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重生一次 “传陛下口谕,冷宫蔺氏妇德有亏不堪为后,特赐死——” 尖尖细细的嗓音回荡在荒芜的冷宫里。 穿着破旧褴褛满是补丁破衣服的蔺昭被一众太监硬生生拖着头发从屋里拽出来,压着跪在了冒着大雪前来观刑的贵人跟前。 从这个角度,蔺昭只能看见面前人绣着繁复金线的衣摆。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 蔺若雪,她的堂姐,亦是当今皇帝最爱的贵妃。 娇柔的嬉笑声从头顶传来:“妹妹,这可是陛下最后一次赏赐你这么多东西呢,多隆重的恩赐啊。你还愣着做什么,是时候该谢恩了。” ……谢恩? 是谢他登基后以谋逆之罪诛她外祖一家满门,还是谢他赐鸩酒一杯? 蔺昭只觉得讽刺无比。 她越想越好笑,笑得眼里浮出泪来,最后没忍住咳嗽着笑出了声:“可笑,实在可笑。” 蔺若雪见状只觉格外扫兴:“你笑什么?” “笑我鬼迷心窍,没看清他周景延和你的真面目,笑我愚钝痴傻,竟不顾父亲阻拦非要嫁他,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帝位,结果却是兔死狗烹。” “他今日能这般对我,日后自然也会这样待你,你且等着瞧便是。” 蔺昭艰难地抬起头,嗤笑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比恶鬼还要更加可怖。 明明是这人在仰视自己,可却偏偏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傲骨凛然的样子。 明明早就从云端跌落泥间,她还有什么清高的? 蔺若雪脸色极差,不悦地皱起了眉。 冷着脸走上前将蔺昭那张脸踩在脚下,狠狠地碾了碾,听着脚底痛苦的呻吟声心里才舒坦了几分。 她命人拽着蔺昭的头发将脸抬起来,面对着自己,眼神轻蔑至极:“你期待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陛下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是我一人而已。” “你以为我的好大伯是怎么死于旧伤复发的?你弟又是如何意外横死的?” 蔺昭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这席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中了她的脑袋,轰然作响,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正是因为陛下爱我,我爹才能不费一兵一卒继承武安侯的爵位和兵权,你又懂什么?陛下昔年不过是和你虚与委蛇,他对你厌恶至极。”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蔺昭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蔺若雪眉梢眼角间满是得意,轻呵道:“我心善,看在你要死的份上让你做个明白鬼,去了阴曹地府之后记得和大伯下跪好好认错。” “让姐姐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笑着拿起白绫,动作轻柔的缠到蔺昭脖子上。 下一瞬,猛地用力绞紧。 蔺昭脸色瞬间涨红,徒劳无功地挣扎。 但她的手脚早已尽断根本无用,强烈的窒息感逐渐蔓延,她只能死死地瞪着蔺若雪,咬着牙断断续续地道:“……我会变成……恶鬼……找你们索命……”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太监提醒:“娘娘,人已经死了。” 蔺若雪松手,语气轻蔑地道: “扔去乱葬岗。” · “姑娘你快醒醒,咱们快到汤山行宫了。”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这是春生的声音。 春生?她不是早在自己嫁给周景延的那年就意外死了么? 蔺昭昏昏沉沉的意识勉强清醒了几分,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扎着双丫髻的清秀少女正蹲在她身前,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霎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人。 春生原是她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丫鬟,随着她嫁到景王府,后来有一日她命春生替她送信回将军府,可谁知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等再有消息的时候,便是有人在城外破庙里发现了春生的尸体。 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死不瞑目。 当年蔺昭想要为她敛尸,却被周景延以有损王府清誉为由拒绝了,因着此事她与周景延大吵一架,再找过去时却得知另有人领走了春生的尸体安葬。 遍寻不到,最后她只能为春生立了个衣冠冢。 原来,周景延的负心薄幸那般早就有了迹象,可她却被表象所蒙蔽反赔上了阿爹他们的性命。 蔺昭立马伸手紧紧揽住了她。 她的眼睛酸涩不已,哑声喊道:“春生。” “哎,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春生没发觉她的反常。 “姑娘为了赴今日景王上巳日之约殚精竭虑,还和将军闹了两日绝食,好不容易趁着守卫空虚偷溜出来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垫垫吧。” 春生絮絮叨叨地将一碟蟹粉酥递到她跟前。 蔺昭闻言怔住,眼底掠过一丝困惑,闹绝食以赴景王上巳日之约…… 这番话越想越熟悉。 她的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不是上辈子发生在她及笄之前的事吗? 蔺昭掐了掐掌心,生疼。 感受着胸腔内扑通扑通的心跳,她短暂地呆了片刻,紧接着难以克制的狂喜就翻涌了上来。 这不是她的错觉。 她当真是回到了四年前! 苍天有眼,竟当真给了她机会向周景延等人报复索命的机会! 而阿爹和外祖父他们也还好生生活在世上——上一世所有的遗憾都还来得及弥补! 蔺昭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朝外瞧去。 外头端的是一派春光无限之景,山脚下卖花篮的、卖水卖柳枝的,四野如市,人满为患。 她暗暗握拳,心道,果然是三月三上巳日。 春生郁闷道:“景王的别院在半山腰呢,这会儿路上马车多堵了路,恐怕要误了见面的时辰,眼下唯有弃车走过去,看起来还来得及。” 听到这话,蔺昭脸上的喜悦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上辈子她就是弃车走上山的,一双脚都被磨出了水泡。 周景延不管她此行的艰难,也不在意她为了赴约而吃的苦头,他只在意因她未能及时赴约而让他在一众簪缨世族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便劈头盖脸训斥了她一顿。 蔺昭面无表情道:“不去了。” 啊?春生傻眼,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姑娘,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想到周景延,蔺昭的心中就涌出无尽的恨意。 她阖了下眸子,很快做出了决定。 “去秦王别院。” ------------ 第2章:娶我为妻 秦王别院就在汤山行宫脚下。 马车调头,很快就从排成长龙的山道离开,行了两刻钟后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别院。 一路行来周遭景色逐渐变得冷清。 春生放下窗帘,神色古怪地嘀咕道:“姑娘,这秦王的别院未免也太过冷清了吧,附近连游玩踏青的人都没见几个,更别说上门拜访的世族了。” 他好歹也是陛下的皇子啊。 蔺昭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叮嘱道:“此话莫要于人前说。” 秦王的生母林妃多年前因卷入通敌谋反案之中,被当今皇上赐死于冷宫,随后又将年仅十二三岁的秦王贬去守陵,没多久他却因意外伤了双腿而不良于行。 这就注定了秦王不可能角逐皇位。 如此一来,自然门可罗雀。 可这样不受众人待见的皇子,却是如今她最好的选择。 蔺昭自刚出生起就被皇帝亲口许诺皇子妃的身份,并且给她恩典,允她及笄再定人选。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她未来的夫君只能在皇子中选择。 她阿爹是手握兵权大将军。 她外祖家是富可敌国的商人。 可以说,无论是哪位皇子娶了她,储君之位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桩婚事,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上赶着求她的份,周景延亦是如此。主动权分明就握在她手中,可上一世她却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这辈子,她不仅要复仇。 还想要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来。 · 蔺昭下了马车,仰起头看着别院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松云别院。 “你可以在附近转转,晚些我自会出来。” 她偏头对着春生交代了一句。 春生诧异,犹豫道:“可是姑娘……” 蔺昭抿起淡色的唇,摇了摇头:“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决。” 说完她便径直朝着朱红色的大门走去,敲了两下门后发现无人回应,索性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偌大的别院里空空荡荡,竟是一个人都没瞧见。 她后来才知道这次上巳日,几位皇子都向她下了帖子。 其他人的都在门房处被拦了下来,唯有周景延的帖子经由蔺若雪的手送到了她的手上,秦王下帖的事还是有一次周景延说漏嘴她才知晓的。 只是真到了秦王别院,蔺昭却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忽然,她的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梨花香。 蔺昭当即调转脚步朝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而去,浑然不曾发觉,身后有不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绕过悄然无声的回廊,便能瞧见那一簇簇盛放在枝头的雪白梨花。 ……以及树下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虽说是不良于行,可也能看得出他身量颇高,腰身挺直如松。暗紫色的袍服绣着银线勾勒的暗纹,在春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动,更显贵气逼人。 蔺昭心下微动,继续朝前走去。 刚走两步,就见男人倏地抬起头看了过来,在发现来人是她之后,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脸上冷冽的杀意与防备瞬间散了个干净。 那张轮廓分明清隽过人的面容,眉头微微皱起。 周景翊抿起唇,语气疏冷:“你怎么会在这里?景王的别院不在此处,姑娘走错了。” 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她爱慕景王,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三月三上巳日,也是年轻男女少有的相会之日。 蔺昭神色略有些古怪,明明他也下了帖子,她会出现在这里就这么奇怪? 她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蔺昭睁着双清透的眸子与他对视,直接道:“没走错,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专程找他? 周景翊根本不信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哦,是吗?”他信手撑在轮椅上,“那蔺姑娘找我何事?” 蔺昭微微挑眉,觑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起上一世她刚被废入冷宫不久的事:秦王于西北举兵谋反,不过半年时间就攻占了半壁江山,急得周景延整日上火。 若不是周景延做局骗他,他未必不能将对方从龙椅上拉下来。 而他之所以会中局,却是因为她。 周景延设计杀了秦王之后,心中畅快,当晚醉酒来冷宫寻她,说这次要感谢她,若非是发现秦王爱慕她,他也想不出用她来骗秦王入局。 想到这儿,蔺昭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蔺昭抿了下唇,垂下眼睑看着他:“我来是想要和你做个交易,我要你答应娶我。” 周景翊蓦地愣住,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而作为交换,我会找人治好你的双腿。” 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他下意识握紧了轮椅扶手。 周景翊的眸光一点点黯了下来,笑容淡去,前倾的身子也慢慢收了回去,那双黑瞳直勾勾地和她对视,目光久久落在她那明媚娇美的面庞上。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为什么找我?” 蔺昭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能找你?” 同样都是皇帝的儿子,他比之周景延无论是文韬武略都不曾逊色多少。 周景翊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前两日蔺二姑娘还在为了嫁景王闹绝食,非君不嫁,今日却改口说要我娶你,还说要治好我的腿,姑娘不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么?”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而且还是,两个他日思夜想的愿望。 周景翊的眼里映着讥诮、落寞等许多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令人感到难言的酸涩。 蔺昭暗暗攥紧了拳头,她根本没办法反驳,因为她的确别有所图。 想要扳倒周景延,只有她一人是做不到的。 她必须为自己拉拢更多的盟友。 沉默无声蔓延,只有微风吹拂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倘若我一定坚持呢?” 良久,蔺昭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决地望着他。 周景翊被她清亮的眼眸晃了一瞬。 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屈,手背泛起青筋,他薄唇抿起,默不作声地避开她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蔺昭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开口道:“你说的话当真作数?” 蔺昭面上涌起喜色,当即道:“我可以对天发誓。” 周景翊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那双漂亮清澈的黑眸里漾开了笑意,望着她问道:“不必,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不选景王?” 前尘往事在脑海里浮现。 蔺昭厌恶道:“他为了我阿爹的兵权和外祖家的钱财而来,只会敲骨吸髓,烹狗藏弓。” 周景翊挑眉:“那你怎知我不会?” “你不会。” 她十分笃定地摇头。 周景翊先是一愣,随后就展颜笑了起来:“我答应你。” “我周景翊会娶你蔺昭为妻,今生今世永不离弃背叛,若有违背,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 第3章:再见父亲 明明说了要发誓的人是她,他根本无需做到这般地步的。 蔺昭心中微动,到了嘴边要说的假成亲三字如何也说不出口,眼前的情形是她在来的路上便有所预料的,但周景翊肃然的态度还是让她吃惊。 明知这桩交易背后兴许别有所图,可他竟也没有多问,便这样答应了下来。 蔺昭心中既高兴,又有些忧心忡忡。 ……他怎么这般容易轻信于人,未免也太好骗了些。 难怪上辈子最后被周景延随便一骗就骗到了。 蔺昭默然,抬手拔下一根簪子递给他。 “这是我阿弟去年赠我的生辰之礼,是我极心爱之物。我知晓王爷对我今日之举心中尚有疑惑,便以此簪为信物,若我食言尽可去将军府寻我。” “心爱之物?” 周景翊动作顿住,这根簪子是……黑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喉结不由得滚了滚。 这根白玉簪手触温润,簪头雕了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蔺昭坦荡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他那缓缓摩挲着簪子的手指上,修长的手指犹如玉石般,十分赏心悦目,她便盯着多瞧了一会儿。 这簪子配上他,倒也相得映彰。 片刻,她挪开目光,道:“既然事情已经谈好,那我便不打扰王爷休息,先告辞了。” “等等,蔺二姑娘。” 周景翊出声喊住她,反手将白玉簪收进袍袖中,转动轮椅走上前。 蔺昭愣了一下:“嗯?” 就在她怔愣之际,有个侍卫模样的青年端着盆水从树后走了出来。 周景翊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截柳枝,于水盆间一沾,抬起手用柳枝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随后又将柳枝递到了她的面前。 “上巳日的习俗,柳枝沾露,祓禊祛灾。” “蔺姑娘,上巳日康乐。” · 春生在别院门口等着蔺昭,着急得来回打转。 好不容易瞧见自家姑娘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前,立马松了口气,当即将她迎上了马车:“姑娘您在里头待了好久,奴婢都快担心坏了。” “咦,姑娘您手里怎么还握着一根柳枝?” 蔺昭慢吞吞地道:“没什么。” 就是,忽然发现上辈子的这一日,她竟未得到过一声上巳日康乐。 周景延嫌她迟到没给她好脸色瞧,回府后祖母发怒质问她为何要偷溜出去见景王,以目无尊长之由罚她跪祠堂,后来她又因体力不支晕倒,高烧了足足两日。 瞥了眼仍沾着水露的柳枝,她的表情仍有些恍惚。 将它递了过去,蔺昭交代道:“回去后找个好看点的花瓶,将它养在屋子里。” 春生闻言乖乖点头。 她不知道蔺昭为何要来找秦王,但在她心里姑娘做什么都是有自己道理的,便没有过问。 富丽招摇的马车从冷清的别院驶离。 半个多时辰后,蔺宅大门的门房小厮就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二姑娘的马车从外面驶进来,震惊得用力揉了揉眼睛。 紧接着,撒腿就跑去老夫人的院子报信了。 蔺昭眼里划过一抹冷光,放下车帘。 果然,明面上挂的是大将军府的牌匾,其实内里早被老夫人还有二房捏在手中了。 眼下正领着一群下人在侧门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想起蔺若雪,她的心底就涌起一阵阵杀意。 蔺昭咬唇,暗自攥紧了拳头……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沸腾的杀意平复下来。 眼下还有比和他们闹翻更重要的事! 她想念阿爹阿弟,想念这个还不曾覆灭的家! 大将军府巍峨富庶,春意盎然,还是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个模样。 蔺昭呼吸急促,拎起裙摆,飞快地朝着蔺回风的书房跑去,一路上的仆人们纷纷退避。 “嘭——” 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 正在里头和人商量要事的蔺回风转过身来,眉头顿时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蔺昭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滚烫的眼泪砸落在他的肩头。 蔺回风无奈,低下头用指腹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我都还没数落你呢,你自己倒是先哭上了。” 见她仍哭声不停,他只好认命地哄道:“这是在哪儿受了委屈?你说出来,阿爹去给你出气可好?” 蔺昭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没有,我就是想您了。” 前世种种涌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诉出口。 阿爹这一生杀伐,素来不信鬼神怪力之说,哪怕她说出重生之事,他也不会相信的。 她仰起头,孺慕的看着面前穿着官服的高大男人。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两鬓微霜,面庞粗犷,一双虎目射寒星,唯有在对着儿女时会流露出温柔之色。 这是她的阿爹,无论她做错多少事,都会无条件包容她的阿爹。 在蔺回风的身后,长子蔺如流穿着青蓝色束袖戎服,剑眉星目。 抱臂望着阿姊没良心地笑了起来:“阿爹刚刚还和我说,要我去景王别院将阿姊你逮回来,还说这次要把你关上一个月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阿姊给一把抱住了。 “阿弟,我好想你。” 蔺如流微微睁大眼,眼神不自然地四处乱瞟,心里明明欣喜的很,偏要嘴硬道:“想什么想?你昨个儿‘绝食’吃的点心还是我亲自送的呢。” 绝食两个字被特意加重了语气。 蔺昭顿时破涕为笑。 两人是同母所生的双生胎。 她早一刻出生是姐姐,他是弟弟,两人自小关系便格外亲近,也就是这些年蔺昭整日跟在景王背后跑,相处的时间这才少了点。 前世阿爹奉命出征南伐,却受奸人所害,战死沙场。 阿弟屡次请战支援而不得重用,整日忿忿不平,那时她已嫁入景王府,不便常出府宽慰于他,再然后就得知他在御街与人斗殴,被人打断了右臂。 自此终日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最后却意外坠湖而死,被人发现尸体时浑身酒气未散,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喝酒酿成的祸事。 蔺昭原来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临死前听到蔺若雪的那番话…… 这桩桩件件必然是周景延所为。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见她没吭声,蔺如流挑起眉头,不满的开口:“是不是景王又让你受气了?我这就去替你教训他!” “我没去见景王。”蔺昭拦住他,摇了摇头。 “没去?” 此话一出,父子俩齐齐愣住。 “我去汤山见了秦王,”蔺昭鼓起勇气,对着两人道,“我要嫁给秦王。” ------------ 第4章:对峙祖母 “景王狼子野心,娶我也只是为了阿爹手中的兵权。” 蔺昭眸光微沉,抿唇道:“从前女儿眼盲心盲所以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差点令将军府陷入万劫不复,如今既看清了他,自不会再执意嫁给他。” 倒、倒也不必这样说。 听着她又是贬低自己又是夸大其词,蔺回风眉心倏地一跳,感到有些头疼。 景王不是她的良配没错,但秦王实在也算不上是良配……况且以她的性子,若真嫁去了秦王府,隔天就能把秦王府祸害得天翻地覆。 他又是个王爷,蔺回风没法时时刻刻盯着他。 蔺回风沉思,斟酌道:“昭儿若你实在不想嫁,这桩婚事阿爹去想办法找陛下替你回绝,看在我这么多年征战沙场的份上……” “阿爹,不可。” 话还没说完,就被蔺昭给打断了。 她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摇头:“阿爹您知道的,这桩婚事不能反悔。” 若是不嫁,只会让旁人认为将军府眼高于顶狂妄至此,竟连皇帝的儿子都看不上眼,更是将陛下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让将军府本就烈火烹油的境地变得更糟。 蔺回风沉默下来。 “阿姊不想嫁就不嫁,大不了我和阿爹再给陛下打几个胜仗补回来便是!”蔺如流气不过哼道。 “……” 蔺昭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不情不愿的闭嘴。 她一鼓作气地说道:“阿爹,眼下没有比秦王更好的人选了。” “而且,秦王是愿意的。” · 直到离开书房,蔺如流还有些恍惚。 他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道:“阿姊,你真要选秦王啊?成亲这种事再怎么郑重也不为过,你可别只是一时兴起。” 临到要选人了她再忽然反悔。 那秦王必得和他绝交。 蔺昭觉得这个弟弟脑子有些不聪明,怜爱的瞥他一眼,道:“我方才在阿爹面前分析了那么多,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说归说,阿姊你出尔反尔的事做的还少么。” 蔺如流小声叨叨了一句。 再三确定她这回是认真的之后,他兴奋地捏着下巴道:“那这么说的话,秦王就要成我姐夫了?抛去他的腿不提,秦王是模样人品样样都好!” 蔺昭想起在别院时见到的人,赞同的点点头。 姐弟俩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内院走。 看着一草一木的布置都还是她记忆中模样的庭院,蔺昭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想起前世发生之事,眼神就冷了下来。 上辈子阿爹和阿弟先后身故,二房的人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将军府的权柄。 无论是兵权还是武安侯的爵位一应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包括这座宅邸。那会儿蔺昭每次回来,看到的都是一日比一日更陌生的宅邸。 现在想来,不外乎是三房为了彰显自己是新主罢了。 她曾向周景延抱怨过,可他却只以她已是出嫁女的身份训斥她不要多管闲事。 蔺昭正走着神,长廊上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丫鬟,挡在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二姑娘,老夫人让您立刻前去见她。” “祖母可有说何事?”蔺如流飞快地蹙了下眉。 “回世子爷,并未。” 这是在侧门蹲守她的人之一。 上辈子她不顾阿爹的阻拦,在蔺若雪的帮助下乔装成丫鬟,从府中侧门溜出去赴周景延之约,回来后就被蹲守的人逮了个正着,人赃俱获,送去了老夫人跟前。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的就是哄她嫁给周景延。 这次她没有去汤山行宫见周景延,先不说周景延那边怎么应付,这次她们也无法再以此拿捏她了。 蔺昭淡声道:“那就走吧。” 蔺如流刚想说些什么,但一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就瞬间明白了,默契地眨了下眼睛。 “正巧,今日我还没去向祖母请安,阿姊我与你一同去。” · 两人朝老夫人的寿喜院而去。 脚刚踏进待客的厅堂里,就听见一声怒喝传来:“不孝女,还不快跪下!” 老夫人穿着深棕色织金牡丹对襟褂,头顶斜插着一支五凤朝阳金钗,手里头还握着一串翡翠穿成的手钏,端的是一派高贵雍容的气度。 “孙女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 蔺昭没跪,淡定地福身行了个礼。 余光扫到站在老夫人身边身着一袭素衣的蔺若雪时微微一顿,娇美的脸庞覆上一层寒霜。 见她还敢顶嘴,老夫人怒不可遏地道:“你忤逆尊长不服管教,私自偷溜出府去见景王……” “祖母您真是说笑了。” 话还没说完,蔺如流就笑嘻嘻地道:“今日上巳节,阿姊是跟我出去玩了,并不曾去见什么景王,祖母是不是听哪个奴婢乱嚼舌根了?” “这不可能!”蔺若雪下意识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呢?”他反问。 老夫人皱起了眉。 蔺昭微垂眼睑,将眼中的恨意掩了下来。 这才抬起头瞥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祖母和大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派人去问问景王,便知我们今日所言是否属实。” 蔺若雪听后,心中突地一跳,忍不住想骂人。 她不会真没去见景王吧? 就在她愣神之际,却听见蔺昭语气轻飘飘地道: “毕竟将军府守卫森严,没有人帮忙的话我绝无可能私自偷溜出府,我自然是光明正大出的门,你说对吧,大姐姐?” 蔺若雪笑容勉强:“是。” 这次出府时她帮的蔺昭,此事若昭示,那她必然也要受罚。 老夫人想利用此事惩罚于蔺昭,激化她和大伯之间的矛盾,从而使她不得不依赖景王。 谁知她这两天又是闹绝食,又是想方设法出府,结果出府之后居然没去见景王? 她是不是脑子坏了! 这时,蔺如流忽然发难。 沉着脸朝老夫人拱了拱手,睨了一圈厅里的奴婢,怒气冲冲道:“大雍虽较前朝开放许多,可女子的名声清誉却依然是顶要紧的事!” “也不知是哪个奴婢竟敢当着祖母的面乱嚼舌根,毁阿姊清誉,依我看就该拖下去乱棍打死!” “世子爷息怒。” 话落,在场的奴婢颤巍巍跪了一地。 这桩事本就是老夫人和蔺若雪设计的,自然没有什么嚼舌根的奴婢。 “阿弟,这桩事里我的清誉反而不重要。” 蔺昭唇边噙着笑,慢条斯理地道:“最要紧的是祖母身边混进了藏有异心之人,三言两语便引得祖母猜忌孙女,今日是我,明日便是你这个世子。” “那依阿姊看,应当如何是好?” 蔺如流的怒火逐渐平息,虚心求教。 蔺若雪心中骤然一紧。 她意识到了什么,刚欲开口便听得蔺昭淡声道: “既然祖母身边伺候的奴婢不尽心,那便禀明父亲换上一批吧。” ------------ 第5章:兴师问罪 蔺家如今是一大家子的人同住。 而在这三房儿郎之中,又属蔺大郎蔺回风最有出息,凭借一身军功硬生生将蔺家从逐渐没落的最次等世家拔高到如今仅次于皇室的大世家。 不仅被敕封为大将军,更被封为二等武安侯。 所以府中处处以大房为首。 饶是老夫人在对着这个威压日益加重的大儿子之时都气弱一筹,眼下蔺昭有理有据地搬出蔺回风来,给出来的理由又在情理之中,她也没法说什么。 老夫人给蔺若雪递了个眼神。 蔺若雪掐了掐手心,将心底的那些震惊压了下去。 面上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容,劝道:“二妹妹,祖母身边的奴婢都是用惯了的,若是都换了难免照顾不好祖母,妹妹也容易落人口舌。”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留不得,祖母素来温厚,所以这些奴婢才会蹬鼻子上脸。” 蔺昭摇头,正色道:“蔺家容不下这等尸位素餐之人。” 蔺如流抱臂,冷哼了一声:“这等人留在祖母身边也是祸患,嘴上没个把风的,保不齐胆子大了编排贵人,这要是被人听去了,那可是要命的。” 老夫人的脸色彻底黑下来。 没等她开口,蔺昭便主动提起去向蔺回风说此事,拉着还想说话的阿弟离开了。 两人一走,蔺若雪立马楚楚可怜地凑上前去:“祖母,您看……连您身边的奴婢都说换就换,二妹妹这是压根没将您放在眼里。” “她嚣张不了多久的。” 老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眼里掠过一丝精明的光:“当务之急是你先去见景王,打听一下那丫头的事,别让她坏了好事。” 提到景王,蔺若雪脸上泛起了红晕。 “孙女都听祖母的。” · 老夫人素来偏心二房。 偏偏表面上还爱端着公平公正的模样,这次反将一军,蔺如流兴奋地跑去隔壁和父亲说这个消息。 蔺昭失笑,领着春生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如今的蔺宅是在祖宅的基础上大刀阔斧扩建而成的,住着老夫人还有二房三房的人,而蔺昭他们一家人则是住在隔壁的宅子里——又叫做青薇院。 蔺昭的母亲宋青鱼在嫁来蔺家之前,就花钱将隔壁的宅子买了下来。 后来又在墙上开了个门方便两边来往。 其实就相当于各过各的。 上辈子阿爹身亡的消息刚传回来,二房便以帮他们姐弟准备阿爹的后事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青薇院,鸠占鹊巢,再没离开过。 想起那段糊涂日子,蔺昭心里就阵阵发堵。 家里的一草一木奇珍异石无不是阿娘和外祖父找来的名贵东西,就连影壁上的砖都极有讲究,更别说样样精致的亭廊轩榭,比之皇宫也不为过。 早知道便宜了周景延和蔺若雪,便是一把火烧了也不可惜。 主仆二人刚进屋子,穿着粉襦裙的贴身丫鬟茯苓便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道:“姑娘您回来了。” “姑娘此行去见景王殿下可还顺利?我真担心呢。” 春生拧眉,轻呵道:“茯苓!” 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呢,说起话来未免太没顾忌了些。 茯苓吐了吐舌头:“好好,那我不说就是了,姑娘您肯定累了吧?我吩咐小厨房为您炖了燕窝,这东西最是滋补了,还能养颜呢。” 蔺昭眼神冰冷,似笑非笑地觑着她。 她慢条斯理地道:“我又没去见景王,此行自然是顺利,只是有些等着抓我错漏的人就不顺利了,反倒是连累得祖母身边伺候的人都撤换了一批。” 茯苓脸上的笑不由得僵了僵:“是、是吗?” “是啊。” 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蔺昭越过她,吩咐道:“春生,去端碗牛乳茶来。” 春生和茯苓是她的贴身丫鬟,因着茯苓嘴甜,每次出门十有八九都是带她。这次本来也该是茯苓陪同,但临出门她说肚子疼,这才带了春生去。 谁有猜得到茯苓早就被蔺若雪收买了。 可笑的是,她收买茯苓用的居然是周景延侍妾的资格。 上辈子蔺昭才嫁进景王府不过两月,茯苓便爬上了周景延的床当了王府侍妾,平日里没少耀武扬威,和蔺若雪里应外合在府里与她作对。 蔺昭抿了口凉茶,瞥了眼四处献殷勤的茯苓,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吃里扒外的人她见得多了,光是青薇院里就安插着不少很多二房、三房的眼线。 不仅仅是茯苓,埋的那些钉子她都会一一拔除。 不急,等婚事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 直至及笄前一日—— 蔺回风雷厉风行地将寿喜院的奴婢全都换了个遍,老夫人气得两天没能睡好。 除了寿喜院之外,在蔺昭的提醒下,顺便将门房小厮也全部裁撤了一批,换上了他们的自己人,听说二房气得在屋里大摔碗筷。 他们不舒坦,蔺昭就舒坦了。 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蔺昭穿着一身碧色的衣裙懒懒散散地倚在凉亭扶栏上,整个人笼在暖融融的光里,如瀑的墨发半披散着,鬓边的丝丝碎发被微风吹动。 手中撒着鱼食,池中锦鲤争相抢食。 春生坐在亭子前摇着团扇,看见蔺若雪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连忙起身,却猛地被她一把推开,径直走到了蔺昭的跟前。 “你那日竟然去见了秦王!” 她压着怒气,质问道:“景王在汤山别院等了你一天一夜,你为什么要去见周景翊那个残废!” 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蔺昭随手将鱼食全洒进池塘里,迎上她的眼神,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辞。” “那是陛下亲封的秦王殿下,你直呼其名已是不敬,若是传到言官耳朵里再上本参奏,到时连累了阿爹,祖母也保不住你。” 这番话稍稍唤回了她的理智。 蔺若雪盯着她,不依不饶追问道:“你为什么要去见秦王?” 蔺昭随口道:“路太堵了,随便走走。” “那你为何不派人知会景王一声,你知不知道景王等了你多久!就因为你没去,连累殿下被众人耻笑,你现在高兴了?” 高兴,自然高兴。 蔺昭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姐姐对景王的动向倒是一清二楚呢。” 一盆冷水霎时浇到了蔺若雪身上。 她脸色百般变幻,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度了,这才缓声道:“我知道妹妹对景王一往情深,又见你那日神情有异,这才替你去打听一二而已。” “马上就到你及笄的日子了,你去见秦王,可是大伯父想选秦王?” 蔺昭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不能让蔺若雪跑去和周景延通风报信,然后再去找周景翊的麻烦。 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轻笑:“大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向来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旁人再如何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意。” 蔺若雪顿时恍然大悟。 假山后,坐在轮椅上的周景翊紧握着手里的玉兰簪,眼神晦暗。 ------------ 第6章:秦王来迟 蔺若雪面上一喜。 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放心地看着蔺昭问道:“妹妹的意思是担心大伯不许你选景王,所以才故意去见秦王,好让大伯放松警惕,用秦王做挡箭牌?” 蔺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淡定地道:“大姐姐一向懂我。” 这份从容落在蔺若雪的眼里就变成了肯定。 她一向蠢笨,如今竟也学会耍心眼了。 差点就坏了景王的大计。 “既然妹妹心中已有决断,那我便不打扰了,”蔺若雪温柔地笑了笑,好心提醒道,“只是殿下素来不喜你骄纵耍小性子,妹妹还是尽早去向殿下道歉才是。” 以往只要她提起景王,蔺昭就会失了分寸,然后任她拿捏。 她还搁着有心思喂鱼呢? 蔺若雪眼中划过一抹轻视,这次景王因为她的缘故在世族面前丢了面子,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她还想等着殿下夸她做得好,做梦! 给周景延道歉? 蔺昭差点被气得笑出声,给他道歉,狗都不去。 蔺若雪交代完这件事,立马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去给景王传递消息了。 她一走,蔺昭也没了喂鱼的兴致,冷哼道:“真是晦气。” 春生同仇敌忾地点点头:“就是!” 大小姐简直太扫兴了! 蔺昭看着池塘里争食的鲤鱼,秀眉轻蹙,还是忍不住起身道:“走,去外院书房找我阿爹。” 每次见到蔺若雪,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一世的事,心里总是不安稳。 只有亲眼见到阿爹还活着,她才能安心。 说完,她就领着春生离开了凉亭。 假山后的周景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扯了扯唇角,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落寞,到底是他没认清自己,竟真的以为她对他说的那番话有几分真心。 他又有什么是比得过景王的呢? “王爷,二姑娘分明就是在消遣您!” 晋丰愤愤不平道:“枉您今日乐呵呵地来给她送及笄礼,可她倒好竟然敢将王爷您当挡箭牌,果然是被武安侯骄纵得无法无天了!” “够了。” 周景翊语气不悦,目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推本王回府。” 晋丰浑身一颤,连忙应是。 · 及笄这日,蔺昭天刚亮就醒了。 将军府和青薇院里里外外更是早早地就筹备起来,蔺回风连假都提前请好了,今日是他唯一的女儿及笄,他自然要在建康给她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们要在宾客到来之前,先去宫中将婚事定下来。 