” 妘叶巧笑盈盈。 “一看夭桃妹妹你就不懂建房装修！来，跟我过来，姐姐我好好教你——” 扯着刘夭桃，拽另一桌去了。那一桌是张柚一干妇联成员，她作为妇联的人，自然要陪着自己领导。 ------------ 第一卷 第240章 下九流武器？ 林思泠松了口气。 妘叶愿意替她照顾刘夭桃，帮助刘夭桃融入桃源村这个大家庭，她就放心了。 散席后，回家第一件事，林思泠就是拿起锄头，翻出积蓄。一口气刨了一百个坑，种了五百个代表张壮的铜板。 如果这都刷不出对方的好感忠诚，她铁定把人赶走，以后还要给吕元淼小鞋穿！ 哼哼…… 想着她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小钱钱，肉疼得整个人都不好。 顾枫在门口整理一堆新收获的药草蔬菜，瞧到妹妹焉里吧唧回来的模样，担心地洗干净手，跟进屋。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没发烧？ “妹妹，家里蔬菜瓜果快放不下了，你不用这么辛苦，天天种。看你累成这样……” 林思泠苦着脸。 哪里是她想种这么多的？ 该死的张壮，竟然不舍得剪发！本来她的金手指，已经进化到不用几根头发丝，也能刷出忠诚度的。 但吕元淼如此看重此人，想来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放弃可惜，只好硬着头皮种了。 因为是第一次用铜板大规模刷一个人的属性，心里没底，才咬牙拿出了五百文。 什么时候，金手指能进化到一文一个种植坑就好了…… “姐姐，你看这个暴雨梨花针。” 她想到公玉谨的建议，拿出那个暗器机关筒，给顾枫展示。 “如果能仿照这个东西，把你的毒药发射出去，人在几米开外，就能杀敌，以后我们不是安全多了？” 手短，加上不好掌握风向，每次撒顾枫的毒药，其实大家都担着成心。 即使顾枫弄出了解药，有些人撒药也不敢睁眼，怕药粉不小心撒进自己眼睛里。 所以，顾枫的毒确实厉害，但相比公玉谨出神入化的小飞刀，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筹。 顾枫看了看她在沙盘上画出来的手枪和子弹图样，沉思片刻。 “妹妹，如果尚叔他们能把你说的这种……手枪制造出来，我将毒药调制成子弹状，是非常简单的事。” “只是……” 她略微犹豫后慎重警告。 “这种暗器过于霸道。如果被有心人盗走制作方法，反过来对付我们，我们也很难躲开它的暗算！” 毕竟像她这种，会制造极其霸道毒药的，天下没几个人。但有图纸，却能大批量生产杀人武器。 若被心思阴暗的人，掌握这种技术，后果堪忧。 林思泠觉得她说得在理。但是，放弃又觉得可惜。 “不拿出完整的设计图纸不就行了？” 纠结时，公玉谨刚好进门，听到姐妹俩的对话，走过来插言。 “泠妹妹，我回想了下，你形容的这东西，有些像竹筒吹箭，或则竹筒吹药，江湖下九流常用的玩意儿。” “只是你画的图纸，比它精巧复杂，易于携带。” 两人听了，齐齐看向他。 林思泠连忙把沙盘的沙抹平，树棍儿递给他：“公玉哥哥，你来画画那竹筒吹箭什么样？” 她一开始的初衷，不就是想造个能安全发射毒液的暗器吗？ 公玉谨说的，可能才是她想要的。 以现在的技术力，即便给尚勇等人使用了鲁班符，要造出现代的枪支，还是属于天方夜谭！ 先来个简易版的也好。 公玉谨接过树棍，在沙盘上画图。 他读过书，琴棋书画均有涉猎，画个暗器示意图，难不倒他。一边画，一边给两人讲解。 “这竹筒吹箭，制作非常简单。难的是使用它的人，要经过训练，并且最好有一定武功底子。” “一根内径约三分之一寸、长约九寸的竹筒，配搭合适的细箭，插入筒中。用力吹出去，这便是吹箭。” “还有一种……” 公玉谨顿了顿。 “不放箭，而是装上迷药，点燃后吹出去，喷出一股迷烟。有些拍花子、采花贼，最喜欢用此等下作手段，迷晕住宿客栈、或者好人家的女人带走。” 所以他才说是下九流。 两人听得心惊。 怪道说江湖险恶。 行走江湖，果然是危险的。没两把刷子，谁敢随便走江湖？ 只是，仔细琢磨这吹箭，还是不适合她们普通人用。 林思泠指着沙盘图，竹筒吹气的位置：“如果能把这里，改成机关，像暴雨梨花针那样，轻轻一按，箭能飞出去便好了！” 能够让弱小保护自己的，才算是好武器。 所以问题回到原点了。过于精巧的机关，做不出也不敢随便拿出图纸啊？ 忽然，林思泠灵机一动。 “做个弹簧不就好了？用活动机关，掌控弹簧。需要射出竹筒里的箭支或毒药时，打开按压住弹簧的机关，弹簧弹起来，就能把它们送出去！” “弹簧？” 两人不解：“什么弹簧？” 林思泠满屋找了圈，最后从床底下拖出来把细长的刀。 这是以前缴获官兵的武器。她和顾枫虽然用不了，但秉着留纪念的原则，向李绍讨了把。说不定哪天能用上呢？ 她握住刀把，五指抓紧刀尖，小心翼翼扮折了一点弧度。手一松，刀尖瞬间弹回去。 可惜古代刀质量不好，加上她没什么力气，刀弯曲的角度不大。不过也能说明她想说的东西了。 “看到了吗，就是这种弹力，把它压弯到一个位置，松手就会弹回去。弹簧，就是根据这种原理制作的。” 她一“笔”在沙盘勾出弹簧的形状。 “试想一下，如果竹筒装上这个，不就是特别精巧的机关了？省得用嘴去吹。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力道越大，射出的箭，就越远！” “这种弹簧，还可以用来做沙发，马车上的抗震垫……” 林思泠以前没想这么多。此刻引发对现代的回忆，不免滔滔不绝。 顾枫和公玉谨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饶是现在他们对泠妹妹几乎盲从了，还是有些不现实之感。 这真是个才十岁的农家小女孩？ 公玉谨分明记得，他教泠妹妹认字，不足一个月！ 后来她自己能够举一反三，畅读书写无阻各种东西，他已经感到很惊异了！只是他的个性不是那种好八卦的，从来没问没说。 顾枫把手按在妹妹头上。 感受到她掌心的压力，林思泠停止说话，疑问地看向她。 顾枫淡淡道：“这个竹筒吹箭……妹妹，让你的公玉哥哥，替你去向尚勇他们说！” ------------ 第一卷 第241章 飞多高，跌多重 林思泠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忘形，过于高调了。 还好面前两人，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为她着想的人。 公玉谨为武林中人，知道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如果又让她去说，村民们固然会佩服她能想这么多东西，但即便是猪，也该起疑心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对她满好感、满忠诚。其中，甚至有姚兰这种负好感的。 还有，忠诚好感并度不是一成不变，例如庞丹丹这种特别情绪化的人。 所以，顾枫才第一时间提出，让公玉谨出面。这是真的在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独秀于林，风必摧之。 就是这么个千古不变的道理。 没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前，最好不要太高调。她毕竟才十岁，假如被有心人妖魔化，那就糟糕了！ “那……公玉哥哥，麻烦你了？” 面对她的目光，公玉谨毫不犹豫用手抹平沙盘，点头。 “好，我去找尚勇他们！泠妹妹，把你的暴雨梨花针，暂时借给我。” 他也得有实物，才好解释自己怎么衍生、“发明”出这些东西的。 “快去洗漱睡觉？” 顾枫拍拍还在愣神思索的林思泠：“明日要早起！” 想到待收获的一百个种植坑，林思泠连忙草草洗手洗脚擦身子，脸上敷了顾枫调治的养颜膏爬上床。 其实一个小时已经能收菜了。只是天色黑不方便收，只能等到明天早上。 卯时许，她准点起床，轻手轻脚钻出被窝，下床穿好衣裳，拿上镰刀背篓，去院子菜地收菜。 借助天边微亮的曙色，只见一百个种植坑里长出的作物，一片五彩斑斓，欣欣向荣。 红的绿的紫的黄的，果实在波浪般轻轻起伏的绿叶中，绽放出诱人食欲的光泽。 林思泠从来没一次性种过这么多作物，看上去倒挺赏心悦目的。 可惜，这种好心情，下一刻化为乌有。 一百株农作物，竟然没有结出一个红果实？ 她不信邪地又查看两遍。 还真是……那些红色的，只是些红辣椒、番茄、柿子、红枣、樱桃、胭脂萝卜之类！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个原因：张壮此人属性极难刷；或者，张壮这个名字是化名？ 那个吕元淼口中的人才，极大可能，怀揣对桃源村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林思泠无精打采收获蔬菜瓜果，心里怨气冲天。 她的五百文钱！ 吕元淼这个糊涂东西，总是干糊涂事—— 揪住一把叶子，正要狠狠拨。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抓住她手臂！ 林思泠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顾枫。她茫然道：“姐姐，你也这么早起来了？” 顾枫眼睛盯着她手里的植株，目光灼热：“别动！妹妹你快松手，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林思泠赶紧松开被她蹂躏的叶片。 顾枫蹲下来，有些心疼地抚摸下被摧残折断的茎叶，还有滚落在地的一把小红果实。用镰刀小心翼翼刨土，最后挖掘出一整株根茎像人形、拖着无数根长长茎须的东西。 捧在手里，这才松了口气，对旁边目瞪口呆的林思泠说：“妹妹，这个是人参！近百年参龄——有价无市的东西，你竟然把它种出来了！” 我去—— 传说中的人参！ 林思泠立即忘记了刚还在肉疼500文钱，拍拍一手的泥土站起来，凑近观看人参。 真不能怪她没见识！ 上辈子是穷酸的小市民，这辈子是比小市民还不如的流民。别说拥有人参了，她只在图片上见过人参！ 那图片又不会照出人参露在地表外的样子，一小团如豆的果实。她直接当是地里长出的杂草了！ 没想到，种植坑没种出她所想要的，倒无意间把极其罕见的人参种了出来？ 顾枫每天去森林边缘采药，也没见她挖到野人参。 一时间，欣喜若狂，早把对吕元淼和张壮的怨念抛诸脑后。连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顾枫，也是非常高兴。 “姐姐，这人参能卖多少钱？” 林思泠两眼冒星星。 “如果过百年，这株参卖给大家氏族，至少能换回几万两银子！” 顾枫略微惋惜。 “可惜，差了点年份，就值个几千两近万两吧？” 几千两也不错啊！ 林思泠完全沉浸于天降横财中了，美梦连连。 “姐姐，咱们大发了！卖了这人参，我带你去住亭台楼阁，吃大鱼大肉、山珍美味，再买很多漂亮衣裳，雇一堆仆役……” 哈哈哈，她做梦都想有的纸醉金迷生活！ “妹妹！” 顾枫哭笑不得，连连拍她后脑勺，把已经浑然忘我的林思泠拍醒。 “人参虽好，现在卖给谁？” 这话如同一瓢凉水，将亢奋得原地转圈圈的林思泠浇醒。呆了呆，她无力地垮下双肩，颓然面对现实—— 对呀，外面都在人吃人了！ 即便是权贵们，也正发愁蛮族入侵、步步紧逼。谁有闲钱买人参？一株人参，在流民们眼里，可能还比不过一袋米，一块猪肉！ 她抱住头。 之前想入非非飞多高，现在跌下来就有多狠。 顾枫只得软语温言安慰她。 “不过，即使卖不出去，把这人参处理好，收藏在那里，关键时刻也能救命。” 林思泠想想也是，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电视里经常看古代富贵人家的女人生孩子，生不出来切片人参含着，马上就把命吊住了。有总比没有好！ 见她冷静下来，顾枫笑着牵住她的手。 “来，再找找看，说不定妹妹你还种出了别的好东西？” 人参这么珍贵的东西，自然是可遇不可求了。但接下来，顾枫还挖出金线莲、雅连、麦冬等名贵药材。 顾枫手脚麻利地收拾它们，含笑看眼旁边整理大筐小篓蔬菜瓜果的林思泠。暗想下次妹妹若再多种菜，她不阻止了。 好像妹妹要大规模地种，才容易出珍品？ 等公玉谨过来，三人一同吃了早饭，便收拾行装，与李绍、吕元淼、殷黑、张柚、妘叶几人会合，出发去前哨村。 张柚、妘叶跟去，主要是与庞丹丹对账交接，盘前哨村的库存。前哨村物资不丰，短缺的要靠桃源村补上。 ------------ 第一卷 第242章 人才？ 路上，公玉谨悄悄对顾枫、林思泠两人说，暴雨梨花针暂时留在尚勇那里了。尚勇要这个暗器作为参考物，来制作竹筒吹箭。 至于弹簧，看起来像铁丝弯曲起来那么简单，他们也需要反复测试，怎么能熔炼出那种具有弹性的铁丝。 林思泠表示理解。 科技本就是在不断摸索、发明创造中进步。 她不急。 晌午时分赶到前哨村，看见村里果然多了不少生面孔。 之前没能进入前哨村的，加上后来这一批，约有五六十人，闹闹热热，在充作厨房的窝棚外排队，拿着自己木碗等候打饭。 前哨村和桃源村一样，提供一顿免费辅食。一般是菜粥，偶尔搭配小块饼。其他早饭晚餐，要靠工分买，或者换粮食回自己住的窝棚做。 营地每天会发放各种任务：垦荒种地、伐木修墙、煮饭洗衣等。你能干多少活，就得多少工分，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勤快的女人，并不比年轻力壮的男人过得差。 因为有妇联插手，工种充分考虑了男女体力差的问题。 男人们若觉得不公平，同样可以接洗衣做饭的活儿。当然，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男人接这活，包括男孩。 丢不起那人！男人们自大地认为那是女人的活。 林思泠默默关注营地一圈，发现王书明一家也在其中。三人端着碗，在自家窝棚门口坐着喝粥。 发现他们到来，王书明立即面露讨好的笑容，放下碗筷，朝他们挥手示意。 只不敢贸然过来打招呼。 林思泠微微一笑，觉得此人到底学聪明了。 看到她笑了，王书明显有点激动。等林思泠收回视线，背转身去，他才重新端起碗筷，同他父母说什么。 村子中心，几间土坯房腾出两间，方便林思泠等人过来，随时居住。大家刚放下行李，庞丹丹带两个女人过来送热水送饭菜。等大家洗完弄脏的手脸，就可以坐下来吃饭。 他们吃的与别的流民无二。吃完，张柚带着妘叶，便投入到紧张的查账工作中。 这次来前哨村，又输送一批蔬菜，需要入库。等到秋天，种的粟、麦丰收了，也能分给前哨村部分米面。 至于肉，兔子和鸡还在培育中，没有发展成规模。桃源村自己也舍不得吃，前哨村需要等待更多时日。 总之，现在能吃饱肚子，大家已心满意足。 午后，吕元淼把新加入前哨村的流民们召集起来，在村中心列队。既是为他们介绍桃源村的真正领导，也是想让林思泠过目，挑选能够入籍桃源村的人。 短时间内自然难以抉择，先彼此认识认识。 李绍拿着花名册，念一个人的名字，就走上前一个。 林思泠关注片刻，这里面除了一位自称是打更人的老爷子，再挑不出别的有天赋的人才了。 现在判断时间，是凭经验看日落日出。有了经验丰富的老更夫报时，桃源村以后作息，会规律不少。 林思泠暗暗把老更夫名字记牢，准备回去多刷刷这更夫一家的忠诚度。 最后走出来的，才是张壮。 吕元淼最看重的人才！ 林思泠用格外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此人。她敏锐地注意到，她在审视对方，对方也在目不转睛地观察自己。 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坐在边上，出面的又是李绍，很低调呢？为什么这个人会撇开李绍，直接关注她？ 低头瞄两眼自己。 特地换的一件缝缝补补过的旧衣，满头短发因为爬山穿林，乱糟糟的。她这形象，与流民家的孩子无异啊！ 除非…… 对方清楚知道她在桃源村中的地位。 就看是他自己猜测到，还是吕元淼告诉他的了。 哼——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有古怪。 一定有古怪！ 尽管对方确实生得身材高大、仪表堂堂。 “你就是张壮？” 殷黑环抱双臂，一脸贱贱的挑衅表情，抖着腿，站到对方面前。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目光把人扫视一通。 “看上去跟只白斩鸡一样，真有那么大本事，能文能武？” 哼，刚进村，他就注意到妘叶瞧到这人，多看了两眼—— 绝不能让这小子入籍桃源村！至少，众目睽睽，要打对方的脸。不然，有这家伙衬托，他以后往哪里摆？ 现在之所以能耐心等待妘叶，点头答应他的求亲，是因为桃源村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能打的男人！ 别跟他提公玉谨…… 人家还是个孩子。 至于吕元淼，在前哨村被庞丹丹盯得死死的，他也不担心。 所以，当注意到妘叶视线，似乎在此人身上多做停留时，他危机感蹭地便上来了！ 张壮注意力，从林思泠身上，转移到殷黑身上。 并不生气黑大个表露无遗的敌意，好脾气笑了笑，谦虚回答：“在下只是略通武艺、识两个字，能文能武谈不上。吕大哥高看我了！” “张兄弟，你就别谦虚了！” 吕元淼是个性子直爽的人，想到什么说什么：“咱们切磋过，我根本打不过你；你还能帮庞姑娘记账，这不是能文能武是什么？” 殷黑一听，满脸不爽的表情，顿时收敛几分。 吕元淼的武艺，出自军营。历经战火，千锤百炼，他自知不敌。这张壮若还在其之上，他挑衅什么？岂不是自取其辱！ 一时间，气氛微妙地尴尬起来。 林思泠心中本就存疑，这会越发多了个问号—— 帮庞丹丹记账？ 才到前哨营几天，就把傲娇的小姑娘搞定了，还能接触到她的账本？ 她可是很清楚庞丹丹这个恋爱脑，心里眼里只有吕元淼。对别的男人，包括李绍及公玉谨，一概不假辞色。 这张壮能让前哨村两大管理，短时间内对他青睐有加，果然是个人才！ 就是…… 他越“人才”，林思泠越怀疑。 张壮离开后，吕元淼迫不及待问大家。 “怎样——我说这人不错，是个人才吧？泠姑娘、李里正，能不能让他入籍桃源村？有了他，咱们乡兵队又可以实力大增！” 李绍颇感兴趣地问：“吕小哥，你们真的比试过，你打不过他？那，他跟谨哥儿相比呢？” ------------ 第一卷 第243章 醋缸打翻了 吕元淼抓抓头皮。 “怎么能这么比较？谨兄弟的飞刀，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呀！” 当然，好汉难架人多。若是多来几个他和张壮，公玉谨飞刀再快，也不一定能稳占上风。 还有，若他们将军在…… 想到这里，一阵锥心疼痛。 他们将军，年少英雄，功成名就，同样是世之公认的勇将。可惜…… 他们将军还很惜才。 别的做不到，至少这一点，他要向将军学习！ 为桃源村积极招兵买马，也算报答桃源村的一种方式吧？ 他有预感，随着桃源村名声传播出去，越来越大，不太平的日子，就快来了！ “我还需要时间，观察他一下。” 林思泠应付吕元淼一句。 吕元淼表示赞同。 他只是觉得张壮是个人才，值得招揽。至于人品，短时间接触谁知道？泠姑娘要花些时间慢慢观察，十分正常。 等吕元淼离开去忙，林思泠叫过殷黑。 “殷大哥，这几天你能不能留在前哨村，帮忙监视张壮此人？” 屋里在座的全是自己人，她就直言不讳了。 大家错愕地望向她，唯有殷黑涔涔喜动颜色。 “泠姑娘，原来你也看出来，那张壮不是个好东西？” “好不好我暂时不确定。不过，我怀疑此人来意，并非为了投奔我们桃源村而来。甚至名字，也可能是杜撰！” 她的金手指，太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张壮进到前哨村，种种表现令人起疑。 她没别的长处，就是看的电视小说，比人多。什么花样，作者们笔下没写？一旦刷不出张壮的属性，她脑子里已经为此人，构思出好几种见不得人的身份了！ “好，我留下！” 殷黑特别乐意接受这个任务，拍胸膛保证。 “泠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盯牢这小子！他若敢玩什么花样，我割下他脑袋，来回报你们！” 重点是给妘叶瞧瞧——小白脸一定是不靠谱的！ 林思泠瞅瞅红光满面的殷黑，些许无语。 “殷大哥，就算你真发现什么，也别鲁莽！找吕元淼商量下，速速回来给我们报信？” 连吕元淼都打不过，怎么割下张壮人头？ 不过，她就是看出殷黑对张壮，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才想到派给他这任务。其他人不合适，脑子单纯的吕元淼更不行！ 殷黑没口子答应。 暗地摩拳擦掌，誓要鸡蛋里挑骨头，找出张壮的错处。不宰了，也要将人远远赶走！ 安排好前哨村，问庞丹丹要来新进人员的花名册，林思泠几人先回桃源村。 到家后几天，林思泠便种老更夫一家及其他人的青丝。一般一百个种植坑，还刷不出60好感与忠诚度的，她就放弃，种下一个人的。 强大的金手指，能帮她鉴别哪些人，是值得优先收入麾下的“随从”。 等到第三天，殷黑回来一趟拿换洗衣物，顺便汇报自己监视张壮的成果。 “这小子实在太狡猾了——每天只是老老实实干活，挣工分。不过嘴巴甜，人够大方，乐于助人。前哨村的人，无论男女，都很喜欢他！” 说这话时，他语气酸溜溜的。 还好妘叶没住前哨村，只是偶尔和张柚一起，两三天一趟，去前哨村帮忙理账。 不然，就凭那小子招人喜欢的劲儿，能有他殷黑立锥之地？ 即便如此，那小子看到张柚和妘叶去，就热心主动地迎接帮忙，仍旧让他打翻了心里醋缸。 林思泠叮嘱他。 “殷大哥，你就佯装是桃源村派去前哨村的助理，帮吕大哥打下手的！千万不要让对方发现，你是去监视他的？” “放心吧，泠姑娘！” 对于这一点，殷黑心里有数。成年人了，谁还把心里想的什么，成天挂脸上不成？给妘叶知道，说不定反而会嫌弃他。 他必须暗戳戳地解决这件事。最好是揪住那小子的狐狸尾巴，将来才能在妘叶面前，扬眉吐气！ 送走殷黑，李绍忍不住扬扬手中、林思泠刚交给他的一张人名单，开口询问。 “泠姑娘，你考核通过了这么多新进人员，甚至包括一个老更夫，唯独没有选择张壮？为何，他真有那么危险吗？” 作为里正，他可是求贤若渴。 林思泠默然。 她怎么能说，这是金手指告诉她的事实？ 停顿一会含蓄回答：“李叔，我暂时说不出那种感觉……总之，就是这个张壮，暂时不能给予信任！” “好吧……” 李绍叹气。 “明天，我会带人去把这些通过考核的新村民们，接回来！” 新添人口，桃源村又要忙乱好一阵了。 当然，人多了，垦荒基建会更快。 林思泠目光闪了闪，提醒他：“李叔，你们回来路上，注意别被人盯梢，暴露一线天的位置。” 迄今留在前哨村的人，大多是难以刷上属性的，良莠不齐，得多长个心眼！ 李绍慎重点头。 “我明白！明天，请谨哥儿一道。有他在，应该安全些？” 说罢，转身去隔壁找公玉谨了。 林思泠目送他背影，拿起菜刀，继续切蔬菜。 这两天种了太多果蔬，不做成菜干果干，都拿不到明面上。李芹去帮她买芦苇盐。承包制盐的两家人，存货大多卖给了她，也算是大主顾了。 好不容易忙完家事，抽空跑去尚勇那里，看工匠们的制作进度。 目前造纸在收集材料、浸泡材料的阶段，要正式开始制造，至少等三个月。尚勇等人同时研究暴雨梨花针，和公玉谨给出的弹簧、竹筒吹箭图纸。 林思泠东摸摸西看看，不动声色给出几个实质建议，纠正工匠们想歪的几个点，方才心满意足离开。 以尚勇等人开窍的智商，假以时日，一定能创造出她所想要的东西。 最后，又跑到乡兵队，瞧祝元青与乡兵们一起训练。 公玉谨、殷黑教他们的是基本功，实际招数尚未涉及。 不打好底子，怎么练武？ 李宏才手臂在棠关时，差点被官兵砍断。治好了也落下后遗症，不能用力。 但他可以练另一只手和双脚。 李玉梅等人在旁边看着，不时鼓掌喝彩。弄得乡兵队的小伙子们，个个热血沸腾，卯足劲训练。 看了半天，林思泠满意离开。 大家都这么努力，桃源村一定会越来越好！ ------------ 第一卷 第244章 揪住狐狸尾巴了？ 次日，李绍、公玉谨将新进人员领回桃源村。 加上原有的，村民一下子激增到两百人，一百来户。这其中不少单身村民需要建房，之前预留空地不多，围墙要再次拓宽。 接下来一段时间，桃源村热闹非凡。新村民们选择自家的自留地，积极加入垦荒基建活动，请工匠们师傅们，帮忙指导盖房子…… 李绍等人忙死了。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一下子把这些人全搞定。 这批慕名而来的流民，所携带家当比原村民们好太多，不需要援助。其中好几户，甚至能一步到位，盖全青砖大瓦房。 相应地，尚勇等人也水涨船高，在桃源村逐步积攒起声望与家底。 所以说，为什么当初林思泠等人，下决心向外引进新鲜血脉，这算是某种良性循环。 更关键的是，通过金手指选择的这些人，比较淳朴知恩，忠诚好感度够高。有她坐镇桃源村，基本不会有闹幺蛾子的。 新村民中，属性最高的是那位打更人牧老爷子，满好感、满忠诚。已到知命之年，但是一场灾荒，家里只剩老伴、年幼的孙子孙女。 儿子被抓去当了兵，音讯全无。儿媳过不下这苦日子，半路寻了短见。 老两口拖着年幼的孙子孙女，运气极好地加入一队流民。有惊无险，长途跋涉找到前哨村。 在同行者眼里，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是最没用、最没希望入籍桃源村的。 他们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 万万没想到，桃源村格外重视。名单第一个，就是他们一家！进桃源村的第二天，泠姑娘便给他派了轻松的本职工作。 考虑到他们一家老弱，还优先给予建房资格。 牧老爷子一家，感激涕零。认为大难不死，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他们没有别的能耐，只有兢兢业业打更，做力所能及、村里发布的各种任务，才算对得起恩人赏识。 牧老爷子是林思泠收的第十六位满属性随从，系统奖励了一张六轮沙漏制造图纸。 但这个六轮沙漏，需要玻璃。 她可没在现代学过什么制造玻璃。谁没事去关注那玩意儿？ 她也不是那种牛皮哄哄，一穿越啥都会的男女主。她性格甚至不算强势，加上受年龄、环境因素限制，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这穿越者必备创造发明：玻璃、肥皂、枪支火药什么的，别想。看看以后，系统给不给说明书吧？ 收好图纸，林思泠跑去李芹家，看毛茸茸的小兔子与毛色灰扑扑的鸡，帮忙喂些食物。 村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全部寄望在这些小动物上呢—— 小可爱们可要快快长、好好长！ 忙碌日子，转眼过去好多天。 新村民们陆续安定下来。到处是叮叮当当敲击石头、伐木的声音。村里起了一间间新房，一到饭点，家家户户屋顶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 因为人太多，而且基本解决了饿肚子问题，所以取消了每天一餐免费的福利。 不过食堂由蔡嫂子经管，照旧开着。有单身汉不想做饭，或者没时间做饭的，可以照常上食堂吃。 价格便宜，量大实惠，还是有客流量的。 例如妘叶，工作忙殷黑又不在，她就吃食堂。偶尔被林思泠邀请，与刘夭桃、祝元青、李芹一起，到林思泠家打顿牙祭。 刘夭桃也被张柚吸纳进了妇联。多一个识文断字的人，妘叶肩头重担，一下子放松许多。 而且刘夭桃是受过严格培养的官家小姐，理账管人，那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比妘叶这个半调子强太多了！ 若不是她天性懒散，张柚都得靠边站。 张柚出门，动辄带手下两名得力干将，左右簇拥，别提那头昂得多高。她男人都没她威风！ 相反从前干练泼辣的李玉梅，变得贤惠起来。隔三差五，给出外勤的李宏才送饭。 他们这一对，还有张荷花、李天百那一对，每天给村民们喂饱狗粮。 一个月后，殷黑再一次跑了回来。见着他神秘、又得意洋洋的模样，林思泠会心一笑。 猜测，应该是某人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果然，等到桃源村几位高层坐在一起时，殷黑迫不及待汇报。 “泠姑娘，我发现张壮这小子，一些不能见人的勾当了！” 因为林思泠一直不肯松口，让张壮入籍桃源村，李绍等人心里不免纳闷。 前哨村村民为此议论纷纷，质疑桃源村选择新村民，不是按能力来选拔，有失公允。虽然舆论被他和吕元淼联手压制下去了，但长期这样下去，肯定对管理前哨村不利。 因此殷黑的话，顿时让李绍精神一振。 “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快说说！” “照泠姑娘说的，我和吕兄弟故意晾了他好多天，只给他分配枯燥繁重的体力活干。” 殷黑嘿嘿一笑。 “吕兄弟也不再夸他是个人才。而是说桃源村不缺武夫，所以我们两个，才被发配到这边缘前哨村来！” “那小子肉眼可见的萎了。” 李绍狐疑：“啊这……也不能说明人家怀有二心啊？” 殷黑重重哼一声。 “只这样，当然不能说明他有问题。但接下来几天，这小子一有空，就往人多地方凑，把话题往咱们桃源村上带！” “东打听西追问，庞姑娘那里也没放过。几次三番，若不是我盯得紧，不知被套了多少话去！” 皱紧浓眉，殷黑到底是忍不住抱怨一声。 “庞姑娘实在是太单纯了！那小子一恭维她和吕兄弟郎才女貌，就……” 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些话实在不该由他这种大老粗来说，不知吕元淼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不算完全的无情，两人感情，就那么吊着。小姑娘痴心一片，他若要拒绝，就该态度坚决点，让人家完全死心才对！ 结果这不上不下的…… 反而让张壮钻了空子。 该打听的不该打听的，怕是打听得差不多了。 好在庞丹丹没被恭维彻底冲昏头脑。一线天的秘密，咬死没露半句口风。不然，他哪敢随便跑回来送信？ “这真是……” 李绍说不出话来—— 这好像还是没有证据，说明张壮意图不轨呀？ ------------ 第一卷 第245章 瞧他到底要干什么？ “殷大哥，你再回去，好好盯住这个人，瞧他到底要干什么？” 林思泠思忖片刻，站起来走到殷黑面前。 “另外，前哨村有几个人，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我念给你听，你记牢他们的名字！” 说着，她就轻声念出来七八个人的人名。 这些人是她这段时间，刷过60好感忠诚、收为随从的人，故意没接回桃源村，就是想让他们留在前哨村，成为殷黑的助力。 殷黑没有多想，高兴答应。 有人助力，肯定比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好。他要吃饭睡觉上茅厕，有了这些人，就能全天候监视小白脸了！ 还愁揪不出对方的狐狸尾巴？ 离开前，他先去看看妘叶，培养感情。候他离开，李绍忧心忡忡，说一句。 “希望这个张壮，别让我们失望！” 如果只是单纯好奇的流民，想要入籍桃源村，这么上蹿下跳可以被谅解。最怕的是上次剿匪的漏网之鱼，欲再兴风作浪，那可比较棘手。 毕竟自家在明，对方在暗，防不胜防。 林思泠没做声。 前哨村除了吕元淼、庞丹丹、殷黑及几名内应，别人她不担心。 种了这么多次菜，没能将那些人的忠诚好感，刷过及格线，收为随从。意味着这些人，非常难以相处。 他们有各自的考量，精致利己，很难为他人的恩德而感动。这样的人……只能说尊重各人命运。 她不会因为考虑到他们有危险，便松口，让他们进入桃源村，成为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基建刚起步，金字塔的底层沙粒，每一粒都要精心挑选。 桃源村，没有第二次重建的机会。 初夏到来，为了解一线天外的局势，李绍、公玉谨特意带领一支队伍，外出探查情况。 好消息是，围困丰城的溟兵，似乎因后方辎重供给不上撤军；坏消息是，曾经有过交道的曲平村、陆村，全部遭到溟兵洗劫，变成一片废墟。 这年头，你真不能怀抱一丝侥幸而活。 或许你当初笑话贪生怕死跑路的人，人家比你有远见。 带回又一批难民的队伍，让大家心情沉到谷底。 隔天，林思泠发现所有人忠诚好感度，蹭蹭往上涨了五点，连姚兰也不再是负数。 每个人干劲冲天干活。 尤其是前哨村尚未取得入籍资格的，积极在吕元淼、庞丹丹、甚至殷黑面前刷存在感。张壮反倒不突出了？ 但林思泠清楚知道，所有人忠诚好感上涨——唯独不包括此人。 殷黑已经监视得不耐烦了，他倒沉得住气。 据几名暗桩回报，此人确实在有意识笼络人心。不过和大多数前哨村民一样，他们聚在一起，只是讨论什么时候，能取得入籍资格。 对方不闹幺蛾子，林思泠没办法处理他。 想着李绍等人带回来的新进人员，决定第二天去看看情况。 她如今所收随从有211人，看似很多，但包括众多老弱妇孺。真正有能力的，没有几个。希望这批次难民，能出几位才能出众的随从。 尚勇等人终于将竹筒箭制造出来。 不过里面机关所需的弹簧，要求工艺相当高，近两个月时间，仅仅做出两筒，给她和顾枫，一人配了一筒。 这竹筒箭也没那么好使。与暴雨梨花针一样，启动开关后就一次攻击敌人的机会。事后要收回细箭，重新填装，才能再次使用。 不过，这也能起到很大的防身作用了。 临出发前，顾枫给箭支抹上麻药。即使没有射中要害，也能让对手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方便必要时候留活口。 蔬菜大获丰收，加上春夏两季，森林里资源特别丰富。家家户户上缴小部分公粮后，也还余下不少，做成菜干、果干，晾晒在院子里。 林思泠家的“富”，根本凸现不出来了。 想着前哨村新增人口，李绍这回特意多装了两板车菜，运往贫瘠、到现在还不能自给自足的前哨村。 一行几十人，五辆板车，浩浩荡荡，朝一线天出发。 这么多人和物资，负责绞盘放吊篮拉吊篮的乡兵队员，快累吐了。 李绍等人也不轻松。 树林里杂草丛生，要将五辆装载满物资的车推到前哨村，得花费一番大力气。 走走歇歇的，大半天时间过去了。 好在庞丹丹猜到昨天进了新人，林思泠等人今天大概会来。让吕元淼带人等在村外迎接，帮他们推了最后一程。 见桃源村一行进入前哨村，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全部放下手中活，跑到门口迎接。 来这里的，哪个不是奔着名声在外的桃源村。只新加入的人，发现前哨村还有这么多人，一直无法获取入籍桃源村的许可，不免心中惴惴。 有能够刷脸的机会，那自然要拼命表现一把自己了。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将李绍一行人簇拥到村中心。至于五车物资，不用招呼，便在庞丹丹指引下卸车，搬进库房。 庞丹丹将登记好的花名册，拿出来给林思泠看。 为了节约纸张，字越写越小，除非有特别天赋的人会记录一笔，上面只有人名。 因为林思泠说过，只需要名字，再对照着人看一眼就行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桃源村的人，信林思泠看人的眼光。 林思泠粗粗扫视花名册，这次李绍等人带回来的流民，有六十余人，二十来户。是他们在附近村庄探查，找到的幸存者。 全部躲在山里面，靠吃树皮草根，苦苦过活。 李绍和公玉谨发现即便这么艰难，这些人中大有饿死者，也没有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于是将剩余人全部带了回来。 只有这种坚守道德底线、绝境中保存人性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前哨村乃至桃源村的新住民。 听着李绍的解释，林思泠点头。 没有天赋能力不要紧，重点是要品行不坏！ 她将花名册收起来，准备在前哨村住一晚。今天多耽误了时间，赶不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一行的到来，导致村民们干活太积极卖命了？ 殷黑忽然跑过来说：“不好了，有人从架子上摔下来了！” ------------ 第一卷 第246章 激将没用！ 居安思危，前哨村想在村里多搭建些土坯房。住不起砖瓦房，土坯房至少比窝棚保暖不是？ 因此这段时间，除了扩大前哨村，加固围墙，想办法捕捞寒潭里的鱼，管好菜地，吕元淼还在组织人手建房。 但没有专业工匠现场指导，一群业余村民，难免弄出某些隐患问题。 比如这个摔下来的倒霉蛋，就是不知道谁之前没把木架子绑牢，导致他上房弄房顶时，踩空掉了下来。 身在前哨村，顾枫不能视而不见，拿上随身带的药箱，跟着李绍、殷黑等人出诊去了。 林思泠缓一步出门，也想去看看。 刚到外面，一个脸生的村民迎过来，怯怯道：“泠姑娘，田地那边，有人说南边一块是碱卤之地，不适合开荒。让找吕管理看看，可我到处找不着他？” 有人受伤，吕元淼应该是赶去看伤员了吧？ 不过，这人汇报的问题，找她不是更没错？就算是不毛之地，她刨个种植坑，也能让方圆三百平方米的盐碱土，变成可以开垦的肥沃土地！ 于是她不假思索：“在哪里？带我去看那块土地！” 报信人知道她在村中的地位，没有质疑，点头答应，准备在头前带路。 “泠妹妹！” 公玉谨立即跟上来：“你去哪里？我陪你一道。” 林思泠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心头一暖，冲他甜甜一笑。 两人并肩走路，前面报信人回头看他们两眼，又低下头去。一副恭顺模样，注意力集中于自己脚下。 三人一前两后，很快离开前哨村，进入荒野。村外树林大片被砍伐，除了附近已经开垦出来的菜田，新的拓荒点，在更远的南面。 他们抵达时，只见被划分出来准备烧荒的区域，稀稀拉拉几个人站着扎堆，似乎正在讨论什么问题？ 他们的到来，令这几人闭上嘴巴，目光朝他们扫视过来。 林思泠一看，其中竟然有那个叫张壮的人！俨然一副小头目模样，对其他人指手画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张壮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能吸引到一些愿意奉他为大哥的跟班，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前哨村吕元淼的管理，她并不想理会这种小团体的存在。 而且，领导者手下若有不同小团体的存在，你拱火我告状什么的，才能让领导更好了解掌控全局。 对张壮礼貌地点个头，她直接询问带路人：“你们说的碱卤地，便是指这一块吗？” “没错，就是这一块。” 带路人望向张壮。张壮丢下几个同伴，走过来。 “泠姑娘，你小小年纪，对开荒的事也了解？” 林思泠瞅着面前言笑晏晏的男人，不免有些佩服对方城府。 这人托吕元淼问过好几次入籍桃源村的事，每一次，都给她毫不留情回绝。 换个人，不恨死她，至少也得有芥蒂在。但对方每次看见她，依旧笑得阳光灿烂。好像一点不知情，自己不能入籍桃源村，原因是她从中作梗。 她扯扯嘴角：“了解一点。” 无意与此人攀谈，带着公玉谨，准备细看这片地，找个合适地方挖坑。 一根头发丝那么细微的东西，就算在这些人眼皮底下种，他们也看不出。说不定还以为她孩子天性，刨坑玩呢？ 半小时后再来收获，便算大功告成。 不过，她没能找到种植机会。张壮亦步亦趋地，与几个同伴紧随他们。 林思泠不得已直起腰，直白地告诉他们：“你们先去忙你们的吧，我们过来随便看看！” 她的秘密，不担心被公玉谨发现，但不能给这些外人知道。 不过她这话说了，那张壮好像没听懂一样，离得更近了。 林思泠顿时明白，这人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看来一直无法入籍桃源村，他心里是真着急啊？好不容易等到她露面，那还有不逮住机会，问个清楚的？ 果然张壮靠近后开口。 “泠姑娘，我有一事不明？” 林思泠笑笑：“何事不明？” “我听说，想入籍桃源村的人，必须先通过泠姑娘考核的这一关？” 张壮瞟一眼站在林思泠身边的公玉谨，声音异常平静地说。 “不知泠姑娘到底考核的是什么，我张壮时至今日，没能过关？” 他手一指周围几个同伴。 “还有这几位兄弟也是！他们其中有人，甚至在我之前进入前哨村，照样没有获得入籍桃源村的许可……”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说法？” 他发出“嗤”的一声笑。 “传说中的桃源村，竟然以一个黄口小儿的眼光，来判断人的好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有，那些进入你们桃源村的人，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他双目中爆出一阵精光。 “他们真是去了桃源吗？还是说——去了鬼域？” 一个对她毫无好感忠诚度的人，自然会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她、猜测桃源村。 林思泠一点不奇怪，更不生气。 淡淡道：“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在这里这么久，我相信你看到了，即使前哨村的人，虽暂时不能入籍桃源村，他们也能在这里安居乐业。” “我们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在他们尚不能自力更生的情况下，养活他们。” “张壮，还有你的这几位同伴，如果你们连一份起码的感恩之心都没有，我凭什么要允许你们，进入我们的桃源村？” 脸既然撕破了，她就直言不讳，眼睛盯着张壮说：“张、壮！还有，你这个名字，真是你本人的名字吗？” 张壮微微一愣。 瞧着林思泠迅速缩到公玉谨身后，公玉谨警惕地手按住腰间革囊，瞪住他。他没来由地笑起来，而且笑得很开心。 “怪不得所有人，会尊称你为一声‘泠姑娘’！小丫头，你真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本以为撕破脸，对方会动手。结果对方笑得这么开心，像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林思泠和公玉谨不免纳闷。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张壮笑够了，才停下来，带着一脸坦然，回答他们的疑问。 “我是落难之人，弄个化名隐藏身份，不是很天经地义吗？没有弄清你们桃源村，究竟是不是黑村之前，谁会贸然揭自己老底？” ------------ 第一卷 第247章 “狗”变的… 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换位思考，他们当初被五福村热情迎接，不也是疑神疑鬼？ 区别五福村真是黑村，而他们桃源村，是在救济难民。张壮不了解、猜忌，情有可原。 如此一想，两人对这人消除了少许敌意。 公玉谨放下手，林思泠轻描淡写说一句。 “如果愿意，你们以后就继续留在前哨村吧。不过不知底细的人，永远别想踏足我们桃源村！激将也不好使——” 反正没刷出合适属性，谁也甭想过她这关！ 她只认系统给的阿拉伯数字。 看着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张壮重重叹口气，一只手，拍向公玉谨的肩。 “小公子，你神清骨秀，仙人之姿，为何与这些人搅和在一起呢？” 这话说得好突兀、奇怪！ 公玉谨想反驳，躲开他莫名其妙的亲近行为。但他万万没想到，张壮说出那两句话，完全是为了卸下他的防备之心，分散他的注意！ 公玉谨身子自然而然往旁边闪躲时，他与林思泠之间，便出现了距离。 林思泠的后背，整个暴露在张壮的视野中—— 林思泠惊觉到一只大手，蓦地抓住自己脖颈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两脚离地，身子腾空，给对方掐住咽喉，一下子给倒带到对方身前—— “泠妹妹！” 公玉谨惊呼。他反应不可谓不快，飞刀立即准备出手，但张壮早有预谋下一步，迅速举高林思泠，挡在自己上半身前。 即便公玉谨能用飞刀取他下三路，但张壮一定会在受伤同时，掐死林思泠。 看着林思泠被扼住咽喉，痛苦地在对方手里挣扎，公玉谨投鼠忌器，飞刀不敢出手。 几个先前与张壮哥俩好的前哨村村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突变事故，瑟瑟缩缩，有一个差点没尿了裤子！ 他们是对迟迟不能入籍桃源村不满，但不意味着他们想离开前哨村这个庇护所。张壮这么一搞，他们作为“同伙”，还能有生路吗？ 张壮的手臂，像是铁箍一样，牢牢禁锢着林思泠的脖子。林思泠呼吸困难，快被他掐晕过去了。双手拼命抓挠对方手臂，双脚也极力想踹他。 但就像蚍蜉撼树，没有丝毫作用。 “别动！” 张壮对公玉谨发出警告：“我并不想伤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但你若飞刀出手，我死之前，一定会让她陪葬？” “你到底想干什么？” 公玉谨玉面铁青，竭力压抑着体内狂暴乱窜的气流。 “你也知道她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你想对付桃源村，抓住她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张壮嗤得一声冷笑。 “虽然我十分不理解，你们为何奉一个小女孩为主，大事小事听她的？但抓住她，才能对桃源村造成致命一击，打乱这里原本的秩序吧？” 一边说，张壮一边挟持着林思泠，慢慢倒退。 林思泠放弃了挣扎，他掐住她咽喉的手指，便没那么用力，让她暂时得以喘息。看来此时此刻，他确实没打算要她小命。 林思泠心里懊恼无比。 她行李中明明带了刀和竹筒箭，可以防身。 但想着有公玉谨在，而且就在前哨村附近，随便挖个种植坑而已，所以没带在身边。怎么也没想到，张壮会选择骤起发难！ 搞不好，那个失足摔伤的村民，也是此人搞鬼，调虎离山？ 最可怕的是，这张壮非常擅长心理战。 先坦率承认自己化名，表明自己在防备桃源村。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之后，待他们稍微放松警戒，便暴起发难。 她与公玉谨到底临战经验不足，料敌不够，吃了大亏。 “你果然是上次土匪的漏网之鱼！” 公玉谨嘴里应付对方，目光焦急地在对方身上和周围环境逡巡，寻找破绽。 “谁是土匪？你们这群刁民，朋比为奸！” 张壮冷哼一声：“官府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你们，特地派我潜伏进来，调查你们？聪明点的，及早投降，为时不晚！” 这一次，两人更惊讶了—— 张壮是官府中人？ 想不到官府这么快便注意到了桃源村，自顾不暇，还能派出细作，潜伏进来？ 林思泠心中瞬间涌出浓浓杀机。 土匪难以撼动他们的世外桃源，但官府的力量非同小可！这个张壮，一定不能留活口？ 听说是官府细作，不知所措的几个前哨村村民，越发慌了神。彼此看看，蓦地发足狂奔，边喊边跑，朝前哨村冲去。 他们一定要赶在事态尚未扩展前，戴罪立功！ 对老百姓而言，现在的官兵比土匪还可怕。他们宁可信有可能是黑村的桃源村！ 趁着张壮分神，林思泠抱住他的手，“啊呜”一口，死命咬了下去—— 虽说每次看到书里电视上这种镜头，她都觉得恶心🤢！但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被敌人抓住，全身上下，好像就剩嘴里两排牙齿，有攻击性。 没办法，给这讨厌的奸细来个经典的生啃吧！ 张壮约莫是看出了她在桃源村的身份地位，打着活捉她、要挟桃源村就范的主意。 既然现在不杀，以后可就很难有机会了。 她这狠命一口下去，张壮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疼得脸都扭曲了！ 本能地松了下手，林思泠趁势用出吃奶的劲，手肘朝后撞在他下身要害处。 张壮反应挺快地朝后一退，没有受到大伤害。林思泠趁势向下一蹲，泥鳅般从他臂弯里脱身，着地滚了出去！ 与此同时，公玉谨的三把飞刀，带着愤怒的尖啸出手。 其实这个时候，张壮若想杀掉林思泠，是完全有机会的。只需要一脚踢出…… 但张壮没有这么做。 仅仅丢下一句：“你真是狗变的——” 身形冲天而起，一个起落，掠到邻近的一棵大树上。公玉谨三柄小飞刀落空，插着他足底飞过。 不等公玉谨再用内力操控飞刀，朝他射去，张壮星飞丸走，迅速蹿入山林间，消失踪迹。 公玉谨收回飞刀，心情异常不好——没想到官府中有这等高手？ 身为武林人，为何甘当鹰犬？ 顾不上逃走的张壮，他连忙过去扶起林思泠，查看她有无受伤。 还好，除了颈项处掐出来的手指印，别的地方没大碍。 ------------ 第一卷 第248章 最大的优势 庆幸张壮想抓活口。还有，可能确实不想杀一个孩子，到最后也没对林思泠真下毒手。 凭他能躲过公玉谨从来没失手过的飞刀，便知道他是有这个能力的。 “泠妹妹，你没事吧？” 林思泠摇头，没说话，心有余悸。 明知道张壮有问题，她没有第一时间远离这个人。而是自信地想着桃源村、前哨村尽在自己掌控中，托大了，自讨苦吃。 而且没能杀掉此人，后患无穷。 “妹妹！” “泠姑娘！” 顾枫、李绍等人，此时纷纷闻讯赶到，手拿木棍刀枪，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眼见两人还活着，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方落回原位。 “这小白脸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竟敢伤害我们泠姑娘——” 殷黑气的不行，拉着吕元淼，要去追赶逃走的张壮。 公玉谨把他们拦下了。 他尚且奈何不了对方，殷黑和吕元淼去，就是送菜的。何况张壮能够在山林里肆意施展轻功，这身法，等闲人追不上他。 当务之急，是做好张壮回去后、若带官兵来围剿的准备。 既然官府会派出细作，潜伏进前哨村，那想必是桃源村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搞不好，桃源村的人全部被当做反贼了…… 消息传播得很快，林思泠等人还没回到前哨营，那几个和张壮走得近的人，已经把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 明明只是揪出了一个官府卧底，演变成了：明日官兵大部队会开进三不管地带，杀来前哨村剿灭反贼！ 前哨村人心惶惶。 林思泠刚坐下，顾枫给她脖颈伤处上药包扎，庞丹丹气呼呼冲了进来。 “那些人全疯了！说官兵要打过来了，收拾东西要离开——一群丧天良的家伙！我们供给他们吃、供给他们住，有了困难，马上撕破脸要分道扬镳……” 气得她恨不得把账本子扔出去，砸那些人头上。 她管账管库房，是最清楚桃源村究竟免费提供了多少物资，养活这群白眼狼！ 果然这些人没被泠妹妹选中，获得入籍桃源村的许可，是大有原因在的。亏她之前还同情他们，为他们抱不平…… 她简直蠢死了！ 林思泠摸摸包扎得转头也困难的颈项，听到系统声音在脑海里提示。 “庞丹丹，好感度为90，忠诚度为90。” 无语地瞅了庞丹丹一眼。 不知道她哪根筋又不对了？ 冷冷开口：“别拦，要走的，全部让他们走——只是走了的，今后再不许回前哨村！” 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的人，刷属性也是白刷。这种人不配成为他们的同伴。 一句话提醒了庞丹丹。 “对，我这就去把他们的名字、人脸，一个个记录下来！” 有她把关，谁也休想占前哨村和桃源村的便宜！ 看她再次张牙舞爪冲出去，林思泠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丫头虽然情绪化了点，办事能力还是很强，值得相信。 吕元淼惭愧得不行。 他再一次确认，泠姑娘就是比他会看人，不免自责不已。 “都是我的错，有眼无珠，一力担保那个张壮！” 若不是他担保，泠姑娘大概早把对方赶出前哨村了。 可在他的说服下，李绍等人都觉得人才难得。所以把张壮留下来，期待有朝一日，能获得泠姑娘认可。 结果这一举措，差点害死泠姑娘。 他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毫不犹豫，上前双膝跪地，咬牙道：“泠姑娘，李里正，你们处罚我吧——这张壮，是我招惹来的祸！” “吕大哥，这事怎么能怪你？我们谁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官府派来的卧底啊！” 林思泠连忙上前两步，将他拉起来。 心说还好庞丹丹刚走掉，不然，那丫头又该给她玩升降好感忠诚度了！ 李绍心情沉重，面色难看：“这么快，官府便盯上我们桃源村了！” 他一直认为，桃源村现在很弱小，加上溟兵入侵，官府不会将他们这群躲着开荒的村民放眼里。 “这人一定是丰城那边派出来的。不是说丰城之围解了？” 张宜年猜测。 只是刚解了围，不想着好好安抚灾民，反而迫不及待腾出手脚，对付他们…… 攘外必先安内？ 顾枫神情冷肃。 “我们马上回村做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凭他是谁，敢伤她妹妹，管教他有去无回！ 李绍犹豫了下，问出一个大家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如果官兵杀到，前哨村的村民怎么安置？” 