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他的爸 傍晚时分,太阳还留有余光但没有了余温,斜斜地挂在天幕西边。 江岚小小一团蹲在木质屋檐下,眼睛继续跟着被墙壁遮了一半的太阳走,直到视线内只余一面白墙和火烧似的橙红晚霞。 还挺漂亮的。 江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收起伤春悲秋的心绪,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五六岁的孩子干活极为利落,洗菜摘菜烧水煮饭,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两菜一汤。 坐在餐桌前等到饭菜凉的差不多了,江岚叹了口气不再等了。 “嘎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江岚抬头看去,一个提着刀面容冷肃的黑衣男人走了进来,随着男人的进入屋内多了几分凉意,和血腥气。 江岚跳下凳子,蹬蹬蹬的跑到内间拿了医疗箱,再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把刀静静地靠在墙边。 江岚没有再回餐桌,抱着医疗箱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那把刀旁边。 老式的煤油灯灯芯偶尔会发出噼啪的声音,橙黄的微弱灯光照在墙边低着头的孩童身上,在墙上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影子。 男人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东西给我。” 男人换了身便衣,头发还在滴着水,声音冷淡。 江岚走过去把医疗箱递给男人,看着男人拿过医疗箱转身回内屋,仰头道,“父亲,那把刀,我可以碰吗?” 男人的身形顿了一下,“不可以。” 啊……不可以啊,江岚回头看了看那把全长约一米的黑金刀,刀身完全隐没在刀鞘内,但仅仅是靠近都能感受到那股冷厉的气息。 江岚伸手用力戳了戳,刀身纹丝不动。 这就是和张起灵同材质的武器吗,江岚咂摸了下,酷诶。 真男人怎么能不玩刀,遂伸手再摸亿把。可惜看不到刀身的模样,只能摸一把刀鞘解馋。 “你在干什么。”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像某种不存在于世的阴冷生物,江岚身子一僵,有点头皮发麻。 江岚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垂着头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虽然还会再犯,但可不可以麻烦你这次原谅我QWQ 男人目光沉静地看着乖巧认错的男孩,“从明天开始,加一斤负重。” 江岚乖巧点头,“好的,父亲。” 现在是19世纪末,一斤就是十六两,半斤八两,江岚现在身上戴着的负重一共是六斤,加一斤差不多是他体重的四分之一了。 他悄悄叹了口气,这么压迫小孩子的骨骼,真的很容易长不高啊。 不过他的爸还是蛮善良的,如果是他的妈的话,看到江岚碰刀,二话不说就把匕首甩过去了,完事还得把江岚拉院子里去操练一番,主打一个人狠话不说。 所以说实话,江岚还真不怕他爸,负重什么的,完全不痛不痒嘛。 虽然说有长不高的烦恼,但仔细想想张家人的身高其实都不算很低,男人大多数都是一米八大帅哥呢。 江岚心里满意点头,基因在这儿摆着,长不高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 “过来吃饭。” 江岚抬头,看到他的爸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头发还在滴着水啊喂。 实在受不了这么粗糙的生活方式,江岚跑去拿了条毛巾,有点紧张地看着男人,“父亲,我帮您擦头发。” 男人皱眉,显然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但看着男孩抿唇紧捏着手里的毛巾,最后还是嗯了一声,默许了。 江岚搬了个小凳子,站在男人身后擦头发,心里悄悄比了个耶,哼哼拿捏他的爸,简简单单。 [叮,宿主帮助亲人擦拭头发,能量点+1]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在江岚脑中响起。 江岚看了一下系统面板上攒下来的一千多能量点,深深地感觉到在张家这些年的不容易。 他是胎穿来到这个世界的,上辈子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逝者已矣。 更何况他上辈子已经了无遗憾,能带着记忆重活一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这就是他上辈子积德行善的福报啊! 所以他的系统主业务就是好人好事,系统绑定他很高兴。 它觉得江岚上辈子是大好人,这辈子他俩一起干业务那不是手拿把掐轻轻松松嘛。 江岚也很高兴,嘿呀白捡一系统,他都不敢想他这辈子得多快乐。 等到系统吧啦吧啦一通介绍,江岚头晕目眩地接收了一大堆信息。 首先,他成了一次元人物里的一员,也就是,穿书了。 其次这书他还挺熟悉的,虽然距离他上一次接触盗笔原著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好歹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有点印象。 以及,哈哈太好了没救了,他穿到张家来了,还是十九世纪末的张家。 先不说原著都没怎么描写过,好吧就算描写估计他也忘的差不多了,但有一点江岚还是挺清楚的。 张家,那是一个何等鸡娃的家族啊! 仔细想想他能记住的剧情点,他真的能活过族内动乱,放野,内乱厮杀,汪家偷袭这些事件吗?!烷基八氮了呀! 系统安慰他,只要他好好做任务,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包活的呀。 可惜没过多久,乐观阳光积极向上,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的系统也蔫吧了。 就是说啊,在张家这个人际冷漠,亲人间都罕有温情,一个个都八百个心眼子武力值还超高的地方,他一个三头身的娃娃去做哪门子好事啊摔! 等江岚能说能笑,能跑能跳,试着去接触人的时候,他自闭了,哈哈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更何况当时的他最多也就是在院子周围走走,太可怕了这个冷漠的地方,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破地方的,江岚抹泪。 后来他俩一人一统寻摸了半天,最后拍板决定,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审时度势!要对症下药! 就比如对付他的爸,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冷酷无情不留情面……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是!他真的能看着他的崽可怜兮兮乖乖巧巧的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吗? 他不能!嘿呀轻松拿捏。 还没等江岚得意多久,就感觉后领传来一股窒息的力道,然后他整个人就被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毛巾。 “吃饭。”男人言简意赅。 好吧,他的爸不耐烦了。 吃完饭,江岚搬着小板凳站在灶台上把碗筷洗干净,回头就看到他的爸正在保养他的武器。 男人微低着头,额前碎发挡住了他锐利的眉眼,有条不紊地擦拭着刀具,手腕翻转间偶尔还能看到黑金古刀一闪而过的黑芒。 灯下看美人,美人风采更甚呢。当然美人指的不是他的爸,是那把黑金刀。 江岚真的很稀罕那把刀,从他第一次在他爸手里看到那把刀,他就一直试图摸摸戳戳,太酷了呀兄弟们,这个他是真喜欢。 [宿主不用羡慕,按照你现在攒能量点的速度,再攒个五六十年就差不多能换把黑金古刀了。]系统还专门调出计算机,把数字摆在江岚面前。 江岚:……你也没放过我。 ------------ 第2章 他的家 看着面板上的一千多能量点,江岚愤愤不平,攒不到能量是他不够努力吗?! 这么多年他反思再反思,能在张家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攒出一千多的能量点,他简直太厉害了好吧! 谁说他菜的,他可太棒了! [宿主,咱这样干业务不行啊,咱得整票大的。] 系统在空中翘腿惆怅抽电子烟,想它当年雄心壮志绑定宿主,抱着无限的工作热情。 不过短短三五年,它一个新生统都快成沧桑老大叔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已经翻来覆去好多遍了,我当然知道要整个大的才有能量进账,但我去哪整大的啊,总不能要我去杀个人然后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去救他吧。” 江岚意念弹飞系统手里的电子烟,虽然这烟无色无味还是个假把式,但一个六岁的系统抽什么烟啊,好的不学学坏的。 系统咂摸了下,也没在意飞出去的烟,他们的能量获取是分层级的。 首先是剧情人物的权重,权重越高,获得的能量越多。其次是看他们做的事对被帮助人的重要性。 比如一个人快饿死了,然后你给了他一顿饭,这相当于救命之恩,获得的能量就多。 反之,如果你帮一个绝世高手挡了一把飞来的刀,但解决这把刀对这个绝世高手来说轻轻松松,那他们获得的能量就不会很多。 而在张家,想想也知道,就江岚这个走不出几个院子的交涉范围的模样,他能帮人家干什么帮大忙的事啊。 他现在做梦都想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太感谢你了,帮大忙了啊! 虽然按照张家这群闷葫芦的性格,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但没关系,就算没有谢谢他也愿意帮忙的QWQ 张家很大,具体多大江岚并不清楚,因为他走不出太远的距离,说不幸也不算太不幸,这辈子他的爸和他的妈都是张家本家人。 他的妈是棋盘张那一脉的,叫张胜青,他的爸和现在的族长是一辈,叫张瑞临。 所以他家在张家大宅的内圈,甚至是靠近中心位置,理所当然的,在这个地方江岚根本没办法乱走。 也因此,他偶尔出门溜达能看到的张家人基本都是本家人,本家人的性子……个个都是阎王面,能止小儿夜啼。 至于外家人,他现在还接触不到,但江岚其实还挺期待看到他们的,他还有点原著印象,张家外家人的性格都很有趣。 越是在这地方待着,越能感觉到原著记忆里的张家外家人那种属于人的生命力。 会笑会哭,会遗憾会后悔,有喜欢的东西有惦念的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啊! 江岚能活到现在,最感谢自己。 很不可思议,但是他的爸和他的妈好像生完他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平时根本见不着人。 更小的时候还好点,好歹知道来给孩子喂口奶,本家这边也会有人专门关照,不至于把江岚给饿死。 再大点,发现江岚自己能站在小板凳上做饭之后,他俩彻底撒手不管了,偶尔会往家里带点东西,家里缺衣少食了就得江岚自己去找本家人领物资。 岚岚我啊,从小就自立自强捏。 至于他的爸,从一开始把他当空气,到现在偶尔给两句回应,那全是江岚兢兢业业刷好感做好事的结果啊! 我就说没有捂不热的石头,不是,捂不热的心! 像我这样善良的人,怎么能有人不喜欢啊! ——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朦朦胧胧的黑纱挂在天幕,在将将能看清院子的时候,江岚被他爸给薅起来一顿打,完事他爸冷着脸说了句,加练。 江·六岁·一米二·抬头只能看见他爸下巴·岚:…… “好的,父亲。”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啦。 江岚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去洗澡,颤颤巍巍地做好饭,然后端给理直气壮坐在餐桌前的他的爸。 江岚内心萧瑟,“我的人生,好像真的完蛋了。” [喂喂宿主!打起精神啊,早晚有一天你能把你的爸打趴下的!] 系统蹲在一脸灰败的江岚肩头,疯狂蹦蹦跳跳。 “不,你不懂。”江岚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青菜,“出生在张家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好像是被水浸透后又晒干的卫生纸,皱皱巴巴的,既达不到写字的纸的硬度和平整,又达不到擦手的纸的软度和顺滑,最多只能放在卫生间里,用来” [停!好的我知道了你别说了。]系统紧急打断,防止江岚在吃饭的时候提起不当词语。 江岚哼哼两声,换了话题,显然也不想影响自己吃饭的心情。 张瑞临难得吃完饭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原地闭目养神,见状江岚加快速度,迅速地收拾好后,仰头看着他爸,“父亲,是有什么事吗?” 张瑞临面无表情低头,“带你去训练场。” 张家儿童六岁会统一送到各个训练场训练,训练场学的东西又多又杂,单靠父母确实没办法教导。 主要是没时间,张家人都挺忙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忙什么。 江岚跟在他爸后边,他爸四平八稳地走着,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追着,他还不敢大喘气,怕他爸再来一句加练。 第一次离开他家的小院那么远,江岚余光扫着周围的景象,离开了小院聚集的居住地,顺着四通八达的十字路七拐八绕,再走到荒无人迹的林间。 张家老宅建在深山老林里,内围隐蔽外围分散,看着分散实际上以张家谨慎的性格,这里看得见看不见的路多的数不清。 总之等江岚彻底稳不住自己的呼吸声,满头大汗的时候,他的爸终于停下来了。 江岚抬头一看,尼玛这不就是后山吗,从他家院子往外看就能看到山头,虽说望山跑死马距离远点也正常,但这路也没必要这么曲折吧? 似乎是感受到江岚惊讶的情绪,张瑞临难得解释一句,“这是唯一的入口。” 江岚:……就不是很懂你们张家人。 哦我也是张家人啊,那没事了。 “呼呼、父亲,门上好像有机关。”江岚跑动时间太长,气息还没稳下来,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爸的衣角,仰头说道。 诶嘿抓住了!你不会让你的崽自己进去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要自己进去。”张瑞临低头看着抓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 男孩白嫩的手上还有早上训练留下的青紫,从醒来到现在除了吃饭一刻也没停下来休息过,脸颊剧烈运动后的红晕还没消下去,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张瑞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把那只手拂下去,任由小孩抓着自己的衣角。 江岚无辜眨眼,自己进去?谁?我吗? ------------ 第3章 他的舅 张瑞临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岚,眼神淡漠,显然没有改口的打算。 江岚很识时务地松开攥着的衣角,乖巧点头,“好的,父亲。” “来看,我这牛马的一生,以前张口闭口收到,现在张口闭口好的,不要老觉得活着辛苦,你看我死了之后也没轻松啊。”江岚边朝着前边的黑色铜门走去,边和系统蛐蛐。 系统认同点头,“这不就是你说的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嘛。” 江岚一噎,“你看我这辈子起来过吗?” “起来过啊,你刚和我见面那会儿,整天乐呵呵的和个傻子一样。” “辜负了我的期待的你,简直罪大恶极啊!”江岚痛心疾首。 系统冷笑,“呵,男人,露出本来面目了吧!我要关掉你的痛觉屏蔽,让你知道我还能更辜负你的期待。” 说着系统还把面板拉了出来,以零点几倍速的速度把毛绒绒的小爪子伸向面板。 “错啦哥,我说着玩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最靠谱的系统。”江岚光速滑跪。 系统哼哼两声,在江岚头顶又蹦跶了两下,小毛球的身体透露着得意。 “好阴森啊这门。”江岚仰头看着面前黑色铜门,狰狞的黑红色图腾占据了整个大门,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岚人太小,看不清整个图腾的样子,不过他猜应该是麒麟,毕竟张家嘛,懂得都懂。 还有这黑红的颜色……该不会是人血吧?这么大一扇门,要真是人血,这得把几个人放血放成人干啊,江岚打了个寒颤。 这里的植物也怪怪的,没有正常植物的生命力,那些缠绕在铜门和围墙上的藤蔓绿的发黑。 江岚合理猜测,这些玩意都不是光合作用长大的。 “喂喂该不会让我放血进去吧?”江岚盯着门上的血槽,那里甚至还有尖锐的突刺,为了方便放血还准备了工具真是太贴心了。 才怪啊!咦惹就我这小身板,把手放进去谁知道它会吸多少血,这给我吸干了怎么办。 系统一脸无语地看着江岚一边吐槽一边踮着脚把手放了进去,说着害怕你倒是表现出来啊。 “那不行,我的爸还在后边看着呢,示弱也是有技巧的,这都没人看到我的脸,我还演什么。”江岚收回手,血液顺着血槽流到门内,直到血液流尽,铜门也毫无动静。 江岚:“……” “尼玛!天杀的这破门敢耍我!?”江岚破口大骂,恨不得上去踹上两脚。 然而实际上,他转身抿唇看着他的爸,还把流着血的左手背在了身后。 张瑞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走了…… 江岚:!!! 别走啊爸!崽还小离不开家长啊!江岚流泪猫猫头,想要抱着他爸的腿痛哭流涕求他留下来。 —— 张瑞临站在树后,借用周围的树木完全隐蔽了自己的身形。 他看着那个孩子在他离开后眼睛微微睁大,大概是有些害怕吧,随后垂着头原地站了会儿就开始四处找开门机关,刚才放血的左手时不时滴落几滴鲜血。 张瑞临皱眉,他没有教过这孩子受伤了要先处理伤口吗?思索后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该死他还真没教过这孩子怎么处理伤口。 还没等江岚找到机关,铜门就自己打开了一道仅能允许一人通过的入口。 事实上这门是一个双向机关,唯一的作用就是验证血脉,血脉通过就能进入。 刚才毫无动静大概是因为里面的机关没有打开。 不然张瑞临也不能走的这么干脆,训练场进去后在达到标准前都不能离开,一想到这孩子要在里面待好几年他难得有些忧心。 张瑞临垂眸,这种情绪有点陌生,但也不难理解。 很新奇的感觉,他并不排斥。 世上大多数父母都有的心愿,想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平安。 门内走出了一个黑色劲装男人,张瑞临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开,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还有任务,本来今天一早就要走的,这是个长期任务,归期不定,趁着这次回来试试这孩子的水平,然后送到训练场。 这孩子的天赋很高,血脉浓度也很高,训练场会很适合他。 等到张瑞临和同伴会和,离开张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身边的同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张瑞临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随后两人继续赶路。 那头的江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张家人眉眼深邃的帅脸,如出一辙的表情,该死的充满了江岚的童年回忆。 只是面前这个人,江岚还要更熟悉几分,因为他见过这人两面,在他的妈身边。 这好像……是他的舅啊,叫什么来着?哦没人和他说过。 江岚也不知道自己亲情缘不缘薄,他这一世的血脉亲人还挺多的,就是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见过几次面。 按照张家本家人对自己的定位来说,他们都是张家的工具,是族长的工具,亲缘关系重要也不重要。 没有这层亲缘关系张家根本不会认你,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在这个庞大的家族内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江岚印象里活到现代的张家人里面,没有他认识的那些人的名字,大概是在某次动乱,某次任务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死掉了吧。 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毕竟族长还没死在泗州古城,小哥也不知道来没来到张家。 “名字。”面前的男人低头看着江岚,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显得格外幽深。 “张秉岚。” “跟上。”男人问完名字转身向里面走去。 江岚急匆匆跟上,有点不可置信,他的舅……不会不记得他的名字吧? 要不要这么无情啊!疯狂拍桌.ipg “噗嗤”系统笑了,“也有可能这是人家的固定流程呢嘻嘻嘻。” “啊啊啊啊你笑的好欠啊!”江岚抓狂。 笑就笑,嘻什么嘻!嘻你个大头鬼! 算了,江岚安慰自己,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不就扯平了。 直到江岚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原来训练不达标之前是不让离开的…… 天塌啦!他就说这里提供的生活用品怎么这么齐全啊!我的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啊啊啊! ------------ 第4章 他的朋友 训练场占地很广,除开必要训练设施外,留给人居住的地方也有很多。 可惜江岚至今只进去过两栋小楼,一栋用来住,一栋用来学习,其他的地方禁止进入。 有的时候觉得张家真是处处是坑,物理意义上的。 在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怕江岚住了六年的小院也是,放现代绝对要被查抄的存在。 江岚坐在台阶上,揽着自己的碗埋头苦吃。他是趁着午饭时间跑出来的。 其实也不算跑出来,只是大多数小张们都选择在屋里吃饭,顺便学习。 江岚觉得那个氛围比高三冲刺考公考研都要吓人,索性就跑出来吃了。 在来到这个训练场之前,打死江岚都想不到,最重的训练不是体力训练,而是脑力训练。 各种知识一股脑地砸下来,奇门八卦化学生物数学诗词歌赋朝代史记草药毒药,甚至极其考验动手能力,穴位把脉,人皮面具……只有你学不会的,没有你能学完的。 江岚面无表情地咽下一口饭,环视了一下远处的那些建筑群,他怀疑里面都是书籍工具和各种资料。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点张家是隐世大族的真实感,在十九世纪末这个时间,随便一个训练场都不缺教学资源。 太有实力了,竖大拇指.ipg 张家没有傻子,各个都是体力怪胎,尤其是现在和江岚一起训练的本家小张们,尼玛快卷死了都,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连轴转都不带累的。 “你还好意思说,最卷的就是你。”系统摊平在台阶上,懒洋洋晒太阳。 “你懂什么,我能让一群六岁小孩超过我去?我能丢那个脸?”江岚愤愤地拿筷子插了两下饭,“而且做好人是要讲实力的,身为完美好人,我可不允许自己存在短板。” 系统翻了个身,面朝江岚……的腿,小手一挥,“少年啊,动用你完美好人的人格魅力去征服这群孩子吧,成为孩子王!赚取能量点,走上人生巅峰!” “嗯嗯等过两天的测试合格了我就去。”江岚点头,加快速度扒饭。 系统死鱼眼,完全卷上瘾了啊,“你找找重点啊!你去赚能量点然后强化身体不比你卷生卷死来的快啊。” 江岚伸手戳了戳摊平的毛饼,“如果我天赋不好当然要优先强化天赋,但现在的情况是,我绝世天才啊,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彻底开发完呢,我用得着你来强化?” 系统噎住,这一代的张家人里确实没有比得上这小子的,日哦……被这小子装到了。 “但我可以让你进步更快!”系统跳到江岚大腿上,把商店面板怼到江岚面前,“哼哼一比三训练器,一日更比三日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在为训练时间少而烦恼吗?还在为训练效果不明显而发愁吗?有了它你训练一日的效果最少堪比三日!” “从此天才要注视你的背影,学霸要膜拜你的光辉,你就是呃” “嗯……我看看,999能量点诶。”江岚下拉面板,露出价格,摸着下巴打断了系统的自吹自擂。 “统统,乖,阿爸没那么多钱,咱不买了哈。”江岚慈祥摸狗头。 系统疯狂甩头甩开江岚的手,一咬牙,“我给你开内部折扣,打六折,只要599!” 江岚眼前一亮,迅速打开购物车,“那这把黑金古刀能打折扣吗?” “不能,只有一千能量点以内的,而且有次数限制。” “……” “干什么!干什么一副怜悯的表情看着我!”系统炸毛。 “没什么,唉,统统,唉,你比我牛马。”江岚叹息摇头,就这福利,也有系统来干?这不就是用几桶油几袋米来代替五险一金嘛,什么破合同,告到中央,统统发卖! 在系统炸毛前,江岚果断点击购买,笑死不买白不买,买了不白买。 —— 换了训练器之后江岚也没闲下来,就那几栋楼的东西,学不完真的学不完。不过,训练不紧张的情况下,他确实多了休息的时间。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的舅好像是这的总负责人,并且时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江岚猜测他去做任务了,毕竟张家不养闲人。 脑中思维发散着也不影响江岚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对面的小张给踹飞了。 他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小张面无表情地捂着胸口站起身,那孩子好像不对劲。 他们对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悉彼此的路数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对面出招总有些气力不足。 是生病了吗? 没时间给江岚深思,下一个小张已经走上来对他出手了,江岚收回思绪专心应对。 没什么一对一或者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规则,现场就十五个木桩,谁能守住谁明天就能吃饭,守不住就得饿着。 而现场有三十多个小张,训练场内大家的年龄都差不多,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法则在这一刻被张家人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家在刻意的筛选、培养这些孩子,不过考虑到地下的生存条件,现在的残酷训练确实是在为他们好。 什么黑色地狱笑话,他们要感谢送他们去死的人。 等江岚再次击退来者,好不容易空下来,目光巡视一圈,十五个木桩周围都在打生打死,看得出来这群小张一点没留手。 主要是旁边有老师拿着鞭子在巡视,他们想使什么小手段根本瞒不住老师的眼,不榨干最后一点力气这场厮杀不会停下。 终于在其中一个木桩旁看到刚才那个小张,小张和那个守桩人在凌厉的对招,只在速度过快的变招时才会有一瞬的动作不到位。 江岚肃然起敬,这是真狠人啊,要不是系统扫描确定这孩子发烧39度,且持续了一天了,他都不敢肯定这孩子真生病了。 江岚摸下巴思索,他都看出来了,那老师不能看不出来吧,啧,这都不放过,这也忒狠了。 好消息,小张打赢了。 坏消息,短时间内训练不会停止,小张撑住的可能性很小。 “宿主,不然去帮一波,好机会啊。”系统怂恿。 “帮个der,那么粗的鞭子你看不到是吧,岚岚我会被抽成死岚岚的。”江岚翻了个白眼。 系统继续怂恿,“怕什么,你又死不了,还有我给你开痛觉屏蔽,我有预感,这是个潜力股,上啊岚宝。” “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江岚弹飞系统,迎上下一个打上来的小张。 ------------ 第5章 他的套路 这场对战持续到月上中天,就连江岚都累的气喘吁吁,全身青紫,连骨头缝里都发着痛意。 主要是到最后就江岚一个人还留有几分余力,那老师很贴心的让其他没抢到木桩的人一起上。 好险江岚就没守住,哼哼,谁也别想打败我第一的神话。 江岚领了晚饭回去休息,顺便让系统关注一下刚才的小张住哪间房间。 回去后江岚迅速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拎着东西溜过去了。 绕过看守和巡逻的老师,江岚来到小张的门前敲了敲门,门内毫无动静。 江岚再敲两下,这次门内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 为了表示友好,江岚率先轻轻推开门,让自己暴露在对面的视线内。 “你好,打扰了。”江岚露出个温和微笑,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我可以进去吗?老师快过来了。” 小张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侧了侧身,让开了路。江岚顺势进入,随手关门。 “你来做什么?”小张靠近着门口的位置,紧盯着江岚。 江岚心想我来送温暖啊,面上还是一派温润,“你,今天是生病了吗?抱歉有点冒昧,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江岚把包袱摊开在桌子上,有他这些天攒的水果还有一些吃的和药品,他把两个小瓶子单独拿出来,“这个是治发烧的,这个是金疮药。” “那个,今天下手有点重,对不起。”江岚垂眼捏了捏衣袖,有点紧张,“生病了要好好吃饭,还有身上的伤记得处理。” “你,有病?”小张拧眉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对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怪人大为不解。 “统,他看人真准!”第一次有人这么精准道破江岚的本质,他决定了,他要和这个小张成为朋友!他俩要做挚友! 系统死鱼眼,“神金。” 江岚抿唇,“不是,我” 小张嗤笑一声,“嗤,别把你无处安放的同情心放我身上。” 江岚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我不是在同情你,你很厉害,生病了也能和很多人对战不落下风。”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顾忌着他们还不太熟,一直开不了口。 小张皱着的眉从见到江岚就没放下去过,他很确信就算生病了他表现的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没想到这人居然发现了。 啧,他承认他实力还算不错了。 “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定要说出来吗兄弟?说你生病了得吃饭,但是你因为输了,明天吃不着饭还没有药能用。说出来你不得恼羞成怒冲上来打我啊。 那片衣袖被江岚捏的皱皱巴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脸都憋红了憋出来三个字,“是关心。” 说完又慌乱地解释,“那个,生病要好好吃饭,要吃药,明天还有训练身体一直不好会耽误训练,也会、也会很难受。” “你叫什么名字?”小张冷不丁问道。 江岚愣了一下,“张秉岚,你呢?” 小张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那,那我先走了?”江岚抿唇,试探性的告别。 “拿上你的东西。” 江岚没拿,他飞快的转身离开了。 等回到房间,江岚问系统,“我未来的挚友叫什么?” 系统之前就扫描了一遍,现在手里拿着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张海生。” “好名字啊,不愧是我的挚友。” 对此,系统呵呵。 张海生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按照他们平日领取的分量和用量来说,这人可能把大半家产都给送来了,居然还有水果。 张海生没动其他的东西,确认了发烧药没问题后吃了下去。 他现在浑身酸痛提不起力气,脑子晕沉沉,也没心思思考那个怪人的事。 和衣躺在了床上,半晕半睡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急的脸色涨红的怪人在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张秉岚吗……长的倒是挺好看的。 系统不可置信看着面板上的十点能量值进账,这都不给多点?! “很正常嘛,发烧饿肚子对张家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江岚倒是不觉得奇怪,“而且咱这莫名其妙说了一堆怪话的人,没被倒扣能量点你就偷着乐吧。” 系统没纠正江岚根本没有倒扣能量点这回事,“那你还上赶着做蠢事?” 江岚啧了一声,“喂喂我才六岁啊!那我要表达好感和关心可不就得生疏笨拙点嘛。” 说到这里,江岚叹息着摸了摸脸,“唉,其实就凭我这脸和气质要是在外边,那简直就是小天使般的存在,随随便便做点事就蹭蹭涨好感。” 这个系统没法否认,江岚确实遗传了一张极其出彩的脸,眉眼深邃,面容净润,集祖上所长长出了个完美的模样。 再加上他谜一般的表演技巧,明明五官面容都遗传自张家,偏偏江岚看着气质就很温和,尤其是这小子装起来的时候,亲和力极高。 系统转移话题,不去看某人自恋的模样,“你要修复身体吗?” 江岚为了充好人,一股脑把东西都送出去了,一点没留。 “不用,我有自己的节奏。” “知道了,节奏哥。” 江岚:……日。 ——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江岚特意观察了一下张海生,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人面无表情地上课,面无表情地对招,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身体往死里练。 江岚倒吸一口凉气,看的他牙根都酸了,老了躺床上得一堆病你就老实了。 要知道,张家人可不是百毒不侵,最多也就是血脉特殊了点,他有个印象很深的张家外家人,叫什么不记得了。 那人快死的时候带着一堆房产证去找吴邪,让吴邪转交给张起灵,他就是糖尿病并发症得了脑瘤,喜欢吃冰激凌。 怪不得糖是新式毒品呢,麒麟血都抗不过,照样得糖尿病。 等到上午训练结束,江岚一脸纠结地看着面前的午饭,系统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平时不是干饭最积极了吗?” 系统在江岚头上打了个窝,拿小爪爪戳他,“你要是忍不了张家这饭,咱俩找个地开小灶去,我给你换好吃的嘿嘿。” “哒咩,不能浪费粮食~”江岚拒绝,“我在等小张同学找过来,我今天上午一直悄摸摸看他,哼哼不信他不上钩。”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孩童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上午为什么一直看我?” 江岚嘴角微勾,眼里浮现出一抹笑意,却在转身时眼眸微睁,换上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 第6章 他的同桌 江岚有点尴尬的抿唇,眼神游移,“那个,你发烧好点了吗?” 小张歪了歪头,说话毫不留情,“关你什么事,别再盯着我了。” 张家人对视线都很敏感,那会让他们本能的不舒服,“对不起。”江岚乖乖道歉,把面前的饭碗递出去,“给你吃。”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歉礼。” 张海生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表情怪异地看着乖巧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他的男孩,手上还捧着一个饭碗,眼睛黑透如水,看着格外真诚。 什么玩意……歉礼?张海生感到一阵恶寒。 虽然他至今只活了短短六年,但生活在张家他经历的也不算少,打死张海生也想不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这种话,还是一个张家人说出来的。 这哪来的变异种,脑子不会真有病吧? 想到这里,张海生蹬蹬往后退了两步,“别再盯着我了,”他又警告了一句,转身就打算离开。 算了算了,离远点儿吧,脑子不好的人不和他计较。 江岚黑线了一瞬,他敢肯定,张海生退后的那两步绝对在蛐蛐他,嘿今天这饭他还就得塞给他了,小屁孩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长大了绝对没有他高。 江岚起身快走两步拉住张海生,把饭塞他手里,转身就跑了,跑之前还留下一句,“好好吃饭。” 留下张海生一个人抱着碗原地皱眉,饭菜还没凉,碗身上还带着几分余温。 张海生难得有些纠结,他刚刚退烧,身上委实不是很舒服,早上随便吃了点之前攒的干饼应付,现在这饭,吃……还是不吃啊? 片刻之后,张海生坐在江岚之前坐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往嘴里扒饭,张家人传统美德,不浪费粮食。 算他欠张秉岚一个人情。 晚上回到房间,张海生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除了那瓶发烧药,其他的东西昨天张秉岚放在那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红黄色的苹果在桌子上摆着,格外水润,张海生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捞过来咬了一口,咔嚓咔嚓啃完一个苹果,拿上衣服洗漱完后上床。 直到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放空地看向天花板,张海生才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热,他翻了个身捂住脸,搞什么啊一个苹果有什么好稀罕的。 他暗暗唾弃自己,你就那么差一口吃的是不是! 原地自闭了一会儿,张海生颇有点自暴自弃地起身,捞起桌子上一堆东西回到床上盘腿坐下。 吃都吃了,干脆吃饱好了,张秉岚送来的东西可比他的干饼好吃,他晚饭还没吃呢。 另一边,江岚的房间,系统看着进账的能量点噗嗤噗嗤直乐,“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口嫌体正直啊。” 江岚叉腰,“哼哼别小瞧我和挚友之间的羁绊啊。” 系统伸出小爪爪竖大拇指,“我就说你小子是天选好人圣体,能把警惕性拉满的小张软化下来,不愧是你。” “哦那你想错了,他还没软化呢。” “诶?”系统歪头诧异。 “只是吃点东西而已,在张家训练场内就凭我们这四头身小娃娃的模样,还能投毒啊?” “啊……任重而道远啊少年,不过你为什么对刷好感感兴趣了?” 江岚咳了一声,伸手比划了一下,“其实我对张家有一点点的兴趣。” 系统把身体挤进江岚两个手指之间,“一点点?” 江岚腼腆点头,无辜眨眼,“嗯,一点点。” “而且我这人其实很喜欢交朋友的,我以前有很多好朋友的。” 这点系统倒是很相信,毕竟它绑定江岚一是江岚灵魂特殊,二就是这小子亲和力太高了,实在是做任务的好人选。 瞧瞧看吧,从江岚来到这个世界,他想要刷好感的人还真没有能拒绝他的,再冷硬的张家人都给他妥协了。 魅魔之力,小子.ipg 再之后江岚就没有刻意去刷张海生同学的好感了,否则就不是交朋友了,那叫居心叵测,小张的警惕性可是很高的。 江岚一脸认真地坐在椅子上看老师搁前边叭叭地讲数学,笑了,什么玩意天地人甲乙丙,又超前学习了哥。 老师语速极快一遍就过,江岚旁边的小张已经开始皱眉了。他懂,数学嘛,越理解越复杂。 于是在老师停了一瞬打算换个地方讲的时候,江岚举手了,老师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什么事?” “老师,我没听懂。”江岚乖巧答。 瞬间,小张们诧异地眼神看了过来,又转瞬收了回去。 江岚挑眉,他估计小张们在暗戳戳观察老师的态度,态度好那就接着干,态度不好那就枪打出头鸟。 打了他就不能再打我们了嗷。 江岚指指点点,毫无同伴之情,好现实啊你们这群家伙。 好在那个老师只是看了江岚一眼,又重新讲了一遍,江岚眼神扫视了一下,他旁边的小张眉头还是紧皱着,他难得在某个小张脸上看到仇大苦深的表情。 于是,江岚又举手了。 “讲。”老师言简意赅。 “老师,我还是没懂。”江岚抿唇一笑,脸上全是无辜。 老师面无表情地盯了江岚一会儿,显然是看出他的小心思了,“你,上来。”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更静默了几分,张海生没忍住紧捏了下炭笔,江岚毫无所觉地走上前,仰头看着老师。 然后就看到老师把书丢给他,退到一旁,“你来讲。” 丢书的姿势相当潇洒帅气干脆利落,江岚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看了看下面嗷嗷待哺,不是,面无表情的小张们,最后还是拿起书开始磕磕绊绊地讲了起来。 “嘿嘿嘿咱也是过了把当老师的瘾了,”江岚一边和系统得瑟,一边慌乱地整理语言系统,试图把东西掰碎了讲给小张们,最后还紧张地问了一句,“那个,你们懂了吗?” 系统挺佩服他的,简直人格分裂,一边装的像个腼腆小白兔,一边还能像个二傻子一样得瑟个不停。 江岚不知道系统的精准吐槽,他现在抱着一腔教学热情,慈爱地看着下面的小张们,可惜小张们一个回话的也没有。 没事,不给反应江岚也不尴尬,他把书递给老师就打算回去,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嗯。”/“懂了。” 前一个来自张海生同学,后一个来自江岚刚刚一直皱眉的同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虽然压着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就是很可爱啊。 可算是看到了点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的东西,小孩子就是要可可爱爱开开心心的嘛。 老师没接,示意江岚接着讲,毫不怀疑接下来的东西江岚会不会。 事实上,江岚还真的会嘿嘿。 ------------ 第7章 他的原谅 从那次之后,讲课老师慢慢从那个不知名张家老师变成了江岚,甚至不再局限于一个学科。 因为其他老师发现,他们张家这一批里面还真出了个绝世天才,于是有些老师很干脆的交出了重任,选择在角落抱臂盯着所有小张们。 大概这就是老师们的传统艺能,连张家人都无法避免,也可能是这批小张对张家来说确实挺重要的,毕竟江岚也在这一批。 如无意外,这应该是张家这些年最核心的下一代了。 而江岚,他真的很喜欢当老师啊!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人民教师,甚至高中的时候还打算考师范大学,后来他的梦碎了。 他以为老师是有寒暑假且工资照领的,后来才知道是假期不固定且经常加班的,至于寒暑假,和学生一样,那要看学校安排。 江岚沉思了再沉思,最后跑去学商了,出来实习才知道这个专业是何等的没前途,但江岚完全不内耗,他麻溜地准备考公考研吃公家饭去。 虽然方向不一样,但最后他和教师勉勉强强也算同行了。 因此,这怎么不算下岗再就业入职心选职位啊!江岚很满意,每天都如沐春风乐呵呵的。 系统……系统挺佩服他心态的,一点开心的事都能乐呵好多天。 小张们也很满意,新老师温柔又有耐心,说话不急不躁长的还可爱,虽然是个和他们同龄的四头身小娃娃。 但张家慕强是刻在骨子里的,张秉岚能从各个方面打败他们,那么他们当然会承认他。 三方都很满意,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σ≧︎▽︎≦︎)σ。 在训练场不方便,江岚已经很久没有修理过头发了,头发垂落过肩膀的位置。 他伸手一抓,能抓出一个短短的低马尾来,让系统调出一面镜子,江岚转着圈看了看。 “哦豁,好看,可爱,不愧是我。” 镜中的男孩面容舒朗,眉眼温和,抿唇微笑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低低的马尾被手握在脑后,更添了几分随性。 “系统,来根发带。”江岚伸手接住从空中掉落的黑色发带,咬住一头后利落的把头发缠了起来。 随意地甩了甩头,确保发带不会掉落,江岚满意点头,“完美。” 系统在空中懒洋洋打哈欠,“走吧祖宗,你快迟到了。”它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它都快成了江岚的许愿池了。 走出房间来到训练场内,他来的不算早,小张们已经开始各自训练了。 江岚能听到一阵阵让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发丘指和缩骨功都是童子功,需要从十岁以下练起,对身体损伤也极大。 所幸张家不缺他们的用药,补足身体亏空的药材还是有的。 但还是避免不了疼啊!虽然江岚有屏蔽感受不深,但是他那个浑身上下嘴最硬的挚友现在都已经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了。 等到训练结束,老师不再紧盯着他们之后,小张们或撑着膝盖调整呼吸,或坐在地上缓神。 江岚悄悄溜到张海生身边,递了个苹果和半张饼。 “干什么?”张海生皱眉。 江岚歪头,“送给你,”又伸手往前递了递,“补充营养。” 张海生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一直发烂好心的人,不明白张秉岚为什么一直觉得他需要补充营养,因为那一次发烧吗?他平常有那么虚吗? 其他小张悄摸地调整姿势,把做小动作的两人遮的严严实实,老师发现了,瞥了一眼当没看见。 最近他们还有节食训练,什么时候吃饭都是不定数,要靠他们自己捱过去,既然没有吃饭时间了,那当然除了睡觉就是训练啊。 两眼一睁就是练,太好了,未来一片昏暗啊。 “我不要,你自己吃。”看着面前人稚气未脱的脸,张海生没忍住,捏了一下,手感挺好。 江岚眼睛微睁,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张海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又捏了一下。 张海生:…… “咳,你多吃点,”他眼神游移,掩饰道,“最近有点瘦了。” 江岚抿唇,感觉被捏的地方微微发烫,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这么亲密接触,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还是无奈一笑,“嗯,我知道了。”他把东西往张海生手里一塞,转身就…… “嘶”头皮在痛。 “你每次都塞完东西就跑——呃”张海生趁着某人转身的功夫,一把拎住了对方衣领、后的头发…… 看着顺着他手里的力道往后仰头的人,张海生猛地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抓你头发你、你没事吧?” 江岚转身,摇了摇头,“没事,”他伸手拢住头发,指了指张海生的手,“发带,可以还给我吗?” 张海生猛地低头,入目的就是自己手里紧紧抓着一根黑色发带,一股热气涌到脸上,他闭了闭眼,把发带递了出去。 江岚利落地束好头发,要不是头发太短,束高马尾容易松开,其实江岚更钟意把头发扎高,那样更方便些。 “抱歉,”张海生深吸一口气,忽略脸上的热意,再次道歉。 “嗯……不接受道歉。” “还有谢谢你的东西但是你还是嗯?”张海生愣住了,依照他对这人的理解和张秉岚刚刚的不在意……这人刚才是不是说不原谅? 江岚叹了口气,“我不能原谅不知名的人的冒犯,”说完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张海生。 张海生愣愣地看着对面温和地等待着他回应的男孩,男孩眼里还有一丝忐忑,他在紧张吗?紧张什么?我的回答吗? 罕见的,张海生觉得他的思绪变的格外混乱,他一直都知道,因为以前的经历,他总是在懦弱地逃避,逃避面对现实,逃避面对命运。 他被裹挟着往前走,却又在往前走的路上阴暗地看着身边的人。 最后窃喜的发现,原来不是只有我在做胆小鬼,张家那些强大的人一样是在麻木的活着、沉默的接受。 太好了,张海生很喜欢这样的张家,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饼和苹果,没由来的又想到了之前那个格外水润红黄色的苹果。 那时张秉岚送来的东西很多,而那时的张秉岚和他一样,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甚至因为老师的格外照顾,张秉岚的伤还要更多些。 可他一股脑的把东西都送来了,想到这里,张海生闷笑了一下,这家伙是仓鼠吗?居然能存这么多东西。 还有那家伙第一次讲课的时候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流畅,就算这样还敢去做出头鸟。 不过看这家伙根本没有后悔的样子,估计也没长记性,不,他根本不会把这当做教训,以后一定还会干的,绝对会。 还有啊,张海生捏紧了手里的东西,那家伙不饿的吗?节食训练期间哪来的苹果啊,看这颜色,也不知道又是他什么时候存下来的。 他刚才的话还真没说错,确实是瘦了,一瘦下来眼睛就显得更大了,尤其是期待又忐忑地看过来的时候。 张海生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上扬,“我叫张海生。” 江岚抿唇一笑,“嗯,我记住了。” ------------ 第8章 他的冬天 男孩在阳光下相视一笑、温情流露的样子很美好,然后他俩就被抓了小辫子。 老师面无表情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手里的鞭子发出破空声,提醒那边的两人别乱了姿势。 江岚脸色苍白,骨头缝里传来不堪重负的痛苦,他无奈一笑,“抱歉啊,连累你了。” 张海生没说话,和高冷没关系,他紧咬牙关满头大汗,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见状江岚继续说话,试图把张海生的注意力从缩骨的痛苦上转移,他呼吸急促了一下,“我还有半张饼的,等下可以稍微填填肚子。” 张海生发现自己又讨厌张秉岚了,这家伙没用的贴心太多了,幸好他不用自己来回复他,否则他肯定转头和张秉岚打起来。 男孩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张海生想提醒他别说了,省省力气吧,还没等他攒出几分力气开口,旁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还有力气?你继续练,你去休息会吧。” 前一个你指江岚,后一个你指张海生。 张海生也没矫情,调整了下身体状态就盘腿坐下了,看着旁边的江岚独自练功,他咂摸了下,这家伙是真的厉害啊,就这体力和忍痛能力张海生甘拜下风。 他又悄悄看了看拿着鞭子的老师,那个苹果已经被他啃完了,现在在啃饼,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老师全程面无表情,但张海生就是觉得他此时欠的不行,还有点看笑话的样子。 等到老师离开后,他们终于等到了这几天的第一顿饭,江岚还在旁边念叨,“那这半张饼可以留到下次吃了。” 这种干饼储存时间极长,缺点是硬且难吃。 张海生无语,转头往人嘴里塞了个馒头,“别想了,老师已经盯住你了,有的吃就抓紧吃吧。” 江岚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乖乖点头,“哦。” —— “哼哼交换名字果然是友谊的关键一步,瞧瞧我们最近的关系,突飞猛进啊!” 距离交换名字的事情过去了三个月,江岚也已经在训练场待了整整半年了。 他的头发终于长到了能扎一个高马尾的长度,虽然短短的仅到肩膀,但是江岚很满意。 哪个男人没有大侠梦呢,黑色劲装高马尾,再拿把刀来去如风,嘿嘿离大侠又进了一步。 “别想了,哪有大侠整天带个圣父光环到处发善心的。”系统泼冷水。 “欸欸欸,你不看武侠小说是不,大侠可以是戴披风的,可以是来去如风的,可以是风流花心的,可以是铁骨铮铮义薄云天的,就是不能是做坏事的。” 江岚煞有其事地摇头,“知不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含金量啊,我看我就天资出众是个好苗子嘻嘻。” 系统死鱼眼,这小子一定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味太冲了。 “诶下雪了,”房间内多了几丝冷意,江岚转头看向窗外,圆月高悬,静谧的夜空下白茫茫的细雪飘落下来,雪花打着旋落在窗台上,转瞬又化成水,“是初雪啊。” 初雪不会太冷,但也下不了太久,估计明天早上就看不出下雪的痕迹了,好像下了一场小雨。 系统蹦到窗台上,用力把窗户缝关紧,“好了,你该睡觉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吧,”江岚掰手指数日子,有点失落,“唉我今年没办法回家过年了,不知道我的爸我的妈会不会想我。” 系统一脸怪异,“你什么时候和你的爸你的妈过过年了?。” 过年总是有些特殊的,在这段时间哪怕是张家本家来往的人都会比平时多一些。 也只有这个时候江岚才能稍微感受到一点来自张家的“人味”。 但这不包括张瑞临和张胜青两口子,因为江岚从没在过年的时候看到过他们。 所幸他家的院子在核心地带,哪怕热闹也没人敢往这边来,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的热闹让我格外嫉妒,江岚愤愤咬手帕。 江岚一把抓住系统,揉捏,咬牙切齿,“说什么实话说什么实话,我破防啦!” “唔唔唔碎然哒似窝会和泥一七果连哇,”系统被拿捏住,呜呜地开口说话。 “呜呜统统你真好,”江岚猛地贴贴,感动道,“只有你会陪我一起过年,统统最好!” “松、松开!”系统突然被贴在江岚脸上,整个球都变成了粉红色,它伸出两只爪爪用力抵住,全身上下都在表达抗拒。 “好吧好吧,”把系统收回手心里,轻轻地拍了拍,“谁让我最是善解人意呢。” 说完,江岚猛地扑向床铺,“睡觉!”把系统放在旁边的小枕头上,给它盖上小被子,“统哥,调个温,我要暖烘烘的被窝。” “啧,知道了,”系统把自己埋进被子,试图让身体冷却下来,同时把床铺周围的温度调高,“睡吧,晚安。” 没有听到回应,系统探出头,某人已经睡着了。 系统:……日。 —— “啧,”张海生看着那边一对一进行辅导的两人,满眼不耐烦,但腿很老实的站在原地没动。 等到江岚终于和那人告别走过来,张海生只留给某人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还没等他走几步就感觉袖子被拉住了,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张海生回头,“干嘛?再不去吃饭就赶不上了。” 手里被塞了个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橘子,耳边还有某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昨晚上下雪了,给你吃橘子。” 张海生睁大眼,“你哪搞来的?” “老师给的。”江岚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可以吃。” 张海生一噎,他不是问能不能吃,虽然说在这里很多东西确实不能乱吃,会中毒,但是张秉岚给的东西他还是很放心的。 他只是单纯好奇他从哪搞来的而已,毕竟训练场最近也没提供过橘子。 问完他就觉得自己多嘴了,果然是从老师那搞来的,对于张秉岚在这个训练场里的受欢迎度,张海生从不吝以最高的好感去揣测。 他叹了口气,剥开橘子掰一瓣塞进张秉岚嘴里。 看了看身边乖乖吃下去的某人,张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变异出了个小白兔,待遇好点是应该的。 ------------ 第9章 他的烟花 “呼,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啊,”江岚躺在床上扑棱了两下,仰面看着天花板,“过年啊过年~” 系统叹了口气,蹦到江岚手心里,努力憋了口气,身上的毛毛都炸开了,随后一小撮一小撮五颜六色的小烟花“嘭”的一下炸了出来。 “我靠,”江岚一个支楞坐起身,双手捧着系统,眼神放光,“好厉害,统哥再来一个!” “没啦!没有啦!”系统嘭的一下撞到江岚脸上,然后嗖一下飞远了,“差点我就憋死了,没有了没有了。” “诶,好吧,谢谢统统。”江岚一把捞住系统,贴贴。 “咳,不客气,”系统目移,悄悄给自己散温,眼神飘到窗户上,突然注意到什么,系统飘过去,“外边有人。” “有人很正常啊,这里到处都是人。”说是这么说,江岚还是很诚实地走了过去,“让我看看。” 昨天才下了大雪,外边白茫茫一片,黑夜遮挡住视线,“什么都没看到,”江岚转头看系统。 系统拽出一副眼镜给江岚架到脸上,“你这样看当然看不到啊,咱俩的眼睛又不一样,给你戴个生物监测眼镜。防黑防盲防蓝光防幻境,扩大目视范围,自动监测标注目光中的所有生物,只要是你走过的地方都能形成地图。” 江岚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金丝眼镜,什么都没摸到,但他确实感觉脸上有东西,“酷诶,统哥哪搞的?” “前两天商店打折,又赶上内部活动买的,只要这个数。”系统在面板上调出一个数字,199,不多不少,刚刚好把系统小金库掏空。 嘿嘿拿来给江岚当新年礼物,瞧这小子乐的找不着北了吧。眼看人又要凑上来贴贴,系统嗖一下飞远,“你再不看人就要走了!” 江岚悻悻地收回手,把目光放到窗外,几个小红点格外突出,江岚一一看过去,“啊看到了,对面那栋楼角落里,是个小张……有点眼熟啊,哦想起来了,是乙十二。” 来到训练场内的小张会随机领取一个号码牌用做名字,但其实除了老师也没人会把这个名字用来称呼,因为根本没人互相称呼。 至于江岚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现在就在干老师的活。✧(≖ ◡ ≖✿) 他印象里乙十二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体力稍弱但很灵敏,爆发力很强。额发有点长,偶尔会遮住眼睛。 江岚几乎没见他和谁交流过,要知道凭借着天生的亲和力和笑容脸,再加上乐于助人,江岚现在和训练场里的小张基本都能说上几句话。 “他要去干嘛,”江岚收回视线,看太久会被发现的,“看那个位置,正好是两栋楼的边角处,而且靠近围墙。” 江岚摸下巴,“他不会想要离开训练场吧?嘶——”突然想到了什么,江岚倒吸一口凉气,握拳锤在掌心,“他想偷偷回家过年!” 神马偷偷回家……系统死鱼眼,“也可能他只是单纯想要越狱?” 江岚怪异地看向系统,“那不就是在找死,统哥你越来越会讲地狱笑话了。” 系统一噎,有没有可能是你先讲笑话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江岚捞起系统,拿上衣服就溜了出去。 穿过大半训练场,绕过巡逻的几位护卫和老师,刚闪进那个角落里就被凌空一脚逼地后退一步。 还不待江岚开口,对面招式越发凌厉,一招一式皆奔着要害攻去。 江岚要更正一下关于乙十二的一点,这小子是个爱耍阴招的,平时训练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却冷不丁地来个狠的。 尤其是他身量轻,近身缠斗跟的很紧,江岚打的束手束脚不敢伤人也害怕被人发现,他倒是完全不怕,带着一股疯劲。 一时之间,这片间狭地界满是肃杀之气,江岚是想开口说话,但对面那人一心只想把他干趴下。 索性他也没再留手,抓住机会迅速制住了对面的双手,一个旋身把人压在了地面上。 “冷静一下,动静太大会把老师招来的。”把手掌垫在身下人脸庞,以免对面脸着地,毕竟地上还挺冷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地上的人挣扎了几下,确认挣脱不开,冷冷开口。 江岚没回答,“我把你放开,你别再动手了。”说完,江岚先抽回手,随即慢慢起身,退后几步。 地上的人一个翻身利落地站了起来,直视着江岚,再次开口,“目的。” “我看到你偷偷溜了出来,”假的,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你是想离开训练场吗?”说!你是不是想偷偷回家过年! “你跟踪我?”小张直抓重点,他皱着眉,完全没想到自己被人跟踪还完全没有察觉。 江岚慌乱解释,“不是,我是看到有老师巡逻到这边,你一直没回来,我怕出什么事。” 就是这样,你听我狡辩,我这人不说谎话,只说善意的谎言,嘻。 小张还是皱着眉,显然不相信江岚的说辞,倒不如说,看到张秉岚出现的第一眼,他就猜测自己暴露了,张秉岚是来抓他的。 但小张也没再问江岚有什么目的,留下一句,“别跟着我,”转身就隐进黑暗里了。 不跟着,就不跟着咯。 江岚看着地图上代表老师的小红点越来越近,他也往深处走了几步隐住身形。 没过一会儿,小张又脚步轻盈地跑了回来。 瞥了江岚一眼就从江岚身边跑了出去,江岚伸手一把拉住小张,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别说话,这边也有巡逻的人。” 两面夹击,傻眼了吧,江岚幸灾乐祸。 小张身体一僵,拍了拍江岚的手示意他不会开口说话,快放开。江岚顺势松手,小张立马侧身一步贴墙藏好。 两人凝目敛息,听着外边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两边脚步声几乎重叠的时候,小张慢慢攥紧了拳头。 江岚瞥了一眼严阵以待的男孩,还挺想看看要是被发现了他会怎么做呢。 “要不要我搞点动静引开那两个人,”系统探出去看了一圈,回头问江岚。 “不用,这种事还是看运气嘛,让我看看我和小张今天运气好不好吧。”江岚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被罚的时候你就老实了。” 江岚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小张陪我一起嘛,统哥看开点,生死之外无大事,生死之事听天由命。”问题不大,继续浪。 系统无语,愤愤地在江岚头顶蹦了两下,不管他了。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这条间隙小道的外面,一前一后,堵住了两条出口。 ------------ 第10章 他的喜欢 “出来。”冷厉的声音从出口处传来,江岚能感觉到身边的小张已经绷紧了身体,好像在等一个机会继续往外跑。 江岚叹为观止,“统哥还真被你猜中了,这孩子还真是单纯想越狱,奔着找死来的啊。”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宁死也要自由。 他对张家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以后要改改刻面印象,不过张家人好像确实有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没事,你跟着我。”江岚拍了拍小张紧攥的拳头,示意他别害怕,说完江岚率先走了出去。 从浓稠的黑暗走进雪地里的黑夜,眼前多了几分清明,江岚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男人,伸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把钥匙。 “老师,我来送还资料。”由于江岚学习速度飞快,再加上承担了一些教学任务,老师就给了他一些资料室的钥匙。 恰巧,他就有眼前这栋楼里某间房间的钥匙。 男人拿过钥匙,辨别了一下上面的编号,确认没问题后开口,“为什么现在过来。” “早些时候忘记了,刚刚才记起来。” 老师静静地看着江岚一脸乖巧地说着鬼话,月上三更夜深人静,说自己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没送还,然后跑了出来,鬼都不信。 但老师也没深究,转头把目光对准了另一人,“解释。” 小张这个时候倒是面不改色,淡然地说道,“我来锻练。” 哦豁,江岚差点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瞧瞧什么叫鬼话,这才叫鬼话啊! 后方传来一阵鞭子破空声,江岚猛地伸手想要拉过小张,还没等他碰到小张,小张已经率先闪开了。 江岚僵住了,小张也僵住了,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但是躲开后才发现还不如不躲呢。 果然,下一秒,两人背上传来尖锐的剧痛,随后耳边才响起两道更凌厉的破空声。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俩更心寒了,“你们想要离开这里?” 江岚开口,“不是,他是跟着我出来的。” “跟着你出来锻炼?”背后的人继续问道,江岚从那没什么起伏的声调里居然听出了几分恶趣味。 小张果断接话,“没有,我看到他离开房间,因为一些私事想要告诉他所以追了出来。” 江岚点头,“对,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哦?什么事需要跟到这里来说?”没有听错,背后这人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他就是在看笑话。 江岚瞥了一眼小张,示意他来说,就这一眼,他看到小张整张脸涨红了起来,低头看着脚尖,一副扭捏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道,“就、一些、一些示、示爱的话。” 啊? 江岚大脑宕机了一瞬,“啊、对、是这样,他说他喜欢、呃喜欢我。” 小张似乎有点害羞,伸手拉了一下江岚的衣角,事实上,他在提醒江岚演的像一点,好歹别被人一眼看出来。 江岚毫无察觉,垂着头风中凌乱,磕磕绊绊地补充道,“那个、就是这样,”随后又诚恳认错,“我们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小张在旁边乖巧点头,“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仰慕阿岚,又不好意思说才偷偷跟过来的。” 江岚头垂的更低了。 在小张说完后,现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从后方传来“噗嗤”的笑声,随后就是一阵爆笑声响起,江岚感觉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一只大手在他肩膀上面狂拍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有这个瞎编的功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哈哈哈哈哈”男子清朗的笑声越发放肆。 前面的黑衣男人嘴角抽了抽,“去禁闭室待三天,这次的事情到此为止,把你们小心思藏干净了。” “好的老师。”江岚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拉住小张的手腕,飞快地跑走了。 等那两人跑远,黑衣男人看着还在笑个不停的人,一脸黑线,“张秉成,差不多得了,人都走远了你还笑。” “不是,这是真好笑,”张秉成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你看咱家那个小白兔,哈哈哈哈话都不会说了,不行我得把这事和其他人说说,老鱼你自己看着点我走先。” 说完,张秉成嗖一下跑远了,黑衣男人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某人飞快的攀墙躲过机关翻了过去。 黑衣男咬牙切齿,“张秉成你个鳖孙玩意。” 禁闭室建在地下,某些时候也能充当地牢的作用。 江岚和门口的守卫打了个招呼,拉着小张穿过幽黑的走廊,辨别了几条岔路口,选了其中一条一路走到底。 最里面的几间房都是石门,墙壁斑驳,角落处还有些黑红色的痕迹,看着很阴森可怖。 但对比一下他们一路走来的某些地方,这里已经算是环境较好的地方了,毕竟是禁闭室不是审讯室。 江岚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按下某个机关,墙壁上的煤油灯倏然亮了起来,他踮起脚拿下其中一盏递给小张,“给你这个。” 小张皱眉接过,又看着江岚打开了两扇石门,对着他说,“你去这边,我就在你隔壁,别害怕。” 小张没动,过了一会儿,江岚疑惑地问,“怎么了?” 小张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抱歉,之前误会你了。” 江岚还是那副疑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说之前他和小张说有老师巡逻过来,但是小张没信,觉得江岚是来抓他的,结果嘛,老师真的来了。 江岚摇头,“没关系,”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橘子,率先走进了一扇门。 小张拿着橘子提着灯愣了半天,喃喃道,“他好像,忘了拿灯?” 其实没忘,江岚拎着系统牌电灯泡,戴着360度无死角防黑高科技眼镜,漆黑的禁闭室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主要是,禁闭室不允许带外面的东西,吃喝用的都不行,所以江岚给小张的灯就是禁闭室里面的,这叫物归原位,不算外来的。 江岚歪倒在系统拽出来的大床上,捂着脸来回打滚,发出了鹅叫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爷也是有人表白的人了!统哥你听到了没他说他喜欢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嘿嘿嘿。” “别滚了祖宗,你的伤口还在流血……”系统拿着绷带和药试图往江岚伤口上糊,被江岚撞飞了好几次,系统气的把东西摔了出去,“不然你就让我一键修复!” 江岚这才后知后觉后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往后一摸,“嘶,我穿的也不薄啊,这人下手真狠。” 系统一脸怨气地盯着江岚,“是你太浪,活该!” ------------ 第11章 他的禁闭 江岚掀开衣服往后瞅,还没看到后背的伤就被肩膀的大片青紫惊到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我丢这个心黑手黑的衰仔!” “上药吧祖宗,”系统一脸疲惫,又很没骨气的把丢出去的东西捡了回来。 江岚不在意,“不用,就这样吧。”把衣服合上就从空间里翻吃的喝的,还翻出了把扑克牌,双眼放光地看着系统,“统哥来打牌!” 禁闭第一日,大吃大喝,打牌。 禁闭第二日,睡到昏天黑地,打牌。 禁闭第三日,打牌极其堕落,此风必不可长,再打最后一日。 石门打开的那刻,张秉成看到的就是自家小白兔一脸苍白眼下青黑,嘴唇泛着不健康的淡粉色,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墙角。 看到石门打开还眨了眨眼睛,幽黑的眼瞳格外水润,看的人心软软的,张秉成咂摸了下,感觉自己能理解那些惦记着这小子的人了。 挺招人稀罕的。 他挑了挑眉,“出来吧,禁闭结束了。” 江岚站起身,缓了缓僵硬的身体,声音有些沙哑,“老师,旁边那个房间” 还没等他说完,张秉成直接道,“马上就是他,我得一个个来啊,我又不是三头六臂。” 江岚抿唇,“哦。” 说完张秉成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了,他挠了挠头,坏了,和张家那些阴暗闷骚批相处久了,说话不自觉就想怼人。 他揉了揉小孩毛绒绒的脑袋,发质还挺好,又揉了两下,避开小孩奇怪地看他的眼神,“咳,走吧。” 他俩出去正好赶上早饭,张秉成带他们来到地面上就消失了。 和吃饱喝足虚弱样全靠系统作弊的江岚不同,小张是真饿了,虽然吃相不显粗俗,但筷子下的极快。 江岚心疼极了,给他剥了爱吃的大鸡蛋,小张筷子一顿,最后还是夹起来吃了,可能是受不了江岚那看小可怜的眼神。 “你怎么被关禁闭了?”张海生在一群埋头吃饭的小张里一眼就看到了某个消失三天的人。 主要是某人太显眼了,那一身温和到没有攻击力的气势放在一群小张里,和三百瓦的大灯泡似的。 江岚抬头看到张海生,笑着打了个招呼,“阿生早上好,”思索了一下怎么回答张海生的问题,犹豫地说,“一点小意外?” “行了,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别皱眉。”张海生把带来的包子塞到江岚手里,训练场的伙食时好时坏,今天吃的就不错,“你多吃点,等下还得训练,没受伤吧,我带了药。” 江岚乖乖点头,“还好,一点小伤,”他拉了拉张海生,示意他坐下来,“一起吃。” 张海生顺势坐下,盛了碗粥放江岚手边,自己拿起一碗慢慢喝,“这谁。” 江岚咽下一口包子,不知道怎么给两边介绍,小张抬头瞥了一眼张海生,敏锐的感觉到对面的恶意,淡声道,“和你无关。” 张海生眯了眯眼,“怎么会和我无关,张秉岚总不会无缘无故、”说到这里张海生顿住了,张秉岚那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但他还是顽强地说了下去,“就被关禁闭吧?” 果然,面前的小张头也不抬,回了一句,“他多管闲事。” 江岚讪讪笑,张海生瞪了他一眼,又给他塞了个包子,“我说什么来着,有的人就是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张海生本来也不是会讲道理的人,他这人帮亲不帮理,对面那人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啧说话真难听。 江岚看着眼前明明静默但硝烟弥漫的气氛,手足无措。 讲真小张说话比当初的张海生好听多了,刚开始接触张海生的时候,这小子张口闭口你有病,简直是毒里长了张嘴。 小张就客气多了,倒不如说小张根本不在意张海生在说什么,暴躁的情绪从小张身上圆润的滚了过去,人家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骂他是狗?骂呗,懒得理你。 系统蹲在桌子正中间,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江岚意识抽飞系统,“系统不能上桌吃饭。” 系统在空中绕了一圈,在江岚头顶找了个最佳观赏位,掏出电子瓜子,继续看戏。 张海生还在输出,“啧,木头似的,碰上你算张秉岚这小子倒霉,白捡三天禁闭,搁平常哪有这好事让他碰到啊。” 他伸手打下江岚一直扯他衣角的手,“你扯什么扯,不该管的事别管不知道吗?事也做了罚也受了有人念你一句好吗?巴巴地往前凑净会给自己找麻烦。” 江岚垂头不敢吭声,系统咔咔咔瓜子嗑个不停。 精彩,太精彩了,我生哥这张嘴,配享太庙啊!我就说老张家一群东北人哪能个个是闷葫芦啊,瞧瞧这味正宗的,这才是东北人啊! 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一通话下来给江岚都整自闭了,系统看的乐呵呵的,演啊,你接着演啊嘻嘻嘻。 小张就在一场单方面的骂战里岿然不动地吃完了一顿饭,把碗筷收拾好转身就走了。 看的张海生拳头硬了,差点就没忍住撸袖子冲过去了,江岚连忙按住他的手,“阿生你别气,我知道错了,别动手会被罚的。” 张海生恼怒,“你!我没生你的气,”他把手抽出来,“你想多了,我才不会动手,吃完了吗,吃完让我看看你的伤。” 江岚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闭嘴吃你的饭,是谁说生病要吃药的,某人忘性真大,该记得记不住,不该记的瞎惦记。”张海生没好气地说道。 训的江岚和鹌鹑似的,话都不敢说,只知道点头。 看江岚这副讷讷的样子,张海生叹了口气,揉了揉江岚的脑袋,“你、算了,先吃饭吧。” 江岚低头喝粥,活爹啊!你这个战斗力我是真没见过,这拿捏我这小白莲花的性格不是一拿一个准啊。 坏了,让张海生抓到拿捏他的诀窍了。 系统又噗噗吐瓜子皮,瓜子皮还没落到地上就消散在空中,“哎呀这可怎么办,某人被拿捏了耶。” ------------ 第12章 他的自闭 江岚再次意念抽飞幸灾乐祸的系统,系统嗖的一下穿过某个往这边走来的小张,又绕了一大圈飞了回来。 是个女孩子,留着很利落的短发,眉眼锐利,显得很英气。 她走到江岚旁边,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和一瓶药,留下一句,“好好养伤,”就走了。 独留江岚和张海生面面相觑,没过一会儿,又走出来个小张,看到桌子上前一个小张留下的东西踟蹰了半天,最后留了两个苹果,又走了。 江岚一脸纠结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张海生倒是笑着说,“留着吧,看来还是有识好人心的人嘛。” 江岚轻叹口气,塞给张海生一个苹果,“我只是关了三天禁闭而已,这未免有些夸张了。” 张海生也没客气,随手在衣服上擦了下苹果就啃了一口,“三天禁闭还不够啊,也不知道你和那小子犯什么事了,你这三天不在,可没老师愿意迁就我们的学习进度,训练又累,学习学的头都大了。” 等江岚吃完,张海生立即拉着人来到个角落,硬是给人衣服扒了上了药才去的学堂。 直到江岚再次拿着书在前边讲课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小张的眼睛格外热切,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江岚就是能看出来他们很开心。 江岚悄悄给自己点赞,太好了,现在是读张机,以后争取做读灵机。 江岚看着下面嗷嗷待哺的小张们,豪气冲天,很想大手一挥,看——这就是朕的诸位皇子公主啊。 上午训练结束,江岚就感觉到有很多视线聚在他的周围,或是悄摸摸打量他,或者直白地盯着他,但就是没有人走上来,他有些奇怪,“大家今天怎么……怪怪的?” 张海生完全不奇怪,“正常,毕竟是你。” 江岚听完他这话更奇怪了,然后他一个下午就收到了来自各个小张送的东西,大部分是药品,每个人都是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江岚哭笑不得,他真的没受重伤啊。 他留这么多药品也没用,索性就把自己房间里的药打包送去给乙十二。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悄悄溜了出去,一路摸到乙十二的门前。 敲了两下门里面毫无动静,又敲了两下江岚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看地图显示的巡逻护卫快走过来了,他三两下撬开锁一个闪身进入屋内。 果然,屋内清冷冷的毫无人气,俨然一副好几天没人住的样子,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丝缝隙,有几片雪花飘了进来。 江岚摸下巴,“他今天是根本没回过房间啊,”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外边到底有谁在啊?给他迷的三晕五道的。” 江岚大致扫了一下房间,桌椅摆放的很随意,床铺也是一副凌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主人出去吃饭很快就能回来。 但要是四天前,这些设置还能起到一点迷惑作用,现在嘛,屋里清冷的气息就能让人感觉到这房子好几天没人进来过了。 江岚从地图上找到乙十二的小绿点,这次不是在之前的那个角落了。 如果说上次小张选的路是靠近正门打算走下山路,那这次就是完全背道而驰,训练场一面靠后山,三面围墙。 后山是个天然壁障,一般人也不会选在这个位置逃出去,一是不好逃,这么大一座山,爬过去太明显。 二是后山另一面就是张家祖宅,山上山下零零散散有很多张家人居住,不说这些张家人,就算是这座山上的陷阱都够要逃跑的人的命了。 但现在,小张正朝着那座天然屏障直奔而去,那么问题来了,上次他还能说是正好看到了小张离开,于是一直盯着他。 那这次他该找什么理由呢? 毕竟就小张那个方向,他盯也盯不到人啊,完全是建筑背面,他和小张隔着不止一堵墙,除非他有透视眼。 虽然这个他可以有,但他该怎么忽悠小张呢。 江岚拧眉沉思,系统悄咪咪道,“不然消费一波?” 得益于江岚这段时间到处做好人好事,疯狂刷大张小张们的好感,他们的能量点已经攒到三千多了。 想想江岚被困在小院里无计可施,能量点的进账都可怜兮兮的日子,这段时间的猛猛进账让系统都变得宽容了。 具体表现在以前系统会在江岚装白莲花的时候不屑一顾,现在的系统已经学会看戏点评了。 “不需要,”江岚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相信凭借我非凡的智慧一定能想出来破局之法。” 死脑子快想啊! 还没等江岚苦思冥想出来怎么合理地去追小张的办法,余光就扫到地图上的小红点出现在了门口,江岚勾唇一笑,办法这不就有了嘛。 —— 房门被人嘭的一声推开了,江岚惊愕抬头,门口的人异常眼熟,来人挑眉,“怎么又是你啊,这才刚放出来就又被抓到了。” “你的难兄难弟呢?丢下你背黑锅自己跑了?” “老师?” 张秉成绕着人走了两圈,摇头晃脑,“昂,是我,啧啧小子你犯事了,犯大事了。” “别玩了,得把人追回来。”门口又走进来一个黑衣男人,他在房间内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江岚身上。 好家伙,都是熟人,之前就是这俩人逮的他和小张,现在还是这俩人,区别是小张没被逮到,而他已经很不走运地自投罗网了。 张秉成咂了下嘴,“你急什么,那小子又跑不出去,”伸手把江岚拎起来,晃悠了两下。 “至于你,唉这要我怎么说你呢,这运气也忒背了,得了组织现在怀疑你和一起越狱案有牵扯,和我们走一趟吧。” 黑衣男人一脸黑线,“张秉成耽误了时间让人跑了我一定亲自打报告做你的处刑人。” “行行行,人跑了你抽死我行了吧。” 江岚突然举手,睁着大眼睛费劲地抬头看向拎着他的老师,“老师,我可以申请戴罪立功吗?” “戴罪立功?”张秉成摸下巴,“咱这有这规定吗?” 黑衣男人嘴角抽了抽,“族里允许戴罪立功,你装什么装,你犯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属你不守规矩。” “诶你这话说的,咱家这规矩是人能守的?憋死胆小的,乐死胆大的,自从我不守规矩后这张家我看着顺眼多了。” 江岚睁大眼,震惊,“啊?是、是这样吗?” 张秉成嘿了一声,把人拎到和视线平齐的地方,“这可是哥哥前半生的血泪经验,好好学哈。” 江岚愣愣点头,然后视线就猛的降低,被黑衣男人从张秉成手里夺过来放到了地上。 男人咬牙切齿,“快走!”又低头看着江岚,“你也一起。” ------------ 第13章 他完蛋了 秉着戴罪立功好好表现的想法,江岚一头扎进雪夜里,向着地图上的小红点猛猛冲。 江岚仿佛一只撒欢的哈士奇,表面上一派严肃内里猖狂大笑,哼哼逮捕小张小分队最大的叛徒出现啦! 漫天风雪掩盖了小张的痕迹,今晚确实是个绝佳的逃跑时间。 寒意呼啸吹的江岚脸颊生疼,他猛地停下脚步,雪水渗进了鞋子,冰冷潮湿。 江岚缓了缓因为极速奔跑微乱的呼吸,眼神环视着四周。 地图显示小张就在附近,这里极其靠近后山山壁,巨大的树木聚集成林,雪势都比旁的地方小些。 占了天时,可惜少了地利人和。 在江岚走到某棵树旁边的时候,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江岚闪身躲开,鞭腿打在旁边的树上,簌簌簌地从树上落下一堆雪。 身后那人猛地贴近,江岚不欲多做纠缠,趁着他没近身一击就退,拉开距离,“你现在和我打只会惊动其他搜捕的人。” 没人回应,但那人也没有继续攻击,雪地映衬下能勉强看到对面那人的身形,也因为不断落下的大雪,两人之间彼此的身影越发模糊。 江岚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想去做什么,但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训练场内到处都是搜寻你的人,就算他们短时间想不到你会来这边,但早晚也会找到你的。” 那人走近了几步,江岚能看到他在皱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引他出来吗?那张秉岚确实做到了。 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次次都能找到他,明明这次他选择了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逃跑不上报,反而帮他遮掩。 江岚苦笑一下,“我去给你送药,正好被老师逮到,所以被怀疑是你的同谋,正在戴罪立功。”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江岚抿唇,“我不知道,我只是选了一条你最不可能走的路来找,但没想到……” 没想到他真的走了这条路。 小张张了张嘴,他不想相信一而再的巧合,但他也想不到张秉岚想从他身上图谋什么,想到上次这人的维护,最后也只是说,“如果不想被我连累,我可以打晕你。” 江岚摇摇头,问了个问题,“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这下江岚是真有点好奇小张说要去做什么了,这咋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呢,但面上他还是问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小张还是摇头,没有说是不知道还是没有。 江岚:……完了家人们,这我是真的好奇了。 他走的好绝决,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岚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塞给小张,抿唇一笑,“那你走吧,一路小心。” 小张惊愕地看着江岚,随后垂下眼睑,“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不会回来。”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吗?怎么现在又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不会回来啊,江岚的好奇心好像在被小猫挠,痒的他直戳戳。 “好,我会保密,你需要几天时间?” “三天。” 江岚深吸一口气压下疑惑,凝声保证,“我会和老师说三天内你一定能回来。” 小张直直地看着江岚,似是想要把他的模样印在心里又或者只是单纯不知道说什么却又想要说,最后他也只是说了句谢谢。 谢谢他毫无缘由的相信他,哪怕江岚不帮他也值得他这一句谢谢,小张不知道江岚会不会说到做到,但也不会更糟了。 毕竟他原本拼着暴露也要离开,现在有江岚打掩护,事情或许不会糟糕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只是把江岚牵扯到他都无法掌握的事情里,小张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心里的情绪一时间居然无法理清,他又说了一遍,“谢谢。” “张秉岚。” “张逾山,我的名字,算我欠你两个人情。” 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是因为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会回来,是因为他不能暴露他可能知道了某些事情,就算他根本不知道他这次离开会知道什么事情。 他盲目地相信了一段无由来的话,而张秉岚又无由来的相信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秉岚,张逾山转身离开。 他不打算走后山那条路,太危险,他没有信心活下来,但只是在那条路上借一段路,他不一定会死。 江岚看着张逾山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冰雪压在粗壮树木的枝头,却从他幼小的肩头滑落,雪不沾身,徒留水渍。 直到再看不见男孩的身影,江岚才收回目光,“呜好大儿这一去好悲壮啊,风萧萧兮易水寒~” “你马上就要被打成死岚岚了,”系统打断江岚的表演,指着地图上围过来的小红点,“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意识到张逾山往哪边跑了,恭喜你,从嫌疑人升级到了犯罪分子。” “QWQ这怎么能怪我呢,怎么看都是因为我运气不好又太善良吧。”江岚哭唧唧。 系统在江岚头顶猛猛蹦迪,“什么运气不好,是你非要往上凑。” 江岚一把按住系统,“别跳了别跳了统哥,快给我开个痛觉屏蔽,有人过来了。” —— 张秉成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说着要戴罪立功的小孩,站在雪地里垂着头,一副犯错认罚的模样。 他伸手扶额,“我说你这又是咋回事啊,你真协助那小子逃跑了?” 江岚没抬头,沉声道,“是,他不会离开太久,三天内就会回来。” “嗯……”张秉成沉吟了一下,突然笑了,“哈哈他能不能离开还不好说呢,不过咱俩好像要完蛋了。” 说完张秉成也不去追人了,就在江岚旁边绕圈碎碎念。 “张海榆那小子下手可黑,不行不行我不能落他手里,你说我现在去处刑室俯首认罪会不会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罪减一等啊,或者给我换个处刑人,张海榆会把我皮给扒下来的,”说到这里,他还很生动地打了个寒颤。 ------------ 第14章 完如蛋 江岚惊讶地看着旁边的人,满脸不理解但是尊重,斟酌着说,“族里并没有主动认错就罪减一等的规定。” “诶诶居然没有吗?”张秉成猛地看向江岚,“怎么会有这么畜牲的家族啊!” 江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话他没法接,接了就是罪加一等。 “很好张秉成,消极对待任务还妨碍任务执行,背后诋毁家族,罪加三等,我会向负责人申请做你的主刑人的。” 张秉成回头看去,“老鱼啊,人孩子就是想离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你们上纲上线的,那我挨两顿打都是稀松小事。” 他按住江岚肩膀,强制转了个面面对张海榆,“这孩子要给打坏了怎么办,咱没法交代啊。” 江岚无辜眨眼,哦吼,他还是有后台的人啊。 张海榆走近垂眸看了一眼江岚,“不会,张秉岚的处置不归我们管,”又抬头看张秉成,“但是你归我管。” 说完张海榆越过他们急速离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还留下一句,“你不愿意去就看好张秉岚。” 江岚和张秉成两人原地大眼瞪小眼,江岚没敢动,他自觉他现在应该乖顺一点,主要是态度得到位。 张秉成没停过,他说这破天不动动身子僵的慌。 没过一会儿,轻微的动静响起,来人没有刻意加重脚步声,只是在场两人的听力都很敏锐,江岚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头看去。 一个面容冷肃、身形挺拔的黑衣男人背着刀走了过来,张秉成看到男人的一瞬间下意识调整了站姿,整个人正经多了。 江岚又垂下眼,又一个熟人,他那个不知名的舅,这个训练场时不时消失的负责人。 男人走到江岚身边,淡声问道,“今天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江岚低声道,“知情不报。” “鞭子。”男人对着张秉成伸手。 张秉成看了一眼安静垂头的男孩,几片雪花落在了男孩身后束着的长发上,额发挡住了男孩的表情。 张秉成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解下缠在腰间的鞭子递了过去。 张秉成在心里悄悄感慨自己的善良,还好他因为觉得张家那些鞭子变态,把鞭子上缠着的铁刺都拔了。 虽说去掉铁刺能减轻很多痛苦,但那也要看甩鞭子的人是谁。 江岚听着耳边的破空声,感觉鞭子的劲风都能在他身上抽出血痕了,这落到身上得是什么滋味啊。 还好他感觉不到。 破空声不断响起,又在落在男孩身上时化为沉闷的皮肉绽开的声音,男孩一动不动,呼吸声却逐渐沉重了起来,身旁拳头紧握。 在场三人未发一言,气氛越发沉寂,这场鞭打不知何时会停。 张秉成悄悄瞥了眼面无表情甩鞭子的男人,又瞥了眼身上血痕遍布愈发艰难的男孩。 张秉成:……不是为啥都不说话啊,虽然说你求饶不一定有用,但你不求怎么知道没有用呢,反正求个饶也不会少块肉。 张秉成有时候很不理解张家这群犟种,他本人极其能屈能伸,能钻空子的地方他一定得钻钻看,张海榆评价他如果死了一定是作死的。 张秉成对此很是赞同。 终于在某一鞭落下时,江岚维持不住身形,踉跄了一下捂住胸口,“唔咳咳咳、”闷声咳出了一口血。 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挨过眼前过度疼痛带来的黑影后,江岚擦过唇角的血,重新站直了身,额前冷汗打湿了头发,又因为寒风凝出了白霜。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血液落在脚下,溅落在雪地里,指尖上还有血珠在不断滑落。 哪怕拼尽了力气挺直了身,也会被下一鞭打的零落下去,周而复始,张秉成看着都心酸。 这场刑罚直到江岚在某一鞭下跌倒在地,撑着手臂久久起不来身才结束,彼时男孩已然筋疲力尽,呼吸都微不可闻,却仍然沙哑着说道,“他咳、张逾山三天内咳咳咳唔” 鞭子落在全身,腹部也受了不少重击,血液上涌,江岚只感觉连嗓子都被冲的七零八碎,一开口就生疼。 他费力抬头,咽下喉咙里的血水,耳边阵阵轰鸣,“三天内……他会……回来。” 说完,江岚就忍不住蜷缩在雪地里,眼前黑雾弥漫,连意识都有些不清明了。 “不是这……”张秉成左看右看,最后蹲到江岚面前试了试他的鼻息,“你要打死他啊?” 男人瞥了他一眼,张秉成立马改口,“我说笑的叔,那你打也打了,我带小表弟回去?” 男人把鞭子丢到张秉成面前,“吊着吧,张逾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放他下来,你去你该待的地方待着。” 说完转身就走了,至于这场有人出逃有人包庇有人摸鱼的戏有什么结果,完全不在意。 张秉成看着眼前的鞭子,又看了看几近昏迷的小表弟,一脸复杂。 最后还是拿鞭子给人捆了吊到树上,边捆边碎碎念。 “岚啊你也别怪哥,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要怪就怪你舅,下手忒狠,等我见了我姑我就告他一状给你出气,你哥也是有错在身,那我要是不听话除了在你旁边的树上多挂个人没有一点好处。” 张秉成小心地避开人身上的伤,只捆了手腕,吊起来前还把江岚身上的负重都给卸了,哐哐往地上丢了几个铁块。 “今天不走巧,哥没带药,这个衣服你先穿着啊,看这地方处处通风口,别给冻坏了。” 张秉成的衣服裹在江岚身上太大,他在小孩腰部的地方打了个结,勉强有点合身的样子。 把人摆成手腕吊起脚尖着地的样子,张秉成拍拍小孩的头,“行了,哥走了哈。” 张家人嘛,想死也是挺难的,他刚才检查了一遍,都是皮肉伤,回去养段时间就行,张秉成走的很放心。 一人一统默默目送张秉成走远,“这哥们碎嘴子啊,不过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系统试探道,“妈生的?” 江岚白了系统一眼,“什么玩意妈生的,我妈就生了我一个,不过他管我妈叫姑,”江岚思索了下,恍然大悟,“原来我不止一个舅啊!” ------------ 第15章 他的横财 在江岚苦思冥想的时候,系统已经抱着刚刚扫描的张秉成的全部资料在看了, “张秉成,今年23岁,第三十五代张家人,张家本家血脉,麒麟文身。” “十五岁参与放野,十六岁正式接触族内事物,以特务的身份参与北部档案馆工作,负责情报和资料运输工作,曾多次下墓探索,所得物品皆封存于张家本家。” “本人性格极其张扬,是张家内部少有的碎嘴子,多次违反族规”念到这里,系统顿了下, “这个碎嘴子的评价是本家档案馆内给出来的,不是我夹带私货。” “嗯嗯,继续继续。”江岚催促。 “眉眼狭长,眼尾上翘,面相英俊。擅长易容和机关术,观察力敏锐,擅使匕首和毒药,武器为一对黑金匕首。” 江岚咂摸了下,“嘴上那么叛逆,结果所得物品皆封存于张家本家?张扬的个性却做着细琐的情报工作……这什么反差人设。” 反差的风已经在张家开始酝酿了吗? 系统往下划拉了下面板,下面都是张秉成的一些任务记载,“能理解,毕竟张家人对张家有非一般的执念,张家分崩离析之后有的人就算叛出张家被追杀都不愿意改姓。” “亲缘状况,母亲死于张家外派任务,有功被葬入张家祖坟,父亲张胜白,呃是你大舅。” 江岚:*罒▽罒* “哼哼我一定会成为张家背景最硬的男人的。” 系统上下打量了一下被吊起来显得格外凄惨的男孩,“男人嘛,只要不死你早晚能长成男人,至于背景最硬,那不好说,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呢。” 江岚死鱼眼,“统哥,我是死了么才会让他们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系统关掉面板,鼓掌,“很好少年,很有劲头,我看好你哦,多做好事攒能量点,你想救谁都不是问题。” “说起来能量点,我这次帮张逾山赚了多少能量点?” 系统又把面板调出来,“我看看、嗷——”系统突然发出惊天的嚎叫声。 江岚感觉自己耳朵被侮辱了,“干什么干什么,多少啊能让你发出猪叫。” 系统没理会江岚偷偷骂他的话,激动地说,“岚宝发了啊!”它把面板怼到江岚眼前,“你看,八千啊八千!八千能量点啊!天降横财时来运转啊!” 江岚目瞪口呆,“我丢,张逾山是什么重要剧情人物吗?” “我查查我查查,”系统激动的手都在抖,“系统判定,该项能量点进账原因,此次好人好事于张家而言极其重要,会影响很多张家人的命运以及生死。” 说完后,江岚和系统面面相觑,“我丢……” 两人消化了好一会儿,还是江岚先回过神来,能关系到很多张家人的生死,不是和族长有关就是和汪家有关,江岚不做他想。 “那我的舅叫啥啊,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你说哪位?” “抽我那位。” 系统调出资料,“张胜墨。” 江岚思索了一下,“我的妈叫张胜青,大舅叫张胜白,小舅叫张胜墨,好一个水彩家族啊。” “你怎么确认他是你小舅的?” 江岚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系统,“没听到张秉成叫他叔吗?” “哦。” —— 另一边,张海榆顺着痕迹追过去,确认人已经离开了训练场,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找了张胜墨,“人逃出去了。” 张胜墨眼神毫无波动,冷声道,“今晚和三天前那天晚上的守卫全都去领罚,张秉成在地牢等你。” 张海榆低声应是,转身去了地牢,张秉成盘腿坐在地牢的地上,看到他来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没?” 张海榆随便找了个鞭子挥了两下,“没有,今晚和三天前那晚负责守卫的人都得受罚。” “噗,”张秉成笑道,“我就说你这家伙得放水吧,还有那群暗戳戳放水的,找了半天在训练场这点范围都找不到一个出逃的小孩,也不知道我叔这次的报告得怎么写。” 说着张秉成又摇头晃脑地叹气,“这到最后,受伤的不就我小表弟一个人嘛。” 张海榆幽幽地看着他,“还有我们。” 张秉成一脸怪异,“多大人了还怕挨打,不过你要是真的害怕到快要哭出来的话,”他两臂伸开,“咳,哥的怀抱可以借给你依靠一下。” 张海榆唰的一鞭子甩了过去,“我比你年龄大,你是谁哥?” 张秉成抚住肩膀,呲牙咧嘴,“咱张家活得久,不看年龄,我辈分还比你大呢,也没听你叫我一声叔。” 张海榆森然道,“想听我叫你叔?”又是一鞭子甩过去,“行啊,你听仔细了。” 张秉成后仰躲过迎面一鞭,瞪大双眼,“我靠老鱼你往哪打呢。” “我往哪打?我往能让你听到响的地方打。” 张秉成盘腿坐在地上,左摇右晃地在这方寸之地闪避,往身上打就打了,那张档案馆里记载的帅脸坚决不能破相。 一晚上的凌乱连小张们都有所察觉,不管昨晚上放水的守卫们有多惨,以及为昨晚混乱收尾的张胜墨有多无奈。 第二天早上,怎么都找不到张秉岚的张海生,头都大了。 张海生咬牙切齿,“又是哪个混蛋把人给我带偏了!” 找了一圈,少了的除了张秉岚就是昨天那个讨人厌的小子了,好像是叫乙十二是吧。 张海生捏紧了拳,让他找到人他就完蛋了,他打死他! 张海生直接去找了今天的老师问张秉岚人在哪,老师只留给他一句别多管,到时候就会回来的。 张海生皱眉,上次那人消失三天他去问老师直接被告知人在被关禁闭,张海生不由想到了昨晚的动静,心里越发不安了。 他看了看正在训练的小张们,旁边有个老师和木桩似的站着不动眼神没离开过场内。 张海生神色不变,脚步慢慢往旁边的隐蔽处去,还没等他走到一群小张们的外围,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 第16章 他没出场 “干什么?” “你犯什么蠢呢,”拉住张海生的是昨天给张秉岚送过药的那个英气女孩,“人没找到给自己也搭禁闭室去。” 张海生甩开她的手,“关你什么事。” 女孩单手叉腰笑了,“你这人和刺猬一样,你和张秉岚也这么说话吗?” “关你什么事。”张海生还是那句话。 女孩扶额,“亏得张秉岚能招架得住你这性格,不过,”女孩挥了挥拳,“你要再这么和我说话,我下一拳就落你脸上。” 张海生嗤笑一声,“要打架随时奉陪,今天不行,有事说事,别耽误我时间。” “你要去找张秉岚?” “废话。” 