蔺昭随意用了点早食便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车厢内,蔺回风还是感到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昭儿,你当真决定好了要嫁给秦王么?” “若你实在不愿意嫁,阿爹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 粗犷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小心翼翼,他想要伸手揉一揉女儿的头,又担心弄乱了她的发髻而收回手,笑道:“天塌下来还有阿爹顶着呢,你阿娘若在世定然也不愿见你是为了利益而嫁人。” 蔺昭微怔,眼里瞬间蒙上了潮湿的水雾。 这就是她的阿爹,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永远爱她的阿爹。 可上一世却因为她而被迫在夺嫡之中站队景王,又在乌鞘岭之战中遭景王等人的奸计而战死,就连身后名都没保住,被人诬陷是贪功冒进害死了八万边军。 这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蔺昭吸了吸鼻子,朝着他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阿爹,我就想嫁给秦王。” … 半个时辰之后。 蔺昭低垂着眼睑跟在蔺回风的身后踏入了御书房内,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个礼。 雍帝指着他笑骂道:“爱卿这就是和朕生分了!你还不快将昭昭拉起来,咱们马上就是儿女亲家了,还整这套虚礼做些什么?” 蔺回风笑着起身:“亲家是亲家,但是君臣的本分不可丢。” 蔺昭也跟着谢恩站了起来。 余光瞥了眼旁边站着的那一排皇子,打眼望过去却唯独没有瞧见那道坐着轮椅的身影。 她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瞳孔瞬间收缩。 怎么回事,周景翊人呢? 当初不是说好了他会来娶她的么? 雍帝摇头笑道:“你们看,这就是朕的肱股之臣,古板的很!” 蔺回风当即恭顺道:“臣不敢当。” “蔺将军一心为国为民,有此忠臣实乃我雍国之幸。” 恒王周景钰率先站出来,拱手说道。 周景延轻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这会儿倒开始上赶着在蔺家面前献殷勤。 他拢着袖子淡声道:“大哥所言极是,儿臣亦是这般认为。” 楚王和成郡王见状也忙跟着出声附议。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趟过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就以蔺昭这几年狂热高调追求老二、俨然以景王妃自居的样子,这次选婿根本就没有意外。 “朕的几个儿子都在这里,昭昭你来看看想选谁做你的夫婿?” 蔺昭抬起头,就对上了雍帝含笑鼓励的目光。 她对雍帝回以一笑,接着便将视线转向了穿着亲王服的四位皇子,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大皇子周景钰,二皇子周景延,四皇子楚王还有五皇子成郡王。 唯独没有三皇子周景翊。 蔺昭呼吸微促,心慢慢沉了下去,交握的手心浸满了冷汗。 周景延挺直脊背,谢恩赐婚的话都已然想好了,却迟迟没有等到她开口,脸色冷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催促与不满。 她还在等着做什么? 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和他拿乔不成?雪儿说得果然没错,她如今竟真和他耍起了心眼。 蔺昭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周景钰他们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讶异,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见状,雍帝隐去笑容:“怎么,是没看上朕的皇子么?” 蔺回风刚欲开口,就听见了咚的一声—— 蔺昭忽然跪了下去。 不管了,不能再继续等了! 她低着眸子,用力地咬了咬牙,声线略微紧绷:“陛下,臣女想选……” “儿臣来迟了,还望父皇莫要怪罪。” 话音未落,门外先传来了一道清澈好听的声音。 周景翊推着轮椅进了御书房。 目光在跪得笔直的蔺昭身上停留了几息,而后垂眸,若无其事地站到了皇子的那一排里面。 看见他的时候雍帝等人皆是一愣。 蔺回风狠狠松了口气,藏在袖子里握紧的拳也缓缓松开。 蔺昭心头骤然一松,继续刚才还没说完的话: “臣女心悦秦王,还请陛下允准。” ------------ 第7章:定下婚约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众人愣了片刻才真的确定她说的确实是秦王而非景王,目光纷纷落到了周景翊的身上。 周景翊浑身倏地一震,满脸错愕地转头看向蔺昭。 脑海里霎时变得空空如也。 周景延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失态地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还没等他靠近,眼前却忽然被一辆轮椅阻了去路。 周景翊抬眸,冷冷地与他对视。 在他的身后,蔺回风同样皱起眉目光不善的看着周景延。 雍帝轻轻瞥了他们一眼。 这才看向乖巧跪在地上的蔺昭,帝王的笑隐在半明半昧之间,问道:“你可想清楚了?机会就一次,日后若是再想反悔朕可不依你。” 言外之意就是,现下还可以反悔。 蔺昭垂眸,语气平静道:“诸位殿下皆有龙章之姿,只是臣女心慕秦王,惟愿嫁他为妻常伴左右。” 雍帝转头看了过去:“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在场中人的视线又纷纷投向了周景翊。 周景延的眼中冒着火。 蔺昭心生紧张,不禁抬眸看了过去。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周景翊为偏过头,正好与她的目光于空中相碰。 片刻后,他推着轮椅上前,拱手道:“承蒙蔺姑娘厚爱,不嫌弃儿臣一副残躯,那儿臣愿娶蔺姑娘为妻,此生绝不相负。” 蔺昭的肩颈顿时松懈下来。 见他同意了此事,她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心里重重地舒出了口气。 幸好,周景翊总算是靠了点谱。 周景延讥讽道:“三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人前从未见你与将军府走动,人后也不知你与蔺姑娘有何来往,竟能让她改口选你为夫婿。” 这桩婚事他本来势在必得,谁知半路竟杀出了个瘸子来! 周景翊冷声道:“二哥慎言,你这般恶意揣测若是传出去只会坏了蔺姑娘名声。” “还没娶到人呢这就护上了?” 周景延听得愈发火大:“她从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 “陛下!小女打小就被臣骄纵惯了,却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蔺回风浑厚的大嗓门打断了。 他用余光斜睨了周景延一眼,上前拱手道:“出发之前小女还同微臣说,她这些年都把景王殿下当哥哥对待,直到见了秦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这嗓门大得连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番话将在场的人都说懵了。 蔺昭:“??” 不是,阿爹你找的理由能不能靠谱点啊! 她在心里直叹气,然后下一瞬就听见她爹继续道:“窈窕君子,淑女好逑,秦王殿下貌若潘安小女甚喜,还请陛下允了这桩婚事!” 雍帝诧异道:“当真有其事?” 蔺昭只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确有其事。” 话落,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周景翊……那张俊美的脸上。 他的长相更多是偏向林妃,生得眉眼如画,面如冠玉,哪怕是不良于行也没能掩去他的半分清贵端方的风采。 在几位皇子之中,的确属他最为出众。 周景翊闻言愣了愣,最终唇角没忍住轻轻翘了起来。 雍帝哈哈一笑,摆手道:“既是如此,那朕便允了你们二人的婚事。” “多谢陛下/父皇。” 蔺昭和周景翊当即行礼谢恩。 恒王等人纷纷道喜,之后便离开御书房忙去了。 周景延脸色难看,有心想要找蔺昭质问个明白,却碍于蔺回风在场而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重重地挥了下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蔺昭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见婚约终是定了下来,她心头那块沉甸甸大石这才终于挪开了些。 “秦王殿下若是无事,不妨与我们同行?” 方才周景延发难,他话语间对蔺昭颇有维护之意,蔺回风对这个女婿终于感到有点满意了。 周景翊看了眼蔺昭,笑着道:“将军相邀,晚辈莫敢不从。” 蔺昭冷哼,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一路上周景翊都有意抛出话题,是以翁婿俩交谈甚欢。 三人很快便行至宫门口。 就在侍卫要将周景翊推进秦王府马车的时候,蔺昭忽然伸手拦了一下,垂眸淡声道:“不知秦王殿下可愿与我同坐马车?” 晋丰愣了一下,只觉得她这人太过孟浪。 刚要开口替王爷拒绝,就见周景翊扶着轮椅的手指微屈,仰起头对着她笑道:“乐意之至。” 蔺回风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这么大胆。 想着两人要交流感情,他索性随便想了个理由先行一步骑马往府上去了。 …… 与他想象得不同,马车内鸦雀无声。 直到驶出去了好一段路程,蔺昭这才压低声音质问道:“那日你我明明约好了今日定下婚约之事,殿下今日为何要迟到?” 她直勾勾地看着周景翊,黑眸里闪烁着明晃晃的怒色。 蔺昭压着怒气:“若非我当时故意拖延了时辰,根本就等不到你来!” 以陛下的表现来看,他极有可能要求她在来了的几位皇子之中做出选择,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找他合作岂不是白费功夫! 要是他最后没来,蔺昭铁定要冲进他的秦王府大闹一顿。 言而无信之徒活该! “……抱歉。” 周景翊用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虚弱来,唇色也微微发白。 “昨夜不小心着了些凉,喝完药后昏昏沉沉了一宿,醒来后才发现耽误了进宫的时辰,险些误了与姑娘的约定,是我的错。” 蔺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方才在御书房她没仔细瞧,但出宫这一路走来他与阿爹侃侃而谈倒也没瞧出什么虚弱来。 怎么这会儿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了? 蔺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周景翊心中微紧,似是想到了什么,黑眸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懊恼。 他抿了抿唇,朝她拱手轻声道:“此事确实是我的过错,姑娘怪罪我也是应该的,景翊任凭姑娘处置。” 说完,他就愧疚地垂下了眸子,一副没能帮上忙的模样。 “……”他这副表现,倒是让蔺昭更有些不确定话中的真假了。 “罢了,只要王爷不曾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便是。” 见他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蔺昭也不好再继续刨根问底,只能在心里叹了声息,看来为他找神医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他这单薄的身子,可防不住明枪暗箭。 ------------ 第8章:秦王的及笄礼 见她似乎信了,周景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我婚事虽定,可景王既然图谋的是蔺家的兵权,必不会轻易放手,”他抬眸望着蔺昭,拢在袖里的手指微弯,“我想,我们还是尽早完婚的好。” “姑娘觉得呢?” 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蔺昭脸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意亦是如此,迟则生变。” 毕竟周景延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怕是早早地就将蔺家军当成了自己的东西,上一世婚约刚定下,他就光明正大地去接近军中将领了。 乌鞘岭一战阿爹战死,就是他策反了阿爹副将的缘故。 只要她没成婚,周景延就肯定不会放弃的。 所以她不仅要尽快成婚,还要想办法给他找点麻烦才行。 周景翊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似是发现自己愉悦得有些过于明显,又压了压嘴角的弧度,颔首道:“我待会儿便去请钦天监挑个最近的吉日。” 蔺昭嗯了一声。 想不出还能和他说些什么,索性阖眸闭目养神。 说完这件事,车厢内就安静了下来。 周景翊便也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容颜,黑眸愈深,唇角偶尔翘起。 无论她是真心想嫁给他还是别有所图…… 最后反悔的机会他已经给了。 从今往后,她就只能是他的妻,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放手。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就抵达了将军府。 今日的将军府门口竟是比闹市还要更热闹几分,各式各样的马车几乎将门前停满。 整个建康城内的达官贵人妻眷基本都来了。 皆是为了来庆贺蔺昭及笄。 听见这般喧闹的动静,周景翊先是看了眼还在阖眸的蔺昭,转头掀开窗帘往外扫了一眼,只见相邻的两座府邸门前人满为患,好一幅熙熙攘攘的场景。 怕是只有公主及笄方可与之相比。 看见不少前来恭贺的宾客是景王的人时,周景翊眼神微暗,想来是他对这桩婚事势在必得,底下的人自然要来烧未来景王妃的这口热灶。 ……将来他和蔺昭成婚,来的人不能比这次少。 又多看了一眼,周景翊收回了视线。 马车径直越过挂着将军府匾额的府邸,停在了青薇院门前。 直到外面传来了春生的声音:“姑娘,咱们到了。” 蔺昭睁开眼睛,就迎上了对面周景翊投过来的幽深目光,好似是盯着猎物的凶兽,但只一瞬,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透,快得好似是她产生的错觉。 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就见他笑着开口:“醒了?我刚想喊你,没想到你自己先醒了。” “嗯,我的觉比较浅。” 蔺昭眨了下眼,没将这个插曲往心里去。 谁知她刚起身掀开车帘,另一只手腕却倏然被人握住,略显低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今日是你的及笄宴,你不请我同去吗?” “……” 她就说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呢。 这次及笄宴,她特意让阿爹不要给几位皇子发请柬,所以周景翊是没收到请柬的,她将人带回来就是默认请他来参加宴会的。 没想到他还要问上一句。 明明都是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妻了,结果却差点连未婚妻的及笄宴都进不去。 腕骨被人握住,手心滚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 周景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蔺昭眼瞳微缩,下意识用力地挣开他的手。 瞥见他眼中的怔忪时一愣,连忙垂眸掩去眼中的不自在,道:“殿下说笑了,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夫,我的及笄宴自然会请殿下。” 周景翊动作微顿,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轻笑着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因迟到之事要恼了我呢。” 蔺昭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只好率先下了马车,府门外正欲入内的宾客们注意到她之后纷纷停了下来。正要上前,忽然发现车内还有一人。 众人瞬间激动起来。 蔺家父女一早就入宫选夫赐婚的事他们都知道。 而蔺回风不久前就策马回来了。 所以这会儿能跟蔺家马车一同而来的定然是景王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一辆轮椅缓缓地驶了出来,周景翊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在场的人顿时全都傻眼了。 秦、秦王?! 怎么可能会是秦王! 注意到周围人的诧异视线,蔺昭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是以为她车上的人是周景延? 眼前这些人,又有多少是为了讨好周景延来的? 蔺昭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厌恶。 见侍卫将周景翊平稳地推下马车,她主动走上前去推他进府。 周景翊一惊,连忙制止:“你不必……” “我需要这么做,才能让他们逐渐不将我和景王牵扯在一起。” 蔺昭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能听见。 说完这句话后,周景翊薄唇微微动了动,眼神复杂晦暗,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紧抿着唇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多谢殿下。” 蔺昭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迎着一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两人平平稳稳地入了府。 上辈子她也请了周景延来参加及笄宴,可他却仍记恨着上巳日她迟到之事,不仅在入府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甩开她,更是全程没给她好脸色瞧。 她真是瞎了眼,那时才会看上他。 春生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姑娘,正礼就要开始了,为免耽误吉时您该去梳洗准备了。” 蔺昭顿了顿,嗯了一声。 转头唤来小厮,交代他将秦王送到阿爹那边去。 见状,周景翊正要将广袖里放着的木盒拿出来……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道极为嘹亮的嗓音。 “阿姊!” 扎着高马尾的黄衣少年欢快地跑了过来。 “我听阿爹说阿姊你要带着秦王回家来,我就赶过来瞧瞧!”蔺如流笑得意气张扬,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了周景翊忽然黑下来的脸色。 他挑了下眉,目光落在他袖口露出一截的木盒上。 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蔺昭看见他之后松了口气:“你来得正好,那秦王殿下就交给你了。” 蔺如流笑嘻嘻地道:“殿下,今日阿姊及笄,你难道没什么要送给阿姊的礼物吗?” 话音落下,蔺昭愣了一下。 刚要训斥他坏了礼数,就听见周景翊开口道:“……有。” 他抬头瞪了蔺如流一眼,然后将原本打算独处时再送出的礼物拿了出来,蔺昭略微迟疑地接过了精致繁复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枚白玉佩。 和田玉雕刻而成的双鱼玉佩。 触手即温。 周景翊低声道:“是我亲手做的,及笄礼。” 蔺昭顿时诧异地望了过去。 上辈子她也收到了这枚玉佩,可阿弟分明说这是他特地找人定做的! ------------ 第9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离开之后,蔺昭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像是心中某个固定的认知在一瞬间被摧毁重塑了似的,她呆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上一世,这枚玉佩是周景翊托阿弟送给她的。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送…… 自然是因为她那时已经与周景延定下亲事,而双鱼玉佩一般都是用于男女定情或是定亲。 原来,秦王真的喜欢她啊。 蔺昭望着铜镜里自己尚显青涩的脸,脑海里不断闪过上辈子阿爹、阿弟和春生他们惨死的模样,临死前她曾发过誓,一定要复仇索命。 她垂眸望着精致的木盒,浓黑的眼睫颤了两下。 蔺昭屈指用指腹缓缓摩挲了一下,几息后移开目光,淡声道:“春生,将它好好收起来吧。” 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无心无情的。 · 及笄礼流程繁琐,正礼一开始蔺昭就没功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上辈子她已经及笄过一次,于是这次做起来愈发的轻车熟路,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行云流水的好看,更是丝毫差错都不曾有。 前来观礼的宾客们眼中皆有惊艳之色。 人群中的周景翊目光一刻也没从她的身上移开。 有人忍不住出声:“没想到蔺二姑娘出落得这般标志。”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也不看看人家身上穿的是什么,上面缀的那可全是品相极好的珍珠,光一件衣裳就好几千两呢!” “啊,这也太贵重了吧?” “我记得蔺大姑娘前两年及笄好像也没这么大的场面,怎么……” 这位夫人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笑着开口,意有所指道:“蔺二姑娘可是武安侯嫡女,外祖家又是屈指可数的富商,那蔺大姑娘又是什么身世?” 此话一出,这人顿时没了声音。 听着旁人的议论,蔺若雪新做的指甲嵌进了手心里,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她死死地盯着前面蔺昭的身影,眼里的嫉妒几乎快要溢出来。 明明她才是蔺家的大姑娘,所有的风光赞意本该都是她的! 蔺昭对席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及笄礼的最后一步,需要由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做正宾为女子束发。 蔺昭走近,就看见满头银发的慈祥老人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她,她的眼睛蓦地一酸,差点没绷住哭出声来,小声道:“外祖母。” 吕老太太笑着摸了下她的头。 将事先准备好的簪子为她插入发髻之中,跟着礼仪念完了最后的祝词。 “吾家小女,今始及笄,介尔景福,岁岁无恙。” 蔺昭垂眸应是。 笄礼结束,宾客们纷纷散开回到前院后院入席。 蔺回风这才走上前,欣慰地看着如今已初有沉稳模样的女儿,忍不住擦了擦发红的眼睛,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我们昭儿终于也长大了。” “阿爹。” 蔺昭转身依赖地抱住他,用脑袋蹭了蹭。 蔺回风低头,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目露怀念:“你阿娘很早之前就为你取好了小字,她要是能看到你及笄肯定会很开心。” 同样的话,蔺昭上辈子已经听过一次了。 但却并非是这个时候。 上一世及笄礼结束后她就不管不顾地跑去找周景延了,却被他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回房才重新见到了阿爹,那时阿爹瞧起来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几岁。 后面才知道原来这天阿爹与周景延密谈,允许他安排人进入蔺家军里。 而这正是乌鞘岭一战战败最直接的原因。 ——皆是她太过任性的缘故。 蔺昭强忍泪意,仰起头望着阿爹,笑着问:“阿爹,那我的小名是什么?” “迢迢,你阿娘为你取的小名是迢迢,她希望你能走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以后阿爹就喊我迢迢好不好?” “哎,迢迢。” 蔺回风眼眶微微湿润。 蔺如流和周景翊靠近的脚步不由顿住,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离开了。 …… 笄礼结束,蔺昭回屋换了身偏日常的衣裳。 春生小心翼翼地在香炉熏好的鹅黄色外裳取下来,刚刚穿好,外面就传来茯苓急促的声音:“大姑娘,我们姑娘在换衣裳你不能闯进去啊……” “昭儿妹妹!” 话音未落,蔺若雪就走进了屋子里。 茯苓惶恐地道:“姑娘,奴婢没能拦住大姑娘。” “大姐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蔺昭张开双臂由着春生将躞带系好,这才转身淡淡地道,“若是为了今早宫里的事而来,那便不用再说了。” 蔺若雪差点被她气笑了。 可一想到殿下的吩咐,又不得不将满腔怒气压下来,对着她扯出个笑脸。 装出知心人的模样上前就要挽她的胳膊:“妹妹,上巳日那天你去见秦王根本就不是意外对不对?是不是大伯逼你选秦王的?” 蔺昭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 蔺若雪的手顿时僵在空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大姐姐这话问得就奇怪了,我爹为什么要逼我选秦王殿下?我心悦秦王,自然是选他做我的夫婿,有什么问题么?” 蔺昭弯着唇朝她笑了笑。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她怎么可能心悦秦王,她分明就对景王殿下死心塌地! 而且景王才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将军府自然要尽早站队,而不是像大伯那样傻傻地中立! 更不是像现在这样选了秦王那个废物。 蔺若雪眼神微沉,很快脸上又露出担忧的表情来:“妹妹莫不是还在为了先前的事与景王殿下置气?殿下宽仁,只要你道个歉他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苦口婆心劝道:“就算你和殿下闹脾气,也该为蔺家多考虑考虑。” “去给景王道歉?” 蔺昭笑着反问,眼底蕴着冰凉的冷意。 没了和她的婚事真正着急上火的人是他周景延,难为他还有心情交代蔺若雪来劝她服软道歉,到时候他还是清清白白的景王殿下。 她道什么歉? 没有继续舔他的臭脸吗?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蔺昭冷冷地睨着她,开口道:“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这桩婚事是陛下赐给我的,我想选谁做我的夫婿那是我自己的事。” “大姐姐张嘴闭嘴都是景王,你大可自己嫁给景王,没人拦着。” ------------ 第10章:守株待兔 蔺昭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冷着脸直接下逐客令:“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请你离开,我要更衣了,外面还有很多贵客在等着我去招待,若是误了时辰你担待不起。” 春生当即道:“大姑娘,这边请。” 蔺若雪嘴唇颤抖,气得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言相劝你不听,日后你不要来求我!” 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蔺若雪的眼睛,用力地攥紧了拳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蔺昭她仗着武安侯嫡女的身份谁都不放在眼里。 所有人提起蔺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武安侯。 他们全都上赶着恭维蔺昭这对双生子,永远无人注意到她才是蔺家的大姑娘。 说完,蔺若雪愤愤地甩袖离开。 嫣红的裙摆荡开,好似一朵盛放的娇艳牡丹花。 春生忍不住哼声道:“大姑娘真是昏了头,为了景王殿下都凶了姑娘您多少回了?” “再说了,今日还是姑娘及笄的好日子,其他姑娘都穿得比平日里正式一些,偏她穿得那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及笄呢。” 蔺昭唇角微掀,淡声道:“去把那件月白色的外衫拿来。” 她既然爱出风头,那就让她出个够好了。 …… 更衣的这点功夫,足以让蔺昭选了秦王为夫婿的事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全都震惊不已。 前院那边有蔺回风和周景翊两人在,他们诧异归诧异,却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些什么,只能私底下窃窃私语或和同伴用眼神交流。 而后院的贵妇人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蔺家的老夫人缺席了及笄宴,这会儿只有二房和三房的夫人在场。 她们夫君的品阶不高,自己又非大世家出身,就算得罪了她们也不会影响到武安侯那边的关系。 于是这些妇人们就拉着两人问个没完。 来赴宴的那些世家贵女们也眼睛发亮地缠着蔺若雪还有三房所出的女儿蔺明慧问东问西。 反倒是坐在主桌的、蔺昭外祖家的宋家人被冷落在了一旁,无人问津。 蔺昭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热络的场景,她眉梢微微扬起,转念一想便猜到了缘由,唇边泛起了一抹冷笑,目光扫过在座的妇人们。 无非就是自持世家的清贵身份,看不起低等的商户罢了。 蔺昭一出现,众人便全都望了过去。 她朝着她们笑了笑,然后直接在主桌坐了下来:“外祖母,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说完,她亲手将一盘龙井虾仁端过来,放在了吕老太太的跟前。 “外祖母您尝点这个,春日就要吃得清爽些。” 全然没有要与同桌的贵妇们说话的意思。 吕老太太笑得愈发和蔼:“好好,都合胃口的很。” 旁边的大舅母曹氏见状也跟着笑起来:“快放下快放下,你今个儿可是寿星,哪有让寿星忙活的道理?” 她拉起蔺昭的手拍了拍。 眉梢眼角满是骄傲:“我们昭昭今日的礼数半点没错,做得真是好极了。” 听到这话蔺昭耳尖有些发红。 她小声辩驳道:“大舅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曹氏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在我们眼里永远都是小孩。” 整个外祖家,上到外祖父外祖母下到表哥表姐们,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无条件无底线地夸奖她,哪怕她做错了事也是一样的。 可最后,连累了整个宋家的人也是她。 就连她刚出生的小外甥也没保住。 蔺昭神情微荡,眼中有一瞬的悲戚,转瞬即逝,她很快就弯着眼睛道:“前两日听说浅浅阿姊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曹氏道:“已经都痊愈得差不多了。” 蔺昭眼眸微闪:“那我去寻阿姊说说话。” 她记得,上一世浅浅阿姊之所以生病,是因为上巳日那天早早去与未婚夫李金洋见面着了风寒,此人是宋家的远方表亲,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 见他性情温良前途光明,于是外祖父便让浅浅阿姊与他定下了婚约。 约定等李金洋高中之后便成亲。 后来他果然金榜有名,被指派去外地当一地县令,两人成亲后就奔赴任地。 结果婚后李金洋就暴露了真面目,原来他早与表妹私相授受,两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他和他那刻薄的娘不顾浅浅阿姊的意愿,将表妹抬为贵妾。 干出了宠妾灭妻、私吞妻子嫁妆的勾当。 后来李金洋投靠了周景延,见蔺若雪厌恶宋家,于是每每回去都要对浅浅阿姊非打即骂……这些都是蔺若雪来向她炫耀的时候提起的。 蔺昭眼神冷了下来。 眼下离殿试放榜没剩几天了,这桩婚事绝对不能成。 这边的情形与曹氏那边没什么差别,其他人都围在蔺若雪的身边,宋家姐妹的附近空空如也,商户之女从来不是她们的结交对象。 宋浅浅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昭昭?你怎么过来了?” 旁边的宋凝玉也满脸诧异。 蔺昭笑着道:“许久未见到阿姊们了,心中想念得紧,便迫不及待来见你们了。” 蔺昭当着众人的面坐下来。 余光瞥了眼隔壁桌宛如众星拱月的蔺若雪,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后就笑了起来,对着宋浅浅关切地问:“阿姊的病可好全了?” 三姐妹旁若无人地热络交谈起来。 不仅丝毫没有和世家贵女们打交道的意思,就连蔺若雪都没能分到一个眼神。 有人诧异道:“若雪,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蔺若雪掐着手稳住心神,面上露出个无奈的笑来:“你们是知道的,昭昭一向任性,家里也就只有我能和她说上两句,这两天她刚好在闹脾气……”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众人也明白了过来。 蔺昭在建康城里是出了名的嚣张小霸王,拳打御史妻舅,脚踢侯府小少爷,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所以你知道她为什么没选景王吗?” “秦王哪能和景王相比啊!” 众贵女三言五语地说起话来。 而另一边,蔺昭正在旁敲侧击询问李金洋的事,春生忽然走到她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姑娘,我们的人发现茯苓私底下和景王的侍从见面了。” 蔺昭挑起了眉。 ------------ 第11章:他急了他急了 “只是咱们的人离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春生道。 景王府的人来找茯苓通气还能是为什么? 自然是周景延要来见她,质问她今日在御书房为何会忽然变卦顺便再狠狠斥责她一通,接着再喂她吃颗甜枣,最好能让她改变主意。 让她爹亲自进宫去找陛下悔婚。 蔺昭唇角微勾,眼底的冷意蔓延。 只不过他的动作倒是比她预料得快,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本以为茯苓是被蔺若雪收买才背叛自己的,但现下看来她私下与景王府的联系也不少,怕是早早就有了二心,这种事过去没少发生。 蔺昭眼神微暗,轻声道:“继续盯着她,记得不要打草惊蛇。” 春生嗯了声,领命退下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茯苓后脚就端着一壶酒走上前来,笑盈盈地站到蔺昭身旁,一边为她斟酒一边说道:“姑娘,奴婢方才取酒时经过花园,瞧见那边的花开得正好呢。” “姑娘待会儿可要去看看?” 宋浅浅闻言笑道:“你身边的丫鬟伶俐又知心,知晓你是半点坐不住的性子,想着法给你解闷呢。” 茯苓当即道:“表姑娘谬赞了,奴婢也是觉得春色无人赏可惜了。” 蔺昭偏头看了眼茯苓,忽然弯着唇笑了笑。 语气不紧不慢道:“是啊,满园春色若是不赏确实可惜,我也不好辜负了这幅美景,浅浅阿姊你稍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起身时和宋浅浅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完就带着茯苓朝着花园走去。 这是她与茯苓之间心照不宣的“黑话”。 意思就是,周景延在那里等她或者是让他的侍从给她带话或带东西。 之所以会是茯苓而不是春生,除了她嘴比较甜人还伶俐之外,就是因为春生会听蔺回风的话,固执己见阻止蔺昭与周景延见面,而茯苓不会。 有了春生在前,茯苓自然渐渐就更受她看重。 主仆两人绕过游廊后,路上遇到的人明显减少,茯苓这才小声催促道:“姑娘,景王殿下就在前头的假山那儿等您呢……”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感觉后颈一痛,立马晕了过去。 蔺昭面无表情地收起手。 转头吩咐道:“把她捆了扔到柴房去,另外再找个人去告知蔺若雪,就说景王在这里等她。” 这两人不是两情相悦么? 那她就当一回月老,给他们这个机会好好地诉一诉衷情。 春生当即领着几个侍卫从后面走出来。 事情很快就有条不紊地传递下去,春生问道:“姑娘,那我们现在就要回去吗?” 蔺昭摇头:“不,我们去前院。” “前院?” “满园春色,只我一人欣赏未免太可惜了。” …… 相较于后院的热闹,前院就冷清了很多。 他们此番赴宴自然不可能是真心来恭贺蔺昭及笄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攀附景王而来的,与武安侯的婚事只要定下来,储君之位便是板上钉钉。 谁知景王殿下压根没来! 眼下坐在主桌的人是秦王殿下啊! 武安侯的那个嫡女居然选了秦王,真是匪夷所思! 周景翊不在乎旁人是怎么想的,蔺回风和宋老爷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主打的就是配合。 刚好他无论是兵法还是商贾之道都略通一二,几杯酒下肚就将这两人哄得高高兴兴的,蔺回风拍着他的肩膀直道:“好小子,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岳父若是愿意,我现在就能喊您一声爹。” 他眼睛微亮,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蔺回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不行。” 周景翊顿时遗憾地叹了声气。 一来就听见这番对话的蔺昭:“……” 真儿子蔺如流:“……” 他哼哼了两声,发现插不进去话之后就一个人坐在旁边喝闷酒。 就在这时,耳朵忽然被人给拧住了,熟悉的阴恻恻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呛了两下。 “不是和你说过,小小年纪不准喝酒?” “疼疼疼!”蔺如流唰的就跳了起来,捂着耳朵叫唤道,“阿、阿姊你怎么过来了?!” 周景翊倏地抬头,看见她之后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蔺回风也诧异地望了过去。 蔺昭瞪了阿弟一眼,然后才朝他解释来意:“阿爹,我想着席上只喝酒的话未免无趣了些,正逢花园的花开得正盛,便想请大家去散个心。” “花园的花分明都开了好几日了。” 蔺如流小声嘀咕道。 早不看晚不看,干嘛非挑这个时候去看花。 蔺回风正想着,就听见周景翊笑着开口道:“我觉得蔺二姑娘的提议极好,听闻蔺府最近新得了一株牡丹的花中之王魏紫,看来我等能大饱眼福了。” 蔺昭闻言却是微顿,不由得纳闷地转头看向周景翊。 ……奇怪,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他配合得刚好,蔺昭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殿下消息灵通,前几日运气好买到了一株魏紫,这两日正好是它的花期。” 魏紫一出,众人哗然,纷纷诧异地望过去。 看见站在蔺回风身旁的蔺昭时纷纷一愣,眼中有讶然之色闪过。 眼前穿着月白色的蝶云形千水罗裙的姑娘看起来性子淡然沉静,全然不似传闻中那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嚣张任性的武安侯之女。 她含笑看向在场的人,微微福身。 “感念诸位大人特来为我庆生,年幼礼疏,无以为报,只能略尽地主之谊。” 蔺回风看了她一眼,笑着起身道:“魏紫罕见,诸位同僚不妨一同前去观赏?” 见武安侯开了口,其余众人自然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且既然寿星有这个雅兴,赏的又是少见的魏紫牡丹,他们自然欣然前往。 