前哨村唯一的屏障，是村前的一片树林。 但随着近段时间砍伐，树林变得没有以前稠密，不再像迷宫，能阻拦外面人闯入。 地势且不险要。仅凭一道木墙，怎么抵挡官兵的推进？ 他们打不过，可以退回一线天。而前哨村的村民呢——在不能将他们接到桃源村的情况下，只能放弃这些人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这么冷血的话。可要接纳这些没能被泠姑娘认可的人，心里又极不情愿。 他们现在彻底信了林思泠识人辨人的本事—— 没有在泠姑娘那里考核过关的人，就是有问题的！ 例如王家人，例如张壮！ 他们带给两村的危害，一次比一次大！ “狡兔三窟，谁规定我们的前哨村，只有这一处？” 林思泠在鬼门关打了一转回来，这会异常冷静。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如果官兵敢于来进犯，我们就给他们玩游击战！” 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有桃源村这处洞天福地，作为后盾！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吕元淼反复品味着这十六个字。惊奇无比的发现，这不就是自家将军惯用的兵法策略吗？ 将军擅长打闪电战、奇袭战，以少胜多。泠姑娘这番话，简直是把将军生平战绩，活灵活现总结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一瞬间，他热血沸腾。觉得有泠姑娘这样的人在，桃源村说不定真会大有作为吧？ 听着系统叮咚提示，吕元淼的忠诚度上涨5点，到了70，林思泠莫名其妙，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对，除了年龄差，真算是绝配了，心思俱不可捉摸！ ------------ 第一卷 第249章 树倒猢狲散 公玉谨赞同林思泠的话。 “我和殷大哥，现在就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合适藏身地，将前哨村的村民，转移到那去。” “好！” 林思泠同意。 前哨村除了几个已经收为内应的随从，其他皆是拖后腿的存在。不能不管，只好先让他们躲藏起来。 如今人心惶惶，跑掉部分胆小怕事不讲义气的，倒是正好，省得留下来成为不稳定因素。 李绍道：“我们去帮庞姑娘一把！” 带着几名青壮，急急出门。屋里剩下姐妹两人，顾枫将林思泠拥入怀中，用力抱紧。清冷的声音透露着紧张不安。 “妹妹，你吓坏了吧……” 亲手处理那伤处，只有她清楚，妹妹经历了一场多么恐怖的死亡体验！ 张壮但凡再用一点力，妹妹脆弱的颈骨，就会被折断。 而妹妹现在还能镇定自若，与大家一起商讨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她的妹妹，一向很坚强。 而这份坚强，让她心疼。 如果她能再强一点……妹妹或许就不会受到这种惊吓和伤害了！ 林思泠静静回抱顾枫。 “没关系姐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这次只怪我自己，心肠不够狠！” 明明系统已经告诉她，张壮这人不可靠，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她忽略了他们现在的身份，已不是官府眼中，如待宰鸡羊的流民。他们太活跃了，对统治者构成了威胁？ 而她身为桃源村的领导者之一，没有一点护卫自身安全的觉悟…… 好在张壮只想查出桃源村秘密，一心抓活口，才能让她死里逃生。 当然桃源村也不能因此，龟缩回一线天后。为求发展，必须继续招募新村民。只是安全这方面，以后应该作为重点抓。 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姐妹俩走出土坯房。看着营地里的人，没头苍蝇似乱窜。李绍等人，声嘶力竭呼喊指挥。 不过扛着大包小包、决意离开的村民，头也不回。 “泠姑娘……” 身后有人颤声呼唤。 林思泠和顾枫回头，只见王书明手里拿着根粗木棍，站在面前。 他身上没有背行李。身后不远，他爹娘一坐一立，守在自家门前，正关注地看他们儿子。 “怎么……你们没打算离开吗？” 林思泠淡淡一笑。 “前哨村是我的家，我不离开！” 王书明虽然懦弱怕死，脑子却比任何人都清醒。 留在这里，桃源村的人可能会庇护他们一家；如若离开，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及年迈双亲，只会是别的流民盘中餐！ 他赌一个希望。 赌对眼前小女孩，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顿了顿，他下决心表示：“如果官兵来了，我和你们一起战斗！” 他这段时间积极参与前哨村的劳动，感觉力气大了不少？ 林思泠瞧着他，顺眼多了，安抚他一句。 “放心吧，愿意留下的人，我们不会撇下不管。你回家先收拾东西，与你爹娘一起，等候安排。” “是！” 王书明一听，果然桃源村会安排好他们的后路，心里庆幸自家选择对了。高高兴兴转回去，把这话告诉自己爹娘。 一家人忙着收拾东西，暗戳戳幸灾乐祸别人离开，去投奔不知前途的未来。 这些家伙，平常没少对他家热嘲冷讽，他们才不会把这种紧要消息，泄露出去呢！ 顾枫微微皱眉：“这一家人，靠谱吗？” 林思泠笑而不语。听着系统声音，在脑海中连续作响提示。 “王书明，好感度为70，忠诚度为70。” “王大顺，好感度为50，忠诚度为5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叶菊，好感度为60，忠诚度为6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犹豫一下，她将王家老两口都收了。虽然当随从没什么用，至少能保证随时监测王家，提防他们生出变故。 水至清则无鱼。 没必要苛求手下，每个人都是完美的。 夜幕降临，乱糟糟的营地终于安静下来。除了负责巡逻的青壮，李绍将剩余人，全部集中在村中心土坯屋暂住。 一是为了安全，二是真没剩多少人了。 树倒猢狲散。除了王书明一家，几位已经收为随从但没调回桃源村的，就剩十来个老弱妇孺、那种离开也实在难以自我生存的。 听着庞丹丹汇报，林思泠倒称愿。 不能成为随从，走了更好，省得浪费桃源村的粮食，养出一窝白眼狼。 只是这些人临走，偷偷摸摸，趁乱拿走了前哨村的一些物资。 林思泠让庞丹丹销账。但这些浑水摸鱼、落井下石的人，一定要记录清楚，永不录用。 他们就这么肯定，桃源村会被官兵剿灭？ 桃源村是这黑暗世道的星星之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公玉谨和殷黑连夜赶回来，说找到附近山坳间两处藏身地。只是那里比起这边已初具规模的前哨村，条件更艰苦。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条件不好就改善。前哨村、桃源村，不都是他们一手一脚改造出来的？ 林思泠给两处藏身地，分别起名前哨东村、前哨西村，让大家赶紧吃完饭，连夜搬家转移。 当然前哨村不会放弃。 吕元淼、殷黑带领几名青壮留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汇报。先将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大部分物资转移。 狡兔三窟嘛！ 大家商议决定，以后前哨村作为最前沿的招募人手基地。值得信任的人，才能进入东村、西村居住，最后才是入籍桃源。 张壮的事，给他们敲响警钟。 他们一旦选择招募人手，对外扩张，就会站在朝廷对立面。树大招风，一定要积极做好防御措施。 回到桃源村，李绍立即让尚勇等人暂停手头的一切研究工作，包括造纸。全力炼铁，铸造兵器。 当初棠关一战，缴获几十把大刀长枪，大半被村民们拆了做成开荒农具。现在若与官兵对战，没有武器是不行的。 还要想办法铸造弓箭和弩箭，让公玉谨三人，尽快教会乡兵队员使用。 其他的人就全力搞好后勤，收集能当武器的滚木擂石。 如果一线天入口，最后不幸被发现，守不住索性封掉。宁可世世代代，被困死在这盆地，与世隔绝。也不会将他们的家园，让给入侵者！ ------------ 第一卷 第250章 掰腕子 顾枫废寝忘食，埋头研制毒药。林思泠除了大量种菜，制菜干果干，增加村里的粮食储备，还积极锻炼身体，练习竹筒箭。 她人小，无法冲锋陷阵。但至少要能逃能跑，不当拖后腿的那个。 祝元青最刻苦。除了跟随乡兵队员们一起训练，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单独完成公玉谨布置的特训。 为了保障大家体力能跟上这种训练强度，村里食堂再次免费开放。各位婶子们撸高袖子，全力配合。用有限的食材做出能入口的美味，提供给村民们。 刘夭桃原本是会被张柚安排进食堂，做兼职工作的。 她那身板，简直是伙夫的不二人选！ 林思泠突然想到当时杀匪时，刘夭桃拎起那口几十斤重的大铁锅，梆梆梆将匪首元碧玉砸成渣的英姿—— 她猛地一拍脑门！ 还到处求什么人才？人才不就在眼前吗，现成的！ 系统对刘夭桃的天赋注解是“吃”，将她误导了。一直以来，她把刘夭桃划分到普通随从那一边。 现在想想，刘夭桃这体格、这力气，不妥妥的打架人才吗？ 她可能无法练到公玉谨那种程度，甚至无法做到像祝元青那么敏捷灵活。但上战场，一位吨位级人物，加上一身重铠，胯下战马，横冲直撞，就是敌人的噩梦！ 一力降十会，可不仅仅是字面一句这么简单。 天生神力，就是巨大天赋！ 她立即拉上刘夭桃，跑去找正传授乡兵队员基础武艺的公玉谨。 听她说明来意，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刘夭桃自己。 指着自己鼻子，刘夭桃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泠妹妹，你说我？我可以像他们一样，上阵杀敌？” “就像你打死元碧玉那样，有什么不能的？你力气大，比他们男人还大，这就是学武的天赋优势！” 林思泠鼓励她。 旁边李宏才等人听得不爽了——什么叫比他们男人大？合着说他们不如刘夭桃这个女人呢？ 自恃乡兵队力气最大的骆宽，立即被同伴们你一掌，我一拐，给推送到队伍最前列。 莫名其妙被“排挤”出来的骆宽，回头瞅瞅冲他挤眉弄眼的一群人，讪讪挠头。 “这个……那个……泠姑娘，说她比我们男人力气大，不对吧？” 一个小姑娘，是胖了点，还能夸张到比男人力气大？男人的力气，她还没见识过呢？ 林思泠一时激动，说瓢了嘴，些许尴尬。 刘夭桃一看不乐意了。 她质疑泠妹妹可以，你们这些家伙算哪根葱，也敢来质疑我泠妹妹！ 一巴掌拍在骆宽胸膛上，骆宽拿脚不住，噔噔噔倒退数步。手摸上自己疼痛得像是五脏移位的地方，瞪圆眼看刘夭桃。 刘夭桃气势汹汹：“泠妹妹说我力气大，那就是力气大！谁不服气，过来跟我比掰腕子？” 骆宽又退后两步，表示沉默。 跟女人比掰腕子，赢了没脸，输了更没脸，他才没这么蠢。而且，虽然刚才没防备，但刘夭桃那一推的力气，他是感觉到的。 确实不同寻常。 李宏才等人不知道，还以为骆宽不愿意与小姑娘一般见识。他们可没有什么谦让心理，当着林思泠和公玉谨，谁愿意承认自己力气比女人小？ 于是，接下来一盏茶功夫，乡兵队的训练场地，充满了乡兵队员们惨厉的哀嚎。 除了不愿加入的骆宽，以及在旁边认真练功的祝元青，每个敢于上前与刘夭桃比掰腕子的人，全部输了！ 他们的不信邪，最终落得全体颜面扫地的结果。 刘夭桃大获全胜，满脸红光。 林思泠高兴地在旁边蹦蹦跳跳，鼓掌加油。觉得夭桃姐太为女人长脸了！ 对于一帮饭桶手下，公玉谨一脸嫌弃。 “全部没吃饭？掰腕子也赢不了一个女人，怎么上阵杀敌——今天的训练时间，加倍！” 于是，原本只是三分夸张的哀嚎，变成了十足真的惨号。 公玉谨带着林思泠和刘夭桃，走远一点。 “泠妹妹，你真想让刘姑娘习武？” 他斟酌下言辞，婉转开口。 “习武很辛苦。你们看祝元青便知道了。而且，刘姑娘身手不太灵活，我只能教她些最粗浅的功夫，让她有自保能力。” 刘夭桃这种体型的人笨重，无法适应他这种武功路子。相反，祝元青倒是个好苗子，人也勤奋聪明，培养起来事半功倍。 林思泠听了，不免小失望。 果然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想把刘夭桃培养成威风凛凛的女武士，过于想当然了。 “不过……” 看出她们的不甘心，公玉谨思索会转变口风。 “也许刘姑娘适合学那种大开大合的武艺……例如元碧玉那一类的？” 元碧玉仗着力气，走的便是横冲直撞的路子。只是碰到了他这个克星，加上刘夭桃和寇香芹偷袭。不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谁要学那畜生的武功路数！我以后，就跟你学个简单的三招两式吧——” 刘夭桃面带嫌弃。 “至少练出来，能比你手下的乡兵队员强，对吧？” 公玉谨对上她的星星眼，一阵哑然。 “他们只是普通人……” 一听这话，刘夭桃和林思泠顿时来精神了。 “公玉哥哥，原来你刚才的话，是用天才标准来要求夭桃姐啊？” 公玉谨一身武功，罕逢对手。如果他用这么高的标准要求刘夭桃，那指定过分了。 她一开始初衷，只是觉得刘夭桃既然力气大，便不该被张柚安排在厨房里，围着锅台转。 女人同样应该有向外发展的空间和机会。 刘夭桃不知道她内心想法。不过泠妹妹既然如此看重自己，她便不能让泠妹妹失望。 何况她喜欢吃，本质又不喜欢做饭。能跟着乡兵队训练，正好躲了厨房那摊子事了。 她力气大，女人们都喜欢让她帮忙干重活。可她以前也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哪里愿意这样埋汰过一生？ 不得不说，泠妹妹的推荐，非常适合她。 别的不说，若能练到元碧玉那种程度，也是挺好的。 商定刘夭桃的培养计划，林思泠就把刘夭桃留下，匆匆赶回去，继续忙家务。 她还有山高几箩筐蔬菜瓜果，等她处理呢。天气渐热，放久了会烂。 忙碌的日子，转眼到了第三天，前哨营那边，吕元淼突然派人把庞丹丹送回来，并且传回口信—— ------------ 第一卷 第251章 打——枪杆子里出政权！ “什么，丰城来使？” 林思泠等人挺惊奇地听着庞丹丹转述。 啥时候，他们桃源村的地位，轮到官府派遣使者来打交道了？ 不过，想来这个“使”，传达的消息不简单。吕元淼才会不顾庞丹丹的意愿，强行让人把她“送”回来吧？ 看着庞丹丹一脸的不情愿，林思泠心说还得找人看住庞丹丹，提防她又偷偷跑回前哨村，给吕元淼添乱。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危险吕元淼还要分神照顾她。 恋爱脑一点不理智，唉。 “这使者，你们再猜不到是谁！” 庞丹丹想卖一下关子。 林思泠几人对视一眼。 “张壮！” 庞丹丹…… 一点不好玩，个个这么聪明！不过，她还是知道得比其他人多—— 她略得意地弯起嘴角。 “但是，你们一定不知道，张壮这人的真名、真实身份是什么？” 这一点大家还真猜不出。 李绍忙问：“他究竟是谁？” 庞丹丹淘气地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吊足人胃口后，才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丰城巡检，名叫司马兴。据说是新进走马上任的，为县令石川重金礼聘。” 巡检是知县下属武职，负责城防。所以察觉到桃源村在丰城地盘上壮大，丰城县令第一时间派人卧底调查，情理之中。 公玉谨不理解的是，这个张壮、不，司马兴，明明武功高强，为什么甘当朝廷鹰犬呢？ 巡检只是个不入流的武职，连县丞也可以对其呼来喝去，司马兴图什么？ 身为武林人，不应该以武学精进为最高目标？ 林思泠没想那么多。 对她而言，对方现在是敌非友，就这么简单！ “丰城县令派他来做什么？” 先礼后兵，招安桃源村？ 她高估官府对流民们的容忍度了！ 庞丹丹不屑地撇嘴，学着司马兴义正词严的语气，怪声怪调复述。 “县令大人有命：你们桃源村，巧取豪夺，将大虞国土地据为私有，扰得地方不宁，乌烟瘴气。限期前往丰城自首，否则大军压境，血洗桃源！” 李绍等人笑不出来。 因为庞丹丹接下来转述的话，将桃源村所有的首脑人物，上至林思泠姐妹、他们一家、公玉谨、下至殷黑、妘叶等人，一个人名没放过，全部念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混账的司马兴，没白在前哨村当卧底。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外貌特征、家庭情况，全被打听出来，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即便以后他们隐姓埋名，知道他们底细的官府，也会把他们揪出来。 除了自首、认罪伏法，他们只剩负隅顽抗，一条道路走到黑。 当然，这种结果，一开始决定建村开荒，他们便想到了！ 初始的恐慌过后，大家很快镇定下来。 死过好几回的人了，土匪官兵全杀过，怕啥？ 张柚冷笑：“我们千辛万苦铸造的家园，好不容易有今天，他们想来摘现成桃子？” “对！当初那么多难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做什么帮助大家了？” 李宏才握紧拳头，义愤填膺：“我们自食其力，开荒种田。有那个精力，他们不想着把入侵的蛮族赶走，倒腾出空来，对付自家老实的百姓？” 这一点，林思泠毫不奇怪。 自古以来，封建统治者奉行的就是这种治理策略。像慈禧太后说的：宁与洋人，不予家奴！ 丰城县令石川，大约是怕桃源村继续壮大，形成一股以后朝廷难以控制的力量。 所谓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打吧—— 枪杆子里出政权！ “司马兴还在前哨村？” 她冷静无比地问。 双方是不对等势力，谈不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她想的是司马兴此人，既狡诈又武功高，得趁他孤立无援时除掉！ “没有。” 庞丹丹摇头：“他来到前哨村，与吕大哥交谈，留下一封丰城县令亲笔书写的谕令，便离开了。” 说着，摸了摸身上，找出那封被她折叠的皱巴巴的公文，呈给林思泠。 林思泠瞟一眼那上面盖的红戳子，不想看，转手递给李绍。 李绍抽出信纸看了看，内容无非庞丹丹说的那些，只是用词更为严谨肃杀。 心中烦躁，想将之扔了。又觉得是纸，扔了可惜。折成几折，揣进怀里。 “司马兴走之前，给了我们三天时间考虑。若不举村投降，官兵便会杀进前哨村，搜捕每一个桃源村的村民。” 庞丹丹把水杯里的水喝完，继续说：“吕大哥跟踪那厮，发现他带来一队两百来人的官兵，驻扎在路口！” 林思泠点头。 吕元淼虽然性格死板了点，但身为领导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个让人放心的存在。 李绍等人，不约而同看向她，期待她说出下一步应对之策。 “一个县能有多少兵力？” 林思泠嘴角微弯：“在溟兵威胁下，他们还能拉出两百人队伍出城，想必尽最大努力了！” “这两百人，我们就让他全军覆没在这三不管地带！一次性打狠打痛，叫他们不敢再轻易进犯桃源村？” 李绍双手握拳：“好，那我们就趁这三天时间，努力准备一下！” 既然避免不了一场恶战，那便竭尽全力。实在不行，再退防一线天。 “为什么要等三天时间？” 林思泠奇道。 李绍比较懵。 “这、那个司马兴……不是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来考虑吗？” 林思泠无语。 “他给三天时间考虑，我们就要等足三天吗？兵贵神速，奇袭就是要选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时间段！” “马上收拾行装，立即出发！争取今夜，我们一举捣毁他们的营地——” 她是小人，不是李绍、吕元淼这种君子！ 为了胜利，她才不讲什么武德。 顾枫站起来，第一个用行动表明对妹妹的支持。 “我的新药研制成了，我这就去找尚叔他们，把药装填进竹筒里。” “对，看看尚叔他们，制造出多少只竹筒箭了？” 李宏才等青壮，对新武器非常感兴趣。使用这个对敌，可比他们苦哈哈拉弓箭、却怎么也瞄不准目标好多了！ 祝元青站出来，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公玉谨：“师傅，我可以跟随你们一起行动吗？” ------------ 第一卷 第252章 不讲武德 “才学几天基本功，你以为自己能大杀四方了？” 注意着刘夭桃在旁边也跃跃欲试，公玉谨毫不客气打击两人自信心。 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不过，你们可以跟随泠妹妹、顾姐姐左右，尽力保护她们。” 刘夭桃力气大，祝元青机灵，两人联手对付个把官兵，不是问题。 上一次泠妹妹遭到司马兴挟持，他特别深刻意识到，泠妹妹身边缺乏护卫。 他不能每时每刻，保护在泠妹妹身边，有人帮手，好得多。 祝元青顿时喜从天降。苦练武功一个月，终于有能施展拳脚的地方了。 刘夭桃也不害怕。 公玉谨和顾枫的强横，是桃源村最有力的后盾。 大战在即，所有人积极行动起来，打点行装。 张柚带领一群有力气的娘子军，用布带扎紧袖口裙摆。肩扛干粮，腰插菜刀，手提板斧，准备和村里的男人们，一同上阵！ 论青壮，常年下地，在家照顾老小的她们，不比男人差。 何况连泠姑娘也要上阵，作为成年人的她们，难道不如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妇联在桃源村的地位，张柚只要站出来，一呼百应。 即便不能冲锋陷阵，也能帮忙推送辎重，守护一线天这个重要的战略位置。 李玉梅积极组织剩余的老弱妇孺，做大锅饭，给整装待发的勇士们配备武器。 身为里正和妇联主任的闺女，她不能差了。 拿不动长枪大刀，她就拿锅铲！ 众志成城，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园！ 尚勇等工匠暂时没有加入出征的队伍。他们的任务更重大，要全力以赴，保证前线武器供应。 尚勇拿着新鲜出炉的竹筒箭，给使用者们演示操作方法。 竹筒的箭，被设计成中空，携带顾枫制造的毒药。按动带弹簧的另一端机关，箭就会射出去—— 毒囊的毒药，遇压力和空气炸开，方圆数米的敌人，全部会中毒倒地，无一幸免。 竹筒毒箭的射程，至少能达到五六十米远。美中不足的是，箭筒机关多使用几次，弹簧会丧失活性，必须回炉重造。 尚勇等人还在拼命研究，推陈出新。 但就目前来说，竹筒毒箭，是配给乡兵队员最强力的武器。能保证他们不必与训练有素的官兵短兵相接，从而最大程度避免伤亡。 除了新武器，顾枫还提供一大包用树叶包好、草绳扎好的迷药粉，挨个给出征的人发。 没发毒药，是因为上阵人数太多，解药不够。怕出现意外，所以用的是迷药。 反正敌人倒下去，补刀就行了。 重点还是在于公玉谨等人及乡兵队的战力。 吃饱饭后，出征的大部队没有做更多停留。一百多名青壮男女，集桃源村全部力量，轻装简行，开拔一线天。 如同林思泠所言，兵贵神速。他们要在司马兴完全没料到的时间、地点，对官兵发动突袭，打击对方的有生力量！ 庞丹丹也想去，但她是个比李玉梅还小的孩子，给张柚强势劝阻。她和妘叶这种娇滴滴的女人，都得留下。 什么，想和泠姑娘比？ 那是一个概念吗？人家泠姑娘，桃源村两位最强大佬左右护法，你跟去，拖谁后腿？ 气得庞丹丹直跺脚。 林思泠路上听到系统叮咚音提示：“庞丹丹好感度下降为85，忠诚度下降为85。” 她一脸面无表情。 爱咋咋的吧！只要不给她下降到50，随那小丫头玩。 一行人急行军，翻过一线天。将张柚一队娘子军留在隘口处看守，其余人继续前往前哨村的方向。 令他们稍感意外的是，吕元淼竟然带领几名留守前哨村的村民，等在半道上。 原来他们猜测接到报信，桃源村会及时派出使者，与司马兴交涉。怕夜深路不好走，故而在此守候。 但没想到接到黑压压一大帮人。桃源村青壮，倾巢出动！ 看着月光下吕元淼惊讶异常的表情，林思泠越众而出。 “吕大哥，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将司马兴那伙官兵，斩尽杀绝！” 好叫丰城县令石川，知道一件事实：他们桃源村，不是一群老实乖顺、等待被屠宰的鸡羊！ “现在？” 吕元淼张大嘴。 刚把使者送走，就跟在使者身后，去抄人家使者团老窝？ 就算他们喜欢用偷袭、奇袭战法的将军，也没干过这么不讲武德的事啊？ 转念再想，桃源村人只是一帮想要生存下去的普通村民，他们没有受过正规训练。高层对敌制敌，玩的那套权术规则，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 以劣势对阵优势，不择手段，出奇制胜，确实可行。 那司马兴固然精明，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桃源村给出的答复，来得如此迅猛激烈？ 这么一想通，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个时间段，确实是最好的奇袭机会。 立即点头：“好，我带路！” 略顿，补充：“我在营地留了几个人，让他们点亮火把，在前哨村故意制造各种动静，显示我们日常一切如昨。” 原本只是意图掩盖他自己行踪，没想到歪打正着，唱了出空城计给司马兴看。 “干得不错！” 李绍重重一拍他的肩头，毫不吝啬夸奖。 注意到他们手中怪模怪样的青色竹筒，吕元淼略好奇。不过这当儿没空细问，转身便走在头前。 林思泠让跟随他来的几名前哨村村民回去。没有多余武器和毒药武装他们，又没有被公玉谨训练过，上阵杀敌是送死。 司马兴将自家军营，建在进入三不管地带后的主干道位置。 看来这人是懂得一点行军打仗的要领。 位置偏高，三面空旷，背靠一片光秃秃山石。脚下小溪潺潺，不愁水源。视野开阔，还能掐断过往行人的通道。 不过，他千算万防，没料到桃源村的人这么胆大包天！ 以为对方还在纠结，考虑自家给出的最后通牒呢，结果人家悄无声息，已潜伏到他军营门外了！ 而且，敌人手中，还有令他意想不到的强大武器。 让大家原地潜伏休息，林思泠几人，趴在草丛里，悄悄观察这座军营里的动静。 ------------ 第一卷 第253章 胜利了？ 李天百凭自己的眼力和经验，很快给出一个大概的答案。 “他们大概有三哨兵力，从旗号和布局判断，还是来自丰城的厢兵。” 虽然人数比预估的多一点，但与苻宸手下那种专精作战杀戮的兵，差远了。 倘若不是溟兵入侵，这些厢兵大概就是养尊处优的地方老爷兵。干着欺男霸女的事，收买路钱什么的，连剿匪也不会轻易出动。 如此一分析，大家心里更有底。 公玉谨施展轻功，近距离绕着军营看了一圈，返回来把大致的地形图，用木棍画在地上给大家讲解。 “军营有四道门。北门面朝山崖是死路，我们进攻其他三道门！吕大哥带一队去西门；殷大哥带一队去南门；我带一队去东门；李叔带一队居中策应。” 有多次作战的经历，公玉谨现在充当总指挥，井井有条。 “大家埋伏在军营门外，不要贸然闯入。到分配位置藏好身后，等待一刻，同时朝军营里投掷火把！若有敌人杀出，立即用竹筒毒箭招呼他们——” 公玉谨严肃地环视围绕在身边黑压压的人。 “你们中大多数人，是第一次作战，一定要一切行动听指挥，明白吗？你们的家人，还在桃源村等你们！” “是——” 众人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重重点头。有人兴奋，有人害怕。 但看着林思泠小小的身影，沉稳站在最前列。作为大老爷的他们，怎好意思退步抽身？ 他们的家人，也在后方期待他们勇猛作战，保护家园！ 林思泠知道公玉谨再三强调听指挥，是怕这些初次作战的村民，冒进遭受过大损失。 这次带出来的百多人，是桃源村的全部青壮。如果牺牲过多，会大大动摇打击桃源村的有生力量。 想到不久前种植的神秘种子，如果能及早把那种防水防火的材料，研究出来就好了。做成铠甲，穿在村民们身上，能大大保护他们。 可整个周期，从种植到收获再到研发，至少要花费一年时间，太遥远了。 现在对敌，只能肉身相搏！ 商议好进攻策略，桃源村众人分为三队，分别在自己队长的带领下，借助月黑风高，朝敌营摸去。 林思泠几人，自然紧随公玉谨。 带路的都是常往这条道跑的。队员们躬着腰，弯曲两条腿，尽可能藏身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迅速接近目的地。 即将作战的亢奋，令他们忘记了紧张、疲劳、害怕等种种负面因素。 在东门外找好一处掩体，藏身好后公玉谨让大家就地休息。休息时间也没闲着，将背上行李卸下来，拿出准备好的松脂火把，浇上少许油。 为了这次偷袭战，桃源村可是下了血本！平日没舍得吃的动植物油，全部拿出来打算杀人放火。 火能让敌人在黑夜中无头苍蝇似乱窜，引发混乱。他们在以少对多时，才会多几分胜算。 现在桃源村众人特别爱夜袭，爱火攻。 估算时间差不多，公玉谨一声令下，青壮们点燃火把，抡圆胳膊，将一支接一支的火把，用力扔进军营。 尽量每一支火把，都对准了对方搭建的油布帐篷。 当第一座帐篷顶盖被点燃，轰地燃烧起来，西门、南门的李绍等人，也动上了手。 流星般的火把，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像是雨点飞进敌营。 随着一座又一座的帐篷起火燃烧，整个军营，骚动起来。 熟睡的官兵，在巡逻兵的大喊鸣锣示警下，狼狈地从摇摇欲坠的帐篷中逃出，拿上刀枪，四处寻找袭击者。 很快他们发现着火物，是从三道营门外投射进来的。在司马兴愤怒地号令中，整合起人手，兵分三路，扛起盾牌朝外冲。 誓要将来犯者碎尸万段！ 桃源村众人不慌不忙，放下火把，拿起竹筒毒箭。 在官兵们蜂拥而来，冲到视野的射程内时，毫不犹豫对准对方按动机关！ 大家惊喜地发现，说是射程五六十米远，但竹筒毒箭在机关的加持下，能达到将近七八十米的距离。比敌人的弓箭手还要准确、给力！ 对手举着盾牌也没用。 发射出的毒箭，击打在盾牌、地面、木墙上。毒囊破碎，瞬间毒药爆开，形成肉眼可见的红云绿雾，如同一朵朵蘑菇云，升腾在半空。 接近这些诡异蘑菇云的官兵，下一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五官流血，皮肉溃烂暴毙。令身边的幸存者触目惊心！ 伴随公玉谨的命令，青壮们分为数组。一组攻击，一组装填，一组待命。轮番将毒箭射入冲出营门的官兵群中。 不到半柱香的照面之战，三道门收割走数十上百条的人命。 眼见人手转眼损失一半，司马兴大惊失色。连忙喝令手下退入营中，关上大门，准备负隅顽抗。 谁知又是一阵火雨落下，这次连营门都点燃了。眼见三面环敌，出去就是送死，司马兴也不知桃源村究竟来了多少人？ 这一点他真没弄清楚过。 心里暗恨桃源村的不讲武德，他倒是手下留情，劝知县大人先礼后兵呢？结果刚递交了劝降书，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对手就来夜袭了！ “撤，从北门撤！拿上绳子——” 他咬牙切齿对惶恐的手下喊。 只能冒险从山崖那边撤退了。带出来三百人，剩了一半不到，不知石川会怎样发落他？ 司马兴对桃源村的人，恨得牙痒痒的。 他们太低估这群流民了。 在外投掷光了所有引火之物的桃源村众人，眼巴巴看着一座军营，熊熊燃烧，火焰腾空，不敢冒进。 直到天色发白，实在听不到里面任何人声了，公玉谨摸进去看了看，出来宣布。 “他们逃走了！” 留下百多具尸体，山崖下也留下十来具摔死的尸体，司马兴带队，趁夜撤得毫不犹豫。 大家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就结束了？ 他们胜利了？ 起初预计的血腥肉搏、你死我活的情景，还没实现呢？ 他们向家人道别，留下遗嘱，甚至连死后怎么分家产也提了……结果就这？ 面面相觑之后，他们用无比激动的目光，看向公玉谨、林思泠、顾枫三人。 ------------ 第一卷 第254章 选择性失明 他们知道，是多亏这三人的计谋、发明创造出的新武器，才能让他们一群泥腿子，在零伤亡情况下，取得这样辉煌的战绩！ 当然，不能高兴太早。 吃了这么大亏，被激怒的丰城县令，可能会派大军压境，来围剿他们桃源村。 下一步，他们就要充分发挥林思泠提倡的战术，来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他们熟悉这片土地，比官兵占据优势多了。 简单庆贺欢呼后，桃源村众人开始打扫战场，进行善后。 除了官兵们带来的粮食、银钱，锅具灶具，没有完全烧毁的油布，尸体身上剥下来的铠甲、丢弃的满地武器盾牌，也要收集起来当战利品。 他们物资匮乏，这些东西，能大大帮助桃源村基建。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发现战马。 大概这种地段不适合骑兵作战；或者司马兴官职不够，没资格带领骑兵？ 处理好后，把尸体堆积在一起焚毁。顾枫的毒太霸道，怕有疫病蔓延，所以采取的是这种方式。 至于化尸水，制造不易，十分珍贵，顾枫舍不得用。 时值午后，饱饱地吃了顿干粮，大家扛上各种战利品，阔步挺胸，昂头凯旋。 哪怕通宵未眠，受到隘口处张柚等人热烈的欢迎，参战人员们也是神采奕奕。 奔到自己家人和朋友身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讲述自己作战时的英姿，敌人逃窜时的狼狈。 整个一线天，欢声笑语，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林思泠几人单独坐在一边，远离这些热闹，探讨下一步的具体行动。 李绍无比忧虑：“我们杀死这么多官兵，石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丰城若再次出兵，怕没这么好对付了？” 石川、司马兴轻视他们，两三百人妄想收服桃源村，才吃了这么个大亏。 他们实力暴露在对手面前，下次若想在战斗中取胜，恐怕会很艰难。 公玉谨拿着一个用了几次，已完全成了废物的竹筒毒箭查看，说道：“这东西，让尚叔他们这段时间大量制造！如果能改进下，多用几次更好……” 他抬头看向李绍：“李叔，你和张婶协调一下，多分配人手，去帮尚叔他们打下手！” 生死存亡面前，其他任何琐碎基建事务，都得对制造战争武器让道。 短时间内，没什么战力的村民们，只有靠这种武器，才能与训练有素的官兵周旋。 当初泠妹妹得到的暴雨梨花针、发明的弹簧，谁也没想到，会在今天通过种种改造，派上如此大用场！ 李绍点头：“好，回村之后，我立即办这事！” 吕元淼迟疑地问：“前哨村，还有必要派人留守吗？” 现在新增东村西村两处藏身地需要开发，可前哨村耗费这么多心血，他委实割舍不下。 不等林思泠等人作出反应，他迫切地补上一句。 “依我看，前哨村也不要舍弃！我们可以加固木墙，派人留守。一旦发现官兵回来，迅速转移到东村或西村不就行了？狡兔三窟，事先留好后路。” 大家思考一会，觉得前哨村放弃确实可惜。留几个人守住，能作为桃源村的喉舌、眼睛，并且防止被外来流民占去。 只要前哨村不存放大量物资，村中人员能够及时安全撤离，留着没什么不好。 东西两村的村民，还能帮忙照顾几片开垦出来的地，养活他们自己。 殷黑率先赞同：“那就这样决定吧。前哨村交给我们乡兵队管理，轮流派人值守。” 现在乡兵队成员，已经扩充到百名青壮。十人一组轮换，也要十天才能轮到一次，任务很轻松。 只有他、公玉谨、吕元淼三人辛苦些，得经常去前哨村看看。 不过以吕元淼对前哨村的热爱程度，也许用不上他和公玉谨轮值？ 吕元淼慨然拍胸膛表示。 “前哨村交给我，你们尽管放心！” 殷黑勾住他脖颈，笑得一阵猥琐。 “我们不是不放心你——是因为桃源村有人，哭着喊着，要来你身边，我们怕看不住她？” 吕元淼脸色爆红，转头当没听见他这话。 林思泠瞅他。 不懂这人到底心里怎么想的。无情又似有情？ 给吕元淼留下足够人手和物资，其余人火速返回桃源村。怕村里等候的家人担心，还要赶紧投入到新的战事准备中。 林思泠需种植大量青丝。 因为顾枫说药材存量不足，除了去森林里采集，她还必须帮忙种出更多药材来。 只是她金手指种植作物，不仅长出的蔬菜瓜果是随机的，其中出药草的概率，也是随机的。 没办法，只能多种、大量种，从而得到顾枫想要的。 桃源村小部分人，其实已隐隐感觉到林思泠种菜、挖野菜的效率与众不同。实在太高效了，非人的速度！ 只是他们对林思泠无比忠诚且具有好感度，所以选择性失明，心照不宣。 张柚、妘叶两人，默默通过林思泠的无偿捐赠，悄悄增加村里粮食的储备量。李玉梅、殷黑这类嘴巴不牢靠的人，一律被蒙在鼓里。 谁还嫌粮食多不成？ 反正泠姑娘在桃源村人心目中，就是一位福娃。福娃有什么神奇能力，那是上天恩赐的，十分正常！ 大家积极秣兵厉马，等待官兵的再次犯境。然而，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丰城方面像消停了，没有任何动静。 李绍等人也不敢轻易离开三不管地带，去外面打探消息。怕官兵引蛇出洞，在外面守株待兔他们。 李天百与张荷花的婚期，原本定在这个月。因为局势紧张，不得不延后推到冬季。 到时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官兵轻易进不来山林，他们总能得到喘息吧？ 又等数天，依旧未见风吹草动。桃源村众人，晚上开始放心大胆睡安稳觉了。 不管官兵来不来，他们要生活。 村民们逐渐从刀不离身，整日惊弓之鸟的状态，回归到从前半种田半训练的模式。 腾出些空，尚勇等人也会兼顾开发农具和造纸。 只有林思泠依旧在日以继夜种植。因为她清楚，目前没什么实力的桃源村，就靠公玉谨的武，与顾枫的毒了。 ------------ 第一卷 第25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令得她金手指又上升一级。目前随从位扩张为5000人；一个种植坑，能改变方圆500平方米的土质为肥沃。 只是从种植到收获时间，仍然为一小时，不能再缩短。 想想如此庞大的5000人随从位，再想想自己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收到的213个“随从”，连老弱妇孺也算上了！她不免陷入沉思。 这系统……一开始是不是绑定错人了？ 它原本想把宿主往哪个方面培养的？ 深夜，骤然在脑海中响起的系统声音，将林思泠从梦中惊醒—— “提醒宿主！吕元淼忠诚度下降20，目前为50！” 林思泠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像刚从噩梦中惊醒，额头立刻渗出了黄豆般大小的一粒粒细汗。 顾枫睡在旁边，一有动静，很快感觉到了。睁开眼来，不明所以地握住妹妹的手，把她抱回被窝。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姐姐……” 林思泠惊魂未定，看着顾枫在夜色中发亮的眼睛，呐呐说：“前哨村……可能出事了！” 吕元淼的忠诚度，非常难以刷上去。好不容易涨到70，满以为成功撬了苻宸将军的墙角，结果发生了什么？ 一夜间给她直降到50？ 差点跌破收随从的及格率！ 吕元淼与庞丹丹不同，性格豪爽正直。认定了的事，会一条道走到黑。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他有如此巨变？ 按住自己心口，她唯一庆幸一点：还好，吕元淼好感度没有降。这是不是意味着，吕元淼暂时不会对桃源村构成威胁？ 但好感忠诚度这种事，又不能告诉顾枫。说了怕她们的姐妹情会变质。 有金手指能掌控人心，这么逆天的东西，即便她知道自己对于顾枫、公玉谨的感情是纯粹的。可他们一定会想，自己是不是被蛊惑了？ 她不能容忍失去这种感情。 所以有些秘密，她会瞒到死，带进棺材！ 只是，这样一来，她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她会觉得前哨村出事了？吕元淼可能对桃源村不利？ 顾枫当她做噩梦了。 安抚搂住她重新睡下，安慰着道：“现在太晚了，等天明，我陪你去找李叔，看看他们怎么说？” 姐妹俩很多天没去前哨村，或许妹妹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林思泠没办法。怕打扰到顾枫休息，只好闭上眼睛装睡。心里惴惴不安，一直想着吕元淼和前哨村。 好在直到天蒙蒙亮，没再听见系统警示。心情略微放松，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直接睡过头了。 顾枫悄悄起身，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洗漱后，直接去食堂买饭吃了，给妹妹端回来一份，放在桌上。然后背起背篓，马不停蹄赶往森林边缘采药。 有些药草，妹妹不一定能种出来，她得去森林里找。 林思泠一觉睡到近中午。外面人声响动，她才惊醒。 赶紧爬起来穿衣裳、洗漱。懊恼自己怎么睡得这般死？揭开桌上碗盖，里面的一碗菜粥，已经放凉变粘稠。 她从自制泡菜坛里，捞出点咸菜，懒得切，直接咬着下饭。 一边吃，一边透过窗户看外面院子。 蔷薇花已经开了。粉色、白色，小部分少见的红色、紫红色花朵，繁星点点，爬在绿色的篱笆墙上。 微风拂过，摇曳生姿。将一座质朴乡土的农家小院，点缀成一副颇有意境的田园画卷。宁静而美丽。 闻着时有时无的花香，烦躁了半晚上的林思泠，忽然冷静下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吕元淼的忠诚度，爱降便降吧！只要不损害桃源村利益，她又不是非要这个随从不可？ 重视在意的人在身边，足够了。 吃完饭，洗了碗，收拾放在门背后的农具，她准备继续种菜。院子里堆积如山昨天收获的蔬菜瓜果，等着李芹来帮忙一块处理。 这段时间工作量大增，她给李芹的工钱除了果蔬，每天还有三文钱。连带李芹养的鸡兔，吃得肥头大耳。 可惜，鸡兔再肥，大家只能干看着流口水。 还指望它们家族蓬勃发展，繁育更多的下一代呢！ 正忙着菜地里的活，李玉梅砰得推开她家院门。原本想直接冲进屋地，发现林思泠就站在菜地里，拄着锄头看她，便喊了一声。 “泠妹妹，吕元淼从前哨村回来了，我爹叫你去我家！” 转身风风火火跑开。 林思泠原想生气这丫头横冲直撞自家，听见“吕元淼”三个字，刚生出的一点不快，瞬间抛到脑后。 连忙丢下锄头，找水洗掉手上的泥巴，关了院门，往李绍家跑。 这个吕元淼，忠诚一夜间降那么多，又突然跑回桃源村，意欲何为？ 满腹疑窦，火急火燎赶到李家，却见院子里一派祥和。李绍等人陪吕元淼坐着，畅谈正欢。 这不像发生了什么事啊？ 林思泠满头雾水。 见她来了，张柚赶紧递板凳端水。林思泠深深瞧一眼吕元淼，接过水杯，坐到其对面。 吕元淼看看她。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林思泠觉得对方眼神闪烁，似乎有点不敢与她对视的样子。 她心里冷笑。倒想看看这人回来，究竟抱有什么目的？ 庞丹丹神采飞扬，坐在吕元淼身边，不时问东问西。吕元淼和李绍等人，交流的机会其实很少。 直到林思泠来了，吕元淼才摆脱小丫头的粘糊劲，说起正事。 “泠姑娘，好消息！前哨村又迎来一批新的流民。其中有一位郎中和他的药童，有他们加入，以后顾姑娘能轻松许多？” 竟然是好事，不是坏事？ 狐疑地盯了眼对方，林思泠不动声色：“我们现在彻底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了，还有流民敢来投奔我们？” 吕元淼微怔。 “泠妹妹，可能他们得到的消息滞后吧？” 庞丹丹不以为然地插话：“再说，这世道，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管那么多！我们至少能给他们一口饭吃？” 吕元淼忙道：“对！” 转向李绍两口子：“这批流民，来的人足有好几十个，前哨村人手不足。李里正，你看，你和张婶明天带人去一趟吗？” ------------ 第一卷 第256章 及笄礼 每次有新人，李绍等人都会去登记管理，林思泠也要亲自过目，审核是否能取得入籍许可。当然这次不例外。 “没问题！” 李绍想也不想：“明早我们一起出发，去前哨村。” 他瞥一眼庞丹丹，有深意地笑：“吕小哥，庞姑娘每天在帮你家打扫。应该很干净，你可以安心住一晚。” 桃源村没锁匠，家家户户房门虚掩，路不拾遗。 吕元淼直接把自家托付给李绍两口子照管。发现庞丹丹串门更积极后，李绍两口子索性默认房子由庞丹丹看护了。 听了李绍的话，吕元淼言不由衷，对庞丹丹说了声“谢谢”。 不过从其紧皱的眉头，恍惚的表情，看得出他本人此刻，并不开心。 不开心的具体原因，不知到底为什么？ 庞丹丹原本朝气蓬勃，察觉他心不在焉，神色跟着垮下来。 与李绍两口子约定明早启程时间，林思泠踟蹰离开李家。 尽管心中十分怀疑吕元淼有问题，但她如何能告诉别人，这是她通过吕元淼的忠诚度下降，判断出来的？ 她甚至想，吕元淼会不会与司马兴勾结，在前哨村设下埋伏，诱捕桃源村的首脑人物？ 但这明显不可能！ 吕元淼目前还剩50的忠诚度，依旧是她的随从。没有撕毁主从“契约”前，吕元淼绝不可能有害她之心？ 算了，想不通暂时不想。做好准备，明天去前哨村，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家，李芹已经来了，熟门熟路的，蹲在院子里帮她理菜洗菜。 现在盐巴多了，不用老做菜干，还能泡坛子做酸菜。 村里的渔夫在酝酿做钓竿、做渔网，甚至造小木筏，准备去河里捞鱼。 也许隔段时间，桃源村人就能吃上酸辣开胃的酸菜鱼？ 林思泠与李芹打招呼，拿起锄头，准备继续松土种菜。脚步声响，李玉梅今日第二次跨进她家院门。 “泠妹妹，芹妹妹，晌午你们来我家吃饭，顺便参加我的及笄礼啊！” 两人惊讶。 “玉梅姐，今天是你生日？” 怎么之前李绍两口子口风一点没露？ 李玉梅神情些许失落，攥住手里的一条小手帕揉捏。 “我爹说，现在多事之秋，我的及笄礼就不大办了。被村里人知道，倒给人家添麻烦。就请几位相熟的邻里朋友，来家聚聚便是。” 林思泠定定神，这才注意到李玉梅身上，穿了件八成新的胭脂色芍药纹齐胸襦裙，刘海梳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发髻上簪着一朵同色绢花。 耳朵戴对银耳坠，手腕套双银手镯，连露出的脖颈处，也有条银项链若隐若现。 张柚这是把所有的家底，翻出来戴在闺女身上了吗？ 犹如发现新大陆，林思泠不禁惊讶失声：“玉梅姐，你今天好漂亮！” 李玉梅又是沾沾自喜，又是不爽，手中帕子朝她面前一甩，重重哼一声。 “现在才发现？我跑你家两趟了！” 一大堆人，就林思泠现在才发现她今日与众不同。连李宏才那个猪头巴脑，也一门心思关注吕元淼今天回来了。 可把她气得…… 腰身一扭，噔噔跑开。 泠妹妹不是重点，先找该找的人算账，哼！ 林思泠目送她背影，有点心虚。 大清早的，光纠结吕元淼莫名其妙降忠诚度了，她真没注意到，今天是李玉梅及笄的大好日子。 想到快到晌午了，她该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李玉梅呢？ 冲自家与李家的关系，这礼不能轻了。 李芹同样焦急，擦干净手问：“泠妹妹，你打算送给玉梅姐，什么礼物啊？” “要不，还是做个蛋糕？” 林思泠觉得，她现在拿得出手的，就剩自制土蛋糕了。 李芹摇头：“我听说玉梅姐不喜欢甜食，她口味重，爱吃辛辣有味的。” 林思泠…… 火锅？ 问题这太突然了，她来不及准备呀！而且材料也不齐。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好看的首饰、漂亮衣裳吧？” 李芹含蓄提醒：“泠妹妹，我自己编了条手链，还差点完工，现在回去编完，就拿它送给玉梅姐吧！” “好，你去吧。” 林思泠同意她提前下工。 衣裳、首饰…… 目送李芹离开，她为难地挠头。她仅有的首饰，就是别人送的银坠子，银手镯，红头绳，总不能用那种东西借花献佛吧？ 小气的李玉梅会被气死。 她与顾枫倒有几件好衣裳，但大小不一致，李玉梅穿不了。 为难时，恰好顾枫背着半竹篓药草，脚步轻盈地回来了。 听林思泠述说为难，笑道：“喜欢首饰，那还不简单？” 放下背篓，进卧室翻箱底，找出一包差点遗忘的金银首饰，“哗啦”摊在桌面上。 “以后谁过生，你想送礼，就从这里面挑吧！” 面对妹妹惊疑的目光，她坦然直承。 “这是从五福村那个白里正家，搜出来的，我没有交公。” 林思泠秒懂。 这些首饰，顾枫不屑戴；她人小戴不了。用来作为礼物，倒是刚好拿得出手。 于是，她挑了两件：一根银凤镂花长簪，一个刻花银戒指，作为自己和顾枫的贺礼，用干净布包好。 她和顾枫是村里公认的“富户”，拿得出这两件东西，应属正常？ 猜想李绍肯定也要请公玉谨。便去敲开隔壁家门，问公玉谨准备送什么礼物？ 如果公玉谨没准备，她再挑一件首饰算了。 冲李绍的面子，公玉谨出手一锭十两银子。 财大气粗，就是这么简单豪横。 三人结伴来到李家，院子里十分热闹，摆了十来套桌凳，凡是请过的客人，几乎来齐了。 李绍两口子热情地招呼客人。李宏才同样是一身八成新衣服，毫不见外在旁边打下手。蔡嫂子及一群妇联女干将，则在厨房帮忙。 林思泠先还担心，这种场合没带上刘夭桃，过后这丫头可能会纠缠自己，不依不饶的。 进门一看，结果刘夭桃作为妇联一员，早被张柚请进家门。 连同妘叶，还有村里的一群女孩子，围着今天的主角李玉梅。嘻哈说笑，把人逗得花枝乱颤，霞生双颊。 连向来隐形的祝元青，也随殷黑等人一道，坐在席间。 看到林思泠出现，他原想上前打招呼。可随即发现她身后跟着的公玉谨、顾枫，犹豫着，又缩回人丛中去。 ------------ 第一卷 第257章 信你 该来的人全来了，不该来的，一个没瞧见。 林思泠心情甚好，觉得李家请客，请到了她心坎上。 殊不知李绍两口子，就是琢磨了一整晚她的喜好—— 如姚兰那种，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碍泠姑娘眼的。 林思泠带着公玉谨和顾枫，笑盈盈走到李玉梅跟前，送出三人的礼物。 “玉梅姐，祝你生日快乐！还有，恭贺你及笄之喜，愿你前程似锦，幸福满溢！” 妘叶等人在旁边，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个前仰后合。 搞得林思泠莫名其妙，不懂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这祝词，还是她来的路上，好好想过的？ 直到刘夭桃捂住嘴，勾住她肩膀，故意放大声音说：“泠妹妹，我们还以为你会祝贺你玉梅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百年好合什么的，结果就这？” 林思泠这才明白，为什么李玉梅给她们调侃得脸那么红，又羞又喜的了。 明明是及笄礼、生日宴，搞得像婚礼一样。 这群促狭女人！妘叶遇上刘夭桃，以从前的身份地位而言，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然而如今相逢，却似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刘夭桃最近找她玩的次数，明显比找妘叶的次数要少了。 “谢谢泠妹妹、顾姐姐、公玉弟弟！” 打开布包，看清三人送的礼物，李玉梅一阵惊喜。拿起那根银凤镂花长簪，爱不释手。 这可比她娘为她准备的及笄礼：桃木簪好太多了！跟她身上的首饰，正好配一套。还缺戒指……呀，戒指也有了！ 一刹那，李玉梅心花怒放。之前觉得没被人重视的怒意，彻底烟消雨散。 她起身亲自将三人领到席间坐下。 听着系统声音在脑海里通报：“李玉梅好感度为90，忠诚度为90。” 林思泠一整个无语住了。 原来这姑娘喜欢人家送首饰啊？你早点露口风啊—— 这好感忠诚，快赶超她娘了！ 条件有限，李绍两口子也没有大操大办这顿及笄宴。还得留点家底子，择吉日办孩子们的婚事。 每张桌子上，只有两道菜带荤腥，其他都是素菜瓜果。 特地请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骆婆婆，来为李玉梅主持及笄礼。 林思泠注意到，李玉梅将及笄礼的发簪，换成了她送的那根银凤镂花长簪。看着李玉梅开心的样子，她也不禁微笑。 礼物送到了对方心坎上，怪不得好感、忠诚猛涨了。 相形旁人，这丫头真是单纯好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而散。 回家路上，林思泠犹豫再三，还是挑明了对公玉谨和顾枫提醒。 “公玉哥哥、姐姐，前哨村应该是出事了，虽然吕元淼没表现出来……我们明天去，要格外小心他！” 顾枫昨夜被妹妹惊醒过一次了，听了这话只是略皱眉。公玉谨却是惊讶莫名：“泠妹妹，你为什么会突然怀疑吕大哥？” 前哨村那些人，扒拉谁也轮不到吕元淼头上啊？ 如果吕元淼不可靠，前哨村还有谁能值得相信？ “我不是说他一定背叛了我们……” 林思泠纠结：“反正我就是有这种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灵的，你们知道吧？” 公玉谨…… 他没听懂。 “我们信你，妹妹！” 顾枫手轻轻按了按她头顶：“做好应对准备，明天我们会格外小心的。” 