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第一单 京中出了名的好夫婿又纳妾了。 接亲轿子从城西过来,队伍虽然简单,但一路上行人往来不断,还是有不少人侧目。 “这是第三个了吧?” “嗯,想来是许夫人病重更甚,不然许大人也不会又纳一个冲喜。” “是了,许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 阮灵身着嫁衣端坐轿中,头上珠钗跟着轿子的起伏摇晃,她没盖盖头,侧面的小窗偶尔被风吹起帘子,扭头就能看到随行的人。 路人的议论一字不落进了耳朵,她扬起嘴角,眸中满是嘲弄。 纳妾,冲喜,情深。 什么样的人才能这般遣词造句? “停轿!”突然外面一喊,轿子停下,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掀开了门帘。 阮灵慢步走出轿子,立马就有嬷嬷来迎。 她跟着嬷嬷走到偏门前,门上简单装饰了下,一旁梁上还挂着红绸添喜。 这便是许府,她到这里的第一单生意。 遥想月前,阮灵还在现代大言不惭,说最近那些客户都太典型,毫无难度。 结果眼睛一闭一睁,直接超脱五行之外,变成了合欢宗的小师妹,还继续干老本行。 也得亏是合欢宗,换了修无情道的,自己这一身技艺无处施展。 “娘子,愣着干嘛呀?快请吧。”一旁的嬷嬷见她驻足,催促着把她往里带。 为阮灵这个新来的姨娘,许府也算是难得热闹了半日。 虽然简单,但仪式也都走过,府里不少下人还来说吉祥话讨赏。 只可惜敬主母茶时,许夫人不配合。 “许恒,你纳妾我管不着,但对外何必说是为我!” 许夫人双目微红,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说到最后,她甚至接连咳嗽,是气极了。 主厅内候着的下人不少,她的丈夫许恒就坐在旁边,嘴角还噙着笑,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瞧你,怎么急成这样?”许恒说着便起身,接过阮灵手里的茶朝许夫人递去。 “夫人快喝点茶缓缓罢。” “不然你这身子,若是气坏了,我岂不是还要再纳新的给你冲喜?” 周围的下人纷纷低头,不敢看这场面。 许夫人看向丈夫的目光已满是怨恨,她直接抬手推开,被许恒随意拿着的茶盏摔落在阮灵旁边的地毯上,发出闷声。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许恒也只是漠然看着。 时至今日,纳妾与否其实并不是许夫人能做主的,所谓的敬主母茶不过是走个过场,再借机羞辱她一番。 这些年,许恒总是不放过羞辱她的机会,像是为了报复什么一样。 许夫人想不明白,但她也不想明白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地上茶盏里的茶叶已经全部被翻倒在外,茶水也丝毫不剩。 侍茶的下人赶忙上前想收拾,却被突然俯身的阮灵打断动作。 只见阮灵捡起茶盏合好盖子,再次递上。 “请夫人喝茶。”她笑着开口,像是刚刚一切没发生过一般。 有人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是被阮灵的举动惊到。 许夫人的目光落在阮灵身上。 阮灵原本该跪着敬茶,只因许恒说舍不得,她便站着了,丝毫没有为妾的模样。 眼下还捡起空茶盏来再敬...... 就算蠢钝如猪也能看明白这是挑衅,是丈夫和新欢的挑衅。 但许夫人落在阮灵身上的目光却不似看丈夫时那般怨恨。 一旁许恒没发现其中差别,他被阮灵的举动逗笑,把人拽到怀里,开口:“胆子真是大,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你?” 说话间,看向阮灵的眼神中满是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什。 “讨爷欢心而已。”阮灵面露娇怯,许恒十分受用。 “这么懂事......该赏你的。”言罢,许恒便凑近了去。 此番行径全然不顾场合,周围下人的头低得更甚。 许夫人也看不下去,别过了头。 眼见二人就要贴上,门口突然有人通传:“爷,柳姨娘说身子不适,已经请大夫去看了!” “啧。”好事被打断,许恒难免烦躁,但也只是一瞬,他随后便松开阮灵,快步离去。 多的一句解释也无,新欢就这样被晾在这里。 阮灵没什么反应,静静看着许恒离去的方向,只是她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失意。 “都下去吧。”许夫人早已习惯这种场面,语气十分平静,“阮姨娘留下。” 下人们纷纷退下,脚步之快,甚至恨不得自己能飞出去。 刚刚夫人才被落了面子,眼下又单独留人,有点脑子的都不敢凑这热闹。 但在人都走后,许夫人只是叹了口气:“你看罢,他很紧张柳芸儿。” 语气无奈,根本没有下人们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这招柳芸儿使惯了,哪怕他知道是假的,每每还是赶过去,在乎得跟眼珠子似的。” “谁也不能如何。” 她口中的柳芸儿便是刚刚下人说的柳姨娘,是许恒的同乡,也和许恒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这些在阮灵来前,她都一一说过了。 除此之外,也包括许恒是如何靠着她的家族势力上位,又是如何在她父母双亡后变心,不停纳妾,宠妾灭妻。 甚至还有她偶然偷听到是许恒毒害她母亲,眼下还想毒害她的真相。 “他连毒害这般私密的事儿都同柳芸儿商议......” 许夫人压低了声音:“你如何能插手进他们二人之间?” 她的担忧在情理之中,但阮灵并不在意。 “您托我来不就是相信我吗?”阮灵说着,将一直拿着的茶盏放在桌上。 “而且柳芸儿是帮凶,她和许恒,一个都不能放过。” “可是......”许夫人面露犹豫。 “不会有可是的。”阮灵勾唇,随即微微垂手,衣袖里滚出一个东西到掌心。 是个玉玲珑骰子,四四方方,中间被挖空放着圆形玉石,质地看着不好,但还算精巧。 阮灵把东西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接过,仔细端详,随即双眸睁大,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东西是柳芸儿同许恒的定情物件,柳芸儿一定要许恒配在腰间。 “你,你是什么时候从他身上拿下的?”成婚多年,许夫人从没机会仔细看过这个东西,她能知晓还都是因为柳芸儿爱拿来炫耀。 “许夫人有所不知......”阮妙说着,又拿回那骰子,举在空中,对着光源观察。 “我们合欢宗就擅长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包括拆散有情人。” 言罢,阮灵看到在骰子中间的玉石上,刻着许柳两个姓氏。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好一对璧人。 ------------ 第2章 做狐狸精,阮灵是专业的 当晚,许恒宿在了柳芸儿院里。 入府第一天便被争了宠,许多下人看阮灵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同情。 甚至有下人议论,阮灵会不会直接失宠。 耳边有风吹过,阮灵听到这些话,十分配合地哭哭啼啼,于是这些人议论得更凶。 议论着议论着,这话就传到了柳芸儿耳朵里。 “这些人惯会嚼舌根。” 柳芸儿说着,语气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照出她满头珠翠,耳环也十分夺目,但面容姣好,配上这些也不算喧宾夺主。 身后有丫鬟在给她按头,动作轻柔,听她心情这样好,接话道: “这哪里是嚼舌根,分明是实话。” “府里能有谁比得过您啊。” 这话说得正合柳芸儿心意,她闭眼享受着,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在她心中,自己同许恒多年,连许夫人也不过是仗着家世讨了好才插足,更不用说别的妾室。 靠着这个念头,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去给阮灵一个下马威,好让阮灵知道到底府里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但柳芸儿是想不到。 阮灵并非她所想那般无能。 她一进阮灵的屋子便见阮灵手里拿着那颗玉骰子把玩。 那骰子她一眼就认出来,冲过去就要抢。 但阮灵又不是凡俗之人,自柳芸儿进院子起她便靠灵力探知到,哪里会被她占便宜? 只一个侧身就轻松躲过。 “柳姨娘这是缺了什么爷不给你,居然跑来抢我东西?”阮灵说着,像是为了防她一般后退一步,打量着柳芸儿。 柳芸儿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为何眼前人一眼就认出自己,大声道:“什么你的东西!这分明是我送给恒郎的!” 她比阮灵矮些,站在阮灵面前还要抬头看人,哪怕如此生气,看起来却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怎么会这样呢?”阮灵语气浮夸。 “这是我捡到的,难不成是爷掉的?” 说着,阮灵还故意拿出骰子端详,柳芸儿想再抢,又被轻巧躲过。 柳芸儿自入府以来就没受过一点委屈,两次抢夺无果,早没了静好的模样。 “不可能!恒郎对它视若珍宝,绝不会遗落,你怎么可能捡到!” “定是你故意偷的!” 阮灵本想了别的话术对付她,却没想到这人脑子直接至此,哼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快给我!”柳芸儿已经在盛怒边缘,阮灵看着都她觉得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接到这个单子时阮灵本以为有多难办,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许夫人乃家中独女,从小娇惯着,长辈在时不需要她去对付这种人,这才吃了大亏。 阮灵这般想着,面上笑意更深。 恶人还需恶人磨。 论起这做狐狸精,眼前柳芸儿怎么可能比得过在合欢宗深造过的阮灵? “要我给你?”阮灵反问后一步步靠近柳芸儿。 柳芸儿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也不后退,只是眸中狠厉更甚。 只可惜再怎么也只是个一个眼中只有情爱和男人的女人。 成不了大事,也最好拿捏。 所以阮灵只是轻声:“柳姨娘打扮得甚是娇艳啊,只可惜你的恒郎以后是看不到了。” 只一句,足够柳芸儿不耐。 “你什么意思?”柳芸儿果然皱眉。 “没什么,只是这东西既然我捡到了,自然是我来处理,为什么要给你?” “贱人!你敢和我争!” 匆匆赶来的许恒刚到门口便听到这一句。 他本想着昨日冷落了阮灵,今日好生安慰,没成想柳芸儿也在。 阮灵对他来并不惊讶,直接捏起帕子装柔弱。 “芸儿来做什么?”许恒见状笑着问道。 他喜欢看女人争风吃醋,也享受这种感觉,所以第一反应是又有好戏可看。 不料柳芸儿这次却是冲他来的。 “许恒!骰子为什么在这个贱人那儿!” “什么?”许恒笑容一僵,没反应过来。 这样子落在柳芸儿眼里,就是许恒没放在心上。 所以她又去抢阮灵手里的骰子,阮灵恰好‘不小心’没注意到,被她夺走。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你为了前程娶了那个贱人,我也心甘情愿给你当妾!” “我还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呢?纳妾不说,还把我送你的信物随意丢弃!” “想来你说会抬我为妻,只怕也是假的!” 柳芸儿说着,直接向前拿骰子砸向许恒。 许恒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听她越说越过分,也被激怒。 “柳芸儿,你失心疯了。”许恒没去管掉在地上的骰子,抓着还想动手的柳芸儿。 “我如今这些是靠我自己,和江枝雪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不善,柳芸儿却浑然不觉,只自顾自哭着。 许恒被吵得实在心烦,瞥了一眼她的随侍丫鬟。 丫鬟自是明白,赶忙带着自家主子走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许恒看了眼地上的骰子,随即几步过去坐在榻上,怒气不减。 阮灵见他这样,心中鄙夷。 一个靠妻子上位的男人,偏偏最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但她还是过去,俯身把手放在许恒胸口,一下一下帮他顺气。 “爷,别气坏了身子。”她柔声哄着。 许恒眼下看谁都不顺眼,本想把阮灵推开,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是阮灵身上传来的,同他初见阮灵时一样。 当时许恒就惊讶,天底下怎么会如此和他心意的女子。 论样貌,柳芸儿自是不差,不然许恒不会都到了京城还对自己乡下这个青梅念念不忘。 只是柳芸儿少了许多柔顺。 可要说体面温柔,江枝雪是没得挑,但偏偏又长得太寡淡。 只有阮灵不同。 美艳却温顺,如此听话,也不会闹得难堪。 甚是难得,许恒更是在闻到阮灵身上的异香后便不知归途。 阮灵面前的许恒像是陷入回忆,不过片刻,原本还在盛怒情绪中的他已经完全平复,双目也有些呆滞。 阮灵见状起身,挥手设了隔音结界后问道:“你是为何要谋害你夫人和她的母亲?” 这异香是她离开宗门前特意向师兄讨的,可以蛊惑人心,问询私密。 她原本也不想那么早动用这个术法,毕竟算是干预因果,知道了也不能往外说。 但刚刚柳芸儿和许恒的争吵,让阮灵起了些好奇。 也为了避免自己误判,她还是选择多行一步。 只见许恒眉头紧皱,虽然双目还是空洞,但表情十分痛苦。 阮灵见状,加深了术法。 许恒这才一字一句回答:“因为他们看不起我。” “我靠自己考了个官,这些权贵却都看不起我,不过是一群比我会投胎的草包!” “仗着家里的权势,偏偏我还要对他们点头哈腰......” 阮灵冷哼一声:“你夫人也欺辱你了?” “她没有,她们家对我都多有照顾。” 意料之中的答案,许夫人那般的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只是许恒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所以我只能骗他们!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甚至为她放弃了一直等着我的芸儿!” “世间嫌贫爱富的女子这般多,芸儿等了我那么久,我却辜负了她。” 说着,竟是要哭起来。 “打住。” 这下轮到阮灵烦躁了,她听不明白这些狗屁不通的歪理。 “你辜负柳芸儿是你的选择,和你夫人有什么关系。” “我是被逼的!她说要未来夫婿只有她一人!她的父母也毫不讲理对此支持,可我是男人啊!” “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没有,也只是没被发现而已,说到底,她和那些权贵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换了个借口!” “但她对你仁至义尽。”阮灵故意逆着他说。 倒不是为了唤起他的愧疚,只是想让他在情绪激动下暴露更多。 “那是她应该的,我是她的夫君。”许恒说着,面露满意的笑。 其实阮灵一直知道,像这种人渣总有一套利己的逻辑。 这些人渣总爱麻痹自己,不停给自己洗脑,到最后自己真的相信了,那么全世界在他眼里就是如此。 但亲耳听到,这些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阮灵一时没再说话,许恒却自顾自喃喃:“我是她的夫君,她的便应该是我的......” “江家三口接连惨死,你不怕别人生疑?”前面的问题暂时再得不到别的价值,阮灵只能忍着恶心,继续问了下去。 这也是最重要,疑点最大的地方。 越是贪婪的人越是小心,他们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大的错漏。 许恒一意孤行,很是奇怪。 只见许恒明显顿了一下,才又慢慢开口。 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意外...... ------------ 第3章 母亲 “这很好办。” “都推给柳芸儿便好了。” 许恒语气突然急切起来: “等江枝雪也被药死后,我会抬柳芸儿为妻,柳芸儿为人浅薄好掌控,好拿捏太多。” “虽然先前我辜负了柳芸儿,但她也靠我享福那么久了,本来就只是个乡野村姑......若不是我,她哪有机会过这种日子?” “所以为我顶罪是应该的。” 他说着,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也变得清明。 三月暖春,这些话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早就气冲冲回自己院子里的柳芸儿自是不知道这些,她甚至等着许恒来哄自己。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许恒自从进了阮灵院里便没出来,翌日晨起上朝还去晚了。 下人们头一次见主子这般,悄悄说起了小话: “这还是柳姨娘入府后,主子爷头一次在别人那儿留宿。” “是啊,之前的纳的那些,不论多貌美,可从没争过柳姨娘。” “我看啊,柳夫人的宠爱怕是,啧啧......” 他们说得起劲,但是运气不好,被柳芸儿听了个清楚。 柳芸儿当即就叫人把这些嚼舌根的人拖下去教训,倒是忘了这府中议论之风本是她助长的。 从前这些人只说她好话,为了讨好他,连主子夫人都敢乱说。 许夫人虽不受夫君重视,但好歹是主子,当即就要严惩。 还是柳芸儿自己到许恒面前哭哭啼啼,求着放过了这些下人。 之后一些话越说越过分,柳芸儿恨不得让许夫人日日都听,每每许夫人要发作,又都被她拦下。 保这些人的是柳芸儿,如今要罚的也是柳芸儿。 升米恩,斗米仇,柳芸儿不懂这个道理。 “贱人!” 她在自己屋里摔着东西,各种东西倒在地垫上,她没撒完气没人敢收拾。 丫鬟们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恰逢乳母带小少爷过来,见到这一幕也傻了眼。 “娘!”许嘉没见过母亲这般,出于关心,下意识就跑上前去抱住柳芸儿。 他还是孩童,只能抱着柳芸儿的双腿,流出来的眼泪都打湿了裙子。 一旁本来有丫鬟想拦,但都只敢小心试探,怎么可能挡得住许嘉一股劲冲过去。 “娘你怎么了,儿子帮您分担!”许嘉想到夫子课上教过的道理,说出了不似他这个年纪能说的话。 这要是旁人,兴许看在孩子面上还能冷静些。 但柳芸儿不是旁人。 她闭眼深吸了口气,随即俯身把抱着自己腿的儿子扯开。 双眸死死盯着这张脸。 “你爹要是有出息,我便不用在这儿受苦了。”她咬牙切齿说着,眼中满是悔恨。 许嘉看不懂其中情绪,也听不懂自己母亲在说什么。 “爹前几日刚升了官,对我们都很好,娘是和爹吵架了吗?” “不要吵架,儿子想爹和娘一直好好的。” 许嘉说着,眼泪又一直往下掉,半大孩童只能靠这个表达情绪。 只是柳芸儿见他如此,怒火更甚。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柳芸儿紧紧抓着自己儿子的肩膀,摇晃着质问,“生来便是高门公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许嘉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对母亲的怒火更是无所适从。 他小心想控制自己的声音,却是咳嗽了起来,更加可怜。 一直在旁边的乳母见状赶忙就要上前把小少爷带走,可惜柳芸儿的手比她要快得多。 一耳光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许嘉也没站稳跌倒在地,他的哭声终于止住,有些茫然的看着母亲。 稚嫩的脸上鲜红的掌印显现,乳母心疼得紧,赶忙带孩子离开。 “滚!滚去找你没用的爹!废物!只会哭的废物!”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柳芸儿继续骂着,乳母想捂住小少爷的耳朵,但她只有一手空余,许嘉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乳娘,娘说的废物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过度让许嘉有些懵,他只是眼泪不停往下掉,嘴巴颤抖着。 “夫子教过的,但娘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吧?” 他扯着乳母的衣角,不停问着。 许嘉并不知道,其实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 只是当时他还太小,早不记得了。 那年许恒纳第二个妾冲喜时,柳芸儿便是这般疯魔。 那段时间甚至只有许恒在时,柳芸儿才算是个母亲,只要许恒一走,她便埋怨儿子留不住父亲。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做娘的? 乳母心中也很是困惑,但不敢宣之于口,对许嘉的问题更是不敢回答。 也不止乳母,这许府里没人敢说一字半句。 所以许嘉只能被抱着远离自己的母亲,还得不到任何答案。 宅中大事总是传得很快,小少爷被打的事儿没多久就被人通传到夫人的院子。 彼时阮灵正借着黄昏请安在许夫人处商议计划。 听通传的人说完,许夫人难得对府中的事儿表露惊讶。 “她又打了自己儿子,这次还骂废物?” “禀夫人,是的。”下人恭敬回禀。 言罢,许夫人挥挥手叫他退下。 见许夫人还没缓过神,阮灵开口:“其实她那样的人,做什么都不稀奇。” “何故如此说?”许夫人扭头看向阮灵,“那毕竟是她自己的骨肉。” “骨肉而已。”阮灵给自己倒了杯茶,“对一些人来说不过是掉下来一块肉,掉了便掉了。” “能给一条命便是上天好生,养的好不好,谁管呢?”言罢,她举杯放在嘴边。 许夫人静静看着阮灵。 其实阮灵是不会品茶的,解渴而已,但这杯茶喝的极慢,因为她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表露心绪是很危险的行径,特别是在雇主面前,会让人怀疑能力。 她回望过去,相判断对方的情绪。 许夫人是标准的大家闺秀,长相也是如此,她眉目温和,言语总是不过激,除此之外也甚少展露自己的情绪。 但此时,她看向阮灵的目光多了些心疼。 “你看着也不大,怎会心同枯槁一般?” 阮灵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反应,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放下了杯子。 沉默姑且也算一种回应。 但杯底和桌面的碰撞声却像是提醒了许夫人什么,她突然笑道:“倒是忘了,你是仙人。” “你们仙人都是长生不老的。” “便也只有你们,能自由穿梭在凡事间,如鱼得水般去解决凡人解决不了的事情。” “若是换做凡人,我也不好委托,只怕是要让自己的难受拖累了旁人。”许夫人说着,又恢复往常神态,“同你待了几天却是忘了这事儿,莫要见怪。” “无妨。” 怎么会见怪呢,毕竟阮灵确实只和外表一般年纪,只是骤然听到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叹息。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把话题转了回来:“其实柳芸儿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此话怎讲?”许夫人有些困惑。 阮灵没有立即回答,她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药瓶,随即勾唇一笑。 ------------ 第4章 仙界来人 “还需要夫人辛苦些。” 阮灵从药瓶里倒出一颗丹丸,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没立马接过,视线落在丹丸上面,其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不似俗物。 阮灵看出她疑虑,道:“许夫人先听我说完再决定也可。” 但这话却是戳中许夫人。 “我听你安排。” 其实事情至此,她起初对阮灵的怀疑,早已被阮灵的行动打消。 毕竟她苦许恒久矣,如今对阮灵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一般。 更不用提许恒于她还有弑母之仇...... “只要能让许恒得到报应,我如何都行。”言罢,许夫人接过丹丸。 二人交谈许久,等阮灵回院子时天已经全黑下去。 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她只觉得这次的委托还算顺利,作为重生后第一单也算是开门红,心情还不错。 但老天许是见不得她如此,下一瞬,阮灵便感知到自己屋内有人,还不止一个。 这其中有道气息较为熟悉,是许恒的,但另一道....... “姨娘,怎么了?”一旁丫鬟见阮灵神色紧绷,关切问道。 “没什么,今日晚饭味道不好,你去帮我叫厨房做些点心来。” 阮灵从另一道气息上面感知到了不少的灵力,想来是修仙界的人,也不知对方为何找上自己,只能先把丫鬟支开。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转身走后,阮灵深吸了口气,才再动身。 因得柳芸儿关照,分给她的院子不大,奴仆也只是够用。 此时只有门口候着一个丫鬟,碍不着什么。 院门到屋门的短短路途,阮灵回忆了自己这几日的所有作为。 除了昨日动用了法术外,平日都是恪守本分,且那法术灵力波动也不算大,她想不通到底为何会被人注意。 若不是因为自身举动,便只有寻仇这一选择。 只是也没听师兄们说原身曾干过什么坏事儿。 还能是为什么呢? 实在想不通,阮灵强撑镇定往里走。 只见平日许恒爱坐的地方正坐着一个青衣男子,而许恒直挺挺倒在地上,浑身被布条缠住,双臂紧紧贴着身体。 像个长条木棍。 坐着的青衣男子和阮灵对上视线,缓缓起身。 他扫了扫衣袖,动作轻缓,不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阮灵正想开口,却见男子一抬手,凭空出现一本册子。 “合欢宗二十七代,妙言仙尊座下第十九号弟子阮灵,是吧?”青衣男子照着册子上念,抬头看向阮灵。 阮灵听眼前人言行规范,而且也没有一上来就动手,直接问道:“你是谁?” “小仙乃仙盟管理司特派六号仙使,受命处理合欢宗事宜,接下来需要您配合。” 男子把自己的腰牌摘下来递到阮灵面前,眸中含笑。 阮灵上前仔细辨认腰牌上管理司的字样,其实她不认得,但还是要装装样子,不能被看轻。