蔺昭心下微松,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 青薇院可谓是一步一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初时翻修这间宅院,宋青鱼就斥重金从各地网罗了许多有名的工匠,耗费了大半年才将宅子翻修好。 蔺昭在心里估算着时辰。 走了没多久,就在游廊上碰到了同样也是去赏花的年轻女眷们。 她朝着人群里的宋浅浅眨了下眼睛,对方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很快就交换完了眼神。 得知她们也是去花园看魏紫的,蔺回风没有意见,余下的男宾们自然也没有意见,两拨人便一起浩浩荡荡地朝着花园走去。 柳翩然心情愉悦,哪怕只能看到一堆人的后脑勺也没恼。 谁让蔺昭要嫁的不是景王殿下呢? 这样一来,那她岂不是有机会嫁于殿下为妻? 正想着,柳翩然忽然听见前面隐隐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以及女子婉转的啜泣声。 初时她只当是府上的丫鬟和小厮。 下一瞬,却陡然听见低沉的男声响起:“莫要再哭了,本王何尝不知你受了委屈。” 柳翩然脚步蓦地顿住,瞪大了眼—— 这是,景王殿下的声音! ------------ 第12章:我是迢迢的未婚夫 柳翩然心头蓦地一震。 她爱慕景王殿下已久,如何听不出这是他的声音? 站在这样后面都能听得见,前方诸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满脸惊愕。 可是眼前只有锦簇花丛,嶙峋假山,又哪有人? 这时,一道婉转的女声又跟着响起:“有殿下这句话雪儿纵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难受,我只是替殿下问妹妹今日为何会忽然反悔,选了秦王而已……” “我也不知是哪句话得罪了妹妹,竟让她辱骂至此。” 静默片刻,男人低声哄道:“她粗鄙不堪,如何比得上你?” 好一个粗鄙不堪!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齐地看向嶙峋假山后面,瞧见地上露出一抹嫣红的衣摆后神色怪异。 今日是蔺昭及笄,各家姑娘赴宴时都默契地没选些红艳之色。 ……而席间唯一穿着嫣红的,只有蔺若雪。 周景翊黑眸掠过一道冷光,握着轮椅扶手的修长手指微屈,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蔺昭。 见她神色讥诮却不含诧异之色,心下顿时了然。 ——这便是他们此行要赏的“花”了。 “喂,里头那位,仔细说说粗鄙不堪呗!”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个锦衣公子忽然嬉皮笑脸地喊道。 他这一喊就惊动了假山后的人。 周景延听到陌生的声音,下意识将怀里弱柳扶风的女人藏到身后,想到两人的谈话被这人听去了,便微沉着脸走出了假山。 这一出来,就看见眼前望不到头的宾客将自己围拢。 尤其走在最前面的人还是蔺回风。 周景延眉头猛跳,脸色霎时就变了,转头再想找留在外面放风的侍卫,哪还能找到他的身影? 随后出来的蔺若雪,被眼前这副阵仗惊得脸色蓦然发白。 前前后后这么多的人围着两人,脸上的表情要多耐人寻味就有多耐人寻味。 纵然景王最有可能当上储君,可总有些世族仗着三公九卿的底气,对皇室尊敬有余而畏惧不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不是蔺大姑娘么……景王怎与她在一起?” “若非是存心在背后说人坏话,又何须躲着旁人在此处见面?” 偏偏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锦衣公子吹着口哨乐道:“景王殿下怎会在此啊,本世子记得蔺姑娘及笄宴没有邀殿下前来吧?”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蔺家人的沉默就显得格外突出。 这其中又以蔺昭为甚,她望向两人的眼神堪称冷漠。 一身月牙白的衣裙更衬得她清冷非常:“倒是不知殿下和我堂姊何时这么熟的?” 在场就没有人不知道蔺昭过去痴迷景王的。 倘若今日没出意外,她就是板上钉钉的景王妃……可没想到景王私下里却与蔺大姑娘纠缠不清,言语间甚至还是倾向于她的。 周景延按捺着心中的烦躁,沉声道:“这件事本王可以解释。” 这件事若不当场解决,怕是将来再难取信武安侯。 他忍不住看向蔺昭,却在对上她那冰冷目光的刹那微微愣住。 周景延一向知道她生得好,若非如此,以她那不讨喜的性子又如何能在他身边待这些年。 可她不知从哪儿得知他好敷粉,每次见他都要化上一层厚厚的浓妆,面白似鬼,他向来是不喜的。可她今日身着一袭浅色衣裳,却有了几分出尘美人的意思。 注意到他的眼神,周景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蔺若雪咬唇,见状只好站出来。 泪眼婆娑地看向蔺回风,解释道:“大伯,我不是有意要与景王殿下见面的……我、我只是不胜酒力出来散心,正好碰到殿下了而已。” “妹妹你别误会,我当真与景王殿下当真不熟。” 宋浅浅对她怒而瞪视。 此刻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孤立无援的意味。 此番前来的女眷大多都是年轻姑娘,像蔺若雪的娘便自持身份没有跟来。 蔺昭眉梢轻挑,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我与景王之间并无关系,没立场误会你。” “我只想问一句,你既说不熟,那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替景王来过问我的婚事?” “这,我……” 这话问得她百口莫辩。 蔺若雪假装瑟缩了一下躲到周景延身后,怯怯地望着他。 “阿昭,她已然解释过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周景延不由加重了语气,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妥,又为自己找补道:“本王只是见蔺大姑娘独自在假山后哭泣才出言安慰了几句而已。” “你的出言安慰指的是粗鄙不堪四个字?” 说话的人不是蔺昭,而是周景翊。 他推着轮椅从人群中出来,冷冷地望过去:“用诋毁一个人的方式来安慰别人,这就是二哥的教养么?而且,父皇可没有教过我们不请自来。” 周景延不客气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二哥,我是迢迢的未婚夫,”周景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给迢迢道歉。” 气氛陡然间比方才凝滞了数倍。 而乍然听见他喊自己的小名,蔺昭不由一怔。 没想到秦王会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她出头,她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瞬间哗然。 蔺回风瞥了眼自家女儿,忍着怒气道:“景王殿下,您若是想来赴宴大可遣人来说上一声,蔺家缺了谁也不会缺了您的请柬,不必如此。” “王爷,这边请。” 周景延呼吸一窒,撑着体面走上前:“武安侯……”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清冷的嗓音给打断了。 “家父当年因救驾有功,陛下感念阿爹忠心可鉴,故赐于我与皇室的这桩婚事,且赐下恩典允我长大后再择夫婿,此间抉择全然在我。” “御前奏对时我便说过,我对秦王殿下一见倾心,这桩婚事是我自己求来的。” 蔺昭信步走到了周景翊的身边。 低下头含笑与他对视了一眼。 这才抬起头来,轻笑着看向假山那边的两人,只是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她态度的冷淡。 她一字一顿地道:“堂姊今日三番五次对我的选择不满,言辞间就颇为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会儿却又与没有请柬的景王在无人之处巧遇。” “怎么偏偏这么巧,就只有阿姊碰到景王了呢?” 话音落下,蔺若雪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 第13章:酒醉杨妃 一群人将蔺若雪两人堵了个正着。 纵使她再能诡辩,可也仍无法解释她为何会在这里与周景延相见,尤其是在他们已经听见了两人方才一部分谈话的前提下。 蔺若雪只能眼中噙泪,求助地看向周景延。 周景延心绪难平,被这么多人抓包的难堪让他脸色阴沉得厉害。 “还是堂姊想说,没有请柬的景王殿下刚翻墙进了府,然后就在假山后碰到了你?”蔺昭勾唇很轻地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道。 “若当真如此,他们倒是有缘。”蔺如流嗤笑道。 周景翊将目光投向假山,似笑非笑地道:“二哥真是好兴致。” 听到这话,众人立马看向了假山后面……的墙壁,离得的确很近。 这样一来倒是也能说得通。 最先出声的锦衣公子满眼兴味,目不暇接地看着这出四角戏,这可比赏花有趣多了。 周景延气得差点呕血,什么翻墙?他分明就是从侧门进的府! 接应人还是她身边的丫鬟茯苓呢! “阿昭,本王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 周景延压着心中的不满,强撑着体面上前两步:“我们相识多年,你应当知我为人并非如此。”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蔺昭:“你一直对本王……” 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蔺昭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小女粗鄙不堪,实在担不起殿下这句话。” 她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小女原想请诸位赏花,却不想因家事搅了大家的兴致,为以表歉意,今日宴会结束后我会命人往诸位大人府上各送一株酒醉杨妃。” 在场有一部分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有牡丹爱好者当即激动追问道:“当真是酒醉杨妃?” 这亦是牡丹的一种,虽比不得魏紫这种花中之王,却也是极少见的名贵品种,向来都是有价无市。 可她竟然说要给每人都送一株! 即便是皇宫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名贵牡丹啊! 蔺昭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笑着点头。 这时,一旁从未吭声的宋老爷子忽然开口道:“今日是昭昭的生辰,诸位大人持请柬在宋家名下所有的铺子购买货物,无论多少一律八折。” 宋家商号涉及各行各业,积累的财富加起来足以富可敌国。 老爷子的话将本就热烈的气氛推上了新的高潮。 蔺回风沉着脸摆摆手,示意仆人将在场的宾客们带回宴席上,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下蔺家还有宋家人,以及还没有离开的周景翊。 大雍相较于前朝而言风气略微开放。 可像这般两人暗中私会,却被许多人当场堵了个正着的情况,对蔺若雪的名声还是有影响的,对蔺家其他未出嫁的姑娘也有影响。 蔺回风留下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等刘氏赶来抱住了蔺若雪,他才转头皱眉道:“在昭儿的及笄宴上搞出这种事来,怎么解决是你们二房的事,只一点,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发生。” “是,是,我保证会给大哥一个交代。” 蔺二爷蔺柏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连连应声道。 余光瞥见脸色难看的景王之后整颗心都凉了下来,对方是眼下最得宠的王爷,他一个小小的礼部精膳司主事又能做些什么? 蔺昭垂下眸子,微不可见地挑了下唇。 今日过后整个建康城都会传遍景王翻墙与蔺若雪相会的消息。 这种风头想必她会很喜欢。 蔺昭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予他们,心里哼着小曲就转身跟着蔺回风离开了,结果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刚出游廊就立马被她爹拎到旁边教训了。 “景王来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还说不喜欢景王了……他和你堂姐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蔺回风感到很头疼,佯装恼怒地看着她。 景王究竟是怎么进到府里的,他比谁都更清楚,从前她与景王总是私下偷偷利用府上的角门联系,这些他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蔺昭连忙上前给他捏捏肩。 “阿爹您别生气,他们之间的事我也是最近才有所怀疑,今日才动手试探一二。” “你这是试探吗?!”蔺回风气急。 蔺昭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坦荡地道:“我只是让人去给她递了个口信,去与不去全在她,若她与景王并无私情便不会被我们堵个正着。” 他们不是相互喜欢么?不是觉得是她阻碍了两人在一起么? 这次她就给他们机会好好相处。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周景延是会迎娶真爱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毕竟以蔺若雪的身份顶多是个侧妃,这还是看在蔺回风的面子上。 蔺昭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蔺回风扶额:“……”完了,这是由爱生恨。 蔺回风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他微微一顿,转而改口道:“你与秦王已有婚约,和景王那边还是尽快断干净才好。” “我明白的,阿爹。” 父女俩说完话才重新回去。 等走了一段路后,蔺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人走得或快或慢,有意无意地给她和周景翊腾出了单独说话的位置。 “……” 她有些哭笑不得,理解但没必要。 蔺昭觉得根本不需要同他解释什么东西。 以他的聪明,应该已经明白这就是她搭台演的一场戏罢了。 再说,与他之间不稳定的合作关系,还不足以让她事事都同他解释清楚。 “需要帮忙吗?” 忽然,周景翊停下轮椅,转过头看着她。 蔺昭微愣:“什么?” “酒醉杨妃。”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温声道:“这种牡丹在市面上少见,若是你手头暂时没有这么多的话,我可以帮忙找一找。” 蔺昭摇头道:“不用。” 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专门说出这个赔偿条件,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周景翊眼神微黯,还是轻笑道:“好,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来找我。” 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短暂的失落片刻后他就恢复了过来:没关系,她都能挖坑对付景王了,那么接受他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蔺昭面上看不出半点着急。 酒醉杨妃的确很少见,但若是有人专门培育的话,那就算不上少见。 而她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而上辈子,她把这些精心培育的牡丹全都献给了皇后——周景延的母亲。 ------------ 第14章:处理叛徒 蔺昭出身武将世家,阿爹更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作为他的长女她或许应该女承父业,但其实她对于武道并不热衷,与之相反的是蔺如流,他从小到大都梦想着到战场上去做他的少将军。 她的阿娘商贾出身,而她也没继承到相关的天赋。 但是蔺昭从小就很喜欢种东西,有时是路边采的野花,有时也会种些名贵花卉,兴致来了种点葱姜蒜之类的,她也不是没有做过。 为了满足这个小兴趣,甚至还偷偷藏了个庄子。 蔺昭也知道自己的喜好在清贵世族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所以一直将这件事捂得死死的。 就算亲近如蔺如流,她也没有透露一丝一毫。 上一世就因为周景延之前的一句想为母后办个与众不同的生辰,蔺昭想尽办法培育各种珍稀的牡丹,只为了在皇后生辰当天将其充作祥瑞献上。 花是献了,可却加深了他们对蔺家的忌惮。 于是很快就有了乌鞘岭一战。 只是因为他们发现蔺家和宋家的实力底蕴比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而现在的蔺昭…… 皇后的生辰和她有什么关系? 哦不对,蔺昭认真地想了想,要说关系也有关系,毕竟她想过要搞砸对方的生辰宴。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周景翊见她走神,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蔺昭回神,迎上他关切的担忧眼神,心里难得有些过意不去,垂眸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既然敢放出话来就有把握能做到。”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还复什么仇呢? 周景翊对上她自信眼神的那一刻就明白,牡丹的事她肯定能自己解决。 但这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他喜欢未雨绸缪。 …… 皇宫,永寿宫。 “她好端端地怎么会和秦王搅和在一起?” “儿臣也搞不明白。” 周景延想到今天接连两次被蔺昭落了面子,眼神就沉了下来。 虞皇后瞥见他脸上的不甘心,眼里满是失望,拧着眉头道:“之前本宫就说过,让你在婚事尘埃落定之前先哄着她,要有分寸,再不喜欢都给本宫憋着!” “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她重重地拍了下椅子。 沉闷的嘭嘭声顿时响彻整间大殿。 周景延脸色难看地低下头,手也紧紧地攥起来。 “你喜欢蔺家那个大姑娘本宫不反对,但你再怎么心急也要等把蔺昭娶到手了!而不是被她发现端倪,丢了这桩婚事!” “母后,我……” 他想说,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蔺昭这些年也不是没闹过,哪次他不都是忍着不喜哄了,可谁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都没有异常,结果却在父皇面前选了那个废物…… 不对,上巳日那天她去找秦王就是最大的异常。 周景延心底愈发浮躁,发狠似的咬着后槽牙。 “本宫不管你心里头在想什么,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把蔺昭哄好,哄不好她的后果,你比本宫更清楚。”虞皇后冷冷的开口。 周景延低头:“是,母后。” 片刻,好似想起了什么虞皇后忽然说道:“本宫听说蔺昭要给每个赴宴的人都送一盆牡丹,酒醉杨妃?这种花可不多见。” 说不定就是气昏了头放的狠话。 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凑出上百盆珍稀牡丹? 虞皇后冷静地吩咐:“你去替她摆平这件事,必须尽快让她在你父皇面前改变心意。” “儿臣明白了。” 周景延满脸阴郁地离开宫殿。 刚出来,就吩咐守在门外的近侍李风让他去为蔺昭筹买牡丹之事,话说完之后他就发现身旁静悄悄的没动静,皱眉斥道:“怎么回事?” 李风硬着头皮道:“殿下,蔺家刚往王府送了盆牡丹。” “不止如此,在您和娘娘谈话的这段时间内,此次赴宴的各位大人家中也已经收到了牡丹。” 周景延错愕地转过头来。 这怎么可能! · “没什么不可能的。” 蔺昭懒懒的瘫在椅子上,信手捻起一块牛乳糕尝了两口,哼笑道:“旁人又不知道我种了一庄子的牡丹,自然会认为我只是负气之举。” “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春生尽职尽责地为她捏肩,与有荣焉地夸道:“那是,我们姑娘可厉害着呢!” 春生的性子比茯苓沉稳,当初为了捂住这个小兴趣,蔺昭每次去庄子带的都是她。 院子里还有源源不断的各色牡丹搬进来。 蔺如流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才消化掉这些牡丹都是阿姊庄子种出来的消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阿姊,你瞒得可真好啊!” 他满脑子只有武艺,根本不知道这些牡丹价值几何。 于是笑眯眯地凑上前去,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问道:“所以花园里的那一出是阿姊你早就算好的?你真的看透景王啦?” 毕竟装花的车都停在城里了。 蔺昭瞥他一眼,捏起牛乳糕往他嘴里塞,淡声道:“当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罢了。” 蔺如流只要想到周景延在背后那样嫌弃他阿姊,就忍不住磨牙,气到恨不得将他狠狠揍一顿。 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人不错! 可惜他是王爷,想报仇都报不了。 蔺昭喝了盏茶润润喉,起身道:“休息好了,也该去把接下来的事给办了。” “还要办什么事?” 她微笑道:“处理叛徒。” 茯苓被关押在柴房里面。 那一手刀没让她晕得太久,但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处境之后她就立刻慌张了起来。 毫无疑问砸晕自己的人肯定是蔺昭。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发现了她和大姑娘之间有所来往? 不不不,这件事她做得极为隐蔽不可能被发现……茯苓心里慌得不行,此时的她就像是等待凌迟的犯人,时刻煎熬着最后一刀的到来。 直到天快黑了,柴房外才终于传来了动静。 茯苓满眼希冀地看向门口。 下一瞬,在看见蔺昭脸上那出奇冷漠的神情之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蔺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冷意蔓延。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将这些年为蔺若雪做过的事一一交代,你还能有个活路。” ------------ 第15章:茯苓之死 茯苓闻言后背陡然间窜起一股寒意,打了个冷颤。 她咽了咽口水,哆嗦着开口道:“姑、姑娘您在说什么呢?奴婢自幼跟着姑娘,怎么可能会为大姑娘做事呢……肯定是有人故意诋毁奴婢。” “姑娘您要相信奴婢啊!” 蔺昭站在柴房门前,身影被斜阳拉得很长。 见她没有吭声,茯苓的心又重新活过来了些,她一边挣扎着往门口爬,一边对蔺昭身边的春生怒目而视:“肯定是春生陷害我对不对?她一向嫉妒姑娘待我更好……” “你也知我待你更好?” 冷漠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蔺昭面无表情地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茯苓,忽然就想起了上辈子春生死后对方那满脸轻视的神情。 她仍记得,当时已是王府侍妾的茯苓不屑一顾地说:“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奴婢罢了,烂命一条没了就没了,这点小事哪里比得上王爷的名声要紧?王爷真是可怜。” 春生没的只是一条命,而周景延却差点失了名声。 是啊,当真是好可怜啊。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为了一个死了的奴婢和景王斤斤计较,一个贱婢的尸体有什么好收敛的,草席一卷扔了就是。 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她和春生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情分,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蔺昭每每想起便觉得恶心反胃。 她的表情陡然间冷下来,讥诮道:“咱们主仆一场,既然你想当她的走狗那我也不逼你。”她转身对着身后人道,“王妈妈,把人带走吧。” 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看见茯苓之后眼前一亮,当即过去掰开了她的牙看,满意道:“这模样生得倒是标志,是个好货。” 这是人牙子! 难以遏制的惊惧瞬间涌了上来,茯苓吓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向蔺昭。 她竟然要将自己卖给人牙子?! 以她的姿色落到人牙子的手里能被卖去的地方,可想而知除了青楼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去了青楼她就再也不可能当上景王的侍妾了! 离飞黄腾达只差一步,她怎么能甘心。 茯苓惊慌地挣扎起来,使劲地磕头道:“……姑娘,姑娘我知错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蔺昭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晚了。” 说完,就转身领着春生离开了。 机会已经给过了,是她自己没有珍惜,怪不得旁人。 王妈妈兴高采烈地让人将茯苓堵上嘴从侧门带走,半路上见她还想着逃跑,不由得冷下脸掐了她几下,啐了声道:“你还以为你是武安侯府人人恭维的大丫鬟呢!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一条贱命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卖给村里的鳏夫!” 茯苓呜呜地哭叫,用力地摇头。 就在这时,前行的马车忽然拐进了偏僻的小巷停下来。 王妈妈骂骂咧咧地掀开车帘:“还没到呢停什么停……” 声音戛然而止。 蒙面的黑衣人挟持了马车,握着刀翻进了车厢里。 王妈妈吓得脸色发白,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这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后面的茯苓来的,心里暗道一声倒霉。 注意到这点之后,茯苓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是大姑娘来救她了吗?还是王爷派人来救她了? 她就知道王爷不会放弃她的…… “噗嗤——” 利刀很轻松地破开血肉。 茯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很快涣散,彻底没了声息。 · 回繁星苑的路上,主仆两人谁都没有吭声。 春生垂着脑袋,满脸纠结。 片刻后,蔺照只好无奈地停下来,转身对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狠心了?” 春生闻言瞪大了眼,连忙摆摆手。 “既然不是,那为何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我就是……” 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小声道:“茯苓私底下和大姑娘一起陷害您,姑娘想怎么处置她都是应当的,我只是不明白姑娘您为什么不听她说完?” 明明一开始是想从茯苓嘴里套话的。 最后她都准备开口了,可姑娘却任由人牙子将她带走了。 蔺昭轻挑了下眉。 笑着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淡声道:“你觉得茯苓会对我们全盘托出吗?” 春生愣了愣,迟疑地点了下头。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藏着掖着,要是再惹怒姑娘岂不是会被发卖得更快? 这就是茯苓和春生的区别。 “她不会,因为这是她用来活命的底牌。” 蔺昭神色淡淡的,摇头道:“她很清楚自己一旦说出来就会被立刻放弃,我不会再信任她,而蔺若雪也不会接受一个背叛者。” 听到这儿春生顿时恍然大悟。 见状,蔺昭笑了一下。 还有个原因她没说,那就是之前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茯苓这个钉子已经拔除,日后她便再也无法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所以没有必要听下去。 没有人会把一颗废掉的棋子放在眼里。 …… 这一觉蔺昭睡得很安稳。 可隔壁蔺家二房却闹了整整一宿没停歇。 次日才刚起床,寿喜院那边就有人过来传话说老太太要见她,让她尽快过去请安。 蔺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时候把她喊过去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收拾蔺若雪的烂摊子。 先不提这件事本就是她故意搞出来的,就算不是,蔺若雪和周景延私下幽会惹出来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去呢。 反正她身上的臭名声多了去,也不缺一个不孝。 蔺昭吃完早饭,就直接去了宋家。 宋家的门房看见来的是表姑娘之后就兴高采烈地去跑去通传了,宋老爷子虽有些意外她今日上门来,可还是开心地邀请她共进早饭。 这个提议被蔺昭婉拒了。 但她还是陪着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用完了一顿早饭。 然后蔺昭才切入正题,认真地将李金洋与他表妹苟且的事给说了一遍,严肃道:“外祖父,李金洋不是浅浅阿姊的良配,这桩婚约不能成。” 宋老爷子的脸色从她开始说起就沉了下来。 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李金洋,就是看中了他性子不错,而且与宋家又是表亲。 只要李金洋殿试高中,那浅浅嫁过去就是官夫人。 为此宋家没少在他身上花钱。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若此事是真的,我怎么也不会让浅浅嫁给这样的人。” 蔺昭顿时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告诉外祖父才是最有用的。 宋老爷子没有怀疑她的话,却有些疑惑地问道:“对了昭昭,此事你是听何人说起的?” 蔺昭眉梢微动,从善如流地道:“是秦王告诉我的。” 上辈子经历过的事说出来也没人信。 梦中所见更是不会有人当真。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他们会相信的背锅侠。 ------------ 第16章:再见秦王 很显然,周景翊就是最好的选择。 宋老爷子只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接受了她的这个说辞,毕竟在他眼里秦王很快就是他的外孙女婿,那他对宋家有所调查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事连他都不知晓,蔺昭就更无从得知了。 所以只能是秦王殿下告诉她的。 蔺昭见将他糊弄过去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等外祖父调查清楚李金洋私下干的缺德事,浅浅阿姊就不会再重复上辈子出嫁后的遭遇了,这种烂人根本配不上他们宋家的女儿。 “昭昭,你可知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传你昨天拿出来的牡丹?” 宋老爷子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 足足上百盆的酒醉杨妃,恐怕整个建康城加在一起都拿不出来,可她却能轻松地拿出来送人。 他笑着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打算,外祖父只问一句,你可是想做这笔买卖?” 蔺昭眨巴着眼睛。 “外祖父您的眼光不减当年,还是这么独到。”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她脸色微赧地道:“不瞒您说,我没有阿娘那样的经商天赋,但在种植这方面确实有一些心得。”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宋老爷子鼓励地看着她。 蔺昭心头微暖,继续道:“我想昨天的事应该已经将名声打出去了,他们肯定会猜我手中还有更多的牡丹,等发现我不止有酒醉杨妃,他们定会趋之若鹜。” 要知道,珍稀的花卉向来是有价无市。 而蔺昭做的就是,提供给他们一个足以买到这类花卉的地方。 宋老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感慨道:“你的想法非常好,外祖父很支持你去做这件事。我们昭昭这是要赚城里那些世家大族的钱啊。” 蔺昭弯着眼睛:“嗯!” 反正不管做什么都会引发忌惮,不如随心所欲。 她留在宋家用了顿午饭,等快要离开的时候吕老太太忽然神神秘秘地喊住了她,不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头就被塞了个木匣子。 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放着一张主街旺铺的地契以及仆从的身契。 蔺昭下意识将匣子推回去:“不行,外祖母我不能要……” “这些东西你拿着,”吕老太太慈祥地笑了起来,“我们宋家的孩子但凡想要经商或者外出闯荡的,长辈都会给一份本金,这是老传统了。” “你阿娘,你的舅舅们还有大姨她们都有,所以你不用推脱。” 蔺昭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的眼睛忽然酸涩,眼眶湿润。 吕老太太笑着抱了抱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宋家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另外再多提醒一句,开铺子的话最重要的是要有心腹哦。” 说完,她就松开了蔺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雏凤清于老凤声。 父母庇佑下的雀儿终究是要飞到外面去的。 蔺昭心绪激荡,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 回了马车,蔺昭还在抱着那个匣子。 直到春生出声询问是否回府,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摇头道:“不回府,我们去人市。” 难道姑娘身边的人不够用了吗? 春生心里虽然困惑,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声,而是顺从地去交代车夫此行的目的地。 马车刚驶出去一段距离,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蔺昭身形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外面发生了什么?” 车夫看着出现在路中央坐在轮椅上的矜贵青年,迟疑了一瞬,转头对着车厢实事求是地道:“姑娘,秦王殿下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 蔺昭:“?” 片刻后,周景翊出现在了车厢里。 他刚一进来,蔺昭就莫名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明明她的这辆马车是建康城拥有马车的贵女里面最华贵的了。 蔺昭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最后不得不承认,可能是因为他这张脸生得太过好看,才导致的错觉。 “嗯?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周景翊奇怪地摸了下脸。 蔺昭立马敛起无关的想法,摇了摇头:“没有,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周景翊眼里闪过了一丝暗色。 “没事难道就不能来找你吗?” 他弯起唇角,轻笑着开口道:“迢迢,我们是未婚夫妻,你总是要习惯我出现在你身边的。” 蔺昭顿时噎了一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桩婚事的本质只是交易。 蔺昭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在他愉悦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换个问题,王爷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如流告诉我的。” “?” 好啊,叛敌的原来是你小子。 蔺昭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们俩关系是怎么忽然间变这么好的……不、不对,应该在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相识了,关系应当还很不错。 她忽然想起那枚被她束之高阁的双鱼玉佩。 若非关系好,上辈子阿弟怎么会在她及笄那天替周景翊送出这样一份礼物。 周景翊将她几经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手指微屈,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两下,笑问道:“你是在想我为何看起来和如流很熟?” 蔺昭对上他那双墨色的眼眸,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周景翊看着她迷茫的眼神,感到有些无奈。 “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 “……这个我当然没忘!” 在林妃出事之前,他确实常来蔺府找两人习武玩耍,但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后来他被陛下发配去守陵,从那之后她就很少见他了。 “那会儿我经常从宫里带点心给你吃,你还追在我身后喊翊哥哥呢,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周景翊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息。 “那些年的点心看来是都错付了。” 蔺昭:“……” 蔺昭眉头倏地跳了跳,总觉得他说起话来奇奇怪怪的。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周景翊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熟悉的香味慢慢散溢出来,这是属于牛乳糕的味道。 蔺昭愣愣的看着他。 周景翊朝她露出个很轻的笑来,低声道:“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们没有错过,日后就还会有很多很多全新的记忆。” 以新换旧,这就足够了。 ------------ 第17章:半路救人 “我记得你最爱吃母妃宫中的糕点,这是同一个厨子做出来的,你尝尝看?” 周景翊黑眸微亮,期待地看着她。 蔺昭沉默,片刻后道:“抱歉,我……”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近乎灼人的感情,索性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在她扭过头的刹那,周景翊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垂眸自嘲道:“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的口味总会变的,是我太想当然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却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捏紧了油纸包。 