这世上，能让她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妹妹了。 “那……” 公玉谨迟疑：“有危险的话，泠妹妹你明天就不要去前哨村了！” “我必须去！” 林思泠冷静地说：“他连张婶都点名邀请了，我负责考核新进流民的，能不去？” 去看看这家伙到底弄什么鬼。只是在那之前，要做好准备。 公玉谨与顾枫对视一眼。 “好，我会全程盯着吕……元淼。” 听他不再喊吕大哥，而是直呼其名。林思泠心里一松，知道他更信任的人，是自己。 有这两大高手相助，即便吕元淼最后真的背弃她、背弃桃源村，相信也不会对他们造成致命损害。 下午林思泠没有种菜，顾枫也没有炼药。两人收拾自己的行装，早早洗漱上床休息，养精蓄锐。 次日出发前，林思泠还特地跑去尚勇那里，讨要了几筒新出炉的竹筒毒箭，发给顾枫、李绍、殷黑、张柚几人。 至于妘叶和刘夭桃，借口一年到头该盘库了，把两人打发去对账。尽量将出行人员精简，方便公玉谨及乡兵队保护。 而最神奇的应属庞丹丹。明明是最想跟去、最拦不了的人物，不知吕元淼劝了她什么？这丫头竟然自觉自愿留下了，没有蹦出来拖大家后腿。 林思泠心中，越发起疑。 但想阻止李绍等人去前哨村，苦于完全没借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路上不停开动脑筋，思索对策。 因为吕元淼说前哨村新进流民几十个，李绍照旧输送两板车粮食，准备资助前哨村。 过一线天隘口时，发现一切如常，林思泠略松一口气——前哨村出问题不要紧，桃源村入口才是他们该誓死捍卫的秘密。 吕元淼忠诚度会不会再降不好说，只望他能保持做人底线，别给自己同伴带来致命危险。 路口上，大家歇歇脚，准备休息下再前进。 林思泠灵机一动，开口。 “吕大哥，不是说前哨村新增不少流民吗？你先回去叫几个人来接车——累死了，实在推不动！” 公玉谨心领神会，跟着接话：“吕大哥，我还行，陪你走这一趟。” 吕元淼看着坐在路边，用草编帽子当扇子的李绍几人，犹豫下点头。 “好吧，你们先歇着，我回去叫人来接你们。谨兄弟，你也累，就不必陪我跑这趟了。” 说完，一个人加快脚步，朝前哨村方向走去。 公玉谨原本想偷偷跟踪他。但吕元淼警觉性实在太高，不时回头张望。 他轻功着实不擅长，跟了一段路，只得回来。 但对于泠妹妹的话，他此刻信了七八成——这吕元淼，行为真的突然变得鬼鬼祟祟的！ 回来一说，林思泠当机立断：“先别管两辆粮车了，带上能带走的东西，我们找地方藏起来！” ------------ 第一卷 第258章 夜袭吧 李绍、殷黑等人一脸懵逼。 直到一行人找了个旮瘩山坳躲起来，他们才反应过来。 殷黑失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们竟然怀疑吕兄弟！” 李绍也直呼不可能——倘若吕元淼真的出卖他们，为什么一线天隘口犹在？桃源村犹在？ 没谁出卖人，只出卖一半的吧？ 张柚是女人，想得更细一点：“我觉得……吕小哥这次回来，确实透着不对劲，显得心事重重的？” 面对自家男人投给她讶异的目光，小心补充一句。 “你们没发现吗？吕小哥眼下一圈青黑，胡子拉碴的，貌似几天几夜没休息好……” 之前她不敢说，怕男人训她关注点不对。直到此时，方敢直言：“还有，庞丹丹也是前哨村管理，他这次却不肯让她一同前往……” 泠姑娘把妘叶和刘夭桃两位妇联主干事，也留下了。你说让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联主任，单独去有什么用？ 她左膀右臂全没带出门！ 一路她就捉摸这个问题呢？ 林思泠沉着脸。 “先静观其变吧……如果是我瞎猜疑，冤枉了吕大哥，我向他磕头认错！” 她相信系统的警示。吕元淼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突然忠诚度大降。 前哨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空气紧绷起来。大家静默着，埋伏在藏身处，目不转睛透过灌木丛缝隙，看远处丢下的两辆板车。 这点粮损失事小，如果吕元淼背叛了，那才是对桃源村最沉重的打击！ 悉悉索索…… 没多长时间，吕元淼领着十来个人，原路返回。 看到现场只剩两辆粮车，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子时，吕元淼不觉愣住了，四下张望。 林思泠等人怕被发现，极力伏低身形。 公玉谨作为练武之人，目力极好，小声给同伴们描述看到的情形。 “这些人虽然穿着破烂，看上去身强体壮，不像是普通流民？他们中还有一人，脸上带着铁面具……” 李绍等人越听，心越沉。 外面的流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个个瘦得如同排骨架，身体哪能强壮起来？ 这种时候能养起来的，无非两种人：官兵、吃人肉的恶徒！ 吕元淼这回招募的，属于哪一种？ 但不管哪一种，吕元淼伙同外人，想将桃源村首脑人物骗到前哨村，以图一网打尽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林思泠唯一的期望，思忖的是吕元淼忠诚度尚未跌到谷底。难不成，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依然左右摇摆，纠结是否彻底倒向某一边？ 殷黑这暴脾气，那是分秒不能忍，一拍大腿，就想冲出去：“臭小子……狗东西，胆敢吃里扒外勾结外人？老子把他屎浆打出来——” 公玉谨一把按住他。 殷黑不是吕元淼对手。这冲出去纯粹找死，还不知道谁被打爆浆呢？ 旁边有戴铁面具的人及一群帮手，没弄清楚对方虚实前，公玉谨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思泠想了想：“我们先退回到一线天！” 不管对方是谁，她赌吕元淼尚未将一线天的位置泄露出去。否则，直接将对方带回桃源村好了，用得着大费周章，骗他们来前哨村？ 大家赞同她的意见。悄悄起身，正欲往后撤，公玉谨突然望见吕元淼返身，冲着那铁面人，低头俯首跪了下去！ 两人交谈什么他听不见，但吕元淼对铁面人尊敬异常的动作，令得他心头一凛。 什么样的人，能让吕元淼这样坚守原则的军汉，匍匐听令？ 桃源村救了他的命，收容他，委以重任，他也没有这样诚挚地俯首过。 一瞬间，他便联想到那位声名如日中天的年轻将军身上。转念想，又觉得不可能？ 明明官方、民间消息，都说那位将军全家罹难了……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对林思泠等人轻声开口：“泠妹妹，你们先撤到一线天，我跟踪他们回前哨村看看。” 吕元淼到底有没有背叛，查清楚才能下定论。 林思泠挺担心他这一去，正好中了对方圈套。手拉住他衣角，欲待阻止。然吕元淼这根刺，如鲠在喉，不拔出怎么行？ 纠结着又松了手。 “公玉哥哥，你千万要小心！” 如果连公玉谨的武功，也无法应付这群不速之客，想来他们躲在桃源村也没用。 毕竟吕元淼知道的太多了，随时能把他们卖给对方。 如公玉谨所言，他们还是要掌握主动权。 回到一线天，李绍让两名青壮陪同张柚先回桃源村，做好迎战准备。自己与林思泠几人，坐在隘口处，焦急地等待公玉谨打探消息回来。 那边公玉谨刚摸到吕元淼一群人附近，就见吕元淼站起来。铁面人的手，搭在其肩头。 他不敢过于靠近，埋伏于灌木丛中，偷偷观察对方。 匆匆一面，当时闹肚子，他并没有注意那位将军样貌。如今辨认，也辨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吕元淼表现得垂头丧气的，像刚经历过一阵不愉快。 附近搜索一圈，没有发现桃源村人的踪影，铁面人挥挥手，让人推起两辆粮车，返回前哨村。 公玉谨远远跟踪，直到目送对方一行人，进入前哨营地，才转回一线天，对林思泠等人说情况。 这可把大家郁闷死了。 这吕元淼，当真是背叛了吗？若是背叛了，为什么又没带那伙人来一线天？ 还是说，他其实是有把柄被对方抓住了，所以不得不暂时屈从？ 顾枫不置一词。 李绍等人倾向于吕元淼有苦衷；只有林思泠与公玉谨，各怀心思。 林思泠自然相信忠诚度，不会无缘无故下降20点；公玉谨则是对铁面人的身份，产生莫大怀疑。 但他不能直接将这怀疑说出来。 桃源村，从上到下每个人，对那位将军有滤镜。若是实话说了，怕弄巧成拙，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得想办法，搞清楚那些人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才行！ “今晚咱们夜袭吧！” 几次三番，殷黑爱上了这种疯狂的战术。虽然风险巨大，但收益大、成效也非常显著啊。 “抓住吕元淼，还有那群人，一审问不就全清楚了？” 省得他们在这绞尽脑汁瞎猜疑。 李绍看看他和公玉谨：“就靠咱们这几个人……能行？” ------------ 第一卷 第259章 擒贼不能擒王？ 殷黑殷切的眼神，投给顾枫，再看手里的竹筒毒箭。 “咱们有这么厉害的武器，这么能耐的人物压阵，什么叼毛小贼，不是一网成擒？” 李绍没好气提醒他：“这竹筒毒箭，可是见血封喉！” 难道殷黑对吕元淼起了杀心？那可不行，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这我当然知道！” 殷黑有点无语。 虽然吕元淼个性板正，他和对方相处难以亲近，但也不至于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就狠心取对方性命？ 转向顾枫，递出竹筒箭：“顾姑娘，你能把这竹筒箭的毒，换成迷药吗？” “当然可以！” 顾枫毫不犹豫。接过大家递来的竹筒毒箭，当即开始换填弹药。 其他人蹲在旁边围观。公玉谨瞅瞅殷黑。 “殷大哥，你确定这种武器，能对付前哨村那伙人？” “如果我出其不意，用这种武器对付你，谨兄弟，你能防范吗？” 殷黑不假思索，反问他一句。 公玉谨想了想，摇头。 如果是殷黑、李绍等人出手，他压根没想到的情况下，不会有任何防范。何况顾枫的毒药极其霸道，一定距离内无解。 “那不就成了！” 殷黑拍他肩膀。 “吕元淼那小子，还有那群乌合之众，单打独斗，能是你的对手？你尚且容易中招，甭提他们了！” “那个戴铁面具的人，可能是……” “那就这样定了！” 公玉谨犹豫了下，正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烦躁不安的李绍，霍地站起来，在隘口处来回踱步。 “大家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会，等到子时，我们去前哨村偷袭！” 公玉谨忙说：“李叔，有竹筒箭发射迷药，我和殷大哥去就行了，人多反而容易败露行藏。我两人会武，若是行动失败，也方便全身而退！” 大家知道他说的实话。他们这群人，老弱妇孺居多。余下数名青壮，没受过几天训练，本质是庄稼汉。 确实容易拖后腿。 这么一想，大家没有迎难而上，非要跟去连累两人。只是叮嘱两人要小心，见机行事。 临行前，公玉谨将林思泠叫到一边，把自己对于铁面人的怀疑，到底是说了出来。 一干人等，他莫名相信，只有泠妹妹能好好判断对待这事。 殊不知他的话，犹如拨云见日，令林思泠瞬间茅塞顿开—— 如果是那位将军、苻宸，吕元淼的旧主，会让吕元淼对她的忠诚度突然大降，倒说得通了！ 吕元淼从小追随自家将军，主从关系非同一般亲密。她这后期靠系统刷上去的属性，当然不如人家真情实感来得靠谱？ 若公玉谨猜测没错，吕元淼的种种不合理行为，便有了合理解释。 想到苻宸将军的能耐，林思泠一时间兴奋无比。 “这么说苻宸将军幸免于难，他们确实是来投奔我们桃源村的？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前哨村，见见这位将军大人！” 以后她的麾下有苻宸将军，想想都令人激动！ 公玉谨无语，按住她不让她跳起来。 看吧，他就知道—— 连泠妹妹这种对苻宸将军没什么滤镜的人，听了都这么急不可待。别说李绍等人那种狂热分子了！ “还没有确定……等我拿下他，摘掉他的面具再说。泠妹妹，你们安心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千万别轻举妄动知道吗？” 公玉谨耐着性子反复叮咛。 林思泠点头，眨巴眼睛：“公玉哥哥，你小心别伤了苻宸将军？他毕竟救过我一命！” 公玉谨…… 苻宸是年少成名的将军！ 他还在襁褓吃奶时，对方已经在开始学杀人了！对方经历的腥风血雨，大概比他吃的米还多—— 泠妹妹是多瞧得起他，才认为他能伤了对方那尊杀神！ 殷黑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天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转向林思泠，略微促狭地挤眉弄眼。 “泠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帮你照看你的公玉哥哥！” 林思泠面上一红，庆幸夜色重，别人看不清她表情。 听到这话，顾枫快步过来，没好气把换好药的两只竹筒箭，往殷黑怀里用力一戳，同时狠狠瞪他一眼。 她妹妹才多大，大老粗竟然和她妹妹开这种玩笑！回头定要与妘叶打招呼，看好她这家狗腿子？ 殷黑吃痛，自知失言。连忙收了竹筒箭，拉着公玉谨去坐吊篮下一线天。 李绍等人站在隘口上，目不转睛盯着装有两人的吊篮，一点点放下山崖，没入黑暗中。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知道对方有可能是苻宸将军，林思泠反倒放轻松了，坐下来还能吃点东西。 独自想得飘飘然地，琢磨苻宸投靠桃源村，该给他个什么职位，才不致辱没对方呢？ 另一方面，多少有疑惑。 既然是苻宸，吕元淼有什么不可直言的？你就算再次忠于自家将军，她也不介意的啊！本来人心这个东西，就难以把控。 换个角度，她还挺欣赏吕元淼这种时刻不忘旧主的人。 另一头，公玉谨和殷黑两人，借助夜色摸到前哨村。 有点奇怪，上一次官兵来袭，吕元淼将前哨营弄得灯火通明唱空城计；这一次新增那么多“流民”，前哨营却是黑洞洞的？ 面对幢幢黑影，两人一时不知所措。谁知吕元淼等人住的哪间土坯屋？ 擒贼不能擒王，这便尴尬了！ 殷黑压低声音，对公玉谨比画手势：“谨兄弟，就那么几间土坯屋，他们肯定住在里面…我们分头找，遇见人就弄晕，一个别放过！” 不管吕元淼有没有勾结外人，不明情况下，先控制起来慢慢审就对了。 公玉谨点头。两人各自拿了几支竹筒箭，打算学次江湖不入流的手段，往人房间里送迷药。 因为没有窗纸糊，为了保暖，土坯屋设计的木窗较小。想开窗，得找个木棍儿把窗户支起来透气，窗格子缝更是窄得手指头塞不进去。 隐隐听到屋里传来人的呼噜声，殷黑想办法悄悄撬开窗户，竹筒箭塞进去，嘴对准另一端，准备将迷药吹进去。 他这里鬼鬼祟祟，行动没一半，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把窗户重重往下一拉，狠狠击打在他后脑勺上！ 这一下，差点没把殷黑当场送走—— 脑袋一晕，身体一软，往后便倒。 ------------ 第一卷 第260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偷袭那人另一只手轻轻接住殷黑倒下来的身体，丢给后面跟来的同伴。 一条麻绳，将人捆得四马攒蹄，嘴里塞了团破布，悄无声息扛走。 那动作利索的，根本不像普通流民！ 公玉谨在另一头土坯屋摸索，没有注意到这边出事。 不过他警觉性高，武功也不是殷黑这个级别能比的。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停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黑暗中几双对他虎视眈眈的眼睛，没敢轻举妄动。 大概查看了两间土坯房，公玉谨心中警铃大作—— 村里没有值夜人；屋里人传出的鼾声，呼吸长短不均匀，明显是假寐！ 像是特地设下了圈套，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回头没找到殷黑，他立刻放弃先前商量的作战计划，抓着竹筒箭，迅速朝村外跑去。 一条颀长的身影，形如大鸟。衣袂破空迎面袭来，一杆长枪，挟带雷霆万钧之力，刺向他的面门！ 电光火石之间，公玉谨只看见对方脸上黑沉沉的铁面具。 他不擅长肉搏，学的九阳神功，也只到第三重。这么近距离的一枪偷袭，光听风响就知道对方力道惊人，他哪敢硬扛？ 足尖用力点地，硬生生往后掠出一段距离，抬手发出三柄小飞刀！ 生死关头，选择的是自己最拿手的看家本事。 然而，铁面人对他的反应似乎了然于胸。一枪落空后，左手从背部抽出一面盾牌，迎风一晃。只听“叮叮当”三响，公玉谨射来的飞刀，悉数被他挡开！ 他力道十足，公玉谨的内力，硬生生被掐断。一柄小飞刀弹射回来，差点伤到自己。 公玉谨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强横的对手。铁面人的作战经验与反应，远在他之上。 此前未曾一败的公玉谨，顿时感到错愕。 但高手过招，哪容片刻分神！他略一迟疑的功夫，铁面人枪如闪电，再次直刺到他面前。 公玉谨连连后退，用生疏的拳脚，迎战对手。 要不是最近教导乡兵，偶尔与人过三招两式，他是真无法在对方狂风暴雨、水银泻地的枪法中支撑下来。 几次想逃，均被对方长枪拦下。拿出竹筒箭，又被对方眼疾手快挑飞！ 十几个“流民”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弓箭，瞄准场中激斗的两人，却没有看见吕元淼。 公玉谨越打越是心惊，他们这分明是入了对方的局！就不明白这铁面人，到底是不是苻宸？ 如果是苻宸，来投奔桃源村的，没道理对他们大打出手吧？如果是官兵，那更不可能了！ 苻宸全家罹难，不就是官府残害吗，他还能助纣为虐？ 眼瞅摆脱不了这铁面人，公玉谨心一横。不顾长枪有捅穿自己身体的危险，不退反进，一双肉掌，夹带九阳神功之力，朝对方胸膛狠狠拍去—— 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轻易在这前哨村落马。 他身后还有想保护的人呢！ 铁面人明显只想捉活口，不愿与他硬拼。见状迅速撤枪，用盾牌护住自己。 公玉谨正中下怀。虚晃一招，从革囊里随手摸出两把小飞刀，朝对方要害射去。 不管能不能射中，趁势转身就跑。 他轻功不好，正好铁面人也不擅长高来高去，眼睁睁目送他一骑绝尘，突围而去。 怕伤了自己人，那些“流民”拿着弓箭，没敢放。等视野内两道人影分开，再想出手，公玉谨跑得人影没见了。 他们不甘心，还要去追，铁面人长枪顿地，铁盾发出一声嗡鸣，插回背后盾套。 “罢了，不用追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殷黑此刻还清醒着，苦于嘴被堵住，说不了话。他被抓他的人扔进一间土坯房，人跟滚地葫芦似，在地面转了几圈。 待停下来时，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正看着他的眼睛。 呆了一呆，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吕元淼？ 这小兔崽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吗？为何吕元淼也会被那些人关在这个房间里？ 吕元淼双目之中布满血丝。一晚过去，下巴青皮又冒出许多胡渣，蓬头垢面，像是短时间老了十岁。 面对不可置信、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为自己松绑的殷黑，只是沉沉叹口气，蜷曲在角落继续发呆。 恼得殷黑七窍生烟。 但凡他能脱困，但凡他能站起来，铁定打死吕元淼这个兔崽子！ 装什么大瓣蒜，在这唉声叹气，不就是这小子出卖的他们？ 门声一响，战靴“咔咔”敲击地面，铁面人带着两名已经脱去伪装的“流民”走进来。 看清他们穿着，殷黑不由自主瞪圆双目—— 这些人，穿的竟然是铁质札甲！ 铁面人身上的甲胄更高级，那是只有高级将领才能穿的锁子甲。 对方身份，不言而喻。 殷黑顿时无比仇恨瞪向吕元淼——这混蛋竟然与官兵勾结，引狼入室？ 进来的人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走到吕元淼那边。铁面人在吕元淼跟前轻轻蹲下来，声音清冷而缓和。 “元淼，想明白了吗？丰城那边，事态更紧急，我不能将时间，一直耗在这里……” 啥意思？ 殷黑竖起耳朵听。 吕元淼保持沉默。 铁面人微微叹口气。 “如果你坚持，我不怪你……树倒猢狲散，我符家，确实没有从前的号召力了！” 符家？哪个符家？ 殷黑越听越不对，在旁边一个劲打量铁面人背影，乍看似曾相识…… “吕哥，你这真不地道！” 旁边一名个子稍矮，敦实的官兵实在沉不住气，上前一把将吕元淼推倒，愤怒地斥责。 “你落草为寇，给我们符家军脸上抹黑就算了——将军亲至，你还护着那伙逆贼，死也不肯说出匪窝所在？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 这段话信息量着实大，将殷黑整个人听懵了。 什么意思？ 匪窝？ 指的他们桃源村？ 将军……哪个将军？这铁面人？ 苻宸竟然没死？ 不对……也不对！他们为什么当着他的面，这么肆无忌惮说话？ 在他们眼里，已将他看成死人了吗？ 殷黑整个人傻在那里，脑子乱糟糟，仿佛成了团浆糊。 狗屎的——你们要说见不得人的话，为何不能换个地方！ ------------ 第一卷 第261章 说客 林思泠等人这一等，直等到天色微明，才见公玉谨脚步凌乱、灰头土脸地回来。 激战时，神经绷到极致没注意，放松下来才发现铁面人凌厉的长枪劲风，将他衣服割开数条口子，涔涔流血。 怕林思泠等人看到担心，他包扎好伤口，强装无事回来。 林思泠等人一见他这狼狈模样，又没看到殷黑，顿时一阵慌乱——这明显是吃了大亏啊！ “谨哥儿，你没事吧？” 李绍急切地扶住公玉谨，连连往他身后张望：“殷兄弟呢？不会是……” 他一颗心直往下沉，根本不敢把那猜测说出来。 公玉谨随便找块石头坐下，面含苦笑：“殷大哥应该是不小心，落在他们手里了？我们……实在太低估对方了！” 如果铁面人真是苻宸，久经沙场的战将，那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还好对方只想捉活口，不然，他没这么容易周旋脱身。 李绍如同五雷轰顶：“这帮土匪，这么厉害？” 连公玉谨也这么说，殷黑又落在对方手里，那桃源村这次真遇上大麻烦了！ 公玉谨与林思泠对视一眼。 想到李绍等人到现在还不清楚究竟，迟疑着说出了实话。 “殷大哥暂时不会有事，他们想抓活口。李叔，那个戴铁面具的人，武艺超群，我与他交手，丝毫占不到上风……” “我和泠妹妹说，怀疑他就是苻宸！” “苻宸？苻宸将军？” 李绍等人大为震动，连顾枫脸上也微微变色。 “怎么可能？不是说苻家上下，被朝廷满门抄斩了吗？” 李绍惊喜之余，还怕这消息不确实，试图找点证据证实：“而且，当真是苻宸将军的话，怎会与我们桃源村为敌？和你交手，又抓走殷黑呢？” “也许，苻宸将军不知道是我们……” 李宏才在旁边充满希望的猜测：“李叔、泠姑娘、顾姑娘，你们不是救过苻宸将军吗？只要你们去见他，苻宸将军就会认出你们，把殷大哥放回来了！” 这件棘手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李绍听了，觉得也是，积极说道：“对，那我去见他！” “等等！现在并没有确定那铁面人是不是苻宸，李叔你去干什么？” 林思泠连忙上前阻止：“再说，对方不怀好意。就算真是苻宸，他也是站在我们对立面，试图对付桃源村！” 吕元淼暴降的忠诚度，很能说明问题。 李绍顿时给难住了。 “这……殷兄弟还在他们手里？” 而且吕元淼知道一线天所在，把桃源村供出去，大概只是个时间问题。 铁面人真是苻宸将军的话，吕元淼也没有任何理由与勇气，忤逆打小追随的旧主。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被眼前的问题给难住了。 打，不容易打过，现在还投鼠忌器；不打，难道对方会善罢甘休吗？ 李绍咬咬牙：“我去！我去前哨村，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是苻宸将军，他一定会讲道理的！” 顾枫面无表情。 “如果他代表官府而来，视我们为匪，官匪不两立；如果他落草为寇，看中我们的地盘，自然是杀人夺地盘。” 众人…… 还得是顾姑娘——言辞好犀利，一针见血到他们没话说！ “苻宸将军……不会是这样的人！” 老半天，李绍气弱地从嘴里挤出一句。 顾枫不置可否。 反正她发表自己的意见观点了。别人爱听不听，她管不了！ 突然，绞盘的绳索动了动。 负责轮值一线天的乡兵队员，第一时间上前查看。马上额头冒汗，跑过来报告：“公玉队长、泠姑娘、里正！下面是吕、吕元淼要上来？” 现场一片死寂。 片刻，公玉谨开口：“他一个人？还是带了一群人？” “一个人。” “拉他上来！” 公玉谨咬牙。倒想看看这个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林思泠慢慢坐下来，面对被乡兵队员带上隘口的吕元淼，心里些许恍惚。果然，撬别人墙角是要遭报应的…… 不对，她在想什么？ 她并不欠对方什么！ 对上桃源村众人，朝自己投来的一道道复杂、痛恨、鄙夷、不信任的目光，吕元淼深吸一口气，把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往后拨了拨。 “对不起，泠姑娘，李里正……” 他艰难地说：“我是、代表我家将军来传信的……” 李宏才等人一听，瞬间炸了—— 这就你家将军了？那之前当我们桃源村是什么？ 李俊民沉不住气嚷嚷：“吕元淼，你是不是已把我们桃源村卖了，连同这一线天位置？” 面对桃源村青壮们齐刷刷亮出的兵器，吕元淼没有畏缩后退，只是神色显得黯淡。 不久前，他还在悉心教导这些队员习武。队员们与他亲密无间地勾肩搭背，开他和庞丹丹的玩笑。谁料到现在突然…… 他略微低头，掩去面上的失落。 “我没有告诉他们一线天的入口位置。但将军想要知道的话，佯装放回殷大哥，跟踪他，什么秘密也瞒不住。” 众人一噎。 好像确实是的……凭殷黑那大老粗个性，加上他远没有公玉谨机警，一线天入口，可不是随时会暴露吗？ “苻宸让你来做什么？” 林思泠示意大家把兵器收起来。 人家敢孤身回来，证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杀了吕元淼，于事无补，反倒触怒苻宸，没有必要。 而且，吕元淼应该是对桃源村尚有感情，所以冒死来中间当说客，充当和事佬。 他们就没必要当恶人了。 吕元淼听到她点名道姓，知道自家将军身份瞒不住，叹口气，直接说明来意：“一开始，我只想把你们请到前哨村，和我们将军开诚布公谈谈。” “但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对你生出怀疑，不上钩是不是？” 李宏才冷笑，插了句嘴。 “是！” 吕元淼不掩疑惑，坦诚地看向众人：“但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伤害大家的心！我只是尽力在不违拗将军的意思下，促使桃源村与官府和谈……” “官府？” 现场一大半的人跳起来。 “你小子——果然是与官兵勾结了！” ------------ 第一卷 第262章 一将难求 林思泠觉得不可思议。 “苻宸一家被朝廷灭门，他为什么还支持它？丰城县令任用苻宸，不怕被朝廷怪责吗？” 吕元淼迟疑一下，回答：“将军没有细说原因。但……好像是将军被丰城县令收容？出于感恩，隐姓埋名在他手下做事。” 他抬起头，看向大家。 “上次司马兴一队官兵，在我们手中吃了大亏。石川分外恼怒，派出我家将军，要将桃源村清剿干净。” 林思泠等人沉默不语。 兜兜转转，真是造化弄人。曾经满心指望的救世主，现在成了他们的敌人！ 公玉谨看向吕元淼：“苻宸是什么意思？” 既然愿意让吕元淼出面斡旋，想必苻宸抱有放他们一马的心思，不愿赶尽杀绝？ 果然吕元淼道：“将军念在你们曾有恩于他，希望你们能主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随他回丰城伏法。他会在丰城县令面前，力保你们不死！” “当然……” 他顿一顿，复述苻宸的原话。 “桃源村也需即刻解散，村民们全部遣返回原籍。这里是大虞国土，属于大虞，任何人不能随意霸占！” 这话一出口，气得李宏才等人想要打他，个个爆粗口。 “好他个苻宸！” “凭什么说我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荒地，发现的世外桃源，是大虞国的？” “当初我们流离失所，千里逃荒的时候，官府做什么了？” “符家不都完了？他还算哪门子的将军，跑来命令我们——呸！” 听到骂自家将军的话，吕元淼脸上掠过一层暗云。 公玉谨一直盯着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此时忽然笑了笑：“吕大哥，如果我们不按照你家将军的话做，你是不是要彻底背叛我们，帮你家将军进攻桃源村？” 这句话，让大家的怒骂声骤停。一个个虎视眈眈，看向吕元淼。 若成为敌人，他们一群泥腿子，可不是君子！不讲究什么双方对战，不宰来使那套——务必要在这里，将吕元淼留下！ 让苻宸少一份助力，总好过多一份的。 李绍轻咳一声，越众而出，站到吕元淼面前。 “吕小哥，带我去见见你家将军吧！我想好好和他谈一谈——作为桃源村的里正，我想我有这个资格的？” “李叔？” 林思泠一阵惊讶。 李绍转向她，神情略苦涩。 “泠姑娘，如果开战，我们桃源村，可能会遭受重创，甚至灭顶之灾……苻宸将军，可是传说中的战神，百战百胜。” 他们村拥有的三位武功高手，一位明显吃了亏回来；一位被抓；还有一位投诚对方。 剩下顾枫，即便用药厉害，能战胜苻宸？ 就算最后侥幸赢了，损失也必定是村里不可接受的毁灭性打击。 所以，他期望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苻宸放过桃源村。 现在不该一致对外，赶走侵略者溟族吗？ 桃源村的力量，可以帮助苻宸。他相信以苻宸将军的大义，一定能想明白这点。 公玉谨不太赞同李绍的做法，但也收起了拿出来的小飞刀。 “李叔，你这一去，说不定是与虎谋皮！” 他们没跟官府讲规则，对方同样不一定会放李绍回来。 李绍坚持己见：“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相信苻宸将军一定是讲道理的！” 他是桃源村明面上的唯一领导，林思泠不好当众驳他面子，只得同意。 “李叔，你见机行事吧。总之，我们的底线是，绝不让出桃源村！” 他们一手一脚打造的家园，凭什么交出去？ 苻宸既然代表丰城县令，肯定不会同意这一点。 李绍等人对苻宸太有滤镜，让其碰碰壁也好。林思泠相信以苻宸的个性，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使者下杀手。 吕元淼在旁边保证道：“泠姑娘，你们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李叔无虞！”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桃源村与官府达成和解。 李宏才慨然道：“我陪李叔一道去！” “不用了——” 李绍重重拍他的肩，把他推向一边。 “我若有什么事……宏才，你好好帮我照顾玉梅，还有你婶子！” “李叔……” 李宏才眼圈泛红。 林思泠微叹——既然知道此行有风险，为什么坚持还要去？ 李绍这种人，以己度人，总将对方想得和自己一样，光明磊落。她要没个金手指，真不敢放心让他单独前去。 公玉谨抿唇。 照理他应该陪着李叔，走这一趟。 可是，他怕对方不讲武德，直接将他一起留下了——他的命，要留着保护泠妹妹！ 目送吕元淼陪李绍离开一线天，林思泠霍地起身，对惶惶不安的李宏才等人说：“你们留在这里，看好一线天。除了李叔回来，不许再放任何人上隘口！” “泠姑娘，你要去哪里？” 李俊民惊讶地问。 “我和姐姐回去搬救兵，准备武器！” 林思泠转向公玉谨：“公玉哥哥，你帮忙留守这里。对方若强攻一线天，上来一个，你杀掉一个！” 公玉谨以为她是回桃源村召集人手，做开战准备，毫不犹豫点头：“好，泠妹妹，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姐姐，我们走！” 林思泠带上顾枫，马不停蹄，赶回桃源村。 三言两语，打发张柚等人与顾枫一道，召集全村青壮，做战前准备。自己回到家，拿出所有铜板。 一数，只有1088枚，不够，不保险！ 马上让李芹、刘夭桃、祝元青三人，帮她跑腿。用银子把桃源村所有住户手里的铜板，兑换回来。 最后12两银子，抬回来一大包，共计13000余枚铜板。 三人十分好奇她要做什么？林思泠随便找个借口，把他们支去尚勇那，督办武器。 她一个人在家，心里盘算了番。 一万三的铜板，院子的地，每轮能挖二百来个种植坑，需要十三轮左右。加上每轮作物的一小时成熟时间，她至少要耗费六到七个时辰。 没说的，撸起袖子，拼命干吧，熬个通宵！ 量大出奇迹，她相信能把苻宸的好感、忠诚度刷出来。 只要成为她的“随从”，还担心这位战神对桃源村不利？ 俗话说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若知道苻宸死里逃生，没有遇难，她早就花大力气，种能代表苻宸的铜板了。岂会等到现在，这么手忙脚乱的？ ------------ 第一卷 第263章 广收门徒 鸡啼三遍，曙色渐明。 奋战一夜的林思泠，筋疲力尽，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菜地里。 铜板用得所剩无几，只将苻宸的好感度刷到70，忠诚40。 可恶，她就没遇见过这么难刷的属性！连村里的姚兰、那对流民夫妇，也没这般难刷。 如果这万余枚铜板用在那三人身上，属性说不定早刷满了！ 好感能有这么高，大概是之前曾救过苻宸，对方心怀感恩。但忠诚度怎么回事？ 一如吕元淼，苻宸的忠心，只给害他家破人亡的腐败朝廷吗？ 有可能的话，林思泠简直想掐住对方脖子，狠命摇晃，质问对方那根朽木——图什么？ 古人这愚忠，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累得抽筋的手，抬起来揉沉甸甸像挂了坨铅的眼皮，转头看向一片绿意盈然的作物。 这是最后一轮了！ 剩的三个铜板，不够再刨一个种植坑。若这轮还是不能结出红果实，她只能死心，想办法去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 只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据说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为避免被人看出问题，她可谓花足血本。不仅动用万余枚铜板；种出的果蔬药材，还直接铲倒，埋进土里，作为下一次播种的肥料。 如果这都没能达到目的话，简直太亏了！ 眼睛死死盯着作物，看它们一点点开花结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蓦地，一团红色闯入她的视野—— 再三确认，那团红不是红番茄红辣椒什么的，她激动异常地扑过去，趴在那株植物前！ 数着秒等那心形的红果实成熟，第一时间摘下来往嘴里送。 “苻宸，好感度为80，忠诚度为50。可以收为随从，请问是否收为随从？” “收，收！我确认！” 终于听到系统亲切的声音，林思泠激动得差点哭了——实在太不容易了！ 下辈子她都不想这么煎熬，去刷一个人的忠诚度。果然人心难以掌控，想收买一个人，谈何容易？ “随从214，苻宸。年25，男。天赋：龙韬虎略，国士无双。随从空置名额，目前为4786。” 龙韬虎略，国士无双？ 林思泠细品这八个字。 这是目前为止，系统给予一个随从的最高褒奖了！她不禁心花怒放—— 现在这么强大的随从，终于归于她的麾下了，没有白白奋战这么一通宵！ “恭喜宿主！种瓜得豆系统升级——” “以人青丝或5枚铜板为种子，精心培育1小时，收获任意农产品或药材；一百个种植坑，必出一个红果实，得到此人忠心，收为随从，上限一万人。” “此外一个种植坑，可以改变周围一千平方米的土质为肥沃；最大几率收获优质种子，最小几率收获神秘种子。” 对于此次升级，林思泠特别满意。 以后刷忠诚度，终于不用指望不可靠的几率了。一百个种植坑，必出一个呀，奋斗有目标！ 只是…… 随从上限扩充到一万，属实太夸张了吧！系统这是在鼓励她广收门徒？ 她怎么感觉，自己奔腾在聚众“谋反”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了？ 甩头，先不想那么多。 顾枫回来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的两只烟熏熊猫眼，不由自主，相对笑出声来。 “妹妹，尚叔他们，连夜赶制出两百只竹筒箭，装上了迷药！我们可以带队，杀向前哨村了——” 任他苻宸多强横，在这种新式武器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至于用迷药不用毒的原因，主要是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她缺少药材，短时间内制造不出太多解药。 “姐姐，也许我们可以和平解决这场危机……” 林思泠笑得特别意味深长。 “如果能和平解决，当然更好了！” 顾枫把多日积攒的药材，全部贡献出来准备这次作战。心疼得她，看苻宸一百个不顺眼。 吃过大锅饭，几辆板车，便拖着能拿出手的各种武器，朝一线天浩浩荡荡出发。 这回尚勇等人也加入队列。 他们的任务是，如果濒临绝境，要想办法彻底封掉一线天，阻止外界人进入。 哪怕今后世世代代，与世隔绝，也绝不将自己的家园拱手相让。 这是一开始，大家就达成共识的计划。 半躺在板车上，林思泠毫无睡意。 或许，她该想办法研制火药了——可惜以前逛论坛，走马观花，没将人家讲解穿越后的必备技能，牢牢记住。 系统给的农科全书，也没有涉猎。只能边摸索边实践，先应付眼前这关吧！ 抵达一线天，有些垂头丧气的李宏才等人前来迎接。即便看到亲朋家人大部队，也没有兴致稍高。 生死存亡关头，每个人都是心情沉重。 林思泠拿着干粮水囊，走到独自坐在隘口边缘，向外眺望坚守的公玉谨身边。 “公玉哥哥，来吃点东西！” 看情形，李绍一夜未归——很明显，被苻宸同样不讲武德地扣留了。 难怪连向来善于隐藏心思的公玉谨，面色也极其难看。 公玉谨接过干粮水囊，沉沉叹口气，味同嚼蜡地开始吃东西。 “公玉哥哥，等你吃完，陪我去趟前哨村怎样？” 公玉谨手一抖，干粮和水囊险些掉地上！ 他没好气地抓紧两样东西。心里烦，语气便重：“李叔不听劝，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又想送羊入虎口？我不许！” “那……你去替我捎个信，让苻宸来见我？” 公玉谨…… 将吃的喝的放一个手里，腾出只手，摸摸她额头—— 没发烧？ “公玉哥哥，信我一次吧！我们救过他一次，他是铭记在心的。” 林思泠无语地推开他的手：“不然，就像吕元淼说的，他故意将殷大哥放走，再跟踪他，也早找到我们这一线天来了！” 现在又扣留了李绍。 或许，苻宸同样想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欲说服他们主动投降。 公玉谨摸摸身上隐隐疼痛的伤处。 暗想之前苻宸与他动手时，可不像手下留情的样子？但凡他武力弱点，就被对方神出鬼没的长枪，势大力沉钉在地面了！ 然而面对林思泠充满殷切希冀的眼睛，话到嘴边，他的拒绝说不出口。 转念一想，就去传个口信，让泠妹妹彻底死心也好。苻宸虽强，无法取胜。但对方想轻易留下他，同样办不到。 只当信使可以的。 ------------ 第一卷 第264章 痴人说梦？ 于是他对着林思泠，不放心地确认了下。 “泠妹妹，我去帮你捎这一封信，你便答应我，以后不乱来，不做任何危险的事？” 林思泠眨巴眼睛。 “公玉哥哥，你只管告诉对方，我想见他一面即可。他来不来，我不会再做别的事！” 思忖不能轻易暴露一线天所在，补充一句：“我们在上次遇见王书明一家的地方，等你。” “好吧……” 公玉谨几口吃完干粮，喝了半囊水。 “你带上竹筒箭，挑几个人保护，在那里等我。” 起身把水囊放地上，拍拍衣裳下摆的泥土，起身掠出隘口，没用吊篮。 顾枫关注妹妹这边的动静，隐约听到两人对话，见状走过来：“妹妹，要去哪里？我陪你一道！” 语气不容置疑。 妹妹精灵古怪的。虽然她不理解她有时候的作为，但涉及安全问题，她一定要插手！ “好，姐姐你陪我一道吧。” 林思泠没有拒绝。 她还是比较惜命的。 虽然把苻宸收为了随从，不过忠诚度只有50，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像庞丹丹那样，情绪起起落落的。 迄今为止，没有下降到低于50、解除随从状态的先例。但有个预防措施，更好。 顾枫的毒霸道。 这么近距离，相信能把此行危险性，降到最低。 点名骆宽、张宜年几名青壮跟随，李宏才等人放下吊篮，将他们送到隘口下。 不提他们去约定地点等候，公玉谨一路心里直犯嘀咕，施展轻功，来到前哨村。 怕闯进去中埋伏，他在木墙外观察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溜进去。 出乎他意外，村里竟然没看见人？ 转了两圈，听见动静的吕元淼，从一间土坯屋里推门出来。满脸颓废之色，看到他没觉得任何意外，只淡淡说了一句。 “他们扎营在别的地方，前哨村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不用花心思，袭击这里了。” 他家将军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酷爱夜袭、奇袭。桃源村能想到的，他家将军会想不到？ 当然，他现在不能再得到将军信任和重用，桃源村也排斥他，他只能一个人留守前哨村，心里苦如黄连。 公玉谨些微发愣，瞥对方一眼：“泠姑娘要见苻宸，你知道他驻营在哪吗？” “泠姑娘来了？” 吕元淼惊讶林思泠胆子这么大！先送个殷黑，又送个李绍，现在自己也要送上门来？连忙左瞅右看。 “她在约好的地方等。” 公玉谨盯着吕元淼：“你能不能代为转告……” 吕元淼倏地明白过来，比方才更吃惊了—— “你们的意思，是让将军孤身一人，去见泠姑娘？” 痴人说梦呀！ 泠姑娘自己是孩子，难道认为这生死大事，是她玩游戏过家家？ 将军贵为一军之将，怎么可能不顾自身安危，只身赴会？就算他愿意，手下将士也不答应啊！ 公玉谨心里发苦。 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答应了泠妹妹，就得尽职尽责，当好这趟信使！ 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沉稳面对吕元淼不可思议地打量。 “我是个带话人。你们将军敢不敢赴约，看他自己意见！” 这话意思，自己和吕元淼，都不能做这两人的主。 吕元淼瞅着他，多日糟糕的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丢丢，“嗤”地笑出来。 “我带你去军营。不过，将军要不要见你，是否会答应泠姑娘的请求，我无能为力！” “好！” 公玉谨点头。 心知肚明这种举动，会引来对方嘲笑，但泠妹妹意愿，他无法违拗。 吕元淼简单捯饬下自己，佩上腰刀，领着公玉谨朝村外走。 路上公玉谨忍不住问他：“李叔和殷大哥还好吗？” 吕元淼叹口气。 “还好……或许他们自己，现在觉得不好。” 略顿，解释。 “将军并不想对你们赶尽杀绝，所以劝李里正，率桃源村接受官府招安。但李里正固执己见，不愿将桃源村的土地，交给官府……” 瞟一眼公玉谨，发现他没什么太大反应，继续说：“所以，将军将他暂时软禁了。将军认为，接下来桃源村群龙无首，应该更好轻松拿下？” 公玉谨轻笑。 吕元淼自己也摇头。 他再三说明，甚至司马兴帮腔。将军及丰城来的一干官兵，却怎么也不信桃源村的实际领导者，是一位年方十岁的农家小女孩。 有人甚至认为，他中了桃源村人下的蛊。所以将军把他丢在这里，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继续看守前哨村。 这相当于把他放逐了！ 吕元淼痛定思痛，不知该不该悔恨自己之前的作为？可他见到从小追随到大的将军，真是一丝一毫起不了反叛之心！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来到苻宸扎营的地方。 抬头一看，公玉谨发现，苻宸选择的扎营地方，还是当初他们夜袭司马兴的地方。 只是，所见军营与上次相比，更加宏大肃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看不见的暗卡岗哨，在隐蔽处观察踏进视野范围内的人。 门前甚至筑了拒马，中间隔离带可跑马。 桃源村若想要像上次一样偷袭，恐怕会非常困难，还容易掉进陷阱里。 公玉谨心里惴惴。 难不成，桃源村真完了？ 丰城这次出动的兵马，粗略估计数量上千。有可能上次惨败，真触动到县令石川的底线了。 外强环伺，他还不惜一切，将城中主力部队派出来。连苻宸这么一位本该隐藏在幕后的重要人物，也现身参战。 “谨兄弟，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求见将军。” 吕元淼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远远见军营便停住脚，对公玉谨叮咛。 公玉谨自然痛快答应。 若苻宸会同意这种儿戏般的会面，才有鬼了！他来这一趟，不过是大敌当前，不想泠妹妹节外生枝罢了。正好打探下，敌人的驻营情况。 如今看来，情形不容乐观。 因为他是吕元淼带来的，驻扎在外围的官兵，没对他采取行动。只是警惕地监视着他，看他在哨卡前走来走去。 公玉谨趁机把军营驻扎的大概情况，默记于心。不过，不知道这样有用没用？ 说不定他看到的，只是苻宸想让外人看到的？ 这么想时，只见辕门大开。 一位身披银色锁子甲，脸戴铁面具的高大战将，在一众官兵拥卫下，朝他大步走来。 吕元淼满脸梦幻，晃悠悠跟在其身后。 ------------ 第一卷 第265章 谈判 “我随你……去见你们口中的这位泠姑娘！” 听着苻宸清朗的声线，公玉谨和吕元淼一样，傻了。 愣了片刻，他回神，看向周围一大群对他虎视眈眈的官兵。 “要见，只能你一个前往！” 想借此机会伤害泠妹妹，没门！ 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当然，没指望苻宸会同意如此无理的要求。 “可以！” 苻宸略一顿，慨然应承。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位几次三番听人提起过的“泠姑娘”，他莫名感到熟悉和信任，直觉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他甚至能微笑着开玩笑。 “一位小姑娘，不怕我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难道我堂堂七尺昂藏，还不敢单独去会见她？” 公玉谨抽抽嘴角。 泠妹妹居然料准了…… 这苻宸果真脑袋有包！这么不对等、于自己有害的会面，也会轻易答应。 吕元淼急忙上前两步。 “将军，请让我随你一道！” “不用了。” 苻宸一言既出，没有丝毫反悔之意：“元淼你回去，继续守前哨村！” 不理吕元淼一副快哭了的表情，低声交代身后官兵两句，迈步走向公玉谨。 “这位公玉小兄弟，请你前面带路！” 公玉谨有种昨夜没睡好，今天脑子不够清醒的感觉。 转身带路，心里思忖：对方这么肆无忌惮的样子，莫非暗中有什么筹谋？ 他可要盯紧对方。 别引狼入室，给泠妹妹带回个麻烦！ 一路紧绷身体，领苻宸到约定地点。果见林思泠在那等着。 一见苻宸，顾枫等人全部紧张起来。一个个手里紧捏药包、刀枪，对苻宸怒目而视。 苻宸一眼便把姐妹俩认了出来。 没办法，当初顾枫为他不打麻药刮骨疗伤；林思泠直言不讳劝他别相信朝廷。两人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心情略复杂，双手抱拳，向这对姐妹施礼：“顾姑娘、泠姑娘，别来无恙？” 顾枫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林思泠挺佩服对方的。 自己有金手指加持，才敢如此胆肥。但对方可是孤身一人，也敢前来赴约？确实需要莫大勇气和自信。 她上前一步。 不担心对方会突然朝她出手，端详着对方的面具说：“苻宸将军，你为什么要戴这么丑的一个面具？脸受伤毁容了吗？” 她是小孩，畅所欲言。 苻宸一阵无语。 果然对方还是那么直率！ 他个高，林思泠与他说话，要仰着头看他下巴。 怕她保持这个姿势，把脆弱的细颈折断。苻宸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面具后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泠姑娘，如你所言，苻宸现在家破人亡，成了丧家之犬。所以，不得不用面具遮挡。” 随后，他饶有兴趣地，注视林思泠脸上的神色变化。五颜六色，十分精彩。 林思泠…… 说好的威严肃杀，那个杀神将军呢？ 怎么感觉对方这两句话，像调侃她似？古人迷信，该不会苻宸认为他如今处境，是她乌鸦嘴造成的吧？ 那可不妙！ 但系统也没提示，对方降了忠诚度和好感？ 没法一开始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她只好正色切入主题。 “苻宸将军，你知道当今朝廷腐败，国家内忧外患。我们桃源村一群百姓，只想躲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开荒种田，与世无争生存下去……” 她无法透过对方那铁面具，观察对方表情，略微顿了顿。 “你何必助纣为虐，帮你的仇人，来对付我们呢？” 公玉谨看着苻宸。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敢于直接当面质问的，泠妹妹还是头一个。 真奇怪。 如此近距离，苻宸一伸手，便能拧断泠妹妹脖子。他甚至可能来不及救援—— 泠妹妹到底哪来的底气，这么肆无忌惮与对方说话？ 顾枫向前踏了两步，五指捏紧袖中药包。 苻宸瞥她一眼，注意力重新放回林思泠身上。 “你们在丰城地盘上，肆意杀害官兵，官府不能不闻不问。” 一直保持弯腰姿势，比较累。他直起腰，来回踱两步。 “我流亡到此，石大人对我有收容之恩，我自然要回报他。你们……” 他五指自然摩挲剑柄：“你们交出杀害官兵的元凶，解散桃源村，我就放你们自由离开。”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四顾无外人，他就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最低要求。 李绍那个蠢的！来军营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找他，众目睽睽，他能怎么办？ 怕林思泠年龄小听不懂，转向顾枫和公玉谨，沉声道：“李绍作为一村里正，不思好好治理辖地，反倒纵容刁民行凶，杀伤官兵，罪加一等！” 这话说得很白了。 “元凶”就是李绍，牺牲一个人顶杠得了。 李绍直闯他军营，官兵们全部认得。瞒，瞒不过，索性让桃源村自己取舍了。 他看得出李绍为人，会愿意主动承担一切，保护村民。所以，这也是他同意单刀赴约的原因。 军营人多眼杂，他一个客卿身份，暂代统军，不方便做更多事。 林思泠却是听懂了。 看那么多小说电视，有什么不懂的？这是苻宸明显在给他们放水了！ 眼珠一转，她凑近苻宸。 “符大哥，能不能随便找个土匪，用他的项上人头，冒充李叔？至于我们，你就说跑掉了，找不到子虚乌有的桃源村！” 反正游击战嘛！ 等苻宸带官兵一撤，他们再出来活动。 苻宸…… 真是亲眼见识什么叫打蛇顺棍上了！ 他说这么含蓄的目的，是个成年人都懂要避嫌。这小丫头竟然直接贴上来称兄道弟，与他谈斤论两了！ “方圆百里，土匪被你们杀绝迹了，上哪找土匪？” 若非桃源村这么高调，石川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波人的存在。 林思泠想了想，半开玩笑：“那司马兴，是我们前哨村最看重的‘人才’！” 没错，她就是公报私仇。想借苻宸的手，除掉一个对桃源村不利的人！ 身上骤然一凉，蓦地感觉周围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抬头一看，苻宸面具后射出的目光，凉幽幽的。 “司马兴？他是夏水司狱。多亏他，我才能诈死遁形。他又与一干弟兄，万水千山，追随我到此——” ------------ 第一卷 第266章 干吧！ 