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看了许久后,她总算点头算作确认。 仙使一直等着倒是没不耐烦,见阮灵确认后才收回腰牌,继续问询。 “您于半月前来到凡界,用的是合欢宗特批通行证,是吗?” “对。” “您知道通行证相关规定吗?包括但不限于罚款事宜。”仙使说话时目光从没从阮灵身上移开,笑意也丝毫不减。 仙盟的人对合欢宗总是过于关注,阮灵刚来时在宗门就有所耳闻,但在宗门一直是大师兄接待,所以眼下听仙使说这些她不明白是何意图。 只能问道:“是有什么问题?” “小仙此行是特来通知您。” “您的通行证已过期三日,请于本月内前往仙盟缴纳罚款。” 仙使一边说一边提笔在册子上快速写着,随即撕下一页递给阮灵。 阮灵接过,纸张立马变成一个薄薄的圆形木牌。 “这是凭证,莫要忘记,若是没别的事儿,小仙先走一步。” “等等!” 阮灵看着木牌上写着,因重要证件过期三天就要缴纳三颗灵石,瞪大了眼睛。 “三天就要三颗,那你要是十天后才来,岂不是我要交十颗!” 这等霸王条款简直闻所未闻,阮灵只觉得眼前人的笑都变得有些恐怖。 “确实如此。” 仙使对此却不觉不妥。 “一般来说是一月内随时提醒便好,但小仙效率颇高,不必言谢。” 他说到后面,言语间十分自豪。 阮灵还是难以接受,犹如五雷轰顶:“那要过期了无人提醒吗!” 她说完,幻化出通行证,左看右看,终于在右下角看到日期,小如蚂蚁,若不是修仙者视力超群,只怕是看不清。 “日期在那么小的位置,谁能注意到!” “这都是统一的呢。”仙使耸了耸肩。 阮灵见状难以置信:“那都说了是重要证件,不能提前通知吗?” 虽然眼下不像现代一样有短信,但是是有传音法术的,怎么可能做不到通知这种事。 “总不能罚款给特派专员,临近过期就没空通知吧!”阮灵声泪俱下,重生至今她的情绪都没那么激烈过。 主要还是因为合欢宗自从被打击严查后就越来越穷,这三颗灵石,属于雪上加霜! 自己是出来赚钱的,如此一来岂不是付费上班?! 许是她情真意切,仙使思索一番,正了神色:“姑娘说得十分有理。” 阮灵以为获得希望,眼前一亮:“所以仙使认为......” “小仙认为姑娘可以在缴纳罚款的时候,多走几步去行事局提提意见。” 言罢,他掐诀就想离开。 “再等等!” 仙使又被留下,脸上笑容不减反增:“姑娘若是想投诉,请认准小仙的号码牌六号。” “千万不要憋着,有任何不满,一定要投诉。” 原本还想争取的阮灵被这话噎住,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觉得自己完全无望,只能话锋一转:“好歹,替我把他解开。” 她指了指地上的许恒。 仙使看过去,终于收起笑容,缓缓一挥手,许恒身上的布条消失不见。 阮灵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等他走。 不料这次他主动开口:“姑娘,虽然仙盟不管私事,且您给人做小也只关乎个人道德......” “但小仙还是觉得,要擦亮眼睛。” 这话说得莫名,阮灵面露困惑,仙使却不再多说,一个转身便消失了。 他消失后,躺在地上的许恒也悠悠转醒。 “灵儿?我怎么躺在地上......”许恒艰难撑起身子,本着职业操守,阮灵上前去扶起他。 但刚把人扶起来,就听他继续说:“我记得一进来便见你在屋内背对着我,还换了身装扮,打扮得像个书童。” “还以为你要同我玩些别的花样......” 这话堪称炸裂,想到刚刚仙使的打扮,阮灵把头偏向一旁,表情有些扭曲。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要劝自己擦亮眼睛了。 “爷,许是最近太累了,灵儿伺候您休息吧?” 阮灵不想再同他废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被罚款的三颗灵石。 她要加快进度了。 ------------ 第5章 你是我夫人,我不可能让你...... 在阮灵幻境的满足下,许恒一连几日都宿在这边 府中风向变得十分明显,沉不住气的柳芸儿又打罚了不少下人。 “这个妒妇,今日居然闹到我书房来,还带着许嘉。”许恒言语厌烦,没有一点想和柳芸儿复好的意思。 “许嘉一个男儿,遇事便哭哭啼啼,真是随了他母亲。” 人心易变,喜欢时便说人我见犹怜,不喜欢了,连她的孩子也不顺眼。 阮灵心中冷笑,这恰巧是她最想见到的局面,她手勾着许恒的脖子,假意劝道:“是小少爷想您了吧?” “那孩子,长得全像他的母亲,和我没有一点相似,柳芸儿那张脸我现在都厌烦得很。” 许恒说着,手开始不老实,想去摸阮灵的脸。 “若灵儿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我定不会如此。” 阮灵笑着躲开,改为靠在许恒肩上。 她自是不可能给许恒生育孩子,只会让他沉溺幻境而已。 只可惜晚暂时不能,不然早不想应付这个烂人。 “主子爷!”在许恒还想更进一步之前,外面传来下人叫喊。 许恒没有搭理,满心满眼都是和阮灵的那档子事儿。 外面下人却是顾及不得原因,继续说着:“夫人不好了!”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屋内烛光透出去照亮一些,下人跪在门前,抖若筛糠。 等屋门打开,光照到他身上后很快又被许恒的身影挡住,他更是不住磕头。 “爷快去看看吧!” 这差事是别人推给他的,主子和夫人向来不睦,要是请不过去,夫人真没了,他定是第一个遭罪的。 “怎么突然不好?大夫请了吗!”许恒背对着光,脸色不明。 “已经请了,大夫说要请爷去定夺才好!” 这便是强弩之末的意思了,许恒没再多问,快步离去。 屋子里的阮灵慢慢理了理自己衣服,完全不急。 毕竟都是她的安排。 等她终于移步夫人院子,柳芸儿都早早候在这里。 “平日里见你对江枝雪各种奉承,真遇到什么,来得比谁都晚。”柳芸儿讥讽阮灵,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喜色。 阮灵难得没和她争辩,顺着说:“夫人近几日身子越发不好,只怕是要无力回天了,我做给谁看?” 她在柳芸儿面前一贯是学着柳芸儿本人的做派,所以说出这种话也不算稀奇。 但恰巧是因为心思相通,柳芸儿很能明白阮灵故意表露的言下之意。 “你现在才想起对我示好,有些晚了吧?”柳芸儿嗤笑一声。 自阮灵入府以来,二人就从未好好说过话,相处氛围更是严峻,阮灵骤然这样,柳芸儿自然要磋磨一下。 “这是哪里话。”阮灵哪里会被她攻击到,“良禽择佳木而栖罢了。” 柳芸儿还想说几句过瘾,屋内许恒的声音却骤然提高。 “你是我夫人,我不可能让你回老宅!” “不论如何,你给我好好呆在府里,什么病我现在治不起?” 里面许夫人的话听不真切,但只这些也足够了。 阮灵看向柳芸儿,见她脸色不好,笑道:“夫人好像是想回老宅养病吧?没想到爷还挺舍不得。” 这话踩到柳芸儿最在意的地方,她狠狠瞪了一眼阮灵。 “江枝雪就要死了,你若还想在府里好过,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 言罢,她又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咬牙离开。 这几日的冷落和矛盾,还有许恒对许夫人这个正室的顾虑,桩桩件件都在打击着她。 或许她终于有所猜测,自己多年来靠许恒的想法有很大错漏。 “吱呀。” 门被从里面打开,许恒走了出来,衣衫上还有喷溅的血。 他见到阮灵先是一愣,随即又看向四周,问道:“柳姨娘没来吗?” “刚走。” “那你便留下侍奉夫人吧。”许恒说完便离开,步伐匆匆,想来是有要事要和柳芸儿商议。 只是不知道柳芸儿眼下还有没有心思去听。 正巧有丫鬟打了盆热水要进去,阮灵把人拦下,把水端过。 “我来照顾夫人便好,你们都下去吧,有事再吩咐你们。” 丫鬟们不敢违抗主子,乖乖给阮灵和许夫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阮灵一进屋便见许夫人靠躺在床头,地上有些湿润,想来是刚打扫过,但床边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处理。 许夫人面色惨白,扭头见阮灵来,沙哑开口:“许恒走了吗?” “走了,他衣服上是你喷的?”阮灵一边用帕子给她擦拭额上汗珠一边问道。 “是,你给的丹丸真是有用,我故意憋了口气,等着他来呢。” 成婚数载,这怕是许夫人第一次对夫君这般故意报复。 许夫人说着面色都好了些,把阮灵的手推开:“明知是假的,何必去擦。” 阮灵失笑,干脆和许夫人说起刚刚外面的状况。 “许恒应该又要同柳芸儿说抬她为妻了吧?”许夫人苦笑,“说起来,其实我挺羡慕她。” “为何?” “许恒虽是个人渣,但对她还算真心实意,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 “我起先一直以为我和许恒算是良配。” 她说着,垂下双眸,语气也落寞起来。 “遥想当日,许恒是翰林院新星,多有文采的公子,模样又那般俊俏,京中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怕是算上手脚都数不过来。” “我们这种世家女子,婚配嫁娶是由不得自己的,无非是挑个门第,比起嫁人倒更像是相互送礼一般,只为家族连结。” “偏偏许恒打动了父亲,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后来问及,说是因为我曾替他解围。”许夫人忍不住笑起来,情绪不明,“原本我都不记得了,他说那日他在诗会上被人讥讽出身,我说了句英雄不问出处,解了他的困境。” “其实当时,只是因为讥讽他的那位,和我的家族有些姻亲,我怕传出去受牵连而已。” “但我舍不得这么完美的夫婿,且还是自愿入赘,没说出原因,所以......也算是我的报应吧。” 说到最后,阮灵看见她眼角有泪珠滚落,叹了口气。 “不必怪自己,他本就不是好人,世间因果有报,不是这样算的。” 阮灵不能说出那日自己得到的答案,只能简单安慰。 “也是,让你见笑话了。”许夫人抬手擦掉眼泪,“你说得极对,早在柳芸儿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的报应便结束了。” “柳芸儿的孩子?”阮灵有些困惑。 “她的孩子怎么了?” ------------ 第6章 柳芸儿,她必须死 “柳芸儿的孩子来的突然,当时许恒忙于官场周旋,脚不沾地,连家都不怎么回。” “也就是带柳芸儿回了趟老家祭祖,回来后一月便查出有了。” 许夫人说着,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我和许恒成婚多年无所出,也就是从那之后许恒对我更加......其实看清他后我只庆幸自己没生下他的孩子,不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听她这般说,阮灵觉出不对。 先前许恒同自己讲柳芸儿如何不好时,也提到过柳芸儿这个孩子,依稀记得说了和许恒不大相似。 而且依照阮灵学到的生物知识,那段时间的许恒应该是不适合孕育后代的。 之前一直没有,偏偏最累的时候有了。 很可疑。 阮灵脑子里有了猜测。 “夫人,你和许恒起初感情不错吧?”她问道。 许夫人不知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里,但出于对阮灵的信任还是点头回应。 “多年无所出,你请大夫看过吗?” “自然,为了要孩子,我还进过不少补药。” “只是一直怀不上,柳芸儿的孩子出生更证明我没子女福气。” 她越说,阮灵眉头皱得越紧,见状忍不住问:“有何不妥吗?” “不,只是......”阮灵犹豫了一下,“找大夫给许恒看过吗?” 毕竟是入赘的,如果要让大夫查验,应该没理由拒绝。 许夫人一愣,手无意识抓紧被子。 “没有,但柳芸儿的孩子都出生了啊?” 阮灵垂眸,斟酌着开口:“但那孩子我听说更像柳芸儿一些。” 这话说得委婉,阮灵故意给许夫人留了思考的余地,很多事情,自己想到的比听别人说要更容易相信。 许夫人抓着被子的手明显更加用力,阮灵看在眼里,也没急着继续说下去。 屋内外都很安静,许夫人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可能吧......他一直都很想要孩子,怎么会呢?”许夫人看向阮灵,试图得到哪怕一丝认同。 阮灵虽然心有不忍,但知道不能在这种事上给人留任何幻想。 她在床边坐下,看着许夫人。 “许恒这人应该是不喜欢孩子的。”阮灵尽量柔声说着,“你瞧柳芸儿的儿子,也不见得他如何喜欢。” 若是喜欢,平日里多加注意的话,柳芸儿哪里敢动手? 至于先前说孩子长得不像他,完全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许恒起先对你表现一直想要孩子,多半是想和你关系更稳定些。” 毕竟当时许夫人的父亲还未出事,依照许恒那种人,很有可能是想靠孩子把她栓牢。 阮灵已经尽量放缓了语调,说出的却都是血淋淋的真相。 许夫人对许恒自然不抱希望,只是过往一次次被推翻比现状更让人揪心。 “他比我想的还要恶心。”许夫人的厌恶溢于言表。 “还是要查了才具体知道。”阮灵拍了拍她的手,“我会叫我师兄帮忙,至于别的,我们还是按计划来。” 许夫人点了点头,面露感激:“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没来由的,阮灵想到自己要交的罚款,下意识开口,又立马憋了回去。 “若有机会,可以给我介绍顾客。” 阮灵笑得真诚,比起眼前利益,还是走长远路子更好。 许夫人也回以微笑,但明显心思还在刚刚和阮灵聊的话题上,没再说话。 阮灵干脆也不打搅,计划进行很顺利,也难得许恒不在自己院里,她决定回去联系师兄调查后便好好休息。 今晚的许府,为主的几位也大概只有阮灵还有心思睡觉,另一边同柳芸儿争辩的许恒,是断断没这福气的。 “还要我如何说?” “现在把江枝雪送走,外面的人只怕是要把我脊梁骨戳断!” 许恒来柳芸儿院里已经半个时辰,话题一直都没变过,但任由他如何说,柳芸儿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柳芸儿这次生气倒没砸东西,反而冷静看着许恒。 “许恒,你就只顾着你的面子。” “一个病秧子,还是她自己要去老宅的,你为了这一丁点损伤面子的可能不愿意答应。” “这些年你背地里对江枝雪做的恶事还少吗?你是不是忘了江枝雪他娘怎么死的?江枝雪的病又是怎么得的?” 屋子里没留下人,柳芸儿说到后面也压着声音,但许恒还是心惊:“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你害怕了?”柳芸儿冷笑,“害怕就别答应江枝雪,让她死老宅里,免得我住进她那主院沾了死人晦气。” “而且到时候一个死人,怎么说还不是看你安排,随便给她安个跋扈的名号算完。” 许恒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这样在他眼里反而麻烦。 于他而言,许夫人留在府里,他还能上演一出不离不弃的戏码,总比散播谣言收益要大。 所以许恒不可能答应柳芸儿,偏偏又不能和柳芸儿撕破脸。 在柳芸儿的注视下,他面露纠结,柔声道:“我都说了为难,你怎么不体谅我......芸儿,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柳芸儿再次被拒,脾气实在克制不住,“许恒,你当初说是为了前途才和江枝雪一起,那之后纳的妾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为了冲喜吧!” “你新抬进府的那位阮姨娘很讨你欢心吧?自她进府,你来看过我几次!” 柳芸儿话语中全是怒意,许恒听着反倒是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我的芸儿吃醋了。”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抱住柳芸儿。 柳芸儿作势推了几下,最后还是乖乖被他抱在怀里,只是不愿看他。 许恒冷了脸色,说出口的话却是柔情:“江枝雪要死了,我若还宠着你,传出去岂不是让你背了骂名?” 柳芸儿冷哼一声,并不买账:“别人要骂也是骂你,同我有什么关系?” “那骂我你就不心疼吗?”许恒用手抬起柳芸儿的下巴,“瞧瞧这脸蛋,指不定说你红颜祸水呢。” 柳芸儿没接话,表情和刚才截然不同。 “好了,祖宗,等江枝雪死了,你要做我的正妻的,还耍这种小性子别人要笑的。”许恒见效果拔群,干脆乘胜追击。 柳芸儿果然吃这套,娇嗔一句:“不要你管!” 她在许恒怀里转了一圈,背对着许恒。 许恒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当然要我管了,我可是你的夫君。” “哎呀,你烦死了!” 气氛越发甜腻,这段时间的矛盾不复存在。 柳芸儿心情大好,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许恒的表情却变得森冷。 他听着耳畔女人娇媚的声音,脑子里却都在盘算如何解决掉这个麻烦。 先前柳芸儿说的话是想提醒他,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落在许恒耳朵里,只剩下威胁。 柳芸儿,他必须除去。 ------------ 第7章 狗咬狗 阮灵的师兄动作很快,不过几日就带来了消息。 “我找小九去查了,这个柳芸儿确实在许恒走后和自己表哥好上了。” “原本都要定亲,偏偏许恒有了出息,她就跑京城来投奔。” 师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嘴上根本不停:“要我说她也是有能耐的,不知怎么哄得那个表哥,就跟着许恒回去祭祖的时候,俩人还冰释前嫌快活了一番。” 这消息十分有用,阮灵心中大喜,只是视线落在自家师兄身上,表情克制不住扭曲。 “师兄怎么不传信,亲自来多麻烦?” 师兄闻言换上老父亲的口吻:“这不想着刚好来看看你,你都多久没离开宗门了,此次出行,师兄担心得很啊!” “可是.......”阮灵却不领情一般,慢慢扭过头去。 “也不用这副打扮吧!” 她面前的师兄穿着一身红色半透纱衣,胸口领子极低,下装开叉倒是挺高,人还五大三粗的,看着好不违和。 “这不是抽空来看你嘛!我那雇主,她家里的小妾就好这口。”师兄对自己左看右看,不觉不妥。 阮灵闻言本想接话,师兄却继续说:“唉不说了,我还得回去上工,见你没事儿师兄便放心了。” 言罢,阮灵感觉有人揉了揉自己的头,等她回头望去,师兄已经不见了踪影。 各自忙碌又各自牵挂,这是阮灵从前没有过的。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恰巧此时有丫鬟进来送花,见阮灵心情不错,顺口讨了句好:“姨娘今儿气色看着真好,不像夫人,我听说身子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在下人眼里阮灵也是急着争宠的姨娘,当着她的面说许夫人不好也没什么稀奇。 “是吗?这几日大夫都在府里吧?”阮灵也配合着问。 “都守着呢,不过奴婢听说那柳姨娘比大夫还上心,一连几日都往主院跑......”丫鬟把花放下,仔细打理,“这几日主子爷也不在府里,不知她有何图谋。” “柳姨娘啊......”阮灵眯了眯眼睛。 原本阮灵只是打算先离间许恒和柳芸儿,照许恒那个性格,柳芸儿只要闹得多了,必定会生出异心。 在权衡之下,许恒多半会选择抛弃柳芸儿。 毕竟柳芸儿是个十足十的蠢货稍有不慎就会失控,眼下许夫人一直服用阮灵给的丹药身体看着越来越虚,正是他许恒完全掌权最关键的时候。 马上许夫人一死,这绝户可就被他吃完全了,他怎么可能容许出错? 而许恒抛弃棋子的办法,无非就是杀了。 柳芸儿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不可能留活口。 只要许恒一动手,便是极大的破绽,会幻术的阮灵有千种方法让他被自己害死。 但阮灵现在得到了更有意思的消息,她不想白麻烦自己师兄。 “我也该去看看才对。”心中有了新的思量,她起身往外走。 主院离得不算远,阮灵到时,见柳芸儿果然和丫鬟说的一样在院子里守着。 只不过是躺在一个摇椅上,旁边还有丫鬟端着水果,扇着扇子,好不享受。 “阮姨娘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柳芸儿明显心情不错,见阮灵来都没有说什么酸话。 “许久未见,怕和柳姨娘生疏了。”阮灵拂身,做足恭敬姿态。 加上之前那晚,阮灵在柳芸儿心里算是少了许多威胁。 “难为妹妹特意来一趟。” “等姐姐当了正妻,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后面那句柳芸儿说得极为大声,屋内许夫人的咳嗽声也随之传来。 柳芸儿这般,摆明了是在等许夫人死。 阮灵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笑道:“我便知柳姨娘是重情的人,更靠得住些。” 这话有些莫名,柳芸儿看向阮灵,示意其继续说。 只见阮灵眉目低垂,做出伤心姿态。 “男人喜新厌旧,若是我不找靠山,以后爷又纳了新妾,怕是也和夫人一般下场。” “柳姨娘也要小心啊,不然咱们的下场可能都......” “你胡说什么!”柳芸儿原本得意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恼怒,“阮灵,你再这般,等我当了正妻,有你好受。” “我可是是真心提醒。”阮灵面露无辜,“你也不是痴情人,何必还觉得你的恒郎会是?” “你!” 柳芸儿本想反驳,阮灵却不给她机会。 “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柳姨娘。” 言语间,柳芸儿眸中已经有了惧色,她生怕阮灵再说些什么,只能先一起移步内阁,还叫退了下人。 门一关上,她就开口:“我就知你不是真心顺服,居然还背地里调查我!” 眼前柳芸儿气势汹汹,却不像以前那般逼近阮灵,反而离得很远。 她在戒备。 阮灵一眼看穿,笑道:“这说的什么话,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儿,说不定你的恒郎之后也要调查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前些日子他在我那儿时,还提起许嘉和他并不相似。” 柳芸儿闻言一愣,看柳芸儿的目光由惧转恨:“是不是你故意提及!” 这便是承认许嘉身份不实了。 其实阮灵得到的消息并不足以证明许嘉的身份,也幸好柳芸儿脑子不太灵光。 有了十足的把握,阮灵也懒得和她周旋,直接道:“若是我告密,何必来找你自投罗网?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 “是啊。”阮灵看着柳芸儿,“你对许恒也不是非他不可,他都是个能这样算计妻子的人了,你总不可能真信他对你好吧?” “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今日只是我调查出你儿子的身份,来日若是许恒自己查出来呢?” “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自然是不会的。明眼人都能猜到许恒不是能帮别人养儿子的大善人。 柳芸儿虽然蠢,但也没蠢到这种地步,她没再反驳阮灵。 阮灵见自己说话起效,继续道:“而且靠别人总归不长久,你何不自己搏一把?” “什么意思?” “夫人就要死了,她死的时候许恒必定会大办丧礼,若是那时有人出来检举他......” 阮灵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柳芸儿。 之后的话她故意说得很慢:“你说他,还能翻身吗?” 柳芸儿接连后退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阮灵。 “你究竟想要什么?”她寒毛直立,感觉眼前女人深不可测。 “钱。”阮灵适时展露自己的欲望,“我要过上好日子,你若只是正妻,许恒要是哪日有了新欢对你弃之如履,我可捞不着什么。” “只是如此吗?”柳芸儿依旧不信。 “不然呢?”阮灵耸了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要是真想算计你,我现在就去告密了,你的恒郎对我新鲜劲还没过去,我何不吹吹枕头风自己做正妻?” 这话说的在理,柳芸儿也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何解释。 她先前也派人去查过阮灵,不过是个农户之女,贪财也是正常。 所以几番思量后,柳芸儿还是松口:“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会出面检举。” “我可以把许恒的把柄,和他让我买通的人交给你,丧礼上,你来动手。” 阮灵没想到关键时候柳芸儿居然还长了脑子,挑了挑眉。 “你这是什么表情,答不答应?” “当然可以。” 想到先前许恒说会把责任推给柳芸儿,阮灵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心中忍不住感叹, 这两人,还真是一对璧人。 ------------ 第8章 丧礼 柳芸儿在和阮灵商议后,好一段时间没再往主院跑。 反倒是阮灵接替了她。 许夫人肉眼可见地衰颓下去,每天生命力都在流逝,阮灵给的丹药也见了底。 她的脸色极差,像是蒙上了一层暗纱,连带着这个屋子的氛围也是死气沉沉。 只有面对阮灵时才好些。 “真没想到,还能提前体验濒死的感觉。”许夫人扯了扯嘴角,“要不是你来了,或许我现在真的会死吧?” 她算是半被囚禁在这府中,哪怕是停药了,只要许恒想动手就总有机会。 阮灵苦笑,这种话自到许府起,许夫人就经常说。 “我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阮灵坐在许夫人床边,替她拨开碎发,“我是你自己找来的,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许夫人的视线已经模糊,但还是笑着。 毕竟死亡是假的,但跟着阮灵的计划来,解脱是真的,许夫人很是欢喜。 一刻钟后,阮灵才从屋子里出来。 候在外面的下人主动上前:“姨娘,夫人如何了?” 这些天都是这样,只要阮灵一出来便有人问询,所有人都看得出,许夫人只剩一口气了。 之前阮灵都会说没事,今日却是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去把大夫请来。” 只是一瞬,便有丫鬟跑了出去,其余丫鬟则纷纷跪下。 许恒赶过来时,阮灵已经哭成了泪人。 “爷,夫人她去了啊!” 阮灵演得投入,说着直接就扑到许恒身上,吓了一旁的柳芸儿一跳,连许恒都有些震撼。 只有阮灵自己知道,她只是跪累了而已。 现代过来的对古代规矩不熟悉,忘记提早准备护膝,吃了大亏。 许恒反应过来后把阮灵推开,走向床边。 有丫鬟跪在两边抽泣,床上的人许夫人面色惨白如纸,光看都能看出死透了。 