再这样被他捏下去,糕点都要碎成渣了。 蔺昭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看见这一幕时心头微跳,有种好像辜负了他的错觉……尽管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因为太过轻微就没往心里去。 “没有变,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吃牛乳糕。” 她最后还是没法狠下心拒绝他。 下一瞬,周景翊手中的油纸包就落到了她手里。 当着他的面,蔺昭捏了一块牛乳糕吃完,夸道:“嗯,好吃,比侯府的厨子做得好吃。” 周景翊微微怔住,眼里微不可见地掠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他抿着唇,长臂一伸便捞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过去。 “再喝点水,别噎着了。” 蔺昭:“……” 蔺昭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若是回回都如此给他希望,那她与欺骗感情的周景延又有何区别?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和王爷商量,”蔺昭将李金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若是有人来询问王爷,还要劳烦王爷替我遮掩一二。”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目光落到他的双腿上。 这几日忙活的事太多,都忘了命人替他去南方找神医治腿的事情。 蔺昭有些懊恼,当即说道:“答应王爷的事我没忘记,回府后我便让人去寻神医,这个陆神医医术高超,定能治好王爷的腿。” 上辈子他的腿就是陆神医治好的。 “放心,我会在宋家人面前为你遮掩的。” 周景翊屈起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至于他的腿……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早已不抱希望了,能治是好事,不能治也不外乎如此。 更何况,哪怕她找不到神医,他也会娶她。 他漫不经心地道:“找神医的事不用着急,等你忙完手头的事再说也不迟。” 蔺昭察觉到他的情绪一下子淡了下去,正要宽慰一二,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极为吵闹的动静,马车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掀开车帘,好奇地朝外看去。 一群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拿着木棍拦在街上,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男人的手脚被铁链捆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从宛如拖把似的头发里露出来,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凶狠的眼神跟草原狼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妈的跑啊,老子看你还能再跑到哪里去!” “回头等打断了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 “你不是很强么,居然敢把老子买的奴隶都给放了,老子这就把你卖去挖矿!” 为首的王哥呸了声,一干人顿时冲了上去。 男人刚开始还能抵挡几下,但没过多久就在围攻下节节败退,被几个彪形大汉当胸一脚,直接将他踹出一丈远,好巧不巧砸到了蔺昭的马车。 男人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淤血,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蔺昭不禁皱了下眉。 “你若是想要救他,这个时机刚好。” 周景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就见他弯着眼睛笑了笑,轻声道:“这人学过武身手不错,应该是被下了蒙汗药才会不敌,救下来带回府调教一段日子,可以当你的侍卫。” “……” 不是,她没想过要把人带回府好不好? 蔺昭欲言又止,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出声喊道:“清风,让他们住手。” 清风等侍卫都是从蔺家军中选拔出来的,身手极好,蔺回风专门派来保护她的。 “是,姑娘。” 清风飞身跃起,反手用剑柄击中最靠近的大汉的手腕,木棍啪的坠地,发出极为清脆的声响。 其余的侍卫立刻拔剑出鞘,将一众人齐齐逼退。 王哥惊诧地抬头望过去,看见眼前这辆明显贵气十足的马车后表情略僵,当即就反应过来车上的贵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人。 蔺昭从车窗探出半张脸,明媚的面庞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娇美。 虚弱狼狈的男人咳嗽着抬起头来,唇角沾血,黑沉的眸子半眯着,就这样与那张干净漂亮的脸隔空对望,不由得怔了一怔。 她轻轻地抬起下颚,满脸的矜娇。 “这个人我买了,出个价吧。” 王哥搓了搓手,讪笑道:“姑娘想买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人性子凶得厉害恐怕不怎么听话……” 蔺昭没耐心等他坐地起价,直接道:“一百两,卖不卖?” “卖卖卖!姑娘出手真是阔绰!” 王哥顿时喜笑颜开。 他拿了钱就立马带着弟兄们离开了,清风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询问道:“姑娘,他怎么处置?” “先把人带回府安顿下来,”蔺昭吩咐下去,说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再请个大夫治治他身上的伤。” 清风抱拳应是。 蔺昭这才放下车帘,刚一转头就迎上了周景翊望过来的戏谑眼神。 他懒懒散散地靠在轮椅上笑。 “若刚才那人知道马车上坐着的是大雍第一富商的外孙女,恐怕会后悔只要了一百两。” “若让他知道马车上还有一位王爷,那我倒是能省下一百两。” 蔺昭学着他的话反怼了回去。 周景翊闻言展颜一笑,满不在意地道:“谁让那人不偏不倚撞上了你的马车呢?这人合该是你的下属,我啊就是个凑热闹的。” 你也知道你再凑热闹啊? 蔺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眼下这样的他与方才失落轻嘲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让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她还是更习惯现在的他。 看来只要不谈感情,周景翊就还是那个周景翊。 ------------ 第18章:叛国的信 后面的一路上再没遇到波折,顺利地抵达了人市。 周景翊不愿意走,蔺昭就只好带着他一起进去,一路看着戴着枷锁或锁在笼子里的人,他们的眼神麻木不仁,就算是被人掰开嘴露出牙来都没有不适。 他们与茯苓那种被主家发卖的奴婢不同。 能看得出来有很多人应该是流民,他们的手脚都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这样的环境,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大雍自建国起便少有天灾,建康以南的地方更是风调雨顺,京中怎么会有这么多被贩卖为奴的流民? 前世今生加起来,蔺昭都没直面过这样的场景。 她不由得呼吸一窒。 “贵人们这是想买怎么的人回去使?” 人牙子眼尖地瞧见了蔺昭一行人,登时眼前一亮,谄笑着走上前。 注意到她落在笼子里的视线,人牙子连忙道:“这些人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好吃懒做卖不出去的玩意,整天就知道赖在这里白吃白喝!” “像您这样的贵人,我们这儿也有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您要不要看看?” 蔺昭抿起了唇,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周景翊代她回道:“多挑些伶俐点的来。” “得嘞!” 人牙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很快,他就从里面领着十多个穿着略显干净整齐的人走了过来,男女都有,有十几岁的少年人也有成年人,精神面貌远胜过外面的那些人许多。 蔺昭只匆匆扫了眼,就将他们全都买下来了。 然后堪称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片地方。 直到回到马车上,她才从紧绷中彻底放松下来,靠上软乎乎的垫子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浸出了汗,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帕子—— “出去一趟有些热了,擦擦吧。” 蔺昭抬眸,正好落进了他含笑的眼睛里。 沉默了片刻后,她伸手接过了帕子,嗓音微哑地道:“谢谢。” 这方帕子上有一股淡淡的兰香,闻起来沁人心脾,蔺昭慢吞吞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这样的人很多吗?” 似是早就猜到她会有此问,周景翊从容地道:“很多,这只是你能看到的一部分而已。” “你不必自责没能救下他们,这样的人是救不完的。” “可大雍分明已经很强……” 蔺昭说到这儿忽然卡壳,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 大雍的很强只是相对于邻国而言,自前朝分崩离析开始,天下便一分为四,高祖皇帝占据建康称帝,百年来数次北伐,却迟迟没成功。 直至如今,各国依然是各自为政。 人市里除了有雍国的百姓,也有很多来自其他邻国的百姓。 若非是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卖掉自己去给别人为奴为婢呢? 蔺昭这颗充满复仇的脑袋,此时此刻忽然多出了许多复杂的东西,让她难以理解又心绪惆怅,不止该如何排解这份莫名的情绪。 忽然,有只手覆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周景翊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这些积弊已久的问题该由朝廷解决,单凭我们自己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我们做好力所能及的事就行。” 车厢内安静了瞬间。 片刻,蔺昭倏地抬起头来,问: “你说,若是景王登基后大雍发生了叛乱会造成什么后果?” 周景翊闻言有些惊讶,但对上她那双极为认真的杏眸,还是毫不犹豫地道:“大雍会灭国。” 蔺昭默了默。 在她死之前大雍国内的叛乱就没停歇过。 哪怕没问周景翊,她也能猜到大雍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没了蔺家军镇守边关会抵挡不住入侵的邻国,而国内周景延依赖世族,可如今的世族大家早已没了治文治武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压不住国内叛乱。 于公于私,她都要将周景延拉下夺嫡舞台。 想到这儿蔺昭好像终于有些明白,重生回来的她除了复仇还能做些什么。 她展颜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眨眼道:“天气热起来了,那就让景王再脱一层皮吧。” · 回府之后,蔺昭照常去书房寻阿爹,结果却扑了个空。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上朝去了。 蔺昭瞬间就想起来上辈子的这天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提出要将皇子们放进军中学习,阿爹就在朝上选了周景延,他得以光明正大进入蔺家军。 ……这回陛下总没理由再把周景延塞进军中了吧。 不过既然皇子都要上朝,周景翊怎么没去? 蔺昭感到有些奇怪,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想到他,她就立刻想起了要为他找神医的事,索性推开书房门借用一下阿爹的笔墨画一幅画像。 当年神医进京,蔺昭有幸看过一眼。 清风拿到画像之后有些犯难,挠了挠头,如实回禀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些您都不知情吗?这样的话很难找到人。” 蔺昭对这个也不了解,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笼统了地说了一遍。 “你们沿着上京的路寻过去就行。” “属下明白了,姑娘。” 清风收好画像,没再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结果却在刚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穿着常服迎面走来的武将,他当即拱手喊了声:“宋副将。” 宋俊朝书房看了眼,笑着道:“我过来替将军整理一下书房,将军是在里面吗?” “将军不在,是姑娘在用书房。” 宋俊顿时了然。 蔺昭姐弟俩从小就经常占用蔺回风的书房,他们这些相熟的将领都司空见惯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进去看看。” 清风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宋俊一进书房就看见蔺昭在书架上翻东西,不禁笑了起来:“昭昭你想找什么书?宋叔来帮你找,你爹的书房没人比我更熟了。” 听到动静,蔺昭回过头看着他。 那双黑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倏然笑道:“那就麻烦宋叔了,我记得上次落了本话本在这儿,这会儿想起来又找不到了。” “简单,叔保管给你找到。” 宋俊笑容敦厚,说着就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完全没在意身后始终跟随的视线。 蔺昭扯了下嘴角。 是啊,他对阿爹的书房最熟悉。 没有人能像他这样自由出入书房。 所以上辈子他才能将那封诬陷阿爹叛国的书信放进书房。 ------------ 第19章:最信任的人 蔺昭紧盯着宋俊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何会背叛阿爹。 阿爹说过,他是在投军的半路上碰到的宋俊,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甚至连进入军营之后也被分在同一个兵营,之后在战场上更是多次相救。 阿爹总说这是过命的交情。 蔺昭眼神逐渐冷冽,唇角抿得紧紧的。 任何人因为周景延给出的利益背叛阿爹她都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难以接受这都是事实,可唯独宋俊不能,因为阿爹最后一次为了救他差点死掉。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陪皇帝出巡时,因挡箭而命悬一线。 她身上的这桩婚事,也是因此而来。 宋俊是阿爹最信任的兄弟。 “找到了!” 就在这时,宋俊那边传来惊呼声。 他笑着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来看看你说的是不是这一本?” 蔺昭脸上的冷意瞬间消散,接过书之后绽放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弯了弯唇笑道:“就是这本,多谢宋叔!” “这有什么好谢的,”宋俊摆摆手,似是想到什么又提醒道,“昭昭,下次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往将军的书房里放了,若让别人看见有损将军威名。” 将军的书房摆的就该是兵书之类的书籍。 夹杂着零星基本话本算什么。 蔺昭歪着头,笑着道:“旁人进阿爹书房都是为了议事,谁会想着去看书架上有什么书呢?宋叔您就别操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俊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她一副‘我错了但就是不改’的模样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的眼神微微沉下来。 她要是他的孩子,光这件事他得打断她的腿。 “对了昭昭,你和宋叔说说你昨天怎么忽然选了秦王呗?” 宋俊表情有些好奇,问道:“你先前不是总爱追着景王跑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蔺昭翻书的动作微顿,她挑了下眉。 她在心里嗤笑,像他这样明里暗里来打探消息的人接下去恐怕不会少。 正好,她也想看看究竟还有多少人是偏向周景延的。 “宋叔!” 蔺昭故作恼怒地道:“昨天的事您不是没看到,景王他喜欢的是大姐,他根本就瞧不起我!”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能骂我粗鄙不堪,谁知道私底下骂得究竟有多难听!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要是真的选了他,恐怕我还没过门他就转头娶了大姐!” 宋俊被她哐哐一席话骂得有些晕。 所以说,她是因为发现了蔺若雪与景王私下往来,所以才没选他? 若真是这样,那她未免也太儿戏了! 宋俊忍不住皱起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景王将来最有希望继承大统,她若是嫁给景王,那蔺家就是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试图劝道:“昭昭,你听宋叔说一句……” “不听不听。” “反正我绝不可能和堂姊嫁给同一个男人!”蔺昭捂住耳朵,转身就直接离开了书房。 话还没说完的宋俊脸色顿时就沉下来。 大哥真是把她宠得太任性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就知道耍小性子。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压着她去选景王…… 想到这儿,宋俊微微顿住。 他的眼里掠过一抹晦暗。 · 离开书房,蔺昭的脸色就变正常了。 这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春生只觉得惊讶不已,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姑娘,您刚才不是很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蔺昭随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过去发生的事不值得我生气。” 她要是不那么演,这个消息要怎么传到周景延他们的耳朵里呢? 前途和心爱的人二选一,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周景延怎么选择了。 “对了春生,你去打听一下寿喜院还有二房三房那边今天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无论大小,事无巨细都替我整理一份出来。” 春生连忙点头,又问:“那姑娘你呢?” 蔺昭本想说回屋看看书,可却忽然想到在街上救回来的那个男人,还有从人市买回来的奴仆,于是改口道:“我去看看那些买回来的人。” 主仆俩在这儿分开。 清风办事妥当,那些新带回府的人都被他先安置在了单独的院子里,又命人给他们洗澡洗头,等吃饱喝足换了衣服再去见蔺昭。 蔺昭一进院子,就看见他们诚惶诚恐地跪下给她行礼。 她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面貌,发现他们大多都双眼有神,看着就有几分机灵就更满意了,她身边不需要心腹,但她的店铺需要。 蔺昭转头吩咐道:“让府上的嬷嬷先教他们规矩。” 小管事当即应了声是。 “那个受伤的男人呢?” “他受的伤太重,所以我让人单独给他腾出了个屋子,就在这边。” 蔺昭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整间屋子并不大,屋内陈设更是简单,只放了一张床和瘸了个脚的桌子。 床板上躺着的男人在两人进屋的那瞬间就抬起了头来。 但在看见来人是蔺昭之后,眼中的警惕才慢慢散去,当即翻身下床,半跪在地上嗓音嘶哑地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陈群没齿难忘。” 男人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梳洗干净,编了几个长辫子垂在身侧。 将他那张颇具异域色彩的五官露了出来。 蔺昭眉梢微挑,脱口而出道:“你是凉国人?” “我的父亲是凉国人,母亲是雍国人,我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在雍国边境小城。” 有凉国血脉,难怪异域特色这么明显。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到建康城来的?” 陈群没起身,低着头道:“母亲重病我进山为她采药,却不小心受了伤。等再赶回去时母亲已经过世,母亲生前想来建康看看……他们骗我能带我到建康。” 原来是被人牙子骗过来的。 蔺昭想了想,慢慢地走到他的跟前,低头道:“那你知道你已经被我买下来了吗?” 从陈群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她精致的裙摆。 “陈群,愿一辈子追随姑娘。” 他的嗓音异常沙哑。 ------------ 第20章:索要账册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蔺昭愣了一愣。 她挑眉,淡声问道:“落在王哥手里的时候你不是还想着往外跑么?怎么到了我这儿,你就立刻服从了?知道我是谁?” “入府之时我方知晓姑娘是武安侯之女。” 陈群望着眼前那抹裙摆,哑着声音道:“不瞒姑娘,在此次出逃之前我已经被卖过好几次,但却都被以各种原因退了回去,回去之后面临的便是非打即骂。”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听见王哥说这次要给我烙上奴印,所以才策划了这次逃跑。” 听到这话蔺昭眉心微跳。 大雍的奴印是从流放之人脸上的刺青演变而来,一般是刺在脸上的,一旦真的烙下印记一辈子就再也摆脱不了奴籍,这个奴印一般羞辱人时会用得比较多。 蔺家再怎么也不会给奴仆烙上这个东西。 “若是没有姑娘救下我,我宁愿一死也绝不愿意烙上奴印。” 陈群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蔺昭略微思索,淡声道:“行,你且先将身上的伤养好,日后你要做些什么自会有人来告诉你。”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直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陈群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那双黑沉的眸子这才敛了起来。 “去调查一下他所言是否属实。” 蔺昭偏头交代道:“再去把院子里那些人的背景都调查清楚,暂时先让他们做些粗活,记得让人仔细观察一下是否可用。” 对陈群的话,她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 说到底,这些不过都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罢了。 小管事当即应了声。 · 交代完这些事天色尚早,蔺昭回自己的院子躺在榻上休息。 两刻钟后,她就重新爬了起来,将吕老太太送给她的小匣子里的那张旺铺地契拿了出来。 这间铺子主要做的是绸缎的生意。 她要是想将这个布庄改成花铺,光是店内积攒的布料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临时改成打折促销的话不太妥当,会让之前买的顾客心里不舒服。 除非将布庄挪到别的铺子…… 思及于此,蔺昭忽然想起自己名下也有不少的铺子,完全可以胜任这件事。 她的铺子都是阿娘当年为她准备的,蔺如流手里头也有不少。 蔺家如今的家底基本都是宋青鱼带来的铺子。 不仅如此,嫁给蔺回风之后她也没放下自己手头的活计,将嫁妆里的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也给蔺家添置了许多的家产,这一部分基本都填到中公了。 在此之前,蔺家不过是个已经落魄了世族罢了。 而她去世之后,老太太就做主将管家权交给了二房的刘氏。 就连宋青鱼手里的铺子也都交了过去。 美名其曰是替他们大房保管。 管了这么多年,也该把东西还给他们家了。 想到这儿蔺昭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啪——”的合上匣子,抬眸扫了眼外面还亮堂着的天色,偏头问道:“祖母今日找了我几回?” “回姑娘的话,找了有三四回。” 伺候的丫鬟回道。 蔺昭弯着眼睛,笑道:“祖母找我这么多回定是有要事相商,走吧,我们过去给祖母请安。” …… 寿喜院。 刘氏和蔺若雪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一整天,着急得嘴角都快燎泡了。 结果愣是没等到蔺昭过来。 反而听到了她去宋家的消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回府之后就会立刻来老太太这里请安,谁知道等了这么久连个影都没有。 就在她们等得心烦意燥的时候,忽然有人跑来禀告:“二姑娘来了!” 蔺若雪霎时激动得站了起来,往外看去。 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冷哼了一声:“她还知道来!” “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我的祖母,我怎么会不来看您呢?” 清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蔺昭笑着走进来,朝着榻上躺着的老太太福了下身,瞥见对面坐着的蔺若雪母女后脸色就沉下来,哼道:“早知堂姊在,我便不来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没好气地道:“回来。” 蔺若雪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她勉强扯出个笑来,朝着蔺昭走过去,伸手去拉她道:“妹妹,你听我解释。” “堂姊要解释什么?” 蔺昭甩开她的手,抬眸冷冷地看着她:“解释你没和景王幽会,还是解释你没有越俎代庖?这些话我不想听,你也不必再说了。” “你堂姊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太太冷声斥责道。 刘氏眼眸微闪,低声啜泣道:“让二姑娘骂两声出出气也好,昨个儿的事小雪让二姑娘丢了面子,只要二姑娘能消气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她难道不知道景王喜欢的人是她们小雪吗? 知道归知道,刘氏很清楚如果蔺若雪此时嫁给景王顶了天是个侧妃,说到底那不就是妾? 而且想要扶持景王登上皇位,他娶的王妃只能是蔺昭。 蔺若雪咬着唇,泫然欲泣地道:“妹妹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都行。” 蔺昭心平静气地看着两人,面上满是讥诮之色。 “你二叔母和堂姊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太太拍着桌子,直接吩咐道,“快点说原谅她们,再去找陛下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我们不选秦王选景王,你必须嫁给景王!” “景王谁爱嫁给嫁,反正我不嫁。” 蔺昭看都没看老太太一眼,直接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刘氏和蔺若雪纷纷看向了她。 她淡定地回望过去,道:“陛下金口玉言,连赐婚圣旨都已经下了,这门婚事不可能改。祖母心疼堂姊,那就让她嫁给景王呗。” 老太太怒道:“她嫁和你嫁能一样吗?” 蔺昭反唇相讥:“我们都是蔺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同?” “你!你还顶嘴!” 老太太气得倒仰,旁边的嬷嬷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对了祖母,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提醒您一件事,当年您说过等我及笄之后就将家里的管家权交还给大房……”蔺昭似笑非笑地瞥向刘氏。 “二叔母你准备好账册了么?” 刘氏脸色登时变了。 ------------ 第21章:提携三房 蔺若雪眼中闪过慌张,连忙看向自己的母亲。 刘氏慌了一瞬,不过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 虽然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还记得这件事,可到手这么多年的东西让她再吐出去是不可能的,她略显为难地道:“二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将管家权还给大房,只是大房也没个当家主母,这也不方便啊。” 蔺回风这辈子只娶了宋青鱼一人,房中连个妾室都没有。 在她死后又没有娶续弦。 这也是老太太当年为何能那么轻易将管家权要到手的原因。 蔺昭弯着眼睛笑:“没有当家主母,但还有我这个武安侯嫡女,我已然及笄,二叔母难道觉得我不够格代行管家之事吗?” 刘氏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二叔母尽快将府内的支出账册还有名下所有铺子的账簿全都备好,青薇院那边已经准备好接手了。” “这……” 刘氏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地喊道:“老祖宗您看可要让二姑娘代行管家?” 老太太伸手指着蔺昭的鼻子就骂: “你二叔母这么多年劳心劳力把持着这个家,一刻不曾出过错漏,你刚及笄就想着争权像什么样子!何况你马上就要外嫁的他人妇,蔺家哪能交由你管!” 蔺若雪觑了眼母亲,见她点头才放下心来。 于是轻声劝道:“是啊妹妹,你这样大张旗鼓地索要代行管家之权,可等你出嫁之后又要归还给母亲,如此岂不是不便?” “砰——” 蔺昭将茶盏放到桌上,瓷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眉眼清清淡淡的:“既然此事争议不下,那就请阿爹回来召开族会吧,咱们好好地议一议这管家权究竟是该二房管着,还是由我大房管着。”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霎时一变。 刘氏使劲地掐着手心,扯着笑道:“大哥朝事繁忙,这等内宅之事哪用得着劳烦他呢。” “阿爹倒也没有忙到连这点功夫都没有。” 蔺昭弯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三人。 懒散地用手肘支着下巴,说:“细细想来蔺家的家业基本都是阿爹阿娘挣下来的,我如今也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该了解家中的家产有几何了。” 蔺若雪脸色蓦地一白,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愤怒来。 怎么,蔺家偌大家业就全是她大房挣下来的?难道二房就没有出力吗? 就因为她是大伯的女儿,所以就能这样肆意地作践她们吗? 刘氏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转头和榻上的老太太的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一计来,笑道:“二姑娘所言极是,只是这账册整理起来颇费功夫,恐要等上一段时间方才能好。” 只要等她出嫁,这管家权就依然是二房的。 闻言,蔺昭粲然一笑。 “不急,我知道二叔母定会忙不过来,所以连帮手都您给找好了。” 她偏头吩咐道:“春生,去将三叔母请来。” “不用请了,我在外边都听见这里头的热闹呢,我就寻思着还得是老祖宗这儿才能有这样的欢声笑语,看来是我们娘俩来迟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了孙氏的声音。 孙氏领着女儿蔺明慧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道:“见过老祖宗。” 老太太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刘氏看她的眼神也变了,目光在她和蔺昭身上不断地来回巡视,她绝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她暗暗地攥紧帕子,咬了咬牙。 三房这贱人定是和蔺昭联手了! “三叔母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还提起您呢,”蔺昭笑着道,“二叔母决定将管家权交还给我们,正愁整理账册颇为耗时,想问问三叔母可能帮把手?” 三言两语就说成了刘氏主动找人帮忙。 气得刘氏咬牙切齿。 天大的好事都砸她脑袋上了,孙氏还能拒绝不成? 这会儿在大房面前卖个好,也能压压二房那嚣张的气焰,说不定日后管家的差事也有三房的份呢。 这些年二房就仗着有管家权,不知道从铺子里捞了多少油水! 孙氏喜不自胜地道:“瞧二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帮把手的事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们定早早地将账册整理出来交给二姑娘。” 说罢,她便看向了脸色难看的刘氏,笑着道:“二嫂您说是吧?” 蔺昭轻笑:“那便麻烦二叔母和三叔母了。”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将事情定下来。 蔺若雪心里有些慌,忍不住求助似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额头青筋崩起,将佛珠串狠狠地扔到地上,厉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您可是我的亲祖母,我肯定将您放在眼里心里。” 蔺昭满脸惊讶,虚心请教道:“祖母若是对此事有异议,不如我去将阿爹喊回来?” 老太太到嘴边的骂声顿时没了。 这话一出,刘氏她们鼓噪的心思也不禁歇了下来。 蔺回风三个字,在蔺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定海神针——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挑衅他的威严。 所有人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蔺家的门楣是靠他撑着的。 没有蔺回风的蔺家,无人在意。 …… 直到离开寿喜院,蔺昭还保持着好心情。 “二姑娘,等等。” 没走多久后面就传来了孙氏的声音。 她领着女儿追了上来,轻轻福了下身,感激地道:“还要多谢二姑娘派人知会,否则方才之事我们三房定然是要错过了。” 蔺明慧有些怯怯地看着她:“多谢二姐姐。” 蔺昭多看了她一眼,嗯了声。 她淡淡地道:“三叔母不用这么客气,二房这些年是怎么对你们的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先前我还未及笄不便插手,如今自是看不得她们再这样嚣张。” 孙氏抹了抹眼泪:“幸好有二姑娘,我们这些年也算是熬到头了。” 刘氏不是好人,孙氏也不见得就有多光明磊落。 上辈子三房始终被二房压制着。 蔺昭这会儿愿意提拔三房,也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她就是想要刘氏和蔺若雪亲眼看着,她们手里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化作泡沫的场景。 ------------ 第22章:周景延使计求见 蔺昭转身欲走,却忽然被一道弱弱的嗓音喊住: “二姐姐,这是我自己绣的荷包,本该是昨日送给你的生辰贺礼,只是昨日发生了不少事姐姐忙的很,就耽搁了下来。” “还、还望二姐姐不要嫌弃。” 蔺明慧抿着唇,眸光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闻言,蔺昭淡淡地垂下眸子,看着递到眼前的这枚绣工精致的狸猫扑蝶式样的荷包。 上一世她也收到过这枚荷包。 不过那时既有茯苓在耳边说荷包寒酸,又有蔺若雪在旁边说上不得台面,所以便被她搁置了,那会儿她只当是三房在变着花样讨好她。 但在阿爹和阿弟相继意外去世之后,蔺家真正关心她的也就蔺明慧一个。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哪怕她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这份心意就足够蔺昭记在心里了。 见她久久没有开口,蔺明慧的眼神慢慢黯了下来,就在她以为送不出去的时候,就听见蔺昭开口道:“多谢三妹妹,荷包我很喜欢。”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过了荷包。 蔺昭将其收好,笑着道:“三妹妹的绣工放在整个京城也是屈指可数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夜里刺绣伤眼,妹妹日后莫要再做了。” 蔺明慧眼神发亮,激动地点点头。 蔺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转向孙氏:“三叔母,妹妹也到了快及笄的年纪,也该接触接触管家之事,这些日子不如就让她同你一起整理账册吧。” 孙氏愣了一下,自然点头应好。 哪怕她不说,这些东西她也是要教给自己女儿的。 “对了,我听闻这些日子二叔母的娘家人常来府里,”蔺昭说到这儿顿了顿,“他们总归是外男,出入内院已是不妥,三叔母可得让院里的丫鬟注意一些。” 听到这话,孙氏脸色登时一变。 这些话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刘氏的娘家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孙氏猛地看向了身边的女儿,用力地握了握拳,心有余悸地道:“多谢二姑娘提醒,我都记下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蔺昭弯起眼睛:“若三叔母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孙氏:“二姑娘慢走。” 蔺明慧也跟着小声地道:“二姐姐慢走。” 等蔺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孙氏就连忙带着她回了自家院子,一进屋就让丫鬟关上了门,脸色凝重地交代道:“明慧,从明日起你都跟在我身边,不许自己单独走动。” “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蔺明慧懵懂地点点头。 孙氏心绪不平,许是涉及到了自己女儿,她说起话来也带了些狠劲:“现在是没发生什么,之后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刘氏的娘家侄儿那是出了名的好色! · “太好了姑娘!” 春生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终于能把夫人留下的铺子都拿回来了!” 蔺昭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道:“拿回来只是第一步。” 