林思泠…… 这回她是真惊讶了！ 没想到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官府奸细，竟然有这种身份？ 对于苻宸而言，这司马兴堪称义薄云天了吧—— 摸摸尚未彻底消除淤青的脖子，她甚是无语。 果然忠奸善恶，不能单纯判断。人就是个特别复杂的动物…… 刚想找点什么话，来缓和一下谈判气氛。一条人影由远至近，弹射而来！几个起落，掠到苻宸身边。 看清对方脸，竟是说曹操、曹操到的司马兴。林思泠一个激灵，赶紧后退闪到公玉谨身后。 苻宸被收为“随从”，这司马兴可没有！ 那日差点被此人掐死，林思泠对其有足够戒心。可不敢像面对苻宸那样，站咫尺距离。 “你……苻宸你真无耻！明明说好单身赴约，你竟然带了人马前来？” 骆宽几名青壮顿时慌乱起来，拿起竹筒箭，环绕一圈，包围中心两人。 苻宸看司马兴一眼。 司马兴没有理会其他人，扫视一眼林思泠与公玉谨，直接对苻宸开口说道：“将军，丰城紧急传书：溟军突然大举攻城！石大人请将军带兵速回——” 他声音不大，离得近的人，全听见了。 一时间，看不出戴面具的苻宸神情变化。但林思泠几人，俱是面上变色！ 不是说溟兵退了？咋又开始大举攻城了？ 大虞国这批酒囊饭袋，自毁长城后，就找不到合适人手，将侵略者彻底赶出边界吗？ 苻宸手下，现在只千余从丰城带出来的兵。杯水车薪，回师有什么用，螳臂当车吗？ 林思泠不想失去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麾下“随从”！ 心中一急，她想开口劝说苻宸留下。苻宸回头，看看她，又打量一圈桃源村众人手上拿的武器。 这种武器，他听司马兴具体描绘过。如此强大，引得他颇感兴趣。 之前还打算若跟桃源村的人谈崩，就抢个这种武器回去，好好研究。此时战事骤起，倒令他改变了主意。 “泠姑娘，溟兵势大，奸臣当道，把持朝廷，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他微微叹口气，看出林思泠确实是桃源村的实际领袖，便不再顾忌地直抒胸中见解。 “桃源村如今有一战实力，何不趁现在助我一臂之力？待解丰城之围，我必当请求石大人，赦免你们私垦荒地、杀害官兵之罪！给予你们桃源村，名正言顺的建村机会？” 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补充一句。 “军营两刻后拔营起寨，你们若改变主意，速来会合！” 说完，带上司马兴，径直风一般离去。没说的下文，尽在不言中。 想救回李绍、殷黑，后续官兵不再来骚扰“剿匪”，只有目前这个最合适的机会，看桃源村人能否抓住？ 林思泠心里直犯嘀咕—— 在这里天不收地不管的，一旦被官府“认可”，那又成了上一个李家村、宋家村、什么村！ 有何区别？ 交不完的公粮、纳不完的重税、服不完的苦役。还容易被权贵们肆意欺压、虐杀，有冤无处申，生活水深火热！ 她脑子又没瓦特掉。凭啥放着自在逍遥日子不过，要去认回个主子孝敬？ 不过扭头一看，她陷入沉默。 除了公玉谨和顾枫，其他人眼睛里，个个冒出了光。 李俊民甚至激动亢奋到、手脚扑簌簌发抖—— “啊哈哈！我真不是在做梦吧？苻宸将军、竟然认可了我们，还邀请我们并肩作战……” “如果能因此建功立业，我李家，将来是不是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了？” 骆宽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满脸轻视。 “就你这弱不拉叽、没几两骨头的小身板？苻宸将军明明是相中我，高大威猛……” 林思泠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 怪她。 收随从除了忠诚度，她就没挑过，来者不拒……果然反噬来得太强烈！ “战场上刀枪无眼，溟兵那么凶残，你们确定自己上战场后，能全身而退？” 公玉谨忍不住想给这些热血上头的人，冲冲凉水。 “这不是有竹筒箭吗？” 见林思泠不太高兴的样子，李俊民机灵地捧一把顾枫：“顾姑娘的毒，天下无敌！那些溟兵，能强过官兵多少？” 张宜年小心翼翼：“至少，李叔、殷大哥，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啊？” 林思泠烦恼地用手按按自己眉心。 “泠妹妹，既然乡兵队员们如此热情主动，这也算是个实战机会，便让他们跟随符将军，走这一遭吧！” 公玉谨想想说。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保家卫村，是他们应尽的职责。” 不经风雨的兵，算什么兵！ 他隐隐感觉到，桃源村的建村计划，正奔向不可控的未来。 那么，一支能征善战的乡兵团，是必须要培养起来的。 林思泠沉默片刻，抬起头。 “好！” 她下了最大决心—— 干吧！ 你们自己选择走的路，将来可别怪她这个领导人，带歪了！ “你们现在马上回去，通知其他人。愿意追随苻宸将军出战的，带上武器干粮，来这里集合——尽快！” “是——” 青壮们轰然响应，掉转头，朝一线天狂奔。 不一会儿，等待在隘口处的百人乡兵团，全部扛着七零八碎的行装，集中在林思泠几人面前，整齐列队。 忽略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补丁衣裳，一张张年轻黝黑的脸膛上，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放光。 公玉谨一点数。好家伙！连不是乡兵团的成员，也混杂在里面滥竽充数？ 建功立业，真是大虞国男儿们，骨子里刻下的印记啊！ 一有机会，个个幻想能冲锋陷阵。即便最终不能封妻荫子，博得个身前身后名，也足够他们老了吹嘘。 连李天百这种，村里公认的胆小鬼，也抬头挺胸，站在队伍最前列。 转头一看，张柚一干妇女，全部跟来了。个个拿灼热无比的眼光，注视这些男人们。 哭哭啼啼拖自家男人后腿？ 不存在的！ 桃源村的女人们，早被张柚调教得一个比一个凶悍。谁家出个窝囊废，不得被笑死？ 若不是军营拒绝女人，她们都想参加。谁还没经历过大阵仗似的！ ------------ 第一卷 第267章 答案 两刻钟过去，军营已经拔寨起营。但官兵们原地待命，苻宸驻马路边，还在眺望远处来路，似乎在期待什么。 司马兴知道他在等什么，纵马向前。 “将军，快回丰城吧，晚了怕来不及了！” 一群泥腿子，有什么好盼望的？ 他们说不定贪生怕死，根本不敢答应将军的这种请求。 他心里为将军难过。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换在以前，横扫大虞边境的符家军若在，将军登高一呼，从者如云。哪用得着像现在，寄望于一群叛逆谋乱的村民？ 苻宸没说话。 视线停留马前，眸中平添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说实在的，自从家破人亡，他思想观点，已转变许多。 悲伤、愤怒，更多的，是骨子里的麻木和迷茫。 虽然身边总有一群人，在鞭策推动他不断前行。告诉他：山河破碎，需要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救万民于水火！ 但他被动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底有一个小声音，在无情告诉他：这一切，毫无意义？ 忠君报国。 从小培养的信念，一夕间轰然坍塌。 他回想那个小女孩瞧他时的眼神。 清澈、好奇，不加丝毫掩饰的质疑。一如她的问题那样，单刀直入—— “你何必助纣为虐，帮你的仇人，来对付我们呢？” 没错。 他好像的确在干这种事。 一名小小县令，曾经正眼也不会瞧的人，能蛊惑感动他苻宸，为之卖命。 县令代表朝廷。 实际就是，他还在为自己的仇家效忠。 而这，司马兴、吕元淼、包括前来当说客的李绍，没一个人觉得他做法不对？ 他们盲从他，一早将他摆在神龛上。 哪怕他行为趋近卑劣，如今是畏罪潜逃之身。在很多人心目中，他依旧还是那位被万民敬仰的战神将军，光芒万丈。 “他们来了！” 一位亲兵突然惊喜叫出声。 即便对方只是一群村民。人多力量大，面对浩瀚如海洋的敌军，他们也会因为一点小小增援，感到激动、欣慰。 这证明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苻宸目光缓缓，锁定地平线出现的一团黑影。 黑影逐渐扩大、膨胀。到后面，显示出一支列队整整齐齐的百人队伍。 背着长枪，腰挎大刀、砍柴斧。每个人手里面，拿着一管造型简朴的青色竹筒箭。 他们衣衫褴褛。 不同于流民或暴民，他们的气质沉稳，眼神坚定。与他所带领的这队官兵相比，更像是久经训练的战士。 苻宸不自觉暗暗点了点头。 桃源村有这样一支拿得出手的队伍，难怪上次能把司马兴的官兵队，打得落荒而逃。而且有底气，敢与官府叫板。 公玉谨走在乡兵队最前。林思泠带领桃源村的女人们，紧跟其后。 既为亲人送行，也是给苻宸将军一个合作、化敌为友的答案—— 他们的共同敌人，是溟兵，外族侵略者！ “你们这来了多少人？” 司马兴惊奇地上前，打量桃源村精神气十足的队伍。 该不会上次袭他营的元凶，全体到场了吧？ 狠狠看眼这些人手中的竹筒箭，他按耐住想要夺一支过来、仔细研究的心。 将军把这些人变成了同盟…… “126名青壮。” 说这个数字时，林思泠心在滴血。 她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随从”！这些人，是桃源村基建的中坚力量。 如果损失过于惨重，桃源村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她看看公玉谨——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少年。 尚未成年，因为武艺在身，便要义不容辞地上战场。 淹死最多的往往是擅泳者。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她非常担心他出意外。 这个世界，最让她惦记的，只有公玉谨和顾枫两人。失去任一，她不敢想象自己将如何面对未来。 黑暗时代，人吃人的炼狱，有他们在，才能令她坚持如今。 约莫望向公玉谨的目光，过于长久而不舍，在场人大多数感觉出来了。公玉谨牵住她的手，带她走到一边，避开众人视线。 如果泠妹妹当众哭出来，以后在桃源村的声望，可是会大打折扣！ 林思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眼圈泛红，竭力忍住鼻端的酸涩。 “公玉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走到这一步？” 他们确实做好了与官兵开战的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突然桃源村就被推到前线，要跟溟兵交战了！ 明明之前，他们这些流民，还在恐惧溟兵、官兵，甚至土匪暴民？ “泠妹妹，我有九阳神功护体，你不用担心我！” 公玉谨想握久一点泠妹妹的手，不过众目睽睽，他不得不早早松开：“我是乡兵队的队长，其他两位队长不在，我必须承担起带队重责……” 略一顿。 “如果能因此，让桃源村获得丰城县令默认，以后我们建村、出行，都会方便不少。” 溟兵势大，更应该给予打击，阻止他们在大虞国土上横行、壮大。 林思泠点头。 道理都懂，只是……情难自禁。 她眨眨眼睛，稍微抬起头，让微凉的山风，风干里面的湿润：“我明白。公玉哥哥，你们一定要小心，活着回来！我等你们——” 顾枫过来，一把揽住妹妹肩头，对公玉谨丢了个眼色。 公玉谨会意地转身，回到队伍中。 苻宸对这个能匹敌自己的对手，着重关注：“公玉小兄弟，你会骑马吗？” “会！” 公玉谨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回到冷静状态。作为一个养蛊出来的继承者，这不会那不会的，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苻宸意外、又不意外地深深看他一眼。转头吩咐一声，很快有官兵下马，将自己的坐骑拱手相送。 军队中，好的资源自然要优先给有能力者，才能发挥整体最大战力，避免拖后腿的情况。 公玉谨没有谦让。 拉住缰绳，飞身而上，动作行云流水。 一众乡兵，艳羡地眼望自己队长。 他们队长会的技艺可真多，以后有得学了！ 林思泠被顾枫拥着，吹了会冷风，逐渐镇定下来。望向前方道路两边的密林，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件重要的事。 向前紧走两步，站到苻宸、公玉谨两人马前。 ------------ 第一卷 第268章 诚意 “公玉哥哥，如果你们待会要回来，走前面这条道时，要格外小心！我会带人在这段路上，设下埋伏。” 公玉谨疑问：“什么埋伏？” “绊马索之类的。” 林思泠直言：“如果你们吃了败仗，可以将追兵诱过来，我们帮你们解决他们！” 众人…… 他们还没出兵-.-！ 苻宸…… 换作是他军中，有人胆敢这么说，十七八个脑袋不够他砍的！ 不过对方好像不是他手下的兵……算了，装没听见-.-！ 官兵在前，乡兵队在后，一阵急行军走了。 救城如救火。 桃源村剩下的人，眼巴巴将家人亲朋送走。随后，全部聚拢到林思泠周围。 张柚迫不及待撸起袖子。 “泠姑娘，怎么设陷阱？怎么牵绊马索？你发个话吧，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她要表现积极点，才能打动苻宸将军。说不定对方就把她家那口子，放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 刚才她和闺女一个劲瞅官兵阵营，没见捎带她家男人啊？还有殷黑……这两个人，到底被苻宸关押到哪里去了？ 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村民，林思泠正要带领大家展开行动，三条人影，气喘吁吁从后面狂奔而来 “等等——” “泠姑娘！” “苻宸将军他们人呢？” 张柚等人一看，喜从天降！竟然是李绍、殷黑、吕元淼三人赶到。 怎么回事？ 苻宸竟然将两人释放了？ 吕元淼眺望苻宸离开的方向，失落一会，走到林思泠跟前。 “泠姑娘，是将军临走前吩咐我，把李里正和殷大哥释放，还给桃源村。” 林思泠心知肚明，这是双方达成协议后，苻宸展示给他们的诚意。 若她最后没有同意帮助官兵救丰城，可能又是另外一个结局。 罢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要做些自己不情愿的事情。村民们自己乐意就行。 望一眼张柚率领的娘子军，年过半百的尚勇等人，夹在里面万红丛中一点绿。她犹豫一下，回头瞧吕元淼。 “吕大哥，你现在还是桃源村的人吗？” 吕元淼一个激灵，瞬间精气神全部回来了！站稳立正，激动之余，不免磕磕巴巴。 “泠、泠姑娘、我、我是！我指定是桃源村的人——” 他以为自己被驱逐出桃源村了，没想到，泠姑娘竟然还愿意往回收容他？ 一连几天的失落，瞬间像天降甘露，将心头阴影驱散。 林思泠扯动嘴角，笑意没达到眼底。 要说她心里毫无芥蒂，怎么可能？无奈人心所向，不能强求。只要吕元淼没真正做出背叛桃源村和大家利益的事，他要奉谁为主，是他的自由。 因此，林思泠决定唯才是举，继续任用吕元淼为前哨村管理。 反正现在她已将苻宸收为随从。吕元淼、司马兴之流，他们忠于苻宸，不就相当于忠诚她？ 如此概念一转换，心平气和。随手从一名村民背篓里，抽出一把短锄头，丢给吕元淼。 “是就走，去挖坑！” 当务之急，调集人手，为公玉谨等人撤退铺平后路。 张柚和妘叶站在另一边，安慰看上去有点被打击到的李绍和殷黑。 林思泠带吕元淼走过去，李绍面色恢复如初，殷黑依旧有点绿眉赤眼的，直瞅吕元淼。 看样子落在官兵手里，遭了罪，怨在吕元淼身上了。 林思泠没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递给他们一人一把锄头。 “李叔，殷大哥，丰城告急！溟军敢于直接攻城，兵力一定不是现在苻宸能抗衡的？赶紧做好准备，我们接应他们安全撤退——” 两人精神一振，迅速抛掉杂念思想，接过锄头。 “泠姑娘，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自觉灰头土脸的李绍，心思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听听泠姑娘意见，少自作主张。 这回与殷黑共患难做了回狱友，他们私下谈论来谈论去，惊讶地发现，泠姑娘看人看事真是非常准！ 早听话就没这么多危险发生了。 林思泠走来走去，指挥大家在路面挖壕沟，弄绊马索，设陷阱，听到系统在脑子里欢腾地响了两声。 “吕元淼，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上升为70！” “殷黑，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上升为80！” 她回头，瞅两只“二哈”一眼。 这是对幻想失望，转而对实际上心了？ 另一边，苻宸率兵急行军。 一支千人队伍，拖沓蔓延，拉扯出一条断头去尾、截肢数段的“长蛇阵”！ 大多数官兵，不适应这种极其耗费体力的长途奔跑。一个个累得口吐白沫，舌头拖出老长，“哈哧哈哧”喘气。 怕这些人跟丢，苻宸不得不数次挽缰勒马，等队伍赶上。 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平日疏于训练。到了战场，难以发挥作用。反倒是公玉谨率领的乡兵团，桃源村的青壮们，格外引人侧目。 约莫是锻炼得当、肚子吃得饱、加上有信念支撑的缘故，扛着大包小包，手拿武器，一个个在山林间小路健步如飞。 不仅能跟上将官们的战马，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谈笑风生，指点嘲笑身后官兵们的狼狈。 这种强烈对比，苻宸见了心里直叹气。 怪不得，司马兴上回败得那么惨！ 然而不救丰城不行。只能期待桃源村的新武器，能带给他一些惊喜吧？ 他、公玉谨等人不知道，乡兵队员有现在这身体素质，多亏林思泠给他们每一个人，拍了张勇士符。 有金手指加持，乡兵们的练兵，水到渠成。 之所以现在林思泠等人，觉得桃源村实力弱，是因为他们不自觉将乡兵队员，放在公玉谨面前比较。 一群普通人，天天被一位武林高手，打的落花流水。这种强化训练，给大家潜意识灌输一种意识。 看，这么多青壮，连个孩子都打不过？肯定训练时没努力，丢人现眼—— 所以，桃源村众人嬉笑嘲讽脆皮官兵时，浑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从人人喊打的孱弱流民，蜕变为自己都没想到过的存在。 “前面就是丰城了！” 苻宸鞭梢指向前方。 望着远方一条玉带似，盘绕在山脉间的城廓，公玉谨沉默不语。 望山跑死马。 等真赶到那里，这群官兵能活出来几个？ 苻宸自然知道这个理。尽管心急如焚，仍旧放下马鞭，无奈地微微叹息：“传令，就地扎营吧——” ------------ 第一卷 第269章 军心动荡 这里是树林。 简单砍伐几根木棍，支两块打满补丁的油布，小帐篷便搭成了。几个乡兵队员侧着身子，挤进去休息。 但官兵不行。他们要把气喘匀了，喝点水，吃些干粮，才能爬起来搭帐篷。 虽说体质不如乡兵队员，但他们的物质，胜过乡兵队不知多少倍。 看着一大片一大片青色油布卸下来，用的还是铁架子，搭出来的帐篷四四方方，里面甚至能搭上几张行军床，李宏才等人看得眼馋死了！ 啥时能把这些东西，作为战利品就好了…… 可惜现在成了盟友。 苻宸邀请公玉谨一起进入大帐篷休息，他想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下这位小少年。 流民中能出现公玉谨这样的人物，真令人感到意外。 但走进去刚坐下，没来得及说话，往前探路的亲兵，一骑快马飞奔回来。说出的劲爆消息，炸乱了整个军营。 “将军，大事不好——丰城易帜，城头插上了溟兵的皮羽军旗！” 轰地一下，附近已经躺下休息的人，全部跳了起来。 紧接这噩耗像瘟疫，迅速在整个军营传播开。 之前丰城被溟兵围困那么久，能撑到敌军粮草不足退兵。现在苻宸刚带兵出城来剿桃源村，一天不到丰城便易主？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公玉谨指定不信的。 但他在苻宸的军中，是客和盟友的身份，不便发言。只是保持沉默，看苻宸如何反应。 苻宸面沉如水，对那探马说：“再去探！” 探马应令而去。 苻宸在帐中来回踱了两步。即便他没有露出一丝烦躁不安的气息，公玉谨能感觉出对方此刻心绪不宁。 片刻，苻宸再度下令，让官兵拔营起寨，收拾行装。丰城落入敌手，明显在这官道附近扎营，不安全了。 才搭好帐篷，锅也摆出来了，又让收，官兵们怨声载道。 而令这些人恐惧的是，他们的家人大多居住在丰城内。丰城易帜，相当于他们的要害，被敌人掌控。 军心动荡。 桃源村众人也感到心慌。 发现公玉谨走出大帐，连忙围向他，想听听他的意见。 公玉谨看看乱成一团的军营，又瞅瞅大帐方向，压低声音。 “你们先收拾好东西，准备随时应战和撤退！别靠近苻宸以外的任何官兵，他们……不可信！” 不是他瞧不起这些丰城的兵。 这些人比起符家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没有太大战力，甚至不会忠于苻宸。 这一点，或许泠妹妹早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在他们出征前，毫不忌讳地给自己人安排好后路。 李宏才等人没有半点异议，立即收拾行装。怕待会战斗或跑路没劲，还拿出干粮一通猛啃。 不到一盏茶时间，探马再度返回。不同的是，这次他受了伤，肩膀上插着一支将近没羽的箭。刚闯进军营，人便从马背上栽下来！ 这探马是司马兴的朋友。他们一群年轻人，少年气盛，仰慕苻宸。救了苻宸后，一心追随苻宸。 他们几人才是苻宸现在的最大助力。 否则丰城的这群老爷兵，如何支楞得起来？ 见同伴受伤，司马兴等人连忙围上去，将其抬进大帐，找随队军医做简单包扎。 公玉谨跟进去，正听到那探马在断断续续向苻宸汇报。 “将军，溟兵大队人马，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领头带路的……好像是丰城的守城官？” 离太远看不清五官。但甲胄服色，是丰城门丞无异。 不知是县令石川带头降了敌军；还是内乱导致丰城兵杀了主将，开门揖盗？总之丰城现在像大陶、召南等县那样，确实归于溟族的版图了。 苻宸沉默一会，问那探马：“封宣，你还能行动吗？” 封宣在司马兴等人的搀扶下，呲牙咧嘴坐起来，摸摸包扎得硬梆梆的左臂，大声回答。 “将军，我还能开三石弓！” 苻宸对他点点头，朝司马兴等人道：“照顾好他！” 转身拿起倚在角落的长枪铁盾，大踏步走出帐篷。深吸一口气，蓦地舌绽春雷。 “全军听令，列阵！准备迎战——” 他运用内力发出的这声大喝，声震九霄，传递到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公玉谨看到的是：除了桃源村的乡兵队员及司马兴等人，其他官兵们畏畏缩缩，懒懒散散。 半天没有集合好整队。 曾经有着铁一般纪律、那支俨如银色旋风，老百姓真心簇拥欢呼的符家军，终究是在腐败当朝的打压下，烟消云散了！ 公玉谨上马，桃源兵列队在后，官兵左右，簇拥苻宸立于道中。 不多时，远处烟尘弥漫，黄沙漫天，一彪骑兵逼近。 官兵严阵以待，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不过，对方在射程之外就停住。 片刻，一名骑兵飞驰而来，距离阵前十步开外的地方站住。看出是开战前对方派出的传令兵，苻宸抬手示意官兵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命令。 那传令兵头带皮毡帽，帽檐插一束鲜艳的雉鸡毛。光膀子，内有护心镜，外罩滑缎袍。秋季即将来临，不知道他到底冷还是热。 满脸络腮胡，张嘴大喊。 “兀那铁面人，可是苻宸将军？我家公主郝连阿朵，仰慕苻宸将军威名已久——” 官兵们一阵骚动。 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家神秘的领队是苻宸。不禁纷纷转头，朝苻宸看来，听对方继续说。 “听闻苻宸将军一家，为奸佞所害，走奔无路？那样昏庸的朝廷，还效忠于它为何？如果苻宸将军愿意归顺——” 传令兵顿了顿，用尽全力大喝。 “我家公主愿邀将军一聚，把酒言欢！共赏塞外之月，畅谈古今——公主还愿意借兵给将军复仇？” “我家公主盛意拳拳，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司马兴喉咙一阵愤怒作响，忍不住低骂一声：“无耻！” 敌人怎么会突然了解到苻宸将军的身份？毫无疑问，石川投降了敌人，并且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对方。 否则，敌军不会有目的地将部队开来这个偏僻地。 当众揭破将军身份，也是让将军没了退路。即便不降，大虞朝廷也不会接纳将军回去。 走投无路，将军可不得只剩死战、或投降一途吗？ ------------ 第一卷 第270章 势不两立！ 苻宸两指捏住自己脸上的铁面具。 身份彻底曝光，再戴这种东西，除了闷人、影响视野，没有丝毫用处。 他轻轻揭下铁面具，指尖一弹，面具“当啷”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露出那张英气勃勃的脸来，令人眼前一亮。 “回去转告你家公主——” 苻宸嗓音不大，但运用内力向外发出的声音，轻松传递到战场每一个角落。 “符某项上人头，你们有本事尽管来取！符家忠于的是大虞国、大虞国千千万万的子民，与侵略者溟族——” “势不两立！” 国家是人民组成的。 他是人民的一部分。 朝廷昏庸，不代表他就要背叛自己的祖国！这一刻，苻宸信念坚定，重新树立起来—— 他忠于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没有错！ 公玉谨随手祭出一把小飞刀！ 在那传令兵没来得及翻脸大怒前，刷地将他毡帽上的雉鸡毛，齐齐削断。 传令兵但见寒光一闪，没听到暗器响，头上就有两片断羽飘下来。手往自己头上一摸，大惊失色。 调转马头就跑，百忙中还不甘心地丢下一句嚷嚷。 “蠢货们，你们的家小还丢在丰城——不想死的，割下苻宸脑袋，来向我家公主投诚吧！一定高官厚禄……” 司马兴听得大怒，张弓搭箭，准备将这嚣张的传令兵杀掉！不过对方胯下一匹骏马，早已飞奔远去。 公玉谨闻言，警觉地扫视一圈周围蠢蠢欲动的官兵。 大战在即，对方故意留下这么一句扰乱军心的话，他很肯定某些本就心里摇摆的官兵，有所触动了。 苻宸却不在意。 想要他首级的人，多了去了。他不甘心授首，谁能轻易摘下他项上人头？ 举手示意司马兴等人，不用紧张地团团护卫住他。 长枪横在马前，泰然自若，朗声说道：“家在丰城，想追随你们石川大人去的，放下武器，离开队列——然后你们可以自在离去，我苻宸，绝不阻拦！”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兵，留下来百无一用，趁早打发。 一片沉默之后，当即有人迈步向前，将手中大刀长枪，扔在地面，转身而去。 有了第一个，很快有第二个、第三个…… 司马兴等人用鄙夷的目光，目送这些官兵头也不回，朝对阵溟兵走去。 为了让对面溟兵知道他们的投降意图，有人还脱下身上一件白色亵衣，绑在木棍上充作旗帜，举过头顶挥舞。 苻宸一脸冷肃，手按枪杆，注视这些人的背影。 顷刻间，千余官兵，散掉大半。留下百来名没有动弹的官兵，形单形只，站在属于自己小队的位置。 一阵东张西望后，又有十来个人扛不住这种不随众的压力。对苻宸深深弯腰行礼后，放下武器，满脸茫然追逐同伴而去。 苻宸面色稍微有了点变化。 若是他曾经率领过的符家军还在，上万人马，这种时候绝不会有一人出列！ 大虞国的兵…… 终究是没落了。 他不生气，只感到唏嘘。 为亲人选择苟活，无可厚非。只是，这些人不明白一件事吗？ 国破，小家安在？ 对阵一通鼓响，声如雷鸣。 刹那间，一排排利矢，从溟军中呼啸而出。箭如飞蝗，将快走到阵前的数百降兵，悉数射成刺猬—— 无一幸免！ 原本在鄙夷这些降兵的桃源青壮们，一个个瞪圆双眼。 什么意思—— 明明是这溟兵劝降的！真降了，反倒将降兵全杀了？ 这算是诱杀吗？简直是太无耻了！ 剩下一百来名官兵，顿时人人面上变色。 幸好他们听说是苻宸将军，出于钦佩心理，想要誓死追随将军，没有选择与那些同伴一道，不然…… 容不得多想，号角长鸣，战鼓擂响，黑压压的对阵溟兵，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啸，催动马匹，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数十倍上百倍于他们的兵力，铺天盖地，如同海平面上刮起的巨大浪潮，排山倒海，扑向暗礁。 而苻宸及身后的两三百人，像是暗礁上的一点礁石。 苻宸不慌不忙，等前排溟兵冲进射程范围，左手用力一挥，大喝：“放箭！” 百多名官兵们听令，立即将早已搭上弓弦的箭支，用力射出去—— 冲在前面的溟兵，如同下饺子一样，纷纷从马背上栽下地。 当然，这点数量的攻击，对溟兵大军如同下了场小范围的毛毛雨，隔靴搔痒。 短时间内，对方又朝前推进二、三十米，已经能看清交战对手的眉毛眼睛了。 公玉谨在马上一声疾呼，同样是运用内力，将喊声传递到现场每一名桃源兵耳中。 “一队，攻击！” 经历上一次对抗官兵，不是初上战场的乡兵队员们，沉稳端着手中竹筒箭，越过官兵上前。 伴随公玉谨一声令下，三十多支竹筒箭，对准敌阵，射出一支支携带致命毒囊的毒箭。 毒箭顿时在密集冲锋的敌阵中，处处开花！ 红云绿雾缭绕，瞬间将一大片黑色铁流，清出一个个方圆数米到数十米的空间。 战马同样不能幸免于难，与它们的主人一起，倒在尘埃，口鼻出血，浑身溃烂，哀鸣而死。 溟兵刹不住攻势。 紧接着，准备好的第二队，接替清空箭筒的第一队，展开同样攻击。第三队准备，第一队低头在后重新装填弹药。 苻宸和官兵们，不觉放下手中弓箭，惊讶地看着这些沉稳作战的乡兵。 这一刻，谁还会将眼前这些衣衫破旧的人，当成人人可欺的流民！ 三轮毒箭发出后，上千冲锋陷阵的蛮骑兵，被一波炸开的毒弹带走。 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己方这边，只有几个倒霉的官兵，中了流矢。 不过，等溟兵首领反应过来，改变战术，他们这种领先的优势，很快被逆转。 溟兵不再盲目冲锋，而是不断放箭，射向众人。 遮天蔽日的乱箭，蛮族人的臂力，非同小可。很快将处在射程内的苻宸等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四散寻找掩体，这个过程，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桃源兵不例外，也有不幸挂彩的。 但队友不会放弃他们，架着伤者，慢慢往后退。用盾牌，替他们抵挡飞来的流矢。 公玉谨祭出三柄小飞刀，杀了数十个逼得太靠前的溟兵，对身边不停用长枪盾牌，挑飞箭支的苻宸喊了一嗓子。 “撤吧，苻将军！” 这里道路空旷，不适合以寡敌众。退到三不管地带，泠妹妹所说的埋伏地，才有他们的一线生机。 螳臂当车，没有必要。 ------------ 第一卷 第271章 掌击为誓 苻宸没有犹豫，应声。 “好，撤！” 司马兴听到命令，大喊数声，官兵们迅速变阵。后队变前队，前队掩护后队，随同桃源兵开始撤退。 公玉谨与苻宸两骑快马，带领司马兴几位身怀武功的亲兵，缓一步断后。 但凡冲近的溟兵，被他们百发百中的飞刀、冷箭送走。 见他们开始逃跑，溟兵自然不会放过歼敌的机会。呐喊声声，咬紧尾巴狂追。 不多时，双方交战人马，进入到一处密林地带。除了中间一条人为踏出的羊肠小道，两边均是大大小小的野生树木灌木丛。 公玉谨绷紧神经，不知泠妹妹带人，设下了怎样的埋伏？ 蓦地，他眼尖发现：地面有用绿色藤蔓扎出来的环形结；一些树枝，同样悬挂此物。 这是桃源村不成文的规矩。 为方便在森林里设伏打猎，怕村民们不小心误伤，连小孩子也被再三告诫过，不要靠近有这种标记的地方！ 现在，这就是给他们的警示牌！ 公玉谨大喊一声：“都跟紧我，不要乱跑！” 此刻苻宸等人也反应过来，想到临出发时，林思泠说过的话。这是到了危险地段了？顾不上朝后放箭，跟紧公玉谨，在密林间快速穿行。 桃源村的人，带领官兵们飞快绕过有标记的地方，钻出树林才回头，去看身后敌人下场—— 一声喊起，平坦地面突然塌陷，十几个追兵连人带马，摔进一个并不深也不大的浅坑里。 但坑里插满削尖的树棍，抹过毒药，擦破皮即死。 紧接又是一阵凄厉的喊，不知谁触发机关，一根绊马索，平地弹起，将飞驰的敌兵，重重从马背上弹飞出去！ 这可比掉坑里的死得惨！ 等他们惨嚎着翻滚坠地，骨折筋断，甚至有倒霉头部着地的，当即见了阎王。 猝不及防的溟兵们有点手忙脚乱。 偌大林子，明明瞧见敌人就在前方奔逃。偏偏不管他们朝哪个方向追，总有不长眼的，一头撞在对方提前设下的陷阱上，然后带累身边一波人。 眼见林子里红云绿雾不时当头撒下来；一根根用草绳吊起的木桩飞舞，砸得溟兵人仰马翻；地面不时草皮塌陷，马失前蹄，溟兵首领气歪了嘴。 “退、先退！” 他率领的这支人马，可是公主郝连阿朵的护卫军。损失过重，公主不会饶过他。 当即鸣金收兵。 三不管地带，人迹罕至。以后有了合适向导，方能深入。 看着严重受创的溟兵，逐渐退去，桃源村众人，还有司马兴等官兵，挥舞手中兵器，不由自主发出阵阵欢呼。 积于胸中的郁气，一下子得以释放，好不开心。 悉悉索索，一阵脚步声。 公玉谨望向身后。 躲藏在周围已久的林思泠，带着顾枫、李绍、吕元淼等人，神采飞扬地朝他们迎接过来—— “公玉哥哥！苻宸将军！” 小女孩用力挥手，大大绽开的笑颜，阳光般明媚。 公玉谨带队随苻宸离开后，林思泠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忘了与公玉谨约定怎么看埋伏地的标记。 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初次指挥作战，竟然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还不能说—— 说了怕李绍等人会崩溃。 好在公玉谨当真精明，很快察觉陷阱上做的标记，成功迅速带大家绕过危险地带。 心有灵犀，可不是说的这种？ 公玉谨一掠下马，走向她。 平日极少言笑的少年，此刻星眸弯弯，带着他这个年纪也有的蓬勃朝气。 “泠妹妹，这么短的时间，你们竟然在林中设下这么多种陷阱？” “是向叔指导布置的。” 林思泠指指身边憨憨笑着的向福保。 她电视看多了，提示两句。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猎户向福保，能举一反三，带领村里后勤们，将各种精巧的陷阱弄出来！ 桃源村算是又发现了一位人才！ 原来向福保的作用，不单单用来对付森林野兽。 苻宸领着司马兴等人，站在一边，神情有些迷茫。 没了丰城这条退路，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思泠带领桃源村众人，走向他们。诚挚地向苻宸伸出手，发出邀请。 “苻大哥，你愿意加入我们桃源村吗？有你的保护，桃源村将来一定会成为这乱世的若亚方舟，苦难老百姓们的救赎！” 苻宸听不懂她口中的“若亚方舟”为何物，但大概意思他能理解。而且，连对方投机取巧、欲玩弄的文字游戏都听明白了。 略一思忖，回答：“我与我的同伴，共进退！” 腐朽的朝廷，的确不值得效忠。他下决心摒弃不切实际的幻想，重新开始！ 不是为了效忠眼前的小女孩；更不是想帮助桃源村，在霸地成匪的路上越走越远。他想先有个落脚地，对外面的乱世，徐徐图之，救国救民。 林思泠反应很快。 “你们可以驻兵前哨村！” 反正忠诚度不够，别想进入桃源村。而且有战神将军帮他们把守外围，什么牛鬼蛇神，休想轻易犯界！ 如此一想，心里乐开了花。 苻宸表示怀疑：“驻兵？桃源村有这么大能耐，驻兵也能养活？” 那他可又要对桃源村，刷新一层认知了！ 林思泠直言：“目前几百人，粗茶淡饭可以提供，荤腥要等我们村养殖成功。” 这个苻宸表示能理解。 外面是人食人的世界了！ 不仅受难的百姓易子而食，听闻溟兵为了快速推进，攻占大虞，也是大肆掠杀大虞百姓，充作军粮。 桃源村人躲在这里开荒种田，自给自足。石川猜测桃源村有大量粮食，才迫不及待出兵，想要占领桃源村。 然世事变化无常。 没能拿下桃源村，反倒将丰城拱手相让给敌军。 担心苻宸嫌桃源村能力不足，只能养活几百人，林思泠解释。 “现在我们桃源村的村民不多。等以后队伍壮大起来，就能开垦更多荒地，生产更多粮食，让苻大哥你招兵买马！” 平定乱世，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和心愿。 底线是以桃源村为基础。 苻宸很想去看看桃源村究竟什么样，让对方口气这么大？但想想自己选择与司马兴等人站在一边，桃源村目前并不信任这些官兵，只能先着重眼前。 “好，我们驻守前哨村，帮你们收容流民！” 看看林思泠伸出的一只手，以为对方是想掌击为盟，不再迟疑。伸出手，“啪啪啪”与之连击三下！ ------------ 第一卷 第272章 “补羊圈” 饶是他着意收了力道，林思泠的小爪子，也立即变成一只红彤彤的水煮虾。 林思泠脸都绿了—— 她只是为了表示友好，打算跟谈判对象握个手而已！ 古人没有握手示好这个礼节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双方达成共识，缔结长久盟约，是件非常开心值得庆祝的事。 司马兴主动过来，向林思泠等人为之前的不友好行为道歉。 善良淳朴的李绍、殷黑等人，第一时间原谅了这个大“奸细”，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家伙。 苻宸将军的滤镜再次发作—— 司马兴这样、那样，可全是为了他们将军！ 而司马兴都能被谅解了，吕元淼那点摇摆不定，自然更能被大家所理解。 不管怎么说，处在他那境地，确实不好做人。能坚持不出卖桃源村，算难能可贵了。 对于眼前和融融的大团结，林思泠微笑不语。 ——甭管你们心里想啥，她只认系统给的阿拉伯数字。数字达标，才能真正加入桃源村这个核心集体！ 时间不早，折腾多日的众人精疲力尽。 商量一下，司马兴等官兵与能动弹的乡兵队员，去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吕元淼、庞丹丹安排官兵住宿，登记造册；张柚等人，则回桃源村拿物资，顺便将留在村里的村民们带来。 李绍准备在前哨村开一个盛大的宴会，欢迎苻宸等人加入。 缺少肉食，公玉谨、殷黑、向福保三人随张柚一道回去，准备在森林里碰碰运气，看能否猎到什么野兽。 顾枫给伤者治伤包扎。 林思泠没什么事，和李绍陪着苻宸，参观前哨村，还有附近开垦出来的几块地。 没什么意外的话，苻宸、司马兴等官兵，以后就住这里了。 苻宸不介意条件艰苦。 常年行军打仗，他什么苦没吃过？ 相反，前哨村能建设的如此初具规模，他还有点意外。而且，桃源村任用人才，不拘男女，有能力者上。 这让他耳目一新！ 走南闯北，第一次见识到有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半点轻视女性。男女同工同酬，有能耐的女人，照样能有条不紊，指挥管理手下男人。 “妇联”这个女性组织，也是头一次听说？ 看眼面前侃侃而谈、挥斥方遒的小女孩，或许，一如司马兴探听回来的消息。 桃源村的真正领导者，不是李绍，也不是能与他一战匹敌的公玉谨，而确实是这个眉宇间洋溢超脱凡俗之气的女子—— 林思泠。 站在那里，她目光澄澈而深远，仿佛能看透岁月的迷雾…… 林思泠滔滔不绝介绍前哨村的情况，附带吹嘘以前击溃土匪的丰功伟绩。 蓦地听到系统声音在脑海中提示。 “苻宸，好感度为90，忠诚度为60。” 她顿时心花怒放。 原来这位将军喜欢听人说故事？你早说嘛！ 于是，她舔舔有点说干了的嘴巴，继续一顿猛吹——当初桃源村众人是多么勇猛善战、智勇双全，拿下匪首元碧玉。 李绍听得脚趾头抠地了，苻宸保持微笑。 好不容易走回土坯屋，坐下等司马兴等人回报。林思泠抓着杯子，吨吨连灌好几杯水。懊恼地发现，自己后面白说了，苻宸的好感忠诚，再没有一点变动！ “李里正，泠姑娘，不觉得冒昧的话，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 “将军有话请讲？” 李绍立即正襟危坐，专注听讲。林思泠端着杯子，走到旁边坐下。 苻宸扫视一眼门外人来人往，放轻声音：“你们若想保住桃源村入口的秘密，注意那处山崖之下，车轮行驶过的痕迹。” 林思泠和李绍一听，顿如五雷轰顶！ 他们竟然忽略这么大的破绽了—— 进入前哨村的林子时，倒能想到用杂草隐藏人踪。却忘了吊篮上上下下，山壁和附近土路也会留下磨蹭碾压的痕迹。 苻宸应该是上次赴约，敏锐地观察到这一切，没有说。若双方仍是敌人，他们桃源村会迎来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李绍立即站起来，慎重地向其一抱拳：“多谢将军提醒！”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苻宸淡淡回一句。 李绍二话不说，与林思泠打个招呼，出门叫上李宏才几个桃源村的青壮，扛上锄头，悄悄跑去“补羊圈”。 顾枫进门，见苻宸在座，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肩头药箱放下，接过林思泠立即送到手边的一杯水，喝了下去。 苻宸见她一脸疲态，起身抱拳：“辛苦顾姑娘，为我手下的人医治！” 顾枫淡淡点头，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把林思泠拉进怀里。习惯性看妹妹气色，检查有无不妥。 她眼里只有妹妹，可没什么将军。 苻宸对她的冷淡不以为忤。刮骨疗伤那会，就清楚这位女医师多么人淡如菊了。 等姐妹俩日常的热乎劲过，他才坐下说：“我手下有个人，粗通医术，暂任军医。顾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让他打下手？” “你说的是那历建易？” 顾枫点头：“方才他主动站出来，给我打下手了。” 不然，她没这么快能回来休息。 林思泠在旁边听了，牢牢把历建易这个名字记住。 会医术，还要给顾枫当下手的，必须优先刷属性！顾枫身边，不能有一点不安定的因素。 庞丹丹跟司马兴进来，见李绍没在，她也不介意。拿着记录的两张纸，给林思泠汇报收缴的战利品。 “泠妹妹，咱们这次，大获丰收！” 她眉飞色舞：“不但缴获盔甲武器上千套，干粮水囊上千斤，银两三千余两，还捉住跑失主人的战马五、六十匹！” 顿一顿，用更大热情更重语气补充。 “还有！那被射杀、不是被毒死的马，我们也全给抬回来了——殷大哥他们其实不需要狩猎，我们也有肉可以吃！” 司马兴在旁边，用手捂脸，与苻宸对了个眼色。 苻宸递给他一杯水，他一歪屁股坐在凳子上。苻宸这才注意到他浑身上下，沾满血和泥巴。满头是汗，像刚从沤粪池里爬出来，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味。 ------------ 第一卷 第273章 达成合作 司马兴也没想到桃源村众人，这么执着战利品！ 不要说满地的丢盔弃甲了，是坨尸体，俱要搜刮干净。臭鞋子没放过，每一个陷阱要清理……弄得原想当指挥的他，做了回牛马，回来累瘫成死狗。 只有从溟兵尸体上搜出来的干肉，大多数不明来源，桃源村人没敢要。全部和垃圾堆在一起，露天焚烧后掩埋了。 林思泠听得很高兴。 有肉吃、有钱、以后还能学骑马，这回真是大发了！ 起身拍着庞丹丹的肩，大力夸奖。 “丹丹姐，这回真是辛苦你们了！晚上开接风宴和庆祝宴，我和李叔商量，好好给大家发奖励！” 庞丹丹捏紧纸张，些许无措。扭捏下小声说：“泠妹妹，吕大哥之前……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我能不能不要奖励，村里把他的处罚给免了？” 林思泠一阵无语。 这小丫头，何时何地，忘不了她的吕大哥！果然恋爱会让一个精明的人，变成傻瓜。 叹气，轻拍其背部。 “吕大哥这回，虽然做得不地道，但村里理解他的难处。加上布置陷阱那会，他表现很好，立了功。我和李叔商量，让他再次功过相抵吧！” “至于你的奖励，可以领了送给他！” 最后一句，开个玩笑。 庞丹丹却是立马开心了，差点跳起来，抱住她的手摇晃。 “我就知道，泠妹妹最好了！泠妹妹，吕大哥还说以后你们不会再信任他了……” 她苦涩的眨巴眼睛，定定看林思泠：“你们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林思泠一阵想吐血——这什么跟什么？ 庞丹丹为什么这么幼稚？ 讨厌不讨厌的，能让别人随便保证吗？ 不过，她现在的确不讨厌吕元淼。有点讨厌的，倒是这个从来拎不清的庞丹丹！ 顾虑到庞丹丹那张说变就变的脸，起起落落坐过山车的好感忠诚度，她无奈随口回答一句：“我不讨厌他！” 庞丹丹一听，顿时笑靥如花。 “太好了——我就说吕大哥多想了嘛！我这就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纸一折，塞到林思泠手中，高高兴兴跑出去了。 随后系统声音，在林思泠脑子响了起来：“庞丹丹，好感度为90，忠诚度为90！” 林思泠无力吐槽。 回过头，除了顾枫习以为常在喝水养神休息，苻宸和司马兴，都在沉默无语看着她。 林思泠…… 看啥看？ 那吕元淼不就是你们一伙的吗！ 夜幕降临。 前哨村点燃几大堆篝火，木墙上插无数支火把，将整个村子照得亮若白昼。 除了负责轮值的乡兵队员，其他人团团围坐，参加举办的盛大宴会。 为让村民与百来号官兵和睦相处，消除隔阂，张柚故意将位置打乱，让双方交错间杂坐。 男人的友情，在饭桌上喝酒很容易建立。 至于哪里来的酒？ 自然是从溟兵那收集的。 死尸身上携带的水囊，张柚她们惊奇地发现，这些蛮子酷好喝酒。近千只水囊，一大半里面装的是酒！ 而且这种酒，呈乳白色或淡黄色，闻上去有浓郁的奶香，混合着发酵气息。也不知道是羊奶还是马奶做的。 林思泠浅尝一口乳白色那种，轻微的酸味和甜味交融，相得益彰。酒精刺激感在舌尖蔓延，喉咙处留下微微的温热感。 这种味道，喜欢奶制品或发酵食品的人，接受力良好。反之就会觉得怪异。 虽然不是烈酒，顾枫也怕妹妹喝醉，盯着她喝了一杯，就不让喝了，把酒囊拿开。 林思泠观察了下周围，公玉谨、李绍、殷黑、苻宸、司马兴、吕元淼几人，都不太喜欢这种马奶酒。相反大部分村民，尤其是女人们爱喝这种酒。 酸酸甜甜的，大家当成饮料了。 尤其是那个奶味，这一辈子难得吃到点好的。奶制品，可不就当补身子了？ 刘夭桃和妘叶喝得尤其高兴，两个人在那里吆五喝六，撸起袖子划拳。输了的多喝一杯。张柚等人坐在旁边，边喝边嘻嘻哈哈看热闹。 殷黑紧张死了。坐立不安，不时朝女人们那桌飞去一眼。生怕女神因此醉倒，大众之下出洋相。 李绍也怕大家喝酒误事，连忙过去，让张柚把名册和账本拿出来，提前宣布这次胜利的奖励。 事先与苻宸商量过了，一半属于官兵一方，交给苻宸，让他自己去分配。另外一半，老规矩：大半归公，小部分拿出来奖励作战有功者。 因为此次作战全员参与，连村里老弱妇孺也积极奔走，帮忙搞后勤。所以，奖励集体有份。依据贡献，多寡不均。 最高获奖者如公玉谨、林思泠、顾枫三人，分别得到五十两银子、一匹战马、一套盔甲刀剑、三囊奶酒，一块十斤重的马肉。 三人没要盔甲刀剑，战马则委托给李芹，代为饲养。以后他们在桃源村，可以学习骑马。 最低奖励，连姚兰这种只帮忙做了大锅饭的，也有五百文钱、一指宽马肉奖励。 林思泠脑子里系统一阵疯响。 所有收为随从的人，忠诚好感上涨了一到十点不等。 果然人心，可以用金钱物资收买。 林思泠问张柚和其他人，手中有多少铜板，自己用银子全部兑换。整个宴会没顾上干别的，光忙着数铜板秤银子绞银子了。 顾枫也不知道她要这么多铜板干嘛？ 以为妹妹贫而乍富，想体验铜板堆满屋的感觉，只能和刘夭桃、妘叶一起，帮她打下手。 可惜能收集到的铜板实在不多，最终只兑换到六千多枚。祝元青帮她扛到车上，准备提前装车，第二天拉回桃源村。 在苻宸一干官兵眼里，这桃源村的小领导人，实在是怪癖多多——不但喜欢玩头发，还喜欢收集铜板？ 有自家将军加入，吕元淼心甘情愿，退位让贤，成为陪衬红花的绿叶。 此后苻宸在前哨村驻兵，一方面积极招兵买马，一方面为桃源村收容难民。 当然，想要入籍桃源村，林思泠丑话说在前头，必须先经过她的考核！ 苻宸没有异议。 他心怀天下，志不在桃源村。双方不过是达成合作，暂时各取所需。 林思泠窃笑—— 暂时不暂时的，随着时间发展，对方忠诚好感刷上去，那可不一定？ ------------ 第一卷 第274章 掌控人心 宴会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白热化高潮中，欢快结束。 狂欢后第二天，奶酒喝多了的村民，一个个顶着爆炸发型，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挣扎爬起身，准备回桃源村。 这里房子不够，大多数人露宿一晚，体验感超不好，只想要赶紧回家。 李绍将吕元淼和庞丹丹拎到一边，耳提面命，让他们尽心帮苻宸管理前哨村。 但是，除了苻宸，不得将前哨村的其他人引回桃源村——除非得到了泠姑娘的允许！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 “李叔，前哨村没有可以用作记账的纸了？” 庞丹丹提出要求。 李绍一阵头大：“你先用沙盘对付一下吧……造纸，还要等两个多月？”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有限的纸，要登记新到人员名单，给泠姑娘过目，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看庞丹丹撅起嘴，李绍不得已，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 “这是上次废弃的公文纸，你拿去吧。省着点用，啊？” 他都没舍得用。 庞丹丹接过去，满脸的大写无语，目送李绍转身去招呼村民起行。 苻宸驻足村口，待顾枫背着药箱，手牵林思泠出来，跨前一步迎上。 “顾姑娘，前哨村进行日常训练，可能随时会有人员受伤，你能否隔段时间来这里，帮忙看看？” 顾枫瞅他一眼。 随时受伤？ 你是准备多凶残训练那些倒霉鬼，才会让他们“随时”受伤？ 不过，可能确实只有这种严酷的训练，才能将士兵训练成才？ 公玉谨跟在后面，听到了这话，立即感兴趣地凑上来：“符大哥，你能帮忙，也训练下我们的乡兵队吗？” 苻宸一听，正中下怀。 他正嫌这百多名厢兵懒散惯了，不好调教呢！如果乡兵队愿意加入训练，正好起个好的带头作用。 他观察这些桃源村的乡兵，身体素质与吃苦耐劳的精神，比厢兵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们欠缺的只是正规训练和丰富的作战经验。 “好！你们桃源村乡兵愿意加入训练，求之不得。” 公玉谨立马找到殷黑和吕元淼，三个乡兵头领头碰头一合计，决定以后给乡兵成员们画个大饼—— 凡是平日训练积极的，可以去前哨村一周游，体验参加苻宸组织的训练。 近距离接触偶像，接受偶像调教。 还在辛苦推板车拉马的李宏才等人一听，欢欣鼓舞。浑没感觉出，自己已被队长们联手“卖”了。 顾枫对苻宸微微点个头，表示同意他的请求。 毕竟隔三岔五有人受伤，她还是要抽空过来看的，当练手了。而且她对那个叫历建易的军医有印象，偶尔与同行交流下，也是件好事。 临别之际，苻宸提醒林思泠。 “泠姑娘，溟兵这次吃了大亏，桃源村又处在丰城的地盘上，他们指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回去，得做好打下一次大战的准备！” 林思泠握紧袖中的一份人名单，表示知道。接下来，她需要做更紧迫的一件事情—— 刷这一批官兵包括苻宸、司马兴等人在内的忠诚度！ 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是什么？ 人心！ 她拥有掌控人心的强大金手指，将能团结的人，全部团结在身边。众志成城，犹如一块铁板，畏惧什么溟兵？ 只要她愿意，甚至那溟族公主什么阿朵，也得俯首称臣！ 只是一个食人的卑劣蛮族，她不屑招收麾下。和那群侵略者一样，他们都罪该下地狱。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的生活逐步回归到正轨上。 除了乡兵队要参与前哨村的训练，公玉谨、殷黑时不时随苻宸一道，带人去清剿闯进三不管地带的溟兵。 不熟悉地形，溟兵很容易中他们设下的陷阱埋伏。加上苻宸什么人？那是玩奇袭战夜袭战的高手！ 以少胜多，是他的看家本领。有公玉谨和桃源村的竹筒箭辅助，无往不利。 几次三番想来一雪前耻的溟兵，非但没能复仇，反而陆陆续续给对手贡献无数物资：武器盔甲、粮草辎重。 游击战拉锯僵持了三个多月，伤亡惨重的溟兵终于学乖了。只敢在三不管地带外屯兵，再不敢轻易进入这片区域。 