女孩握了握拳,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阴森森的笑,“那你去地牢那边看看吧,其他地方有人负责了,等训练结束再去。” 张海生皱眉,“你、” “你别说话,我还不想在没找到人的时候和人打架进禁闭室。”女孩打断张海生没说完的话,侧开身体露出身后的小张们。 张海生这才注意到来自小张们隐晦的视线,他抿唇点了点头,“行,多谢。” “别谢,不是为了你。”女孩摆手。 白天,小张们在悄悄行动,利用能利用的细碎时间探查了他们能找到的每一个地方。 晚上,张海生和女孩聚头,“没找到,地牢里边我进不去,但是以我的观察来看,今天确实有不少人进出过地牢。” 女孩拧眉思索,“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发现,除开地牢,训练场内没找过的地方就只有老师住的那栋楼和靠近后山的林地了。” “我去地牢里面,”张海生还是觉得人在地牢里面,毕竟三天禁闭就是在那关的。 女孩还在思索,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倒是在场的另一个女孩突然开口,“三天前张秉岚和乙十二是因为什么被关禁闭?” 张海生沉默了一下,“我没问,他说是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能让混乱的动静持续一整晚?” 英气女孩和张海生对视了一眼,“是有人出逃。” 另一个女孩微微一笑,“那个人不会是张秉岚,你刚才说地牢今日进出的人不少,我估计应该是昨晚的守卫和老师看守不利去受罚的,那张秉岚在那里的可能性就很低。” 毕竟地牢算不上隐蔽,突然进出这么多人很容易被察觉到。 而老师们也没什么想要保密的想法,这和他们一开始让他们别管这件事的初衷不符。 英气女孩接着说,“那就只有那栋楼和后山林地了。如果是那栋楼还好,老师亲自看管,张秉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如果是后山林地的话” 昨晚大雪肆虐,如果人真在后山林地那可不太好受。 另一个女孩思索着道,“乙十二出逃,第一次失败被抓到了,那第二次他很有可能换一个方向走,而且是老师们很难猜到,就算猜到也不相信他能逃的出去的地方。” 三人心头明悟,那就只有后山林地了。 英气女孩爽朗一笑,拍了拍另一个女孩的头,“南山真厉害,有了你的分析我们找人就简单多了。” 张南山腼腆一笑,“还要多亏海琪姐你们找了一天呢,不然范围太大我也不能确定人在哪。” 虽然是谦虚的话,但话里已经认定了张秉岚人在后山林地,张家人骨子里都透着自信,除非他们有意藏拙。 如果江岚在现场,他大概会认出来张南山就是之前做过他同桌的那个女孩,还给他第一次讲课捧过场,江岚当时还夸过人长的可爱。 张海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等一会儿吧,等天色彻底暗下来我们再去后山。” 两人趁着夜色往后山走去,越往外走越能发现后山的守卫情况不对,一路过去巡逻力度都快赶上训练场大门那里了。 张南山身上功夫稍差,人太多又容易打草惊蛇,因此只有张海琪和张海生两个人过来。 训练场内除了张秉岚,他俩身上功夫是最好的,还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林子里。 张海生皱眉往后看,哪怕两人动作很轻也没法不留痕迹地在雪地上走过,他压低声音,“痕迹太重了,今晚不下雪,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张海琪呼出一口寒气,揉了揉冻僵的脸颊,“那就速度再快点,赶到被人发现前找到张秉岚。” 林子很大,两人不知道张秉岚具体在哪,夜色里也没办法分方位去探查。 两人只能朝着围墙和后山的交界处走,这是张南山分析乙十二最有可能走的路。 找了没一会儿,张海生就看到前方好似站着一个人,身量不高,他一惊,再下一瞬突然意识到对面那人是张秉岚。 他朝着张秉岚快速跑过去,还没到地方就看到让他心脏猛地抽疼的一幕。 男孩手腕高悬低垂着头被吊在树上,脚下血迹斑斑,血液滴透了白雪形成了一片粉色的雪。 黑色的头绳被雪埋了一截,张秉岚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面容,张海生看不见他的脸,他穿着一件很不合体的黑色长棉衫,显得不伦不类,莹白手腕上的红痕格外明显。 张海生拼尽全力一把割断鞭子,在张秉岚身体往下滑的瞬间把人抱了个满怀,他紧咬牙关,“阿岚?” 轻轻地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除了彻骨的寒意什么都感觉不到,张海琪见状语速极快地说道,“他现在就算发烧你也摸不出来,把人背上我们赶紧走。” 张海生这才猛地回神,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张秉岚身上,张海琪搭手,把人稳稳地背在背上,两人快速朝着来时路跑去。 不远处树后,张海榆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孩跑远,冷不丁开口,“这责任谁担?” 张秉成挑眉,“你呗,我都这么惨了……我我我我担,我说笑的老鱼你别动手啊你身上还有伤呢!” 张秉成猛地后退几步躲到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喃喃,“气性要不要这么大啊。” 张海榆横了他一眼,又恢复面无表情,“有个更好的人选。” 张秉成眼神一亮,从树后跳出来,“咱俩果然想一块去了,这事要没领头人点头咱俩小兵怎么敢干,这必然是我小叔的主意啊!” 张海榆默默点头,“回去你写报告。” “妥了,写完报告我就溜出去一段时间。” ------------ 第17章 他的过年 回去的路上有小张接应,考虑到背着一个人暴露的风险太大,张南山特意安排了几个人在路上隐蔽。 一旦张海生有被发现的可能,他们就跳出去自爆。 张秉成一开始看到他们的安排的时候直乐呵,最后还是让守卫配合当看不见了。 孩子都这么辛苦了,让让他们吧。 反正训练场的负责人是自己人,再胡闹点也没关系。 张秉成就是很喜欢自家小表弟,软乎乎的和团棉花似的,会对你笑,安慰你,笨拙地对你好,不留余力地照拂着身边的人。 好像没有脾气,不会在意你的恶言恶语,只会用那双清透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你,张秉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表弟的时候。 那是三年前临近年节的某天,他去族里交完任务路过小表弟家的那个小院。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他小表弟,只知道自己多了个小表弟,却很难对多出一个血脉亲人这种事情产生多余的情绪。 张秉成带着一身伤风尘仆仆地交完任务,从他接触族里任务以来,大部分都是外派任务,趁着难得回来的机会,他打算回自己家休整一二。 说是家,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就是个特殊的据点而已。 张秉成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脸色莫名阴沉,转过一个拐角,张秉成愣了一瞬。 前边不远处的小院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黄昏日落,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木门上还贴着两个福字,落笔大气,笔锋却稍显稚嫩。 院子里柿子树长势喜人,虽然已经落秃了叶子,但越过院墙的枝头树干被人用红绳装饰了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一圈圈围着柿子树,像小柿子一样。 而真正的小柿子,张秉成低头看着门口的小凳子,上面放了个贴着福字的竹筐,竹筐里是一个个打着霜的柿子。 张秉成弯腰拿起一个,这才发现柿子底部拿红纸贴了个平字,他没忍住一笑,很不规矩的把摆放整齐的柿子都给拿出来看了一遍。 新、年、快、乐、平、安、喜、乐、开、心、长、安,张秉成很轻易地就把这些字组成了词,竹筐里的柿子不少,这些词大概来来回回被贴了两遍。 张秉成很不要脸的把平安喜乐四个柿子都拿了出来,突然听到门内传来轻微的动静,张秉成凌空一翻翻进了隔壁院子。 刚进院子当面就射来好几把箭,紧攥住射来的箭以免惊动隔壁院子里的人,张秉成轻舒一口气贴墙藏好,呼,还好这院里没人。 随后又猛地一僵,他心虚什么呢?不就拿了几个柿子吗,放门口那个样子不就是让人拿的吗。 隔壁门被打开的动静传来,男孩清朗的声音响起,“诶有人拿了柿子,怎么给翻乱了呀。” 张秉成眼神游移。 “少了四个吗?”男孩声音带着笑意,“再补上吧,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把柿子都送出去。” 男孩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显然是去拿柿子了。 张秉成手臂一撑又翻了出去,“都送出去?”他咂摸了下,“行吧今天做个好事。” 把之前拿的四个柿子放回竹筐,张秉成一把提起竹筐看向刚刚还没有的另一个竹筐,里面是一幅幅剪好的窗花。 张秉成沉思了一下,为了不打击孩童的积极性,出于助人为乐的理念,他把这个竹筐也提了起来。 趁着人没回来,张秉成飞快跑远了,跑出一段距离又猛地刹车,狗狗祟祟的回去看了一眼小孩没被自己弄哭吧。 小孩没哭,张家的孩子都很强大,各个方面的,张秉成看着小孩抱着四个柿子原地左看右看,眼睛眨啊眨的,还有点不可置信的模样。 咳,好险没笑出声。 张秉成看着小孩抿了抿唇,抱着柿子回了院里,他又翻去刚才那个院子,探头去看,别是偷偷回屋哭去了吧。 小孩又从屋里拿出来一筐柿子和一把写了字的红纸,看来这颗柿子树真的很高产,坐在小凳子上给柿子底部一个个贴上红纸,又一个个在竹筐内摆放好。 随后小孩站起身把竹筐放在凳子上回了院子,张秉成就这么看着小孩忙忙碌碌地做饭吃饭打扫屋子。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小孩提了一盏灯笼在院子里剪窗花,看小孩的速度,不知道要剪多久才能剪出一竹筐。 张秉成摸了摸良心,难得感觉自己有点不是人。 直到看到小孩拎着重新剪好的窗花放到门外,张秉成才提着自己两竹筐的战利品偷偷走了,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小孩重新放过去的柿子。 果然,根本没人来拿,良心好受多了,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呢。 回去的路上,张秉成啃了一口柿子,又脆又甜还不用吐核,给老鱼也带点吧,可怜的家伙过年一定没人给他送祝福柿子吧。 彼时的江岚,临近过节,江岚日常在为能量点发愁,又瞥到角落里堆了一个多月没人吃的柿子,更愁了。 突然,江岚灵光一闪,想出个绝妙的好主意,他向族里负责庶务的人要了一些红纸竹条和蜡烛。 乐呵呵地把屋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准备辞旧迎新,又把光秃秃的柿子树缠好红绳和刚做好的小灯笼,门口挂两个大灯笼。 让系统给他开了个挂,江岚拿着毛笔唰唰唰写下几个福字,拎起来欣赏了下。 江岚满意点头,上辈子毛笔字练的乱七八糟,这辈子还没认真学过只能写一手狗爬字。 看看这字,大气磅礴锋芒尽显,好看,真好看。 系统欲言又止,这就是外行看热闹吧,他没忍心告诉江岚,这字着实一般,也就他觉得好看的不行。 贴好福字,找出来之前编的竹筐,摆上洗干净装扮好的柿子,江岚叉腰,这才有点过年的样子嘛。 就是不知道这些柿子能给他带来多少能量点了QWQ 又看了看门前一筐显得孤零零的柿子,江岚摸下巴,好像少了点东西,思索了一下,江岚回到屋里开始剪窗花。 ------------ 第18章 他的诅咒 等到日头西斜,江岚突然收到[叮,宿主送出柿子,得到他人真心感谢,能量+30]的提示音。 江岚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巨款啊!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进账! 当即他就要出去看看是哪个好人这么好心,好人一生平安啊。 还是系统提醒他周围有人他才勉强维持住表情,拿上刚刚剪好的窗花,保持着温和的表情走了出去。 “诶有人拿了柿子,”太谢谢你了好心人! “怎么给翻乱了呀,”少了平安喜乐,是只喜欢这四个字的柿子吗,“少了四个,再补上吧,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把柿子都送出去。” 喜欢就都拿走,我只要能量点就好嘿嘿。 等到江岚抱着四个柿子走出来,门口一干二净只有两个红灯笼在彰显存在感。 江岚:……不是我能量点呢?拿走就拿走吧,怎么一点能量都不吐啊。 天杀的你敢耍我,江岚瞪大了眼。 还没等江岚张口大骂,系统提示有人来了,于是江岚就窝囊地回屋了,越想越气,关键是那个偷柿子贼还一直不走,这叫什么,犯人重回犯罪现场吗? 挑衅,大大的挑衅,江岚单方面宣布要和这人不共戴天! 柿子拿就拿吧,还把我辛辛苦苦一下午剪的窗花都顺走了,江岚气的手抖,剪刀一下用力过猛剪坏了一个窗花,系统在旁边顺毛哄,试探扑灭江岚身上溢出来的黑气。 喂喂气到黑化了啊。 天杀的小贼你看到我这么辛苦的重新剪窗花都不会愧疚的吗?! 等到那人终于走了之后,江岚啪一下把剪刀拍到桌子上,撸袖子,“踏马的小爷不发威你就以为我没脾气是吧,敢偷我江岚的东西,我我我” “你想咋?”系统瞅他。 “我诅咒他吃柿子被核噎到QWQ” 你惹到我算是惹到棉花了,你惹到我能有什么好处,你惹了我就只是惹了我一下,因为我毫无反抗之力。 柔弱.ipg 当时的张秉成只是觉得那个小孩挺可爱的,他们张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小白兔了,完全没有张家人的沉暮之气,当然张秉成更愿意叫它死气。 小孩身上满满的都是朝气,努力生活,热爱生活,院子里都是小孩自己做的手工编织品,竹筐、小板凳、藤椅、晾衣杆,窗户上挂着竹制风铃,还有一小片菜地,虽然菜都被雪埋了。 张秉成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精致的小院,很温馨,和那个小孩很搭。 简直像个小太阳,张秉成决定喜欢他,并打算下次回张家的时候给小孩带点东西,毕竟不能真白拿人小孩的东西啊。 等到张秉成再次出任务把柿子带给张海榆,并且眉飞色舞地表示那小孩多么多么喜欢他,非要塞给他一筐柿子时,张秉成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那个小院,那个位置……那不我姑家吗…… 那个小孩……那不我弟吗! 这么讨喜的孩子是我家的?感谢我爹感谢我奶感谢我祖宗,这变异的基因总算是落到我们家了。 但其实张秉成本人,也是张家变异的那一个,只是变异的方向不一样,他是向着不羁的路一路狂奔的那个。 回到现在,张海生背着人一路狂奔,张海琪跟在他身后扫尾,跑的太投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海生已经把人放到自己床上了。 他懊恼了一下,倒不是觉得不该把人带他房里来,主要是他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不够隐蔽,床也硬邦邦的。 “愣着干什么,去拿药啊。”张海琪接过张南山递过来的热水和毛巾,瞥了一眼愣着不动的张海生。 “哦哦。”张海生慌忙转身去找药。 房门被敲响,张南山从门口缝隙处接过一个包裹,“不用了,药在这里。” 张海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坐到床上扶起张秉岚,男孩侧脸苍白如纸,唇色惨淡,唇边的一抹血色格外显眼。 张海生动手脱去张秉岚身上乱七八糟缠着的长衫,还不及脱到内里,凌乱的伤痕便猝不及防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冬日里的衣服不薄,但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然处处撕裂,血痕遍布,内里血肉外翻,看着极为可怖,可见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哪怕是张家从小训练的孩子们都只在刑讯课上见过这样的伤,平日里训练受罚从没罚这么重过,更别说这伤还是出在他们同伴的身上。 张海生攥紧了拳头,紧咬着牙,“这是在刑讯逼供吗?!”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了张海生紧攥的拳头上,“阿生……我咳咳咳” 江岚捂住胸口,感觉胸肺内部一股寒气肆虐,搅的他内腑生疼,他侧过身子趴在床边,猛地呕出一口血。 张海生瞪大了眼,一个翻身跪到地上扶住张秉岚的肩膀,“张秉岚!你没事吧哪里疼?” 江岚缓了口气,轻轻摇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没事,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江岚感觉不到疼,但是寒气入体又一路颠簸,让憋在内里的那口淤血存在感更强烈了,憋的他直想咳嗽,吐出来瞬间就舒服了。 再者,江岚悄悄扫了眼房间里的人,两女一男,都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而刚才,张海生正在脱他的衣服…… 张家什么都教,他们甚至还教美人计,但是它不教男女设防啊! 大概男女在他们眼中只是不同的身体结构而已,但江岚没办法看的这么通透,他要捍卫他的清白,女孩不行,男孩更不行! 江岚:……再不醒我的黑历史就要加一了啊!!!一辈子的社死我必不允许! 示弱,可以是偶尔的小手段,但强大,是一辈子的事。 江岚疲惫地笑了笑,指了指床边示意张海生坐上来。 张海生连忙坐到床上,轻轻地调整了一下江岚的姿势,让人能舒服点,“还好吗?这有热水和药,先上药好吗?” 张海琪一言难尽地看着张海生,原来你小子也能好好说话啊,看着轻声细语的张海生,张海琪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翻了个白眼。 ------------ 第19章 他的贴心 张南山拿了杯温水递过去,“先喝点水吧。” 江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总算有个明白人了,知不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水啊! 还没等江岚接过来,张海生就自觉的接了过来,喂到江岚嘴边。 江岚:…… 江岚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接过来抿了几口,张海生一脸担忧地看着那格外苍白无力的手指拿着杯子,随时准备接住掉落的杯子。 江岚无奈,喝了水后嗓子舒服多了,却还是不敢太大声说话,“我没、我还好阿生。” 他本来想说我没事,但这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是老师送我回来的吗?” 他昏迷过去意识不清,连自己昏了几天都不清楚,但还是能记得他应该是被罚了三天,现在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大抵是时间到了被放下来了吧。 张海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却发现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没有敢和他对视的。 笑话,训练场谁不知道张秉岚最守规矩,虽然为人温和但从不做明文禁止的事。 张海生最开始对他们这种印象嗤之以鼻,毕竟他和张秉岚第一次交集就是张秉岚大半夜闯他房间给他送药。 但后来他也看明白了,张秉岚犯禁从没为自己犯过,平日里他这个人从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一步,规矩的很。 要是被他知道他们合谋把他“偷”了出来,根本没有老师的命令,他倒是不怕张秉岚责怪他们,他主要是怕这人死脑筋非要回去挨完罚。 他不在意白费功夫,他只是不想这人继续受罪,尤其是为了旁人受罪。 张海生面无表情,“是,老师让你好好休养。” 江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口气,“阿生你心虚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他垂眸看到了双腕上的淤紫勒痕,悄悄地扯了扯衣袖勉强遮住,“我、” “你别说话,”张海生一看自己暴露了,索性也不装了,端过一旁放着的热水,把毛巾浸透,一把拧干,“就算你说你要回去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扒上床上斜倚着的人的衣襟,“你别动,我怕你伤口裂开。” “阿生等等。”江岚眼眸微睁,手上使不上力只能拢住张海生放在他衣领上的手,“我自己上药就好。” “你?”张海生皱眉,果断拒绝,“不行,你自己怎么上药。” 江岚抿唇,但眼神坚定,“那便不上药,我回去。” “不行!”想了想张海生又补充了句,“上了药也不能回去。”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窗户那边传来敲击声,张南山皱眉,她记得没有再安排人送东西来。 怀着几分疑惑和谨慎,放轻动作来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入目的一张灿烂笑意的帅脸。 张秉成扒着窗框,向江岚打了个招呼,“哟这就醒了,醒了就别回去了,我顺便给你也打了份报告,好好歇着吧” “哦对,还有件事,你挨这顿打吧,你爹得负一部分责任,他特意和你舅说要他多注意着你点儿。” 说着张秉成摇了摇头,“我叔这个人,脑子格外死板,你懂吧?” 江岚微微张口,槽多无口,所以就是我爸让你多照顾我,你以为他让你下狠手训练我??? “我得走了,出去躲躲风头,话说你知道我是谁吧?”张秉成期待地看着江岚,试图从小孩嘴里听到那个称呼。 本来是不知道的,并且可以一直装不知道,但你刚才说的这么明白,又是舅又是叔,我又不是智障,这还能装不知道吗。 江岚点头,“知道,哥哥。” 张秉成瞬间心花怒放,呲着个大牙道,“乖啊,哥回来给你带东西。”说完,双手一松整个人掉了下去。 旁边张海生听着那声哥哥,又看到那张咧着嘴收不住笑的脸,心里啧了一声。 张家哪有什么哥哥弟弟的,大家谁没点血缘关系啊,就你上来攀关系。 张海生思索了一下他和张秉岚的年龄,他俩同岁,他是三月生的,张秉岚是六月里,嗯他大。 但是他是海字辈,张秉岚是秉字辈…… 他咂摸了下,觉得在他们张家这个人均长寿的地方论辈分实在没什么用,所以还是他大。 他是哥哥,想到刚刚张秉岚乖乖点头叫哥哥的样子,张海生轻咳一声握拳抵住嘴角,强迫自己转移话题,“那我们先出去,你自己真的能行?” 江岚奇怪地看着举止怪异的张海生,也没多想,“嗯,只是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没事的。” 这话张海生不赞同,但他也没再反驳,这人确实在某些方面格外让人无奈又没办法生气。 他把东西都放到江岚触手可及的地方,招呼着两个小姑娘出去了。 他们三个很不客气地去隔壁房间借住,张海琪眼神怪异地看着脸色比刚才要红一些的张海生,“你有病?” “你有病。”条件反射地反击。 “没病你脸红什么。” “啧,关你什么事。” 很好还是那个味。 张海琪想着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和他说的话,本能的开始分析情报。 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无论那个人是谁,他是张家人,和张秉岚是近亲,不会伤害他们。 想到这里,张海琪微微一笑,清空脑中的种种思绪,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已经是寅时,接近起床的时间了。 她抱臂靠墙,闭目养神。 而张南山,她倒是完全不在意刚才出现的那个人。 她看的很清楚,那个人对张秉岚是全然的善意,愿意为他们今晚的行动保底还免了张秉岚的罚。 这在张南山看来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确认张秉岚的位置,确认人怎么样了。 这是一次很冒险的行动,张家可没有法不责众的说法,被发现他们所有人都没法免责,但他们还是去做了。 张南山作为制定行动计划的人,她必须要尽全力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 最后确认了一遍各个环节暴露的可能性,张南山也靠墙阖眸,脑中最后浮现的是男孩垂眸用衣袖遮住腕边青紫的画面。 她轻叹了口气,连这样的伤都不愿意让他们看到,张秉岚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去看那一身斑驳可怖的伤痕呢。 ------------ 第20章 他这么好 张海生倒是没她们俩想的那么多,张秉岚人就在不远处,张海生的心思全在那人身上根本分不出心神想别的,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房间真正的主人某位小张无奈扶额,最后还是眼不见为净躺回床上,侧身面向墙壁,闭眼睡觉。 而隔壁的江岚,他正手忙脚乱的和系统把绷带往身上缠,“不不不不对,你拿着这边往上面缠,然后递给我,我打结。” “你才不对,我这边缠一圈根本不够递给你的,”系统拿着绷带在空中比划,“而且这样缠你伤口还有露在外面的,你递给我我打结。” “你是不是傻,你在我背后打结他们看到了我怎么解释?我手是反着长的吗。” 系统挠头,也是哈。 江岚看着手里的一滩绷带,叹气,”你说打就打吧,打的这么乱,全身都是伤口很难处理的啊。” “唉,统哥帮我修复一下,留个表面伤吧,这绷带我使唤不了。” 江岚感知不到痛,其实无所谓身上有没有伤,但是要是身体一直带伤不处理哪怕是冬日也很容易恶化。 本来是不想让系统修复的,就算是留下表面伤江岚也怕被人看出不对来,毕竟是在张家。 但他实在不会全身缠绷带的技巧,为了小命着想,还是修复一下吧。 系统一听江岚松口,立马拉开面板开始修复,面板上是江岚的立体形象,这是宿主福利一部分,可以自主调节身体状态,包括痛觉屏蔽。 “放心吧,不会被发现的,”系统安慰江岚,“就算被发现,我再给你调回来就是了。” 等系统调节完,虽然感知不到具体情况,但身体确实轻便了几分,江岚拿起绷带开始裹,旁边还有小张刚刚送来的衣服。 江岚穿上衣服,手腕和脖颈处露出洁白的绷带,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没白疼好大儿们,衣服甚合朕心啊。” 系统翻了个白眼,“皇上英明~” “咳,免礼,随朕去见见皇嗣们。”江岚抬手,架势很足,然后就被系统骑在了头上。 房门被敲开,张海生猛地一激灵,三步并两步上前打开了门,一把按住江岚的肩膀,“让我看看。” 江岚无奈地看着他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发现江岚确实好好包扎了之后张海生才从按改为扶。 江岚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张,说了一声打扰了,小张坐起来面无表情摇头。 随后江岚才看向张海琪和张南山,露出一个真挚的笑,“谢谢你们。” “不用谢,”张海琪爽朗一笑,“你没事就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让张海生那家伙送你回去吧。”他怕是求之不得呢。 张南山腼腆一笑,摇头,“不客气,你也帮过我。” 看着江岚疑惑的眼神,张南山就知道这人怕是没有把之前的事记在心上,亦或是他觉得他做的那些只是小事。 但她也没有再多说,阳光并不会在意它温暖了多少人,但它永远都在散发着暖意,吸引着人们上前。 张海琪和张南山告辞离开,张海生也强制扶着张秉岚走了,小张眨了眨眼,难得露出一抹微笑,躺回床上安心睡下了。 “到了,阿生你不用再扶着我了,我还没到不能行动的地步。”江岚打开了他房间的门,无奈的笑着。 张海生看着某人额头渗出的冷汗,对于某人的嘴硬不发表任何言论,直到扶着人在床上坐下,看着某人下意识挺直的身形他才叹了口气。 张海生伸手轻轻摸了摸某人发质很好的头发,“没必要什么事都硬扛,我自认还不算是个废物。” 江岚惊讶,“怎么这么说,阿生一直都很厉害,”想了想,“记忆力很好,武功也很好,练功很勤奋,学什么都很快,待人真诚,是很好的朋友。” “咳,也、也没这么好,”也就江岚能把张海生的毒舌说成真诚,虽然他确实是在真诚的骂人,但被这么夸,张海生还是红了脸,感觉很不好意思。 不过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别转移话题,我不是让你夸我。” 江岚疑惑歪头,张海生哽住了,他真的只注意到那句“我自认还不算是个废物。” 张海生无奈了,他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得,张秉岚有伤不能打,没伤打不过。 骂?他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说话的时候,他就骂过了,那人好像没脾气似的,而且骂张秉岚?张海生觉得这么做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好,谁能忍心骂他? 就是就是,江岚内心疯狂点头,我这么好骂我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骂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张海生轻叹了不知道今天第几口气,转身从之前准备的包袱里拿了个包子递给江岚,“先吃一个垫垫,我给你倒杯热水。” 江岚接过来咬了一口,“谢谢阿生。” 张海生又开始拿着匕首削苹果,苹果皮打着圈从苹果上脱离,直到连成长长的一条,落到张海生手里,想了想,他又把苹果切成了小块放到旁边的茶碗里。 江岚欲言又止,“倒也不必……” “什么?”张海生抬头。 “没事,”江岚摇头,你开心就好。 “好了,你吃完这些东西就睡一会儿,等到吃饭的时候我来给你送饭,顺便帮你换药。”收起匕首,张海生看了看天色,离晨练开始的时间不远了。 他起身准备去训练场,这点时间没必要回房了。 “等等,”江岚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叫住了人,“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折腾了一天一夜,再加上前几天也没休息好,张海生眼里的疲惫遮也遮不住。 江岚起身让出了床,坐到刚才张海生坐的椅子上,“睡一会儿吧,我昏过去了一天睡也睡不着,我在这儿坐会儿。” 感谢张家的魔鬼教育,他们的睡眠技巧可以保证在极短时间内恢复精力,虽然张家人其实睡的并不算少。 看到张海生不赞同的皱眉,江岚叹了口气,难得示弱,“我这一身的伤躺着着实不好受,”歪着头真挚地看向张海生,“你休息会儿吧,阿生。” ------------ 第21章 他想不出标题 张海生手足无措,愣愣地点头,身体僵硬地躺在了江岚的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后知后觉脸上发烫。 他他他、他是不是在撒娇??? 虽然知道张秉岚没有撒娇的意思,但是张海生还是感觉自己心跳的有点乱 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才回过神,暗骂了自己一声,他真是个混蛋,没听到张秉岚说的伤疼的睡不着吗? 居然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被子外传来男孩温润的声音,“不要蒙着头睡。” 张海生探出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张海生闭上眼睛,身下的床铺身上的被子触感越发清晰,很舒服,比他的床要舒服很多。 大概是主人时常晾晒的原因,被子透着清爽阳光的味道。 和张秉岚这个人一样,哪怕房间格局物品都一样,但张秉岚总是会很认真的对待生活,打理好身边的一切。 意识开始松动,周围很安心,隐隐约约能听到很轻很轻的咀嚼声,是他刚刚切好的苹果,张海生逐渐陷入睡眠。 张家人都很会卡点,没用江岚来叫醒,张海生自己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下床,“我走了,包袱里的东西别吃了,我给你带热饭。” 走之前张海生还把床铺整理好了,就是莫名感觉脸又热了。 于是江岚又过上了极为巴适的三天,期间还有小张时不时送点东西,张海生一天三顿来送饭,当然如果他不坚持一定要给他上药就更好了。 养病第一天,大吃大喝,打牌。 养病第二天,睡到昏天黑地,打牌。 养病第三天,一人一系统琢磨了半天,下载了贪吃蛇和蜘蛛纸牌,玩到精神萎靡。 张海生大惊,以为伤口发炎但张秉岚硬挺着不说,强硬地扒了人一半的衣服检查,最后发现伤口并没有恶化,于是猜测是伤口太疼以至于张秉岚休息不好。 江岚:……被扒衣服,已老实,我再也不要彻夜玩游戏了QWQ 张逾山说会三天内回来,可惜直到第三天,这人还是处于失踪状态,江岚去找了他的舅。 毕竟他夸下海口说人三天内一定回来,三天过去没见着人影他还是自觉点把自己上交吧。 他的舅身形挺拔地坐在椅子上,在他解释过后推了一张纸过来,江岚拿起来一看,是张秉成的报告。 “报告上交给了长老,此事到此为止,回去训练吧。” 江岚眨眼,他决定喜欢这个哥哥了,回到心爱的讲台,再次见到嗷嗷待哺渴求知识洗礼的小张们,江岚被颓废生活侵蚀的精气神猛地激灵了起来。 这可都是张家的未来啊!现在就交到你手里了,江岚你必须得对得起他们! 其实并没有在渴求知识,小张们只是在担心三天这人究竟养没养好伤。 但看着张秉岚一如既往地用温和的表情、轻缓的语气在讲课,小张们久违的感觉到了安心。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了一年多,江岚养好了伤,头发过了肩,扎了心心念念的高马尾,脸上脱去了几分稚气。 训练场内氛围也越来越平和,江岚费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让这群小张们会说会笑了。 一个个看着活泼多了,果然要从小孩子起就培养良好的生活态度啊。 张家那群人懂个锤子的养孩子啊! 张逾山也终于回来了,而且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的,身体没受什么重伤,但看着脑子伤的不轻。 一回来就拉住了江岚的手,嘴里嘟囔着,“有人混了进来,在张家、不就在我们中间。” 江岚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把人拉到角落里,抱着人轻轻地拍,“没事了没事了。” 可怜的孩子,被汪家人给吓坏了吧。 张逾山大口呼吸,额头布满冷汗,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两年半前我哥死了,族里有人送来了他的几件遗物,我父母只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就走了,那些遗物被我收了起来,我对他的记忆不多,也不理解那些东西对他的含义。” 江岚没有开口,手还在轻轻地安抚张逾山的情绪,怀里人的声音很低,“在来训练场的时候我把那些东西带了进来,他留的东西实在很少,一把匕首一张报纸一对玉镯。” “报纸的内容被我看了很多遍,我不明白他留下这么一张报纸有什么用,但他就是留了下来,在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族里已经检查过了。” “还有一对明朝的白玉连珠玉镯,前几天我发现了其中一只玉镯是仿造的,仿造技术很高明,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来。” “我猜这是我哥特意这么做的,因为那个玉镯的仿造用了张家独有的手艺,非在张家训练过的人无法看出来。” “族里人没有起疑,但这不正常,一对玉镯,其中一个是仿造的,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报纸上面确实有我哥留下的什么信息,但是这个玉镯才是他最想留下的。” “给我送回东西的那个人,或者检查东西的人有问题,如果是张家人,看到用张家技艺仿造的东西他们不会在意,最多也只是多排查几遍。如果不是张家人,他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张逾山突然抬头,眼神紧紧地盯着张秉岚,“我哥知道东西会送回族里,他在防着混进族里的那些人。” 江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失声的模样,悄声和系统说,“我就说张家倾覆的那么突然,怎么可能一点被入侵的痕迹都没发现 ” 只是汪家人解决的太快,以至于线索都中断的太突然。 张逾山继续说,“玉镯是留下的信息,我费了些力气才破解密码,里面留着一段话,” “鬼在张家,尸体有情报,不要暴露,不要露出异常,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这段话不是留给我的,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尸体里有情报,我哥是死在去任务的路上,死后没有资格葬入古楼深处,我去刨了他的坟。” 江岚听到这里,内心复杂,六啊太孝了弟弟。 ------------ 第22章 他的离开 “他的棺材里面只有一条黑色的蛇,尸体被啃食干净,只剩下一些骨头残渣和牙齿。我本来想杀了那条蛇,张海榆拦下了我,最后我还是把那条蛇带在了身边。” “那条蛇就是我哥留下的情报,我无意中被那条黑毛蛇咬中,看到了一些信息。” 这下江岚是真的惊讶了,张逾山居然能读取费洛蒙,我丢,这么低概率的事情张家居然也有。 “张家有人混了进来,他们隐藏在很深暗的地方,窥伺着张家。”说到最后,张逾山的眼神越发幽深,像是空洞不见过的井底。 江岚声音有些干涩,“这件事,族里有多少人知道?” “你,我,张海榆,张秉成,张胜墨,我并不知道太多的消息,我离开训练场没多久就碰到了张海榆,他带着我去见了张胜墨,无事不得进出古楼,是张胜墨带着我进去的。” “出来后他就把这件事告知了长老们,随后就带人去把我哥这些年经手的事情,去过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我也陆陆续续地从那条黑毛蛇上得到了一些信息。” “族里资料太多且杂乱,前不久才查出来这蛇的信息,”张逾山张了张口,“抱歉,我失约了。” 三天是他许诺给张秉岚的时间,他当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打算去看他哥的尸体,但没想到他出来就被张海榆抓到了,后来牵扯的事情太深,直到现在才回来。 后来张胜墨说他太冲动了,他连续两次行为反常要离开训练场,可能让那些在他哥死后盯着他的人察觉到了。 所幸这两次里面都有张秉岚误打误撞参与其中,才没有打草惊蛇。 江岚摇头,“不用抱歉,你能平安就好。” 张逾山从江岚怀里出来,摇头,“是我太冲动,行事不够谨慎,如果不是你和张胜墨他们帮我遮掩,我之前的冒失就会让自己暴露,不但无法得到情报,死了也是白死。” 江岚微微皱眉,“你把这些告诉我没关系吗?族里应该不允许这些事有泄露的风险。” “没事,张胜墨说可以告诉你。” 江岚:“……” 怎么一回来一口一个我的舅,你们这一年多究竟建立了怎样的革命友谊啊。 “你、想报仇吗?” 张逾山摇头,“报仇毫无意义,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们再多条命也抵不过我哥的一条命。” 江岚抿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反倒是张逾山看他纠结,说道,“我并不难过,很早我就知道我们这些人随时都会死在某次意外上,我对我哥的记忆也不深,我可以死,但我不会允许有人觊觎张家。” 江岚:“……”你真的很应该和现在的小张们多相处相处,改一改这随地大小死的思想。 江岚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不会的,那些人早晚会被解决掉。” 张逾山勾唇一笑,“当然,阴沟里的老鼠一旦暴露出来,自然是人人喊打。” 对张逾山的归来表示欢迎的只有江岚一个人,小张们大多无感,张海生表示厌恶。 他还记得因为这人张秉岚这个从不犯错的人被罚了两次,还是重罚的那种。 他不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的,说再见到乙十二就打他一顿,张海生一秒不带犹豫的,连江岚都没反应过来拳头就落到张逾山脸上了。 张逾山懵了一瞬,想了起来这就是之前看他不顺眼那小子,他也没含糊,手背一抹嘴角的血迹,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近身战果然拳头最带感,两人缠在一起,专往对方脸上招呼,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 江岚难得黑下脸,抓住时机上前按住两人的肩膀,“够了!” “你们在干什么?想要切磋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切磋,用得着这么动手吗?” 张逾山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低头挨训的人,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对江岚说道,“我先回去,下次聊。” 江岚对他点了点头,毕竟是张海生上来就对着人家照脸呼,还手也不过是正当防卫。 他继续看着张海生,手指轻点某人低着的头,“干什么突然动手?” 张海生哼了一声,张秉岚还是向着他的,刚才那话明显是两人各打一巴掌,对不占理的张海生来说,这明显就是偏帮。 当然他不觉得自己不占理,笑死,张家难道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看到个陌生面孔,我怀疑他是混进来搞偷袭的,试探一下。” “你说什么?”江岚加大了一点手指的力度,微笑。 “好吧好吧,我看他不顺眼就想打他。”张海生自暴自弃。 江岚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刚才手指点出的薄红,“想要切磋的话就留到对练的时候吧,不然被发现了会被关禁闭的。” 感受着清凉的手在额头慢慢抚过,张海生耳尖通红,轻咳了一声,“知道了。” 系统探头,“你快给他钓成翘嘴了。” 江岚无辜眨眼,他说这个情况他也没想到系统信吗? 这他是真没想到啊,谁知道温柔对张海生特攻啊,而且这小子特早熟,别人发丝还没长长呢,他情丝就疯长了。 江岚咂摸了下,觉得这还是作业太少了,见的人也太少了,等长大就好了。 性格都没定型的年纪,谈什么爱情啊,人甚至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更何况过去的情动呢。 又三年,江岚整岁十岁,虚岁十一。 他向上面申请了提前结束训练开始任务,这也是他的舅的意思,按他的话来说,张秉岚继续待在训练场也只是浪费时间。 而张家,不养闲人。 江·闲人·岚:“……” 我没有我不是,虽然你们教不了我什么了,但是我可以反过来教你们啊。 江岚走了,走之前去和小张们一一告别,张海生和他说他很快也能出去了,张逾山让他万事小心。 张海琪挥了挥手,和他说好好活着别死了。 张南山微笑,说受伤了别硬扛。 还有小张们,江岚感动的眼泪汪汪,呜呜呜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他真的好喜欢养孩子啊。 一想到下次见面可爱的女孩子依然可爱,而男孩子们都变成了硬汉,江岚哭的更真心实意了。 系统拿着电子手帕抹了一把江岚的空气泪,对于一个内心戏十分丰富的宿主感到无比心累。 ------------ 第23章 他的好心 来的时候有人陪,走的时候一个人,江岚孤零零的回到小院,“吱呀”一声推开院门。 就看到他种菜的地方只剩下几根枯草,院里的柿子树下堆了一堆枯叶,还有几颗干瘪的柿子躺在地上。 石子路旁的花草没了花全是草,石桌藤椅上灰尘遍布。 竹制风铃被风吹动,零零散散地发出几道叮铃的声音,江岚眨了眨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 江岚抱头自闭,nOnOnO!他的精致小院,怎会如此QWQ 所以这个院子除了我真的没人住是吗?江岚推开屋门,屋内冷清的让他心寒。 翻了一下灶台,没吃的没喝的,灶台从他走后没人动过,他劈的柴都没少一根。 江岚认命的打了盆水,挽起袖子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屋子,检查了一下房顶,没有破损,打开窗户通风,把屋里上上下下收拾干净。 江岚开始整理院子,院子比屋里要好打扫的多,等他哼哼哧哧的收拾完,刚直起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旁边传来一道声音,“诶你果然在这儿,走吧我带你去放野。” 江岚:拳头硬了.ipg 我刚收拾完你就喊我走,但凡你早来半天呢,我就不那么费劲打扫了。 “你这可是独一份呢,其他小孩哪有哥哥带着去放野的,你哥我好吧。”张秉成熟练的翻墙进来,一脸得瑟。 江岚:“……哥门是开着的。” 张秉成摆手,“我知道,我不爱走那玩意。” 江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不爱走那玩意?什么玩意? 系统秒答,“门,他说他不爱走门。” 江岚熟练地抽飞系统,“我问你了吗你就答。” 系统:“……你也是个难伺候的。” 张秉成快走几步,一把按住江岚的头猛捋了几把,看着手下的男孩无奈地整理头发,笑了,“一回来就打扫院子啊,我家小岚真勤奋。” “现在就走吗?”江岚抬头问道。 张秉成摸下巴,“倒也不是那么急,我这不是想带你出去玩嘛,你还没出去过张家吧,不过现在这个时辰……”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暮西斜黄昏时分,“住一晚再走也行。” “那我去做饭,哥一起吃吧。”江岚把扫帚靠墙放好,转身往地下室走去。 以前的地下室除了些武器什么也没有,还是他专门在里面腾出些地方来放食物。 “行啊,”张秉成也不客气,拉过一把藤椅坐下,翘起大长腿,看着小表弟摘菜洗菜,没一会儿从屋顶就升起几缕炊烟。 张秉成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悠悠地看着炊烟升起又被风吹散。 没等多久香气便从屋内弥漫出来,天色渐黑,小表弟端了一笼包子出来。 “哥你先吃着,还有个汤和两个菜。”匆匆撂下包子,小表弟又转身回了厨房,张秉成捞了一个包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就塞进嘴里一口,烫的他呲牙咧嘴。 “呼,还挺好吃。”包子是梅干菜腊肉馅的,张秉成没什么口味偏好,但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吃包子了。 等到江岚再出来的时候,一笼包子还剩三个,他哥还热情招呼他快过去,江岚把菜和汤放到石桌上,又点了个煤油灯,这才坐下来吃饭。 张秉成拿起筷子给人夹了个包子,“是不是觉得训练场那饭不是人吃的,我也觉得,瞧你瘦的和猴似的。” “我当年觉得那地方最埋汰的就是饭了,其次是人,后来我发现不止是那的人不行,张家人都不行。” 江岚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还好,不是很难吃。”思索了一下又说道,“人也很好。” 再者江岚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瘦,这些年他饮食可健康了,还让系统制定了健身餐,就是为了养成一个好身材,保证该有的都有。 张秉成一个后仰差点给自己干翻在地上,“你这话违心不?” 江岚歪头,“啊”了一声,“真心的。” 张秉成重新坐正身子,“也是,你们这批好歹有点人样。” 江岚又被他哥打沉默了,闷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本来就是人。” 惹的张秉成哈哈大笑。 吃完饭张秉成也没回去,江岚给他收拾了个房间,两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张家。 “我们先去北京,从北京借道去河南府,目前暂定地点是南阳,具体地方要你来定。”去京师路上的某个茶摊,张秉成拿出地图指着一个地点说道。 江岚点点头,毕竟是他的放野,具体地点自然要他来定,“从北京借道……那里应该很乱。” 清朝刚刚战败,正是西方列强虎视眈眈的时候,现在的北京人员混杂,牛鬼蛇神各路人马都在观望。 张秉成喝了一口茶,“带你去逛一圈,长长见识。” 两人喝完茶后继续赶路,路上赶巧碰到客栈旅社就进去住一晚,遇不到就连夜赶路,也是他俩艺高人胆大,走夜路也不怕。 乱世除了走投无路的人,夜里大多没什么人,行商的要走也多是走官路。 他俩为了方便选的是山野小路,因此路上突然蹦出来一伙人,不是鬼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而鬼,从不群聚。 张秉成没出手,看着江岚利落的卸了人的胳膊关节,把一伙土匪全放倒在地。 “不杀了?他们杀不了你,但是还会去杀下一个过路人。” 这个世道,为了生计沦为土匪的并不少见,收个过路费保护费什么的波及不到人命,这类的土匪也不会劫他们走的这条路。 往这种山野隐蔽地界打劫的,不止为财,多数都沾过人命,这也是张秉成带江岚往这种路走的原因。 多杀点恶人,既为民除害,也省的关键时候下不了手。 江岚愣了一会儿,地上的土匪有的在哀嚎,有的在咒骂,还有的在求饶,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匕首已经拿在手里。 手起刀落利落地割了喉,这才转身看向张秉成,“我没有那么烂好心,我只是觉得……这么死了,太可悲了。” ------------ 第24章 他的底色 张秉成挑眉,会产生这种想法,这还不是烂好心? 江岚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他说的不是因为他们被杀的太简单,所以才可悲。 只是觉得他们里面本来或许有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够富裕但家庭美满的人,原本日子还过的下去偶尔还有一二喜事的人。 他只是觉得他们这些人生在这个压迫、战乱的时代,原本的无限可能都被迫折断了。 他从小听到的受到的教育都在告诉他,人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没有。 如果他们作为杀了人的土匪死去,那他们曾经的底色会不会变得浑浊不堪,人性的黑暗被无限放大,人吃人不只是一句虚话。 江岚可以接受自己的平庸,但不能接受灵魂变得扭曲,他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把刀伸向无辜的人。 那一定不是他。 那样的人一定很可悲。 张秉成看着少年站在月下,脚下躺着数具尸体,脸上还沾染了一抹血迹,长长的发尾随风轻动。 少年垂眸抿唇,似在沉思,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静默,半晌才抬头,“哥,我们该走了。” 张秉成点了点头,两人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进去,路上张秉成问身边的人,“在难过?” 江岚摇头,“没有。” 他刚才是有一点点伤春悲秋啦,但仔细想想,他的道德底线太高了,所以下意识的为好人被迫变成恶人的事情感慨。 但其实,一旦关乎到生死,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去评价当事人的选择。 虽然江岚宁愿死也不想做违背初心的选择,但把现代的价值观放到现在,这也是一种傲慢,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心理,都是一种傲慢。 只是前者是一种不自知的傲慢与悲悯,这样不好,江岚暗暗告诫自己,凭个人之力去改变一个时代是极其狂妄的想法,一旦被这种想法裹挟,江岚根本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这一路走来他见过食不果腹的人,衣不遮体的人,自私自利的人,但无论是哪种人,这都是他们在这个时代独特的生活方式,他可以去帮助,但不能过度插手。 江岚不过在这个时代活了十年,且是在张家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论及生存智慧,江岚远不及那些人。 “是我想多了,谢谢你哥。”江岚真诚道谢。 张秉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了,“不客气,我是你哥嘛。” 即便江岚几番告诫自己要适应张家,适应这个时代,但对张家人来说,他还是太特殊了,不是对于他演出来的那个温柔的人的特殊。 一个人的底色既难分辨也好看清,江岚站在张家人里面,哪怕不去表演,依然白的像个小白兔。 并不是说他弱,相反,江岚在张家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张家那些残酷的规则他都知晓。 但是他身上就是带着一股,我知道生活是很残酷的,但这不妨碍我热爱它,不妨碍我想要我的朋友、家人们快乐,并为此付出努力。 所以说他显得太特殊,他重视人与人的关系,承认人性的光辉,怜悯一切苦难,但一直清醒的前行。 他明白一切,他选择接受。 他想要改变,他付出行动。 张秉成认为张秉岚身上带着和他一样的叛逆,区别是张秉成是自暴自弃除了骂几句其实不能改变什么,但张秉岚不骂不怨,笑着去做自己能做到的。 张秉成得承认,他比不上张秉岚,张家很多人都比不上。 但江岚觉得,他其实是个理想主义者,就和曾经想要做老师一样,他有着很单纯的目的,喜欢传递知识的成就感,喜欢交朋友建立关系,喜欢教师这个伟大的职业。 只是后来生活太浮躁,社会变化的让他也有些犹疑,所以他厌恶无法保持初衷的自己,却也会为更加美好的明天努力。 明天会怎么样呢?吃一顿好吃的饭,看一本喜欢的书,争取一个对自己来说还不错的工作,这样就够了。 既理想主义又容易满足,江岚是这样的人,哪怕生活不如意也能笑着安慰自己“我这么好不喜欢我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内核十分强大,从不自耗。 他俩赶了几天路进了城,张秉成领着江岚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四合院,熟门熟路地绕过机关,“这是张家在北京的一处据点,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过来。” “现在嘛,”张秉成伸了个懒腰,“我饿了。” 他叉着腰低头看江岚,“去给你哥做顿饭呗。” 江岚乖乖点头,“好。” 张秉成说的带江岚长长见识很简单,他把人带去黑市,各个堂口,商会,各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力保之后他家小孩不会被人骗了。 当然烟花地他没去,还不到时候。 要是张家其他人张秉成还真不担心这个,但是张秉岚,这个他是真担心。 倒不是怕人看不出来那些弯弯绕绕的陷阱,就是怕人看出来了还往里跳。 领着人逛了几天后张秉成就撒手跑了,留江岚一个人在北京的茫茫人海里彷徨。 江岚于是开始在北京城内游走,这个时段还留在北京城的人极其两极分化。 富裕的人醉生梦死,他们也能感受到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气氛,抓紧最后的时间夜夜笙歌。 穷人们有一顿吃一顿,反正往哪里逃都没用,北京都被人闯进来烧杀抢掠了,还能往哪逃呢。 江岚在黑市里看到了很多地下的物件,土夫子这个职业说起来难听,却着实是个来钱快的行当,人为了活着总得拼命。 北京是个很讲究的地方,江岚发现这里的人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有约定俗成的生活习惯,如果不是战乱,这里应该会是一个很能让人沉下心来生活的地方。 华灯初上,江岚从黑市里出来,这几天他从黑市淘了些东西,再转头卖去拍卖行,手里攒了好一笔钱。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但总有些底蕴深厚的家族对古董更加青睐。 现在的拍卖行很多都是外国人开的,江岚专门分辨了一下,找了个专做达官贵人生意的拍卖行,东西在这些人手里还有可能好好的保存下去。 ------------ 第25章 他的祝福 江岚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街上留辫子的也有,去辫留发的也有,青衫长袍、西服马甲的都有,就是没有江岚这种一身黑色风衣,扎个高马尾的。 但也没有人敢乱看,如今的北京各行各路的人都有,谁也不知道哪个是不能得罪的。 更何况江岚面相气质出众,衣服也是上乘,看着就不是能随意招惹的。 在走了一段路后江岚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烛火通明,人声嘈杂,隐约还有小厮不断吆喝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这条路的大部分人的目的地都是那个地方。 是个戏园子。 江岚思索了下,他还没看过这个时代的戏剧,现代的戏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留下了一个个经典的曲目,现在的戏剧还被称为下九流,是走投无路的人糊口饭吃的手艺。 江岚排队走到小厮身旁,问现在还能买票吗,那小厮很热情,哪怕江岚年纪小也没有轻视,一口一个小爷,给江岚开了票。 没有了包间的位置,江岚在一楼选了个视野好的位子坐了,让小厮上了壶茶和一盘瓜子,静静地等着戏场开篇。 台上人粉墨登场,步伐轻盈,身段婀娜,声调婉转悠扬,江岚不懂戏,但他能听出来台上在唱霸王别姬,很美、很好听。 系统嘲讽他夸人夸的单调,江岚反驳说他这才是直抒胸臆,真诚的夸人。 唉,其实听不懂一点,但就是很好听,江岚嘴角挂着一抹笑,眼里全是欣赏,看似认真的在听戏,其实是把这当纯音乐听了。 QWQ对不起但是我能力有限确实听不懂。 江岚招了招手,来了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小厮,面容姣好,皮肤白净,声音清润,“您吩咐。” 是个很钟灵隽秀的少年,应该是在学戏的原因,一行一动间带着韵味。 江岚从兜里掏出一个翡翠扳指,放到小厮手上,“替我赏台上那位先生,戏很好听。” 那小厮没动,歪着头有些疑惑,江岚以为是他赏人的规矩错了,正要道恼,却听少年说道,“他唱的不好吗?” 江岚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摇了摇头,“他唱的很好,我造诣不深但依然能体会一二。” 小厮道了个歉,“您多担待,我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戏好听的,是我悟错了,您是个真诚的人。” 江岚第一次被同龄人这么直白地夸,抿唇轻笑,“多谢。” 小厮摇了摇头,“是我谢您,我今天见了您才知道,品戏是没有造诣深浅的,反倒是许多为戏痴迷的人,为的是台上人的身段,为的是名角。” “但其实不懂戏也能真诚的赞一句很好听。我以后也会上台,只愿自己以后的戏也能让遇到如您一样真诚的人。” 小厮很早就注意到江岚了,戏园子里很少见到年岁这么小的人单独来听戏。 更何况少年皮相太优越了,哪怕是小厮这种在戏院长大的也是头一次见。 一身气质更是难得,仿若世家公子,温文尔雅,来到这里之后安安静静地喝茶看戏,坐姿端正,眼神里满是认真和欣赏。 小厮看到江岚招手就拦下了要过去的人,自己走了过去,看到江岚说戏很好听还要打赏时是真的惊讶。 他能看出来少年是纯粹的外行,连看热闹都够不到的程度,听少年夸赞戏很好听小厮反倒觉得有些乏味。 一个听不懂的外行人拿了名贵物件打赏,说戏好听,无非是看上了台上人亦或是彰显财势要捧角。 这在戏院里再常见不过,甚至是引以为傲的事情。 想到少年清透的眼神,小厮还是问了一句,倒是没想到少年很真诚的说他不懂戏,小厮暗道他真是心脏了,少年分明干净的很。 无论懂不懂戏,会认真的听,认真的夸赞,不为角儿的身段名头,只是觉得他唱的好,所以赞美。 “会的,”江岚笑着点头,倒了杯茶递过去,“祝你前程似锦。” 小厮接过茶杯,和江岚碰了一下,“借你吉言,我叫红官,希望以后还能在台下看到你。” 我丢,江岚目瞪口呆,差点没稳住表情,掩饰性的又喝了口茶,“江岚,我的名字,”台上人正巧离场,江岚也顺势起身告辞,“有缘再见。” 红官点了点头,目送江岚走远,这才转身向后台走去,他父亲,现在的二月红正在卸妆,红官把扳指放到桌面上,推给他爹。 “有人赏的,夸你唱的好听。” 二月红放下手里的毛巾,拿起扳指端详了一下,“质地清透,水润生姿,是个好东西,哪位客人留的?” 能赏下这样的东西,总得留下几句话,或者约人见一面吃个饭,二月红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个少年,瞧着和我同岁,没留什么话就走了。” 其实留了话,夸二月红唱的好听,可惜他爹只注意了那个扳指,根本没注意他刚说的话。 二月红眼神惊诧,最后只感叹了一句,“大抵是哪家的小少爷吧。” 红官默默点头,瞧着确实是个小少爷,还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爷。 另一边江岚从戏院出来匆匆回了小院,回房后猛地关上门,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我丢我丢他说他叫红官,还说以后要上台唱戏。” “他不会是……” 没听到系统的回话,江岚扫了一圈,没见统影,他大惊失色,“统儿你搁哪呢?” 房门传来撞击的声音,随后系统虚化飘了进来,幽幽地看着江岚,“真好啊还能想起我。” 江岚一把薅住系统,揉啊揉,“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你啊统哥。” “快说刚才那个小孩是不是那谁。” 系统被揉的生无可恋,麻木点头,“是是是,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我丢他不是在长沙吗?” “人家戏班本来就是走南闯北到处去的,是后来红官做了班主,成了红家家主慢慢洗白红家才成了长沙第二家族。” “而且……” “而且什么?”江岚疑惑。 “而且他给你提供了三百能量点。” 江岚瞪大了眼,我丢,“就我和他聊那几句?” 系统点头。 咱也是用上话遁的人了哈,咳,给少年人带来心灵的慰藉,这个能量点是他该得的。 ------------ 第26章 他的软饭 第二天江岚去采购了一批下墓要用的东西,他没下过墓,理论到位实践还是头一次,反正有钱,都买来看看。 把东西摆了一地,江岚蹲在地上和系统讨论这些东西的用处。 “洛阳铲,这个典,这个我知道。” “登山绳还有这个锁扣,哦这个锁扣要这么用。”江岚三两下把锁扣拆解开,观察着说道。 “绷带、金疮药……感觉不是很需要。” 系统不赞成,“这个才是最需要的好吧。” 江岚屈指敲了一下小毛球,“最需要的明明是食物和水,还有武器。” “说到食物,”江岚突然想到什么,“现在能够长时间保存的食物大多口感都不太好。” 他想了想,“不如我自己做点吧。” 江岚来到厨房系上围裙,围裙是他自己拿了块布做的,一做饭就下意识先找围裙,找不到就现场做一个,没有围裙江岚寸步难行。 “能够长时间保存的食物……还得是饼啊,”他拿出面粉和水,“只吃饼太单调了,做馅饼又不太好保存……” 系统打断某人的碎碎念,“你想多了吧,下墓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你又不是要在里面住十天半个月。” 江岚一愣,恍然大悟,“说的对嗷,那还是做馅饼吧,我果然还是喜欢面食。”说着就把面粉和水混合起来,开始和面。 江岚对自己的厨艺相当自信,除了武力值之外,他厨艺在他各个技能里面排第二。 上辈子做饭就不错,这辈子专门花了能量点速学,人活着就绕不开吃喝,“活”这个字,水占一半,舌占一半。 吃不好江岚活着都没劲,自己养活自己这么多年,他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把面团密封好放一旁发酵,江岚蒸上大米,打算做个饭团,做点口味不一样的,换着吃。 等江岚忙忙碌碌的做好吃的端上桌,张秉成推开门走了进来,“哟,怎么做这么多。” 江岚:“……”不是你是不是装了一做好饭就自动出现的雷达,是不是巧合的过分了。 江岚回了一句,“带着路上吃。” 张秉成揉了一把江岚的头,把外套脱下丢椅子上,拿起一个饭团,看着江岚,“那我现在能吃不。” 江岚点头,“能。”那我也不能说不能啊,你也没打算和我客气啊。 “好吃,”张秉成咬了一口,咸香四溢,“哪天在张家混不下去了,咱哥俩在四九城开个早餐铺子一样饿不死。” “到时候你负责做饭,你哥我负责吆喝,咱也不开大酒店,忙不来,就开个早餐铺。” 江岚无奈,倒了杯茶放张秉成手边,“哥,不会混不下去的。” 张秉成不依不饶,觉得早餐铺这个点子妙极了,“那万一混不下去了呢?” 江岚低头想了一会儿,“那我养你。” 张秉成瞪大了眼,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饭团给噎到了,他猛拍胸脯,“咳咳咳我咳咳。” 江岚连忙给人拍背,又把茶水递了过去,“没事吧?” 张秉成接过水杯猛灌一大口,这才松了口气,“有事!有大事。” 他转身一把按住江岚的肩膀,在江岚疑惑的眼神中说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堕落的思想!我和你说,你以后要是碰上想要被你养的人,你把他脑壳给我砸烂喽!” 江岚震惊,“什、什么。” 张秉成骂骂咧咧,“什么东西,居然敢吃你的软饭,老子把他剁碎了喂狗。” “哥,你别激动,没人要吃我的软饭。”江岚顺毛哄。 张秉成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他弟刚才说要养的那个人好像是他? 完蛋,我就是那个敢吃软饭的人啊。 那没事了,张秉成咂咂嘴,他吃他弟软饭怎么了,他弟说要养他诶。 张秉成心里乐的直冒泡,面上却咳了一声,“提前给你预防一下,省的你被骗。” 江岚点头,“谢谢哥。” “嗯嗯不谢,吃饭吃饭。” 张秉成回来后第二天两人就离开北京动身河南府,一路骑马到了南阳,接下来就是江岚来带路了,张秉成不会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张家的放野关系到张家人在族里的地位,但同样危险非常,江岚在这片山逛了几圈,看似在观测风水分金定穴,其实,“系统这下面有个不小的墓?” 系统扫描,“对。” 其实在边做题边对答案,江岚在手绘的地图上标注下来,对情报的分析和利用也是很重要的能力,这张图放野后要上交族里留档保存。 之前在北京江岚也留意过各个墓的消息,可惜不是假的就是没什么好东西,真正能捞到油水的墓的消息短时间内打探不出来。 所以江岚现在就只能人力+统力,亲自来确认位置了。 大致扫了一眼地图上标注的几个墓,江岚标标画画,最后选定一个风水最好的墓。 嗯,这个看着像油斗。 收起地图,江岚向山下走去,张秉成在山下向村长租了个没人住的农家小院,这几天他们都住在这里。 推开院门,张秉成不在,估计是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江岚熟练的开始做饭,等到饭点,张秉成准时坐到桌前。 “哥,我选好放野的地点了。” 张秉成夹了一筷子菜,“行啊,明早就去?” 江岚应了声好。 一早江岚就收拾了东西,东西不多,之前他在北京买的那些装备一个没带,张秉成说都是累赘。 两人轻装简从,来到山上确认好位置,直接下铲子,全程江岚动手,张秉成这个时候存在感极低,好像不存在。 挖到能看到墓室墙壁的程度,江岚探指在墙上摸了一圈,拆了一些小机关就破墙进去了。 进去后点了个煤油灯,其实看的一清二楚,但江岚还是微微提高煤油灯打量了一圈环境,墓室不大,估计是个耳室,靠墙摆放了一堆陶制品。 碗、杯、钵、瓮、罐、壶、缸……几乎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江岚检查了一圈,没发现鬼,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点小失望,这阴气森森的地方怎么还见不着鬼呢。 ------------ 第27章 他的初次 不过看那堆陶制品的工艺,这应该是个汉代墓 ,东汉陶制品承先秦传统,这堆陶制品无论是从质地还是工艺装饰来看都价值不小,可惜江岚用不到。 但这也能证明这个墓主人的身份,不说公侯世家,至少也是达官显贵。 他没在这个耳室耗费太多时间,在墙上摸索着打开机关。 机关启动的吱呀声和石门移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江岚却从这混乱的声音中听到了其他窸窣的声音。 他凝声去听,不是错觉,确实有什么东西在爬动,江岚手指贴着墙壁上,动静是从墙壁里面传来的。 绕过石门走进下一个墓室,江岚手指快速划过墙壁,墙壁里有通道,专供那些小东西爬行,是随着机关打开而打开的。 估计整个墓里都是这样的通道,一旦机关被打开,这个墓室的通道也会被打开。 江岚看着爬到脚边的小蝎子,比平常见到的蝎子要小的多,通身黑色,尾针泛着冷寒的漆光。 一看就剧毒无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密密麻麻的小蝎子就围了江岚一圈,却又像畏惧着什么一样不敢上前,徒留大片空地在江岚四周。 江岚往前一步,小蝎子们着急忙慌地往后退,甚至彼此挤来挤去,尾针都扎在了旁边的小蝎子身上。 大型踩踏事故现场,江岚笑了。 血脉之力,小子。 任由那群小蝎子想跟不敢跟,想走又不舍得走,江岚接连走过几个墓室,探查过后没有任何犹豫又走向更深处。 这些墓室里的冥器都不是他需要的,江岚也没有倒卖的想法,先不说东西太多他带着累赘,虽说系统能带走,但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没必要。 再说他的资料上交张家后,他不信张家不会派人过来一趟。 沿着墓道往里面走,江岚并没有刻意避开一些机关,脚步算得上闲适。 感觉到脚下触感不对,江岚脚尖一点翻身躲过从墓壁上突出来的数杆铁枪,枪头锋利泛着冷光。 前边凌空射过来几支箭,江岚躲过几支,劈手握住两支,手腕用力,两只箭嗖的一声没入黑暗。 “叮——铛”铁器互撞的声音传来,机关毁坏,墓道里不断飞射的箭也停了下来。 江岚继续前进,走进一间面积稍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有一个棺椁,棺椁是梓木的,表面绘制着花鸟纹样,是个陪葬棺,里面应该是个女性。 棺椁周围有四个陶俑端着烛台,前面还有八个陶俑跪地端着各类陶制品。 墓壁上还刻画着色彩鲜艳壁画,这个棺椁的主人应该地位很高。 江岚在心里告了声罪,抽出匕首撬开一道缝,观察了一下棺椁结构。 没有棺钉,是榫卯嵌合式的棺材,找准位置把匕首嵌进去,江岚借力打开棺材。 里面的棺材上镶嵌着一些玉饰,玉饰的位置很巧妙,江岚没法完全避开,只能尽量不伤着这些陪葬品。 棺材里是一具保存完好的骨骼,头部戴着一副很华美的发冠,依稀能看出原本是赤金色的,各色宝石镶嵌在发冠上,冠顶花团锦簇。 周围放着一些首饰和书籍,已经发黑了,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江岚愣住了,他能看出这应该就是墓主人的夫人,倒不是惊讶,而是他突然想到,直到他死去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出土过汉代的凤冠。 江岚沉默,突然发现这个凤冠的价值极高,如果张家能在新时代到来后让他捐出去的话。 江岚把墓里的东西轻轻拿出来,那些书本腐蚀太严重,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地步,他仔细分辨了一下,依稀能看出来是佛经。 佛教是西汉末东汉初传入中国的,东汉开始在内地传播,形成了汉传佛教,但江岚手里的佛经是梵文写成的。 如果他猜测没错的话,这些书或许是随着丝绸之路进入中国的那批佛经原卷。 张家不缺各种书籍孤本,但也很乐于填充自己的资料库,从他们建立各个档案馆就能看出来了,张家对于情报资料很是看重。 再往里走就是主墓室了,那群小蝎子还在江岚后边跟着,主墓室面积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棺椁以外用黄心柏木堆垒了一圈。 墓室里排列着两排手拿武器的陶俑士兵,威风赫赫,这间墓室里没有服侍的陶俑侍女,只有这些陶俑士兵,四周还有各式武器陈列在武器架上。 看起来这个墓主人武德极其充沛。 旁边还有个巨大的石碑,江岚大致浏览了下,是东汉某位侯爷的墓,石碑上记载了这位侯爷一生的功绩,因战功赫赫被当朝陛下特允黄肠题凑葬式墓。 江岚看着那座厚重的棺椁,不用开棺他都知道里面的陪葬品让他通过放野绰绰有余。 只是,江岚看着脚下的纹路,再次回想了一下周围墓室的格局,确认了这位侯爷在他的墓里埋了个养气阵法,用来庇护自身、福延后代。 但一旦主墓室的棺椁被人打开,阵眼被破坏,那墓主人怕是要立刻起尸。 一千多年的粽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应付,看着手下已经开了一层的棺椁,江岚默默想到。 打不过可以跑嘛,跑不过可以喊救命啊。 想到这里,江岚又开了一层,棺椁开始颤动,好似里面的人在疯狂撞击棺壁,颤动越来越剧烈。 江岚双指插进棺椁的机关里,片刻后,咔嚓一声,机关打开,江岚飞身后退。 棺材板被猛地掀飞,里面跳出来个将近两米的粽子,身穿盔甲,通身漆黑,身上虽然有腐朽气但尸体并未完全腐败,只是干瘪了下来。 盔甲套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粽子的动作僵硬但速度并不慢,一双枯骨似的手呈爪状,堪比匕首,还是带尸毒的。 江岚一脚蹬在粽子膝盖上,借力旋身攀住粽子的肩膀,一把匕首猛地插进粽子的眼睛里。 粽子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身体疯狂甩动想要把江岚甩下去,江岚抽出匕首往粽子脖子上划去,匕首发出铛的一声。 ------------ 第28章 他的温泉 太硬了,匕首根本切不开粽子的皮肤,江岚面色冷静,躲过粽子抓来的一爪,一脚踢飞粽子紧追不放的爪子。 江岚翻身跳了下去,在地上卸力后猛地起身,下一刻,刚才的地面上出现裂痕,粽子的攻击紧随而至。 江岚人太小,匕首攻击力不够,想要对付这种粽子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围着墓室腾转躲避,时不时近身往粽子身上招呼一下。 江岚看准时机,一脚踢飞地上的棺材板,棺材板呼啸着拍在粽子身上,粽子后退两步,跌仰在棺材上。 江岚随着棺材板而来,匕首猛地扎在粽子膝盖下方,两手紧握,手腕旋转,身体顺着重力斜滑出去,切下来粽子的半条腿。 所幸,除了脖子外其他地方还不到坚硬如铁,粽子身上套着盔甲,江岚能下手的地方不多。 江岚快速起身,没管因为刚才一番超过自身极限的动作给手腕带来的剧痛,翻身站在棺材上一脚把粽子踹了下去。 如法炮制让粽子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江岚拿着匕首试图把粽子的脖子磨断。 张秉成看不下去了,拎着把刀走过来,把江岚扒拉到一边去。 “你起开。” 手起刀落砍断粽子的脖子,张秉成看向江岚,“行啦,去拿你的战利品吧。” 张秉成跳下棺椁,顺便把粽子提出去,江岚看向棺材内的东西,因为刚才的打斗损坏了很大一部分。 这也没办法,如果不限制粽子的行动江岚根本打不过那个粽子,整个墓室里能限制粽子行动的只有这个棺椁。 第一次盗墓,江岚很心虚,闯了人家的家,打了人家的人,抢了人家的东西…… 江岚瞥了一眼在地上躺尸的粽子,心里默念数遍对不起,然后把棺椁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等等,还有这个。”张秉成丢过来一把剑,剑长约一米,剑身上满是青绿色的锈迹,“我看那边的武器架上不少武器,大多都废了,这把剑倒是品相不凡,拿着吧。” 品相不凡?江岚伸手在剑刃上划过,一点皮都没破,他沉默了下,还是把剑收起来了。 和张秉成原路返回,出来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把洞口恢复原状,两人慢慢地往山下走。 张秉成伸了个懒腰,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走着,“族里对放野没时间要求,咱出来才一个多月,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江岚背上背着个包袱,怀里还抱了一个,闻言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回族里接任务。” 张秉成诧异,“这么积极干什么,以后有的是你忙的时候。” 江岚想了想,提到了一件往事,“三年前,张逾山告诉了我那件事,族里允许我提前放野,我想或许是对我另有安排。” 张秉成啧了一声,一把按住少年的头,“还挺敏锐的,你猜的没错,那群老东西确实对你有安排,你回去后大概是在我叔手底下混。” “我和你说,他虽然是个死脑筋,但一般小事也懒得理会,该服软服软,他不会计较的。” 江岚乖乖点头。 张秉成接着说,“族里对那件事很重视,分了很多人手去查,那群人藏的很深,张家人里边也有他们的人,你注意着点,别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江岚继续点头,“你也小心。” 张秉成摆摆手不在意,“你不用操心我,我回去本家档案馆报到,那群人可没机会插手那地方。” 江岚沉默,这可真不好说,等张家覆灭你们就知道汪家人的侵入有多彻底了。 不过江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张家分崩离析的,他很喜欢张家的,虽然这里的人说话不好听,人也不可爱,但谁让江岚是个好人呢。 走到半山腰,张秉成突然想到这边几座山里好像有处温泉,他转头问江岚,“你这几天在这边有看到温泉吗,之前和村里人打听消息,他们说这边有座山上有温泉来着。” 江岚拿出地图,“东南方向圈起来的那个地方就是,是一处天然温泉,温度大概在40度左右。” 张秉成双眼放光,“走,泡温泉去!” 江岚看着自己的大包小包,“……” 最后还是去了,两人连夜翻了两座山,张秉成良心发现还帮江岚背了个包,终于来到了温泉附近。 张秉成三两下脱掉外套裤子,一个猛子噗通一声扎了进去。 半晌才从水里露出头来,甩了甩头上的水,伸手把头发往后捋,露出锋利的眉眼和英挺的面庞。 “呼、进来啊,这水还挺舒服的。” 江岚把两个包袱放在旁边的岩石上,无奈说道,“就来。” 他没脱干净,把脱下来的衣服规整好,放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又拿了两个饭团递给张秉成,“空腹泡温泉会头晕的,哥吃点东西吧。” 张秉成两臂交叠趴在温泉边上,看着他的小表弟忙前忙后,接过江岚递过来的饭团,他伸出一只手让江岚借力进来。 江岚进来后突然想到,“哥我们没带毛巾。” 张秉成吃着饭团,还不忘往江岚嘴里塞一个,“没事,等他自己晾干的。” 江岚:“……”妈妈,人生是旷野。 张秉成解决完饭团,搓搓手,“来,哥帮你搓背。” 江岚瞪大了眼,快速扑棱两下往旁边游出去两米远,头摇的飞快。“不用了哥,我不用搓澡。” 吓得他差点被饭团噎到。 “真不用?”张秉成一脸遗憾。 “不用不用。”江岚边摇头边摆手,试图打消他哥的想要给他搓澡的想法。 “行叭,”张秉成惋惜,转眼又有了个点子,“来,帮你哥搓澡。” 这个可以,江岚松一口气,快速解决掉手里的饭团,重新游了回去。 张秉成找了块看的顺眼的石头趴下,一脸惬意,“来吧。” 江岚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不敢说,他手掌轻轻地放在张秉成的背上。 男人的背部肌肉紧实,两片肩胛骨突出,皮肤白皙,麒麟文身蜿蜒至水中,美景如画。 ------------ 第29章 加更一章 只是背上数道伤疤给这幅画增添了凌乱的美感,江岚摸了摸那些伤疤,不用问都知道这些年男人出生入死已是家常便饭。 他手下微微用力,“哥,这个力道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手艺不错嘛我觉得咱俩回老家开个搓澡堂子一样挣钱。”张秉成又有了一个好点子,懒洋洋地说着自己的谋生之道。 他当然感觉到小表弟的手停留在他背部伤疤上不短的时间,但这没什么好说的。 就像张秉成也看到了小表弟身上凌乱的鞭痕,时间冲刷下只剩下浅粉色的痕迹。 他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张家人不需要可怜同情,他们足够强。 张家人需要的只是同样强大的同伴,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路都艰难无比,未来或许还会更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不强大就只能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张秉成不想死,更不希望小表弟死。 他希望张秉岚可以很强,强到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张家生活,强到不会被某次任务夺去生命。 张家很少有寿终正寝的人,但张秉成希望张秉岚可以寿终正寝。 江岚思考了一下,“哥,好像没有人在族里做生意。” 虽然张家手里确实有几个商会,但还真没人把生意做到族里边去。 “那不正好,这么大个生意场被咱哥俩全包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长老们大概不允许我们在族地里做生意。” “一群老古董~”张秉成拉长了腔调,“族长倒是支楞起来啊。” 江岚没好意思说,就算族长支楞起来大概也不会允许张秉成的奇思妙想的。 说完张秉成就转了个身一把拉住江岚手腕,“差点忘了你还伤到手腕了,让我看看,”仔细端详了一下,还上手捏了捏。 “还行,没伤到筋骨,就是得肿几天了。” 江岚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什么感觉,“还好,不是很疼。” 张秉成笑了,点了点江岚的额头,“在我面前不用硬撑着,现在还不到时候,肿起来就有的你疼了,回去记得上药。” 江岚点头应下,其实他真不疼嘿嘿。 两人泡到天际泛白,隐约还能听到山下公鸡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身上湿了一会儿就能干。 但是江岚的长发一时半会还真晾不干,张秉成拿过自己的外套,往江岚头顶一罩。 “用这个擦,早上还挺冷的,别湿着回去。” 江岚默默把外套从头顶拿下来,接受了他哥的一片好心,随意擦了两下,让系统悄悄把头发蒸干一部分,把外套还了回去。 张秉成也不介意,接过来就穿上了,回到小院休整了半天,问村里人买了两匹马,两人又开始赶路回张家。 江岚把东西交给族里就回了他的小院,张秉成和他分开了,大概就像他说的,去本家档案馆报到了,江岚又开始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他其实挺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生活的,一想到能混吃混喝到死,江岚就想笑。 还是系统提醒他,他从墓里还带出来一把剑,江岚这才把剑提出来,已知江岚净身高一米四多一些,这把剑高一米,净重10公斤。 比黑金古刀的重量差得远,但对于江岚现在的臂力来说,拿着这种重量的武器倒是刚刚好。 就是太高了点,江岚再长几年拿着就顺劲多了。 从地下室拿了材料,江岚开始着手给剑除锈,积攒了一千多年的锈迹,江岚累的满头大汗才看到一抹银白色的剑身。 等到锈迹除干净后,江岚屈指敲了一下剑身,剑身嗡鸣,锋利的剑光一闪而过,好似这柄剑在为得见天日欢鸣。 通身银白,藏锋千年而锐利之意不减,剑柄刻云纹,祥云缠绕,轻灵隽秀。 只看这柄剑的模样怕是会以为这是把轻巧敏捷的剑,江岚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拿到手里舞动的时候才知道这柄剑着实不轻。 是把好剑,捡到宝了,江岚抱着剑嘿嘿直乐。 既然有了剑那当然要正儿八经的练练剑招啦,正好现在有空闲时间。 江岚和系统挑挑拣拣半天,才从商城选中几套剑招来练,之前江岚出于对黑金古刀的满腔热情,一心认为自己早晚会有一把黑金古刀。 就算张家不给他也能从商城买一把,但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天降馅饼,他白捡一把稀世宝剑。 那之前偷摸练的刀法就不能用了啊,有点遗憾,但百般兵器百般通,刀法也有能用在剑法上的地方,江岚也不算毫无经验。 江岚站在院子里,旋身一剑横斩出去,一招一式间剑随身动,身姿飘忽,剑势如虹,剑身寒光凛冽,阵阵剑鸣声消散在空气中。 系统呱呱拍手,“好!岚宝好棒!再来一个!” 江岚一指弹飞系统,“你当我是卖艺呢。” 系统飘回来,叉腰,“那咋了,我这么捧场你给我表演一个能咋滴。” 江岚挑眉,哟,今天怎么这么霸气啊。 江岚也叉腰,“你给打赏了吗你就在这指指点点。” “我提供情绪价值了。”系统挺胸。 江岚一把戳下去,“那我让你白看我还没收费呢。” 系统大惊失色,“你现在和我这么生分了!这么斤斤计较,七年之痒了是吧,我不会原谅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的,不对男孩。” “哼哼不原谅就不原谅,我新买了个小山雀的皮肤,可以实体化的那种。” 江岚挑眉,“不知道商城能不能给退货呢。” 系统瞪大了眼,猛地冲进江岚怀里,“山雀皮肤!是给我买的对吧,是吧是吧,岚宝你真好!” 江岚两个手指拎起系统,晃了晃,“别介,我无情无义,七年之痒啊,我这么坏,怎么会给你买皮肤。” 系统傻乐,“嘿嘿我说笑的啦,岚宝这么温柔大方善解统意的人一定不会计较的对不对。” 江岚矜持了下,勉强点了点头,“行叭,原谅你这一次,谁让我心善呢。” ------------ 第30章 他的任务 江岚从空间拿出皮肤,是个白绒绒的北长尾山雀,翅膀和尾巴是纯黑色,站在桌子上团成一个小白球,江岚一看这个皮肤就觉得很适合系统。 和系统平日里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团起来分不清它和山雀皮肤谁更圆一点。 系统欢呼一声一个猛子扎进山雀身体里面,原地蹦跶了几下适应了新皮肤,它歪着头看江岚,“啾?啾啾啾。” 好看吗?嘿嘿是不是很好看。 江岚摸着下巴饶有趣味,“你听没听出来自己说的是鸟语。” 系统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发现掐不住,两个翅膀尖尖没有这个功能,“啾?啾啾啾啾。” 啥?什么鸟语。 江岚揉了揉山雀毛绒绒的脑袋,“没事,我听着是人话就行。” “啾~”系统蹦到一旁,躲开江岚的手,翅膀挥动左摇右晃地飞了起来。 “啾、这没我原来飞的舒服。” 江岚看着系统飞的忽高忽低,“你多练练就好了,重要的是,你有实体啦。” 小肥啾晃晃悠悠地飞到江岚手心,贴贴,“嘿嘿谢谢岚宝。” 练了半个月的剑,这个院子终于来了个除江岚以外的人。 来人比张秉成懂礼貌的多,他进来前敲了敲门,虽然敲门后他就走了进来,完全没管门内人的反应。 江岚收回挥出去的剑,诧异地看向门口,“您来是有任务吗?” 张胜墨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跟我走。” 江岚以为张胜墨会直接带他去做任务,但没想到他一路往张家深处走去。 江岚从没靠近过这片地方,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迫感。 周围有视线不断落在江岚身上,他看不到暗处的人在哪,却能感受到那些如影随形的监视。 张胜墨走到一处古朴的宅院前才停下脚步,旁边突然出现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 两个人分别在张胜墨和江岚身上摸了一通,重点摸了发丘指和脸,还看了他俩的麒麟文身,随后才让开大门。 江岚在两人检查文身时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黑色的麒麟纹身盘踞在男人精壮的上身,从肩膀到腹部栩栩如生。 江岚的就不行了,只纹了肩膀的部分,他的文身还没纹完。 张胜墨没什么表情变化,在两人让开后径直走了进去,江岚连忙跟上。 宅院很大,他们走过几道拱门停在一间正屋门口,江岚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凝滞。 正屋门口守着两个人,房间内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张胜墨停在原地闭目养神,江岚见状也收回暗暗打量的眼神,垂眸看着眼前的地图。 是张家的地图,图上被详细绘制了半数地方,其余地方要么是不重要江岚懒得去,要么是太重要江岚去不了。 绘制地图倒也不是想探秘张家,纯粹是出于未雨绸缪的心理,江岚不想以后有什么意外打他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继续在脑内慢慢绘制刚刚看到的环境,眼镜自动形成的地图只有大致的东西,更详细的得江岚亲自来。 就在江岚画地图时,时间悄然流逝,房门也终于打开,门内走出来一个青色长衫的男人,看着将将三十。 他微微一笑,说道,“进来吧。” 江岚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非常眼熟,那种经常能看到的眼熟。 但江岚脑子就和宕机了一样,死活想不起来。 系统发出“嗷”的一声,“这人长的和你好像啊岚!” 江岚猛地回神,迷雾拨开,尼玛这张脸和我最起码七分像!这可不眼熟嘛。 嘶,比我爹和我长的都像,江岚都不用猜,这人一保准和他有什么血缘关系,还是那种很近的血缘关系。 太好了哥们在长老会里也有人啊! 都走到这里了江岚再不知道张胜墨带他来干什么就真傻了,系统在江岚和那个男人之间飘来飘去。 它把实体放空间了,还是虚化的身体跟着江岚方便点儿。 “像,太像了岚。” 江岚跟着张胜墨的脚步走了进去,走到男人身边时男人还对他笑了笑,看着很友善。 ……更像了,尤其是这么笑的时候,和江岚的外在形象像了个九成九。 身后房门关闭,江岚没敢多看,垂眸看地板,让系统给他转播。 房间很空旷,屋顶有很多铁黑色的锁链来回交错,四周的壁灯上蜡烛静静地燃烧,为房间内添了暖黄的灯光。 中间两侧有两根黑色的柱子,上面刻画着麒麟的雕像,房间内一共有七把椅子。 一把据正中上座,两侧各三把,那个男人坐在了左侧第三把椅子上。 张胜墨进来后就单膝跪下了,江岚紧随其后,他听到上首有人开口说话,语气淡漠,“张秉岚。” 江岚吐槽开口就是废话,面上还是恭敬垂眸应是。 上首那人接着说,“族里曾有一个古楼废弃在巴丹吉林,有很多资料遗失,关于黑毛蛇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巴丹吉林,江岚知道这个地方,就是沙海的古潼京所在地,他有点头皮发麻,该不会是让他俩去古潼京闯一圈吧。 包活不了的啊。 还好那人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江岚的顾虑,“黑毛蛇具体出现原因已不可考,但大概与天外之物脱不开关系” “巴丹吉林内的黄河孕育了古居延文明,随着古楼的废弃族内也遗失了关于这个文明的信息……” 天外之物,说的就是陨石。 江岚总结了一下,就是族内猜测这个古居延文明利用陨石造出了黑毛蛇这个东西,但是古居延文明族内已经找不到资料了,很有可能已经灭绝了。 但族内寻踪觅迹,怀疑同样有黄河流经陨石坠落的四川罗河或许曾有古居延族人流浪至此地,在那里慢慢发展了起来。 所以张胜墨和江岚的任务就是查探这一消息是否属实,如若属实就把这一文明的信息带回族内。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找找看有没有黑毛蛇,族内缺少样本用来研究,巴丹吉林的那处古楼短时间进不去,就只能从其他细枝末节的地方找找看了。 ------------ 第31章 他的文身 那人以一句“任务全程保密,出了这个房间此事对任何人不能提起。”作为结尾。 随后交给张胜墨一沓资料,就让他俩离开了,江岚有点惊讶,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啊?真的吊胶布吗? 但是转念一想,涉及到汪家的事,张家内的知情人也不多。 能用的人手更少,甚至安排江岚提前放野,现在直接安排他接触机密任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好吧,还是有一点点惊讶的,江岚安静地退出房间,却看到张胜墨并没有离开,还对他说,“等一会儿,带你去纹身。” 哇哦,完整的麒麟文身! 江岚差点没忍住咧出个笑嘴来,强忍着笑意轻轻地点了个头,应道,“好。” 没等多久,房门打开,刚才那个对他笑的长老走了出来,对他俩笑着说,“走吧,我来给你纹身。” 江岚跟在他身后,三人走到一个小院,那个长老打开墙上的机关,地面出现一个通道,斜通着向地底深处,长老率先走了下去。 一路走一路打开地道上的壁灯,等走到平地上时,江岚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块很空旷的广场,还有几处通道连接着其他方位,正中间是一个类似祭台的地方,几根巨大的黑铁柱子矗立在四周。 柱子上雕刻着繁杂的花纹,祭台周围有火堆在燃烧,好像即将举行什么仪式。 庄重、深沉但又莫名神圣。 那个长老回头看着江岚,“躺上去吧。” 江岚面上稳如老狗,不动声色地走向祭台,实际上内心已经COS尖叫鸡了。 啊啊啊啊!他让我躺祭台上啊! 我不会要被献祭了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把我烧死吧QWQ 那个长老拿了一个青铜小鼎放在火堆上,又拿了些奇奇怪怪的草药,不知名的动物尸体碎块,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丢在鼎里。 在等待液体烧开的时候,那长老又拿了许多细长的银针,尖细尾粗,他把针一个个在火上烤过,又把针安置在一个透明的琉璃装置内。 小鼎里发出沸水烧开咕噜咕噜的声音,张胜墨把鼎从火上拿了下来,对着江岚说道,“上衣脱了。” 江岚闻言坐起身利落地脱去上衣,重新趴在石台上,张胜墨往他嘴里塞了个手帕,把他的长发抚到一边。 随后拿起石台上自带的锁链固定住江岚的手脚,说真的,这个场景非常诡异。 江岚都有点毛骨悚然了,一锅乱七八糟堪比毒药的混合物,让人看着就胆寒的针,两个看着很邪恶的大人,和束手无策好像小白鼠的岚岚。 江岚:QWQ 针尖在背上游走的感觉很奇怪,江岚能感觉随着针尖接触皮肤,一股仿佛火焰烧灼的感觉弥漫,皮肤在缩紧,血液在沸腾,好像真的要被火焰烧成焦炭了。 江岚感触不深,随着温度越来越高,他让系统把皮肤感知也屏蔽了。 那种被高温包围的感觉太可怕了,总让江岚有种自己下一秒就成焦炭的错觉。 江岚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身体在预警,条件反射地想要脱离这危险的境地,铁链在江岚的挣扎下哗啦作响。 他咬紧嘴里的手帕,把声音闷在喉咙里,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江岚能感觉到束缚着他的锁链也离开了。 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没想到那个长老会过来扶他一把,还给他递了一杯水,江岚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才开口,“谢谢。” “你歇会儿,等下纹身前的那部分。” 江岚点了点,捧着茶杯慢慢喝,那长老看着乖乖坐在石台上喝水的少年。 少年捧着茶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额头满是冷汗,唇色浅淡近乎无色,垂眸的样子看着分外可怜。 长老见状开口说道,“你的血脉浓度很高,族里对你寄予厚望,给你纹身的材料特殊,比你之前纹身痛感要更强一些,你之前的文身也要重新绘制。” 江岚捧着茶杯缓缓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道,“哦。” 我感觉痛感可能不是更强一点儿的事,你个浓眉大眼的说话一点也不实诚。 那长老揉了揉江岚的头,笑道,“疼傻了?” 江岚摇头,“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长老轻笑出声,“我叫张庆回,按辈分和血缘关系来说,是你的祖父。” “啊……”这。 这么年轻就做祖父了啊…… “嗯?”张庆回挑眉,“怎么,不像吗?你长的可比你爸像我的多。” 像,很像,非常像,江岚看他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毕竟人面对自己的脸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江岚抿唇,还是叫了一声,“祖父。” 对着这么年轻的脸叫爷爷,真的很魔幻啊。 张庆回又揉了揉江岚的头,心情不错,这孩子他还是今天第一回见,确实和张瑞临说的那样,是个很不一样的孩子。 天赋也很是少见。 江岚喝完一杯水,把杯子递给旁边的张胜墨,“我准备好了。” 张庆回点了点头,“背部刚纹好不能接触重压,这次不绑你,你自己忍住。” 江岚点头,把手帕重新塞回嘴里,眼睁睁看着人拿着一排针在皮肤上扎来扎去是个很新奇且惊悚的体验。 江岚能看到那红色的液体慢慢侵入皮肤,又缓缓变成黑色,并且越来越黑,周围的皮肤反倒越来越红。 江岚十指捏紧石台边缘,竭力控制住想要逃离的身体,手指过于用力变成了青白色。 白红黑的颜色在皮肤上交替出现,随着最后一笔的结束,颜色的转变彻底定为黑色。 张胜墨拿了一卷绷带缠到江岚上身,绷带勒得很紧,江岚觉得他有点喘不过来气,他手指颤抖地把嘴里的手帕拿出来,垂眸调整着沉重的呼吸。 那边张庆回收拾着纹身的工具,嘱咐道,“一天内不要碰水,什么时候不疼了什么时候拿掉绷带。” 又对张胜墨说道,“待会儿带他原路返回。” 说完就走了。 ------------ 第32章 他的任务二 江岚感觉身体不那么麻木之后试探性的动了动,很沉重,仿佛沉疴已久,没有平日里轻巧的感觉。 两人离开这个地下空间,原路返回江岚的小院,张胜墨留下一句,“后天出发。” 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小院里就剩江岚一个人,他心痒痒的,很想看看自己的麒麟文身长啥样,还是特殊款的,这也太帅了。 话说江岚长这么大一直被人夸血脉浓度高,但其实他对自己的血脉浓度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认知,高到什么程度,能和小哥比吗? 系统又套上自己的新皮,在桌子上蹦来蹦去,闻言说道,“差不多吧,你俩不相上下。但你比小哥纯一点。” 江岚瞪大了眼,“我丢我好厉害。”随后又有些疑惑,“纯是啥意思?” 系统翻了个白眼,“这你得谢我,知不知道一个随身系统的含金量啊。” “我刚绑定你那会儿可是自掏小金库帮你改善过血脉的,不然你以为这传承千年的张家还真能返祖出一个超高浓度麒麟血脉啊。” “至于纯度这个问题,得从张家老古董的角度看,他们本家人通婚就是为了血脉纯净,我帮你改善的就是最纯净的张家血脉。” “小哥是因为他母亲是康巴洛人,虽然本身也是张家一脉,但张家人不认,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族群繁衍发展,多少和张家血脉有点不同了。” 这么一说江岚就明白了,他和小哥血脉的效果是一样的,但他的血脉维持了本来的白色,小哥的血脉进化出了其他颜色。 嗯,简单明了,江岚完全理解了。 江岚在小院躺尸一天,本来他还打算悄悄去看一眼自己的小伙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是进不去,他的舅现在很大可能就在训练场。 二是他确实行动艰难,第二天一早醒来江岚就感觉身体滞涩,整个上半身都在僵硬麻木。 他拿着剑在院子里缓缓地耍了两套剑招,差点没给他累趴下。 “你小子不要命了?”张海榆一打开院门就看到少年满头大汗地在舞剑,脸色苍白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剑都快拿不稳了人还不老实。 “老师?”江岚剑招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诧异转头看去。 “你在干什么?”张海榆皱眉,“我刚从长老那回来,昨天才纹身今天就练剑?” 江岚把剑收回来,有点局促,“只练了一会儿。” 张海榆关上院门,瞥了眼垂头站的笔直的少年,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果然和张秉成说的一样,这椅子还挺舒服。 “行了别站着了,坐吧。”张海榆指了指旁边的石椅,示意江岚过来坐。 一副比主人还主人的做派。 江岚坐过去,他发现张家这些人个个都算得上社交恐怖分子,瞧瞧这一个个自来熟的样子。 谁再和他说张家人内向他和谁急。 系统见状从柿子树上嗖一下就飞了下去,稳稳停在江岚面前的石桌上,“啾啾。” 张海榆挑眉,“你养的山雀?” 江岚点头,笑道,“刚养不久,小家伙不认生。” 张海榆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白白的小东西,点评道,“耐寒,就是飞不久,没法用来通信。” 张家偶尔也会培养一些小动物一起做任务,忠诚,不引人注意,很好用。 江岚把手放在桌子上,让系统跳上来,闻言抿唇笑道,“没想要它做任务,只是想养它。” 系统听了一整个大感动,脑袋蹭了蹭江岚的手,又转头飞过去啄了张海榆两下。 “啾啾啾!” 混蛋不要小看我和宿主的羁绊啊! 张海榆眼疾手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系统命运的后颈,“还挺有灵性,就是不太老实,鸟嘴要是不想要我就给你拔了。” “啾!”救命! 江岚连忙伸手把系统接过来,双手捧住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老师见谅,它没有恶意的。” 张海榆顺势收回手,“护这么紧,你出任务也带它?” 江岚点头,“它很乖。” 系统也点头,“啾。”我很乖。 “行吧,”张海榆也点头,但没打算放过他,“今天别练剑了,等拆了绷带吧。” 练一时半会没多少进度不说,伤势加重绷带一直拆不了,难保任务里不会出了意外,本来年龄就小,这万一折在外边。 张海榆怕张秉成和他拼命。 