这些年全都交由二房管着,表面上还是整个蔺家的家业,但到底是姓宋还是姓刘谁也说不定。 他们从中敛了多少钱财,蔺昭就要他们全部都吐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时连行礼都没顾上,吞咽着口水结巴道:“姑、姑娘!姑娘您快去门口看看,景王殿下在门外等着见您呢!” “……” 蔺昭脸色倏然沉下来:“他来做什么?” 小厮大喘着气道:“景王说他要找您解释,但他往府里递请柬都被拒了,所以他要在门口等着,您不出去见他,他就不离开了。” 听到这话,春生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连忙转头看向了自己姑娘。 小厮哭丧着脸:“而、而且姑娘,现在府外围过来了越来越多的百姓,然后他们都在说景王殿下对您的深情青天可鉴,肯定是侯爷在棒打鸳鸯。”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蔺昭怒极反笑。 若是她出去见了那便坐实了第一条,若她没出去见他便坐实了第二条。 周景延一边彰显自己的深情,一边又能用民众来诋毁阿爹,一箭双雕的奸计! 怒火在心中翻涌,蔺昭使劲地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她闭了下眼睛,片刻后倏地睁开: “半个时辰后,你出去这样说。” 他既然想等,那就让他等着! …… 蔺府,将军府门外。 身着墨金色锦袍的周景延站在太阳下,脊背挺得笔直,眼睛更是一瞬也没有离开过府门。 侍卫忍不住道:“王爷,您已经在这儿站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若是等下去能让阿昭见我,再等几个时辰我也愿意。” 周景延露出个疲惫的笑,语气低落地道:“再去通传一次,本王总要亲自向阿昭解释,这些年……这些年的情分我不相信都是假的。” “是,王爷。” 侍卫抱拳离开了。 守在附近围观的京城百姓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可不是吗?我原先只见武安侯之女整日追在景王殿下屁股后面跑,而王爷对她爱答不理的,还以为王爷不喜欢她呢,没想到王爷用情至深!” “前段时日我还听见她自称景王妃呢!” “好端端的忽然反悔选了秦王,那秦王腿都废了,哪里能比得过景王殿下!” “定是那武安侯棒打鸳鸯!” 百姓的议论声传进周景延的耳里,他得意地扬了下眉。 只要将昨日发生的事模糊过去,等得越久百姓就悔越觉得他付出极大,在他们的眼里,悔婚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武安侯府。 等他再把蔺昭哄好,名声、财力还有兵权就还是他的囊中之物。 “门开了门开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走出来的却不是蔺昭,甚至都不是她身边的丫鬟,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众人顿时大失所望。 周景延激动地上前两步:“可是阿昭愿意见我了?” 小厮朝他拱手行了一礼,高声道:“景王殿下,我家姑娘说了,您若是为了感情和婚事而来的,这会儿理应去隔壁寻蔺二爷家的若雪姑娘!” “您昨日翻墙也要入府与若雪姑娘在假山私会,这份感情让我家姑娘异常动容。” “姑娘还说,请王爷不要纠缠有夫之妇,否则就要去衙门告您了!” ------------ 第23章:打脸景王 小厮的嗓门洪亮得厉害。 这一嗓门喊出来,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围在门前的百姓们自然也听清了。 周景延与蔺若雪在假山私会的事并未传扬出去。 所以众人也只凑到了珍稀牡丹的乐子,对这桩事完全不知情,眼下听见小厮这么说,纷纷面面相觑,眼里全是藏不住的震惊。 “啊这,昨天难道不是武安侯嫡女的及笄宴吗?” “堂堂王爷不走正门居然翻墙……” “而且翻墙还不是为了去见昭姑娘,是和那位若雪姑娘私会,这很难评。” “那我有些明白武安侯干嘛不选景王了。” 混在人群中的侍卫神色骤变,就发现再他们怎么引导都没用了。 “姑娘说,祝景王殿下与若雪姑娘百年好合。” 小厮又朝着周景延拱了下手,转身离开后就嘭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周景延脸色眨眼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猛地攥紧拳头,甚至连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说。 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丢尽面子,周景延恨恨地咬牙切齿:好,非常好,蔺昭你现在真的出息了,居然敢把他当猴耍! “二哥可千万别走错了,那边才是蔺二爷的家。”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晋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周景翊走了出来,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说出口的花却带着冷意:“我是蔺二姑娘的未婚夫婿,二哥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周景翊无奈地摊了摊手:“二哥若是为昨日的事而来,恐怕我也帮不上忙,你与蔺大姑娘搅了迢迢的及笄宴,她不会在婚事上帮你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的这番话就是佐证了方才小厮的话。 众人看向周景延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若刚才还在心疼他被武安侯棒打鸳鸯,现在看他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这分明就是想坐拥蔺家姐妹享齐天之福啊! 武安侯怎么可能同意! 听着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周景延气得脸色扭曲。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三弟还真是能说会道,本王从前当真是小瞧了你啊。” 周景翊弯着眼,俊美的面庞浮现出一抹赧色:“我哪有二哥的福气,此生能娶到迢迢就已经是最大的庆事了,不敢奢求更多。” 看着他这副模样,周景延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妒意。 这份妒意来得莫名其妙。 一想到他口中的迢迢就是蔺昭,周景延就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感觉,他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周景延冷嗤道:“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 他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凑到周景翊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别忘了她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信不信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她就会自己跑进本王的怀里?” 周景翊抬眸望着他,淡淡摇头:“不信。” 周景翊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嗓音冷冽:“二哥连蔺家的门都进不去,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呢。” “劳驾,借过一下。” 说完,他就推动轮椅越过了他。 然后周景延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对他关起来的大门又缓缓地打开,将那个他素来只看做是废物的三弟迎了进去。 周景延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 …… 得知周景翊上门来,蔺昭有些惊讶。 “本来是没准备来的,只是听说二哥堵在蔺家门前的消息一着急就赶过来了。” 周景翊朝她无奈地笑了笑,神色懊恼道:“……我也没想到二哥会做出这种事来,此举分明是将整个将军府都架在火上烤,我应该及时提防的。” 蔺昭诧异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忍不住加重语气说道:“他那样卑鄙无耻的人做出什么举动来,我都不意外,此时错责在他,与你无关。”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谁能预料到坏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周景翊的唇角微微向上抿起,眼中掠过一丝隐秘的愉悦。 他笑着嗯了声,低声道:“迢迢说得对,我定当铭记于心。” 听到小名的时候蔺昭顿了顿。 有些不太适应地扭过头,正好瞧见外面暮色四起,此时若将人赶走的话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殿下既然来了,索性留下来用个晚饭吧。” 犹豫半晌,她还是开口说道。 周景翊的凤眸顿时弯了弯,心情愉悦地嗯了声。 次日,关于蔺家门前发生的事就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建康城。 满城都在传景王与蔺大姑娘私相授受,两人纠缠不清,结果却被武安侯发现,于是那天在殿上直接没选景王,反而是选了秦王。 作为议论中心的周景延当天就被虞皇后召进宫里大骂了一顿。 据说从宫里出来的周景延脸色难看得要命,而在这之后他就消停了下来,没再往蔺家跑了。 甚至就连雍帝也有所耳闻,召他到跟前问了一嘴。 这些风风雨雨都没有打扰到蔺昭。 她如今整颗心都扑在怎么将布庄改成花店的烦恼之中,宋记布庄的名头很响亮,她就干脆将另外的铺子腾给了布庄,相当于换了个地方而已。 除此之外,又将一些积压得比较久的布料拿出来打折促销。 这批卖完之后,也顺便宣传了一下新店。 但花店该怎么改她却始终没有头绪。 蔺昭趴在书桌上,清澈漂亮的杏眸里满是烦恼。 春生眨着眼睛道:“姑娘,您既然想不通,那为什么不去问问宋老爷呢?” 闻言,蔺昭的眸子霎时睁大了。 对啊!外祖父不是说过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他帮忙吗? “春生你这回可帮大忙了!” 蔺昭连忙将桌面上的图纸卷起来,催促道:“快去让人准备好马车,我们这就去宋家。” 主仆俩匆匆忙忙地赶到宋家,却被告知宋老爷子这会儿没空。 “李家的人上门来洽谈亲事,老太爷和大爷这会儿都在里面接客呢。” 李家的人? 蔺昭蹙起了眉,李金洋? ------------ 第24章:李家找茬 蔺昭拧眉问道:“李家来的人是谁?” 李家上门议亲的事应该是在春闱殿试放榜之后…… 思及于此,她忍不住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放榜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她只顾着思索新店如何开的问题,一时间竟是连这个消息也错过了。 主要是蔺家无人参加科举,府中自然无人议论科举事宜。 小厮回道:“回姑娘,是李官人的母亲吴夫人。” 吴夫人? 蔺昭依稀只能回忆起一张瘦削刻薄的面孔,她冷笑了一声,抬脚便朝着待客的花厅走了过去。 她可没忘记,一力主张要纳了那李家表妹的人就是这个吴夫人! 也是吴夫人百般瞧不起商户,在家中对浅浅阿姊非打即骂,分明是明媒正娶进去的妻子却连个下人都比不过,整日被婆母刁难。 来得刚好,她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能耐! 花厅。 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妇人笑呵呵地道:“亲家,您也别怪我说话直,我也是为了金洋这孩子来的,他如今金榜题名,未来最差也会是个七品的县令。” 她盛气凌人地道:“我今个儿上门来呢,是想和你们重新谈谈嫁妆的事。” 宋青阳夫妻俩忍着气,扯着笑问道:“亲家母,金洋考上了我们都为他高兴,只是这嫁妆的事我们之前就已经谈好了……” “从前我们只要那点嫁妆,那是按举人来算的。” 吴夫人道:“但我们家金洋如今可是七品官了,多少人想要嫁进我们李家?这点嫁妆自然不够。” 宋青阳沉着脸,刚想开口宋老爷子就斜了他一眼,他顿时住声。 “那亲家母你觉得多少嫁妆的好?” 吴夫人洋洋得意:“日后我儿要去外地任职,朝廷还有地方上下都少不得要打点关系,浅浅嫁过来自然要夫君分忧,最少也得十万两。” 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张口! 屏风后面,听到这番话的宋浅浅气得差点冲出去。 但她刚起身,身后忽然多了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给她摁回了凳子上。 “阿姊别出去,外祖父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昭昭?”宋浅浅微讶。 来人正是蔺昭。 她笑着挨着人坐了下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继续往外看。 外面,吴夫人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宋老爷子连脸色都没变过,直接摇头道:“不可能。” “从金洋考上秀才开始,这些年宋家没少帮扶你们孤儿寡母,前前后后搭了快上千两银子进去,亲家母,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听到这话,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拂袖怒道:“亲家这是想和我算总账是吗?你们瞧不起我们孤儿寡母便直说!这门婚事也不是我们李家上赶着巴结你们宋家求来的!” 宋老爷子淡定地道:“既然如此,那这门婚事就算了吧。” 吴夫人愣了:“什、什么?” “反正两家也没有交换庚帖,只不过是口头约定罢了,我们浅浅也不是非嫁不可。” 宋老爷子平静地看着她。 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堪称锐利的目光。 吴夫人忽然就有种自己的秘密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们李家私下里都做了些什么腌臜事,你们自己清楚,我不说出来是为了彼此的面子顾虑,”宋老爷子道,“我宋家虽不是显赫人家,可也有个侯爷女婿在的。” “青阳,送客。” 宋老爷子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宋青阳夫妻俩也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直接道:“吴夫人,这边请。” 吴夫人气得浑身发颤,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们会后悔的!我儿子是新科贡士未来前途无量,到时候你们上门来求我们也不会松口的!” 宋青阳不耐烦地道:“你走不走?” 吴夫人整理完衣裳才扭过身子就朝门外走去,活就像是一只斗败了还要抖擞鸡冠的公鸡。 屏风后面的蔺昭看见这一幕,唇角讥诮地翘了起来。 求她?想的倒是美。 这偌大的建康城难道还愁找不到比李金洋还好的男人么? 蔺昭转身,轻声询问道:“阿姊,你知道外祖父话里指的是什么吗?” 半晌,宋浅浅闷声道:“祖父告诉过我了。” “那你对李金洋可是还抱有几分念想?” “我……” “我也不知道。”宋浅浅目露茫然,摇了摇头。 在不知道这些事之前,她确实很期待嫁给李金洋,甚至随着婚期将近,愈发地期待起来。 这些年也与他保持着书信往来,说是没有一点动心是假的。 蔺昭握紧她的手,脸色凝重,低声道:“阿姊,李金洋分明与你有婚约在身,却瞒着你瞒着宋家私下与他表妹纠缠苟且在一起,两人甚至都有了孩子!” “这样的人渣是万万配不上阿姊的,更不值得阿姊为他伤心。” “昭昭说的对。” 宋老爷子赞同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姐妹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刚要站起来就看见宋老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他对着宋浅浅说道:“今日特意将你喊来,为的就是让你看清李家的真面目。” 宋浅浅闷声道:“祖父,我明白的。” “京中适龄的青年才俊一大把,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祖父都能替你找到。” 明白归明白,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蔺昭有些纳闷地问道:“外祖父,这才过去了几天,您竟就将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闻言,宋老爷子扬了下眉:“秦王没有告诉你吗?” ……这又关周景翊什么事? 似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宋老爷子耐心解释道:“你当时不是说此事是秦王殿下告诉你的吗?我思前想后觉得难以调查,便派人去寻了秦王。” 蔺昭眉心倏地一跳。 没想到外祖父动作这么快,要是她没有提前找周景翊对好说辞,恐怕就要露馅了。 “秦王的人领着我们从头调查了个遍,”宋老爷子气得胡子乱颤,“最后发现李金洋那厮竟然将外室就养在了城里!离咱们借给他们母子俩住的宅子还不远!” 那个吴夫人更是大半日都待在那里! 当天,他就领着宋浅浅过去看了个分明,也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蔺昭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 第25章:茶百戏 蔺昭有想过李家会将人养在身边。 但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这般光明正大地养在了宅子旁边! 他们现下住的宅子,还是宋家特意选出来给李家母子住的,地段清静又离贡院近,自他们上京以来吃穿用度和安置,全都由宋家一手操办。 结果他们就是这样对浅浅阿姊的! 蔺昭忍着恶心,道:“他们既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外祖父又何须与他遮掩?新科贡士又如何,再前途无量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享!” “不如索性挑明了此事,我倒要看看那李金洋还怎么横!” 这座建康城太大,死掉一个人轻松得就像是水淹死蚂蚁一样简单。 这番话里的凶戾之气太过明显。 宋浅浅惊了一跳,顿时伤心也顾不上了,连忙关切地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事哪就值得你这样生气,祖父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保全我的名声罢了。” 毕竟与新科贡士退婚,传出去多少对她有些影响。 宋老爷子觑着她不似作伪的神色,轻轻挑了一下眉,心里有些困惑: 难道秦王还没将这件事告诉她? 蔺昭胸臆难平,仍嘴硬道:“我没生气,我就是替阿姊鸣不平,白白将大好年华浪费在了这样的骗子身上。” 这人的行径与雁过拔毛的周景延有何区别? 难怪上辈子两人就是一丘之貉。 宋浅浅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柔声道:“好啦,这不是已经及时止损了嘛。” “我听说城里新来了个茶百戏博士,点得一手出神入化的茶,就当是出去陪我散散心,我们喊上凝玉一起去瞧瞧好不好?” 蔺昭心头一软:“好。” 见她不欲再提起此事,她便也不再说了。 只想着大不了到时她自己找人,暗地里想办法狠狠揍上那李金洋一顿。 …… 两人喊上宋凝玉,结伴而行去了茶楼。 茶百戏是近来忽然在建康城里兴起的风潮,一些手法老道的茶博士能以茶沫在碗中绘画,比之挥墨画出万里河山带给人的震撼也不为过。 她们去的是城里最大的茶楼。 刚到,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精彩的喝彩声。 宋凝玉年岁尚小,说起话来仍带着一股小孩心性,眨巴着眼睛催促道:“想来定是看了茶百戏的缘故,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着就一手拉一个跑进了茶楼。 只见众人纷纷围绕着最中间的那张桌子,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瞧,嘴里止不住地发出惊叹声。 蔺昭依稀记得茶百戏在城里好生风靡了一段时日,甚至连雍帝都特意请了茶博士进宫表演,但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又沉寂了下来。 她虽不感兴趣,但无奈身边的阿姊小妹都喜欢,便只好跟着挤了进去。 穿着白衣的姑娘身姿窈窕,以素纱蒙面。 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汤匙,手法犹如轻燕般在茶碗中游动,只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用茶沫绘出了一幅春日新燕衔泥的好景色。 “哇!”宋凝玉发出惊呼。 宋浅浅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茶碗中的画样。 蔺昭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眼前的茶博士身上,总觉得此人瞧起来颇为眼熟。 ……能被她眼熟的人,只能说都不简单。 就在她愣神间,茶博士又换了个茶盏,绘了一幅牡丹图。 “听闻前些日子武安侯嫡女在及笄宴上送出上百盆的酒醉杨妃,某虽未能亲眼一见,却心驰神往,故这最后一幅图便点以牡丹。” 她这话一出,顺利地让众人又回忆起了武安侯府最近的乐子。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听说他们就是去看牡丹的时候他们把景王和那位大姑娘堵了个正着!”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他们亲眼看到景王翻墙进的府呢。” “要我说啊景王做人差劲的很,昭姑娘和秦王看起来就登对养眼多了。” 话题顿时从茶百戏拐到了蔺昭他们的身上。 话语间多是不利于周景延的方面,而谈起她与周景翊则多是郎才女貌很登对之类的话。 蔺昭眉尾忽地一挑。 ……总觉得这转换得有些生硬跳脱了,附和的这些人真的不是请来的托吗? 茶博士点完茶就离开了,围起来的百姓也逐渐散去。 就在这时,忽然有茶楼小厮笑容满脸地走到蔺昭三人的面前,道:“三位姑娘,二楼有贵客让小的邀你们上楼一叙。” 蔺昭:“?” 她惊讶地抬起头,朝二楼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她那神出鬼没的阿弟蔺如流正趴在栏杆上朝她们挥手,龇着一口白牙乐个不停。 宋浅浅两人也瞧见了他,也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三人很快就上了二楼。 “阿爹不是说让你这些日子在兵营里训练吗?你怎么来茶楼了……”推开门后,蔺昭纳闷的话戛然而止,“殿下怎么在这儿?” 里面坐着的赫然是周景翊! 周景翊瞧见她之后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意外,笑意清朗地看向她,眼睫微弯,像是压碎了自天上人间落下来的点点浮云碎雪。 “今日是我约如流出来,只这一回。” 这便是在回答她方才问蔺如流的话了。 宋家姐妹见到秦王就欲行礼,行至一半却听得他开口道:“二位不必多礼,在这里不用将我当成什么秦王,只看做是迢迢未来的夫婿即可。” 蔺昭:“……” 蔺昭眉心微跳,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这句未来夫婿的话她几乎每次见到他,都要听他说上一遍,他怎么还没说腻啊? 宋家姐妹闻言感到诧异,一时间停在那里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 最后还是蔺昭伸手将她们扶了起来。 她轻咳了声问道:“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蔺如流见她似乎没生气,立马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我们是来看茶百戏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阿姊你们,可见咱们心有灵犀!” 宋凝玉奇怪道:“可在二楼看不见吧?” 蔺昭下意识看向周景翊。 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带着阿弟来看茶百戏吧? 蔺如流狡黠地笑了两声:“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话才刚说完,他们的包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蔺如流噌的跳起来跑过去开门。 蔺昭转头看去—— 就看见方才在一楼表演的茶博士站在门口! ------------ 第26章:科举舞弊 “属下拜见王爷。” 茶博士进来后,就目不斜视地跪下行了个礼。 看见这一幕,蔺昭瞬间就想起了她最后点的那碗茶绘牡丹,倏地抬眸看向了周景翊:“是你故意让人在茶楼散播消息的?” 说完蔺昭又看向了阿弟,挑眉道:“所以此事你也知情?” “阿姊你听我们说,”蔺如流连忙过去将她按到位置上坐下,又招呼着宋家阿姊也坐下,这才哼声道,“我们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景王先使阴招的!” 周景翊信手拎起茶壶,为她倒了杯茶。 蔺昭微微一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每回与他待在一起时,他似乎总喜欢亲手做这些小事。 次数多了,她也看不明白这是讨好还是体贴。 “这两日市井间总有谣言说蔺家姐妹为争景王内斗不休,两人纷纷向景王示爱,阿姊你因爱生恨怒而针对堂姐,而景王则清清白白置身事外。” “我初闻便觉得此事怪异,与秦王联手一查果然发现幕后推手就是景王。” 蔺如流说起这个就来气,脸色臭得发黑。 宋浅浅闻言皱起了眉。 她不禁有些懊恼,目光歉疚地看向了蔺昭。 这两日她沉浸在李金洋背叛之事中,竟然也不曾发现外界有这样不利的传闻。 宋凝玉瞪大了眼睛,不忿道:“他这人怎么这样可恶!分明就是他们先背着昭姐姐勾搭在一起的!” “如流本来想直接去找二哥问个明白,被我拦了下来。” 周景翊嗓音清越,犹如泠泠石泉:“上门对峙只会授人以柄,二哥这么做为的是扭转名声,那日在蔺府门外被当众戳穿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蔺昭相较于气愤而言,更多是冷静。 她冷声道:“狗急跳墙罢了。” 周景翊见她不为所动,黑眸顿时弯了起来,愉悦道:“所以我想着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蔺昭瞥了眼站到侧方点茶的茶博士,挑眉:“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周景翊摇头:“不止。” “我在调查李金洋之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说到这儿,他转眸看向了宋浅浅。 闻言,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去,宋浅浅从他的态度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心顿时提了起来,拧眉地道:“此事可是与宋家有关?” 周景翊点头:“可以有关。” 蔺昭眉眼间瞬间沉下来,当即偏头说道:“如流,关门关窗。” “阿姊别担心,这一排厢房我们都包下来了,我们在这儿说话不会有人听见的。” 蔺如流随手从桌上抓了个李子咬了下去。 一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周景翊。 他轻声说了四个字:“科举舞弊。” 这话好似一记重锤砸在心间,蔺昭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李金洋若涉嫌科举舞弊……这其中唯一能与宋家扯上关系的地方,就是钱! 周景翊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用宋家的钱提前去线人那里买到了今科会试的试卷。” 宋浅浅惊得猛地站了起来,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此事若被揭发,当真有人顺着线索往下查,肯定能通过钱票查到宋记商号。 蔺昭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科举舞弊的事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不,她暗自摇了下头,肯定发生了,但应该没被揭发出来。 她蹙了下眉,忍不住又看向了周景翊。 “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周景翊见她这般敏锐地反应过来,眼里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科举舞弊的事与二哥有关,主持今科会试的礼部侍郎梅子荐是他的人。” 此话一出,包厢内的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蔺昭对这个梅子荐有印象,她记得上一世礼部尚书会在今年提出告老还乡,而继任的尚书便是梅子荐,他那会儿便经常出入景王府。 倘若科举舞弊的幕后推手是他们二人的话…… 是否意味着李金洋早就被周景延收买了? 而他做的那些恶心事背后亦是有周景延的授意? 想到这个可能,蔺昭便觉得骇然,脑子嗡嗡作响,后背陡然间窜起一股寒意,呼吸蓦然变得急促。 这人就像跳蚤似的无孔不入。 过了许久也可能只过了一瞬,蔺昭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她紧紧地盯着周景翊。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周景翊坦诚道:“我在朝中尚有些人脉在,此事已交予他细查,不会让李金洋之事牵连到宋家和蔺家身上。” 宋浅浅当即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 “无需多谢,此间利害关系我已全部告知宋老先生,在舞弊一事被检举之前宋家须与李金洋脱清干系,方才不会被卷入其中。”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殿下出手。” 宋浅浅的感激发自内心。 她很清楚,秦王会出手相帮全是因为蔺昭的缘故,他可以说不用谢,但她却不能真的没有表示。 宋家姐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何也坐不住,告辞完就打道回府了。 很快包厢内就只剩下了蔺昭姐弟俩和周景翊。 蔺昭本以为自己应该有很多想问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默默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余光忽然看见茶博士走过来,将一盏茶放到了她的眼前。 蔺昭低头一看,就发现茶面勾勒出了一幅女子的小像! 再仔细看,这和她今日的发型一模一样! 她差点被嘴里的水呛到,错愕地抬起头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看茶博士,还是该看周景翊。 “姑娘,这是王爷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牛乳茶。” “茶面是属下自行发挥,自知画不出姑娘的五分神韵,故另辟蹊径画了姑娘的轮廓,不知姑娘可还满意?”茶博士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 “……” 蔺昭忍不住又瞥了眼茶面的小像,迟疑道:“画的很好,我挺满意的。” 话刚说完,包厢内就响起了一声低低的笑。 “原来迢迢喜欢这个,那我也努力地学一学茶百戏,争取日后也能画出让迢迢满意的画像。” 周景翊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蔺昭的手蓦地蜷了起来。 ------------ 第27章:姐弟谈心 蔺昭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从小到大她听过的甜言蜜语不少,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对方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假意敷衍。 周景翊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有些调笑的意味,可眼神却极为认真。 让人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即,他真的会为了她一句喜欢而去学茶百戏。 蔺昭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于是又瞥见了桌上那碗绘着她小像的茶,不知哪来的气,直接端起一口饮尽,消除了令人尴尬的存在后顿时就舒心来了。 周景翊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睛。 像是有羽毛在他的心上轻轻扇过,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感到有些颤意,手指忍不住弯起。 他的迢迢,果然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周景翊黑眸愈深,轻笑着开口道:“这碗牛乳茶你若是喜欢的话,回头我就命人将厨子送到你府上去,他还会做许多的宫中点心。” “……” 他怎么每次都想给她塞吃的?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馋这口吃的不成? 蔺昭有些纳闷,她摇头道:“多谢王爷好意,但府上的厨子目前已经够用了。” 再说了,她府里的厨子都是这么多年根据她口味变化调教出来的,哪怕是嫁人她都得带一波人走,怎么可能还需要新的厨子? “多谢王爷的茶,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蔺昭朝他点了下头,起身告辞。 周景翊道:“我送你。” “不用劳烦王爷,”她客气地婉拒,眉梢挑起斜斜地扫了蔺如流一眼,“你跟我来。” 蔺如流:“……”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啊? 看见阿姊眼中警告的危险意味,蔺如流顿时感觉屁股底下着火,立马跳起来道:“正好我也有话想要和阿姊说,王爷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蔺如流乖乖地跟在蔺昭背后离开。 直到登上了马车,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姊,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蔺昭平静地望着他:“我只是不明白,你既发现了谣言不对劲,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我或者阿爹?反而要自己跑去找秦王?”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半眯起眼睛问道:“你和秦王关系就这么好?” 蔺如流本以为她要教训他私自从军营跑出来的事呢。 听到这话他顿时松了口气,挠着头道:“我就是不想让你听见那些污言秽语。” 蔺昭挑眉问道:“什么污言秽语?” 这几日她都待在府里,居然什么都没听见,可见是他故意让人瞒着她了。 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泄气似的摆烂道:“……反正就是很难听的话!他们都是胡乱编排的,阿姊你还是不要听见的好。” 蔺如流越说越气,愤愤地捶了下马车。 蔺昭从前面他说的那些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到外面传的有多难听,无非就是说她舔着脸缠着周景延,再难听点就是说她们姐妹共事一夫的话。 但更难听的话,上辈子她苟延残喘那几年听得还少? 即便不算上后面经历的那些,这些年建康城里骂她纨绔嚣张之类的话就没少过,她都知道,只是从来没往心里去而已。 蔺昭觉得有必要和他讲明白。 她的瞳仁漆黑到反光,语气认真地道:“我问你,若是外面有人故意诋毁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狠狠揍他一顿!” “我也是。” 蔺昭淡声道:“你明白了吗?” 蔺如流听到这话顿时卡壳,在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你想要保护我,阿姊明白,也很高兴。” “但是我更希望再遇到这种事,你能来告诉我并且与我商量,而不是瞒着我去做这些事,因为此事关乎到我,所以我理应知道这些事。”蔺昭耐心地同他解释。 她也是将门之女,不至于连这点胆色都没有。 蔺如流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设身处地一想,他也不愿意事事都被瞒在鼓里。 少年垂头丧气地道:“抱歉阿姊,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做了。” 蔺昭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啦,我没有怪你。” 他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当然,你这次没有单枪匹马找上门去打架,阿姊真的很欣慰。” “……” 蔺昭是真的很欣慰,他能被拦下来说明他真的听进去话了。 毕竟他有时候钻牛角尖的气劲上来了谁都拉不住。 他行事向来单凭本心,这样很好,不过有时也很容易落进别人的陷阱之中,她现在再做不到这样恣意地活着,那她的弟弟能做到也不错。 蔺昭笑眯着眼睛摸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 蔺昭没回家,而是去了趟宋家。 现在的李金洋很好打发,可等他被卷入科举舞弊的事情之后肯定会找上宋家帮忙,他们得提前做好被他泼脏水的准备。 见宋老爷子早有准备,她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蔺昭就将准备好的图纸拿出来,将自己遇上的那些铺子里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她可没忘记自己一开始来宋家就是奔着找外援来的。 宋老爷子不愧沉浸于商道数十年,三两句就拨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在他的帮助下,蔺昭才把开花店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搞给明白了,她考虑得很认真,连带着宋家大舅和大姨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等夜色将暮,她才辞别宋家人回府去。 蔺昭前脚刚回到院子,后脚就听见下人来通传,说是孙氏母女带着一堆的东西朝这边来了。 她有些诧异,一时没想到她们是为何而来。 春生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蔺昭眼眸微转,让人先去将她们带进来。 孙氏母女刚进来,蔺明慧就走上前来朝她福身行了一礼:“明慧多谢二姐姐相救。” 蔺昭愣了一下,当即伸手去扶她。 观她二人脸上这副后怕的神情,心里隐隐对两人今日为何而来有了猜测。 “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蔺明慧眼圈发红,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孙氏强颜欢笑地捏着帕子,先命人将带来的东西都转交了丫鬟,紧接着才说道:“多谢二姑娘前些日子的提醒,让慧儿避过一劫。”