原想封锁桃源村与外界的交流，不过苻宸将军藏身在这片不毛之地的消息，随着溟兵几次吃败仗，不胫而走。 短短数月，无数流民、符家军曾经的旧部，想方设法通过溟兵的警戒线，投奔他们心目中向往的所在。 溟兵一看，这根本拦不住！索性顺水推舟，也派了奸细混杂其中，想要找到桃源村的入口。 前哨村收容人员激增，突破千人。 挤不进前哨村的，宁可在村外露宿，找树皮草根吃，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每隔十天，桃源村会派人来前哨村送物资。接纳一批考核合格、获得入籍桃源村资格的新人。而这些来接人的人，不乏他们曾经的同伴、熟人。 所以，大家深信：就算暂时不能成为桃源村或前哨村的一份子，天长日久，泠姑娘总会被他们的诚意打动！ 令外界人感到最玄妙不可思议的是，凡是加入桃源村的人，绝对会对桃源村的一切内幕守口如瓶。哪怕面对他们的亲朋好友！ 而且，据说泠姑娘给出的考核合格名单，往往伴随一份神秘的死亡名单。 凡是上了这份死亡名单的人，都会被前哨村重点查处。 这些人无一例外，要么是暴民土匪，要么是溟兵奸细。他们隐姓埋名，乔装改扮，妄图蒙混过关。 真不知道仅仅看过他们一眼的泠姑娘，是怎么把他们识别出来的？ 总之泠姑娘看人的眼力，令一开始完全不信邪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苻宸对这些揪出来的恶徒不客气。全部砍了脑袋，悬挂在前哨村外示众，以儆效尤。 林思泠担心即便考核过关，也有像庞丹丹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多长个心眼，让只有五、六十忠诚度的人，先住到前哨东、西村开荒。 观察情绪长时间稳定，过了七、八十，才会接到桃源村，正式接纳为村民。 这样，她能最大限度保证桃源村的凝聚力，同心团建。 ------------ 第一卷 第275章 欲壑难填 三个多月时间，竹纸也终于造出来了，初步实现厕纸自由。不过由于废纸太多，还需进一步改良，方能用作书写。 此外，秋季来临，他们收获一批小米糙面，地里再次种上冬小麦及其他耐寒作物。 桃源村人口，总数达到一千一百人，八百来户。就连乡兵队，也突破五百人。前哨村苻宸因为旧部纷纷来投，更是从者如云，麾下目前拥有九百余人，占前哨村总人口的三分之二。 如此多人数，桃源村养活前哨村，开始感到少许吃力。而这个人数，还在源源不断上涨。 林思泠不得不夜以继日，加快种植，选拔人手入籍桃源村，进行开荒。 另一边，苻宸也在前哨村实行屯田制。将林思泠“发现”的肥沃之地，陆陆续续垦荒出来，力争实现自给自足。 士兵们上午训练，下午与前哨村居民一起，参与基建。 饶是苻宸、司马兴等人精明，也不得不赞同村民们口口相传的说辞：泠姑娘当真是一位福星！ 别人转悠无数遍，找遍山脚旮瘩，只能发现不毛之地。但泠姑娘出马，势必能找到适合开发的地方。 前哨村和桃源村能有现在这般繁荣，敌人不敢轻易来犯，甚至连大一点的内讧也没有，泠姑娘居功至伟！ 只是这人多了，管理层人手有限，下面难免有照应不到、起摩擦的地方。 林思泠赞同妇联人员提议，村里建设乡兵团的同时，组建一支女子护卫队。 女子护卫队没别的重大任务，就是配合妇联工作，解决村民间一些狗屁倒灶的琐碎事。 有刘夭桃这个孔武有力的人带队，等闲男人见了，屁不敢多放一个。 刘夭桃自然不能成为公玉谨口中的高手。但她只要出手，一堆乡兵男队员干不过这头猛虎。 刘夭桃自己也没想到，她那人见人嫌的吨位级身材，被林思泠一旦开发出来，在暴力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家齐心合力下，盆地荒地又被开发出近千亩。不过，相对于村里翻了几番的住户来说，这点土地仍是杯水车薪。 桃源村高层们会晤，商量之后决定采纳林思泠的提议。在考虑先来后到顺序同时，用竞标方式，将土地承包出去。 谁有能力种好田，对村里贡献最多，这地就承包给谁！ 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优先家有劳力或则贡献大的。暂时没有分配到土地的住户，也不用急。 村里各式各样的基建任务，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桃源村没有饿死的人，只有懒死的人！ 为了保障长远发展，村里预留出一百亩地，作为公田兼试验田。目前种植的是林思泠提供的神秘种子和棉花。 能够进入这片公田劳作的人，是李绍精心挑选的老农夫，经验丰富。 桃源村扩大后，张柚特地将姚兰母子及那对流民夫妇，安排到村边缘作伴。泠姑娘不信任的人，自然要远离村中心。 而且李芹现在负责照管村里的几十匹马。 这些马，农忙时帮忙开荒种田，闲事驼着泠姑娘等人，练习跑马射箭，是全村人的宝贝。当然不能让姚兰坏了李芹心情，以免李芹不开心，带累它们。 说来也怪。 那些战马个个桀骜不驯。泠姑娘爬上去，都能一撅屁股，把人甩下来。但就是格外听李芹的话！ 只要李芹打声唿哨，战马们会乖乖跟着她，排成队到野外吃草，河边洗澡。吃饱放足风了，又跟着李芹规规矩矩回来。 大家说以前让李芹养几只鸡、兔子，实在屈才了。 只有林思泠清楚，李芹的天赋，就是对动物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原来是应在了这方面？ 如果没有她的金手指在，李芹大概才是真正的女主！ 她那能力，相信养几头猛兽，跟随自己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刷了无数人的属性，种了不计其数的菜，林思泠的系统，迎来两次升级。如今随从坑位增至两万人；五十个种植坑，必出一个红果实。 此外，一个种植坑，能改变方圆三千平方米的土质。其他的没有变化。 对于越来越难以填满的随从坑，目前为止只收了1026名随从的林思泠，表示麻木了。 欲壑难填，说的就是这系统。 不知道对方到底要把她培养成啥？这么不遗余力给她扩充随从位。 你倒是让她种出各种能吃的肉来也好啊！ 现在虽时不时有马肉、兔肉、鸡肉、鱼供应，但完全不敢敞开肚皮吃。村里煽猪匠屠夫齐活，没有猪。 家猪搞不到，野猪搞不定，要大力发展畜牧，谈何容易！ 当然，大家深信照这个劲头发展，桃源村富裕起来，是迟早的事。 随从方面，苻宸的属性比较难刷。目前为止，好感90，忠诚度堪堪60。 反倒是一开始看不顺眼的司马兴，还有他那帮朋友，好感忠诚刷到人均8、90以上。 不过数字就是数字，只能代表一时，不能代表一世。像吕元淼那样，若出了什么变故，这些人属性，或许还是会下降的。 强大如系统，并不能保证人心一成不变。 系统升级，又送了她不少好东西，其中包括三千张勇士符。 犹豫再三，林思泠选择只给高忠诚的士兵及亲近的人用。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她将来会收更多随从。而勇士符的功效，比她预想的强。此物能大大提升武装力量，故而不能浪费了。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 寒冷多雨的季节，山路难行。拼命想进攻三不管地带的溟兵，总算消停了。双方积极厉兵秣马，准备来年开春再战。 公玉谨带人外出打探消息，发现不仅因为天气缘故，溟兵减弱对桃源村的攻势。而是他们将征战重心，转移到对付大虞国上了。 毕竟三不管这种众所周知的不毛地带，肉少骨头难啃。还是大虞国富庶流油的地盘，值得他们掠夺。 总之，暂时被忽略的桃源村，得到稳定发展的巨大良机。 伴随更多的城池被侵略者攻陷，大虞国兵败如山倒，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这片区域。 ------------ 第一卷 第276章 贵客临门 苻宸先还担心，桃源村救济不了这么多难民。 然而随着时间发展，他惊奇地发现，桃源村那块风水宝地，就像个聚宝盆，源源不断吸纳各种人员。 只有进、没有出！ 饶是他信任桃源村，没想过越雷池一步，去看看桃源村，此时也不由得心中泛起嘀咕—— 桃源村，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亲手输送给桃源村的人，十之八九，没再见出现。 难怪前哨村，始终有一种不和谐声音。某些一直无法取得入籍桃源村资格的人员，背地里会质疑桃源村是黑村。 他能帮忙处置传谣的一人、两人……还能清理掉所有人？ 心念转动，他想自己该去趟桃源村了。 不久前林思泠特地让人转告他，他和司马兴等人，随时可以入籍桃源村，在村里建房。 但他们是一群军人，习惯餐风露宿。打算马革裹尸，没想解甲归田，去当农夫，所以婉拒了。 现在，倒是需要改变主意？ 前哨村苻宸在想什么，林思泠不知道。 她此刻和李绍等人一样，被繁琐的村务包围。 “遇事不决，找泠姑娘！” 这句话几乎成了桃源村人的共识。 明明以前一直处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到台前。她的家，成了村政府部门。李绍等人三天两头来此报到，她连种菜也要见缝插针找时机。 指导干了一半的基建，不能撇下不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担挑大梁。 谁让这些人，全是她的“随从”？ 有她在，万事和睦好商量。 没她在，李绍和张柚两口子，都能各为其职，撸袖子拍桌子，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顾枫本来不大情愿去前哨村的，最近积极出门，目的是避开家里的乱糟糟。林思泠揪着没长多长的头发，好生羡慕隔壁家公玉谨—— 除了轮值，人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练功夫。 最近唯一的好消息：尚勇一班工匠，终于造出能书写的纸张。扩大生产，桃源村便能办学。 李绍意见是：必须办、马上办！ 张柚代表妇联，在屋里跟自家男人唱对台戏：现在马上要过冬了，应该组织大量人力物力，准备过冬的物资。 先饱暖，才能谈精神层次。 李绍不服：“昨年冬天，我们上无片瓦栖身，下无立锥之地，不都过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那能一样吗？” 张柚寸步不让。 “再说，你只想到别家的孩子要读书，有没有考虑过这个世道，读书出来有什么用？像王书明那种人吗？” 反面教材又被拎出来溜一圈。 妘叶等人，拿着纸笔在旁边掩嘴闷笑观战。 谁吵赢她们听谁的！ 林思泠捞起放在屋角的锄头，溜出门去。 她今天的菜还没有种。等屋里那两口子吵够了，再告诉她结果。 刚刨两个种植坑，负责轮值的乡兵队员，一溜烟跑到她家院外，隔着篱笆墙喊：“泠姑娘，苻宸将军来桃源村了——” 林思泠猝不及防，差点一锄头挖了自己的脚！ 暗想这个苻宸，之前她代表桃源村，发出邀请，结果被对方傲娇地婉拒了。结果今天又来干什么？ 赶紧丢下锄头，洗手拍打一身泥土。进屋叫李绍两口子别争论了，贵客临门！ 始终放不下、对苻宸有滤镜的李绍，哪还管办学不办学的，慌忙拉着气呼呼情绪还没调整过来的媳妇，整理衣冠出门迎接。 乡兵队员领着苻宸、司马兴一行人进村。 除了走远在地里干活、森林里采集的人不知道，听到动静在家的人，全部跑出门迎接。 哪怕现在身在桃源村，忠于泠姑娘，但苻宸就是大虞国家喻户晓的一颗明星。大家敬爱他，像向日葵始终坚定不移面朝太阳，矢志不渝！ 林思泠有时候难免嫉妒。 她还要靠系统笼络人心。而苻宸，仅凭人格魅力，便把她的一众“随从”，迷得神魂颠倒，如痴如狂。 这家伙是不是“功高盖主”了？哼哼…… 算了—— 看在对方难得纡尊降贵，总算肯来他们桃源村入伙了，她就原谅他吧。 特殊人才，要有特殊待遇。 苻宸等人，一路惊叹参观这处世外桃源，聚宝盆地，倒有些后悔，没能早点过来看看。 他以为只是一个隐匿在山间的小村落，做梦也没想到，穿越过一线天后，是这么一处浩瀚的洞天福地！ 倘若被外界势力知道，一定会不择手段，前来抢夺吧？ 难怪进入桃源村的人，对外守口如瓶，半字不泄露！ 他们是为自己，也为子孙后裔，保守这个重大秘密。 苻宸最佩服林思泠的是，一个小女孩，有如此超强的政治手腕与人格魅力，将这么多人，牢牢团结在她周围！ 他在军中打拼，花了十年时间，才练出一支充满凝聚力、战斗力的苻家军。而林思泠，短短一年时间便做到了！ 自己也甘心屈居下首。 或许，这世上真有天生的领导人吧？英雄不在年少，不分男女。 “苻大哥，你们今日怎会大驾光临呢？莫非前哨村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林思泠将人迎进门，顾枫是跟着一起回来的。她不喜欢这种人多场合，径直回到自己工作间去了。 与隔壁公玉谨一样，两人眼中只有自己要做的事，人情往来从不放心上。 苻宸习惯了顾枫的冷脸，不以为忤。 张柚对妘叶丢个眼色。 桃源村的颜值担当，妇联副主任立即充当起端茶送水、活跃气氛的重要角色，免得尊贵的客人感到被冷落。 司马兴、封宣几人对桃源村充满兴趣，妘叶充当向导，领他们四处逛去了，屋里只留下林思泠、苻宸、李绍、张柚四人。 聊起前哨村并无大事发生，苻宸真是来桃源村随便看看的。李绍以为他们终于想通要入籍，连忙手指门外，介绍村里情形。 “桃源村几经扩张，中心区域还留有几块上好地皮，符将军不嫌弃的话，就安家在那里？” 张柚和林思泠睨他一眼。 那几块地皮，明明是留着建祠堂办学修医所的。这人滤镜一开，啥都恨不得捧到偶像面前！ 苻宸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国之不存，何以家为？” ------------ 第一卷 第277章 最操心的随从 林思泠三人俱沉默。 他们的眼界和胸怀，确实只是小民意识，远远比不上这位胸襟开阔的将军。 只是，腐朽的外界，真值得他们去拯救吗？ 苻宸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多说夸夸其谈的话。 桃源村发展到目前这个阶段，即便他们想偏安一隅，也不可能。 放下手中不知泡了什么药草的水杯，他起身在屋里踱步，欣赏农家小院景致。虽不奢华，甚至可以说十分简朴。但屋里屋外有移植的鲜花点缀，婉约如画。 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仿佛能忘掉外面纷争，心情无忧。 “桃源村，原来是这样一处地广物博的浩瀚天地，那我便放心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林思泠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苻宸望眼外面天色：“时间不早，我今晚要赶回去。走之前，带我去看看桃源村乡兵队的训练场所吧。” 他平常也帮忙训练乡兵，算是乡兵队的半个领队。大家没有异议，起身带他去参观。 今天轮到殷黑当值。守着几百号乡兵，教他们舞刀弄枪。 人太多，即便选了几个小头目出来，按官方那般划分队伍，还是显得乱糟糟的。可怜的殷黑，大冷天将额头汗抹了好几把。 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嗓子喊冒烟了，某些参与训练的乡兵，还是懒懒散散不给力。殷黑无奈地摘下腰间悬挂的水囊，在场中蹲着吨吨喝水。 他是没发现身后围观人群，女神带人来参观了。不然，还得浮躁两分。 苻宸游目四顾，乡兵团许多生面孔。这些人应该是新加入或者因不积极、没被推荐到他手下训练的。 除此之外，偌大草坪还有一队女子乡兵队在训练。虽然一个个花拳绣腿，但训练态度比男乡兵认真积极多了。 人数也不多，就三、四十来人。 不过，她们领头的是位皮肤白得亮眼、胖墩墩的姑娘。没有通常胖人的油腻感，五官精致，收拾得干净利落。 多看她两眼，你不会觉得对方体型埋汰，反而会觉得这姑娘圆润喜庆，可爱。 苻宸见过几次，这是经常出现在林思泠身边的刘夭桃。 除了她，乡兵队还有个小孩祝元青，练武天赋极佳。据说已拜公玉谨为师，学的公玉谨家传武学，他便不插手指导了。 看了会，发现刘夭桃挥舞一根铁棍，虎虎生风。那般力气，他是第一次注意到，不由得驻足，认真看起来。 林思泠何等机灵！一看苻宸关注到刘夭桃，心中一动，立马上前大力推荐。 “符大哥，你看夭桃姐力气很大，很有天赋是不是？” 苻宸不假思索，点头：“女子这般力气，确实少有！” 林思泠打蛇顺杆上，笑道：“公玉哥哥说夭桃姐，不适合学习他的武功路数。那，符大哥你的呢？” 她总觉得刘夭桃天赋神力，没有名师指导太亏了。学一身本事，以后没人敢欺负她。 众多随从，刘夭桃最令她操心。 体胖易被人调侃；人憨憨的，还容易被骗！如果刘夭桃能自强自立起来，谁敢小觑她？ 苻宸略怔，回头瞧她：“泠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教导这位刘姑娘习武？” 林思泠看过苻宸出手——一杆铁枪，势大力沉。外加一面铁盾，攻防兼备。 若这就是公玉谨说过的，武学另一条大开大阖的路子，应该适合刘夭桃吧？ 不指望超越苻宸本人，刘夭桃能学点皮毛，以后保护自己就行了。 身在桃源村，以后会面对难以想象的外敌。求人保护，不如求己。 她穿越的这副小身板，经历太多折磨毒打，底子败掉了不能学武。刘夭桃和她不一样，应该有前途。 苻宸的目光，再次投向刘夭桃。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些审视意味。 眼见事情有门，林思泠再接再厉：“夭桃姐的爹，是大陶县县令，已为国捐躯！” 苻宸一阵震动，神色有了变化。 “大陶县县令刘寻？” 他知道此人，也曾见过。觉得是位非常圆滑，也善于欺下瞒上的官场老油子，三观不合。 但没想到的是，面对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的侵略军，大多数边关小城镇，选择俯首称臣、开门揖盗。 只有大陶县，坚持收容流民，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实在守不住城的刘县令，以身殉城！ 他晚到一步，没能救下大陶县，始终是心底遗憾。 没想到刘县令竟然还有后人在？ 再看眼场上挥汗如雨的刘夭桃，他犀利淡漠的眼神，柔和不少。 “如果刘姑娘愿意，且吃得了苦，我可以传授她武艺。” 他教过的人，成千上万。区别仅是刘夭桃为一位女性。 这不重要。 习武之人洒脱不羁，于男女大防方面，看得并不重。 林思泠大喜，立即跑过去把刘夭桃拉过来。 刘夭桃一听，给自己找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苻宸将军，她爹往日嘴里叨叨的最爱！ 喜从天降。 二话不说，立即磕头拜师。 苻宸扶起她：“我不收徒弟。刘姑娘，你要习武，以后得住在前哨村？” 刘夭桃顿时有点犹豫起来。 她舍不得新家，舍不得泠妹妹，舍不得妘叶姐姐这一帮新结识的朋友。 在桃源村，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妘叶过来，恨不得揪着她耳朵扯：“傻妮子！泠妹妹给你找了那么强大一位师傅，你还犹豫什么？以后，我和泠妹妹会常去前哨村看望你的！” “对呀！” 林思泠帮腔：“实在想家了，向你师傅请个假，不就能回来了？” 苻宸环抱双臂，笑而不语。 他是看在刘县令和泠姑娘的面上，教授对方武艺。能学到多少，看本人努力。刘夭桃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不阻拦。 不过刘夭桃这会，听了两人劝说，倒是高高兴兴地对苻宸表示，马上回去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回前哨村。 祝元青在旁边，略微艳羡地，目送刘夭桃随苻宸而去。 转念想，他师傅公玉谨年纪虽小，现在已能和苻宸战得不相上下。假以时日，他未必比刘夭桃成就差？ 定下心神，越发心无旁骛练武。 ------------ 第一卷 第278章 办喜事 接下来的时光，林思泠和顾枫、妘叶等人，真就时不时去前哨村，看望刘夭桃。 倒不是她们在认真兑现自己的承诺。而是苻宸在积极招兵买马，前哨村在源源不断涌入大量流民！ 林思泠要疯了！ 她总算明白，苻宸之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什么桃源村地大物博，他便放心了？原来这是他下决心敞开大门，欢迎外来流民的先兆！ 他觉得一线天后的地域，如此疆域辽阔，完全能养活更多人。所以不再顾忌，大肆发展。 而考核嘛，他认为林思泠只需随便瞧一瞧，看一看，桃源村新村民便有了。有什么可费神的？ 林思泠暗地里气得直跺脚。 苻宸那个混账！ 她一天天没别的事干了！睁眼挖坑，闭眼收菜。百忙之中，间隔两天还得去前哨村，对照花名册验“货”…… 属性那么好刷吗？ 眼见前哨村人满为患，一大群人每天催促她，尽快把考核过关的人员名单拿出来，好入籍桃源村帮忙开荒—— 粮食危机了！ 林思泠…… 不是！和着她哑巴吃黄连，你们就得寸进尺啊？ 她双手刨坑的速度，跟得上你们阿猫阿狗都要的节奏吗？ 她以为自己是穿越过来接受劳动改造的，真就是过来劳动改造的。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端饭碗吃饭，还要核对几遍人员名单，生怕有误！ 李绍等人同样快疯了。 好像附近几十个被溟兵攻破城池的流民，全部奔他们来了！ 苻宸来者不拒。 害得他们每天不是在接待新村民，就是奔波在接待新村民的路上。 安排新村民落脚、根据每人能力划分工作、什么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一遍又一遍。 除此之外，还要帮助梳理比桃源村更乱的前哨村。因为苻宸只管他自己的兵。 吕元淼屁颠颠去帮自家将军操持后勤，庞丹丹一个人，根本管理不过来！ 张柚被迫常驻前哨村。李绍成了“大禹治水”，几度过家门不入，忙得没时间喝口水。 两口子唱了好长一段时间牛郎织女。 李玉梅忍不住跑来抱怨林思泠。 “泠妹妹，你那些人员名单，写出来容易！知道我爹娘要一个个去接待、安排，有多么不容易吗？” 顾枫心疼地抱着妹妹，给妹妹一双粗糙如老农的手上药。在她看来，这么多人，全是妹妹每天废寝忘食种地养活的！ 她正愁没找到出气筒，立即毫不留情面反驳：“人是苻宸收的，名单是苻宸给的！有本事，你去前哨村找那位将军——” 李玉梅立马萎了。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找苻宸麻烦。 他爹能把她打爆浆！ 顾枫瞪她一眼。 李玉梅期期艾艾坐了会，突然觉察浑身发痒。一撸袖子，只见手腕皮肤上，出现一粒粒红疹子，奇痒无比。 她头皮一炸，抬头看向顾枫似笑非笑的脸，顿时汗如雨下。 “这天冷了，蚊虫好像也少了。” 顾枫漫不经心收拾东西，让林思泠坐着休息。 “但如果被叮咬了，还是要泡个澡才能好。” 李玉梅泪奔而去。 她忘了，泠妹妹家，可不是外人能随便来的地方！ 顾枫摸妹妹头：“明天后天，好好休息两天吧？” “可是……” “明天我去前哨村，帮你拿新进人员的名单。” 林思泠苦着脸。 不知道苻宸又收了多少人？ 她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仓皇感。 但是，第二天顾枫却是空手回来，没给她带人员名单。 隔天，李绍两口子也结伴回来。满脸疑惑，匪夷所思。 “真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苻将军会忽然病倒？连吕小哥、司马兴几人，也说头痛，手脚酸软无力。可顾姑娘又说没事，只是积劳成疾，休息几天就好……” 李绍两口子面面相觑，对林思泠说这话。 林思泠…… 不管咋说，她终于能好好休息了，躺平两天。李绍两口子，则夫妻小别胜新婚…… 冬季来临，大雪封山，彻底切断三不管地带与外界的联系。大家终于闲下来，除了必要的基建工作，饭后串个门，东家长西家短摆龙门阵。 这一年冬天，比昨年刚到盆地时，好过不知多少。 有衣穿，有饭吃，有青砖瓦房住。隔几天，还能从灶头上吊着的腊肉，割下小块，烹制下奶酒。小日子别提多美！ 两村首脑坐一起商量后，特地给官兵与乡兵放了七天长假。 一来准备过年；二来张荷花和李天百、李玉梅和李宏才，这两对新人的婚礼该办了。集中人力物力，一起办显得既隆重又欢庆！ 虽然林思泠觉得，李玉梅和张荷花年纪还小。但她们家人甚至她们自己急不可待，觉得再不嫁，要成老姑娘了！ 荷花心灵手巧，在其女红师傅罗娟的帮助下，给自己绣了件美美的大红嫁衣。 经不住李玉梅和张柚苦苦央求，又熬夜帮李玉梅制作了一件。 林思泠唯恐天下不乱，怂恿荷花和罗娟，将两件嫁衣裁制得一模一样，连红盖头也一样。举行成亲典礼时，看看两位新郎会不会认错新娘？ 李玉梅觉得好玩。荷花听林思泠的话，欣然照做。 小道消息传出去，弄得前来迎亲的两位新郎官惴惴不安。头碰头，努力回忆自己未来媳妇的体型。 当着那么多人，苻宸将军也会来观礼。这万一媳妇认错了，后半生甭想抬头见人了！ 好在林思泠只想闹闹新人，并不想把新人的洞房夜破坏掉。悄悄告诉李宏才和李天百这对傻哥俩—— 张荷花比李玉梅个子稍矮，而且绣娘拿针掂线，与李玉梅干惯农活的粗燥双手相比，不是一目了然吗？ 两人恍然大悟。 一场隆重的集体婚礼办下来，皆大欢喜。 李玉梅和张荷花以为自家夫婿对己情深，慧眼识珠，心里异常甜蜜。压根没想到两人胸有成竹，是因为有人提醒。 苻宸作为证婚人，李绍两口子、张家爷俩坐在台上，看着新人朝自己跪拜，笑得合不拢嘴。 桃源村第一次办这种人生大喜事，欢声雷动。 殷黑情不自禁，转头看了妘叶数次。见妘叶没有理他，不禁黯然神伤。 作为一个“舔狗”，他尽最大努力在讨好女神。但无论暗示还是明面表白，妘叶始终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 第一卷 第279章 心结 你说她心有所属吧？不至于。那自认风流倜傥、老爱迷惑村里小姑娘的花花公子司马兴，没见她表示过兴趣？ 除了跟随张柚做好本职工作，妘叶平日爱去的地方，好像只有泠姑娘家。 若说无意，又并不拒绝自己的靠近…… 故而，殷黑百思不得其解，妘叶到底在犹豫什么？他们之间，似乎隔着条看不见的鸿沟。 心事重重。婚礼后他找到林思泠，四顾无人，纠结着开口。 “泠姑娘……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林思泠好奇地看着他：“什么忙？” 别说，那么大一块头的男人，在你面前用脚尖不断踢脚下的小石子，扭扭捏捏的，脸色涨红，特别有喜感。 她猜到对方是触景神伤，为了妘叶。故意装懵懂，表示不明就里。 殷黑为了追妘叶，一直的付出桃源村众人看在眼里。但两人迟迟没有修成正果，大家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可能殷黑还不够努力？ 殷黑支支吾吾一会，到底是沮丧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泠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你妘叶姐姐？问她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答应嫁给我？她到底嫌弃我哪一点，我改！” 林思泠玉成李天百和张荷花这一对好事，令他看到希望。 他清楚，妘叶表面对村民们说说笑笑的，实则能走进她内心的，没有几个人。 泠姑娘应该算一个。 故而，他怀抱一线希望，来求林思泠。想看看村里公认的福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令他抱得美人归？ 他有预感，这么拖下去，他和妘叶的事，迟早要黄。 妘叶那美丽的躯壳中，空荡荡没有心似的！ 林思泠略一迟疑，点头：“好，我帮你问问。” 妘叶这么拖着自己的终身大事，确实不是事。 她知道妘叶和顾枫一样，因为从前经历的阴影，对男人非常抵触。但她不想看到两人孤独终老。 妘叶现在有这个条件，殷黑人又不错，为何不勇于更进一步呢？ 若最后实在不愿意，把话说开。省得殷黑这么剃头担子一头热，旁观者也看得难受啊！ 殷黑一听大喜。 “谢谢泠姑娘！” 局促地搓着自己两只大手，紧张不安地踌躇。 “这、还有，请你问她时稍微婉转点。不要给她压力，不要勉强，随便问问就行……看要怎样，她才肯答应我求亲？” 林思泠…… 啥人？后悔答应帮这家伙忙了！ 和着她是土匪恶霸，会逼迫妘叶这个民女嫁人。 第二天，林思泠便拜访妘叶家。妘叶不下厨，家里的小厨房是摆设，冷冷清清。 倒是闺房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充分运用瓶栽盆栽来点缀，加上色泽鲜艳的床单被套，显得些许富丽。 林思泠递出一篮自制的干柿饼，作为登门礼物。 妘叶笑盈盈接过，放在床头柜上，拿了一个，递给她一个，两人同吃。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泠妹妹你这大忙人，今天咋有空上我家玩了？” 林思泠不二话，直接说明来意：“妘叶姐姐，殷大哥请我来当说客了，问你什么时候，肯下嫁给他？” 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妘叶对她百分百的好感和忠诚，她哪敢这么随随便便登门当红娘？她这是有恃无恐！ 妘叶果真没有生气，甚至惊讶都没有，只是用粘上柿子饼渣的手指，点点她鼻子，嘲笑。 “就你这小黄毛丫头，眉眼尚未长开，学人当媒婆？多少桩好姻缘，也得被你毁了！” 直截了当地不行，林思泠索性仗着人小，扭着妘叶撒娇。 “妘叶姐姐，我真心觉得好奇啊！殷大哥人不错，对你又好，你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嫁给他呢？” “难不成……” 她故意往歪处理解。 “你嫌弃殷大哥老？嫌弃他黑？嫌弃他丑？” 外面躲着偷听的殷黑，情不禁摸摸自己的脸—— 小丫头片子真不会说话！他哪有如此不堪？ 妘叶也觉得有点过分了。 “泠妹妹，你殷大哥，哪里又老又丑的？男子年近而立，正当年富力强！他也不丑，相貌堂堂……” 黑倒是没说错…… 忽然发现林思泠坐在椅子上，吃着柿饼，两只脚悬挂在椅子边缘，一晃一晃，冲她笑嘻嘻。 她心头一颤，自知失言，娇媚地赏给对方一个白眼。毫不客气，两根指头重重戳过去。 “好丫头，学会套姐姐的话了，嗯？” 林思泠被她戳得身子一歪。外面殷黑，心花怒放。 “妘叶姐姐，那你究竟嫌弃殷大哥什么？” 林思泠猜想，既然不是殷黑的问题，那症结，可能还出在妘叶自己身上。 当然话不能这么问，她还是要用激将的方式，慢慢诱导妘叶吐露心声。 妘叶沉默片刻，手抚自己肚腹，脸上掠过一抹黯然。 “我不是嫌弃他！我是……怕他嫌弃我？”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对殷黑长久以来的好，无动于衷？ 可她从前的经历，注定了她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样……为人妻，为人母。 林思泠以为说的是她倚门卖笑的日子，不免纳闷。 “妘叶姐姐，你和殷大哥在召南县便认识了，他……不知道你身份吗？” 她怎么听说殷黑还打算为妘叶赎身来着？ “不是这个！” 妘叶沉声打断她：“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顿一顿，面对林思泠的惊讶，她幽幽一叹：“被卖进那种肮脏的地方……一开始，我们就被老鸨灌下了各种虎狼药……” 她轻轻说：“我的身体，今后不能生育！我这样不算完整女人的残花败柳，你说，我怎能嫁给他，害他绝后？” 林思泠说不出话。 妘叶一双风情柔媚的眼睛，第一次蓄满泪意。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悲伤。 林思泠起身握住她的手，想找点什么话，安慰一下对方。但任何语言，这会都觉苍白无力。 古人有多重视子嗣，她是清楚的。连生不出儿子的媳妇，在婆家都举步维艰，别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了。 她不是殷黑，不能代表殷黑发言。 这个安慰的话，要殷黑来说；这个心结，也必须要由殷黑来解。 ------------ 第一卷 第280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砰！ 门被撞开了。 因为急于闯进来，殷黑还被门槛绊了个扑爬。 他跌跌撞撞冲到妘叶面前，紧紧捉住她一双手。妘叶使了好几次劲，没能甩开他。 “阿叶，原来你一直顾虑的是这个？你早说啊！” 殷黑快激动哭了：“我喜欢的人、在意的人，只有你！如果想要有后，外面哪个女人不能生——” 等等…… 一激动这话好像说错了！ 他赶紧往回找补。 “我意思是，我本来就讨厌小孩子，你不能生不是最好？以后家里，就咱们两个甜蜜蜜过。你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我一人身上……” 这么幸福美好的事，光想想嘴巴就咧到耳根—— 妘叶抽不出手，当着旁边一盏闪闪发亮的油灯，格外窘。 “你……你真不介意我不能生？不能给你留后？” “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 殷黑一口气说了很多个“不介意”。等缓过一口气，才狂喜着说道：“我是一个孤儿，这殷姓，随了主家。名，也是他们随便给我取的……” 他这样无根无羁绊的人，介意什么有后没后？他只在意能不能和心爱的女人，白头到老！ 一边下死力对妘叶甜言蜜语保证，一边直冲旁边的林思泠使眼色打手势—— 碍事的人咋如此没眼色，还不快走？ 感觉被用过即丢的林思泠，目睹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哭笑不得退出妘叶家，将私人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不管怎么说，结局完美。她被嫌弃下，没什么大不了。桃源村又能办一次喜事，多好！ 回到家继续种菜刷新村民忠诚度，听到系统音“叮咚”响起。 “殷黑，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100。恭喜宿主，收获三十位满属性随从！奖励勇士符一千张——” 很好，加上之前没舍得用的百来张勇士符，她又可以催生出一大批身强体壮的“随从”了！ 还以为殷黑属性也是个难刷的，没想到欲取得对方忠心，必先要助其解决终身大事。 那么，其他人的症结点又在哪里？ 妘叶和殷黑，成为桃源村第三对喜结连理的新人。桃源村第二个冬天，过的特别春意融融。 此后的日子，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前哨村要时不时出兵，迎击前来骚扰的溟兵，桃源村尽量蛰伏发展。 有苻宸这位身经百战的战神将军在，加上桃源村新推出的一种防具，轻薄保暖、防火防水。装备上的士兵，作战勇猛，所向披靡。 到后期即便不用毒，也能轻松战胜以蛮力凶悍著称的溟兵。 岁月如梭。 这种磨练人意志、锻炼人能力的生活，林思泠等人不知不觉过了四年。 桃源、前哨两村，再度在金秋时节喜获丰收。此时林思泠年十四，公玉谨年十七。 四年时间，说长不短，对于某些人而言，并无变化。但足以让孩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朝气蓬勃的青葱少年。 即便一天天看着长大，大家还是异常惊讶两人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公玉谨本就容色出众。 接近成年后，那相貌简直达到妖孽级别！这个大家有思想准备不说了。 但没想到的，小时候干巴又黑瘦的泠姑娘，身体被桃源的好山水滋养起来，皮肤一点点变白，体态一点点变丰盈。 当那精致如画的眉眼长开后，竟然出落得如此水灵！ 灵动的双眼像蕴含星辰大海，笑起来如百花齐放。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村民们全成了灰扑扑的背景板！ 这谁还说得出，泠姑娘是位普通的农家女？ 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 张柚不止一次在自家男人耳边嘀咕：那林莹莹，八成不是个好东西！不知从哪里偷盗了贵人家的小千金，才会对其非打即骂的…… 李绍表示疑问：“有没有可能……泠姑娘像她爹？” 张柚送他个白眼。 “你觉得，世上还能有比谨哥儿更漂亮的男人了吗？” 李绍一阵紧张，赶紧用手捂住媳妇嘴巴。看看周围没人，方才放下手：“漂亮这个词，不要用来形容男人，谨哥儿会生气的！” 公玉谨的九阳神功，据说练到第六重。 如泠姑娘所言，他的确是位习武的不世奇才。短短几年，达到别人几十年练不成的高度。 两年前，苻宸还能与之一战，且少许占上风。现在公玉谨一双肉掌出招，排山倒海的内力，能令苻宸当场受伤。 之所以桃源村能在这三不管地带顺利发展，外围溟兵不敢大举进犯，一是惧于苻宸声名，二就是公玉谨这位武功高手，在茁壮成长。 不久前，与溟兵的又一次对阵中，公玉谨单人匹马，闯入敌营。轻松割下敌将首级带回，震惊敌我双方。 那个时候，李绍意识到，曾经在桃源村羽翼下成长的少年，如今是一柄磨砺至极致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脸上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的锐利和果敢。他现在所处高度，常人望尘莫及。 就连他亲手调教出的徒弟——祝元青，现在也是仅次于他和苻宸的一位绝顶高手。 一对短匕，使得出神入化。更让人讶异的，是祝元青有一身连他师傅、司马兴也比不过的轻身功夫！ 苻宸十分欣赏这个异常刻苦努力的孩子。祝元青现在，除了作为林思泠的护卫，还兼任前哨村的哨探。 他这种能力，是作为军中斥候的不二人选。 久不曾歇下来的李绍，认认真真，把这几年村子的发展，回顾梳理一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纸有了，壮大的前哨村，目前在试点办学。他家闺女玉梅，昨年开怀，生下一个小胖崽，再养几年，便能送去私塾就读。 虽说王书明人品稍次，书教得好就行。 现在这世道，不能考秀才，多认几个字罢了。 此外，鸡、兔、鱼，养殖顺利。连大家心心恋恋的野猪，也捉了好几头，教给李芹带人养殖。现在隔三差五，村民们能吃回肉改善生活。 还缺什么呢？ 除了不能回归到外面纷乱的尘世，好像没缺什么？ 连棉花也能自给自足。 织女罗娟带领女人们，纺织成布，做成身上新衣，床上棉被褥…… 李绍脸上越来越多的褶皱，盛满了心满意足。决定挑个时间段，再去泠姑娘那边唠嗑。看看从泠姑娘那里，还能得到什么启迪？ ------------ 第一卷 第281章 升级为城！ 桃源村在村中心新修了几间青砖大瓦房，作为办事中心。 本来照旧例，大家称之为“里所”，林思泠觉得不大气，改牌匾为“村政厅”。里面的鸽子笼办事间，改叫XX办公室。 李绍等人虽觉稀奇古怪的，泠姑娘高兴，便这么叫了。 李绍抵达村政厅的时候，发现苻宸竟然来了，坐在大厅，与林思泠说什么。 林思泠现在拒绝在家办公，公事找她，一律来村政厅。她会固定在早上巳时到午时这个时间段，来村政厅帮忙处理村务。 李绍与苻宸打个招呼坐下来。村正厅招募的工作人员，给他送上一杯干花草泡的水。 看着苻宸手边厚厚一本花名册，李绍略感奇怪：“符将军，今日你亲自来送花名册？前哨村又招收了多少人？” 为减轻林思泠的工作量，苻宸会先将进入前哨村的人筛选一遍。看入眼的登记造册，再送到桃源村审核。 如此一来，有时数月，甚至半年，林思泠才会忙上那么一段时间，轻松多了。 不知是不是上次把大家“累”病的缘故，苻宸改变了管理流程。 “是，这次前哨村收容的流民，有千余人。我从中挑出四百有一技之长，人品端正的，送来给泠姑娘过目。” 多次验证，让苻宸十分信服林思泠的眼光。林思泠瞧不上的人，同样无法进入他率领的藤甲军。 对了，这个藤甲，就是林思泠用神秘种子种出的绿藤丝，编织而成。因为形似三国时期的云南藤甲，故此得名。 而这种藤甲，比云南藤甲更强悍。不惧火、不怕水，本身又轻盈。经桐油反复浸泡后，完全没有云南藤甲的短板，防御力超高，简直给人惊喜。 桃源兵能如此勇猛作战，多亏它带来的底气。 当然，这种藤甲有限，不是普通兵能配给的。只有加入苻宸的近卫营、或者成为乡兵团内围成员，才能拥有一件。 死后或退出，藤甲要收回。 藤甲由尚勇、罗娟一班工匠，组成的部门铸造管理。这个部门同时监管两村基建，是最忙碌的一个部门。 李绍等人也是佩服泠姑娘的眼力和大胆用人。 谁能想到，当初买回来的一群奴隶，能带给桃源村如此大惊喜？ 这一群人，还是村里最死忠泠姑娘的。 林思泠随手翻名册。 眼下不缺纸。人名后面，不仅详细记录性别、年龄、能力、家庭情况，连本人的样貌特征，均一一描绘。 她即便不去前哨村，也能对这些人有个大体印象。 只是苻宸想当然认为，青丝太多对林思泠没用？加上有些人虱子满头，不乐意剪发。故而，大多数情况，林思泠要想办法兑换铜板种植。 对于这种情况，林思泠暗地把苻宸吐槽死了！ 若不是后来前哨村的人发现：贡献过头发的人，通过审核入籍桃源村的几率大。变得愿意剪发了，还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问题呢？ 苻宸目前好感100，忠诚度刷到80。 两年前苻宸还爱念叨，桃源村应该帮助大虞，收复失地。现在随着溟军势大，打得大虞的腐朽朝廷节节败退，偏安南方几座城，苟延残喘。 他变得有些意志消沉，再不说这话。 将羽翼未丰的桃源村，绑在大虞朝廷这艘即将沉没的战船上，除了让大家与之同归于尽，没有丝毫作用。 想来这忠诚之所以能刷上去，是他对大虞朝廷，越发感到失望吧？ 林思泠忖度对方心思。 苻宸没有注意到两人神游天外，说起自己这次来桃源村的主要目的。 “李里正、泠姑娘，现在桃源村和前哨村发展迅猛。以村治理，管理层跟不上了。我觉得，应该扩大直属部门，多招能人，方便治理村子。” 管理层、部门什么的词，经常从林思泠嘴边蹦出来，大家现在学会熟练套用这些新鲜词汇。 作为幕后大佬，林思泠对于两村人口情况门清。 目前桃源村人口有六千余户近万人。生活安定，导致婚嫁、重组家庭情况暴增，四年间新生儿数百人。 当然也有过世的老人，如骆婆婆、张老爷子。 前哨村人口更是桃源村的两倍，东西村扩建后塞满了。进不了两村的人，陆续在周边形成一些自治小村落。那些不在他们管理范围，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总结一下，两村加起来两万余户人数约三万。就连林思泠的“随从”，也达到15321人。 其中包含苻宸手下精兵六千众，桃源村乡兵两千余众。 这样的规模，以村为单位，确实不合适。 林思泠略微思索：“明日召集大家开会，商议此事。” 扩张建城这么大的事，桃源村人人有权参与。 李绍让乡兵队员拿着铜锣，全体出动。分几个方向绕村，通知村民们每家每户出一人，到村中心广场参加会议。 没办法，私塾和泠姑娘口中的扫盲班刚刚兴建，好多人依然是目不识丁状态。 交通靠走，通讯靠吼。 有数的骏马，大家舍不得拉车用，别说随随便便给人骑了。偌大村子，只有林思泠几人，通过奖励拥有马匹。 六千余户，即便有些人因故不能到场，也有超过五千余人，第二天齐聚广场中心。 村民们极少参加这种大型聚会，好奇兴奋得不行。纷纷打听，因为什么大事聚会？ 整个会场，黑压压一片人头。 林思泠提出的喇叭、传声筒，尚勇等人还在研究实验阶段。这种时候，公玉谨、苻宸这类武功高手，便派上大用场。 运用内力说话，将声音传递到会场每一个角落，让在场人都能听清。 桃源村一旦遇到涉及全村村民利益的大事，就会召开这种聚会，举手表决。 少数服从多数。 村规、土地法、各级行政治安管理条列、薪资待遇什么的，全是用这种民主的方式制定出来。 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规则，才会受到村民们的真心拥护。 苻宸提议的建城计划，获得全民一致通过。 汇集近三万人口的桃源两村，所有外来流民的希望之地，其实早可以不用“村”自谦。大虞国的一些大城镇，也不过数万。 建城是完全可行的。 于是，桃源村在这次大会后，正式更名为桃源城。 ------------ 第一卷 第282章 平步青云 林思泠以百分百的得票率，当之无愧被选为桃源城的城主。 她目前虚岁十五，即将及笄，完全可以胜任这种职务头衔。 早就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林思泠，没有虚伪推搡。 在座的都是她金手指掌控的“随从”，城主之位，舍她其谁？ 此外，依据苻宸深思熟虑后提出的议案，城主之下，设立文武两种职位。 文：长史一名。协助城主处理日常事件，负责各类文书起草、审核、传递，兼顾城主命令传达与跟进。相当于城主助手。 长史由李绍担任。 长史之下，又分设户曹、田曹、工曹。 顾名思义，户曹管理人口户籍、赋税征收分配。确保城池财政平衡，居民们安居乐业。 户曹由张柚担任。妇联人员，一并归入户曹管辖，成为基层官员。 田曹则是管开荒、土地分配、农业生产，保障粮食供应。 无记名投票，外加几轮举手表决后，出入意外的是，年仅17的李芹，以黑马之姿杀破重围，获得村民们半数以上的选票当选。 桃源村现在能丰衣足食，除了泠姑娘，李芹功不可没！ 大家认为，一位具备对动物与生俱来亲和力的人，毫无疑问心地是善良的。而且李芹掌管畜牧，向来处事公允。相信当选田曹后，也能成为一位正直无私的好官员，为大家继续服务。 李芹自己都不敢相信有这种结果？诚惶诚恐，连忙站起来摇手，表示无法胜任这种工作！ 林思泠笑道：“芹姐姐，你上有我、李叔，下有辅助你的各位属官。不懂不会的，大家一起讨论，怕什么呢？” 她这个新任城主都没慌。 她这么说了，李芹只好却之不恭，战战兢兢先接任了。 户曹、田曹之外，还有工曹。 负责基建，包括以后筑城墙、各种建筑、道路维护、武器开发制造等等，都归工曹管。 工曹毫无疑义，由德高望重、能力出众的尚勇担任。 尚勇在台下，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打铁一辈子，没想到他还能有当官的一天！ 以前桃源村给予他的地位和福利也不低，但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正式过。 而且，以前只是百来人的小村。现在不知不觉，发展到成为数万人的大城了！ 他这工曹，当之无愧得被人尊称一声“大人”。 泥腿子平步青云。一堆人围着他道贺，把尚勇乐得抓住孙子的手，一个劲眉开眼笑。 他这孙子，和他一样，只会木讷的打铁，不会讨小姑娘喜欢。现在他有了这身份，应该能为长大成人的孙子，好好寻摸一门亲事了吧？ 尚家后继有人，他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儿子儿媳！ 苻宸瞅瞅台下的欢腾劲，不得已再三喊：“肃静！” 待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天色已晚。周围点上无数火把照明，方能继续进入武职的选举。 武职分为都尉、缉事官、城卫长。 苻宸、公玉谨，毫无争议地当选为正副都尉。两人负责掌管内外城的军事力量，负责招募、训练、调度、城防布置、对外作战等等职责。 公玉谨醉心武学，对这种事不太上心，更多是配合苻宸工作。 吕元淼、司马兴等人，顺理成章成为都尉府下属官。 而缉事官，相当于捕头，维护治安，处理地方案件，打击犯罪。 正职由殷黑领衔，副职林思泠推举了祝元青。 虽然公玉谨想让祝元青成为她的专属护卫，随侍左右。但大多数时候，她足不出户在家种田。感觉十分浪费人才，于是让祝元青挂副职，有助于他将来成长。 祝元青半句话没说。 反正林思泠叫他东，绝不往西！ 至于城卫长，城墙尚没修建，四门还没影。这官位先空着，等以后城池建完善再说。 文武之外，还设有医官、学官、市令。 医官一职，自然非顾枫莫属，历建易为辅助。 学官由近两年表现良好、为建学积极奔走的王书明担任。后期若有更加德高望重之人加入，自然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 此外，市令主要管理集市和商业活动，规范市场秩序、调节物价，处理商业纠纷。 大家商议半天，最后决定由林思泠推荐的妘叶、庞丹丹担任正副职位。 这两人，一位长袖善舞，善于周旋应酬；一位过目不忘，妥妥地经商人才。相信她们能完全胜任此职位。 苻宸心中佩服林思泠用人的果决。 这些官员，一半以上为女性。真的仅仅因为泠姑娘自己，是女性吗？ 或许她眼中看到更多的，是她们的才能、公正，而非其他。 桃源村这几年，真真正正成为这世间女子地位最高的地方。林思泠从来没有说过“男女平等”这句话。但她的努力，令这句话一步步成为现实。 现在重男轻女的现象，在盆地内几乎绝迹。 眼看身居高位的女官员们，年轻的女孩子们和她们身后的家长，眼中充斥希望，燃烧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原来，女人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相反倒是李玉梅，自从为人妻为人母后，收敛不少当姑娘家时的野性和锋芒。 两口子加个小宝宝，在一对强悍势大的爹娘照拂下，生活得滋润无比，蜜里调油。 反正她爹娘将希望寄托在自家孙子上，她就与越来越懒散的夫君，一起摆烂了。 村里，不、现在是城里，什么福利都绕不过她家去，那努力做什么？ 人太多，大会足足开了两天才结束。随后，各司其职，顶着新头衔，去招募自己部门的下属官员。 刘夭桃的位置特别有意思。 张柚那里，妘叶那里，甚至苻宸那里，都给她留了一个相应的职位。 她就像基建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明明最懒散的一个人，记账查账有她、维护治安有她，训练新兵还有她。 能者多劳，充分展现。 村民们羡慕这姑娘，竟然可以同时拿三份薪资待遇？刘夭桃只想爆粗口—— 谁爱来谁来！ 只是，她心软，不善于拒绝人。张柚几人眼巴巴看她，软语一求，她头脑发热便去帮忙了。至于苻宸那边，倒是心甘情愿去的。 因为，她牢记泠妹妹对她的看重和期望；也不想辜负这四年，苻宸对她尽心尽力的教导。 有朝一日，说不定她真能成长为泠妹妹想看到的存在呢？ ------------ 第一卷 第283章 前仇旧恨 桃源村升级为城后，新的一套官职体系建立，职责细化到每一个人头上。以前有点乱糟糟的势头，明显梳理好了许多。 李绍等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干劲冲天。 林思泠作为城主，独自呆在牌匾由“村政厅”，改为“城主府”的房间，竟然悠闲下来。 大多政务没有涉及根本，呈递不到她案前。 其他人一个个忙得昏头转向、脚不沾地。她种种菜，刷刷属性，还能悠闲坐下来，享受手下工作人员精心给她泡的花茶。 穿越近六年，第一次感觉时光脚步慢下来，享受人生。 可惜她这逍遥日子，并没能过多久。 一个月后，苻宸派人又给她送来一本花名册。林思泠翻开名册，只见第一页上霍然写着两个人名—— 邢峰、林莹莹。 两个名字后面，注释均为空白。 在苻宸眼中，邢峰那微末武功，可能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只是林思泠身世并非秘密，苻宸多少应该听过传闻。会把这两人名字放在第一页，不过想让林思泠自己定夺取舍。 林思泠指尖放在纸页上，前尘旧恨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将那页纸抠烂了。 她不奇怪这两人会找到这里来。 事实上，相隔几年才找上门，她还觉得奇怪？ 想来若不是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对方也不愿意找来吧？ 深吸一口气，冷笑，把那页纸抚平。盯着两个名字片刻，拿上名册起身，去找公玉谨。 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公玉谨。而且，她想知道公玉谨对此的态度。 公玉谨今天轮值，在训练乡兵。 殷黑在场时，乡兵们能嘻嘻哈哈，闹热得把草坪盖子掀了。而当公玉谨现身，在场人鸦雀无声。 一来公玉谨那妖孽至极的美，对人冲击性太大；二来谁不怕他那身高强的武功？ 惹恼美少年，不至于杀了你，当众用出神入化的飞刀，将你削成闪亮的大光头，是有先例在的。 看见林思泠过来，公玉谨让乡兵们自己练习，带着林思泠，远离这些冲他们两人挤眉弄眼的捣蛋鬼。 “泠妹妹，今天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林思泠没有废话，直接递出那本花名册，让他自己看。 公玉谨翻看花名册，目光从那页皱巴巴的纸上扫过。 这少年越大越沉稳。 若不是林思泠太熟悉他了，几乎不可能从他微微抖动的睫毛，抿紧的唇线，觉察出他内心翻涌的波澜。 与林思泠和林莹莹互相仇视的母女关系不同，公玉谨对自己的这位仆从，一直是有感情的。 毕竟他们舅甥相称，相依为命好几年，邢峰曾不顾一切保护自己小主子。公玉谨更恨的，应该是导致他们主仆情变质的林莹莹。 当初若不是走分散，邢峰听信林莹莹的话，撇下小主子，可能时至今日，公玉谨还将邢峰带在身边。 林思泠怀疑公玉谨幼年没能得到家人的爱，将邢峰当成了可依赖的父亲。 