许恒心中其实是爽快的,毕竟这正是他多年谋求的结局,几乎是下意识,他的唇角克制不住的勾起。 柳芸儿离得最近,自然是看见了,在听过昨日阮灵说的那些话后,她现在居然生出几丝兔死狐悲的意思。 莫名地,她有些庆幸自己以前没做成眼前这个男人的正妻。 不然就算自己身上没什么被算计的东西,也能被压榨干净价值。 当然,之后她也不会做许恒的正妻。 思及至此,柳芸儿扭头看向阮灵。 阮灵对上她的目光,回以微笑。 在许恒看不见的地方,他自认为拿捏透了的三个女人,早把他算计到了炼狱。 许恒窃喜后也不想再耽搁,便差小厮去请行丧礼的师父。 等事情都吩咐的差不多,他立马拉着柳芸儿到偏阁去。 “芸儿,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许恒终于敢把欣喜溢于言表,“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终于能让你当我的正妻了!” 这些话若是从前的柳芸儿听到,可能是打心眼里开心,但眼下她不满足于此,能做到的也只是做戏。 “那恒郎要答应我,可不能再找借口纳妾了。”柳芸儿靠在许恒怀里,“芸儿可是把一辈子都托付给你才等到这天的。” 许恒立马回抱住柳芸儿,笑道:“自然!自然不会辜负你!” 他回答的毫不犹疑,但其中有多少真心,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之后的事情,都照着阮灵预料般发生着。 许恒大办了丧礼,甚至择日都不算仔细,只挑了看得过眼的最近的日子。 阮灵的假死丹丸本来预留了七日,这样一来还多出许多时间。 倒也不打紧,提前用法术唤醒并不算难。 所以在看着宾客一个个进来时,阮灵真是一点顾虑都没有,只剩下期待。 哪怕从事那么久,她还是不能拒绝最后清算时的热闹场面。 “许大人,节哀啊!” 来往宾客都在安慰许恒,许恒倒是也做足了悲伤的模样。 眼见宾客越来越多,柳芸儿忍不住提醒阮灵:“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她话刚说完,突然打了个嗝。 阮灵失笑:“你这是吃了什么,还没开席就那么饱了?” 柳芸儿有些生气,皱眉:“许恒这几天上赶着讨好,今儿又说亲手给我熬了粥,我没多饿还被盯着喝完,撑得慌。” 阮灵有些惊讶,但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另一边许恒就突然开始奉献演技高光。 “吾妻素贤,却不幸早逝,哀痛难已,幸得各位亲朋至交,不计繁碌共至丧礼......” 许恒在略高些的地方,悲怆说着,说完这些还忍不住抹眼泪。 “许大人当真情深。” “是啊,见他如此,我都怕他随着自己夫人去了......” “如此爱妻之人,世间少有啊!” 宾客们议论纷纷,其中还不乏许夫人父亲的故交,这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许恒演戏,还被骗得团团转。 彼时,有个小丫鬟跑到阮灵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 阮灵见到小丫鬟,便知时机到了,她回身一望,柳芸儿之前交出来的下药丫鬟就站在面前。 那丫鬟表情漠然,像是对自己即将出面作证毫不在意。 “她先前为我做事是为了拿钱给父亲治病。”一旁的柳芸儿开口解释,“她呆在江枝雪身边,什么油水都没有,还是我拉了一把,只可惜但她父亲的病没治好,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但你放心吧,她很听话。” 阮灵点了点头,以表知晓,随即她向丫鬟招手。 丫鬟立马上前。 “果真听话。”阮灵并不同情这种人,只是笑着,“知道等会儿要做什么吗?” “知道。”丫鬟回话时神情也丝毫不变,“都是我欠夫人的。”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一旁的柳芸儿面露嫌恶,“你怎么不说是江枝雪无能,下人都接济不了才害得你这样?” “柳姨娘这话,是忘了夫人是被你害成这样的吗?”也许是人之将死,丫鬟胆子大得出奇。 “是我,如何?”柳芸儿不屑,“我手段高超而已,江枝雪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你个奴才不会还心疼上自己主子了吧?” 丫鬟闻言还想说什么,却被阮灵拍了拍肩。 阮灵深知,柳芸儿的逻辑完全利己,也只坚持自己的思维,如何争辩都是无用。 除此之外,阮灵还知道,眼前丫鬟只是暂时被愧疚席卷而已,她害人是事实,无法辩白。 完全是无意义的争吵。 “别浪费口舌。”面前的两人阮灵都不喜欢,也懒得听她们多说。 她干脆把矛盾点转移:“今日真正该对付的,是还在抹眼泪那位。” 言罢,三人都看向不远处还在接受安慰的许恒。 不知表面悲怆的他暗地里是如何欣喜。 只可惜,马上大梦一场空了。 ------------ 第9章 好你个许恒!狼心狗肺的东西! 毫不知情的许恒一直应付着宾客,心中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没来由的,他想起曾经被权贵嘲笑戏弄的嘴脸。 “会读书有什么用?翰林院新星,若不是院长大发慈悲,只怕是连门槛都进不来!” “就是说啊,一股子穷酸气,城门那些乞丐都比他好闻。” “早知道有这种门第的,我才不听我父亲的,来这儿能学什么,学怎么纳鞋吗?哈哈哈哈......” 京中高门,甚至是朝中贵族一派都对平民有能力者十分忌惮。 从小在这种环境生长的高门子弟,自然学了个完全。 许恒进翰林院之初,本以为自己是撞了大运,居然卖个字画就被翰林院院长看中,院长还说对自己颇有期望。 但呆久了,他就知道并非他想的那样。 课上他是文章的佼佼者,课下却是人人都能取乐的贱民,院长不止一次夸过他的文采,但毫无作用。 依旧被嘲弄,被欺负,被看不起,就算是鞋底没有沾泥也能被污蔑脏了地方。 一边是翰林院中最德高望重的院长的夸赞,一边却是同窗不停讥讽的言语囚笼,两相对比许恒再也受不了。 他之前被阮灵用术法操控时,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恨透了高门子弟,也恨自己的出身,但凡出身好些,他何至于要来做一个赘婿,妻子口口声声说心悦于自己,却连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都不允许。 也恨透了此时妻子丧礼上这些达官显贵,个个都是极好的出身,此时那些出身像他这般的平民官员,甚至连现在许府的门槛都碰不到,更别说来赴宴。 许恒觉得再好笑不过,自己辛苦多年,才能借根本不爱的妻子的东风,和这些人平起平坐。 妻子早逝的喜悦根本遮盖不了恨意,许恒心中发誓自己绝不会止步于此。 但更重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许恒这般想着,看向柳芸儿的方向,不曾想却见阮灵突然带着个丫鬟往中间走。 那个丫鬟,他觉得有些眼熟...... “各位!” 在许恒还没回忆起来之前,阮灵已经开口。 “兴许各位还记得,月前咱们许大人新纳了位小妾给夫人冲喜。”阮灵说着,扫视在场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有少部分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目光也从没移开。 阮灵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着:“那位小妾,正是妾身。” “自进许府以来,许夫人便对我多加照拂,宛若亲姐妹般,各位不信也可问问府中下人,我是否说谎。” 许恒不知阮灵到底想干什么,但直觉不对,他想上前阻拦,却是在刚有动作时便动不了。 阮灵只一个眼神便把他定住了。 “我对许夫人心怀感激,所以今日,我要为她伸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许恒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那丫鬟是谁,是他叫柳芸儿买通的给江枝雪下药的丫鬟! 但这人在他印象里早拿钱打发出去了! 许恒难以置信地看向柳芸儿,却见对方笑得挑衅。 前面阮灵已经不再开口,换作了那个丫鬟。 “各位大人,奴婢是随侍夫人的采星,自从我们夫人的父亲,也就是江大人去世后,许恒这个狼心狗肺的赘婿便对岳母下药!” “江夫人死时,许恒更是连面都不让夫人见,还故意让人传言出去,说夫人不尽孝道。” “在那之后,许恒为满足私欲纳妾,夫人不满,他便拿我家中老父的性命威胁!” 丫鬟接连说着,甚至没给自己多少喘息时间,话语中为了把柳芸儿摘干净多有加工,但都和实情大差不差。 那些原本还在安慰许恒的宾客,眼下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 偏偏许恒还被阮灵控住了言语,他此时脸都憋红了,却说不出一个字。 落在不知实情的人眼里,便是心虚。 “你这丫鬟,口说无凭。”宾客中突然有人质疑。 这情况阮灵也有所预料,毕竟许恒早入官场,肯定有同他利益牵扯的官员替他说话。 她也不解释,只是看向不远处的柳芸儿。 柳芸儿见状,立马抱起刚被带过来的许嘉,到众人面前跪下。 “妾身便是凭证!”柳芸儿泪流不止,撩起起许嘉的袖子,“这是我十月怀胎为许恒生下的儿子,许恒起初说我八字和夫人相合,是纳我为冲喜,但却强迫了我......” 说着,她把许嘉的胳膊展示给众人:“之后我每每不愿意同他一起,他便拿我孩子撒气,我可怜的孩子......” “夫人一直恩惠于我,我能证明,那丫鬟说的句句属实!” 一个人兴许可能说话,但若是好几个人呢?若还有幼童被虐待的事实呢。 府中下人也没出来反驳,没人再有质疑。 恰逢此时,许嘉大哭了起来。 “好你个许恒!狼心狗肺的东西!”席上有一武将终于坐不住,上前便要动手。 随即又有几人加入,最后连文官也跟着动手。 许恒想跑也跑不得,只能蜷缩在地上用双臂遮挡。 阮灵在台上看向哭闹的许嘉,眉头紧皱。 许嘉身上的淤青不似作假,阮灵起初给柳芸儿准备的话也不是这样。 她没想到,柳芸儿能对自己孩子下此毒手。 柳芸儿却是满眼兴奋,成功近在咫尺,府中下人也早被她警告收买,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未来奢靡舒坦的日子,嘴角根本压制不住。 但阮灵怎么会让同样应该遭到报应的柳芸儿那么好受,直接解开了对许恒的限制。 “柳芸儿你这个贱人!”许恒能动作后几番挣扎,终于从别人胯下出来,立马朝柳芸儿冲去。 “你居然敢污蔑我!我同枝雪情深世人皆知,你空口白牙,你......” “许大人,我这儿还有你塞给采星那丫鬟的银票,你猜猜能不能查到是哪个钱庄出来的!” 柳芸儿已经全然不顾二人过往情面,场面十分难看。 阮灵漠然看着这一切,原本在她身旁的采星已经跌坐在地,呆愣愣地出神。 武官见许恒逃走,回身几步又将人抓了回来,在许恒正要二轮挨打之际,官府来人了。 是阮灵报的官。 柳芸儿原本见许恒要来自己这边,有些瑟缩,还挡在孩子后面,此时见到官府的人,立马指认:“官老爷,这个人杀妻夺财,快把他抓起来!” 人在情绪激动之时,全然不记得曾经自己不愿趟浑水的模样。 但柳芸儿没想到,来的不止官府。 “芸、芸儿......” 一个说话有些磕巴的男人从官府人堆里绕出来,柳芸儿定睛一看,惊叫出声。 “怎么是你?!” ------------ 第10章 我若不是贱人,你还不喜欢呢! 来人正是柳芸儿的表哥,许嘉的生父,高孝。 是一个身形高大,但看着有些窝囊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柳芸儿面露惊恐,情急之下脑子却转得极快,她猛看向阮灵。 阮灵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只是淡淡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是你!你算计了我!”柳芸儿说着就要上前攀扯。 阮灵自是不怕,但还没等她动作,原本跌坐在旁的采星突然暴起。 “你活该!”采星把柳芸儿扑倒,狠狠压在身下,“都是你,不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害死夫人!” 采星狠狠掐着柳芸儿的脖颈,下了死手,但她浑浑噩噩,也不似柳芸儿身体养的好,柳芸儿只是翻身用力采星便被推开。 采星还想上前,却被阮灵拦住。 倒不是阮灵要帮柳芸儿,柳芸确实该死,但不是在这里。 宾客看了天大的热闹,许恒也被官府的人制服,一时看不懂局面。 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个男人又是谁......” 柳芸儿被下死手掐了脖子还在一旁咳嗽,话都说不完全,为自己辩解不得。 门口的高孝忙跑过来,却被柳芸儿推开。 “你来做什么啊!”她红了眼眶。 明明成功近在咫尺,她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是稳赢的局面。 自己这样和一直看不起的江枝雪有什么区别! 高孝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阮灵却是突然开口: “各位,先前我也说了,要为夫人伸冤。”她说话时看向一旁的柳芸儿和高孝,“既是伸冤,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咱们这位许大人,唯一一点可怜恐怕就是,替别人养了儿子。” 言罢,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混乱场面。 被擒住的许恒,更是目光在高孝和许嘉二人脸上游走。 “贱妇......贱妇!我要杀了你!”他咆哮着,差点就要挣脱,哪怕是不喜欢这孩子,他也受不了这种冲击。 柳芸儿见他这般,下意识瑟缩,反应过来后却嗤笑一声: “许恒,你自己生不了,还不让我享儿孙福吗!” “你以为我和江枝雪一样好骗?骂我是贱人?我若不是贱人,你还不会喜欢呢!” 柳芸儿言行已经有些疯癫,说到最后,嘴角却突然开始渗血。 “芸儿......芸儿你怎么流血了?”一旁的高孝手足无措,忙拿自己的粗布衣服给柳芸儿擦拭。 柳芸儿闻言一怔,看着高孝衣服上暗红色的血迹,呆愣在原地。 原本气急的许恒却是突然大笑。 柳芸儿难以置信,她看向许恒本还想说什么,却是直挺挺倒下去。 一旁一直在哭嚎的许嘉见母亲倒下,尖叫一声,跪在母亲身边:“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我......”柳芸儿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嘴中鲜血不住涌着。 “芸儿!”高孝崩溃大吼。 一场高门盛大的丧礼,最后落得死伤下狱的结局。 许恒下狱之后,因得行径可怖,没多久也被问斩。 那天,到城门外围观斩首的人不少,甚至有一些女子,强忍着恶心目睹。 许恒许久没跪在那么多人面前过了,这许多年,他都只跪在朝堂那永远光洁的地砖上。 哪里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让膝盖再次沾满泥浆。 侩子手挥刀时,他面前的人群表情各异。 有痛快,鄙夷,害怕,甚至还有漠然。 当时在场的人后来说,直至死前许恒还不停念叨着:“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 随后便是一片血红,满身罪孽瞬间落地。 这些事情,被人不停传说,这桩案子,可谓轰动京城。 而阮灵,是纵观全局且毫无错过的目击者。 江枝雪醒后,听阮灵转述,只恨当时自己意识混沌,没亲眼所见。 “你可别亲眼所见。”阮灵失笑,“现在是事后,我能找游医说你假死给你治好,要是当时你醒了,算是诈尸。” “到时候满京城传的就不是老天有眼了,是你江枝雪是妖孽,居然能在丧礼上死而复生!” 江枝雪也被这话逗笑:“哪里就这样,你脑子这般灵光,什么理由想不到?” 二人站在廊下,周围花开正盛,满园春色却都抵不过江枝雪巧笑嫣然,绝好的气色。 “嘶......”阮灵陷入思索,似乎是想找出反驳江枝雪的话。 只是此时,有人来打断了他们。 “拜别夫人,姨娘。”是已经改名随生父姓的高嘉。 高孝也站在后面行礼。 若说整件事情,唯一能让江枝雪觉得有些无辜的便是这父子二人。 稚子无辜,更何况还一直被生母虐待,高孝看着也是个实诚人。 于心不忍,江枝雪给了二人几张银票。 高孝却立马带着孩子后退,有些磕巴地回复:“这、这我们不能收,芸儿已经很对不起夫人了。” “嘉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本心不坏。”江枝雪说着,上前把银票硬塞过去,“我希望嘉儿能好好读书。” 言尽于此,高孝也不好推脱,只是俯身对高嘉说:“快谢谢夫人。” 高嘉早已红了眼眶,闻言直接跪下磕头。 “多谢夫人!父亲已经给我说了母亲干的坏事,嘉儿替母亲道歉!” 江枝雪赶忙把孩子扶起,欣慰道:“你是好孩子,但因着你母亲的关系,我也不好收你为义子。” “只求你今后能健康平安,能明事理,若有什么,可以再来找我。” “嘉儿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高嘉再次跪下磕头。 江枝雪本还想扶起,却被高孝拦下。 “夫人便让这孩子赎罪罢,这样他也好受些。”高孝说着也有些哽咽,“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夫人。” 江枝雪这辈子便没听过那么多句道歉,直到把父子二人送走,高嘉都还在说对不起。 阮灵看江枝雪有些出神,主动开口:“你不好奇我是如何把高孝叫过来的吗?” 江枝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问:“如何?” “我说柳芸儿出事了,要他把孩子接走。” 江枝雪闻言又有些感伤。 太过善良的人便是这样,过度苛责自己。 阮灵不希望自己的客户悲伤着结束,接着说下去:“高孝说他早料到有这一天。” “什么?” “他早料到柳芸儿会出事。”阮灵无奈说着,“他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都是应得的报应。” 语毕,阮灵看向江枝雪,只见她已经陷入了沉思。 阮灵笑叹一声,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独留江枝雪一个人站在府门外,看着父子俩慢慢走远,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 街上还是如往日那般吵闹,行人也照常来往,像是极平凡的一天。 这几日,人们对许府的议论少了许多,茶余饭后也好似有了新的谈资。 江枝雪直到父子二人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府。 她跨过熟悉不过的门槛,高高的门上挂着再显眼不过的‘江府’二字。 世间没什么变化,硬要说的话,只是少了个许府而已。 ------------ 第11章 回仙界 事情结束后,阮灵没准备多在凡间逗留,她时刻念着自己要交的罚款。 江枝雪让人帮了那么大的忙,自然是要留人下来招待,但怎么说都说不动,无奈之下,只能砸钱。 “我也没别的能给你的,这些你收着,都是我托人去换的灵石。”江枝雪塞给阮灵一个钱袋,里面石头砰击声很响。 阮灵很是惊喜,笑得合不拢嘴,但还是说:“你看你,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收我可要生气了!”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阮灵只能不情不愿地收下。 等她施法瞬移到仙凡交界处,马上打开了钱袋。 里面是亮晶晶的,通身都散发着灵力的石头,足足五颗! 算上阮灵劳动所得,便是十一颗,可不是小数目啊,特别是在凡间。 阮灵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不错,连罚款都不用愁了,美滋滋地就要过境。 “等等!”守着边境大门的守卫突然把她拦下,“通行证!” 阮灵闻言才想起自己忘了出示证件,抱歉一声,随即幻化出来。 守卫眯眼看了又看,皱眉道:“你这过期了啊。” 阮灵点头:“对,这次回去补办。” “不行,过期的不能通过。”守卫冷脸道。 “啊?那在哪儿能办临时的吗?” “哪儿有临时的给你办,过期了要自己去仙盟补!” “是啊,我这不就是要回去补办吗,你让我回去不就好了。” “不行,过期证件不能进。” “?” 阮灵已经很久没经历那么让人困惑的对话了,她看着守卫,有些一言难尽。 后面排队的人有些不耐烦:“人家不都说了要回去补办吗,你不放人回去,怎么补办?” “那规定就是规定!”守卫油盐不进。 阮灵也不好意思让后面排队的干等,干脆站在一边和守卫理论起来。 这一理论,就是快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有个大哥看不下去,凑到阮灵跟前:“你给他一颗灵石罢。” 阮灵闻言一愣,试探的把手伸进自己钱袋。 只见守卫目不转睛的盯着。 阮灵有些无语,她想到了之前那个仙使说的过期几天便罚几颗灵石的规定。 合着整个修仙界都这风气。 真是......人在屋檐下,哪儿有不低头。阮灵认命地给出了一颗灵石。 那守卫收了灵石,还真让她进去了。 为着这事儿,阮灵到仙盟时都拉着个脸。 仙盟大厅来往仙者不少,但见阮灵这般都不怎么敢靠近,许多仙使都往旁边站了站。 但规定是来了人必须上前服务,最后还是有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仙使被推了出来。 “请、请问哪里能帮到您?”仙使努力保持微笑。 阮灵冷眼看过去,恶狠狠说:“我找管理司六号仙使。” “好、好的,请跟我来。” 仙使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直行把阮灵带到了一个屋子面前。 仙盟整个建筑都是雪白,内部也不例外,阮灵一路过来发现房间之间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这仙使怎么区分的。 “确定是这儿吗?”阮灵问道。 “是的。”仙使指了指天花板。 只见两人头顶处有若隐若现冒着金光的‘管理司’三字。 阮灵沉默了,仙使却只想早点离开,忙道:“里面写有‘陆’字的位置便是您要找的仙使,小仙告退。” 言罢,便不见人影。 对修仙界大家来去匆匆的习惯阮灵早不觉得稀奇,她也不去管,抬手敲门。 不料手却敲空了,甚至直接穿过了纯白色的门。 在阮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股吸力猛地把她吸了进去。 眼前白光一闪,她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在一个极大的书库。 四周墙壁很高,但都摆满了卷轴,一摞一摞的,正前方最里面有一扇巨大屏风,绣着仙鹤,还会来回飞舞。 屋子中间全是各种小书桌,有人坐在桌前,有人站在那些书卷前,也有人急匆匆来往走着,大家各司其职。 看得阮灵目瞪口呆。 这和她刚刚到的仙盟,还算一个地方吗? 在阮灵愣神之际,有个仙使突然站定在她面前。 “咦,是你?” 声音十分熟悉,阮灵回神一看,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之前来提醒她交罚款的仙使。 但是...... “你不是六号吗?为什么胸口绣的是玖?” 眼前仙使和那天穿着不同,一身纯白,衣服上有着鎏金暗纹,胸口是银色丝线绣的微微凸起的‘玖’字。 仙使面露尴尬,讪笑道:“其实那日是我帮朋友值班,他是六号,专门负责你们合欢宗。” 阮灵皱眉:“那你叫我一定要举报......” “他突然霸占我休息,我报复一下,无伤大雅。”仙使解释完,话锋一转,“你是来补交罚款的吧?拿着凭证去那边吧,今日他在。” 仙使说着指了个角落,阮灵看过去,那个方位只有一个男子坐着。 “好,多谢了。”阮灵说完就朝那边走去。 她得加紧补办,不然就修仙界这个德行,在别处又罚款就不好了。 阮灵步伐极快,坐着的男子察觉到视线抬头望过来。 是个五官俊朗的男人,放在人人美貌的修仙界也不逊色。 二人对视上,阮灵第一眼便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特别,眼尾有些低垂,平白增了点少年气。 “何事?”只是开口倒是把那点少年气压下去了,嗓音比较低沉。 “补交罚款。”阮灵递出凭证。 男子接过,没有多说,像是个麻木的机器。 补办通行证比想象中的快,罚款一交,仙使掐诀念咒,通行证上的日期便改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男人又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好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阮灵心中感叹。 但这和她没什么关系,事情办好,她终于可以安心回宗门了! 阮灵出了仙盟便往家赶,丝毫不敢停留。 她怕走的太慢,会有新的罚款缠上。 “所以你因为行迹匆匆,把钱袋掉了,额外的赏钱全没了?” 三师兄黑无听阮灵说完后,嘴角抽了抽。 阮灵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有些颓丧。 偏偏此时旁边的十师兄还要问:“难过吗?” 阮灵又点了点头,还叹了口气。 两个师兄见状有些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黑无先开口:“说不定是仙鹤叼走了,等会儿就送回来了。” “哇,有这般心软的仙鹤吗?得到灵石不吃了补充自己灵力都算好的了......”十师兄明显不赞同。 “啧,会不会说话。”黑无给了十师兄脑袋一拳。 一拳下去,十师兄赶忙闭嘴。 三人就这样沉默坐着,像是在给缅怀什么,但偏偏这个时候,宗门里最闹腾的小十三过来了。 “师兄师妹,你们在干嘛呢?”他好奇问道。 “嘘,我们在为灵石祝祷。”黑无回答。 “灵石?”小十三皱眉,“黑无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有灵石上门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一阵风猛地吹过,阮灵直接跑没影了。 “小师妹什么时候练的御体术?”小十三惊讶的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剩下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尴尬地摊手。 他们也不知道。 ------------ 第12章 可不就是要亲力亲为吗? 阮灵跑到宗门,便见到先前给自己补办通行证的仙使。 但是换了常服,一身玄色长袍,腰带是一条绸带系着,比先前看着倒是气质许多。 见阮灵来,他把手里的钱袋递了出去。 “你落在我桌上了,我和别的仙使交了班才给你送来。”