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蔺昭蹙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刘氏娘家的那个侄儿今日又入府来了!这个畜生喝多了酒就在内院四处撒酒疯,瞧见姿色不错的丫鬟上手调戏,竟险些将一丫鬟的衣裳都给剥了!” “要不是她挣扎得厉害引来了侍卫,恐怕……” 孙氏忍不住啐了一口。 她是越想越害怕,那条路可是慧儿离开院子的必经之路! ------------ 第28章:做不来造反之事 那可是蔺家后院!那厮竟然也敢公然做出那档子! 只要想到她的慧儿若非这几日被拘在自己身边,以她的性子习惯,到了那个时辰就会经过这条路去外面的凉亭练琴,必会碰到此人…… 孙氏得知的时候差点撕烂了手里头的账册。 这桩事无论是不是二房故意算计,但就凭这狂徒的举动就会害了慧儿名声,到时二房再一施压,慧儿岂不是非嫁那厮不可了! 要知道,他们已经在和五品官员的清贵人家商量亲事了。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孙氏压根想也不敢想。 幸好,幸好慧儿没事。 所以说是蔺昭救了蔺明慧一命着实半点没错。 蔺昭沉下眉眼,冷道:“他还真将蔺家后院当成自己的地方了,对了三叔母,那个丫鬟怎么样了?” 孙氏没想到她先问的居然是那个丫鬟,愣了愣才说:“侍卫去得及时没出事,但把人吓得不轻,哭了一场后发起了低烧,已经好些了。” 提起这个孙氏就来气,满脸忿色。 “二嫂那侄儿临走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把人带回去做个通房丫鬟,他这是作践谁呢!” 蔺昭通过寥寥几句就勾勒出了这个人的模样。 那些更久远的记忆也慢慢翻上来,刘氏出身略中等的世家,之所以会与当时的蔺家结亲是因为蔺回风弃文从武后做出了成绩,且蔺家老宅已经被重新买回来。 刘家认为蔺家可以养望,奇货可居,便将她嫁给了蔺二爷蔺柏。 那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蔺回风一人得道,整个蔺家鸡犬升天的场景。 硬是将蔺家从没落得快跌出世家行列的寒门一举跻身仅次于皇室外戚的世家之列。 刘家借着一层姻亲关系这才与蔺家走得近了,而刘氏平时也没少补贴娘家,自管家权落到她手中后,整个刘家肉眼可见地富贵起来。 蔺昭厌恶地蹙了下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刘峰,也就是刘氏的侄儿,曾经被她揍过一顿。 那会儿他便是见到她之后起了色心,想要对她动手动脚,于是她就喊来阿弟一起狠狠打了他一顿,自那之后他就再不敢在她面前晃悠了。 而上一世蔺明慧的确嫁给了刘峰。 可刘峰此人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还是被酒色掏空了的废物,娶妻没两天又强行纳了蔺明慧的贴身丫鬟,从外面又带回来几个妾室。 ……仗的都还是蔺家的势。 蔺昭只觉好笑,阿爹的正经亲家是宋家,可宋家人人都惦记着阿爹身负皇恩如履薄冰,不会仗势做出欺男霸女之事,另阿爹难做。 反倒是这些小人,沾点亲带点故也敢横行霸道。 思及于此,她轻轻闭了下眼掩去杀意,再睁眼时眸底又是一片沉静。 “此事发生在蔺家后院,醉酒的外男险些在后院酿成大祸,是二叔母管家不严,才纵容此子犯错,我会如实告知阿爹。” · “此事阿爹知晓了,我会处理。” 饭桌上,蔺回风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二房这些年真是愈发乖张,蔺若雪私下接触景王也好,刘家跋扈也罢,左右不过是他们被这些年的名利权势冲昏了头脑,便肖想得更多。 也是该敲打敲打他们了。 蔺昭嗯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容地转换问道:“阿爹今日下朝迟了,可是遇到了难事?” 蔺回风闻言迟疑了一瞬,看着近日来眉眼愈发沉静的女儿本不欲多说,但一想到她已然及笄,一些朝堂之事也该让她知晓。 “却也并非是难事,”他摇了摇头,“只是陛下让有意让皇子们入军中历练。” 蔺昭扬眉道:“此事阿爹有何苦恼?” 蔺回风忍不住皱眉,叹了声气道:“连最小的成郡王陛下都让其进了军营,可偏偏秦王……陛下却对秦王不做任何安排。” “我提出可让秦王入蔺家军,却被陛下以秦王双腿不便为由拒绝了。” 连成郡王都有了职务在身,秦王却依然只是个闲散王爷。 若秦王不是女儿的未来夫婿,他也不会这般苦恼了。 听到这话,蔺昭没忍住笑了起来,弯着眼睛道:“我原当时什么事呢,秦王若当真能入朝议事,那阿爹恐怕才更要担忧呢。” 身负官职,便意味着一脚踏进了夺嫡的漩涡。 她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故意拖长嗓音说道:“还是说,阿爹想要扶持秦王上位?” 蔺回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先看了眼四周是否有人,这才板着脸训斥道: “不可妄议立储之事!” 说完后又担心自己语气太重会吓到她。 于是放轻了声音说道:“迢迢,日后切记不可再谈论此事,哪怕在家中亦不可以,听到了吗?” 蔺昭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 蔺回风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为父只愿你和小流能此生平安无虞,京都的浑水咱们能不蹚就不蹚。” 蔺昭垂下眼睑,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了声气。 怎么可能呢? 大雍京都建康居长江以南而立,再往北便是北朝,阿爹镇守北方门户十数年抵御北朝,朝中哪位大臣谈起不都得说上一句蔺回风劳苦功高。 但这句话的背后往往都得再跟上一句犹恐功高震主。 若是陛下不忌惮,也不会允诺出她与皇子的婚约。 更别提上辈子的乌鞘岭一战…… 只有除了蔺家,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才能安心,所以周景延才巴巴地设计了这么一通。 蔺家看似炙手可热,实则烈火烹油。 蔺昭死过一遭之后再重新看待这些事,反而有了新的体悟:既然皇家容不下阿爹与蔺家,欲将他们置于死地,那蔺家又为何还要对那位效忠呢? 那把龙椅,周家的人坐得,为何蔺家的人坐不得? 有时这世上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凭什么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呢? 与其扶持皇子上位,不如将权势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这样世上便再无人敢欺。 蔺昭低头掩去幽深的眸子,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 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心思她从未对人说过,从她跪在御书房被逼选择皇子嫁过去时,她的脑海里便有了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 所以今日没忍住试探了阿爹一句。 蔺昭感到有些遗憾。 阿爹是忠臣良将,做不来这等造反之事。 ------------ 第29章:吃了爱情的苦 蔺回风可不知道自己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然他肯定吓得连忙把人拎去北疆,让她好好吹一吹北风清清醒醒脑子,赶紧打消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若这样做了,岂不就真成了他们口中的乱臣贼子? 可惜他并不知道。 父女俩一个提心吊胆,一个遗憾,各自心情复杂地吃着饭。 蔺回风仔细想想觉得她之前的话说得也有道理,秦王的差事不急于一时,此时若真给了秦王官职,只怕朝中的风向是真的要变了。 连秦王都没急,他这个未来岳丈自然没什么好急的。 蔺回风囫囵吃了个饱饭就匆匆地赶到书房,立马就命人将蔺柏夫妻喊了过来,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两人一顿,蔺柏被骂得满头雾水。 他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蔺回风是为那日及笄宴的事情生气,顿时大喊冤枉:“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已经尽力再去和景王交涉了,可我官微言轻,人家压根不想和我谈啊。” 蔺回风怒骂道:“我跟你讲的是这件事吗!” 蔺柏满脸疑惑地啊了声:“那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事?” 蔺回风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直接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刘氏,开门见山地道:“以后不要再让你娘家侄儿出现在蔺家,出现一次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 闻言,刘氏的脸色瞬间发白。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将他们夫妻喊来竟是为了这事。 她有些心乱如麻:“大哥,峰儿他……” “你那侄儿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蔺回风冷下脸,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把人带进后院也就罢了,你竟也敢让他醉成那副德行!” “也就是今天路过的是个丫鬟,你说摆平就摆平了,若他拦下的是府里的姑娘呢?” 蔺回风压着眉眼,冷冷地看着她。 刘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她刘氏簪缨世家,谁家女儿峰儿娶不起? 若真碰了蔺家的女儿,那娶了便是。 哪里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刘氏心里着急却又不敢真的与他杠上,只好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谁知蔺柏竟也跟着指责她:“我早就说过,那刘峰瞧着就不是个好的,让你不要总带他来府里,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刘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蔺柏圆滑地打着哈哈,连连保证道:“大哥,我们知道错了,日后绝对再不让那小子登门!” 蔺回风意味不明地哼了两声。 他握拳在桌面上咚咚地敲了两下,冷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但是从现在开始,回去告诉他们都给老子安分点,再让我发现谁扯将军府的大旗跋扈过市,老子就打断谁的腿。” 夫妻俩的心也跟着咚了两声。 脸色纷纷一白,诺诺地应了声知道了。 等蔺回风大手一挥,这才如蒙大赦地离开了书房,出门后又看见守在门口的玄甲军,腿又是一软。 “大哥的话你都听到了?”蔺柏心力交瘁地说道:“我早就让你好好管束那刘峰你偏不听,但凡你将心力多放在小雪身上,都不至于搞成如今这副场面。” “我没将心力放在小雪身上,难道你就有了?!” 刘氏下意识拔高嗓音:“小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怪谁?还不是怪你尽给她找些穷酸秀才举人,你就巴不得咱们的女儿吃苦是不是!” “我没有,我哪有这么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 夫妻俩的吵架声响彻整个青薇院。 烛光下,正在看书的蔺昭听到动静动了动耳朵,当即转头吩咐道:“春生,快去给我拿点酒菜来,千载难逢的热闹就该喝点小酒。” 春生立马高兴地拿酒去了。 蔺昭哼起了小曲,哼完又觉得犹不尽兴。 还是要她再加把火,这样二房才会忍不住去找周景延,不逼一逼他们,他们又怎么会昏招频出呢? …… 翌日清晨。 蔺昭起床后先在院子里打了套拳,直至微微发汗才停下来去沐浴。 刚用完早饭,就看见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喘着气道:“姑娘,宋家舅老爷来咱们府上了,眼下正在前厅等着姑娘您呢。” “来的可是小舅舅?” “回姑娘,正是!” 蔺昭蓦地眼前一亮。 连忙起身就朝着前厅小跑而去,藕荷色的裙摆翩飞,像是振翅的蝴蝶。 一眼就瞧见了正弯腰在厅前赏花的俊逸青年。 她猛地飞扑过去,高兴地喊道:“小舅舅!” 宋玄英哎哟了一声,笑着将她背起来掂了掂又转了几个圈,蔺昭也跟着笑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问道:“小舅舅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又没好好吃饭?” “怎么可能!” 蔺昭睁大了眼睛反驳道:“我还感觉自己的脸圆润了呢,怎么可能会瘦!” 宋玄英哼哼两声,把她从背上放下来,捏着她的脸说道:“说不定我们昭昭是吃了爱情的苦,难过得日夜难眠,瘦下来自然不奇怪。” “我昨晚才回的京,就已经听了满脑袋关于你的爱恨情仇了。” “……” 蔺昭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他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挑眉提议道:“不如咱们趁机出一波话本怎么样?就把景王设定成大坏人,然后再被我们机智勇敢的昭昭给打败!” 看着眼前年轻意气飞扬的小舅舅,蔺昭眼里酝着一股热气。 胸前积攒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情绪。 上辈子阿爹和阿弟相继离世,她无力撑起将军府,以至于由二房继承了武安侯的爵位,将整个蔺家都霸占了去,她有家也不能回。 周景延将她困于后宅,她有心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也无法。 后来是小舅舅硬闯景王府才见到的她。 那时周景延还需要宋家的家财支持,再见到他的时候,蔺昭就才赫然发现他不过二十多岁便已白了半边头,面庞更是透着一股沧桑感。 而那就是她见小舅舅的最后一面。 那时他告诉她,他觉得阿爹死于战场的事很蹊跷,如今已经查出了些许眉目,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再然后,蔺昭就得到了他的死讯。 周景延告诉他,小舅舅死在了青楼,死在了花娘的床上。 ------------ 第30章:侯府赏花宴 蔺昭那会儿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无论她怎么求周景延,他都不愿意让她离开王府去见小舅舅最后一面。 他只说,这件事极不光彩,若是让旁人知晓这是景王的姻亲会坏了他的面子,于是蔺昭被关在府里出不去,蔺家也没人去送他最后一程。 直到临死前听到了蔺若雪的那番话—— 蔺昭瞬间就明白过来,小舅舅的死肯定是因为他透过蛛丝马迹查到了周景延的身上,他们感到害怕,所以迫不及待地动手杀了他。 怪不得呢,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诛了宋家九族。 这是有多怕此事被揭露出来? 蔺昭越想越恨,既恨周景延薄情寡性,更恨自己被人蒙在鼓里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昭昭?脸色怎么忽然这么差?” 宋玄英连声讨好道:“好啦好啦,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说了,以后小舅舅再也不提他了。” 蔺昭仰起头,朝他展颜露齿一笑。 “小舅舅,我没有不高兴,我觉得你的提议非常好!” 她弯起了眼睛,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这些事他既然敢做,那我们为何不能把它写下来呢?我还有更多的好想法,小舅舅可要帮我一起。” 宋玄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接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在心里将周景延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冷声道:“他果然是让我们昭昭受委屈了,这个贱人,小舅舅这就找人替你去教训他。”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整个宋家的人虽然都很宠蔺昭,但非要论起来的话,没有人能比得过宋玄英。 就像当初宋青鱼不厌其烦地带着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东奔西走一样,他无论去哪儿都从没忘记过阿姐的孩子,在他心里,整个蔺家都比不过这两个孩子。 “小舅舅等一等!”蔺昭连忙拦住他,哭笑不得地道,“他好歹是个王爷,身边那么多侍卫,哪是那么容易说教训就能教训的。” 宋玄英冷哼:“那我就去找江湖兄弟帮忙!” “……” 小舅舅你清醒点,那些人只是把你当银庄啊! 蔺昭不由深吸了口气,说道:“只是揍他一顿未免太轻了,想要真正教训到一个人,就得让他失去他所有珍视的想要的东西,小舅舅你说对吗?” 宋玄英成功地因她这番话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眉眼沉静的外甥女,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建康里最逍遥快活的小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逼着自己谋划很多的事。 宋玄英叹气道:“好吧,我暂时不去找他麻烦了。” 蔺昭嘴角微微一抽,飞快地换了话题: “小舅舅,你说好了要来参加我的及笄宴,你这回不仅迟到了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吗?” 她掌心向上,朝他伸出手。 宋玄英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手:“小舅舅什么时候少过你的礼物?” “知道你就喜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我从南越带回来几个花匠还有一些新作物,都给你送庄子上去了,现在开心了吗?” 蔺昭嘿嘿地笑了两声。 “那小流的生辰礼也准备好了吧?” “你们姐弟俩还真是我的克星,哪一年你们俩的礼物我不是一起准备的,小没良心。” “我就是确定一下嘛!” 蔺昭弯着眼睛朝他笑。 宋玄英忍不住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宁远侯府过两天要开个赏花宴,听说培育出了新品种的菊花,给我送了张请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蔺昭眼瞳忽地收缩。 宁远侯府……上辈子小舅舅就是在这场赏花宴上和别人起了冲突,结果却不小心瞎了一只眼睛,以至于谈好的亲事告吹了,郁郁寡欢。 她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笑道:“要去,多谢小舅舅还记得我。” 宋玄英轻咳了声,转头朝四周都看了眼,脸上染着可疑的红晕,小声道:“到时候你可得帮帮我,小舅舅能不能娶到你未来小舅母就看你的了啊。” “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蔺昭笑着将此事揽了下来。 得了准确回复,宋玄英顿时松了口气,又急匆匆地回去准备见面礼了。 等他一离开,蔺昭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 上辈子的这时候因为周景延没理她,所以她一直都追在他背后跑,以至于疏忽了小舅舅,等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无法救治了。 蔺昭缓缓地呼出口气。 她既重生一回,便要将上辈子的那些遗憾都扭转过来。 即便通往的是更未知的未来,那也比无知无觉地被卷入旁人的阴谋中稀里糊涂死掉的好。 · 两日后,宁远侯府。 蔺昭跟在宋玄英身后下了马车,春生则是抱着盆紫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行人的出现立马就吸引了沿路之人的目光。 及笄宴过去之后蔺昭就很少露面,更不再见她缠着周景延,唯一闹大的那次还是周景延跑到蔺家门口说要见她,却被她派人轻飘飘打发了事。 但这些时日他们几人的事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林子大了,说什么的都有。 可偏偏不管是蔺家还是景王府压根就没人去管过这些传言,以至于消息愈演愈烈。 就在这个时候,久未露面的蔺昭居然来参加宁远侯府地赏花宴了! 宋玄英满脸不悦地瞪着那些不停看过来的人。 但他一双眼睛根本瞪不过来,只能尽量侧着身子挡住这些探寻的视线,懊恼地道:“我不知道这些人竟然会这个样子,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蔺昭淡定地道:“没关系,我又没做亏心事,不怕别人看。” “再说了我要是不来的话,谁帮你给小舅母送东西。” 宋玄英脸唰的一红,犹豫半晌还是道:“那好吧,我们可提前说好啊,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那咱们就离开。” 蔺昭嗯嗯地点点头。 心想着,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反正被人看也不会掉一块皮。 “小舅舅你真的好唠叨,小舅母知道你这么唠叨嘛?” 她随口说一句,余光忽然瞥见凉亭站着一个身着湖蓝色罗裙亭亭玉立的女子,眼前微微一亮,连忙拽住还在往前走的宋玄英,问道: “我未来的小舅母是不是就是那位姑娘?” ------------ 第31章:苦命鸳鸯 宋玄英闻言抬眸看过去,耳根噌的就红了。 巧的是,就在他望过去的那一瞬间,那位姑娘如有所感地朝这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恰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圈圈波澜。 “小舅舅?小舅舅别看了,人家都已经走了。” 蔺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无奈地喊道。 宋玄英猛地回过神来,果然哪还有佳人的身影,他两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忽然紧张地道:“昭昭,我今天打扮得好看吗?应该不会丑吧?” 蔺昭:“……” 蔺昭无奈地推着他继续往前走,熟练地道:“这话你在马车上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小舅舅今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再没人比你更好看了。”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 宁远侯府将赏花宴开在侯府新修的一座宴楼里,舅甥俩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世子妃给喊去暖阁了。 其他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整个建康就没人不知道宁远侯府的世子妃是宋家人,若非有宁远侯府和武安侯府两个姻亲在,这些年宋家的生意也不可能开得这么顺利。 两人才刚走到门口,蔺昭就被亲热地拉住了手。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被拉进了一个充盈着温软香气的怀抱里。 “快让小姨抱抱,这都好久没见到我们昭昭了。” “前个儿下人来通传,说你小舅舅将你带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你若想来我命人单独给你送封请柬便是,何须蹭他的来。” 蔺昭一动也也不敢动,连忙求救似的看向了宋玄英。 宋玄英摸了摸鼻子:“好了二姐,你别把昭昭给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宋玉燕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瞪了宋玄英一眼,牵着蔺昭的手就往暖阁里头走,边走边笑着道:“你及笄宴那日我就想去寻你说话,后来发生了那起子事便不好再说。” “外头的那些流言你可都听说了?可要小姨帮忙?” 蔺昭鼻头略微有些发酸。 这世上她的亲人们待她都是那样的好,那样的在乎她包容她、宠爱着她。 可最后他们却全都因为她的任性而受到连累。 宋家上下几百口人无一存活,就连宁远侯府也没能独善其身,周景延随意给他们按了个罪名就剥夺了宁远侯的爵位,抄家流放岭南。 蔺昭强忍泪意,连忙摇了摇头道:“小姨莫要担心,这些事我都知道的。” 宋玉燕笑道:“那就好,小弟总算是做了件靠谱的事,还知道将你带出来散散心,如流那孩子今日怎么没有一起来?” 宋玄英:“……” 他平时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吗? “阿弟近来都在军营待着,阿爹应该是有意将他带去战场上历练。” 她问什么蔺昭就答什么。 “你阿爹在这个年纪已经上战场了,如流的年纪也差不多,”宋玉燕握着她的手坐下来,关切地问道:“那秦王待你可好?你可是真心想嫁他的?” 听到这话,宋玄英也竖起了耳朵。 提起周景翊,蔺昭先想起的反而是那枚束之高阁的双鱼玉佩,紧接着才是与他之间的合作关系。 蔺昭不由得顿了片刻。 她仰起头朝着两人乖巧地笑了笑:“小姨放心,秦王为人不错,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春生,”她偏头喊了声,春生就端着花盆走上前来,“得知是宁远侯府开的赏花宴,我便命人搬了一盆紫菊来,也算是为花园再添一抹色彩。” 宋玉燕见她这般坦然地神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毕竟她先前痴迷景王的事无人不知,可却在及笄宴上发生了那样的丑闻,宋玉燕很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 “夫人,宾客们差不多都已到了,您该出面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丫鬟福身道。 宋玉燕起身,笑着朝蔺昭眨了下眼睛:“走吧,跟小姨先去看看侯府的菊花,再去看看上次你送的牡丹如今长得怎么样了。” “嗯!”蔺昭开心地点点头。 两人携手离去。 要不是宋玄英很清楚请柬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差点就以为对方邀的是蔺昭呢。 想到这儿,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宋玄英连忙拔腿追上去。 “二姐你等等我!我把昭昭喊来是有要事的,你可不能把人抢走了!” …… 赏花宴说的委婉点是赏花,直白点就是给各家适龄孩子相看的。 宁远侯府之所以会在这会儿开赏花宴,是因为宁远侯最小的嫡子今已十八,还是整日玩世不恭,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性子。 和这世间所有的家长一样,宁远侯也是这么认为的: 孩子无心长进怎么办?很简单,成个亲就好了。 于是这桩事就落到了长媳宋玉燕的身上,这才有了这场赏花宴,但很显然在蔺昭出现之后,在场许多人的目光全部都移向了她。 蔺昭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人。 她一直在寻找小舅舅的心上人究竟在哪儿。 上辈子宋玄英之所以会和别人起冲突,就是因为看见了有世家子出言调戏那位姑娘,他一时气急这才与人动起了手,结果导致眼睛受伤。 “姑娘,我打探到了!” 春生满脸兴奋地凑上前来。 蔺昭眉梢轻挑,刚欲开口就被旁边的宋玄英给抢了先:“那她人在哪儿?” “舅老爷喜欢的那位姑娘,这会儿正和姐妹在白玉桥那边。” “我这就过去找她说话。” 宋玄英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蔺昭当即拦住他,笑着开口道:“小舅舅哪有你这样直接冲到人面前的,你忘了你找我来是做什么的了?” “总要先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见你,对吧?” 宋玄英停顿下来,这才发觉直接过去确实不妥。 他犹豫地道:“行,你把这个交给她,她就知道是我要见她了。” 说着,不舍得地将一个翡翠坠子递出去。 ——这是一个游鱼坠子。 蔺昭垂下眸子看了一眼。 宋玄英的心上人名唤江愉,是工部员外郎江城江大人前妻所出的嫡长女,年十七,他此次回来就是为了与江家洽谈这门亲事。 上辈子他的眼睛受伤之后,江家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反而要将她嫁给打伤宋玄英的那名世家子做妾,江愉死不肯嫁,出嫁前一日被发现死于家中。 她是用一条白绫了结的性命。 ------------ 第32章:蔺姑娘是个雅致的人呢 白玉桥边。 微风拂过垂柳,搭在水面的柳条揉碎了一池绿水。 蔺昭刚走到柳树附近,就听见对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姑娘语气骄纵,气急败坏地骂道:“别以为你是我长姐就能教我做事!江愉我告诉你,你和你那个情郎的事我都告诉爹爹了!” “爹爹是正六品工部员外郎,不可能让你嫁给一个低贱的商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蔺昭倏地停下脚步,拦下了想上前阻止的春生。 她微眯起了眼睛,就看见身着湖蓝色罗裙的江愉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压抑着怒气的嗓音响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黄衫姑娘一脸得意,话里满满的恶意:“爹娘已经准备把你嫁给齐尚书的那个克死了两任夫人的大儿子了,我倒要看看是他先克死你,还是你这个克死亲娘的人克死他。” 江愉瞳孔骤缩,猛地上前伸手扼住她的脖子。 咬牙切齿道:“江晴!” “我告诉你江愉,你要是敢让我掉一根头发,你就等着你弟弟被逐出家门吧!” “你……” 江愉脸色蓦地一白,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江晴勾起唇角,满腔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拍掌声。 “啪啪啪——” 两人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暮山紫烟罗裙的女子从柳树后走了出来,认出她是谁之后江晴的脸色唰的一变。 蔺昭的唇边噙着淡笑,双手背在身后故意靠近江晴,笑眯眯的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正六品工部员外郎,这是什么很高的官职吗?春生。” “回姑娘,奴婢只知道咱们老爷是正二品武安侯呢。” “很好,”蔺昭笑了笑,“再告诉这位员外郎家的小姐,我娘是谁。” “夫人名为宋青鱼,出身建康城内的商户宋家,凭借一己之力打通了大雍与西域的商道,十年前就已被陛下晋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春生怒瞪江晴,高声回答道。 江愉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蔺昭捏住她的下巴,冷着脸问道:“低贱的商户?江二姑娘,你是在骂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么?” 每说出一个字,江晴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噢对了,”蔺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她露齿一笑,笑容比她更为恶劣嚣张,“不巧,办这场赏花宴的宁远侯世子妃也是商户出身呢。” “只要我现在喊两声,你猜这个地方你还呆不呆得下去,嗯?” 江晴吓得脸色惨白。 要是她搞砸了宁远侯府的赏花宴,之后肯定没有夫人再会邀请她了,爹肯定会打死她的。 她嘴唇哆嗦:“我、我……” 蔺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嗤笑一声松开手,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江晴如蒙大赦,软着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江愉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她深吸了口气,朝着蔺昭福了下身,认真感谢道:“多谢蔺姑娘出手相帮。” 还没行完礼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给托了起来。 “顺便而已,我主要还是是来帮人送东西的。” 蔺昭弯起眼睛笑了笑,将那枚游鱼坠子递到了她的面前,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江愉在见到坠子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握紧坠子,下意识看向附近,没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之后眼神黯了下来,抿紧唇角问道:“他,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 她的语气有些着急:“刚才江晴说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我没有看不起商户的意思,我爹那边我也会尽力说服他的……” 蔺昭握住她的手,朝她安抚地眨了下眼睛。 “别瞎想,小舅舅一直都惦记着和你见面的事呢,是我太心急想要见见未来小舅母长什么样了,所以才自告奋勇来替他送东西啦。” 闻言,江愉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这才注意到了她刚才喊的称呼是小舅母……她清冷的脸上飞快地爬上红晕,强忍着羞意纠正道:“我叫江愉,姑娘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蔺昭看着她这副模样,瞬间就想起了同样说两句就脸红的宋玄英。 看来小舅母果然和小舅舅是一类人呢。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正想调笑两句,余光忽然瞥见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的几人,她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不动声色地把江愉推到了春生面前。 “江姑娘,小舅舅在那边的凉亭等你。” “春生,你送江姑娘一程。” 江愉愣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蔺昭朝她笑了笑。 春生笑眯眯地道:“姑娘,这边请。” 江愉心里感到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离开了,走了一半她又不放心地转过身,就见到蔺昭正踮起脚去折柳树的枝条。 ……折柳寄情,蔺姑娘还是个雅致的人。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的确没什么问题。 蔺昭掂了掂手里的柳枝,质感颇硬,以她的经验来说这种柳条抽到人身上会很痛,而且最多只会红上两天,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站在这儿呢!” “你们看,她还握着柳条呢,是不是在想哥哥我啊?” 醉醺醺的华服公子哥们逐渐靠近。 最中间那个脸色青白的男人醉得摇摇晃晃,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向蔺昭,一时间也认不出她是谁,只看得出她长得很漂亮。 齐御史那个老头的大儿子,齐通。 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在看到蔺昭的那一瞬间就醒酒了。 他们猛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没办法,蔺昭在建康城实在是太出名了,从小就没人敢惹她,但凡多说她两句就会迎来姐弟双打,要是她回家告状就更不得了了。 武安侯那是真的会亲自上门和他们爹娘聊聊的。 也就是这几年总追着景王跑,她在建康城里的杀伤力才没那么厉害了。 蔺昭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你没认出我是谁?” 齐通搓了搓手指,嘿嘿地笑着扑过去:“这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吗,快来给爷亲一个!” 其余的人全都不忍心地转过了头。 下一瞬,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齐通的身影被踹飞起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 第33章:蔺昭揍人 众人又听见了很清脆的咔嚓声—— 听着像是骨折的声音。 齐通杀猪一样的惨叫声猛地响了起来。 余下的几人下意识地颤抖了两下,下意识回忆起了之前被蔺昭姐弟俩揍的场景,忍不住在心里想齐通他怎么不长记性…… 噢,齐通比他们年长没经历过这种事啊。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问题了。 等等,不对啊!去年齐通的舅舅不是才被蔺昭当街揍了一顿吗?齐御史还气得把蔺昭给告到了陛下面前,顺便还参了一本武安侯教女无方呢! “既然你眼神不好,那我就做个好人,好好地给你治一治眼睛。” 蔺昭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寒意。 她拿起柳条啪的抽了下他的左脸。 齐通:“啊啊啊——” “两边对齐才好看。” 蔺昭笑眯眯地往他的右脸上又抽了一下。 “唔,不小心抽到脖子了啊,只有一条痕迹未免也太丑了吧,那就多来几下吧。” “听说齐公子已经没了两任妻子,但前几天才又纳了一门妾室,算下来光是你就有快十门妾室了吧?你爹齐御史的俸禄也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蔺昭笑着道:“想想倒也没问题,毕竟你爹是御史,想必收到的贿赂就足够养活你们了。” 余下的人原本想劝架,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后顿时偃旗息鼓。 他们缩了缩脖子,眼神逐渐变得飘忽。 啪啪的抽打声就没停下来过。 齐通的惨叫声也从一开始的尖锐再到沙哑,到了后面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许多的人过来。 但蔺昭依然没有停下来,她似乎压根就没过要遮掩,抽人都只往脸上抽,几十下抽下来齐通的脸都已经肿成猪头了,呜呜地说不出话。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怎么吵吵嚷嚷的?” 宋玉燕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她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拎着柳条抽人的外甥女,眉心微微跳了一下,咳了咳道:“行了行了,这也没有什么大事,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 有人不服气地道:“蔺昭把人都打成那样了怎么还不是大事?” “难道非要把人打死了才算大事?世子妃未免太有失偏颇了,难道这就是宁远侯府的教养吗!” “我打的人,和宁远侯府有什么关系?” 蔺昭的嗓音忽然响起来。 她挑眉,似笑非笑地朝着说话那人瞥了一眼,是个穿着淡粉色纱裙的姑娘,她在记忆里翻了翻,这才想起来——大理寺少卿之女谢梨。 又是一个喜欢周景延的人。 蔺昭很轻地嗤了声,又对着躺在地上的齐通踹了一脚,扬起眉头朝谢梨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姨替我报个官。” “在场之人皆是见证,咱们去官府请府尹判一判,究竟谁对谁错。” 