江岚眨眨眼,应道,“好。” “老师你怎么会过来。” “我刚去找长老交任务,上个任务和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牵扯,长老让我找张胜墨报到,这趟任务一起去。” 说着还瞥了江岚一眼,“顺便还和我说了昨天你刚纹身,让我看顾几分。” 江岚点点头,那他就明白张海榆口中的长老指的是谁了,我就说有人脉好办事吧。 小小张家,拿捏拿捏。 “给我准备个房间,我今晚睡你这儿。”张海榆很心安理得的指使人,张秉成的表弟,四舍五入就是我的表弟。 一家人,客气显得多生分啊。 江岚把上次张秉成住过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趁着还在日头上,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了晒。 这段时间这个院子来人的频率比过往十年都高。 虽然一共才三个人。 可见以前这个院子有多冷清。 第二天,凌晨三点,张胜墨背着刀出现在江岚面前。 江岚:“……” 说是后天真就一秒等不了呗,他抹了一把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墙角昨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 刚出卧室门,就看到张海榆已经抱臂等着了。 江岚:“……”二次无语。 我讨厌你们,克扣青少年的睡眠时间是最大的犯罪啊喂! 三人连夜赶路,路上张海榆把他的上个任务简单的说了一下,“我奉命去监督一个外家人,蹲了他一年才发现点儿异常,在他往外传情报时抓了个现行。” “那份情报族里还没破译,暂时不知道他想传出去什么,人在审讯室过了一圈,什么也没招,这群人嘴是真硬,这几年就抓到过两个,族里那些手段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能被他们扔进审讯室的都是确认不会被暗地里那群人察觉到的人,张家已经暴露在他们的眼里,行事自然要万般小心。 ------------ 第33章 兄弟三人 “不过我跟踪他一年也不是毫无收获,缴获了几个他藏东西的据点,发现那里面的一些古董出自四川的一个族落。” “族里刚好在追查古居延文明的旧事,四川就是其中很重要的探查地点,又牵扯到族落,族里就让我过来了。” 张胜墨听完没什么反应,把一碟子牛肉放到江岚面前,又给张海榆放了盘白菜。 张海榆忍不住想翻白眼,谁要吃白菜啊,大东北的谁家缺白菜啊,嫌他烦直说。 “谢谢。”江岚眨眼,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系统的小碟子上,看着它埋头苦吃才开始吃自己的。 他们现在停在路上的一个驿站,这里人来人往多是走镖的人,人风彪悍的很,他三选了个角落位置,点了几个菜吃饭。 见状张海榆也往小碟子里夹了筷白菜,笑道,“牙口挺好。” 居然还能吃牛肉,除了特意养出来的怪鸟,他还是第一次见能吃牛肉的鸟。 不过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何其多,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山雀吃牛肉而已,又不是吃人肉。 吃完后,张胜墨开口,“我们跟着镖行的人。” 两人没什么异议,本来这次任务就是张胜墨领头,张海榆听完他的话主动去找旁边那桌人走去。 那桌人明显是走镖结束正要打道回府,一伙人热火朝天地喝着酒,聊着这次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张海榆过去后笑着说,“兄弟可是山西地界的好汉们?” 一伙人静默一瞬,眼神紧盯着张海榆,手下意识的放到后腰,那里放着武器。 最后还是某个高大的黑皮壮汉比了个手势,看着张海榆沉声道,“阁下好眼力,我们是山武镖局的人,祖籍确实是山西的。” 张海榆一副极其惊喜的样子,“居然真的是山西的好汉,”说着还招呼小二,“小二,再给这桌上几个硬菜,来两壶好酒,速度快点,这桌钱记我账上。” 小二高声应好,张海榆这才转头笑着说,“诸位见谅,实在是在下有事相求,还请各位老哥赏个脸,让在下请顿便饭。” 那位壮汉眉头紧拧,脸色看着很是凶神恶煞,“请饭却是不必,阁下不妨说说是何事需要我们兄弟相帮。” 旁边有个兄弟很有眼力见地让开了座,请张海榆坐下,张海榆推诿了一番,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下。 一脸愁容地说,“说来着实让小弟汗颜,”目光转向江岚他们,“那二位一位是我兄长,一位是我幼弟,我们兄弟三人自小在北京长大,我兄长甚至是跨过海学过洋人知识的留学生。” 说到这里张海榆眼里透露着自豪,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些年四九城的动乱各位好汉想必也知道,我家也算是有些家底,早些不算太乱的时候就把家里的老祖宗们送回祖地去了。” “这些年是越来越乱,父母亲们也回四川祖地了,家里资产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小弟和我就留在了北京,我大哥也因着出国留学,前不久才随着官船一起回来,落地就在北京。” “前些日子家里长辈们来信,说是安排了镖队把我们兄弟三人护送回族地,家底什么的也不要了,还是人命重要,北京城现在是乱的不行啊。” “但谁知道!”张海榆猛拍大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刚到了陕西的地界,那伙镖队的人就趁着夜色抢光了我们的东西,一溜烟全跑了!” 张海榆紧咬着牙,气愤难当,“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自己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下去了,靠着我们三想要回到祖地难如登天,这一路经历过被偷被抢,好几次都险些命丧当场。” “诶客官,菜来咯——”小二托着个托盘,把菜一一放在桌子上,又摆了两瓶酒,“刚温的酒,您们慢用。” 张海榆起身给桌上的酒杯一一斟满酒,坐下接着说道,“这一路随从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到最后就剩我们兄弟三人。” “也是我们兄弟命大,今日能在这个驿站碰到诸位好汉,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诸位好汉能护送我们兄弟一路。” “待我们回到四川祖地之后必有重谢,”张海榆双手抱拳,郑重其事。 那壮汉没有说话,显然还不信任张海榆,毕竟走镖多年,什么人和事没有见过。 这三人都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说是一路艰难险阻着实不可信。 再者,既然那个镖局都敢抢光东西,又为何不斩草除根?岂非徒留麻烦。 壮汉紧盯着张海榆,“这驿站里并非没有别的镖队,为什么选我们?” “唉,实在是人心难测,我从前帮着家里做事,总以为自己见识非凡,这一路回乡才算是知道了世事艰难,我们实在是不敢再随意选人护送了。” “只是看诸位兄弟是山西人,山西各路镖局的名声就连我都有所耳闻,各个都是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也只敢找各位好汉来救命了。” 说着张海榆还站起身欲要挨个敬酒,那壮汉按住他的肩膀,“兄弟,你这经历确实让人同情,但我也是有家有业有一大帮兄弟要养的人,我得为他们负责,现在这世道往哪走都不好走。” 一句话,干不了。 张海榆一听这话急了,连忙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三张银票,塞到壮汉手里,“大哥您放心,小弟绝不会让你们难做,这是三张董氏钱庄的银票,兄弟现在身上没多少钱。” “但我家在各地商行钱庄都有银子留存,路上但凡是碰上一个能取钱的钱庄,我都给您和这三张银票一样的数。” 随后又低声在壮汉耳边道,“我也不瞒大哥,我家中长辈是辞了官回去的,在祖地还算说得上话,大哥若是能把我们兄弟三人带回去,您要什么我爹都不会推辞。” 壮汉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心下一惊,这钱可不小啊,再加上这人说路上但凡碰到钱庄都能拿一笔,壮汉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银票。 刚才给张海榆让座的那人眼尖,猛一打眼看到了壮汉手里的银票面额,当即惊呼出声,“大哥!这、” ------------ 第34章 他不喝酒 “闭嘴!”壮汉瞪了他一眼,财不外露的规矩不懂吗,那人讷讷闭嘴,眼神却还是在银票上面流连。 壮汉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一圈兄弟,沉声道,“我得考虑一下。” 张海榆不住点头,“没问题,大哥您考虑,这事就算不成这钱也当是我和诸位好汉交个朋友的。” 说着起身抱拳,在桌上绕了一圈,“今天突兀打扰各位用餐实在抱歉,诸位吃好喝好,我们兄弟这几天就在这个驿站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就知会一声。” 张海榆这么给面子,壮汉也不好一直冷着脸,遂站起身抱拳,笑道,“兄弟大气,今个就算是交个朋友,我王虎认你这个兄弟!” “我家中排二,姓段,段海德,您叫我段二就行,大哥吃着,下次我单给大哥摆个席面。” 张海榆走后,刚才惊叫出声的人凑到壮汉身边,递过去一个鸡腿,“大哥,这人出手是真大方啊。” 壮汉咬了一口鸡腿,眉头还是紧皱着,“大方是真大方,就是这身份很麻烦啊。” 本身他们这种常年走镖的人就不怎么和官打交道,这人家里还是京城那边的官,但若是能得这样的人家一个人情…… 虽说辞了官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了。 若是他这一路真能从各个钱庄里取出钱来,估摸着说的是真的。 到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个镖队只抢东西不杀人了,实在是得罪不起。 抢了东西一走了之,逃的远还能潇洒,要真是把几个官家少爷杀了那就不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全国通缉甚至都出不了海。 旁边江岚看着张海榆一通表演,饭也不吃了,和系统排排坐看的津津有味,这演技,这编瞎话的能力。 这是真厉害,江岚佩服。 就是他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在场三个人,就他辈分最小,居然说他们仨是兄弟。 big胆! 张海榆回来就看到江岚眼睛微睁,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他挑挑眉,“走吧小弟,吃完该回房休息了。” 张胜墨率先起身,拎起江岚就往楼上走,还不忘捞起江岚的小山雀。 打开房门,把人往床上一塞,“睡觉。” 江岚:“……” 房门开了又关,那俩人显然有事商量,把江岚一个人撂房里就不管了。 “统啊,你有没有觉得……我舅人机感特别的重。” 系统沉默了半晌,默默点头,“他比我还像个al。” 江岚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掰着手指数,“我爸让他照顾我,他把我看的死紧,到点投喂,到点睡觉,吃的少还会被他塞眼前来。” “整天不说几句话,一出手就能把我打沉默,说是后天走,半夜就把我拎走了。” 好像是给自己添加了日历备忘录,一到点就自动触发机制的机器人。 江岚对他舅的生活方式叹为观止。 第二天中午,那个壮汉就来找张海榆了,说是兄弟们也希望他能接下这趟镖。 张海榆大喜过望,当即和人称兄道弟,让人摆了个席面,和镖队的人喝了个昏天黑地。 一时间两方人打的火热,当然不包括江岚和他的舅。 大概是张海榆之前的胡诌起了效果,那群人面对张胜墨显然不太放不开。 对知识分子留学生的身份敬畏的很。 至于江岚,虽然在走镖人看来十几岁都已经是能挑大梁的年纪了,喝喝酒而已,正常的很。 但一想到这是官家小少爷,白白净净的,长的精致又好看,着实没人敢给江岚倒酒。 所以最后就只有张海榆一个人和对面在喝,江岚看着张海榆装的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暗戳戳喝趴了好几个人。 果然,能和他哥处得来的人,他能是什么正经人。 镖队里也没人疑惑怎么是张海榆在谈事,大哥明显一副读书读的不太精明的样子,小弟年龄小扛不起事。 张海榆之前又说家里的事一直是他在参与,王虎已经把他当话事人了。 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张海榆和人敲定了走镖流程,隔天他们就上路了。 路上王虎特意选了有钱庄的路,在看到张海榆真的能从钱庄里面支出钱票来,王虎已经深信不疑了,全心全意要把这三个小少爷送回去。 赚一笔大的,衣锦还乡老婆孩子热炕头。 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双眼放光的看着这一路送到手里的银票,走镖的热情高涨。 而且这次的雇主人好说话,不找事,出手大方,对他们选的路也不指指点点,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过这么好的雇主。 虽然这么说对不起雇主,但他们真的很感谢之前抢光了张海榆东西又跑路的镖队。 不然这好差事也轮不到他们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抢了多少东西才能舍弃张海榆出手的银票。 又一夜里,一行人走到一个林子里,江岚等人下马,王虎牵着马走过来,“再往西一里地有条小河,我让兄弟们带马去喝水。” 张海榆把缰绳递过去,笑道,“那就麻烦王大哥了。” “应该的,”王虎让身后的人把江岚和张胜墨的马也牵过去,“今天没法再走了,待会儿生火做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赶路,就是得委屈一下你们今晚在这林里休息了。” “王大哥这就有点小瞧我们了,”张海榆一脸不赞同,“前段日子我们连安生睡觉都不敢,要不是王大哥伸手帮忙,我们哪能好好地走到这里。” “再说了,各位兄弟们都在,在哪睡觉都不如和你们待一起来的安心。” 王虎听到这番恭维的话忍不住爽朗一笑,“好,段兄放心,你们就好好休息,绝对安全。” 江岚拿树枝翻了一下火堆,火势稍微大了些,他拿过三张饼,拿树枝串起来放到火上去烤。 张海榆和王虎的话他当然听到了,这一路都快听麻了,张海榆见缝插针恭维人的本事让他叹为观止。 反正现在镖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和颜悦色的。 给饼翻了个面,来了一个镖队里的汉子送来一壶水,“刚煮沸的,小少爷就着饼吃,不噎得慌。” 江岚接过来,笑道,“谢谢这位大哥。” 那汉子连连摆手,快速走了。 ------------ 第35章 暴露啦 等饼烤熟了,江岚从包里拿出肉干,一起递给他舅,“哥,可以吃了。” 嘿嘿咱也是叫上哥了,谁说张海榆大胆的,张海榆可太棒了。 张胜墨接过来,三两下把饼掰开,肉干塞进去,做了个简易肉夹馍,塞给江岚,“你吃。” 又拿过树枝上剩下的饼,慢慢地啃了起来。 远处的人看了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兄长关心爱护弟弟,就算是张海榆也只会觉得这是张胜墨照顾外甥。 只有江岚知道,这火是江岚烧的,饼是江岚烤的,肉干是他带的,张胜墨就帮他组装了一下。 ……就很无助,他的舅就只热衷于投喂,至于投喂的东西怎么来的,那不重要,流程走完就行。 张海榆过来的时候那个饼正好烤好,他直接拿过来,一屁股坐在江岚旁边,还顺手拿过肉干。 学着江岚手里的那个饼,自己做了个肉夹馍来吃,别说,小表弟手艺就是好,这肉干就是好吃啊。 张秉成还真说了回实话。 吃着饼,张海榆看向垂眸靠在树干上的人,“再有两天差不多就能到了,大哥许久没回家,怕是都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了,二老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张胜墨抬头,“记得,”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句,“是我不孝。” 江岚没忍住,差点就笑出了声。 张海榆也有一瞬间的僵硬,你面无表情说我不孝的样子,让我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把你七大姑八大姨都砍死。 张海榆稳住表情,继续说,“这什么话,爹娘怎么会怪你呢。” “啾”噗呲。 江岚一把按住口袋,把系统按了回去,他抬头撑起一个笑容,“呃、它饿了。” 不是在笑话你们,你们继续。 “啾啾!”别捂啦! 系统奋力从江岚口袋里钻出来,一把叼住了江岚手里的饼。 “啾啾啾,”说是我饿了倒是给我投喂啊喂。 江岚眼神游移,“它、真饿了,我忘了给它喂食。” “啾…”怪我咯,你先笑的。 “哈哈可能是闷坏了吧,”张海榆拿了一个肉干递过去,“吃吧。” 随后又转过头继续说,“这次回去就好好待在家里吧,这几年不好过啊,你在外边爹娘一直提心吊胆的。” “嗯。” 张海榆没话说了,既然这人心有成算,那他跟着走就行了。 半路选了个镖局打着走镖的名义一起走本来就是一个靶子。 按理来说他们三人的行动是极其隐秘的,但越靠近四川的地界,他们身边的异常就越明显。 一开始还只是土匪和过路贼,专盯着他们三人动手,后来被窥视的视线越发不加掩饰,几度他们都要以为背后的人忍不住要动手了。 但最后反倒是风平浪静了起来,到了那个驿站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异常。 张海榆几乎是立刻就拉满了警惕性,如果背后的人来波大的,想要一举解决他们三个那还好。 怕就怕在他们想要潜伏下来,和混入张家一样,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意识到了,行动怕是已经暴露了。 不是在离开张家的时候暴露的,他们在张家和离开张家不久身边并没有出现可疑人。 张海榆瞬间就意识到了是他之前抓捕的那个卧底,是那个卧底没送出去的信,怕是那封信没能按时到来让背后的人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族里监视了很长时间,确认他没有固定的联络方式才动的手,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暴露了。 只是不知道暴露到了哪一步,族里现在还不想让那群人察觉到张家已经开始排查卧底了。 最好还是暗中行动,哪怕不能彻底摸清那群人的底细,示敌以弱也比摆明底牌来的好。 或者和四川那个地方有关的一切对背后那群人来说极其重要,因此一点异动都会被他们察觉。 所以他们开始在四川周围大肆探查,全然不管暴露与否了,只为了不让张胜墨一行人靠近那个地方。 他们的行动对一般人来说算得上隐蔽,但对于江岚三人来说,被人袭击如果还分不出袭击人的目的,那他们就白活了。 大概一开始抱着找到他们就杀了的目的,后来改变了想法按兵不动。 那个驿站估计有不少他们的人,张胜墨索性引蛇出洞,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总比暗中窥探来的安心。 一镖队的人目标不小,这里面或许本来就有人是那群人里面的一员,就算没有,也能方便他们混进来。 想要暗中跟着江岚他们是不可能的了,张胜墨这几天晚上解决了几波人,他们唯一能跟着的方式就是在张胜墨眼皮底下行动。 “去睡觉。”张胜墨啃完了饼,转头催促江岚去睡觉。 江岚眨眨眼,“好。” 行吧,行动又不带他。 夜里,江岚能听到不远处有细微的动静,他没睁眼,抱着系统靠在树上。 不久,动静渐渐消失,江岚身上多了件大衣,王虎的声音响起,“段少爷这是起夜去了?” “嗯。”张胜墨声音淡漠,“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王虎不在意,“林子里毒蛇多,段少爷起夜可以叫个兄弟一起,安全些。” “好,多谢。” 声音消失,江岚身边多了个人。 —— 第二天,江岚睁开眼,镖队里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张海榆递给他一瓶水,“再过一会儿就出发。” 路上途经秦岭山脉,这里着实是个特殊的地方,从进入秦岭山脉的范围后江岚就高度紧张。 所幸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顺利的穿过秦岭山脉了。 也是,本来秦岭就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双方现在的着力点在四川,自然没有人在别的地方节外生枝。 “咱们这走的都是难走的山路,小少爷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出来,咱们缓缓再走。” 王虎骑在马上,看向后边骑在马上的小公子,再次感叹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骑个马也像画一样,好看的不得了。 “好,多谢王大哥。”江岚微微一笑。 穿过秦岭,越过大巴山就到了川峡四路,他们的目的地就在云贵高原和川峡四路的过渡地带。 …… 那天晚上张胜墨和张海榆的对话。 “没发现这伙人有什么问题,应该还没人混进来,消息已经传回族里了。” “保持原状,消息不一定能送回去。” “再走就要暴露目的地了。” “嗯。” ------------ 第36章 乱起来了 队伍停在一个城镇前,张海榆下马抱拳,“前方就是我家祖地了,多谢各位兄弟一路相助,还请各位在这里休整几天,让我们兄弟略尽地主之谊。” 镖队里的人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一路严防死守,不然这钱他们拿着实在不安心。 一听到张海榆这话一个个都面带喜色,欢呼起来。 一番番恭维张海榆的话不要钱似的从这些人口中说出来,还是王虎打了个手势才让队伍安静下来。 “段兄,趁着天色还没暗,咱们还是先进城?” “好好,咱先进去,”张海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就在他手拉缰绳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利器的破空声。 “铛——”张胜墨抽刀挡住袭向张海榆的匕首,一个反身抹了身后偷袭的那人的脖子。 队伍被突然的袭击打乱了阵脚,“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二关,二关怎么会?!” “老大!”/“虎哥!” 被这一声惊到回神的镖队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之前跟在王虎身后的那个壮汉举着刀就冲王虎砍去。 江岚也抽出之前藏好的剑,缰绳一甩,马匹疾驰而出。 赶在刀砍在王虎身上时横剑挡住,手腕用力把刀甩了回去。 趁着那壮汉再次举刀的空档,江岚骑着马横剑而过,“噗哧——” 壮汉浑身一僵,低头看去,一道血痕拦腰而过,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在他还没体会到剧痛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噗通,”壮汉从马上摔了下去,刀也滚落到地上。 王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尸体滚落的一幕,他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有人大喊,“章子!” “他们杀了咱们两个兄弟啊!兄弟们杀了他们!”喊话那人率先抽刀冲着江岚而去。 周围还在踟蹰的人员见状也只得上前,有人在劝说,有人在叫嚣着杀人。 场面一片混乱。 “冷静点儿!都冷静点儿!你、啊!” 刀身穿过皮肉透体而出的声音,周围人愣在了原地,有人在怒吼,“谁?是谁动的手?” “是他们!我看到了,那个段大少爷!他的刀还在滴血!”有人指着张胜墨,一脸恨不得杀人的表情。 暴怒,恐惧,愤恨,情绪一触即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杀了他们!”周围人一窝蜂地冲向张胜墨。 王虎根本来不及开口,事情已然朝着他所料不及的方向狂奔,他拉大了嗓门试图让大家冷静,但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 听不进去话了,周围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莫说是张胜墨和张海榆,以他们的身手甚至无法靠近江岚。 剑光与刀光交映,处处皆是杀机,局面很快稳定了下来。 但代价是镖队的人除了王虎外再无一人站的起来,这样规模的杀戮,且这些人之前还和他们相处的不错。 江岚蹙眉,握紧了手里的剑,张胜墨看了一眼冷下了脸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上去补刀。 江岚留手了,他知道这些人不全是汪家的人,除了汪家间谍,其余人他只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至于江岚是怎么辨别出来的,系统很贴心的扫描了镖队所有人,并在这些人身上贴了标签。 比如江岚之前杀的章子,地图上就显示着章子(汪章)的小红点。 看到张胜墨上前补刀,王虎目眦欲裂,猛地下马冲过去,“住手!” 可惜张胜墨的刀远远不是王虎的速度能拦住的,江岚看到这里也是瞳孔一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剑已经出去了。 “铛——”刀剑相接,张胜墨转头看着江岚,眼神淡漠,但手腕翻转一刀朝着江岚劈去。 这一刀极重,江岚后退两步才挡下来,他双手紧握,手背青筋暴起,紧咬着牙,“该杀的人已经杀了,这些人没必要再杀了。” 张海榆在旁边皱眉,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血,“你犯什么轴呢,就算我们不杀,也会有人抓了他们审了再杀,与其承担暴露的风险,不如一开始就杀干净了事。” 我丢我嘞个杀神在世啊,江岚汗颜,按理来说他看不惯不出手就是了,反正张海榆和张胜墨不会逼着他出手。 但是眼前很多人在不久前还是象征着友好的小绿点。 有给他送过热水的,有看他个子矮扶他上马的,有路上捉了兔子不烤先拿来给他玩的,虽然最后还是烤了吃了。 但他们确实是没想过要害江岚三人。 哪怕被人鼓动的时候,除了真的认为应该给兄弟报仇的,其他人也只是拿着刀背在砍而已。 江岚不能保证这个镖队里无人作恶,但从他们的表现看也称不上罪大恶极。 实话实说,让江岚看着他们去死已经压力很大了,更别说杀了他们了。 这一路走来,他们除了对张海榆金钱的觊觎,从来没什么坏心思。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么一个狗大户,谁不想赚他的钱。 赚钱的欲望挡也挡不住,纯粹的让江岚都佩服。 “让开。”张胜墨开口了,听他说一句话是真不容易,但江岚觉得,他现在还是做一个哑巴顺眼点。 “这些人既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也不是敌人,杀了他们只是徒造杀孽。”江岚被刀身上陡然增加的重量压的手臂一低,又在转瞬间挡了回去。 巨力从刀身传到握剑的手上,虎口开裂流出了血。 血液流到手掌,又从手腕处滴落,张胜墨眼神更加幽深,在看到那滴血落到地上的瞬间,一个鞭腿朝着江岚而去。 江岚瞳孔微缩,矮身躲过这击,转瞬间把剑贴在后背上。 果然,下一秒,张胜墨的刀就劈到了江岚背上,江岚顺势翻身离开张胜墨周围,剑身抵地站了起来。 刚刚站定就看到了让他心脏猛跳的一幕,张胜墨的刀向着地上躺尸的那群人横扫过去。 这一刀过去江岚都不用想就知道必然是一片血色,不留活口。 他吓的脸都白了,想都没想就把剑丢了过去。 “叮——”剑身嗡鸣,死死地钉在了黑金古刀攻击路径前方的地面上。 王虎这才急急赶到,因为冲的太快,一时停不下来,他心中一紧,双腿用力,“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 第37章 死掉了 “别杀、别杀他们!” 嘶,这声音,好像骨裂了都,江岚听着都觉得疼。 张海榆一脸头疼的样子,无奈扶额,“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怎么确保这些人都是干净的?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能承担暴露的风险吗?”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这些人从暗处逼到明面上了,只要杀了这批人短时间内他们就能摆脱追踪。 否则一直被掌握行踪,他们根本连任务地点都去不了。 那群人搜寻的太突然,等到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暴露了,跟的又太紧,几次想要摆脱都摆脱不干净。 太被动了,无论是被截杀追踪,还是之后的试图取代他们,他们都是被动的接招。 想要扭转局面只能引蛇出洞,让他们从暗处出来。 从雇佣镖队开始,他们就有意识的让镖队里的人往外传消息。 甚至为了不引起怀疑,让他们的目光更多的聚集到镖队上,他们还暗中解决了一个藏在镖队里的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暗中追着的人多了起来,直到昨天晚上他们才彻底解决干净。 追着的人杀干净了,就只剩下身边潜伏着的,后半段路上,他们能感觉到队里有人混进来。 要的就是他们混进来,只要再解决了这些人,那群暗地里的老鼠就很难摸清他们的行踪了。 而现在,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二五仔。 张海榆十分不理解张秉岚脑筋又转哪去了,这孩子怎么那么轴呢。 江岚一脸麻木,他当然承担不了暴露的风险,甚至只要汪家有人来查,这些人一旦被查到一个也活不了。 但现在问题不是汪家人,他该怎么解释这些人真的不是汪家卧底呢,但他们真不是啊,系统资料查了他们祖上三代,根正苗红的老实人啊。 江岚抿唇,“我不能承担暴露的风险,可让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张海榆皱眉厉喝,“把你那无用的善心收起来。” “不能杀!”王虎咬牙站起来,握紧了从地上捡来的刀,挡在了地上那群人的面前。 他双手握刀,“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我王虎愿意立誓,绝不会提起和你们相关的只言片语,只求你们能饶过我这些兄弟的性命。” 张海榆不语,这时候反倒脸上没了表情,张胜墨干脆直接的一刀拍晕了王虎。 王虎手中的刀还没靠近张胜墨,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江岚也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他的舅要杀了王虎呢。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这口气松早了,他的舅提着刀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让他一瞬间想到了那个被他的舅抽了一顿的雪夜。 江岚:吾命休矣。 江岚心下一紧,觉得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人还是应该勇敢点,他抬头直视他的舅。 “现场还活着的人不足两手之数,这些天里有异样的人已经死了,这些人又何必枉死,舅舅。” “我不该纵容你。” 张胜墨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江岚觉得他的舅这个时候是真的很想把他按地上打。 而且这叫什么话?他不会觉得他一直在纵容我吧?不会吧不会吧。 江岚一头问号,搞不懂他舅的脑回路,但不用他来搞懂了,他的舅放下一句“你去杀人。” 提着刀就冲江岚砍了过来,江岚招架的很吃力,他舅属于大力出奇迹且出招极快的那种人。 江岚只能且打且退,不然硬接他舅的招,他的双臂会立刻废掉,剑都拿不起来。 到了现在江岚才发现自己脑子一热究竟做了什么事。 问:该怎么在两个张家成年人手底下保人。 答:痴心妄想。 江岚想要挡住张海榆,但还不等他靠近张胜墨的刀背就劈在了他身上,力道极重的一刀险些让他一口血喷出来。 他的舅说的还真没错,他之前是挺纵容他的,不然早就把他打成小饼饼了。 他踉跄后退,一手捂住腹部,他怀疑自己胃出血了,搞不好肠子都破裂了。 他的舅专拿刀背砍人,不死,但估摸着巨疼。 江岚握紧了手里的剑,呼吸沉重,他知道要从这两人手里保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张海榆在动手了。 其实他都想好了,到时候拿能量点换几具假尸体。 反正汪家人急着追查他们,也不会去细查,这些人只要走得快,有很大可能可以活下来。 但他想不到要怎么说服他的舅和张海榆,在他们看来,任务、张家高于一切,他们不会允许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江岚解释不了他怎么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卧底的,大发善心没有杀人,又热血上头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上去救人了。 所有行动都在透露着愚蠢两个字,他猜张海榆一定是这样想的。 但是没办法,手它自己就动了呀,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啊,他自认为他前世接受的教育还是不错的。 就算在扶不扶的问题已经泛滥的情况下,他还是会开着录像去扶。 就算嘴上说着没有良心,但一做亏心事良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这该死的道德感就是不允许他冷眼旁观啊。 陌生人尚且难以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是这些天对他颇为照顾的人了。 直到被一脚踹飞,久久起不来身,江岚趴在地上,看着前方的一片血色,那些人大概永远回不去家了。 而他,也是其中的刽子手。 江岚不信命运轮回,但他信因果报应。 所以,无论是什么恶报他都愿意承受。 他曾经说过,人为了生存而做出的选择谁都没有资格去评价,就像现在。 他无法评论张胜墨和张海榆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他已然把自己划为同谋。 江岚杵着剑慢慢站了起来,额头流下的血划过眼睛,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走路有些不稳。 他选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挖了个坑,把尸体一具一具地摆了进去,帮他们整理好仪容,盖上了土。 他其实想立个碑,但仔细想想,这个世道,立了碑也不过是让人踩踏了去。 更何况,他们也没时间立碑,在江岚默哀的时候,旁边两位已经挖好坑,把汪家人随便丢了进去,填上土还踩了几脚。 江岚再站起身时感觉眼前一黑,扶膝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腰,他心下不妙。 完了,真给他打出内伤来了QWQ ------------ 第38章 他将不给所有人好脸色 处理完尸体,三人掉头赶路,趁着汪家人没反应过来快一步赶到甘孜。 山势起伏之上,一栋栋碉房排列或分散或紧密,仿佛凌空而起。广袤天际之下,方方正正的白色房顶和红墙交相映错,隐约有居民的谈话声从高处传来。 这里的人族聚而居,陌生人出现是很显眼的事情,高原之上也没有可以隐蔽的林子 。 找了处隐蔽的低坡背风处,生火容易引起注意,三人啃着硬邦邦的干饼。 江岚垂眸默默咬着手里的饼,感觉嚼的自己腮帮子疼,干饼嚼碎了咽下去还是磨的嗓子生疼。 他觉得他胃又在疼了,血腥气直冲喉咙,他连忙侧头,努力压抑着低咳声,“咳咳咳呃” 血液咳了出来,但江岚并没有感觉好点,他感觉内脏好像搅在了一起,让他忍不住想蜷缩起来。 身体在预警,江岚抿唇死死捂着胃部,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 张海榆伸手一把夺过江岚手里的饼,“别吃了,”他拉过江岚手腕,两指贴在手腕动脉上。 半晌,眉头紧皱,看了看垂眸一声不吭的少年,“还好,内脏受损不重,只是血管破裂较多。” 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递过去,“吃了,这两天禁水禁食吧。” 江岚接过药,很干脆的一口闷,随后才低声道谢,“谢谢榆哥。” 张海榆无奈叹气,揉了揉少年的头,“你真是……啧。” 这叫什么事啊,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张海榆有心想说两句,但看着少年失落忍痛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了看对面抱刀闭目养神的青年,张海榆觉得张胜墨和张秉岚这对舅甥真是天生气场不合。 他有点理解张秉成了,半大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虽然张海榆也不认同张秉岚的做法也就是了,但这不妨碍他谴责打孩子的行为。 系统蹭蹭江岚的手,安慰他,“别伤心了岚宝,你已经做的很好啦。” 江岚:QWQ 他有一种一被人安慰就想哭唧唧的病,江岚委屈,江岚要和系统说,“呜呜呜我是一个邪恶的人,他拿刀背库库往我身上抡啊。” 给我这小身板都砸出病来了。 系统义愤填膺,“他打岚岚,他坏!” “岚岚不邪恶,岚岚好!” 江岚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抱住系统,“统啊你说,以后我是不是会遇到很多和这次一样的事情啊。” 系统也沉默了,距离现代还有一百多年,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他伸出翅膀拢住江岚的手。 “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在。” 江岚捏住系统的翅膀尖尖,“谢谢统哥,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感觉我心态不太对。” “没关系我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很会自我安慰的。 江岚向远处看去,晚霞如云,远处的碉房内升起袅袅炊烟,他仿佛能看到归家人的欢声笑语。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江岚表示他被治愈了,他又有力气啃饼了。 ? 他的饼呢? 被收走了淦! 还要禁食禁水两天,很好,接下来的两天他将不给所有人好脸色。 (ꐦ ಠ 皿 ಠ) 接下来的两天江岚没有和任何人碰面,张海榆去探查这边的古墓了,试图找出那个间谍留下的古董的出处。 张胜墨和江岚分开探查这边的族群,虽然很大可能张海榆要找的墓就是这个族群的墓葬,毕竟都和暗处那群人有关。 这么巧合的事难免要联想一下,他们对这里的了解不多,自然还是多方面探查来的好。 找了三天,周围的群落聚集地被查了个遍,族里最大的秘密就是酥油茶好喝的诀窍和牛羊增产增肥的方法。 系统总结,再本分不过的老百姓。 江岚赞同,在地图上最后一个地方画上叉号,把目光放到森林地界。 高原气候寒冷,氧气稀薄,空旷地带对人类来说都不算宜居的地方,更不要说森林了。 蛇虫走兽多不胜数,那里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无论是气候还是环境都很难让人类生存下去。 但考虑到一些古文明独特的生活方式,这个也不能说没人住,但江岚更偏向于那里无人居住。 留下的大概是那个族群的墓葬。 果不其然,张海榆再次匆匆赶回,就带了关于那些古董来处的消息。 他拿着一个蛇纹银簪,“这是我在这边的黑市买下的,和族里查出来的那批应该是同一种,我怀疑那是一个墓葬群。” “具体位置还不确定,咱们得去林子里走一趟了。” 张胜墨拿出一张破旧的地图,上面零散标记着几个地方,他伸手一指,“先去这里。” 张海榆没有异议,但还是问了一句,“地图哪来的?” 张胜墨收起地图,神色淡漠,“偷的。” 江岚:“……” 张海榆:“……” 你丫坏心眼子真多。 路上江岚看到了一个喇嘛庙,占地不小,往来的却没有几个人,红墙白瓦,分外庄严。 他们没有停留,走进了这片堪称原始的森林中,巨木参天,甚至一些草都比江岚要高。 林里多猛兽,而且还是江岚没见过的珍稀保护动物,他倒是想避开,但这些动物野生野长,凶性极强。 看到人影就扑过来,然后就被张胜墨一刀解决,一头豹子噗通栽倒在地上。 江岚看的心颤颤的,二级,这绝对是二级以上保护动物。 衷心希望建国后他的家人们不要变成进狱系,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很刑。 张海榆眼尖,看到树后藏着的一头鹿,转头问江岚,“吃鹿肉吗?” 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感觉瘦了不少,给他补补,省的被张秉成看到叨叨他。 江岚摇头,大可不必,他啃干饼也挺好。 张海榆也没有纠结,三人继续赶路,夜里的森林变数太多,还是得找个地方过夜。 簌簌的细微声响出现,张胜墨率先停下,打了个手势,张海榆和江岚立刻隐蔽起来观察四周。 有两人在林中一前一后极速穿行而过,又在路过江岚三人时猛地停了下来。 ------------ 第39章 黑毛蛇 “怎么了?”其中一人开口。 “不对劲。”那人皱眉回应。 还不待两人继续交流,张胜墨猛地起身一刀劈了过去,张海榆紧随其后。 两人立即反应过来,一人格挡一人后退,可惜后边还有江岚这个偷袭的。 没过多久,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张胜墨蹲下身解开他们的衣服,意料之中,两人后背都纹有红色的凤凰文身。 三人都是面色一肃,看来这里确实是有一个这群老鼠的据点,前几天传回去的信并没有收到回信。 不知道族里有没有收到消息,想来就算是收到了消息,这个时间也赶不过来。 张胜墨繁乱的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他看了一眼江岚,少年脸色还不是很好,不说前两天刚被他打了一顿,来之前的文身也不过刚刚拆了绷带。 会死的,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这是第一个被搜查到的那群人的据点。 里面是什么情况张胜墨也不敢保证,他得承认,这一刻,他的私心大过了任务。 他看着江岚,沉声道,“你去外面接应。” 张海榆没有说话,默认了。 江岚懵了一瞬,啊?又不带我? 我来这一趟真就打酱油的? 江岚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服从命令。 他点了点头,留下一句,你们小心,转身朝着来时路离去。 还没跑出林子,江岚一个急停,叉腰得意,“OK现在就是我的个人表演时间。” 系统探头,“你想干啥?” “干点儿好事。” 系统死鱼眼,我信你个鬼的服从命令。 那边张胜墨和张海榆找到一个山洞,山洞越往里走道路越窄,直到两人面前只留了一面不足两人宽的山壁。 张海榆摸了一整面山壁,确认这确实是天然形成不含任何机关暗器的普通山壁。 他看向张胜墨,只得到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张胜墨眼神在四周扫过,拿刀抵在一处山壁上。 “从这里,往里挖。” 手边只有两把刀能用来凿墙,所幸没凿多久就看到了一条盗洞,两人从凿开的洞里躬身爬进去。 没爬多久,前方有气流穿过,张胜墨敲了敲洞壁,随后一刀砸出了一个出口,石块落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两人从出口跳下去,下面是一片空旷的平台,有很多棺材排列在其中,四周有四根直达洞顶的柱子,巨大的黑蛇雕像盘绕在上面,蛇头向内,蛇信子在空中吞吐。 两人搜寻一圈,确认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群葬墓,倒是这四根黑蛇柱子,张海榆把手放在柱子上,阴冷潮湿,就连鳞片都栩栩如生。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两人循着墓道继续往深处走,而刚刚张海榆摸过的柱子上,层层鳞片从蛇身上剥落下来,又在落地后撑破外壳,从里面钻出一条条小蛇。 浑身黑毛,橙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幽深的墓道,嘶嘶地吞吐着蛇信子。 “这具棺椁里的人在这个部落地位应该很高。” 两人走到一处墓室,里面放着一具松木棺椁,上面雕刻着一群蛇往上游走的画面,张海榆伸手敲了敲棺椁。 蛇应该是这个部落的图腾,部落内居于至高地位的要么是首领要么是祭司,能在棺椁上雕刻这样的画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两人其中之一。 只是让张海榆疑惑的是,这里的所有蛇型雕刻,统统都不是黑毛蛇,按照他们的猜测,这里应该会有黑毛蛇才对。 “开棺。”张胜墨言简意赅,黑金古刀已经顺着缝隙插了进去。 张海榆见状也把刀插了进去,两人用力掀开棺盖,里面的棺材就不是暴力能破开的了。 张胜墨摸索了一下,找到机关,双指用力破开,随后手指一点点拨动机关,随着“咔”的一声,棺盖滑出一道缝隙。 张海榆先用刀往里面探了探,确认没问题后手腕翻转,刀身猛地挑飞棺盖。 张胜墨往旁边闪开,棺盖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动几缕发丝。 他眼神幽幽地看向张海榆,张海榆讪笑,“对不住。” 两人把目光放在棺材内,只见棺材内躺着一具泛黑的骨架,头上的银冠已经被腐蚀了,身上穿着一具黑色的长袍,长袍甚至还隐隐有流光闪过。 “这衣服……”张海榆手指在衣服上划过,皱眉思索,“和刚才的柱子触感一样。” “难不成和外边柱子上的鳞片是一样的材质?但这个能用来做衣服,显然要柔软的多。” 张胜墨也捻住衣服一角,手指轻搓,“是蛇的鳞片,应该是用特殊的方法软化过。” 张海榆点点头,又看向那具黑色的骨架,“一些部落的祭司会为了能与神明沟通,保留神性而给自己用药,药毒不分,多年毒性沉淀,倒是和这具骨架相似。” 说着,张海榆突然感觉手臂传来麻痹的感觉,他低头一看,自指尖向上,黑色蔓延至小臂处。 和那具尸骨的黑一模一样。 张海榆:“……” 张胜墨当机立断给了他一刀,血液流出,黑黝黝的。 张海榆握住自己的手腕用力挤血,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分外刺鼻。 张胜墨给自己指尖也开了个口子,衣服有毒,他接触的不多,麒麟血又克制毒性,如果不是这毒性强烈,一般的毒也伤不到他们两个。 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的之后,张海榆撕下一截衣服缠住手腕,“这里葬的应该是那个部落的祭司。” 张胜墨没有回应,这个墓室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两人正欲离开,嘶嘶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周围。 张胜墨脚步一顿,抽刀转身,一群黑毛蛇顺着墙壁爬下来,慢慢靠近他们。 张海榆挑眉,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蛇不怎么怕麒麟血,但是也毒不到我们,别都杀了,留两条带回去。” 在毒不起作用的情况下,这些蛇在两人面前的战斗力约为0,不过片刻,这里就躺了一地的蛇尸,后边的蛇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最后一溜烟跑走了,张海榆拿出随身携带的袋子,把抓到的蛇装了进去。 “这些蛇怎么会突然暴动,”外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张海榆和张胜墨对视了一眼,遍地蛇尸根本无法隐藏,两人索性躲到墓室门后。 “可能是有人闯了进来,一般的动静可没办法让这些蛇醒过来。”有人接话,且声音越来越近。 “在这里吗?前几天上边就传来消息,说这里有可能被人发现。”墓门机关被再次开启的声音传来。 “已经解决了吧,不知道是哪条线暴露了,那群人越来越废物了。” 墓门彻底开启,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两侧闪开。 刀刃一闪而过,张胜墨和张海榆劈了个空,两人也不在意,趁着攻势一脚踏出继续攻击。 解决两个人很轻松,但他们怕引起其他人的围攻,目前来看,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加快速度了,黑毛蛇已经到手了,甚至还意外知道了一处据点的位置。 只要能活着回去怎么都不算亏。 ------------ 第40章 蛇吞象 解决了那两个人,把他们尸体丢到墓室里,两人加快速度原路返回,却在半路听到了机关启动的声音。 两人神色一肃,果然,下一个拐角后的墓道被彻底封锁了。 张胜墨当机立断,“往回走。” 一路狂奔回到刚才的墓室门口,按理来说一处陵墓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但怕就怕这里被人改装过了。 那样的话无论他们怎么逃,从他们进入这个陵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但要让他们束手就擒,那也不可能,两人顺着墓道往深处跑,深处是出口还是更大的陷阱他们不得而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脚步声在墓道内回荡,在进入下一个墓室前,张胜墨猛地抽刀插进了墓门旁边的墙壁上,机关被损坏,墓门短时间内无法开启。 两人这才有时间看一眼身后的墓室,再次见到和刚才差不多的棺椁,只是这个棺椁上面的图案多了一条体型格外大的蛇。 一群小蛇簇拥着这条大蛇往上面游去,大蛇背部有双翼,脚下塌云纹,好似要冲破云霄,腾飞天际。 两人在墓室内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出口,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房间正中央的棺椁上。 如法炮制破开棺椁,只是很可惜,这是一具空棺,或者说,尸体早就被人带走了。 张胜墨一刀插在棺材底部,刀身穿透木板没了进去,果然,下面有通道。 挪开棺椁,两人看着下面的通道一时无言,尸体已经被人搬走了,下面的通道不可能没被发现。 很有可能他俩一下去就会被围攻,张海榆把选择权交给张胜墨。 本来他就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让他来做选择合理合规。 张胜墨率先跳了下去,张海榆紧随其后,既然下面有人,那就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通道并不长,两人刚到下面就被数不清的暗器包围,哪怕挡下了大部分身上依然被利器划出了不少伤。 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有人在冷笑,“果然是张家人,没想到你们来的那么快。” 如果说张秉成在这里还有可能和他们唠两句,如果是张海生可能会讽刺回去。 可惜在这里的是张胜墨和张海榆,他俩根本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杀人。 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地位不高的,杀再多的人也没办法,两人对这一点儿心知肚明。 只是这些人缠的太紧,而他们只有两个人,一旦分开活下来的机会只会更渺茫。 张胜墨抽出黑金古刀,古刀从对面人的腹部抽出,带出一片血花,还没等那人倒下去,张胜墨凌空一个鞭腿把那人还没死透的尸体踹向旁边,带飞了两个人。 包围圈顺势出现一道裂口,张胜墨眼神一凛,喝道,“快走!” 张海榆一手肘怼到那人脸上,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听到张胜墨的声音,他把尸体往旁边人身上一推,紧追着张胜墨的脚步飞奔离去。 身后穷追不舍,身旁又满是暗器陷阱,身上多处伤痕不停的流血,这个地方不是墓室,似乎是那群人专门建造的一个据点。 两人奔逃的过程中被不少猛兽袭击过,那些猛兽状态癫狂,甚至有些奇形怪状,看着甚为可怖。 张胜墨心念一动,顺着那些猛兽出来的地方跑,没跑多久就看到一个地牢似的地方,一个个铁笼被打开,旁边有很多石台,被固定在石台上的猛兽在嘶吼挣扎。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沉重,张胜墨握紧了手中的刀,沉声道,“找,这附近有出口。” 这种大型猛兽要运到这么深的地下一定不会走上面那个墓葬群里的路,这里的猛兽不少,为了运输方便他们很大可能会在附近修一条直达地面的路。 地牢是个天然封闭的场所,他们在这里找出口几乎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外边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离不开这个地牢的。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出去。 “找到了,在这里!”张海榆朝着另一个方向搜查的张胜墨大声喊到,张胜墨迅速来到他身边。 张海榆急喘了几口气,“有机关。” 这道门在地牢深处,打开机关后会有一扇巨大的石门出现,门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不一样的图腾,一个是蛇吞象,另一个是龙吞麒麟。 两人看到这两幅图腾都是心底一寒,这群人妄图篡取张家,吞噬殆尽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张胜墨手指在门上游走,快速说道,“机关在这两幅图腾上,要左右两边一起解开才能开门。” 张海榆肃穆点头,寻找左边图腾上的机关,“我负责这边。” 门内机关繁杂,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解开,但他们身后追着的人却不会停留等待。 那些人追了过来,其中一个领头人死死盯着两人,冷声道,“难得见到两个活着的张家样本,别杀了他们,活捉送去实验室。” “是。”那群人应道,看着张胜墨和张海榆的眼神格外森然,似乎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会动的肉。 两人手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这种机关本来就是精细活,再怎么加快速度也是枉然,张胜墨的眼神愈发深沉。 拿张家人做实验,心里的杀意止也止不住,张秉岚还在外边,只要他能回去,这处据点迟早会被张家人夷为平地。 只是那时候,这里怕是只有一具空壳,这些人大概都已经转移了。 张胜墨能感受到手里的刀在不停的往下滴血,有猛兽的,也有那些老鼠的,他再次握紧了刀,转身盯着那群人。 “你继续解开机关,”张胜墨声音冷冽,横刀向前,让这些人就此逃离,窥伺着张家人的血肉,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既然逃离的机会渺茫,那么干脆杀光了这群人好了。 此刻张胜墨身上的凶戾比那些发狂的猛兽还要可怖,那些汪家人能伤到他,却很难杀了他。 一时间血肉横飞,双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血液与肢体在地牢内飞散,张胜墨攥住射到他肩膀的箭,一个用力猛地抽出。 血花从肩膀迸射出来,他没有在意,手腕翻转,箭从手中急射出去,噗嗤一声正中一人眉心。 ------------ 第41章 因为你们在那里 张海榆能听到利器破空的声音在身旁出现,还不等碰到他就被张胜墨解决了,他能听到张胜墨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没把机关彻底解开,他猛地往后伸手,一把拉住张胜墨把他甩到另一扇门那边,一刀劈退紧追过来的汪家人。 “我来挡住,你去解机关。” 眼前一片昏黑,张海榆知道,他这是失血过多了,血液粘稠地从手臂滑落,让他险些握不住刀。 杀了他们。 这是他脑海中仅剩的念头,如果没办法活着回去,那就杀光这里的老鼠,总不算亏本。 想到这里,张海榆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话怎么那么像张秉成那家伙说的,把刀从对面人胸口拔出,从背后砍来的一刀让他猛地前跌,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在了血泊中。 那个领头人见状开口,“你不如省省力气,流这么多血不过是白白浪费了,还不如留着做实验,到时候说不准能少流点血。” 他撑着刀,抬头看了一圈被张胜墨杀的只剩小半的敌人,吐出一口血沫,骂了一句,“咳、滚你妈的。” 血糊了满脸,张海榆几乎看不清那人的神色,但他依然费力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人,唇角扯出一抹笑,“下一个,就是你。” 那人眯了眯眼,一挥手,剩余的汪家人一拥而上,先解决一个,再去抓另一个。 至于那扇门,可笑,就凭这两人怎么也打不开。 “噗嗤,”身体被利器穿透,张海榆伸手握住穿体而过的刀,手背青筋暴起,咬牙猛地拔了出来。 “呼呼、哈”他喘着粗气,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一拳照着捅他的那人脸上砸去,又拼尽了力气把刀投掷出去。 他的刀不是黑金古刀,但依然是精铁打造,反复锤炼,重量并不低,这一刀他趁其不备猛地投出去,那个领头人瞳孔猛缩,迅速往旁边闪去。 “嘭——”刀身穿透身体,一把将他钉在了墙上,那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口的刀,明明躲开了的…… 把刀丢了出去,力气也耗尽了,张海榆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他嗤笑一声,声音微弱,“说了、会杀你……” 什么东西,也敢叫嚣要用我的血。 一群老鼠,你们也配。 剩余的汪家人很快反应过来,虽然死了老大,但死了就死了吧,早晚会有新老大的,不然让他们上位好了。 两人迅速上前把张海榆反手按在地上,卸了他的下巴。 张胜墨转身就看到张海榆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安详闭眼不动了。 反正不杀他,等他攒攒力气,再起来杀几个人。 张胜墨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剩下的这些人拼死应该能杀了,但是身在敌人本营他们还都身受重伤…… 想到这里,他甩手把黑金古刀丢到一旁,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摊开了手。 那些人看到他上前身体僵硬了两秒,直到张胜墨摊开手表示投降他们才稍微放松精神。 两人上前想要按住张胜墨,地牢内却突然传来极大的震动。 周围的岩层轰隆隆地往下掉落石块,众人面色紧绷,齐刷刷看向引起这些动静的地方。 巨大的石门裂开一道缝隙,随后缓缓向两侧打开,少年持剑的身影出现在石门内。 张胜墨离得近,一眼就看到了江岚,他面色突变,一个翻身捡起刚刚丢开的黑金古刀,猛地前冲两脚踹飞按住张海榆的两人。 趁着两人退开的一瞬,抓起张海榆转身就朝着门外跑,汪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追了上去。 江岚接过张海榆背到自己身上,语速极快,“前边拐角走左边的路。” 张胜墨也没磨叽,推了江岚一把示意自己垫后,跟着江岚就开始跑,一路上江岚眼神紧盯着地图,在看到地图上标注的红点时急停下来。 一把抓住张胜墨的手,一拳锤在墙壁的机关上,旁边突然出现另一个通道,江岚拉着人闪身进去。 掏出火折子,江岚猛地抛出去,正中他事先准备好的柴火堆。 通道关闭,外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整个通道震动不止,缝隙处似乎有一股热浪,隐隐约约还有哀嚎声传来。 江岚没有回头,依然按照规划好的路逃命,“是炸弹,这个通道里埋了很多炸弹,我挖出来了一部分。” 只要一颗炸弹爆炸,这个通道内所有炸弹就会一起爆炸。 至于这个通道原来有没有炸弹,那当然是没有的,是江岚花能量点买的,之后埋在了这里。 就是要这种大动静才够帅啊。 两人跑出来时外边正是月上中天,这片的猛兽被汪家人捉去了很多,导致这片区域都很少有猛兽出没。 也幸好是这样,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碰到猛兽难免要动手。 路上简单包扎了一下,张海榆伤的太重,很多地方甚至是致命伤,张胜墨的状态也不好。 不过他们之前杀的汪家人足够多,这一路的追兵靠江岚一人就能轻松解决。 只是后来的人好像终于脑子灵光了,知道用枪了,这还是江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摸到枪呢。 他当机立断抢了两把,搜刮了那些人身上的子弹,然后再碰到追杀时一枪一个小汪。 笑死,玩枪他很强的好不好。 感谢小汪们的馈赠嘻嘻。 离开森林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天上下起了小雪,稀稀落落的,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花落在眼睫上,又瞬间化成了水。 水流进了眼睛,张海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正趴在江岚背上,一米八的大高个让穿了鞋也够不到一米六的少年来背很是吃力。 他低咳了一声,声音很低,“为什么要追过去……” 江岚侧头,背上人气息微弱,哪怕靠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都微不可听,“因为你们在那里。” 他的声音清晰和缓,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张海榆疲惫地笑了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张秉成之前带给他的柿子,那时候张秉成口口声声地说那小孩很喜欢他。 之前张海榆还曾嘲笑过他,人家小孩都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哪门子喜欢。 不过现在张海榆大概有些理解了,无所谓见不见面认不认识,少年把柿子放在门口,送给每一个路过的人。 那本来就代表了少年的喜爱。 因为是亲人,所以喜欢你们。 ------------ 第42章 喇嘛庙 赶在第二天破晓,他们来到了之前路过的喇嘛庙,实在是两人的状态太差,尤其是张海榆。 江岚总觉得他睁眼闭眼间这辈子就结束了,一副随时要嘎的样子,看的他心惊胆战的。 江岚背着人迈上台阶,一步步走到庙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官稚嫩的小喇嘛,他双手合十,“此时还不到接待香客的时辰,施主可是有事?” 这个小啦嘛说的汉话,这里距离西藏不远。往西是西藏,往北是四川,往东是云贵高原,日常生活中用的更多的是中原汉话。 江岚也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贸然打扰还请见谅,我与家人想要在贵寺借住几天,还望您能代为通报。” 小喇嘛把门开的大些,这才看到江岚身后背着一个晕过去的男人,身侧还有一个黑衣男人,面色冷肃,身上的血煞气遮也遮不住。 小喇嘛脸色一白,猛地后退两步,这才惊觉这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双手合十朝江岚行了一礼,“施主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住持。”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小喇嘛领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走了过来,老喇嘛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衲法号源净,是这座寺庙的住持,慢待诸位还请见谅,诸位里面请。” 江岚回了一礼,“多谢源净住持收留。” 老喇嘛领着江岚来到后院厢房,推开门,“这个院子内有三个客房,施主就住在这里吧,等下会有人送来斋饭。” “这两位施主的伤势严重,寺内也有颇通医理的喇嘛,可要他来给两位施主看一看?” 江岚摇头,“多谢住持好意,只是他们多是外伤,我来处理就好,还要烦请住持送一些热水和纱布过来。” 源净合掌,“阿弥陀佛,还请施主稍候。” 源净和小喇嘛离开后,江岚把张海榆放到床上,慢慢地剥开了他的衣服,血液浸透衣服粘连在血肉上。 哪怕江岚放轻了动作张海榆还是眉头紧皱着,额头渗出冷汗,其他的伤都还好,只是腹部的穿透伤着实严重。 血液一直止不住,张胜墨看了一眼,“用烙铁吧。” 我嘞个……江岚震惊地手一抖,差点没直接把衣服揭下来,他连忙稳住手,屏着呼吸把张海榆上身的衣服褪下来,这才转身看向他的舅。 “止血药还够用,等会儿我去看看寺庙里有合适的药材吗,再配几副止血散。” 不至于哈,这人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你一把烙铁下去,我怕他直接蹬腿了。 房门被敲响,江岚打开门,小喇嘛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盘菜,三个碗,一大盆饭。 旁边还有个小喇嘛端着一盆热水,一些纱布,和两套衣服。 江岚道谢后把东西拿进来,他把饭一一放在桌子上,“您先吃着,我去帮榆哥处理伤口。” 江岚把毛巾用热水浸透,拧干后把张海榆扶坐了起来,拿着毛巾轻轻地擦干净张海榆身上的血渍。 一盆热水很快变成了红色,江岚拿出止血散,慢慢撒在伤处,随后又用纱布一圈圈缠好。 止血散的配方是在商城买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多买了几份止血散。 热水已经没法用了,江岚端着盆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他的舅,“我去寺里问问哪里能烧热水,您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 说着还把系统放在了桌子上,盯着张胜墨,张胜墨沉默了一下,往桌子上夹了几颗米粒。 系统瞥了一眼,扭过了头,它可不是谁喂的东西都吃。 麒麟血不能随意处理,等江岚把那盆血水处理好,拦住一个喇嘛问了问,得知热水都是后厨统一烧的,江岚往后厨走去。 他们用水量不少,总不好麻烦小喇嘛一直给他们送过去,江岚接了热水回到厢房,看到他舅还在原地松了口气。 他真挺怕他舅撒手没的,任务总不带他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在他眼前玩消失。 把大半个身子埋进碗里的系统提溜到一边,江岚看向他的舅,“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张胜墨摇头,“不用,你去吃饭。” 有人说话吗?江岚表示啥也没听见,拿着毛巾和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舅。 张胜墨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放任了江岚给他清理包扎。 等到一切收拾结束,江岚才开始扒拉自己的饭,饭菜有点凉了,他也没在意。 折腾了这么多天,江岚让他舅去隔壁的客房休息,他自己在这儿守着张海榆。 受了那么重的伤,逃命的路上又赶上下雪,他怕张海榆会发烧。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还没到中午张海榆就烧的额头滚烫,让系统测了一下,体温直冲40。 江岚去寺里借了口砂锅用来熬药,本来是想要用钱买些药材,可住持执意不收,江岚也没强求,过几天去前院捐香油钱好了。 给人把药灌下去,又检查了一遍伤口没发炎,江岚这才松了口气,趴在张海榆床边眯了一会儿。 因为担心张海榆的状态,江岚睡的并不沉,在感受到头顶被揉了两下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抬头一看,张海榆正坐在床上笑着看他,嘴角的笑容轻快,难得有些肆意的模样。 “感觉怎么样?”江岚拉过张海榆的手,感受着手下的脉搏。 总算不似昨天那般虚浮无力了。 张海榆任由江岚拉过他的手,在少年诊脉结束才开口,“我能醒过来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了,再养两天就能行动了。” 江岚拧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至少要养七天伤口才不容易崩裂,您别任性。” 张海榆眼睛微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张秉岚教育了,这话从张秉岚口中说出来算得上是极重了。 毕竟少年平日里温声软语的,逼急了也就是抿唇不吭声,能让他说出来“任性”两个字,可见他对于张海榆刚才的一番话是有多不认同。 张海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少年抿唇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改口,那眼神与其说威胁,不如说是恳求更贴切。 看来他昨天那副惨样真的吓到他了,张海榆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质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怪不得张秉成喜欢摸。 ------------ 第43章 有缘 “听你的,都听你的,别气了。” 江岚低头任揉,声音闷闷的,“没有生气。” 也就只是打算在你的药里加点安眠成分,让你睡个几天而已。 但你既然都这么听话了那我就放你一马吧嘻嘻。 “您最好不要乱动,伤口容易出血,”看张海榆揉上瘾的样子,江岚把他的手从头顶拿下来,塞回被窝里,还给人掖了掖被子。 这才站起身,“饭菜凉了,我去后厨热一下。” “不用,就这么吃就行。”张海榆刚想把人拉住,就被少年的眼神盯的身体一僵,他悻悻开口,“我不乱动。” 唯独不想从这孩子口中听到“任性”两个字,张海榆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被人说过任性。 一想到这事有可能传到张秉成耳朵里,他都能想象到那人大肆嘲笑他的模样。 而且,他真的要脸啊,让人家照顾他这么长时间就算了,总不能再给人添麻烦吧? 想想就心虚愧疚的不得了。 江岚满意地看着人乖乖躺好,端着餐盘出去了,路上碰到住持,江岚打了个招呼。 源净停下脚步,合掌,“施主可是要去后厨?我正要让人去给你们送饭,不知那位昏迷的施主可醒过来了?” 江岚端着餐盘不好回礼,他微微点头,“多谢住持关心,家兄已经醒了过来,劳烦住持挂念,只是不必再麻烦寺里的人来送饭食,我去后厨取便好。” 源净微微点头,也没有坚持让人去送饭,反而换了个话题,“施主若有闲暇,或可往前殿一叙。” 江岚有些诧异,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住持可是有事要交代在下?只要我能做到的,住持尽管吩咐。” 源净摇了摇头,“施主误会了,”手中的念珠来回捻动,“老衲不敢妄言,只是在见施主第一面时,便觉施主颇有佛缘,想来施主能来这里亦是缘分。” “所以想请施主去前殿上炷香,若施主不愿,老衲自然不会强求。” 江岚眨眨眼,哦豁我有佛缘?克制住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好奇心,江岚面色柔和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住持稍等,我把饭菜给兄长送过去就去前殿。” 源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江岚端着饭菜回到厢房的时候发现他的舅也在,那正好,省的他再去送一趟。 把碗筷给张海榆送到床上,江岚说了刚才见到住持的事情。 “住持帮了我们很多,我答应他要去前殿一趟。” 两人听完,张海榆一脸沉思,张胜墨直接开口,“我陪你去。” 江岚摇了摇头,“榆哥这里需要人守着。” 他们两人都不在,重伤人士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太危险了。 张海榆笑了一下,“放心去吧,我自己吃饭还是没问题的。” ……不是这个意思。 张胜墨没再给江岚说话的机会,背上刀就打开了门,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岚,“走不走?” 江岚咽下没说出口的话,想了想主持应该不会怪罪他多带一个人,又把系统留了下来,这才勉强同意。 两人往前殿走去,现在刚刚过了午饭时间,前殿零散的还有几个香客,江岚远远地看到住持站在殿门口。 江岚走上前合掌行了一礼,源净伸出手掌,“施主请。” 张胜墨没进去,他带着刀也不方便进去,更何况,张家人不信鬼神,佛也不信。 江岚进去恭恭敬敬地给佛像上了三炷香,张家人不信没关系,江岚信啊。 平时多信点神秘侧的存在,出事的时候才好求人办事啊。 中国人主打一个谁有用就信谁。 对财神爷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虔诚。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江岚面上还是一派宁静温和,在这金碧辉煌的庄穆佛殿里,他好像真的与此世之人相距甚远。 仿若隔着云端,佛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朦朦胧拢在了他的周身。 那一瞬间张胜墨几乎只能看清少年的身影,他下意识想要拔刀,却在少年回头的那一刻猛地停了下来。 少年眉目疏朗,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几缕长长的发丝垂落身前,少年有些惊讶,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想要拔刀。 但依然无声开口,“我没事,舅舅。” 张胜墨读到了少年的话,他慢慢收回了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岚这才收回目光,搞什么搞什么,拜佛拜的好好的身后突然飙来一股杀意,吓的他一个激灵,头发都快炸毛了。 他这都拜完这么半天了,也没见有啥特殊动静,可见住持说的与佛有缘不一定真。 江岚看向站在一旁的源净,轻声开口,“住持,我拜完了。” 源净合掌,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阿弥陀佛,我原想为施主解一签,只是没想到施主身份特殊,老衲能力浅薄,竟什么都无法读到。” 江岚诧异,“解签?可我并没有抽过签文。” 源净伸手,手掌上赫然是一枚竹制签文,“方才施主上香时,这枚签文便从案台上掉了出来,想来是与施主有缘,老衲擅作主张解签,还望施主见谅。” 江岚并不在意,“住持言重了,您帮了我们很多,是我要谢谢住持才对。” 源净不断地捻动手里的念珠,垂眸半晌,“虽说我解不了这个签,但我有一言想要送给施主。” “住持请讲。” “几番风雨同舟,善恶缘来无浅。施主以诚待人,以善为先,是这世间难得的通透人,无论经历多少波折,终究会有风平浪静的那天。” 江岚恭敬行了一礼,“多谢住持赠言。” 听不太懂,但是能听出来是在夸我,既然是夸我的话那肯定是一点儿错不会有。 *罒▽罒* 告别住持,江岚和张胜墨离开前殿,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日光照耀在大殿上显出金黄色,为少年身后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干净,温暖。 源净阖眸,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连金光都格外眷顾少年,又怎会与佛无缘呢。 他摩挲着袖中的那枚竹签,虽说无法解出这枚竹签何意,但源净能模糊的感应到这签非是福报。 只怕少年这一生,命途坎坷,并不安稳。 源净默然半晌,转身时看到了案台上之前还没有的荷包,他把荷包拿了起来,摇头轻笑,“通身善念,逢凶化吉啊。” ------------ 第44章 他的妈 在寺中修养了不到一周,张家接应的人来了,江岚等人就打算离开了。 自他们把信传回族里,到族里派人过来,这期间足有半个月,时间这么长必然是有哪个环节出了错。 这就轮不到江岚来调查了,他们把那个据点的消息和来人交代清楚,虽然现在那个据点有用的东西估计已经被汪家人转移了。 但毕竟是发现的第一个据点,就算掘地八尺也得把那里搜查干净了。 走之前江岚又悄悄往前殿放了份香油钱,住持是好人,这个寺里的喇嘛都是好人,江岚想给他们猛猛塞钱。 回到张家,再次踏足那个阴森沉寂的房间,把带回来的黑毛蛇上交,江岚安静地跪在下首,听着他舅和张海榆汇报情况。 一般来说,这种事完全没有他插嘴的余地,但坏就坏在,江岚是怎么找到汪家据点,又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那个通道张胜墨和张海榆两个人都没法打开,江岚打开了,他甚至还知道通道内藏有大量炸弹。 江岚:“……” 天杀的这群老东西居然敢怀疑我是间谍! 怀疑我是汪家人,这和说我是狗养的有什么区别! 骂谁狗养的呢,你才狗养的,你全家都是狗养的。 江岚心里骂骂咧咧,恨不得手指头直戳族长脑门,面上还是一派恭敬,垂眸道,“我在回程接应的时候看到了两个人在捕猎猛兽。” “我跟在他们身后发现了那条通道,在看到他们的开门过程后我杀了他们,潜伏在那个通道里。” “通道内有火药的气味泄露,我往下挖就发现了炸弹。” 上首的人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放过了江岚,接着让张胜墨汇报。 这套说辞早在张海榆问起的时候他就解释过一遍,现在说出来更没有破绽了。 坏老头,又想把人往死里用,又要人一点异心不能有。 我诅咒你一定会完蛋的。 汇报完三人从那个小院离开,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穿着一身水墨色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玉簪盘在脑后,身段婀娜,身量高挑,螓首蛾眉,脸上画着淡妆,远远看着清冷的很。 却在看到江岚时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一瞬间让人想到了长在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 但江岚清楚的很,他妈才是他家真正心黑手狠的那个,但是看到他妈那张脸。 江岚觉得,他妈做什么都是对的,真正的国色天香,张家严选啊。 他爸好福气啊。 张胜青在三人走过来时开口,声音轻柔,“搞的这么狼狈,你不如申请来给我打下手。” 话是对张胜墨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张胜墨面无表情,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不在意。 张胜青负责一个商会运作,除了钱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收集情报,虽然事务繁杂但也用不着本家再出一个人去协助。 这么说不过是因为,在她看来张胜墨带队去收集情报,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任务,但三个人去两个都是带着重伤回来的,还要靠年龄最小的那个去救。 这么废物别在本家干了,来给她打下手得了。 江岚开口想要解释两句,就看到他妈带着微笑瞥了他一眼,脑子里瞬间走马灯似的回想着被他妈血虐的经历,江岚闭嘴了。 张海榆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儿待着了,张胜青他没有相处过,但张秉成说过,他姑这个人,不高兴的时候谁来都讨不着好。 而且张胜青旗下那个商会行事作风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能不对上最好还是不要对上。 张海榆飞快告辞,张胜青也没在意,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张胜墨见状朝着张胜青点了点头,就要越过她往前走去。 张胜青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却在张胜墨走到她身边时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张胜墨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还有事?” “是你让张秉岚参与那些事的,是吗?”张胜青脸上的笑意消失,语气冷淡。 让他提前离开训练场,提前放野,又参与了这次的任务。 桩桩件件,都和张胜墨有关。 “是,”张胜墨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轻而易举地承认了一切。 张胜青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正中张胜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嘴角破裂,脸上瞬间就泛起了青紫。 张胜墨头被打到一边,他手背擦过嘴角血迹,这才看向张胜青,“他的身份、血脉、还有年龄,都是最合适的。” 张胜青皱眉,年龄……为什么特意提及年龄,明明张秉岚的年龄太小,是最不适合参与机密任务的。 她转头看了眼不远处满眼担忧看着这边的少年,如梦初醒般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张秉岚是最合适的? 因为现在的族长还处在巅峰时期,他们这些同辈同龄或者相差不远的等到族长逝去后,能上位的机会不大。 最多也就是当个长老。 但张秉岚不同,整个张家没有比他血脉纯正的人,他的身份在长老们那里有天然优势。 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走到族长面前,让族长亲口承认,张秉岚就是下一代的张家族长。 等这一代的族长铲除了混入张家的毒瘤,张秉岚继位的阻碍就会更小。 张胜青觉得很荒谬,张胜墨不会有这种想法,能有这种想法且付出行动的,只有长老会里的人。 而她,张秉岚的亲妈,对此一无所知,直到他们开始行动后才明白过来。 她气笑了,“他是我生的,他要走什么样的路用得着你们来管?” 张胜墨不置可否,“这没什么不好,他有这个资格。” 张胜青又给了他一拳,“狗屁的资格,一群蠢货。” 若是早些年族长手握族中大权的时候,这个位子让她儿子坐坐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的族长之位…… 被长老掣肘,整天扯皮,张家也是人心涣散,对族长也不如以往唯命是从。 现在都尚且如此,真让她儿子上位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欺负呢。 ------------ 第45章 少东家 她看那些长老就是看她儿子性子好,容易拿捏,才要推着张秉岚上位。 尤其是张庆回那个老混账,打着什么主意真以为她想不到? 江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妈又给了他舅一拳,专打一边脸,整张帅脸愣是被割裂了。 一半好看,一半肿的老高。 他犹豫地走上前,轻轻握住他妈紧攥的拳头,“回去吧母亲,天冷。” 好歹穿个披肩啊,虽然没到冬天,但东北早晚间还是很冷的。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还带着些寒意,却倏然让张胜青冷静了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我会带他离开。” 张胜墨皱眉,“你要带他去哪?” “我手下收集情报的特务刚被调离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从族中重新选人,我会带他去北京。” 张胜墨轻轻摇头,“族里不会同意的。” 以张秉岚的潜能把他派去商会做特务,这基本可以算得上流放了。 “那和你没有关系,”张胜青松开拳头,牵住她崽的手,低头看着江岚,“我们走吧。” 江岚点头,被他妈拉着往前走,他回头看了他舅一眼,他舅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他妈和他舅突然就打起来了,好像也没打起来,总之是为了他吧? 江岚听的很清楚,他妈嫌他舅插手他的事,他舅目的暂且不明。 江岚心里悄悄得意,不要吵啦!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亲人啊! 路上,张胜青目视前方,却对着江岚问道,“听明白我们刚才的话了吗?” 江岚收起内心的小九九,摇了摇头,“没有。” 没听明白,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要江岚说,他们这些人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而且张起灵这个名字,真不是谁都背的起的,未来的路那么长,张家真正的变故还没开始呢。 也就是现在还处在平和期,过几年这些长老估计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没听明白就没听明白吧,我带你去北京城生活几年。” “好。” 没过几天,不知道他妈怎么运作的,江岚还真被派去北京城了。 只是不是被派到张胜青手底下,是以本家档案馆特务的身份驻北京城据点,搜集情报接收任务,每年都要回本家报到。 任务一下达,张胜青立马带着人直奔北京,一秒都不在族里多待。 她在北京城有几处宅子,除开许氏商会的那栋楼,还有几个铺子,哪怕在动荡不安的时候也坚挺了下来。 张胜青把人往宅子里一放,“张秉成之前带你来过北京城,这里你应该不陌生,你做任务不用告诉我,但是离开前得和我报备。” “听明白了吗?” 江岚乖乖点头,“明白了。” “还有件事,”张胜青补充道,“你给自己想个化名,跟我姓许也行。” “我想好了,江岚,可以吗母亲?” 张胜青皱了皱眉,虽然对崽不和她姓有点意见,但她都说了让孩子自己取名,“可以。” 等张胜青离开前厅,门外走进了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对着江岚打了个千,“给少爷问安,我叫许宏,您叫我老许就行,是这个宅子的管家,平日里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我保准给您办的妥妥的。” 江岚点点头,这是个三进的四合院,应该是张胜青平日里的落脚处,府里有个操持的管家很正常,空落落的反倒引人注意。 江岚对住在哪无所谓,但管家很上心,一早就把东边厢房收拾妥当了,只等着江岚人来了就行。 甚至在看到江岚身旁的小山雀,好听话和不要钱似的说,夸的系统都飘飘然了。 “您这只雀儿不常见人养,外城有个很有名的市场做鸟笼生意,做的鸟笼鸟食罐子都精美绝伦,您若是有意,我这就请人上门来帮您定制。” 系统不嘻嘻了,它跳到许宏头顶就是一翅膀扇下去,“啾啾啾!” 你丫才住笼子,你全家都住笼子! 江岚连忙把系统拿下来,“抱歉,它不太喜欢听到笼子。” “没事没事,”许宏笑呵呵地整理了一下帽子,“少爷养的山雀灵性十足,自然该野生野长才好,是我冒犯了,对不住对不住。” 江岚:“……” 完了,他真的好会说话。 瞧瞧,系统都被顺毛哄好了。 “少爷您对这北京城有什么不熟悉的都能来问我,我自小在这儿长大,前些年家里遭了灾我也差点没命,是会长出面救下了我一家老小。” “我没什么大本事,倒是从小摸爬滚打对这北京城有几分熟悉,少爷若是需要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里江岚还真想起来一些事,“之前崇仁门附近有个戏园子,班主应该姓红,现在还在吗?” 许宏思考了一下,“崇仁门……戏园子……是,是有个戏园子,崇仁门人来人往,那个戏园子还挺出名的,商会里不少伙计都去听过戏。” “现在还在,少爷是想去听戏?我去问问班主,给少爷请来家里唱。” “不,不用,”江岚果断摇头,他就是问问,“北京城里有叫新月饭店的地方吗?” 他之前找拍卖行卖古董的时候没打听到,想来新月饭店这个时候还没发迹,但应该不至于一点影也瞧不见。 这次许宏没有想太久,“是有这么个地方,但那个饭店不大,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倒是那个饭店的尹老板,给会长送过几封请吃饭的帖子,会长没空去,都闲置了。” “那些帖子我都收着,您要是需要拿着帖子随时都能上门。” 有点本事,这个许宏对北京城大大小小的事都能记住,会说话,瞧着办事也利落,不多问,会出主意但不会替你下决定,怪不得他妈要用他呢。 “多谢许叔,我今天有些累了。” 许宏识趣的提出告退,走到江岚院子外边,看着面前安排的几个下人,警告道,“少爷是个脾气好的,但你们要是有什么歪心思或者手脚不干净的,不用少爷动手,我第一个剐了你们。” 几人纷纷应是,许宏这才转身离开,找会长汇报情况。 这可是他家会长唯一的孩子,看这长相,和他家会长像了个十成十。 妥妥的少东家啊,他得把人照顾好了,会长这么重视少爷,少爷开心了会长就开心。 他许宏,一切以会长为先。 ------------ 第46章 搞生意 江岚在北京城的权限不低,他头上没有上级,也用不着和别人合作,所以算得上行事自由。 再加上跟着张胜青处理商会的事,北京城现在是各个势力的混杂点,他也算是见多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 现在的国门还没被彻底打开,但经历了和西方各国的几场战败,北京城内也出现了很多外国人,往国内进行商品输出。 倒买倒卖,西洋的物件被追捧,而那些外国商人也借此谋取了大量黄金白银。 江岚来到许氏商会,这两年他在北京来往最勤的地方就是这栋楼,他妈一句你多练练心眼,就把他丢到这里来管理商会了。 许氏商会建在正阳门大街那边,门面极广,整个建筑分为三层,古色古香雕梁画栋,里面一个采光极好的天井,更显得这栋建筑大气磅礴。 正门牌匾上龙飞凤舞的“许氏”两个字据说是张胜青亲手提的,他妈当时说的很谦虚。 “这个商会办的还行,也该有个看得过去的门面。” 大手一挥就把商会总址换了个地方,找人重新装修,就有了现在这个堪称天价的房产。 江岚着实看不惯国内的真金白银往外流,赔款已经让这个国家摇摇欲坠了,不合时宜的外贸经济更是让这个国家雪上加霜。 看不惯他也没忍着,那些达官贵人不是喜欢外国的钟、手表、衣服之类的奢侈品吗? 他在北京城里找了些手艺人,签在了许氏商会名下,然后从系统商城买了本工业制造相关的书籍,自己抱着啃明白了,教给下面的人。 打造了一些简易的流水线来制造日用品,走中低端市场,让那些老手艺人去赚冤大头的钱。 甚至一些外国商人看到许氏商会推出的产品还会感到惊讶,说好的一起侵占中国市场,是谁把东西抢先销售给中国人了? 后来查来查去发现东西就是许氏商会自造的,那些人也只能捏着鼻子买下来,拿回家自己研究。 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抢,但这种龙头商会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在商言商,生意场上太过越线的会被率先踢出局。 等江岚打压下来外商倒卖的风气,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军工上面。 但他研究的头都快秃了,发现以中国现有的技术,要涉足这一领域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和江岚之前搞的那批流水线不一样,他的那些流水线也只是用来制造纺织品,肥皂,火柴之类的生活用品。 这里面更多的是看工人的水平,流水线只是加快生产速度。 再有的钟表手表首饰望远镜之类的,江岚也不会选择量产,老百姓用不到,冤大头看不上。 在北京搜寻了很久也没找到能造军工的设备和人,江岚想要手搓设备都做不到,精密度太高,他不可能专注去做这一件事。 左思右想,江岚决定效仿外国友人,造不了,我买总行了吧? 江岚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做外国人和达官贵人生意的明满楼,一是积攒人脉,二是和许氏商会分割开。 虽然涉及火药买卖肯定是暗地里来,但在一些人眼里和明路上也没区别,毕竟江岚要做生意总不能不开门吧。 一般商人就算买也只是偷摸着买,谁敢光明正大的说自己做军火生意啊,又不是手里有兵腰杆子硬。 江岚把一些对外出售的奢侈品放到了明满楼来卖,那些能买得起的外国商人总会有一两个能搞到军火的。 他们来买东西也不妨碍卖给江岚东西不是?甚至为了打开这些人的嘴,江岚还送出去好些个古董,他们对中国古董情有独钟。 江岚很清楚对现在的中国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先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外地买下来一块地,建了个大地窖,打算把这些年买下来的枪支弹药都存到里面。 总有一天会有人用得到。 江岚在北京城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挣大富商的钱,挣外国人的钱,主打一个谁都不放过,赚钱的样子很凶猛。 这是和张胜青学的,他妈的许氏商会做生意就是这个样子,不让不怂,除了给人情世故让个道,姿态强硬的很。 江岚走进商会,直奔三楼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面积不小,简约低调,只用了一些书、古董和绿植来装饰,还用屏风隔了间茶室用做休息的地方。 张胜青最近回族里了,他帮着代管一段时间,江岚一般是年末时回族汇报任务。 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回去,但他妈是做情报和生意的,过手的情报不一定哪条就很有用,需要和族里定时联络。 本来这个任务应该是江岚的,因为张胜青之前是想把江岚要到手底下做情报的,但族里不允许,扯皮了一番,江岚人是来了北京,但和张胜青的任务没有交叠。 这也导致张胜青现在手底下缺人,他估计他妈这次回去应该会从族里带个人回来。 房门被敲响,江岚没抬头,钢笔还在书面上刷刷写着,“进。” 一个皮肤偏黑的少年走了进来,面相只能算清秀,但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看着很真诚,“少爷,新月饭店的管家送来了帖子,说是请您吃饭。” 江岚停笔,沉吟了一下,“什么时间?” “随您高兴,那管家说他们老爷一直准备着。” “那就今晚吧。”江岚不喜欢把事情拖着,“你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去。” “好嘞!”少年眼神亮晶晶的,高兴应道。 晚上,江岚出来许氏商会,这片街区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许宏把包好的礼物递给跟在江岚身后的少年。 “别光顾着傻乐,你跟好少爷。” 少年挠头一笑,“放心吧爹,我机灵着呢。” 许宏没说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机灵?你也就是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机灵! 江岚叹了口气,转头看去,“只是去吃顿饭,没关系的许叔。” 许宏连声应好,瞬间变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样,“真不用车吗少爷?” 江岚摇头,他坐不惯那玩意,不管是马车还是这个时候的汽车。 他招了招手,示意许度跟上,两人走在布满华灯的夜色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到了新月饭店门前,许度把请帖交给门口的守卫,江岚抬头打量着饭店的门面。 ------------ 第47章 我姓齐 现在的新月饭店就只是饭店而已,远没有后来的建筑格局,整体高三层,在北京城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地方。 不过尹老板这个人很会经营,他很有经商头脑,知道在这个世道下只做饭店是不能长久的,因此他四处发拜帖送礼找靠山。 试图搭上哪条线,能给新月饭店带来新门路,毕竟饭店做到头也只是饭店,能让家里人衣食无忧,但没法保证性命。 若有个什么波折意外,饭店倒闭也就是顷刻之间。 没让江岚等太久,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就快步走了出来,身穿长衫,戴着顶瓜皮帽,满面笑容。 还没走到江岚身前就微弓着身,伸手把人往里边请。 “江少爷来了直接进来就是了,怎么还在门口等,快快里边请,我已经备好了席面只等江少爷上门了。” 江岚从许度手里接过礼物递过去,“尹老板客气了,晚辈登门拜访自然是按照礼数来。” 听到江岚这么说,尹老板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两人气氛和谐地往里边走,一路把人请到三楼包厢落座。 一直跟在尹老板身后的年轻人突然离去,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人往里面送菜。 尹老板笑着说,“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尹风,他现在跟着我打打下手,不比江少爷,年纪轻轻就能扛起许氏商会大梁,又创建了明满楼。” 江岚多看了那个年轻人两眼,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尹新月他爹,张启山他岳父。 而现在的尹新月应该才刚刚出生,张启山还在外流亡呢。 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江岚数了数他也就是比张启山和尹新月大了一辈而已。 而且他不显老啊! ✧(≖ ◡ ≖✿) 饭桌气氛很好,一方谦卑一方恭维,就连许度都被尹风照顾的很好。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上了茶,江岚这才开始谈正事,“尹老板的新月饭店地段很好,离着古玩市场也近。” 古玩市场是美称,实际上现在的北京还没有成型的古董市场,大多是把地下的东西放黑市交易。 交易的人多了人们也不吝给自己行为美化一下,说起来就是淘了点东西放到古玩市场给识货的人看看。 真实情况嘛,懂得都懂。 但一块很有潜力却还没开发的市场,它带来的利益无疑是巨大的,尹老板显然也听明白了江岚的意思。 他示意尹风把门窗都检查一遍,这才凑近江岚,“江少爷的意思是?” 江岚笑了笑,“许氏商会经营门类复杂,但也没有专门涉及古董的部分,母亲的意思是这方面可以从外部发展,以合作的形式进行。” 假的,主要是张家不方便涉及这方面,毕竟他们自己就是地下的专家,家里一个板凳都是上了年头的古董。 考虑到隐蔽性,他妈不打算涉及这方面,太敏感了,这种地方绝对会被人查了又查。 在江岚提出来可以和外人合作,全权交给对方打理,他们只出资金和人脉支持,从中分股后,张胜青才勉强同意。 江岚把他的想法一一告诉尹老板,听的尹老板连连点头。 具体做什么尹老板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乘上了许氏商会这条大船,古董行业是暴利他不知道吗? 但他就是一个饭店老板,身后也没什么人,他敢碰吗? 他敢分那些人的利益,怕不是隔天就被人杀了全家。 本来这次送请帖不过是日常打点而已,倒是没想到真把人请过来了。 从两年前这位许氏少公子来到北京他就在关注了,之后的两年看到这人做出的成绩,就连尹老板都不得不感叹英雄出少年啊。 这位少公子在他看来简直是父母眼中完美的继承人,芝兰玉树,气质清隽,能力顶尖,为人温和有礼,办事周到。 他家这个要是能学几分他也不用这么费心谋前程了,还不是怕他死了之后他这一家老小被这吃人的世道给吃了? 敲定了合作事宜,江岚这才告辞离开,尹老板自然是送了又送,甚至提出亲自驾车送江岚回去。 江岚连番拒绝他这才作罢,合作都定好了江岚自然也改了称呼,“尹叔回吧,改日我请尹叔和尹大哥吃饭。” 直到远离新月饭店那条街,江岚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许度见状连忙说道,“少爷可要回府?累了一天了今晚就不歇在商会了吧。” 江岚笑道,“回府,你也陪我累了一天,回去陪陪许叔吧。” 许度憨厚一笑,“我不累,我都没干什么事,还蹭一顿好吃的。” 两人慢慢走回府,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从府里走出来一个小厮,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东西送到了门口的一个摊子上。 江岚走近才看到那是两碗馄饨,那小厮看到江岚连忙问安,又解释道,“许管家刚才一直在门口等着少爷,之后这位算命的先生就来了这里摆摊。” “这门口哪能摆摊算命啊,许管家看这人带着孩子就吩咐我去厨房端两碗馄饨,想着让人吃完就赶紧走,没成想正赶上少爷您回来。” 许度问道,“那我爹呢?” “许管家在厨房看着人准备宵夜呢,说是少爷一准得走着回府,这一路走来也空出胃来了,正好回府里再吃点。” 江岚无奈,不知道许叔哪来的错觉,觉得他和他妈都瘦的不行,逮到空就得投喂。 他把目光移到坐在马扎上喝着馄饨的两个人,一个不到三十,穿着长衫,还留着辫子,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头上戴着瓜皮帽。 那个小孩和他一样的打扮,倒是没留辫子,头发修剪的很利落,面色白净,双手抱着碗吃的很香。 江岚没有说话,等到他们吃完才开口,“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摆摊?