遗憾他这种感情，邢峰没有珍惜。 在邢峰心目中，更重要的那个人，是林莹莹。 公玉谨把名册合上，还到她手里，语气淡淡。 “泠妹妹，你看着处置吧。这个人是谁，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迈步想要走开，却略有迟疑地顿住脚。 “若是……他确实无路可走，收容在前哨村，给他一碗饭吃，未尝不可。” 仅此而已。 从今后，那人如同千千万的普通流民一样，只会在他心目中彻底抹去。 林思泠微微叹口气：“好，公玉哥哥。” 实际她并不满意公玉谨这个答案。 她甚至想将那两个看不顺眼的人杀掉！对敌人她都没有这样的仇恨。 但公玉谨既然开口，她也不愿让他难过。那两人狗命留便留着吧……反正前哨村收容的流民良莠不齐，不差这一两个。 不过，若那女人仍然没学乖，四处传她小话，可别怪她心狠手辣。 比较难办的是苻宸，还有桃源村大部分人，知道那两人身份。若她杀了他们，会不会影响她的威信力？ 林思泠没有发现，她现在考虑问题，会不自觉地统观全局，权衡利弊。而个人的好恶，反而排在其后。 三天后，林思泠拟出通过审核名单，里面没有邢峰、林莹莹两人的名字。 让人把名单捎给苻宸，她相信苻宸知道该怎么做了，没打算去见那两人一面。 然而，隔天庞丹丹亲自回村了。 脸上带着无比气愤，对林思泠说：“泠妹妹，前哨村有个疯婆子，逢人便说，她是城主的娘！隔天城主便会接她去桃源城享福？” 闹得前哨村人心浮动。她想将那疯婆子赶走，但吕元淼让她别轻举妄动。她只好气呼呼跑回来，找林思泠告状了。 林思泠服气了。 果然指望那女人变好，是不可能的。 庞丹丹看着她平静的脸色，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黑夜，沉寂的有些可怕。 她不禁缩缩脖子，想着自己冒失回来，是不是欠妥？ “那疯妇现在怎样了？” 林思泠淡淡问。 庞丹丹小心翼翼观察她表情。 “苻将军让人以妖言惑众、侮辱城主清誉的罪名，把她关起来了，说等候你亲自处理。” 清官难断家务事。林思泠明白，苻宸是想让她自行解决这件事。 “不是说这疯妇还有同伴？他们也一并关起来了？” 庞丹丹一怔，小声回答：“人都成那样了，没必要再关起来吧……” 林思泠没听懂她这话。不过，到了第二天，她带人来到前哨村，看见邢峰，便明白庞丹丹为什么这么说了。 邢峰两条腿似乎出了问题，半躺在一辆手推车上。 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奋力推着他，在关押林莹莹的屋外，与守卫交涉。苦苦哀求放他们进去，与林莹莹见上一面。 林思泠等人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注意。 邢峰显得既憔悴又苍老，没到四十的人，两鬓早生华发。满脸皱纹如同被岁月的刻刀一道道划过，眼神空洞充满死寂。 全程是小男孩可怜巴巴在央求，抓住守卫衣角，甚至给对方跪下了，他在旁边木讷着，没有做声。 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身后出现的这位明眸皓齿的少女，会是以前他百般看不顺眼、干巴巴任人欺凌的小丫头！ ------------ 第一卷 第284章 冒充我家人 林思泠驻足，冷眼旁观。 果然能够最大程度报复一个人的，是无情的时光。 不过，那小男孩会是宋鹏程……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当初那么孱弱的一个小婴儿，走散后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命大，在这对不走心的狗男女手里，能活下来！ 她对宋鹏程感情复杂。 既有同病相怜的怜悯，又有因他娘生出的厌恶。 守卫发现林思泠到来，第一时间撇下两人，向前行礼：“恭迎城主！” 以前是恭迎泠姑娘，现在大家自然而然改口，称城主。 苻宸治理的前哨村，比桃源村更严谨。上下级有明确的分界线，不得逾越。 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官兵们打成一片，不分彼此，上阵时难免有不听命令、我行我素的行为，不利于治军。 因此苻宸认为上位者必要的威严，应该有。 李绍赞同苻宸的意见，也在认真督促桃源村众人做出改变。 虽然大家是看着泠姑娘长大的，那也不能倚老卖老，像以前一样对泠姑娘勾肩搭背，甚至摸头表示亲热吧？ 邢峰和宋鹏程回身看向林思泠，脸上盛满了错愕。 即便他们打听到桃源城主，可能是他们熟悉的人。但见一位静影沉璧的少女静静立在眼前，眉如远黛，目若秋水。那等仙姿神韵，着实令人不敢唐突。 林思泠神情冷淡，没理会两人，只吩咐守卫：“打开门，把那疯妇带出来瞧瞧。” 这是原身的因，她必须亲手了结这果。 邢峰和宋鹏程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守卫身上，关心表情，一览无遗。 林思泠眼神变得更冷—— 既然你们一家人感情如此深厚，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觉得有好处可蹭吗？ 片刻，一个披头散发，趿双草鞋，衣衫褴褛且浑身散发恶臭的女人，被守卫带了出来。 林思泠冷眼看过去，对方哪还有印象中那娇柔美艳的样子？与邢峰如出一辙的苍老苦相，背部佝偻，风尘仆仆。 林莹莹突然见到林思泠，脚步一顿。过了会儿，她两眼突然睁大，眼中闪过丝丝迷茫，愣了会神。 “你……你是泠泠？” 她不确定地盯着林思泠询问。 但心里却想怎么可能？ 那又黑又干的小丫头，一定早无声无息死在什么地方了！怎会和眼前明眸皓齿、看上去异常尊贵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她之所以逢人便说城主是她闺女，不过想着同名同姓，求些好处。 万一呢？ 即便认错人，听说桃源村的人仁义，贵为城主，总不好意思与她一位痛失爱女的母亲，计较吧？ 千算万算，没算到管理前哨村的苻宸，容不下她这种传“谣”行为，直接把她关起来了。 不过从某方面讲她算称心如意了，确实惊动城主，专程来前哨村见她一面。 林思泠冷笑。 看吧，闺女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怎么好意思标榜自己爱女？ “你是泠泠！” 林莹莹猛然大叫。 对方眼神中的敌意，表情流露出来的那抹杀机，她实在太熟悉了！ 除了那个死丫头片子，这世上没人会恨她恨到骨子里！ 说来真讽刺。 她能认出林思泠，竟然是因为母女间的这种敌对？ 邢峰和宋鹏程迷茫地再次看向林思泠。不过林莹莹脑筋转得快，一认出林思泠，马上张开双臂，哭着朝林思泠扑了上去—— 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实母女关系！ 不管真实的母女关系是什么样子，只要她是林思泠的娘，这丫头敢在公众场合不认她、忤逆她，看老百姓的唾沫，会不会淹死这不孝女？ 死丫头竟然真的当上了城主……那这城主之位，怕也保不住了！ 谁也不知道一瞬间，林莹莹脑中转过那么多念头。 大家只看见林思泠早有准备地后退一步。随即，站在她身后的祝元青，鬼魅般闪到两人中间—— 踏雪无痕。 公玉谨将林思泠得到的这本武功秘籍，传授给了祝元青。 现在祝元青的轻功，在桃源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他动作奇快地伸手抓住林莹莹衣带，借力使力，林莹莹整个人便腾云驾雾似的，飞过两人头顶，“啊”的一声惨叫，摔在人堆里。 躲闪不及的吃瓜村民，骂骂咧咧爬起来，闪到一边。 给这疯婆子压个瓷实，浑身弄臭了不说，还有得罪城主的可能。 什么不要脸的人，也敢跟城主乱攀亲？ “你……” 邢峰四肢颤抖，想要从手推车里爬起来，没能成功：“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娘？” 不过他这声音，远不如从前理直气壮。 想来受伤后身体残疾，再不能恃武威风，脊梁的骨气，也被抽走了。 “娘！” 宋鹏程大叫着扑向地上的林莹莹。 林莹莹给这一下摔晕了，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宋鹏程眼泪汪汪，抱住他娘，望向林思泠，不确定地喃喃。 “姐姐……你真是我姐姐吗？娘说，小时候你喜欢抱我、喂我东西吃……” 他听信他娘的话，对这个打小走散的姐姐，一直濡慕不已。总盼望能找到姐姐，一家团圆。但是…… 眼前这个尽管好看，却对他们投来仇恨、憎恶眼光的姐姐，真是那个曾爱过他、疼过他的姐姐吗？ 宋鹏程心里难过的要命。 为什么现实和他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林思泠用旁边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故意问祝元青：“这个月，是第几次有人想冒充我死去的家人了？” “记不清楚了。三次？四次吧？城主，你太仁慈了。所以，才纵容得他们一次次越界！” 祝元青满含杀机的目光，掠过林莹莹三人。 他心目中没有善恶对错，只站林思泠的阵线。即使公玉谨，也不能越过林思泠的高度。 这就是公玉谨放心让他跟随林思泠的原因。 林思泠淡淡一笑。 “把这三人，赶出前哨村，永不许入籍桃源！” 明知对方山穷水尽，投奔而来，但她起了杀心，一线生机不想再给对方留。 林莹莹捧着头破血流的脑袋，顾不得守卫过来推搡，尖着嗓子，冲转身准备离开的林思泠背影，大喊起来。 “林思泠，你不想知道你亲爹是谁吗？你不想知道，以前我为什么那么待你吗？” ------------ 第一卷 第285章 接回幼帝？ 林思泠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离开。 想要知道这两个问题答案的人，已经死了。 她不是宋二丫，好奇心没那么重！ 一群守卫涌过来，毫不留情将绝望的林莹莹，还有邢峰、宋鹏程，扔出了前哨村。 他们或许会被周边那些小村落收容，或许会葬身荒郊野外，那全凭他们自身运气了。 苻宸在军营大帐中，下一刻接到关于这一切的报告。 司马兴在旁，悠悠说了句。 “这位小城主，心到底还是不够狠！” 换在他们那种大家族，林莹莹三人，分分秒会死的很难看，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 苻宸不置可否。 仁主，未必不是好事？ 当然，若林思泠当真与林莹莹母女相认，他会很失望的。 现在这样，刚刚好。 苻宸唇角，向上弯了弯。 一道声音，响在林思泠脑海：“苻宸，好感度为95，忠诚度为85。” 林思泠狐疑地停住脚，往军营方向眺望一眼—— 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前哨兵快步过来，向林思泠禀报：“城主，方才赶走几个骗子时，那瘫子说了两句奇怪的话，让一定转告给副都尉？” “什么话？” 林思泠冷冷问。 “他说，小心平石城十方阁的季长老，他背叛了小主子。” 林思泠默了一下。 这个平石城十方阁的季长老，就是他们当年逃荒欲投奔的对象。结果被棠关官兵杀散，从那天开始，逐步走上了占山为王的道路。 没想到邢峰带着林莹莹母子，还是想办法去了平石城？ 他那双腿，说不定就是被季长老废掉的吧！ 果真是报应！说季曲背主，你何尝不是在危难之际，撇下了自己小主子？ 回到桃源城，她把这话告知公玉谨。 公玉谨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他……双腿残了？” 林思泠不想继续提到这个人。趁公玉谨思考的时候，默默走开。 林莹莹虽然虐待闺女、抛弃闺女，好歹没怎么起过杀心。但这个邢峰，一脸正人君子模样，背地里却三番四次在动杀她的念头。 若非公玉谨在，她哪能活到现在？ 所以比起林莹莹，她更恨的是这个趁宋振尸骨未寒，便和林莹莹勾搭在一起的伪君子！ 看在公玉谨面子上，她没落井下石对那厮做什么，但也别想她点头放那两人进前哨村。 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死在弱肉强食的三不管地带吧！ 想到宋振，想到停灵的那一夜，她忽然觉得一阵头疼，赶紧进屋，找把椅子坐下来。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知道那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穿越过来接受这身体，却没有接受全部记忆。原身似乎有意识封闭了那段记忆，本能地抑制自己回想起来。 她只要一触探到脑子深处，就会头痛欲裂。 “……蠢货！” 等头终于不那么疼了，她哆嗦着手，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送到嘴边。 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宋二丫？ 隔天，林莹莹、邢峰引起的微小波澜，很快被新一批入驻前哨村的流民，带来的重磅消息淹没。 大虞退防的最后一座城池、都城昌乐被溟兵攻陷了！ 幼帝在混乱中失踪，满朝文武，被溟兵一网打尽！ 被杀的被杀，投降的投降。 都城血流成河，大虞国灭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桃源城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哪怕他们平日恨这个腐败朝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把它赶尽杀绝。但真到了这一天，他们发现自己心里只有无比悲哀、无比沉痛！ 他们像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不被族人认可的游子，孤零零漂泊在外，没有根羁绊。 唯一好过点的，大概只有林思泠。 因为她认可的祖国在现代。 大虞国，她一穿过来就在逃荒，饱受官府压迫，没有什么归宿感。 只是汉人的地盘，被外族人彻底霸占，且肆意屠杀汉族百姓，让人怎么想，怎么不爽。 第二天，苻宸带着吕元淼和司马兴，从前哨村赶回来，要求再次召开桃源城的首脑会议。 看着胡子拉渣，双目布满血丝，一夜间像老了十岁的苻宸，林思泠不假思索，答应了他的请求。 所有随从中，能挑大梁解决她后顾之忧的，就是苻宸了。 公玉谨太醉心武学，不关心天下事；顾枫同样只喜欢制毒，连本职工作的医术，都不太感兴趣。 而李绍等人，热情有余，能力不足。能帮她大力稳固发展桃源的，实际上只有苻宸。 所以苻宸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向来听从。 会议上，深思熟虑过的苻宸提出两点建议—— 一是派人寻找下落不明的幼帝，想办法保护他到桃源；二是积极厉兵秣马，扩大招募新丁范围，应对危机。 因为溟兵占领了大虞国的绝大部分领土，连偏安一隅的朝廷也被其推翻。接下来他们便能腾出手，对付像桃源城这种不顺从自己的地方势力了。 这话一说，与会人员立即炸锅了！ 第二点没有异议，提的很好。但第一点什么鬼？ 找回失踪幼帝？ 他们是欠缺了主子，找一个回来继续奴役统治自己吗？ 当初他们为什么会找到这块隐秘的失落之地？为什么会不辞千辛万苦，建立起桃源村？ 不就是为了躲避外面纷争，想找块没有腐败官府压榨统治的地方，安居乐业？ 如果把幼帝找回来，再次成了李家村、宋家村、张家村……他们奋斗辛苦一场，图个啥？ 殷黑差点掀桌子。 不顾妘叶旁边偷偷拽他，司马兴怒目瞪他，拍桌子踢板凳，手指苻宸鼻子破口大骂。 “苻宸，你果然是朝廷的好鹰犬、好狗腿子！你就那么欠缺一个好主子，来领导你吗？” “他们砍了你一家人的脑袋！你忘了你家的血海深仇，还要把仇人的小崽子，接回来供养？” “桃源城是我们一手一脚创立起来的。凭什么拱手相送给一个没用的小崽子、欺压百姓的腐败朝廷？凭他们能干到被蛮族灭国？” 苻宸脸色极其难看。 “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利用桃源的力量，将幼帝暂时保护起来而已。 幼帝代表大虞国。 如果幼帝被侵略者灭掉，大虞国百姓，何去何从？ 当初与桃源达成一致，定下盟约，不就是考虑这一天的到来吗？ 只是双方心照不宣，没有直言而已。 他相信泠姑娘能理解他。 ------------ 第一卷 第286章 人心所向 面对双方投来的目光，林思泠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只是淡淡说了句。 “无记名投票吧！” 大事不决，就用这种民主方式解决。 参会的三十余名各行各业首脑翘楚，拿着工作人员发下来的白纸，在上面画圈或者画叉，表示自己赞同与否。 然后由工作人员收回纸张，一一统计。 最后结果，支持苻宸提议的，占了半数以上。而支持殷黑观点的人，只有七人。 殷黑气得踹飞脚下凳子，大踏步走出会议室。妘叶歉意地对众人笑笑，赶紧追了出去。 林思泠无语地叹气。 看吧—— 这就是人心所向！ 她其实是投了对殷黑的赞成票。包括公玉谨、顾枫、妘叶、祝元青几人，应该也是支持殷黑的。可架不住人心所向，支持苻宸的人实在太多。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一方，才是没有大局观，精致利己者。 林思泠无法对这些脑子里只有愚忠的人，解释什么是良禽择木而栖。 处在她这位置，贸然开口，苻宸还会质疑她有什么野心？ 罢、罢。 少数服从多数，走一步看一步吧。 苻宸是她收的“随从”，一开始这人什么性子，她很清楚。 反正幼帝不一定能找到，说不定已死在了乱军中。没必要正是用人之际，与苻宸闹掰。 相处越久，她越惊讶地发现，苻宸这个人的能力之强！ 或许他现在武功比不过公玉谨。但论行军打仗、治理军政，那真是胸中有沟壑，无人能出其左右！ 但凡他脑袋里少点愚忠，这天下哪还轮着大虞国、溟族，粉墨登台唱戏？ 林思泠有种卧榻之侧，养了头猛虎的感觉。 目前唯一底气是，苻宸某方面思维极其固化，不必担心他脑后生反骨。 苻宸对于会议结果很满意，起身向林思泠抱拳。 “那么……城主，我这就派人去外面寻找幼帝下落？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林思泠颔首。小手一挥，宣布结束会议。 回家路上，殷黑带着妘叶，从身后追上来，挺不甘心地唤住她。 “城主，你难道没发现？那个苻宸，在咱们桃源城越来越一言堂了？如果有一天，大家只听他的话，连你的话也不听……” 妘叶轻咳一声。殷黑身子一顿，满脸不甘心地闭紧嘴巴。 顾枫牵着妹妹的手，瞥他们一眼。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她淡淡说这么一句，拉着林思泠，转身便走。公玉谨微笑，拍殷黑的肩。 “殷大哥，你若空闲，对内城兵多上心，好好训练他们。这才是我们桃源城的根本！” 桃源村升级为城后，桃源村的原乡兵团，改名内城兵。前哨村苻宸的驻兵，则称为外城兵。 当然，这只是他们私下的区分叫法，对外一律统称桃源兵。 只是，内城兵被桃源城掌控，外城兵实际听命于苻宸。 一旦桃源城与苻宸闹分裂，六千外城兵，说不定反而会对桃源村构成巨大威胁。 他和顾枫再强大，到底只有两个人。保护泠妹妹，还需要绝对忠心的内城兵强大。 故而他说这番话给殷黑听。 他却不知道，他和顾枫担心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林思泠的金手指，早已帮她把内外城的军心，牢牢掌控手中。 就算与苻宸决裂，那六千兵，大部分人也只会忠诚听命于她。系统给出的阿拉伯数字，可不仅仅是一个数字！ 等林思泠三人走了，妘叶才没好气拧把殷黑的耳朵。 “你啊，咋那么多废话！” 她家这男人，冲动起来，九头牛拉不住。 不知是不是以前在苻宸手里吃过亏，殷黑一直看苻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事实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桃源城有顾枫和公玉谨两人在，谁敢对泠妹妹不敬？ 公玉谨的武功，肉眼可见进步到能战胜苻宸的程度；四年间未曾出手过的顾枫，还不知道使毒到了什么境界？ 人人敬畏的苻宸、公玉谨，她半分不怵。但顾枫若多瞧她一眼，她后背便麻酥酥的，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别人有没有不知道，反正她有！ 桃源城这几年新人进太多，大家大慨早忘了，这片三不管地带，真正可怕的人到底是谁？ 泠妹妹能活着走到今天，依仗的从来不是那位深受军民爱戴的将军！ 此后，封宣、司马兴、吕元淼等人，被苻宸派出去打探幼帝下落。足足一个月过去，没见人影。 庞丹丹望眼欲穿，不敢去苻宸面前抱怨，只敢来林思泠面前叨叨。 刘夭桃好不容易来林思泠家蹭一顿饭，十分不耐烦听她啰嗦：“当初叫你画圈画叉的时候，我看见你画的是圈吧？” 自己赞同苻宸提议的，有什么好抱怨的？ 庞丹丹顿时脸红脖子粗：“我看见你不也是画的圈？” 大哥说什么二哥！ 刘夭桃皱鼻子哼一声：“苻将军是我半个师傅，我爹是大虞国忠臣，我画圈有什么不对？” 她是精忠报国，跟庞丹丹这种心眼里只有男人的女人，才不一样！ 林思泠握着笔，低头假装看账簿…… 若这两个丫头知道她画的是叉，不知会怎样想？ 又等了半个月，吕元淼先回来了，神色凝重地来向林思泠等人报告。 “城主，丰城溟族人在集结大军，似乎准备对我们桃源城，发起大规模进攻！” 此前丰城方面，没断过对桃源的骚扰。不过派来的人马均是零零星星的，成不了气候，被苻宸轻松击溃。 现在大虞国被灭，溟兵果然得以腾出手，全力来对付他们。 “有多少兵力？” 殷黑连忙问。 “这个……” 吕元淼犹豫一下，不是很有把握地回答：“我们汉民的特征对比他们蛮族人，实在太明显，无法混进城去。” “从城外几处集结的军营看，应该有万余众？” 上万军队，还不算城内的？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有点惴惴不安。 桃源的兵力，内外加起来不过八千人。难道又是一场以少对多的大战，在等待他们？ 李绍等人，不由得将目光投给林思泠和苻宸两人，期待他们能做出什么安慰人的反应？ ------------ 第一卷 第287章 铤而走险 “群策群力吧。” 林思泠沉稳地一扬下巴。 虽然她有主见，但她想让民主治理的方式，深入人心。 润物细无声。 事实上加入桃源的人，包括苻宸都非常支持她的做法。 这让他们感觉到这个地方，真是一个极其公平的地方。每个人能畅所欲言，权利有保障。大家能以最大热情，积极参与到自己家园的建设中。 林思泠现在获得的人心，可不单纯靠金手指。 桃源会心甘情愿奉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为主，是因为大多数人，真心爱戴和拥护自己的小城主。 很快，前哨村的苻宸等人，被通知回桃源城开会。 为了避免大家再次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工作人员特地给每个人泡了杯清热解毒的金银花水。 妘叶耳提面命，让自家男人不要再与苻宸一方起冲突。两口子特意挑了个远离苻宸的角落坐下。 庞丹丹不顾众目睽睽，硬要挨着吕元淼坐。吕元淼旁边是苻宸及前哨村将官，顶着一干同僚热辣辣的目光，他如坐针毡。 不知这一对，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以前是吕元淼嫌庞丹丹太小，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不合适。但庞丹丹现在也快18了。 虽觉得这女孩太恋爱脑，林思泠也佩服其一片痴心不改。就看看这两人，什么时候能成？ 吕元淼这几年也没表示出对别的女人有兴趣。想来，庞丹丹应该快心想事成。 等几十号人到齐，连同请来的居民代表落座，林思泠让吕元淼重述一遍打探回来的消息，询问众人意见。 打，自然要打，桃源城不能束手待毙。但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林思泠想听听大家意见。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涉及生死，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望向苻宸。 这里，就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最有发言权。 苻宸摸着几天没来得及刮，便冒出一片胡茬的青皮下巴，沉吟片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对丰城了解甚少，连城外驻军情况、周边城镇是否会派遣援兵？也不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不知道就派人去打探。 不过派谁去好？ 能充当斥候的人，都被苻宸派出去寻找幼帝了。家里就剩李天百一人，有这方面经验。 但李天百自从有了老婆孩子，更加谨慎不愿冒险。 殷黑偷偷白了眼苻宸—— 还不是怪这个人，一心惦记幼帝。结果敌人即将大军压境，反而找不出合适人手，去刺探对方军情？ 苻宸没有注意到他的白眼。低声与吕元淼交谈几句。吕元淼站起来，表情有些沉重。 “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混进丰城，刺探蛮人情报。但是……” 他踌躇一下：“非常铤而走险。” 大家纷纷催促他：“怎么危险？先说出来听听！” 想以最小损失，取得最大胜利成果，不冒些风险怎么行？ “我听说丰城，有一处相当大的黑市，买卖交易人口。时常看到溟兵押解一车车汉民囚徒，进入丰城。而守兵，对这些囚车只是随便看看……” 吕元淼看看忽然沉默下来的众人。 “想要混进丰城，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文章！” 殷黑冷哼一声。 “说得容易！天知道这些囚车是往哪里拉的？如果没能及时脱身……” 别说刺探对方军情了，怕还没逃出囚笼，便糊里糊涂死了！而且，就算行动顺利，怎样逃出一座全是蛮人的城池，也是难题。 汉民跟溟人的相貌，委实不一样。 就像溟兵每次派来桃源潜伏卧底的细作，全是汉民，没有一个溟人，一个道理。 所以桃源人一直非常佩服林思泠看人的眼力。 真不知道她怎么揪出那些卧底细作的，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吕元淼看向殷黑，表情些许抱歉，依旧是实话实说。 “我觉得，如果我们要以此混进丰城，殷大哥很适合扮做溟兵……” 话音未落，殷黑拍案而起，愤怒地说：“吕元淼！你小子什么意思？意思是老子长得像蛮人，有可能是细作？” 都别拦着他！ 他要锤爆这苻宸狗腿子的狗头！ 李绍和妘叶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抱住他，把他按回去坐下。 妘叶恼怒地说：“人家只是说像，又没说是，你急什么？” 众目睽睽，连带她丢脸！泠妹妹没发话，其他人说啥管用吗？ 她家这口子，蠢蠢的。 媳妇发飙，殷黑只好憋屈地忍耐，眼睛瞪着吕元淼，看这小子还打算说啥。 吕元淼心中无奈。 自从四年前那次事件发生，殷黑对他和自家将军，就一直心存芥蒂。没办法，当初各为其主啊！ 只能让时间来冲淡这些恩怨了。 他手指历建易：“历兄精于易容。可以选一些像殷大哥这种体型强壮的人，扮做溟兵。” 殷黑一听，原来是夸他块头健硕，适合扮溟兵。这才稍微吐口气，暗想算这小子有眼光！ “那我扮溟兵，谁扮囚徒？” 众所周知，扮囚徒的，才是最危险的。 谁知道溟兵掳掠这么多汉民，最后到底是卖去了哪里？ 桃源城之所以几年间，能得到如此迅猛壮大，纯粹因为外界溟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把汉民撵得没有生路了！ 流民们是拼了命，冲破溟兵的重重封锁线，涌入三不管地带，来投奔桃源这处唯一的希望之地。 大家目光，下意识投给坐在林思泠身边的公玉谨和祝元青。 要担当此大任，必须胆大心细、还要有强大自保能力的人。 不然，去了也是白送人头！ 谁能在数万侵略者占领的城池里周旋？只有公玉谨、苻宸、祝元青、司马兴几名少数武功高强之人。 苻宸作为运筹帷幄的主将，不可能亲身犯险；司马兴去找幼帝未归。现在只剩公玉谨、祝元青两人…… 祝元青暗自皱眉。 他只想保护泠姑娘！旁人死活，与他何干？ 除非是泠姑娘的意愿…… 不过他表情向来冷，眼神有了些微变化，旁人看不出。 公玉谨微微皱眉。 桃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面对强大敌人，他们确实只有主动出击，方能险中求胜。 只是，他这张脸，适合当细作吗？ ------------ 第一卷 第288章 女阎王 公玉谨手指自己，视线扫向历建易：“我这样子，适合易容成普通囚徒吗？” 历建易沉稳点头：“没问题，副都尉！” 顾枫瞅他一眼。 成为同僚这么久，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助手，有给人易容的本事？ 果然苻宸身边的人，没有普通了的。 既然公玉谨已表态，大家看向林思泠，等她做最后抉择。 林思泠沉着脸，不想答应这种事。 明知公玉谨去，是最好人选，但她心里割舍不下。 朝夕相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公玉谨和顾枫，是她最看重的家人！ 在场不少人猜测得出她的心思。没人催促，静静等待。 “泠妹妹，我带祝元青一起去。” 公玉谨不愿意有人因此，将泠妹妹这个城主小瞧了。 转头对林思泠道：“他轻功小成。区区一个丰城，城墙不过二、三十尺高度，拦不住他。有什么变化，还能回来给你们送信。” 参会者一阵骚动。 这个比公玉谨还小一岁的少年，轻功竟然如此卓绝？现在还只是小成，那大成会是什么样？ “公玉哥哥，你们这样太冒险了……” 林思泠欲言又止。 丰城情况不明，万一有比公玉谨更强的武功高手在呢？ 他九阳神功才练到第六重，并没有登顶。他还有血海深仇在身，大仇未报，若折戟沉沙在丰城，如何瞑目？ 但作为被大家拥立出来的城主，她自知不能感情用事。作为领导者，必须选择正确。 以最小损失博取最大利益，才是她最该做的。 苻宸起身开口：“除了他们两人，我再推举几个人一道。他们能力互补，走这一趟，会大大降低危险性！” “历建易、刘夭桃、辛祁。” 历建易善伪装易容；辛祁机灵，会溟人语言，巧舌如簧。这两人是一直追随他的亲兵，对于他们的能力，苻宸了如指掌。 相反倒是吕元淼不能去。 因为作为自己亲兵，他和溟兵打交道比较多。 但李绍等人不理解的是，让胖墩墩的刘夭桃去做什么！送餐吗？ “不行！夭桃姐不能去——” 林思泠脸色彻底黑下来。 “她是女孩子！” “正因她是女孩子，才能最大限度降低溟兵的戒备心。” 苻宸没管她的脸色。 递个眼色，熟悉师傅每一个指令的刘夭桃，立即从屋角落，找出个放兵器的铁架子。吭哧吭哧，三下五除二，将之轻松扳弯成一坨废铁。 知道这丫头神力，但久不见其发挥，快遗忘她这种能力的林思泠…… 虽然没有祝元青进步神速，然明显苻宸因材施教，将刘夭桃培养成另一方面的人才。 刘夭桃骄傲地把废铁丢在地上，拍拍一手的灰。 “泠妹妹，你们可别小瞧我！现在符将军手下，没几人能是我对手？马战、步战、弓箭，我全部学了。符将军说，我只差实战！” 现在，就是她实战的机会！ 她将努力成为，不逊于苻宸的存在。而这，不正是泠妹妹当初想要看到的吗？ 她可是一直记得，泠妹妹对她殷切的希望。 林思泠笑了笑，眼睛有些湿润。 “夭桃姐，你不怕死吗？”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刘夭桃爽气地一挥手。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次，就让你看看我苦练四年的成果吧！” 话锋一转：“上次咱们吃的那个辣汤锅？不错！嘿嘿……” 林思泠犹如骨鲠在喉，语气一阵虚弱：“今晚给你们践行，就吃那个吧……” 这丫头，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 这句话，让整个会议就此一锤定音，将派往丰城的探子人选，定了下来。 林思泠心里没底，不知这几人会遭遇什么？只能尽力洗手作羹汤，践行宴弄丰盛点，让大家走前吃尽兴。 临别顾枫递给公玉谨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语气轻描淡写。 “这瓶毒液，倒在一口水井里面，可以令全城人中毒。三日后，丰城变鬼城！” 众人…… 这这这…… 果真是女阎王啊！ 会上不吭不哈的，原来终极大招放在这里？ 但她敢给，他们不敢用啊！ 丰城之中，不止溟兵，还有不少汉民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对自己同胞如何下得了手？ 公玉谨接过小瓷瓶，没有多言，只说了声：“知道了顾姐姐。” 大家将一行人送出三不管地带。目送公玉谨、刘夭桃带三名身材瘦小、扮囚徒的人钻进囚笼。殷黑、辛祁等人换上缴获来的溟装，骑着马，拉着车，辘辘远去。 能否顺利打探回消息，就看他们本身的随机应变了。 接下来林思泠等人没闲着。积极秣兵厉马，铸造兵器盔甲，等待迎战入侵的大批溟军。 常年与溟兵作战，苻宸十分了解溟兵军制。 这些来自关外的马背民族，是无数大小部落联盟，集结在一起的。 一到冬天，缺少资源的溟人会呼朋引伴，频繁骚扰大虞国边境，洗劫汉民。 最终将大虞国腐朽朝廷拉下马的，是其中一支最大部族、窝扩汗率领的溟兵。那溟族公主郝连阿朵，便是他众多儿女中的一员。 因为能征善战，深受窝扩汗宠爱，故而这次参与了侵略。 实际窝扩汗手下有众多分支，彼此面和心不和，私下竞争不断。一些小部族，甚至对面不相识。 倘若他们乔装得当，混进丰城完全可行。 为了模仿溟兵神似一点，殷黑及挑选出来几名桃源兵，大冷天光着膀子，围着皮裙，头上戴皮帽。 溟人喜吃肉食，茹毛饮血，且因生活习惯，身上总是带种挥之不去的骚臭气。为了逼真点，历建易还特地调和了一种药膏，给殷黑等人涂抹在腋下。 殷黑一张黑脸拉得老长。 他若这样子回家，妘叶得把他扫地出门！ 问过历建易，这种药味能清洗掉，方才放心。 离开三不管地带，没多远，他们便遇到一队巡逻的溟兵。 辛祁一身溟将装束，冒充领队，上前与对方交涉。 双方一阵叽哩哇啦，对方朝囚车看过来两眼，挥手放行。 等这队溟兵远离后，大家连忙追问辛祁，方才与对方说了什么？ 辛祁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他们说，我们运气好，又抓到几个汉民。现在这附近，很难找到汉民踪迹了，除了三不管地带……” 实际上，他没有直言的是，溟兵根本不是说的“汉民”！ 他们说的是“羊”。 两脚羊！ 汉民在他们眼里，是牲畜！ ------------ 第一卷 第289章 一城搏天下？ 辛祁基本能猜到，溟兵大肆掳掠汉民为什么？ 攻入大虞内腹地的溟兵，洗劫较为富庶的汉民后，可能暂时不缺粮草。 但他们推进军队的速度太快，打的是闪电战，后方辎重严重供应不上。而且溟族人以战养战，他们根本就没带什么物资。 抢到正常的入口物还好，没有，那他们吃什么？ 肃州这一带，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本就濒临绝境。 所以，随处可见的汉民，成为溟兵嘴里的“两脚羊”，太正常不过了！ 路上听着同伴们小声说笑，辛祁心情无比恶劣——不知道丰城变成了怎样的人间地狱，在等着他们…… 城门有少数衣着较为华丽的汉民，拿着溟人发的身份证明，排队等候过关卡。 旁边不时有溟人进出，男人腆着大肚子，女人抱着孩子。 一看就是溟人自以为鸠占鹊巢了，将老家妻小全接出来，进城享福。 像殷黑、公玉谨他们这种，押送囚车的队伍不少见。一丘之貉，被守兵简单盘问几句，便能过关。 毕竟溟人与汉民，外貌相差太大。加上语言不通，汉民想伪装溟人，几乎不可能。 公玉谨等人提着一颗心。 幸好赖于辛祁一口流利的溟族土话，加上历建易易容术精妙，他们最终有惊无险过了关卡，进入丰城。 公玉谨小时与邢峰逃难，来过一次丰城。但现在入目视野的，完全是一片破败萧条景象。 满大街小巷，角落里堆着来不及清扫的垃圾。溟人结伴四处行走，鲜少见到汉民。 当囚车辘辘经过他们身边之际，这些溟人回头看来。颇感兴趣地对囚车里的人指手画脚，讨论几句。 得亏除了辛祁，公玉谨他们听不懂溟语。不然，殷黑怕是会当场暴走。 辛祁不断做着手势，示意扮溟兵的桃源兵，加快速度赶车。 所有押运囚车的队伍，最后都是进入一处像是大集市的地方。这里哀鸿遍野，无数被抓来的汉民，如同鸡羊一样，被贩卖掉。 每当有一辆囚车驶入集市，便会围上来一堆人贩子模样的家伙，对囚徒们评头论足。有的甚至会当场剥了衣服，查看身体情况，然后据此讨价还价。 别说公玉谨皱紧眉头。见此情形，刘夭桃吓得躲在他背后，恨不得将过于庞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固然不怕死。但作为女性，她怕生不如死的侮辱。 可他们是利用贩奴车乔装进城的，没有别的地方去。只能有样学样，将车暂时赶进集市。 车还没停稳，便有一群溟商围上来。 他们明显对车里既为女性，又生得白白胖胖的刘夭桃大感兴趣。嘴里叽哩哇啦，隔着公玉谨等人，伸手想触碰刘夭桃。 公玉谨险些飞刀出手，刘夭桃更是打算马上把囚笼掀了—— 辛祁连忙跳下马，赶到囚车旁边，伸开双臂驱赶这些溟人。 听他与这些家伙交涉半天，对方才不情不愿散去，刘夭桃压抑着内心的恐惧问：“你刚才说了什么，他们怎么肯走的？” 那些人冒着绿光的眼神，她实在太熟悉了！ 和元碧玉那群土匪差不多。一度让她以为回到了曾经的魔窟，令她毛骨悚然。 “我说，你们这批新抓来的囚徒，是呼尔察百夫长预先付了定金的货。” 殷黑奇道：“你怎么对蛮人了解得这么清楚？” 辛祁解释：“我和封大哥一样，以前在苻家军的职位是斥候。” 作为一名合格的斥候，了解敌人是必须的。 “百夫长是他们军中一种基层官衔，呼尔察是我随便取的名。” 反正在丰城呆不久，不怕查。 殷黑恍然大悟。 辛祁拍拍他肩：“你保护好他们，我去租一间帐篷。” 暂时不出售的货，卖家都会在集市临时租个位置，把货托管起来。这是他们掩人耳目的好机会。 等辛祁回来的这段时间，公玉谨等人心里七上八下。 唯恐有人过来，他们说不出溟语暴露。 好在辛祁同样担心这点。没有多讨价还价，直接租了个就近的空帐篷，便赶回来。同行者还有位集市管理员，引导他们去目的地。 一路听辛祁与那人交流，并且塞锭银子给对方。那管理者脸上乐开了花，把他们领到帐篷边，临走还哥俩好拍了拍辛祁的肩。 待囚车推进帐篷，四顾无外人，公玉谨几人方从车上下来，活动身子。 现在是白天，不方便行动。他们要养精蓄锐，等到晚上。 只是这帐篷充斥腐臭与浓烈的血腥气，地面随处可见秽物，着实叫人难以静心。 公玉谨席地坐在门口边缘。以他目力，能清楚瞧见对面十数米远的一处帐篷。 里面空的，没人。然而，好几只硕鼠躲在阴暗处，吱吱尖叫，仿佛在争夺什么东西？ 定睛细瞧，原来是只人类断手，上面残存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浆。 再往远处望，一群溟人围成圈，里面传出刀剁砧板的声音。 “咚咚咚……” 直击人灵魂深处。 这里确实是集市。 罪恶的屠宰场。 汉民们如同一车车鸡羊，甚至不如鸡羊，被分门别类处理，卖给挑肥拣瘦的顾客。 公玉谨面沉如水。 无需辛祁解说，殷黑他们自然也慢慢发现了这一大片集市，在售卖交易什么。 灭国灭家，可怜汉民们的挽歌。 桃源兵们个个握紧双拳，注视那些谈笑风生的溟人，泛红的眼睛，溢出愤怒和悲伤。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公玉谨按住快要暴起的殷黑，冷声道：“小不忍、乱大谋。要杀，我们便要筹谋周祥，将它们连根拔起！” 祝元青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握紧藏在身上的双匕。 “那么多溟人，我们怎样将他们连根拔起？” 刘夭桃忍不住质疑。 他们进城的路上，所见皆是溟人。连少数像汉民的人，也穿上了溟族皮衣，戴上了溟族皮帽。 她有种一城博天下的感觉。 桃源，是不是该名副其实，退回自己家园，不要再理外界这种纷争？ 如此黑暗世道，仅凭桃源的力量，真能够挑战吗？ ------------ 第一卷 第290章 我是你爹！ 公玉谨拿出那个顾枫给的小药瓶。 其他人沉默地看着药瓶，没有一人发出反对声音。 这一带的汉民，除了幸运被桃源庇护的，几乎被溟人残忍杀绝了。 对待畜牲，他们何需讲道义？ 林思泠在前哨村，焦急地等丰城方面传回来的消息。只是，没等到想要的，苻宸却给她带来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他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优雅地走进城主府，仿佛整个灰暗的空间，因此亮堂起来。 而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当初逃荒避雨，栖息在一间破茅草棚里。对方带着随从，嫌弃一屋的流民肮脏，没有进门。 因为其相貌极其出众，她留下了少许印象。 如今距离初次相逢，已过去几年。不知对方是否还记得她？ 应该不会记得。 毕竟，当时她只是个灰扑扑极不起眼的小流民。 这人一袭深色长袍，简约不失华贵，恰到好处勾勒出他修长体形。墨色发丝随意地束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在额前微微飘动，更添几分洒脱不羁。 岁月无情，却没在他身上落下痕迹。 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够失态了。但这男人忽然看清她的脸，露出的惊讶，竟然一点不比她少！ 旁边苻宸等人，注意到两人异样，不由得细看两人。这不看还好，越看越惊心。 为什么觉得这两人，五官轮廓恍惚相似？自家城主，眉眼像极了这男人。只不过，自家城主有着女儿家的柔媚，对方趋近阳刚。 男人明显怔忪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身后随从偷偷推了推他，他回过神来。带着满脸激动，迫切地朝林思泠走近一步。 “你……你是二丫……宋家村的宋二丫！对不对？” 林思泠嘴角一抽。 不着痕迹，乜斜苻宸一眼。 这又给她带来的啥人，众目睽睽，叫她过去的小名？不但勾起她不好的回忆，还让她这堂堂城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苻宸开口：“其实他是……” “二丫，其实我们是见过的！当初我找到你家，给你一块点心吃，你没忘记我吧？” 男人抢着开口，并且四处张望：“你娘呢？她应当记得我！” 见此情形，李绍急忙示意现场工作人员都出去，今天暂时不办公事了。 他有预感，接下来这个相貌酷似自家城主的男人，会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而这种话，不一定是城主想要听的。 林思泠盯着男人的脸，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盘旋心头。但只要往深处想，头就开始疼。 她手不自觉扶头，身体靠在椅背上，竭力保持清醒。 男人见状，貌似关心地上前，放柔和声音，徐徐诱导：“二丫，之前见到你，你还没长开。不过，现在看到你……我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旁边李绍忍不住追问。 男人扫他一眼：“我叫轩洛泠。我是……二丫的亲爹！” 在场人包括林思泠，尽管已有预感，依然像被这句话五雷轰顶。 苻宸不由得愣在那里：“你不是……为幼帝来的吗？” 他以为给城主带来的使者？ 轩洛泠苦着一张脸，小心看了眼林思泠。 “来之前……我也不知道。” 他收集情报，猜测到桃源城的城主，可能是谁？但没放在心上。毕竟一开始，就没想过相认。但见到长大后的宋二丫，简直惊掉他下巴—— 这不就是年轻时照镜子，女版的他吗？ 不，比之更出众！ 一瞬间，他便觉得这孩子认了不亏！ 长成这样，才配得上他轩家的血脉！成为他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后人！ 一向极其颜控的轩洛泠，端详林思泠，越看越心花怒放。 林思泠慢慢放下抱住头的手。看向轩洛泠的眼睛，尽含冷意。 轩洛泠…… 她想起来了…… 那个夜晚。 为宋爹守灵的夜晚。 不速之客是轩洛泠！ 宋爹尸骨未寒，停尸屋外。林莹莹对轩洛泠投怀送抱，恳求他带她走。 但轩洛泠只是听说，曾经临幸过一夜的婢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想轩家的后人，不能遗落在外，想来找回去的。 可看到宋二丫后，他失望至极！ 这哪里是他轩洛泠的种？ 分明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农家小女孩！丑不拉几，浑身没二两肉，一点轩家的优秀品质，没有遗传到。 一定是林莹莹为了进轩家，怀了个野种骗他！ 纠缠之际，宋二丫听到响动，撞破两人拉拉扯扯的“奸”情，在门口呆住了。 恼羞成怒的林莹莹，用重物砸倒了自己闺女。 轩洛泠趁势脱身，带着随从离开。临走，跨过头破血流的宋二丫身体，甚至吝于回头瞧上一眼。 或许，那一夜的宋二丫，不仅震惊自己不是宋爹的亲生孩子。还异常伤心亲爹对她弃之如敝屐，骂她是“野种”！ 她将这段痛苦的记忆尘封起来，只想让自己遗忘掉。却让穿越来的林思泠，时至今日，方才明白自己的身世。 至于林莹莹为什么这么痛恨虐待林思泠，原因更简单明了。 思泠。 她喜欢的人，是轩洛泠。 然而，轩洛泠纯当她是个暖床丫头。 轩洛泠身边，环肥燕瘦，拥挤着数不清对他投怀送抱的美女。 林莹莹好不容易爬床成功一次，一夜过去，轩洛泠便把她抛在脑后，怎么想得起来？ 主母可以容忍男人通房相好无数，但她容不下身边一个有野心的爬床丫头！ 林莹莹沦落到后来那种地步，咎由自取。不过，当她看着用孩子也挽不回轩洛泠的回眸后，由爱转恨，将情绪发泄到无辜的宋二丫身上。 宋二丫越大，五官长得越像轩洛泠，遭受的虐待越多。 她短暂苦难的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泠……泠泠，我真是你爹！” 轩洛泠试探着呼唤，一双凤目里，燃烧着熊熊希望。 宋二丫后来会改名叫这个名字，不就是母女俩一直惦记自己吗？ 看在那女人能为轩家生育出如此出色的闺女，现在还成了桃源城城主？ 勉为其难，他可以考虑接这对母女回去，认祖归宗。 林思泠一只手撑住椅子扶手，缓慢起身，双手紧握成拳。 “啪！”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她用尽浑身力气，赏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重重一记耳光！ ------------ 第一卷 第291章 站位 轩洛泠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挨揍？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人，整个儿呆了。 林思泠趁他没回神，反手又是恶狠狠一耳光，抽得对方脸肿了，自己手也麻了，顺势后退大喝。 “哪儿跑来的阿猫阿狗，胆敢乱认本城主的亲？来人，给我把他拖走，剁成渣喂猪！” 听到喊声，守在门外的乡兵持枪跑进来。二话不说，伸手去捉目瞪口呆的轩洛泠。 他们对林思泠百分百忠诚，可不管对方是谁？ “等一下！” 眼见乡兵冲向自家主子，青衣随从急忙护在轩洛泠身前，伸开双臂阻拦。 “我们是代表陛下来的！你们桃源城的人，敢动使者，莫不是意图谋反？” “狗屁谋反！” 今天负责执勤的刚好是张宜年。青衣随从狐假虎威的吆喝，对他没半分作用。 “老窝被人端了，自己的国家和子民护不住，还在我们面前，充什么大头蒜？” 带人便拿人。急的青衣随从刚想拔刀，苻宸断然喝了一声。 “住手！” 不管张宜年迟疑，转向一脸愤怒之色的林思泠，拱手好言相劝。 “城主，他们两人确实是轩贵妃派来的使者，代表幼帝！” “轩贵妃？” 林思泠稍微冷静了点。 “轩贵妃是我妹妹……” 轩洛泠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脸。 这辈子，没少被女人打、骂他负心汉。看在是美女，又曾是相好的份上，他大度地表示既往不咎。 但被闺女打，这还是头一回—— 眼睛打量林思泠，不着痕迹往后退。 这闺女看来与养在深闺的其他闺女不同，脾气极为火爆，他到底要不要认回去呢？ 李绍等人包括苻宸，全部怔在那里。 轩贵妃是轩洛泠的妹妹？也就是说，幼帝是轩洛泠的外甥，轩贵妃是林思泠的姑姑。 兜兜转转，没想到世界这般小。他们家城主，竟然和皇家沾亲带故上了？ 林思泠压根没把这种亲戚关系当回事！ 别说皇家现在没落了，就算依然如日中天，她这种连轩家庶女也不算的人，凭什么与皇家攀亲？ 如果她现在只是普通人，甚至流民，轩洛泠会低下他昂贵的头颅，认回他这个流落在外的闺女吗？ 被遗弃的伤痛，被漠视的不甘，宋二丫的仇恨，她会统统想办法还给轩家！ 转身坐回椅子上，挥手示意张宜年带人暂时退下，她冷笑着问轩洛泠。 “原来幼帝果真没死啊，他现在哪里？” 她的语气，听不出对幼帝的一丝尊重。 轩洛泠微微皱了皱眉：“轩贵妃和幼帝，目前处于咱们轩家保护下。泠泠，爹一开始不知道桃源城主是你。但是……” 他叹气，看苻宸一眼。 “苻将军的人，联系上我们。因此，轩家派我来桃源，看看城内情形，是否拥有合作勤王的可能？” 什么合作勤王？ 无非是想看看桃源城有没有利用价值吧！ 林思泠内心吐槽。 对于腐朽走向灭亡的封建王朝，她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要不是苻宸坚持寻找幼帝，她以为他肯定找不到，当初根本不会同意派人手去找。 现在真找到了，对方使者又派来了，这……好像有点不好收场。 瞥一眼苻宸，她再次冷笑。 “桃源城的情况，想必苻将军已给你详细介绍过了，不必多言。只是，几只逃亡在外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取得我们桃源城的帮助，我倒想听听理由？” 在场人听了这话，面上俱是一阵变色。 没想到她对朝廷如此大不敬，用丧家之犬来形容幼帝！ 轩洛泠想要发作，可自家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确实没有资格与对方谈条件。 加上林思泠的身世，让他不自觉心中含愧，这重话，便说不出来。 “泠泠……” “叫我城主！” 林思泠打断他。 “你谁呀，叫我叫那么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轩家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上辈子也叫这名字，她早改名了。不改，是因为这是惦记上辈子父母的唯一念想！ 轩洛泠一介花花公子，对女人容忍度相当高。加上这又是自己闺女，看着出落得如花似玉的闺女，在面前摆谱，也没有多生气。 倒觉得自己闺女确实不简单，还能混到比自己高的地位，让自己仰头看她。变态地觉得闺女能干，与有荣焉。 反而带些笑出来，有些讨好地说：“不让叫，爹就暂时不这么叫你吧……小城主，那你表弟……幼帝这件事，你看怎样处理？” “咱们轩家目前虽还有一点势力，可以暂时庇护住他。但蛮族咄咄逼人，陛下和贵妃娘娘，沦落在外总不是事？” 他举目四顾，扫视一圈“城主府”，目露嫌弃。 “就桃源城现在这样子，想要接驾怕是比较困难。” 一句话将林思泠气笑了。 有求于人，还用这种高傲的态度！ 若不是苻宸等人这一班愚忠，她何至于见到原身这渣亲爹，了解到自己糟糕的身世？ 偏还不能当着苻宸，把人丢出去。 苻宸对她的属性至今不能刷满格，可能心里就是保留有尽忠朝廷的希望，才不肯全心全意认可她吧？ 连系统这么强大的金手指，也扭转不了他的观点，真令人窝火又无奈。 “谁说我们桃源城要迎驾？丧家之犬，前哨村可以像对普通流民那般，施舍一点食物。想留下来？得看你们自己摇尾乞怜的程度！” 论怼人，她知道戳痛处。 轩洛泠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快维持不下去了：“林城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幼帝，就不怕天下忠于朝廷的有识之士，感到齿冷吗？” 齿冷？林思泠瞟一眼旁边的苻宸——指的是这位？ “陛下和贵妃娘娘，也不是非你们不可……” “既然不是非我们不可，你来这里干嘛？” 林思泠打心眼里，不愿与落幕废朝廷扯上关系。 他们现在对付的仅仅是丰城方面的溟兵。一旦拥立幼帝，势必会迎来整个溟族的敌视。到时溟兵倾巢出动，小小桃源，能撑几时？ 别说她不忠君爱国。 她忠的、爱的，是现代的祖国；可不是这个不知哪个时空的腐朽垂死王朝！ ------------ 第一卷 第292章 天下有德者居之！ “泠泠，我知道你因为自己身世，对我们有误会……” 硬的说不通，轩洛泠只好再来软的。 “但家事、儿女私事，如何能与国事相提并论？你表弟、幼帝代表我们大虞国的脸面和存在！” “他若有万一，大虞国安在？大虞国子民安在？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侵略者占据我们的家园，将我们的同胞，一律视作两腿羊么？” 说到最后，轩洛泠已不复先前风流公子的洒脱，神情变得无比肃穆凝重。 他不算好人，总爱游戏人生。但大是大非面前，他拎得清！ 眼前这孩子，怪他和她娘。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 现在好像长歪了？希望还来得及补救。 这电光火石间，听着对方振振有词的说理，林思泠心里突然划过一个离奇的念头——系统给她掌控人心的金手指，到底是为什么？ 天下有德者居之！ 既然你这皇帝当不好，便让能当好的人，取而代之！ 否则苍生何辜？ 她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与野心，冷冷看着侃侃而谈的轩洛泠。 “他健在，是让我们大虞国的百姓，流离失所，人吃人，无处容身吗？” “他健在，是将庇护我们大虞国的屏障推倒，将忠臣义士的家人，满门抄斩吗？”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苻宸慢慢低下去的头。嘴噙微笑，正欲甩出一句措辞更犀利严厉的话。虚掩大门忽然被推开，张宜年从外面探出颗来。 “城主！青哥儿回来了——” 祝元青？ 丰城有消息了？ 一瞬间，林思泠把轩洛泠和废朝廷抛到脑后。霍地起身，猛向前几步，迎接进屋的祝元青。 祝元青衣衫褴褛，一身臭味，熏得轩洛泠皱眉直往后退。 林思泠却是不管不顾，拉着祝元青坐在自己的城主椅上。急不可待抓起桌上水杯，塞到他手里。 迭声追问：“怎样，你们怎么样？都没事吧？他们一起回来了吗？” 虽然去的人都在系统这挂了号，如果死亡，系统会通知她，给她清理出随从空位。但她还是担心，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世上并非只有死亡，才算可怕。 祝元青被她按在城主椅上有些局促。虽然知道林思泠从没将他们当做外人，但有这么多外人在…… 捏着水杯没顾上喝，刚想回答她的问题，突然见到两个陌生人也在现场，定定看着他。 他立即闭紧嘴巴，警惕地注视对方。 林思泠马上反应过来，手一挥对苻宸说：“苻大哥，你把这两人带出去。可以参观下我们前哨村，顺便领到食堂吃饭。” 至于设宴款待，安排好的住宿，想都别想！ 苻宸本来想听听祝元青带回的消息。她都这么说了，只能先将轩洛泠带走。 小女孩真是爱憎分明。 你让她不高兴了，马上能假公济私“报复”你一回。 苻宸心里苦笑，看向轩洛泠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分嫌弃。 等人走了，祝元青才把他们到丰城的经过，大致讲述一遍。最后提到公玉谨打算动用顾枫给的剧毒之药…… 林思泠心中一动。 既然要用如此毒物了，反正下手不留情，何不趁势将丰城拿下？ 作为桃源城对外扩张的第一步，将丰城当成他们的外界基地，更加方便招兵买马。 即便以后真的不敌溟人，也能再退回桃源。 想到就做！ 她立即让李绍回桃源城，将城里的各大首脑，召集来前哨村开会。 苻宸没走多远，便被张宜年叫回，一同参加这次能决定桃源城命运的会议。 轩洛泠以为桃源城是商量如何迎接幼帝，心里高兴得不行。想自己这个闺女，到底只是脸上冷，心里软，以后多说好话哄哄就成。 他轩家出了这么位领军人物，若能与幼帝亲上加亲配婚，那岂不…… 不知道有人惦记上自己亲事了，林思泠忙着组织人手，连夜召开秘密会议。 等人到齐，她开门见山。 “副都尉他们传回消息，丰城目前已成为人间炼狱。溟人鸠占鹊巢，将我们汉民视为两脚羊，肆意宰杀凌辱，甚至充作军粮！” 她让祝元青站出来，详细描述丰城所见所闻。 等与会者的愤怒，被极大限度挑起来后，她紧接着说自己见解。 “副都尉决定动用医官给的毒药，将这一城大小畜生，悉数送去见阎王，为我们无数的汉民同胞报仇！” “对，报仇！” “杀了他们——” 群情激昂。 在座地，谁不是从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走过来的？ 对于食人的行为，他们深恶痛绝！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有道德良知。 如果连为人的底线也没了，与会直立行走的畜生有啥区别？ 公玉谨的做法，获得大家一致赞同支持。 “城主，你有何计划？” 苻宸冷眼旁观，知道林思泠想说的，绝不仅仅是这句话。 “我想……顺势拿下丰城！”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林思泠毫不忌讳地说出心里话。 “趁这大好机会，虎口夺食！” 苻宸沉默。 他虽然是一员武将，不擅权谋。但也听出来，林思泠并非想效忠幼帝。不然，这句话就该改成：将大虞国失去的领土夺回来了！ 李绍等人没有察觉出这种弯弯绕。他们对林思泠的主张，百分百盲从。 增加块地盘有啥不好？大不了退回桃源城。有桃源城在，就是他们的底气。 而且现在每个人头上都有官帽子扣着。胆小怕事，不为自家人谋福利，他们好意思继续为官吗？ 林思泠看向苻宸。 苻宸沉默片刻开口。 “有副都尉等人做内应，加上顾姑娘的毒药，丰城确实容易拿下。但是，拿下之后呢？城主，你想以一城之力，对抗整支覆灭大虞国的侵略军？” 林思泠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 “苻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大虞朝廷败得这样快，这样惨吗？” 苻宸没答话。 怕气氛僵住，李绍迟疑道：“是因为朝廷自毁城墙，害了苻将军，解散苻家军？” “不，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因素。” ------------ 第一卷 第293章 你忠于谁？ 林思泠摇头，看着苻宸冷沉的脸色。 “大虞朝廷内部腐朽不堪，难以承担风雨飘摇，导致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才是它大厦倾塌的真正原因！”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满清政府被八国联军打进京城，甚至有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帮忙顺梯子。 盯着苻宸双眼，林思泠一字一句。 “苻大哥，你忠于的，究竟是那个鱼肉百姓的腐败朝廷？还是与自己连理同枝的人民？” “人民是汪洋大海，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人民爱戴你，不是因为你尽忠朝廷。而是，他们以为你是他们的保护神！ 最后这句话顾及苻宸面子，大庭广众之下没有说出来。 不过，苻宸曾为三军之帅，普通人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会想不明白？ 他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李绍不忍见苻宸难堪，连忙站出来转移大家注意力。 “泠姑娘，所以……你的意思，我们不用担心拿下丰城后，孤立无援？天下百姓会支持响应我们的号召？” “没错。” 林思泠视线从苻宸身上，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长久饱受摧残煎熬的百姓们，他们只是欠缺一位站起来的领导者，带领他们冲出泥潭！” 掌声雷动。 自从大家跟林思泠学会用鼓掌，在会议上表示自己的赞同与激动后，转而不再大嚷大叫，而是用热烈的掌声来宣泄情绪。 这种方式，果然比以前文明多了，且更能抒发心情。 苻宸不免有些佩服林思泠。 真是天生的小领导者。知道该怎样激起大家上进的决心，鼓舞士气。 目前的桃源城，欠缺的就是这种对外扩张的勇气和决心。 如果…… 他不动声色看了林思泠一眼。 如果这位小城主终于有了那份野心，可喜可贺。 “接下来我们制定作战计划吧！” 等掌声告一段落，林思泠归座，手按面前木桌，虎视眈眈，看向对面的苻宸。 作为桃源城都尉，负责整座城池的兵马调度。她这个城主有决断发话了，苻宸就必须听命行事。 “主”对“随从”，应该有天生的压制性。 一直端坐没吭声的顾枫，随之看向苻宸，目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能感觉出妹妹隐隐对苻宸不满。 苻宸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妹妹俯首帖耳听命。他很有主见，而且某些方面特别固执。 顾枫完全不想知道谁对谁错。她只坚守一点信念：胆敢与妹妹作对的人，全是她的敌人！ 苻宸沉吟片刻。 “城主，你确定……桃源村做好涉足乱世的准备了？” 尚勇霍地起立，朗声道：“城主，我们工部，全力支持您的决定！” 李芹、张柚紧随其后：“户部、田部，一定搞好后勤！” 殷黑、妘叶等人，代表缉事部、市令部纷纷表态。 对于他们而言，泠姑娘才是桃源城的核心领袖人物。虽对苻宸将军有滤镜，关键时刻，只听泠姑娘指挥。 林思泠略感得意地看苻宸。 就算对方把幼帝找回来，也没用。她不点头同意，桃源城便不会给那没用的废朝廷卖命！ 既然不能偏安一隅，那她就放手逐鹿天下，看看争霸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她的底气，源自系统带给她无比强大的金手指。 得人心者，得天下！ 苻宸略微皱眉，旋即舒展开。 “既然城主决意走出这片三不管地带，征战天下，那么苻宸自当鼎力相助。” 面对林思泠咄咄逼人的逼视，他坦然当众表露心中想法：“我苻宸，忠的一直是大虞，爱的是大虞百姓。” 他出身大虞，自然热爱自己的家园和人民。 至于腐朽趋近灭亡的那个废朝廷，以前的确是他钻牛角尖了。 它们不配代表大虞！ 听到系统在耳边叮咚提示—— “苻宸，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90。” 林思泠眉眼所带的神情，柔和起来。 对方能想通最好。 不然，她真怕苻宸带动桃源城的人，去效忠幼帝。很多城民爱戴这位将军，她即使有金手指，和这位有人缘的人物抢夺人心，也怪麻烦的。 不过他忠诚仍未满格，应该还是对她有所疑虑吧？ 放松身体，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接下来，我们商量如何与副都尉他们，一起里应外合，夺取丰城吧！” 会议持续到凌晨。 祝元青带着会议结果，连夜赶回丰城，告知同伴。其他人则各找地方稍事休息，便投入到紧张的备战工作中。 兵贵神速，他们力争明晚奇袭丰城！ 而其中一天的时间，留给作为内应的公玉谨等人，搞破坏工作，部署周密的行动方案，了解更加详尽的敌城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的气氛如同厚重的阴云，压在桃源城、前哨村上空。 每一个人认真严肃备战。互相配合、默契十足，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大家深知，这一次行动格外重要。与此前任一次战斗不同，关乎桃源城未来、甚至整个大虞战局的走向。 他们必须全力以赴！ 决战时刻来临，林思泠、顾枫，双双挽发，换上藤甲，佩戴兵器，跨上战马。 这几年的辛苦练习，没有白费。 虽然她们身体素质比不过武者，好歹有药物调理，加上庄稼人务农，一年四季操劳。她们的体力比起张柚一干健妇，不遑多让。 而且有坐骑，安全得到一定程度保障，能起到身先士卒的作用。 有她们带头，李绍等人有样学样，各执武器打算跟随。林思泠苦劝，才把这群文官留下来当后勤。 人人争上前线，后方怎么搞？ 不能作战的老弱妇孺，拥挤在前哨村，为亲人送行。 苻宸率领的先遣军已经出发。留下一半守家，林思泠、顾枫带领的另外一半千人乡兵团，个个身穿藤甲，手拿几经改良的竹筒箭，背挎弓弩，腰佩长刀，准备随后接应。 为了顺利夺取丰城，他们几乎倾巢而出。 走不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以后桃源城只能闭关自守，不用再参与外界的纷争了！ 林思泠扬起马鞭，正待下令出发。一个人急急越众而出，挤到她马前，抓住她的马缰绳。 “泠泠，你年龄这么小，又什么都不会，上什么战场？太胡闹了！” ------------ 第一卷 第294章 迟来的亲情比草贱！ 林思泠定睛一看，这个敢于当众拦她出征队伍的人，竟然是轩洛泠！ 可能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一副长辈关切模样。不知道看守他的人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跑了出来。 她抽马鞭，没有抽动。 轩洛泠为权贵子弟，学过武艺，有些武功底子在。周围人清楚他们是父女，一时间也没人上来干扰两人说话。 林思泠压抑着怒气：“放手！” 轩洛泠不放。 此时这个不肯认他的闺女，在他心目中有无比大的价值。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没有她，桃源城的力量，便无法据为己有！ 轩家最强大的是情报部门。作为轩家一员，轩洛泠非常清楚桃源城这股势力，在众多新兴小势力中独占鳌头。 若是桃源城没有利用价值，轩家也不会想尽办法，联系到苻宸派出的人，从而到前哨村求合作。 “泠泠，为帅者，应当持重而谋远，不可轻身涉险。” 他这闺女，野生野长，从来没受过良好教育，应该是不懂这个。所以他苦口婆心，希望能把闺女教导明白。 “帅以身先，众心归一！” 林思泠冷笑一声。 别欺负她没文化！ 面对轩洛泠吃惊瞪大的双眼，她趁势抽回马鞭。 轩洛泠不甘心：“泠泠，我是你爹、亲爹！我是关心你啊——” “迟来的亲情比草贱！” 林思泠毫不留情吐出这句话，便让人把轩洛泠和他带来的随从，赶出前哨村。 相信宋二丫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认这对人渣父母！ 她还要去攻打丰城。前哨村与桃源城空虚，可不能留下轩洛泠这种人，在后方给她捣乱。 什么幼帝不幼帝的，她是桃源城老大，她说了算！ “泠泠！泠泠——” 轩洛泠绝望大叫，被一群桃源兵拖走，扔出了前哨村。 “妹妹……你没事吧？” 顾枫担心地过来，看林思泠的脸色。 林思泠微微一笑：“没事。姐姐，我们出发吧？” 她从腰间抽出尚勇特地为她打造的轻薄佩刀，头转向整装待发的队伍，手高举过头顶，用力向下一挥—— “出发！” 乡兵团轰然响应，迈开整齐划一的步伐，踏踏向外走。在亲朋好友的欢送中，昂首挺胸踏上征程。 他们怀揣理想而去，同样誓将带荣耀凯旋！ 一路急行军，出了三不管地带，天黑之际，赶到丰城外围。 林思泠带出的一千乡兵，是被苻宸特训过的。 论体质武力，不比前哨兵差。甚至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被工部从头武装到脚。论忠诚度，也是百分百。 所以林思泠带着他们，如掌控自己手足鼻息，十分自如。 按照与苻宸的约定，他们直接去了偏僻的西门外潜伏。 西门背靠山林，没有路，所以丰城不会派重兵把守。但翻越这些险象环生的山路，对林思泠等人而言不在话下。 乡兵们人人扛着几十斤重的战斗物资，穿越其中，如履平地。马过不去的地段，直接用准备好的绳轿抬过去。 摸索到目的地，估摸时辰，很好，刚刚亥时。距离他们制定的总攻时间寅时，还有近三个时辰休息。 林思泠传令，让大家放下辎重，就地小憩。 大战在即，乡兵们不敢掉以轻心。只将身上最重的东西暂时卸下来，席地而坐，吃东西或则假寐。 十名乡兵小队长聚集在林思泠和顾枫周围，各抒己见，小声商量待会得到城楼信号后，自己这一队将负担怎样的行动。 配合要靠彼此默契。 林思泠仰头眺望城楼。 黑夜中一带城墙，如巨人沉默矗立眼前。几盏破损红灯笼，在墙头随风飘荡。连同飞舞的皮羽旗帜，形成一种阴森肃杀的氛围。 没看到巡逻的守兵。 不知是被公玉谨他们药翻了？还是因为视角关系，城下看不到岗哨位置？ 备战那么多，其实他们此次取胜的关键，在于公玉谨等人是否内应给力？而公玉谨等人想要轻易成功，顾枫给的毒药，占了很大比重因素。 系统奖励的那本药书，顾枫说非常神奇。真有如此神奇，能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成功吗？ 她忽然心情有些乱。 这一路走过来遇到的人，得到的东西，无一不在推动着她，朝不知名的高处走。 她有些担心，等她蓦然回首，身边只剩她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妹妹，来喝口水。” 一个水囊送到她眼前。顾枫清冷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回过神来，林思泠接过水囊。看着顾枫眼里的关切，她突然释然了—— 头一次亲自指挥这种生死存亡的大战，她太焦虑了，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 别人不敢说，但她相信即使全天下人负她，顾枫也不会！ 因为她们相依为命，胜过血浓于水的至亲。 而顾枫在，就是她对抗全天下的底气。 这一点，连公玉谨也不能做到。因为公玉谨，心里有仇有恨，还有对武学更进一步的痴迷。她是他的“泠妹妹”，仅仅是“泠妹妹”而已？ “快看！城上发信号了——” 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城楼的人，爆发出低呼。 大伙齐齐望去，只见一团火光在城楼上晃动，画出三次圆形光圈。随即，一盏红灯笼被扔下城楼，跌落地面。里面的灯盏被打翻，迅速燃烧，将灯笼纸舔舐，变成一团火球。 林思泠定定注视着那团火球熄灭。 下一刻，她拿出竹筒箭，手指放在机关处，沉喝一声：“冲城！” 跳上战马，一马当先，奔向西门。 顾枫唯恐她有失，紧随其后。千人乡兵，见小城主和医官如此勇敢，莫不奋勇当先，奔跑在战马周围。 四条腿的，硬是没跑过他们两条腿的。 若不是考虑奇袭，乡兵们就要激动得大吼大叫起来。 靠近城池一试探，两扇虚掩的城门，一推就开。 乡兵们发出喜悦的欢呼，将城门拉大，让自己的伙伴，蜂拥而入。 林思泠和顾枫骑着马，被一群乡兵用盾牌护卫在中心。 东门蓦地三声炮响，地动山摇。 林思泠清楚，那是苻宸带人，在开始进攻东门驻军了。 他的任务，是将可能没被毒药放倒的溟兵，吸引到东门。从而让他们与公玉谨里应外合，更好地占领北门。 ------------ 第一卷 第295章 人肉作坊 “泠姑娘！” 祝元青从城楼上飘然而下。踏雪无痕的轻功，被他苦练掌握精髓五成。假以时日，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在这方面胜过他。 他的天赋是敏捷。这是公玉谨看中他，收他为徒的重要原因。 即便武功没有公玉谨强，也算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其他人呢？” 林思泠见他一人，没有看见公玉谨、刘夭桃、殷黑等人，连忙追问。 “他们去支援苻将军了。” 祝元青担心林思泠，故而征得公玉谨同意，等在这里接应。 “顾姑娘给的药，极其霸道。” 他佩服地看了顾枫一眼，详细解释情况：“师傅将药滴在一口水井中，一夜过去，水流将毒素送到全城每一口大小水井！” “凡是喝过井水的人，均上吐下泻，痛苦哀号。” 不知顾枫配制的什么奇毒？一天时间，他们就看着城中幸存的大夫，汗流浃背奔波穿梭在大街小巷间。 他们徒劳无功的努力，只是让中毒者多受了几个时辰折磨，最终还是不治，撒手归西。 城中水井连通地下水源。凡是饮用过井水的城中居民，无一幸免。 对此，除了惊叹顾枫的毒药强大，他们没人对中毒者抱有分毫同情。 丰城城破，原住民被石川连城卖给侵略者。除了某些有门路的富豪，能通过献家产、拍马溟人获得苟延残喘，大部分人被虐杀殆尽。 小小丰城，搜刮的物资难以满足侵略者的巨大胃口。汉民们除了拥有的财富，他们本身也被当做一种资源，送上集市任意交易。 溟人就没有把汉民当作人。 他们轻蔑的称呼其为“两腿羊”。是战略物资不足下，军粮的一种补充。 女性的命运更凄惨。 晚上被强迫服侍他们，白天做苦役。榨干最后一滴血泪，等待你的便是菜刀砧板。 在城里目睹这一切的公玉谨等人，被仇恨之火烧红双目。 是以当公玉谨拿出顾枫给的那瓶毒药时，没一个人反对他的决定。 注意到一些乡兵，面对城上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祝元青静静道：“泠姑娘，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北门暂时不需要我们——” 去了那个地方，他相信不会再有任何人，对这些侵略者展露这种极其可笑的怜悯。 林思泠看看周围。守西门的溟兵，应该是被公玉谨他们提前解决掉了，乡兵们搜索一遍，没有发现活人踪迹。 她点头答应，留下两支百人小队守西门，自己带领其他人，跟着祝元青继续前行。 为了照顾不会轻功的同伴，祝元青数次放慢脚步，在前面的黑暗中等待他们。 经历一天两夜的毒发，除了北门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祝元青领他们穿行的大小巷子，死一般寂静。 偶尔经过一间民宅，听到里面传出垂死者的惨叫，还能将他们吓一大跳。 最终，他们来到那处集市。偌大地方，因为没有生气，显得格外荒凉。 没有理那些倒毙路边的尸体，祝元青将林思泠等人引到一排平房前。让桃源兵撬锁后，大家推开门闯了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只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大家被熏得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退到屋外，打开大门等气味散掉一些，才点燃火把，用帕子蒙住口鼻进去查看。 本以为祝元青带他们是来发现什么金银财宝的？结果火把光一照亮周围，看清楚周围，不少人捂住嘴巴，当场吐了一地。 这里竟然是一个超大的屠宰、加工人肉的作坊！ 难怪气味如此浓烈。饶是顾枫身为医者，见多开肠破肚、断肢残足的场景，一瞬间也感到无比恶心，慌忙退出门外。 进入这里的汉民，就跟待宰的牲畜没区别。 只有林思泠没有进去看。因为祝元青死死把她拦在外面，不让她进门！ 不过，当看到同伴们一个个兴冲冲进去，准备搬运财物。又一个个大吐狂吐，从里面连滚带爬出来，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些人真是…… 在桃源过惯了安宁日子，闻到这么重的腐臭味，也不用脑子想想，屋里会有什么吗？ 听着周围一片哇哇呕吐声，林思泠面色阵阵发白，还要强撑若无其事地问：“里面……还有幸存者吗？” 祝元青看眼一群似乎丧失战斗力的桃源兵，把她的手交到顾枫手里。 “我进去看看。” 随后他捡起一根火把，独自一人进入屠宰场。 众人在外面，眼巴巴等了他一盏茶时间，才见他浑身血污从里面出来：“有一处地下室。但那门用铁链锁住了，来两个人帮忙撬门？” 桃源兵们面面相觑。 没人敢再进去第二次。 这会成为他们终身的梦魇。 祝元青没办法，只好点了几个吐得不是很厉害的人，跟他再次进去。 林思泠见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脸泛绿的模样，伸出五根手指：“进去帮忙救人的，算战功！等拿下丰城，每人赏五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桃源兵一听，立即又爬起来好几个，跟着祝元青几人进去了。 这一次等更久。 外面北门土炮声、喊杀声不断，不知战况进行到哪一步了？林思泠心里七上八下。 想要不管这里，先去北门，但祝元青把他们带来这里，明显是有深意的。 她担心自己肆意行动，会破坏北门的作战计划。毕竟她和这一千桃源兵，会议协商时，苻宸明确告诉她，她参战只能是辅助。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桃源兵经历的风雨少，见个屠宰场都吐成这样，怕接下来也没有什么行动力。 良久，祝元青等人，终于步履沉重地缓步出屋。 他们脸上，已看不到初始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痛和仇恨。 面对同伴们疑问的眼神，一名桃源兵实在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当场蹲在地上，抱头哭出声来！ “没有幸存者……一个也没有！” “地下囚笼，悬挂的全部是、是女人和孩子的尸体……” 说“尸体”其实都很勉强…… 据一名没被毒死，残存一口气的溟人屠夫解释：“不羡羊”与“和骨烂”，需要在地窖里好好阴干、贮藏，坏了可惜。 狂怒的他们，当场把那一点人性也无，回答得理所当然的屠夫，生撕成了碎片。 可就算杀了对方又能怎样？ 他们无数被残忍虐杀的同胞，再也回不来了！ ------------ 第一卷 第296章 杀溟令！ 即使是最豪迈铁血的男儿，面对这样一间针对汉民的屠宰场，也不禁痛哭失声。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他们这些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一生都在苦苦挣扎。 林思泠默默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紧握住手中的刀。 “哭有什么用？诸位，请听我一言！” 她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整个天地像是一团令人窒息的血腥浓雾，将他们笼罩其中。 “我们同胞的血，要用侵略者的鲜血来偿！我们同胞的仇，要靠我们手中的刀来报！” “杀——” 她毫不犹豫，厉声道：“从现在起，杀光我们能见到的每一个溟人！不管对方是男女老幼、老弱病残？一个别放过！” 这样一个食人的民族，不配活在人世间—— 地狱空荡荡，没有狱卒管理阴间。那她便来背负这身前身后的骂名，带领桃源城，将一众魔鬼，全部送回它们本应该呆的地方！ “对，血债血偿！” 本来吐得委顿于地的桃源兵，仿佛从这番话中，重新汲取信念和力量，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挥舞手中兵器，疾呼应和。 “先把这地方烧掉！” 伴随林思泠令下，桃源兵找来集市那些不知名的油脂，撒在门上，墙上，然后一把火点燃。 藏污纳垢之地，只有用火，才能彻底净化它的罪恶。 没管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的集市，林思泠带领大家，开始在城中挨家挨户搜查。 凡是做溟人装扮、没被毒死的，管他老弱妇孺，全部一刀送去归西！ 上至不能动的老人，下至嗷嗷哭叫的孩子——双目充血，心中充满仇恨的桃源兵，一个没放过。 自家城主说的对！ 杀绝侵略者！ 杀光这些茹毛饮血的魔鬼！ 什么溟族！从今后，他们就要将这班畜生，变成名副其实、真正的冥族！ 杀杀杀—— 除恶务尽。 土炮轰鸣，喊杀震天。 这一夜无比漫长。 丰城上空，仿佛被血染成了红色。 天亮了。 丰城人头滚滚，护城河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此后隔了好多年好多年，后人依据传闻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惊奇地发现，土壤依旧是暗红色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战，死的人数实在太多，所以大地之母为此感到悲悯？ 总之史书记载，溟族丧钟，由此敲响。 尽管会有人质疑，强盛的溟族最终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应该不完全因为桃源城主下的“灭溟令”？ 但不可否认，一城溟人祭天，源自桃源城这股新兴势力，于乱世中异军突起。 林思泠等人的刀口，杀到卷刃。 直到苻宸带人攻破城池，将残余溟兵肃清，他们还在孜孜不倦，踏遍每一处大街小巷，搜寻每一个能藏人的角落，将找出来的溟人杀掉。 公玉谨等人急得在乱成一团的丰城四下寻找，好不容易逮住一名跟随林思泠的桃源兵，把杀红眼的那人摇醒，厉声追问。 “城主呢？” 桃源兵晃晃脑袋，不太确定地用淌血的大刀，指一个方向：“好像……去了县衙？” 公玉谨一松手，他又嗷嗷叫着，冲去一脚踹开某户人家大门，杀进去了。 众人突然发现，这桃源兵腰间，挂着一串用草绳穿起来的东西，血淋淋的原来全是人耳朵！ 仔细回想，这一路过来碰到的桃源兵，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这种东西—— 难不成城主给他们下了什么特别命令？ 他赶紧转头奔向县衙。 刘夭桃却是比他快了一步。 一进城，便飞马直通通往衙门方向闯。要占领一座城池，首选占领对方中心机构。 苻宸去接管粮仓重地，分派她一千兵，让她拿下县衙。 初次参战便被委以重任，刘夭桃怎敢怠慢？按耐住去寻找泠妹妹的心，先带人奔赴衙门。 路上难免撞见零星碍事的残余溟兵。 刘夭桃胯下骏马，披挂一身工部特地为她打造的重铠，挥动一杆几十斤重的铁棍，带领手下，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她不能走公玉谨武林高手的那条路，但苻宸因材施教，把她一身蛮力完全开发出来，成为一位横扫千军的沙场女健将，彻底改变了她人生轨迹。 不过他们两路人马，赶到目的地时，发现林思泠、祝元青等人，正在与县衙里面溟兵激烈交战。 难怪路上没见什么敌人，原来都集中在这里负隅顽抗了！ 桃源兵手中的竹筒箭极其厉害，溟人龟缩在后院，借助重重院墙影壁的掩护，死守不出。 但林思泠这边只要发起冲锋，他们就会一阵乱箭将人射回来。 祝元青几次想用轻功越墙强入，没能成功。 不少桃源兵中箭倒地。队友们头顶盾牌，冒着箭雨把他们拖回来。 那箭上淬了毒！顾枫手忙脚乱，领着几个粗通包扎术的人，争分夺秒从死神手上抢人。 战况便这么胶着住了。 林思泠恨得牙痒痒。见公玉谨、刘夭桃等人先后赶到，一阵大喜—— 援兵来得正是时候！ “公玉哥哥，夭桃姐！” 她手指县衙内院：“敌人死守不出！我怀疑他们这么负隅顽抗，是在保护一位重要人物？” 她猜测是那什么郝连阿朵公主。 郝连阿朵似乎对苻宸相当有兴趣，双方交战四年，这女人没远离过丰城。指挥溟兵，一心想要活捉苻宸。 进入丰城后，发现满大街小巷，贴着苻宸的通缉令。倒是桃源城的其他首领，被一律忽略。 不过一个食人族的公主，真会倾心于一位汉族将军吗？ 林思泠不想知道内幕。只想将这劳什子公主，碎尸万段，给予溟族一个沉重打击！ 世世代代的民族仇恨，不共戴天。双方男女谈什么情爱，可笑！ 公玉谨打量院墙的高度，转头问祝元青：“阿青，内院有多少溟兵，你上过院墙几次，看出来了吗？” 对这问题，祝元青回答得不是很肯定。 “他们大多数人躲在厢房、后花园中。根据射向我箭支的数目、方位判断，弓箭手大概有三、四十名！” “这些弓箭手不同于普通弓手，力道大、出手准，应该是精兵。” 他翻上墙头，连放竹筒箭的机会也没有，便被对方射下来。 ------------ 第一卷 第297章 星星之火可燎原 “通往后院的有两道门。一道门是我们面对的这道月亮门；一道通往县衙外的后巷。” 林思泠在旁，简要解说：“我分了部分人马，去守住后巷。只要他们敢冲，竹筒毒箭包管他们有来无回！” 偏偏溟人狡猾，就是不冲，搁这里跟他们死耗。倒让桃源兵折损不少，气得她不行。 “要不，咱们就这么困死他们？一个县衙后院，能有多少存粮，我们活活困死他们，让他们彼此残杀！” 一名乡兵队长献策，眼里充满对溟人的仇恨。 加入桃源城乡兵团的人，哪一个不是对溟人恨之入骨！就算用再过分的手段，他们也觉得不够狠。 “我们耗不起……” 林思泠默然一会，开口。 “丰城被我们拿下的消息传出去，溟兵一定会大举进攻，妄图夺回。这县衙敌人不肃清，介时我们会陷入内忧外患境地。” “城主说得对！” 祝元青小时还能表示出喜怒哀乐。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也不知是不是学了他师傅？ 一脸的面无表情：“县衙后院，还有不少被他们奴役的汉人仆从。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断粮！” 大家听得懂他话里意思，一阵心梗。 没看见的情况，已让人愤怒悲伤不已；如今一墙之隔，怎能眼睁睁目睹人间惨剧再次发生？ 若后院迟迟拿不下来，真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林思泠忽然想到之前听到的土炮声，忙问刘夭桃：“夭桃姐，你先前随苻将军攻城，那土炮缴获没有？推来把后院墙给他们崩了！” 失去掩护，对方弓手再厉害，能扛过他们的竹筒毒箭？ 刘夭桃摇头：“土炮就三台，发射几次炮管就开裂了。苻将军让封存起来，过后运回桃源城，让工部研究学习。” 目前工部已经研究出简单火药。只是缺乏材料，不能更进一步或者大批量生产。这土炮运回去，怕也是摆设？ 林思泠一阵失望。 公玉谨淡然道：“如果只是推倒院墙，何需用上土炮？” 林思泠一听，他这是胸有成竹啊？顿时喜上眉梢：“公玉哥哥，你有办法？” 公玉谨微微一笑：“强攻吧，你们跟在我后面！” 将身一掠，直至院墙边缘。只见他衣袍无风自动，仿佛有一圈无形气流，环绕保护他身体。 林思泠等人还没有看明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公玉谨对准墙面排出一掌！ 霎时间，飞沙走石，一堵厚实的青砖院墙，被他雄厚的内力轻松轰倒。 砖石稀里哗啦往下掉，院内被惊动的溟兵，顿然拉弓放箭，一排排箭雨，尖啸着飞向他及目瞪口呆的众人。 “跟上！” 公玉谨大喝一声。双掌再次拍出超强掌风，把构织成天罗地网的箭雨，震得七零八落。 林思泠知道九阳神功神奇，但没想到如此神奇！ 练习了它的公玉谨，功力竟然达到如此高度，与四年前判若两人。 而且公玉谨从不在人前展示这种神功。导致桃源的人，甚至林思泠都不知道，他现在已强到这种程度，近乎可怕！ 刘夭桃用力一拍身边人：“傻愣着干嘛？快上啊！” 众人如梦初醒，端着竹筒箭，跟在公玉谨身后，冲进后院。 公玉谨如入无人之境，一抬手六柄小飞刀，飞舞着取弓箭手要害。乱箭也被他内力悉数反弹回去，收割不长眼的敌人小命。 林思泠等人处在他身后保护区域，发现溟兵弓箭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顿时士气大涨。连发竹筒箭，射入一间间厢房，将里面躲藏的溟兵一锅端！ 形势逆转，单方面的进攻令对方毫无招架之力。整个县衙后院，顿时惨叫不迭，处处有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祝元青身形如鬼魅，总能出现在溟兵意想不到的地方，从身后用两把短匕，割开他们咽喉。 刘夭桃牢牢护住林思泠，短兵相接时，一群溟兵近不了她们的身。 就算有漏网之鱼，也逃不过桃源兵的竹筒箭。 战斗几乎以一边倒局势，迅速结束。 躲藏在厢房里的溟兵，原以为能避开远程弓箭，没想到正好成全了桃源兵竹筒箭的攻击。 一支毒箭，便能将一屋溟兵全部送上天，特别省弹药。 遗憾的是后衙那些汉民仆役，他们还是没能救到。溟兵在自知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竟残忍地将她们全部杀了泄愤。 从花厅里一堆尸体，翻出一具暴毙而亡的溟人女尸。衣着华贵，满头珠翠，不知是不是那郝连阿朵。 林思泠心怀愤怒，让桃源兵砍下此人首级，连同其他溟人头领的首级，一起悬挂城门示众。 等苻宸占领粮仓，桃源人马齐聚，便开始接管丰城，出榜安民。 这座城汉民逃的逃，死的死。剿灭溟人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榜文连同林思泠发布的杀溟令，其实是颁布给外面人看。好叫全天下得知，流亡的同胞们，还有这么一处新增的落脚点。 桃源兵将不计其数的溟人尸体拖到城外，堆积如山，加以焚烧处理。熊熊大火，燃烧了数天数夜。 仿佛是大虞百姓心底沉寂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接下来的日子，苻宸与桃源人，充分见证了林思泠说的那句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消息一传开，周边百姓拖家带口，投奔丰城。无数青壮踊跃报名，参加桃源军。 得知军饷不足，短期内无法组建更多军队。大家甚至宁可自带武器盔甲，自备干粮，也要跟着桃源军上阵杀敌！ 腐朽朝廷虽灭，但大虞百姓在，国家便在！ 不少人甚至组团去猎杀溟人，向桃源缴纳不同数额的溟人耳朵，以求获得桃源军的正式编制名额。 对于桃源军杀绝一个城溟人的行为，汉民老百姓拍手称快！ 没人说桃源城主暴虐嗜杀。 林思泠甚至不用种菜刷属性，不少新加入桃源城的人，对她好感度和忠诚度，便超过了五十。 短短半月，万众归一，各方有识之士拥护。桃源总人口飞速达到五万，军队超过一万。 而这数字，还在每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攀升。一个月过去，且有些小势力，主动投靠桃源。 ------------ 第一卷 第298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李绍等人无比担忧。 怕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管理层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崩盘。 林思泠气定神闲。 在她金手指的掌控下，就不可能出现李绍等人担心的这种情况！ 忠于她的，她能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不忠于她的，她同样能将他们思想彻底改变，真正归顺桃源！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得到的是个比较鸡肋的种菜系统。现在看，系统送了她整个天下！ 只要她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然桃源的霸气扩张，严重触动了溟族神经。 在桃源积极招兵买马的时候，溟族纠集大军，浩浩荡荡，朝丰城杀来！ 这个时候，林思泠正在与系统交流。 种瓜得豆系统又升级了。 随从上限扩展为五万人；三十个种植坑，必出一个红果实。此外，一个种植坑，能改善周围五千平米的土壤质量。其他维持不变。 林思泠现在不觉得五万人的随从位多。按桃源近期暴增的人口算，五万随从位，还需对现有人员进行筛选。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来者不拒。 随从位要留给那些有才华有统治能力的人。通过他们，再去掌控更多人心。 苻宸将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汇总，来衙门汇报给林思泠。为方便招募人才，目前大家暂居县衙，以丰城为主营。 占了丰城，林思泠才发现丰城这个地理位置很好。 背靠自家大本营桃源，两面环山，一条必经之路，绕过东门北门。他们只需布置兵力，防守住这两道门即可。 而进入丰城的人，必须有她或苻宸亲笔签名外加印信的证明，基本杜绝细作作乱。 除非来犯之敌有绝对优势拿下丰城，否则丰城作为桃源对外伸出的一只拳头，能有力地击打出去。 将一桌子的文件，推到案角边，林思泠先拿过苻宸呈交的资料翻阅。 看到上面记录的敌军总数为十万众，她心里不禁惊了一下，抬头看向苻宸。 “这数字准确吗？溟族出动这么多兵马，来攻打我们丰城，他们后方新占领的那些城镇，不打算要了？” “我们杀掉的那个贵族溟女，不是郝连阿朵。” 苻宸接过李绍递来的一杯花茶，对他点头致谢后，回答林思泠的这个问题。 “她是溟王窝扩汗最得宠的小妾，与郝连阿朵是闺中密友。听说身怀有孕，来丰城看望郝连阿朵。而郝连阿朵刚好出城，为她打猎去了，所以逃过一死。” 原来如此。 不经意把溟王的心头好噶了，还把溟王未出世的孩子也顺带解决了！无怪乎溟王这么气急败坏，不惜出动主力部队，拉来丰城报仇？ 林思泠心中半分波澜不起。对于溟人，她没有怜悯。只淡淡说了句：“欠我们汉人同胞的血债，不管是谁，迟早要还！” 李绍在旁边坐下来，有些佩服这两人面对十万敌军压境，不动声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稳操胜券呢？ “城主，我们目前兵力堪堪过一万，如何应对溟兵的这浩荡十万？” 林思泠笑起来：“李叔，咱们面前坐着的这位将军，以少胜多，奇袭偷袭，不是他的看家本事吗？” 对于她的揶揄，苻宸无奈地回答：“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没有谁会是常胜将军！城主，不必取笑于我。” 林思泠听了，不再开玩笑，转而正色向李绍说：“传令，明日让桃源城的各大官员们，来衙门开会。” “苻将军，你负责通知你属下将官。” 群策群力，是桃源的优良传统。 林思泠不打算搞一言堂，也不打算一个人负重前行。 苻宸和李绍都习惯她这种民主作风了，点头称是。 虽然极个别人会觉得林思泠身为城主，没什么主见，总想听下属意见。但桃源大多数人，很高兴拥有这么一位能听进手下建议的城主。 这让他们感觉备受尊重，在桃源翻身做主人，而非奴才。 第二天的高层会议，尚勇带着工部同僚，给大家送上一份巨大惊喜—— 三门土炮被修复了！ 更重要的是，里面填装的不是火药，而是顾枫特制的剧毒弹药。 有了做竹筒箭的经验，毒炮铸造得水到渠成。 与竹筒箭原理相同，但威力成数倍、数十倍增加。 一发炮弹若命中蚁聚般的敌群，炸开的毒雾能瞬间带走成百上千的敌人。 而且因为不是装填的火药，开炮多次不会过度损伤炮身和机关，比以前的土炮耐用多了。 林思泠把剩余的两座铁矿位置说出来，尚勇招募人手，扩大炼铁规模，力争短期内多打造几门土炮出来。 现在人多势众，新加入的工匠不少，甚至有能力超越他的，桃源技术力得到质的提升。 尚勇十分欣慰。城主并没有因为有人能力超过他，便把他搁置一边不复重用。 城主一如既往信任他、依赖他。 这令他恨不得粉身碎骨，来回报城主的这份知遇之恩！ 他能力比不过新人不要紧，只要他同样信任新人，给予新人重视，工部这条马力开足的大船，便能载稳桃源，在乱世中自在翱游。 顾枫掌管的医馆也一扩再扩。 倒不是顾枫想要收弟子。 而是她需要大量的大夫，替她坐诊出诊；另一方面，还需要大量的学徒，帮她采集药材，方便她制毒炼毒。不然，即便土炮有了，也没那么多毒弹装填。 会上，林思泠大大夸奖工部和医馆一番。联合推陈出新这么一种给力的武器，配合苻宸高超的指挥能力，大家齐心合力，定能给予来犯敌人迎头痛击！ 商量好大概应战策略后，苻宸拿出第二份方案。 扩军。 现在桃源城、前哨城、丰城三处的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原本军制，跟不上变化。 军队中需要更多的文官武职，来统领这些新兵，方便作战训练。而且其中有小股势力自带的义勇兵，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收编入正规军。 林思泠细看苻宸递交的人员名单，把好感忠诚度不够的人名划去，剩下的，让苻宸自行安排职位。 从此后，三处地方兵，含以后扩张地盘的兵，统称桃源军。 ------------ 第一卷 第299章 用人不疑 桃源军分为内城兵（原乡兵团）、外城兵（苻宸军团）、预备兵（暂时没能获得林思泠认可的新兵团）。 苻宸为三军统帅，公玉谨为副统帅。 而司马兴、吕元淼、刘夭桃等人，也相应职位往上提，成为中郎将、护军、校尉，统领三千人、两千人、一千人不等的队伍。 殷黑、祝元青作为缉事官，为配合作战，手下同样进行扩容。人数达到两千，分布三城，全力搞好治安，帮助桃源肃清细作。 生死决战即将来临。 桃源军民众志成城，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侵略者的来犯。 这次若能全歼来敌，定会对溟族造成毁灭性打击，让这支食人族一蹶不振，从而将对方赶出大虞国境。 受苦受难的汉民们，无时不刻在期盼这天的到来！ 林思泠每天披挂上城楼，一来督促练兵，二来鼓舞士气。 五天后，终于得到斥候带回的消息，溟兵先头部队，浩浩荡荡朝丰城开来了！ 封宣一干斥候，给出准确情报：“城主，溟军约有三万余众，领头先锋官是大统领寇尔丹。此人残暴成性，嗜好女色和婴孩肉。他还扬言……” 扬言什么？ 林思泠知道后面的话不好听，不过想着，敌人越猖狂，越能激发己方的士气，便不动声色追问。 封宣嘴巴张了几下，最终没能说出来，低下头：“此话对城主而言太过污秽，属下……实在说不出口！” 林思泠明白了。 她是女性，又未成年，敌人嘴里会喷出什么样的粪，用脚趾头也能猜到。 她无动于衷，旁边李绍等人给气了个半死。侮辱泠姑娘，就是侮辱他们，侮辱桃源的全体军民！ 殷黑气得直拍桌子：“那什么寇二蛋狗东西，别落到我们手里？我要把他一身臭肉，片片刀下来喂猪！” 公玉谨和顾枫都没说话，不过眼含的杀机，令人望而生畏。 苻宸沉着脸开口：“封宣，预计什么时候，这支溟军先头部队，能抵达丰城？” 封宣毫不迟疑表明自己的推断：“明晨！” 苻宸立即转向林思泠，双手抱拳：“城主，趁敌人立足未稳，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吧！” 林思泠站起来，双手对他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十分诚恳地回答：“苻大哥，你是行军打仗的行家！桃源内外城兵马，全部交由你调度，我们也听你指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苻宸眼中闪过一抹动容，素来冷沉的表情，柔和两分。再次低头抱拳：“我一定不辜负城主的期望！” 他直起腰，挥挥手，让人抬上来一块木板，木板贴着一大张地图。这是他这几年入驻桃源，让手下勘查地形，走访周边村庄，画出来的详细地图。 除了没标记桃源内城所在，三不管地带分布的零星小势力，他全用红笔圈出来。 卧榻之侧不容群狼环伺。 等腾出手来，他要将这些小势力一一拔出。不然，这些流民土匪以后形成气候，迟早会威胁到桃源民众的生产生活。 公玉谨走近两步，细看那地图，觉得比自己所拥有的秘图详尽多了。 此一时，彼一时，他曾经当宝的东西，现在只能是师傅留下的念想。 时至今日也没有师傅音信。照师傅年龄推算，可能师傅早已不在人世…… 之所以会告诉自己，他去为自己寻找解药。会不会他深知自己中的毒无药可解，故意这么说，好给自己一个希望？ 他心中一阵惆怅。 大家纷纷起身，围观地图，听苻宸说自己的作战计划。 为了让大家听懂，苻宸找了枝笔在地图上标注。 “丰城之外，有处十里坡，是溟兵进攻丰城的必经之路。” 换句话说，十里坡就处于官道边上。 “我们可以在此地高处，提前安顿好几门毒炮。” “敌众我寡，若毒炮无法及时歼灭对方，我们的毒炮，落到他们手里可就麻烦了？” 毒炮是工部的心血，尚勇忍不住要心疼下。 “我会亲自带队，将敌人引到坡下，你们看准时机放炮。在寇尔丹眼中，我们才是伏击者。他追杀‘兵败逃跑’的我们时，不会想到半道上，还有第二重致命埋伏！” 大家明白了，这就是所谓攻心，传说用兵的虚虚实实。 只是，苻宸这支作为诱饵的兵，需要冒很大风险。既要对阵溟兵，又怕被技术不熟练的炮兵误伤。 顾枫的毒药过于霸道，担心有意外。 顾枫站出来：“我能提供五千人份的解药，你们预先服下，可保平安。” 再多她无能为力。 苻宸看着她露出喜意：“有这三千人份解药，足够了！” 如此他更有信心将作战计划进行完美。 紧接转向公玉谨：“谨兄弟，你带人去抄溟兵后路，负责截断他们这支先锋军，与后军的联系！” 解决掉寇尔丹，不止能削弱对方有生力量，还能沉重打击溟人嚣张的气焰。 “交给我！” 公玉谨毫不推诿，爽快答应。 至于林思泠等人，坐镇丰城，随时接应。 大家商议好细节，便纷纷退出会议室，准备抓紧时机出战。 苻宸缓一步离开，唤住顾枫。从一名亲兵手下，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双手捧给她。 “顾姑娘，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对你应该有帮助。” 林思泠在旁，好奇地多瞅一眼。 顾枫打开木匣，原来是一套医用工具。大小银针、剪子、小刀、鱼肠线等，一应俱全。 她难掩内心喜悦，合上木匣盖子，对苻宸说了声：“多谢苻将军。” 苻宸眸光在她脸上如昙花一现的笑容逡巡过，常年紧皱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些。 “不客气。” 向姐妹俩一抱拳，转身大步出厅。 身后林思泠暗戳戳瞅了两人两眼，觉得苻宸对顾枫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但奇怪在什么地方，又说不上来。 算了，大战在即，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干啥？能不能保下丰城，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公玉谨也将出征，赶紧去找公玉谨再三叮咛，让他注意安全。 等天色黄昏，丰城悄悄打开两道城门。战马四蹄包上稻草，车轮裹上麻布，推出毒炮，出发赶往十里坡。 准备趁月黑风高，敌人远道而来，立足未稳之际，给其来次迎头痛击！ ------------ 第一卷 第300章 主动出击 林思泠让城楼灭掉一半照明，带着李绍等人，默默站在黑暗中，眺望远方，等待出征的将士们顺利凯旋。 寅时三刻，北门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初听像是雷声，仔细辨别，确认是毒炮开始发威了。 为确保毒炮发射万无一失，尚勇一班工部官员，亲临现场指导。 林思泠先还担心尚勇等人出事，桃源会遭受莫大打击。然而听这炮响，声音连续不断，明显放炮节奏丝滑无比。 与之前占领丰城听到的炮响，时有时无完全不一样。 暗喜尚勇等人给力。如果毒炮能改进到十几炮、几十炮不炸膛，相当于桃源以后又多了样神兵利器。 战争这东西，掌握先进的武器技术才是关键。靠人海战术，迟早被淘汰。 毒炮响了几十下才彻底哑火。眺望官路，隐约见十里开外的上空，一片红光。 她默默攥紧拳头，感受阵阵寒风刺骨，钻入衣襟、袖子里。 “殷大哥，去接应他们！” 估量时机差不多，转头对旁边跃跃欲试的殷黑下令。 “好！” 殷黑期待这一刻已久。重重握了把妘叶的手，随即放开。飞奔着下城楼，跳上马匹，朝聚拢来的乡兵团大喝。 “兄弟们，出城杀溟狗了！都随我来——” 林思泠…… 她好像发布的命令是接应自家人？ 不过……算了。 接应任务不可避免会跟溟兵起冲突，殷黑他们帮忙苻宸等人，多杀几个溟兵也好。 杀溟令颁布后，众人对杀溟人的兴趣空前高涨。假以时日，溟人这支外来的魔鬼种族，一定能被他们连根拔出！ 祝元青沉默守护在她身后。 他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保护泠姑娘。 十里坡上空硝烟逐渐散尽，隐约喊杀声终于停止之时，东方欲晓。 在城楼上站了一夜的林思泠，接到苻宸派人传回来的喜报：“公玉谨亲手斩杀寇尔丹！毒炮轰杀大半溟兵，剩余的被苻宸全歼。” 但苻宸不打算就此凯旋，他与公玉谨等人合兵一处，要乘胜去迎击溟兵开来的大部队！ 乔装寇尔丹的败兵，趁机混入敌阵，掀动风云，就是苻宸擅长的冒险奇袭计划。 这一步，他并未提前告知林思泠。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公玉谨随之行动，明显是赞同他的作战计划。 眼见推着几门毒炮回来的尚勇等人，林思泠没别的办法，只好先召集人手，协助工部修炮。 若是苻宸等人奇袭不能成功，这几门土炮，是他们对抗溟族大军的最后希望。 顾枫吩咐将全城的药材集中。毒药不够，利用现有物资，制作出一些能令人短暂失去战斗力的药弹，也是好的。 李绍则组织人熬金汁，多备滚石檑木，并且保持与三不管地带的畅通联络，方便必要时撤退回大本营。 总之狡兔三窟，他们要进可攻、退可守。 封宣为首的斥候队，不断传回前哨战况—— “报！苻将军离城三十里地，设下埋伏。” “报！敌军在离城四十里地扎营。” “报！公玉都尉带人乔装敌方败兵，投奔敌营。” ……随后，断了音信。 林思泠猜测，一定是双方开始交战，战况激烈，导致斥候无法在混乱中刺探信息。 敌人狡猾，没有踏入苻宸的埋伏圈。公玉谨故而主动出击，率精兵直捣黄龙。 林思泠心乱如麻，觉得公玉谨对自己的武功，简直迷之自信！ 