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完就要走。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送面锦旗吧?”阮灵觉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如今自己最缺的钱对方专门送过来,所以她想到了对公职人员来说最高的规格。 但男子却是皱眉,面露不解。 阮灵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听不懂,连忙解释:“就是给你做一个幡,上面写感谢的话,可以挂在你们工作的地方。” “这样负责和你对接的长老就能知道你有多优秀。” 男子脸上的疑惑消失,明显是听懂了,但他只说:“名字可以告诉你,我叫何忌,我们的号码偶尔会轮换,找不到的话可以问别的仙使我的名字。” “但幡就不用了。”何忌看着阮灵,神情没有丝毫作假,“没什么意义。” 随即,也不等阮灵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何忌前脚刚走,几个师兄便追了出来。 “怎么样,是仙鹤送来的吗?”十师兄看见阮灵手里的钱袋,急忙问道。 阮灵摇头:“是个叫何忌的仙使,我就是去他那儿补办的通行证。” “何忌?”三师兄黑无啧了一声,“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三师兄和他熟悉吗?我听说是专门负责我们合欢宗的。”阮灵问道。 “确实是,一开始的罚单就是他开的。”黑无边说边回忆,“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给人开罚单还笑嘻嘻的,特别招揍,但慢慢的,就半死不活了。” “不过虽然看着半死不活,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不论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 阮灵听着,问出自己好奇许久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亲力亲为,有法术那么方便,折个纸傀儡也不麻烦啊。” “诶,小师妹,这便是你不懂了。”小十三故作高深,“凡人图方便是为了节省时间,节省时间是因为寿数不够,但我们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寿数!” “自从数百年前有前辈飞升发现天庭也要上工后,大家都不想着飞升了,提升修为赚个寿数在修仙界呆着。” “但不能干呆着,所以才有了仙盟。” “平日里处理小事,可不就要为了打发时间亲力亲为吗?” 阮灵勉强理解了这个逻辑,她觉得自己正式变成修仙者可能还要花上一段时日。 小十三见她听明白,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见别的师兄过来。 “小师妹,大师兄要见你。” 黑无一拍脑门:“是了是了,你回来还没去见大师兄,快快去吧。” 阮灵就这样被推着去了主殿。 合欢宗在被仙盟打击之前,在修仙界是排行第第七的大宗,主殿修的很气派,像是宫殿一般,走进去还要穿过一道纱帘。 殿内有好些木头人台,人台上是历代合欢宗的弟子服。 合欢宗以外貌容色为要事,这些摆在主殿倒也不稀奇,可惜被严打之后只能穿寻常弟子服,再难见当初百花齐放的模样。 “小师妹来了吗?”大殿深处有个温柔男声传来,随即声音的主人也缓步上前。 是个规矩束发的温润公子,举止也十分优雅,在两侧各式衣物的衬托下有些格格不入。 “大师兄。”阮灵唤了一声。 “快让大师兄看看,你好像瘦了。”大师兄一边说一边绕圈观察,“你才醒不久就要出去上工,都说了不让你去,还硬要去......” 说起这话,阮灵有些无奈。 她重生到这躯体的时候,原主已经因为早时候历练失误昏睡了八年,一直躺在宗门冰室。 阮灵苏醒的时候便马上说了自己不是原主,却没一个人相信,偏要说阮灵是睡傻了,还各种仔细照顾。 说实话没人信,阮灵白受人对自己好又良心不安,这才急着要出去做事,想着至少回报一些。 “累着了吧?”大师兄是真心疼自己的小师妹,不停絮叨,“这行当不好做,你定是受欺负了,等会儿大师兄给你做好吃的。” “呃......”阮灵想到已经下地府的柳芸儿和许恒,“也没有吧?” 大师兄却当她嘴硬,满脸不信。 “哎呀真没有。”阮灵连忙拿出自己赚到的灵石,“你看,还赚了不少呢!” 亮晶晶的灵石摆在面前,大师兄这才有些相信。 “小师妹那么厉害,那更要做好吃的了!” 不论如何挣扎,阮灵都没逃过这顿好吃的。 倒不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这宗门上下只有她没辟谷,眼下...... “师兄们一定要看着我吃饭吗?”阮灵面前摆满好菜,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实在不自在。 师兄们闻言扭头的扭头,闭眼的闭眼,但没克制多久,又看过来。 “天哪,小师妹,我居然还能在修仙界看到别人吃饭。”小十三感叹。 “十三师兄,这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阮灵回复。 “就是,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不过小师妹真厉害,还能自己吃饭了,你刚醒那会儿啊......” “三师兄!你这话也说了无数遍了!”阮灵被觉得臊得慌。 自己刚醒时肌肉萎缩,没法吃饭,但也只是几天而已,被人唠了一辈子。 最后还是大师兄发话:“好了好了,别都看着小师妹今日练功了吗?倒时候媚术倒退,上工都没人要!” 此话一出,众人一松而散。 阮灵总算松了口气,心中对大师兄也很是感激。 虽然大师兄对自己也有些保护过度,可还是明事理的。 只可惜,很快她便不这样觉得了。 “所以大师兄......你不用去练功吗?”阮灵忍无可忍。 “我?我是大师兄,我不用。”大师兄浑然不觉。 “可是大师兄要做榜样啊。” “他们还需要我做榜样的话,算是废了。” “那大师兄觉得我看着像是废了的样子吗?”阮灵很是无奈,“我只是先前昏迷过,又不是刚出生的婴孩,真不用这般照顾。” 大师兄闻言,看着阮灵,喃喃:“你说得对......” 阮灵眼中有了希望。 “所以等过段时日确定你好全了,我便不会这样了。”他笑着说。 “......过段时间是指?” “暂时没想好。” “......” ------------ 第13章 再入凡界(第二单) 在宗门呆了好几日后,阮灵还是没习惯。 虽说师兄们轮流上工,但德行都差不多,换汤不换药,还是同一批人。 所以在收到江枝雪来信说要介绍顾客时,她想也没想就往凡界赶,生怕师兄们阻拦,甚至是深夜出行。 不过她也不是太没心没肺,还是留了张字条。 “出门闯荡,待我做成一番大事业,衣锦还乡!” 她决定了,比起和师兄们解释自己并不需要照顾,还不如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 等她成为宗门里独树一帜的销冠,师兄的担心,不攻自破。 所以在江枝雪问她怎么如此急时,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没想到你在宗门中过的如此水深火热。”江枝雪由衷感叹,“还不如洗手与我家做妾。” “多谢好意,但你这话像许恒会说的。”阮灵皱眉。 江枝雪突然被噎住,给自己倒了杯茶后生硬转移话题:“我的信你大概看了吧?” “看了,你说是你的朋友?具体如何?” “本来想让你俩见面再说,没想到你来得那么快。”江枝雪喝了口茶,“她和我不同,还未成婚,年纪也稍小些。” “她是月前才订的婚,但这婚事她不想要,苦恼许久了。之前那些时日我被许恒算是禁足在府里,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不愿意?是父母强逼?”阮灵问道。 江枝雪摇头,言语有些为难:“我也是听说,她险些被人污了清白,而且那个污她清白的,还正是她现在的未婚夫。” “啊?都已经订婚了,这半只脚都进家门的夫妻还说污不污清白的?” “不是的!”虽然是在自家府邸,但江枝雪还是小了声音,“是污了她清白才订的婚!” 之后,阮灵便听江枝雪说了完整故事。 这次的雇主是一位郡主,她所谓的未婚夫是纠缠她许久的一个官员之子,官员品阶不高不低,要与郡主做配算是高攀,更何况郡主还不喜欢。 偏偏某次宴会,二人喝醉了酒被人扶去休息,下人犯了蠢给扶到一间屋子里,被双方来寻孩子的父母撞见躺在床上。 二人穿戴整齐,本来长辈想小事化了,偏偏不知为何传了出去,谣言难听,郡主家中就有女性长辈吃过亏,最后甚至羞愧到自缢。 郡主父亲心疼女儿,便和官员那边商量着结亲家。 “原本玥儿也是认命了,但我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当时关心我问起我是如何逃脱,我便说起你了,她便一定要你帮忙。”江枝雪说着这些事,言语间不住地心疼,“她年纪尚小,我实在不忍心见她就此被蹉跎,你看看这事儿好办吗?” “没什么问题,但我怎么觉得她是中了那男人的套啊?”阮灵觉得十分不对。 “我也这样觉得,可这是没证据的事儿,当时的下人还被草草打发了。”江枝雪十分愁苦。 阮灵却是笑道:“你的事儿当初不也是没有证据吗,这天底下的事儿,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她这般说,江枝雪便知十拿九稳,忙道:“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这事儿若是成了,酬劳只多不少,不止她的,还有我给一份!” 不得不说,江枝雪已经抓住了阮灵最在意的点。 “那你约个时间我同她见一面。”阮灵立马答应。 “好,你先在我府中休息几日,她现在出门被管得有些严,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阮灵点了点头,随后熟门熟路在江枝雪府里住下了。 她身为许恒小妾入府时,打扮多随了许恒的心意,张扬轻浮,眼下却是简单穿着,举止也十分不同。 府中下人大多换了一批,至于那些留下的也只觉得阮灵眼熟,根本认不出她就是前段时间突然离开的阮姨娘。 阮灵收拾好东西后第一件事儿便是吩咐厨房做些自己爱吃的小菜。 在宗门为了不被盯着,吃饭都躲着吃,她真是受够了,接下来休息这几日,她要享受真正的休息时光。 只可惜江枝雪和新雇主动作很快,第二天一大早阮灵便被叫起来了。 等到了会客厅,阮灵见到裹得严严实实的新雇主,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是......”阮灵有些好奇,但又不敢多问,怕是什么奇怪的信仰。 新雇主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取下幂蓠:“刚刚忘取下来了,现在我出门都要遮遮掩掩。” 阮灵这才得见真容,眼前人声音脆生生的,长得也很是可爱。 “都怪凌英之,若不是他,你何必那么小心!”江枝雪在一旁打抱不平。 想来这个凌英之便是先前说的那个官员之子。 “仙人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新雇主听到这个名字情绪便有些激动,“我不想嫁给他,他还时常流连青楼,我去打听了,他找的那些姑娘和我都十分相似,还有传言说那些是他因为太爱我才找的......” “我秦玥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般屈辱!”秦玥说着气得直喘,“我是上辈子倒了血霉被他看上,肮脏胚,下贱,无耻!” “但我就算骂再多也没用啊!仙人姐姐救我!” 秦玥哭嚎着就往阮灵身上扑,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扑过来时衣袖飞舞像个灵动的蝴蝶一般。 阮灵倒是没想到江枝雪这个朋友同她性格大相径庭,她抬头看江枝雪,只见对方对秦玥是心疼极了,除此之外肢体动作间还下意识有些保护。 想来是把秦玥当妹妹看了。 “我会帮你的。”阮灵有些艰难把人提溜起来,“你想要他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话阮灵当时也问过江枝雪,江枝雪还犹豫了好一会儿。 但秦玥一听阮灵答应,立马起身:“我和枝雪姐姐一样,要这种人自食恶果!但我,我不想你做他小妾......” “什么?”阮灵没跟上秦玥的思路。 “就是,我感觉你那么漂亮,去做小太便宜他了。”秦玥一脸真挚,“到时候他指不定心里有多爽呢,便宜他了!” 阮灵哭笑不得:“我是一定要接近他的,但不用做小。” “那最好了!” 一旁的江枝雪忍不住提醒:“玥儿,你既然都不想成婚,没成婚哪里来小妾一说呢?” “是哈。”秦玥也不尴尬,只感觉看着阮灵,“仙人姐姐,谢谢你帮我。” “凌英之这下作胚,要是不教训个够,指不定还要祸害别的姑娘。” “也就是他自己的身子不值钱,才能想出这下作手段!” 秦玥还是憋不住火气,疯狂骂着凌英之。 阮灵也能理解,秦玥看着年纪就不大,倒霉遇到这种腌臜人,哪里能不生气。 只不过她骂凌英之的话,倒是给阮灵提供了想法。 “你放心吧。” 阮灵看向秦玥。 “我会让他知道名声有多重要的。” ------------ 第14章 新身份 秦玥听阮灵这般说,兴奋地附和,还想请人去城内最好的酒楼吃饭。 偏偏她拉着两人还没到门口,就有下人递来消息说,家里已经派人来接。 酒楼计划突然作罢,秦玥一步三回头地出府门。 江枝雪看着又气又心疼。 “我自小把玥儿当亲妹妹般,她如今因为凌英之那人连出门都受限......” “所以之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江枝雪说得认真,若条件允许,她都恨不得把凌英之流放了。 阮灵见状也不做扫兴之人:“确实有件事儿要你帮忙。” 言罢,她凑近江枝雪耳语。 江枝雪认真听着,随即面露惊讶,好一会儿后才感叹:“不愧是仙人......” 总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东西。 阮灵心安理得地收下夸奖,笑道:“那便开始吧。” 为了秦玥尽早脱困,也为了阮灵能大赚一笔证明自己。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早早离开的秦玥并不知道二人谋划了什么。 她回府后就被父母看管着不能再出府,只能每日盼着阮灵早点带她解脱。 盼了好几天都没动静,宫中夜宴的日子却到了。 秦玥很不想去,偏偏母亲说关她几天就是为了能安生等到夜宴。 “所以我只能认命了。”秦玥和半路遇到的江枝雪哭诉,“我一想到一会儿会遇到凌英之我就......” “玥儿,你刚刚在说我吗?” 说曹操曹操到,秦玥从没那么恨过自己这张嘴。 她都懒得回头确认,拉着江枝雪就往前走。 只可惜,再怎么也躲不过被礼部安排和未婚夫坐在一起的宿命。 秦玥的嫌恶没有遮掩,凌英之都看在眼里,伤感问道:“玥儿,你便那么讨厌我吗?” “对,所以能不能退婚?” 凌英之总是明知故问,秦玥的回答也从一而终。 此话一出,凌英之又和往常一样低下头去。 秦玥厌烦极了他这样。 其实知道那件事人大多都能瞧出蹊跷,凌英之这样一个得益者,反复问,反复把自己放在受害的位置完全是加深嫌疑。 秦玥也曾认为凌英之无辜,所以一开始听他这样问的时候,拒绝的还算礼貌。 每每看到凌英之因为自己拒绝而受伤,她还会有些许愧疚。 可秦玥现在早不吃这套了。 她承认自己确实不聪明,过了很久才回过味来,但凌英之至今还这样,完全是把她当傻子骗! 这谁受得了? 恼怒之下,她连眼前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想看见,只冷哼一声,随即把视线放在别处。 这一看,秦玥发现自己附近和对面各空了一个位置。 此时夜宴开始的时间快到了,其余席位都已经坐满。平日来参加宫宴的就那些人,安排的位置也大多不会变,秦玥挨个对上号,实在没发现到底缺了谁。 而凌英之在一旁见秦玥干脆无视自己,被衣袖盖住的手已经攥紧。 但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言语甚至更悲切: “玥儿,我知你还怨我,但那件事我实在是......” “北域云谷国公主到!” 突然的通传声打断了凌英之的话。 宴会上的宾客的目光都被这话吸引到了门口,好不容易能松口气的秦玥也不例外。 只见一秀丽女子入内,她身着暖白锦袍,衣袖和衣襟边均有云纹点缀,内里搭着淡粉色罗裙,行步时头上蝴蝶簪轻轻晃动,看着好不娇俏。 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使臣,和无数捧着大小盒子的宫人。 大家都不知云谷国是何地,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言语目光中皆是好奇。 身在其中的秦玥同样好奇打量着,只是这看着看着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女子已经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殿中跪下,她身后跟着的人也一起行礼。 “云灵见过陛下!” 女子的声音不小,秦玥终于认了出来。 这分明就是她找来帮自己的仙人姐姐! 只是眼前人妆容做了改变,穿衣和举手投足也与当日大不相同,秦玥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她干脆扭头看向坐自己侧后方的江枝雪,二人对上视线,江枝雪见她表情便知是何意思,点头算作肯定。 “平身吧。”高座上年老的皇帝笑得和蔼,“几日前刚收到你王兄来信,你便来了。” 这话是故作亲昵的客套,也是给阮灵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子。 所以阮灵起身后也笑盈盈回敬:“早听人说汉国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想早些看到盛况,脚程便快些。” 这话说得漂亮,老皇帝十分满意。 阮灵趁热打铁,朝身后使臣使了个眼神。 “陛下,云灵公主还携了宝物献上!”使臣连忙开口。 “流光溢彩琉璃盏一盏!” “翡翠浮雕祥云玉如意一对!” “龙凤游仙宝珠一颗!” “白玉霜风扇一把!” “还有数十匹狐裘,百颗宝珠......” 使臣说着,那些盒子被宫人依次打开,宝物一样样呈上前去。 “这些都是王兄特意搜寻,云灵借花献佛,不知能否入得了陛下的眼。” 阮灵这话说得太豪气,秦玥差点惊掉下巴。 知道仙人不缺银钱这种身外之物,但她也没想到那么不缺啊! 眼下别说皇帝,连一旁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后都温柔起来了。 “陛下,公主真是有心了,东西都是其次的,但那么远过来,可是辛苦了。”皇后说着,又主动给阮灵安排,“公主入座吧,别拘束着。” 阮灵承了好意坐在前方空着的位置上,那些拿着礼物的宫人在她入座后纷纷退下。 原本跟着她的使臣落座在秦玥附近。 这下宴会上才算座无虚席。 宾客们脸上都堆着笑容,没人再议论云谷国到底是何地界,毕竟公主出手那么大方,还纠结什么出处? 定是个有来往礼仪的大国啊! 宫宴氛围融洽,门外太监确认人都齐后开始安排着乐舞上场。 丝竹之音配上曼妙身姿,好不享受。 只是秦玥心中有许多疑虑不得解答,就连眼前的精美菜式也没心思吃,克制不住好奇心,一个劲往阮灵那边瞟。 离她最近的凌英之自然是发现了。 开宴到现在,他连秦玥的正脸都没看到,想到母亲的嘱托,他咬牙起身: “下官凌英之,斗胆敬公主一杯。” 阮灵坐在对面,此前已经有不少人敬了酒,凌英之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大着胆子出风头。 但是凌英之没料到这位公主独独不给自己好脸面。 只见阮灵打量着他,随即勾唇一笑。 凌英之不明白这是何意,今日宫宴他自然是精心收拾打扮过,怎么眼前人打量的眼神像是......像是看垃圾般? 在凌英之思绪纷乱时,阮灵终于开口:“凌英之?你是谁?为何敬我?” 舞乐还在进行,但已经吸引不了宾客。 无数目光落在凌英之身上,阮灵也直直盯着他。 没人觉得阮灵这是在故意刁难,毕竟这是一国公主,接受了是没有架子,没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但凌英之明显一愣,他没想到阮灵会这样问。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会儿,在有人表露质疑之前,凌英之终于又开口:“下官的未婚妻安平主不胜酒力,下官特此代过。” 这次他说完也不等阮灵回答,直接把酒喝了。 一旁的秦玥在凌英之起身开口时已经惊讶过一次,现在见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扯上自己,恨不得直接扯他下来。 这种行为,和当初污他清白是一样的,甚至更恶劣,毕竟现在凌英之是替秦玥做主。 秦玥看凌英之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凌英之感受到了,却只是看着阮灵,身形依旧站得笔直。 凌英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是官员之子,这身份没什么好说,可若是郡主未婚夫君,那就大不一样了。 他甚至还没和秦玥成亲,便已经享受起了属于秦玥的待遇。 阮灵自然是看出来了,她没再多说,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面凌英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眸中也多了些得意。 只可惜下一秒,阮灵便又开口: “酒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原来郡主的未婚郡马也算作官职了。” ------------ 第15章 玥儿,我真的很喜欢你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英之还没说话,官员里有个中年男人开口。 在场人都能听出阮灵刚刚的话是讥讽,偏偏还要再问...... 明显给自己找难堪。 阮灵笑而不语,甚至抬手让身后宫女再给自己斟酒。 本来就是因为被秦玥忽视才兵行险招的凌英之,现在又被阮灵同样对待,脸都有些红。 他小心看向高位,发现皇帝皇后只是看着,却不干预。 凌英之不知道这态度是不是代表他们对阮灵这个贵客的宽容,但就算不知道他也不能和一国公主叫板,只能笑道:“当然不是官职,想来公主也只是好奇一问,父亲有些误会了。” “别为了下官起矛盾。” 凌英之愿意先退一步,阮灵也不想逼得太紧,把酒杯抬起算是翻篇。 宴会这才又回到先前的氛围,凌英之坐下后却收到秦玥的警告:“你自己想出风头还带上我?凌英之你脑子出问题了?” 接连被扫面子的凌英之现在也有些不耐,但只能强压着:“我确实是为了你,玥儿。” 若不是秦玥无视他,他何必如此? 这话同先前他问秦玥是否厌恶一样,都让秦玥听得厌烦。 “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秦玥气急反笑,话语中满是质问。 凌英之见她这样,莫名有一种不止自己受挫的平衡感,反而平和下来。 “当然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你的名声,我们也不会订婚,我也就不会现在被公主羞辱了。” 他一冷静下来,这话更是难听,字字落在秦玥最心烦的地方。 但周围人太多,秦玥都不好发火,只能愤愤瞪她一眼,以出去醒酒为由离席。 离他们最近的江枝雪自然是听了完全,想跟着出去,却被人拦住。 “姑娘,该下官敬您了。” 是跟着阮灵一起来的使臣。 江枝雪不知道这个使臣是何来历,也不知这是不是阮灵刻意安排,只能先按耐住,和人碰了杯。 酒杯相碰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别去。”是阮灵的。 江枝雪抬眼看向阮灵那边,发现阮灵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回头又发现旁边的凌英之也不见了踪影。 想来是有好戏。 气愤的秦玥出大殿后直接跑到最近的池塘边,吩咐宫人去拿了鱼食,一把一把地丢。 “凌英之我打死你!”她边说边丢,显然是在撒气。 安平郡主突然和追求她已久的凌英之订婚这事儿算是奇谈,所以宫内外都有不少人关注,眼下秦玥这样,旁边侍奉的宫人悄悄交换着眼神。 秦玥浑然不觉,依旧边骂边丢。 在鱼食只剩下最后一点时,秦玥还想再丢的手被握住。 “玥儿,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是凌英之这个秦玥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玥每次接他的话都能被恶心得够呛,此时她干脆闭嘴,用力想把手抽回来。 不料凌英之越握越紧,见秦玥不理他,更是自顾自开口:“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吧,不要这样对我。”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玥儿,我真的很喜欢你......” 说着,凌英之还想把秦玥拉到自己怀里。 秦玥见状另一只手直接扇了上去。 清脆的耳光之后,是秦玥声音颤抖的威胁:“凌英之你敢在皇宫对我动手动脚,你爹明天人头不保!” 周围的宫人已经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缩成一团。 听到这种话,他们觉得应该是自己先人头不保。 自从二人定亲后,极少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秦玥平日里虽不着调,但也是知道体面分寸的,所以二人之间一直没太难堪。 但她不知道凌英之今晚是抽了什么风,说的话那么不中听。 秦玥是想不到,凌英之要的就是她着急慌张。 “玥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被扇得偏过头去,现在缓缓扭头看向秦玥,“这话若是传出去,很不好听。” 比起秦玥刚刚带着恐惧的威胁,凌英之此时不紧不慢的语调才是真的骇人。 “除了你还有谁敢说?”秦玥被他抓着的手已经挣脱,此时指向跪着的宫人,“你,你,还有你,你们谁敢说主子的闲话?” “奴婢不敢!” 宫人们立马表忠心。 凌英之却是笑了:“也是,说出去也不打紧,夫妻哪儿有不拌嘴的?” 他完全没听秦玥说了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凌英之你......你听得懂人话吗!”