这地方多是住宅,又是晚上,怕是没几个人会从这里经过。” 许度在一旁不住点头,就是就是,得是多神经的人才会在大晚上来这里摆摊啊。 那个青年男人温和一笑,起身做了个揖,“多谢小少爷赠饭,出来摆摊算命讲究的就是个缘分。” “只是今日算卦的不是我,是我这小儿。” 小孩歪歪头,看着又可爱又乖巧。 “我带他出来摆摊,事先说好了要算上一卦才能收摊,可惜今日运气着实不好,竟没遇上一个有缘人。” “无奈我只得帮他算上一卦,循着卦象一路就走到了贵府门前,还望小少爷勿怪。” 江岚摇摇头,有些好奇,“那你找到有缘人了吗?” 男人笑意不变,眼睛却一直看着江岚,江岚一愣,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有缘人应该是自己。 嗯……给我算命?认真的吗? 齐八爷都不敢给张家人算命,想到这里……江岚多问了一句。 “敢问先生贵姓?” “在下姓齐。” ------------ 第48章 贵人 齐……? 江岚沉默了,随后又不死心的继续问,“那这位小先生呢?” 男人揉了揉小孩的头,笑道,“自然是随我姓,单名桓字,但他更爱听别人叫他铁嘴。” 姓齐,叫铁嘴,算命的。 江岚想不出来第二个人,怎么相遇总是这么突然,上次见老九门的二爷是,这次见齐八也是。 猝不及防就碰到了,江岚很难不沉默。 就连系统听到这话都不困了,摇了摇脑袋从江岚口袋里飞出来,蹲到他肩头,歪着脑袋看那个小孩。 “啾啾啾。”可以啊岚宝,又碰上一个。 男人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如何?小少爷可愿意让我这儿子给你算上一卦?我这小儿虽说年纪小,但我齐家的通身本领都是教给了他的,给人算卦也算是信手拈来。” 江岚摇摇头,心说那可不好说,算别人你是信手拈来,算我你是生死难料。 专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他侧身露出身后的许度,“先生就那么肯定有缘人是我吗?我倒是觉得,有缘人是我这兄弟也说不定。” 男人笑着看了许度几眼,转头看向江岚时眼睛莫名有些深邃。 不是错觉……门口的灯笼光线有限,但江岚仍然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人的瞳孔似乎某一瞬间颜色变浅了些。 男人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小少爷与我的卦象确有出入,说不准真是这位小兄弟,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愿让我这小儿卜一卦?” “啊?”许度挠头,“我都行啦,少爷你怎么看?” 江岚自然没什么意见,总比给他算命的好,“那就卜一卦吧,麻烦这位小先生了。” 齐铁嘴从马扎上跳起来,快步走到许度面前,盯着他瞧。 许度纳闷,“你不用点铜钱龟甲什么的吗?” 齐铁嘴声音稚嫩,但很自信,“用不着,我瞧瞧你面相就行。” 许度蹲下身让他看的更清楚点,半晌才道,“看完了吗?” “嗯……”齐铁嘴托着下巴思索,“你的命格也挺奇特的,按理来说是霉运缠身一生潦倒的命格,但你命里多贵人。” “那些贵人身上的气冲散了你的霉运,反倒让你借了势,这辈子平安美满,纵有小险却无大灾。” 简称,傻人有傻福,捡了一个又一个的狗屎运。 许度听完嘿嘿笑,“这话没错,我可不就是遇到贵人了吗,会长和少爷都是我的贵人。” 旁人可没有他这份运气,这么说他爹还得感谢他呢,这贵人可是他的命格带到他们家去的。 不过……“这事不用算都能看明白吧,你该不会是说好听话哄我吧?” 齐铁嘴嘿呀一声,单手叉腰,“我用得着骗一个傻子?本来就不聪明,我可不做忽悠傻子的缺德事。” 江岚没忍住笑了出来,实在是一个小娃娃做这副姿态太可爱了点,他拉住许度,“我看小先生说的挺准的,你这一生平安美满不是挺好的吗?” 许度本来就没多在意,听到他家少爷这么说心里乐的直冒泡,面上还是哼了一声,“我不和你个小娃娃计较。” 齐铁嘴也哼了一声,“我也不和傻子计较,”又把目光转向江岚,“你真不算?我算命很灵的,一般人想从我这讨个卦我都不给,我看你顺眼,免费给你算。” 江岚还是摇头,笑着揉了揉小齐铁嘴的头,“家里长辈不让我算命,多谢你的好意,这个给你,是你给我这兄弟算命的报酬。” 江岚掏出一块玉佩递过去,通灵剔透,翠色温碧,是一块很漂亮的玉佩。 齐铁嘴连连摆手,他可不是不识货的人,“到也没这么贵,而且你请我和我爹吃了馄饨,就算抵了报酬了。” 江岚蹲下身,把玉佩系在小齐铁嘴的腰间,“我倒是觉得,能得你一卦,一枚玉佩不算什么。” 他直视着小齐铁嘴,脸上带着温润笑意,“以小窥大,你将来必然成就不菲。” 齐铁嘴脸上腾的一下袭来一股热意,他蹬蹬后退两步,捂脸,“到底你是算命的还是我是算命的。” 说什么他将来成就必然不菲,这话怎么都该是他这个算命的来说吧? 江岚眨眨眼,他这是……害羞啦? 这么不禁逗?嘿嘿小孩子真好玩。 “你也不看看你撩人的功力,谁禁的起你逗啊?”系统死鱼眼。 “既然算完了卦,那我们也该收摊回家了。”男人看完了热闹,笑着对江岚说道。 “诶诶,”齐铁嘴傻眼,“这、这个玉佩……” 男人拍拍他的头,“小少爷觉得你值得那就收着吧。” “行吧,”齐铁嘴低头摆弄了一下玉佩,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说怎么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吧。 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许度也转头说道,“咱也回府吧少爷,我爹还准备了夜宵呢。” 江岚边往府里走边回话,“夜里吃太多容易积食,睡不好觉。” “那就少吃点,我也觉得少爷你太瘦了,这样出门容易被人欺负,不过没事,我挡你前边。” 声音渐行渐远,齐铁嘴好像还听到少年无奈地说“打不过我还可以跑啊。” 他握着触感冰凉的玉佩,想到刚才给那人算的那一卦,心里嘟囔着,这什么狗屎运,这贵人怎么就不是他的贵人呢。 自己的不走运固然可怕,但别人的好运更加令人揪心。 “在想什么?”男人瞥了一旁的小人。 齐铁嘴撇撇嘴,“没想什么。” 男人却好像能看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的贵人呢?” 齐铁嘴抬头看他爹,男人却什么都没解释,只说了一句,“往后路还长。” 最终还是拗不过许叔和许度的双重劝说,江岚还是吃了碗夜宵才回房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忙碌,他一个人分三份来用,既要兼顾本家任务,又要管理商会,明满楼也是离不开他的时候,和新月饭店的合作也不能放,每天还要和不少人见面。 江岚忙到起飞,格外想念他的妈,幸好他还有随身小系统帮忙,不然江岚恐怕连吃饭都腾不出空来。 就在江岚心心念念他的妈的时候,张胜青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江岚的熟人。 ------------ 第49章 她的崽 看到张胜青带回来的人,最开心的莫过于许宏了,没等张胜青介绍他率先开口,“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我是府里的管家许宏,你叫我老许就行。” 张南山眨了眨眼,这大叔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我叫宋北楼,老家苏州,家里人让我跟着云姨来北京学做生意。” 云姨,许清云,张胜青的化名。 许宏习以为常,许氏商会合作者众多,他家会长出去谈生意也不是没带回来过其他合作伙伴家里的小辈。 但是这次带回来的这个女娃娃,她格外好看呐! 穿着一身学生装,明眸皓齿,温温柔柔的一小姑娘,看着还很有文化,脾气也不错的样子。 而且……许宏眼尖,瞧着小姑娘脑后簪的好像是他家会长之前簪过的一个紫玉簪子。 是个玉兰花样的,他家会长戴过好几次呢,就这么送出去了。 这……就不能怪他多想了。 想到这里,许宏更热情了,“那是要在北京住下?可要我在府里收拾个房间?” 张胜青点点头,“在府里住下,你安排吧。” “好嘞,”许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主院的西厢房一直闲置着,我这就带人收拾出来。” 如果说之前还不明白许宏的意思,但刚刚他往张南山脑后的簪子上瞥了好几眼的动作可瞒办不了在场除许度之外的任何人。 这会儿又说把人安排到西厢房,江岚看向张南山,无奈一笑。 这误会怕是大了,那簪子说不准只是他妈帮张南山伪装的时候随意拿的,还真不是特意相赠,也没什么别的含义。 许宏走了,还把许度拉了过去,正厅里只剩下江岚,张南山,张胜青三个人。 江岚这才开口说话,语带笑意,“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现在的张南山也才十四岁,张家规定要放野后才能接任务,或者说放野后族里才会安排任务。 张南山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已经放野结束了。 张南山的身上功夫在训练场里着实不起眼,但她很敏锐,观察力很强,脑子转的也快,记忆力也很好。 虽然数学不好,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小张们,实际上,能出现在那个训练场里的人,都是外人口中的天才。 张南山挑挑眉,“你是不是想说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出来做任务了?” 江岚轻咳一声,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 他坦诚地点了点头,“在训练场多待几年也挺好的,放野很危险。” “确实很危险,”张南山也认同的点点头,随后又语带得意,“你走之后,我是第一个被允许去放野的人。” 这倒是让江岚真的惊讶了,他眼睛微睁,“那第三呢?” “张海生。” “第四?” “张逾山,第五是海琪姐。” 这个排名,江岚分辨不出他们的实力,只能看出张海生的急切,毕竟他当时口口声声地说他绝对是第二个出来的人,还说出来了就要来找江岚。 他思索了下,“你们是一起去放野的?” 张南山笑道,“自然要一起去,保命为先嘛。”又接着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惊讶我是第二个合格的人?” 江岚诚实点头,“是。” 张南山得意地轻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有脑子,除了海琪姐,那两个就和木头一样,被我越过去之后都卯足了劲训练。” 结果嘛,海琪姐没出来她怎么可能同意去放野,那两个人出来再早也没用啊。 他们计划了要一起行动的。 江岚没忍住笑意,他都能想象到张海生明明不服气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顺便再挑衅一下张逾山的样子。 张逾山只会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再在某次不经意间报复回来。 至于张海琪,大概会叉着腰站在旁边看热闹,她是最不会急切的那个人,心有成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一清二楚。 那两个人为了前后顺序争破了头,她估计都只会笑呵呵地和张南山吐槽两傻子。 根本不会为了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排名去累死累活。 张胜青坐在上位,两腿交叠,端着茶杯慢慢喝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小家伙交流。 江岚感受到他妈的目光,转身微微歪头,“母亲?” 张胜青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聊。” 她对她儿子的好人缘早有预料,选定张南山之前就猜测过两人可能认识。 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挺熟,貌似他们还有个小团伙。 张胜青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聊天,突然发现张家也不算烂透了嘛。 最起码下一代的孩子们看着还挺有生命力的,想到这里,张胜青脑子突然闪现到那天和张胜墨的对话。 ……那群老家伙搞不好还真歪打正着找了个好方法呢。 她儿子还真是最适合改变张家局面的那个人,不过考虑到那个处处是坑的位子,张胜青还是把脑子里的想法挥散。 要走哪条路,当然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做决定,张胜青绝不会干预。 很难说她到时候会不会支持,但她不会擅自插手张秉岚的人生。 他们家在本家已经是很特殊的了,夫妻感情不好说,亲子感情是实打实的。 她懒得管张瑞临,但张秉岚她得管,这么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崽,是她生的。 她崽真是来报恩的,乖巧贴心,小时候就不吵不闹,每次她回家都会很开心的站在小板凳上给她做饭。 哪怕他能活动的区域不大,但依然每天勤勤恳恳地打理着小院,每次张胜青回去都能看到小院又多了点什么东西。 还没她腰高的小人会仰着头对她说辛苦了,看到她受伤会着急地拿着绷带往她身上缠,虽然缠的不伦不类。 会在她冬天回家的时候往她被子里放汤婆子,哪怕她不在家也会经常给她晒被子。 虽然还顺带着张瑞临的,但她一点不计较,崽是她生的又不是张瑞临生的。 那男人整天冷着个臭脸,她真不乐意他往她崽面前凑。 只是抱着完成族里任务的想法生下的孩子,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让她看到了并不刺眼的太阳。 张胜青是被她儿子慢慢软化的,有一点她必须承认,和这世间大多数母亲不同,她是感受到她儿子对她的爱,才学会了去爱她的儿子。 ------------ 第50章 秃顶 张南山留了下来,就住在许宏藏着小心思安排的西厢房,他还特意把花园里开的极好的几株菊花搬到了西厢房的窗前。 菊花喜阳,因此西厢房的窗户总是开着的,而江岚的房间,和西厢房正好处在院子的正对面。 他俩一开窗就能隔着院子看到彼此的房间,张南山看到这个房间布局的时候乐的不行,她伸手拉上窗帘,发现窗帘也是半透明的翠色锦缎。 朦朦胧胧倒是很符合小姑娘的喜好,就是难免会看到人影走动。 江岚扶额,“我和许叔说让他换了这个帘子。” “换了干嘛,”张南山手指在锦缎上滑动,还给在窗台晒太阳的系统翻了个面,“这多好看。” “啾~”谢谢~ “诶拿这个给我裁身衣裳吧。”她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江岚。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还真没几件好看的衣裳呢。 “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江岚笑道,“要是早知道来的是你,我就让人早准备着,你来了就能穿。” 既然有那个条件,那么江岚希望无论哪方面都能让朋友们开心。 人们在每个年龄段喜欢的东西都很有限,可能在人生的下个阶段就会不再喜欢某个东西。 但是在某个时刻想起来时,还是会有一点儿遗憾。 当然,江岚觉得张家人大概率不会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但那也不妨碍江岚愿意给啊。 张南山可是他们张家那山头长的顶顶好看的姑娘,她就该打扮好看点啊! 既然张胜青回来了,那江岚也能喘口气了,这段时间真是忙死他了,任务只是要命,但是和人谈生意它要头发啊。 一想到一天天的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江岚头就又疼了,他伸手一摸脑门,还好没掉头发。 不然他会发出尖锐的嚎哭声的。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小小年纪就掉头发。 他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发现他们张家应该是没有秃顶的基因。 很好保持下去,和外族通婚在江岚看来不过是人之常情,但谁要是给张家带回来了秃顶基因,那你就自觉把自己逐出张家吧。 江岚绝不接受一群帅哥有可能变成秃顶大叔。 看起来问题不大,但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才是张家真正的千古罪人啊! 不用分散精力了,江岚就专注于新月饭店的合作和明满楼的事务。 新月饭店背靠许氏商会,它要开展古董行业其他人多少会给几分薄面,随着新月饭店越做越大,原来的那个三层饭店的门面也不够用了。 尹老板索性把新月饭店前后左右的店铺门面都买了下来,找了人重新打通装修,叮叮当当地装修了大半年。 装修完邀请了各个达官贵人来吃饭,江岚自然也去了,他和张南山一起,还带着许度。 新的新月饭店看着只比许氏商会的建筑小一圈,已经有了后来那个万人追捧的新月饭店的气势。 大门很气派,门口的迎宾小姐看到江岚来了连忙把人往里面请,走过一楼天井顺着楼梯直到三楼的包厢。 尹风急急忙忙地从旁边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边跑边说还不忘把娃娃护的紧紧的。 “我还以为你们得再晚来一会儿呢,这会没多少人,我刚才在后边检查古董,要知道你们来这么早我就早点去门口等着了。” “我们早来晚来也不用尹大哥去门口等着啊,”江岚笑道,从许度手中拿过礼物递过去。 “贺礼,添份喜气,尹大哥别推辞。” 尹风也爽朗一笑接了过来,“江少爷送的贺礼我自然得收好了,以后传给小寒,当传家宝。” 和许氏商会的合作近两年了,尹风自己也不像一开始面对江岚那么拘谨了。 江岚无奈地看了一眼尹风,也没在意他的调侃,他拿出一个金镶玉的铃铛手镯,递到小姑娘面前,轻轻一晃。 铃铛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伸着手就要去抓手镯,尹风好险没抱住,江岚也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镯放到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抱着手镯笑的开怀,白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声音清脆,“谢谢岚哥哥。” “不客气,”江岚也笑着摸了摸小姑娘头顶的发苞。 尹寒顶着江岚的手摇头,显然玩的很开心,一左一右的两个发苞也被她的动作给甩散开了。 张南山见状走上前,手指戳住小姑娘的额头,尹寒瞬间就没法继续摇头了,她呜哇一声抱住脑袋,“北楼姐姐。” 张南山笑了,“现在知道叫姐姐了,刚才怎么不叫?” 鬼精鬼精的一小人,拿了江岚的镯子知道叫哥哥了,被张南山拿捏了知道叫姐姐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地不说话,张南山笑着对尹风说,“尹大哥还要忙吧?把小寒给我抱吧,我带她去包厢吃点东西。” 尹风把怀里的娃娃递出去,“我还得去看看待会儿的拍卖会准备的怎么样了,小寒就交给你们了。” 又对到了张南山怀里就伸手去抓江岚头发的尹寒说道,“你乖一点儿。” 小姑娘扭过了头,尹风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就离开了,把尹寒交给宋北楼他还是很放心的,有点门路的都知道这位估计是要和许氏商会少东家结秦晋之好了。 没看到许氏商会的会长天天把人带在身边吗,而且还和许氏少东家出入成对的,懂得都懂。 你懂个鸡毛,江岚悄悄翻白眼,他对尹风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很熟悉,这两年被无数人这么看过。 一开始他还会开口解释,后来发现张南山也在旁边捂嘴看热闹,他就闭嘴了。 反正大家都是假身份,造吧造吧,区区谣言,不足为惧。 新店开业,新月饭店自然要趁机好好造势,大厅内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和小厮陪在每一位来客身边。 吃喝之后就有一个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提着一盏灯走到了一楼正中间,她面带笑容,先是庆祝新月饭店翻新开业,感谢了一番各路来宾。 有两个小厮抬着一方檀香紫檀的桌子放到女子前面,桌上放了柄小锤。 女子把灯放到一旁,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吸引住了四方的视线。 ------------ 第51章 拍卖 “今日是我们尹老板特意找大师算的黄道吉日,又有幸得诸位赏脸一聚,想来各位也知道我们老板最近得了些好物件,好物独赏未免埋没。” 女人稍稍提高音调,“趁着今天的好日子,我们老板也不吝把宝物拿出来见见阳光,诸位若是有意尽可叫价,若无意今日之后这些物件就摆在这新月饭店的大厅,与诸位共赏,再不会卖出。” “新月饭店的规矩我们都懂,姑娘快把东西拿上来吧。”二楼一个急性子从栏杆处探出头,对着下方的旗袍女人大声说道。 女人笑容不变,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就有一个小厮抬着个被红布遮住的托盘放到桌面上。 女人抬头看了一圈,“那么现在,拍卖正式开始。” 楼下的叫价声一个接着一个,张南山稳稳地抱着尹寒,不时给她擦一下掉到身上的糕点渣子。 江岚坐在栏杆左侧的椅子上,垂眸看着下方的拍品一个接一个地流入三楼或二楼的包厢。 能放到今天来拍卖的古董,一楼的人已经没有了竞争力,只剩下二楼和三楼的人在叫价。 今天压轴的古董是江岚让人偷偷送过去的,是一个唐三彩花瓶,花瓶确实价值不菲,但最重要的不是花瓶,而是花瓶里面藏着的瓷板。 瓶口狭窄,瓷板在里面拿不出来,这个花瓶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了很多人猜测。 有人猜里面的瓷板一定藏着宝藏的消息,再不然也该有个大墓的信息。 也有人觉得这就是个噱头,搞不好就是个没什么用的瓷板呢。 要拿出来就得把瓶子砸了,是赌一赌一飞冲天,还是折了瓶子也没捞着东西,一时间引得这些人议论纷纷。 江岚稳坐钓鱼台,花瓶是他拿出来的,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当然知道,至于为什么要拿出来这个东西。 他也不知道,张秉成让他这么干的,估计是有任务,要找什么人吧。 江岚猜是汪家人,他们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张家人也喜欢,可惜张家人不缺。 很快就到了压轴拍品,现场氛围瞬间热烈了起来,叫价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被二楼包厢的一个人拿了下来。 拍卖结束,尹风这才来到包厢,敲门后他和尹老板前后进来,他舒了一口气,脸色疲惫眼里的笑意却很明显。 “今天之后,新月饭店的地位才算是真的稳了下来。” 江岚转身,以茶代酒举杯,笑道,“恭喜尹叔尹大哥了。” 尹老板爽朗一笑,接下了江岚的祝贺,“那你也得代我向许会长道声恭喜。” “一定,”江岚笑着点头,和尹老板尹风一一碰杯。 尹寒已经挣扎着要下地找她爷爷了,小姑娘一着急就哇啊哇啊的叫个不停,张南山顺势松手,还扶了她一把。 尹老板蹲下身一把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孙女,笑的慈眉善目,“瞧瞧这是吃了多少啊,爷爷都快抱不动了。” 尹寒坐在她爷爷怀里,掰着手指头数,“一块糕点、两块、三块、还有一碗蛋羹、还有还有” “好好好爷爷知道了,咱们小寒真棒。”尹老板笑呵呵的看着小姑娘说到一半说不出来,这才开口。 江岚看他们爷孙情深的样子也站起身告辞,尹老板连忙叫住他,“这两年承蒙许会长照顾,我备了份礼物送给她,还得麻烦贤侄带回去。” “我已经让人装在了车上,贤侄不妨一块坐车回去。” 等到江岚走出新月饭店看到门口的一排车,才知道这份礼有多大,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敢收的,这两年许氏商会确实对新月饭店帮助很多。 半路江岚就下了车,张南山知道他这两天有任务,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他要小心。 许度倒是想跟着,但他家少爷要他保护好宋小姐,那还是保护宋小姐重要点,他爹问起来那也是保护未来少夫人重要。 江岚下车后左拐右绕去见了之前他安排去送拍品的那个人,是张家外家的一个人,从他手里拿过卖花瓶的钱。 江岚来到了第一次和张秉成来京城时的那个院子,推门后就看到张秉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昏昏欲睡。 听到推门声才猛地惊醒,打了个哈欠,“你可算来了,我都快困死了。” “抱歉来晚了,”江岚歉意一笑,实在是新月饭店今天确实忙,张秉成送来的花瓶还是压轴拍品,他也没办法。 张秉成摆摆手,“多大点事也值得你说抱歉,拿的什么东西?” 江岚把拎着的布袋放到石桌上,“是拍卖花瓶的钱。” 张秉成瞥了一眼,随意道,“送你了,拿着零花吧,我看你妈也想不起来给你零花钱。” “给了的,”江岚无奈一笑,“商会的钱是随我支用的。” “那能是零花钱?”张秉成一脸不可置信,他姑把孩子放商会,把人当牛马用连薪水都没发,就一句用钱你自己去商会拿就打发了? 这两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零花钱,而且他可不信张秉岚会拿着商会的钱去买自己的东西。 一想到他小表弟买个零嘴都得去商会支钱,张秉成就心疼的不行。 他姑真的把孩子养的很差。 江岚看着张秉成一脸“你受委屈了,不行跟着哥走吧,哥养你”的表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算了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其实他妈对他真不差,缺钱什么的也不存在,许宏都会给他准备好,过的真的是大少爷的生活。 跟着他爸生活那才是艰苦求生呢,他妈把他当大少爷养,他爸把他当泥猴子养。 他爸真的把他养的很差。 张秉成拿过布袋一把塞江岚怀里,“行了,你等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我不需要。” 这东西,拿着无用,丢了可惜,他是真不需要。 江岚没忍住捂住胸口,他哥塞过来的力道真大,好像他是一堵墙,就是没把他当人。 他没在这些钱上面纠结,大不了给他哥存着就是了,这一趟过来钱是次要的,“我记下了买下花瓶那人的脸,要我画出来吗。” 张秉成摇头,“不用,老鱼去抓人了,那人就是个棋子,东西到他手里得转出去好几手才能到那群老鼠手里。” 他嗤笑一声,“谨慎的很。” 话音刚落,墙角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个装着重物的麻袋从墙那边抛了过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海榆扒着墙就跳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拍卖出去的花瓶。 江岚沉默了一下,感觉手里装着钱的布袋格外烫手。 ------------ 第52章 钓老鼠 “跟了一路,这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了棋子,”张海榆脚尖轻点地上的麻袋,弯腰把麻袋拎起来向院子内走去。 张秉成托腮,“正常,咱俩都跟了一个多月了才发现一点小尾巴。” 张海榆把花瓶放到石桌上,“这东西怎么办?继续钓老鼠?” “钓呗,”张秉成一脸理所应当,“我看那些老鼠挺喜欢这个假瓶子的。” 听到这里,江岚感觉手里的布袋更烫手了,这个恶劣程度已经是反诈app都要放主页宣传的程度了。 江岚眼睛微睁,惊讶道,“假的吗?我之前检查过确实是唐三彩花瓶。” “哦这个倒是真的,”张秉成解释道,“但不是那些人要的瓶子,他们要找的瓶子就是个普通的唐代白釉瓶。” “其实那个真瓶子就在他们跟前,但谁让我和老鱼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俩也不知道他们要找啥,干脆把那个墓室的瓶子都砸了。” “谁知道他们死死护着那个最好看的唐三彩,最后被我抢过来研究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殊来,里面的瓷板也就是些记事类的闲言碎语。” “反倒是老鱼扒拉了半天那些瓷器碎片,找到了几个残存的瓷器,最后发现那个白釉瓶在火下确实有文字显现。” 张海榆接着说,“东西已经送回了族里,所以他们现在追着唐三彩不放。” “他们追呗,反正这瓶子没什么用,”张秉成翘着腿的脚尖一点一点的,笑的贼开心。 “说不准咱俩拿着这瓶子能把他们一路钓回张家呢。” 说着他计上心头,兴致勃勃地说道,“咱这样整,再晚几天就放出消息,就说买下瓶子的人被掳走,瓶子也被抢了,然后瓶子一路流浪到东北,就算是陷阱那些人为了瓶子也会往里边跳的。” 这是张秉成这些年观察出来的,那些人的冷血比张家人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甚至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同伴随时都可以抛弃,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们没有任何底线。 张秉成觉得这样的人或许才是最恐怖的,他们不声不响地盯着张家,像一条毒蛇。 从人的裤腿悄悄往上爬,彼时那人已经被太久的傲慢遮住了双眼,根本察觉不到毒蛇慢慢缠满了全身,正在紧盯着那人的脖颈。 张海榆抱臂靠在树上,斜睨着看张秉成,“你真损呐。” “你干不干?”那棵树就在张秉成的身后,他身体后仰,腰身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这个视角往上看张海榆,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和鼻孔。 张海榆一个膝顶顶在了张秉成腰身,让人老老实实坐好,这才翻了个白眼,“你说了算。” 张秉成揉了揉后腰,嘟囔道,“说什么我说了算,你明明乐意的很。” 张海榆瞪了他一眼,张秉成闭嘴了,脚尖点在地上的麻袋上,“那这人杀了呗?” 看到张海榆点头,江岚拆开麻袋从后腰抽出匕首,一刀抹了喉。 这个商人他印象还挺深,极其不是东西的一个玩意,杀人放火谄媚迎上,私下里玩的更花,祸害了很多家庭,生了很多孩子。 为了往上巴结贵人甚至干的出把自己女儿送去给人当情人的事,今天不死被江岚抓到机会也得搞死他。 至于江岚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这人前几天就给他送过,送的是他才八岁的小女儿。 江岚看到穿着清凉妆容妩媚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惊地话都不会说了,脱了外套就裹到小女孩身上,那人还在旁边笑的一脸谄媚。 那是江岚少有的给人摆脸色的时候,直接把人赶了出去,把小女孩送到了许氏商会门下的善堂安置。 那人离开后张南山脸色冷的吓人,江岚都以为她要去把人暗杀了,没想到她只是亲自带着人去安置了小女孩。 那人没搭上许氏商会的线,倒是另辟蹊径搭上了汪家的线。 条条大路通地狱,他死的不冤。 “和你有仇?”张秉成看少年脸上带着些许冷意,杀气也止不住的往外冒,这副样子他还真没见过。 江岚抿唇站起身,摇了摇头,“没有。” 张秉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没多说什么,人已经死了,不管他做了什么,以后也影响不到小表弟。 而且他信奉孩子要放飞式教育,不能过多干涉过多追问,要给孩子充分的自由。 这套是他某次去草原做任务时学来的,那里的贵族孩子从小就无拘无束,性子很开阔,张秉成觉得他们这些孩子看着就很开心。 他没养过孩子,但他也希望小表弟有一天能自由自在地开怀笑。 而且他家这个,本来就乖的不行,就更不应该给他压力了。 当然如果张秉成知道地上躺着的人干了什么事,那他就淡定不了了,他这人真的会鞭尸的。 张海榆可以证明,他干得出来这种脑残事。 张秉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好了,事情解决,睡觉。” 江岚眨眼,“哥,你叫我来是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张秉成拳头锤在手心,恍然大悟,“族里让你回去一趟。” “估计是看不下去你闲着的这几年了。” 张海榆附和道,“族里现在挺缺人的。” 确实缺人,能用的人不敢用,敢用的人不一定有用,就可着张胜墨几个人用。 别看张秉成整天不着调的样子,他为了跟人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不然也不会在等江岚的时候累的都快睡着了。 他俩接任务的时候族长顺便让他俩给带个话,但他俩一致认为张秉岚在京城待着挺好的,硬是磨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 要不是再磨下去怕汪家人不耐烦,他俩还能磨。 “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吗?”江岚也不意外,他已经在京城待了快五年了,他妈能把他留五年了已经是极限了。 “我俩还得抓人,”张秉成说,“你晚几天再回去也行,我看族里也没啥大事。” 就是族长控制欲又犯了而已。 说完张秉成拍了拍江岚肩膀,“行了,回吧,我也睡觉去了。” 累死他了都快。 ------------ 第53章 雪山 江岚点点头,和张海榆告别后就离开了,回到许府他妈就站在正院门前抱臂等着他。 张胜青还是一身旗袍,木槿色穿在她身上很是高贵典雅,头发用发簪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侧。 她今天戴的是个木质簪子,上面镶嵌了一小朵紫玉制成的玉兰花,素面如初,张胜青向来不喜欢化妆。 江岚有些惊讶,他走近脱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在张胜青身上,“您在等我吗?” 他现在身量已经比他妈要高一些了,张胜青是一米七二的身高,他和他妈站一块倒不像是母子。 若不是江岚眼神太过清透显得年龄小,而张胜青身上的气势又太盛,他俩看着像是同龄人。 张胜青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什么时候走?” 江岚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后天。” “这两天做好交接吧,若是……”张胜青看着江岚的眼睛,这几年少年逐渐长开,她想到了人情往来时那些人在她面前夸赞少年的话。 有些话说的倒也贴切,她儿子确实是白玉一样的人。 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温润清凉,他站在那里好像就与旁人不一样,玉一般地宁静温柔。 唇角总是微微笑着,眼睛很漂亮,张胜青每次看到这双眼睛,都能想到大海、夜空,一切平静又包容的存在。 “若是力有不及,那便保命为先。” 张胜青拿出一个平安结发绳,小小的平安结上还缀着两条短短的流苏,她把发绳套在江岚的马尾根处,轻轻一抽绳,平安结就固定在了头发上。 江岚配合着低头,感觉到他妈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抚动,没过一会儿他妈就后退两步拍了拍他肩膀,“回去休息吧。” 江岚要交接的东西不多,许氏商会有他妈在,新月饭店已经步入正轨,他招揽的那些流水线工人和老师傅们也是正经挂在许氏商会门下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明满楼,它的运行模式特殊,离了江岚根本没法转,所幸还有张南山在,再加上许度这些年一直跟着他。 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叮嘱了他们按时采购枪支弹药送去外地的地窖,江岚便和几个熟人告了别。 最不舍的当属许宏,他哭的很是真情实感,比他儿子走了都伤心,江岚只能安慰他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 一切处理妥当后江岚揣着系统就走了,实在是有点急,就算没有张秉成的传话他也打算回一趟族里的。 系统前两天更新了公告栏,江岚现在打开系统页面就是一条巨大的横幅挂在上面。 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第一个主线人物即将降生”。 江岚一脸懵,点开横幅才知道,小哥现在已经在白玛肚子里待了快八个月。 那岂不是说,小哥马上就没爸了吗! 沉睡的妈,死掉的爸,被利用的他,破碎的家。 nOnOnO江岚疯狂摇头,这不可以。 系统也疯狂摇头,怂恿江岚去赚波大的,虽然他们现在存款挺多,但是谁能拒绝更多呢。 又赶上张秉成让他帮忙拍卖瓶子 顺便给他带话回族里,江岚一秒钟都没敢耽搁,收拾收拾东西就要走人。 急急急,他家真有人赶着生孩子。 他得想个法子截下张拂林的任务,这个任务,我张秉岚包了。 江岚这边刚和族长汇报完情报,还没等他开口申请调去西部档案馆,族长就让他去接手西藏墨脱的任务。 原因是一位本家人在任务期间与外族人通婚,族长已经派人去追杀那位本家人,江岚此去就是接替这个人的任务。 耳不耳熟?惊不惊喜? 因为前些年族长之子与外族通婚的事情,族长对这类事深恶痛绝,对这些人的处置也从带回张家判决到直接斩立决了。 江岚低头恭敬接下任务,连歇都没歇就往西藏赶去,你可别真给人杀了啊QWQ 赶到西藏时正是十月末,大雪飘飞,江岚一路上山,敲响了那座喇嘛庙的门。 直到跪坐在德仁喇嘛面前,他才舒了一口气,德仁惊讶地说,“贵客倒是很急切。” “我有急事,”江岚直言不讳,“我要进山。” “山就在那里,”德仁垂眸合掌。 江岚把剑拍在桌子上,解开衣服,抓起桌上滚烫的茶水就泼到身上。 墨黑色的麒麟文身缓缓显现,好像挣扎着要从江岚的身体里跳出来,“现在能进了吗?” 德仁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文身……这人怕是地位很高,他低头合掌说了声“贵客稍等。”随后起身离开。 江岚合拢衣服,重新把剑抱在怀里。 系统从江岚口袋里出来,心疼地绕着他飞来飞去,“那么热的水你直接泼,你是不是虎啊。” “那我不是没别的东西能用吗,”江岚觉得自己很无辜,“你别出来,等会儿他就回来了。” 系统又气哼哼地飞回江岚的口袋。 德仁推开门重新进来,风雪趁着门开之际飘进了屋里,他看到刚才一脸冷意的少年此刻垂眸端着茶杯,茶杯里重新续了水,少年却一口没动。 听到动静,少年抬头看过来,眉眼间不见一丝冷意,唯余平静。 德仁走到江岚对面跪坐下来,把一份卷起来的羊皮卷推了过去。 “这就是历代德仁留存下来的关于那座雪山的情报了。” 江岚放下茶杯,拿起资料 ,“多谢,之后我会送回来。” 说完江岚起身打算离开,德仁叫住了他,“大雪封山,此时动身怕是危险重重。” 江岚顿住,低声嗯了一声,“多谢,但我有很重要的事。” 我赶着去接孩子顺便救孩子他爸。 德仁走出房门,看着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中,他远远望着远处看不真切的雪山。 并不只是大雪封山,还有雪山深处一代又一代的祭祀。 这个时候,那里怕是正因为祭品逃跑阎王发怒之事一片风声鹤唳。 江岚不知道德仁的担忧,他把系统死死捂在口袋里,还往里面塞了几团棉花,扯着围巾捂住口鼻,顶着风雪往山里走。 还好他感觉不到冷,就是这风吹的他眼睛有点睁不开。 ------------ 第54章 易容 哪怕有详细的地图指引,冒着风雪前进依然给江岚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他走了两天才看到一片大湖。 湖面先宽后窄,四周没有湖滩,只有白雪和冰,在很远的地方变成了窄窄的山谷。 湖泊中有一座座雪山的倒影,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湖面比天空还要蓝,雪山倒影层叠在琥珀一样的湖水中,天地间地一抹绮丽。 见到这片湖也就意味着江岚来到了喜马拉雅山脉的腹地 江岚经过湖泊继续走,又走了两天才勉强看到一队捕猎结束的康巴洛人。 那些人很不友好,看到江岚就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刀棍斧齐齐往江岚身上砸去。 江岚没费多大功夫就缴了他们的武器,剑身横在领头人脖子上,用藏语问道,“为什么要袭击我?” 人都没看清就要搞死我,是不是过分了点哥们。 不至于这么排外吧? 领头人看到打败他们的是个样貌极其出色的少年,他心下稍松,刀架在脖子上说话倒也客气。 “是误会,只是认错了人。” 江岚手下用力,剑身划破脖颈,那人吓得瞪圆了眼,黑红色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尖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 “贡琮,我叫贡琮。” “你把我认成了谁?”江岚脚尖踹飞地上的石子,石子疾射到旁边鬼鬼祟祟试图起身的一名康巴洛人,他重新抱头蹲了下去。 “是我们族里的一个仇人,他干扰了我们伟大的祭祀,触怒了神明,他逃走了,但他一定逃不出去。” 江岚知道这群人把他认成谁了,而且那人确实也逃不出去。 废话白玛都怀孕八个月了,外边又是陡峭山路,又是风雪肆虐的,张拂林怎么带着人一路躲过追杀逃出去? 他会飞也做不到啊。 江岚不知道张拂林把白玛母子藏到哪去了,但是没关系,张拂林肯定知道。 “带我去你们部落。” “不行,”贡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要伤害我们的族人。” “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江岚声音透着冷意,手中的剑更是明晃晃地威胁。 “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也不会带你去部落的。”贡琮很坚决,他们都是部落的勇士,为康巴洛牺牲是他们身为勇士的荣耀。 江岚有点无奈,他发现他不应该玩硬的,早知道装一下就好了,但谁让他们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他条件反射就给打趴下了。 没人带路就没人带路,他干脆利落地把这些人都打晕了,拖到一个背风的山洞里,拿出之前存在空间里的半成品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是江岚拿能量点买的,他买完后还加了点东西,之后就一直泡在了药水里。 面具刚拿出来的瞬间就冻出了一层薄冰。 江岚生了团火,照着贡琮的脸一步步改造人皮面具,最后把面具覆在脸上。 结论,比张家技术造出来的人皮面具舒服,而且更轻便无痕。 江岚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浑身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瞬间增高了几厘米,身材也变得宽阔了很多。 扒下贡琮的藏服套在身上,江岚调整了一下神态,看着与地上的贡琮几乎没有分别。 走之前给那团火重新添了柴,又把洞口封好,江岚抽出剑,给自己身上来了几下。 又往脸上抹了把血,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起身向着康巴洛跑去。 “……你为什么不能等快到康巴洛再弄这一套。”系统大为不解,并十分看不惯江岚的行为。 “这样逼真一点,”江岚边跑边说,风声呼啸,一说话就喝一嘴的风,吹的他嗓子眼疼。 “切,反正你总有你的说法,”系统把皮肤丢回空间,又变成了没人看见的小毛球,在江岚怀里稳稳坐好。 它能感觉到江岚身上残留不多的体温,和极速奔跑时胸腔的震动,闷闷不乐。 悄咪咪又把江岚能感知到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江岚眼中划过笑意,摸了摸胸口的小毛球。 等到远远能看到一排排房屋的时候,江岚就开始捂着胸口,脚步踉跄地往前跑,边跑边喊。 “快来人啊!” “快去救人!” 声音瞬间引起了那些康巴洛人的注意,他们团团围了过来,一个个人高马壮的,七嘴八舌地问道。 “怎么回事?” “贡琮你怎么伤成这样?其他人呢?” “是谁干的?” 藏语发音本来就多,他们还嗓门很大的吵吵嚷嚷,江岚差点没崩住表情。 他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声音断断续续,“是那个渎神者……他在杀人,只有我……只有我逃了回来,他要离开雪山……他在往外面逃。” “什么?!”在场的康巴洛人惊诧不已,他们互相看了看,面色僵硬了下来。 那人从他们的包围圈里带着那个祭品杀了出去,他们去……真的不是送死吗? “这……这还是要先请示族长。”最后还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出口说道,“贡琮你还是先去找曼巴看一下吧。” 立马就有几个人纷纷附和,“对对,先去找曼巴治伤,我们送你过去,走走走。” 江岚伪装的贡琮目眦欲裂,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们、懦夫!” 其他人捂嘴的捂嘴,架人的架人,簇拥着江岚往藏医那里去。 还有的人跑着去找族长禀报这件事。 康巴洛的曼巴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那些人把江岚送到她的屋子里,江岚在路上就装作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他躺在屋子里,能听到外边的藏医在和人说话,紧接着就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 “他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烧。” “我记下了,阿妈去休息吧,我会看好他的。” 缓慢地脚步声渐行渐远,藏医老奶奶走了,江岚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女人走了进来,探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确认没问题后又去了外间,房间内安静了下来,江岚睁开眼。 “统儿,把地图调出来。” 系统听话地把地图投射出来,江岚坐起身,凝眉看着眼前的地图。 这份地图除了这两天他亲自看过的地方,还有来自德仁提供的情报补充了一部分。 可惜就算这样,江岚依然不知道那扇假的青铜门在哪里,只知道它在雪山深处,康巴洛人祭祀时也不会去的地方。 除了康巴洛的族长和张拂林,大概没有人知道。 现在还要再加个白玛。 ------------ 第55章 张拂林 关于张拂林藏身的地方,江岚有两个猜测,一是那扇假门,二是那片藏海花花海。 这两个猜测可以合为一条完整的逃跑路线,康巴洛人在大肆搜捕张拂林和白玛的行踪,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拂林藏在那扇门附近的可能性很大,再者,除了那里他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藏。 康巴洛人在这里世代繁衍,若是他们有什么不熟悉或者不敢去的地方,只有那扇门了。 张拂林当然不能在那里藏太久,白玛的情况很危险,他必须带白玛离开,离开之后他最有可能安置白玛的地方,就是那片花海。 江岚满意点头,妥了,张拂林只有这条路能走。 现在需要确认的就是张拂林处在哪个时间段了,已知白玛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长久地待着环境恶劣的地方,此处特指那扇门。 再已知,祭品消失康巴洛人搜捕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至少十五天。 因为江岚紧赶慢赶来到这里都需要五天的时间,而德仁已经得知了雪山里面的康巴洛族的信息。 甚至张家人都得知了张拂林与外族通婚的消息,这些消息能传递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十天,再加上江岚花费的时间,十五天。 张拂林不可能带着白玛躲在那扇门那里那么长时间的,江岚合理推测,他现在已经带着白玛转移了。 趁着康巴洛人搜查一遍精神松懈了下来,张拂林很可能混进了部落里。 就算没混进来,江岚今天这么一闹,他也应该知道抓住机会混进来。 如果混进来了,江岚今天这一出,刚好给他打了掩护。 感谢岚岚吧,岚岚可是救了你全家呢嘿嘿。 系统撒虚拟小花花,“计划通!岚岚好棒!” 江岚谦虚摆手,“也就是一般般吧。” “那咱现在干啥?” “养伤啊,我伤这么重。”江岚一脸‘你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的模样。 系统:“……” 系统biU一下收回了刚撒的虚拟小花花,江岚连忙把系统捞过来揉搓,“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康巴洛的大夫基本是世代传承的,这里的这个还是个老奶奶,白玛折腾了这么久,胎像不稳,张拂林一定会来偷药的。” “那康巴洛人想不到吗?”系统疑惑。 “那你会觉得一个怀胎八月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吗?” 系统沉默了下,这个问题确实很容易回答,要活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康巴洛的人已经默认白玛死亡了,而对于张拂林,他们憎恨却又不敢去杀他。 明明白玛最后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肯让他们献祭给阎王?这样至少族里不会再次死去一个年轻女性。 系统很难评价这群人,他们很团结,为了族群能够延续下去牺牲族人也没关系,但江岚有话说了。 “既然都是牺牲,那阎王也没要求男女啊,白玛失踪了他们就立刻抓了别的女性去献祭,这很窝囊废。” “我只能这么说,送自己家人去死的男人都不配活着。” 系统汗颜,真是很不客气的话啊,不过它一向是江岚说什么它赞同什么,biUbiU地又把虚拟小花花放了出来。 “岚宝说的都对。” 江岚趁着养伤睡了一觉,他着实累的不行,连续赶路从东北到墨脱又顶着大雪进山,除了实在撑不住休息会儿,几乎是连续不休地赶路。 熬不住真的熬不住,年轻抗造也熬不住。 江岚睡的很安心,相信系统会好好站岗的。 他得养养精神头,下面还有硬仗要打呢。 第二天一早,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系统一下支楞起来,还没等它叫醒江岚,江岚就睁开了眼睛。 女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藏服,肤色有些偏黑,长期寒冷让她的皮肤很粗糙,她的头发用红绳扎成了一条长长的三股辫垂在身后。 江岚坐起身,女人连忙走过来按住他肩膀,“你不可以起身,伤口会裂开的。” 江岚扶着额头,声音虚弱,“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你昏迷的第二天早上了,你要吃点东西吗?”女人扶着江岚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好好地靠在床头。 “我喝酥油茶吧,怎么没有见格桑婆婆?” 女人回答道,“阿妈还在休息,我去给你准备酥油茶。”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老人的呼喊声,“桑珠、桑珠。” 桑珠,也就是女人连声应道,“这就来,阿妈!” 说完对江岚叮嘱了一句“你不要乱动”,就匆匆离开了。 桑珠,江岚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格桑婆婆这个称呼是江岚听昨天那些送他过来的人说的。 过了大概一刻钟,桑珠端着一碗滚烫的酥油茶进来,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桑珠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昨天你流了很多血,意识也不清醒,我和阿妈一碰你就挣扎,血越流越多,最后只给你灌了药 ,还没有包扎,等下阿妈过来给你看看伤。” 江岚用勺子喝着酥油茶,假装嘴很忙的样子,只默默点头。 笑话那肯定不能让你们包扎啊,一包扎我不就露馅了吗。 我又不能全身贴上人皮面具。 江岚对着桑珠说道,“你帮我给家里说一声,我没啥事,过两天就回去,别让她们过来了,我怕她们担心。” 桑珠点点头,贡琮是他们这有名的勇士,对自己的家人也很好,这一身伤难免会让家里人担心,她对于贡琮这些想法并不意外。 “好,我等下顺路过去。” 桑珠离开后江岚拿着旁边的白布就往身上缠,等到格桑婆婆过来的时候,“桑珠给我看了伤,说都是皮外伤,已经帮我包扎过了。” 格桑婆婆没有怀疑,又给江岚熬了碗药,看着他喝下这才慢悠悠地走了。 没让江岚等太久,等到晚上的时候江岚就等到了他想见的人。 看着地图上出现的小红点,江岚没发出动静悄悄地走到外间,捏晕了床上睡觉的桑珠。 江岚直奔储藏药材的房间,他并没有刻意隐藏开门的动静,因此一打开门就是一道寒光闪过直取喉咙。 江岚只是轻轻后退一步,对面的人没有杀意,他躲的很轻松。 “你是谁?” ------------ 第56章 白玛 “你是谁?” 两人都很清楚,张拂林问的不是贡琮的身份。 张拂林看着眼前面容粗犷的汉子,他在打探消息时得知“他”袭击了一队康巴洛人往雪山外面逃去。 突然听到这消息张拂林心下一惊,瞬间就想到了本家来人。 打听到那个叫贡琮的康巴洛人现在在曼巴那里,张拂林安顿好白玛,夜里便潜行了过来。 张拂林神色一紧,眼睛紧盯着对面的那个康巴洛人。 他刚回来就被发现了,且对方直奔药材储藏室,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对面那人知道白玛还活着。 他的心脏在疯狂鼓动,杀意拉扯着理智,杀了他…… 不管那人是因为什么对他这么了解的,他是本家来人,本家不会允许白玛活下来。 可惜直到张拂林出手,他依然不是奔着取了那人的命去的。 本家人若真死在他手里,那才是真的麻烦。 江岚听到张拂林的问话,在坦白和不坦白之间选择了结束话题,“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话吗?” 张拂林沉默了下,江岚见状后退两步,“你现在可以去拿药,然后我们换个地方谈。” 张拂林深深地看了江岚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去拿药了,没费多少时间,他拿着药出来,对江岚说了一句“跟上”,便隐入了夜色里。 江岚跟了上去,张拂林跑出部落的范围来到一片陡峭山坡,顺着山坡直接一个滑铲滑了下去,怀里还死死护着那些药。 江岚紧随其后,他能给这个滑滑梯打八分,扣掉的九十二分是因为这么滑下来给了他一个喝风吃雪的糟糕体验。 还没等江岚站稳,迎面一把匕首就架在了他脖子上,江岚眨眨眼,风水轮流转啊。 他前不久刚把剑架到别人脖子上过,江岚猛地下腰,上抬腿踹向张拂林的脑袋,张拂林侧头躲过,江岚脚尖点在张拂林肩膀上,腰身用力翻了出去。 笑话他能这么干,但他不能允许有人对他这么干。 “张拂林。”落地后江岚喊出张拂林的名字,“我不是你的处决人。” 张拂林拧眉,肩膀处传来不容忽视的刺痛感,他心下一沉,刚才交手的那一会儿他就明白,这个人不好解决。 “你来干什么?” “接替你,本家下达了对你的追杀令,自然要有人来接替你在墨脱的任务。” “为什么要掺和我的事情?” “我觉得你罪不至死。” 咳,情难自禁人之常情,江岚都理解,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情窦初开想和心爱的姑娘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情欲上头玩了又弃那才不是东西呢,尤其是张拂林,以他的能力想要一走了之很容易,豁上性命去保护家人,江岚敬佩他是个汉子。 江岚没有给张拂林再次提问的机会,“处决你的人比我先出发,但我有地图,他进入雪山找到这里大概会比我晚,我如果想害你就不会谎称你已经逃出去了。” 这可不止是骗了康巴洛人,还骗了那个本家人,真被那人告到族里,江岚也落不了好。 江岚主动把把柄递给张拂林,这意思很明显了,哥们我自己把自己绑在你这条船上,真没害你的心思。 张拂林沉重的表情一如既往,“面具,摘下来。” 江岚伸手在身上点了几下,随后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身高体型缩水,身上的藏服明显有些空荡。 他一把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伸手后撩,把藏在衣服和头套里的头发舒展出来。 江岚拿出平安结发绳,咬住发绳,利落地把长发高束起来,三两下用发绳固定好,这才抬头看向张拂林。 “我叫张秉岚。” 这张脸,这个名字,张拂林并不陌生。 许多年前偶尔会在本家的一个院子门前看到有个孩子蹲在那里,眨着黑黝黝的眼睛左右张望。 看到有人看过去还会对着人笑,张拂林第一次见只是有些惊讶,后来出了任务,再次看到当时的张秉岚难免想到外边那些脑子有问题的孩子。 什么都不知道,连表情都匮乏的很。 那样的孩子并不少,大多是没吃没喝发育不完全造成的。 他还不至于怜悯张秉岚,本家的孩子怎么也饿不到,想来又是一个性格奇怪的吧。 他们棋盘张这一脉已经出了个张秉成了,再来个张秉岚也没什么稀奇的。 后来再听说,就是本家出了个血脉浓度极高的天才,那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天才是张秉岚。 只是和张秉成的一次任务合作,那家伙是个闲不住嘴巴也闲不住手的,嘴里叭叭叭个不停,把张秉岚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还说没人能不喜欢张秉岚,张拂林很无语,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是这么喜欢弟弟的一个人。 托张秉成的福,张拂林对张秉岚也算是有一二分了解,他收起匕首,“我要带白玛离开。” 若只有他自己,他不会开这个口,但现在他还有白玛,今日之后,算他欠张秉岚两条命。 “带我过去吧,我配了药,你可以先给她服下。”江岚从衣袖里掏出两瓶药,为了保证白玛能活下来,这两瓶药是他拿能量点买的。 安胎舒神补气血,一瓶药下去,务必保证母子平安。 江岚把药递过去,张拂林接过检查了一下,确实比他手里拿的药药性要好,他点点头,带着江岚往白玛藏身的地方去。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地势低,很潮湿,哪怕张拂林堵死了洞口,生了两堆火,但对于一个怀孕八月的女人来说这个环境还是太艰难了点。 江岚走进来后张拂林重新把洞口堵死,他看到了白玛,她躺在一堆枯叶上,身下垫了个宽大的藏服,身上还盖了床被子。 旁边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可见张拂林这些日子没少出去扒拉东西。 那是个面部轮廓很柔和的女子,只是常年严寒的环境让她的皮肤有点粗糙,脸部带着红晕,头发有些杂乱,但还是好好地扎成了两股麻花辫。 似乎是洞外的寒意惊醒了她,江岚看到了一双很灵动坚毅的眼睛,那里面藏着雪山的精灵,也有着女性不屈的力量。 ------------ 第57章 小哥 白玛看到陌生人很是惊讶,她看向张拂林,“这位是?” “一位族弟,”张拂林没有多解释什么,他拿过一直架在火上烤的砂锅,从里面盛出一碗热水放在白玛手边。 白玛端起碗递给江岚,“抱歉招待不周。” 江岚摇摇头,他不需要,“那个药可以化在温水里服下。” 张拂林带回来的只是药材,还要熬过才能喝,江岚那两瓶药直接化开就行。 张拂林又盛了一碗水,放到旁边放凉,白玛看张拂林也没有给客人倒碗水的意思,这才把碗收了回来。 想来他们一族兄弟之间也不必这么客气。 实际上不过是张家人在伪装之外的时候从来不会客套。 在等热水变温的时候,张拂林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张秉岚既然放出了他出逃雪山的消息,想来心里应该有些想法。 江岚确实有点想法,“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他看向白玛,“生下孩子再走,你能接受吗?” 白玛一愣,和江岚眼睛对视,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是在问自己的意见,白玛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坚定道,“可以。” 她很清楚,她现在的情况本就命悬一线,不说她没有打胎的想法,就算有,这个时候打胎也是一尸两命。 唯有生下孩子她和孩子才可能有一线生机,江岚看向张拂林,张拂林点点头,“那就生下孩子再走。” “我帮你把个脉,”江岚转回头,重新看向白玛,白玛伸出手腕。 江岚感受着手下的脉搏,顺便让系统在一边也扫描一遍,白玛这一胎近九个月了,胎儿也差不多已经发育成熟,此时分娩有很大几率能活。 只是他和张拂林都是略通医理,给人肚子上开个口子轻轻松松,但是给人接生着实不会。 为了之后的逃跑,白玛最好是顺产。 江岚收回手,“催生吧,现在生孩子能活。” “我去把康巴洛的大夫绑来。” “我去,”张拂林把药丸放到温水里,等它化开后端给白玛。 白玛接过仰头喝下,她看向张拂林,“一路小心。” 张拂林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催生药和工具,记得一起带过来。”江岚提醒道。 “知道了,”张拂林大步朝洞外走去,走之前再次把洞口封地死死的。 洞里只剩下江岚和白玛两个人,江岚自觉给火堆添柴,火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叫白玛,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张秉岚。”江岚看向白玛,橘红色的火焰在她脸上晃动,哪怕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身上依然没有恐惧。 “你们族里不赞成我和拂林的婚姻是吗?” 江岚轻轻点头。 “但你好像并不排斥我,很感谢你愿意帮助我们,我了解拂林,他愿意接受你的帮助就代表他对你交付了信任。” “族里有一些制度很严苛,”江岚解释道,“但你们的相遇应该得到祝福。” 白玛笑了,笑容恬静又温暖,“是的,我们得到了祝福,雪山山神赐福了我们,还有你,你也祝福了我们。” “我可以叫你阿弟吗?” “可以,”江岚点点头,按照辈分他和张拂林同辈,张拂林比他大,白玛叫他弟弟也没错。 他还应该叫嫂子呢,还即将有一个非常非常棒的小侄子。 说到小侄子,江岚问道,“你有给孩子取名吗?” 小哥的名字,这很重要。 白玛摇摇头,“他是我的小诺布,我想等他来到这个世上再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 好吧,看来暂时没机会知道小哥的名字了。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张拂林扛着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赶了回来。 他把人往地上一丢,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又扯掉嘴里塞着的布,女人立刻蹬着腿往后缩了几步,“你、你是谁?” 江岚看过去,是早上给他煮了酥油茶的桑珠,他蹲下身,直视着桑珠,“抱歉把你绑过来,但我们不会伤害你,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说着江岚起身让出身后的人,桑珠这才看到坐在简陋床铺上的白玛,她愣愣地说,“你还活着?” 白玛笑道,“是,我还活着。” 桑珠面色复杂,白玛还活着,却又有一个女人失去了踪迹,献祭是轮不到她的,她家世代都是康巴洛的曼巴,在族里的地位很高。 但桑珠也曾看到过族里的女人被捂住嘴,打断了手脚捆在棍子上,被人抬到了雪山深处。 她咽了咽口水,伸手指着白玛,“我需要和她单独谈谈。” 张拂林和江岚很干脆地就往外走,在骗过桑珠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悄悄回到洞里躲了起来。 江岚闭目听着那边的对话,桑珠并不排斥给白玛接生,同在康巴洛长大,她很同情白玛,在刚才的情况下,她也只能信任白玛。 两人没有谈太久,桑珠并不好奇那两个人是谁,她也没有告密的想法,她要的只是保证性命而已。 白玛承诺她,她不会死,绑她过来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人会给孕妇接生。 江岚睁眼看向不远处的张拂林,打了个手势。 你老婆说不让杀,你听到了没。 张拂林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扭过了头。 江岚知道他这是默许的意思。 在桑珠起身去洞口时,两人动作很快地闪了出去,“可以了,你们进来吧。” “把洞口封死,等下不能见风。” 张拂林听话照做。 桑珠又一一指使着他们围着白玛生了几个火堆,烧热水,烫剪刀,最后给白玛服下了催生药。 生产持续到第二天中午,白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好在还有江岚的药,没力气了就化在水里喝下去,总算撑到了生产结束。 “哇啊啊啊——”小婴儿的哭声清脆,皱巴巴地一团包在棉被里,拳头紧握着,眼睛还睁不开。 江岚从桑珠手里接过孩子,孩子还在哭,他有点手足无措,僵硬地轻轻晃动着。 那边桑珠和张拂林帮白玛清理好身体,张拂林直接一把捏晕了桑珠。 白玛睡的很沉,留给她休息的时间不多,江岚去外边猎了头野兽,熬了锅肉汤给白玛喝下。 他出去的时候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斜洒在大地上,天空很蓝,那一天是十一月的月初。 是小哥出生的日子。 ------------ 第58章 孩子 他们在山洞休息了三天,张拂林趁着桑珠还在昏迷把人送了回去,等白玛能稍微起身后他们就换了个山洞。 毕竟他们赌不起桑珠会不会出卖他们,所幸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江岚把张拂林带回来的药都做成了药丸。 还有一部分熬给了白玛,把每份药材的药力都发挥到了极致,张拂林看过江岚处理药材后就把这个活全权交给他了。 确实是本家都难得一见的天才,张拂林说自己略通药理就真的只是略通。 张秉岚说自己略通药理要么是谦虚,要么就是对自己认知不正确。 系统嘲笑他们好像山顶洞人,不是在这个山洞住就是在那个山洞住,喝雪水吃野味,要不是身上还穿着衣服,活脱脱四个野人。 彼时江岚正在给小哥喂奶,其实刚出生的婴儿喝母乳最好,奈何现在白玛能补充的营养也很有限。 江岚花能量点买了营养液,做饭的时候往肉汤里丢了进去,这些天白玛喝的都是肉汤。 给小哥喝的奶是羚羊奶,煮沸后江岚拿木勺慢慢喂过去的。 也就是这两天天气好,被张拂林找到了一个正在哺乳期的母羊,不然白玛一个人负担她和小哥两个人的营养还是太辛苦了。 山洞氛围很和谐,张拂林照顾白玛,江岚照顾小哥,小哥很乖,喝饱了就睡,身体难受了会哼唧,他一哼唧江岚就知道他是要方便了。 小哥很少哭闹,大概是天生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和江岚的照顾有关。 看顾婴儿是件很繁琐辛苦的事情,所幸江岚照顾的很好。 适应了几天之后江岚已经能很熟练的哄孩子睡觉了,他把小哥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短短几天小哥就长开了,不再是皱皱巴巴的模样。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黝黝地看着江岚,江岚冲他笑,他还会伸手去抓。 江岚分出一根手指让他抓在手里,小哥忽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有口水流了下来。 江岚也笑,孩子还小,控制不住口水很正常,但是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记下来的。 回头画下来整理成画册,等小哥长大了给他看嘻嘻。 江岚轻轻地擦掉口水,婴儿的皮肤很嫩,小哥又格外的白,他很怕稍微一用力就会给这个白团子留下红印。 小哥浑然不知江岚的担忧,他一把抓住了江岚垂到身前晃来晃去的几缕长发,江岚弯下腰让他抓的更顺手些。 孩子没有别的玩具已经很可怜了,玩玩头发而已就原谅他吧。 “都是你惯的,”系统指指点点,“你就是那种会无底线宠溺孩子的人。” “我不是,”江岚矢口否认,“养孩子就是这样的,孩子会乱动手脚很正常啊,但是孩子还会冲你笑啊。” “他好可爱,你看他还会吃头发呢、等等这个不能吃!” 江岚手指插进小哥嘴里,把头发抠出来,小哥紧攥着手里的头发,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江岚。 “松手。”头发上都是口水了啊! “哇啊——”肉嘟嘟的小手还要往嘴里塞,江岚眼疾手快从旁边的碗里盛出一勺羊奶,喂到小哥嘴里。 “噗,”吐、吐出去了。 江岚睁大了眼睛,宝宝你怎么了宝宝,你为什么不喝奶啊,是喝腻了吗,再忍忍好不好,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喝啊QWQ。 系统翻出育儿宝典,严肃地说道,“好像不是饿了,他是在和你不对,和你的头发玩。” “你耽误他和新朋友玩游戏了。” 江岚不可置信,半晌吐出两个字,“荒谬。” 系统反驳,“不是你说的吗,小孩子乱动手脚很正常。” “我说你荒谬,我在你眼里居然还不如一撮头发。” “我可没这么说,”系统光速甩锅,“是小哥宁愿和你的头发玩都不和你玩,嘻嘻这也太失败了吧。” 江岚内心流泪猫猫头,他安慰自己,养孩子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就是喜欢一动一动的东西啊,就像拨浪鼓小风铃什么的。 他发誓他离开这里就去给小哥做玩具,玩什么头发,太不务正业了。 等小哥终于玩累睡着了,江岚才把他送回白玛身边,一直抱着导致手臂有点酸痛,但还好,问题不大。 要不是怕小哥在他怀里他有什么感知不到的地方,他痛觉屏蔽其实是一直开着的,主要是他往自己身上捅的那几下有点严重。 当时没有感觉,下手没个轻重,抱小哥的时候解除屏蔽他才感觉到身体其实已经在预警了。 伤口尖锐地疼,他也不敢让小哥在他怀里扑腾,一个搞不好伤口又裂开了。 江岚走到山洞角落里,脱下身上的藏服,解开内衬的上衣,不出所料,果然已经流血了。 系统熟练地开启痛觉屏蔽,条件有限,江岚也只能随便扯一块布撕成长条往身上缠。 其实可以直接让系统修复的,如果没被张拂林发现的话。 之前一直感觉不到他就把这事给忘了,抱小哥的时候也没注意,伤口裂开血液渗了出来。 然后就被张拂林看到了,他本来想说没什么事的,但是白玛用一副很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硬是让张拂林给江岚上药包扎,怪他百密一疏,不然他现在就不用苦兮兮地给自己包扎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岚咬着布条回头,一个不明物朝着他飞过来,江岚伸手接过一看,是一盒药膏。 “还没缺药到差你那点的地步。”张拂林低头看着坐在地上愣住的少年,“我来给你上药?” 江岚摇头,“我自己就好。” 张拂林盯着他没说话,江岚保证道,“我会用药的。” 张拂林这才转身离开。 江岚和系统对着手里的药面面相觑,系统试探地问,“用不用?” “用……吧?”江岚也无奈了,他其实已经让系统把伤口恢复了一部分了,要不是怕太反常,他现在就可以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程度。 真不是他不用药,只是没啥必要。 最后江岚还是用了,人家夫妻俩的一片好意,他不用反倒伤人心。 张拂林就算了,白玛正是母爱爆发的时候,看到江岚这么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顶着一身伤来回奔忙,一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模样。 她心疼的不得了,紧皱着眉头看着江岚。 江岚受不了白玛的那个眼神,太有负罪感了。 他心虚。 ------------ 第59章 藏海花 没有在这里待太久,迟则生变,三天后张拂林背着白玛,江岚抱着小哥,两人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开始离开雪山。 白玛在张拂林背上往后看了一眼,远处还是一望无际的白,群山在他们的前方和身后。 白玛转回头轻轻靠在张拂林肩上,轻声哼唱着她从小听到大的歌谣。 山神会祝福祂的孩子,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因为要照顾白玛刚生产完的身体,再加上小哥也禁不起颠簸,他们赶路花费的时间比江岚独自一人时要更多。 意外来的比想象的还要快,江岚以为他们最大的困难是环境和雪山上各种神秘的生物。 但没想到他们遭遇的最快的困难是人祸,张拂林把白玛甩到江岚背上,转身匕首格挡住来人砍过来的一刀。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江岚背着张拂林的老婆,抱着张拂林的孩子转身就跑。 太巧了,雪山那么大,怎么那个杀手偏偏就走了他们这条路,要不是这条路是他和张拂林临时定下的他就要怀疑他们里面是不是出了内奸。 已知他和张拂林不可能泄密,白玛不知情,那么剩下的在场的人就只有一位。 就是你了小哥!是不是你泄密的? 小哥不语,只是一味的睡觉。 江岚在疾跑的时候也没忘给小哥做好挡风,睡觉挺好的,不然他怕小哥会冻哭。 逃命的时候不方便他哄人。 另一边的两人,张拂林抓过刀柄,一脚踹在对面那人身上,那人后退两步脚步一转急停下来。 “张也成。”张拂林眸光很冷,紧紧握着匕首。 他知道这个人,本家专门培养的杀手,本家给他的定位就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你们逃不了,”张也成表情没有变化,甩了甩手上的刀,刀锋发出破空声。 “我会带着他们躲起来,不会再回张家,也不会被张家人发现,就算这样你也要杀了我们吗?” “张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张也成不为所动。 张拂林说服不了他,两人再次打了起来,张也成是族里专门培养的杀手,他在他手上几乎讨不着便宜。 张拂林只能拼尽全力拖住张也成的脚步,最后被张也成一刀劈晕了过去。 张也成把人扛起来,顺着江岚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辨别着方位和痕迹,还没等张也成找到人,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他循声望去,那边一座雪山突然发生雪崩。 大片大片的白色从山顶滑落下来,让地上本就厚重的雪层更加厚重。 张也成神色一肃,地上残留的痕迹告诉他,之前离开的那人就在那座山上。 江岚仰躺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很不走运的,他逃跑的时候脚下一空掉进了雪洞里。 他前边抱着小哥后边背着白玛,哪边落地都不合适,没办法他只能抽出匕首插进冰壁里企图减缓冲力。 匕首一路切开冰块,在江岚感觉胳膊都快废了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落在实地上,还没等他松口气,雪洞上方突然开始降下大片冰块冰棱。 江岚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里怕不是什么雪洞,而是某处断崖的一部分,只是被连续的雪崩给掩盖住了。 这个地方就相当于是一块贴在山壁上的冰块,冰块下面很偶然的有一块山壁突出托举住了它。 但冰块一旦滑落下去他们瞬间就会被压成肉泥。 白玛也意识到了他们情况不妙,她点点江岚的肩头,示意她要下来。 江岚摇摇头没敢说话,白玛控制不住脚步,下来的瞬间就有可能导致冰层碎裂,还不如他继续背着。 江岚让系统飞一圈看看哪里有能站人的地方,系统绕了一圈,“三点钟方向距离你八米的位置是一块突出的山壁。” 江岚屏住呼吸,慢慢地移动过去,还没等他走到系统说的位置,山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他瞳孔一缩,一把扯过背上的白玛死死护在怀里,白玛也把小哥抱过来身体蜷缩起来让江岚能更省力些。 下一秒,巨大的轰隆声响起,两人眼前一黑。 这样的雪崩,他们又是在半山腰无法移动的地方。 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能活下来全靠江岚紧急花能量点买了个护罩护住了他们,即便这样,三人依旧被震的七窍流血。 尤其是小哥,婴儿细微的脉搏几乎让江岚感知不到。 江岚慌了,拿着刚买的药就往小哥嘴里灌,他们还被埋在雪里,护罩的时间有限,江岚从空间拿出一把铲子,找准支撑点就开始挖。 等到江岚终于把自己和白玛小哥挖了出来,他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累的,不行了,这雪边挖边埋还边结冰,他快累死了才扒拉了出来。 江岚转头看了看旁边抱着小哥的白玛,闭上了眼睛,我歇会儿嗷。 能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雪挖穿,这事他能吹一百年。 只是短暂休息了三五分钟,江岚睁开眼再次背起白玛,把小哥裹好后继续赶路。 天快黑了,夜里的寒凉这两人熬不过去的。 这一路小哥都没有哭闹,安安静静地被江岚抱着,之前没有给他喂食,现在晕过去了江岚就更没法喂食了。 所幸刚才给小哥喝的药也能填填肚子。 “这一片没在地图标记过,”系统看着眼前的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原本计划的路线相距很远。 “最快回到规划路线上的是哪条路?”江岚埋头赶路,抽空回话。 “这个,”系统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 江岚没吭声,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有位名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地图没标记不要紧,他走到那里不就有标记了嘛。 眼前长久都是白色,江岚把眼镜调成墨镜,预防自己得了雪盲症。 赶在天黑前,他走进了一片峡谷,峡谷内开放了大片大片的花。 江岚关掉眼镜,冰原之上,淡蓝色的花朵开的热烈,极寒赋予了它们生命力,它们在峡谷内肆意生长。 江岚走进花海,一步一步地从这些花旁边经过,却又在即将走出花海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前方走过来的人,“德仁上师。” ------------ 第60章 守门 德仁合掌行了个礼,“贵客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回寺里。” “若不介意,这孩子我可以帮你抱着。” 江岚摇摇头,“多谢上师好意,不必了。” 德仁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在前面带路。 走过一段路后德仁打开了一个地道,地道很复杂,德仁却走的轻门熟路。 出来地道后再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吉拉寺的后门。 德仁把江岚带到后院厢房,“贵客先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准备炭火。” “多谢。” 房门关闭,江岚把白玛放在内间床上,又把小哥放在一旁的软榻上,这才开始检查两人的身体。 好消息,小哥伤的不重,两个人给他当肉垫,再加上江岚喂的药很有效果,要不是婴儿身体太脆弱他一点伤也不会有。 坏消息,白玛身上外伤遍布,内脏破损,血管多处破裂。 雪崩的时候江岚挡在了白玛身上,雪崩的冲力在他身上穿过一遭又落在了白玛身上。 他没啥大事,系统转眼就给他修复了,不然他得当场报废。 但白玛不行,应该说正常人类的身体都不行。 所幸不危及生命,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江岚主要是怕她在该坐月子的时候这么折腾会不会落下病根。 他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总之多补补肯定没错对吧? 房门被敲响,江岚打开门,德仁端了一盆木炭,他把木炭塞进炉子里,吹开火折子点燃树枝塞进火炉,关上炉门。 不一会儿,木炭开始变成红色,德仁把水壶放在火炉上,这才转身看着江岚。 “施主可需要什么药材?” 江岚把需要的药材告诉德仁,煎了药给白玛喝下,小哥喝不了。 虽然他很乖很聪明,但他只是个还没满月的宝宝。 江岚在这里住了下来,白玛隔天就醒了,但张拂林却一直没有到来。 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哪怕分开最后也要去吉拉寺会面。 江岚都不用多想,张拂林一准是被人给办了。 他没打过人家,菜的哟。 在江岚来到这里的第五天,他终于见到了张拂林。 张拂林是和张也成一块来到吉拉寺的,德仁带着他俩过来的时候江岚正在给小哥喂奶,把人带到后他就离开了。 见到江岚的第一面先开口说话的是张也成,“你要包庇他们?” 语气淡漠,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江岚看了眼这两天骤增的能量点,说了句实话,“并非包庇。” 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 ◡ ≖✿) “先坐吧,”江岚倒了两碗酥油茶给他们递过去,随后重新把小哥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张也成沉默了一会儿,感觉酥油茶有些烫手了这才坐在板凳上。 而张拂林已经坐在老婆旁边了,白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可以砍了我的手让你带回去,”张拂林很淡定地开口,“你就当我们死了吧。” 江岚哄人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轻轻摇晃着襁褓。 怀里的小哥昏昏欲睡,手里还执着地抓着江岚的一缕头发不肯放开。 张也成垂眸不语,半晌喝了一口酥油茶,“那个孩子?” 张拂林瞥了一眼婴儿,“捡的。” “和张家没有关系。” “那我杀了他你也不会管?”张也成无语,这是真把他当傻子? 他是族长手里的一把刀不假,但他又不是没脑子。 “管啊,捡来的儿子也是儿子。”张拂林理所当然。 “族里前些年有个先例,张拂林,你觉得你能活下来吗?”张也成没有理会他的无赖发言,冷静地问道。 张拂林眉眼深沉,半晌道,“我死了你能放过他们娘俩吗?” “可以,但族里未必不会再派人过来。”张也成点头。 江岚知道张也成口中的那个先例,族长之子,张启山的父亲。 后来被砍了手逐出张家,那时候江岚人还在训练场,出来后就听说了这件事。 自那以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族长对族人通婚外族一事有多厌恶。 张拂林属于顶风作案,长老们之前对于族长对自己儿子的处置就颇有微词。 正巧又出了一个张拂林,被族长拿来立威再合适不过。 张拂林闭了闭眼,转头看白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白玛却笑着安慰他,“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两位可否听我一言,”江岚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的手还搭在襁褓上轻轻拍动。 两人三言两语定好了一个人的生死,张家人总是这样,衡量利弊很快,做决定很快,下决心很快。 或许张拂林也是挣扎过的,就和他说的那样,你当我们死了得了。 可族长的任务不是一句玩笑就可以盖过的,每个人都有无法退让的底线,死一个张拂林,好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张也成看向江岚,“你想说什么?” 江岚拿出一封信递过去,“康巴洛深处的青铜门是家族机密,门内信息已经断层许久,现如今族内不断派人过来也不过是确认康巴洛和墨脱的情况。” “从不曾派人进过门内查看,既然信息有缺失,不如让张拂林顶上这个缺口,进去守门。” 张也成接过信没有打开,“交给族长?” 江岚点头,“是,麻烦您代为转交。” 江岚有七成把握族内会同意他这个提议,就算长老不同意,族长应该也会衡量利弊之后同意。 康巴洛世代祭祀的阎王和那扇假门,归根到底是张家为了迷惑那些试图窃取长生的人的障眼法。 而真正的青铜门张家不断派人去守门,康巴洛人原本是假青铜门的守门人,只是张家资料的缺失让张家人已经遗忘了这群人的身份。 而康巴洛人自己也忘了自己来自何处,“阎王骑尸”的传说不止蒙骗了外人,也让他们信以为真。 既然假青铜门是障眼法,再添一个真正的守门人又有何妨?岂不是会更真实点。 更何况门内情况不明,张拂林进去后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即便活了下来也彻底和这个世间隔绝开了。 封在门内,和死了也没区别。 江岚看向张拂林,“你意下如何?” “如果族里同意,我没意见。”只要活下来就一切好说,总比死了强。 ------------ 第61章 干爹 “孩子怎么办?”张也成又问,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有另一个。 “划为外家人,让他留在吉拉寺,我能感受到这孩子的血脉浓度很高,长大后进入西部档案馆或者成为这里的下一个德仁。” 张也成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说“我会一同禀报族长。” 两个有张家血脉的人的去留已经有了结论,张也成也无意为难白玛一个女子,他在吉拉寺休整了一天,带着江岚的信回族了。 张拂林回来了江岚就轻松多了,他现在有点怵白玛,白玛坚定地认为雪崩下护着两个人还把他们带回来的江岚受伤很重,只是一直在强撑。 每次江岚给她熬的药她都得看着江岚喝一碗才肯喝,不知道她短短几天对江岚产生了什么错误印象。 江岚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证明,他不是能吃苦忍疼的人。 但他是表演型人格,偶尔博博同情还行,让他刻意露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给人看,那有点为难他。 他的表演欲全点在b格上了,大佬都是风轻云淡的好不好,打人得帅,做事得快,要留给他人一个极靠谱的形象。 这事他可以给张拂林一个发言机会,他是不是很靠谱地把他儿子和老婆照顾的很好? 你小子就感恩戴德吧,谁能靠谱到救人奔着救全家去的,以后逢年过节张拂林得先敬他一杯。 把房间让给夫妻俩,江岚抱着小哥来到院子里,这里没什么景色可看,院里光秃秃地除了枯树就是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喂的那个药补的太过,小哥精力有点过于旺盛了,睡觉得让江岚一直轻拍着,他手离开一秒小哥眼睛唰的一下就睁开了。 眼里没有一点睡意,笑呵呵地露着光秃秃的牙床看着江岚,江岚无奈叹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长时间闷在屋子里也不好,他时不时就带小哥出来逛一圈。 前两天白玛给孩子起了个小名,不出意料,叫小官。 说是不了解他们家的起名习惯,等张拂林回来后再定下名字,甚至还说了让江岚来决定小哥的名字。 江岚连忙摆手拒绝,办不到这个真办不到,父母都在,起名字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而且张家人的名字也不是随意定下的,外家倒是随意些,本家名字要么是族长定下要么是呈报族长后族长同意才可录入族谱。 比如张南山张海生的名字就是族长定下的,张逾山的名字是家人呈报上去的。 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张海榆,他是被追认回本家的,名字也需要呈报族长重新录入族谱。 至于具体的起名习惯,除了辈分是定好的,其余的大概不太重要,毕竟张家奇形怪状的名字也有不少。 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在族谱里的位置,这才是最切实的地位。 不过江岚倒是不希望小官的名字出现在族谱里,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地方不吉利。 小孩子少沾边,大孩子也别沾。 “啊啊、”小官在襁褓里扭动着想要把手伸出来,江岚熟练地拍拍。 “不能乱动哦,外面很冷的,”江岚没敢走太远,一般只在这个院子里逛两圈就回去。 一是消磨一下小官的精力,二是屋子里烧木炭煤炭,火炉又总是靠着白玛和小哥,他带他出来换口气。 这里天冷,没有火炉过不下去,屋里通风也不好,一开窗户好不容易攒的热气就散了。 白玛还好,长时间待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事,但江岚观察到小哥睡一觉醒来就有点恹恹的。 小孩子身体弱,他怕小哥一氧化碳中毒,条件有限,就只能带他出来逛逛了。 把孩子养大可真难呀,江岚每天一感叹。 小哥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襁褓都有些散开了,嘴里不停的啊啊啊,江岚心下不妙,连忙抱着孩子回屋。 刚把小哥放到软榻上,拆开襁褓,不出所料,孩子尿了。 江岚把小哥抱到另一床小被子上,再次包的严严实实。 他转身看向坐在床上和老婆贴贴的张拂林,“去给你儿子洗尿布。” 很好,这个活也可以丢出去了,就你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还有人专门给你看孩子乐坏了吧。 江岚看不得有人这么幸福,给他找点活干,本来就应该张拂林来干。 张拂林听话地拿着东西出去了,他还挺心虚的,让半大孩子照顾孩子他可真不是人啊。 不然让他儿子认干爹好了,认张秉岚做干爹他儿子不亏,张秉岚当爹应该比他称职。 看着就很会照顾孩子,天才连照顾孩子都要天才吗? 而且,张拂林自认他为儿子做的远不及张秉岚,回头和白玛商量一下,认个干爹得了。 白玛冲江岚招了招手,江岚走过去被一把拉着坐下,她笑着说,“歇会儿吧。”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怪你自作主张?” 江岚抿唇,点了点头,“抱歉。” 系统探头,“你最好真的觉得抱歉。” 江岚熟练弹飞系统,破坏气氛叉出去。 白玛笑了笑,解释道,“不用感到抱歉,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但我知道,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帮了我们很多,可惜我们能帮你的很少,你不要自责,我听拂林说过你们家族的人活下来并不容易,希望你以后可以平安顺遂。” 对白玛来说,雪山里的春天并不算太寒冷,那是冰雪开始融化的季节,是山神为万物降下的赐福,生命复苏,连风都不再凌冽。 她想,阿弟就像是雪山里的春天,山神都格外钟爱的季节,希望神明可以赐福祂钟爱的孩子。 许他一世平安喜乐。 江岚愣住,半晌才抿唇一笑,“嗯,我会的。” 张也成一走就是一个半月,按理来说本家回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江岚有点麻爪。 不会又出意外了吧。 事情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在江岚又一次抱着小哥出去溜达的时候,这次逛的远了些,江岚在寺庙的石子路上慢慢走着。 在快到下一个拱门前传来脚步声,江岚让开路,却发现脚步声停在他身前。 眼前人很熟悉,江岚抱着小哥的手一紧,声音有些滞涩,“您怎么会过来?” ------------ 第62章 圣婴 “不想看到我吗?”张庆回轻笑,“我能过来,自然是族长的意思。”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江岚怀里的婴儿,“这孩子倒是可爱。” 江岚面色一变,急急后退两步,站定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我……” 张庆回收回手,也没在意江岚的防备,他这一趟过来确实是不怀好意。 怀里的小哥似乎也被刚才的颠簸惊动,久久不见有人来哄,嘴角一撇就哭了出来。 干嚎不见泪,也就只能对付江岚和白玛,张拂林都不会搭理这小子。 江岚连忙轻拍着襁褓,也不敢真让小哥在室外一直干嚎,进了凉气怕是会生病,他看向张庆回。 “我带您去厢房。” 张庆回应了一声,跟在江岚身后,路上也不观察环境了,就看着他孙子熟练地哄小孩。 他咂摸了一下,这小子还挺有劲,都嚎一路了。 进屋后把孩子交给白玛,让白玛带着孩子去隔壁,江岚又给张庆回倒了杯酥油茶,这才坐下。 张庆回接过茶杯,看了一眼对面无动于衷的张拂林,对江岚说道,“你也出去。” 江岚有些错愕,但还是起身离开,顺便帮他们把门关好。 来到院子里,江岚也不装了,“统哥,去,我要看实时转播。” 系统吐槽,“上台演戏也没你这一分钟八百个表情变得快的。” 说是这么说,它还是很从心地飞了进去。 江岚在外边找好姿势,维持好表情,以防被人发现,随后开始慢悠悠看戏。 “果然,本家同意了我的提议,让张拂林当守门人。” “哦还得兼职收集情报和抓老鼠啊。” “嗯?会有汪家人混进来?真的假的?” “哦不确定啊,咦连自己族里情报泄露了多少都不确定,菜。” “怎么还有时间限制,每十年让张拂林从假青铜门内出来提交情报,然后再回去继续守门?” “我嘞个这么黑心啊,抽陀螺都不带这么使劲的,连轴转不停啊。” “族里居然还有一些假青铜门的资料,可以可以,还不算太没用嘛。” “活下来问题不大?太好了,以后逢年过节张拂林还能继续给我敬酒。” “无召不得出?……说不准过几年外边还不如那里安全呢。” 系统忍无可忍,“你就不能安静点看戏吗?!” 江岚无辜眨眼,“我也没吵吵啊。” “你也没停嘴啊!” 江岚伸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你又急。” “……等我出来,我要在你头上蹦迪。” “等等等、要把小哥带回张家??!” “为什么啊为什么,家里现在这么缺孩子吗,族长少派点任务给下边人时间来生孩子不就行了吗。” “还用得着惦记别人家孩子?” 系统也不嫌江岚吵了,它缓过震惊,“呃是这样的,张家一直挺霸道的。” “等等好像不对。”江岚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把目光凝聚在画面上。 屋内,张拂林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 张庆回笑容不变,“族内机密,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他不会死。” 张拂林拳头松了又紧,面上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咬牙道,“他的名字可以上本家族谱吗?” “他不会有名字。” “你!”张拂林紧盯着张庆回,只觉得他脸上不变的笑容格外阴寒。 张庆回却反倒话锋一转,解释了一句,“其实这个孩子在我看来是幸运的,张家存世已久,与外族通婚一事细数下来也有几例,但那些通婚留下的孩子大多血脉残缺,寿数不长。” “因勾连外族人给张家引来灾祸的亦有先例,那些人都逃不过一死,从无例外。” “张拂林,族内愿意让你活下来,让那个孩子活下来,并不只是因为你们有价值,还因为族内对你查的仔细,确认你忠于张家才会留你性命。” “当然,张秉岚那封信在其中也起了部分作用,他难得有事所求,我这个做爷爷怎么也得出点力。” 看到这里,江岚摸着下巴思索道,“龙纹石盒的事情暴露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族里居然还要小哥去做那个圣婴。” 在这与张家祖地相距半个中国的西藏,他们还要把小哥带回去做那劳什子圣婴。 是不是太执着了点? 但江岚转念一想,除去距离因素之外,小哥出现的时机好似无数命运交织的线。 龙纹石盒的秘密暴露,恰巧出现了小哥这么一个血脉浓度很高的婴儿。 这个婴儿在张家毫无根基,同样也没有人认识他,他去冒充那个圣婴不会有人怀疑。 张家传承这么多年都没有与外族通婚结果血脉返祖的先例,小哥的出现,仿若天命在身。 江岚想,他不应该说出那句这孩子血脉浓度很高的话,虽然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增加小哥活下来的筹码。 或许他不说这句话小哥会死,但他说了这句话,引起了族内的注意,让小哥的命运再度重回轨道,圣婴的身份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系统摸摸头,“没事没事,这不还有你嘛。” 江岚奇怪地看了一眼系统,“我没难过,这不很正常嘛,张家那些人的想法怎么可能让我全部猜中。” “不出现意外我才要担心呢,事情走向完全合我的心意来,我就要怀疑这个世界了。” “……那你刚才表情那么沉重?” “唔那我总不能笑吧?”江岚歪头,“我在你的数据库里就只剩下笑这一个表情了吗?” “咳……”系统目移,“这不是天天看你笑嘛。” 突然不笑了就感觉他在难过啊,虽然也有可能不是在难过,但万一有哪次就是在伤心呢? ——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江岚连忙收敛表情,转身看过去。 张庆回迈过门槛,手还放在门扇上,脸上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我听张拂林说,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肯好好吃药?” 他总是笑着的,多是温润的笑,透着书香气,又爱穿一身长衫,看着就像个教书先生,就算你不好好读书最多也只是拿书轻轻敲你的头,而不是拿着厚木戒尺打你的手。 他身上没有杀气,除了过分出色的样貌和一身温雅的气质,他和普通人没有分别。 ------------ 第63章 危险 但江岚从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很危险的人,和大多数张家人给他的危险不同,张家人给他的感觉是锐利的,刀割在皮肤上,是看得见的伤。 但张庆回不一样,他更像是一杯带毒的茶水,初闻茶香清冽,入口醇和,再品唇口留香,毒发身亡。 死之前你可能还在想,这茶可真是好茶啊。 总之看着就像是能无声无息搞死你,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种人。 是一种阴寒的危险,明明见了阳光,却还是会让你冷不丁打个寒颤。 江岚抿唇,轻轻摇头,“已经好了。” “那就好,”张庆回一副很欣慰的表情,“我还怕你和你爹一样,照顾自己都照顾不好,我看你爹也不像是会带孩子的,万幸你没和他学坏。” 江岚垂眸没有应声,张庆回挑了挑眉走过去,伸手捏住江岚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仔细观察着。 “你好像很怕我?” 江岚受制于人不能摇头,轻声道,“没有。” 张庆回松开手,“行吧,就当你是没有。” 拍了拍江岚的肩膀越过他离开,“既然身上伤势无碍,那明天就启程回去吧,族里最近多事之秋,我不便在外久留。” 江岚站在原地,“我敢肯定,这绝对是个黑心肝的。” “你懂吧,就是那种算计很多,把主角团耍的团团转的大bOSS。” 系统诚实摇头,“不懂。” 江岚咂咂嘴,“算了,和你这种三次元统说不明白。” “……但是我听得懂你在骂我。” 江岚熟练捞过飞冲过来的系统放在头上,“我和你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把我推上族长之位这个事估计就是我这个祖父谋划的。” “现在知道了小哥的存在还亲自过来一趟,他一保准是要利用小哥做点什么。” 江岚感叹道,“这就是纯政客思维啊,再过个一百年,他去考公得了,让我当个官三代,这不比当族长好啊。” 系统在他头顶蹦跶两下,“你为啥不去考公,当官一代。” “那当然是因为我没这个天赋啊,”江岚理直气壮,“你看我爷,当长老当的风生水起,估计在张家没少搞弄权的事,琢磨着自己上位的可能性不大,转头就想把我推上位,把权力握的死死的。” “这行动力,这手段,这心理素质,我反正比不上,官场就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啊。” “张拂林咋还不出来?”江岚盯着那扇被打开后就没关上的门已经很久了。 安静的好像自始至终里面只待过张庆回一个人。 “可能是……他自闭了?”系统试探道。 江岚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有可能。” —— 张拂林在张庆回离开后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儿子被带回本家,他不知道他前路如何。 本家那个地方,他很清楚无父无母无依靠的孩子活的有多辛苦。 不会死算得上是好事吗?张拂林不知道,张家人很少有怕死的,但死亡离他们很近。 他小时候也有过父母双全的日子,这种日子没过多久,他父母就相继死了。 张拂林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酸涩,心脏好像凝滞住了,里面满涨着某种情绪,又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他哭了,却只流下了几滴泪,那是他这一辈子情绪最激烈的一次。 他有点害怕该怎么告诉白玛,他要离开去守门,儿子要被带走,留下白玛一个人。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可能就不会选择去和白玛在一起,这样她就可以有新的生活。 而不是带着一辈子都抚不平的伤痛留在这里。 张拂林知道,本家对他的处置已经足够宽容,他没有怨言,只是想到白玛,只觉亏欠。 “咚咚,”指节敲击木门的声音响起,张拂林抬头看去,是张秉岚。 “进来吧,”他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沙哑。 江岚也听出来了张拂林的状态不对劲,想想也是,这谁能好受。 