那可不是成百上千的敌人，而是整整七万？ 就算视对方如草芥，你割草也要割半天吧？ 公玉谨可能是考虑到如果让敌军兵临城下，他们没什么胜算，才如此兵行险招？ 苻宸为什么不阻止他？ 莫非他了解公玉谨的实力，比自己还清楚…… 她心里七上八下，面上还要故作淡定，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安抚众人继续备战警戒。 “城主，毒炮暂时不能用了，完全修缮好，要等两天！” 尚勇过来，告诉她这个不幸消息。 林思泠心里一沉。 “我们还有多少支竹筒箭？” 尚勇心里默算一下，说：“还有千多支，大部分竹筒箭，被两位统帅出征带走了。” 林思泠点头：“好，你们工部，继续加油修炮、造兵器。” 叫过身后祝元青：“去召集五百内城兵，拿上竹筒箭，我们去接应他们！” 被动等待不是上策。 如同掌控民心那样，她要将战局尽可能掌握手中！ 如果公玉谨和苻宸出意外，桃源以后即使能龟缩在大本营苟且偷生，也没什么意义。 祝元青听命而去。 林思泠没有惊动忙于制药的顾枫，只是临行前叮嘱李绍。 “李叔，如果我们失败，回不来，你带我姐姐，还有剩下的人，撤回桃源。丰城一座空城，没必要死守！” 李绍嗫嚅几下嘴唇，想要拦阻她，但林思泠神情不容置疑。更郁闷人的，他连口也开不了，眼眶泛红，只是下意识服从她的决断。 “泠姑娘……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 林思泠没有多言，率领祝元青召集齐的五百内城兵，每人至少携带两支竹筒箭，骑马从北门往官路出发。 战马是占领丰城后获得的，很多内城兵掌握骑术不太熟练，他们一路驰行得并不快。 抵达十里坡位置时，正式进入战场。沿途随处可见丢盔弃甲、死状凄惨的尸体。大部分是溟人，少部分夹杂他们的战友。 战争是残酷的。 尽管他们掌握强大的武器，一旦短兵相接，便避免不了牺牲。何况他们是在与数倍、数十倍的敌人作战。 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为战友收敛遗体，林思泠领兵继续前行。 终于，接近午时，他们听到前方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闷雷。 近一点，方听清楚是人喊马嘶，杀声阵阵。因为人多势众，所以发出的响动如同雷鸣。 林思泠环顾周围地势，荒山野岭，路边是起伏不平的陡坡，她顿时有了主意。 让大家下马，小部分人将不便于操控的战马，拉到山坳间隐藏起来，其他人随她爬上山坡。 ------------ 第一卷 第301章 以心换心 这五百兵出自桃源内城，训练的基本项便是每天翻山越岭，森林中狩猎。林思泠的命令，他们心领神会，一个个健步如飞，跟随她左右。 祝元青在他们头顶树梢纵掠，为同伴指明方向和探查情况。 很快，他们顺利潜进战区，居高临下，看清战场局势。 只见脚下一大片黑色的汪洋流淌。中心几小团绿色，犹如被困在海洋中心的小舟，在激流中激烈浮沉，随时有被淹没风险！ 隔太远，辨别不出是苻宸的兵马，还是公玉谨的兵马。不过那绿色，分明就是他们桃源兵藤甲的特色。 他们到得正是时候！ 晚上一时半刻，人数过少的同伴，迟早会被疯狂的溟族大军蚕食殆尽。 林思泠没去想自己这五百兵，若被卷入战斗会落得什么下场？眼见己方危急，她毫不犹豫下令：“接近他们，放箭！” 数百对她死忠的内城兵，遵从她的意志，立马展开行动，没有丝毫犹豫。撒开双腿，借助山林，朝最近一波溟兵摸去。 看看到了射程范围内，双手托起竹筒箭，训练有素地在自己队长的命令下，轮番将毒箭射入敌群中！ 自己这边的人，出发前领到了解药，他们不担心会误伤战友。尽可能配合默契，让为数不多的毒箭，准确命中一波波的敌军，起到最大范围的歼敌。 当一枚枚承载剧毒的毒箭，在蚁聚般的敌群中爆开，我方巍然不动，溟兵瞬间人仰马翻！ 那绿雾红云，宛若地狱盛开的一朵朵彼岸花，艳丽绝伦。在万千生命绝望痛苦的嘶吼中，带走他们罪恶的灵魂。 一边倒的战局，瞬间逆转。 眼见援兵来到，被围困的桃源战士奋起杀敌。将手中冰凉的武器，捅进对手心窝，助他们更快堕入地狱。 为了不浪费毒箭，林思泠等人冲入混战的军团，对人数最多的敌群展开攻击。 祝元青身手如鬼魅，不离林思泠半步，尽全力为她挡下冲过来的漏网之鱼。 一道银光似匹练，所过之处，溟兵无一不被其挑下马。 苻宸带领亲兵，旋风般杀到他们跟前。看着林思泠，苻宸一向沉稳的表情皲裂，露出不能掩饰的愤怒和焦急。 “城主！你为何亲身犯险，来到这里？” 桃源可以没有他，但不能没有林思泠。 他现在看得很清楚，人心所向。大家真正拥护爱戴的，其实是这位小城主！ “我们不来，你们能杀出重围吗？” 林思泠知道自己行事欠考虑，但她不后悔自己的抉择。 作为“主”，固然可以要求“从”听命行事，以命效忠。但她从没有将这些“随从”，当成是自己私有化的奴隶。 为了这些人，为了桃源，她同样可以牺牲付出。 以心换心，她才配当这个城主！ 苻宸一枪刺死杀到面前来的一名溟兵，冷着脸，对林思泠伸出一只手：“上来！” 林思泠没废话，抓住他，任他将自己提上马背，两人共骑。 顾枫这毒药的最大缺点，是敌我不分。 苻宸之所以容易被敌军围困，是因为只有五千份解药，要分一半给战马。所以他和公玉谨带的人马，只有两千来骑。 人少，固然机动力高，但一被溟族大军围困，便很难脱身。 虽然他恼怒林思泠亲身犯险，但事实上多亏她带人来了。不然，死战到最后，他可能全军覆没。 林思泠先还怕苻宸因此掉忠诚度，没想到人一上马，便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苻宸，好感度为100，忠诚度为95。” 她一阵无语。 这人真是口嫌体正直！ 明明感激她出兵救援，嘴上夸夸她怎么了？非得当众凶她，让她没脸。 双方合兵一处，内城兵手持竹筒箭，将冲来的溟兵，痛击得落花流水。 只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源源不断涌来。像是不断拍打暗礁的浪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 林思泠抓紧苻宸腰带，尽力坐稳，不给运枪如风的苻宸添麻烦。危急时刻，灵光乍现，放大声音对苻宸喊：“苻大哥，随便割只狗头，说是窝扩汗的！” 擒贼先擒王。 就算没有擒到王，混战中这么一喊，来不及分辨真伪的敌人，也会上当，动摇军心。 苻宸挥枪的手一顿，反应过来，马上将枪放回得胜钩，从腰间拔出佩剑。 两马一错镫，血溅林思泠一脸一身，立时多了个血糊糊的人头在手。 苻宸用枪尖挑高人头，在空中挥动，运用内力大呼：“窝扩汗已授首，降者不杀！” 他身边亲兵心领神会，纷纷照此话大喊起来。 桃源兵的竹筒毒箭，造成溟兵的大面积死亡。而且这种剧毒无解，本已令溟兵胆寒，再听听这喊声，看到苻宸枪挑人头，顿时集体破防。 哪还顾得上多想，幸存的溟兵立即掉头逃跑。 牵一发动全身，有一两个人逃，其他人便会群起效仿。如同抽去底层石的建筑，轰然倒塌。 苻宸顺势指挥桃源兵反杀。 犹如虎趟群羊，溟兵大败。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苻宸知道林思泠关心什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说：“谨兄弟假冒寇尔丹败兵，直奔溟王中军帐去了！我们这就去接应他——” 虽然没靠近，他们便被发现。但公玉谨艺高人胆大，还是只身冲杀进敌营。 他和其他桃源兵顿时被敌人团团包围。打了这么久，天昏地暗，也不知道公玉谨现在怎样？ 这些话说来沉重，他就不细说了。 林思泠心绪不宁，面上不显，应声：“好！” 两人带着重新整合的队伍，一路追杀，冲向敌军主营。 只见这里狼烟滚滚，四面起火，早已敌去帐空。满地遗留着被轰成渣的帐篷残渣，还有数不清面目全非的尸体。 看样子，这是公玉谨等人干的。就不知道他们人去了哪里？ 林思泠跳下马，让苻宸继续去追击敌人。她带着祝元青，里里外外寻找公玉谨的身影。 就怕公玉谨受了伤或者遇到什么麻烦，给困在哪个角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们竟真的在一处废墟中，找到公玉谨的身影。被一大堆溟兵尸体压在身上，浑身是血，双目紧闭。 ------------ 第一卷 第302章 辞行 林思泠惊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赶紧把压在公玉谨身上的垃圾搬开，和祝元青一起，检查他身上伤势，准备急救。 然而，公玉谨并没有受伤。他一身的血，全是别人的。 祝元青猜测：“师傅他可能力竭晕倒？” 看看现场密密麻麻的尸体，就知道公玉谨奋战有多么努力。 他的九阳神功能够再生。而再生的速度，赶不上他拼杀的速度。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林思泠无心参与战场打扫工作，将五百内城兵留下，助苻宸善后。找来匹无主的马，与祝元青一起，将昏迷的公玉谨搭上马背，先返回丰城。 半道，马匹的颠簸将公玉谨摇醒。 他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旁边行走的林思泠身上，惊讶无比地手撑马鞍，坐了起来。 “泠妹妹，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祝元青无语。 他这师傅，一醒来眼睛里只剩泠姑娘了！他这么个大活人，他师傅选择性失明吗？ “师傅，泠姑娘不放心你们，亲自带兵来接应你们。好在赶得及时！” 不然，苻宸保不住，师傅也会被打扫战场的溟兵，晕死弄成真死。 “公玉哥哥，你没事吧？” 见公玉谨终于恢复意识，林思泠又惊又喜。 公玉谨摇头：“我的功力还不够高。九阳神功，看来需练上第九重，才能在敌人的人海战术中，保持胜算。” “公玉哥哥，你们面对的是千军万马，能够幸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思泠觉得公玉谨执着练武，有些走火入魔了。 “我们这次能够险胜，除了姐姐的毒，你和苻大哥居功至伟！” 说起战事，公玉谨反应过来：“我记得我昏迷之前，杀了那个溟王窝扩汗？你们没看见他的尸首吗？” 他拼尽全力，杀了那人身边众多护卫，累得他脱力，最后用飞刀才算完成最后一击—— 若是功败垂成，那真令人懊恼！ 林思泠和祝元青对视一眼。 “你杀了窝扩汗？” 公玉谨想着那人脖颈处挂的一串古怪项链，竟似人骨所制，心中充满憎恶。 “应该不会错！” 他可是盯着此人，全力将其击杀。 林思泠一听，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往回走。 若真是溟王窝扩汗伏诛，他的尸首，定能大大鼓舞己方士气，重创敌人军心。 可不能随便丢了。 回到战场，顾不得身体极度疲惫，他们到处倒腾着找出公玉谨所说的那具尸首。 确实穿戴与众不同的富贵，不过，看年龄与之前那溟族王妃差不多，不可能是溟王吧？ 过来查看的吕元淼认了出来：“这是窝扩汗的第二个儿子，不是他本人！” 行吧，虽然跑了大的，小的给噶掉了，也算件大好事！ 经此一战，溟族主力遭受重创，想在汉人家园里肆虐，可没那么容易了。 等苻宸追敌回来，打扫完战场，林思泠召开庆功大会。用得来的战利品，重赏这次战斗的有功之人。 此消彼长，桃源名声经散播出去，如日中天。大批义士、流民慕名投奔、参军。以往没将桃源放眼里的地方势力，纷纷抛来橄榄枝。 但这会儿的桃源，已不是他们能谈合作的对象了。 林思泠挑挑拣拣，吸纳能为桃源所用的各种资源。心怀不轨之人，被她逐一剔除。连带其背后不可控的力量，也连根拔掉。 桃源，有且只能有一种人存在—— 她的“随从”。 日以继夜。苻宸、公玉谨等人统兵在外，为桃源攻城略地，开疆辟土。他们驱赶溟人，收复汉民失地。她在家拼命种植，广纳随从。 系统再次华丽升级！ 随从上限扩展为十万人；十个种植坑，必出一个红果实。此外，一个种植坑，能改善周围一万平米的土壤质量。 这样的条件下，她掌控人心的能力、速度，大大加强。 春去冬来。 在桃源军陆续攻克占领大陶、召南、泉关、棠关一带二十多个城镇后，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 此时桃源势力有数十万民众，林思泠手下有十万死士！ 这些死士，包含苻宸、公玉谨等人在内，对她无比忠诚。 林思泠给予苻宸最大的信任和放权。苻宸积极在外征战，将溟人彻底驱赶出汉民的家园。 现在他早不提什么幼帝了。 轩洛泠带着轩家和幼帝的嘱托，想与桃源结盟。前后造访数次，均被桃源拒之门外。 百无一用的废朝廷，此时大家希望是桃源，而非什么幼帝！ 轩洛泠还拿来一份幼帝颁布的圣旨，册封林思泠为桃源城县令。妄想用这种“名言正顺”的纸面褒奖，将桃源势力收归己有。 此举不单惹恼了林思泠，连向来对官方有滤镜的李绍等人，也愤怒不已—— 一个“县令”，妄想换桃源十万大军归顺？ 轩家和幼帝怕不是在做黄粱美梦！ 当林思泠第四次让人把轩洛泠赶出门时，祝元青鬼魅般的身形，悄悄尾随上这支使臣队伍。 没人知道祝元青失踪一段时日，去哪里了。 总之这之后，世上再没人听过轩家及幼帝的传闻。 祝元青一身血腥味，较往日更浓重几分。 林思泠隐约猜测到他去了哪里。 但她不闻不问。 经历这么多磨难，走到今天，心境早被改变。 物是人非。 有所失，才有所得。 公玉谨的九阳神功，在实战中快速成长。 眼见曾经的大虞国土，已大半归属于桃源。苻宸率兵在进攻溟族最后的领土，这个嗜血的民族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他选择一个深夜，敲响林思泠房门，说出那句令他辗转反侧、犹豫很久的话。 “泠妹妹，我来向你辞行！” 林思泠既惊讶，又觉得丝毫不意外地拉大两扇房门。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公玉哥哥……” 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 因为他心中有未了的恨，肩负未了的血仇。 他能一直陪着她走到现在，为桃源打地盘，为她争势力，已尽了最大努力。 而他即将面对自己的生死之战，她却无法帮助到他！ ------------ 第一卷 第303章 突然求亲？ 因为，争天下与武林恩怨，完全是两回事。 凡人步入武林高手的地域，会灰飞烟灭，死得渣都不剩。 不夸张地说，公玉谨这样的高手，多来几人，血洗桃源，不在话下。 所以，她能做的，其实就是尽量不拖他后腿，不乱他心神。 “公玉哥哥，你此行……能有把握吗？” 万语千言，最后汇为简简单单一个问题。 公玉谨毫不犹豫点头。 “我九阳神功，已经练到第八重。此行，一定能了却所有前仇旧怨，夺回曾经属于我们公玉家的一切。” 事实上，一年前与溟族在丰城大战，他便察觉出自己有这实力。 只是，那时桃源还不够强大。他担心自己离开，会对泠妹妹造成影响。所以，时至今日方决定成行。 “公玉哥哥，你把祝元青带上吧。祝元青现在很强，他能帮到你！” 林思泠思索桃源中，还有谁能帮上公玉谨？ 桃源目前虽然兵强马壮的，也收了不少新随从，但论个人实力，武功能成为公玉谨助力的，好像只有苻宸、祝元青、司马兴几人。 苻宸、司马兴在外征战，赶不回来，剩的只有祝元青。 公玉谨摇头，握起她的手，神情不容置疑。 “祝元青留下来，护卫你！泠妹妹，你现在身份，不可同日而语——我全力培养他，就是看中他对你……忠诚、有天赋。” 现在泠妹妹身为城主，桃源占据大壁江山，成为溟人余孽和许多有野心暗势力的眼中钉。 正是考虑到祝元青那种愿意不惜性命，为泠妹妹赴汤蹈火的意志，他才开创武林先例，将家传武功传授给祝元青。 祝元青有着野兽一样的冷酷和坚韧，他不知道日后此人会不会反噬自己。但只要其忠于泠妹妹，便足够了！ 他这一去，尽管胸有成竹。但世事难料，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知道泠妹妹身边有那么一个人，有能力且会不顾一切护着她，他便安心了。 握紧泠妹妹的手，感受温软包裹自己的手指，他仿佛忽然间被鼓励到了。 看着她的眼睛，闪过一抹灼热。 “泠妹妹……” 他迟疑一下，下决心将心里话说出口：“若我一切顺利，回来你身边，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林思泠一听，顿觉惊愕。 她以为公玉谨醉心武学，从来没考虑过感情问题。 虽说随着年龄增大，两人间懵懂有那种感觉，周围人也不时挤眉弄眼、插科打诨两句。但实际林思泠没敢往深处想。 他们相处实在太亲密了，如同家人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始终认为，公玉谨当她是妹妹？ 然而，此刻公玉谨突然把那层窗户纸挑破，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见林思泠迟迟不应声，公玉谨觉得自己确实突兀，松开她的手，掩饰住内心失落说：“这个答案，你可以好好考虑下，等我回来再告诉我。” 林思泠一阵心乱，胡乱点了个头。 本来气氛沉重，充满离别情绪的。现在对着彼此，均是面红心跳，不敢看对方眼睛。 相对无言良久，公玉谨默默叹了口气，开口：“泠妹妹，你回去继续睡吧。我还要去同祝元青、李叔他们打声招呼。” “公玉哥哥……” 林思泠有点幽怨，这还叫她怎么睡得着？ “你一路保重……我等你！” 听到她最后三个字，仿佛拨云见日，公玉谨心里蓦地亮堂起来。手掌情不自禁抚上她头顶，眉眼弯弯。 “好，我会尽快赶回来！” 林思泠目送他转身翻出窗户，身形如线，迅速溶于夜色中，不免失魂落魄。 一直不离左右的人，突然远走高飞，怎么想怎么不习惯。哪怕公玉谨只有万分之一不能回来的可能，她也如同心底坍陷一块，坐卧不安。 抬起手，她忍不住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懊恼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在临别之际给予公玉谨回应。 这个世界，能让她接受共度一生的良人，除了公玉谨，不作他想。 只是！公玉谨这个傻瓜，没有丝毫预兆的突然求亲，让她无所适从？ 正常环节不该先谈恋爱，再定终身大事吗？ 虽然他们确实很熟悉了，经常一桌吃饭，同进同出，颇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打住！ 林思泠抱着自己涨得通红的脸蛋，在自己床上打滚。 还好桃源扩张势力后，大家条件越来越好。她和顾枫得以住进真正的城主府邸，开始分房睡。不然，今夜发生的事，不知该怎样面对顾枫？ 即使是姐姐，谈及这种婚嫁大事，母胎单身两世的她，仍觉害臊不已。 公玉谨的离开，没有耽误桃源势力，继续对外扩张。 半年之后，曾经失去的大虞国土，全部被桃源收入囊中。苻宸带领大军，打到溟族老家，将一直逃窜的溟王及其党羽，一锅端。 在灭溟令的强力号召下，溟人王族连根被铲除干净。 可能民间有少量漏网之鱼，出逃到甚远地方？不过不在自己国家版图内，桃源便不管他们了。 毕竟中原百姓久经战乱，饱受疾苦，桃源当下重心应放在保境安民、发展生产上。 创业难，守业更难。 桃源的新挑战，刚刚开始，任务更加艰巨辛苦。 林思泠翻阅张柚等人整理出来的户籍。 单论麾下城镇，十万户以上大城有36个；一万户到十万户之间中等城镇，92个，其他人口低于一万的小城镇，数量更恐怖，三千多个！ 除了大城是桃源派兵，陆续收复并掌控住的，其他中小城多是望风归降。 考虑稳定等因素，林思泠没有马上撤换这些城镇的大小官员。凡是主动献城的，一律没动他们家族在本城中的地位、利益。 否则，当地士族谁敢投效桃源？ 林思泠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强大的情报部门，了解这些权贵，将他们的忠心，逐一培养出来。 实在刷不上属性的，再想办法替换掉。 懂得感恩之人，又有上进心，愿意接受她抛出的橄榄枝，让自己家族受益，同时对她宣誓效忠。 双赢局面，何乐不为？ 她需要花费的，仅仅是时间和一点铜板。 不知不觉，刨坑、播种、收获，一路艰辛。然蓦然回首，她身后已站满忠实拥护者。 曾经一贫如洗，种出家国天下。 曾经孤家寡人，种出数十万心腹死士，数千万的忠实桃源居民。 众星捧月，不外如是。 ------------ 第一卷 第304章 你准备自立为帝？ 合上户籍册，林思泠告诉张柚：“以后县级以上官员，家里主要成员的名单，都造一份副册送给我。” 枕边风的作用，她从不会忽视。 你看李绍，现在算是桃源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不是英雄气短，工作生活各方面都斗不过他媳妇吗？ 张柚这两年开始发福了，笑眯眯地一答应，眼睛弯成了两条缝。 桃源上下的人，这几年变化都挺大。唯有妘叶，依旧是那般妖娆多姿，看似慵懒的风情中，藏着精明。 林思泠想着这个人，或许，可以实现当初对她的承诺了。 妘叶不是一直梦想开什么楼吗？她即将组建的情报局，需要在全国各地开连锁酒楼、客栈等等，正好让妘叶和庞丹丹负责这件事。 既给桃源创收，又能随时收集天下最新情报，一举两得！ 李绍带人帮忙媳妇的户部，整理一箱箱花名册。 户部里女人多，苦力少。刘夭桃现在随苻宸南征北战，官职节节升高，成了桃源唯一的女将军。于是张柚眼里，自家男人成了好用的牛马。 两口子一边干公活，一边聊私话。 “玉梅昨天带宝哥儿回家，我看她不怎么吃东西，人也瘦了一圈，怎么回事？” 李绍关心地问媳妇：“你问问，小两口是不是闹矛盾了？” 张柚白他一眼。 “你现在才注意到？闺女害喜，吐了大半个月了！咱们又要添个孙子了……” 说这话时，张柚满脸是笑。 现在生活如此美好，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每天起床，她都忍不住狠狠掐上自己一把，直到疼痛感真实传递全身。 “啊？” 李绍又惊又喜。 “对了，打下溟族王庭，苻将军应该率军凯旋了吧？你负责处理城主府往来公文的，有没有得到前线战报？” 张柚忽然想起这茬，连忙追问。 “当然得到了！” 李绍脸上的褶子纹，像被笑容盛满填平了，露出某种深味。 “符将军，还在密信中与我共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张柚好奇心起。不过看自家男人那只笑不语的样儿，知道没下文。没好气拧了对方一把：“不能说，就别故意放钩子！” 站起身，大声招呼手下。 “去把剩下几箱名册给李大人抬过来！” 先还心疼自己男人辛苦了，现在想想，就是没把他累着，才有心情来消遣自己！哼！ 李绍…… 老夫老妻了，火气还那么旺。 能说他不早说了？这不是实在事关重大吗？ 想到苻宸信里提到的大事，再想想眼前逐渐安宁的天下。泥腿子，一个连秀才也考不起的老童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恍如隔世。 不知道当那一天来临，泠姑娘对于他们的筹谋，又会有怎样反应？ 真令人期待不已。 为了便于种植，林思泠仍然住在丰城，把县衙改为城主府，依旧在后院开辟了一块菜地，用来种菜和药材。 除了顾枫，大家都认为他们小城主不忘本。哪怕现在位高权重，也保持当农民的艰苦朴素作风。 她还将种出吃不完的菜，超低价批发给那些老弱病残，让他们拿去零售，从而自食其力。 总而言之，她目前的光辉形象，一点不比苻宸差。 所以，当看见李绍等人，聚在一起神秘的嘀嘀咕咕，见她来了又一哄而散，近几天种种诡异现象，不由令她疑窦丛生。 都百分百忠诚了，还能在她眼皮底下搞幺蛾子？ 张荷花领着弟子，笑盈盈敲开她房门，给她量体，说准备裁衣。 林思泠心想苻宸即将率军凯旋，她换一身新衣迎接，算是尊重，没有拒绝。 但目睹桃源所辖大小城镇，新老城主们纷纷赶来丰城。求见她这城主，吉祥好话说一箩筐，贺礼一担担、一车车送，她有点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 她没下令召集所有城主开会啊，谁通知这些人来的？ 就算迎接苻宸，也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自家城镇都不守了啊喂！ 她跑去找顾枫。 顾枫也正在由张荷花等人量体裁衣。 林思泠由衷地说：“姐姐，你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顾枫笑着摸摸她的头，别有深意。 “妹妹的大好日子，姐姐心里高兴，自然要好好装扮！” 林思泠心中一动。 大好日子？ 莫不是……公玉谨回来了？ 她心怦怦狂跳，一路绝尘，飞奔向公玉谨的房间。 顾枫、张荷花等人面面相觑。 小城主这反应好像不太对？ 脸为什么那么红？难不成是误会了什么…… 而林思泠跑到目的，看到公玉谨住屋兀自紧闭的房门，上面门锁甚至落了层厚厚的灰，才发现思念的人，并未归来。 她方才还在人前失态了。 无力地弯下腰，坐在门槛边，用双手抱头，不经意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潮湿。 原来以前的不伤心，不想念，是因为他们从未真正别离！ 如果时光倒转，她想伸手拍死当初憨头巴脑的自己！ 难得一回铁树开花，她咋就傻傻地没有给予回应呢？ 如果公玉谨觉得她的沉默是否认，即便报完了仇，也不愿回来怎么办？ 他作为武林盟主后继者来培养的，现在应该也有能力，去开创独属于他的事业。 她心里很难受，低头踟蹰地走回自己房间。 整个城主府张灯结彩，为迎接苻宸大军凯旋而纵情狂欢。明晃晃的世界，与她乌云密布的内心，形成两个极端。 “泠妹妹！” 夜间，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轻轻扣响房门。 她起初还以为自己幻听。 然而果真是公玉谨连夜赶回来了！ 祝元青给他紧急传讯，得知桃源即将发生大事，他如何坐得住？哪怕手上有同样重要的事，他也立即放下，赶了回来。 林思泠迷迷瞪瞪，看到眼前风尘仆仆的人，还以为做梦？使劲掐把自己手背，疼得眼泪差点冒出来，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真是日思夜念之人！ “公玉哥哥！” 一瞬间，她忘记矜持，扑上去把他牢牢抱住—— 摸摸触手温热，笑出了热泪。 “公玉哥哥！你大仇得报，终于回来了？” “是，我已把该死之人，全部送下黄泉。现在正收回应属于我公玉家的东西……” 公玉谨神色却是无比复杂。扶住她的肩，将她从怀里推开。 “泠妹妹，听说你……准备黄袍加身，自立为帝？” “啊？” 林思泠惊呆了。 ------------ 第一卷 第305章 选择 “黄袍加身，自立为帝？” 公玉谨重复一遍。见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赶回来时的满腔乱糟糟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泠妹妹，你怎么想的？” 如果泠妹妹真成了女帝，那他算什么？男宠？ 不行—— 坚决不行！ 一想到这个，他五内俱焚。恨不得把城主府闹个天翻地覆，将红灯笼五彩旗全部撕扯下来踩碎。 他算什么？ 他算什么！ 他额头青筋突突乱跳，洪荒内力在体内暴走。不知费了多大劲，才能控制住一肚子的怒气，没在她面前爆发出来。 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怕吓着泠妹妹…… 他真不是一般的没用！ “我……我没想啊？” 尽管些许心虚，但林思泠很肯定，她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自己有这种野心。 苻宸那帮愚忠迂腐之人，还不马上举大旗造她的反？ 她只是在极少数情况下，偶尔天真地幻想下而已。 她琢磨得更多的，是利用手下这数十万死忠随从，数千万投靠桃源的百姓，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王国。 她担心自己没能力搞好，大家也不习惯，还在计划酝酿中。 这怎么成了她想当女帝了？ 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出去，后果该多么可怕！ 一想到后果，林思泠脑子什么迤逦念头全飞了，连忙把公玉谨拽进屋，严肃地问他。 “公玉哥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我要当女帝？是谁，名字？” 她咬牙切齿，这人一定是想谋害她！ 没想到身边几十万死士，居然还能出个奇葩奸细！她一定要把这人揪出来活活打死—— 公玉谨看她神情不像作伪，一时间有点不确定起来。 “泠妹妹，你真不知道此事？但是，所有城镇的城主，都被召集来丰城参加会议；祝元青在信里也说，这是所有人一致投赞成票的结果……” 貌似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在愤怒、焦虑；而当事者泠妹妹，被蒙在鼓里？ 林思泠想到最近李绍等人的各种奇怪之处，张荷花还突然跑来说给她做新衣服…… 搞得她想歪了，以为大家想把她和公玉谨送作堆。她半推半就，且一脸娇羞—— 凸！ 恨不得地上有几条裂缝让她钻！ 她娇羞个毛线啊！ 自立为帝那么大的事，李绍等人竟然打算瞒着她？ 公玉谨不赶回来戳破，她怕是当天得撅过去，这不是惊喜，妥妥地惊吓！ “泠妹妹……” 看出她心乱如麻，公玉谨握紧她的手。 “现在天下太平，我也报仇雪恨，成为武林新一任盟主。你别当这劳什子女帝了，跟我走！我带你远走高飞，逍遥江湖。” “我们可以去看最美的山水，见识更多有趣的风土人情……” “辛苦这么多年，我们还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 总之他绝不当男宠！ 而不当男宠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尽办法拐泠妹妹走。 林思泠眨巴双眼。 不可否认，她被公玉谨描绘的未来，说动心了。 为了打动她，向来不善于表达的直男小帅哥，磕磕巴巴搜肠刮肚，努力给她寻找优美词汇。 月色下，她沉醉于他的神颜和表白。 “那可不行！” 一道清冷声音骤然响起来，惊醒两人。 回头一看，只见顾枫缓步从院里的一株大树后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李绍、张柚、殷黑、妘叶、祝元青、张荷花、尚勇……许许多多城主府的人。 想是公玉谨回来，情急没避人，直冲林思泠房间，惊动了他们。 众人躲在那里，不知偷听多久了？此刻眼见自家城主心猿意马，快被人拐跑了，于是集体冒了出来！ 顾枫看向公玉谨，正色道：“我妹妹不能跟你走——比起你，桃源更需要我妹妹！” “谨哥儿，你真是犯糊涂了！你把小城主带走，我们怎么办？” 李绍一脸恳切。 “你明知道，桃源的人，全是因为小城主才走到一起的！大家之所以能团结协作，彼此信任，也是因为小城主！” 如果没有林思泠，他和媳妇处理事务，都能吵个不停，赌气半天，别说外人了。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他很清楚一件事：大家就是信任泠姑娘！ 除了泠姑娘，换谁来当这个城主、领头人，他们都不干！ 尚勇拨开众人，走到两人身边，眼神急切。 “谨哥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泠姑娘离开桃源呢？即便我们奉泠姑娘为主，也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有人偷偷掐了他一把。 公玉谨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发言，面色渐冷。转头瞧眼林思泠，语气转淡，失却情绪。 “泠妹妹，你也如同他们这般想吗？” 林思泠愣住，面对一道道向她投来的殷切目光，尚勇带头高呼：“泠姑娘，我们真的需要您，别抛下我们！” 李绍一咬牙，掀起长袍一角，带头直挺挺跪下。 “泠姑娘，天下初平，百废待兴！桃源需要您、万千百姓需要您！您……忍心看世间狼烟再起，各方势力再次混战，苍生受难吗？” 现在赶来丰城集会的，是各方势力首领、各大城镇城主。换个人登上宝座，怕是马上会四分五裂，大哥不服二哥的争斗起来。 只有泠姑娘，才有这等魅力和魄力，把这些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域的势力整合起来。 苻宸将军都不能做到！ 其他人纷纷下跪。 眼见身边顾枫也要弯腰，林思泠情急，一把抱住她。 “姐姐！” 她可以受天下人的跪，这世界唯有两人不能—— 顾枫、公玉谨。 公玉谨面色死一般苍白。 在林思泠伸手拉住顾枫的当儿，他惨笑一声：“好……好！” 他定定注视着林思泠的眼睛。 后者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公玉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利，这世上有几人能够舍下？ 他一时心凉无比，失魂落魄。 “泠妹妹，你做出选择了是不是？那么……我祝你称心如意，女帝陛下！” “公玉哥哥！” 林思泠猛地踏前一步，想要再次抓住他的手。 但公玉谨将身一纵，霎时飘远数丈。下一刻，落在高高的院墙上，头也不回星飞丸走，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林思泠呆立当场，仿佛心脏为之一空，被人摘去！ ------------ 第一卷 第306章 注孤生？ 她承认，刚刚的确被即将到手的无上尊荣，给蛊惑了。 但是！ 这人为什么不肯多给她点时间，让她想想该怎么办？ 说不定她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她当城主、当女帝，跟结婚生子又没冲突…… 等等，结婚？ 古代好像没有结婚的说法，只有嫁、娶、成亲。 嫁……娶…… 作为女帝，谁听过嫁人的？ 那么，就是公玉谨嫁了…… 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虽然不合时宜，但突然间，她就想大笑起来。 公玉谨嫁给她…… 啊哈哈！ 她要笑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公玉谨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嫁给她？那势必要分手，两人没结果了！ 瞬间悲从心来，眼泪哗哗地往外涌。 果然高处不胜寒。 走到最后，她注孤生吗？ 这种撕裂灵魂的痛苦，叫她如何忍耐一生！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做不到舍弃桃源，舍弃所有人，追随公玉谨，去过走马江湖的日子。 她心底隐隐有个执着的念头—— 那么强大的系统选择她，绝对是有原因的！ 如果她沉沦儿女私情，一如庞丹丹那种恋爱脑，她不配穿越一遭，不配拥有它。 说她虚荣也好，不够爱也好，身为女子，这是系统赐予她的莫大气运！ 她能改变命运，改变全天下女子的命运，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做事。 女子，同样可以九五至尊，君临天下！ 她又哭又笑的，着实吓煞顾枫、李绍等人。以为她因为公玉谨，伤心疯魔了。 祝元青足尖点地，跟着掠出城主府，他要赶紧找到他师傅—— 不管最后怎么解决这件事，他师傅不能伤到泠姑娘！ 他一直追出了丰城。 然而，公玉谨其实并没有远离城主府。 转身而去，一想到当真离开后，他此后再没有见泠妹妹的机会，心痛到不可忍。 他一个人呆呆坐在别人家屋顶上，面对熙熙攘攘的市井街道踟蹰良久，最后决定去见见苻宸。 众所周知，苻宸忠于大虞国。李绍等人想拥立泠妹妹，成为新一代女帝，苻宸这班遗老遗少，一定是不愿意的。 虽然这样做挺自私，毁了泠妹妹的青云路。但一想到泠妹妹今后要后宫面首三千，而他不过是陌路人…… 他摧毁全天下的心都有了！ 在他没有彻底成魔前，试图挽救下吧。 两天后苻宸大军凯旋。 林思泠强打精神，率领桃源城军民出城迎接。 苻宸给她献上溟王窝扩汗等人的首级，拉回来几千车从溟族王庭收集到的金银粮草。 这些财富，包含多年来溟人掠夺汉民的财产。 有了这些东西，加上几年征战所得，满是疮痍的汉民家园，终于能够好好地修生养息、重建。 约定次日召开庆功宴，苻宸先回到李绍给安排的房间休息。一推门，只见公玉谨坐在里面等他。 苻宸吃了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让亲兵离开，关上房门。 他虽然在外行军打仗，城主府发生的事，司马兴还是汇报给了他。 看到据说已离开、让小城主伤心不已的公玉谨，出现在他面前，意外、又在情理中的表示理解。 人心是肉长的。 他就说，两人打小一块青梅竹马长大，怎么可能遇事如此决绝？ 果然，该舍不下的，还是舍不下。 他走到桌边，提起茶壶，翻开托盘里两个倒扣的茶杯，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送到发愣的公玉谨面前，一杯自己慢慢喝，随即坐到他对面。 公玉谨接着杯子，模样呆呆的，双目布满血丝，没有喝水，而是定定看着他。 “苻大哥，他们……要拥立泠妹妹为女帝！你知道这事吗？”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苻宸表情丁点变化也无，仅是淡淡点了个头，轻描淡写。 “知道。我提议的，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公玉谨猛地瞪大眼睛，他放下喝干的水杯，又提起水壶倒了一杯。 “国不可一日无主。泠姑娘身为桃源之主，谋略可安邦定国；气度可服众御下。登基为帝，势在必然。” 一开始虽然他也纠结犹豫，考虑拥立一个女人为帝，是否合适？ 但看到桃源每攻下一座城池，城里的军民们便会折服于自家城主魅力，倾心相随。这……大概是天意吧—— 最重要的，泠姑娘有一双能识人的慧眼。无论男女，凡是有才华者她大胆启用。 一位利国利民的领导者，他热爱这片土地和人民，所以为什么不拥护？ 一直以来，他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位明君！ “你为什么会反对？” 看着公玉谨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话，他略奇怪地反问。 “我一直以为，拥立泠姑娘为女帝，你是最乐见其成的那个人？” 公玉谨面色死一般苍白，眼神空洞茫然。 “泠妹妹……她如果成为女帝，就是我们两人永别之时！” “为何？” 苻宸想摸摸他脑袋，是不是在发烧？ 他从来不觉得，公玉谨是那种见不得女人坐上高位的愚人啊！ 泠姑娘若登大宝，万众归一，民心所向，创太平盛世，成就千秋大业。有这样一位朋友乃至妻子，不更应该感到自豪吗？ 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泠姑娘对公玉谨一直心有所属，不可能三心二意。 他以为公玉谨是单纯的面子过不去，进一步劝解。 “之前泠姑娘为城主，你不是一样甘为属下？以后她为帝，你为臣，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公玉谨满腹幽怨，脸涨得通红。半天，才从牙缝里往外挤声音：“我是男人——我不能成为女帝后宫泱泱大军中的一员！” 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泠妹妹琵琶别抱。 他一定会忍耐不住屠宫的！ 苻宸目瞪口呆。 看着面前的人，这、都脑补成啥样了？ 女帝后宫，泱泱大军？ 若被泠姑娘听到这话，怕不得操起扫帚将人打死？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泠姑娘身居高位，以后断不了佞臣使坏，献上美色宝物惑君。他得将刀子磨亮点，帮忙监督劈死这些小人！ “砰”！ 房门这时忽然被推开了。林思泠带着顾枫，不管不顾，疾步走向两人。 原本她只是想来慰问下辛劳的苻将军，万没想到，在这里堵住了以为失踪的公玉谨，还凑巧听到公玉谨的心声。 哪还顾得礼貌不礼貌，林思泠直接破门而入。 ------------ 第一卷 第307章 大结局 进来便紧紧抓住公玉谨的手，生怕他跑掉，急切地说道：“公玉哥哥，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不会有后宫的！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男人，一位夫君！” 狗屁泱泱大军！ 公玉谨将她当做什么了？她又不是鸡，还找三千面首来轮番临幸自己！ 要不是现在得哄着公玉谨，她想直接揍这小美男一顿。 脑子都用在练武上了，感情方面一片混沌，穷钻牛角尖！ 害她以为公玉谨重男轻女，不喜女子当政，忌讳妻子比自家男人高光呢？ 得亏在这里听到他心声，不然，彼此误会的两人，可就一生错过了！ 公玉谨反手握住她的手，抓得死死的。 “泠妹妹，你说认真的？” “真的！我保证！” 林思泠极其认真地发誓。 “公玉哥哥，我若为帝，封你做亲王！最亲近女帝的亲王！我们结婚，不嫁也不娶——是结、婚！” 就像英国女王的老公是亲王，一个道理。 夫妻结婚，缔结白首盟约。这么美好的事，本就应该是平等、且相互忠诚的！ “公玉哥哥，看着我的眼睛，你相信我——” 公玉谨凑近她，真的仔细看她眼睛。半晌，憋出弱弱一句。 “泠妹妹……你眼屎好像没有洗干净？” 下一刻，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他抱头鼠窜外加哀叫。 完全破防了的林思泠，跳起来骑在他背上，恼羞成怒往死里揍他！ 死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没学会对女人甜言蜜语？ 顾枫对旁边看愣的苻宸，丢一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屋，掩上房门，将空间留给那一对欢喜冤家。 四顾无人，苻宸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红木匣子，递给顾枫。玉面含有微微的不自在，轻声开口。 “顾姑娘，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我觉得……它很适合你，送给你！” 顾枫瞅他一眼，揭开匣盖。 里面红毡如血，静静躺着一支浑身碧绿的玉簪。通体晶莹透彻，一望便知价值连城。 她睫毛微微颤动，掩去眼底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过了会儿，她收起玉簪，抬头对目含希冀之色的苻宸，展露一丝浅浅微笑。 “多谢苻将军。” 苻宸如同被鼓舞到了，剑眉舒展，星眸含笑，脉脉看着她。 屋里，两个人打着闹着，终于也消停了。 最后滚到一起。 林思泠揪着公玉谨的袖子，虽些许不好意思，仍旧羞涩地许诺。 “公玉哥哥，以后，我们只是人前换个称呼而已。如果我负你，你武功那么高，尽管杀了我便是！” 倒是公玉谨这具皮囊，美得过分——她要防火防盗防撬墙角的，哼！ 用双手搂住公玉谨蜂腰，默默宣誓主权。 公玉谨紧紧拥抱她，调笑的语气，透露出一份认真。 “我不会杀你的。但是……我会离开你，离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你！” 纵使他武功天下第一，又怎舍得伤害泠妹妹半根汗毛？ 真到了感情无法挽回那天，他会孑然一身远走，带走自己存在的痕迹。 林思泠没有做出更多的承诺。 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只是在他怀中疲倦地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安心的一刻。 终于—— 一切尘埃落定，水到渠成。 ——【正文完】 ------------ 第一卷 第308章 番外 【番外一】 十天后，桃源主城迁往昌乐城。 这里曾是大虞都城，后被溟人占领。以这里为中心称帝，对于新兴王国更有说服力。 在数十万死士拥护下，数千万百姓见证欢呼下，林思泠身穿张荷花等人精心刺绣制作的龙袍，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顺利戴上冲天冠，登基大宝。 桃源之号不变，改称桃源国。 林思泠手捧一卷黄绫，当场册封文武大臣，犒赏三军。 李绍为丞相，负责统领百官，协助处理政务。 苻宸为太尉，掌管全国军事。 顾枫为御史大夫，职责是监察百官，维护朝纲。 郎中令：祝元青。 太仆：李芹。 典客：妘叶。 宗正：张柚。 禁卫将军：刘夭桃。 兵部尚书：殷黑。 户部尚书：庞丹丹。 工部尚书：尚勇。 礼部尚书…… 司马兴、吕元淼、李宏才、李天百等人，全部分封到全国各地，担任文官武职。就连王书明，也进了国子监，担任博士。 对于忠于自己且有能力的人，林思泠向来不吝于给好处。 此外，隆重追封曾经为大家做出巨大牺牲的崔五和骆婆婆。 两位英雄，迁坟至桃源内城，重新风光大葬。他们的子孙后代，会得到祖上庇荫。 她唯才是举，也唯亲是举。 简单不失隆重的登基大典举行完毕，下一刻才到了最高潮阶段。 林思泠将自己与公玉谨的婚礼，安排在了举国同庆的这天！ 当司仪高声宣布：“册封亲王，入殿！” 便见公玉谨身着一身大红华丽服饰，气宇轩昂步入殿中，弯腰行礼。 林思泠走下玉阶，牵起他的手，声音含笑又沉稳有力。 “朕之夫君，品德贤良，心怀大义。为桃源建国，呕心沥血。今封为贤亲王，望尔秉持贤德之心，与朕携手共治天下，保我江山社稷，护我百姓安宁。” “朕在这里，对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起誓，此生唯贤亲王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殿上下，掌声雷动！ 公玉谨握紧她的双手。 “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尽忠职守，辅佐陛下成就千秋伟业！” 李绍率领群臣跪下，高呼万岁，声震九霄。 册封仪式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圆满完成。 【番外二】 历史翻开新的篇章。 林思泠登基为帝后的第三天，苻宸在朝堂上当众递交呈词，请求女帝给自己和御史大夫顾枫赐婚。 林思泠惊讶到不行。 下朝后，赶紧找顾枫问究竟。 她确实感觉出苻宸对顾枫有点不一般。但做梦没想到，两人关系发展得这么快？ 而苻宸求婚，顾枫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虽然高兴顾枫终身有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林思泠始终不明白的是，从来没流露出对苻宸任何情感的姐姐，怎会轻易答应对方求婚呢？ 她一直以为顾枫很难走出阴影。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顾枫早已抉择了她的人生。 林思泠非常歉疚。 她以为自己跟顾枫亲近，一直很关心这个姐姐。然而姐姐心里想的什么，她完全不清楚。 连年战事，让她疏于关心身边人。 作为补偿，她只有尽可能为两人办一场豪华婚礼。给予顾枫她能给的最好，以此祝福这一对新人。 顾枫一身凤冠霞帔，手握金苹果，被女帝亲手扶着，上了花轿，前往太尉府。 临行前，她紧紧拥抱自己妹妹。 大红盖头下的一双清冷美目，微微泛红。 谁也不知道的是，她一口答应嫁给苻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苻宸是太尉，掌控全国军马，其本身又相当具有能力和威望。哪怕他现在对妹妹忠心，可难保有一天，他心境会因为外界种种因素改变。 正好他有意求娶，她便一口应承。 这是她为妹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身为苻家主母，她会严格督导苻氏一族，永远对桃源国忠诚效命。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番外三】 祝元青终身未娶。 刘夭桃终身未嫁。 尽管大家百般努力，想为他们觅得如意人。甚至脑洞大开，要将他们凑作堆，但都被两人坚定地拒绝了。 祝元青兢兢业业为女帝守护前朝后院，默默注视前方女帝身影；刘夭桃在外勤勤恳恳为桃源国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对他们两人而言，一个厌弃天下，独为一人苟活；一个自知人在高处，贴上来的全是冲着自己名位。 有何意义？不娶！不嫁！ 此生足矣。 【番外四】 女帝登基后第二个月，庞丹丹与吕元淼喜结连理。 庞丹丹毫不犹豫辞掉户部尚书一职，跟随新婚夫婿，去常州走马上任，当一位深居简出的知府夫人。 为了爱，她乐于在后厨洗手作羹汤。 为了爱，她愿意舍弃一身才华，视高官厚禄为粪土，甘心追随吕元淼左右。 林思泠看着下面人送上来的那份辞呈书，叹息摇头。 她没资格评判庞丹丹的选择。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 吕元淼，或许是许多人心目中羡慕的幸运儿——爱情、事业双丰收！ 【番外五】 李绍激流勇退，在孙子行冠礼之后，向林思泠递交辞呈书，告老还乡。 林思泠不仅让他们一家荣归故里，还破格将这位老丞相的孙子，引入朝堂。 李绍的两个孙子，可能被李玉梅李宏才两口子娇惯了，并不如何有才华。 但那又怎样？ 只要忠心，她至少能保李家五世勋爵，荣华富贵！ 这是李绍两口子应得的。 【番外六】 妘叶和殷黑，一生无子。 但他们收养了许多战乱遗弃的孤儿。晚年时，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老两口尽享天伦之乐。 妘叶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开店。 殷黑这辈子最常做的事：默默帮媳妇把经营不善的店，关掉。 没有女帝时常伸出援手，这一大家子，迟早要上街讨饭！ 【番外七】 张荷花到底是把青丝作画研制出来了。 她成为行业翘楚。 献给女帝的一副桃源山色图，至今存放在当今博物馆，估价亿值。 【番外八】 李芹。 和刘夭桃一样，终身未嫁。 据说她到死也没原谅她的母亲姚兰。 姚兰临终前，让李兴找他姐姐，在尚书府外跪了一天一夜，李芹不闻不问。 直到姚兰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芹将一生都献给了事业。 用自己的天赋才华，帮桃源国培育出千万头强壮骏马，为桃源军东征西讨、国力强盛，做出杰出贡献。 后世有人评判这位太仆，对家人过于冷血无情。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女太仆能力的公正赞誉！ 【番外九】 尚勇担任工部尚书，在岗兢兢业业工作二十载。 他率领工部同仁，为桃源国的兴盛发展，做出莫大贡献。 告老还乡之后，日常抱着继承他衣钵，承袭工部尚书之位的能干孙子、给他生的胖重孙，东家走、西家窜，花式炫孙。 挂口边的一句话老生常谈。 “想当年，老夫追随女帝陛下打天下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那……” …… 【番外十】 王书明现在对于在国子监的生活，特别满意。 他终于进了毕生最向往的圣地为官，成为一位人人尊敬、教书育人的博士。 妻贤子孝，往事如风。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但他修身养性，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好人。 他这一生，最敬重和最感激的人，是女帝陛下。 他不能成为女帝陛下最信任和依赖的那个人。但他会努力培养孩子和学生，让他们好好效忠女帝陛下。 他竭力完成对自己的一生救赎。 【番外十一】 御花园里，我们的女帝陛下一身龙袍，满头满身沾满泥巴，在艰辛挖坑刨土。 穿来种菜、逃荒种菜、打天下种菜…… 她做梦都没想到，当女帝了，还要天天不能偷懒地种菜！ 她其实就是个劳改犯，穿过来种这一辈子种不完的菜！ 说好的九五至尊呢？ “我不干了！” 手舞足蹈，忍无可忍将锄头扔在一边，她打算爬出坑去：“这菜谁爱种，谁来种！” 但是，抬头看见坑边厚厚几撂花名册，她下刻又犹豫了。 要不，还是先把这些人种了？ 有能力的放弃太可惜；没能力的又担心他们造反…… 公玉谨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假山石上，默默看自家小媳妇灰头土脸，继续像只勤奋的土拨鼠，在花园里忙忙碌碌。 他无奈地伸手弹掉袍子上的落叶。 天下人传言他们的女帝陛下，出自乡野，不忘初心。在宫中也亲手开荒种田，将御花园打造成了菜园…… 呃，晚上他能不能要求别吃素菜和水果了？ 他馋肉！ 肉啊—— 【全文完】 2024.10.5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