秦玥真想再动手,又怕凌英之还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没事,玥儿,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说。” 言罢,凌英之又想上前。 秦玥出来时没让自己随侍丫鬟跟着,现在侍奉的宫人又不了解二人情况,不敢管主子的事儿。 身后便是池塘,秦玥退无可退,若是不小心和凌英之一起掉下去,湿着身子破男女大防,那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危难之际,秦玥甚至动了拔簪自卫的想法。 所幸突然有人过来。 “还以为有什么稀奇,一个个接连出来,原来是有情人月下私会。” 阮灵步伐很轻,凌英之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搞得一愣。 秦玥借机推开他,克制住想扑过去求助阮灵的想法,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云灵公主。” 旁边的凌英之这才反应过来,也赶忙行礼。 “郡主客气了。” 阮灵把秦玥扶起,不着痕迹地带到自己身边,凌英之自己起身后发现秦玥已经站在对面,冷了神色。 “不知公主怎么突然离席,是席上菜式不合胃口吗?”凌英之勉强保持着笑容。 阮灵皱眉:“刚刚不都说了吗?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同样的话短时间听了两遍,有些烦闷,都快装不下去:“公主若是厌恶下官大可直说,何必夹枪带棒?” 又是这种话,秦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每次凌英之说完这话,她总是会被恶心到。 但对阮灵,这种话没什么用。 “确实。”阮灵上前一步,用手捏着他的下巴,在他愣神的时候把他的头左右转着。 “长得也不算出众,还妄想学别人欲拒还迎。” “啧,胡茬都没刮干净......”阮灵说着赶忙松手,还面露嫌恶地甩了甩,“一个男人不知羞耻敢对外女献殷勤就算了,还不会收拾自己。” “你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最后一句话她是回头对着秦玥说的。 秦玥有些没反应过来,凌英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但他还没开口,阮灵就继续说: “噢,原来是气血充足,好生养。” “安平郡主很是会挑啊!” ------------ 第16章 好一个真心爱慕 阮灵这话不仅对凌英之,对秦玥来说也是闻所未闻。 见眼前男人一副被羞辱还敢怒不敢言的怂样,阮灵大发慈悲开口:“我们云谷国的男子,被妻君娶回家前都不能出子阁,也就是你生在汉国,不然刚刚那嚣张模样,郡主大可以退婚。” 这话算是解释,凌英之也才终于清楚阮灵为何举止奇怪。 原来是来自一个男女尊卑颠倒的国度。 “公主说笑了,汉国有汉国的规矩,如何混为一谈?”凌英之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样的国家,所以不算惊讶,但话语间潜藏着明显的不认同。 女尊男卑,自古以来便没这道理,难不成还要女人当皇帝? “说笑?”阮灵勾唇,“本公主要说笑也只会和郡主说笑,你算什么东西?” “你!” 凌英之被气得不轻,什么伪装都顾不上,表情都有些扭曲。 恰逢这个时候有宫人来请。 “公主,郡主,凌小大人,陛下说王爷最喜欢的乐曲要开始了,请三位回去呢。” “想来是我们出来太久,父亲特意叫我们回去呢。”秦玥说着就把阮灵往回拉。 刚刚凌英之实在骇人,虽然有阮灵陪着,但总不比在大庭广众之下安全。 也确实如秦玥猜测一般,三人回宴会后凌英之没再惹事,甚至都不主动和秦玥说话。 秦玥好几次觉得奇怪看过去,发现凌英之都愤愤盯着阮灵的方向。 “你都不知道,他眼神可吓人了......仙人姐姐你要多注意啊!” 散席后秦玥直接贴过去打小报告。 阮灵和江枝雪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凌英之应该还不能拿你仙人姐姐如何。”江枝雪替阮灵回答。 秦玥闻言也觉得自己多虑,自顾自笑起来:“也是也是,仙人姐姐连公主的身份都......” “不对,公主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啊?” 秦玥终于问出了这个让她好奇了一整晚的问题。 “编的。”阮灵说话声音不小,他们几人走在最后,身后下人也被吩咐离得很远,不怕偷听。 “这怎么编?” “北域云谷国,且不说别的,就北域这个地方你们有多少人去过?提前写封信,差人故意流传一些传说,就好了。” “不会吧,陛下一向多疑......”阮灵说得恰巧,秦玥难以置信。 “确实多疑,但若是朝中旧臣的故交就好说许多。” “谁?” 这次换江枝雪接话:“自然是我的舅舅。” 江枝雪的舅舅,那位曾远征边关的大将军,认识关外之人并不稀奇。 “我编了个故事,陛下正想用我的事儿安抚老臣,不会不给面子。”江枝雪说着,头都下意识昂起,底气充足。 自从拜托许恒后,她早不见先前那狼狈的样子。 她说完阮灵又接上:“但那之后我还是在驿站呆了一段时间,等陛下毫无疑虑了才得以正大光明进来。” “所以准备了那么久才在夜宴上碰面啊。”秦玥恍然大悟,“我本还以为呆在家里的时候仙人姐姐就会从天而降呢。” 秦玥的性子实在讨喜,阮灵都忍不住搓了搓她的脑袋:“小心说话,从天而降的还有可能是口黑锅。” 阮灵这话一说,秦玥赶忙捂嘴,但没多久又忍不住悄悄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宝物还有那个使臣是怎么来的?” “噢,你说那个,你听没听说过点石成金?略施法术而已。至于使臣.......” 阮灵拖长尾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人,秦玥探过头去,看到纸人容貌和刚刚的使臣别无二致。 这下不止是秦玥,连江枝雪也有些惊讶: “我说怎么我要出去的时候使臣就刚好来敬酒,而且碰杯还听到你的声音,敢情是这里暗藏玄机。” “哇......”秦玥已经有些呆愣,“所以那些都是骗陛下的?” 这可是欺君啊,阮灵就这样轻飘飘说出来了。 秦玥说完话后都得心虚的四处看看。 幸好她们故意放慢了脚步,来往宫人又都在两边最里侧,应当是听不见。 “这怎么能算欺君呢?”阮灵笑道。 事了之后只需要消除记忆而已,从未发生过的事儿,何来欺骗一说? 三人就这样边走边把前因后果了解透彻,今夜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却没那么好过。 御书房内,凌英之挺直身子,跪在皇帝皇后面前。 下一秒,一把扇子被皇后顺手抄起,砸向他怀里。 “凌英之啊凌英之,你究竟是装蠢还是真蠢啊!”皇后恨铁不成钢,“当初为你挑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你偏就要安平那丫头,那是宝亲王的独女!你就算是我母家中人,配安平也是高攀!若你和她两情相悦便罢,但人家不喜欢你,你.....” “你和你母亲那下作手段本宫不想多说,今日你同安平在宫中拉拉扯扯,你真以为安平说那话只是威胁你?” “那是先帝的宝亲王!多少老臣当初追随他,你这般莽撞,眼中还有陛下,还有本宫,还有大局吗?!” 皇后越说越气,若不是眼前人是族中亲眷的独子,她都恨不得把人拖下去打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皇帝在一旁听着,也不劝阻,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皇后的态度。 其实凌英之此时最该做的便是服软,他一个小辈,长辈若是想保总有办法。 偏偏他语出惊人:“微臣是真心爱慕安平郡主!只是性子急躁,但郡主已经和微臣定亲,应当是没什么要紧的。” 这种事都不忘自称微臣的规矩,但说出的话根本是没把自己放在低位。 “好一个真心爱慕!”皇后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那你得罪那云谷国的公主作甚?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此番前来是为了结盟,你还敢甩脸色!” “微臣没有!” “没有?”皇后冷笑一声,“那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敢顶嘴一国公主?” 皇后这话其实已经仁至义尽,她今日当众把凌英之这个小辈留下也是为了给阮灵做样子。 其实在宴席上就该发作,但她实在是怕凌英之猪脑作祟,更是坏事。 皇后是真觉得疲倦,也不想再听凌英之多说,下了逐客令: “让魏全德找人送你出宫,这几日也不要出门了,免得冲撞了公主。” “皇后娘娘,微臣......” “魏德全!”皇帝像是也看不下去,终于开口。 凌英之这才不敢说话,一旁的皇后面色也是一僵。 外面做总管太监打扮的魏德全赶忙进来,听了吩咐后把这祖宗带走。 凌英之走后,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二人。 “陛下......”皇后再不见平日里的冷漠神色,面露讨好。 “皇后不必如此。”皇帝笑着,眸中却满是冷色,“朕同你之间的规矩,你还不懂吗?” “臣、臣妾明白......” 皇后也不敢不明白。 这些年若不是自己对皇帝还有些用,只怕早被母族的人拖累死了。 “明日臣妾便让父亲准备仙丹。” ------------ 第17章 没用的东西 凌英之被请出去后没在皇宫多做停留。 魏德全吩咐了自己徒弟跟着,凌英之走得极快,弓着身子的小太监差点没跟上。 “凌大人,宫中不便疾行,您且慢些吧!”小太监好心提醒。 凌英之恍若未闻,直到出宫门,上了自家马车,他都阴沉着脸。 凌府大门前,心系儿子的凌夫人硬拉着早早回了府的凌大人等凌英之。 见凌英之的马车行至门口,车帘被掀起时凌夫人唤了一声“英之!” 但她的儿子只是下车后看了一眼,简单行了个礼算是问安,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番行为,一向疼爱儿子的凌夫人都忍不住皱眉。 “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怎么了?”凌大人面对妻子,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你的好儿子,今日宫宴上可是出了大风头了!” 言罢,他也从凌夫人身边走过,像是不想再说。 一个个都跟吃了枪药一样,凌夫人也来了脾气:“你有话刚刚怎么不说?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再怎么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我倒希望只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凌大人咬牙切齿,“刚刚你让我说了吗,一直是你自己在说话!” 凌夫人一噎,还想说什么,凌大人却不愿奉陪。 “父子俩什么德行!”凌夫人故意朝夫君的背影骂了一句。 主人家吵架,下人也是不好过的,一旁服侍她的丫鬟赶忙安抚:“想来这次少爷是有些莽撞了,夫人还是先去问清楚罢?” “也是,得先问了英之才好。”凌夫人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孩子不是莽撞的,她要亲口听凌英之说了才算。 但她还没到凌英之院里,便见平日儿子最疼爱的小丫鬟捂脸哭着出来。 “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见到夫人还不行礼!”身旁的丫鬟及时把人拦下。 那小丫鬟见状像是终于回神一般,扑通跪下哭诉:“夫人,少爷他回了院子便打砸东西,还让奴婢滚出去,奴婢是不敢再呆了!” 说着,小丫鬟把捂着脸的手放下,原本白嫩的脸上有一条直直的划痕,还在往外渗血。 这人是凌夫人亲自挑了塞进凌英之屋子里的。 当初凌英之与秦玥初相识,对秦玥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想,凌夫人心疼儿子,便找人寻了几个和秦玥容貌相似的给凌英之解闷...... 这丫头是最像的一个。 许是平日里凌英之太过宠爱,眼下小丫鬟说话有些失了分寸,还根本没发觉自己这是在告主子的状。 她见凌夫人没什么反应,开口还想哭诉,却被刚刚拦住她的丫鬟掌嘴。 “给我好好的打!”凌夫人恶狠狠道,“不忠主子的贱婢,少爷生气不知道好好安抚着,只顾着自己舒坦!” 凌夫人说着,打在小丫鬟脸上的巴掌越发用力。 连续几巴掌下去,小丫鬟双颊红肿,嘴角也开始渗血,甚至有几滴飞溅到凌夫人的裙角。 虽然立马有人蹲下擦拭,但凌夫人还是不耐,啧了一声后继续往凌英之院子走。 打人的丫鬟也赶忙跟上,只留小丫鬟一个人跪在原地,不过几秒便突然倒地。 来往有下人路过,却是没人敢扶,多看一眼都怕受到牵连。 “没用的东西!全都没用!” 凌英之把小物件砸了之后还不解气,更是把书架上的书本画卷也都扫到地面上,一边折腾一边止不住骂着。 凌夫人一进门便见一片狼藉,还没回过神,凌英之已经摸出火折子,想把地上的书卷点燃。 “英之!不可!”凌夫人尖叫着向前,她一把扯过凌英之手里的火折子。 凌英之自是不想给,一把把凌夫人推开:“母亲!你也不成全儿子吗!” “成全你什么?成全你把家烧了吗!” “自然是成全我和玥儿!”凌英之声泪俱下,“你说你会为我提亲,让我娶中意女子的......” 凌夫人一听,瞬间明白先前夫君所说的‘出风头’是何意,只怕还是和秦玥有关。 秦玥...... 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凌夫人只觉得窝火,但面上还是苦口婆心:“母亲当然会成全你,这不是都定亲了吗?” “定亲又有什么用,玥儿心里根本没有我!” “你要她心里有你作甚?只要成亲了,她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男人!” “你根本不懂!”凌英之怒吼一声,随即又想把火折子吹燃。 凌夫人见自己劝不住,也不能真的让凌英之烧了凌府,直接吩咐小厮上前把凌英之架住。 公子六艺凌英之是样样不通,面对几个小厮自然吃亏,他挣扎了几下无果,看向母亲的目光有些怨恨。 凌夫人对上这个目光,明显愣住。 凌英之这人便是这样,在外还算有个人形,一旦回到家中稍有不顺便要大闹一场。 这家中长辈只有夫妻二人,凌大人平日忙于朝政,家中都是凌夫人管着。 凌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千娇百宠,在她看来凌英之都只是闹小孩子脾气,她觉得凌英之脾气上来时对下人是有些苛责,但到底也留了一条命活着,本性不坏。 只要儿子高兴便好,自己曾经没有过的宠爱,她都一股脑弥补在孩子身上。 只是她从没想过凌英之的怒火有一天会冲着自己来。 “英之,你怎么这样看着母亲?”凌夫人露出悲伤神色,“你怎么会这样看着母亲?” 凌英之没有回答,他的所有脾气只会在外人面前收敛,对凌夫人一直重视的母子角色,他毫无感觉。 “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凌夫人见他不说话,心中也很憋屈,强忍着要和儿子讲道理。 她觉得儿子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这样。 但凌英之只是哼笑一声。 这么多年,便是进皇宫,靠着皇后的关系都没人敢这么对凌夫人,难得一次居然是来自自己儿子。 一气之下,凌夫人走到凌英之面前抬起了手。 凌英之没有任何躲闪,看着自己母亲,眸中怨恨更深:“你不是总说自己命好,一辈子享福吗?哪里来的含辛茹苦?” “你若真对我好,为何我照你说的那般为玥儿考虑,玥儿却不理我!” “连为自己孩子谋划都做不到,你算哪门子母亲?!” ------------ 第18章 她像是确认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凌夫人呆愣愣的,心中忍不住自问。 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的手又慢慢落下,此举在凌英之看来,便是自己胜了一筹。 他言语更是得意:“再怎么我也是你儿子,我就想要玥儿,你必须帮我谋划!” 像是要把在秦玥那儿吃的瘪都在此刻发泄出来,凌英之原本还看得过去的容貌,也因为此时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可怖。 凌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只觉得陌生。 还要她怎么谋划?那是郡主,亲王独女,她豁出命去谋算才为儿子博到了定亲,儿子非但不感激,反而所求不满。 要秦玥爱上他?天底下哪个女子会爱上毁了自己清白的男子?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不帮我谋划,我便给玥儿说是你的主意!”凌英之说着,甚至有些兴奋,“玥儿到时候一定会感激我,然后就会对我......” 另眼相看。 这四个字凌英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凌夫人的巴掌终究是扇了下来。 她手上还戴着镯子,除了本身的力道外,硬物打到脸上的疼痛也很难忽视。 凌英之没想到自己真会挨打,被这一巴掌扇懵了。 等他回神时,凌夫人已经带着架着自己的小厮走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身后凌英之的怒吼一字不落传进凌夫人的耳朵,凌夫人只是闭了闭眼,往前走的脚步不停。 “夫人......”随侍的丫鬟想宽慰几句,却被她抬手制止。 刚刚凌英之的模样,已经让凌夫人知道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解决的事儿。 孩子对谁怨恨凌夫人都能接受,但若是怨恨身为母亲的自己,她实在是...... “这几天先让少爷自己在院儿里静心,什么时候他想清楚了,再让人来找我。” 凌夫人吩咐完,丫鬟赶忙去安排。 伤心之下,凌夫人匆匆回到自己院子,吩咐下人们都出去。 屋内只剩下她一人,侧面的窗户开着,有一只小雀飞到了窗边。那小雀叽叽喳喳,还在窗边来回跳动着,让凌夫人觉得碍眼。 她抓起一旁离自己最近的小杯想砸过去,却被杯里的热水烫到。 一个没拿稳水还打湿了衣裙,先前被张嘴的小丫鬟溅上去的血迹刚好被晕开。 诸事不顺,她都没了任何心思,靠躺在椅子上,有些无力。 脑海中又浮现出凌英之憎恶自己的模样,她猛地抓紧扶手坐起。 “为什么会这样......”凌夫人下意识喃喃,“英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自己费心养着,只怕摔着磕着,也给了力所能及的。 这些都是小时候的她所没有的东西,这些不都是最好的吗? 凌英之为什么会这样,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成全我和玥儿!” 思绪混乱之际,凌英之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是秦玥......?”凌夫人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是秦玥!” 她像是确认了什么。 凌英之被禁足的事儿当晚就落在了一直关注凌英之的秦玥耳朵里。 次日秦玥和阮灵碰面时,都顾不得客套两句就开始说这事儿。 “真是解气,终于有他被禁足的一天!”秦玥带着阮灵边走边说,“本来求父王让我带你游乐时,我还在想会不会倒霉遇到他,这下可以放心咯!” “这就算解气了?那我过几日就走。” “那不行!”秦玥赶忙扯住阮灵的胳膊,“好姐姐,别开我玩笑!” 阮灵用手指抵在秦玥额头,笑道:“你未免高兴太早了,凌英之那人会乖乖听话吗?” 要是会的话,哪里有胆子算计郡主。 秦玥被点醒,立马观察四周:“那他岂不是会跑出来,等会儿要是突然冲上来抓我怎么办!” 宫宴那晚的情形,对秦玥来说堪称阴影。 今天天气好,周围人来人往,每个摊子前都不少客人,秦玥看得觉得眼花。 阮灵见秦玥这样,走到一个冰糖葫芦的摊子,买了串给秦玥分散注意力。 “倒还没那么快跑出来,都顶撞父母了,想来一开始会看管严些。”她怕秦玥还纠结,特意说道。 秦玥现在对阮灵有些依赖情绪,直接接过就是一口,边吃边说:“倒也是,不过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受这等责罚,那凌夫人宠儿子的程度,堪称京城一绝。” “此话怎讲?” 秦玥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后才回答:“凌英之幼年和皇后娘娘的五皇子一起走丢过,小半月,最后只有凌英之回来。” “从那之后凌夫人就格外宝贝她这个独子。” “皇后的五皇子?臣子的儿子怎么会和皇子一起走丢?这是哪儿来的传闻。”阮灵还以为秦玥在说笑。 “这是以前母妃给我讲的了。”秦玥为了回答阮灵,连糖葫芦也先不吃了,“其实凌夫人算是皇后娘娘的族姐,皇后入宫多年只得了五皇子一个孩子,也很宝贝,这五皇子和凌英之格外投缘,算是亲上加亲,所以凌英之时常入宫伴读。” “原本说到了年纪让凌英之正式成为皇子伴读的,没想到五皇子失踪了。” “五皇子和凌英之刚丢时,凌夫人几近疯魔,后来凌英之回来她才好,这事儿还是当时的奇闻呢!” “这么稀奇?”阮灵原本的笑意慢慢淡去,皱眉问着。 “是吧,小时候我还追着母妃问呢,但别的母妃不愿意讲。”秦玥说完大概,立马几口吃完一个糖葫芦,“我知道的也和坊间传闻差不多。” 等东西入肚,她感慨:“还是外面的东西好吃!” 阮灵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游乐上,继续问:“你母妃只说凌夫人快疯魔了,那皇后呢?” “皇后娘娘?”秦玥努力回忆,“母妃没说,但皇后娘娘位主中宫,也不好像凌夫人那般吧?” 这话说的有理,只是直觉告诉阮灵不对。 她这边思绪万千,秦玥却是换到了别的话题:“枝雪姐呢?怎么不见她?” “她府中的铺子,前些年都被柳芸儿管得一塌糊涂,见你这边缓些自然就回去忙了。” “这样......可惜,难得这几日凌英之这个煞风景的不在,本来还想和枝雪姐也一起出来玩的,只能下次了!” “下次?”阮灵想到自己的计划,刚刚无意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下次怕是可以请她看好戏了。” 毕竟无论有何种意料之外的事情都和计划没关系。 改变不了凌英之在阮灵这儿的结局。 ------------ 第19章 蹊跷 “那刚好,看完戏我们去酒楼吃点好的!” 秦玥说话时看着阮灵,眼睛一眨一眨,“上次是意外没去成,我听枝雪姐说了,你刚走几天就赶回来帮我,这个东道主我一定要做的!” 她并没有问是什么好戏,从小生长的环境让她习惯了不轻易刨根问底。 阮灵刚好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喜欢解释的人,只说:“你和你枝雪姐一样,总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说到底我是拿钱办事啊。” 这话出自她的真心。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在她看来是应该的。 江枝雪一个人那么客气倒没什么,只是连着秦玥也那么客气,她难免有些不习惯。 “那不一样,人是讲究缘分的。”秦玥一直挽着阮灵的胳膊,像是亲密好友,“缘分到了哪里还会是这种关系?” “母妃经常说我笨,其实我不觉得,我分的清人的好坏。姐姐,我一瞧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阮灵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被发好人卡。 以前,她听到的最多的是说自己破坏别人家庭,或者是别的不入耳的喊骂。 有的来自需要发泄的雇主,有的来自计划突然落空的人。 诚然,阮灵并不是什么委托都接,她也不敢标榜自己是什么拯救别人的救世主。 骂的人太多了,她能做的只有拿着钱假哭。 但秦玥显然误会了,突然改口:“是好仙人,好仙人!” 阮灵的思绪被拉回来,看见秦玥有些谄媚地笑。 这模样哄得阮灵心情大好,又给人买了好些东西。 原本一直被管着的秦玥终于能放松,也不和阮灵客气,几天捞了不少好。 等江枝雪再见她时,跟个散财童子一样。 于是江枝雪问道:“你这浑身珠光宝气的,大摇大摆走街上不怕被抢啊?” 这是玩笑话,毕竟阮灵现在是公主身份,还是贵客,借有心人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 可她还是觉得秦玥这样真的太招摇了。 这次三人约见在茶馆,虽然坐的是二楼包厢,但茶馆里人来人往,又是鱼龙混杂,江枝雪对此的担心几乎是下意识的。 不过她问完这话,还是先看向阮灵。 她也考虑到阮灵缺钱,觉得这样实在不妥。 在江枝雪心里还盘算着之后该怎么给阮灵报销的时候,阮灵先开口:“无妨,都是陛下礼尚往来给的。” 白来的钱,不花白不花,而且秦玥的父王是皇帝的兄弟,阮灵觉得这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花着没什么负担。 “好罢。”江枝雪这才作罢,话锋一转,“前天你托我问的事儿有眉目了。” 一旁的秦玥有些惊讶,她是真的以为这几日阮灵只是陪自己玩乐。 没想到阮灵根本不给自己休息,还在安排别的事情。 心中又多了几分佩服。 阮灵是不知道秦玥怎么想的,忙着问江枝雪:“如何?” “此事......” 江枝雪刚要开口,楼下突然喧闹起来。 “你怎么走路的,差点撞到我家少爷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秦玥,她小心翼翼站到窗边,往楼下看去。 阮灵对此不感兴趣,只叫江枝雪先说。 不料秦玥在那边嘀咕:“凌英之怎么就被放出来了?” 阮灵同江枝雪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过去。 只见楼下已经有人围起来,从上往下看刚好是个小圈,中间站着一个年轻路人,还有凌英之和他的随从。 明眼人都看得出凌英之不是普通人,一时间,看热闹的人们目光都放在路人身上。 路人也不蠢,只见他身子微弓,抱歉道:“小的有急事儿,还望贵人海涵。” 凌英之没反应,依旧是他带的随从说:“我家少爷也有急事儿!” 这是故意刁难,阮灵看不见路人的脸,但也能猜测出神色不会太好看。 果然,立马就听随从质问:“你这算什么表情!” 路人没立马说话,只见他肩膀明显起伏几下,像是深吸了几口气,才再开口:“是小的冲撞贵人了!” 应当是真有急事儿,又惹不起凌英之这种人,他甚至想跪下请罪。 “无妨。”凌英之这才大发慈悲开口,又有些责怪地看向随从,“你何必咄咄逼人?” 随从自然是听他的,不再说话,往后退去。 