他从火炉上提起热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张拂林接过去这才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张拂林抿了口水,把之前和张庆回的谈话告诉了江岚,省略了不能说的部分。 从张拂林开口江岚就一直眉头紧拧,张拂林讲完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肃穆,“我会照顾好小官。” 张拂林握着茶杯的手收紧,突然举起茶杯敬向江岚,猛地仰头一饮而尽,随后看向江岚,“我原本想着你救我们一遭,我欠你两条命,只要我能活下来任你差遣。” “是我太想当然了,我现在活着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愿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 江岚摇头,还不待他说话张拂林就继续道,“我知道你会说不需要,一码归一码,这恩情我记着。” 江岚:……我想说你灌下去的是滚烫的开水。 两人谈完,张拂林就起身去找白玛了,江岚不想打扰他们一家最后的相聚时间,再加上明天就要离开。 他想去看看藏海花,之前着急救人,匆匆从那里离开,他还没有好好看看那片花海。 江岚再次走进那片花海,淡蓝色的花朵一片片地开在冰层上,花瓣层层舒展,花蕊是罕见的白色,看起来圣洁无比。 但冰层之下,无数肉眼难见的细线游走,攀附着花根,江岚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花瓣。 花瓣细腻却又坚韧,仿若丝绸,江岚能感觉到在他的手碰到花蕊时有极轻微的痛感一闪而过。 不是错觉,有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顺着血管慢慢游走,还没走几步就被麒麟血杀了个干净。 “这片花海可危险的很,”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江岚转过头,就看到张庆回手里拿着一朵藏海花。 张庆回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微辛,回苦,判断不出药性。” 他又塞进嘴里几瓣,“吃完后身体有发烫反应,血液循环加快。” 江岚欲言又止,“您在做什么?” 张庆回丢掉手里的花,拍了拍手,“看不出来吗?我试试这种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岚拧眉,没忍住开口道,“太危险了。” 张庆回轻笑,没有回应江岚的话,反倒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 ------------ 第64章 生气 “会死?”江岚试探性地回答。 张庆回点点头,“那你觉得我吃了这个花瓣会死吗?” 江岚抿唇,“不会。” “既然死不了,那这就不算真正的危险。” 江岚有点无语,这人也就是拿捏一下他这种性格,这明显的是偷换概念。 江岚说的是“太危险了”,张庆回直接把概念转换到“真正的危险”。 又拿江岚的话来堵他,不会死就不算真正的危险,不算真正的危险就不是危险。 果然做政客的心都脏,多说一句话就想把你往沟里带。 张庆回好像也看到了江岚脸上不认同的表情,他眉梢轻挑,“看来你不认同我的说法。” 江岚叹了口气,无奈道,“别再逗我了,您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想说什么……”张庆回沉吟了一下,随后笑道,“这就是我想说的话,别急,我还没问完,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会死吗?” 江岚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会。” “怎么死?”张庆回接着问。 “这……我不知道。”江岚眼神错愕,这个问题他并非回答不出来,相反,他可以给出很多答案。 他当然想过自己的死亡,能带走他生命的东西太多太多,他早就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准备。 但他给不出准确的答案,说到底,谁能笃定没发生的事情会是什么结果呢? 张庆回点点头,允许了“不知道”这个回答,他走近两步,审视着江岚,“那我来告诉你你会怎么死。” “族长调令,让你来接替张拂林的任务,你暗度陈仓,救下了张拂林父子,阻碍了张也成的任务,张也成可以杀了你。” “前些天雪崩的地方我去看过,积雪厚百尺,已然结成了厚厚的冰层,你能活下来一次,不代表你能活下来第二次。” “胆大妄为把信件递到族长面前是生怕族长不知道你阳奉阴违,行事狂悖吗?以族规论,回族后你会被押解地牢,刑罚至死。” “你觉得,这算真正的危险吗?” 江岚面色一白,嘴唇翕动,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看张庆回的眼睛。 “愣着做什么,你在信里不是很会说吗,说的族长都动摇念头饶过了张拂林。” 张庆回手指点在江岚额头,手下用力让他抬起头,看着他躲闪的眼神,表情一沉,“说话。” 江岚扭过头后退一步避开张庆回的手指,他这番小动作倒是让张庆回觉得很有意思,看来也不是没有脾气。 他收回手,多了几分趣味,有些期待张秉岚能说出什么话。 江岚站定后垂眸,声音却很清晰,“族长命令我可以便宜行事,一切以任务为先。我判断张拂林活下来对任务更有利,仅此而已。” “那封信也只是任务例行汇报,具体如何行事还要看族长决断,我没有插手过张也成对张拂林的追杀,算不上阻碍任务进行。” “至于救下那个孩子,发现血脉纯度如此高的孩子自然要上报本家,由族长决定去留。” 江岚抬头,直视着张庆回,眼神平静,“我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对任务、家族利益的考量,不知属下哪里做得不对值得长老指责我阴奉阳违行事狂悖?” 张庆回做沉吟状,江岚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实际上,张庆回心里思索,好像真给人惹急了,虽然少年一脸平静地说着请罪实则挑衅的话,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在微微蜷缩,嘴唇也不自觉抿着。 看着可怜的很,好像张庆回真给他定了罪,他二话不说就回族里请罚。 坏了,小孙子比儿子还不禁逗,张庆回难得有些心虚,这……能哄吗? 他轻咳一声,上前两步揉了揉少年的头,“说的挺好。” 江岚抿了抿唇到底没绕开张庆回摸过来的手,“长老若是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张庆回手指抵在江岚唇角,向上微微用力给人扯出一个笑脸,轻笑道,“听旁人夸你大多夸你天赋高,性子好,我瞧着你这脾气不是挺大的吗。” “我才说你几句你就不高兴,你以为我在吓唬你不成,你能给自己开脱不代表你真的没犯错,本家地牢你没去过,你若是去那里走一遭,你现在不会有给自己脱罪的想法。” “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不敢让自己犯错。” “我没有要给你治罪的意思,但是,没有下次。” 江岚微微侧头,低声嗯了一声,“抱歉,我不该对您发脾气。” 张庆回挑眉,原来这就是他的发脾气啊,那可真是雷声小雨点也不大。 没看出凶狠,反倒瞧着委屈的不得了。 但张庆回不打算这么说,他语气有些低落,“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一口一个长老,一口一个属下的,是不想认我这个祖父了吗?” “没有,”江岚连忙摇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脸有些发烫,“我知道错了,您别说了,我以后会多思量再行动的。” 张庆回根本不信他这话,但他也没打算彻底把人的性子扭过来,张家没有笨人,每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有自己的考量。 能顶着族规的压力,生死的觉悟做出的决定,就算张庆回打心底里觉得张秉岚在犯蠢,他也不会说出口的。 蠢吗?很蠢,但这是他的选择,他负担的起,那别人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张家大多数人并没有那种“你身上负担着很多人的希望,你死了你的亲人朋友会为你伤心,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想法。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是没法从一次次险象环生的境地里活下来,不抱着拼死的觉悟,连活都活不下来。 他们能负担的,只有自己的命。 从百尺冰雪下面爬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后悔,已经足够让张庆回看出他孙子性子有多坚韧了。 但这不妨碍他吓唬吓唬这小子,虽然好像真把人吓着了,委屈巴巴的,但要不是亲近的人,张秉岚也不会做这副姿态,还能伸爪挠巴他两下。 挺有意思的,张庆回发现,他果然很喜欢逗小孩。 坏透了坏透了,江岚心里碎碎念,这家伙就是一个邪恶乐子人。 恶趣味都快溢出来了啊喂。 差不多得了,再逗下去我一定会给你表演一个恼羞成怒转身走人的。 所幸张庆回也知道见好就收,笑眯眯地说,“行,我记下你这些话了,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最近族里确实不太平。” 江岚点头,也没心思看花了,越过张庆回就快步离开了。 ------------ 第65章 难吃 走过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轻抚胸口,“呼,这是我对过最难的一场戏。” 系统慢悠悠追上来,“还好吧,我看他也没想把你怎么样。” 江岚一把捞过系统揉了几把这才放松下来,“你信不信我要是给不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他转头就能把我丢地牢里。” “啊?”系统震惊,“不能吧?” “不能个鬼!”江岚气愤地揉系统,“我一看他那杀气就不是装的,他不定怎么琢磨着我要真是个烂好心还没本事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就趁早去地牢里长长记性。” “他丫坏死了,他绝对没放弃把我推上族长的位置他掌权的想法。” 系统也跟着气愤,“他坏!” 江岚骂了两句舒服多了,想想自己刚才也没一点真话,瞬间就不气了。 反正他没良心,说点谎话而已怎么了? 是这样的,虽然你们可能忍不了但我这辈子都是好人。 如果以后不小心气到你们了,那……就麻烦你们忍忍吧。 我是不会改的嘻。 另一边的花海,张庆回再次摘下一朵花,这次没吃,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半晌,捏住花蕊一把揪了下来,轻笑道,“还挺敏锐的。” 花蕊内蹿出的细线顺着指尖往身体内游去,还没走几步就被麒麟血消解干净。 “就这玩意也叫危险?”张庆回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一片藏海花,“拿回去拌凉菜吧。” 安慰安慰被吓到的小孙子,能把张秉岚逼出几分气性,张庆回很清楚自己当时心里想的什么。 他同样清楚张秉岚的气不是因为他的责骂,而是生气他的利用。 张秉岚的回答合格,那他轻轻揭过,后续计划照常进行。 张秉岚回答不合格,那他就替他磨磨性子,计划照常进行。 虽然孩子生气了,但让张庆回收手是不可能的。 从张秉岚测血后他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孩子,哪怕往上数个几百年都找不到一例能和张秉岚比拼血脉的张家人。 至于年代更久远的麒麟血,活性丧失,早就没有了对比的价值。 太完美了,他才是长生者最完美的形态。 倒是今天见到的那个婴儿,血脉也很是奇特,但在张庆回看来完全不足以与张秉岚相提并论。 族长之位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张家千年来所追求的事物面前,不值一提。 张庆回叹了一口气,是从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怎么这次一见面小孙子就对自己有防备啊。 果然是张胜墨那小子吧,什么都藏不住,再加上张秉岚在京城生活了几年,张胜青少不得要教他防备自己。 这也太伤爷爷的心了。 张庆回采了把花慢悠悠地往回走,边走边想,还好他小孙子好哄,说两句软话就不生气了。 有点心眼子但不往亲人身上使。 张庆回反正没啥良心,他良心是不会痛的。 晚上的时候江岚就吃到了藏海花凉菜,这种过于好看的东西做成菜看着就很有毒,实际上也很有毒。 张庆回笑着给江岚夹了一筷子,催促着江岚快尝尝。 江岚:“……” “好吃吗?” 江岚喉咙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下去后才回道,“还可以。” “是吗,那这盘菜都是你的了,”张庆回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发现这种花做成菜后味道极差,我还怕浪费了呢。” “既然你喜欢吃那就不用浪费了。” 江岚:“……” 你损不损呐。 第二天一早,白玛抱着小哥过来,眼眶通红,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睡。 见到江岚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阿弟,小官就拜托你了。” 江岚接过襁褓,怀里的婴儿吃饱喝足睡的很香,丝毫不知道这一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张拂林昨天晚上就离开吉拉寺去了雪山深处,白玛送别了丈夫,如今还要亲手送走儿子,她的眼神久久无法离开江岚怀中的婴儿。 江岚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却又想到不远处的张庆回,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原本想说,你们母子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最后也只是说,“好好照顾自己。” 路上因为带着一个婴儿多花了些时间赶路,回到张家,江岚再次来到那个鬼气森森的小院。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人,熟悉的跪姿熟悉的他。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怀里多了个小哥。 “把那个孩子给我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岚感觉族长的声音比之前要苍老许多。 该不会是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打击到自闭了吧? 江岚低眉顺眼地走上前,再次单膝跪下把小哥往前递了递。 来之前特意哄睡了过去,就怕有老东西来找麻烦。 可爱吧?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被你看到真是便宜你了。 江岚余光看到上方伸过来一只手,在小哥身上捏了捏,随后一把掐住小哥脖子想要把小哥提起来。 江岚瞳孔一缩,猛地打开那只放在小哥脖子上的手,起身迅速后退几步重新跪下。 小哥也睁开了眼,啊啊的哭声响起,被捏过的皮肤和脖子瞬间泛起青色,眼泪止不住的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江岚心疼的不行,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哄,还得应付族长,他急的直想骂人。 天杀的老东西,谁让你这么对我家崽的! 面上还是一副低头认罪的模样,“族长容禀,这孩子是早产儿身子弱,又一路颠簸怕是禁不起折腾。” 江岚能感觉到不加掩饰的阴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后还是张庆回开口,“这孩子我检查过了,确实血脉奇特。” 他提醒道,“能发现这孩子还是张秉岚的功劳。” 江岚这才感觉压迫感一松,头顶传来声音,“让他安静下来。” 江岚低声应是,轻拍着襁褓慢慢哄着,我靠我靠气死我了,招你惹你了好端端掐我孩子。 你比白雪公主她后妈都恶毒,你真该死啊你,你小孩子你都不放过。 你个完蛋玩意。 江岚气的直想一拳捶他脸上,捶死他个老东西。 哄了半天小哥还是断断续续的在哭,江岚怕他刚才被伤到了气管,这会又一直哭等下会喘不过来气。 他咬牙抬头,哀求的目光看向张庆回。 张庆回一愣,倒不是想不到张秉岚会来求助他。 只是……少年目光哀求,额头带汗,连眼眶都红了一圈,让张庆回都猛地心脏一缩。 他关注了张秉岚很久,见过张秉岚纹身时一声不吭忍痛的模样,也见过那个雪夜里一身血色鞭痕毫无怨言的模样。 从禁闭室出来时一脸苍白的虚弱,训练时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喘息的疲惫……这些都是他少有的狼狈时刻。 还有前不久,就算生了气最多也只是不让他摸摸……倒是没想到会见到张秉岚真的红了眼眶的模样。 “族长,”张庆回打断了族长和长老们的谈话,在他们看过来时笑着说,“我们这里也不需要他们,再加上这小娃娃一直哭,不如让他们先退下?” ------------ 第66章 养孩子 族长挥挥手让江岚出去了,江岚抱着小哥就走,没敢走远,显然他们不会让小哥离开这个院子。 “统儿,给小哥扫描一下,”江岚一脸心疼地看着哭的脸色通红的婴儿,明显是呼吸不畅了。 天杀的,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诅咒你破产秃顶被人掐的。 “没大事,就是被吓着了,哭的缓不过来,”系统仔细扫描了一遍,“你拦的很及时,小哥没伤到。” “你管这叫没伤到?”江岚愤怒地看着那些淤青,淤青在婴儿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哪个家长看了不心疼? 受不了了,我要和那个老登爆了。 “不哭了不哭了……”江岚抱着小哥慢慢走着,手上动作不停,轻轻拍打着襁褓。 哄了好半天小哥才渐渐停了下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脸色红晕还没退下去,冲着江岚啊啊叫。 江岚知道,这是哭累了,想喝奶,他有点麻爪,“小官乖啊,再过一会儿就带你去喝奶。” 似乎是知道现在没有奶可以喝,小哥安静了下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岚,胖乎乎的小手直往嘴里塞。 看的江岚又心酸又好笑。 他把脸埋在小哥身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宝宝乖啊。” “啊啊、”小哥在江岚起身时一巴掌呼在了江岚脸上,小手不停地脸上晃动。 江岚睁大了眼,心脏回温,他是不是在安慰我? 好宝!阿爸一定会把你好好养大的! 系统觉得这个年龄的小婴儿应该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但它没敢说,一定会被弹飞的。 过了两个多时辰,房门再次被打开,张庆回走了出来,丢下一句“跟我来”就往外走去。 “从今天开始,你带着这个孩子住在这里。” 前面是一方庭院,比江岚在张家的小院大了不知道多少,按照他一路观察的方位来看,这个庭院在张家深处,应该有不一般的地位。 张庆回转身看江岚,“无族长命令你不能离开张家,这个孩子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明白吗?” 江岚紧了紧抱着小哥的手,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把小官带回张家,是你的主意对吗?” 刚才在那间屋子里江岚听的明白,第一个提议让小哥冒充圣婴的人分明是张庆回。 张庆回轻笑一声,“我不说就没人能想到吗?祸是你闯的,我开口还能替你收个尾。” “那你就没对小官动过什么歪心思?”江岚冷下脸,声音也凌厉了起来。 你丫看小哥的眼神就不对劲,本来江岚是发现不了这点区别的。 但张庆回看江岚的眼神和看小哥的眼神太不一样,哪怕在旁人看来张庆回一直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但对江岚这个当事人且一直抱着小哥的人来说,区别太大了。 看着他的时候还像是在看人,看着小哥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好像小哥真的是龙纹石盒里面死去的那个婴儿。 被江岚用这副表情看着,张庆回也不耐地皱了皱眉,“我动过心思又如何?你就这么在意这个孩子?” “趁早收收心,这孩子过几年终究是个麻烦,到时候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 说到最后张庆回也没了笑脸,两人面容相似,同样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却总是不一样。 江岚笑着的时候看着就让人开心,张庆回哪怕笑着依然能让人感到畏惧。 同样是冷脸,江岚的冷脸只有愤怒,但张庆回没了笑意遮掩,只余阴寒的杀意。 说完后张庆回转身就走,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我插手你会连我一块杀吗?” 他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回话,静静的离开了这里。 系统这时候才敢说话,它怂唧唧的,“岚啊,他不会真杀了你吧?” “不会,”江岚摇头,“以前还不确定,现在看来,我对他的作用不止是族长之位。” “不知道这个阴暗的家伙在谋划什么,但我在他计划里应该挺重要的。” 江岚边抱着小哥往里走,边安慰系统,“安心安心,他算计他的,我不接招就是了。” 江岚就在这个庭院里住了下来,偶尔也会有派给他的任务,大多不用离开张家。 也因此,他和族长、长老的接触多了起来,次数多了也能看出他们的培养之意。 这里面有多少张庆回的手笔江岚都不用猜,仅有几次的族外任务,也都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的。 一年多的时间小哥走路都走稳当了,江岚在院子里的几棵树间系了几条绳子。 看着小哥在绳子下钻进钻出,据说这个是锻炼孩子的反应能力的。 让孩子知道见到障碍物要躲开,小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弯腰钻了几圈就哒哒哒地走回了江岚身边。 “小官真棒,来吃糕点。”江岚笑着揉了揉小娃娃的头,递过去一块糕点。 小哥扒着江岚的膝盖爬进人怀里坐好才接过糕点,捧在手里慢慢吃着,顺手还给一旁站在石桌上的系统喂了一口。 “啾~”谢谢小官。 吃完糕点江岚递过去一杯煮过的牛奶,看着小哥喝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多喝牛奶才能长高,厨房柜子里我都准备好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小官也要记得喝。” 小哥拽了拽江岚的衣袖,江岚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小孩有点气呼呼的。 虽然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小哥从小就情绪稳定,但毕竟是江岚养大的孩子,还不至于孩子生气了都看不出来。 “怎么了?”江岚轻轻捏了捏小哥肉乎乎的脸蛋。 “我不玩那个,”小哥伸手指着院子里的几条绳子,声音稚嫩却很清晰。 从小哥开始走路起江岚就准备了很多开发智力和行动能力的玩具,翻育儿宝典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要培养孩子躲避障碍物的意识。 江岚深以为然,觉得培养小哥的安全意识要从小做起,遇到危险要知道躲,天大地大命最大。 只是……细想一下这个游戏从小哥十个月的时候就开始玩,玩到现在已经快占据了小哥短短年龄的一半了。 那时间确实是有点长了,怪不得孩子玩腻了。 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可以、和你一起,玩。” ------------ 第67章 养孩子2 江岚忍俊不禁,这才反应过来小哥是以为他喜欢看小哥这么玩,一直把这当哄江岚的游戏了。 “那我们不玩这个了,”江岚拿过石桌上的书,低头看着怀里的娃娃,“我们看书好不好?” 小哥乖乖点头,把书拿到自己怀里,掀开来,一页一页找过去,“这里。” “对,我们上次念到了这里,”江岚夸夸小哥,接着上次的书往下念。 声音温润,不急不缓。 书是他自己编的,着实是他在张家找不出来一本小儿读物,江岚愤愤不平地决定自己写。 他摘抄了一些童趣的诗词,自己做了注释,欣慰的发现小哥很喜欢他编的书。 于是他编的更起劲了,直到有一天他把别的书放在了小哥面前,发现小哥一如既往的抱着看。 江岚蔫巴了,原来不是喜欢他编的书啊,是本书小哥都会看。 还是系统看不下去安慰他,小哥这个年龄又看不懂字,只是单纯喜欢书而已。 院子里,江岚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小哥,小哥抱着书,他念,小哥翻页,系统打盹。 气氛一片安好,这个庭院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能来的没时间,想来的来不了。 江岚有时候也要出去,不能一直陪着小哥,照顾小哥的那些人都只是例行公事,并不多话。 再加上小哥也不太爱说话,江岚就很怕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现在和小哥说话都是能一句话说完也得说三句话。 瞧瞧小哥现在圆润聪慧的样子,可爱吧?我养的。 金乌渐落,天际上染出一片火烧似的云霞,江岚握着小哥的手合上书,偏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今晚想吃什么?” 小哥脑袋后仰蹭着江岚的胸口,“吃肉。” 晚上,江岚把小哥抱到特制的椅子上,在他面前放了一碗小馄饨,一碗肉粥,一小碟西红柿炒鸡蛋。 是这样的宝宝,你这个年龄是没办法大口吃肉的,吃吃肉味得了。 看着小哥拿着勺子安静地往嘴里送饭,江岚满意点头,好棒的崽,他吃饭好乖!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江岚拿筷子的手一顿,面色不变,转头看向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借着屋内灯光和门外月光,江岚看清了来人。 他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把系统的小盘子端到小哥的桌子上,系统跟着小盘子飞过来。 随后轻声对小哥说,“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小官自己吃饭好不好?” 小哥眨了眨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江岚揉了揉小哥的头,这才走了出去,关上门看向来人。 “您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张庆回轻叹一声还是笑着说道,“你现在和我见面倒是越来越紧张了,圣婴地位尊贵,我又岂敢对他做什么?” 江岚不置可否,“您有事不妨直言。” 张庆回拿他没办法,张秉岚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唯独对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逗都不让逗了。 “族长命令,也该让族人们见见圣婴了。” 江岚一愣,随后迅速收敛了表情,“什么时候?” “年底,具体时间没定。” 江岚垂眸思索,也就是说半个月后吗,他看向张庆回,“我知道了。” 两句话解决正事,张庆回开始说闲话了,“这次年底回族的族人不少,有空你可以回家看看。” 可惜江岚不想接茬,低声嗯了一声就没下句了。 张庆回仿佛毫无所觉,笑意不变,“前不久你母亲问我你的去向,得知你这一年多大都在族内时心情不错,难得对我有个好脸色。” 江岚垂眸继续嗯,心里吐槽,那是因为我妈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她要是知道我是因为你被迫留在族内的。 她大嘴巴子抽人可不分对象是谁。 张胜墨一巴掌,你更是两巴掌。 一直没人搭理自己,张庆回也无奈了,他决定还是投其所好,“年底回去过年吧,你父母应该都会回家,你把圣婴带回去住几天。” 江岚猛地抬头,眼睛瞬间有了光彩,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来,“是,多谢您。” 张庆回笑了,你小子变脸也太快了,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瞬间就应下了。 他眉头微挑,“不邀请我过去吗?” 笑意消失,江岚再次低下头,语气恭敬,“您想去哪里不是我可以置喙的。” 张庆回:“……”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就这么招人烦吗??? 他一脸黑线,笑容都挂不住了,“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江岚撇过头,“不敢。” 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话你也不高兴,这么容易破防就不要往他面前凑啊。 他这人对不怀好意的人装了特定雷达,如果我惹你生气了那你就好好反思反思。 是不是动了什么坏心思,这些年有没有好好改正自己。 张庆回郁闷但是张庆回不敢说,明明以前他假装生气张秉岚还会慌乱的安慰,手忙脚乱的样子特别有趣。 现在真郁闷了反倒没人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逗了太多次了,小孙子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应对他了。 张庆回也不再招人眼了,他还是自觉点走吧,这里明显不欢迎他。 等到江岚回到屋里,就发现小哥吃完饭安安静静的坐在原位等他,看到他回来露出大大的笑容,声音稚嫩,“哥哥。” 江岚快走两步一把把小哥举了起来,额头抵着额头,半晌才把人抱在怀里,笑着说,“过几天有很多人要和小官见面,小官会害怕吗?” 小哥双手抓着江岚的衣领,抬头看他,“哥哥和我一起吗?” “嗯,我和你一起。”江岚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语气温和。 小哥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岚秒懂,“不知道会不会害怕吗?” 小哥点点头,双手抱住江岚脖子靠过去,“你别走。” 系统飞到江岚头顶,“太腻歪了你俩,我觉得你养孩子的方法稍微有一点点偏差。” “你不觉得小哥现在太黏你了吗?” “有吗?”江岚思索,随后果断否定,“根本没有!” “你没看到小哥他会自己吃饭自己玩自己看书自己睡觉吗?这么独立的宝宝简直太难见了。” 系统:“……” 你丫见过几个孩子啊,你就养过这一个。 ------------ 第68章 值钱 没过几天就有人送来了衣服,一套黑金色的庄重华服,衣服很重,江岚都怕小哥穿上这身衣服会被压垮。 他果断把里面的内衬都拆了,换了轻柔的布料缝上去,开玩笑,这么重的衣服小哥穿一天不得给累趴下。 天杀的不是自己的崽不心疼。 小哥趴在床上看着江岚拆拆缝缝,半晌指了指衣服上的金线,“钱。” 江岚低头一看,“这个不是钱,不对,虽然不是钱但是很值钱。” 小哥抬头,眨巴着眼睛,“值钱。” “这个是金子做的,就和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元宝一样。”江岚解释道。 他昨天给小哥包了红封,考虑到过几年银票什么的都不保值,他往红封里塞了很多小金元宝。 告诉小哥这些金色的东西都是钱,可以换东西用,没想到小哥有样学样,今天就能指着金线说这是钱。 崽崽好聪明! 年底那天,江岚亲手给小哥穿好衣服,黑金色的衣服穿在孩童身上少了几分庄重,但上面拿金线绣着的麒麟纹样却很是狰狞。 衬的穿这身衣服的孩童都莫名威严了起来,江岚蹲下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把棉裤藏的严严实实。 他还想给小哥戴个帽子,毕竟东北的天真的很冷,尤其是这几天接连下雪,气温骤降。 可惜帽子还没出院门就被族长派来的人摘了,理由是有损圣婴威严。 江岚:“……” 神经病,不到两岁的小娃娃哪来的威严,你脑子秀逗了吧。 江岚牵着小哥走出院门,这是小哥第一次踏出这个院子,哪怕极力掩饰依然有几分不安泄露出来。 抓着江岚的手越来越紧,江岚把脚步放的更慢了,出了院门他们身后就跟了两个族长派来的人,他没法抱着小哥,只能这么安抚他。 走过一段路,感觉身侧的孩童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江岚松了一口气。 没走多久,江岚看到了前方的族长,族长身后还跟着几位长老,江岚很熟悉这些人,这一年来没少和他们接触。 他低头看着小哥,慢慢地松开了手,轻声道,“小官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 小哥点点头,脸上还带着犹疑不安,但还是抬头挺胸往前走去,直到走到族长面前。 族长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微微躬身,“还请圣婴随我一同前往族祭。” 小哥终究还是被吓了一跳,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岚。 江岚强压下内心的担忧,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笑意,小哥见状心下稍安,回过头去冲族长点了点头。 一行人沉默而又肃穆的往正殿走去,哪怕放慢了脚步,小哥依然走的很吃力,可惜在场除了江岚无人关心。 正殿前方来了许多张家人,按照本家外家的区别分次站好,殿门前放了两面花纹繁复的黑皮大鼓。 殿门大开着,可以看到殿内昏暗的环境,正中间是一方青铜大鼎,四方的青铜锁链连接着大鼎,锁链上挂满了铃铛。 看到这里江岚瞳孔一缩,这个正殿是不是太危险了点,半数的张家人可都在这呢。 这铃铛一响,直接团灭。 族长到来后现场分出了一条三米宽的通道,两边的张家人齐齐单膝下跪,族长侧身请小哥先行一步。 随后落后小哥一个身位慢慢走着,长老们走在族长身后,江岚的位置比较奇怪,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总之他走在族长和长老之间。 看起来地位很高,但真论起来,在族内他好像又没什么地位。 在小哥迈向台阶时,站在两面鼓旁边的张家人敲响了大鼓,厚重的鼓声回荡在大殿和殿门前。 台阶并不长,只有九级,迈上最后一个台阶小哥转过身,看到江岚就跟在他身后这才露出一个笑来。 眨巴着眼睛看着江岚,明显是一副求夸夸的表情。 族长的脸色一沉,凌厉的目光看向小哥,小哥吓的后退一小步,脸上没了笑意。 江岚咬牙,在他看来小哥表现的简直好的不得了,这老登吹毛求疵净找不自在。 很想抱着小哥安慰但是做不到,那边族长已经拿来了一个碧绿色玉碗和一把匕首。 朝着小哥躬身行礼,“请圣婴赐血。” 江岚也只能跟着躬身,他心脏狂跳,满脑子都是赐血二字。 什么赐血?怎么赐?他不敢想,但哪怕不想他也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族长要放小哥的血。 小哥显然也不懂面前这人是什么意思,他再次后退一步,脸色煞白,有些无措地看着周围。 在看到江岚站在原地不动的时候抿住了唇,眼眶湿润,眼泪吧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整个前殿都氛围凝滞,江岚离的又不远,这颗眼泪砸在砖面上,声音从江岚的耳朵敲到了他心里。 江岚咬牙朝着族长单膝跪地,心里如何酸楚但是声音依然端肃,“还请族长应允属下来助圣婴赐血。” 江岚能感觉到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下面跪着的张家人自然不会抬头,是族长和长老们的视线。 视线冰冷毫无感情,显然对江岚扰乱族祭的行为极为不满。 江岚也很不满,怎么你们是想让小哥自己割血不成?还是让族长动手,没轻没重的。 “我、我要、哥哥”孩童声音哽咽,脚步也不住的往江岚那边去,被族长拦在了原地。 考虑到场合的庄重,族长最后还是让开了路,让江岚走上前。 江岚接过匕首和玉碗,蹲下身虚抱着小哥,声音很轻,“小官不怕,闭上眼一会儿就好了。” 他把手轻轻覆盖在小哥眼睛上,手起刀落利落地在孩童纤细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口。 血液滴滴嗒嗒地落到地上的玉碗中,很快就落了小半碗,江岚并指按压在小哥穴位上,伤口很快止住了血。 他撕开袖口,扯了一截黑布三两下给小哥缠好手腕,这才放下了盖住小哥眼睛的手。 刚放下手小哥就往江岚怀里扑,脸上还挂着泪水,鼻尖通红,眼里满是惊慌和害怕。 江岚按住小哥肩膀,让他稳稳站在原地,悄悄帮他擦了下眼泪,这才拿着玉碗站了起来,转身对着族长躬身后递过玉碗退回原地。 ------------ 第69章 族祭 族长接过玉碗,看了江岚一眼,“跟上。” 随后走向殿内,江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路过小哥揉了揉他的头。 进入殿内直直走到青铜鼎前,族长把那碗血倒了进去,瞬间锁链开始震动,带动青铜铃铛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江岚瞳孔紧缩,脚步后撤,瞬间就想退到殿外抱着小哥跑,还没等他行动就发现,这些青铜铃铛都没有发出声音。 族长没在意江岚那点小动作,他从袖中拿出一枚青铜铃铛,不同的是,这枚铃铛上雕刻着极其复杂的花纹,最下面是一圈红色的纹路。 族长摇晃了几下手里的铃铛,满殿的青铜铃铛顿时停了下来,铃铛内挣扎着爬出来一个个狰狞的黑色甲虫,腭部是一个巨大的钳子,腹部占据它们的大半身躯。 它们举起前腿猛地刺进腹部,蓝色的血液流了出来,顺着青铜锁链流入了大鼎中。 一滴滴的蓝色液体汇入鼎中,很快就超过了小哥放的那些血的量,江岚看不到鼎里是什么模样。 余光只能看到族长表情越来越严肃,半晌吩咐道,“把圣婴带进来。” 江岚眉头紧皱,还是转身去了殿外,小哥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岚,伸手想要抱抱。 江岚顺势把小哥抱进怀里,来到殿内才放下。 族长压着怒火考虑到这是族祭才没有立刻发落张秉岚,他拉过小哥,抽出匕首就往小哥手臂上划去。 江岚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用手臂挡了一下,匕首很锋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族长根本没留手,这一刀下去开出来几厘米深的口子。 江岚都不敢想这要是划到小哥那细胳膊上面会不会直接把骨头给切开。 “放肆!”族长满眼冷意地看过去,屡屡扰乱族祭,张秉岚当真是肆意妄为不知所谓! 江岚一把把小哥拉到身后,迅速跪了下来,冷静着说,“族中论及血脉无人能及我,圣婴血脉究竟如何族长大人心知肚明,既然一次不成不妨用我的一试。” 江岚把还在流血的手臂往前伸,垂下了头,拉着小哥的手却死死不放。 一句话,小哥的血是不可能再给你的,爱用不用。 那小半碗的血都快两百毫升了,要不是江岚动手他估计这老登能把那碗装满,你当小哥是水龙头啊,说放血就能放。 族长神色莫名,盯了江岚半晌才拿过碗接了半碗血,江岚按住穴位止血。 小哥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哥哥……” 江岚侧头一笑,“没事,很快就能回去了,小官乖。”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孩童稚嫩的脸上滑落,这次不再是因为恐惧,小小的孩童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感受。 但长大后的他依然能记起此时的酸涩,那是对那个命不由人却偏要强求的哥哥的心疼。 后来的他每次想到小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那人能把他好好养大,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而这些,那人从不会对他说出零星半点。 江岚的血液融入鼎中,青铜铃铛再次被震动摇晃起来,那些黑色甲虫也发出来尖锐的声音,声音混杂在殿中,与外面的鼓声交汇,传到殿外,传入了张家人的耳中。 殿外的张家人皆是跪地叩首,姿态虔诚,长老们单膝跪地,俱是低头肃穆。 唯有张庆回,在看到江岚仅半碗血就引起大殿震动后,眼神里的欲望几乎掩不住,直勾勾地看着江岚。 江岚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他大概能猜到是谁,但他只想说张庆回想多了。 这鼎这么大,只要往里面放入足量的血,是个张家人都能引起大殿震动,区别只是江岚放的血更少罢了。 他一想到要是没有他,小哥要自己一个人放入足够引起大殿震动的血,那么小的孩子放那么多血,他就心疼。 铃声、鼓声、奇异的尖啸声经久不息…… 殿内人欲望繁杂心思不明,殿外人却再次为家族献上了忠诚。 他们坚信着三千年的圣婴会让张家长久不衰,却未曾看到那个孩子此时只是怯生生地抓着江岚的衣袖,眼角泪迹未干。 族祭结束,江岚刚把小哥送回去还来不及给他重新上药包扎,就被人带走了。 走之前匆匆的安抚了一下心有余悸的孩子,江岚就被蒙住眼捆了手带到了地牢深处。 一路走来耳边除了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但鼻尖的血腥气却越来越重,到最后浓重到让江岚都有些作呕。 石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响起,带他过来的那个人也离开了,这里只剩江岚一个人。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江岚觑了眼小地图,两个熟悉的小红点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他挪了挪身子,对着小红点的方位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族长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乖觉。” “把眼罩摘了吧。” 江岚三两下挣脱手上的绳子,摘下了脸上的眼罩,眼罩摘了后他也没乱看,迅速地低下了头。 “自上次墨脱之行归来,你便被半软禁在了族内,为什么?” 江岚语气恭敬,“圣婴一事兹事体大,不可有泄露风险。” 族长居高临下地看着乖顺跪在地上的人,语气冰冷,“你觉得什么人能够最好的保守秘密。” “死人。”江岚秒答,我太懂这一套了,我猜你下一句要说,那你怎么还能活着。 “那你又为何还能活着。” 看吧,毫无新意的问话,笑死根本吓不到我。 我能活着当然是因为我有价值了,当然是因为你承担不了杀我的风险啊。 理是这个理,话不能这么说,江岚姿态不变,垂眸道,“族长宽宥,让我肩负教养圣婴之责,将功赎罪。” 主要是把江岚困在族内,不能把小哥的身世泄露出去,他们那小院监视的人可不少。 江岚出任务身后都是跟着人的,看的严严实实的。 “将功赎罪?”族长语速很慢,近乎一字一顿,明明语调平静,却有种怒气在里面。 江岚自然听出来了,他低声应是,下一秒破空声袭来,江岚背上多了一道撕裂的血痕。 连皮肉都被带离了出去。 ------------ 第70章 那又如何 江岚闷哼一声,被这力道极重的一鞭打的身子不稳,一手撑在了地上。 这可比张胜墨的鞭子狠多了,那次他舅一顿猛抽,抽完也就是纯皮肉伤,他甚至撑到了他舅抽完才倒下。 那时候年岁也小,可见他舅放了多大的水。 这次就不一样了,第一鞭就让江岚感觉族长好像要生劈了他。 那鞭子上缠着铁荆棘,一鞭下去陷入血肉刮着骨头再带离出来,会使鞭子的甚至能把人骨头给生拽出来。 “屡次干扰族祭进行,怎么?族祭要用谁的血还得你说了算!”毫不掩饰地怒意直冲江岚而去,化做一道鞭痕再次落在他身上。 冷汗滑落下来,头发遮住了面容,江岚哑着声音,“属下不敢。” “肆意行事丝毫不顾及命令,屡次犯禁……”鞭声从凌厉变为接触到皮肉的沉闷,鞭梢处飞溅出几滴血液。 “究竟是有人对你纵容太过,还是你觊觎太多?” 族长的话里意有所指,江岚没忍住抬头看去,就见站在族长旁边的张庆回没了一贯的笑脸。 他面色平静地开口,“自然是有人纵容太过,族长不一样纵容自己儿子违反族规娶了外族人吗?” “想来面对小辈大多数人也很难狠的下心来管教,族长说是与不是?” 说到最后,张庆回不躲不避地直面族长,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逼迫。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竟比族长还要盛上三分。 族长手腕一转收回鞭子,鞭子飞回来时正好在他和张庆回之间甩过,几滴血被甩到张庆回身上。 族长冷笑一声,“我断了我儿子的手把他逐出了族,你不妨把张秉岚的手也断了。” “族长糊涂了,张秉岚可没犯过大错,”张庆回语气松散,看了江岚一眼,“更何况,我不觉得你那儿子哪里能和我孙子相提并论。” “张家这么多年,可只出了一个张秉岚。” 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比较的? 族长皱了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张庆回说的有道理,但当着他的面这么挑衅,把他这个族长置于何地? 仿佛察觉到了族长的不满,张庆回拱手道,“属下妄言了,不如族长也治一治我的罪吧。” “看来你也知道你这些年手脚不干净,”族长也不再针对江岚了,倒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打击张庆回的气焰。 张庆回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江岚猛地低下了头,太勇了太勇了,张庆回敢说他都不敢听。 原来私下里他一直这么和族长说话啊,这已经不是臣强欺主,他快把主子训成奴才了。 不过也难怪,张庆回年龄比族长大不了多少,偏偏因为族规和血脉而与族长之位失之交臂。 在现在的族长还没接替族长之位时,他就已经是长老了,这些年族长都没把他压下去,甚至在族长上位前张庆回在族里就已经弄权弄的风生水起了。 这些都是他妈和他说的,他妈还说论及当时族内势力,现在的族长居然还能上位简直不可思议。 显然族长在继位的欣喜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开始争夺族长权力,可惜根本争不过张庆回。 张家此前是没有长老会的,是族长的一言堂,最多也不过是族长有自己的一套议事班底,在上一代张起灵无法服众再加上决策失误之后,想了个歪点子。 他把自己的班底抬到了明面上,谓之长老会,隐去了自己的错误却也分薄了族长权力,张庆回就是那个时候上位的。 他把长老会从一个草台班子慢慢发展成压在族长头顶的庞然大物,而他也成了幕后的执棋手。 族长自然不会甘心一直被人压一头,这些年争斗越来越激烈,直到七年前江岚离开训练场。 不知道张庆回和族长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张庆回沉寂了下去,换江岚开始奔波于各个任务中。 再到江岚带回了小哥,两人才刚刚缓和了几分的气氛再次针尖对麦芒,目前来看,还是张庆回占上风。 族长在他手里明显讨不着好。 “你!”族长被他这轻描淡写挑衅的样子气急,眼神越发阴毒,鞭子一甩冲着江岚而去。 “嗖——” 张庆回眼神骤变,快走两步一把握住了鞭尾,铁荆棘刺入手掌,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只是眼里没了温度,“族长要是控制不了这鞭子,不如让属下代劳。” 他手臂使力,把鞭子快速在胳膊上绕了几圈,猛地往后拽,“啪、”鞭柄从族长手中脱离,砸在了地上。 张庆回也松了手,鞭子从他手臂上一圈圈往下落,连带着那些血,一起落在了江岚面前。 “你护的倒是紧,”族长冷笑一声,也没在意脱手的鞭子,“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情了。” “我向来主张论迹不论心,”张庆回微微一笑,“但哪怕我自谦三分,想来在做人长辈这方面也比族长要强一些。” 族长还是被气走了,也不知道是不屑于和张庆回口舌之争还是单纯吵不过。 张庆回也收敛了笑意,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岚,“起来吧。” 江岚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面色苍白,额间遍布冷汗,发丝凌乱,他抿了抿唇,声音还是很沙哑,“您……您的手……” 张庆回甩了甩手,几滴血飞溅出去,他并不在意,“我看你见到圣婴就失了智,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调出族去做任务。” 江岚现在正是满心感动的时候,不太想破坏氛围,奈何张庆回说话实在不好听,他没忍住反驳,“我出不了族地。” 小哥的身份不能暴露,知情人都不会让他长时间在外边的。 张庆回横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 这张家还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江岚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转回头,拽了拽张庆回的衣袖,“先处理你的伤。” “先处理你的伤吧,”张庆回没好气地说,脱了外袍丢到江岚身上,“穿好。” ------------ 第71章 蝴蝶结 江岚那身衣服被三鞭抽的都衣不遮体了,血肉可怖的裸露在外面,还好为了族祭他们都穿的繁复些,张庆回还能匀出一件外袍来。 不然平日里他只穿一身长衫,还真没多余的衣服能给出去。 看着江岚穿好衣服,张庆回在前面带路,“跟紧我。” 江岚跟上去,有些疑惑,“这好像不是我来时的路。” “不走那条路,埋汰。”张庆回摆摆手,他回头看了江岚一眼,“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 “你要是真在地牢里走一遭,也不至于现在行事还没点分寸。” 还是宠太过,凡事都有人给他兜底才让他现在胆子这么大。 江岚拢着张庆回刚才丢过来的衣服,攥着衣服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算了,让让老人家吧,毕竟年岁不小了。 他本来想说“你大可以把我丢过去,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地牢来吓我。” 打着为他好的名头,做着无所谓的事情,又偏偏在越过江岚底线的地方不肯放手。 明明知道他最在意什么,要是小哥一开始就不在张家,他根本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而这一切,都和张庆回脱不开关系。 身后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内回荡,张庆回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或许张秉岚自己都没发现,但他在张庆回前面确实要放肆些。 挺好的,张庆回心想,一点脾气也没有难免会被人欺负。 其实是故意的,江岚眼神游移,他看张庆回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既然喜欢江岚这个性格,那他也不介意表演给他看。 回到庭院刚推开门,江岚就看到小哥窝在藤椅上,抱着膝盖,听到开门声唰一下抬起头。 在看到江岚后跳下藤椅,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哭,“哥哥!” 江岚蹲下身接住小哥,被抱了个满怀,他脸色又白了一分,几乎不见血色,但还是拍了拍小哥后背,强压下喉咙的痒意,笑着说,“我在,小官不怕。” 小哥从江岚怀里出来,拉过江岚放血的手臂,声音闷闷的,“要包起来……” 说着就拉着江岚往屋里走,他人小力气小自然拉不动江岚,江岚配合站起身,发现弯着腰走路对他身上的伤实在不友好。 索性一把抱起小哥,小哥吓了一跳,连忙往江岚的伤口看,“不要抱,哥哥。” 小孩吓的不行,又不敢挣扎,双手死死抱着江岚的脖子,不赞同地看着他。 江岚笑笑,空出来的那只受伤的手在小哥面前晃了晃,“你看,没事的。” 小哥抓住江岚的手,嘴角下撇,看着气呼呼的,蹭了蹭江岚就不理人了,手还抓着江岚不放。 江岚抱着小哥往屋里走,张庆回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说要给他处理伤口的吗? 怎么见到那孩子就不管他了?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爷爷。 屋里,江岚蹲下身托着小哥的手臂仔细检查着,他下手的时候避开了经脉,刀口也不深。 只是小哥毕竟年龄小,难免会损伤身体,再者,这么漂亮的娃娃落疤就不好了。 “就那点伤你一直瞅什么,”张庆回迈过门槛,“上了药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江岚放下小哥的手臂,小哥乖乖的坐着,不吵不闹,江岚摸摸头,笑道,“小官真棒。” 小哥露出了大大的笑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真棒! 江岚这才站起身回头,“您先坐,我去拿药。” 江岚走了,屋里就只剩小哥和张庆回两个人,张庆回看着小哥,笑道,“圣婴喜欢今天的族祭吗?” 小哥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挨个数着手指,不理人。 张庆回懒散地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想到,这孩子果然没有小孙子讨喜。 小孙子哪怕不想理他,也不会无视他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回几个字的。 江岚提着药箱出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同时扭头冲着他笑。 根本没有犹豫,江岚直接来到小哥身边,把小哥抱起来后坐了下来。 药箱打开,江岚转头看桌子另一边的张庆回,“您自己处理可以吗?” 张庆回微笑,“不可以。” 江岚叹了口气,“那您稍等一下。” 给小哥塞了块奶糕让他拿着吃,江岚把小哥的袖子挽上去,迅速拿药抹药缠绷带,顺手还打了个蝴蝶结。 一整套下来小哥奶糕都没啃完,眨巴着眼睛想把奶糕往江岚嘴里塞。 江岚拍拍小哥的头,“你自己吃”,随后站起身把小哥放到椅子上,又把那盘糕点放到他手边。 拿着药箱在张庆回面前蹲下来,抿了抿唇,“劳烦您伸手。” 张庆回挑眉,顺从地把手伸了出去,看着他小孙子挽起他衣袖,拿毛巾给他清理血迹,最后上药包扎。 张庆回看不到他小孙子的表情,垂眸往下看只觉得那头长发确实格外好揉。 他都没揉过几次呢,他孙子防他和防贼一样。 “好了,”江岚站起身,张庆回这才回神,握了握手掌心,绷带缠的不松不紧刚刚好。 他看向江岚,“那我走了?” 江岚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废话。 张庆回瞧了眼还披着他衣服的张秉岚,倒不是舍不得这一件衣服,只是…… 他都让张秉岚帮他处理伤口了,等价交换,小孙子是不是应该让他帮忙处理伤口? 这人还是一副恭敬等他离开的样子,张庆回无奈,顺手端过桌子上的糕点走了。 这院子里的糕点他拢共也没吃过几回,张秉岚亲手做的呢。 小哥眉头紧皱着,小表情看起来很委屈,眨巴着眼睛看着江岚,“哥哥,那是我的。” “等下我去做新的糕点给小官好不好?小官和哥哥一起做。” “好!” 安慰了小哥,江岚去内间处理伤口,笑话,真以为他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和张庆回熟到了能互相处理伤口的地步吗? 而且……“统哥,恢复一下谢谢,留个表面伤就行。” 是这样的,他会作弊。 ------------ 第72章 饺子 族祭之后很快就到了年关,江岚给小哥准备了一身红色的棉服,领口和衣袖都是白色滚毛边,穿上之后看着就像个年娃娃。 江岚很满意,抱着打扮好的小哥,小哥怀里抱着系统,两人一统就这么回去了小院。 张庆回很信守承诺,说是让小哥离开确实没人来拦。 只是身后跟了两个监视的人,美其名曰保护圣婴。 江岚很大方的决定忽视这一点小瑕疵,打工人嘛,都不容易。 过年嘛,还是得开心点。 江岚来到小院门前,很惊讶地发现院门居然被打理过了,以前他每次回来都会落一层灰的。 江岚推开院门,院内收拾的很干净,前方突然垂下来一个倒吊的人,江岚捂住小哥眼睛,吓的后退两步,系统扑棱一下就往那人身上飞去。 “啾啾!”让你吓我! “哈哈惊不惊喜?”张秉成从柿子树上翻身跳下来,一把捞过飞过来的系统,笑呵呵地冲上去给了小表弟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岚松一口气,放下捂着小哥眼睛的手,笑道,“惊喜,好久不见,哥。” 小哥一下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抱着江岚的脖子,“哥哥,我的!” 张秉成笑了,他叉着腰,“你也得叫我哥。” 小哥扭过了头,埋在江岚怀里,江岚好笑的拍了拍他,解释道,“哥,论辈分,小官得叫你叔叔。” 张秉成眼神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吗,那他怎么叫你哥哥。” “我虚岁也才刚满18,自然不想小官平日里叫我叔叔。” 江岚笑的轻松,张秉成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心中酸涩,他收好思绪,上前虚揽着江岚肩膀,笑道,“走吧进屋。” 他把白团子重新塞给小孩,“咱家没一个会做饭的,今天不用你动手,你教教老鱼就行。” “啾~”禁止虐待系统~ 江岚余光扫到张秉成不敢落到他肩膀上的手,心下了然,配合的往屋里走,“海榆哥也回来了吗?” “本来是回不来的,我给拽回来的,他生了老大的气,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 “哦对,你爹也回来了,搁屋里呢。” 江岚迈过门槛,屋内的一切都很熟悉,他的爸还是坐在那个小板凳上,擦着那把黑金古刀,听到动静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恍如经年,他们真的,好多年没见了。 “父亲,”江岚轻声开口。 张瑞临点了点头,眼睛看着江岚怀里的那个孩子,“我孙子?” 江岚睁大了眼,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是圣婴。” “哦,”张瑞临哦了一声没下文了,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张秉成也很清楚。 不过是看张秉岚那个样子,想要让他开心些罢了。 明明是一贯的笑容,却莫名的让人感觉他其实已经很累了,只是一直在强撑着。 说完江岚才反应过来,按辈分来说,小哥喊他爸爷爷好像也没错,是该叫爷爷来着。 江岚也麻爪了,这该怎么叫,家里字辈太多也不是好事,聚餐的时候左看右看都不知道该喊啥。 只能尴尬的笑笑。 所幸他们家没这个烦恼,他爸很实诚的问了一句,“那要行礼吗?” 毕竟是圣婴呢。 前两天的祭祀他们都没去,一是没什么意思,二是任务在身,刚刚赶回来。 就算提前回来了,他们要是不想去也能找到法子拒绝。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因为那场族祭让张秉岚在地牢走了一遭,说什么都得提前回来。 江岚摇摇头,无奈笑道,“不用。” “要聊天就非得在门口聊吗?”张秉成奇怪地看着江岚,“进来啊,你自己家,别客气。” 江岚:“……” 我客气了吗?是你太自来熟了哥。 江岚把小哥放下来,牵着他走了进去。 张瑞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红色的荷包递过去,言简意赅,“压岁钱,一人一个。” 江岚接过自己那个,“谢谢父亲,”他低头看着小哥,“小官自己去拿可以吗?” 小哥点点头,哒哒走了两步接过荷包,刚想转头回去,却突然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随后对着张瑞临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张秉成在旁边看的挺不是滋味的,他表弟还是个孩子呢就开始养孩子了,偏偏还是个这么麻烦的孩子。 但是看着小哥有样学样说谢谢的样子,张秉成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认认真真给柿子贴上福字的孩子。 希望这个孩子不会辜负他。 “尝尝吧,再挑刺你就自己做,”张海榆从厨房端了盘冒着热气的饺子出来,啪一声放到了桌子上,没好气地冲着张秉成说道。 “这就有点冤枉人了吧,我什么时候挑刺了,你端出来的饺子哪盘不是我吃光的?”张秉成大喊冤枉。 张海榆冷笑一声,“不干活还能有的吃,有你挑的份吗?” “得,又是我的错,是不是你先说的让我尝尝提点意见?” “我让你提意见不是让你挑刺的,又是皮太厚馅没味火候不到的,这就算了,饺子不好看你也说,你成心给我找不自在。” 张秉成一撸袖子就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江岚连忙和张海榆打了个招呼,“海榆哥好久不见。” 张海榆缓和了脸色,“嗯,这位怎么称呼?”他看着坐在江岚脚边小板凳上的小孩。 圣婴,这个称呼听着都晦气。 “他叫小官。” 张海榆点点头表示知晓,又把矛头对准张秉成,“孩子面前你也吵吵闹闹,没点大人模样。” 张秉成无语,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并给出评价,“难吃!” 话是这么说,手却不停地往嘴里塞饺子,还抽空递给江岚一双筷子,“你尝尝。” 看在张秉成这么口嫌体正直的份上,张海榆大方的原谅他说饺子难吃的事了。 江岚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胡萝卜羊肉馅的,味道不错,“很好吃。” 小哥扒着他的膝盖,“我也要。” 江岚低头看他,好吃是好吃,就是这个饺子有点大啊,不太适合儿童吃。 江岚掏出手帕给小哥擦了擦手,夹了个饺子让他拿着吃,又给系统夹了一个放在茶杯里。 小哥吃了还没一半饺子馅就开始往外撒,他是个很爱干净的孩子,顿时拿着饺子不敢动了。 眼神求助的看着江岚,江岚拿过饺子慢慢喂给他吃,小哥嘴巴一嚼一嚼吃的很开心。 今天的晚饭就是饺子,他们四个一起包的,出乎意料的,他爸包的居然还不错,他还以为他做不了这种活呢。 不过想想也是,这又不难,张家人墓下的精细活都干得来,没道理包个饺子不会包。 饺子下锅的时候江岚把小哥捏的面团一起放了进去,虽然面团味道不好说,但毕竟是小哥包的第一个饺子嘛。 重在纪念。 ------------ 第73章 不大吧 晚上江岚刚把小哥哄睡着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张秉成。 以防把小哥吵醒,江岚走出屋子顺便关上了门。 “哥你怎么过来了?” 张秉成上手就扒拉江岚的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江岚睁大了眼,连忙捂住衣服蹬蹬后退两步,太狂野了吧哥。 “已经没事了,养养就好了。” 此乃实话,是好到不养也没事的程度。 “那你让我看看,”张秉成不信,他得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江岚还是摇头,尝试转移话题,“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的?” 按理来说他去地牢这个事应该挺隐秘的啊,放血也是在大殿里面,外边应该是听不到的。 总不会是张庆回说出去的吗,总感觉他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你爹说的,”张秉成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人给他送了封信。” 好,实锤了,就是张庆回。 隔壁两间房的门悄声打开,张海榆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塞给江岚一盒药就把张秉成拽走了。 “你自己记得上药。” “老鱼你干啥!”张秉成被拽的一个趔趄,连忙抱住张海榆的手,嘴里还叫嚷着,“我不放心,你让我看看。” 张海榆敲了一下他的头,“看什么看。” 年龄都不小了,张秉岚那样的性子怎么好意思把伤口赤裸裸的露出来给人看。 也就是张秉成关心则乱,没看到张秉岚脸都吓白了吗,净给人添乱。 张秉成恹恹地“哦”了一声,被张海榆拉回了房,边走边朝着江岚挥手。 张海榆把他的手按下来,对江岚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就关上了门。 堂屋再次恢复了安静,江岚看向倚着门的张瑞临,“您……也想”给我检查一下? “早点休息,”张瑞临仿佛只是被门外的动静惊动,随意出来看一眼,看完就回房睡觉了。 江岚:“……”这大晚上的,闹挺。 江岚也转身回房准备睡觉,刚打开门就看到床上应该睡过去的小哥坐了起来,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他。 江岚:“……”谁把我孩子弄醒的,回来给我重新哄睡着啊! 第二天一早,江岚正在给小哥剥柿子,很难得的,院子里这棵柿子树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但依然有几颗柿子幸存。 江岚倒了碗热水用来烫柿子,柿子放进热水表皮瞬间就裂开了,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 还挺甜,最重要的是无核,很适合小哥吃。 缺点是柿子性寒,不能多吃。 剥好后放在茶杯里,小哥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吃的很开心。 小哥今天脖子上戴了个玉佛,是张瑞临昨天送的,该说不说张家人都很有危机意识,他爸昨天送的两个荷包里面一点银票都没有。 金银也没有,全是各种各样的小玉饰,早上的时候江岚编了个红绳,从荷包里挑了个玉佛给小哥戴上了。 小哥现在的小金库已经很富有了,这两年江岚没少给他存家底,目标是让小哥能够混吃混喝一辈子。 “岚啊,帮哥看看这个馅调的怎么样。”张秉成腰间围着半截围裙,端着一盆肉馅放到石桌上。 江岚拿手帕擦了擦手,凑近闻了闻,“还差点盐,再加半勺。” “得嘞,”张秉成端着肉馅又走了。 “哥,真不用我帮忙?”江岚连忙问道。 张秉成头也不回,“不用,你看孩子。” 江岚叹气,主要是担心你们整不好吃啊,一大早他们家那三个男人就扎厨房里开始忙活了,也不让江岚进去。 他都不知道他们搞出什么名堂来了,但是看刚才那个肉馅调的有模有样的,江岚稍稍放心了。 吃完柿子江岚就抱着小哥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既然不让他掺和那他就不掺和呗。 江岚帮小哥托着横板,看小哥窝在他怀里解九连环,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很可爱。 小哥抬头看江岚,“哥哥,纵妙手……” 江岚低头,笑道,“纵妙手,能解连环。” 张海榆出来时刚巧听到这句,诧异道,“你怎么还教他这种词。” 情情爱爱的,不说小孩子理解不了,过早了解也不好。 江岚解释道,“恰巧看到就教了,学个表意罢了。” 张海榆点点头,“那他记性挺好,”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在看到相关事物时想到学过的诗,说是神童都不为过。 只是在张家,这也不过是被夸一句记性挺好而已。 院外传来细微但很急的脚步声,张海榆回头去看,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门外一个少年扶着门气喘吁吁。 来人在看到院内某个人的瞬间突然绽开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张秉岚!” 张海生快走几步把张海榆扒拉到一边,双手撑在藤椅上,“我是不是第一个来找你的?” 江岚被他这动作吓的倚在椅背上,一旁打盹的系统也猛地飞了起来,看到是张海生后又骂骂咧咧地飞了回去。 江岚语气吞吐,“是……吧?” 张海生不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是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吗,是吧就是不是的意思,何必自揭脸皮找不自在,”后面传来少年冷淡的声音。 张海生回头骂了一句,“问你了吗你就抢话。”他直起身,“行吧,谁赶我前边了?” “南山,”江岚即答,怀里的小哥却突然伸手给了张海生一拳。 他人小,哪怕坐在江岚怀里这一拳也只能怼到张海生腰间,而且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只是下手的利落劲还是能看出来的,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张海生抱臂挑眉,“打了我我可是会还手的。” 小哥收回手,把脸埋进江岚怀里,只留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边,江岚感到好笑,他抱着小哥起身,张海生见状退后两步让出位置。 “小官,”江岚把埋在他怀里的人叫出来,笑道,“他吓唬小官,小官要打他吗?” 小哥坚定地点了点头,“要!” 江岚抬头看向张海生,笑意温润,“劳驾阿生别还手,让小孩子出出气。” 说着江岚还把小哥往前举了举,张海生啧了一声,还是配合地伸出了手,“打吧打吧,再给你也出出气。” 小哥毫不客气,握着小手就往张海生掌心捶了两拳,捶完就想往江岚怀里缩,江岚把他抱回来。 张海生看不过眼,“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抱着啊。” 江岚疑惑,大吗?还没满两岁,不大吧。 ------------ 第74章 起个什么标题好呢 张海生一看张秉岚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认知不正确的毛病又犯了,他恨铁不成钢。 “他虚岁满两岁了吧,这个年纪都可以练一些童子功了,你还天天抱着,路都不让他自己走。” 江岚睁大了眼,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小哥很勤奋的好不好,每天为了哄他开心到处跑来跑去。 江岚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哥,“小官下来好不好?”证明给他看,你走路超棒的。 小哥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抱的江岚更紧了。 张海生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系统嘲笑他,“被回旋镖扎中了吧,我就说你太溺爱孩子了。” 江岚怒了,刚想弹飞系统却发现它现在还是实体状态,没法弹飞,但这不妨碍他悄默声地怼系统。 “你别忘了,小哥是咱俩一起养的,这责任你得占一半,而且,我哪里溺爱了,不懂不要瞎说。” 江岚指指点点,系统翻了个白眼,“不懂不要瞎说~知道了,懂哥。” 江岚一噎,要不是现在人太多,他指定好好和系统唠唠。 他很聪明的决定转移话题,江岚把目光放到张海生身后,那里站着一个清凌凌的少年,“逾山,好久不见。” 张逾山走上前,唇边笑意微不可见,“八年。” 八年了,确实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掏出一个红色荷包递给小哥,“压岁钱,我回族后才知道你养了个孩子,准备匆忙,下次再补上。” 小哥接过荷包,乖乖的说了声谢谢,转头把荷包递给江岚,江岚笑着摇摇头,“你拿着玩。” 他看向张逾山,“既然礼不是给我的,那我就不推辞了,我替小官记着。” 张逾山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行。” 张海生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张逾山,“你又玩阴的?” 张逾山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对着张海榆说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张海榆本来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戏,没想到这戏还能演到他身上,张逾山这点道行可瞒不住他,但他乐得配合。 “厨房在做饭,你去打打下手吧。” 张逾山离开了,张海榆瞥了一眼张海生也摇摇头离开了。 张海生越品越不对劲,恨得他牙痒痒,张逾山这家伙,又玩这套是吧,一到张秉岚面前就装的不行。 都是千年的王八就他装个人模狗样的龟!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江岚,却发现刚才还玩着荷包的小崽子看到他回头,唰一下扭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张海生气笑了,还真给张逾山那小子装成功了,还有刚才张海榆走之前摇头晃脑的模样,不就是扒拉了他一下嘛。 一院子装货! 除了张秉岚。 算了,今天好日子,张海生决定不和他们计较,他看向不肯瞧他一眼的小娃娃,“我也给你补上行了吧,补双份,压岁钱见面礼一起给。” “我还白给你打了三下呢,你个小没良心的。” 前面的话小哥没记住,后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抬头看江岚,告状,“哥哥,他说我没良心。” 在张秉岚谴责他之前张海生率先投降,他举起手,“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失言了,我没良心,祖宗你别说了。” 张海生忍不住扶额,他不明白张秉岚这么温润端方的人怎么养出来的孩子还是个黑芝麻馅的。 系统悄悄翻白眼,当然是因为养孩子的那个就是黑芝麻馅的。 张海生往厨房看了一眼,就看见张逾山拿着他那三脚猫的厨艺到处添乱,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撸起袖子,“你起开,我来。” 张逾山被赶出来了,连同一起的还有张瑞临,张秉成推着他出来的,“姑父您外边歇着,这用不到您。” 厨艺最差劲的两个赶出去了,厨房瞬间不挤得慌了,三人效率很高,张海生一个顶俩,看的张秉成连连夸赞。 “不错啊这手艺,当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人才,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张海生冷哼一声,巧了,他看张秉岚这个哥哥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油嘴滑舌的人,骗张秉岚这种人一骗一个准。 没人搭理张秉成也不尴尬,他兴致勃勃地揉着面,还不妨碍他唠嗑,“怎么就你和张逾山回来了,我记得你们那个小团伙有五个人才对啊,还有俩女孩呢。” “张海琪调去南洋档案馆了,她离得远,没有调令也回不来,”张海生皱着眉,显然对于张海琪独自一人被调去南洋这件事不满,但他们也没办法。 “至于张南山,这个你得问张秉岚,他应该比我清楚,我只知道她去做潜伏任务了。” 还是刚才张秉岚说张南山和他已经见过面了,他才知道张南山和张秉岚或许任务有重叠。 张秉成点点头,走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喊道,“岚啊,张南山那小姑娘去哪了你知道不?” 张海生愣住了,这哥们这么猛的吗?张家任务是禁止私自打探的,个中原因复杂,犯禁者一律从严处罚,张家人自然不会主动去触犯禁令。 张海榆好心给他解释,“他一直都是这个混账样,不用管他,不能说的话张秉岚不会说的。” 屋外传来少年温润清透的声音,“母亲若是回来她大概也能回来。” 张秉成缩回脑袋,“跟着我姑呢,估计是在京城,咱俩去京城几次都没见着过。” “咱俩又不是专门去找人的,京城这么大碰不着也正常,”张海榆不觉得奇怪。 赶着饭点,张胜青和张南山回来了,张胜青一进门就直奔江岚而来,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好几遍。 “那老、长老给我传信说你又闯祸了?” 江岚抿唇点了点头,“抱歉。” 张胜青嗤笑一声,“那谁要是真想保你,一点罪不会让你受,事后再假惺惺地来信,说到底不过是顾忌他心里的那个计划罢了。” 江岚却摇了摇头,“本来就是我的错。” 才怪,我怎么可能会有错,我记仇的很。 张胜青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看着很无奈,张口却是态度强硬,“再让我听到你说这话我给你一顿抽。” 她儿子怎么可能会有错,她记仇的很,早晚会报复回来。 张胜青照例发了红封,不同的是,她给除了张瑞临以外的所有人都发了红封,连带着给小哥带了见面礼,出手豪横,成功得到了小哥第一个叫人的成就。 他们这个辈分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小哥管张胜青叫姑姑,江岚看到这个没忍住扶额。 张拂林啊张拂林,敬酒已经救不了你了,你给我爸妈磕一个吧。 ------------ 第75章 年夜饭 张秉成翻出了江岚以前做的灯笼,在屋子里挂了起来,照的满屋俱是橙红色的光。 年夜饭摆上桌,一半是张南山在外边打包的菜,她边摆边吐槽,“我就知道你们弄不好饭,连菜都带不全你们做什么饭啊。” 张海生稳坐钓鱼台,桌面上的菜除了张南山带来的,剩下的那些里面一半是他做的,他劳苦功高,谁敢来指责他骂谁。 江岚抱着小哥低头,应该也怪不到他,他一直都是半软禁的状态,吃喝住都在那个庭院里处处受限。 张瑞临和张逾山面无表情,他俩什么都没听到。 张秉成就自在多了,他夹了一颗肉丸子,嚼吧嚼吧,跟着张南山一起吐槽,“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太粗心了这群人。” 张海榆额头青筋直跳,一拳捶在张秉成脑袋上,皮笑肉不笑,“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张秉成差点脸埋桌子上,他从张海榆手底下逃开,眼疾手快夹了个丸子塞他嘴里,“好吃吧,行了,你也吃了,你也不能说话。” 张海榆一头黑线,看在日子特殊的份上忍了。 张南山落座后和江岚闲聊,“可惜了海琪姐过不来,”说着她灵机一动倒了两杯酒,自顾自地碰了个杯。 “这杯酒就当我代海琪姐喝的吧。” 喝完酒张南山满意点头,很好,这下人齐了。 张秉成眼睛一亮,也学着张南山倒了两杯酒,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杯敬小叔,可怜他老人家还得一个人过年。” 仰头喝的一干二净,一抹嘴又倒了两杯,“这杯敬我爹,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山沟沟里挖野菜呢,但是辛苦他了。” 张胜青夹菜的手都顿住了,生怕下一秒张秉成来一句“这杯敬我姑”,她保证,她一定会把这混小子踹出去的。 张秉成很清楚谁能得罪谁得躲着,他又倒了杯酒,“来姑父,侄子敬你一杯。” 张瑞临瞥了他一眼,“你替我喝。” 张秉成咂摸了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替喝那还叫敬酒吗? 张海榆一把拉下他胳膊,“你省省吧,喝的一身酒气还得我收拾。” 张海生看了一出好戏,他往江岚那里凑了凑,提醒道,“你别喝酒。” 江岚还没开口,怀里的小哥就一把推开了张海生的脸,煞有其事地道,“不喝。” 江岚笑了,配合地点点头,“对,不喝。” 那边张逾山已经喝完一杯又一杯了,自从族里发现他可以读取费洛蒙后,他没少拿酒当镇定药,酒量已经被锻炼出来了。 喝趴十个张海生不带醉的。 还是江岚看不过眼给他盛了碗汤,张海生嘴上说着多余管他,但还是把酒壶拿远了。 省的他喝醉了耍酒疯。 窗外明月高悬,白雪映出一院的静谧,屋内橙红色灯光融进了满室温情,无论平日里爱不爱笑,至少这一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另一边江岚和小哥的那个院子里,张庆回倚坐在藤椅上,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尽,抬头看着枝头的白雪和天幕上的明月。 轻叹道,“还真不叫我啊。” 转头看到刚从厨房翻出来的各色糕点,笑了出来,“算了,好歹没真把我这个老人家给忘了。” 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黑金匕首放到石桌上,匕首上还绑着红色绸带,张庆回拎起糕点离开了小院。 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江岚又回了那个小院,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的任务再次频繁了起来,最多的时候甚至半年都在族外。 小哥两岁后就需要给身子打底子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张也成。 毕竟圣婴的身份张也成多少也是知道一二的,再加上他向来是族长手里的刀,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是除了江岚外教导小哥的最佳人选。 江岚整理了一下衣衫,确认身上没带着血腥气这才推开了庭院的门。 院子内有个四头身的孩子拿着一把刀舞的有模有样,刀是真刀,动作转换间还能看到锋利的刀光一闪而过。 小孩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但依然等练完收刀后才看过来,平淡的眼神却在看到门口青年的那一刻陡然多了抹神采,声音清澈,“哥哥。” 江岚快走两步把剑放到石桌上,在小哥身前蹲下身,笑道,“我回来了,小官。” 小哥这才一把扑向江岚怀里,江岚顺势把人抱住,轻抚着小孩后背。 江岚知道,他要是不在没人会亲近小哥,因为所有人都要对圣婴保持尊重。 小哥周边从不缺人,族里派来服侍的人,院里的护卫,教授知识的老师,还有张也成,但小小的孩子看起来依然很孤寂。 从江岚怀里出来,小哥的声音闷闷的,“哥哥什么时候走?” 他已经习惯了,哥哥总是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件事。 江岚揉揉小哥的头,也没选择敷衍孩子,“等下吃完饭去见族长,具体的时间还要族长决断。” 好半天,小哥才“哦”了一声,随后开始在江岚身上到处摸摸。 江岚笑着站起身,“这次没受伤,就不麻烦小官再检查一遍了。” 小哥眼里满是狐疑,“真的?” 江岚很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小哥绕过江岚去问站在石桌上的系统,“啾啾,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拿翅膀挡住头,翻了个白眼,“啾~”真的~ 才怪,没受伤是假的,没伤是真的。 自从小哥在无意中看到张也成身上渗出的血后,就很担心江岚出去会变成这样,每次回来都要检查一遍。 江岚滴水不漏,笑死他很惜命的好不好。 只是身上疤痕不可避免,毕竟他再是体质特殊也不可能一点疤没有,再者他也不像是那种会拿药祛疤的人。 但自从那次被小哥发现伤疤后,江岚就一键修复了。 现成的理由,孩子被吓着了。 但是小哥更伤心了,江岚还记得他哭着问,“哥哥是不是用了很疼的药?” 像江岚这种全身都是疤痕的,最好最快捷的祛疤方法就是泡药浴,想要见效快自然要下猛药,药性过猛用药者自然不会好受。 江岚上次见了小哥还是满身疤,下次见身上就干净的好像换了一身皮。 江岚抹了把脸,不怪孩子,他也觉得自己下猛药了。 于是江岚老实了,再也不搞这种一键修复了,老老实实地涂祛疤药。 张海生为此还以为他开始在意外表了呢,搞得他那段时间紧张兮兮地打理自己,还偷偷问张逾山要了祛疤药给自己涂。 ------------ 第76章 泗州古城 江岚站在黄淮交汇处凝眉沉思,半晌才在地形图上落下一笔,写写画画花费了大半天,江岚收起地图回到营地。 营地在一个湖泊旁边,他们已经在这安营扎寨半个月了,江岚走进帐篷,帐篷很宽敞,他们是打着要买草场的名义来这里考察的。 价钱开的高,当地人自然欢迎。 族长正坐在椅子上,手边有很多文书,江岚把刚画好的地图放到桌子一边,随后退回到下首静立。 过了没多久,张逾山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凉气,头发还湿漉漉的,他进门后躬身行礼。 “禀族长,洪泽湖下并没有发现通道。” 族长这才抬头,把笔一甩,冷声道,“那就再探。” 张逾山恭声应是,随后退了出去,族长这才把目光放到江岚身上,阴狠的目光扫视在他身上,半晌才拿起江岚刚才放到旁边的地形图来看。 在看到地形图上没有自己想见的东西后,他直接把地形图丢了出去,烦躁道,“三天了,什么都没找到,你要是毫无作用就去墓里当血包吧。” 江岚单膝跪地告罪,内心骂骂咧咧。 又不是我想要青铜母铃,把人拽过来还一副欠你二百五的臭脸,活该你搞不过张庆回,看着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江岚现在就在泗州古城外的洪泽湖附近,古城早在三百年前就被水淹了,随着古城被淹,张家那一代的族长及族长信物俱是不见踪影。 当时的族长带走了族中多数精锐,他们的死亡也造成了张家长时间的动荡,自那一代族长死在泗州古城,张家之后的三代族长,包括现在这位,都属得位不正。 得位不正,人心不齐,族内动荡,底蕴消减这些事情再加上这两代族长昏招频出,导致族长的权力一步步缩水。 动荡持续到张庆回彻底掌控长老会,虽然对现任的族长来说那是一段屈辱的时光,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张家这几百年来最安稳的时候。 哪怕之后族长再次和张庆回斗了起来,终究是族内争权夺利,肉烂锅里罢了。 张庆回的出现倒是让上一代的族长有了些许功绩,至少当时为人诟骂的长老会现在也得到了承认。 很难说张家人是不是屈服于张庆回的威势,但无论如何,张庆回掌权期间没做过对不起张家人的事。 最多是对不起现在的族长罢了。 但要江岚来说,现在的族长,确实不咋地。 退位得了。 但显然族长并不甘心,为了把位子彻底坐稳,他有了来泗州古城寻回族长信物的想法,并且为了让张庆回投鼠忌器,他还带上了江岚。 带上张逾山是因为自从知道他身体特殊可以读取费洛蒙后,族长就想把他培养成亲信。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张逾山的态度比对江岚的态度要好得多的原因。 江岚内心摇头,张家人都是慕强的,想要让他们承认,最起码你得能力到位。 再者泗州古城这个地方,先是堤坝开水淹了,后来还被人封锁了起来,在古城上方的淤泥中灌入了水银和三合土,把古城彻底封锁了起来。 泗州古城这个地方的地形很特殊,自淮河口和黄淮交汇处为界,外侧是四个湖,内侧是两座山,这还只是东边的地形。 内城天然可以做护城河的就有两个弧形湖,石堤围城,城墙高二丈五尺,最里面是明代皇帝的祖陵。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消失在了湖底,之后的泥沙堆积覆盖了曾经辉煌的古城。 哪怕有人潜入湖底想要一探究竟也只能看到无数淤泥堆积,扒开了淤泥下面还有水银。 当年张家内斗为了彻底封锁泗州古城下了很大的功夫,可以说他们甚至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 族长让张逾山去湖底再探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他就算变成蛇也不可能从湖底进去,那里的路已经被彻底封死了。 族长带来的这些张家人除了零星几个留守营地的,其余人分成了三波。 一波就是张逾山现在正在进行的湖底探查,一波是江岚正在做的从大河及其支流探测地势。 还有一波是从山体进行搜索。 江岚觉得这一波才是最靠谱的,显然族长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一波人全是族长亲信。 泗州古城确实有背靠山体的部分,找准方位从那里挖也比江岚和张逾山现在做的有用。 只是要现挖通道工程量太大,泗州古城这里河湖太多,地下暗河也多,要在地下动手脚光是探查都要费很多功夫。 但没关系,族长不在乎,为了拿到信物他什么都可以让别人去做。 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江岚估计没个八九十年很难找到那个信物。 所以族长决定在湖边买个草场,表面养牛养羊,暗地里继续探查。 江岚很难评,倒不是说无法接受张家人养牛养羊,事实上他们为了伪装什么都能做。 但他一想到有张家人要养好几年的牛羊他就想笑,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会被派到这里来。 探查了三个月毫无所获,族长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在族长想走的时候他的一个亲信来报,在一个山体内发现了半掩埋的通道。 清理了一部分发现这个通道保留完整,而且清理难度不大,想来是当初的张家人留下来的,架构完整还能抗住洪水洗刷,甚至考虑到了通道会被淤泥淤积,专门做了预防。 族长大喜过望,连忙把人都召了回来,都派去清理通道了。 清理了半个月才清理出一条不足两米宽的路,族长当机立断决定下去看看。 一行人收拾了一下就这么下去了,通道内很黑,满是腥臭腐朽味,四周的土层还在往下滴落淤泥。 他们的脚步声都很轻,毕竟这个通道算不上多牢固,哪怕它是在山体内。 江岚提着一盏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煤油灯在前面开路,穿过山体内的通道就来到了一处盗洞口。 江岚转身请示族长,族长沉吟片刻让他先去探探。 ------------ 第77章 遗址 洞口距离地面一米的位置,江岚攀着洞口一使力就翻了进去,前半段路还算通畅,后来的路越走越窄,江岚缩骨后顺着通道往里面爬。 爬了大约两炷香,前方的空气总算不再是令人窒息的腥臭,江岚加快速度,在碰到封死的淤泥的时候拿匕首一点点凿开。 随着最后一推,土块稀啦啦地落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江岚蹲起身,调整了一下眼镜,往下面看去。 入目是一片荒废的空地,空地内堆积着大量腐朽的木料和石板,四周还有石板构建起来的房屋结构。 俨然是一幅正在施工的现场,目测至少有几十具白骨躺在下面。 江岚大致打量了一下就转身回去了,按照来时路来到洞口,江岚利落地跳了出来。 看向族长,“盗洞确实连接着一处古墓,但无法确认是否是泗州古城遗址。” 没有犹豫,族长当即下令进盗洞,江岚跟在族长后面,悄悄对张逾山摇了摇头。 再次见到那片黑暗,族长吩咐人搭了条绳索,一个个顺着绳子跳了下去。 江岚脚尖碰了一下木板,木板好似拼接地并不牢固的白纸碎片,轻轻一碰就哗啦啦的碎掉了。 发黑的木屑悉数洒落在木板下面的白骨上,大概是这人在死前用木板搭了个简易的安全屋,可惜安全屋抵不住洪水和岁月的侵蚀。 江岚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处石墙,墙壁依靠山体,半数陷在了淤泥里。 他手掌触摸石墙,眼神一动,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族长,这好像是泗州古城外城的石堤。” 江岚收回手,这下不用他开口了,已经有人看出来了。 泗州古城内城有护城河,外城有防洪堤,石堤砌石十层,以保古城稳固。 也因着这层石堤,哪怕古城几经摧残,内里也不至于完全被掩埋。 族长快走几步来到墙边,手指在墙上探了又探,这才笑了出来,吩咐道,“破墙。” 破墙哪里是那么好破的,本来就是在地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石墙牢固,地基更是整块整块的花岗岩。 各种工具齐上,挖了三天才挖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刚被挖开,墙的那头就飞扑过来一个灰黑色的怪物。 浑身光溜溜的不见一丝毛发,比成年人要大一圈,眼睛是纯然的黑色,面部五官扭曲在一起,直勾勾盯着张家人。 半晌不见它眨眼一下,手臂奇长,五指呈爪状,全身却诡异的不见关节,膝盖肩胛腰部背上多处骨刺。 它猛地俯趴在地上,冲着张家人嘶吼,叫声似狼,叫了一声之后就冲着离它最近的一个张家人扑了过去。 “是猅琨,”江岚眼神一凛,拉着张逾山后退几步,提醒那名张家人,“它的眼睛不可视。” 猅琨,常年居于水下,可于陆地行走,极善水性,眼睛逐渐退化,全身皮肤感知却极为灵敏,速度奇快,力大无穷。 全身光滑犹如婴儿,皮脂却极厚,身上骨刺是它们保护自己的武器。 常躲在水下袭击过路人,将他们拉到水下溺毙后食其腐肉。 除腐肉外还喜食玉石,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 于一千四百年前彻底失去踪迹,此后书籍内不再有猅琨一兽的记录。 江岚回忆着从张家古籍上看到的资料,突然想到泗州古城在隋朝时曾毁于战乱,于唐代重新兴建。 而泗州古城的位置复杂,河湖交汇,却有可能曾是猅琨的聚集地,想来是古城再次兴建时有人把它们困在了这里,充当护城兽。 至三百年前泗州古城遭遇重创,它们也破开了牢笼,却未曾想终究是不得自由。 但江岚也不是在为它们可惜,有书载,猅琨是凶兽,本是水生,偏爱戏弄水上过路人,以人溺毙水中的挣扎为乐。 那边的战斗接近尾声,任是猅琨再凶残,在这么多张家人面前还是不够看。 穿过通道来到一处黑沉的地底洞穴,洞穴蜿蜒至更深的黑暗,洞内温度很低,山壁上还在往下滴水。 不远处就是一条暗河,想来就是古城的护城河了。 既然已经进来了,古城凶险,急于一时贪功冒进也没什么用。 族长下令原地休整,江岚拉着张逾山坐到远离河边的地方,从补给包里掏出一张肉饼递给他。 “这里生不了火,将就吃点吧。” 张逾山接了过来,皱眉,“在族长面前你我不便接触。” 江岚摇摇头,张逾山已经被族长当成亲信预备役了,他这个对家当然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从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但是泗州古城凶险,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再装作不熟悉就没必要了,比起族长的猜疑当然还是两人的命更重要。 张逾山也明白了江岚的意思,他不再说话,低头啃饼。 不远处有动乱传来,江岚咽下这口饼循声望去,河内跳出一道庞大的黑影,袭击岸边人不成又一个猛子重新扎进了河里。 溅起了一道数米高的水花,岸边的张家人面面相觑,最后沉默地离开了原地。 队伍很快再度寂静了下来,张家人对各种奇形异兽早就见怪不怪了,最多是换个地方吃饭罢了。 轮换着休息了一遍,一行人顺着暗河往深处走,洞穴宽窄不一,最窄的地方他们甚至要从水里蹚过去。 水里的大型怪物对他们造不成威胁,偏偏一些微小和小型带毒的生物,防不胜防。 总有些血脉不足的张家人会中招,族长招招手,远远缀在队伍后面的几个小孩子沉默走上前。 熟练地拿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血色落在水中化为淡粉色,水里一些小东西飞速逃窜出这片区域。 江岚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衣袖突然传来一阵拉扯,他侧头看去,是张逾山。 张逾山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江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虽然看不过眼但也没打算在现在做什么。 族长本来就看他不顺眼,他开口说话对那些孩子来说是火上浇油。 ------------ 第78章 刺杀 打头的人变成了那些孩子,江岚沉默地蹚过这段淡粉色的河流,看着前方的黑暗久久无言。 既然顺着暗河能够走下去,从外城到内城护城河就是一条规划好的路,那他们少不了要潜水一段时间。 明面上的路已经全部截断了,暗河里的水是流动的活水,至少证明这条路肯定通往某个地方。 江岚不知道这条河能不能带他们进入古城,毕竟护城河是否被截断改流都是未知数。 但族长坚信这条河一定能够通往内城,或许他的心里也有犹疑,面上态度却依然坚定。 “族长,前面是断流,”前方探路的张家人回来禀报。 等他们走到那处断流前,有人丢了块石子下去,举起煤油灯一看,石子转瞬就被汹涌的波涛吞噬了。 耳边细微的声音告诉他们,下面是凶险异常的瀑布,水流的冲击力以及水里的怪物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有人都在等族长的决定,族长眉头紧皱,面上尽是烦躁。 其实走到这里大多数人都能察觉到,这条路大概率是到不了古城的。 河流改道的方向越来越诡异,倘若古城真的和河流沉没的方向一致,那这条河流不可能出现这么深的断口。 毕竟古城体量太大,它如果有一部分被掩埋在这里,河流应该是围绕古城流动才对。 出现这么深的断口很明显是人为干预了河流的流向,瀑布下方才应该是原本这片区域的暗河,有人打通了两条河的空间,把护城河引入了下方暗河,彻底改变了河流走向。 也断了后来人想从护城河进入内城的想法。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再加上这么熟悉的大手笔,江岚一瞬间就想到了张家人。 那场张家的内斗,阴谋者为了彻底断绝族长生路,防止后来人探密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 族长思考了半天,终究还是挥了挥手打算回去了,本来就没指望几个月就能找到古城,这次也只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没找到才是意料之中,族长心里怒气堆积,平复了半天才说服自己回去。 变故出现在族长转身的一瞬间,围绕在族长身边一个他平日里的亲信突然抽出匕首,捅向族长。 族长没有防备匆匆往旁边躲了一步,但依然被匕首在腰间划出一道血痕。 他捂住腰间伤口,咬牙切齿,“给我杀了他。” 至于他是受谁指使,左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等他回去再和他们好好算账。 尤其是张庆回,想到那个人,族长满眼都是狰狞的杀意。 混乱中煤油灯被打翻在河流里,不知是谁吹响了哨子,哨声在空荡的洞穴内回响。 一声比一声高昂刺耳,显然是特制的骨哨。 江岚瞳孔一缩,手往旁边一伸却没想捞了个空,他猛地回头,就见刚才还在他旁边的张逾山不见了踪影。 江岚环视四周,在河边看到了刚从河里出来的张逾山,他的手中还攥着一把骨哨。 江岚:“……”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个陷阱,毕竟怎么刚好族长想走就发现了一条可能通向古城的通道,还刚刚好容易清理,刚刚好这条路似真似假把族长引入了这瓮中之地。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张逾山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双面间谍二五仔。 这哨子干啥用的啊。 下一秒江岚就知道这哨子干什么用的了。 耳边响起一声惨叫,他转头去看,就见从河里窜出来一只猅琨,双爪插入那人的腿里,猛地把人拉了下去。 江岚迅速来到那人身边,抽剑砍下,剑身破开猅琨的皮肉很容易,却在接触内里的骨刺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岚手下用力砍断猅琨的一只爪子,手腕一转把另一只手从那人腿里挑飞。 那人喘着粗气,匆匆对江岚说了一声“多谢”就撕了自己的衣衫下摆,三两下给自己包好了伤口。 一个接一个的猅琨从水下出来,江岚撂下一句“去河岸上”,拎着剑就去砍猅琨了。 系统咂摸了下,觉得江岚这剑耍的越看越像刀,“诶诶后边,又窜上来一只,宿主砍它!” “右边!”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小毛团子绕着江岚疯狂旋转,“哪个混蛋把这个猅琨踹过来的!” 江岚砍飞右边的猅琨,分出一丝心神给系统,“这里太黑了,打起来难免敌我不分。” “越来越多了,”江岚喘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水里的血色越来越多,许多猅琨的尸体横在水面上。 “张逾山那二五仔呢?” “那呢,”系统小爪爪一指,江岚定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靠近族长想干什么?” 系统沉默了,靠近族长能干什么,总不能是救他吧,那张逾山何必弄这么多猅琨出来。 这刺杀真是越看越有戏,刚刚刺杀族长那位明明已经被按地上了,不知道怎么又挣脱开了。 贼心不死地继续朝着族长靠过去。 “宿主我们帮哪个?” 江岚持剑下劈,一剑劈开了猅琨的肩膀,他面色一凝,“谁都不帮!”腰身用力,一个鞭腿把猅琨踹到了洞壁上。 旁边刚刚放血的小张被拖到水里,断流处水势湍急,眼看就要被冲到瀑布下。 江岚猛地一捞,抓着他的肩膀把他甩到河岸上。 他可不信张庆回谋划一场刺杀只安排了两个人,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这么多的猅琨,还有水下的未知生物,再拖下去,就可能有人要死在这里了。 江岚无谓张庆回和族长的争权夺利,但现在这里数十名张家人的命不能因为他们葬送于此。 那边张逾山两人已经和族长打了起来,族长身边还带着几名亲信,他俩几乎是被压着打。 在张逾山被逼到断流处时江岚终于忍不住了,他解决了身边的几只猅琨,冲到张逾山身边,提剑挡住旁边袭来的一刀。 