看见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谢梨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蔺昭忽然用柳条指向和齐通一起来的几个公子哥,补充道:“哦,这是证人,在进公堂对簿之前可别让人给跑了。” 公子哥们:“……” 他们真的只是来凑热闹的而已啊! 有人咽了咽口水,余光瞥了眼齐通的惨状,忙不迭开口道:“我、我可以解释,蔺昭不是无缘无故打他的……是他嘴巴先不干净,蔺昭才打他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也可以作证!” 余下的人也连忙跟着道。 蔺昭朝着围过来的人群弯了弯眼睛,露齿一笑,明明是极为明艳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一股森然。 “他喝得醉醺醺地过来,张口就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还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过是自保罢了。况且我好歹是秦王妃,他这算不算是图谋不轨?” 和蔺昭同辈的许多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秦王妃这个说法一出,就将此事上升到了皇家层面,所有人都清楚这事是不会善了了。 而凑上前的长辈们闻言只是皱了皱眉。 宋玉燕脸色则是瞬间沉下来,吩咐道:“去把齐夫人给我喊来,我倒要问问她,是不是纵容她儿子在我宁远侯府干出这种事来!” 过来凑热闹的宋玄英和江愉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在听见齐通名字的那瞬间,江愉表情蓦地一变。 她连忙撇开宋玄英挤到了最前面,先焦急地看向蔺昭,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接着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柳条。 再一想到离开前她折柳的行为,江愉哪还能不明白。 江愉呼吸略微急促,猛地攥紧了手指。 这分明就是针对她的局! 蔺昭是因为她,所以才做出这种事的,她不能让她惹上这种非议! 她咬了下牙,刚要冲上前去却忽然被人拦了下来,蔺昭身边那个名为春生的侍女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姑娘能解决的,您放心。” 话才刚说完,众人就瞧见蔺昭不知为何蹲了下来。 然后……伸手探进齐通的衣服里摸来摸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宋玉燕眉心倏地跳了一下。 “呀,找到了。” 蔺昭从他怀里掏出来折好的一叠纸扬了扬。 满脸沉痛地说道:“刚才齐通炫耀说自己刚娶了第十门妾室,我就问他钱哪来的,他得意地说很多人都隔三岔五就会给他爹送钱,他还专门写了份名单记录。” “……”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哪有明知亲爹收受贿赂还要写个名单记录的蠢货? 她想搞垮齐家搞便是了,还非要假模假样地演上两句,甚至连像样的借口都没想出来。 蔺昭可不管这么多。 她满眼期待地看向愣住了的谢梨:“令尊是大理寺少卿,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所以这桩案子他一定会彻查的对吗?” 谢梨张了张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家父他……”并没有这个权利越过京兆府直接查案。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蔺昭抑扬顿挫的感谢声:“我就知道谢大人肯定会彻查的,怪不得百姓们都说谢大人办案严谨公正,是青天大老爷,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候要是再拒绝的话,就相当于说谢父办案不严谨公正。 谢梨突然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话了。 ------------ 第34章:怎敢刺杀王妃啊 谢梨骑虎难下,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沉默。 幸好蔺昭也不是很认真地非做不可。 见她给不出回应也没逼她,只是笑眯眯地扬着手里头的那叠所谓受贿名单的证据,故意叹了声息:“去年我就怀疑过齐御史家中情况不对劲。” “若不是齐御史权势滔天,他的妻舅又怎么能在闹市随意纵马伤人而不惧呢?” 蔺昭的眼神扫向议论纷纷的众人。 之前与齐家交好的夫人们连忙闪避目光,心想御史左不过就是弹劾人的罢了,说他收受贿赂还能有几份信,但说他权势滔天…… 谁家权势滔天能比得过你蔺家? 蔺昭很轻易地就猜到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但只觉得好笑。 难道这些人就不想像蔺家一样么? 他们想到发疯,可这是他们想想就能做到的事么? 当然不是! ——因为蔺家如今的地位,是蔺回风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的,也是宋青鱼不顾危险开辟西域商道为大雍换来精良马匹,扭转战局才得到的殊荣。 感谢爹娘,才让她有这个底气嚣张。 蔺昭似笑非笑地道:“去年齐御史找了好几个帮手一起弹劾我和阿爹,说我性子嚣张纨绔,说我阿爹教女无妨,看来也该好好地查一查了。” 话才刚说完,齐夫人忽然冲过来扑在齐通身边,哭天震地:“我的儿啊!”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不是你打的我儿?你这个小贱人……” 她发疯似的朝蔺昭拍打过去。 还没靠近,就见不知从何处飞出来一枚石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齐夫人扬起的那只手腕上,她突然惨叫一声,捂着手摔倒在地。 “刺杀王妃,将她拿下。” 如冰雪般冷厉的嗓音蓦地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全都诧异地转过头去。 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周景翊时愣了愣,连忙分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宋玉燕的眼里闪过一丝讶色,她并没有往秦王府送过请柬,秦王好端端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行事有素的侍卫当即上前将齐夫人控制住。 蔺昭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想将手里的柳条扔掉,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必要,反而笑着问道:“殿下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骄纵任性的人。 上辈子她那是被周景延哄昏了头,才会想方设法地压抑自己的本性,试图成为他心目中温婉贤良的妻子,即便是那样还是被认为太过骄纵倨傲。 虽不知周景翊到底喜欢她什么,可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晋丰推着周景翊到她身边。 他瞥了眼哭天喊地的齐夫人还有地上那个猪头,眼底划过寒意,偏头交代道:“现在就将人移送至京兆府,刺杀皇室罪加一等。” 侍卫抱拳应声,立马就两人带了下去。 跟着齐通来的几个人生怕后面被揪住小辫子,连忙以证人的名义跟着侍卫跑了。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江晴看到这一幕,脸色唰的变得惨白。 周景翊抬头看向蔺昭,神色霎时软和下来,抿唇道:“我随友人过来看看。” 蔺昭点头:“喔。” 她很轻地挑了下眉,在她的印象里周景翊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身边鲜少有朋友出现。 所以原来不是没有,而是她没有在意吗? “诸位,既然此间事已了了,那咱们就回去赏花吧,”就在这时,宋玉燕笑眯眯地站了出来,“我今日新得了一株紫菊,煞是好看。” 见她都这么说了,其余的人只能纷纷应好。 宋玉燕离开前,给一旁的宋玄英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留了下来。 蔺昭虽解释了出手打人的事,但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他们要在赏花宴结束消息传出去之前,先把最终的定论传出去,免得传出对蔺昭不好的事。 同时留下来还有江愉。 等众人一离开,宋玄英立刻按捺不住地飞奔上前,紧张地扶住她的手臂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昭昭你没有受伤吧?” 蔺昭乖乖地任由他将自己转了好几个圈,老实道: “我真的没事,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力气还不够我一脚踹的,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况且,她是有备而来的。 周景翊冷哼道:“齐家胆大妄为,进了京兆府他们就别想出来了。” 闻言,蔺昭顿时朝他望了过去。 想了想,忽然将手里的那叠纸递给了他:“这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的齐家犯下的罪名,时间短有些没调查完,殿下能否帮个忙?” 周景翊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好。” 他偏了下头,晋丰当即上前将这份证据收好。 “抱歉,齐通的事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蔺姑娘了。” 江愉抿着唇走上前,交握在身前的手紧了又紧,愧疚地低下了头。 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道:“此事应是我继母与妹妹故意设计的,她们瞒着我与齐家议亲,为我选的夫婿便是齐通……此事我定会给蔺姑娘一个交代的。” 她们想要看到的无非是她与齐通拉扯被人发现,然后不得不嫁给他。 江愉抬起头看着她,眼里划过一抹下定决心的狠意。 蔺昭刚想说与她无关,却在对上她眼神的那一刹那改变了想法,轻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江姐姐的好消息了。” 江家的人能算计她一次,就能算计她第二次。 哪怕这次被蔺昭出手化解了,也不代表这江愉的危机就彻底解除了,想要真正立起来,能够依靠的永远不是夫家,而是自己。 江愉脸上的表情这才稍微松了松。 她转头看了眼宋玄英,垂下眸子没再说些什么,径直转身就离开了。 宋玄英张了张嘴:“……” 宋玄英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但跑出去两步之后又郁闷地退了回来。 眉心紧蹙,沉着脸骂道:“这江家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昭在旁跟着他同仇敌忾地骂道:“就是!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小舅舅你到时候和江姐姐成亲了,要好好地替她教训教训江家的人!” 两人咕咕唧唧地骂了好半晌。 周景翊微微扬了下眉,好心地道:“需要我帮忙吗?” 舅甥俩齐齐地看向他。 “我可以让江城丢了官职哦。” 周景翊无辜地弯着眼睛。 ------------ 第35章:我以为你会哄我 “只是六品官而已,随便运作一下将人贬出京都便是。” 周景翊话说的很随意,笑容还略有腼腆。 宋玄英眉心倏地跳了跳。 蔺昭想也不想,摇头道:“不用,江家母女一直想要的是攀上贵人,对付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眼睁睁看着这种日子与她们失之交臂。” 再者,怎么对待与江家的关系是小舅该考虑的事。 从始至终她就没怀疑过他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毕竟,周景翊将来可是能从一无所有,到拉起一支军队攻下大雍半壁江山的狠人,他在京里怎么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人手呢。 周景翊温声笑笑:“好,随你心意去做即可。” 余光瞥见她手里的柳条,好奇地挑眉:“你怎么想到用这东西打人的?” 蔺昭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因为它打人会痛,但伤得不会很重,最重要的是羞辱性极强。” 她的语气有些骄傲:“今日过后谁看到我,第一反应肯定都是捂住脸,这怎么不算是杀鸡儆猴呢?” 宋玄英:“……” 宋玄英嘴角微抽。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她倒好,打人专打脸。 不过还别说,这遭往后旁人再看到她,先想到的可能还真是她把齐通抽成猪头的样子。 齐通浑身上下最重的伤是她踹的那一脚。 除此之外,脸上的伤也就是看着可怕,他之所以会晕过去只是因为喝醉了酒而已。 其实在看到他来之前,蔺昭也不能保证上辈子小舅舅为了江愉和旁人打架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所为,若她能阻止的话最好不过…… 但若是事情仍往这个方向发展,那她准备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同时也能证明,此事不是偶然。 相较于扳倒齐家而言,江家就显得并不重要了,起码对蔺昭来说是这样的。 无他,因为齐御史是周景延的走狗。 前世阿爹在乌鞘岭一战中被设计惨死战败之后,第一个上奏弹劾阿爹贪功冒进并且请旨剥夺将军之位和武安侯爵位的人就是他。 可事实上,齐御史是景王一党。 周景延她会对付,前世那些聚集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害死阿爹和阿弟的爪牙,蔺昭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儿,蔺昭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芒。 余光瞥见宋玄英还在场,她纳闷地问道:“小舅舅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 他倒是也想不待在这儿啊! 宋玄英郁闷地挠了下后颈,道,“江姑娘性子好强,若不是这桩事我在场,恐怕就算发生了她也不会告诉我,也不会希望我出手相帮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蔺昭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都没问怎么知道?难道江姐姐让你别娶她,你也听话不娶?” 宋玄英立马道:“当然不会!” “那你还愣着干嘛?快去追人家啊。” “……我这就去!” 他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登时咧开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宋玄英连忙转身追了过去。 忽然,身边传来了一道清冽的嗓音:“迢迢很懂得怎么追人?” 周景翊推着轮椅走到她身边。 蔺昭微顿,低下头看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里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的语气听起来却给人一种醋劲很大的错觉,像是要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明明,整个建康城的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不知道他为何还要问出口。 蔺昭唇边笑意浅淡,坦诚地道:“殿下也知道,我追了景王那么多年。” “要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转身朝着花展而去。 “宁远侯府的菊花开得挺不错的……” 话还没说完,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温度略低的指腹抵住了她的腕骨,低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以为你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就算不会,应该也会说得委婉些。” 语气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委屈。 可没想到她竟会说得这样直接,直接打碎了他的所想幻想。 蔺昭有些无奈地转身。 “殿下,坦诚是你我之间合作的基础。” 周景翊仍然没有松开手,他微微垂下了眸子,眉眼在刘海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蔺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道:“我知道,是我逾越了。” “下次我不会再问出让你困扰的问题了。” 蔺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过了半晌,她深吸了口气,自暴自弃地开口道:“我没觉得困扰,殿下想问什么都可以,下次我会尽量用更委婉的话来坦诚。” 周景翊忽地抬起头望着她,阳光下黑眸显得有几分清透的惊喜。 “不许再问了!也不许再说别的东西!” 蔺昭先发制人地阻止了他说话。 说完,就立马挣开他的手,走到后面飞快地推起了他的轮椅。 为了不让他有开口抬杠的机会,蔺昭硬是将轮椅推出了咻咻的架势,直到把他推到了正在赏花的人群中之后,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有些气恼,以前怎么没发现周景翊这么烦人呢。 谁家成年男子还需要哄啊! 被遗忘的晋丰:“……” 中途虽出了点意外的小插曲,不过赏花会最终还是平安地结束了。 等宾客们开始散场,蔺昭才私下里又去找了宋玉燕,抱歉地道:“对不起小姨,我在你办的赏花宴上惹出了麻烦的事,让宁远侯府惹上了非议。” “傻孩子,小姨才没觉得你是麻烦呢。” 宋玉燕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 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再说了这事错不在你,我们要怪也只会怪齐家,你就放心吧。” 说着,她抬头瞥了眼等在不远处坐着轮椅上的身影。 宋玉燕拍了下外甥女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去吧,过几天我让人给你送些菊花糕点,到时记得给秦王也分一点,好歹是未婚夫婿对不对?” 蔺昭:“……” ------------ 第36章: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蔺昭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往后看了眼。 正好看见周景翊停在那里等待的身影。 “别的不说,秦王对你的确耐心。” 宋玉燕含笑的戏谑嗓音响起:“我派人盯着他呢,你去和花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着你,没有露出过嫌弃或者轻视的表情。” 除了他之外,无论是谁多少都有些看不起她的做法。 “我听说,言喻是摊上了一个很强势的老婆,他老婆那边家很有钱,一直都对言喻当做狗一样的,是有这么一回事吧。”白萍问道。 这并不是戴志伟“独”,而是因为此时他的眼界并不能发现跑出空位的队友。 前插的黄色潜水艇边后卫科斯塔奔跑了进二十米才被特里皮尔赶上缠上了,科斯塔脚步一搓,晃开了伸脚的特里皮尔,接着看了一下中路,迅速起脚,皮球向戴志伟飞去。 但是自从出了昨夜的那件事情之后,宁紫陌总觉得宫玄正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不见自己的。 其实按照她的智商,直接上高中也是可以的,但是,言喻觉得这还是要低调一点。 深吸一口气,黑鸦明白了为什么废土上很多人会成为神佛的狂热信徒了。 此刻这留香被换上了粗衣布衫,也卸了一头的珠翠,但是眉宇间的大家闺秀气质还在,一看就不是市井人家的姑娘。 “谢谢红杏姐姐,等月银下来我立马还给你的。”海桃双手都是颤抖着的,她得到的不仅仅只是银子而已,更多的是红杏对她的信任与关心。 敖玉烈和猪八戒可不会做出什么“不行,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诸如此类的举动。 马西姆斯出城的时候还瞥见一个分队长正带领着士兵,往浅沟里面放置一颗颗带有很多尖树枝的树木。 吃饭的时候,成始源这才发现除了郑父郑母之外,郑秀妍也在这里。 “大首领,不是还有佛伦塔尼人吗?我们可以向他们借粮!”心腹手下瓦恩尼建议道。 紫风铃都是微微一怔,想不通洛辰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也都没问。 顾长久的表现的确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一些被淘汰的更是不加掩饰内心的羡慕,毕竟从此以后他便是天元学院的地址了,这就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所以,这一路跟下来,秦冥的后方大约五百米的距离,跟了至少有上百人。 六耳听后,便推了下去,看着六耳的身影,冥河满心欣慰,六耳虽然生性好动,但在修行上丝毫不懒,若他真能完成冥河的设想,那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洪荒也将不会是他最终的舞台。 神农氏自拜孔宣为师之后,虽然跟着孔宣修行有成,但是心中却一直惦记着当日所许之愿,如今,神农氏已经长大成人,便来到孔宣跟前询问解决之道。 所以,五百万星元石和一块星辰本源之间,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后者。 既然想要闭关,那自然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而冥河心中也早有定论,那个地方绝对是一个绝佳的闭关之所,而且也很适合用来参悟法则,也是一个增强法则掌控力的绝佳之所,虽然有点危险,但也不失为一个闭关地好去处。 汪大傻立刻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立刻朝着王府大门吼叫了几声。 苏锦如和叶辰枫从叶辰浩家出来以后,叶辰枫就带着苏锦如回了自己现在的所住处,并且拿了滑板,就和苏锦如去了以前他们滑滑板的地方。 ------------ 第37章:蔺若雪请罪 蔺昭刚回府,脚还没踏进院子里,就听见下人说蔺若雪在里面等她。 哦?她的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春生没好气地道:“做出了那样的事她竟还有脸来见姑娘,我都替她感到害臊!” 她气冲冲地叉起了腰,像是即将要上战场的蟋蟀大王。 蔺昭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 “走吧,我们进去瞧瞧她是来 月璃用手拍着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怎么刚才沉迷进去了呢?不行慕容月璃你要冷静冷静冷静至上。 袁秋华开导她要为长远打算,学一门真正的手艺,学沟通能力和处事技巧。趁现在年轻,辛苦一点不算什么。 贵宾席之上的周堉贤也是因为这第一场比试的名单愣了愣,旋即无奈的摇摇头道。 又一个说:别跑了,嫂嫂!你逃回娘家去,我们还须将你接回来,是不是?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人若是开口问,摊主要么不理,要么卖假货,骗术没商量。不会玩吧,还不老实,偏要不懂装懂,心还特别贪,凑什么热闹,有钱了不得呀,宰一刀没余地,令你长记性。 烧焦之塔原本有七层,但经过火灾之后,现在就剩下两层,地面一层,地下一层,所有的狃拉都在地上一层,而老大玛狃拉则独自一个霸占了地下一层。 右边通道是一条长着两个脑袋的蟒蛇,它通体乌紫,身体盘踞着,看不清具体的长短,但腰身有三人围抱粗。 隔着一道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她冲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会意,悄然退下,再来时手中已经捧着一个长长的紫檀描金木盒。 “大姐姐,你心肠太恶毒了,趁贵妃姨母不备居然做下这种事,这可是死罪!”温玉澜冲着温玉蔻道,眼中流露出更为阴毒的光芒。 不过这显然是很悬的一件事情呢,因为毕竟吴大伟在上半场的比赛里面的表现是很糟糕的,整个上半场吴大伟都只有5次出手,而这5次出手无一命中。 七角甲虫的七根尖角和身上的甲壳也是不错的炼器材料,虽然算不上珍惜材料,但是胜在质量大,所以林锋还是将他的尸体收进了法界,交给大力金刚等去收割材料去了。 当林鸿飞开着这么一辆外形沉稳大气却又圆润异常的车子出现在市委大院大‘门’口的时候,瞬间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若非林鸿飞这张脸已经等于是通行证,恐怕林鸿飞连市委大院都进不去了。 如今十年过去,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同伴,在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当中,从此不再孤单。 但这只是开天门中祖师走出的推断,实际上整个修真界历史中,却是从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炼器师。 “上次求你家两位娘子丹青墨宝。不知完成也未?”她不接梁丰的话茬,另起炉灶问道。 可现如今的情况是。曹操除了兵员之外,各项物资还可以从河南的敖仓进行补给。就算会让前线的物资使用上吃紧,但进行有计划的分配后也还能较为从容的支持一段时间。 假如不是现在正值深夜,周围光线暗淡,只怕这么微弱的光芒,根本不可能看到。 崔风宪并未多做解释,低声又问:“徐大人,劳驾你再问问,看看他还有无同伴等待救援?”徐尔正点了点头,便又俯身再说,那人显得虚弱已极,听得问话,却只慢慢摇了摇头,随即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了。 ------------ 第38章:你的命怎么能这么好 寂静的花厅里只能听见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桌声。 蔺昭没有开口说话,蔺若雪也只能继续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心中焦急,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妹妹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景王殿下。” 蔺昭抬眸淡淡的扫向她。 “殿下为人君子,且又与你彼此爱慕,他又如何能看得上我呢?” “殿下 凉河市分为城北和城南,只要查找居住在那一片的人类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便能大致猜到邪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好色,贪权,奸诈,杀伐果断,这一切整合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主角剧本,倒是很像是一个恶魔的崛起。 京元本来没必要走门进来,他有一段时间没像这样双脚踏在地上走路了,因为时常要攀爬高处,所以他练习出一种更高效的移动方式。 看见黎康有些难堪,魏青开口说道:“顾城主,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算是看出来了,苏敬南只要一碰到酥酥的事情,就不知原则为何物。 成仙之后,人间之剑,与自己天道之剑的碰撞,那种剑道争锋的感觉,他许久都未曾有了。 谢衍拧了下眉,以去洗手间为借口,到人少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 上传了平台后,伸了一下懒腰,然后回头看着学姐趴在床上侧脸躺着好像在刷视频。 见说不动苏子衿,又见她脸上露出这一路未见过的疲态,秦景无法,只好放苏子衿回家,自己一行人回宫复命。 路瞳好爱费良言,爱到了骨头里。纵然路瞳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也得不到费良言的爱情,但是心里还是那么的不甘。 前世他身为最大的逆修,与天相争,最终他技高一筹,暗算了天道,成就了至尊果位,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额头之上的冷汗却越来的越多了。 但是,在底层奴工的薪资普遍都会被克扣的情况下,大部分的奴工都存不下一金克的钱,因此,能一次性拿出几百金仑来的人,一般都有较为不错的额外收入渠道。 风轻云淡的五个字,让于玉汗毛卓立,她连忙探出神识感知身上的袍裳,生怕这件袍裳之上被加持了什么残忍的血祭熬炼之术。 “你的意思是,把北部湾经济区当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经济区来对待”载洵问道。 崔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张张面孔、一道道人影,他的拳头越攥越紧,眉头也深深地拧了起来。 “你住嘴,没你的事。”费良言压根就看也不看厨师长一眼,眼就盯着一言不发的师意。 现在宗门最强的天才弟子也不过比他强了一线而已,也就宗师初期的修为。董占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有一些不错的际遇而已。”慕容可欣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睡着,就率先向前山飞跃而去,其余弟子有些莫名,但都跟着冲了上去,史炎等人有些莫名所以的被带到了后山。整个偌大的炎龙谷中,竟一时紧张不安起来。 一阵风波平息之后,在流萤的三寸不烂金舌之下,场面的气氛开始恢复了,随之而来的是八强对决的第二场,林尘对战流茜。一个是来路不明的少年强者,一个是天流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或许这是什么使人心情愉悦的魔法咒语,一段晦涩难懂的莫名字符从他口中传出,那节奏和旋律,却使人不禁想要起舞。 ------------ 第39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春生一直都很清楚: 哪怕她和茯苓都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没有高下之分,在茯苓的心中也是认为自己比她更强。 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经常说,茯苓生得漂亮,指不定哪天就飞上枝头变成了主子。 茯苓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理所当然地将不讨好的事交给她做。 即便侯爷和姑娘都没有要给世子后院塞通房的意思 钟思欣似乎巴不得他这样做,整个身躯都靠到了他PxQS身上。 “同时对付两个,那是在找死。所以就请你先去死,然后我再去对付另一个!”诡舂大吼着杀向了普朗克,完全不像他之前的懦弱模样。 段距离,只要他不被这些骷髅兵围起来,就算这些骷髅兵再多一倍,也无所谓。 “你们这是干什么?停下,马上给我滚回来!”庞峰朝四人咆哮起来。 重生后的自己,对时空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超出他所能计算出的范围,何况是三条时间线,其所产生的蝴蝶效应,计算起来何其麻烦,他现在恢复的力量并不足以解决些问题。 如果按照现在方式继续修炼下去,二十皇说不定日后就会成为启天战神那样的存在,然而他今天却遇到了夜枭,这个日后将魔界搅的翻天覆地的怪物。 从哲理的角度说,人的意志的本质也就是人的灵魂,就是盲目的欲求和冲动,就是永远孜孜不息的努力,就是无尽的拼争,它没有最终的目的与目标。 龙拓捏碎储物戒,一道摄魂笛音传遍整个封龙城,也传到的兽林里。 不会有人去说,这批物资是从天宇联盟截流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对此,鲁克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因为是有这个计划,他才能够活下来,所以他应该庆幸贵族们因为一己私利,而让研究所的人开发出这个计划。 当年在神墓世界的时候,类似的蛟龙李格屠过不止一条,蛟肉的味道可谓至今难忘。 大量的雷光在娜迦蛮兽身上流动,立刻就将娜迦蛮兽点的外焦里嫩。 由于之前框架已经大体完成,所以叶沉溪将版本日定在下周六,按照目前的进度,到时候大家可能会经历项目组成立以来第一次通宵加班体验,当然如果能够保证版本质量,大家能得到这周日不用加班的奖励。 不过黑喉岩人所特有的的岩石铠甲能力却是能让只有物理攻击手段的兵种很是烦恼,就比如现在,霜爪狼骑兵军团以往无往不利的刀锋却只砍出一些石屑,即便刚刚加入战场的旋刃猎手也难以破防。 在拉西雅的房间中,童乐心扫过周围的摆设,是和眼前穿着一般的清淡素雅。 只是,有些人的烦恼很容易被人看到,另外一些人的烦恼,即便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夏穆炎看着面前的门,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浑身透着冰冷的血意。 虽然他已经动用了光系法术,消除了自身和白虎的气息,让各种追踪法术失效,但毕竟这次是大长老亲自出手抓他,和以前他偷偷摸摸跑到后山玩不是一个概念。 “不过什么?”瑞康很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指点和建议,倾了上身问。 看完任务评价后,李格打开属性模板,发现属性模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随即,这两人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 第40章:婚期定了 蔺昭动筷子的手瞬间就停住了。 她的杏眸睁得溜圆,似是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呆了呆,才讷讷地道:“秦王怎么会忽然想到给我……” 带早饭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罗嫂汤面其实并没有固定的铺子,这是一家专门开在皇城御街通往内城必经之路上的早餐铺子。 主要受众也是那些天刚蒙蒙亮就要去上 之前前辈们说是引退,但平时还吃住在一起,经常能在训练场上见到他们,还可以插科打诨。 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使输了,叶飞也有自信找回场子,但对方这架势,这态度,丝毫没把他当对手。 随后,身穿黑衣的男子直接走进来,只见丫鬟对他行礼,他示意一眼,那些人也都下去了,他拿着饭菜走到楚晚柠面前,楚晚柠惊讶的指着他叫道“安子麟,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云卿在一起嘛”。 “是这样的,我从外面走到了屋里,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吓死人了!”沈佳欣似乎还有些后怕的开口。 “但是佳怡,你也是更厉害的,好多大夫过来的发现不了你的问题,没想到你之前做的解毒丸竟然派上了用场!”端宁又庆幸的说道。 楚晚柠问其不让他们在一起的原因,难道只有安子麟的身份嘛,姜云黎摸了摸楚晚柠的头说“丫头,你没必要知道的,安子麟身份还未知晓,让云卿和他在一起,我有些不放心,何况,安子麟并不喜欢云卿”。 随后,屋内,只有楚晚柠和姜云黎二人,姜云黎就直接问“你这几日在哪?都和他在一起”。 元笙漓低头会心一笑,说楚晚柠已然有了身孕,自然是重新回到世子府,让姜云黎后悔,更让楚晚柠肚中胎儿不保。 秦婆婆无奈的离开了,我看着医生焦急的问道:“您看我母亲的这个病情还能够治好吗?”我内心十分的慌张。 而另一侧的萧逸海等人虽然感到些许诧异,却也不会当面来拆自家家主的台。 曾豪没有回答,带着耗子数人走到工厂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也在他走后很久,我才重新下来,将一切收拾好,在我尝了一口凉拌木耳时,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难道是被天谴了?”魏辰顺口说道,如果是突然暴毙的话,只有这一个可能。 “哎呀,我的作业还没写呢!今天星期天了,马上就到晚上了。”唐弥悟终于从我怀中挣扎着下来。 双手的幻刃还是在右手中呈一把两刃短剑,那些变异体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入侵进来,都向我这边的方向跑来。幻刃在手中极速飞舞,像是一把回旋镖一般,周围的变异体都被极为锋利的幻刃给绞杀的一个不剩。 陈楠以前听毒狼说过,他师父就是自己的师叔,名叫玄天罡,只是一直都不曾见过。 毕竟能够修炼到鬼仙的,肯定在现实世界当中,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布袋和尚拽住了江汉义,江汉义看着布袋和尚那只圆乎乎的手,布袋和尚连忙缩了回去,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手被江汉义一根一根的掰断,光是那个声音就让人牙酸。 感觉到她失落的情绪,肯定是那天真耶老师发现我们外地的圣痕者接到消息去市区西部之后,迟迟没有消息回应,所以才只派A级圣痕者过来救援的。 ------------ 第41章:他们要阿爹死,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何止蔺昭不想这么快嫁人,蔺回风也不想让她出嫁。 可秦王说的有道理,眼下这个情形只要她还没真的出嫁,景王那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蔺家这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想到昨天暗卫来报,说蔺若雪替景王约她去小南山寺,蔺回风心就冷了下来。 蔺回风红着眼睛,满脸不舍得。 说出口的话却毅然决然: 留下改变人生的林松宝,梁渠回到家中,拿上全部积蓄,骑上赤山往平阳县最大的集市赶去。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去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脏地方去当什么幼儿园的老师? 她知道,这将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随后便不再排斥那股外来力量,缓缓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 顾雯原本还想说什么,被嫂子这么一问,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只轻哼了声,拿起筷子不理会的吃东西。 孟渝看着他们兄妹俩,站在门口牵着姜月微,表情有些拘谨,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苏宁安移开了视线,转向他处,若不然,他无法控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厌恶。 当然,也不是一定就急于现在一时,带着真阳奇花离开,不影响它晚几天成熟。 每一次锤炼,皆是有一缕一丝的玄黄母气,没入到方源的器武魂之中。 他们一家人的照片不多,只有在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 壮汉抬起头,那胡子拉碴、黑黢黢的面容,和宋玉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要知道,老板和员工之间,就像是东风和西风一样,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要想和平共处,那就得势力均衡,谁坐大了都不行。 “奥,奥,对对,是不一样,不一样,我多喝一点。”萧博翰说着,真的端起杯子,一口气就喝掉了半杯水,蒙铃看的嘻嘻嘻只笑。 “那就请多多指教了,作为一个新入门的侦探,我还有太多不了解的东西。”张天毅也不矫情,他确实也没有矫情的资本。 此时在那只肥鸡发出预警,在得到周悦的许可,陌九霄一招手,那狗不理包子就已经如兔子一样窜入路旁的深草丛中,这显然是要施展他那独特的与动物昆虫沟通的能力了。 说话间俩人已和鬼手照面,鬼手迅速出手,一拳击在一人的胸肋处,接着就是一个飞脚踹在另一人的胸口,这两个地方都是人身上的要害处,击到狠处你会痛的连呼吸都喘不上来,更别说喊了,只听闷哼两声,俩人都已倒下。 此时回到那锻打的铁砧上,他随意地瞅了一眼那上面烧红的铁锭,忽然就愕然地发现,他的那个铁匠被动技能,格物之眼就已经自动释放,然后,那块本来只有很简单属性的粗糙铁锭,就刷刷刷冒出来一串的数据。 于是后面的几天,不是听说这几个家伙大闹了赌石坊,就是掀翻了拍卖会,搞的整个落星城是乌烟瘴气。 路在脚下,她慢慢的走下去,经营下去。总有一天,能亲手把活佛拉下来,跌落尘埃。 一个时辰过去,世子讲得口干舌燥,伸手向李四贤要水喝。瞅准这个绝佳空隙,王昆山说话了。 当然,两权相害取其轻。不可能因为少部分的鲜卑骑兵可能得到加持便放弃了对鲜卑步兵和其他非人兵种的削弱。而且就算那些鲜卑骑兵得到了加持,其实力也不过才将将达到那些家吃了嗜血术的非人的水准。 ------------ 第42章:收了她的东西就要给她吐出来 而林云这边,芸儿一脸担忧的看着林云,低声道:“林云少爷,你不应该和他们决斗的!”芸儿虽然很天真,但是她也知道刚刚林云的决斗应该是因为她。 带出一串鲜血,剑气直接将手掌给穿透,而后破开后脑,无情而出。 接着李宁宇开始命令道:“一排负责坚守黑崖山,一定要给我占据通道的所有制高点,只要出现一个洋鬼子兵,不需要请示,立即开枪!不过最好先等洋鬼子靠近一点!”。 邱少泽看着远处的商梦琪此时双脸通红,显然是喝酒喝的,毕竟以后要在苏杭立足不简单,不把关系拉好显然是不行的。 红旗越野车,在北京城内七转八拐之后,终于在一处停下,蒋中正一个箭步下车,为李宁宇拉开车门,接着李宁宇就走进了这处,单独关押义和团主要成员的临时地点。 回到码头,我找来一些木柴升起了一堆篝火,将一支树枝上的火苗熄灭后就撕下了身上的一块布,用炭灰在上面写上了几句话,大意就是我去寻找兄弟会的韩旭然后去解救夏方行等云云。 钟晴轻笑一声,“好,凌教主果然识时务。”正说话间,一阵狂风四作,瞬间沙石飞舞,迷乱了视线。 “只有十丈距离,不过已经很不错了。”萧让微笑说道,在他的眼神之中乃是一片欣喜神色。方才他所施展法术并不是遁术,而是他研究已久的混元幡之内的瞬移阵法。 “爷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说?”赵无极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同时,李宁宇也亲自下达了新的命令,远东军团的三路大军,此时已经开始向该地区集结,但这样大规模的举措,根本就无法避免的被敌人察觉出来。 “他叫做杨帆!这次多亏了他的帮助,封印你的空间才被破开!”诺诺高兴的说道。对于杨帆,诺诺可是很感激的,因为他释放了鬼神。 安乐公主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划着韦皇后刚才使用暗器的经过。 王维走了,就连一直有着报国雄心的李金鹏也走了,章建豪的心中不免有些凉意,又想起刚刚的血雨腥风,让许许多多鲜活的生命就此结束,难道他们在今天都该死吗? 惠彩真的不再说话,闭着眼睛让自己沉睡,在飞机上,想睡却睡不好,现在可以安然入睡了,又担心韩在承会着凉,根本沒那么容易入睡。 怎么在大殿上环绕了一圈,都找不到个类似是自己未来夫婿的人呢? 她苦笑,是自己决定错了吗?不……如果不离开,不狠心把他还给楚万相,他连命都没有。 “生死相搏,生者为王,死者为寇,你赢了我,便是比我强。”孟海公艰难的道,他的身子随着所说的话剧烈的颤抖,生命力正从他的身上飞速的流失。 张公谨想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罗成这种犟脾气。使者之中不乏武人,走到哪都带着兵器,罗成也不例外,只得看他从伴当手中接过五钩神飞枪,刷的亮出架势。 我看着一阵心酸。慢慢的将他手里的香烟拿了出来。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个毛毯,盖在了陆飞的身上。 “哼!少说废话,事到如今,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还想心存幻想,威胁我王家,简直是罪该万死!”王战眉毛一竖,心神一动,立刻从身上飞出来了十多条人形真气,个个都闪烁如鬼魅,直接扑向那些陈家长老。 不到眨眼时间,识海天空上,那朵青色天莲,再次飘向天际灵云海,隐入其中。 向云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我就知道你没那么有诚意的。”她冲那个服务生摆了摆手。 “兄弟们,实不相瞒,卫阶和庞云还有一众骑兵兄弟安全撤回大营,然而荆州军顷刻间便会兵临城下,而京口大营,很有可能会守不住!”卫阶接着说道。 她回家住后,夏晋远去看过她,那个傍晚,她坐在客厅里弹钢琴,夏晋远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脸上的表情是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的。 放眼遥望,不论天空,还是大地,四面八方入目的,全都是一片红色。 宇豪欢呼起来,钟岳刚在路边把车子停稳,他就拉开车门,冲向了美丽的彩色喷泉。 但吴三娘若想真正的掌握巴国地盘的政治话语权,就必须肃清那些肮脏且不安分的爪牙。 那天她正和几个师哥师姐讨论那期校报配的插图,听到有人招呼:“谭海成”,一抬头他已经进来了,浅色的牛仔裤,蓝色的T恤,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很熟络的。 蛮雷疯狂的吼着,将心中所有的信仰变成了愤怒抛洒在司特的身躯之上。 不仅是莫古,那怕是两大圣主,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可是萧炎他们早就知道它想跑,全都把所有的退路给拦了下来,让其无处可逃。 只见尸绝手掌微微抬起,轻绵感受不到任何力道。不过一股黑色气息慢慢从他的袖子里面飘过手掌,“砰。”然后被他一压手掌,拍进到黑衣人的脑袋内。 只是她们的到来却让夏海桐的心开始不淡定了,但她脸上还是比较平静,能做到这点对她来说就是一大进步。 “那全国工商总局和广电总局是怎么回应你们的呢?”赵敢淡声问道。 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至于为老爸洗冤的事情,只能是另想法子了。 随后一阵剧痛突然从身上传出,那阴冷的能量虽然没能钻进段残的体内,但是却腐蚀掉了段残的血肉,此刻段残的伤口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伤口四周泛起黑色,皮肉向外翻卷着,看起来无比的狰狞恶心。 ------------ 第43章:就要痛打落水狗! 蔺昭没想到周景翊会特意命人送东西来。 本还担心信里写的会是诉情意的话,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回应他了。 打开信笺之后,蔺昭的眉梢顿时挑了起来。 再抬起头来,就迎面对上了几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阿姊,秦王给你写了什么东西啊?” “我们能看一看吗?” 整个攻击,在杨薇细剑飞出的那一刻停止了,测试官大叔仅仅用了一招攻击,就将杨薇的长剑击飞。剩余的那几次,都是他被动防御而已,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攻击。 飞行员完全不清楚机内发生的事,认真执行起降任务,将飞机稳稳当当降落在平台上。 风商雪微微一笑,想了想,又从棋盘中拿起一颗棋子。手中棋子成了三颗。 一个回合过去了,高丽骑兵被唐军亲卫冲杀个透心凉,只剩下几十个残兵,红着眼睛坚持着。 即使这些民众代表不了整个瓦坎达国,但在场的众多媒体和新闻工作者,也会将所有细节传递出去。 拍卖场内的修士惊异未定的纷纷起身,或凌空或站立或找到一处安全的角落静观其变。 因为在他看到的裂缝里,竟然有一双巨大的蓝色手掌,随后裂缝被强行撑得更大。伴随着一条蓝色的巨腿被伸了出来,那个新出现的外来生物也彻底暴露在外。 这是德怀恩-韦德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摆明立场站在余一尘这边。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来人叩了叩门,黑头巾顿时慌了,见到窗户,想也没想就窜了出去。 如此说来,其实人无完人,她动手能力上的缺失,也让她沾染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没有那么多距离感,其实也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大喵以前和六六也有玩过,只是那时候对这东西不太懂,也看不出对方的水平来。 许恒长刀一抖,就将帷帐撕开一道大口,然而力气并未收回来,反而顺着惯性,啪的一声啪嗒在被子上。 沈燕娇面色一下子变得灰败,她看着前方的老鬼,满脸的惊疑不定。 悟空又运法力向坤地一跺脚,果有勾魂使者现身,此时正拿铁链锁着国王的魂魄。 这倒是,墨家主他们虽说实力不行,但毕竟年纪在那且见多识广,仅凭个一招半式就能猜测出他们的等级也并不奇怪。 最近一次,八大门派掌门携手曾与上一代宫主尚甾带领的星隐宫决战于镜湖。之后星隐宫便销声匿迹。 此刻的教皇正因为鳃器官受伤而处于极度虚弱状态中,面对蝼蚁不要命般的进攻,这个高楼般的怪物第一次选择了退避。他那并不聪明的脑袋,清晰的从眼前的蚂蚁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白染说了最后的重点:“墨辕长老在回来之后就让他的嫡亲大哥做了家主,也就是你祖爷爷。 招纳流民,取信难民,就地取材……围墙塌,树木倒,捆绑起来随着牛车运载回去,一切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进行,不知不觉就夕阳西下,当难民们打道回去之时,至少围墙外十几丈以内,已然变成由木桩组成的空地。 原本前者的第一种没有发生,金木理应可以实行第二种,但现在因为十一夜的调皮,估计这个也没有办法去实行了。 然当成成跳了一圈之后,他猛然间丢出一张符咒,地上奄奄一息的山魅瞬间消失,转而符咒上出现了一只断臂山魅的画像。 ------------ 第44章:现在的她强得可怕 凉国,因在大雍的西边又被称之为西凉。 西凉能从北朝嘴里咬下一块肉来,并且与大雍、北朝以及南越并立,靠的就是西凉部族骁勇善战的骑兵,而一支骑兵最为要紧的就是战马。 西凉的战马远不是大雍可以比得上的。 陈群低垂着头道:“回姑娘,不敢说会养马,但我在家乡的时候曾养过马。” 蔺昭有些 许荆南挂掉电话,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言言七。言言七也看向他,眉头一挑,没说话。 旁边还有酒,林谷雨将所有的酒全都倒进盆里,拿着巾帕放进去,随后用着沾着酒精巾帕给池航擦身。 清言有些不舍的,把刚刚那幅画仔细的卷了起来,用一条细绳捆住,放在了一个干净的袋子里。 狗子和地海市也算大哥级别的,和那些商人、高官也都有联系,接到钱媚霜电话的时候,狗子都是一怔。 “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是凌少给取的。”爱拉的眼神微微闪动。 想当年,赢轩和工作室的人为了探寻长安城里一个王侯的墓地葬于何处,在长安城足足做了一年半的科研。对于长安城,赢轩简直和当地的居民一样熟悉。 “右大将,牛羊还是要给的,不然的话,一旦秦人失去粮草补给。事出无奈的情况下,他们会在陇山上抢夺我们的百姓和牛羊的。我们主动给他们补偿,目的还是为了早早请他们离开陇山。”阿不花对右大将道。 当陈军踏入两百步之后,城墙上陡然站起上千秦军,皆是张弓搭箭的对准了陈军。 “难道说是王四他们守在了七里铺,挡住鬼子一个联队进攻一天一夜?”听到这些,参谋长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道。 陈景苍早已经是入了二品的高手,此时再入二品可比之前简单太多,刚才杀掉的那两人,前面的那人不过是刚入二品,甚至那名驭剑的刺客不过才三品巅峰,这样的实力用来刺杀一国太子殿下确实有些不够看。 这样做的好处是缩短了蓄力所用的时间,在短距离的战斗中弥补了出手前的破绽,但威力也相应的缩减了许多。 她还是决定去并州,倪玉留下一封说是去找陈景苍的信,留下些钱财,踏上去往并州的路途,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她想去看一看倪乔去过得地方,看看倪乔为什么要去战场,有些事情若不能亲眼看一看,她始终不会死心。 毕竟一品战魂,刚刚修炼两天的时间,即便有淬体丹的帮助也不可能举起五百斤的重量。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袁成释很清楚地知道李岩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生活的简单才是李岩想要的。 沈龙轩迅速回到洞府,开始收拾东西,一把抓起睡得正香的风雷兽,飞身离去。 徐明完,扩散出的气势瞬间内敛,并且召唤出了战魂,是一把黄阶八品的蓝色水晶弓,抓着弓箭的手猛然一握。 剩下的一人来不及喊叫,只来得及本能地转身朝背后的那半堵隔断柜子后滚过去,可惜的是,他的后脑勺上已经被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拍上了。 鼓励古巴古塔啦却没有进一步做出进攻,而是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毕竟,操控他的先驱者已经被困在了张悠的意识空间,现在的鼓励古巴古塔啦勉强恢复了部分自由,而他铁柱,并不想伤害这个帮助自己报仇的外星人。 ------------ 第45章:嚣张跋扈蔺二娘 赛马的最后赢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早已知晓的蔺昭等人。 蔺如流蔫头耷脑地道:“我还以为这次能赢过表哥呢,明明我这段时日天天练骑马,表哥你到底有什么骑马的诀窍,求你快教教我吧。” “没有诀窍,加以苦练便是。” 宋渡的模样瞧起来是最标准不过的书生。 一身温润矜贵的 沈轻风唰的一下把目光射向了夙浅,他把长公主推到沈君瑜怀里,几乎是虚浮着脚步走到夙浅面前的。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在光武大陆,中秋节是仅次于年节、上元节的第二大节日。 在南秦悄无声息的扩张自己领土的时候,北燕全面陷入了内战之中,燕无双的崛起让北燕众多皇子愤怒,纷纷打压。 刹那间,万千光华骤然在他周围闪现,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化为一道道光柱,铺天盖地向周齐峰袭去。 见多识广的他,看她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霍同学,你怎么了?”沈木白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开口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叶龙哥怎么了?”水伊人擦擦手的水渍迎了过来,刚走到大牛身边闻到一股血腥味。 顾芸芸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只得恨恨的瞪了几个丫头几眼,然后蹬蹬蹬的迈着步子走远。 沈木白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公主的眼神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一时之间,所有学生看向钟星月的眼神中都带了敬畏之色,有一些更是眼中露出了嫉妒和贪婪。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别的地方台来的人,嘴角也都是撇了撇,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 他洗澡期间,李元白身边的清风和明朗已经回府去取来了霍七七专用的药箱。 黑衣人半晌没有动静,身形隐在黑暗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此时不但嘴唇发黑,就是整张脸也变成了青黑色,就想一开始她和萧乘风初到护国公府来求药时一样。 即使其中的百分之五十、六十甚至更多,可能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但却又是不可避免的。 顿了顿,元宏嘱咐三宝道:“你着人往遥光寺多送些炭火与冬衣。 裴述对叶沉殷勤的为她夹菜并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堆到她面前的行为极其鄙视。 冯氏满面委屈,解释道:“陛下,妾亦是一心好意,思忖着令众姊妹与公主一道欢聚,又岂能料及会至昭仪滑胎。”言罢,便落下泪来。 “请问,你们找谁?”开门的是罗家的保姆,见到这几个陌生的面孔,心中有些疑惑。 “我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今天你想怎么样?”顾涛挑起剑眉,表情戏虐。 “万年雷婴果之内含有狂暴的雷霆,你有信心吗?”天闲看着星尘,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担忧。 最后一分钟,双方回到同一起跑线,在被追平后公牛叫了暂停,不过这个暂停显然威能稳定公牛球员情绪,詹姆斯从罗斯手中抢断,到前场后,他自己跳投命中,热火反超。 教皇激动无比,它在宫殿中一样能够看得清楚这天空的异样,激动地走来走去。 这一声大叫连奈何桥上的碎屑都被震飞,忘川河的河水如海浪般汹涌地奔腾着。 闻言,朱砂想了想,默默地解开了上衣的一角,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 第46章:你陪着他去死如何? 蔺昭想也没想,直接点头:“好。” 听她这么干脆利落地应下来之后,秦嫣反而又不确定了,她皱着眉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问?” 蔺昭抬头瞥她,笑盈盈地发问。 秦嫣:“当然是因为你要确定我是否可信,万一我是奔着搞垮你来的怎么办?你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这样显得你这个 “我就是好奇,钱包明明就不是你偷的,你为什么要同意!”胡晓燕问出了她的疑问。 沈林风还是很自我,他觉得只要身边有了我,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当然,真的无所谓吗?他只是不愿意再细想下去。 无论她又多疲惫多累,只要我要回家,不管多晚她都会等我回来,这种被人等待的感觉是家的感觉,而对于我来,哪里有张莹莹,哪里就有家。 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我,贱贱说赵启光给她打电话了,不过就问问我有没有回去,当然这也是贱贱一直担心的留下来等我的一个原因。 黑色的劲力随之而出,有如是乌云一样笼罩弥漫而至。被卷入其中的人,连惨叫都是未能发出,便是尸骨无存。 感受到光线,慕容楚楚睫毛动了动,眼帘慢慢睁开,她好像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醒来。 那老妖怪逃走之后吗,酒吧里那老妖怪带来的手下哗啦跪倒在地上拼命的朝我磕头要我饶了他们的命,这时候清婉带着老伯也走了下来。 “不过不用担心,虽然我还没做过删除别人记忆的事情,但应该不算很难。最多……万一失手,也不过是成为白痴罢了,不会死人的。”典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笑出了酒窝。 我接着力量顺着轩璃剑一点一点的爬上龙身,最后来到生门结界之前,我一脚踏了进去,回身将两条巨龙收回到轩璃剑内。 只有在北冥进攻古宿城时,都城粮草被牵制,不得已,皇宫才会在各地征收粮草,但北冥寒轩深知,古宿城不会在短时间内攻下,而古宿城的地理位置运用粮草有些路途遥远,极为破折,各地征收粮草也就只有两天而已。 可她的胳膊撑着桌布,贴着刚被鱼汤烫过的桌布,才触了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好,非常好,谢谢龙哥,谢谢~”在死亡线上挣扎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可以解脱,兰猫感觉前所未有的振奋。 这帮人,遮挡住我的眼睛,塞住我的嘴巴,很明显,是不想让我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韩若冰哪知道唐洛的邪恶想法,见他不再反对,看向桌上的红翡,嘴角微微翘起。 12、好人从不下毒,坏人专门下毒;但好人从不下毒却老被诬陷下毒,坏人专门下毒却没人怀疑他。 那头虚空生物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它下意识地就想要逃跑,可是从那柄神剑弥漫出一道神韵,把它的身躯重重包围了起来。 惊鸿斩出鞘,架在霍彪脖颈上的刀已经断裂,负责帮忙的归离亦被宝刀余力震伤,倒地不起。 “这是贺大哥刚刚倒给我的,我还没喝呢!”顾怀彦有些遗憾的朝他嘟囔道。 秋儿不答话,兀自将木板掀开,木板下边又露出一条供人穿行的暗道。 黄獾他们的磨炼任务,和诸多同门师兄师姐们接的除妖任务一样,完成之后也是有宗门贡献点的。 ------------ 第47章:你应该改口喊弟妹 王韬吓到脸色一白:“臣、臣……” 周景翊淡声道:“那就是不敢了。” 他嗤笑:“可见王御史对他也不全然相信,足以证明你方才对陛下所述之言有假,谁给王御史的胆子,你怎么敢当众蒙骗陛下啊?” 王韬双腿登时一软,连忙跪伏到地上:“陛下,臣万万不敢啊!” 真是废物!周景延脸色难看。 这时直接将手中的剑向着鬼老头刺着扔了过去,会晤的剑,直接就刺进了鬼老头的胸口。会晤一把抓住了剑柄。 并且事先她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是不仅没有黑进入对方的后台,反而把自己的老巢给暴露了。 经过那诡异猩红光芒的浸透,整个地底岩质似乎都变得松软了不少,张元昊在其中穿梭比之前要省力的多。 你的师父秦明,已经被证实暗地和梁山贼寇私通,败了我青州上千兵马,还意图暗献城池,幸而被慕容知府大人发觉,这才没有变成大祸,你说,你师父反叛,你这个做徒儿的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鱼二闻言,躬身行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咽了下去,带着正霖等人退下了。 完颜宗望一路开到玉田县,路上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仿佛是秋游一般,到了玉田县城,见城门大开,一副车马驶出,直冲大军,不由感到奇怪,令左右不得射箭,放那车马过来。 两人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般的轰然巨响,强悍的能量波动以二人为中心如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浩荡激射,如同形成了一个可怕的龙卷风暴一般,声势骇人。 毕竟那是夔牛一族的雷法,身为上古大凶,仅管叶晨得到的雷法不全,但威力依然有,而且很强大。 辰羽沁那张娇俏美丽的脸容气得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武浩指尖都在发抖,却是被武浩的无赖话语给难住不知如何以对了。 这时,从村中传来一声大喝“贼人看箭!”接着,一道黑光闪过,一只羽箭已经到了周通马前。 只见森林深处缓缓出现一人,黑色衣袍似夜色般深浓,行走间闪耀着金银色的纹路,好似点点星辰缀在夜色布幕之上。 独孤星握住珠子的瞬间,身躯微微一震,而后才返回原位,将天幻幽珠递出。 伴随着一道粗俗的男子声音响起,空气中响起一道闷雷声,随即就有一道雷光轰然射向竹亭所在位置。 闻言,李云尘同样诧异,没想到结界中至强的存在都是由人所造,而非鬼斧神工。 一层层的台阶下,越来越浓郁的水汽,当台阶走到尽头的时候,无伤林子就出现在了叶白的面前,湿气将衣服打的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黄蜂盗,七人盗匪团。长期在血斧门和婆娑门地界内活动。但从不敢招惹咱们两宗之人,今天怎么如此反常?”伍德喃喃道。 “不是我说,这句话是你们必用台词吗?你是神州的首长吗,还需要我知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还有,你知道我是谁吗?”莫流异常不解的说道。 “两百多万!”老人接过卡,看到里面的金币数后又是一声惊叫,或许他一辈子也未曾见过这么多钱。 虽然硬件足够,但软件有缺。夏水仙修炼的太虚古经只是残卷,只能修炼到第三层,虽然目前能够将焚炎压制,但从长远来看,还是不行,必须得找到完整的太虚古经,才能将焚炎彻底根除。 ------------ 第48章:嘴皮子倒是挺溜 谢梨蹙着眉,语气间带着几分质问:“你可知正因你那日的话,大理寺命我爹来负责此事,这两日齐家的人将我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现下人人都认为我爹与你同流合污。” “谢姑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蔺昭听了只觉得好笑。 她手上动作没停,抬起头讥诮地扫了她一眼:“当日情形你亲眼所见,而 不过假如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好莱坞拍场电影,关于飙车的电影。 他从未想过,原来夜一竟然是这么为他着想。想必,夜一这样累死累活,估计也是为了他吧? 之前的问题网友们虽然很多听不懂,但是有些一些大神解答,还能基本明白。 “没事,我相信你...”方百万摇摇头,只道是林沧海谦虚而已,所以根本没把林沧海的话放在心里。 还不等咚德恰卡和林鸣反应,沛薛一个箭步,朝着身后的如狼似虎的虚们冲了过去。 伏地山洞底,楚昊天站在巨大的结界前,这已经是救千舞最后一步了,楚昊天绝不会退缩,他慢慢伸出手,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滑落面颊,这个东西给他的危机空前的强烈。 “老……老师,我们才是武术社的!”被打躺在地的人道,一个个都成了苦瓜脸,阴沉得难看。 因为问起这事,张明宇突然想起自己貌似也从来没问过姜珊老家在哪里,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林沧海这就带着无欲和祝君紫两人,开始朝着市返程。 虽然凌佳佳去相亲,可以季流年知道她并没有放弃等顾微然,只是,能坚持多久呢? 她收起手机,准备推开病房门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季流年下意识抬头,希望来的人是顾微然,可是一看,是一个看起来很冷漠的男人,但是五官很精致,好似最完美的木偶一样。 面具下的带土皱了皱眉,事实上他也清楚,从晓组织叛逃的大蛇丸,结合所有信息情报后,有很大的概率能够猜到一些东西。 其实哪里是源治,是从神奥坐专机飞回来的米可利,可裂空座在外面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将裂空座的仇恨吸引过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学堂学子猛地一扑,从底下掀起了金钏的裙摆。 “晨晨哥,你觉得怎么样?”跟凌羲比起来,凌宝鹿的问候就让人舒服了很多。 宋澜衣只觉得有一股无形之中的恶意,锁定在自己和……棠溪身上。 这样的高度有草坪跳下去只要不憋到脚,最多就是屁屁痛一下,可走楼梯的话迎接自己等人的将是那数之不清的活死人。 天照帝虽对世家无好感,但是在这深深宫墙内,他也不愿迁怒于这在皇权和世家间,两面受挫的舒妃。 并且,木婉清曾经发过毒誓,揭开她面纱看到她真容的男人,要么娶她当她的男人,要么死。 沈修淡淡的回应着,他自然也猜出来了,林梦瑶和刘琦乃是好朋友。 林尘五官端正、身材瘦长,安静的坐在一张铁桌前,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 “有什么疑问吗?”白羽依旧我在被子里,看着绿橘拿着那件衣服一脸震惊的表情。 武道境界中,拥有某些特殊武灵的武灵级强者,可凭借武灵飞行。 然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天空之中,响起一个妩媚娇柔的戏谑笑声。 ------------ 第49章:栽在素来看不起、轻贱的商户手里 周景延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衙门。 京兆尹等官员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火急火燎地起身向景王行礼,他随意挥了挥手,目光落到前面的周景翊身上,冷笑道:“三弟来得倒是早。” 周景翊温声道:“涉及自身,总是想早些知道结果。” “三弟倒是够殷勤,就是不知道武安侯承不承你这个情,”周景延眯了眯眼睛,斜睨 许如宝刚才觉得自己今晚死定了,这会儿看到陆景恒,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安全。 陆景恒一想到她竟然为了参加明宇的生日宴,而把脚弄成这样,莫明就来气。 在夜临寒凌厉地眼神下,荣云白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不敢和夜临寒对视。 然而这一拳,却根本没有打到康悟,不是赵刚拦住了,赵刚当然也想,但是实力差距太大了,他都来不及赶过去。 成钟蹲在那里仰头观望,只见四条大白腿像美妙的石雕竖立在面前。 大概是成钟交给他的钱太多了,交给他的事太大了,弄得他一夜未眠。 他这个样子,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感觉自己再跟他呆下去,她会短命的。 刚刚开灯,陆明雪就不动了,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指着客厅中间的沙发吼道。 再一看,桌子后哪里还有李奕乾的身影,乾宫中只留下可怜的龙御长和沐修面面相觑。沐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迈步向玉泉宫走去。 许如宝想着芳姨说了下午就回京市,怕着她等太久,到时会耽误她的时间。 武安福回到房里,算算如今已经要七月中旬了,再收拾几天,七月末出发,先到山东见下杨林,恰好能空出时间去参加九月初九山东济南的秦母寿辰。主意打定,和苏凝云嬉戏了一会,便早早睡了。 漆黑色的阴霾出现在忏悔与罪恶的边缘把灵魂的纯净放到了哪一边,没有信仰的躯壳剥去华美的外衣将谁的欢笑与泪水融合在了一起,无知的生命抛弃真爱的温情让信任迷失在怀疑的角落里等不到希望的黎明。 “哪里,要不是萧总管饶我一命,我哪有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武安福忙道。 “现在年头不好,向你们这样的豪客,几年都没有过了。”店主叹道。 杨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恍惚间听见有人敲门,他连忙坐起来伸着脖子看去,就见老朋友刘岩乐呵呵的站在面前。 做股票和打仗是一个道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在杨玮的指挥下港股接连收复失地,股指连续的大阳线不断,全香港已经处在全民皆股全民盈利之中,港元也非常坚挺的收复了失地。 “你不要管,这里不是你能够管的地方。”她的眸中含着雾气,声音却异常的严厉推开他的手腕。 恒河仙尊等人,此时也全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围了过来,神念探测一番,发现丁羽并无大碍,只是丹田之内没有了一丝法力,脱力虚脱罢了。 今日已经两更,如果晚上推荐能达到100票,就再更一章,如果达到不了,嘿嘿,就明天继续两更吧。 高诗梦瞪了我一眼。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把嘴巴凑上去,不准她说话。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韩凤兰在说话,林坤山话不多,就在一旁听着,只是偶尔补充几句。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阿薰和冬海这对青梅竹马搭档马上又像昨天那样来搭话了。冬海还是老样子,一到琉星面前就扭扭捏捏镇定不下来,不是差不多该习惯了吗? ------------ 第50章:今日他能养兵,那来日就能起兵逼宫。 有人敲响登闻鼓,敲鼓的人是个落第考生。 他状告的是本次春闱的主考官礼部侍郎梅子荐,告他提前私下贩卖春闱试卷,行春闱舞弊之举,此消息一出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建康城。 消息传进京兆府衙门的时候,座上的周景延脸色噌的就变了。 他竟是直接起身,飞快地离开了衙门。 连接下去的堂审都不打算参 “薛大牙,你一个梁府的奴才,竟敢在太庙重地,公然殴打皇差,你这是要造反吗?”修罗刹怒吼道。 大家不知,司徒剑南若真和司空毒再打上一场,会不会殃及池鱼,最后搞得剑南镇‘鸡’犬不宁。 “确实不错,稍加历练,前途无量!”庞青阳也面带微笑,点头称是。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师兄过奖了。”男子一边挑火焰一边四处张望,总感觉不远处有人,可是一直没有发现他,心中不免微叹,看来此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如果此人有什么歹意,我师兄弟岂不是要命丧于他的手上吗? 十五级原力能开启甲兽第二次进化,战斗力进一步加强,在普通斗士眼中,已经是拥有不可思议战斗能力的人物,但是,之前奇丝迪丝的等级,至少还要高出两到三个等级。 外面的雨还很大,啪啪的敲打着客栈的窗棂,饭菜还没有上,谢念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比花青衣,有耐性坐得下来,于是谢念亦便四处打量客栈内的客人,可惜看完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柏修已然将弓转向,弦对海伦。一缕七色光华滑过,那弦竟无力自弹一招攻势,刃气锋利如刀,朝海伦嘶啸而至。 热恋时候的誓言不是失言也不是谎言,只是很多人都忘记了它们有保质期。我们没资格责怪别人变心,因为我们都付出了一样的感情。 林媚娩起身,“啪”的一声将碗摔碎,里面的东西随之流到地上,开出一朵朵黑色莲花,她大步流星夺出门去。只留下一脸蒙的墨子云。 这个时候,月正浓,洒下一地月光,有着月光的地上躺着那个受伤了的易天行。 然而封胥骑的速度并未放缓,依旧如风一般疾驰在平原上,哪怕就是山丘也如履平地,每一名骑兵的马匹腰间系着箭袋,箭袋仿佛无穷无尽,从里面源源不断取出箭矢。 行云对于自己突然被万剑宗选做了宗主一直不是很在意,他到并不是对这个地位不在乎,行云还没有超脱到对如此大的权利毫不动心的地步,他只是一直在怀疑自己在他们的眼中究竟有多少权威?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话?想要搜我们的魂魄,就过来试试!”刘飞冷笑道。 对此,秦旭却只是嘿嘿一笑,他现在还沉浸在那美妙的触感之中无法自拔呢。 “看来你的动作不慢。这些人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看到大家干的热火朝天,华若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虽然她这边进展缓慢,但是柏易这头收效显著。 而此时,陈堪知晓了一堆人请假之后,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在衙门中,例行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看这几天都应天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越千秋今天本来就是打定主意来找茬,别人既然先挑他的刺,他又怎么会客气? 这一周,陈怡慧很忙,忙得不着家。辞职前,她的工作很轻松,因为她只是做一个主管,一是挑战xing不高,二是因为老板是陈牧的老朋友,所以只要不过份,经理都懒得说她。 ------------ 第51章:收服此人,可做心腹 蔺昭也不是在乎那几件玩意的人,便笑着应了几声。 见这次国公府将城里大半的世家公子贵女都一并邀来了,在心里感叹了声国公府的体面,主动开口道:“正好我这两日新得了不少珍稀花卉,就全拿出来做彩头好了。” “今日赛马名次先我之人,皆可得到一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有人当即起 周湄眉头一挑,正要对人动手,却猛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苏妍搀着秦屹才切身感受到他的高大,跟一座山似得压在她身上,苏妍要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撑住秦屹。 华龙将先是一愣,随后双目之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秦风的意思,不过还是佯装不知道,淡淡的说道。 查旋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嗅着富少歇充满男人味儿的汗香,沉沉的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丁千夜也是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风衣慢慢的产生着变化,当某个灰衣人一声的大喝,谷内烟尘尽散去的时候,他看到那位面之门那边突兀的多了一个影子。 猛一抬头,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一姐笑意盈盈的将他往里面推了一下,顺便一屁股坐在了他刚才位置。 有些人,你有资格去担心,去维护。可有些人,你连给她披件衣服的资格都没有。 燕青云对周湄这样的介绍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反而是升起了些许欣赏之意。没有办法,做他们这一行的,尤其是很多成名的,不少都有着奇怪的性格。 富少歇听闻这句话,才略微的缓了力度,眸子里面的精光也变的愈发深邃。 君伶眼里只有疯狂的光,她看着自己脚边的东西,勾起唇笑了起来,然后将向暖的手紧紧绑到栏杆上,随即将东西捡了起来。 胡婷婷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又望望杨乐凡脸庞鲜红的五个手指印,眼眶泛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心里乱成一锅黏糊糊的稀粥,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 只可惜,姜易的气运造化还是比蒙冲强大得多,蒙冲毕生精力所收敛的财物,最后全都落到了姜易手上。 只是不知道在这之前,理拉德会不会已经解开了那道咒语,并且将山口组踏平。 “嘉熙,其实,你不应该为了我才对她好,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两人正说着,外面的声音吵得更厉害了。 确实,李凝下意识抱住张莹莹时却是想到了在逍遥派时与张莹莹碰面的诸般种种。 这一拳,蕴含千般变化,万道真火,却被南风烈完美的驾驭,熔炼为一炉,打爆时空。 轻轻将头靠在理拉德胸前,虽然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却让我心里很舒服。 “怎么,你想租下那个店面?”江宇翔问道,那店面很火,想要租下恐怕不太容易。 什么叫‘除了被情所困的四弟’?轩辕霆野被谁的情所困?他不是说他爱自己的吗? “唔……”突然涌进口中的腥甜,让我有些不适应,晃动着脑袋想要吐掉。 与此同时,埃利斯和斯蒂夫也是赶紧跟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易中天也是他们的恩人,且不说救了他们,而且还赶走了那个神秘强者,于情于理,他们也不能看着易中天倒在地上不管。 迦叶一说,那些‘门’派的人相互看了看,这才明白原来去的不是所有人,还需要再次选出来,而他们也没什么意义,迦叶都这么说了谁敢有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