凌英之更是去扶起半蹲着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路人,笑道:“有急事便快去吧。” “惺惺作态。”秦玥冷哼了一声,“真不想为难的话,何必故意让下人把人拦下?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她说话时,楼下已经散开,凌英之也带着人走远。 “不必为这种人费口舌。”江枝雪道,“但知道他没再禁足,之后别太张扬了。” 秦玥好不容易才自在几天,听到这话,蔫巴地坐回自己位置。 “先说你查到的吧。”阮灵也坐了回去,“早些解决就不用注意那么多了。” 比起安慰人,阮灵更喜欢用行动解决问题。 “嗯,我前几日托人去了凌府老宅,找了他们那儿出来的下人。” “那是个老嬷嬷,命不久矣只想给儿孙留下些银钱,同我的人说了许多。” “凌夫人有孕后便回了老宅,明面上说是凌老夫人的意思,但凌夫人去后很久没露面。” “连那老嬷嬷都说,再见的时候便是大夫预估凌夫人即将临盆后,凌夫人赶着回京的时候。” “即将临盆赶回来?”阮灵眉头微微皱起,手圈着面前的杯子,指尖无意识在杯壁上慢慢摩擦。 “这有什么原因?” 江枝雪继续道:“只说又是凌老夫人要求,结果当夜刚到府里就叫了稳婆去。” “也是赶巧,皇后娘娘便是次日生产。” “其余的,那老嬷嬷也不知道了。” “噢,皇后娘娘诞下五皇子的事儿我知道!”秦玥一直听着,终于有自己知道的,“皇后娘娘生五皇子生了一夜,听说是难产大出血,宫人一盆盆血水往外端,有个刚入宫的小宫女都吓晕过去了!” “也是我母妃同我讲的,她说这事儿很稀奇,她生我时也是难产,但都没出那么多血。” “就有传闻说皇后娘娘当真是天命所归,逢凶化吉云云......” “逢凶化吉?”阮灵盯着自己杯里的茶水,“但愿吧。”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江枝雪却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之前阮灵在说柳芸儿的孩子有异时也是这般,应该是心里有了别人不知道的答案。 “你是觉得哪里不对?”江枝雪问道。 她看着阮灵,语气探究,只等阮灵开口。 ------------ 第20章 看戏 “确实不对,但还需要别的作证。” 阮灵语气都有些冷下去:“之后的事儿我会让别人查,你和秦玥别掺和。” 秦玥和江枝雪对医理不通,自然是不知道人失血到底会有多糟糕。 哪怕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产妇大出血也是很严重的,想来秦玥的母妃当初难产大出血是很难熬过来的。 也正因为难熬,所以才会对皇后产子时的‘盛况’惊讶。 失了那么多血,别说能不能生下孩子了,母体能不能熬过来都难说。 逢凶化吉,可能确实有可能,但皇后的族姐,凌夫人前一日生子,孕期举动还那么怪异。 阮灵很难不怀疑。 但这事儿涉及到皇家秘辛,若是让江枝雪继续调查露了马脚,很是难办。 等事情了结后阮灵功成身退,江枝雪一定会被针对。 阮灵的考虑很有道理,但浑然不知的江枝雪听她这样说,难免有些不放心。 只是想分担责任的话还没开口,又想到阮灵到底是个仙人。 仙人都这样说了,自己应该是帮不上忙,只能应好。 这次约江枝雪出来主要就是为了递交消息,这些话是不好信件传递留痕,阮灵在凡间也不好滥用法术,只能这样。 铺子里还有别的事宜,所以江枝雪消息说完就想离开。 “等等。”阮灵把她拦下,“还有好戏没看呢。” “好戏?什么好戏?”江枝雪有些纳闷。 “随我来罢。” 言罢,阮灵将二人带出茶馆,往之前凌英之离开的方向走。 路上秦玥有些紧张:“我们这样不会遇到凌英之吗?” 要知道,她张扬装扮都还没换呢,人群中很是扎眼。 不料阮灵笑道:“就是要遇见他!” “啊?”秦玥不明白原因,“可是就算是这样,走同一条路也不一定遇见啊。” “一定会的。”阮灵胸有成竹。 一旁的江枝雪见状问道:“你是不是早知凌英之今日会出来?” 秦玥也起了好奇:“这是怎么知道的,算出来的吗?” 阮灵步履不停,笑道:“只是凑巧。” “其实也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是三日过去,就算是凌夫人还能熬得住,凌英之也受不了。” “他被禁足的原因无非是夜宴上因为秦玥冒失,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出来肯定要先解相思之苦的。” 听阮灵这样说,秦玥也翻译过来:“先前我都没注意,这条路是去春风阁的啊!” 京城里头等大的青楼,凌英之常去的地方。 “是啊,原本是想等凌英之出来之后再约你枝雪姐出来看戏。” “没想到那么凑巧。” 说着,阮灵停下了脚步。 “到了。” 江枝雪和阮灵闻言抬头,‘春风阁’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秦玥咽了下唾沫:“真要进去吗......” 阮灵却像没听到一般,直接走到门口,对着迎上前的老鸨开口:“我找醉月姑娘!” 老鸨一愣。 女子来这儿找汉子的事儿老鸨见多了,倒是第一次见有来这儿找姑娘的。 但阮灵穿着不俗,老鸨也不敢懈怠,只说:“姑娘是醉月的朋友?她正忙着呢......” 话还没说完,一锭金子丢了过来。 老鸨眼前一亮,但还是委婉:“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方便,要不......” 一张银票又被放进她手里。 “若是不方便,叫醉月姑娘现在的恩客来同我说上几句。” “可里面是......” “凌大人家的公子是吧?”阮灵眯眼笑着,“我知道,我也没什么得罪不起的。” “奴家......” 又是一张银票。 老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道:“您先上里面坐着,奴家去知会一声。” 这便是老鸨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春风阁虽然背靠权贵,但平日自然是谁都不好得罪。 眼前这女子和屋内的凌英之都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只能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老鸨把三人带到角落,还叫来小厮守着,生怕有不长眼的惹了贵人。 等都安排好了,她才上楼。 在二楼包厢的凌英之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正和怀中的美人打趣。 “大人,您看月儿这样美吗?”醉月坐在他腿上,指尖刮着他的耳垂,“这衣服好合身,大人只给月儿了吗?” “当然。”凌英之面露痴迷,“你是最像的,别人穿这衣服,哪儿比得过你。” 这春风阁里,凌英之养的不止醉月一个,但也如他所说,醉月是最受宠的。 醉月自然知道自己为何受宠,嘴角微勾,学着秦玥的模样:“英之......” 听她这样唤自己,凌英之情难自控,立马把她抱起就要往床上去。 偏偏这个时候,老鸨敲门。 “公子......”老鸨先试探唤了一声。 凌英之这边刚把人放下,自然是不想回应。 还是醉月说:“妈妈轻易不会打搅大人,还是问问吧。” 醉月最了解老鸨的性格,而且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大事儿,凌英之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可不一定好过。 这话不无道理,凌英之理了理衣服,刚好此时老鸨在门外又唤了一声。 “何事?”凌英之开门问道。 老鸨差点喜极而泣:“没打扰到公子便好,这有贵人找醉玥姑娘呢!” “贵人?” “是,穿着打扮不俗,还认识您,而且是......” “噢?我知道了。”凌英之冷笑,刚好醉月也上前来,他顺手把人捞进怀里,“那便下去看看吧!” 凌英之显然是误会了。 在青楼里的姑娘不可能只有一个恩客,他是清楚的,他也曾听闻醉月曾有个为其一掷千金的贵人,只以为是突然找上门来。 他打算搂着美人去见。 早先是不知道醉月样貌如此相似,他现在知晓了,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玷污他的‘秦玥’呢? 所以说完这话他便带着醉月下楼。 老鸨见他这般肯定,还以为他真的知道,也不敢再说。 醉月算是楼里出了名的美人,白日楼里客人不多,有什么异动都能被发现,所以醉月出现时,马上有人惊呼:“是醉月姑娘!” 不少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其中也包括秦玥。 她原本还拿衣袖遮挡着自己的脸,听有人惊呼才探头看了看。 没想到这一看倒是要了命了。 “这、这人的脸怎么和我一样?” “而且她穿的衣服.......” “怎么是皇后娘娘赏的那件!” ------------ 第21章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秦玥的反应出乎阮灵的意料。 阮灵原本只是打算刻意来敲打一番,凌英之能作威作福那么久,无非是因为秦玥太要脸面。 放在以前,凌英之养青楼姑娘还能被有心之人美化成情深,但眼下都定亲了。 再把这事儿放在明面的话,且不说自圆其说困难,阮灵也不会再给凌英之强词夺理的机会。 毕竟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应该不要脸。 阮灵要撕破凌英之的遮羞布,要让靠流言胁迫别人的凌英之,试试被流言反胁迫的滋味。 只是眼下......凌英之也算自掘坟墓了。 “玥儿,你仔细看看呢?”江枝雪对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一向难以置信,“这件衣服我记得你也就舍得穿过一次......” 秦玥闻言,眯眼想看清楚,但距离有些远实在看不清,她犹豫着开口:“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而且我那件我仔细收起来了,应该不可能在她身上。” 她的心刚放下,那边老鸨已经带着凌英之过来。 秦玥几乎是下意识就转过身去。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灵云公主。”凌英之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嘲笑,“一国公主也逛青楼吗?来找男宠?” 他心里还记恨着皇宫里阮灵对自己的讥讽。 阮灵就喜欢他这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起身笑道:“逛青楼有什么好说的,你不也在逛吗?” “男子和女子能一样吗?”凌英之说着,回头看向周围看客,企图得到认同,“女儿家家来什么青楼,亏你还贵为一国公主!” 周围人见了稀奇,但听凌英之说了公主二字不敢附和,纷纷跪下。 连被凌英之揽着的醉月都只敢看着自己脚尖。 她跪了怕得罪凌英之,只能装耳聋眼瞎,心里恨不得自己能找个缝钻进去。 周围只有一两个喝醉的脑子不清醒的开口:“是啊!女人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儿来干嘛?” 虽然效果不如凌英之设想那般,但总算是不冷场,凌英之都没回头看,他的目光随即又放在江枝雪身上。 “江大小姐,您怎么也跟着掺和?” “不过总算还有个知羞的,不敢露面呢!” 越说越大声,那几个喝醉的更是跟着起哄,周围人拉都拉不住。 凌英之笑看阮灵,试图从她脸上看到慌乱。 但阮灵只是笑,甚至嘁了一声。 凌英之不由得皱眉,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有何不对,别把你小国的规矩搬到我汉国来!” “女尊男卑,那是昏了头才能做出来的!” 此话一出,周围原本还算恭敬的看客开始骚动。 “女尊男卑?这是什么新奇词语,闻所未闻!” “这算什么意思,女人做皇帝?那若是上朝时来了月事......” “小声些吧,这可是一国公主!” “公主又如何!听说北域过来,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是送来和亲的呢。” 话是这样说,但经人提醒后议论声还是小了些。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声音里,还有些女子。 包括醉月,也不低头了,抬眸看着阮灵的眸中满是震惊。 阮灵清楚自己捏造的这个身份能带给他们何等大的冲击,她就是想要这样。 反应越大,最后就越是入木三分。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相比起凌英之,阮灵冷静的可怕,她面露疑惑,好像是真不记得了。 凌英之一愣,随即暴起:“你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阮灵挑眉道:“这有什么稀奇,近几日来拜访我的朝臣那么多,我哪儿能人人都记得?” “不过你......我好像没见过。” “不知道你官居几品呢?” “你!”凌英之胸口明显上下起伏,“你别仗势欺人!” “那怎么了,你也可以啊。”阮灵耸了耸肩,双臂环抱胸前,“如果你能有比我更大的势力的话。” 凌英之自然有,他一直对郡主穷追不舍,还只是被人议论两句,靠的可不止是凌府。 或者往大了说,整个凌府,乃至凌英之的父亲,都背靠皇后。 但在这里,凌英之哪里敢说。 阮灵这几句话堪称诛心,凌英之怀里的醉月见势不好想悄悄溜走,凌英之正被阮灵的问题噎得说不出话,没空管她。 可惜阮灵不瞎。 “醉月姑娘别急着走,你身上这件衣服该是你穿的吗?” 阮灵其实不想为难醉月,毕竟醉月只是在赚钱,别的也没干什么。 只是凌英之的把柄实在是不能放过。 凌英之听阮灵这样说,目光放在刚走几步的醉月身上。 醉月自是知道谁更不好得罪,连连叫冤:“这是凌公子送给奴家的,他让奴家穿上,奴家不懂这些,公主恕罪啊!” 说着她也跪下。 凌英之这才发现身后跪了一片,像是突然梦醒一般,看向阮灵的目光多了些慌张,但还是强撑着。 阮灵只是笑道:“还不跪吗,凌公子?” 凌英之咬牙,随即紧闭双眼,扑通跪了下去,像是赴刑场一般壮烈。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刚刚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自己低人一头,凌英之把关注点放在别的地方。 但阮灵只是点了下头后继续说:“真聪明,要本公主赏你什么?” “不需要!” 凌英之一直低着头,好像不看阮灵自己就没有跪着一般。 他是打心底里厌恶这个异国公主,宫宴上让自己吃瘪不说,之后还坏自己好事,连被母亲禁足也是因为自己冲撞了她。 而且阮灵所代表的云谷国推行女尊男卑,在他看来简直像野蛮人一般。 凌英之从小到大就算是皇宫也是常进,往大了说比不受宠的皇子还好过些。 他在皇帝皇后面前他尚且敢不顾自己的项上人头,更何况是这区区小国公主? 若不是怕说出去不好听又被禁足,若不是怕见不到玥儿,他才不可能屈服...... 阮灵若是知道凌英之心中所想,定会拎出来一一嘲讽。 不过读心术阮灵还没学会,所以她只按自己想好的话说: “不要赏赐就不要吧,本公主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那就请凌公子说说这衣服的来历吧。” “说不出来,本公主可以辛苦些,呈给皇后娘娘。” 凌英之猛地抬头,眸中终于多了些阮灵没见过的情绪。 ------------ 第22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 “公主拿皇后娘娘威胁我?”凌英之眯眼,语气也没有先前的慌乱。 阮灵察觉到了不对,凌英之这个样子不像是背靠皇后,反而像是...... 知道皇后绝不可能降罪于他。 “凌公子很期待?”阮灵面上神色不变,“禁足上瘾了啊。” 凌英之没再有之前那般神情,反倒深吸一口气。 见凌英之没回嘴,阮灵有些惊讶,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踩到凌英之的尾巴了。 这件衣服,凌英之不敢任由阮灵拿他做文章。 但他越是这样,阮灵越不可能放过。 “各位先起来吧,汉国对远方来客的尊重很让人感动。” 此话一出,原本跪着的人赶忙起身就想离开,不料阮灵还有下一句: “礼尚往来,今日本公主便也要给安平郡主一个回礼。” 刚刚起身的凌英之愣住。 要离开的人脚步变得更快,这可是皇家的热闹,谁敢听啊! 阮灵见看热闹的人走了也不担心,毕竟她也没指望靠客人去说什么,反而是一直候在旁边的老鸨和姑娘们,她们能说的才是最多的。 “灵云公主人都走了,你何必装腔作势。”凌英之却是因为看客走了不再顾虑,他甚至看向江枝雪,“江姑娘,还有另一位姑娘,想来二位是奉命陪公主出来游玩,都这样了还不劝吗?” “公主若是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你们担得起罪吗?” 江枝雪闻言皱眉,道:“凌公子说的是什么话,若是今日公主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全拜你所赐。” “早听说你性子乖张,我还总觉得你不似这种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玥儿和我一向交好,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老天才摊上你这么个夫婿!” 江枝雪清楚阮灵带她来看戏是为了让凌英之吃瘪,所以言语间也处处戳凌英之痛处。 阮灵虽是公主,却也只是客,评价凌英之的话会在阮灵离开时跟着阮灵一起离开。 江枝雪和阮灵不同,她能让人在她提起凌英之时便想起这些话,而且她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能如此说一个人,属实难得。 凌英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对江枝雪没有对阮灵那般无礼,但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江姑娘毕竟只是好友,不能替玥儿......” “凌公子,先前问你衣服的事儿,你说是不说?”阮灵面上已经满是不耐,“本公主还急着给郡主回礼呢。” 凌英之冷笑:“一件衣服而已,值得公主这样?公主若要回礼,我可代为转交。” 一直背过身去佯装不在的秦玥,听到这句话深吸了口气。 “这件衣服便是回礼。”阮灵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想周旋,“这衣服的形制和纹样,是醉月姑娘该穿的吗?” 醉月闻言,赶忙跪下就想脱衣服,边脱边说:“公主饶命!” 阮灵没有这种爱好,挥挥手让她回屋去脱。 凌英之却是没想到一般,问道:“你早知这衣服哪里不对,现在才开口?” 因为阮灵一直和自己周旋,凌英之本以为能糊弄过去。 毕竟许多事都是这样的,那些人表面和凌英之对着干,最后其实都是不了了之。 阮灵冷笑道:“你也知道我早知不对?给你留了那么多时间,一个借口都没想到。” “我不想和蠢货浪费时间。” 凌英之咬牙,他习惯了有人为他圆话,哪里会自己想借口。 但阮灵这样说,他自然生气,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敢骂我!” “所以呢,凌公子回答我的问题吧。” 阮灵坚持自己的思路,他不可能被凌英之这种人带偏。 凌英之恶狠狠地看着她:“我若不说又如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衣服好看我便赏人了。” “赏人好啊,那我看谁想当郡主也不用等投胎努力了,来青楼岂不是更稳妥些?”阮灵笑道。 “你别玷污郡主!” “是谁在玷污!”秦玥忍无可忍,起身看着凌英之。 “凌英之,你养青楼女子我管不得你,你找和我如此相似的,还让世人说你情深,你司马昭之心!” “你以为我会喜欢上你?别做梦了,我秦玥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唯一受的委屈就是因为你!” “若不是陛下隆恩,你以为你还活着?你以为你还能作威作福?” “你厚颜无耻,你狼心狗肺,你不识好歹!能和我定亲你耍的是什么手段?因着我体面,你便是处处紧逼......” “亏你还是高门大户的公子,礼义廉耻学哪里去了?” “我倒是忘了,你连认字都比别人晚些,会说话都是老天可怜你吧?” “你......你......”秦玥说到最后气血上涌,脸都红了,就这样还不解气,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后半句,“你这个贱人!” “我父王母妃教养我,是为我知书达理,待人亲和,但你?你猪狗不如!” 说到这儿,醉月刚好换了衣服捧着出来。 秦玥看了一眼,继续道:“今日这话你尽管去告诉你母亲,一字不落的说,那衣服送到王府,改日我会交给皇后娘娘,绝不有任何偏私!” 言罢,她拉着江枝雪和阮灵就要走。 “玥、玥儿,不是这样的......”凌英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拽着秦玥的胳膊。 他见秦玥没有反应,直接跪下,涕泪横流。 “玥儿,你误会我了......” 秦玥被他拽着胳膊,只能转身在和凌英之对峙。 凌英之抬头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玥儿,眸中满是期许。 只见秦玥朱唇轻启,道:“你若是没胆子告诉你母亲,我会在大殿上替你告诉。” “凌英之,我定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就算是坏了名声去当尼姑,也绝不可能!” 话语落下,凌英之如遭雷劈,拽着秦玥的手无意识松开。 秦玥嫌恶地看了眼他放下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的老鸨见人走了才松口气,连忙叫人上去将人扶起,凌英之像是脱力一般,任由别人架着自己。 一旁的醉月战战兢兢:“妈妈,怎么办,你要救救醉月啊!” 醉月清楚,达官贵人想惩治自己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老鸨却没那么慌张,拍了拍她抓着自己的手,开口道: “你去帮妈妈办一件事,妈妈自会保你。” ------------ 第23章 再见何忌 原本气冲冲离开的秦玥,刚出春风阁不远就露了破绽。 “凌英之追出来了吗?”秦玥语气有些小心,她走在前面,头都不敢回。 阮灵笑道:“没有。” 这两个字像是定心丸,秦玥长吁一口气。 她放慢步伐,和二人齐平走着。 也许是刚刚春风阁的异动让人瞩目,现在街上来往行人比先前少了许多,没有东西转移注意力,秦玥心情有些沉重。 她犹豫着开口:“我以前只听人说他在楼里养了和我容貌相似的姑娘,但我没想到会那么相似......” 对凌英之这种人,她自然是不可能抱有期望的,但有些事情哪怕做足了准备,还是不如亲眼所见让人来的震撼。 许多人都觉得男子流连青楼再正常不过,等成了婚就好。 凌英之是个很懂得圆话的人,比起别人偷偷摸摸,他还说自己至少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在青楼还只对同一张脸动情,便是情深。 “太奇怪了。”秦玥表情愁苦,“我以前只是觉得他荒唐,现在......” 她饱读诗书,却想不到任何一个词能拿来评价这件事。 一直没说话的江枝雪见她这样,表情也不好看。 就像她当初偶然听到许恒害死母亲还要害死自己,人的想象力太匮乏,哪怕知道对方烂透了,也还是很难触底。 思量许久,江枝雪看向阮灵,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江枝雪心中有了思量,但毕竟是阮灵主动带二人来看戏,想来是早有打算,总要比自己的周全些。 她是没想到,这次凌英之也算是打了阮灵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为雇主解决突然的烦恼也是阮灵分内之事,她从发现有变时脑子就一直在转。 眼下确实也有了想法。 “过几日,陛下会再办夜宴,明日帖子应该就送到你们府上了。” 前日宫中特意有人来问询阮灵身边使臣,说是上次夜宴太过仓促,要为阮灵再办一次。 阮灵自是不拒绝,她本想凌英之就算一直没放出来,夜宴也能再过过手。 结果现在发生这档子事儿,倒也不用简单过手了。 收网还差不多。 江枝雪点了点头,道:“我也有所耳闻,其实每每有别国拜访,宫中都会特意设宴。” 阮灵道:“所以凌英之的事儿,我们大可以在这个时候再提。” “这个时候?”秦玥有些惊讶,“可我刚刚才放话出去让凌英之自觉和他母亲说......” 自己威胁的话犹在耳畔,秦玥难免担心。 万一凌英之难得听话,真说了,岂不是会因为自己坏了计划。 但这一点阮灵哪里会考虑不到。 “他不会说的。”阮灵语气肯定,“他行事莽撞不计后果,是因为清楚知道会有人帮他,而且是无论如何都会帮。” “所以对他来说,说与不说区别都不大,没必要说了给自己自找麻烦。” “你别看他今天还挺慌张,现在一定自我安慰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江枝雪听阮灵说完,也很认同,她和阮灵想法差不多,也是准备闹大。 既然已经放在明面,若任其消沉,皇后定会出马施压。这样的话,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不过江枝雪还是看向秦玥,她其实知道,秦玥算是很顾及面子的,不然也不会被凌英之拿捏着欺负了那么久。 一旁的阮灵也若有所察,跟着看了过去。 秦玥看向前方目不斜视,好像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等三人又一起走了一段路,路上行人都明显多起来了,秦玥才再开口: “我不能再忍了。” 目的达成一致,大概计划也已经确定。 秦玥实在没心情再逛,江枝雪府中也有事要忙,三人就这样暂且分开。 阮灵没在街市停留,立马回了宫。 皇帝依她要求给了令牌,她白日才得以随意出入。 但她不是贪图玩乐之人,今日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做了,只想着先回去细想皇后的事情。 毕竟凌家母子和皇后的关系实在是微妙。 阮灵回自己住处后等服侍的宫女全部出去,犹豫再三,她还是给自己师兄写信。 虽然走前刚刚夸下海口,但呆在宗门不过几天,她实在是没学会师兄那套探查消息的能力。 左右都是为了宗门挣钱,阮灵觉得自己这样也还算合理罢? 就算不合理也暂时没办法,她总不能跑到皇后宫里,对其施法,然后像问许恒一样问。 能当皇后的人命理多少有些不同,阮灵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这次,师兄回话比上次还快。 而且来回话的人,很出乎阮灵意料。 “何忌?!” 阮灵刚起床就看到这个人,忍不住惊呼。 虽然当了仙人,但阮灵还是有睡觉的习惯,刚一睁眼就见到一个男的,她除了庆幸自己衣服穿戴整齐外,就是恼怒。 “你这人怎么回事!随便进姑娘的房间!” 不料何忌对这质问有些懵:“你们合欢宗还在乎这个?” 他目光澄澈,没有半点杂念,手里还捏着一个信封,活脱脱像个......人机。 阮灵倒是看出了他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合欢宗怎么了,再怎么也不能直接进女子房间吧?” “我不知道还会有修仙者喜欢睡觉。”他语气依旧很平淡,“主要是你师兄一定要我抓紧给你,我刚到仙盟露个脸就过来了。” 这话说得阮灵没法反驳,毕竟确实,宗门里的师兄晚上也大多是打坐。 而且算着时辰,现在不过辰时,何忌也算是......尽职尽责。 她深吸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开口:“谢谢你,我师兄怎么不来?” 如果是举止风骚还外加一身大肌肉的师兄,阮灵反应不会那么大,毕竟在心里阮灵一直把他当师姐来看。 “你师兄这次刚上工,来不及过来,消息也是昨晚通宵为你整理的。”何忌面无表情,“他说他入了皇后周围所有亲信的梦境,也才得出只言片语。” 说着,何忌把手里的信封递给阮灵。 阮灵立马拆开来看。 上面字迹有些潦草,也正如何忌所说,只是只言片语。 但阮灵却是难掩惊讶。 ------------ 第24章 狸猫换太子 何忌见她着迷,并不打扰,但也没马上离开。 原因无他,还有别的话没带到,阮灵的师兄一定要他在阮灵看完后再说。 其实一开始何忌看到这信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烦躁的。 毕竟都能幻化分身来找自己,偏偏就是不让分身来送,这跟找茬没两样。 何忌是想不通的,自己又没得罪合欢宗,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但很快他又接受现实了,因为好友玖号在旁边说:“真羡慕你,又有事儿干,不用干坐着。” “现在混日子都难混啊。” 是了,混日子,仙盟成立之初就是为了混日子,连罚款捞钱都是顺带。 毕竟留在修仙界混日子,还能劝自己至少比凡人好些。 若是不慎飞升,上去可是真的要上工,好像每月还有各种要求。 不比现在,还有些可笑的优越感。 左右都是混,何忌还是更想做事。 “若真是像师兄所说......”阮灵喃喃, ------------ 第25章 小女也想和皇后娘娘再聊聊呢! 皇后移步正厅的时候,阮灵正在喝茶。 阮灵今日依旧一身素衣,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有些扎眼。 “灵云公主怎得有空过来?”皇后嘴角轻挑,似笑非笑一般。 阮灵把茶杯放下,笑着回应:“前几日忙着,也不懂汉国规矩,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本宫自然没什么见怪的。”皇后说着,看向阮灵身后的宫婢,“那公主这几日可还习惯吗?” 宫婢连忙上前续茶。 阮灵虽不爱喝茶,但也不好拒绝,只扫了一眼便回答:“安平郡主偕同出游,没什么不习惯的。” “是吗?”皇后依旧笑着,“本宫听闻,昨日公主还带着安平郡主去了春风阁。” “公主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她说话时语气也无不妥,像是真的只是问问。 “知道。”阮灵坦然回答。 皇后没想到阮灵直接认下,原本想说的话都噎了回去,失笑道:“既然公主知道,那本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郡主年纪小,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公主要多担待着。” 这话便是想让阮灵担责,若有朝一日秦玥因为昨日的事儿传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便推到阮灵身上。 阮灵面色不改,道:“自然,但别人若是做的不对,那就不好说了。” “此话何意?” “凌大人家的公子,定了亲还流连青楼,昨日碰巧撞见了。” 阮灵说着还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该来叨扰娘娘,按我们那儿的律法,凌公子这般行径,就算是被拉到公堂,让人唾骂也是行的。” “但昨日好心提醒凌公子啊,他说不在意这些。” “说云谷国乃蛮夷之地,自然是不能明白凌公子的情深。” “其实娘娘也知道,在云谷国流连青楼的多是女子,可这定了亲还这般的,真是难得一见。” 皇后被阮灵这一番话说得脸都有些僵。 此前凌英之有多混账她是清楚的,但没几个人敢真说什么,没想到眼前这个公主,看起来恭恭敬敬,胆子倒是挺大。 “这......”皇后轻笑一声,语气倒没刚刚那般不耐,“英之年纪也不大,总会有不懂事儿的地方。” 一提到凌英之,皇后便如此让步,阮灵心中的猜想又被认定一分。 “凌公子和小女差不多年纪。”阮灵拿起茶盖,单手刮了刮,“汉国常说男子汉大丈夫,凌公子这般怕是不好。” “那公主以为如何?”皇后见阮灵不肯下台阶,皱眉道。 阮灵抬眸,对上皇后的视线。 皇后坐在正位上,椅背是凤凰尾羽,配她头上戴的凤冠,十分合适。 她看向阮灵的眸中满是冷色,嘴角虽微微勾起,却是看不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善意。 阮灵也不想这次就把人逼得太紧,她本来也只是探探虚实,只是见皇后真的如此宝贝凌英之,甚至愿意为了凌英之的名声软下态度。 她心中倒是有了别的打算,开口时话锋一转:“哎,其实来这一趟也是想让娘娘帮忙说和,不知凌公子听了什么流言,总是对小女恶语相向。” “那些话想来也是凌公子听信了谗言。” “还有这等事儿?”皇后顺坡下驴,“本宫会开口,不叫公主为难。” 她虽看不上阮灵,但到底是陛下金口玉言的贵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 虽然不知阮灵为何突然改了态度,但在皇后心里,无论如何都比咬死凌英之不放要好。 毕竟若是凌英之出事儿,她那位族姐凌夫人,只怕是有的闹。 “这便最好了。”阮灵面露欣喜。 皇后见状是不想和她多说,准备送客。 她本来想借着阮灵不懂规矩发作,敲打阮灵少掺和秦玥和凌英之的婚事。 没想到阮灵这个表面恭敬的公主,言语上倒是毫不客气,更是连一点婉转也无。 阮灵见皇后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掌事姑姑,知道对方不是送客就是换别的话题。 她赶忙接着开口:“其实几次见面下来,小女对凌公子很是仰慕,昨日巧遇凌公子,也是想多看几眼,不留神就带着安平郡主进了春风阁......” 说这话时,语气中还难掩娇羞。 皇后一愣。 这话何其荒唐,比凌英之某天突然说不喜欢秦玥了还要荒唐。 皇后扯了扯嘴角,问道:“公主......当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而且听闻汉国男子可以和云谷国一样多娶几个,小女愿意和郡主同享。” “若凌公子愿意,可以同郡主成婚后,再随小女去云谷国成婚,之后不论是郡主想来,还是凌公子想回,都是可以的。” 皇后面露尴尬,轻咳了几声。 她早听陛下说过云谷国的特殊风俗,阮灵言语间也是作证了。 只是这同享而不是共侍,就算是凌英之愿意,真去了云谷国,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英之这孩子一向痴情,这事儿有些为难。” “是吗?那昨日春风阁只是偶然?” 自然不是,皇后其实不止一次同凌英之说过要注意分寸,偏偏凌英之不听。 但眼下外人问起,皇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阮灵,尽量笑得温和些。 此时皇后眼里,甚至有些想念刚刚还让她觉得无礼的阮灵。 眼下阮灵打人措手不及不说,还能笑嘻嘻把人给恶心了。 而且阮灵恶心了人,还恍若不觉,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一双手细长如玉,此时来回撵着衣角,让人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皇后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阮灵呆不了多久,若是有什么事儿闹起来,陛下怪到自己身上才是到倒霉。 皇后此人对外脾气不好,但实在畏惧君威,只能道:“本宫会代为转达,但结果如何,还得看英之的意愿。” “那便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 阮灵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凌英之肯定是不乐意,说不定听说的时候表情还能跟吃了别的东西一样。 但凌英之不爽,阮灵的目的便达到了。 此时皇后身边的姑姑突然开口:“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要传膳吗?” 皇后面露喜色,道:“本宫倒是忘了时辰,那公主要不要一同......” “好啊。” 皇后表情又是一僵。 其实哪儿有上午就传午膳的,只不过想找个借口送客而已。 谁能想到天都聊成这样了,阮灵还这般不见外! “皇后娘娘,怎么了?”阮灵明知故问,“是不是小女叨扰了?” “怎么会,本宫和公主聊天很是投机呢!”皇后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客套。 “那便好,小女也想和皇后娘娘再聊聊凌公子呢!” “......” ------------ 第26章 仙丹 阮灵最后还是没留在皇后宫中用膳。 对她来说,选择共进午餐的人还是要慎重的,若是真为了恶心皇后留下,自己也会吃不下去。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阮灵不感兴趣。 “姑姑回去吧,替小女多谢皇后娘娘。”阮灵说着,微微拂身,她面若桃花,起身后还笑得很是真诚。 “凌公子的事儿,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之后若有机会,小女定会好好报答。” 如果没有后面那句,姑姑说不定还会相信这表面的真诚。 “公主客气了。”掌事姑姑赶忙行礼,却是不敢多寒暄什么,生怕人又不走。 “那小女便告辞了。” 等看到阮灵真的走后,她才松口气,匆匆回去复命。 皇后正捏着眉心,见她回来,放下手问道:“怎么样?” “只说所求的事儿要娘娘挂心,别的没说什么。”姑姑如实回禀。 听这话皇后又想起阮灵先前诉衷肠时的嘴脸,忍不住皱眉:“你说这英之怎么就招惹上这样的人?” “这哪里像个公主,什么事儿都敢干,什么话都宣之于口。” 皇后在后宫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姑姑在一旁自是想劝的,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阮灵可谓是九九成的稀罕物。 所幸人都走了,皇后也不想纠结,换了个话题:“让父亲准备的仙丹如何?” 上次夜宴结束她便答应了皇上,因着父亲说一直缺材料,结果就等到了现在。 这马上新的宴席都要到了,皇上又要在众人面前露面,她有些着急。 “娘娘,这几日奴婢都派人在问,大人说是还缺一些。”姑姑答道。 “啧......”周围没有外人,皇后脸上不耐显现,“能缺什么,街上随便抓些不就好了!” “可那......怎能入了龙口呢”姑姑小心安抚,还想去给皇后按头。 皇后却是立马推开了,她现在要的不是这治标不治本的按摩。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本宫记得,延王有个外室吧?那外室生了个女儿,很不受宠。” 皇室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皇后差不多都清楚,不仅清楚,还出面处理过。 那外室她前几年曾派人去调查,当时报的是女儿才三岁。 现在算来也五岁有余了。 “奴婢也记得,隔年的时候您再叫人去看的时候,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在干活了。” 皇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派人去装作青楼的人牙子,说是看着那崽子了,银子给多些,延王事发后许久不管这个外室,每月只随便给些银钱吊着,那女人不会拒绝。” “可那外室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拿银子花光后又倒打一耙......” “与本宫何干。”皇后冷笑,“那可是青楼的人牙子,这京城中大到能这般买人的,只有一个春风阁了。” 一旁的掌事姑姑听出来话语间的针对,明白皇后这是想一箭双雕。 因得凌英之的原因,皇后不止一次想插手春风阁的生意,想让春风阁也可控些,却次次以失败告终。 皇后并不是个大量的人,能这样行事也不稀奇。 “是。”得命后,掌事姑姑便退下去安排了。 待姑姑走后,皇后脸上得意神色更甚。 “也不知这延王血脉,会不会和本宫的孩子一般管用......” 殿内只有日常守着的宫女,早让人敲打过,自是不敢出去乱说,但陡然听到,还是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皇后要准备仙丹的事儿瞒不了宫里人,时日一长,这些日日服侍的下人心中也有了猜测。 那所谓的仙丹,有一味药便是要用到童女的血。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是从何开始只有皇后知道。 当年她怀了龙种,百般欣喜,不料太医诊脉,说可能是女胎。 她比凌夫人有孕晚些,凌夫人双生男胎的事儿为了避免有心之人谋害,口风一直极严。 但再怎么也严不到皇后的父亲,当朝大学士身上。 某次亲眷入宫侍奉,大学士托夫人带话:“皇后娘娘,若是想稳固后位,定是要舍弃些东西的。” 这道理皇后懂得,她就亲眼见到父亲连亲兄弟都能舍弃。 许是一血同心,皇后也没有犹豫。 所以凌夫人的双生胎,出生便只有一个。 另一个早悄悄送往宫中。 为了赶上日子,皇后甚至用了催产药。 “娘娘,这是伤身子的东西啊!”姑姑在皇后喝下前阻拦着。 她哪里不知道会误了大计,但她从小看着皇后长大,哪里能只是看着。 皇后却早已想清楚:“一个女儿,没了便没了!就算是伤了身子生不了,但只要本宫想要,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她是皇后,她只想要一个皇子,若是自己生的最好,若自己生不了,那便和自己血脉相连是次选。 于是她一口灌下。 幸运的是,催产还算顺利,把新出生的女胎身上的东西都抹到男胎身上后,有些虚弱的皇后总算扯起一抹笑。 但她没想到,下一秒便有宫女上前。 “娘娘,奴婢奉大人的命替您守着,大人说,这孩子另有妙用。”这宫女言语冷漠,比喝下催产药时的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孩子真实存在,原本浑不在意的皇后抓住这宫女的手:“什么,什么妙用?把她送出宫找个富商人家养着......” 她说话都喘气,更别说抓着人时力气有多微弱。 但宫女没有挣脱,依旧恭敬道:“大人说,已经兵行至此,娘娘不可犹豫。” 这话便是早替皇后安排好了,从皇后还没答应狸猫换太子之前,便安排好了。 由不得皇后想不想。 所以那晚,凤栖宫的皇后突然难产,血水一盆盆往外端着。 而襁褓中的婴孩,皇后却是不敢再看。 “血已放尽,奴婢告辞。” 一语毕,皇后的母女缘分就此断开。 皇后现在已经想不起那晚的场面,只是偶尔还能闻到血腥气。 但之后头一次进献仙丹,皇上之后的天恩如流水一般灌入凤栖宫。 皇后早连血腥气都记不得了。 ------------ 第27章 血脉相连 阮灵从皇后宫中回去时,迎面撞上凌英之。 “凌公子,这时辰进宫所为何事?”刚刚她虽然主动让皇后替自己和凌英之聊聊,但怎么着也不可能那么快。 凌英之见阮灵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在下时常进宫请安,倒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他虽然无礼惯了,但也分场合,宫里宫外可是全然不同的,所以眼下哪怕再怎么不待见阮灵,他也得好好行礼说话。 阮灵见他这样,轻笑道:“难不成只许凌公子进宫请安?” “自然不是。”凌英之眉目舒展开来,多了些自得,“在下找皇后娘娘自有要事。” 他说话时紧盯着阮灵,言语动作间满是暗示。 阮灵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昨日二人才结下梁子,此时他这样,无非是又想找皇后撑腰。 一如阮灵所料,他应当是没知会凌夫人,不然今日定然不止他一个人进宫。 “那凌公子先忙要事吧。”最后两个字阮灵故意说的极重,随即也不等凌英之反应,同他擦肩而过。 宫中的长廊下,阮灵带着几个随侍宫人和凌英之相背而行。 凌英之回首,自己身后只站着一个按规矩带路的太监而已。 “公子,时辰不早了。” 太监适时开口,凌英之闻言也不再观望,重新动身。 在他看来,阮灵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在皇后底下翻身。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帮帮英之啊!” 所以一得面见,他立马跪下。 不比日前夜宴后那模样,此时的凌英之言辞恳切,神色慌张,倒终于有个依附于人的小辈模样。 但偏偏是这样,让皇后觉得十分陌生。 “本宫先前不是同你说了,无事少来凤栖宫?”皇后刚送走了一个瘟神,这又来一个总给自己找麻烦的,心中难免不悦。 凌英之现在大了,都定亲了算是外男,就算宫中人人都知道他得皇后宠爱,也是不好放肆的。 皇后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拎得清,凌英之却不是。 “实在是那云灵公主可恶,居然带郡主去春风阁,还当众要别人好看,只怕来日直接要了人性命也难说。” “这里是汉国,难道就因为陛下对来客用心招待,她就能猖狂至此?” 这话说得严重,已经对阮灵有些不喜的皇后来了兴趣。 但她知道昨日的事情,也深知凌英之平日里的调性,还是冷声道:“谋害人命?她是公主,那么个不长眼的能招惹她至此?” “是春风阁的一个姑娘,就因为小辈赏了一件衣服,她便要人好看!” “什么衣服?”皇后眉头微微皱起,这事儿她不知道。 倒不是她的人办事不利,实在是春风阁的人嘴巴紧得很,那日的看客也早早跑了。 那身不合适的衣服至今都没出过春风阁,皇后无从查起。 “就是一身华贵衣衫而已。”凌英之早想好了说辞,“灵云公主本想扣下那衣服,但小辈时常接济那姑娘,她知恩图报,把衣服留下了。” 凌英之说这话时半分不脸红,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口舌,惯会向着自己说话。 去春风阁找姑娘还能是接济?那天底下半数的男人死后怕都能烧出舍利子了。 “是吗?”皇后冷哼,“说不定是争风吃醋,她刚刚才来同本宫说,心悦于你呢。” “什么?!”凌英之一怔,脸上厌恶之色难掩,“全天下谁人不知我对玥儿一心一意,她是故意的!娘娘您不能听她胡说啊!” 凌英之不知道阮灵所求为何,但在他眼里,阮灵一次次坏了事儿,更是挑唆秦玥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心中已经将人千刀万剐。 这样的人说心悦他,真是无比恶心。 皇后自然知道,但先前凌英之不敬尊长的举动她早就想敲打,所以只说:“本宫倒觉得是你高攀,毕竟是公主,出手阔绰,你也没什么委屈。” 自然是高攀,对郡主凌英之都是高攀,更不说一国公主了。 这话说得有些羞辱,更不说后半句言语中更像是有赘入他国之意,凌英之心中羞愤至极。 但他没忘自己此行是有求于人,神色不变,言辞恳切道:“她只是想败坏英之名声,若是她说心悦,小辈再和她各种作对,世人便会说小辈不识好歹,是非不分!” 这心思凌英之再清楚不过,毕竟他可是把这套用得炉火纯青。 皇后心里门清,见凌英之惶恐至此,觉得差不多,开口道:“本宫知道了,你要本宫为你做主,你有人证吗?” 其实这种事情不该她管,但阮灵这样的人,敢直接在她头上动土,比起安慰自己过段时间阮灵就要离宫,皇后还是更想永诀后患。 先前阮灵为何突然来找自己,皇后此时已经猜到。 不过是猜到了凌英之一定会来凤栖宫,先一步而已。 皇后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聪明人和自己作对。 这才将将要为阮灵办夜宴,真要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事儿精,若是任由其如何,只怕早晚会坏了自己的事儿。 皇后位主中宫多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凤位有多难坐,但就算难坐,也坐了多年了,她早已习惯,毫无退缩的心思。 所以此时,哪怕知道凌英之竖子不可信,皇后也决定插手:“英之,你只要能抓好把柄,那便没人能把你如何。” 这话语间的暗示凌英之哪里会听不懂,他原本只打算告知而已,知道稍有助力,阮灵在异国他乡很难有什么动作。 但皇后直言如此,他喜形于色:“自然!英之敬遵教诲!” “宫宴前,把你抓到的把柄呈上来。”皇后嘴角微勾,“人证物证,都要找好了。” 凡事只要稍有证据,就不会有下位者开口的机会。 皇后是如此,凌英之也学了个十成十。 “小辈明白!”凌英之已经表露了十足的信心。 皇后见他如此,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亲切:“我的皇儿若是长大,想来也和你差不多。” 还一定比你好上许多。 皇后心中留了话没说出口,凌英之不知道,只接话: “自然,小辈和五皇子,血脉相连。” ------------ 第28章 拿起扫帚就开干 “你说什么?”皇后双眸微眯。 一个臣子,不论如何都不该和皇子攀亲带故,哪怕明里暗里确实如此。 但凌英之这样说,和找死无异。 皇后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见凌英之不答,继续问道:“你来之前,告诉你母亲了吗?” 凌英之面色不改:“有些事情不必让母亲知道。” 语毕,没人再说话,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随即就是皇后一声讥笑:“好,英之,好孩子......” 一如之前所说,皇后喜欢聪明人,更喜欢站在自己这边的聪明人。 今日的凌英之,倒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凌英之也笑意渐浓。 但宫中不便久待,凌英之还是匆匆从宫中离开。 出宫门后,府里的下人正在闲聊,见凌英之来,赶忙正了神色。 “公子,咱们这是回府吗?”下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去王府。” 京城里不止一个王府,但凌英之要去哪个,下人们都清楚的很。 他只觉万事俱备,但念在和秦玥将来的夫妻情分,还是不想闹得太僵。 决定去提个醒算完。 恰逢此时,阮灵也在宝亲王府。 “春风阁那边倒是早早把衣服送来了,但我看着并无不妥。” 秦玥说着,吩咐下人去拿。 下人拂身后往内室走去,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件折叠整齐的衣服。 颜色材质和昨日见到的没区别,但等秦玥拿起,阮灵当即皱了眉。 修仙者的视力和记忆力都比凡人更甚,这衣服明显不是醉月身上那件。 就拿腰带说,上面供皇室专用的暗纹,都不见了。 “也不是不能拿来问责凌英之,但这样呈上去,不过也是小打小闹。” “那天是我没仔细看吗,我记得比这要像的多啊......” 秦玥还在嘀咕,阮灵却只是盯着这衣服。 一如秦玥顾虑的,这样的以服务呈上去,只是小打小闹,凌英之甚至还能反咬一口秦玥太过计较。 以凌英之的性格,就算颠倒黑白说出秦玥是吃醋了也不稀奇。 这衣服阮灵是能确定被春风阁的人换了,但春风阁的人所图为何呢? 阮灵思绪万千,想到在宫中偶遇凌英之,对方自得的神情。 她丝毫不怀疑掉包衣物是奉命行事。 但这更让人难以理解,照当时形势所看,她们并非战队凌英之,不然不会忧虑成那样。 既然不站队凌英之,何必为其遮掩......这可不是能昏了头图谋钱财的时机。 阮灵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等秦玥拿手在她面前晃后才回神。 “怎么了?”阮灵问道。 “刚刚叫你你在发呆。”秦玥已经把衣服放在桌上,“是想到什么了吗?” 阮灵本欲摇头,但想到起先秦玥总是突然言语一些额外信息,还是开口:“春风阁到底是何人所开?” 她本想问背后势力,但怕秦玥有所顾虑,宫中长大的孩子,再怎么也会审时度势。 “应当就是那个老鸨吧。”秦玥仔细回忆,“也没听说过什么传闻。” “不过倒是一直向着凌英之,起先各种流言就属春风阁传的最快,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一绝。” 秦玥说着,脸上难掩厌恶。 阮灵心中倒是有了考量。 秦玥所谓的向着凌英之,无非是流传凌英之情深云云,但此举在阮灵看来倒不能说是向着。 摆明了把人架在火上烤,这事儿放在之前,秦玥没有反击,那便是凌英之相安无事。 但阮灵来了,最先抓到的就是凌英之强词夺理,流言传得多了,假的也是真的,但只需要一个人点醒,人们自然会反应过来有多荒唐。 可能起先还嘴硬些,但到底不一样了。 如此一来,春风阁根本不是向着凌英之,反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阮灵的目光又落在被换了的衣物上,她还在想换衣服到底能给春风阁带来什么利益。 秦玥见阮灵又出神,也不好再打扰,所幸时辰差不多,她干脆叫人去准备午膳。 不曾想丫鬟刚出去不到半刻,又跑了回来,神色慌张,跟撞鬼一样。 “郡主,府外凌公子求见!” 还真是撞鬼了。 阮灵此时也回神,秦玥自是不想去的,她对凌英之纠缠的行为还有阴影。 但阮灵却牵起她的手,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可是你家府邸,有人故意找你闹事,你不出面,谁吩咐下人把他打出去?” 言至于此,阮灵见秦玥还有些困惑,只能贴近她耳语几句。 只见秦玥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双眸一闪。 “是极!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该这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是把阮灵的东西学进了心里。 于是她招来一个丫鬟,叫其从后门悄悄出去,去凌府通风报信。 她则和阮灵一起出去。 