张逾山急喘了一口气,震惊抬头,“和你没关系,你掺和什么!” “宿主有人偷袭啊啊啊啊!” 江岚咬牙甩飞对面那人的刀,不曾想那人缠的死紧,刀身翻转又是一招朝着江岚袭来。 背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前后夹击,江岚也躲不开。 明明刚刚和猅琨打了半天都没受一点伤。 果然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如此明显,张逾山自然也听到了,他面色一僵,有鲜血溅落到他的脸上。 他慌了神,“张秉岚!你没事吧?” 江岚语调不变,依然是那副平静的语气,“没事,过来帮我。” ------------ 第79章 会活的 张逾山来到江岚身边,一把摸过去,周围血腥气太重他们又都在水中,他摸不出来张秉岚身上的究竟是水还是血,又是谁的血。 江岚冷声喝道,“凝神,别想这些没用的。” 打着架呢,你小子瞎想什么呢。 张逾山这才回神,替江岚挡住了身后的那名族长亲信。 “张秉岚?”族长没抓住那个滑不溜手刺杀他的张家人,正是恼怒的时候听到了张逾山的话。 他冷笑一声,“张庆回那个老东西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呵,他就没想过我死在这里你也回不去吗,”族长没想到张庆回居然真的不在意张秉岚的性命。 张逾山和人打的正激烈,闻言急切地道,“你别听他的,我回去和你解释。” 江岚无语,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张庆回在不在意他不好说,但他要真搞这么粗显的刺杀,江岚会笑他一辈子的。 看似族长陷入了险境,但现在浮在明面上的张庆回的人依然只有两个。 其他人不是族长亲信,就是还在观望。 猅琨凶猛,但也不至于要了张家人的命,看似死路,其实最气的只有族长一个。 这场面说起来也就那样。 着实一般。 甚至族长要是不纠结于杀了那个刺客和张逾山,而是在猅琨出现时率先召集其他张家人离开这里。 人心这一点他就占了上风。 队里多数是他的人,有异心的就算跳出来也威胁不到他。 江岚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可能是被张庆回压了这么多年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吧。 江岚一剑捅穿对面那人肩膀,一脚把他踹飞了到河岸上,还不待他抽身去帮张逾山,一只猅琨就扑了上来。 解决了这只猅琨,江岚眼前突然划过一抹亮光,下一秒,侧面袭来一把黑金古刀。 古刀带着千钧的气势砍来,直接把江岚格挡的剑劈了下去,冲势不减,一刀砍在了江岚肩膀上。 江岚连忙矮身,剑身横过那人腰间,就地一滚,起身后拉开距离。 这下不止身上湿透了,江岚甩甩头,刚才在水里那一滚,头发都湿透了。 他往刚才的位置看去,黑暗对他毫无影响,站在那里的人是族长。 拎着一把黑金古刀,刀身还在往下淌血。 族长眼里满是噬人的杀意,脸上表情狰狞,明明江岚根本没得罪他,瞧着他对江岚的恨意却比对张逾山和那名刺客都要深。 系统锐评他是个小心眼并骂之。 江岚听到了,骂的挺脏,他嘴角抽搐,可惜正和族长打着架没法回话,不然他一定会和系统一起吐槽的。 水下深浅不一,越靠近断流处河水越深,从刚开始的没过脚踝到逐渐没过腰间,江岚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这老登该不会想把他踹下断流吧? 江岚皱眉,身体侧转狠狠一记侧踢踹向族长的腰间,那里还在流血,这一下挨实了绝不会好受。 既然玩阴的那也别怪他下手、不对下脚狠了。 族长果然后退两步躲了过去,面露不甘,黑金古刀再度携着破空声劈来,他内心不屑,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终究年岁太小武功不到位。 江岚格挡不及连人带剑被这一刀劈进了水里,族长紧随其后扎进了水中。 手中黑金古刀长掼而下,江岚微微侧身,刀身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肩膀。 江岚闷哼一声,一瞬间乱了屏气,河水倒灌进嗓子和鼻孔,窒息和耳鸣同时出现在感官中,他忍不住想要咳呛出来。 所幸意识还没丧失,江岚猛地憋气,一把握住黑金古刀,咬牙拔出肩膀,血色飘散在眼前。 但他没空在意这些,手臂无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江岚握紧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拽住黑金古刀猛地下扯。 在族长被古刀带着下沉的那一刻,江岚挥动手中的剑,剑锋直指族长的喉咙。 水中突兀出现一缕血线,族长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喉咙,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他目眦欲裂,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把黑金古刀掷了出去。 古刀砸中江岚心口,他喷出一口血,嘴里憋住的那口气终究是散了。 数百斤的重量砸在他身上,江岚闭上了眼睛,随着水流被冲到了瀑布下面。 意识彻底消散前,江岚在阵阵耳鸣之外听到了湍急的水流声、身体下落的风声……还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张秉岚”。 不知下落了多久,“噗通”一声,江岚坠落在水中,水下血色弥漫,一枚淡蓝色的平安结缓缓流向远方。 系统着急地狂按修复面板,面板却突然一闪一闪仿佛接触不良。 下一瞬幽蓝色的面板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宿主身体彻底死亡,无法修复。] 另一边的张家祖宅,张胜墨抱刀倚靠在门框上,远远地看着天边橙黄色的云霞。 半晌,转头看向屋内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张庆回,“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张庆回思索片刻落下一枚黑子,这才开口,“不会。” “那小子菩萨心肠,光是救人就够他费心了,刺杀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安排了别人去做。” 猅琨用来拖住张秉岚,张逾山和那名刺客用来扰乱视线,一片混乱中张秉岚不会知道是谁刺杀族长。 比起族长被刺杀,他一定更关注张家人被猅琨袭击。 真正的暗杀不在险地,而在猎物心神最放松的时候。 自泗州古城被淹没后张家一直都有派人去搜查,只是到现在这位族长的时候,消息都被张庆回截断了。 他自然不知道张家对泗州古城究竟探寻到了何种地步,还抱着能从古城中找出母铃统领张家的想法。 张庆回再度落下一颗白子,猅琨是很久之前发现的,张庆回着人豢养了一批。 那本记载了猅琨的古籍是他很早之前安排张胜墨放到了训练场的,就等着张秉岚去看。 黑子再落,白子颓势初显,张庆回支着下巴沉思,并不着急落子。 张胜墨能感觉到心跳略微加快,他皱眉道,“倘若族长一定要杀张秉岚呢?” 一半心神放在棋盘上,一半心神用来回话,张庆回捻着白子,笑道,“那便舍了这次计划,族长死不死倒也不是那么重要,还是张秉岚活着重要些。” 更何况,真正的刺杀是从他们回程开始的,那一路可不止猅琨这一种东西,族长的亲信能背叛一个自然也能背叛第二个。 他不会活着来到地面上。 杀他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把张秉岚扯进来。 泗州古城既然已经死了一位族长了,再多一位又有何妨。 张胜墨沉默地看了他半天,转身继续看着外边缓缓落下的太阳,他当然不信张庆回说的“舍了这次的计划”。 狡兔尚有三窟,更遑论是张庆回这只老狐狸,他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证明他不止有一个计划。 ------------ 第80章 他死了 族长从水里浮了出来,他尚有一口心气没散,双手死死捂着喉咙,眼睛瞪的大大的,几乎要从脸上凸了出来。 他艰难发声,“不……救我……我是张家……族长……” 张逾山单手攀着洞壁,死死地看着断流下的瀑布,可是眼前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到。 耳边急湍的水流声好像打在了心上,无尽的恐慌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愣愣地看着水流从他腰间流过,那里面还有无数的血丝,一缕一缕地流到瀑布下,分不清哪一缕是张秉岚的。 为什么……为什么张秉岚会过来帮他…… 洞里这么黑,一片混乱中他怎么会注意到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帮其他张家人杀猅琨才对吗? 明明那些猅琨可以拖住他的……只要拖住一会就好,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脑中无数复杂的思绪闪过,张逾山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搅,不然眼前怎么会有血流下来 。 这处断流、洞穴、暗河他看过很多遍,计划的流程他牢记在心,族长会死在回程路上,至于最后是张庆回还是张秉岚继位都不重要。 只要可以重振张家就好,无论是谁上位,张秉岚都可以生活的轻松些。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逾山一瞬间就想到了是有计划外的叛徒,可在下一瞬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且不论就算是他都只是知道计划的一部分,张庆回安排过来的人里真的会有叛徒吗? 混沌的思维重新恢复了理智,张逾山终于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救……救我……” 他猛地回头,冲到族长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怒喝道,“你刚才推下去的人是谁?!” 族长咳呛出来一口血,蓦然笑了,他努力咽下喉咙里的血,一字一顿道,“张、秉、岚!” 张逾山骤然僵住了,随即就是更大的怒火,他抓住族长的脑袋把他按到水里,在人快要憋死过去的时候再次提起来,不等张逾山说话,族长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哈哈咳咳咳……他活不了的咳咳,”族长脸上都是畅快,他终于明白了,“张庆回没想……让张秉岚死……哈哈他没想杀了张秉岚啊!” 可张秉岚已经死了,他活不下来的。 族长仅剩的那口心气终于散了,他微微侧头看向被押在他身边的几名亲信,原来……那么多人都背叛了他啊。 他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可他到死依然是张家的族长。 他死了,但张庆回也不会好过,他死死地盯着张逾山,又好像是在看着张庆回。 “我杀了张秉岚……他落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 族长的声音太低,被掩盖在了水流声之下,可张逾山依然听清了,他后退两步,跌坐在水中,再也抓不住族长。 —— 族长的死讯传回族里,彼时张庆回正在召开长老会,甚至不用再去召集各个长老。 张庆回起身坐到首位,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两腿交叠,长衫下摆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食指弯曲轻敲桌面。 “诸位,谈谈吧,族长死了,我们接下来该选谁当族长?” 下首长老们互相对视几眼,静默半晌后,其他一人抬头道,“以资历论,自然该你继位。” 张庆回挑了挑眉,轻笑道,“张家何时有了以资历定族长的规矩。” 那人平静点头,不再开口,心下腹诽,张家族长的位子又何时能由长老来决定了? 张庆回环视一圈,“事关张家传承,诸位莫非还要藏私不成。” “那便以血脉论,”左边第二个位子的人开口说话,他原本是坐在张庆回下首的,张庆回去了首位,这一排他就成了第一个人。 更何况张庆回都把自己的心思摆到明面上了,他们开不开这个口都影响不了结果。 数十年来,张庆回一直都是离族长这个位子最近的人,触手可及却又避之不及。 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当上族长,每次他们都以为上面那个位子要换人时,张庆回却依然安安分分地坐在原位。 这次好不容易换了个位置,没成想还是没有做族长的打算。 他们摸不透这人的想法,索性随了他的意。 “以血脉论?”张庆回笑意渐深,“那诸位以为族内现在最合适的人是谁呢?” 刚才开口的那人叹了口气,既然是他提出来的索性一并说完得了,“自然是张秉岚。” “只是下任族长继位之事不可急于一时,当前还有一事才是当务之急。” 张庆回了然地点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介意卖个好,“迎族长尸体入古楼便由我来负责吧。” 尸体已经在路上了,张庆回难得过了几天休闲日子,品茶下棋吃糕点。 这糕点不如他小孙子做的好吃,张庆回轻叹了口气,可惜圣婴那里的糕点已经被他搜刮完了,想要他小孙子亲手做的糕点只能等人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张秉岚回来后得知自己成了族长会不会生他的气? 生他的气还会给他做糕点吗? 张庆回捻着棋子沉思,没事他孙子心软,哄哄就好了。 张逾山带族长的尸体回族,张庆回得知了消息赶去大殿,殿门紧紧封锁着,所有人肃穆地站在殿门前。 张庆回赶到时没看到最想见的那个人,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族长,问张逾山,“张秉岚呢?” 总不能族长死了他也要生他的气吧? 张庆回看的明白,他孙子虽然嘴上不说,对族长也仅是面上尊敬罢了,族长死了不说拍手叫好,至少很难让他伤心。 张逾山没看他,依然是那副垂眸肃穆的模样,声音却透着麻木,“死了。” 张庆回笑容一僵,喉咙上下滚动,他一瞬间居然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张逾山猛地抬头,眼里红丝遍布,声音干哑的不成样子,“死了,被族长杀了,跌落断流,尸骨无存。” 落后张庆回一步的张胜墨刚来到大殿就听到了张逾山的话,他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张庆回开口。 “你要去哪?” 声音森寒,仿若九幽下的恶鬼。 张胜墨没回头,声音平静,“泗州古城。” “你没听到张逾山的话吗,坠落断流,你怎么找,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人已经死了。” 张胜墨不为所动,“没找到尸体算不得死。” 张庆回沉默下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不见刚才的情绪外泄,只是声音不复往日清润,“我派一批人和你一起。” 张胜墨没有回话,离开了大殿。 ------------ 第81章 他没死 殿内的气氛更加寂静,这里都是张庆回的人,他也不再掩饰,低头看着地上凄惨的尸体,眼神冷如寒刃,“愣着干什么,迎族长进族陵。” 张庆回丢给张逾山一个青铜铃铛,语气淡漠,“古楼内的尸体够多了,无妨再少一具。” 张逾山接过铃铛,却没动作,他缓缓转过身直面张庆回,“我要回去泗州古城。” “随你,”张庆回懒得理会他在想什么,他心里积压的怒意已经足够让他烦心了,他甚至不敢细想怒意之下是否还有别的什么。 他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理,没去管族长丧葬和长老来询问下任族长的事情,把自己关在暗室里整整一天。 在夜半三更时离开了暗室,今夜无月无星,混沌的云层遮蔽天空,他走在张家古宅内,有些看不清前路。 不知不觉走到了圣婴的庭院,张庆回站在院门前静默半晌,轻轻推开了门。 院内空寂,院子西边的榆树郁郁葱葱,往常那只白山雀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去树上打盹。 树上的榆钱会被它一串串地叼下来,被张秉岚拿去蒸榆钱饭,张庆回还蹭过两回。 树下放着一套石桌石椅,旁边还有两个藤椅,其中一个藤椅上放着棉垫。 张庆回坐在另一个藤椅上,身子陡然一松,仰靠在椅背上,他手心覆面挡住眼睛。 这个院子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怎么会不熟悉呢,每天都会有人给他汇报这个院子内发生的事情。 他更熟悉张秉岚,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了人去监视他,那人没过多久就被张秉岚给笼络了过去。 那么小就会收买人心了,心肠软的不像是张家人,也不像是他的血脉。 张家人也是人,在黑暗里生活的久了,看到那样温暖的小娃娃也会心软,张庆回理解他,转头就换了别人去监视。 就这样换了一个又一个,倒好像是给张秉岚送人去似的。 他更清楚张逾山说的是真的,大殿除了那个死人剩下的都是他的人,他当时甚至想问其他人张逾山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没必要,理智一瞬间重新回到高峰,张秉岚确实已经死了。 他看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死了。 张庆回这才感觉到酸涩是一种什么滋味,心脏不断地往下坠落,仿佛在等待一个诏令,随后就会在地上摔的七零八碎。 任你平日里如何巧舌如簧此时都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的他喘气都困难。 他等不到那个诏令,张秉岚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心脏也不会摔的七零八碎,它只是在空茫的坠落。 张庆回放下手,映入眼帘的是墨色的浓云,沉沉的坠在天空上,今晚大概要下雨。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撑着藤椅扶手站起身,侧头看着站在屋门前的孩童,“更深露重,圣婴还是早些休息。” “他呢?”小哥眼神淡漠地看着张庆回。 张庆回没有回答,静静地回看他,蓦然说道,“你想做族长吗?” “他在哪?”小哥只想知道这个答案,他不关心什么族长,除了哥哥,这里没有他在意的人。 “不知道,”张庆回抬头看了一眼愈发深沉的天空,“要下雨了。”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小哥,“或许你做了族长可以找到他。” 圣婴不会有好下场的,做了族长,起码没有人可以欺辱他。 谁做族长已经无所谓了,但能让这孩子过得好一些,张秉岚会高兴的吧。 他好像总是没法让他高兴,明明是脾气那么好的人,见了他却是拘谨的很。 —— 泗州古城,地下暗河。 江岚飘在空中和系统面面相觑,他低头看了一眼浮在河里的尸体,面部朝下,头发披散在河面上,好像一只溺死鬼。 “咦这是我?”江岚面露嫌弃。 系统肯定点头,“如假包换。” “那你给我换一个,”江岚顺杆上爬,“这个已经被泡到没法要了。” 系统愤愤,“还不是因为一直叫不醒你!”它气的不住往江岚身上拱,“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啊啊啊我咬死你!” 江岚眼神游移,摊开手,“你咬呗,”咬一嘴空气,还是带千年腥臭的空气。 系统哼了一声,不和他计较,“先把身体拖到岸边,不然会被吃光的吧。” 江岚认同的点点头,“确实,那么问题来了。” “咱们两个阿飘,怎么拖?” 系统试探性地打开系统空间,没想到真的打开了。 他大喜过望,和江岚抱头痛哭,“太好了岚岚,是系统空间我们有救了。” 片刻后,小山雀两个小爪爪抓着江岚的衣服,死命地往岸边拖,两个翅膀扇半天才移动一点点。 江岚飘在空中指挥,“诶诶不要抓这个肩膀,我这被老登砍了一刀,你别给我拽断了!” 系统憋着气死命使劲,话都说不出来,耳边满是江岚的嚷嚷,气的它想咬人。 哼哼哧哧拉了半天,终于把江岚的身体拉到岸边了,系统又费劲吧啦地给他翻了个面,让他仰躺在地上。 地上的青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唇不见色,身上多处伤口被水泡到泛白,尤其是肩膀上横穿至锁骨的刀伤,隐约可见白骨。 江岚试图飘进身体里,嗖一下被弹出来了,他晃晃脑袋,“头七还没过呢凭什么不让我回去?” 系统把皮肤丢回空间,小爪爪正在系统面板疯狂操作,闻言抽空吐槽道,“死都死了凭什么让你回去。” 江岚猛地飘过去捏住系统,“救命啊统哥我不要死啊,快看广告复活我。” “在看了在看了……你松开我!”系统试图摆脱江岚无果,怒道。 江岚悻悻收手,飘到一边不说话了,百无聊赖地看着系统操作。 半晌,系统叫过江岚,“好了,过来吧。” 江岚乖乖飘过去,打眼一瞥系统面板,看不懂,他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系统,“咋了,统哥?” 系统无奈扶额,发现小爪爪碰不到额头,他往屏幕上一指。 “看到那个是和否了吗?你点那个是。” 江岚“哦”了一声,按下按键,屏幕上瞬间弹出来一个弹窗。 [宿主认证通过,身体即将重启。] [当前重启进度0.1%] “还要读条啊,”江岚感叹道。 系统冷哼一声,顶开江岚守在屏幕前,“能活你就偷着乐吧。” ------------ 第82章 真的还活着 进度条以龟速缓慢前行着,江岚和系统蹲了三天才等到读条结束。 他猛地站起身,腿完全不酸不麻,魂体真是方便啊,江岚再次试图飘进身体。 这次很顺利,刚一接触到身体就进去了,江岚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发现身体沉重的根本动不了。 他仰躺看着上面一望无际的黑暗,“统哥修复一下谢谢。” 没等来身体修复,反而等来耳边刺耳的警报声,震得江岚脑子疼。 身子瞬间就不沉重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捂住耳朵,但这声音是响在脑子里的,捂耳朵根本于事无补,江岚放下手一脸痛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会又要死了吧?” “不是……”系统一脸复杂,把屏幕露出来让江岚自己看。 江岚凑近一看,[身体修复功能正在重启中,当前进度0.001%] 江岚:“……”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读条。 江岚抹了把脸,安慰系统,“还好痛觉屏蔽不用重启。” 系统哭唧唧地扑到江岚怀里,“呜呜呜宿主怎么办啊,你现在半死不活怎么出去啊。” 江岚被它这一扑差点喷出一口血,听到它的话更想吐血了。 他捂着心口艰难道,“我这不是还剩半条命嘛,慢慢走呗。” 岚岚不嫌命苦,半条命也是命。 一人一统顺着暗河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把黑金古刀,江岚双眼一亮,“诶这不砍我那把刀嘛,落我手里了吧!” 把刀收到系统空间,江岚继续赶路,既然河水是流动的,那这条河就有可能通往大河或者海洋。 如果是海的话应该就是黄海,如果是河的话那就乱的分不清了。 反正江岚猜不到这条河的尽头是什么,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没办法修复伤势,江岚从空间里拿了药和绷带给自己包扎好,不然他怕自己嘎了后再次读条。 到时候状态重叠,鬼知道那个读条什么时候能走完。 而且这里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血腥气难免会引起它们的躁动,他现在实力不详,遇弱就跑,遇强投降。 反正是打不过。 只能花能量点买买护罩这样子勉强过活。 系统一脸复杂的看着江岚站在护罩里挑衅外边的怪物,双手插兜,嚣张的很。 它不得不开口提醒,“宿主虽然我们能量点很多,但是护罩很贵。” 毕竟挂了无敌bUff。 江岚不嘚瑟了,他心好痛,花钱的感觉真是让人心碎啊。 另一边的张胜墨终于赶到了泗州古城,他没有休整,直接进入了那个通道。 甚至没把张庆回派来的那些人带下去,哪怕说的笃定,但他很清楚,张秉岚活着的可能几近于零。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带张秉岚回家。 是他同意了张庆回的计划,参与了计划的执行,张秉岚死在了计划中,是他的错。 张逾山和张胜墨前后脚抵达古城,他看到了那些跟着张胜墨的人,但什么也没说就下去了。 张胜墨说得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要快点、再快点,里面有太多的吃人怪物,他怕张秉岚等不及。 他不应该回去的,把族长尸体带回去谁都能做,他只是想逃避,只是不想看到那个断流,只是不能接受那个人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这条路张逾山走过很多遍,比张胜墨要熟悉的多,他赶过去时正看到张胜墨拿着黑金古刀在砍猅琨。 面无表情地挥刀,刀下的猅琨发出一声比一声高昂的惨叫,刀上的凶煞气完全遮挡不住。 张胜墨砍完最后一只,看向张逾山,眼里的杀意还没散去,“带路。” 张逾山沉默的在前面带路,两人来到那处断崖,张胜墨解下身后背着的绳子。 绳子很长,但垂下后依然到不了下面的水面,他把绳子捆在旁边的礁石上,一手拿刀,一手握着绳子滑了下去。 张逾山紧随其后,身体完全陷进了水流中,自上而下的冲力和水流往下的冲劲让身体严重负荷。 耳边响起阵阵嗡鸣,氧气被剥夺,呕吐感越来越重,张逾山紧咬牙关,关注着下方的张胜墨。 在看到张胜墨停下来时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绳子,身子悬停在瀑布中。 他往下看去,依然是一片漆黑,在这里根本无法分辨方位,从兜里掏出一颗石子丢下去。 几秒后依稀能听见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张胜墨沉思了一会儿,“大概还有三十米。” 三十米,可以跳。 两人没有犹豫,手一松就落了下去,估算着距离,张胜墨猛地把黑金古刀插入石壁。 古刀和石壁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刀身在石壁内滑行了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了下来,身体冲势渐缓。 张胜墨眼疾手快拉住了张逾山从旁边落下时伸出来的手,“嘎吱”一声,胳膊脱臼,“跳下去。” 张逾山“嗯”了一声,松开了张胜墨的手,“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他游到岸边站起身。 身后再次传来落水的声音,张胜墨拎着刀从水里起身,甩了甩刚才握刀的手,一阵胀痛,大约是拉伤了。 他没在意,手掌按在另一个肩膀上,猛地一使力,咔嚓一声接好了胳膊。 张逾山解下身上背着的密封好的火折子和火把,吹着火折子后点燃火把,递给张胜墨一把,随后沉默地拿着火把在这里搜查。 空间很安静,只有不远处的瀑布发出湍急的水流声,两人各自拿着火把在岸边搜查。 岸上很容易就可以被看一遍,怕只怕,张秉岚沉在水底。 两人都没敢先去水底搜查,倘若落在岸上还可能有个全尸,若是沉入河底,怕是会被水里的东西吃个干净。 张逾山攥紧了手里的火把,嘴里弥漫着被他咬出来的血腥气,他不敢回头去看那片河。 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如果不是为了他……张秉岚本可以回到张家,继任族长,他会是一个好族长的。 那么多人喜欢他,他也值得那些人的喜欢,他本该幸福。 而不是沉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暗河,被一群恶心的东西啃食殆尽。 ------------ 第83章 活的好好的 张逾山忍不住攥紧胸口的布料,这些天他时不时会感到心脏绞痛,喘不过气,火把从手中坠落。 张逾山猛地跌跪在地上,胸口内的闷痛让他不住的咳呛着,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旁边的火把忽明忽暗,血……这里怎么会有一抹暗沉的血? 张逾山骤然想到了什么,疯狂地擦着地上他吐的那口血,擦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他猛地拿过火把,就这么趴在一寸寸地看过去,这里也有……那边……他又哭又笑,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是麒麟血,不会错的,没有尸骨残渣……只有血迹。 张逾山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满是悲鸣和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来看一眼,他还活着啊! 张胜墨把他挥到一边,蹲下身看着地上的那抹暗沉血迹,手指捻了一点放到鼻下嗅闻,眼神一沉,“不超过五天。” 他没心思理会张逾山的复杂心绪,观察着血迹的走向,“他在顺着暗河走,伤势很重。” 不然不会在这里留下血迹,那人在水里泡了很久,早就没血可流了,还能有血落在地上,伤口怕是很严重。 张胜墨心脏一紧,没吃没喝没药,又是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他不敢想张秉岚究竟是怎么撑着从水里爬出来,又是怎么勉强自己一步步走下去的。 他迅速起身顺着河流的方向赶去,再快一点……一定不能再出意外了。 张逾山胡乱抹了一把脸,急忙从地上起身追了过去,难言的心绪尽数被他压在心下,脑子里只剩下要找到张秉岚这一个念头。 江岚瘫坐在地上啃着肉饼,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热乎乎的,他捧着饼子左手倒右手烫的呲牙咧嘴。 半晌才吭吭哧哧地啃完一张饼,“好吃,不愧是我,手艺没得说。” 系统也吃饱喝足躺在江岚的衣角上,昏昏欲睡,“岚啊咱们走了几天了?” 江岚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五天吧?” 系统拍拍小肚子,“我说我怎么都有点习惯这日子了,原来已经过了五天了。” 过了五天不是吃睡就是赶路的规律日子,系统已经丧失了一开始的紧张了。 虽然身体修复还在读条,但是貌似有了锁血机制。 防止宿主真的在读条期间死翘翘。 相当人性化的设置……个鬼啊! 我恨读条! 系统都快把那个读条面板盘包浆了,望眼欲穿地看着那个龟速前进的进度条。 看一眼就想一拳怼穿它,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面板,过不了多久又重新打开。 江岚就这么看着面板蓝光在他面前一闪一闪,无语至极。 他戳了戳系统的小肚子,“走啦八戒,咱们该继续赶路了,任重道远啊。” 系统飞了两下,发现吃太饱果然不适合运动,遂再次把皮肤甩进系统空间。 小毛球飘在空中陪江岚一起赶路。 江岚走一会歇一会,速度着实不快,他现在处于死又死不了,好又好不了的状态。 稍微走快一点就感觉胸闷心口疼,眼前一黑又一黑,气都喘不匀了。 江岚边走边叹气,“我其实是一个风一般的男子,慢吞吞走路不是我的风格。” “想当年,”说着他还作回忆状,“我……” 江岚话刚开了个头就卡壳了,他一拍脑袋,“坏了,我好像没什么辉煌战绩啊。” “现在有了,”系统补刀,“成功杀了张家族长坠崖后还能活下来,你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个。” 江岚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完全不觉得系统是在暗戳戳嘲讽他,“对哈,那我还挺厉害的嘛,统哥也厉害。” 江岚给系统竖了个大拇指。 系统:“……” 你的宿主没有理会你的嘲讽并给你打了一记直球。 “诶我去,”江岚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他猛地跳开一步看过去。 一团和泥巴一样的肉团正在地上蠕动,模样极其不忍直视,江岚痛苦闭眼,感觉自己已经脏了。 而且他要是没看错,前边那些泥巴好像都是这种东西,怎么走?这路怎么走! —— 张胜墨速度飞快地跑在前边,张逾山紧随其后,他的体能及不上张胜墨,这样急速的奔跑对他来说负荷很大。 但他面色除了偏执看不出来一点痛苦,哪怕肺部快炸开了他也只觉得庆幸,这一路都没看到新鲜尸体被啃食的残渣。 那人还活着,他还活着,就在前面,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眠不休地找了一天一夜,再加上之前赶路的那些天,张胜墨稍微缓下脚步,再这样跑下去他们两个撑不住。 他呼吸略显急促,虽然慢了下来脚步却仍然没停。 身后的张逾山逐渐赶了上来,来不及调整呼吸,急忙问道,“有发现?” 张胜墨摇了摇头,张逾山本来以为有什么发现,张胜墨这一摇头让他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他一咬牙继续往前找。 却没想到被张胜墨拉住了胳膊,他急喘一口气回头,“干什么?” “你要累死自己吗?”张胜墨皱眉看着他,“歇一刻钟。” 他一把甩开张胜墨的手,“你自己歇。”说完就要继续往前走。 肩膀再次被一股大力按住,张逾山怒意上涌,转身一拳打了过去。 拳头被轻松接下,张胜墨一脚踹在他膝窝,把他按跪在地上。 抓着张逾山的头发让他抬头,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吹亮后凑近张逾山的脸。 火苗炙烤在皮肤上,张逾山感觉胀痛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明,耳边传来张胜墨的声音,“你想累死自己让他愧疚吗?” 张逾山闭了闭眼,嗓子仿佛被刀割过,满嘴血腥气,“那是我欠他的。” 张胜墨不置可否,欠不欠的他不在乎,但张秉岚既然救了张逾山,那他就不可能看着张逾山作死。 张逾山死了,张秉岚会难过的。 他不想听张逾山废话,硬是按着人歇了一刻钟才继续赶路。 再次赶路,张逾山的表情终于沉寂了下来,大悲大喜之后就连他都疯魔了,要不是张胜墨他怕是生生累死自己也不会停下。 ------------ 第84章 找到了 前方突然传来轻微但急促的咳嗽声,张逾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加速冲了出去,比他更快的是张胜墨。 张胜墨循着声音找过去,环境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这才这慌忙掏出来火折子吹亮后环顾四周,“张秉岚!” “张秉岚!”两人边找边喊,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看到一个扶着洞壁跪在地上的身影,身后长发半遮住那人的侧脸。 张胜墨甚至没有细看就冲了过去,“张秉岚,”他弯腰想扶住那人的肩膀,还不待他碰到那人,一道锋利的银光闪过,他的手背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地上那人却手一松,匕首当啷一声落到地上,极轻微地喃喃道,“舅舅……” 似是再也支撑不住,扶着洞壁的手滑了下来,身子往下落去,张胜墨瞳孔一缩,猛地跪下来接住了他。 “小岚?”张胜墨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人抱在怀里,手指探向怀中人的颈动脉,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手抖到感觉不到手下的脉搏,张逾山赶过来一把打开他的手自己探了上去,手下的皮肤冰凉几乎没有一丝生气,但张逾山却忍不住想哭,话里满是颤音,“有……还有脉搏……” 虽然微弱,但是脉搏还在。 张逾山看着那人破碎衣衫下的伤口,匆忙从怀里掏出一盒药来,他们来之前都没想到张秉岚真的还…… 全身上下只有这一盒药,张逾山脱下身上的外套和内衫,把内衫撕成条,伤口太多了,张逾山只能先包扎致命伤。 他看着张秉岚身后从肩膀到后腰的刀伤,死死地咬着牙,那时候就已经受伤了吗,落到他脸上的那些血果然是张秉岚的。 后背、肩膀、前胸……到处都是血肉外翻的泛白伤口,身上骨折的地方也因为长时间的行动更加严重。 张逾山不敢想他是怎么走到现在的,他不敢想张秉岚会不会觉得是有人计划要杀他,不敢想他独自一人在地下挣扎求生的时候是否绝望过…… 更不敢想他是不是认为他的亲人朋友背叛了他。 两人身上带的物资不多,所幸他们也没消耗多少,慢慢给张秉岚喂了些水,吃的却是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了。 剩下的他们也没有吃,存了下来,张秉岚的情况太差,命悬一线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状态,他们背着他走都不敢有一点颠簸。 感受着背上人时不时中断的气息,两人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 时间回到江岚刚刚看到那团不可名状物的时候,彼时的他踮着脚走过了那截路,就在他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顺着裤腿爬上来了一块肉团。 江岚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疯狂跺脚甩腿,结果那个肉团扒的死紧,不仅没下去反而还往上爬了一段。 江岚要晕了,他害怕啊啊啊啊!好恶心啊这玩意,救命QWQ 系统也怕,太恶心了,看一眼都嫌脏,他怂恿江岚,“你拿匕首挑飞它。” “我不,”江岚果断拒绝,“我那把小黑金还没用过呢,我才不要用它碰这种东西。” “那把剑?” “不要,那可是我的随身佩剑。” “那把黑金古刀,反正是那个老登的。” “但现在是我的了……”江岚小声嘟囔,在看到系统想要冲过来咬人的时候果断改口,“好的哥,你说得对。” 江岚心痛,要不是这东西扒的死紧他就拿块石头戳下去了。 江岚拿出黑金古刀一把挑飞那个肉团,却没想到那个肉团居然半空中睁开了绿色的眼睛,还冲着江岚露出了一口尖牙狞笑。 江岚被丑的一口气没上来疯狂咳嗽,蹬蹬蹬后退好几步直到靠在洞壁上,不可置信,“我……靠,怎么能这么丑的。” 咳完才感觉身体被这一番动作搞的快散架了,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好像有人在叫你?”系统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疑惑地飞了一圈。 江岚支楞起来,一把摸出黑金匕首,“这破地方还能有人?” “这是有鬼在叫我啊!” “不对,”系统凝神去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啊……还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你舅和张逾山。” 江岚瞪大了眼,“我咋听不到?”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耳膜坠崖的时候压力太大穿孔了,现在是失聪的状态,也就能听到我说话了。” “哦失聪啊,”江岚松一口气,“我还真以为见鬼了呢。” “见鬼你怕什么,”系统纳闷,“鬼怕你才对吧?” “你说得对但我舅来了,”江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利落地拆了身上的绷带丢回系统空间,顺便把剑往地上一丢。 转身时却看到刚才那个肉团扒在洞壁上冲他笑,江岚腿一软又跪下了。 QWQ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你走啊。 江岚给自己打气,区区一块肉团有什么好怕的,他再次试图站起来,还没等他起身,余光扫到有东西出现在上方,他条件反射一匕首就划了出去。 划出去之后才看到地图上的小绿点,他手腕微微一偏,好险擦着他舅的手背过去了。 江岚:“……统儿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目移,它能说它也被那东西给吓着了然后没注意到张胜墨嗖一下就冲过来了,等他想开口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吗? 系统怂哒哒地缩回了系统空间,反正宿主也有人陪了,他闪先,那东西实在辣眼睛。 江岚有点心虚,误伤了误伤了,他开口想要解释一下,刚喊出舅舅两个字,身体便支撑不住地想要睡过去。 啊……好熟悉的感觉,又要晕了,江岚安详闭眼。 —— 张胜墨背着江岚走在前面,张逾山在一旁背着张胜墨的刀,时刻注意着张秉岚的状态。 在看到张胜墨突然停下来时他快步凑过去,“怎么了?” 张胜墨不语,微微侧头,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对不起……” 张胜墨僵在了原地,心脏沉闷闷地疼,他放轻声音,“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家,我送你去北京好不好,去见你母亲,她很想你。” 肩膀上水湿的感觉越发明显,张胜墨一动不敢动,半晌才听到青年微弱沙哑的声音,“回家……” ------------ 第85章 出来了 张逾山站在几步外,想上前却又不敢过去,还能再次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他五指不自觉地收紧着,指节仿佛要从皮肉里突出来。 他是……哭了吗?张逾山不觉得苦痛可以让那人哭出来,是委屈吗…… 为这场无妄之灾,独自挣扎走过的漆黑长路……还有那一身数不清的伤。 “他有话和你说,”张胜墨看着张逾山愣在那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皱眉道,“张逾山。” 张逾山回神,意识到张胜墨的话是什么意思后猛地上前两步,压下颤抖的声线,“我在、我在阿岚。” 张秉岚依靠在张胜墨背上,眼眸半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别难过、逾山……” 张逾山骤然低下头,胡乱地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嗯,我不难过,你好好的,你活下来,你活下来好不好。” 空气寂静沉默,张秉岚再次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江岚还在心里安慰张逾山,包活的,不要哭啊,我过几天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胜墨两人都是从河里随机捞东西来吃,连着走了七天才走出了那条暗河,后面的三天张秉岚再也没醒过来过。 两人不敢歇,所幸他们没有走到暗河尽头就找到了出去的路。 暗河一个地段上面刚好是一方古墓,古墓在一处山体中,上下结构不稳发生了坍塌,在暗河上方塌出了一条路。 张逾山拿着黑金古刀在前面开路,从墓里找出口就简单多了,没过多久三人就离开了地下,出来时在一座山中。 山下有一个小村庄,他们借住在一户废弃院子里,两人身上没钱,张逾山去墓里拿了几件东西去卖,卖了钱一部分给村长,剩下的钱买了药和一些吃的,还给张秉岚买了两身衣服。 屋里长久不住人,满是潮湿阴冷的气息,张胜墨两人自己无所谓,但他俩怎么可能让张秉岚住在这种环境里。 张逾山拿着钱挨个去敲村民的门,买下了村民家里存下的木炭木柴,在张秉岚休养的屋子里点了四个炭盆。 人一直醒不过来,张逾山知道这是身体亏空太严重了,只剩一口心气没散硬挺着活了下来。 他的药理不如张秉岚,配出来的药效果一般,再加上张秉岚身上伤口溃烂严重,还要割了腐肉才能重新包扎。 匕首割下去居然没流出几滴血,张逾山看的眼眶一酸,这人身上能流的血怕不是已经流尽了。 张胜墨下手利落,处理好伤口后缠上绷带,雪白的绷带缠了满身,看着却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消瘦。 张胜墨把沾了血的匕首丢回铜盆,拿过张逾山配的药闻了闻,皱眉道,“还有药材吗?” “有,”张逾山拿着毛巾擦拭张秉岚额头渗出的冷汗,闻言道,“外用的药材还有很多。” “内服的我没敢写方子,你来写吧。” 他药理着实不好,配一些外用的药还能看得过去,给张秉岚内服的药却是一点意外都不能有。 张胜墨起身去外间配药,他提着笔静默半天才落下一个又一个药材名,翻看了一下张逾山带回来的药材。 哪怕已经修改过药方但依然差了几味药材,张胜墨重新写了一份药方,来到内间交给张逾山。 “我离开一天去传信,张秉岚情况太危险,我需要族里送药过来。” 最近的联络点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一天时间,这里离北京更近一些,调药也能更快点,张胜青那里也没必要瞒了。 “你先按着这个方子煎药,如果他发了热就再把药量减三分,他现在受不住太大药性。” 张逾山听的认真,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他厨艺只能说中规中矩,做好了粥,煮的稀烂就放在炭盆上热着,随后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张秉岚。 过一会儿就要往人头顶上摸摸,生怕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 熬了药他先尝了一口,缓了会儿感知一下药性在他身体内的作用,确认没问题后才拿着勺子慢慢给人喂进去。 他就这样握着张秉岚的手坐在床上,手下的脉搏断断续续,每动一下都仿佛是敲在他心上,张逾山把头埋了下去。 手心传来微不可察的动静,张逾山猛然抬头,就看到已经昏迷不醒好几天的人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着他,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 那人张了张口,张逾山凑近去听,“去……休息。” 张逾山愣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住摇头,攥着张秉岚手的那只手张了又紧,想要抓住他又怕抓疼了他。 “我没事……我想看着你、”他语无伦次,“你饿不饿,我做了粥,没你做的好吃,你吃一点好不好?” 说完才反应过来张秉岚给不了他回话,他慌忙松开张秉岚的手,端过炭盆上的粥,摸了摸碗壁不冷不烫刚刚好。 半扶着张秉岚坐起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张逾山挖过半勺送到他嘴边,看着那人垂眸轻轻张开嘴喝了进去。 张秉岚喝的很慢,张逾山喂的也很慢,能吃进去就好,再过几天就可以往粥里加一些滋补的肉类了。 张逾山想着要怎么给人补补,不知不觉就喂完了半碗粥,“还要喝吗?” 张秉岚没有给出回应,张逾山低头一看,那人又合上了眼,他轻轻托着人的身子让他平躺下去。 睡过去也好,一身的伤醒了才难熬。 却没想刚要站起身时衣袖被轻轻拉住,那人合着眼,嘴唇微动,张逾山凑近去听,“休息……” 他握住那人的手,拿被子重新裹住,“好,我去休息,就在你旁边,你别担心,好好睡觉。” 张胜墨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在炭盆前烤了一会才进屋,张逾山还是坐在床前不错眼地守着,“有发热吗?” “没有,”张逾山摇头,“那药我只给他喂过一次,喝了药之后醒过来一次,我怕是药性太猛激醒了他,没敢再给他喝。” 张胜墨“嗯”了一声,上前几步按住张秉岚的手腕,半晌道,“去煎药吧,等下喂给他。” 张逾山应声后就退了出去。 ------------ 第86章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给你们笑一下吧૧(●´৺`●)૭ 喂了药后没过多久江岚就醒了,他悄悄眯了眯眼,这一觉睡的好舒服,还不用他自己赶路,身心俱爽。 往旁边瞥了一眼,他舅正抱着黑金古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外边明月高悬,屋内也不黑,四个墙角的炭盆,桌上和墙上挂着的煤油灯,让屋内满是暖洋洋的气息和柔和的灯光。 江岚尝试性地动了动手,很好手指灵活行动自如,他悄咪咪地把手往他舅那边靠了靠,刚碰到他舅就被发现了。 “醒了?”张胜墨睁开眼就看到张秉岚的指尖靠在他手背上,他也没多想,顺手就给人把了个脉,“内腑有哪里难受吗?” 张秉岚不说话他也不奇怪,手指挨个点在他上身,“哪里难受你就动一下手指。” 半晌没有一点动静,张胜墨以为人又睡过去了,他往床头一看,这才发现张秉岚一直睁眼看着他。 “怎么了?”他放轻了声音,“我们已经出来了,不用怕,我守在这里。” 张秉岚轻轻摇了摇头,费力地抬手,张胜墨接住他的手,苍白劲瘦的手被他托在掌心,瞧着小了一圈,指节突出的吓人。 掌心上的手指微动,轻轻点在他手上,张秉岚声音很轻,说话费力,显然嗓子也被伤到了,干涩沙哑,“手背、伤。” 张胜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之前被张秉岚划的那一刀,他把手背摆在张秉岚面前,“没事了,已经结痂了。” 是真的没事了,这种伤他根本注意不到,也就只有张秉岚会心心念念一道小伤口。 江岚按在他舅手上的手使力,想要借力坐起来,胸口有点闷但还好,他舅给他搭了把手,江岚坐好后喘了口气,不想这一下带动胸口闷疼咳呛了起来。 他捂着胸口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余光只能看到平日里话不多的舅舅嘴巴一张一合,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张胜墨僵在了原地,这才反应过来张秉岚怕是听不见了,他喉咙微动,打了个手势。 江岚却摇摇头,还能笑得出来,“能活着就很好了。” 他倚靠在床头,身后长发一部分垂落在胸前,笑容清浅,眸光里满是温和,仿佛不久前的几番生死阴霾于他而言已是过往云烟。 张逾山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很想问你有过怨恨吗,可最终只是去炭盆前端来了温热的粥。 坐到床边想要喂给张秉岚,却没想到那人轻轻摇头,“我自己来吧。” 他伤了嗓子,说话音调很轻,张逾山却听得很清楚,他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勺子再次往前递了递,看着那人无奈喝下才从碗里盛出下一勺,一勺一勺直至碗里的粥一干二净。 喝完粥后屋内顿时寂静了下来,江岚垂眸靠在床头不发一言,张胜墨同一个姿势坐在椅子上。 张逾山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敢说,更何况现在张秉岚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他给人掖了掖被子,“睡不着就坐一会吧。” 他放慢了语速,让那人能够更好地看到他的嘴型,“你那把剑我带了出来,等你好一些再拿给你。” 知道张秉岚喜欢那把剑,张逾山先提了那把剑,说完却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但是江岚有话要说,“族长……死了吗?” 老登死了吗?我都割喉了总不能还活着吧,也没那个医疗条件来救他啊。 张逾山点了点头,“死了,”他不想多提那个人,“尸体送入古楼,长老已经在择选下任族长了。” 尸体被他丢下了古楼内的深渊,他没有那个闲心和时间去把尸体送到古楼深处。 这话也不算骗张秉岚,尸体确实在古楼。 江岚瞳孔一缩,紧紧抿着唇,张逾山见状暗道自己不会说话,连忙补充道,“和你没关系,是被猅琨杀了。” 不……怎么会和我没关系,人就是我杀的,他都那样了我不信他能活。 面上却还是垂着眸,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本来关系就不大,不就是划拉了他一下嘛,我还死了一回呢。 这是他应得的。 江岚在床上躺了五天就躺不住了,要是他一个人他能在床上躺到地老天荒。 但是他不能接受被两个人一直盯着啊QWQ。 他都不能和系统摸鱼打牌玩游戏了,生活好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一点波澜。 他连翻个面都做不到,那两人一看到他动就凑过来。 怕了你们了,第六天江岚就自己扶着床边站了起来。 看的张逾山紧张的不行,双手撑在空中生怕他又突然倒下。 江岚自己慢慢走到院子里围着院子走了几圈,躺到僵直的身体慢慢舒展了起来,他胸口郁气都散了些。 俗称,身心通畅。 结论,给孩子快闷出病了。 他伸手托起胸前的几缕长发,发丝从他手指间滑落,微微皱眉。 张逾山见状拿出一个木制发簪,是他这两天做的,表面磨得很光滑,“先用这个吧。” 江岚走了一会儿神,没看到张逾山说什么,他目露疑惑,“什么?” 张逾山上前两步替他拢起身后的长发,把那个簪子放到他面前晃了晃,随后用嘴抿着簪子,双手一穿一绕不久后扎了个高马尾半披发,簪子穿过固定在头顶。 江岚抬手摸了摸,很牢固,他轻笑道,“谢谢逾山。” 张逾山难得感到脸热,这还是他第一次给旁人扎头发,总感觉给张秉岚扎丑了,轻咳一声,“不用谢。” 说完才想起来张秉岚听不到,回头去看时却发现那个人笑意温润,微侧着头在看他。 张逾山微怔,莫名感觉心神松了一瞬,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那人离他很远,他真的把那个人从泗州古城带回来了吗? 在看到张秉岚疑惑的眼神时才猛地回神,轻声道,“回屋吧。” 江岚点了点头,不知道张逾山又想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 这人一直是他们中心思最重的一个,面上瞧着清清冷冷实际上……看张海生在他那里吃过的亏也能知道,这家伙坏心眼子多得很。 ------------ 第87章 不信佛 尤其是最近几天,时不时就盯着江岚愣神,偶尔还露出愧疚自责的眼神,又不敢让江岚看见,夜深人静的时候委委屈屈地趴在江岚床边。 也不知道他哭没哭。 应该没哭吧,看着也不像爱哭的人,江岚还真挺好奇的,有时候都快忍不住想瞅一眼了。 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下来了,算了,好歹二十多的人了,他得给人留点面子。 江岚没能回屋,因为他看到院门打开了,推门的那人力道极大,江岚还看到那门不稳地来回晃动。 来人胸脯大幅度地起伏,显然来的着急顾不得休息,江岚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张胜青死死地抱着她儿子,耳边温热的吐息、手下还有温度的皮肤……还活着,张秉岚还活着,她儿子还活着。 江岚被这一抱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妈明显还心有余悸,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他轻轻回抱住张胜青,手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您别担心。” 张胜青听了他的话怒气止不住往外冒,她后退一步按着她儿子的肩膀,却看到张秉岚满眼担忧,她一下子又不忍心对他生气了。 张胜青把愤恨压下去,咬牙道,“和我去北京,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走。” 江岚沉默了,这个……他倒是无所谓去哪……但老家还有个孩子啊。 张胜青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有顾虑,她也顾不得好好说话了,一把拉住江岚的手,语气严厉,“你在想什么!” “生死线上走过一遭还不够你看明白吗?你就非得把命搭进去才肯罢休?” “小岚你听我一次,我们去北京待几年,让张庆回自己折腾,现在的张家太乱了。” 说到最后,张胜青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她终究不想逼迫他做出选择。 江岚低下了头,原本就嗓音沙哑,现在更是干涩的不行,“我……小官还在张家,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张胜青紧皱着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着刚才张秉岚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的嘴,冷不丁说道,“你听不见了?” 江岚低着头自然看不到张胜青说了什么,也没办法回答,一旁的张逾山连忙说道,“暂时听觉受损,可以恢复。” 张胜青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招了招手,外面走进来一个清秀的青年,皮肤偏黑,身材并不很壮实,但看起来高挑矫健,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 那人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手里还提着两个木箱,进来后张逾山才发现这人眼眶通红,眼皮都水肿了起来。 俨然一副哭了很久的样子。 张胜青环顾一圈,皱眉问道,“张胜墨呢?” “族里传了信,他去联络点了,”张逾山老实回话。 张胜青冷哼一声,“许度你和我来,”说着拉着江岚的手往屋里走,“我带了很多药,病里不好苦思,你别多想,好好养病。” 江岚盯着他妈说话,这才看到她说了什么,他抿唇一笑,应了下来,“嗯。” 刚在屋里坐下就看到许度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噗通一声朝着江岚跪了下来,仰着头嚎啕大哭,“少爷你可不能有事啊!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哭的一点形象都没了,江岚一脸黑线,他深吸一口气,“你先起来。” 许度还在哭,大嗓门嗷嗷叫,幸好江岚听不到,不然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嫌弃的表情。 但张逾山听的到,他额角青筋突突跳,沉下脸冷声道,“闭嘴。” 许度瞧了张胜青一眼,发现自己会长正在检查那些药物,没有指示,他跪爬了两步靠近江岚。 好像在求神祈佛,满脸诚恳地从兜里掏出来几枚平安符往江岚怀里塞,“这个是供奉佛前数年的、这个是请大师开了光的、这个是佛诞日庙里赐下的……” 他一个个数过去,“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给少爷存下来的,少爷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江岚抱着好几枚平安符,久久说不出话,我说我不信佛他不会当场哇一声哭出来吧? 江岚递出一只手,轻声道,“你先起来。” 张胜青能把人带过来,再看许度这副模样,江岚就知道许度应该就是他妈给他培养的人了。 能力不好说,忠心肯定是首当其要的。 许度抓着江岚的手也没敢使力,自己一骨碌站了起来,退后几步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再次靠近江岚。 “少爷有什么吩咐?我看这屋里也没一壶热水,您要不要喝点水,饿不饿?我去做饭。” 江岚叹了口气,这熟悉的感觉,许度是怎么越长越像他爹的,和许叔简直一个样。 “多谢你的平安符,”江岚挑了一枚挂到许度腰间,“我收下这些,也希望这个平安符可以保你平安。” 小巧的平安符挂在腰间,金线穿织在红色锦绣上制成的符格外精巧,许度止不住的笑,他挠挠头,有些结巴,“谢、谢谢少爷嘿嘿。” 张逾山本来在一旁沉默,看在这人心诚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他吵人耳朵的事情了。 但是那声“嘿嘿”出来后他的脸越来越黑,他嘿什么嘿?有什么好嘿的?成何体统? 许度眼尖,一打眼就看到了小火炉上温着的粥,他凑近掀开盖子一瞧,“哎呦少爷你就吃这个?” 他手里还举着盖子,转身看着江岚的眼里满是疼惜,张逾山彻底忍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劳你费心,这是我吃的。” 许度这才松一口气,把盖子放回原位,撸起袖子翻他带过来的包裹,“少爷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许度拎着东西风风火火地去厨房了。 张逾山这才捂着头叹了口气,这个许度情绪未免也太外放了,吵的他脑子疼,偏偏对张秉岚又是一片真心,他不好动手。 江岚含笑看着张逾山一脸无奈的样子,没忍住开口调侃,“我还以为什么性子你都应付的来。” 毕竟张海生在他手里连连吃亏,没成想他也遇到对手了。 “我招架不来这么死心眼的人,”张逾山一摊手,认的干脆,“和他简直谈不到一块去。” 许度只认张胜青和张秉岚的话,眼里根本看不见他,这怎么交流。 ------------ 第88章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再笑一个吧(❁´◡`❁)*✲゚* “那是因为你心思太深,许度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张胜青把药材整理出来摆在桌面上,抽空反驳张逾山。 张逾山不置可否,是不是实心眼他又怎么知晓,他和那个许度又没有相处过。 他把张胜墨写的药方递给张胜青,“这个药方里差了几味药,你看看你带来了吗。” 张胜青接过来皱眉看了半天,又把药方递给了江岚,“你的身体你最清楚,我们几个也没你擅长药理,你瞧瞧这个药方。” 张逾山不赞同,“医者不自医。” 张胜青嗤笑一声,给他一个四字评语,“关心则乱。” 江岚拉了拉张逾山的手,张逾山低头看他,“逾山帮我拿支笔。” 好了不要吵架。 张逾山转身去拿笔,这一套他很熟悉,以前他们几个吵架的时候,张秉岚总是拉一个劝一个再不然支开一个。 张逾山很熟练地被支开了。 张胜青看的好笑,她儿子训人有一手的。 张逾山拿来笔后江岚着笔改了两味药材,把药方重新递给他妈。 张胜青也不含糊,拿着药方就开始配药,“我和许度来得快,南山后边还安排了人送东西来,京城不能没人留守,她就留在那了。” 配好药后张胜青打发张逾山去煎药,这才停下来好好看着张秉岚。 整个人瘦了一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健康气色也没了,面容苍白的不像样,还有后边那个头发谁给他扎的,丑的要死,全靠他儿子一张脸撑着。 注意到张胜青眼神落在他头发上,江岚心一紧,紧张地捏了捏手指,没敢抬头,“那个平安结我不小心弄丢了,您……还能再给我一个吗?” 张胜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眼眶一酸,上前两步把他揽在怀里,“好,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编。” 张逾山守着砂锅,拿着小扇子慢慢扇风,垂眸想到,张秉岚在张胜青身边,总该轻松些吧。 醒来后除了提及族长的死那一次,再没提过那些天的事情,总是笑着安慰他和张胜墨,张逾山宁愿他哭出来也不想他现在还要为他们两人考虑。 明明那么想要活下来,无论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一个人,偏偏在活下来后笑着原谅了所有人。 张逾山希望他可以学会去恨,他怕张秉岚会一次次的被伤害。 张胜青带来的药品质极好,甚至还带了几个罕见的稀世药材,一部分做了药引入药,一部分煮了汤,江岚只喝了小小一茶杯,他现在受不住太大药性。 但是许度做饭超好吃,也就比他差一丢丢,他吃的超开心,这么多天第一顿正儿八经的饭啊。 感谢他妈感谢许度。 张胜墨是在晚上回来的,刚巧过了饭点,他一身从外面带来的寒意,还没迈进屋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茶杯逼的侧开一步。 定睛一看,是张胜青。 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是亲姐弟。 区别是张胜墨垂着眸,而张胜青眼神像淬了冰。 茶杯落到屋外,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屋内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江岚拽了拽他妈的袖子。 张胜青抚下他的手,侧头露出一个笑脸,“你去休息会儿。” 江岚嘴唇微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走。 走了我看什么热闹啊,系统转播哪有现场来的刺激。 系统蹲在江岚肩膀上,再次拿出自己的电子瓜子,咔咔咔嗑个不停。 张胜青也不强求,想看就看吧,她也没有给张胜墨留面子的想法。 从她收到信后怒意就在堆积,对张胜墨、张庆回、还有张逾山,但凡是导致张秉岚落到这个下场的人,她统统都不会放过。 张秉岚在这里自然就不好在屋里动手了,张胜青走到外边,路过张胜墨身边冷冷撂下一句,“过来。” 张胜墨解了身后背着的刀和一个包裹,放在门边,这才转身走到院子里。 还没有站定当面一拳就袭了过来,拳头不大,带起的破空声却让他瞳孔一缩,不敢硬接,他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随后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拳逼得后退两步,耳边响起轻微的骨裂声,张胜墨放下胳膊,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正以飞快的速度肿胀着。 两人一攻一守,一个不留手一个不还手,看的许度一阵牙酸,“会长……真乃女中豪杰也。” 江岚紧张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人,生怕谁真打出个好歹来,许度见状安慰自家少爷,“少爷您放心,看会长这样也吃不了亏。” 江岚一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当然知道我的妈出不了什么事,我怕被打那位出什么事啊。 他妈还是穿着一身旗袍,只是换了一双更方便行动的鞋子,显然来的匆忙,收到信就着手赶路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那身旗袍没能阻碍张胜青的动作,她没动武器,拳拳到肉地往张胜墨身上招呼。 两人谁都没说话,这场打斗持续到张胜青头上的簪子掉到地上那一刻,她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簪子。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跟着张庆回,他这些年神神秘秘的谁也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张胜墨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直视着张胜青,“他可以管好张家。” 张胜青拳头紧攥,握碎了手里的簪子,她把碎成块的簪子丢开,反倒气笑了。 “张家张家……你脑子只有张家是吗!” “那样一个家族……那种地方……”张胜青气到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不明白她的弟弟、她的哥哥、甚至她的儿子为什么都那么在乎那个家族?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张家如果彻底消失,是不是他们的生活会更好一些? 总不会比在张家更差了,那是一个吃人的家族,没有价值的人没有活下来的机会,有价值的人会被榨干价值后再死去。 张胜青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在张家见过一个寿终正寝的人,他们死的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凄惨。 可死亡不足以让她感到窒息,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的死毫无意义。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死,死前经受无数折磨,死后尸体被人利用。 一生残酷又草率。 ------------ 第89章 起个啥标题好呢 “我很抱歉,这次的事情,”张胜墨不闪不避,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可他同样不会逃避自己的过错,“张庆回或许有自己的私心,但他的存在对张家来说利大于弊。” “倘若……”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张秉岚,“倘若他能上位,他会是张家最好的选择。” “不可能!”张胜青面色阴沉可怖,“我不会让他待在那个位子上,你为了张家算计这么多,你有想过张秉岚愿意吗?” 张胜墨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不重要,为了张家,谁都可以牺牲。” 张胜青一拳捶在他脸上,这一拳打的张胜墨偏过脸去,嘴角破碎。 “去你妈的谁都可以牺牲!凭什么牺牲我儿子?” 张胜墨手背擦过唇角血迹,皱眉道,“做族长对他来说同样是最好的选择。” 他搞不懂张胜青为什么对张秉岚做族长这件事这么抵触,至少族长还是张家的象征,活的比普通族人也更自在些。 他不是想养着那个圣婴吗,做了族长自然没人敢置喙什么。 张胜青感到一股难言的悲哀,他是真的觉得做了族长对张秉岚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跳出张家来看,哪里不是他们的容身之处呢? 偏偏要把自己绑死在张家,族长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她儿子那样的性子被架到那个位子上,一辈子被山一样重的枷锁束缚住,那里太过污黑,他受不了。 他早晚会被心里的责任、族人的裹挟、张家千年的使命逼死。 在张家生活那么多年还是这副温和性子,他本就是白玉一样的人,经不起张家烈火的重重锤炼。 白玉已是完美,何必横加束缚。 张胜青泄了气,“张秉岚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族长,但他只会死的更快。” 张胜青了解她儿子,做什么都会一丝不苟做到最好,又不忍心苛责别人,自然只能苛责自己。 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族长,他可以振兴张家,代价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张胜墨久久无言,看了一眼站在门边满眼担忧的青年,轻声道,“我会在他身边,他不会死在我前面。” 张胜青冷笑一声,“你要真能护好他,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完也懒得再看张胜墨那副讨嫌样了,她直直走到江岚身边,摸了摸他的手,一片冰凉。 强撑起一个笑容,“夜里凉,回屋睡觉吧。” 江岚反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您的手……” 指节处满是青紫,严重的地方甚至有血渗了出来,看着就知道定是用了大力气打人。 张胜青瞥了一眼,原本想说没关系,但看到她儿子脸上的担忧,硬生生咽下了原本的话。 “我等会儿就上药。” 江岚又往外看了他舅一眼,张胜青压下怒火,还是笑着说,“我让许度给他上药。” 江岚这才顺从地去睡觉,哎呀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 今晚一定有个好梦。 张胜青路过许度的时候使了个眼神,许度心领神会,边往外边走边大声说道,“诶这位爷我带您去上药。” 动作夸张的江岚都忍不住瞧他好几眼。 江岚一走,许度转了个身就回屋了。 张胜墨:“……” 张胜青从张秉岚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张逾山守在门口,见到她问道,“他睡下了?” 张胜青没回答,怪异地看着他,张逾山被她看的浑身发毛,皱眉道,“怎么了?” “你跟我来,”两人来到堂屋,估摸了一下和张秉岚房间的距离,张胜青转身一拳捶过去。 怎么把这小子忘了,又一个被张庆回支使地团团转的,打了也不算冤枉他。 张逾山下意识想要躲开,但是想到对面那人的身份,又想到刚才张胜墨的惨样,硬生生咬牙站在原地接下了这一拳。 接完才明白为什么张胜墨都不敢硬接张胜青往脸上捶的拳头,张逾山后退几步捂着脸嘶嘶抽着气。 “你!” 就非得打脸吗?他明天怎么见人? 第二天江岚起床照例去院子里溜达几圈,半天不见张逾山的身影,往常早就该出现才对。 许度端着早饭出现,“少爷你找什么呢?” “怎么不见逾山?”江岚疑惑道。 “哦那位爷啊,”许度把早饭放到桌子上,顺便擦了一下江岚那边的桌子,“好像还在睡吧。” “少爷放心,我把早饭放炉子上温着,等那位爷醒了再吃。” 至于啥时候醒,许度也不知道,那得看那位爷脸上什么时候能消肿。 昨天半夜张逾山偷偷摸摸蹲厨房配药正好被许度看到,看着张逾山半张脸青紫半张脸肿胀的模样,许度很有风度的没笑出来。 可惜张逾山不领情,拿着药材回房了,半路还碰到张胜墨,两人本来就是住一个屋的,想来今天晚上谁也睡不着了。 江岚假装一无所知,因为他昨晚睡得超好。 张胜墨倒是按时出来吃饭了,他伤在脸上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嘴角处略有些青紫,看到江岚还有闲心问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江岚咽下嘴里的鸡蛋,“好多了。” 张胜墨熟练地按在他手腕上,每天都是同一个回答,他还是更相信自己诊出来的。 江岚看着他舅诊脉,等张胜墨点头后才收回手,许度很有眼力见地给张胜墨盛了一碗粥。 昨天张胜墨去拿信江岚就一直在等消息,族长死了这样的大事,他怕小哥在族里出什么意外。 趁着张胜青不在,江岚问道,“舅舅,是族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去拿了一些药,”至于族里现在的状况…… 张胜墨看向张秉岚,“你想当族长吗?” 江岚一惊,怎么突然就直接问他了,他抿了抿唇,“倘若你们都想我来当族长,我……” “我只问你想不想?”张胜墨皱眉打断他。 许度坐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虽然会长早就说过要跟着少爷会接触很多秘密,但他也没想到从昨天晚上开始接触的就是这种秘密啊。 而且,这位昨晚上被会长追着打的爷,居然是自家少爷的舅舅,那不就是他们会长的兄弟吗? 他昨晚上暗戳戳给人穿小鞋不会被这位爷记恨吧,要不他等下重新给他送药去? 他许度能屈能伸,亲自上药也成。 ------------ 第90章 装可怜 江岚沉默半晌,才轻声开口,“我想不想真的重要吗?” 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张庆回有自己的考量,张胜墨只想复兴张家,张逾山哪怕不说,但江岚知道,在他没差点死掉之前,张逾山心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张家。 他能在稚龄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威胁刨了他哥的坟,足可见张家在他心中的份量。 至于张胜青,在她心里张秉岚确实是最重要的,但那同样也是因为,她对张家已经失望透顶。 和张秉成一样,哪怕嘴上对张家再不满,她终究不会选择脱离张家。 但至少在不知何时起,张秉岚在她心里的份量早已超过了张家。 所以说,江岚想不想真的不重要,哪怕在去泗州古城之前江岚就有所察觉,但最后依然没人和他提那些计划。 他们计划好了一切,只等张秉岚回到张家继位。 那江岚也不介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亲爱的舅舅,你现在还想不想让我当族长呢? “抱歉,”张胜墨移开了视线,看着打开了门的张胜青,“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这次的事情,指的是张秉岚重伤垂死还是把他当提线木偶似的来安排,张胜墨没有说。 没关系,江岚心说,你们要是能成功把我安排的服服帖帖的那就奇了怪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人的思绪念想如流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渴望从别人的身上得到一成不变的偏爱过于天方夜谭,江岚不在意自己不是他们心中的首位,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为自己而活。 张家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家族,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法割舍的东西,能够短暂的相互依靠已是幸事,坦诚相待对他们来说太过困难。 不只是信任与否的关系,更多的是人心难测,他们信不过别人,甚至有时候无法信任自己。 所以对张胜墨和张逾山能够回来泗州古城救他,江岚是怀有感激的。 至于其他的私心,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的付出得到了同等的回报,这就够了。 再者说,江岚默默地喝了一口粥,嘻嘻你们一定愧疚死了吧。 对于他们的计划江岚大概能猜到一部分,现在的结局看似阴差阳错,但大体来说还在江岚预料内。 他兴风作浪这么多年,从没有翻车过。 中午的时候张逾山还是露面了,江岚怔愣半晌,最后还是侧过了头去没再看他。 “我没觉得见不得人,”张逾山深吸一口气,“我只是……算了。” 张秉岚都没看他,他解释也没什么用。 他真不是觉得见不得人才不出来,昨天晚上那顿打虽说确实让他有点破相,但他又不是张海生,那么在意容貌。 只是难得心神放松了些,睡了个好觉罢了。 手里被塞了个东西,张逾山低头一看,是一盒药膏。 张秉岚还在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要我帮你上药吗?” 张逾山笑了,“你刚刚是在笑话我对吧?” 江岚轻咳一声,“抱歉。” 实在是忍不住嗷,早上看到张胜墨的时候就忍的很辛苦了,再看到张逾山…… 江岚在心里发出爆笑声。 虽说美人破相也别有一番风采,但谁让江岚美人见多了呢,他只想狠狠嘲笑。 张逾山垂眸,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轻嘶声,抿唇道,“想笑就笑吧,这顿打本来就是我活该。” 江岚惊愕,你小子学我的路数?好好好,让你看看什么是祖师爷级别的装可怜。 江岚慌了神,从他手里拿过药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给你擦药。” 张逾山轻咳一声,往旁边凳子上一坐,等着某人给他涂药。 江岚涂得仔细,药膏先是在他手上化开,随后轻轻涂抹在张逾山脸上。 张逾山悄悄抬眸看着张秉岚认真的神色,两人难得靠这么近,平日里张秉岚虽说性情温和但毕竟是张家人,和人相处时总有几分距离感。 再加上他又是一个过于规矩守礼的人,哪怕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除了训练也少有靠这么近的时候。 张逾山走了会儿神,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好了,上衣脱掉吧。” 张逾山顺从地点了点头,点完头才意识到张秉岚说了什么,他僵住了。 张秉岚看他毫无动作还在疑惑,张逾山闭了闭眼,心一横解开了上衣。 他的身材很好,哪怕穿上衣服看不出来,脱下衣服就能看出来身体里的力量感,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都是训练到极致后最完美的形态。 张胜青对他还算手下留情,骨头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青青紫紫一大片,看着很是凄惨。 才怪,江岚边抹药边想,和他一比差远了,怎么好意思让他上药的。 指指点点.ipg 涂完药起身时,江岚陡然咳了一声,这一声之后仿佛带动了内腑的伤,他竟一时停不下来。 张逾山一惊,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站起来扶住了他,满脸焦急,“怎么了?哪里疼?” 江岚咳地停不下来,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无事,不成想下一秒就吐出了一口血。 张逾山面色骤变,弯腰就要把人打横抱起,江岚吓地差点跳开,你走开啊我不要公主抱。 他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踉跄一步跌坐在凳子上,抚住胸口轻喘几口气,强撑起一个笑容看向张逾山,“没事,想来是之前有淤血堵在胸口,咳出来好多了。” 张逾山单膝跪在他前面,张秉岚口中的“没事”在他这里总要打几个折扣,他还是给人把了个脉,确认不是大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抱歉,不该让你给我涂药的。” 张秉岚都是一身的伤刚有起色,他怎么就昏了头开这种玩笑。 江岚挑眉,面前人低头自责愧疚,看不见一点刚才装可怜的样子,他满意了。 没人能比我装的更可怜。 江岚递过去一只手,笑道,“和你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身体不好。” 耳不耳熟这话? 张逾山没敢在张秉岚手上借力,自己站了起来,他皱眉道,“你身体好得很。” 张秉岚在他们那一届是无可非议的第一,其他人能在他手里撑过一刻钟都算他放水了。 他见不得这人说这么自哀的话。 ------------ 第91章 族长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张逾山不出预料地被打了一顿,这次是张胜墨动的手,张逾山被打的龇牙咧嘴也不敢躲。 理亏心亏,哪哪都亏。 又过几天,系统穿上山雀皮肤从远方飞了过来,张家总有些训练异兽的法子,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许度一脸稀奇地看着许久不见的鸟爷。 “这么远都能找来?” 系统矜持地挥了下翅膀,“啾~” 没错,宿主在哪我都能找来。 江岚歇了两个月才缓过来些,这次是真把底子都伤透了。 他离开这个小院前瞥了一眼系统面板,很好,进度条爬了不到五分之一。 江岚:“***”张家粗口。 他们还是回了张家,张胜青拗不过江岚,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许度又背着行囊回了京城,等会长和少爷回家。 张家的气氛很凝滞,虽说平日里这里也鲜少有什么动静,但这次的安静里掺杂了一份肃杀。 他们来到大门前时的搜查都比平时要严苛三分。 走过了几个暗哨,有人把他们请去了张家深处的那个小院。 张胜青皱眉拦下江岚,“你回去休息。” 前面带路那人停了下来,转身道,“长老命令,张秉岚必须到场。” 一行人看着江岚,等他做决定,他如果说不去,谁来都没法强迫他。 江岚……当然是去了,拜托他超勇的。 其实是真想知道张家最近发生了什么,最快的途径当然是问正主了。 江岚轻轻点头,抿唇微笑,“古城任务的详情我还没有禀报。” 张胜青这才作罢,有那个人带路,路上倒是没有人再来排查他们了。 由此也能看出来张家现在确实处于戒严状态。 还没走到那个小院,江岚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院门前,在看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那个小身影似乎想要过来,却又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江岚皱眉,等他走到院门处,带他们过来的那个人对着那个小身影弯腰,恭敬道,“族长。” 江岚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他落入暗河后,小哥当上族长确实在他的预想内。 张庆回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愿当族长,他的死讯传回去,看在张秉岚的面子上,张庆回也会护着点小哥。 圣婴的由来长老们心知肚明,族长死了,也就没人需要用圣婴来巩固人心了。 小哥在张家就失去了作用,此时若把他假圣婴的身份剥开,等待他的只有成为血包或者死这两个下场。 而小哥的身份是否公开,取决于张庆回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不需要小哥来争权,他本身是张家话语权最大的那个人。 没了权力的考量,能让他动摇的就只有那微末的良心了。 至少在他心里,张秉岚或多或少还能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让江岚没想到的是,他在张庆回心里居然占了这么大的份量。 此时选小哥来做族长对张庆回可没什么好处,虽说那人不在意谁来做族长,但一个查不出问题的张家人和一个假身份的圣婴,带来的结果可不一样。 小哥的身份是个定时炸弹,一旦揭露开对张家人心就是动摇,张庆回向来做事果断,杀了小哥才是他会做的选择。 但他让小哥做了族长,以族长的身份被揭露开假圣婴的局,那对张家来说就不止是人心动摇了。 到时候带来的风暴不亚于当年的泗州古城事件。 而江岚之所以会预想到小哥成为族长,是因为每次看到小哥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哥出生的那一天。 风雪肆虐了许久的雪山在那一天恢复了静谧,阳光破开万丈云层洒落下来,他抬头看去,只觉得那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或许真的有神明在那一天降临世间,垂眸悲悯地为人世降下了一抹光,似是为出生在雪山的那个孩子降福,只是神明福泽大地,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束光。 仿若天命丝线交织,一捆一捆地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在变化之外再次来到了张家,成为了圣婴。 阴差阳错,也可称命运难违。 但运之一字本就难免偏差,小哥来到张家,可江岚尽全力给了他最好的生活。 他既然成了族长,江岚也不会允许圣婴的身份成为他悬在头顶的利刃。 他不会再一个人背负末代族长的责任孤寂地走在长夜里。 说是命也是运,世上哪来一成不变的事物呢,有多少人在汲汲营营,有多少人在等待柳暗花明,他们其实一直走在不算太坏的路上。 小哥走到江岚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哥哥。” 江岚猛地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小哥,随即蹲下身来,两人对视,江岚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我回来了,小官。” 他张开手,“要抱吗?” 小哥这才扑进了江岚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声音哽咽,“别走……” 江岚轻轻给小孩顺背,“我不走,小官别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小哥靠在那人怀里,还能闻到浓重的药味,衣领处露出洁白的绷带。 哥哥来见他身上从没有血腥味和药材的味道,是要多严重的伤才会这么长时间都养不好? 江岚习惯性地把小哥揽在怀里抱起来,旁边守着小哥的两个人上前一步,直视着江岚,“放肆,放下族长。” 张胜墨直接抽刀砍了过去,“让开。” 寒光一闪,黑金古刀抽退一人,刀身随即架在了另一人的脖子上,那人面不改色,“冒犯族长者,都得死。” 江岚心说你面前这人前不久刚参与了谋杀上任族长一事,张胜墨显然对他这番威胁的话毫无反应,手腕一转就要把人拍晕。 “都冷静点,族长面前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院子里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刚才给他们带路的小哥从院子出来拉过张胜墨刀下的那个人,看向江岚,微微低头,“长老有请。” 显然他也知道现场的主话人是谁。 江岚看向院内开口的那个人,两人对视,最后还是张庆回败下阵来,他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你想抱着族长就抱着,先进来吧。” ------------ 第92章 标题无,笑一个吧(๑╹ヮ╹๑)ノ 张胜青先一步迈了进去,冷笑道,“当这里是什么龙脉宝地,谁都想进来不成。” 张庆回温和一笑,“只是一处普通院子罢了,但想来你也不想在这露天之地谈话。” 江岚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他妈的手,张胜青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江岚这才看向张庆回,“长老先请吧。” 一行人来到屋内,江岚把小哥放到首位,小哥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江岚揉揉小孩的头,安抚道,“我不走。” 小哥抿了抿唇,这才缓缓松开了江岚的手。 张胜青已经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张胜墨抱着刀靠在柱子上,张逾山跟在江岚身边。 张庆回对着江岚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但那些先暂缓些时间,你和我来。” 瞬间屋内的视线都聚集在张庆回身上,哪怕是张胜墨都拧起了眉,“长老若是说不清楚,人不能和你走。” 张庆回对于这些人的敌意心知肚明,他轻笑道,“我能做什么?无非是带人去疗伤罢了,张瑞临也在。” 张瑞临?还有他的事? “他人呢?”张胜青毫不客气,打不了爹打打儿子也行。 “暂时没法见人。” 张胜青冷笑一声,“那可真巧。” 怎么不能见人的那个人不是你呢。 张庆回笑了一下也不在意,很有耐心地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赶在两人吵起来之前,江岚连忙开口,“去哪?” “张家密室,”张庆回有问必答。 江岚一怔,“密室在哪?” “那可多了去了,”张庆回轻叹口气,看着很无奈的样子,随即笑道,“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这下连张逾山都忍不住诧异了,这是在讨好吧? 怎么听都是在讨好啊,他轻啧一声去看张秉岚,看到那人还是一副平和的表情满意了。 “不去,”张胜青丝毫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既然今天谈不了事……小岚我们走。”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张庆回没了笑脸,他的耐心说好也不好,现在更想和张秉岚单独相处。 “他伤透了底子,拖得越久越难治愈,任你什么灵丹妙药也难保恢复如初,倒不如把人交给我,张家流传的各种秘术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 “我信秘术,但信不了你,”张胜青也不怕他,要不是张秉岚拦着再加上形势所迫,她早就想指着那混蛋的鼻子骂了。 张庆回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从来不在意他人的信任,他只在意那人的价值,显然张胜青的价值值得他解释几句。 “你可以一起去。” 张胜青拉起江岚的手就要往外走,张胜墨持刀拦在了她的前路,语气淡漠,“让他去吧。” 一拳头照着他的脸砸了下来,张胜墨握住她的手腕,张胜青冷笑一声,松开拉着江岚的手,手从后腰抹过,匕首出现在手中。 匕首毫不留情地从两人相接处划过,张胜墨松开了手。 “你最好搞搞清楚,我信不过他,同样也信不过你。” 江岚第一次从他舅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三分委屈三分震惊四分无语,嘴巴张了又闭,整个人看起来凌乱的很。 最后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说道,“没人想害张秉岚。” “我看你们分明都是未怀好意。” 江岚觑了一眼张胜墨黑沉的脸色,嗯……怎么不算呢。 张逾山感觉牙疼的很,张庆回说要带张秉岚去疗伤他其实是相信的,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要张秉岚好好活着。 但他不想去劝张胜青啊,当着张秉岚的面他又不能动手,张胜青可不会和他客气,拳头捶脸拳拳到肉,他一点都不想被张秉岚看到他是怎么毁容的。 旁边张庆回在对着他微笑,张逾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里外不是人,去劝他不是人,不去……那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眼前寒光一闪,张逾山又退了回去。 双方僵持了下来,江岚倒是想开口说话,但张胜青抓着他的那只手握地死紧,显然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刺激不轻。 她赌不起再一次把孩子交到这群人手里会有什么结果,张秉岚有几条命可以让他们折腾? “我和哥哥一起去,”身后传来小哥的声音,小小的人做决定时却很沉稳。 他不知道张秉岚究竟伤的多重,但这么多人严阵以待,小哥知道,那是现在的他很难想象的伤,既然有治愈的可能,他想,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小哥说完后屋内再次静寂了下来,随后却突兀地出现一声轻笑,“你不妨问问张秉岚,伤了底子以后一身实力折了几成他会甘心吗?” 熬干了身子才活了下来,伤的如何没人比张秉岚更清楚。 张秉岚当然不会甘心,任是谁都不会甘心,张胜青能感觉到她握着的那只手还是冰凉入骨,似乎只有薄薄一层皮贴在上面,怎么养都不见起色。 她不信任那些人,可她在意张秉岚,她不能替他做决定,她曾经说过,张秉岚要走什么样的路,她都不会干涉。 紧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张胜青没去看张秉岚,轻声问道,“你想去吗?” 江岚却反而抓住了那只手,“我听您的,慢慢养总能养好。” 张胜青却知道这种程度的伤不是一味的拿药养就能养好的,她更知道张秉岚这么说只是不想她再担心。 泗州古城生死一线时,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在为他伤心,见到之后的每一面他都在说“我没事,不要担心。” 因为不想她再担心,所以会听从她的一切决定。 张胜青这时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张秉岚在迁就她,一直以来让张秉岚放心不下的那个人都是她。 不敢直面却又不敢逃离,离开张家驻守京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狼狈求生。 因为那个小小的人在努力地教会她要爱自己,所以她得以从麻木中挣脱。 大概在她儿子眼中,她始终是他儿时那个对着伤口无动于衷,在小小的张秉岚拿着绷带靠近时冷冷地看着他的母亲吧。 是否那时的张秉岚就看到了她的无助,所以才会无视她的冷脸抱住了她。 这未免也太……张胜青苦笑摇头,想起了曾经和张秉成的谈话。 ------------ 第93章 笑容×2(´∇ノ`*)ノ “姑姑我觉得你有些关心则乱,张秉岚在张家生活的可自在的很呐。” 张胜青斜了眼倚坐在椅子上的张秉成,椅子只靠后面两条腿摇摇晃晃地立在地上,张秉成的脚尖在空中一点一点,瞧着马上就要摔倒了,“他在京城更自在。” 张秉成一脸意味深长地摇头,“那可不一定,那小子是个天生爱操心的命,大大小小的事他惦记着,身边的人也一个不落地操心着。” 张胜青抱臂,“那他就更应该来京城了,这里没人需要他操心。” 张秉成挑眉,不置可否,谁又能说自己没被太阳温暖过呢,他们其实都在被张秉岚照顾着。 …… 那小子当时绝对是在嘲笑她对吧? 想到这里,张胜青拳头硬了,她是不是很久没打那个混球了? 她回头看着张庆回,“那就走吧。” 张胜墨和张逾山都松了一口气,看似让张秉岚做决定,但张胜青不点头,张秉岚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他俩跟在后面,却没想到张庆回回头一笑,“你俩留在这里,保护族长。” 小哥皱眉,“我不需要。” 张庆回笑容不变,“族长说笑了。” 江岚走到小哥面前,摸摸他的头,“小官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那密室他也没去过,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而且……总感觉张庆回的法子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还是别让小孩子看了。 安抚下一个,江岚转头看那两个人,张逾山不用他开口,先一步说道,“你放心,人我会帮你看好的。” 上道,江岚心里夸了张逾山一句,“多谢。” 张庆回移动了一些墙上的雕刻壁画,北面的墙缓缓打开了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三人走了进去。 一路走一路的壁灯缓缓打开,系统吐槽,感情这玩意还是感应灯呢。 这一路都是张庆回在带路,时不时地动一下机关,哪怕两人事先防备,在地面突兀地裂开一道口子时江岚还是被惊到了。 不是……这是在干嘛?空中没有着力点,他身上也没有合适的武器,正想调整姿势加速落下去接住张胜青。 却看到他的妈袖口飞出来一根银白色的丝线,张胜青手腕一甩把丝线缠绕在壁灯上,就这么停了下来,还不等她接住江岚那个壁灯突兀地落了下来。 江岚瞳孔一缩,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人已经出现在了地面上,那道裂口已经闭合了。 他甩开按在他肩膀的那只手,后退一步眼神冰冷,“把机关打开。” “她不会有事,”张庆回解释道,“只是那个地方不适合她去,暂时把她支开而已。” 江岚抽出了剑,我就知道你存着小心思呢,把我妈还给我啊混蛋。 张庆回看着张秉岚拿剑指着自己,怔愣一瞬,他往前走一步,“你要是想砍我几下出出气也无妨,但我到底年龄大了,小岚总不会真砍死爷爷的对吧。” 江岚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脸上却满是寒意,冷声道,“把机关打开。” 张庆回这才知道张秉岚生气是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先和我去密室。” 那一剑终于还是挥下去了,张庆回没躲,剑尖划破他的前襟,在他的肩膀上划出一道血线。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笑了,轻声道,“和我去疗伤。” 江岚收回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摸索着墙上的机关,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低哑凝涩,“我在你眼里和物件有什么区别?” 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身后很久没有传来动静,江岚慢慢摸到了机关,他手指用力抽出那块砖,裂口重新出现,他想也不想就往下跳。 张庆回拉住了他,“下面的通道是不断变化的,你跳下去反而找不到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道冷肃中难掩虚弱的男声,江岚回头去看,“您怎么在这?” 说完才反应过来,张庆回之前就说过张瑞临也来了。 他甩开张庆回的手,忙问道,“您知道这下面的通道是怎么变化的吗?母亲掉了下去。” 张瑞临只是稍微一想就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皱眉道,“我去找人,你先去密室,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不去,”江岚感觉手里的剑蠢蠢欲动,很想往他爸身上捅两下。 虽然知道我妈没什么事,但我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你们完蛋了。 “误了时间没有第二份药给你用,”张瑞临看着他死死握着剑不放,好似下一秒就要砍人。 他不擅长劝人,擅长劝人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不发。 张瑞临把眼神递给张庆回,张庆回几番斟酌才开口,“通道两个时辰变换一次,这下面只是一些小机关,你母亲不会有事的……让你父亲去接人。” “我保证等你出来的时候人一定是完好无损的,先去疗伤好不好?” 张庆回没说过服软的话,他一辈子没给谁低头过,这番话说的艰难又生涩,第一次不惜一切想要救一个人还要求着人去。 但一想到那个人是张秉岚他却只觉得愧疚。 罢了……本来就是他的错,孩子有气是应该的。 张瑞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疗伤,别忘了你母亲陪着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江岚心说当然是因为担心我被算计,你看这担心的完全没错啊。 虽然这次被算计的不是我,张庆回根本没想让张胜青进入密室,让人跟过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来了就会被困住。 面上却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母亲会担心的。” 她现在一定会想张秉岚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让江岚丢下她去疗伤,徒留他妈一个人着急担忧…… 那他是不是有点太不是人了? 药很珍贵,但江岚更不想他妈担心着急,甚至出了这个事,张胜青找不到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他握着剑转身就走,既然这里找不到那就换个地方,总能找到。 肩膀被人按住,江岚早有预料,“您不必想着打晕我,病人不配合用什么药都是枉然。” ------------ 第94章 泡温泉 张瑞临叹了口气,江岚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耳边再度传来脚步声,“走吧,去找人。” 张秉岚那股倔劲他还是挺了解的,从小就不让他碰那把黑金古刀他也没少碰,碰之前还要问一句能不能碰。 看着乖乖巧巧的,实际上他根本没同意过,那把刀凶煞气太重,小孩子碰容易被冲撞,他次次罚也不妨碍那个小人次次碰。 哪怕脾性软终究还是张家人,骨子里就有一种韧性,一旦做下决定,任是谁都别想让他改变主意。 倒不如说正因为平日里太过温和,生起气来反倒难哄。 张庆回看着两人远去,表情越发难以分辨,他闭了闭眼,转身向通道深处走去。 干涉通道移动的机关在下面,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多少能给那两个人节省些时间。 半个时辰后江岚才找到人,他妈冲上来就扒着他看了一遍,随后才把目光对准张瑞临,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江岚拉了拉张胜青的衣袖,“母亲,父亲身上还有伤。”骂两句得了,别动手啊。 “你打的?”张胜青挑眉打量着张瑞临,除了面色苍白看不出来什么。 “不……”江岚抿唇,就我现在的状态,打起来他爸得求着他别死。 “走吧,”张瑞临不想浪费时间,他倒不是夸大,那份药确实没有第二份,因为短时间内他没法放第二次的血。 张瑞临来带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三人顺顺利利地来到密室门口,一道漆黑的石门,不同于张家惯用的麒麟雕刻。 门上雕了两头鹿,眼睛凶狠地望着来者,巨大的鹿角仿佛要冲破石门,凌空踏出来。 张瑞临打开门上的机关,两扇门缓缓打开,他转身看向江岚,“你进去吧。” 张胜青抱臂,“去吧,我在门外等着你。” 已经走到这里了她倒也不是一定要跟进去,张庆回但凡把话说开……好吧说开她更难相信他。 江岚走了进去,石门关闭,张胜青看向张瑞临,“张庆回真放血了?” 张瑞临“嗯”了一声,“给他留点面子吧。” 张胜青嗤笑一声没再说话,他的面子有她儿子的命珍贵吗?谁愿意看他出糗啊。 门内很深,两侧是被掏空的洞壁,里面安置了很多陶罐,一排排的,上下分了三层。 江岚一路走进去,在走过陶罐区域后来到一片空地,空地内有一小方温泉,温泉边上拿石头围成了一个圈,池水正往上蒸腾着雾气。 张庆回跪坐在温泉旁边,手腕还在不断往下滴血,他对着江岚笑了笑,“已经过了最好的药效时间了,所幸还不算晚,进来吧。” 温泉内全然是黑色的水,一股极其浓烈的腥气和苦味直冲脑门,味道太浓烈以至于江岚差点被熏晕过去。 “快……统哥给我把嗅觉也屏蔽了。”我就说他用的不是正经法子,瞧瞧这又是放血又是臭气熏天的。 那能是正经法子吗? 江岚脱了外衣后缓缓走进去,张庆回见状说道,“脱光。” 江岚一噎,我当然知道要脱光了,但你总不能让我在外面脱光吧,那我不就走光了? 江岚沉下去,只露出肩膀在上面,在水里面把衣服脱掉丢到温泉边。 张庆回挑了挑眉,感到好笑,沉闷的心情稍缓,他从旁边拿过绷带一圈圈地缠在手腕上。 起身去拿了一个陶罐回来,半蹲在温泉边,“这个倒进去后你会很难受。” 江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庆回把东西倒进去,雾气蒸腾江岚没太看清那是什么,只能看见一大片血红色一闪而过。 没过一会儿池水就沸腾了起来,江岚没忍住伸出一只手扒在温泉边的石头上,五指用力到青筋凸起。 不……这啥东西,江岚能感觉到有极其细小的虫子在他身上啃咬,想想就头皮发麻。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居然有一股刺痒在血管里蔓延。 这和被啃咬的痛不一样,痒意伴随着刺痛在身体内游走,宛如附骨之疽,意志不坚定的人怕是要把血管都挠破了。 他粗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胳膊抵住石头,把头埋在了胳膊上。 没人看到的地方江岚呲牙咧嘴,身体反应太诡异但偏偏他又什么都感觉不到,太难演了我歇会儿先。 张庆回皱眉看着许久都没有动静的人,张秉岚趴在温泉边,肩膀半露在外面,黑色的麒麟文身露了出来,后背两块肩胛骨用力地突出,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长发垂落在身侧,在水面上铺开一部分,张庆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越来越用力的手指,已经在石头上磨出了血。 他把手放在张秉岚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难受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江岚抬头看他一眼,被痛苦折磨地眼眶通红,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唇边溢出一抹血迹,张口想要说话下一秒却闷咳出声,吐出了一口血。 硬撑着身子往旁边游了几步,就几步都让他感觉呼吸更困难了,呼吸声越发粗重。 这破池子是不是想给他煮熟,不然这空气怎么越来越热了。 张庆回看的又心酸又好笑,前半生没能体会的百般滋味全在他孙子身上体会到了,怎么就这么嫌弃他了? “谢谢……” “什么?”张庆回是真没听清,声音太过朦胧再加上他方才心神不宁,一时没注意到张秉岚在说话。 江岚喘息声急促了几分,缓了缓才开口,喉咙每一次震动似乎都能带来干涩和疼痛,“谢谢……” 张庆回怔愣一瞬,他以为小孙子气成这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理他了,倒是没想到能听到一句“谢谢”。 还真是爱怨分明,一码归一码,明明对他做的事很生气,甚至一个时辰前还拔了剑。 却又能在这时候真心实意地说一声谢谢,张庆回没忍住闷笑出声,赤诚至真,不外如是。 “以后……这样的法子……不要再用了……” 不合适,看这个放血量,至少需要两个张家本家人,再加上投入的药材,江岚不知道张庆回亏没亏本。 反正他觉得挺亏的,不是很能接受别人放血给他用,尤其是亲人的血。 张庆回没有给出回应,他走过去蹲下身递出一块手帕,“用这个吧,别咬自己了。” 江岚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塞嘴里了,嘴里一口血黏腻腻的怪不舒服的。 ------------ 第95章 ( *ˊᵕˋ)✩︎‧₊ 江岚也不知道他泡了多久,脑子晕沉沉的,有好几次控制不住地滑下去还是张庆回拉了他一把。 晕的人事不知,再睁眼时就躺在了床上,江岚眨了眨眼,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是他和小哥的那个庭院里的房间。 他偏了偏头,看到床边趴了个小身影,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床上,江岚轻轻下床想把小哥抱到床上,却没想到刚碰到小哥他就醒了。 小哥醒了后也不说话,静静地盯着江岚看,江岚轻咳一声,“我睡了几天?” “三天,那人把你送出来后你晕了三天,”小哥纠正并强调。 不是睡,是晕。 江岚心虚,转移话题,“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小哥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江岚两根手指,边走边说,“老师说我进度很快,再过几年就能去放野了。” 小哥的老师很多,但能让他专门提到的只有张也成,不过……“放野不急,我十岁才去放野。” 好端端的和孩子提什么放野,那是能着急的事吗? 小哥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已经七岁了。” 江岚低头看他,这些年虽说生活无忧,但由于练功的缘故,小哥的身量总是高不起来,江岚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比他要高半个头。 毕竟江岚一直拿系统作弊,他要强,坚决不能比同龄人矮。 张也成却说小哥按照这样的身高长下去才是最好的,江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在墓穴里终究是身量小的人更占优势。 “过了今年的生辰才算是满了七岁。” 七岁了,该想想法子让小哥提高一下身高了,至少不能低于180。 小哥没忍住鼓了鼓脸颊,一脸认真地看着江岚,“我能帮你。” 江岚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些话都是铺垫,放野的事估计也是小哥主动开口去问的张也成。 江岚没有选择敷衍,认真思考后说道,“那小官要好好练功,好好长大,张家和我都需要小官。” “小官想要做这个族长吗?” 小哥点头,“嗯,圣婴和族长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做了族长那些人看他就不再是看一件古董了,但这些话没必要和哥哥说,而且……他不做这个族长哥哥就会被架到这个位子上。 小哥去过古楼,就在江岚没回来的那段时间,作为现任族长去给上任族长送灵。 也是这一趟让他明白了张家族长名字的意义,张家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不甚重要。 重要的是张家存在本身。 稀里糊涂死去的族人固然可悲,但背负着起灵之名,独自面对张家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族长,在小哥看来,太过沉重绝望。 那个人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江岚哑口无言,小哥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张家和圣婴他都看得很明白,“当了族长可能就不需要放野了。” 毕竟没听过族长还要放野来证明自己的。 两人来到厨房,这个厨房难得这么多人,张胜青、张瑞临、张逾山再加上小哥和江岚。 五个人,创造了历史新高。 这顿饭好东西用了不少,味道着实一般。 江岚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包干枣,装了一盘子放到他爸面前,顺便拿干枣泡了杯水。 多吃点,补补血。 等到晚上一个人时江岚才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身体,从他醒来后就被人抓着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江岚嘴上说着“已经好很多了。” 其实具体怎么样他还真不好说。 面板上显示着他的立体形象,各个数值一片绿色,形势大好。 看着确实是痊愈了,连暗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就连江岚身上的伤疤都变成了淡粉色,瞧着再抹几次药就能够一点痕迹不留。 不过江岚完全没有抹药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泡了那个温泉后他又白了一个度,就连脸上的肤色都变了。 本来就很白了,现在白的他有点不敢看了。 找个机会黑回来。 至于那些疤,刚好和他现在的肤色中和一下,省的一眼看过去以为小白脸。 江岚难得清闲下来,再次接手了教导小哥的工作,他坐在树下看着小哥拆解机关。 小哥面色平静,下手却干脆利落,直冲要处,三两下解开一个机关。 江岚面上不动声色,垂眸抿了口药茶,实际上内心夸夸不停。 崽崽你是特别棒的崽崽! 看小哥记各种暗号、练骨、画符描阵,张家有很多奇异的术法,大多时候用不到,因此这方面对族人的要求就只是会而不是精。 江岚倒是学的不错,一是他对这方面感兴趣,二是他知道往后用到这些东西的地方大抵少不了。 比如青铜门,你说那里面住着一群为祸天下的魔鬼他都信,非人事自然要用非人的手段来解决。 再者张家确有一些神鬼的记录,貌似更早的时候,张家还有人和古神打过,具体胜负未知,但关于古神的书籍,有不少流传了下来。 江岚读的时候还能看到先辈在空白处的笔记,看字迹不是一人所写,其中还有一个文字极为洒脱的前辈,江岚猜他应该是族长。 因为不是谁都敢在张家书籍上留下“我看这一代的后辈大多沉闷,张家的风气就是这样一代代坏下来的,这很不好,我琢磨着让他们多去外面看看,但我也不曾在外面久待,还是我先去探探路吧。” 银钩铁画,龙飞凤舞,写的是行楷却有一种狂草的气势。 这番话称得上在诋毁张家,又有书面留存,被人发现难免受罚,笔记也会被销毁,但这本书还存在就足以证明那个前辈的身份了。 小哥的手指还没有练成,每天都要塑形,塑形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小哥眼神平静,只有眉头紧皱着,结束时才轻轻舒了口气。 江岚这才开口说话,“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吃饭了。” 没成想小哥摇了摇头,“还没练刀。” 江岚又坐了回去,孩子自己有计划他当然不会阻拦。 系统在旁边吃糕点,闻言道,“和你当初有的一拼。” 张家卷生卷死第一人——张秉岚。 系统封的。 ------------ 第96章 (◔◡◔) 江岚捏住点心,一把抽走,系统气的原地跳脚,“你也拼一下啊,天天躺着你快飞不动咯。” 系统气哼哼地换了块糕点,“百吃不胖的我不屑和你这种弱小的人类说话。” 呦呵,江岚挑眉,两根手指快准狠地夹住了系统的鸟嘴,“你不许说话,我是弱小的人类不配听你说话。” 系统两个翅膀疯狂挥动,可惜只有翅膀尖偶尔能碰到江岚的手,“啊啊啊啊啊我要咬死你啊!” 江岚笑了,松开系统,“诶~不屑和我说话~” 系统飞到江岚头顶蹦跶两下,“你丫坏透了坏透了坏透了!” “哥哥。” 江岚从和系统的打闹中回神,忙低头去看,“怎么了?” 小哥握着刀,上身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对襟马褂,下身长裤布鞋,几缕额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 小哥是冷白皮,这点随了张拂林,一双眼睛却很黑,像是浓墨点在了冰面上,深邃又灵动,和白玛像了个十成十。 江岚拿过毛巾给小哥擦了下脸,小哥乖乖的站在原地仰头,等他擦完才开口,“陪我练刀吧。” 江岚点头,拿过一旁放着的剑鞘,冷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虽然他对自己挺有信心的,但剑刃锋利无眼,对练还是拿剑鞘的好。 等小哥再长几年差不多就能用剑和他对练了,现在还是太矮。 边打边发散思维,冷不丁居然差点被小哥近身,江岚凝神回挡,总感觉越打越怪。 他之前教小哥的不是这种打法吧?这只攻不守,要害全然展露在敌人面前,拿着刀一味向前冲…… 不是这谁教他的? 江岚震惊地都忘了控制力气了,一个用力压在小哥的刀上,小哥蹬蹬后退两步才卸了力,甩了甩手疑惑地看着江岚,“哥哥?” 是他哪一招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啊!江岚抓狂,一把按住小哥的肩膀,“你最近的刀法是不是张也成教的?” 天杀的是不是你带坏我家孩子! 小哥点头,应了声“是”。 好好好,江岚咬牙切齿,想想也知道张也成是上任族长手里的刀,专职杀手,他能教什么正儿八经的招式? 邪门歪道,统统都是邪门歪道。 江岚拉着小哥来到树下,拿过绷带一圈圈缠到小哥的手上,嘱咐道,“以后不用和他学刀了。” 小哥没有问为什么,只说“好”。 “其他的可以学?” 除了刀法,张也成还有很多东西他没学会。 “可以,”江岚给绷带在手背处打了个蝴蝶结,“小官你要记住,拿刀最先要做的是护住自己。” “我知道,”小哥垂眸看着熟悉的蝴蝶结,也就只有哥哥喜欢给他打个蝴蝶结了。 他抬头看着江岚,“我要学会保护自己。” 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话,甚至每次哥哥离家的时候都会把这句话重复一遍。 学没学会不好说,但是小哥记得很牢。 江岚也不要求太多,世事无常,总之先记住肯定没错。 年末族里又举行了一次族祭,这是小哥做族长之后的第一场族祭,无论本家还是外家都来了不少人。 比上任族长在时的族祭要热闹很多,江岚知道,这是张庆回在给小哥造势。 江岚和他谈过,意料之中,张庆回很好说话,愿意往后退一步给小哥让位。 按他的话来说,“族长从来不是我的目的,我看过真正震撼人心的存在,那才是我所追求的。” “我曾经想要你和我站在一起,你成为族长我会完全放权,但现在想来,如今这样就很好。” 江岚没有问起“如今这样”指的是什么,从那之后张庆回开始带小哥接触族务、和张家的秘密。 再到现在这场族祭,长老们全然没有出面,小哥和曾经那样,穿着黑金色的华服,一步步迈过大殿前的台阶,成为了张家新一代的起灵。 江岚没有陪同这次族祭,他站在之前疗伤的那个密室,看着张庆回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在配药。 “您让我来有什么事吩咐?” 张庆回眼睛不离陶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甲虫,江岚如果愿意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那正是之前族祭时青铜铃铛里的甲虫,外壳纯黑,腹部形似蜘蛛,腭部是一个巨大的钳子。 只是现在的甲虫,钳子变成了蓝色,张庆回拎起来一只观察着,“没什么事不能让你过来吗?就不能是我这个老人家想孙子了?” 他把甲虫丢回陶罐,轻啧一声,“这东西还真是……”容易让人堕落。 张庆回确实对张家的一些东西和长生感兴趣,这些年也没少在这上面花心思,就算他意志坚定偶尔也会产生“如果拿人来做实验的话……”这种想法。 不过转瞬这个想法也就消失了,他虽然算不上最完美的长生,但本身血脉也属于佼佼者,活个几百年还是没问题的。 人一旦活的长了难免对时间产生厌倦,相比于活得更久,他更好奇完美的麒麟血脉能做到哪一步。 再者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同族人下手,最多研究一下自己。 这几年在张家找出来不少探子,他倒也不介意拿他们废物利用。 和族长得知张家被人渗透所以震怒不一样,张庆回对于张家的情况早有预料,说到底上任族长传承不全,关于张家之前的隐秘知之甚少。 光是张庆回在秘典里看到的张家人大量失踪的事情就有不少,那些人去了哪里,结局是什么并不难猜。 关于这些年被抓到的探子,他在张家流传的各种书籍内找到了一星半点的痕迹,说他们是老鼠倒是贴切。 有书载,明朝羊角山附近曾发生大型山火,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时间点,明朝时张家古楼曾迁移过一次,为此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张家在各朝各代地位特殊,更遑论是五百年前的明朝,那时候几乎没有能威胁到张家的存在,张庆回查了很多资料,最后只能得出羊角山确实是能够天然护卫古楼的地方。 ------------ 第97章 送刀 那里是古瑶国的旧址,古瑶国信息留存不多,张庆回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眉目,只能说几百年前的张家内乱确实导致了张家很多资料的遗失。 关于古楼迁址的秘密本应该记录在族史上才对,没成想这种东西还要他费心去查。 也因为查那段时间的记录,张庆回发现了张家在那段时间小动荡不断,原本密不透风的张家似乎开始逐渐出现了一些漏洞。 漏洞越来越大,直到三百年前的泗州古城事件把张家的枯败彻底展露人前。 指向这么明确张庆回没道理不去查,这么一查就发现了明朝几个疑点重重的大墓,以及明初参与明宫建造的一个风水大家。 现在的汪家确实藏的很深,但明朝那时候曾有一个人试图突破张家的封锁把长生和青铜门的消息散出去,最后痕迹消失于长白山。 那时候他的手段太激进,瞒不过也无法抗衡张家,关于他的信息就这么被留存了下来。 当时记载这一事件的张家人给出的结论是那人已经死了,依张庆回看倒是未必,那不是一般的人物,狡兔三窟,他怕是三十窟也有了。 不然也不能在张家层层封锁下发现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还试图染指。 他必然还有后手。 此后那群人开始从明清两朝权力细末处一步步蚕食张家的权力,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编织,慢慢地缠绕住张家。 张家人自视甚高,大概未曾关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千里之堤就这么崩塌了。 张庆回叹息一声算作默哀了,事已至此他很难对先人的所作所为做出什么评价。 所幸发现的还不算晚,他对张家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能想着解决上任族长了。 那老小子整天想着内斗,偏偏还没实力从他手里夺权,张庆回承认,他确实不爽蠢货一直在他头顶蹦跶。 要么有能力、要么没能力但不找事,没能力还要一直给他找麻烦,无非是找死罢了。 汪家人和汪臧海吗? 那就让他看看这只老鼠还能藏多久吧。 “什么?”耳边传来张秉岚疑惑的声音,张庆回回神轻笑,“我说这东西还真是丑。” 江岚有些无语,丑你别看啊,面上无奈道,“您有什么吩咐?” 张庆回拿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笑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江岚点头,离开就离开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张庆回接着说,“大概十年左右吧。” 江岚一惊,不……这么久,你走了谁来教小哥啊,他对张家那些奇奇怪怪的秘密和族长的传承又没什么了解,能给小哥补全这一块的最合适的人就是张庆回。 江岚想要开口问一句,但想到张家不允许打探彼此的任务,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张庆回反倒没什么顾忌,笑道,“青铜门到了换人之际,正好我有事要进门一趟,索性这次守门就由我来。”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密室吗?” 江岚“嗯”了一声,“记得。” “我没带你去认路,但我改了那里的机关,你照着我和你说的走,里面有很多资料,有空了就去看看。” “族长也可以去看,我没教他太多东西,他自己去学吧,走过一遍后就把机关改回来吧,省的有不省心的小子误入。” “至于那些汪家人,他们大概已经察觉自己暴露了,偶尔的时候行事激进点也没事,那群人才是不敢彻底开战的那个。” “几个档案馆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你让族长记得把这些年存入本家档案馆的资料看一遍,以免下面人看他刚上任欺上瞒下。” “西部档案馆你去过,那里有张家储备的一个金库,地图在密室里,本来金库都是由族长支配的,但我把本家的几个金库都给了族长,那个金库你看着用吧。” “在族里待的不舒服了就去京城,现在那里改朝换代了,但对你母亲那个商会没什么影响,你去那里应该会自在些。” “不必太担心族长,我留了人手给他,族长资质出众,用不了多久就能理清张家的事。” 张庆回往密室深处走去,边走边说,“这个密室放着我写的一些资料,这里就别让其他人进来了。” 两人来到一处石门前,张庆回按动墙上的机关,石门上出现一个缺口,他拿出一个厚重的令牌放进缺口。 石门缓缓打开,他转身把令牌交给江岚,“收好了,弄丢你就只能等我回来再进了。” 江岚愣愣地接过令牌,跟着张庆回走了进去,门内环境很沉闷,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四面墙都是巨大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放满了书架。 正中央是一方书桌,张庆回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思索了一会儿,转身说道,“别在这儿看书。” 空气不好,灯光也不好。 江岚皱眉,“您……”怎么一副交付遗物的架势。 “这是您的心血,我不要,也不需要。” 张庆回坐到椅子上,往后一倚,两腿交叠,惬意地看着江岚,“你不要谁要,你爹吗?他就是个脑子不开窍的。”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只有这点家底,你小时候不是想要一把黑金古刀吗,族里的黑金古刀这些年都快丢没了,我手里现在也没有,寻了把别的刀给你。” 张庆回示意他回头,江岚走到对面的书架前,摸索了一下抽出一本书,书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个刀剑架,上面放着一把刀,刀身被放在漆黑的刀鞘内。 “材料比黑金古刀略差,但胜在轻巧,适合你用。” 其实让张庆回来说,剑才是最适合张秉岚的武器,物似主人形,张秉岚执剑时只有剑本身的锋利之意,肃杀被掩在剑招之下,剑刃挥动时无悲无喜、一往无前。 悲悯如一池春水,果断如暮冬寒冰。 就像他这个人,坚韧到固执,温和到良善,谁都能入他的眼,谁都难改变他的决定。 他总是把自己放在庇护者的角色,却不肯稍微往后退一步休息一会儿,比起刀的坚硬,还是剑的坚韧更适合他。 江岚还是摇头,“我有武器。” “随你喜欢,你想用哪个就用哪个,”张庆回摆手,他送刀也不是一定让人用的,只是想送罢了。 ------------ 第98章 叛逃 他掐算了一下时间,起身道,“族祭差不多结束了。” 江岚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令牌收下了,“谢谢。” “用不着谢,给我再做几份糕点吧,有一段日子没吃了,”主要是张秉岚一见到他就绷紧了神经,他不想每次爷孙俩见面都搞得好像上下级一样。 有一段时间没有私下见过面了,大多时候都是教导族长时见一面,这是张庆回要求的,要他教族长可以,张秉岚得一起学。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性子,要不是张秉岚一脸认真的和他说“我可以帮您做事,请您教导族长”,张庆回绝无可能耐下性子来教人。 这些东西都是他原本打算教给张秉岚的,按族规来说,确实只有族长能够知晓这些秘密,但现在的族长没意见,张庆回一向视需要来对待族规。 族规,他需要的时候那就是铁律,他不需要那和废纸也没区别。 江岚和张庆回来到大殿外,殿外的人已经散了,空旷的大殿前除了护卫只有那个黑色的小身影和一个少年。 少年还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昏昏欲睡地靠在少年怀里。 ……少年? 江岚疑惑,哪来的少年,没见过啊。 他走过去,听到那少年清朗的声音,“我不了解本家这边的规矩,但想来一般的规矩放在您身上也不适用。” 那少年说完对着这边弯了弯腰,“长老。” 小哥回头,一身黑金色的华服衬出几分威严,却被他眉眼间的淡漠冲淡了,只让人莫名觉得不可靠近,“哥哥。” 声音有些惊讶,像是没想到张秉岚会出现在这里。 江岚走近笑道,“嗯,在聊什么?” “放野,”小哥回答的很干脆。 江岚失笑,没想到小哥还没放弃这个想法,“聊出什么来了?” 小哥看向那个少年,少年这时候才抬头,面相白净,张家人如出一辙的好看,不同的是少年左眼下有颗泪痣。 嘴角带了一抹笑,看起来是个很开朗的人,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 语气恭敬,说起话来却有一种聊家常的感觉,“族长听到了我和家妹聊起过几年的放野,所以找我聊了几句。” “但可惜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给不了族长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是一个很会聊天也很会观察的人,他见面行礼是对着张庆回,在回话的时候却看着江岚,知道江岚是以哥哥的身份关心族长后就当自己是在和长辈谈话,恭敬不失随性。 江岚想到了一个人,笑道,“我的名字是张秉岚,山风岚,你叫什么名字?” “张海客。” “你怀里的小姑娘呢?” 张海客对这个人好感倍增,他有点高兴,“张海杏,银杏的杏。” 说到这里江岚已经能确认两人的身份,但他还是接着说道,“你还没介绍你的名字。” 张家同音不同字的名字也不在少数。 张海客“啊”了一声,随后道,“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客。” 张庆回眼神微动,这才好好瞧了一眼这个少年,嘴里意味不明,“倒也不用这么百无禁忌。” 江岚找补道,“也是客里相逢的客,本来就是闲聊没什么禁忌。” 张海客这才反应过来,嘴角微抽,他刚才脑子一抽说了什么话来着? 各路神仙勿怪,就当我说了句空话你们可千万别放心上,真要放心上别忘了把张秉岚那句也带上。 在心里告了声罪张海客就当这句话过去了,靠神佛保佑还不如回去多练会儿功呢。 小哥拉了拉江岚的手,“哥哥,他给我看了百宝囊。” 江岚余光看到张海客腰间挂了个袋子,很眼熟,基本每个张家小孩都会有。 里面是一些小工具和药品,下墓的时候用得到。 江岚用不上这个,他那个袋子放在家里落灰,拿出来洗洗还能给小哥用。 他揉揉小哥的头,“回去拿给你。” 看向张海客,“你也早点回去吧,你妹妹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张海客往上颠了颠怀里的女娃娃,抱的更紧了些,他对着小哥微微低头,“那我先行告退。” 没过几天张庆回就离开了张家,江岚和小哥一起翻看着各部档案馆送来的档案,档案馆送来的资料哪怕整理过后依然很杂乱。 一是他们收录资料以全面为主,各个档案馆的主事人会把资料分门别类,由本家档案馆决定去留。 二是现在的档案馆权力分散,上任族长还是有几个亲信的,档案馆里有些人心思不净想找麻烦。 本家前段时间也叛逃出去几个人,张庆回没管,族人叛逃自然是新族长来处置最容易树立威信。 小哥现在在处理的就是族人叛逃一事,他手里拿着那几个人的资料,沉吟道,“这些人都是上任族长的亲信……” 叛逃也是因为无法接受上任族长死的蹊跷,一心想要寻找真相,如果本家愿意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立马就能回本家负荆请罪。 小哥把资料放到一边,准备最后再处理这些人,能干得出一气之下叛逃这种事的人,足以证明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反倒是不满甚至仇恨着小哥上位但依然在张家藏的很好的那些人,还算有点脑子。 小哥在调令上签字,把人调去深山老林守墓去了,既然心思阴险那正好去墓里和地下那些东西做个伴。 过几年等他手里有能用的人了,再把这些人调去档案馆,人尽其用。 眼前出现一张纸,小哥抬头一看,“怎么了哥哥?” 江岚把那张纸放到桌子上,“是南洋档案馆的密信。” 他大概解释一下,“有人叛逃到了南洋那边,和张家之前的叛徒取得了联系,南洋档案馆来信询问,是否要趁着两方还没合作先行处决。” 小哥一目十行地看着那张纸,半晌沉思道,“张瑞朴?” “这个人有些特殊,”江岚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份文件,走回去递给小哥,“张瑞朴是道光年间背叛张家的,按理来说上任族长应该派人追杀,事实上他刚叛逃那些年张家确实一直在派人追杀。” ------------ 第99章 调令 “直到道光二十四年,他在槟城拿到了橡胶独家经营权,和当地势力利益纠葛越来越深,张家派去追杀的人屡次折戟而归。” “本家在槟城行事不便,南洋那边又实力不足,上任族长就把这件事放任了。” “他是张家本家人?”小哥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以本家人的高傲,叛逃后在外地组建势力的可不多见。 “嗯,本家人,但这个人资质一般,被派去南洋档案馆后就叛逃了,还带走了一部分张家人。” 毕竟张家本家人的名头在本家之外的地方还是挺好用的,而那些人一旦上了张瑞朴的贼船就别想再下来了。 本家和张瑞朴都不会放过他们。 小哥把这个人的资料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抬头看着江岚,“哥哥觉得那些人会和这个张瑞朴合作吗?” 江岚嘴角微扬,对小哥抓重点的能力表示肯定,笑道,“不会。” 本家人的高傲就证明了他们很难接受张瑞朴这样的人,再者,那些人还没想彻底走到张家对立面,他们是不满上任族长之死不是不满张家。 论及对张家的忠诚,本家人排在首位。 “他们是想抓了张瑞朴?”小哥思索后说道,抓了张瑞朴,给他们自己和张家一个台阶下。 更多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们只是想要查明上任族长之死的真相,没想真的叛逃,不要把我们逐出张家啊。 小哥是以圣婴的身份上位,又有张庆回和江岚身后的张家人支持,除了一小撮叛乱分子,其他人还是很服气现在的族长的。 因此小哥是有权力把人逐出族的,那些人再没脑子也不能把逐出族不当回事。 张起灵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不止。” 江岚应和,“确实不止抓了张瑞朴,还有张瑞朴在槟城经营的势力。” 既然是将功赎罪,一个张瑞朴当然不够,不然这封信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小哥面前。 那些人还没叛逃多久就被南洋档案馆发现了和张瑞朴勾结? 那他们未免太废物了点。 小哥拿过笔写下几个人名,递给江岚,“哥哥觉得派谁去比较好?” 派谁去接管槟城比较好? 江岚垂眸看着小哥写下的几个人名,都是江岚眼熟的人,大多与他交好或者熟识。 只写了两个张庆回留下的人,一个是张逾山,他算是两面派,张庆回的命令他听,族长的命令也听。 小哥现在没有完全掌握在手里的地盘,槟城刚巧合适。 “槟城原本属于南洋监视范围,南洋档案馆曾在槟城内设暗点,后来这些暗点都被张瑞朴摧毁了,张家也失去了对槟城的掌控。” 江岚拿笔圈起两个人名,一个是张秉成,一个是张海琪,“此事南洋档案馆需要出一个人,槟城失联已久,南洋档案馆对那里熟悉点,本家派出的人最好能在短时间内整顿好档案馆。” 既然去了南洋,自然要把南洋档案馆收拾干净,换个忠于小哥的主事人上去。 江岚解释道,“张秉成自放野结束就隶属于本家档案馆,高级特务,对档案馆的业务很熟悉,由他去整顿南洋档案馆是最合适的。” “张海琪可以培养成南洋档案馆下一个主事人,正好由张秉成来教导。” 说来也巧,张秉成还真教过他们一段时间。 这个师徒缘分也是重新续起来了。 本家档案馆向来是由族长直领,旗下高级特务都属于族长亲信,小哥摩挲着张秉成的名字,不禁想到,张秉成大概是张庆回很多年前就给哥哥准备的人。 “至于张逾山,”江岚沉吟一会,最后还是说道,“小官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张逾山是绝对忠于张家的人,能让他打破原则的人少之又少,他心思深,无论对谁都是忠诚不绝对,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和小哥也算得上熟识。 小时候还给小哥送过压岁钱。 让他做事很简单,族长直接下令他不会不听。 让他完全臣服却很难,但未必需要他完全臣服。 除开上下级之外,他们还是族人、亲人、朋友。 只局限于一种关系的统治不会长久,上任族长的例子就在眼前。 那老小子想把张家变成自己的囊中物,显然已经忘记了张家人不止是他的下属。 江岚收回思绪,暗道最近教导小哥拿上任族长做反面例子的次数太多了,这不好,难道除了上任族长就没有别的人能让他拿来举例吗? 江岚沉思一会儿,确认了暂时还真没有比上任族长更合适的人。 对不起了族长大人,你多包涵,我也是为了张家。 小哥瞧了江岚一眼,又面色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该去吃饭了。” 没说谈不谈,江岚总觉得他憋着坏呢,过几年说不定还能看到长大的小哥打遍张家无敌手的场面。 小哥从小就下手利落,对待不想浪费口舌的人,打服貌似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一纸调令把张秉成叫了回来,果然权利让人着迷,搁以前他们想要见一面可没这么容易。 张秉成拿着那张调令迈过门槛,边走边喊,“岚啊,这玩意你写的吧?” 张秉成走进屋把调令抖了一下展开举在空中,抑扬顿挫,“展信佳,久疏问候咳噗” 开头他就没忍住笑了,“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你哥我没收到过调令吧?” 他快走几步一把揽过江岚,江岚坐在椅子上被他搂了个满怀,无奈道,“这只是家书,哥。” “是吗?”张秉成手上动作不停,按着江岚的头就是一阵搓,另一只手掏出一个信封,“这啥?” 那是一个漆黑的信封,上面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火烧处一只麒麟跃然纸上。 江岚眨眨眼,“纸。” 张秉成哼笑一声,放开了江岚,把信和信封都收了起来,“族长呢?” “在北院。” 北院,就是族里每次开会的那个院子,因为在江岚和小哥住处的北面,再加上最近一直在两个地方来回,为了方便区分就叫了北院。 ------------ 第100章 元宵快乐! 张秉成稍微一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见族长的事先不急。” 他抱臂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面色红润,瞧着健康的很,“我听说你有天大的本事,还能死而复生?” 天知道他收到张秉岚的死讯的时候直接就杀回了本家,张海榆死命拉着才拦住了他。 还是张海榆一句,“你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别忘了你手里的任务。”才让他僵在了原地。 事后两人在床上躺了三天,互殴的结果。 江岚微微偏头避开张秉成的目光,语气吞吐,“不是……” 张秉成按着他的头转回来,笑容里是明晃晃的怒意,“算不上死而复生,也就是命悬一线生死攸关大难不死,还能给你留一口气挺过来。” 好嘴,赏! 系统悄咪咪挪开遮住眼睛的翅膀,对就这么骂,多骂几句,别停,继续啊。 系统急得不行,恨不得冲上去给张秉成加油鼓劲。 张秉成却没了表情,垂眸看着手下的人,张秉岚微低着头,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半晌才看到那人端正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拽了拽张秉成的衣角,声音很轻,“我下次会当心的,哥,你别生气。” 边说眼睛还悄悄往上瞟,似乎在观察张秉成的表情。 系统尖叫,啊啊啊啊你不要信他,他在驴你啊,下次一定还会再犯的,你快骂他! 江岚表情差点被系统的尖叫崩坏,他警告系统,“你完蛋啦!” 系统哼哼,你能把我咋样? 他要是个鹦鹉这时候就开口说话了,可惜他是只山雀,张口只能啾啾叫。 张秉成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不见起伏,“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顾忌了,看来还是有大神通,死而复生的术法也能再来一次。” 江岚有些无措,捏着张秉成衣角的手不由更紧了些,“我……不是……对不起我……” 他抬头看着张秉成,抿唇道,“我说错话了,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的。” 张秉成一把捏住他的脸,埋怨道,“你刚才那话差点气死你哥。” 张家虽说神鬼不忌,不顺天地,不信命数,但那不是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数。 张家人或多或少都懂一点命理,有好事者给自己卜一卦不一定能算出什么来,但往往是平日里的一两句话容易一语成谶。 这也是张家人不信命的由来,在能感知到自己结局的那一刻他们仍然走在既定又浑浊的路上。 停不下来回不了头,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才能甘心呢,他们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有什么好信的,张家人都有一种不把命当命的气度。 要江岚来说,命这种东西,笑一下算了。 还能咋,烂命一条就是干。 所以他们平日里说话也没个禁忌,嘴里说出来的话有时候自己都害怕。 江岚是完全不怕自己说了什么的,但是张秉成怕啊。 这小子居然说什么“下次会当心?” 他还想有下次?一次就够他求神拜佛,乞求各路神仙显灵保住自家弟弟的小命了。 神明没给回应,但是他弟弟自己从地底深渊爬出来了。 可见求神拜佛还是没什么用,张秉成决定回去后就把塑金的那些神像卖了,不好使都不好使。 求了这么久人还是差点死掉。 肯定不是他心不诚……算了还是留着吧,以后还能求个财什么的。 他捧住江岚的脸,静静地看着他,忽而叹息,“岚啊,你得好好的啊。” “嗯,”江岚抿唇应声。 张秉成揉揉他的头,在江岚瞧不见的地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他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不成心让张秉岚难受吗,你真混蛋啊张秉成。 小哥回来吃饭一进屋就看到张秉成呲牙咧嘴的表情,他沉默半晌,“你们……在干什么?” 张秉成收回手,直起身看向门口,“哟,族长大人,来,您站好,我正儿八经给您行个礼。” 小哥一脸黑线,“不需要。” 不需要那正好,他也没真想行礼,张秉成掏出那封信,抖了抖,“怎么个事啊,说说呗。” “先吃饭吧哥,”江岚拉了拉张秉成的手,一路风尘仆仆的,连口水都没喝呢。 “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去做饭。” “也成,”张秉成把信收好,信封拍到小哥手里,“你的,族长调令。” 回头看江岚,“我在哪洗漱?” 这院子他没来过,他还是更熟悉张秉岚那个小院。 “小官你带我哥去我房间吧,”江岚随口给两人安排好就去厨房了。 张秉成低头看小哥,“劳驾族长大人带个路。” 小哥唇抿的紧紧的,半晌没动作,张秉成看的好笑,“又不是去你房间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的,”小哥开口,“房间是我的。” 他更小的时候就是和哥哥住在一个房里,后来大了些张秉岚才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搬过去。 但张秉岚不在的日子里,他大多还是住在原来的屋子,那个屋子说是他的也没错。 “你怎么还是这么粘人,民间有点资产的家庭像你这样大的孩子都自己睡了。”张秉成看着他笑。 小哥瞥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一路走到一处房门前,推开门看着张秉成,“最里面的橱柜里有洗漱的东西,橱柜最下面是毛巾。” 说完小哥退开一步,让张秉成进去。 张秉成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张秉岚的房间很整洁,但生活气息浓厚,看着很温暖。 眼前这个房间嘛……清冷冷的不见人烟气。 他沉吟似地点了点头,抱臂道,“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张秉成和小哥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去张秉岚房里拿了一套衣服,他和张秉成身量大差不离,只是比张秉成瘦一些。 但他平日里爱穿稍微宽大的衣服,张秉成穿起来倒是正合适。 他擦着头发往正屋走去,迈过门槛,刚好把头发擦了个遍,随手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长腿一迈坐到椅子上。 ------------ 第101章 ⸜(๑'ᵕ'๑)⸝⋆* “诶包子,我爱吃,”摸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就往嘴里塞,烫的他直哈气。 江岚看的嘴角直抽,递过去一杯温水。 张秉成接过来猛灌一口,长舒一口气,随后一脸严肃地看着江岚,“岚啊我才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江岚疑惑地看着他。 “我三天没吃饭了,我说我怎么这么饿。”张秉成轻啧一声,又啃了一口包子。 江岚:“……” 江岚默默地把那盘包子放到他面前,顺便给小哥递了一个。 小哥放下正在喝的汤,接了过来,静静地看了那盘包子几秒,移开视线啃了一口包子。 吃完饭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消食,这个习惯还是张秉岚带起来的,看到他表弟把自己养的这么好张秉成就放心了。 他捏了块糕点放嘴里,咸香酥脆,不同于张秉岚的清淡口味,张秉成在吃食上更喜欢咸辣一些,尤爱炸食。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嘴里念念有词,“张瑞朴啊,这个人的资料我经手过,啧真能活。” “张海琪很多年没见过了,”张秉成回忆了一下,从那几个人去放野之后,也有十几年了,张海生张逾山还见过几面。 张南山没见过但是知道人在哪,唯独张海琪,说是派去了南洋档案馆,但他们任务没有交汇的地方,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有没有音信传回来。 江岚给他添茶,闻言道,“前段时间海琪姐送过密信回来,张瑞朴的事情就是她上报的。” 小哥补充,“南洋档案馆是她挂名建立的。” 为建立起和当地的联系,方便行事,南部档案馆在南洋海事衙门挂名南洋档案馆,这部分就是张海琪在管,她收养孤儿,培养了一批独属于南洋档案馆的特务。 南洋是比内地乱很多的地方,那里从古至今就多纷争,张家建立在南洋的暗点几经波折、断断续续,掌控力度一直不如其他几个档案馆。 张海琪过去时正是上任族长沉迷内斗的时候,她的族长调令在南洋有着很大的权力,不然南洋档案馆不会给张海琪另起炉灶的机会。 江岚猜测张海琪去南洋应该有张庆回的插手,他这次回来张家逐渐接触了很多族务,也看过这些年的卷宗,和他同一批的小张分散在张家各个部门,大多权力不低。 他去问过张庆回,张庆回对他有问必答,对这件事却只说,“那些人本就是本家下一代的核心,放在哪里培养都是应该的。” 他在江岚面前偶尔会示弱拉近关系,但在张秉岚九死一生回到张家之后,他对之前关于族长之位的布置也放弃的毫不犹豫,甚至不会在张秉岚面前说出来。 南部档案馆有一部分专门处理南洋当地奇诡异事,探案寻宗,所收集的资料汇集成卷,又称南洋卷阀,这就是张海琪负责的部分。 因此也可以说这些年她和当地的官方势力建立了很深的联系。 档案馆的权力就这么被张海琪分散出来一部分,张秉成这次过去最重要的就是把权力悉数收拢到张海琪手中。 张秉成喝口茶又捏了一块糕点,“天大的权力就这么给张海琪了?” “你来试探她的忠心,”小哥眉眼平静,他没见过张海琪,倒是听过不少次她的名字,忠心与否无法确认。 “得令,”张秉成摆摆手接下这个任务,“那这次的任务人数不对啊。” 本家居然就派了他一个人,他大可以和张海琪画地为王,做个海大王。 这是玩笑话,但这种验证忠心,收拢地盘,整顿档案馆的任务交给他一个人,他确实忙不过来。 江岚接话,“具体派去两人还是三人由你来决定,人选也是你定。” 张秉成沉思两秒,笑道,“好大的权力。” “哥,你可以慢慢想,”江岚继续说,“还有一件事,这一路过去要途经海上。” “越靠近南洋船只越多,烧杀抢掠的行径也越放肆,马六甲地界是最危险的地方,”江岚试探性地问道,“哥你水性怎么样?” 落水后能不能自己游到陆地上? “那个啊……”张秉成煞有其事地思索半晌,转瞬笑道,“着实一般。” 在看到张秉岚变了脸色后他话锋一转,“但我体力好啊,多游一段时间就练出来了。” 江岚有点手痒,他看了张秉成一眼,把那盘糕点端到面前,“晚上容易积食,哥少吃点吧。” 张秉成眨了眨眼,手指在石桌上爬了几步试图靠近那盘糕点,小哥放下茶杯正巧砸到那两根手指上。 他语气平静,“抱歉。” 张秉成两根手指稳住那个茶杯,“不接受道歉,给我点实际的东西。” 小哥倒了杯茶,把茶壶放在张秉成面前,从那两根手指中抽走了茶杯,抿了一口,“自己倒。” 江岚轻笑出声,动手给张秉成倒了杯茶,“小官说得对,糕点太油,哥多喝几杯茶吧。” 张秉成啧了一声,原本想说晚上喝太多茶还得起夜,但看了一眼张秉岚,这话还是没说出口。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种感觉,反正张秉成就是觉得他表弟身上确实有一抹神性。 他说话是有点荤素不忌的,但在张秉岚面前,他从没说过什么荤话,脏话都没开过口。 你忍心对着白白净净的小白兔说脏话荤话吗?这么干的简直不是人。 张秉成能把他狗脑子都打出来。 他把话题重新拉回来,“那些离家出走的兄弟怎么处理?” 小哥也沉默了,只能说每个家族都有几个脑子有坑的神经病,更别说张家人执行力都强的离谱,“让他们在南洋档案馆留个名,每年报备,其余时间随他们。” “告诉他们,他们只有三十年的时间,三十年后回本家报到,除身死之外未回族的人一律按叛族处理。” “你就不怕他们真查到上任族长死亡的真相?”张秉成有点好奇现任小族长会怎么想。 “那又如何?”小哥神色不变,再过几年他们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 第102章 穿小鞋 行,好歹没堕了族长的气度,依张秉成看,那些人对张家造不成什么威胁,再加上又是本家人,是杀是留都不好说,还不如让他们浪几年呢。 三人就着这次的任务又聊了半个时辰才去休息,张秉成睡在江岚的屋子里,江岚去和小哥挤挤。 之前张秉成每次回来,江岚如果在张家都会提前把屋子收拾出来,他哥每次回来都要住他这边,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最近事情太多,再加上他也没想到张秉成来的这么快,屋子还没收拾出来就只能让他哥在他那屋睡一晚了。 张秉成一点意见都没有,小哥有话要说,但是看着和他同处一屋正在整理床铺的张秉岚,小哥闭嘴了。 张秉成闲下来,和张秉岚打了几场确认人确实没事了,这才开始琢磨带谁一起去南洋。 首选当然是张海榆,可惜上个任务他和张海榆一起,他被调回来了,张海榆自然要独自负责那个任务,没法回来。 他倚坐在藤椅上,翘着腿,手上举着小哥之前写的名单,“张逾山……” 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名单上,张逾山轻易是不能离开张家太长时间的。 正巧张逾山来找张秉岚,张秉成朝着走进院子里的人招了招手,张逾山走过去,“干什么?” 张秉成一脸好奇,“你是不是得罪小族长了?” 不然人家怎么给你穿小鞋。 张逾山一脸无语,“没有。” 他虽然不如张海生话多,但比那家伙会说话,人际关系向来处理的很好。 不过……“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得罪族长了? 张逾山沉思,半晌后一脸复杂,小族长不会是记仇泗州古城的事吧? 看不出来啊,人小鬼大的,张秉岚知不知道他这副样子? 还有,他是怎么长歪的,张秉岚是端方君子,不可能是张秉岚教的。 ……张庆回?就教了半年的时间能把人性子给教歪,还得是张庆回。 张秉成不知道这人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又变,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端过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张逾山回过神来就看到张秉成这副悠哉看戏的样子,他翻了个白眼,“族长不会因私废公的,多半是别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张秉成这话指的什么事,但张逾山相信,张庆回和张秉岚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你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族长。” “那就走一趟吧,”张秉成喝干净杯里的茶水,站起身,“正好我找族长有事,一起吗?” “不了,”张逾山摇头,“我来找张秉岚。” “一起走吧,他在北院。” 两人过去时江岚正在看书,这已经是他的日常了,疯狂补全这些年欠缺的情报。 他比小哥好一点,小哥做圣婴那段时间他经常被长老和上任族长带在身边教导,耳濡目染也能知道不少隐秘。 小哥经历的太少,之前也没有学习过相关的东西,江岚没有办法,只能填鸭式先把东西给小哥灌输进去。 张秉成一本正经走进去,这个院子里里外外有不少护卫,族长面前他还是需要端正一点的。 进去后把那张纸放在小哥面前的桌子上,“族长,人选出来了。” 江岚抬头,“哥,屋子里没有护卫。” 我看你也没有行礼,就这么直愣愣地把东西放在小哥桌子上,虽然语气是挺恭敬的,但很难说你这究竟是尊敬还是不尊敬。 旁边的张逾山也是一脸复杂,显然也不知道张秉成这是什么路数。 但他们这就有点误会张秉成了,他在上任族长面前也是这副样子,上任族长罚过啊,他不打算改。 他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风范,他对张家忠心耿耿啊,老登吹毛求疵给他找茬,他没把拳头怼到他那张老脸上已经是客气了。 张秉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复杂的表情摆摆手,“你们就是太讲究,太板正。” 尤其是张秉岚,为人太板正不是什么好事,君子欺之以方啊。 像他这样无赖一点的反而自在,没看到那个老登都拿他没办法嘛。 小哥没抬头,看着张秉成送来的那张纸,“张海生?” “嗯,张海生,”说回正题,张秉成正经了很多,“你关注过那小子的资料没?” 小哥看向江岚,江岚沉吟一会儿,“海生六岁那年双亲死在了一桩诡事里,尸体被葬入祖陵,他本人因血脉出色被送入训练场培养。” 能送到江岚所在的那个训练场,血脉是真的很出色了。 张逾山比他都略差一线。 “那桩诡事……” “那桩诡事就是他父母被人吃了,”张秉成接过话头,这话还是他来说吧,“尸体被人找到时残缺不全,被泡在酒缸里。” 江岚闭了闭眼,刚看到这个资料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张海生还有这么惨的经历。 父母刚惨死就被送到训练场,只是嘴毒了点儿已经很有素质了。 张逾山眉头紧皱,“谁干的?” “一个很有权势的王公贵族,人已经死了,”张秉成解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还有知情人,都死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是衰败的不轻,但这种事情发生他们是一定要查个明白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报仇。 “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事,张家人折损率一直很高,但死在普通人中的少之又少,而死在普通人之中这么凄惨的就更少了,上一个有记载的还是在明朝时期。” 屋内静默半晌,还是小哥开了口,“为何选他?” “一九年初,厦门到马六甲的航线上不断有人失踪,张庆回以前和我说过,如果在某个地方下落不明的张家人达到了一定数量,那张家一定要派人去查。” “因为那很有可能代表他们被有目的的捕猎了。” 说到这里张秉成耸耸肩,“张庆回人老成精,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张家每个人都有一份档案,从生到死,哪怕尸体回不来也会有记载死在了哪里,毫无踪迹消失的情况本就少见,更何况聚集在某段时间、某个地点失去的踪迹呢。 也正是张海生父母的死亡让张庆回查阅了张家以往所有下落不明的族人的卷宗,万事万物总有踪迹可寻,张家其实一直被窥伺着。 无论是汪家还是普通人,世上少有人能抵挡长生的诱惑。 ------------ 第103章 |•'-'•)و✧ 江岚轻叹,“海生会愿意去吗?” 真的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那你会去吗?”张秉成反问。 江岚一惊,不……你这么问合适吗我的哥? 刚问完张秉成就偏过头去给了自己一嘴巴,破嘴你把把门啊! 怎么能问“你爹妈被人吃了,再碰到这种事你会去吗”这种问题,这不诅咒人吗。 张秉成前几天才说了张秉岚说话越来越没顾忌了,但那要看和谁比,他说话就没顾忌过,仅有的几分收敛都在张秉岚这里了。 但有时候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完了。 他回头讪笑,“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我会,”江岚抿唇点头,说笑了,张家人哪来的心理阴影,只有有仇必报。 江岚话音刚落,那边小哥就写好了调令,“张海生的任务由谁来接手?” 三双视线聚集到身上,张逾山一头黑线,“我来。”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你们没别的人可以用了吗?” 小哥低头继续看书,江岚解释了一句,“还有些人可以调用,但是……没你合适。” 谁让张逾山因为身体特殊的原因在张家一直都比较闲呢,张海生的任务快结束了,让他去收个尾出去溜达溜达也好。 “逾山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走一趟吧。” 小哥抬起了头,“哥哥要去哪?” 能让张秉岚出去走一趟总不能是专门去给张海生任务收尾。 “去趟北京,”江岚解释道,“我之前在北京留了些产业还没处理。” 民国已经成立了,他存的那些物资也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了。 “很重要?”张秉成皱眉,张秉岚身体刚好再加上张家也离不开他,现阶段最好还是不要离开老宅。 他一走小族长估计镇不住场子。 “很重要,但我离开京城前有一些布置,母亲和南山也在那里,并非非我不可。” “那你别去了,”张秉成拍板决定。 张逾山接过话茬,“我去吧,你把信给我。”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给江岚反应的机会,小哥就已经在调令上落下了张逾山的名字。 他无奈扶额,“我总要出去的。” 三人权当没听到,张秉成看向张逾山,“你不是说找他有事嘛,什么事。” “差点忘了,”张逾山说道,“那批蛇卵死光了,黑毛蛇培育的很不顺利。” 江岚早有预料,他之前带回来的那批黑毛蛇基本是张逾山在管,其他方面都好说,唯独在繁殖上,那批黑毛蛇油盐不进。 产了一批又一批的死卵。 张逾山猜测黑毛蛇蛇卵应该也可以用做储存信息,但他们没有活体可以用来研究。 张逾山现在看到那批蛇就恼火,江岚琢磨着可能是做实验给孩子憋坏了,多出去走走就好了。 “无妨,样体还有很多,不急于一时。” 汪家研究了黑毛蛇那么多年才研究出门道来,江岚也不指望他们短时间就能有什么结果。 “南疆有很多蛇农,都是养蛇的祖宗,或许可以从那边找找办法,”张秉成突然说道。 “要看缘分,”张逾山思考后摇摇头,“南疆冲突不断,有名的奇人异士都开始跑江湖去了,找人也要费一番功夫。” “蛇祖大多神秘莫测,南疆又局势复杂,我们现在不便插手,”江岚也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张秉成也不在意,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张逾山拿过桌子上的两张调令收到怀里,“你信写好了通知我一声,我早点出发。” 第二天张逾山就带着信出发了,张秉成闲来无事去了训练场。 张家训练场很多,他只待过两个,一个幼时训练的地方,一个训练张秉岚的地方。 他倒也不是突然来了兴致,这几天看着张秉岚翻阅卷宗、调度人手、教导族长……忙的不可开交。 脸上的疲惫掩都掩不住,张庆回不在,张家现在能运行起来离不开他,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三份来用。 昨天晚上坐在院子里喝茶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新一批小张的资料在看。 张秉成好奇瞥了一眼,记下了位置,今天就溜达过来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还没走到地方就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包袱迎面走来,那少年看到张秉成还停下脚步让开了路。 张秉成没走过去,停在了少年身前,打量了一下。 利落的短发,灰黑色布衣马褂,长裤布鞋,垂头站定看着很沉稳,但身侧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沉住气开口,“前辈可是有事?” “这个嘛……你也要离家出走?”最近离家出走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现任族长怎么说都比之前那任要好吧? “什么?”少年错愕,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懂您的意思。” “开个玩笑,”张秉成笑道,“你是刚从训练场出来,背个包袱要去做什么?” “去放野。” “你自己?”张秉成问道,“年龄不太对啊。” “我自己,”少年应道,“我是外家人,血脉特殊才被特许进入本家训练,来训练场的时候已经九岁了。” 九岁来训练场,又是外家人,怪不得放野要一个人了。 他比同批去放野的小张大了三岁,本家人向来高傲,估计是看不上他。 张秉成来了兴趣,他伸出手,“来,我试试你。” “前辈,你很闲吗?”少年耷拉着眼瞧他,有点无语。 “是有点,”张秉成很干脆的承认了。 少年叹了口气把包袱放到地上,架起把式攻了过去。 一刻钟后,少年被张秉成一个错腿下盘不稳,连忙双臂交叉挡下迎面一拳,他自己也蹬蹬蹬后退好几步。 站定后甩了甩胳膊,脸色有些扭曲,“多谢前辈指导,晚辈受教。” 张秉成收回手,“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张日山。” 张家人对长白山都有着特殊的感情,张秉成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这名字是怎么得来的了。 “好名字,”他夸了一句,“身手也不错,别往那阴森鬼怖的地方扎了,找个风水差不离的墓拿点东西回来。” “命重要。” 族里还不缺族人一口饭吃,他表弟昨天还拿着小张们的资料在看呢,这要是过不了多久那些资料就封存到死亡名单里…… 平白让张秉岚闹心。 ------------ 第104章 信×1 张海生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伤,唇角一片青紫,眼眶乌黑,还有些肿胀,全靠一张俊秀的脸型撑着才不至于看起来丑。 江岚皱眉,“怎么伤的?” 张海生握拳擦过嘴角,不在意地说道,“路上碰到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杀了。” 江岚不太信,生死厮杀谁往脸上招呼啊? 张海生却已经上手去捏江岚的肩膀了,他用的力气不大,捏完肩膀还去颈侧探了探脉,一脸想骂人但又顾忌着什么没骂出来的表情。 憋屈的很,最后吞吐了半天还是骂出来了,“妈的,一群混蛋,张逾山最他妈混蛋。” 打人专打脸,心黑手黑还格外废物,他怎么还有脸跟在张秉岚身边的? 想到这里张海生又暗骂了一声,要不是怕耽误任务,他真想把那混蛋打的三个月起不来身。 可惜下一秒张海生就被沙包大的拳头捶在了脑袋上,张秉成冷着脸揽过他的脖子,把人拽着往外边走,边走边说,“岚啊我和他交代一下任务,你忙着,我一会儿把人送回来。” 江岚眨了眨眼,愣了两秒轻笑出声,对着张秉成的身影道,“哥等下一起吃饭。” 张秉成没回头摆了摆手,他明白张秉岚的意思,切磋两下不要下狠手。 张海生还在试图从张秉成手下钻出来,在张秉岚面前这个样子让他恼怒的很,“你他……你放开我,我陪你打!” 张秉成呵笑一声,“你不用陪我打,你站那别动让我打就行。” 嘴里没干没净的,欠收拾。 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哥旁观了整个过程,淡淡地点评了一句,“确实该打。” 别以为张海生声音小他们就听不到,低声骂的最脏的那几句小哥听得清清楚楚,张海生和张秉岚就隔了不到两米,可想而知张秉岚听得更清楚。 江岚蹙着眉瞧小哥,这团子刚才是不是流黑芝麻馅了? 小哥垂眸重新看向面前的书,手指捏着书页紧了紧,“他出言不逊在先。” 江岚叹了口气,“族长面前确实不该放肆。” 小哥抿唇悄悄露出一个笑,哥哥当然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哥哥更在意张海生在他面前说脏话这件事。 系统瘫在江岚手边,咂摸了下,觉得这个关系稍微有点乱。 但一想到这是在张家,一家子都八百个心眼子,系统又觉得蛮正常的。 张海生回来隔天就和张秉成出发了,庭院又安静了下来。 小哥在这一批放野的孩子中选了些人分散下去,又选了些人留在身边培养。 张海客被他送到了本家训练场,只等几年后放野结束成为小哥掌控海外的那步棋。 张家有一批常年在南洋活动的外裔,他们是张家对外的窗口,相对于本家外家和各处档案所,这又是单独的一个体系。 同样的,他们也是张家最自由的一支,只是有点自由过头了,小哥上位后他们送来的信件里居然还有各种西方新潮的思想。 他们真的试图让张家族长接受新思想的洗礼。 小哥默默地看完了信件,转头就开始在本家和外家里面寻找能制得住这些人的人。 他的第一人选其实是张秉成,若说叛逆,张家大概没人胜得过他。 但这个人选被江岚否决了,张秉成和海外张家那些人是决计处不来的。 张秉成虽说行事肆意,性子奔放,但对待张家和任务他又是一个绝对保守的人。 他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这些年就一把匕首傍身,其余的都给了张家,哪怕出任务得来的古董也悉数上交了。 钱是随用随赚,对待任务从来不多说一个字,虽然对张家很多古旧的规矩骂骂咧咧。 但只看张庆回选了张胜墨合作都不选他来合作就知道了,他也就是个表面叛逆。 他对张家的在乎或许不多,或许有诸多不满,但他在乎的东西又实在太少,所以一个张家就显得份量极大。 他也读过很多新思想新文化,但只看这些年他丝毫没有改变的行事作风就知道,他依然遵循着张家的老一套。 在他和张海榆之间,处事圆滑的一直是张海榆。 这样的人把他派去管理海外那些张家外裔,结果只能是针尖对麦芒。 小哥提了张海榆,江岚依然摇头,张海榆是外家追认的本家人,身份不够。 再者海字辈在本家的地位不高,本家海字辈人数不多,辈分又是最小,张海榆过去要镇住场子估计要多费很多功夫。 最后两人定下的人依然是张庆回留下的人,身份地位足够,能力足够,能跟着张庆回就说明性子也不会太死板。 江岚说先让这人过去,等过几年再派人过去。 小哥以为他有什么人选但是那人现在腾不开身。 江岚却说了一个出乎小哥预料的人,张海客,现在的张海客能勉强达到这个任务的条件只有性格。 处事圆滑,接受能力强,交友广泛,是东北张家里面难得性子开阔的人。 但是小哥也没有多问,只说等他放野结束再培养几年就把人放过去。 实际上是江岚想到了张海客好像原本就是海外张家的领头人,能混到这地位,大概确实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江岚看小哥已经慢慢理顺了张家的事情,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过了半年张秉成传了一封长信回来,却不是在说南洋档案馆的事,信里写了马六甲航线那里确实有人在捕猎张家人。 具体的情况他们还没探查出来,只说因为这件事南洋档案馆那里难得齐心,然后他们就被张秉成骂了一顿,江岚估计他骂的很脏,因为信里涂抹了很大一片。 最后留下来的话是,“南洋档案馆都被穿成筛子了,领头那个老东西居然跑我面前说他一定会把胆敢冒犯张家的人找出来,杀了,给本家一个交代,这什么稀世蠢货?” “我活了这么几十年第一次被人这么拖后腿,我给了他一拳,因为这个老家伙,哪怕我尽快封锁了消息但依然被敌人察觉到了。” “那人藏的很深,我们在当地的行动很不顺利,估计是有官方背景,南洋官方势力已经不能信任了,张海琪这些年的努力算是被废了一半,她气的又给了那个老家伙一拳。” ------------ 第105章 信×2 “我碰到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不、应该是两个,但其中一个性子着实合我胃口,名字是张海楼,张海琪捶那个老家伙的时候他在一旁加油鼓劲,趁人不注意还下了黑手。” “冲着下三路去的,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等他下完手张海侠才把他拉回去。” “这俩人着实有意思,他俩是张海琪收养的孤儿,因着这层关系,哪怕张海琪比他俩也就是大了九岁,张海楼也坚持叫张海琪干娘。” “按他的话来说,张海琪救了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这不是干娘是什么,因为这张嘴张海琪没少教训他。” “这是个很出乎意料的人,行为极度不可控,很有趣,我很久没在张家见到这么活泼的性子了。” “张海侠这个人怎么说呢,张海琪曾经说过这个孩子多慧多思,安静听话。大概就是平常人家的那种大哥吧,能把身边的人和事都照顾到,我听她这么说一瞬间就想到了你。” “所以我问了张海侠一个问题,我问他这样的生活会累吗,他愣了一会儿,看着远处拌嘴的张海生和张海楼,和我说,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听他这么说我其实有点心慌,张海琪能看出来的事我也能看出一二来,张海侠骨子里带着患得患失,他活得比张海楼通透,可能是早些年的经历,他害怕失去现在的平静和幸福。” “只是人力有时尽,世间诸事繁杂难明,意外无可避免,但愿他能看透离别,也能松一松自己的弦。” 江岚读到这里就有些明白了,这大概是张秉成想和他说的话,张秉成对他总有很多东西要嘱咐,可他又不会对着江岚说出来。 他们克制又亲近的相处,江岚不会干涉张秉成的行事作风,张秉成也不会否定张秉岚选择的路。 只是看着张秉岚走的那么艰难,张秉成也会想让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他明白自己不能也无法干涉张秉岚背负的责任,张秉岚责任心太重,心又太软。 每个人的生死皆有定数,他只希望张秉岚不要太过伤神。 江岚继续看信,“南洋这个地方秘密深,又有太多不知真假的消息,想要从这里找人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我已经做好了长期待在南洋的准备,我就守在这里,我看谁敢抓张家人。” “因为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我被迫先在档案馆开始了自查,查出虾米一两只,总之档案馆的人也无法信任了。” “所幸刚来到南洋时我就和张海生设局测试了张海琪的忠心,可以肯定张海琪是没问题的,因着这个事,张海生和张海楼格外不对付。” “情况出乎意料的艰难,给我一种南洋遍地是敌人的感觉,太好了我杀人完全没有负担了,虽然平日里也没负担。” “以上是夸大的说法,事实上南部档案馆还没有废物到这种地步,但忠心存疑者,不如不用。” “张海侠嗅觉极其灵敏,他和张海楼追踪杀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让他们极其恐惧的身影,他俩无法言说,只说看到那人的走路姿势便觉得很恐怖。” “我倒是有一些猜测,大概做我们这一行的早晚要碰到这些东西,这反倒没什么可怕的,我逐渐在身边发现了一些被人皮面具替换的人,我对这类人才是深恶痛绝。” “我用刑是一把好手,抓的人多了也得出一些情报来,我正着手去抓暗处的一些人时,张瑞朴那老东西又来给我找事。” “忙的事情太多就把他给忘了,那老小子在榕城经营已久,又极其惜命,强攻不是正选,我带了楼侠两个人潜进去暗杀他。” “那老家伙下了血本,搞了一堆炸药企图炸死我们,人逃了,我们受了点伤但没什么大事。” “真是人老成精,这都能让他逃出去,但他既然逃出去了我们自然就该强攻了,张海生和张海琪守在外面,又有那么多本家人在,他实在逃向了一个好地方。” “刚巧就被抓了个正着,那几个离家出走的本家人一激动就把人搞死了,又是猪队友,我给了他们每人一拳。” “这事还要禀明族长,张瑞朴死不足惜,只是情报尚未交代完全,榕城暂时由我和张海琪接手了。” “现阶段我们手里握着榕城不是好事,目标太大,暗处又有敌人虎视眈眈,还须族长决断下一步如何行事。” “以上是冠冕堂皇的官话,岚你替我转告族长一声也就罢了,具体怎么做你们反正是插不了手的,交给我你们放心。” “信件最后我附上了南洋档案馆如今确认忠心的人的资料,最上面是楼侠两人的,我的信是给你的家书,张海琪的信送到了族长处。” “她的信里提到了要给楼侠二人纹身一事,一旦纹身这两人就是张家外家人了,我没有意见,按族里规矩办事就是。” “说起接纳外家人这件事,我在南洋碰到了一个和张海侠一样嗅觉极其出色的少年,培养培养也是一个好苗子。” “那少年因为牵扯进了张瑞朴一事,我把人安排在南洋档案馆接受训练了,好歹有一份自保之力,倒是没想到他和楼虾两个人相处的不错,只是终究没有说要加入档案馆。” “这样也很好,希望他们都能平安。” “张海琪说她的信里不便报平安,所以借了我一页纸,下面就是她的信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还有最后一句。” “我们几个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着呢,你不必忧心我们,你……” 这里涂涂改改了一大片,漆黑的看不清字,只留下“好好照顾自己”这几个字。 张秉成的字,字形修长,干净利落,通篇看下来赏心悦目,和他平日里的形象很不符。 下一页就是张海琪的信,江岚翻过信纸,只看到纸上写了两句话。 “原想写些东西给你们,尤其是给你和南山,但想了想这次事情结束后我大抵会回本家一趟,到时候再叙旧吧。” “张海生这家伙,这么多年都没被毒打过吗?怎么还是这么欠。” 江岚下意识往后翻,才发现这封信已经读完了,确实是家书,一点客套话也没有。 ------------ 第106章 电报 之后张秉成陆陆续续又传了几封信回来,最后一封信里他让江岚在家里装个电台,因为他想发电报。 江岚:“……” 那很坏了。 总感觉以后有了手机网络,张秉成也会嚷嚷着在老宅装上一套。 但是恕他直言,张秉成要把电报从南洋发到东北老家,中间还要给几个暗点增设电台,不然根本传不过来。 既然已经给暗点增设了电台,那张家又要创设几种密码和情报体系,这些反正张秉成不会考虑,最后动脑子的还是江岚和小哥。 这个方案最后还是小哥拍板暂定,张家传递情报一向以隐秘为主,贸然改动现有情报体系暴露风险太大。 张秉成估计也就是想用电报传个家书,驳回了,再议吧。 江岚把这封信放在盒子里,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沓信,关上盒子放到一旁,屋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进门后行礼道,“抓到一个卧底……是本家人,人在地牢。” 江岚面色一肃,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族长呢?” “族长已经过去了。” 江岚听到这话脚步又快了几分,地牢他这段时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继续往里走就听到有一个男声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江岚打开机关,门开后走了进去,刚才传信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小哥就站在石室一边,冷眼看着那边被吊在刑架上的男人,男人双手吊起,低垂着头,额发挡住了眉眼。 上身赤裸,满是斑驳的伤痕,麒麟文身在暗红色血液下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屋内细闻还有一股焦味。 刑架前站了个短发女人,皱眉看着那个男人,“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不如早点交代了。” 石门打开的动静惊动了门内的人,小哥回头看去,“哥哥。” 江岚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嗯,什么情况。” 小哥解释道,“是张秉年。” 张秉年……这个名字江岚并不陌生,三个月前张秉年上报和他同队出任务的那个张家人死在了任务中。 因为过程详细且有尸体为证,本家就这么封存了那名队员的档案,之后张秉年身受重伤一直在张家休养。 江岚去看过他,那是一个很沉默的男人,两人之间大多是江岚在说话,但那时候的张秉年并不是叛徒。 小哥上位之后一共举行过两次族祭,第一次江岚不在场,第二次他跟在小哥旁边把现场的人都查了一遍。 揪出了一个个小汪,留下几个诱饵,其他人都被他找由头送来地牢了。 但是一直在族外出任务的那些人他没用系统探查过,上次去看张秉年也是抱着探查的心思去的。 那时的张秉年没有问题,现在……江岚转头去看低着头的男人。 地图上明晃晃的小红点,表明着这是敌人。 江岚走过去,刑架前的女人给他让开位置,江岚对她微微点头,随即看向男人。 “张秉年。” 男人没有回应,江岚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 他伸手轻轻托起男人的脸,“你是叛徒吗?” 男人歪了下脸,蓦然吐出一口血,落到江岚的手上,声音嘶哑但还是笑道,“当然不是。” “咳咳……我根本不是你们张家人。” 男人说话时紧紧盯着江岚的眼睛,神态癫狂,和之前那个沉默的人相距甚远。 江岚看着手上的血,不止是他,屋内的所有人都能感知到,男人的血,的确是麒麟血。 江岚继续轻声问道,“那你是谁?” 男人眼神迷蒙一瞬,喃喃道,“我是……我是……我……” 耳边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远,男人神志越发混沌,“我是……张秉年。” 铃铛声戛然而止,小哥皱眉,“张秉年不对劲。” 江岚放下托着男人的那只手,血液从他的指尖滴落,他没在意,“他的记忆有问题。” “张隆先是不是你杀的?”旁边的女人抓着张秉年的头发问道。 男人却已经昏死了过去。 女人气的咬牙,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张隆先,就是之前张秉年死掉的那个队友。 江岚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他的记忆存疑,哪怕招供也没办法信,先给他上药吧拂桑姐。” 张拂桑往旁边退开一步,“你擦过手了吗你就碰我?”一手的血。 江岚眨了眨眼,伸手给她看,“这只手是干净的。” 张拂桑丢给他一个手帕,“你擦擦,血呲呼啦的。” 小哥走过来从江岚手里拿过手帕擦了两下就收了起来,掏出一块新的手帕又给江岚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擦完抬头看着江岚,江岚笑道,“谢谢小官。” 张拂桑轻啧了一声,上前两步解开捆着张秉年的锁链,架着他往外走。 “两位也离开吧,这里血气大。” 不轻不痒地刺了两人一句,张拂桑满意了。 江岚却没有离开,沉默地看着旁边刑架上的血。 “哥哥在想什么?” 在想汪家人的手段都已经能瞒过系统了,以后要辨别出汪家人估计不容易了。 没听到回话,小哥接着说道,“张秉年之前交代过他的名字是汪年。” 从始至终他也只交代过这一句话。 “汪年……”江岚呢喃着这个名字,“他的记忆是什么时候被改动的呢。” 小哥凝神沉思道,“三个月前那次任务……”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还要更早。” 江岚手指抹过刑架上的血,“还要更早,想要控制一个本家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上次去看张秉年,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有人在他脑子里种下了烙印,他在张家碰到了某种东西,促使了他的记忆被改动。” 之所以说是张家内的某种东西而不是某个人,因为有异心的那些人都在江岚的监控下,没机会靠近张秉年。 “这种改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张秉年本人也无法察觉……” 能做到这一点,首先那个人要手段了得,其次是深受张秉年信任,而且不常出入张家,或者说不是张家人。 不然早被江岚发现了。 “先查一下张秉年这些年的外派任务都接触了哪些人吧,从张家内部查。” 张家内部出了问题,自查已经是惯例了。 ------------ 第107章 张秉年 江岚这两年的动静不小,早就不怕惊动汪家了,汪家现在应该害怕自家数百年的计划暴露了几成。 更何况,动用了张秉年这么隐蔽的钉子只怕他们也有了几分自乱阵脚。 身后跟着江岚的男人躬身应是。 这一查就查了半个月,张秉年被软禁了起来,地点除了江岚和小哥没人知道。 江岚照例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密室,打开门就看到张秉年瘫坐在墙角低垂着头,手脚被铁链固定在地上。 江岚走过去蹲下身,打开食盒把饭菜一个个端出来,温声道,“吃饭吧。” “你……你是谁……” 江岚习惯了,自从那日被铃铛催眠了一次之后,张秉年的记性越发不行了。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问江岚的名字,江岚再次重复,“张秉岚。” “张、秉、岚、”他说的很慢,嗓子嘶哑的不成样子,一字一顿好像真的在认真记下这个名字。 “嗯,”江岚端过一杯水,托着他的下巴慢慢喂给他,“你的名字是张秉年。” “我的……名字,”张秉年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江岚喂进去的水撒出来大半。 江岚知道自己不该笑,但是……脸是帅的,人是傻的,对不起张秉年这个阿巴阿巴的表情真的有点好笑。 江岚内心敲了两下木鱼赎罪。 “你是谁……”张秉年歪着头看他,江岚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张秉岚。” “弟弟?” 说是弟弟倒也没错,看来人还没完全傻掉,江岚点点头,“嗯,是弟弟。” 张秉年又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发着呆,江岚一勺一勺地给他喂饭,他倒是很温顺地把饭吃了。 今天状态不错,之前他看见人就想杀了,神态疯癫偏偏下手干净利落,不看脸丝毫看不出来疯感。 别说喂饭了,给他锁上手脚之后他还会用牙咬人,可怕的很。 小哥也来给他喂过饭,最后是把脖子一起固定在地上才把饭喂进去。 之后就一直是江岚来喂饭了,张秉年在江岚面前还没那么疯。 就是有时候云里雾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江岚每隔几天就用青铜铃铛催眠他一次试图问出点东西来,但也是一无所获。 青铜铃铛在张家地位特殊,一般人碰不得,碰了也只会伤人伤己,就连小哥现在掌握的也不太好,一直是江岚在用。 小哥手里的青铜铃铛是祭祀时用的那只,江岚手上的是张庆回留给他的那间密室里找出来的。 就在桌面上的石盒里放着,生怕江岚看不到。 吃完饭江岚又把药给人喂进去,这个药是他结合张庆回留下的资料研制出来的,喝了这么多天确实有点效果。 人安静了很多,好歹不是见人就咬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傻傻的,江岚很害怕,他不会把人给治坏了吧? 又花能量点给人做了个深入检查,得出了张秉年现在处于一个叠加状态。 既记忆混淆、失忆、天授的三重状态。 江岚:“……” 江岚叹为观止,人的脑子就这么大,他真怕张秉年就这么被搞傻了。 江岚离开密室,回到北院,刚一进门就听到小哥在说,“半个月前张秉年主动离开张家,这个证词是谁写下的?” “回族长,是属下写的,”屋内有一个熟悉的男声。 江岚走进去,说话的人正是半个月前的那个男人,他安排了这个人去查张秉年。 是瑞字辈的一个人,叫张瑞容。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证词是谁的?” “是那天族内守暗哨的族人的。” 江岚走到小哥身边,看着桌面上的供词,“张秉年的暴露疑点重重,他原本在自己家养伤,却突然往外走,被暗哨排查时一言不发,这才被人拿下了。” 小哥点头,手指点在纸面上,正是“主动”那两个字,“既如此,确实是他主动离族。” “把那名暗哨扣下吧。” 张瑞荣领命去抓人。 又过几天,张拂桑来禀报,“那名暗哨和张秉年有点相似,他记忆混乱了几天,之后清醒过来就交代了。” “说是那一天脑子突然像是被重击了,之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偏偏在排查张秉年时对话流畅,清楚的记得张秉年是主动离族的。” 张秉年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不是主动离族的,但在那名暗哨记忆里,张秉年明明白白的说了他要离开张家。 若是旁人大概要以为见了鬼了,但在场三人想都没想张家会有鬼这件事,就算有鬼,那也是人装的。 江岚一条条捋顺整件事,突然说道,“张秉年是诱饵。” 两人没有接话,均是一副沉思的表情,半晌,小哥率先开口,“钓的是谁?” 江岚看了小哥几眼,又垂下了眸,“大抵是我。” 江岚这两年的动作足以让汪家记恨上他,张秉年的事情就是一个挑衅。 他们在告诉江岚,哪怕你在张家找出来再多的间谍,总有些人是你找不出来的。 他们在江岚以为张家安全了以后又放出了张秉年,就是为了把水再次搅浑,让江岚和张起灵无法信任身边的张家人。 但江岚觉得他们想多了,江岚就没觉得张家安全过,而且张家这潭水,它就没清过。 你再搅浑能浑到哪去? 这饵对着江岚,一旦江岚真的上钩,张家现在只剩小哥,独木难支。 身边亲信又是不在族内的情况,确实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至于为什么用了这么拙劣的技巧,一是挑衅,二嘛……他们埋在张家能用的钉子着实不多了,想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小哥拨开张隆先的死、张秉年的身份、隐藏的情报,回归这件事可能会给张家和张秉岚带来的结果,眼神越发冰凉。 他对着张拂桑说,“不必再审了,那些人先关押起来吧。” 张拂桑是张家负责审讯的人,地牢自然也归她管,她应了声“是”就转身离开了。 江岚弯腰拿起小哥桌上的资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哥握住江岚的手,仰头道,“张秉年的事很多地方没有查清楚,但你该去休息了哥哥。” 江岚这半个月确实没有休息好,眼底都带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他其实一直属于心很大的那种人,轻易不往心里放事。 但脑子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张秉年浑身是血、眼睛猩红、神情癫狂盯着他的一幕。 ------------ 第108章 疯子 夜半,小哥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两秒天花板,这才起身披了件衣服离开房间。 夜凉如水,榆钱树生了新芽,稀稀落落地挂在枝头,又在树下的藤椅、石桌上落了一些,晚饭后他们喝茶的茶杯还放在原处。 院子里一派静谧,小哥却知道,那个人离开了。 哥哥……想做什么? 他来到北院,不出所料,这里丢失了一批资料。 北院找不见他,小哥猜到了人会在哪儿,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回去了。 不管张秉岚想做什么,在张家总归不会危及性命,也该到了他给哥哥托底的时候了。 第二天,小哥端着饭离张秉年二丈远,地上的张秉年不要命地挣扎着,手腕脚腕在他粗暴的动作下磨下来了层层血肉,他却像是感知不到。 眼底猩红,仿若野兽。 “他……在哪?” “你是谁……” 他说着话,口齿不清,血液不断从他嘴里涌出,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哥。 小哥退后几步,按动墙上的机关,张秉年身后又飞出一条锁链,锁链快速在他脖子上缠了几圈,又猛地收缩了回去。 “呃……”张秉年被锁链一扯,身体撞在墙上,身上的锁链都收缩了起来,他被固定在了墙上。 小哥拿起一个馒头就往他嘴里塞,不等张秉年吐出来又灌进去一碗水。 就这样一口馒头一口水,小哥结束了今天的喂食,最后给人喂了药,小哥提着食盒离开了密室。 本家这边出了乱子,南洋那里也不顺利,张秉成再次送来的信上写着他猜测那人或有可能不在南洋。 “有人在南洋做局,循着这个线索,我们发现了一艘明朝沉船,具体过程待之后再述,这一发现让我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张家本身的神秘大抵总会吸引一些心怀不轨的疯子,南洋这个敌人尤甚,张家拼了命守护的东西,一定会有人发了疯的去寻找。” “不知道张家哪位神仙招了那个疯子的眼,他布局多年只为拿到那艘沉船上的病苗,引出张家人来。” “大概他是真的以为张家有救世的神仙吧,殊不知张家亦是一艘破船,自身难保。”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策划一出出惨案,从我本心来说,我很难忍受这样的人活在世上。” “恰巧,张家要找他复仇,他必死无疑。” 最后四个字不同于满篇平和的笔迹,笔锋处仿佛一把出鞘的剑,锋芒尽显。 小哥把这封信放到一边,这些天他总在想,南洋那边的事是否与那个汪家有关,这封信算是让他放下了疑惑。 不过又是一个疯子,张家千年来从不缺疯子的觊觎,潜藏的久一些便是如今的汪家。 藏的不深,便是在南洋起事的那个疯子。 又过了几天,张逾山回了张家,在小哥这里交了任务就要去找张秉岚。 小哥叫住他,只说张秉岚在闭关,张逾山盯了他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能帮着小哥理事的人不多,张逾山勉强算一个。 两人待在一个房间里,气氛沉寂的像墓地。 张海榆风尘仆仆地回来,看着张逾山,“怎么是你,张秉岚呢?” 张逾山笔不停,头也没抬,“不知道,你问族长。” 小哥看过去,“东西在哪?” 张海榆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情报有一部分是错的,被那些人抢先一步。” 包袱里是一些明器,张家之前在墓里走动基本只取一些有用的或者价值极大的古董,因为汪家的原因,他们现在一根鸡毛也不会给汪家留下。 只看两家谁的动作更快了。 张家也会放一些假情报出去,张海榆对于自己被骗这件事接受良好,虽然有些不甘,但骗人者恒被骗之。 等张秉成回来他们再骗回去。 论耍那些人的阴点子,还得看张秉成。 “原本是要赶去下一个墓,但张秉岚给我传了信,让我先回张家,怎么不见他?” 小哥翻看包袱的手一顿,张逾山任务结束,张海榆被召回,哪怕张秉岚暂时不在他身边,他也算不上孤立无援。 原来哥哥都安排好了。 小哥还是那一句话,“哥哥在闭关。” 张海榆了然地点了点头,闭关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秉岚现在有事要做,见不了人。 此时的江岚盘坐在张庆回留给他的密室里,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莹蓝色屏幕。 “不是……我什么时候中招的?” 他大为震惊,自从那次在地牢接触张秉年之后,江岚就感觉脑子昏沉沉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恹恹的。 他这么开朗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有想不开的心事郁结,拉出面板检查了好几遍都显示身体健康的很。 但心神稍一放松脑子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张秉年,江岚一阵恶寒,他又不喜欢张秉年,干嘛有事没事想到他? 这对吗? 很明显不对啊! 江岚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闭上眼就是张秉年,反正是睡不着了,他穿上衣服就离开了院子。 一路来到张庆回的那间密室,被窥伺的感觉才稍微减轻。 系统担忧地围着他飞了一圈,“没事吧岚?” 江岚捞过系统抱在怀里,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他花了能量点做了个深入检查,检查显示身体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脑子里多出了一段记忆。 江岚:“……” 什么记忆?我怎么不知道? 不……玩这么阴的吗? 要不是江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就连小哥都以为他是因为张秉年的事情才神思不宁。 按张秉岚的性格,他只会自责是他对汪家的动作连累了张秉年,又因为张家的再次动荡才会一次次的回想起地牢的那一幕。 这太坏了,江岚愤愤不平,“还好我不是老实人。” 就差一点点就被拿捏住了耶,嘻嘻。 系统死鱼眼,你个表演型人格。 “统哥那段插我脑子里的记忆怎么看啊?” 系统把皮肤丢到空间,飘到屏幕上戳戳点点,再次飘回江岚怀里,江岚熟练地抱住它。 一人一统就这么看起了电影。 半晌,电影结束,江岚眨眨眼,嫌弃道,“这还真是……很汪家了。” “到时候再加上张秉年,你别说,张秉岚相信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但江岚还是不解,“汪家到底是怎么做到隔空篡改我的记忆的?” ------------ 第109章 唾液 “张秉年还可以说是很多年前下了心理暗示或者被做了什么实验,只等他碰到信物记忆就会被篡改。” “那我呢,我也没和他们长时间相处过啊。” “会不会是那一次,”系统试探性地说道,“就你拿到黑毛蛇的那次。” 江岚低头看系统,迟疑道,“不能吧?我和那些汪家人真就只打了个照面,镖队同行的时候也没近距离接触。” “但你近距离且长时间地接触了那些黑毛蛇,”系统试图从不是人的角度分析,“会不会是那些黑毛蛇有问题?” 江岚琢磨了一下,“有可能嗷。” 他恍然大悟,握拳捶在掌心,“我就说汪家那个基地不对劲,当时还有很多猛兽被他们拿来做实验。” “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实验室,猛兽被关在实验室外边,他们应该做了人体实验,实验内容就是黑毛蛇和记忆相关的内容。” “张家人就是他们的研究和实验对象,实验成功了,张秉年就是一个例子。” “坏了,”江岚恨的牙痒痒,“天杀的那些黑毛蛇在张家养了好几年了都。” “问题不大,”系统安慰他,“这种篡改记忆的东西条件应该很苛刻,汪家也控制不了太多人的。” 江岚叹了口气,“问题是不知道中招的条件还有引子是什么,防不胜防啊。” 尤其是张家人还有天授,记忆被篡改时发动的状况和天授差不多,他们连中招都无法察觉。 像江岚这样因为睡不着觉直接质疑自己脑子出了问题的,张家应该找不到第二个。 江岚托着腮思索了半天,突然支楞了起来,“我丢我想明白了。” 系统被他吓了一跳,它气地想给他一脚,但听到江岚的话还是先按捺了下来,问道,“你想明白啥了?” “是兄弟啊兄弟,”江岚激动。 系统不懂,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听不懂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系统这个傻样,江岚瞬间不激动了。 “我的记忆被改动肯定和张秉年有关,这个改动一定不是随机篡改的,它是事先设定好之后只等我碰到张秉年就会把这段记忆插入进来。” 否则他和系统刚才看的电影不会这么有逻辑,且很大可能可以让张秉岚相信。 “嗯对,然后呢,”系统配合点头。 “张秉年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能影响我的只能是那些无色无味的东西,比如香、或者某种液体。” “黑毛蛇的报告里提到过,黑毛蛇的唾液放久后会变得无色无味,张秉年身上带着的很有可能就是黑毛蛇的唾液。” 这个怀疑范围实在是太小了,已知江岚唯一近距离长时间接触的、和汪家有关的就是黑毛蛇,那黑毛蛇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最不起眼且中招后不易被察觉的。 答:唾液。 “这个记忆篡改是定向的,而且汪家人也没拿我做过实验,所以张秉年就是篡改我记忆的媒介。” “也就是说我和张秉年被插入的大概率是同一段记忆,那什么记忆是能同时被我们俩人接受的?” “嗯对,然后呢,”系统继续点头。 江岚低头,微笑,“统哥你说啥我没听见。” “我……我说,”系统目移,打着哈哈道,“岚你真是太聪明了!我都听呆了。” “然后呢然后呢,”它一副期待的表情看着江岚,还自动给自己的豆豆眼加了星星特效。 布灵布灵的,看着格外真诚。 江岚一把捏住小毛球,揉揉揉,系统哼哼唧唧的。 他开心了,继续说,“那段记忆里说我有个兄弟,却没说是哥哥还是弟弟。” “张秉年前几天喊了我弟弟。” 那时候的张秉年记忆混乱,他和张秉年也不是很熟,下意识以为是相似的名字才让张秉年产生了误会。 现在想想,兴许不是误会,而是张秉年真的以为他们是兄弟。 “哇——哦!”系统鼓掌,系统赞叹,“岚宝好棒啊!” “咳、一般一般,”江岚摆摆手,压下翘起的嘴角,“这么拙劣的计谋,稍微一分析就分析出来了。” “那……张秉年为什么能影响到你?”系统发出灵魂拷问。 张秉年是媒介,黑毛蛇唾液是引子,隔空影响到江岚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江岚抓了抓头发,苦恼道,“那些黑毛蛇不止我一个人接触,小哥也碰过,也在地牢和张秉年待过,怎么就我中招了?” 流程应该是这样的,汪家在需要记忆被篡改的人身上埋下暗点,那个人无知无觉的继续生活着,在某一刻接触到引子,记忆瞬间被改变。 只是江岚的情况更复杂点,汪家人没办法直接接触他,所以多了张秉年作为媒介的一个流程。 把头发揉成了鸡窝,江岚又苦兮兮地捋顺,“只剩下一个关卡没弄明白了。” “张秉年的引子是谁放上去的。” 黑毛蛇的唾液总不能自己跑他身上去,更何况江岚猜测,这种唾液应该是汪家培育出来的特殊的黑毛蛇所产。 他带回张家的这批黑毛蛇大概没有这种效果,果然,早研究几百年还是有点用的。 这个江岚是真想不明白,张秉年在张家老老实实待了三个月,中间见过谁和谁说过话都查的一清二楚。 张家仅剩的几只小汪根本没机会接触他。 奇了怪了,他是怎么突然就犯病的? 江岚往后一躺,决定暂且把这个事放一放,他好久没睡个好觉了。 睡会儿先。 系统拽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钻进被窝躺下了。 一觉之后神清气爽,江岚乐呵呵地啃了几个包子,和系统闲聊,“相当不爽啊。” “居然想要篡改我的记忆,”江岚恶狠狠地咬下一口包子,“算计我,太坏了。” “对,太坏了,”系统认同地点头,同款恶狠狠啃包子。 江岚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给小汪们找点麻烦。” 他拉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 “人怎么能这么穷?”江岚痛心疾首。 这几年能量点消耗的非常快,他之前在泗州古城浪费了一部分,汪家人又占用了一部分。 那些被他抓到的汪家人一部分是他亲自审讯的,说是审讯其实是花了能量点去搜他们的记忆。 ------------ 第110章 开挂 说真的,他没什么审讯人的天赋,最多也就是点点穴,对于经受过训练的汪家人来说,他们很清楚这种刑讯方法痛感是真实的,伤是没有的。 忍忍就过去了。 江岚就只能作弊了,审讯完又把张家这些年收集的资料整合,再加上一点点来自系统的挂,江岚暗戳戳组织人手摧毁了汪家两个基地。 挂当然得花能量点买,现在存款已经捉襟见肘了。 岚岚我啊,相当的穷啊。 江岚又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详闭眼。 悠悠道,“原本我是想要大干一场的,” “比如再干掉几个小汪们的基地,摧毁几个暗点和实验室什么的。” “朕本欲大干一场,奈何国库空虚,未战先怯,实无奈也。” 系统从包子里抬起头来,觑了眼系统面板,“这也不少啊。” 能买两把黑金古刀呢。 也就是江岚现在富了,二十年前他看到这么多能量点一定会大呼财神降临。 江岚翻了个身,捂脸,“很久没打过这么穷的仗了,统哥我难受。” 系统飘到他头顶,摸摸头,“那你别难受。” 柔顺的长发上突兀地出现一抹油光,系统心虚地飘远了,悄悄给自己擦了擦手。 “敷衍,”江岚坐起来,控诉道,“太敷衍了。” 说是这么说,江岚手不停地打开系统商城,买了个一次性天眼。 天眼,一款系统插件,商城介绍写的是,高科技和修真结合的产物,超级计算机加上修真界的卜卦算经。 超级计算机用来分析,卜卦算经用来推演。 直白点来说,江岚拿这个插件扫描一根猫毛,插件都能给你分析出这只猫的样子,上下几代亲族,生活轨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顺便根据猫猫的生活轨迹,推测出猫猫最有可能在哪里、和谁生了小猫,子孙后代会有怎么样的生活。 类似于汪家的运算部门,汪家很先进的一点就是,他们很早就会利用科技和大数据了。 江岚直接就是一个活学活用。 就是这玩意有点贵QWQ 但是效果好的出奇,江岚把从北院带来的资料在面板前面排排放好,退后一步开始扫描。 面板先闪过无数代码,一行行的不断刷新着,几分钟后滚动的画面戛然而止,一个奇异的阵法在面板上缓慢旋转着。 随后又是几个小阵法出现在面板四周,江岚捂住嘴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 每次看这种从冰冷的科学到神异的玄学转场,江岚都有些绷不住。 神奇吗?很神奇。 搞笑吗?有点儿。 系统啪一下按在面板上,画面消失,“你可以不看,直接跳过。” “我不,”江岚很坚决,“我花了钱的,这个服务我必须要。” 心在滴血,一把半的黑金古刀就这么没了。 天眼是运行完再扣能量点,根据运算的数据扣除等量的能量点,江岚这次算的资料很多,扣了把大的。 江岚下拉面板,最下面是一行红色的小字。 天眼提示您:账户为零,不予运算,请各位宿主不要想着占小便宜,能量点不够系统会自动扣除您身上的零件,零件不够会扣除灵魂哦。 您也不想缺胳膊少腿,少了几魂几魄变成智障吧? 江岚:“……” 神经病啊,他怎么可能会想占小便宜? 系统视线绕着他转了一圈,没说话,他俩平时可没少薅主系统的羊毛。 