等二人一同行至府门时,秦玥更是不等凌英之开口,便直接要人动手。 原本看到秦玥难掩欣喜的凌英之当即愣住。 王府的下人只听主子的,哪里管凌英之背靠谁,拿着扫帚就开干! “玥儿,你不能.....啊!” “公子小心!” “保护公子!” 场面乱作一团,周围原本只敢悄悄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双脚,驻足观望。 “凌英之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昨日才去春风阁找姑娘,还让人穿着皇后娘娘赏我的衣服!” “今日你这般作态是给谁看!” “京城上下人人都说你情深,可怜我还真信了......” 秦玥说着,还抽泣起来,看得一旁的阮灵都在心中啧啧称奇。 约莫过了一刻,秦玥心中舒坦了才叫下人们散开。 只见凌英之的下人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自己主子,嘴里还哎哟哎哟叫着。 凌英之见没了危险,赶忙推开下人往前一步。 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玥,收获一个白眼后,目光又落在阮灵身上。 恶狠狠的,看着像是要吃人一般。 直到周围路人议论的声音入耳,凌英之才突觉要坏了大事,忙解释道: “玥儿你别听奸人所言,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若是能讨你欢心,我在所不辞,怎么会是负心汉呢?” 他言语戚戚,像是真被误会了一般。 只可惜有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的深情。 “我儿倒真是,万分情深。” ------------ 第29章 变数 这声音凌英之无比熟悉,回身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母亲。 凌府下人在人群中给凌夫人开出来一条道,此时她站在人群最前方,不怒自威。 凌英之在心底暗自啧了一声,自从上次被禁足,他便不再和凌夫人说什么。 此时再见,他只觉得对方是来阻挠自己。 也确实如凌英之所想,凌夫人先上前略略行了个礼,又开口道:“妾身教子无方,让公主同郡主见笑了。” 大庭广众之下,凌英之不好奋起反驳,不忠不孝的罪名可不比别的,他担不起。 秦玥倒是难得和凌夫人有交集,只知道自己和凌英之的事情却是其先提出来,此时对方还算有礼,她也不想不依不饶,但起先对凌英之的狠话放了出去,现下不好改口。 “夫人且把凌公子带回府去吧。” 秦玥思量之后只能这样开口。 凌夫人应下,准备带凌英之离开,但还没找回面子的凌英之哪里愿意,直言道:“我不回去,我要同玥儿解释!” 在凌英之看来,虽然衣服的事儿已经安排妥当,但今日闹成这样,一定会有损自己在秦玥心中的形象。 他一向自信,从不考虑自己在秦玥心中一直都算不得正面。 “你还有什么好说?”凌夫人神色不变,平淡问着,“要等王爷王妃回府,见你这般模样吗?”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捏着凌英之不敢算计的地方,凌英之正是因为知道今日王府无人,才大摇大摆来这一出。 但凌英之不知道母亲为何要揭穿自己,有些怨怼地看着。 那眼神,和禁足前让凌夫人失态的眼神别无二致。 凌英之惯会踩别人的痛点拉人下水,对秦玥如此,对自己的母亲也是。 他不能接受只有自己一人狼狈,就像幼时自己被人嗤笑那般。 只可惜,这次他算错了凌夫人。 “还不把少爷请回去?”凌夫人只是看向凌英之的随侍下人。 那些人对望之后,还是听命行事:“请少爷回府!” 已经一身伤的下人们不想再挨打,被少爷责罚夫人至少能拦下,但被夫人责罚呢?凌英之只会觉得事不关己。 完全下不来台的凌英之气得憋不出一句话,周围路人自凌夫人来后散去了大半,但还是有不少路过的探头探脑,为了之后的面子,他只能快步离开。 他走后,凌夫人也匆匆告别。 “没想到凌夫人还算明事理。”秦玥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小声说着,“起先一直以为她娇宠儿子,什么都不顾呢,想来也是谣传吧?” 阮灵不以为然:“她这不也是为了儿子?要真是明事理,刚刚都不用你动手打人,凌英之根本出不来。” 一个官员府邸,真想禁足一个纨绔公子是如何容易。 “但毕竟是长辈,也不太会荒唐行事吧?”秦玥下意识这样觉得。 阮灵知道这个时代的教育有些狭隘,笑着提醒:“荒唐行事也要看是对谁。” “为了护住凌英之,凌夫人算是用尽手段了,不然今日敢在王府门前闹事,打一顿都算少的。” 王府不容臣子胡闹,更何况是郡主还受了皇恩,能在在府中继续住着。 诚然,阮灵看不上凌英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见过那么会找死的人。 一旁的秦玥闻言也觉得阮灵说得很对,但她自己又无法开口认同。 秦玥是想不到,背地里凌夫人比阮灵想的更甚。 这边,凌英之刚被带进马车,立马就被凌夫人扇了一巴掌。 “你今日如此,是等着你父亲被人参一本吗?” 有了上次动手,这次凌夫人倒是没什么负担,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儿子。 但凌英之窝里横惯了,前几日也不见自己母亲管束,突然如此还是受不了,咬牙道:“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管过我,就算被说教子无方也是活该。” “逆子!” “我就是逆子!”凌英之不能还手,嘴皮子越发来劲,“当初我便说婚期要早些,你若听我的,玥儿此时已是我的妻子,我何至于此!” “今日怪这个,明日怪那个,你只有这点出息!” 凌英之冷笑:“那也比你好许多。” “你说什么?”凌夫人皱眉,“母亲帮你谋划,你反过头来这样说?” 虽然有了起先的事儿做参考,凌夫人早有准备,但还是难免伤心。 凌英之却是不答,还偏过头去,不想再说什么。 马车慢慢行进着,凌夫人想让凌英之至少尊重长辈,但她看着儿子的侧脸,却突然想起儿子刚被找回来的时候。 也是母子共乘一辆马车,但却没坐的那么远。 凌英之像是被吓傻了,没什么反应,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些酸臭 但儿子失而复得,凌夫人哪里顾得上这些,她把小小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眼泪都打湿了头发,只恨儿子消失这些时日不是自己受苦。 嘴上一个劲说着:“都是母亲不好,英之,都是母亲不好......” 当时的愧疚突然袭来,凌夫人不忍再说重话:“罢了,你别做这副模样,母亲也是为你好。” “今日你若是在王府前不依不饶,秦玥难道会高看你一眼?” “你行事太莽撞,秦玥现在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好拿捏了。” 凌英之听到这话终于回头。 “那该如何?”他认同凌夫人的话。 毕竟放在以前,今日秦玥就该只是羞愤,根本说不出什么。 秦玥变了,还不止变了一点。 凌夫人见状柔声道:“你要想秦玥同以前一样,就要把让她变成这样的人解决。” “云灵公主?”凌英之脱口而出,“对......只要解决掉那个煽风点火的贱人,玥儿就会和以前一样。” “所以母亲才劝你慎重。”凌夫人见儿子听进去,神色都缓和了许多。 这是她这段时日来,难得再从儿子身上感受到孩童的依赖。 毕竟现在凌英之的思绪同自己一样。 要想一切恢复如初,就是要解决变数。 阮灵是变数。 秦玥,也是变数....... 在凌英之没注意的时候,凌夫人脸上的笑意愈来愈瘆人。 ------------ 身体不适请假一天,明天会早点更新! 最近睡眠实在是太差了,注意力都集中不了。 大家也要注意睡眠! 其实有人看我写的东西我就很开心~我也知道自己笔力还有许多不足,所以这本选择了全免。 还是很感谢大家追更!这本我会写到完结的~(之后故事的细纲都很清晰,请放心!) 这个单元的故事预计会在5章左右结束,暗线有点多,节奏就慢了下来。 觉得有什么不足之处都可以留言,我会努力整改。 再次提醒大家要早睡,打这段字的时候我的意识都有点模糊了...... 总之明天见啦!啵啵~ ------------ 第30章 欲要其亡,必要其狂 京城的风吹草动传得极快,等到了江枝雪耳朵里,甚至变了个版本。 “我听说凌英之被你们打到喊娘了?” 原本还想给江枝雪分享战果的秦玥,茶都差点喷出来。 阮灵笑道:“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下人啊!”江枝雪满眼期待,“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这个.......”秦玥面露难色。 说是真的吧,凌英之确实是没喊娘,但说是假的,他娘又确实是因他而来。 最后还是阮灵开口:“就当是真的,凌英之今日吃了大亏。” “那岂不是比春风阁那天的好戏还精彩?”江枝雪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近日太忙,竟是错过了!” 一提起春风阁,旁边的秦玥也跟着叹气。 阮灵和江枝雪对看一眼,随即阮灵开口:“怎么了?” 秦玥眉头微蹙,手指沿着空了的茶杯口边画圈:“感觉那个衣服,没我想的好做文章。” 比起一开始的怕传出流言,秦玥现在更担心凌英之遭罪不了。 江枝雪还不知道其中原因,闻言问道:“衣服怎么了,没好好送过来吗?” “不是。”秦玥有些回答不上来,她干脆叫婢女把那衣服再端出来。 江枝雪亲眼看到,才明白秦玥的意思。 但她当时比秦玥观察醉月要久些,发现了些许不对:“这衣服,好像不是这样罢?” 她说着,捏起衣服左边的袖口:“我当时实在是替凌英之尴尬,所以目光随意落在醉月的手上了。” “我记得她手上戴着个红宝石戒指,那戒指雕的是花朵样式,而且还刚好勾到了袖口的珍珠。” “你们看,这就没有嘛!” 阮灵没想到江枝雪会发现不对,有些惊讶。 秦玥听了倒是眼前一亮:“所以是春风阁的人换了衣服?” “好啊!我去找他们算账!”说着她还起身要走。 “不可。”阮灵连忙伸手制止,“春风阁的人居然敢动手脚,那便是早有准备,你去的话落入圈套也说不定。” “此话有理。”江枝雪也劝着,“到时候要是颠倒黑白怪在你身上,这亲才真是酸不成了。” 几句话砸下来,秦玥感觉天塌了。 她有些难以接受,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姐姐,心里难受的紧,还是出去了。 阮灵见她步伐慢慢,知道肯定不是去春风阁,也不做打扰。 “她是该难受的。”江枝雪看着门口秦玥离去的方向,“只怕她是以为这次能一步到位,一直盼着和凌英之割席呢。” 少女的心事总是写在脸上,江枝雪这个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懂。 随即江枝雪看向阮灵,问道:“事已至此,过几日便是夜宴,你打算怎么办?” 她目光落在旁边起不了作用的衣物上:“总不能真拿这个说话?皇后向着凌英之,这个呈上去,为他辩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要不,我们也仿制一件?” 江枝雪的提议听的阮灵睁大了眼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查出来是欺君。” “那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凌英之自己承认吧?” “就是要他自己承认。”阮灵笑着,手指放在衣服上轻点,“春风阁的人,可不见得是向着凌英之。” 今日凌英之在王府门口,一开始那个得意的模样,阮灵几乎能认定,这件衣服的局是他做的。 不然也不会蠢到跑过来炫耀,这么些天阮灵早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很是自信。 “此话怎讲?”江枝雪错过许多细节,自然是想不通。 阮灵开始解释:“春风阁向着凌英之,她们最应该做的其实是销毁。” “销毁证据,销毁非议,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但眼下这样,我们拿他们毫无办法,不也是一样的吗?” “那可不一样。”阮灵挑眉,“你看就算是你,知道衣服被换也难免生气,更不用说秦玥的脾气。” “春风阁此举其实是挑衅。” “她们把水搅浑,等着摸鱼呢。” 江枝雪闻言,目光再次看向那件衣服。 衣服已经被翻看的有些凌乱,阮灵的手指点在上面,就像是压制了什么一样。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她问道。 “顺势而为。” “她们不想凌英之太好过,那我们就让凌英之好过。” “欲要其亡,必要其狂。” 阮灵嘴角微勾,随即移开了放在衣物上的手。 一些人的命运,就此开始被改写。 这件事情两人默契的没有告诉秦玥,生怕秦玥知道真相后反而做不好。 所以夜宴当天,她在坐马车进宫时,表情都还有些哀戚。 下车后,哪怕看到阮灵来接,也提不起情绪。 阮灵见状,觉得有些过了,还是安慰道:“别太担心。” 她其实不会安慰人,特别是在事情还没结束之前,她也不能给对方具体的承诺。 所以这点安慰对秦玥来说聊胜于无。 但她还是对阮灵扬起嘴角:“没事,就算不行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很满意了!” “毕竟凌英之也吃了那么多亏,就算真成亲了,我也不怕他!” “我已经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她言语中没有一点对阮灵的责怪,反而安慰起阮灵来。 只可惜阮灵不能多说,只一句:“你们不会成亲的。” 多的话,也不好再说。 沉默地行至大殿,宾客已经来了一半。 秦玥看了眼自己位置,发现凌英之正一脸自得的坐在旁边。 强忍着恶心,秦玥过去落座。 凌英之见她过来,笑道:“玥儿,我好想你。” 秦玥根本不理他。 “没事的玥儿,我想清楚了,你若是吃醋,以后我不会去青楼。” “一月后我们就要成亲,别同我闹脾气了好吗?”他边说边伸出手,竟是要去牵秦玥。 秦玥一脸嫌恶地躲开,终于忍不住开口:“凌公子好自为之,我这里还有要状告你的证据。” 凌英之没想到都这样了秦玥还不死心,神色冷了下来:“你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闹?”秦玥冷哼一声,恶心的情绪让她的脑子无比清醒。 “一直以来,难道是我在闹吗?” “当初那个乌龙,不是你先闹大的吗?” 左右都改变不了结局,秦玥也不留情面,只想能多发泄几句。 “凌公子,有些事你做得,别人就做不得吗?” ------------ 第31章 意料之外 歌舞照常进行着,宾客们其乐融融,没人能想到今晚会发生什么。 秦玥的倔强快把凌英之的耐心消耗殆尽,强撑着笑意。 但见秦玥说完话就偏过头去,凌英之嘴角抽了抽。 下一瞬,他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凌英之迎着看过去,舞姬动作间遮挡了些视线,他双眼眯了眯,确认了目光的来源。 是阮灵。 这个破坏了他原本计划的女人。 阮灵和凌英之对上视线,举起手上的酒杯。 见凌英之表情僵住,她一饮而尽。 侍酒的宫女在阮灵放下酒杯后重新把酒斟满,也是此时,一舞终了,舞姬慢慢退出大殿,秦玥站了出来。 “陛下!臣女有一事不得不说!” 她跪在大殿中央,弯下身子,头重重磕在地上,一旁的宝亲王和王妃皆是一惊。 凌英之的神色彻底冷了下去,宾客神色各异,但天威在上,所有人都只敢先观察着。 皇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笑着:“安平郡主有何事一定要当着众宾客说啊?” “臣女想求陛下做主!” 秦玥直挺身躯,扭头看向凌英之,厉声道:“臣女的未婚夫凌英之同臣女订婚后,朝三暮四,毫不检点,为了讨青楼女子欢心,竟然还仿制皇后娘娘亲赏的华服送上,将天恩视为无物!” 这话都是阮灵教秦玥说的,言语中把凌英之说得十分上不得台面。 所有人都看向凌英之。 凌英之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秦玥会说的这般难听,此时顶着众多目光,也上前跪下。 “陛下,微臣不知郡主怎会误会至此,但微臣绝无此意!” 同时,他微微弓着身子,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语:“玥儿,别太胡闹。” 语气中已经有了警告意味。 秦玥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她看向高位上态度不明的皇帝,等待着不明的结果。 “郡主是受委屈了,但却不是此时该说的。”一旁的皇后先开口,她似笑非笑,“今夜宴席是特地为云灵公主所设,不要胡闹。” 她说完,皇帝也没反驳,算是默认。 但秦玥怎么可能就此作罢,她继续开口:“臣女自知有罪,但若今日再不陈情,只怕凌英之会干出别的恶事!” 凌英之看向秦玥的目光有些错愕。 “他几次三番纠缠臣女,想逼迫臣女下嫁,目的不成就污臣女清白!” “臣女本想若是良人,如此一生也便罢了,但前些日子偶然见他厮混,还让青楼女子装扮成臣女的模样!” “更是在之后逼至王府警告,父王和王妃当时不在府中,若不是云灵公主在场,臣女不知要遭何等折磨......” 秦玥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还请陛下做主!” “你胡说!”凌英之下意识朝她斥责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慌张看向皇帝,“陛下,郡主所言只是因为最近在和微臣闹脾气,微臣绝无此举!” 他怎么能想到,怎么能想到秦玥连这种话都在大殿上说的出口! 不止凌英之,阮灵和江枝雪也皆是一惊,原本想出面阻拦的宝亲王夫妇都呆愣在原地。 今日凌夫人也受邀出席,见状不由看向皇后。 皇后脸上本就不多的笑意已经消散,质问道:“本宫记得,当初你们二人说的可是两情相悦。” “是不得已的!”秦玥声音已经发颤,“皇后娘娘觉得,臣女应该如何?” “大胆!你这是质问本宫?” “好了。”皇帝终于开口,“有何事都之后再议,今日夜宴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秦玥闻言,双唇紧抿,她再说不出什么了。 其实她几日前就有了思量,若是阮灵都没办法,只能靠自己。 把所有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就这样,如果再不......再不解决,就要嫁给凌英之。 连婚嫁都无法做主,难道还要给这样的人生孩子吗! “陛下,请您做主!” 她不在乎父王说的什么吃亏,嫁过去了才是真的吃亏! 父王在的时候她当然是安然无恙,若是父王不在了呢?若是某天父王母妃都...... 江枝雪先例在前,秦玥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皇帝没想到这次秦玥居然那么犟,神色冷了下去。 秦玥低头不起,凌英之在一旁呼吸都变重了。 他实在想不通,秦玥为什么就那么厌恶自己,是因为什么?因为自己身份不够显赫吗?可上有皇后,家中官职也说得过去,自己对她百依百顺,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夜宴氛围变得有些古怪,皇帝迟迟不开口,也没人敢说什么。 阮灵见势不好,开口道:“安平郡主昨日确实受了委屈。” “但其中或有隐情。” 皇后没想到阮灵会帮凌英之说话,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探究。 皇帝却笑道:“这夜宴是为云灵公主而办,既然云灵公主都不介意,无妨,朕听听你们如何说。” “既然云灵公主昨日亲眼所见,不妨说说觉得有何隐情?” 众人目光移到阮灵身上,江枝雪面露担忧。 她虽知道阮灵的能力,但这事他们事先没有说好。 起先二人本来计划将计就计,秦玥把衣服引出,凌英之矢口否认,势力倾倒之际自会逼出春风阁幕后之人。 “春风阁的人,只是想把水搅浑。”当时阮灵笑意颇深,“就算主子不出来,也会推别人出来,若冒那么大风险只为让凌英之好过,那么当初你我和秦玥,早被赶出去了。” “可若是他们没有主使呢?”江枝雪问道。 “那胆子是不是太大了?”阮灵挑眉,“凌英之找替身被美化为情深,那是因为消息泄露出去了。”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有机会目睹郡主真容?又刚好流连青楼还不懂避嫌。” “如若真有,醉月当那么久的花魁,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你们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话醍醐灌顶,所以江枝雪才放心任由秦玥这般状告。 但谁都没想到秦玥会...... 她面露心疼,但心底更多的是对事情不受控的思量。 若是真有差错......该如何是好? ------------ 第32章 皇权天威 “只是觉得,凌公子如此情深,应当做不出这种事儿。” 阮灵神色不变:“许是有人陷害呢?” “陷害?”宝亲王妃再也坐不住,“云灵公主是说吾儿撒谎不成?” 原本不知阮灵计划不敢贸然说话的秦玥,听到自己母妃说话,明显一怔。 “母亲......”她看过去,得到的是母亲安抚的眼神。 “还请陛下明鉴。”王妃说着,朝高位行礼。 一旁的宝亲王也已经起身,和自家夫人一齐行礼。 皇后再也坐不住,忙道:“陛下,但这云灵公主和郡主一向交好,说不定真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皇帝已经扭头看向她。 天威骤降。 沉默许久后,皇帝再次开口:“郡主所说的衣物何在?” 宝亲王夫妇已经出面,他不可能偏向凌英之。 秦玥闻言,往自己席位上看了一眼,马上有宫婢端着两件华服上来。 宾客中有人探头,惊呼:“确实很相似!” 同时也觉得凌英之可憎,在场都是达官显贵,设想若是哪天自己被人这样折辱,别说跪殿了,只怕是提剑杀人之心都有。 凌英之见这衣服真被拿出来,倒是冷静:“只是相似而已,这衣物是那姑娘偶然看到,喜欢便托人仿制。” “其中如何微臣并不清楚,和那姑娘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亏你说得出口!”秦玥怒斥,“那日搂着腰下来,这叫几面之缘?” “玥儿,你若不愿,今后我身边不会再有女子,别胡闹了!”凌英之说着,面露为难,“我没想到那日只是偶然,会让你误会至此,实在是那姑娘有三分像你,我曾帮他解围而已......” 他的话把秦玥又放在了岌岌可危的位置,等秦玥反应过来时,周围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人便是如此,与自己无关的事,心中所想瞬息万变。 秦玥再想说什么,却又都想狡辩,她盯着凌英之,双目微红:“你从头到尾便是这样欺辱我,你......” “凌公子真是情深!” 阮灵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也不止他们,在座的乃至高位上的帝后皆是一愣。 “所以郡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阮灵看向秦玥,笑得柔婉,,“若是我有这样的未婚夫,只怕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女好生羡慕呢。”这半句她是看向皇后说的。 皇后干笑了两声,附和着:“云灵公主所言极是。” 别的她也不敢多说,虽然久坐后位多年,但对皇帝,她实在是不敢有半分忤逆。 局势风向突然变化,阮灵扫视众人,笑意渐浓。 差不多了。 “陛下,臣有事禀报!” 出头鸟,来了。 站出来的是个官职堪堪够进宴会的官员,他神情严肃,身后还跟着一个舞姬打扮的人,二人走到秦玥身后直直跪下。 皇帝见状眉头紧皱,问道:“何事要在此时禀报?” 此时他眼里,一个个,都在僭越。 “凌公子所言非实!” 大臣开口,凌夫人再坐不住,她想起身反驳,却被凌大人拉住。 “微臣族中有一小辈,曾和凌公子有过来往……” 眼见那大臣继续说,凌夫人更是着急,但凌大人只是加重力道。 他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同时,阮灵已经听编造完了一整个故事,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是编造...... “你胡说!我几时和她私定终生了!”凌英之指着跪在一旁的舞姬。 那是一张同醉月七八分相似的脸,和秦玥就只是略有相似而已。 “这,这分明只是一个舞姬!我怎么可能......” 凌英之还想说什么,那舞姬却打断他:“公子若是不认,小女子也说不了什么!” “唯有以死明志!” 言罢,她直直朝一旁的柱子冲去,周围的人都躲开,像是她身上带着什么不祥一般,没一个人拦着。 阮灵反应过来,想出手制止,但目光看到大臣,又止住了动作。 那大臣,除了表现出来的刚正不阿之外,目光中还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 这个舞姬也只是别人计划之中,各自商量好的事情,阮灵若是介入,反而会自惹麻烦。 这里到底是皇宫,没有她乱来的道理。 她没插手,但在舞姬倒地时还是下意识动用了灵力去探知。 气息微弱,魂魄都要离体,人心恶斗纠缠尽在眼前。 “真死了?” “这哪儿能有假,但这种身份死在大殿上......” “别再说了,陛下他......” 议论声戛然而止,皇帝已经移步,但却是走到阮灵面前:“今日夜宴,让云灵公主见笑了。” 他笑意不达眼底,阮灵倒是神色不变:“一出好戏,可比舞乐有趣得多!”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皇帝也没想到阮灵这样回答,大笑出声。 “好!云灵公主同汉国缘分颇深!” “朕改日再为你办一场夜宴!” 他说着,又举杯面向众人:“众爱卿。” 语毕,所有人一齐举杯,无论之前是何表情,现在都换上了笑容。 舞姬横尸,大殿中央还有郡主朝臣跪着,但皇权之下,所有人又都与平常无异。 阮灵看到凌英之难掩慌乱的眼神,冷笑一声。 她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抓着酒杯的手微微捏紧。 皇帝这般,在阮灵意料之中,但...... “陛下!安平郡主若是许配给这样的夫婿,只怕是不妥啊!” 那个大臣说着狠狠磕下头去,那架势,比王爷王妃还要着急。 舞姬已经被宫人拖了出去,皇后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那爱卿,” “认为该如何?” ------------ 恢复更新 后天之后开始恢复更新哈好宝们 最近这段时间各种事情 两章结束这个死渣男,新的故事会更和修仙界沾边,大家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