江岚查看着面板上的内容,摸下巴思索道,“小汪们分散的够广的啊,皇宫、草原、西北、海外……” “就是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根据地。” 想想也是,张家还没覆灭呢,虽然因为内乱损了几成实力,但汪家别说来硬的,软的都只敢偷摸摸的。 汪家想要快速发展起来,张家就必须消失。 只要张家还在这片土地上活动,汪家那些动作就很难真的瞒过他们。 江岚要是没记错的话,汪家真正开始行动起来已经是老九门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张家就只剩小猫三两只,威胁不到他们了。 “就是这……怎么这么像地鼠?” 江岚苦恼地看着地形图上的小红点,这些小红点都是汪家活动过的地方,交叉的地方就是汪家的基地了,还有个别小黑点。 上面标注了实验室,像是知道江岚的厌恶,特地用了黑色。 这些并不是所有汪家人的行动轨迹,而是江岚带来的这些资料能推测分析出来的轨迹。 即便这样,依然密密麻麻散落在地图的大部分地方。 这些资料是近年来张家搜集的所有关于汪家的资料。 江岚把视线放远,就看到西方和美洲那里还有几个小红点。 江岚:“……” 这很坏了,这意味着,无论他们在国内怎么杀,总有一部分逃在外面。 江岚从不怀疑汪家见缝插针卷土重来的能力。 “让我想想……”江岚目光在面板上的各种资料上浏览,“核心在哪里呢?” "也可能现在还没有核心,"系统接话,“一旦确认了核心就增加了暴露风险,现在的张家要确定他们的位置比原著现代的时候可要容易的多。” 江岚啧了一声,“那不就麻烦了嘛。” 都藏着一动不动他怎么把人找出来?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啊。” 汪家铁了心分散潜伏着,那江岚也拿他们没办法,但他们一旦动起来,发展成原著那样,江岚反倒能抓到他们的尾巴。 “诶,我有一个主意,”江岚双眼放光,满脸都是“这个点子简直妙极了”的表情。 系统毛都炸了,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它太清楚江岚的恶趣味了。 江岚在密室里待了半个多月,主要是时间短了,他不知道怎么和小哥解释。 但时间长了,小哥他们自会脑补。 半个月后,江岚一脸恍惚地离开密室,刚见到阳光脑子眩晕了一瞬,他撑着额角站在原地缓了缓。 坏了,好像虚了。 江岚在回家和去北院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去北院。 小哥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家。 ------------ 第111章 (❁´◡`❁)*✲゚* 外边传来细微的走动声,屋内的张起灵和张逾山都没在意,北院一直算不上寂静。 族人们汇报任务人来人往,只是这次来的人大概是受了伤,脚步虚浮的很。 直到门被推开两人才心里一突,抬起头,能不通报就直接进来的可没几个。 小哥眼睛睁大,猛地站起身,带动了桌子上摞起来的文件,纸张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 和小哥相比,张逾山离门口要近很多,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张秉岚,顺便捞过他怀里抱着的一叠资料,“怎么回事?” 江岚摇摇头,“我没事。” “这哪像没事的样子?”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眼中满是红血丝,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几乎让张逾山瞬间想到了泗州古城之后养伤时的张秉岚。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才没控制住音调,声音拔高了几分,好像是在质问,急忙解释“我不是……” 江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以前内心戏也这么多吗?他拍了拍张逾山的手,“真的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张逾山皱眉,熟练地按住身边人的手腕,细细感知后才松了口气。 确实和张秉岚说的一样,是太长时间没休息导致的身体虚弱。 张逾山刚收回手就被扯到了一边,来人拉的很急,他脚下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无语地看向出现在旁边的小族长。 在看到张秉岚歉意的眼神后扭过了脸,算了,不和他计较。 小哥牵过江岚的手,触感冰凉,他紧皱眉头,拉着人往屋里走。 把人按坐在椅子上,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兑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江岚喝了两口这才开口说话,“吃饭吗?” “不用,”江岚放下水杯,着实不饿,来之前干了一只烤鸭两张饼还喝了一碗肉汤。 至于张逾山把的脉,那纯粹是假的。 真实情况是连续看了三天三夜的鬼片僵尸片吸血鬼片,看到最后江岚和系统抱着瑟瑟发抖。 为了演出效果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不然他活蹦乱跳的出来这也不合理啊。 系统有话说,为什么我也要为了你的演出效果牺牲? 小哥抿着唇还想说点什么,江岚却看向张逾山,“资料给我吧逾山。” 接过资料,江岚从里面抽出几份摊开在桌面上,“我推测这几个地方应该有汪家的据点。” 谈到正事,两人也只得收起担忧,看向桌面上的资料。 除开中间的地图,其他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涂抹、修改,几乎能想象到写下这份资料的人是如何耗费心神。 江岚还在说话,他把自己的分析一条条说给两人听,这个分析能借鉴的地方很多,多少能总结出汪家行事的规律。 既然开挂拿到了答案,那自然要用答案反推过程了,对待学习,江岚是认真的。 虽然表现不明显,但江岚还是看出了两人的震惊。 江岚满意了,不枉他一个人埋头苦学这么久,我学的这么努力不拿出来显摆一下怎么行? 爽。 当学霸果然很爽。 说到口干舌燥,本来就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喉咙干涩,又因为刚才不间断的说话声音越发沙哑。 江岚捞过手边的杯子,没捞动。 他侧头去看,小哥按住了他的手,从旁边另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杯水递过去,“凉了,别喝了。” 江岚轻笑着接过来,“谢谢小官。” 小哥摇摇头,看了看才讲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资料,难得语气强硬,“先去休息。” “族长说得对,”张逾山按住桌上的资料,“你去休息,这些东西我们先自己看。” 为了任务潜伏数月,三五天不吃饭对他们是常有的事,张家人更是从小就接受过训练。 但正是因为接受了训练张秉岚才不正常,他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当时同批训练的人里面,所有人都饿的虚脱了,张秉岚依然能和教官对招,面上看不出来丝毫不对劲。 现在虚弱的这么明显,只能是张秉岚也撑不住了。 张逾山突然伸手按住那人的脉,面色一变,咬牙切齿,“你改了脉象?你骗我?张秉岚!” 江岚却面色平静,收回了被按住的手腕,“我今天说的话,你们都要记住。” “过了今天,我不再提这件事,你们也不要和我说。” 张逾山愣住了,小哥意识到什么,语气急切,“发生了什么?” 江岚垂眸,半晌摇了摇头,轻笑道,“事以密成,更何况是对付汪家,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 小哥却没有轻巧揭过,他感觉心跳有些快,莫名的不安笼罩着他,他忍不住靠近江岚,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埋进张秉岚怀里。 江岚侧过身避开了小哥,重新看向桌子上的资料,声音平静,“继续吧。” 小哥有一瞬恍神,这还是张秉岚第一次避开了他,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有些酸涩,也有些无措。 江岚余光注意到小孩愣在原地,给张逾山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哄哄。 张逾山只当没看见,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总感觉张秉岚刚才那话格外的不吉利。 而且他哪会哄孩子,族长本也不是平常人家的那种孩子,这事怎么看都不是他能掺合的。 他一把抽过江岚手里的纸,“不是担心暴露吗,那就在这里休息,我去端饭。” 把纸拍在桌子上,张逾山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身后人说话的机会。 江岚:“……” 算了,反正怀疑的种子已经给他们种下了,一点点小瑕疵无伤大雅。 江岚转身抱住小哥,头靠在小孩稚嫩但可靠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有些累了,小官。” 小哥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僵在了原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江岚的话。 他放松身体回抱住江岚,“我在,哥哥。” “你还有我,”小哥紧抿着唇,认真地数着,“还有你的亲人、张海榆、张逾山、张海生、张南山…… “你可以让自己休息。” 江岚眯着眼,小孩子果然很可爱,尤其是小哥,加倍可爱。 他纠正道,“那也是你的亲人。” 江岚直起腰身,看着小哥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熟悉,同样的眼型他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 “再过几年……”等汪家不咬这么紧了,“你记得去墨脱一趟。” ------------ 第112章 做饭 “你会陪我一起吗?”小哥眼神总是很淡漠,却在看到江岚时眼底有着阵阵波动。 “我……”江岚揉了揉小哥的头,笑道,“诸事无常,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给你保证很多年以后的事。” 可你从前承诺过我很多事情,那时我们有着很久的未来。 张起灵轻轻握住了江岚的手,“我可以保证,保证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在。” 江岚承认,他被感动到了。 总之张逾山提着饭盒回来时就发现屋内气氛怪得很,两人坐在桌子后面,靠的很近,族长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资料。 而张秉岚……张逾山把食盒放到桌子一边,眼角余光打量着垂着头的某人,张秉岚的几缕长发在身前披落,张逾山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在下一瞬对上了当事人的眼睛,清透干净,好像一层层的水波,眼底的疲惫没有损毁这份灵动,反而增添了一丝脆弱。 但张逾山在那双眼睛里只看到了坚韧与凌厉……还有掩不住的笑意。 他从来都知道,张秉岚不是一个弱者,弱者不会在十岁稚龄得到家族的认可,不会统筹北京暗点这么多年,也不会……从泗州古城活着出来,再到现在的镇守张家。 扪心自问,泗州古城那时换成张家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一定能从水里爬出来后,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下去。 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张秉岚都是无可挑剔的那个。 所以张逾山格外看不得这人虚弱的模样,因为那意味着,张秉岚再一次经受了哪怕是他们都无法承受的磨难。 才会让那个从不说苦累的人露出疲态。 若不是真的受不住了,张秉岚不会让他们发现。 张逾山垂眸看着他,“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边说边把饭菜一一摆出来,江岚配合着拿开桌面上的资料,笑道,“小官会是一个很好的族长。” 旁边的张起灵身子一僵,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拿过下一张纸。 张逾山也顿了一下,“你也很好。” 江岚差点没绷住表情,怎么今天都在对着他夸夸,他真的会忍不住大笑的。 江岚端过一碗粥,转移话题,“你做的?” 张逾山瞥了一眼某人通红的耳尖,眼带笑意,配合着转移话题,“嗯,我做的,我嫌别人送饭麻烦,前几天在北院垒了个灶台。” 反正有的吃就饿不死,张逾山格外不适应被人把饭送到面前的生活,别的不说,他怕有人下毒。 族长放不放心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放心。 江岚喝了一口,夸赞道,“很好喝。” 张逾山理所应当地点头,怎么可能不好喝,这几年他喝的最多的就是粥,一做饭下意识就开始烧水做粥。 好吃是应该的,不枉费他这番努力。 小哥放下手里的纸,从旁边端过一碗粥,慢慢喝着,喝完才对着江岚说道,“你做的好喝。” 张逾山瞥他一眼,这话对他毫无攻击力,他和这种没做过饭的男孩没话说。 想到这里,他想到了张海生,暗暗咬牙,没想到那小子做饭那么有天赋。 一想到之前张海生尝了一口他做的粥,咂摸半天开口,“酱油放多了,鲜味都被盖住了。” “而且,张秉岚喜欢甜粥。” 张逾山看了他两秒,面无表情地转头,“做给你吃的。” “真假?”张海生震惊,“你被人换魂了?” “不吃闭嘴,”张逾山冷声,“有说闲话的功夫你不如养会儿伤。” 那是一次任务,他俩很倒霉的被人暗算了,最后硬拼着杀光在场的人逃了出来。 张逾山负责突围,张海生掩护,他掩护的很好,张逾山没什么大伤,那家伙好几次差点被人杀了。 事后包扎的时候冷着脸一言不发,张逾山知道,那家伙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呢。 不知道他这几年怎么混的,开口就是一股市井混混味。 以前最多冷着脸骂一句有病,现在不得了了,直接问候祖宗。 他俩在深山老林躲了好几天,吃了几天张逾山做的饭,等张海生能动手了就接手了做饭的任务。 张逾山沉默吃饭不说话,张海生瞥他好几眼,“你没什么想说的?” “食不言。” 张海生嗤笑一声,嘲笑道,“你求求我,我教你做饭。” 张逾山久违的说了脏话,“滚。” 回过神来,耳边是张秉岚在说过几天做粥,小族长面无表情但很开心地点头。 张逾山默默插嘴,“北院的灶台简陋,”我也好久没吃正经饭了。 江岚了然,轻笑道,“逾山一起吧。” “我没这么说,”张逾山否认。 江岚挑眉,你再装? “添双筷子罢了,”江岚突然话锋一转,“但你既然这么说,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还是算了吧。” 中国人特有的好客话术,来都来了、吃了再走、添双筷子。 小哥轻咳一声,张逾山看过去,他又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我错了,”张逾山无奈,“下次我会坦诚点的,你吃好了吗,里间那方软榻我收拾出来了,最近事情多,我一直在这里休息。” “去休息会吧,我和族长就在这里,你没讲完之前我俩不会离开的。” 江岚老老实实地去睡觉了,老实说熬了这么多天他是有点累的。 但是一闭眼吸血鬼僵尸亡魂在他脑子里不停的转,江岚撑着胳膊坐起身按着额角。 够了我说够了,你们离我远点儿啊! “我说看个喜剧吧,你非不听,”系统暗戳戳探头,“吓着了吧。”真的是,给我也吓不轻。 “哪有?”江岚否认,“我会害怕?开玩笑,下墓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我会怕鬼?” “你看,它在往外爬哦~”系统飘到他耳朵边,悠悠道。 然后它就收获了江岚看智障的眼神,“昂,它在往外爬呢。” “你看,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肠子落一地,血呲呼啦的,真吓人呀~” “切,”系统翻白眼,“那你倒是睡觉啊。” “我也不想的,”江岚摊手,“连着看好几天恐怖片的后遗症,我的精神极度亢奋,身体极度疲惫。” ------------ 第113章 |•'-'•)و✧ “有点像要猝死的前兆。” 珍爱生命,远离熬夜。 当然江岚不是很在意熬夜这件事,因为他死不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江岚放下按在额角的手转头去看,小哥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 “小官?” 小哥“嗯”了一声,没有问张秉岚为什么没睡,他把被子在软榻上伸展开,一半盖在江岚身上。 利落地脱了鞋爬上软榻,伸手轻轻按压着江岚的额角,“你的脸色不太好。” 不只是表面的苍白虚弱,张起灵进来时,张秉岚坐的端正,微微垂头,长发披散在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软榻上,指节凸起,身上穿的单薄,另一手扶着额角……很空洞、很疲惫。 像是内里不堪重负,于是在无人处稍微容许自己放松一会儿。 却又不敢真的松懈下来,身体仍然是紧绷着。 江岚握住小哥的手拿下来,露出一抹笑,“睡一觉就好了。” 小哥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沉静如水,“发生了什么?” 慧极必伤,大概多思多虑者总是很难睡个好觉。 又或者,是张秉岚闭关的那半个月,耗尽了心神,疲惫到极点反而睡不着觉。 张逾山和刚刚过来的张海榆靠在内间的门边,闭目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江岚沉默良久,声音沙哑,不复往日的清润,“汪家人确实手段了得,无声无息的侵入张家。” “我只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下一个张秉年。” “小官,我不怕我非我,我只怕会伤了你们,害了家族。” 江岚垂眸,“怕我到时万死难辞其咎。” 小哥原本一言不发地听着,脸色却随着张秉岚的话越来越沉,直到听到某个字眼时一把按住那人的手。 “我没有那么废物,”他的话音落的很重,好似在冲着对面人厉喝,但其实……只是在自责。 想了想又补充道,“张家人也不是废物,还要你来方方面面替他们考虑。” 这些都不是重点,张起灵知道自从上次地牢见到张秉年开始哥哥就很不对劲,“张秉年身上有东西影响了你?” 他的语气迟疑,若说因为张秉年无知无觉被篡改了记忆导致哥哥烦心倒也说得过去,但他总觉得不止于此。 江岚摇头,“只是莫名心慌,心静不下来。” “张秉年的事确实很让我生气,把汪家那几个据点摧毁之后再自查一遍吧。” 江岚暗戳戳观察,我提示的够明显了吧? 再多说点我就全暴露了,江岚也思考过要不要选几个人来托底。 想了想还是算了,还是那句话,事以密成。 这是冠冕堂皇的托词,其实是因为找人托底,自然是找能信任的熟人,无论找谁被他们得知了江岚的计划都不会同意。 再者,张秉岚的性格也想不出那个计划,估计他前脚托完底,后脚就被关起来了。 还要面对很狗血的剧情,一堆人围着他研究,最后可能得出一个离谱的结论,“原来你还有第二个人格啊,精神分裂?西方的书里写的那样?” 有一说一,江岚是个很别扭的完美主义+表演型人格。 先不说暴露出来尴不尴尬,刚开始是系统任务需要,后来就完完全全是他的舒适区了,他这么多年在舒适区生活的很舒适。 这样的生活他能过一辈子。 江岚思绪乱飞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小哥学着江岚的手法,笨拙地轻拍江岚后背。 可惜人小,胳膊不够长,全拍肩胛骨上了。 江岚忍住笑,听着小哥的话,“汪家没了你可以安心吗?” 江岚失笑,“和汪家关系不大,没了汪家还有别的觊觎张家的存在……是我的问题。” 小哥明白了,是现在的张家不够强,是他不能让哥哥放心。 他蹭了蹭身旁人的脸颊,“我陪你睡觉。” “好。” 软榻终究不是床,江岚又是一个身量不小的成年人 哪怕小哥身子骨不大也挤挤的。 江岚捞过小哥抱在怀里防止人滚下去,轻声道,“睡吧。” 屋内安静了下来,屋外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外走。 张海榆走到正房,拿起桌子上的一页纸,一行行认真看完,“他这半个月都在搞这些?” “显而易见。”身后跟来的张逾山开口。 “你们就不知道闯进去把人拉出来?”张海榆不理解他们怎么想的。 “做不到,”张逾山也不理解张海榆怎么想的,“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完。” 他能做的无非是接替张秉岚守好族长,在张秉岚不在的时候处理好族务。 “然后呢?就看着那笨小子自己钻牛角尖?”张海榆恨铁不成钢,“他轴你们也轴?” “我如今算是明白张胜青的想法了,”张海榆把纸放回桌子,拿镇纸压好。 “真让张秉岚做了族长,怕是真能把自己生生熬死。” 张秉年的事他自责内疚,南洋的事他放心不下,汪家更是让他焦心。 若是让他知道南洋那个病苗的事,他估计会直接杀到南洋。 这样的性格会是一个好的族长,但他绝不适合做族长。 心肠太软,只会把一切背负起来,不声不响熬着,哪怕熬不下去撑不住了也不肯说……那就太晚了。 他们连挽救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这样就很好,至少他们还能在张秉岚身后扶他一把。 张海榆朝身后招了招手,“张秉年什么情况,和我说说。” “我带你过去看,”三言两语说不清,张逾山索性把人带过去,“你看了就明白了。” 江岚睁开眼,待机两秒后回神,腰酸背痛。 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就说这么睡觉不舒服吧,诶我腰我一米一多的大长腿。 腿都麻了,一动那个酸爽劲直冲脑门,江岚不动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睡的香甜的小哥。 和江岚憋屈的睡姿不一样,小哥是很普通的侧躺,脸对着江岚的胸膛,呼吸平缓,比正常人呼吸频率略慢。 睫毛低垂,额前的发丝扫过,江岚能看到小哥的睫毛微微晃动。 他伸手挑起小哥的额发,心想头发确实长了,都有些遮眼睛了。 ------------ 第114章 平安结 小哥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修长莹白的手,指尖微微泛着红,额头有些痒,但小哥没有动,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哥哥?” 江岚揉了揉他的头,坐起身,笑道,“头发有些长了,回家给你修剪一下。” “好,回家。” 隔天吃过早饭小哥坐在石凳上,围了块布,江岚拿着剪子站在他身后修修剪剪。 半晌后绕到小哥身前,打量一会儿利落地下了剪刀。 早饭前小哥洗了澡,这会儿头发已经干了,短短的发丝飘落到地上,围着石凳聚了一圈,又被江岚的脚步打乱。 “好了,”江岚伸手扫了扫小哥的额发,很清爽、很完美。 小哥抿唇露出一抹笑,“张秉成传了信来。” “说了什么,”江岚随口问。 小哥把信递过去,示意江岚自己看。 江岚展开信,开头是一句很熟悉的问候语,江岚直接略过。 信纸一页页看过去,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字。 “此信之后或有数月无法传信,万望勿忧。” 似乎生怕有人担忧,后面又跟了一句,“若事情进展顺利,半年内我们便可回族。若局势不妙……我会传信回来,你不要担忧。” 落笔,张秉成。 江岚从看信开始就紧皱眉头,喃喃道,“明朝沉船、五斗病苗……” 他把信折好收起来,“明朝还真是,发生了太多事。” 明朝是一个运势雄厚的时代,有人借势起,有人因势落,张家的落寞或许是恰不逢时,又或是大势所趋。 无论是汪家还是张家都算不上正派,但比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搅事的汪家,江岚觉得,老老实实守门守了上千年的张家。 还是挺正派的。 毕竟只要没人去碰张家的秘密和那扇门,他们就能一直隐居下去。 莫名有些乖巧。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江岚低头看小哥,“你守好张家。” 小哥凝眸抬头看,“去哪?” 江岚轻笑,“我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分析出来的情报,自然由我去探明真假。” 两人都知道这话并没有说完,探明真假之后呢?总不会惊动了汪家人却什么都不做。 而且张秉岚之前就说过,要毁了汪家那几个据点。 张起灵很想说“我和你一起去”,但他知道,他的身份不能妄动。 再者他连放野都未曾经历过,哪怕张秉岚在两人对练时对他夸了又夸,小哥知道,他现在还没有能让哥哥放心的能力。 江岚继续说,“逾山留给你,海榆哥追踪汪家多年,我带上他。” 小哥沉默半晌,这才哑声开口,“好。” “胜字辈和隆字辈有几个可用之人还在族中,我走之后你把他们调来身边。” 江岚还在絮絮叨叨,他发现一到这种离别的时候,他要么无话可说,要么说到停不下来。 这要看说话的对象是谁,如果是老一辈人,江岚无话可说。 同辈或者比他辈分小的人,那他就会停不下来。 他和那些年龄太大的人没话讲,有代沟。 张胜青除外。 小哥打断江岚的话,“什么时候走?” “后天。” 说完江岚愣了一下,这个对话好熟悉。 就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江岚两天内把张家的事情一一交代下去,尤其是张逾山,在江岚看来,他走了之后张逾山就是张家的常务副族长。 之后又去了一趟大殿,这里除了巡逻的族人少有人踏足,因为地位特殊甚至未曾安排人留守。 因为上任族长觉得无论是谁都没资格一直待在大殿里。 现任族长也就是小哥,他觉得没必要,这鬼地方谁愿意来啊。 来了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大殿后确实有一个密室,但没有特殊的青铜铃铛密室无法开启,开启后没有母铃也无法进入密室最深处。 密室特殊,基本每处关卡都需要信物才能通行。 江岚推开殿门,厚重的殿门移动时发出阵阵嗡鸣声,殿内无数的青铜铃铛却没有被这阵动静影响,一动不动。 江岚来到那口大鼎前,拿出匕首划开手腕,殷红的鲜血仿若溪流缓缓流下,落入鼎中后却传出清脆的声音。 仿佛利器碰撞。 随着血液流入,大殿突兀地开始震动,青铜锁链摇晃,连带着其上的青铜铃铛发出声响。 一个个狰狞的黑色甲虫从铃铛里出来,无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岚。 手腕还在往下滴血,江岚没有拿出他的铃铛,按照族祭流程,现在就该拿出铃铛来控制这些甲虫放血了。 但他不是在族祭,又过了很久,江岚唇色泛白,额间渗出滴滴冷汗,手腕都有些颤抖。 他把手腕轻轻靠在青铜鼎上,失神地看着血液越流越慢,到最后变成一滴一滴。 他又在旁边补了一刀,可这次的伤口流血依然很少。 “正常来说,人体失血达到800毫升就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江岚开口,“一千毫升更是可以直接安排棺材了。” 系统两只爪子抓在鼎上,探头往里瞅,“理论很丰富,你快死了。” “你都说这是理论了,”江岚不以为意,身子靠在鼎上,“虽然实际上我也快死了,但这还没触发系统的警报机制。” “所以我可以一键修复。” “真到了触发警报机制的时候,你想修复都来不及。”系统死鱼眼瞧他。 比如上次泗州古城,系统面板都闪成霓虹灯了,江岚忙着打架根本看不到。 他又开着痛觉屏蔽什么都感觉不到,等他从暗河坠落时才发现,已经修复不了了。 SO Sad。 话虽如此,其实当时根本没法修复,万一被族长注意到了,他嚎一嗓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江岚没法解释。 修复后手腕流出的血总算不是一滴一滴的了,系统很无语,怎么会有这种把自己身体当玩具的人。 江岚打着哈欠,感觉头晕晕的,还有点冷,失血过多带来的后果,“怎么还不好,这个机关设计的时候真不是为了坑自家人吗?” 要知道能引起大殿震动的血脉都称得上是本家佼佼者了,而要开启密室对血脉要求更为苛刻。 ------------ 第115章 ⸜(๑'ᵕ'๑)⸝⋆* 血脉浓度不够放干了血也开启不了密室,江岚倒是血脉合格,但眼看着这个出血量还不达标。 连他的血脉放一次血都得丢半条命,怪不得张家这么多年都开不了大殿的密室。 想来上一任族长开密室应该是花了大代价的。 又过了一会儿,大殿震动愈发剧烈,大殿中央围着青铜鼎的四根黑色巨柱开始晃动。 江岚悄悄后退一步,“不妙啊,这不会要塌吧?” “有可能嗷,”系统接话,“这边建议亲亲快点逃命呢。” “你变回去,”江岚冷漠脸,“我不认识说话这么嗲的鸟。” 系统翻白眼,“切,概不退货。”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便宜没好货。” “不儿,”江岚不可置信,“你哪便宜了?吃的比我都多,睡的比我都香,玩的时间比我都长。” “你是我祖宗吧?” “诶,大孙砸。”系统嘻嘻。 “滚,” 江岚不嘻嘻。 柱子上雕刻的麒麟在机关的运作下缓慢游动,最后目光聚集在殿中的青铜鼎上,麒麟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而鼎内的血也消失不见,只留一层血渍在鼎壁上。 地上出现一个四方的裂口,青铜鼎缓缓下落,那些甲虫仿佛感知到什么恐怖的存在,纷纷钻回铃铛内。 系统飞到江岚肩膀上,江岚凑近往下看了几眼,出乎意料的,下面很黑、非常黑,即便是江岚来看都是一片黑色。 只是这黑色,似乎在游动。 “是雾,”江岚思考了几秒,猜测道,“浓稠似水的黑雾。” “嘎!跑啊你!”系统急的大叫,它毛都炸了。 下面必然有大恐怖的东西,江岚靠近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毛骨悚然,意识想要逃离身体却被定在了原地。 “跑不了呢亲。”身体僵硬的好像已经死了几年了。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那么恐惧。 张家果然有很多秘密,有点好奇但小命重要。 在感知到身体能动后江岚飞速后撤,等地面合拢他才走过去。 系统瘫在江岚肩膀上挺尸,“下次不许玩这么大了。” 江岚边走边说,“这个我也没法预测嘛,应该没有下次了。” 外边的世界总不会比张家还恐怖。 江岚走到大殿最深处那面墙前边,墙上出现了一道青铜铸成的门,他把青铜铃铛放进凹槽。 铃铛严丝合缝,青铜门缓缓打开。 …… 后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群星隐去,半轮残月挂在朦胧的夜色中。 江岚把剑背在身后,头发束起后戴上一个淡蓝色的平安结,又选了一个许度送的平安符戴在腰间,全副武装后才轻轻推开房门。 看了眼小哥紧闭的房门,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平安结放在院中石桌上。 江岚离开了张家。 他们是以商队的名义出行,一共九个人,除张海榆之外都易了容。 每过一个省份就在当地雇佣镖队随行,倒卖货物,张海榆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不得不说,张家人都挺会做生意的,眼光毒辣再加上不会吃亏,赚钱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又和一个当地的商户达成合作后,张海榆回到客栈,先交代了小二送饭上去,最后来到二楼客房,敲门后走了进去。 江岚已经习惯了这种根本不等他回应的形式主义敲门方式。 江岚正在算账,商队挂在蔡氏布行的名下,做戏要做全套,做生意,他们是认真的。 张家手底下大大小小的商行商会还挺多的,虽说民国之前商人地位一直不高,但论及人情往来、情报、隐蔽等方面,没有比商人更合适的身份了。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商人无论和谁接触都很难引起怀疑。 还能赚钱。 所以不止张家喜欢用商人的身份走动,汪家也喜欢。 他们这一路解决了不少汪家埋在各处商行里的探子。 甚至有的探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做事,这就是汪家的隐蔽之处了,没扳倒张家之前,他们甚至连汪家的名号都不会承认。 江岚放下手里的账本,倒了杯茶递给坐到他对面的张海榆,“查到什么了吗?” “照着你给的资料把那处宅子里的人查了一遍,没找到符合目标的人。”张海榆喝了口茶,摇头道。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察觉到了,”江岚了然,自家探子失联那么多,哪怕这些探子都只是随手的闲棋,也足够引起汪家警觉了 。 “下一步怎么做?”张海榆眼神沉静,显然是把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张秉岚。 “继续,”江岚抽出地图,上面有一条红色的线,沿着这条线,他们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最后的目的地,在北京。 “行了,我看账本,你去吃饭,”张海榆把账本拿过来,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紧随其后的是小二放高的声音,“客官您点的菜送来了。” 江岚起身开门,接过食盒道了声多谢,顺手给小二塞了小费。 那小二瞬间眉开眼笑,连声感谢,天字房的客人果然出手大方,他从那位客官吩咐后就守在厨房,菜一好立马就送上来了。 没想到能拿两份赏。 江岚把饭菜摆在桌子上,热气上涌,看得出来是刚出锅一秒都没耽搁。 江岚拿了一个空碗,每样菜夹进去一点,倒了杯清水进去,随后掏出一个玉瓶,从玉瓶里倒出几滴蓝色液体。 静默半晌后观察,碗里没有丝毫变化,他看向张海榆,“可以吃。” 张海榆“嗯”了一声,盛了一碗粥递给他,“红枣桂圆粥,补气血的,你多喝点儿。” 江岚接过来,抿唇欲言又止。 张海榆瞧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声道,“这个月每顿饭都会有这个粥,下个月也有。” 他看了眼张秉岚的手腕,要不是前几天发现他左手有轻微的不灵活,他都没发现张秉岚手腕上那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倒不要紧,失血过多才是伤了底子,偏偏张秉岚又一声不吭,张海榆一想到他这伤拖着拖着就好不了了。 他就恼火,没忍住捏紧了筷子, 又把一盘猪肝和羊肉放到张秉岚面前,“吃光。” 他确实知道张秉岚离开张家前去了大殿,也知道大殿内的机关避免不了要放血,但他没想到,哪怕是张秉岚来放血都亏损到这个程度。 他没兴趣知道大殿内藏着的秘密,还不如看着张秉岚多吃两口饭。 ------------ 第116章 花花 “我有在喝药,”江岚瞧了张海榆一眼又低下头,拿着勺子慢吞吞地喝着。 “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的。” 其实没有喝药,但张海榆又不知道,还不是随江岚编。 最近左手是有点不灵活,他还以为张海榆早就知道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其实内里没什么大事,伤口没有痛感,就是失血过多导致左手冰凉,江岚不太习惯而已。 “喝药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海榆冷笑,“还得背着我?” 他是知道张秉岚放血了,但不知道他亏血这么严重,伤口都泛着白,显然是没血可以流了。 相比于张家那些对张秉岚关心则乱的人,张海榆一直最大限度尊重张秉岚的一切决定,也不会过多询问给他增添心理负担。 他以为张秉岚心里有数,能照顾好自己。 现在看来,确实心里有数,知道放血太多还不敢告诉他,喝药都是偷摸摸的来。 江岚声音讷讷,“没有背着你,海榆哥。” 耳边传来一声冷笑,江岚头垂得更低了。 窗户传来敲击声,江岚松一口气,立马起身去开窗,张海榆看了他一眼,江岚又僵在了原地。 “啾啾回来了,我……去开窗。” “去啊,看我做什么,”张海榆收回眼神,夹了一筷子菜,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莫名觉得张秉岚这副心虚的样子很有趣。 江岚打开窗户,系统从外面飞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束桃花。 它从窗外直直飞到桌子上,站定后冲着江岚挥翅膀。 人,我给你带花回来了。 江岚从它嘴里接过花,笑道,“从哪弄来的?” 系统扭过头用尖尖的鸟喙梳理羽毛,另一只翅膀随机指了个方向给张海榆看。 和江岚说悄悄话,“从卖花的小姑娘那里买的。” 张海榆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开口,“它的名字谁给他取的?” “它自己取的,”江岚说,“小官之前问它叫什么,它回答说啾啾,小官就以为它叫啾啾了。” 张海榆了然,“你就没给它起过名字?” “没有,它很聪明,我不开口它也知道我在叫它。” 有的哥,有名字的,我一直叫他统哥,这我能让你知道? “啾啾这个名字我是不会认的,”系统不梳毛了,插话道。 “知道了,啾哥,”江岚笑了。 系统生气,往旁边跳了两步去喝江岚手边的粥。 江岚挑眉,配合地舀了一勺喂给它,一勺之后又是一勺。 旁边突然出现一个新的碗,张海榆声音平静,“不够还有,不用委屈自己。” “也不用想着再喂给它。”顺嘴还堵住了江岚的退路。 江岚:“……”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挺喜欢喝甜粥的,真的。 晚上,房间只剩下江岚一个人,和一只鸟。 他抱着一只金黄的炸鸡埋头啃,啃完一只鸡才开口说话,“我挺喜欢喝甜粥的,真的。” “但我再也不要喝红枣桂圆粥了。” 江岚咬牙,“丫给我喝了快一个月的红枣桂圆粥了。” “就不能换一种吗?啊?诶我真是,上次他重伤卧床那段时间我怎么就没天天给他喝苦汁子呢。” “还是我太善良,我人真好。” 系统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江岚给他撕好的炸鸡,提醒健忘的某人,“他当时确实是天天喝苦汁子,你给他熬的。” “是吗?”江岚低头看系统,眼神疑惑,“我当时这么坏?” “对,”系统肯定点头,“你还特意加了泛苦的药材。” 江岚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随后严肃道,“他应得的。” 居然逼他喝了这么久的红枣桂圆粥,害的江岚只能晚上自己偷偷加餐,下次张海榆受伤再落他手里,苦死他。 第二天早上,江岚跟着系统往卖花的小女孩那里走,“你真的给钱了?” 系统站在江岚肩膀上,不满道,“我怎么可能不给钱,我就是没有零钱,暂时赊账。” 倒也不是不能给数额较大的钱,但现在这个世道,小女孩守不住不说,还有可能丧命。 江岚走了两条街,一路走一路看,没看到有背着花筐的小女孩。 “人嘞?”江岚问系统。 系统也纳闷了,“应该在这里才对,这些天她都准时的很。” “就早上刚见太阳那会儿,她从咱们住的那个客栈前经过,我从窗口就能看到她,然后就绕着这两条街卖花。” “什么时候卖完什么时候离开。” 江岚看了看天色,正是早上人最多的时候,街上人声嘈杂,早饭摊人来人往。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个时间是决计卖不完花的。 他往回走,“那再走一遍吧,兴许是没碰到。” 又走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江岚决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来问问。 他走到一个茶馆前,小厮正在门口招客,见到一个模样清秀但身姿挺拔,穿的一身黑色大衣的江岚,连忙迎上去。 “诶客官来吃茶?我们店里也有早点,您想吃点什么?” 江岚递过去一块大洋,“我不吃饭,我向你打听点事。” 小厮听到他这话却是僵在了原地,笑容勉强,也不敢接江岚的大洋,“这……小人就是一个跑腿的,客官怕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是这些天在这两条街卖花的小姑娘,我家孩子前两天买了她的花,没带零钱就赊了账,我来补上买花钱。” 小厮这才松一口气,接过江岚的钱塞进兜里,笑着说,“您说的是春桃姑娘吧,她今天没出来卖花兴许是家里事忙,她家不忙的时候她才出来卖花。” 小厮给江岚指了个方向,“您顺着这条路走,拐个弯再走一段路是一条卖菜的街,最里面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伯,那是个花农。”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从城外挑了花进城来卖,第一批先送去春桃那,等春桃挑完再去自己的摊子上。” “春桃姑娘一个月给他结一次账,她自己把那些花捯饬一遍,给她家里留一部分,剩下的就拿出来卖。” “您要是想知道春桃姑娘今天会不会来卖花,您去问那个老伯准没错,春桃前一天会和那老伯说要些什么花,第二天不卖也会和那个老伯说。” 小二说的很详细,就是谈到小姑娘家里的时候有些闪烁其词,江岚又掏出一块大洋递过去,“那小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 第117章 春桃 小厮收了钱,这才往外走了两步,示意江岚往不远处那座楼看去,“您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江岚眼神微动,“那小姑娘……” 小厮压低声音,“春桃就是那里边的女人生的,她年龄小,不在楼里住,住在外城的穷巷子里。” “春桃脑子活,又从小和楼里的女人打交道,知道她们平日里少不了要用花,就和城外的老伯谈了笔生意,说起来这买卖也挣不了几个钱,楼里的人还总占她便宜,她日子也不好过。” 江岚心里有了底,道了声“多谢”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好心人,帮了大忙了。 江岚按着小厮指的路去找那个老伯,“认真讲,我有一种玩游戏的既视感。” “任务就叫寻找卖花的小女孩。” "任务奖励,失去一部分钱财。" “还可能收获一份情报,”系统给他鼓劲,“你看这个小女孩,像不像专门给你送情报的?” “也有可能真的就是巧合?”江岚挑眉,“心坏的鸟看谁都坏。” 系统一翅膀呼他脸上,“你丫才坏,你要是不怀疑会大早上走一趟?” “当然是因为某鸟没给钱啊,那么大的鸟了买东西不给钱,也不害臊。” “我们系统没有害臊这个功能呢亲。” 走过两条街就到了小厮说的地方,这一条街都是赶早挑担子来卖菜卖水果的老农,皮肤皲黑,脸上带着深深的沟壑。 大都饿着肚子,少数会啃个糙粮饼子,这里和之前卖早餐的街道不同。 那条街满是吆喝声,很热闹,这里却很沉寂,老农们守着担子,只拿出几颗菜摆在明面上。 路过的人有相中的,就让老农打开担子看一眼,看过之后先杀价,杀价的时候周围人的目光都会聚集过去。 杀过几轮,菜被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定了出去,那人继续去下一家,等买的差不多了,招呼着这些老农挑上担子一齐离开。 江岚看了一会儿,来这条街买菜的应该都是周围开餐馆的人,往往一买能包圆好几个老农的菜。 这里不是外城,当地官员管理严格,有专门的市场进行买卖,但要在那里卖东西都要给管理的人一份孝敬钱。 卖菜本就薄利,那些去城外收了菜来城里买的菜商也是把价钱一压再压,想多卖钱的菜农只能自己冒险挑菜进城卖。 周围饭馆的人显然也知道这些菜农的情况,杀价也是毫不手软,哪怕这样,对菜农们来说,也比在城外卖给菜商们要强。 江岚一路走过去,注意到那些人在他经过时抬起头,又在他离开时重新低下了头。 他找到最里面卖花的那个老伯,两个大竹筐里放满了花,江岚蹲下身观察了一下。 花朵鲜艳,靠近了还能感受到花朵被一夜寒风吹过带来的凉气,品种不多,这个季节正是果树开花的时候,竹筐里放了很多花枝。 “老伯,花儿怎么卖?” 那老伯本来蹲坐在地上,听到江岚的话从袖子里掏出手扶了扶破烂的草帽,比了个数,声音嘶哑,“你要一筐就是这个数,你要两筐我给你便宜两个子。” “我给你送上门,再远也能送过去,不收钱。” “成,”江岚起身,“我都要了,您跟我来吧。” 那老伯一愣,这才抬眼正儿八经的看了江岚一眼,只一眼就快速的低下了头,拿担子挑起两个竹筐,“您前头带路。” 江岚没走在前边,只比老伯快了半步引路,“我和您打听个人。” “您说,”老伯挑的很稳,也不抬头,只看着脚下的路。 “经常来和您买花的那个春桃姑娘,今天怎么不见人?” 那老伯停了下来,半晌挑着担子往回走,“我不做你生意。” 江岚眨眼,一瞬就明白过来了,这老伯和那个春桃姑娘估计感情不错。 他按住老伯的肩膀,把人定在了原地,他之前易容连声线一并变了,现在说话无论怎么放轻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 声音来源,他的爸张瑞临。 仿了四成像,其他的就是江岚自由发挥了。 但哪怕只有四成像,江岚用这个声音客客气气的讲话就感觉头皮发麻,脚趾扣地,尴尬的不行。 系统说会这么觉得的只有你自己,其他人完全没感觉。 毕竟张瑞临本来的声线只是偏清透一些,哪来的寒意。 江岚反驳,不,还有张海榆。 “我没恶意,”江岚按着人肩膀靠近一步,“前两天有人托那个姑娘给我送了一封信,那封信对我很重要,我有一些事要问那个姑娘。” 那老伯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江岚一眼,“没有别的事?” 江岚摇头,“没有,我是外地人,要不是收到那封信前两天就离开了。” “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老伯解释的结结巴巴,“你那封信,没啥危险吧?” 老伯知道,春桃为了多赚些钱,平日里就接些替人跑腿的活计,报刊邮局送货,什么都干过。 “没有危险,”江岚解释道,“是我早些年的一个结拜兄弟,好久没见了,这封信是他家里人送来的,说是我那兄弟去世了,死前还记挂着我。” “他家里人要离开家乡出去讨生活,走前要把祖地的坟迁过去,这一迁我怕是见不到他了,我赶着去祭拜兄弟。” “我去邮局问了信是打哪寄来的,邮局说没接过我这封信,所以想去问问春桃姑娘,信是从哪得来的。” 那老伯听完更觉害怕,这这这……春桃怎么又乱接活,不是都和她说了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老伯认识春桃很早,知道她过的不容易,她那个娘也打着春桃大点就卖窑子里去的主意,这些年她又经常出入那些乱七八糟地方,没少有男人打她的主意。 那小丫头又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干的,看着精明其实脑子也是一根筋,还想着给她娘赎身呢。 “那这花儿……”老伯挑着担子无措地看着江岚。 “春桃姑娘帮了我大忙,也算我的恩人,这花就当送给她了,您帮着一起带过去吧。” 老伯这才松一口气,他没见过什么贵人,连多看一眼这人都不敢,这样的大少爷应该不会对春桃那个丫头片子感兴趣。 但老伯一想到春桃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甚至继续给他们跑腿,他就气的头疼。 这要是他家的娃娃他非得给她打断腿。 ------------ 第118章 偷钱 江岚跟着老伯一路走到外城,又走了很久来到一条脏乱昏暗的街道。 现在是巳时,算不上日头最盛的时候,但阳光已经照透了云层,层层落在大地上,却并不眷顾这条昏暗的巷子。 老伯在前面走的很稳,熟练地绕过那些“障碍物”,大都是一些没法再用的烂东西,收废品的不往这里来,这里的人家就把东西丢到门外边。 有人要就拿走,没人要就堆着,就这样在道路两侧发霉发臭,再加上前些天下了雨,巷子里的味道格外一言难尽。 老伯侧着身子,让肩上的担子不至于被杂物卡住。 江岚看到几个穿的破烂的孩童在飞快的跑着,路过他们身边时江岚往旁边让开,但依然被撞了一下。 那小孩嘴里不干净,骂了一句还要说,“不长眼啊,给小爷让路!” 江岚目光一沉,在那个小孩继续往前跑时一脚把他踹进了旁边的泥坑里,那男孩撑着胳膊就要起身,江岚蹲下来按住他肩膀。 “我的东西,还来。” 男孩呸了一口泥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恶狠狠道,“谁拿你东西谁不是娘生的,你少讹小爷。” 说着又看向江岚身后跟着他的那些小孩,“一个个都愣着干啥,过来拉我一把。” 其中一个男孩木讷道,“老大你自己站不起来吗?” 以前打打闹闹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娇气。 地上的男孩表情扭曲,很想跳起来给那个笨蛋一拳,他往后磨蹭了两步,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猛地向前冲去。 大喊道,“跑啊!” 那群小男孩们惊醒,一窝蜂冲着男孩追了过去,“老大等等我们啊!” 那老伯挑着担子呆愣在原地,说话都结巴了,“你丢了啥东西?” “几块大洋,不妨事,我们继续走吧。”江岚安抚老伯。 大洋他拿回来了,给那个男孩留了一块,这个世道做扒手被人抓住打死也没人管,尤其是这个年龄的小孩,死的太多了。 江岚不在意那个小孩偷了他,把那些钱拿回来是因为,不能让小孩因为偷了他一次以后看到有钱人就去偷,真的会被打死的。 老伯震惊,但看江岚不在意那些钱也就没再说话,刚想继续带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诶你俩,先别走!” 小姑娘说话还喘着粗气,江岚转头去看,是一个头发很短,脸上还沾着泥的小孩,瞧着九岁左右,穿着一身灰布短打。 她的头发很短,甚至越不过耳朵,要不是跑步让她气息不稳,说话声音变得尖细,说这是一个男孩也没什么不对。 小姑娘跑到江岚身边,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把手里攥的大洋拍到江岚身上,大洋沾了汗和泥,拍到江岚身上蹭脏了他内衬的白衣。 那小姑娘看到白衣服上的泥点子脸色懊恼,“对不住,那啥,看在我把钱给你拿回来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春桃!” 老伯看到小姑娘,惊叫出声,“你又瞎胡闹,你这两天见了谁?” “诶?”春桃也惊了,“胡伯?你咋在这?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江岚打断两人的对望,“两位,找个落脚地再谈话怎么样?” 这巷子就这么宽,除开两侧的垃圾,他们仨就把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最后小姑娘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是一个很旧的房子,带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堆了很多杂乱的东西,角落处还有一口井。 胡伯把两筐花卸下来,撩起衣角擦了擦手,江岚递过去两块大洋。 胡伯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多。” 江岚塞到胡伯手里,“拿着吧,感谢您带路。” 胡伯捧着两块大洋,嘴唇颤动,春桃一看这情形猛地上前一步,攥着胡伯的手把钱握了起来,“没听贵人说的啥嘛,这钱你该得的。” 能把鸟养的这么肥、羽毛这么好看的人,不差这俩钱。 看着胡伯把钱收起来春桃这才招呼着人往屋里走。 进屋后从墙上拿过一个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桌子和板凳,“您坐,胡伯也坐。” 江岚打量了一眼屋子,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个三足的面盆架,上面放着铜盆和一块洗的发黄干硬的毛巾。 角落里堆了很多木箱,再往里就是小姑娘的里间了,江岚收回目光坐了下来。 江岚在桌子上放了一块大洋,推到中间,看着小姑娘,“这是前几天的买花钱。” “得嘞,”小姑娘高兴地拢过大洋,“那这账就结清了。” 赚大了,这几天卖不出去的花枝被一只败家鸟相中了,冲着她啾啾叫,春桃难得善心大发,把花给了出去。 没想到能白捡一块大洋,她卖半个多月的花也不一定赚一块大洋啊。 江岚再次推出去一块大洋,“多谢你替我追回被偷的钱。” 春桃毫不客气,手速飞快地把钱装进兜里,“路见不平,应该的应该的。” 那几个小孩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能关照就关照几分,没想到那臭小子开始当扒手了。 他家里就剩一个上了年纪的奶奶了,他奶奶管不了他,就拜托春桃替她看着点,总不能真看着家里仅剩的独苗被人抓住打死。 春桃没说什么就接下这差事了,也没问老人家要钱。 她盘算着这钱给那个小男孩得了,反正也是因为他得来的钱,不对,还是给阿婆吧,那臭小子最近手脚忒不干净。 江岚再次推出去一块大洋,这次没松开手,两根手指点在大洋上,“最后一件事。”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肩上的系统,“你连着几天给它送花,最近几天更是只在固定的两条街卖花,谁指使你的?” 胡伯越听越不对劲,坐立不安,不是说来问信的吗? 这怎么还谁指使的啊? 春桃也愣住了,感觉手里的两块大洋有点烫手,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哪能啊,我们这种做小买卖的本来就是到处跑,没个定数。” “还有您这只鸟,长的这么富贵,我送它一枝花讨讨福气,这还能被谁指使。” 胡伯紧张的看着江岚,反倒是两个当事人,一个笑容灿烂,一个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一点紧张。 江岚松开手下的大洋,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放在了桌面上。 ------------ 第119章 六爷 胡伯惊叫一声站了起来,带动身下的板凳发出嘎吱的声音,“误会……都是误会。” 他看一眼江岚又看一眼春桃,腿在打颤,但还是接着说,“春桃挺好一孩子,她没啥坏心眼……” 春桃也咽了口口水,笑不出来了,“真没人指使,就是白姨拜托我帮个忙。” “什么忙?”江岚问道。 春桃有些犹豫,看了胡伯一眼,对江岚说道,“您先让胡伯离开吧,我和您单说。” 江岚点头,“可以。” 胡伯脚步微动,脸上却还在挣扎着,春桃推了他一把,“走吧,不是啥大事,你回去睡一觉,明天接着给我送花。” 胡伯还是离开了,他也有家要养,这些事实在掺和不起。 胡伯走之后春桃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就那档子事之后,白姨被一个男人缠上了,那个男人就蹲在白姨斜对角的茶楼角落里。” “天天抱着一把刀坐在那,白姨让我帮她看看那个男人什么门道。” “还有呢,”江岚示意她继续说。 春桃眼看瞒不过去,咬牙道,“我真没干啥,费大老爷您知道吧,就城里最有名的那个费氏布行。” “他家雇我盯着你们落脚的客栈,记下来和你们来往的有钱人,记十个就给一块大洋。” “我这么多天半个子没挣着,你们商队里的人谈生意根本不在客栈里谈,昨天我就把这差事辞了。” 江岚沉默,倒不是说春桃这番话不可信,事实上这事本来不用他查,但凡是监视他们的张海榆早就派人过去查了。 因为牵扯到系统他才主动来查的,早上和小二打探完他就推测了七七八八,查到最后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们这个商队就是挂在一个布行名下的,一路走来没少有商人派人打探,类似于雇佣街边乞丐孤儿的也不少,给他们一顿饭就能帮你做事。 “抱着刀的男人?”江岚开口,“这是谁?” “这个人,”春桃露出有点牙疼的表情,坐了下来,“白姨不清楚,我有我自己的路子,知道一点关于这个人的事。” 江岚挑眉,还是个江湖大姐大呢,“说说。” “这人是个刀客,据说很厉害,非常厉害,”春桃挠着头苦思冥想,半晌想不起来,“那话咋说我忘了,反正是说那人的刀快到在街上砍了别人头也没人发现的了。” “这人就是吃这碗杀人饭的,突然有一天就走到妓院去了,睡了白姨之后非要负责,还说要给白姨赎身。” “白姨根本不信男人的话,我倒是挺相信他的,我见过他杀人,特别厉害一人,他没有家室,娶了白姨会对她好的。” “他现在每天抱着刀坐在茶馆旁边,白姨透过窗子就能看到他,茶馆的人不敢赶他,还得时不时给他送杯茶过去,他也不欠人家的,按他的话来说,他欠人命,不欠人情。” “这是个真汉子,我佩服他。”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他叫什么,”江岚打断小姑娘滔滔不绝的崇拜,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侠气了。 “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那些朋友也不知道,可能没名字,也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名字,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黑背六爷。”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他和他的刀就是他的全部,”春桃语气有些叹息,像是在可怜那个人,“我好歹还有个亲人呢。” 江岚把枪收起来,又往桌子上放了一块大洋,“别再接监视人的活计了,太得罪人。” 春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块大洋,低下头喃喃道,“我也不想的,费家给的太多了。” 她真的很缺钱,她妈最近欠了债,还不上债主不会放过她的。 她还想给她妈赎身,虽然很多人说她妈就是个贱女人,对春桃也不好,但她妈买下了这个破院子,她从小在这个院子里生活,没卖身给妓院。 妓院里那些女人占她便宜买花不给钱的时候,她妈也会给她出头,虽然说话不好听,操着尖细的嗓子骂,不骂那些女人,骂春桃。 “什么破花也好意思拿出来卖,这楼里哪个女人不是如花似玉的,拿你那花上这来显摆,白眼狼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你卖了换钱呢。” 那些女人再是厚脸皮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占便宜,十次里春桃总有五六次能赚到钱。 她也不想一直往楼里卖花,但是她妈在楼里讨生活,这生意她亏本也得做。 江岚听到了她的话,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姑娘,又放下了一块大洋起身离开了。 走到巷子口时还看到了来回踱步的胡伯,胡伯看到他讷讷着不敢说话,江岚越过他走了过去,胡伯这才往巷子里走去。 回来的时候再次路过那个茶馆,小厮一如既往的在门口招客,江岚视线越过小厮,在茶馆台阶旁边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男人靠墙坐在地上,揣着手,怀里抱着一把刀,杂乱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 “统儿啊,这是第几个?” “第三个?”系统回忆了一下,肯定道,“就是第三个,这世界真小,老九门的人误打误撞让你碰着三个了。” “那是挺巧,”江岚走过去,那小厮看到他笑着迎上来。 “您找见人了吗?” “找到了,忙活一上午还没吃饭,给我上点你们店里招牌菜吧,”江岚边说边往里边走。 “好嘞!”小厮瞬间眉开眼笑,引着江岚往二楼雅座走。 江岚来到二楼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往外面一看就能看到街道,他眼神瞥过墙边,只一眼就收了回来。 下面那人却似有所觉,被头发挡住的脸上面无表情,看着很是凶狠,他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又低下了头。 中午的太阳很暖和,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江岚支着下巴,身后长发也随着他的动作歪斜过肩膀。 没一会儿小二就上了菜,两碟烧麦,一盘蒸鸭,炒牛河和烧鹅,还有一盘肠粉和马蹄糕,菜上好后那小厮还问要不要再烫一壶酒。 “烫一壶,送去茶馆外边那个刀客那吧。” 小厮听到江岚提起黑背六爷心下一惊,接着又听到了那句“刀客”,他松一口气,还好不是把那位爷当乞丐的人。 小厮嘴上应着好,转身麻利干活去了。 ------------ 第120章 黑背老六 江岚抓住系统,对着桌上的菜扫描了一遍,没毒可食用。 系统骂骂咧咧,“你就是这么求统办事的?” 江岚诧异,“我什么时候求你办事了?” “滚呐,可恶的人类小鬼,”系统转头一嘴啄在江岚手上,落下一个很浅的红色小点。 江岚放下系统,伸出食指揉了揉它的脑袋,“错了,我已经不是小鬼了,鄙人今年周岁24,再过两个月就25了。” 系统往旁边跳了两步避开他的手,“哦,老男人。” 江岚握拳,在它面前晃了晃,微笑,“你再骂?” “你急了?”系统瞥他一眼,嘎嘎笑,“嘻嘻老男人。” 正义的铁拳还是落在了系统头顶,“你看我这张脸,你说我老?” 系统又瞅他一眼,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甚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和那双手看起来都很粗糙,唯有一身气质不同寻常。 他端正坐在凳子上,乌发浓稠如墨,身形挺拔,腰线流畅,挑眉笑的时候眉骨突出,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优越的骨相。 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在外人面前冷肃木讷的模样,那时候的江岚像是一个走江湖讨生活的打手,现在的他,像是世家公子。 风姿绰然,温润轻逸,一举一动透着从容潇洒。 系统肯定的点点头,“这张脸,确实老。” 硬生生把江岚拖老了十岁。 江岚摸了摸脸,触感粗糙,他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确实。” “你尝尝这个烧鹅,配这个蘸料吃,好吃,”江岚转眼给系统夹了一筷子菜。 系统翻了个白眼,伸脖子一口叼住夹到面前的肉,没有腥味,鹅肉很嫩,吃进嘴里会有汁水流出来,配上茶馆自己调的蘸料,很鲜美。 一人一统齐刷刷地看向那盘烧鹅,半个时辰后,系统躺在桌子上,肚子鼓鼓的。 江岚懒洋洋地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一杯茶,“好吃,爱吃,等下带两只烧鹅回去。” “我喜欢那个肠粉,”系统出声,那个肠粉很适合它这种老年鸟,叼住一头,吸溜一下进嘴里,非常方便。 江岚想了想,“这个要现做现吃才好吃吧,明天让人给你买回来。” 说完江岚摇了下桌上的铃铛,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进。” 那小厮对着江岚躬身,“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打包两份烧鹅,有刚做的吗?” 小厮脸色犹豫,“这……我得去后厨看一眼才能给您答复。” “成,我在一楼等,”江岚起身,捞起桌子上躺尸的鸟往外走。 来到一楼就看到之前赚了他两块大洋情报钱的小厮还在门口招客,偶尔没人经过时就进茶馆来歇息一会儿,看到江岚笑着迎了上去。 “诶您之前吩咐给六爷送的酒已经送过去了。” 江岚丢给他两块大洋,“你帮我去结账吧,剩下的算你小费。” 小厮殷勤地应下了,江岚来到茶馆门口,站在台阶上,侧眼就能看到台阶一旁靠墙的刀客,身边放着一壶酒,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酒杯。 台阶下的人先开了口,声音嘶哑,“你要请我办事?” “何以见得?” 那人嗤笑一声,但因为不常说话,这笑仿佛是破败的风箱,浑浊低沉,“来找我的,不是寻仇,就是杀人。” “你特意给我送了壶酒,那就是找我杀人来了。” 江岚轻笑一声,接过小厮送来的两只烧鹅,吩咐道,“再去拿个酒杯。” 那小厮去拿了,江岚走下台阶,来到黑背老六面前,把一个打包好的烧鹅放在酒壶旁边,“久闻大名,萍水相逢,特此拜会。” 地上的人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缓缓抬头,“你靠我太近,我不用起身就能砍下你的头。” “有血性的汉子,都不屑偷袭。” “这不算偷袭,”黑背老六神色不变,还是那副耷拉着眼睛的表情,“我已经告诉你了。” 小厮拿来了酒杯,却不敢靠前,江岚接过来,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江岚蹲下身,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黑背老六一杯,黑背老六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接过来。 江岚在黑背老六接过之后就一口喝尽了那杯酒,“考虑给自己找个长期雇主吗,包吃包住还包媳妇。” 黑背老六也干了那杯酒,一抹嘴,“不考虑,我有媳妇。” “我知道,那栋楼里的姑娘是吗,我今天见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她想给她娘赎身,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恰巧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和你。” 江岚又倒了杯酒,还给黑背老六续上了一杯,“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我很敬佩您,咱们明码交易,我替你办一件事,你也替我办一件事。” “不拘事情大小,一件换一件。” 黑背老六这次没等江岚先喝,自己一口干了,意味不明地说道,“那你还真是大善人。” 江岚不置可否,“多谢夸奖,我周围朋友都这么说。” 他喝了自己那杯酒,站起身,“我最近就住在左边那条街,最大的那个客栈那里,你考虑好了就去那里找我。” 江岚拎着烧鹅转身离开,“别考虑太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还有那只烧鹅,趁热吃。” 江岚回到客栈二楼房间,打开门就看到张海榆抱臂靠在窗边,微微低头看着下面的街道,听到动静回头,“解决了?” “嗯,”江岚把烧鹅放到桌子上,“费家那边派来打探消息的。” 白衣服本来就显眼,张海榆一眼看到了江岚上身的泥点子,视线向下,裤腿上也沾上了点点泥渍,“去了哪儿?” “东边卖菜的那条街,还有外城的一个巷子,”江岚有问必答,“回来的时候去了隔壁街的茶馆,吃了午饭。” “海榆哥,我给你带了烧鹅,很好吃。” 张海榆离开窗边,拆开桌子上的烧鹅,靠近些就能闻到肉香,刚一打开香味就弥漫了出来,张海榆却从这香味里面闻到了别的气味。 他看向张秉岚, “喝了多少?” “两杯,很小的酒杯。” 张海榆“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伤没好之前不要碰酒。” “好,”江岚面上乖巧应声,心里吐槽,伤好没好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现在还在顿顿红枣桂圆粥到底是拜谁所赐啊。 ------------ 第121章 水匪 第二天一早,江岚和系统吃着客栈小二买来的肠粉,旁边放着的红枣桂圆粥从热气腾腾到放凉凝固,一动不动。 他打算吃完之后就让小二把这碗粥撤了,猝不及防就和开门的张海榆来了个对视。 江岚:“……” 你不是一早就出门谈生意去了吗? 江岚默默端过旁边的粥,“我多喝一碗,你别生气。” 张海榆看笑了,“别喝了,已经放凉了,吃你的肠粉吧。” 看来确实是喝不下去了,这两天没少背着他出去吃,昨天出去探查估计也抱着在外面吃一顿的心思。 又不敢和他说,还不敢不喝,可怜兮兮的,看在昨天那只烧鹅的份上,张海榆决定放他一马。 “你怎么回来了,海榆哥?”江岚有点疑惑,刚出门就回来? “人被杀了,”张海榆坐下来,递过去一份报纸,“昨天晚上,去码头卸货的时候被水匪杀了,今天早上消息才传出来,已经上报纸了。” 江岚接过来速度很快地看下去,眉头紧皱,“水匪……” “当地人管他们叫水蝗,像蝗虫一样害人的玩意,”张海榆解释道,“水蝗下手狠辣,一整晚屠戮了整个码头,血水流出几里地,岸边堆了很多尸体。” 但这些和他们关系不大,张海榆关心的是,“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杀人事件,哪怕当地官员管不了那些水匪,但城内势必要戒严了,这对他们行动不利。 “还不到时候,”江岚摇摇头,他们虽然打着商队的旗号走商谈生意,假身份再加上易容,看起来隐蔽,但在汪家人眼里,他们和摆在明面上也没区别。 江岚要的就是打乱视线的结果,这几个月他派人解决了好些个汪家安排在各地的探子,给人一种要肃清汪家情报网的错觉。 真实目的一直都是汪家那几个据点,这也是他出来之后要做的事。 他们这边扰乱视线一直很顺利,但江岚最近没有收到另一边的传信,情况不明,最好还是不要妄动。 而且……江岚琢磨了一下要怎么开口,张海榆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说道,“哪里为难?” 江岚轻咳一声,抿唇道,“我想去妓院赎两个人。” “啪、”茶杯落到桌面的声音,好一会儿没再有动静,江岚抬头去看,张海榆脸黑的像锅底,他又低下了头。 张海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缓了口气重新开口,“是计划需要?” “不是,是我昨天碰到了两个人,”江岚把昨天的事给张海榆讲了一遍。 昨天回来后他就派人去查了,春桃她母亲会欠人钱是因为得了病,她没和春桃说,自己借了钱把病熬了过去。 还是债主上门要钱的时候正巧被春桃遇到,小姑娘这才知道她母亲欠了很多钱,还不上那人就一直缠着她母亲,又要睡还要打人。 春桃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出去,还是差很大一部分,没有办法这才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起来,那些人什么事都干,什么门路都有,春桃想赚钱。 至于白姨,江岚想到查出来的那些事,怪不得黑背老六一直没法给他心上人赎身呢。 因为他心上人一直在拖后腿啊。 白姨根本不信黑背老六是真心待她的,一个邋里邋遢浑身恶臭的男人,还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还抽着大烟。 在白姨眼里,和她那些恩客没有丝毫区别,唯一不一样的是,黑背老六看起来格外不值当托付。 白姨早些年欠了一个客人的钱,后来那人又找来了,白姨还不上,被那人打了好几次,打的很惨。 这个时候黑背老六正巧要给她赎身,白姨就朝他要钱,没想到黑背老六二话不说,要多少给多少。 有了黑背老六给的钱,白姨还上一部分欠债,那人也没找过她了,她就这么一边吊着黑背老六一边还那个债主的钱。 按她的话来说,“老娘还能好活多少年头?活一天算一天,有人给老娘钱花,那老娘就活的舒服点。” 但那次之后那个债主就再没上过门讨债了,白姨不知道,人已经死了。 黑背老六一刀砍了那人的脖子,脑袋在地上滚了几米远,死之前眼睛还怒睁着,脸上满是恐惧。 张海榆听完张秉岚的话,“啪”一声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屈指轻敲着桌子,沉吟道,“所以,是你善心大发?” 江岚低低“嗯”了一声,其实黑背老六是很有用的人,但这话没必要说,他本心确实是想救人。 白姨其实不用他救,黑背老六自己就可以给白姨赎身,养活她。 是春桃那个小姑娘,她和她母亲才是没办法自救也没人来救的那个人,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没想过去偷去抢,处事圆滑但为人义气。 小姑娘是泥泞里开出的鲜亮的花,江岚其实是有些习惯了这个时代的残酷的,大家都很苦,他也不能善心大发把整个妓院买下来。 总有人靠妓院生活,把妓院当家,再糟糕的地方也会有人把它视作依赖。 “赎身之后呢,你怎么安排?”张海榆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一开始听到张秉岚的话产生的那个想法相比,他已经能很平静地对待现在谈论的这件事了。 “没安排,”江岚解释道,“春桃在外城有个房子,这些年也有自己赚钱的门路,我会安排人易容之后去给她母亲赎身,再之后的事情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妓院里少有姑娘能赎身从良的,妓院收了她们的钱也不会放她们离开,大多是再把人转手卖了。 能赎身的基本都是被恩客带走的,这些春桃当然不知道,江岚估计她真给她妈赎了身,可能转头她和她妈就一起被卖了。 送到去南洋的船上,那里鱼龙混杂,妓院里各国的姑娘都收。 江岚还查到原先白姨那个妓院这两天是要送一批人去南洋的,昨天晚上水匪屠戮了码头,估计妓院短时间是不会送人过去了。 张海榆点了点头,“可以。” 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就这啊,随张秉岚高兴吧。 ------------ 第122章 白刀 又是几天,城里气氛越发严峻,往常热闹的街道也不再有行人和摊贩逗留,江岚还是没收到他想要的消息。 傍晚时候下起了小雨,江岚吃完饭支起窗户,搬了个椅子坐到窗边,摊开一本书放在膝盖上。 系统就躺在书页上,江岚看完一页就点点它,系统自动打个滚去另一边。 张海榆走进来都愣了一下,关上门后问道,“有消息了吗?” “没有,”江岚摇头,皱眉道,“怕是出了意外。” “失联几天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张海榆安慰他,“在看什么?” 江岚把系统抚到旁边,合上书举给张海榆看,蓝色的封面上写着《粤东百年食记》,“我挺喜欢这边的吃食的,看看食谱打发时间。”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溅到窗台上,又落到了屋内,江岚偏头去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惊雷闪过,路上的行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江岚耳朵里,他关上了窗。 张海榆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想到最近城里的消息,眼神沉静,“今晚城里还要流血,当官的阻了水匪的财路。” “他们怕是要在这城里打一场。” “为什么是城里?”江岚问道。 “水匪进城了,刚下雨天暗下来那会儿,他们走的城东侧门,看守侧门的士兵里面有他们的内应,他们在水上打杀惯了,无法无天,一路直奔城主府。” 这座城里的城主府是清朝传下来的了,现在是当地布防官的府邸,但水匪猖獗至此,可见这个布防官也是个不抵事的。 前些日子上边派下来巡查的情报官,当地布防官让那些水匪最近收敛一些,却没成想激怒了水匪,他们在码头大开杀戒就是给布防官的一个警告。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布防官也被惹急了眼,当即封城,城外的码头少了商人来往,水匪没得赚更是红了眼。 他们本来就是亡命徒,再不然就是只认钱,断了财路真比杀了他们的父母还要可恨,脑子一热就要打进城里。 还是其中有些头脑的水匪想着先潜伏进来,江岚觉得这很难评,这么多人一窝蜂进了城,算什么潜伏? 张海榆没再多说,以张秉岚的通透,提一嘴他就能猜测个大概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张海榆离开后江岚也没有上床睡觉,他给窗户开了个缝,今夜无月无星,又有雨幕遮挡,这些挡不住江岚的眼睛。 路上没了行人,他把视线放远,街口那里三三两两跑出来一些人,举着棍子,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看到街上闭门的店就上去踹两脚。 踹开了门就进去抢掠,店主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有些脾气爆的和他们争执了几句就被踹倒地上,被打的昏死过去。 踹不开门就在门口破口大骂,骂了一会儿被旁边的人催着去下一家店门口。 街上重新热闹了起来,水匪的猖笑声,呵骂声,店家的哀求声,咒骂声…… 声音越来越近,江岚能看到有人来踹他这家客栈的门,老板锁上了门,又把柜子桌子都堆在了门口,一楼还有几个吃住都在店里的小二和护卫。 一伙人躲在门后面,护卫手里拿着刀,脸上却依然带着恐惧,这座城里没有不怕水匪的人。 水蝗在城里扎根了太久太久,那是从他们祖辈就肆虐在这片土地上的存在。 水匪打不开门,照例踹了几脚,对着门吐了几口口水就打算去下一个地方,转身就看到一张凶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那张脸很沧桑,但是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像是离群的恶狼,紧紧地、悄无声息地盯着猎物的脖子。 那水匪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骂道,“你他娘装鬼吓爷爷?” 他伸手去推那个人,陡然感觉视线一高一低,天旋地转,雨水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水匪张了张嘴,脑袋砸在地上,身体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水匪惊骇地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尸体身后就是客栈的门,门上溅射了一道殷红的鲜血,血液缓缓流下,倒是比漫天的大雨还要震耳。 水匪并不怕尸体,再恐怖血腥的尸体他们也见过,但是站在雨里的那个人、那个男人,他披着一身蓑衣,乱糟糟的头发经雨一淋更显得油腻。 浑身上下都透着邋遢,说这人是个窘迫的疯子也不为过,只有他手上的那把刀,亮的惊人,清晰地映出了层层雨丝。 不断有雨水砸在那把雪白的刀刃上,水匪们仿佛看到那把刀切过他们的脑袋,在他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有人抖着腿挪动脚步,“六六六……六爷、” 其他人猛地惊醒,一个个腿打着摆子往后退,“我不认识这家伙,六爷您、您、” “对对,我们不认识这人,六爷杀得好杀得好!” 黑背老六抬了抬眼,声音暗哑,“滚。” “好好、我们滚,我们这就滚!” 一群人疯了似的往外跑,跑的太急摔在地上四肢并用爬起来继续跑。 黑背老六挥开眼前的无头尸体,一刀插在门缝里,手腕一转把刀横在了门上。 门内传出一声惊叫,黑背老六手臂用力劈下,木门连带着挡门的桌椅板凳都被劈散了架。 他走进屋里,眼前是零零散散的桌椅板凳,切口平整,黑背老六沉默了下,说道,“二楼住着的人,叫什么?” 掌柜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六爷这……我们也不知道客人叫什么,只知道姓蔡,包下了整个二楼。” “不知道这位六爷,找我们有什么事?”张海榆推开了门,靠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旁边还有一个跟着他出来的张家人。 黑背老六瞧他一眼,“我不找你,我找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张海榆目光一闪,笑道,“那怕是不方便,那人已经睡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他睡觉重要,六爷有事不妨白天来寻他。” “你说了不算,”黑背老六充耳不闻,“他说了才算。” 呜呜的风从破开的门里钻了进来,连着嘈杂的雨声,在空旷的一楼环绕,倒春寒的冷意肆无忌惮地浸透进来。 ------------ 第123章 ฅ( ̳• ◡ • ̳)ฅ 一楼掌柜和小二护卫们却感觉手心出了一层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边都得罪不起,平日里利索的嘴皮子现在完全动不了。 耳边突然传来嘎吱一声,一个小二惊叫出来又猛地捂住了嘴,抬头看向二楼,只能看到二楼又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上来说吧,”江岚看向乱糟糟的一楼,无视张海榆的冷眼,对黑背老六说道。 黑背老六走过掌柜小二,身上的蓑衣还在往下滴水,迈上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木制的楼梯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掌柜却松一口气。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些大人物的事千万别牵扯到他们啊。 江岚丢下去一个荷包,“掌柜去休息吧,今晚应该不会有人再来闹事了,这是六爷赔你们的桌椅钱。” 黑背老六脚步一顿,看向江岚,“这算一件?” 是说之前江岚说的一件事换一件事,江岚笑道,“不算,六爷替我们赶了水匪,桌椅钱自然不能算在六爷头上。” 掌柜捡起荷包,擦了下汗,低声对着身后的小二吩咐,“去温两壶上好的酒,再上壶茶和糕点送上去。” 现在这个时间,厨子都走了,只有这些东西了。 江岚回到屋里点上煤油灯和蜡烛,张海榆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张家人回房,他自己跟着张秉岚走了进去。 黑背老六紧随其后,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谁也没开口说话。 小二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江岚接过托盘,把点心和酒水放到桌子上,倒了杯酒放在黑背老六面前。 看向张海榆,轻声道,“哥你喝什么?” 张海榆从他手里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喝酒。” 桌上的煤油灯灯光映照出他的冷脸,江岚抿了抿嘴,把一叠绿豆糕轻轻放到张海榆手边。 张海榆这才瞧了他一眼,张秉岚垂眸紧抿着唇,眼睫轻轻地颤动,那很不明显,但橙黄色的灯光恰巧打在他上半身,灯影轻柔地落在了那张易容的脸上。 张海榆看到了他的紧张和不安,轻叹一声,“坐吧,不是要谈事吗?” 张秉岚太在意身边的人,他在自责,意识到这一点,张海榆实在没法再冷着脸。 看到黑背老六目的明确地来找张秉岚时他确实起了杀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偏偏是今天晚上黑背老六来寻人,张海榆不得不多想张秉岚是不是又犯了糊涂。 比如,雇了黑背老六去解决那些闹事的水匪,不用怀疑,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但火气稍减之后张海榆也明白过来,张秉岚不会瞒着他什么事,之前他说过的关于那个小姑娘和黑背老六的事情应该已经是全部了。 江岚这才安心坐下,既然已经不生气了那就不能秋后算账了喔。 他看向黑背老六,“六爷来寻我有什么事?” “我媳妇赎身的钱,是你给的?还有那些欠债。”黑背老六闷了一口酒,平静地看着江岚。 早先他不知道白姨欠了那么多钱,钱多钱少不是问题,她要多少钱他都能给。 只是里面有些黑心的债主,打骂还是其次,还不上钱会直接把人卖了。 黑背老六只是害怕,那些人趁他不注意把白姨给卖了,所以他日日坐在那个茶馆的角落里,一抬眼就能看到白姨那个屋子的窗子。 她大可以直接和他说欠了多少钱,欠了谁的钱,但白姨不信他,也不愿意靠近他。 “我派去给春桃母亲赎身的人正巧碰到来找白姨讨债的债主,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得救,顺道便一起救了。” 江岚没说假话,真是顺道救的,那个张家人看见那个债主要打人,想起来张秉岚说过的白姨和黑背老六的事,顺手丢了一把钱过去。 他和张海榆不一样,张海榆就是太谨慎,想救就救呗,他们家又不差这点钱,至于让张秉岚憋屈吗? 完事他还问白姨一共欠了多少钱,白姨看在这人给她解决了债主的份上,客客气气地说,她恩客太多,谁好说话、和她有几分交情的,她都开过口。 能借到就借,借不到拉倒,反正也是露水情缘,大多数人也不会给太多,也没想把这钱要回来。 总有些在白姨身上玩的久的,给出去的钱多了,就等着人还不上能白睡,睡腻了再把人转手卖了。 妓院也没办法,钱是他们楼里姑娘欠的,债主他们也得罪不起,更何况那时候,人老珠黄一身病的姑娘,他们也不稀罕要了。 那个张家人听完微微咋舌,深觉女人确实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绝情的女人。 他给了白姨一大笔钱,威胁她说,这钱只能用来还债,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边说还对着脚下那个债主来了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吓得白姨连连点头,举着手指发誓说绝对去还钱。 那个张家人做完好事就走了,没走远还能听到白姨的嘟囔声,“咋啷么多傻子,白给钱喔,老娘也没欠几个人的钱,都赶这几天来要账,呸,晦气。” 那张家人心想,我白给你钱是我家那位心善,其他人白给你钱那是相中你了,这里面最傻的就是你。 黑背老六听完面色越发冷凝 ,好像下一秒就要出门去砍人,他对江岚说,“算我欠你一件事。” 江岚思索了一下,“六爷认识水匪的领头人吗?” 刚才门外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那些水匪明显是认识黑背老六的。 “见过面,不认识。” 江岚把酒壶放到黑背老六那边,给张海榆换了茶,“能说的上话吗?” “你想杀他?”黑背老六给自己倒了杯酒,照常是一口闷,喝完才开口。 江岚:“……”这位更是重量级,怪不得那些水匪怕你呢。 “我和他无冤无仇,”江岚开口,“六爷既然和那人说得上话,烦请让那人约束好手下的水匪,城内百姓无辜,他们既然是来找当官的寻仇还是不要牵扯百姓为好。” 当官的原先对待这些水匪一直和稀泥,要不是这次上头派人来估计那位布防官对水匪还是视若无睹。 城外水匪剥削,城内官员压榨,这座城的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狗咬狗是一出好戏,误伤到人就不好了。 黑背老六又倒了杯酒,喝完后抹了抹嘴,放下酒杯,“成,此事之后我就不欠你了。” ------------ 第124章 陈皮 后半夜城里安静了下来,江岚站在窗口往外看,远处的城主府火光通天,暴雨浇不灭这团火,烈火浓烟冲天而上,人影攒动,枪声震彻天际。 他提着酒壶在窗前,手腕倾斜,清冽的酒水从壶嘴缓缓流下,淅淅沥沥地落到地板上。 系统静静地看着,蓦然问道,“你在干嘛?” “你不觉得这个场景,很适合敬亡者一杯酒吗?”江岚收回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系统:“……” “其实就是你想耍帅了对吧?” 江岚皮笑肉不笑,“知道就行,说出来就不礼貌了。” 他喝完杯里的酒,把酒壶和酒杯放到桌子上,转身冲向床铺,一把扑了上去,“睡觉睡觉。” 第二天江岚一早去了城外,城里风声鹤唳,气氛严峻,他需要去城外留暗号,最近最好换个传信方式。 他走的城东侧门,那里都是水匪,俨然已经被水匪占据了。 江岚换了身装扮,把长发藏好,缩骨后瞬间窄了一圈,身高也矮了十几厘米,成了一米七的麻杆男人,眼睛滴溜溜地转,搓着手时很是贼眉鼠眼。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侧门,从兜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老刀牌烟,来到门前弯着腰给守门的水匪抽了一根递过去。 那水匪踹了他一脚,把烟塞嘴里,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骂骂咧咧,“你他娘,就给爷爷抽这种烟?” 江岚陪着笑,“大哥你也知道,好东西怎么轮得到我这种小喽啰啊。” 边说还把手往水匪那里伸,“您这,给我留一根过过嘴啊。” “去去去,”水匪呸了一声,“赶紧走,这烟是我和兄弟们一块分的,守着个破门啥也捞不着。” 江岚余光看到身后又走来一队水匪,他面上懊恼,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的话,“老大他们也该回来了吧,已经不少兄弟都离城了,咋还没见到老大?” “这谁知道,城主府可是气派的很,里面好东西那么多,老大光搜罗都得搜罗半天。” 水匪哄堂大笑,“哈哈哈哈是,还有城主府里数不清的美娇人。” 江岚一路走到江边,一丛一丛的蒲草高过膝盖,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黄色小花苞,巳时后江水回温,远处有农家赶了一群群的鸭子来到江边。 江岚插着兜闲庭信步,直到走到一处卧石前,卧石灰扑扑的,平平无奇,上面还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小坑,宣示着这块石头的沧桑。 他弯腰伸手拂过石头,手指读取着上面的信息,在无法使用灵活的方式传信时,张家也有一些固定且不起眼的暗点用于隐藏信息。 他在城里已经好几天没收到消息,也该出来找找暗点了,果然,暗点上有留给他的话。 江岚坐下身,背靠着石头,似乎是走累了在休息,无人看见的袖口却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匕首,他手腕翻转,在石根处留下了一个记号。 随后闭上眼,本来应该是假睡的,睡一会儿就回去。 但江岚从不屑于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所以他真睡过去了,睡之前还把系统从口袋里拿出来让他注意着点儿。 系统:“……” 活爹。 系统蹲在江岚头顶昏昏欲睡,半晌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矮小的身影,它在江岚头顶蹦跶两下,“喂喂,醒醒,有人来了。” “嘎!”给爷醒! 江岚捂着头睁眼,龇牙咧嘴,“你丫……”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看向走过来的人影,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 头发花白,拿一根木棍盘在脑后,身上的布衣很破旧,手肘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很多野菜。 江岚仔细去看,这才认出来篮子里大部分野菜是香蒲,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香蒲可食用的时候,是一种医药同食且味道不错的植物。 老奶奶腿脚不便,佝偻着身子,偶尔弯下身在地上摘几片叶子放进篮子里,站起来时总要缓很久才能继续走。 江岚就这么看着她越走越近,最后两人碰面最先吓到的居然是老奶奶,老奶奶后退一步没站稳,直直地往后倒下。 江岚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不……我有这么吓人吗? "有的兄弟,你现在比水匪还水匪,尖嘴猴腮一看就不老实,"系统给出了很诚恳的评价。 老婆婆挣扎着起身,嘴里还连连告罪,“我不是有意的,您别见怪啊别见怪。” 江岚绷着脸,等老奶奶站稳后才松开手,按照人设他现在应该骂一句,甚至给老奶奶一脚。 远处还能看到几具身影,他有可能暴露,但江岚觉得这也就是日抛脸,人设什么的也不用太在意。 他弯腰提起刚才老婆婆掉到地上的菜篮子,递过去,老婆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张了张嘴想要道谢。 但是对着面前明显是水匪的男人,老婆婆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岚没在意,转身打算离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 江岚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灰蓝短打的男孩,短发,精小,跑的很快,江岚能注意到他跑步的姿势,他腿上的肌肉应该锻炼的很好。 跑近了些江岚看清楚了他的长相,皮肤粗糙但并不黑,一双倒吊三角眼,薄唇高鼻梁,眉毛很黑,居然有着很优越的骨相。 只是眼睛很凶恶,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知道这是个硬茬子,他说杀人就绝对会杀,因为他的眼里藏着凶性和血性。 手里沾了人命的家伙看他一眼就明白,这人,早晚会是亡命徒。 男孩跑到江岚面前,猛地往江岚身上推去,江岚退后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手下用力,男孩手里掉落一块刀片。 江岚笑了,他还真没看错人,小家伙危机意识够强啊,不管江岚是谁他都是抱着杀人的心思来的,偏偏下手前还藏的很好。 “想杀我?”江岚脚尖踢飞地上的刀片,刀片擦着男孩的裤腿飞了出去,划破了一块布料。 男孩一僵,脸皮抖动了几下没说出话,他挣了挣手腕,完全挣不动,男孩一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江岚一眼,“奶奶,你回家!” ------------ 第125章 天降横财 老婆婆“啊”了一声,猛地扑过来按住了江岚的手,声泪俱下,“别动手别动手啊,这位爷、陈皮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想杀人、他不敢的……他他他我给您跪下、”老奶奶说着就要往下跪,江岚一惊,另一只手连忙搀住老奶奶。 他扫了一眼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他一脚踹开陈皮,“呸”了一声,恶狠狠道,“没长眼的小崽子,爷能把这老太婆怎么样?” “滚开,浪费爷的时间。” 江岚转身就走,心想着,橘子皮你可千万别再找事了,我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各走各路就好。 咋恁背捏,碰到橘子皮这个最记仇的家伙了。 果然,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江岚侧身闪开,闭了闭眼。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江岚还是回了头,先是用巧劲把那个老婆婆踹到一边,按着陈皮就是一顿狠揍,边揍边骂,“不长脑子的蠢货!” 以貌取人,虽然我现在确实不像好人,但我又没把你奶奶怎么样,不会看吗?啊? 江岚越想越觉得他欠揍,原本照着身上捶的拳头哐一下落脸上了,陈皮也不吭声,死咬着牙伸长脖子,眼睛凶恶地盯着江岚,时不时还想还手。 老奶奶在旁边不住哀求,直往陈皮身上扑,江岚看似凶恶实则用巧劲再次把人推开,打了半天他才甩手站起来。 踹了陈皮一脚,“再敢偷袭爷爷,我恁死你。” 确保陈皮没力气偷袭后江岚脚步飞快地溜了,惹不起惹不起,老弱病残这俩人占了个齐全,江岚打人也是有负罪感的。 虽然打陈皮没负罪感就是了。 走之前悄悄往那个菜篮子里丢了两块大洋,日抛人设就这样吧,反正陈皮也找不着人。 江岚跑出二里地才松一口气,随后就看到系统慢悠悠地飞了过来,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咳咳咳……坏了。” 陈皮铁定看到这只鸟了。 江岚看着系统,“要不……你死一死?” 系统瞪圆了眼睛,一翅膀挥过去,啪一声糊在江岚脸上,“你丫说的是人话不?” 江岚捂脸,哼哼唧唧,“我的意思是你换个皮肤,你活够久了,都十多年了。” 谁家山雀十多年还能活蹦乱跳圆了咕咚飞的顺溜的? “那咋了,”系统不以为意,“张家又不是没有养异兽的方法,我凭什么不能活上百年。” “我就活,我才不换皮肤,我就要这个白团子。” 这可是它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身体啊!有感情了好吧。 江岚咂了咂嘴,不换就不换,陈皮看到就看到呗,能咋。 另一边陈皮试着爬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拿袖子抹过嘴上的血渍。 老奶奶一脸心疼,“你这孩子,你就不能稳稳性子吗,那人没把我怎么样,就是扶了我一把。” 陈皮上下打量了一遍奶奶,不以为意,“哦,是我看错了,谁让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老奶奶气的一口气上不来,“你刚才是不是想杀人?” 陈皮很确信奶奶没看到那个刀片,“没有,都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追杀习惯了吧,看到我动手就说我想杀他。” “是吗……”老奶奶将信将疑,弯腰想要捡起地上的菜篮。 陈皮先一步捡起来,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老奶奶,不耐烦道,“爱信不信,反正你又见不着他了,回家。” 老奶奶这才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絮絮囔囔地对着陈皮说教。 陈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嗯嗯啊啊回应一声,脑子里还想着刚才那个人,眼睛微眯,那人活着谁知道什么时候来找他寻仇? 水匪是个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必须要杀了那个人。 江岚回城的时候看到有一队军队正往正门那里去,领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军装,是个面相严肃的中年人。 军队里骑马的只有几个人,其余士兵都是步行,江岚在那个领头人身后看到了一个骑着马的年轻人,将将二十的年龄。 穿着一件少校级别的军装,戴着军帽,眼神很坚毅,他的长相很出众,身材高大挺拔,军队里面一眼就能看到他。 显然他也知道这点,军帽压的很低,又刻意收敛了气势,落后领头人两个身位。 江岚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是个张家人,他不会看错的,不出意外,这位应该是张启山。 “今天碰到两个诶,”江岚有点惊奇,“这下凑够五个了。” “还差四个,”系统琢磨了下,不忘老本行,“感觉很难从老九门身上赚能量点啊。” “黑背老六不是给了一笔进账吗?” “有点少,”系统很贪心,“没咱们前几年大笔大笔的进账爽。” 它这么一说江岚也贪心了,“是有点,好想要天降能量点啊。” [叮,系统提示,您有300能量点进账。] 江岚/系统:“……” “你刚说啥?”系统不可置信。 江岚抬头看一眼天空,昨晚上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我说——” “我想要天降能量点。” 一人一统期待地看着系统面板,面板毫无动静。 大概被盯久了,面板缓缓冒出六个圆滚滚的黑点。 [……] 江岚/系统:“……” 系统唰一下就炸毛了,“你个AL面板还敢嘲讽我?” 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江岚已经默默点开那条进账信息了,信息显示这300能量点来自于陈皮和他奶奶。 江岚琢磨了下,两块大洋能对陈皮带来的价值300能量点的帮助,估计只有他奶奶了。 或许是拿去给老人家买药了吧,江岚注意过,老人家腿脚和眼睛都不太好,肺部还有很严重的病,一到换季会频繁咳嗽。 开心,又赚一笔,江岚脚步轻快地回客栈了,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张海榆。 “有消息,我先去换身衣服。” 江岚去到屏风后面,先按了按几处关节,一阵让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响起,衣服瞬间绷紧了。 ------------ 第126章 (. ❛ ᴗ ❛.) 江岚麻利地换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到桌子前。 “怎么回事,”张海榆递过去一杯温茶。 江岚接过来,皱眉道,“有个小队在一处地下发现了大量张家人的尸体。” 张海榆面色一变,脸色倏然阴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尸体?” “不知道,暗点留下的信息很少,”江岚接着说,“他们在那处地下折了一半的人手,传信来问计划是否照旧。” “哪队的人?” “张胜墨。” 张海榆脸色更难看了,张胜墨的能力在张家都少有人比得上,他来带队都折了这么多人,又牵扯到张家先辈的尸体。 张海榆只觉得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他看向张秉岚,“你什么打算?” “计划照旧,”江岚神色不变,他的猜测更偏向于地下的尸体和汪家无关,汪家只是碰巧发现了那个地方。 他们摸不清那个地方,干脆设了陷阱,把张胜墨引了下去,这里面汪家人算的最准的就是,张家人无法对同族的尸体无动于衷。 哪怕明知是陷阱依然会踏进去。 那个地方的具体情况暂且不管,等之后他腾出手来再去探索,现在江岚的唯一目的就是小汪们的老窝。 不管中间出来多少拦路虎,都得等他捅汪家几刀再说。 江岚看向张海榆,面色平静,他既然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就要对所有张家人负责,“明天晚上我们就离开。” 张海榆应了声“好”,转身离开房间去安排其他的张家人,出了江岚房间的门先朝着一边的小二招了招手,“去准备一份午饭送来这个房间。” …… 晚上夜深人静,街道上不见人影,只能听到巡夜的更夫敲着竹梆子的声音,悠长的吆喝声传出很远很远。 夜色掩盖下的屋顶偶尔闪过一道道黑影,转瞬即逝,让人疑心看花了眼。 江岚难得卸了易容,戴上了一个银色的面具,换了一身纯黑的夜行衣,外面还披了件斗篷。 再加个兜帽和镰刀,他现场就能COS死神。 系统评价这是一身相当骚包的打扮。 江岚不以为然,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劲瘦的小腿包裹在长靴下,随着他的走动蹭过一旁的斗篷,衣角飞扬,在江岚的下一步落地时又飘到后面。 两边的衣角好像是两只纯黑的蝴蝶,一进一退,紧紧地跟着江岚。 江岚勾唇微笑,遮了上半张脸的面具下是一双含笑的眼,“就问你帅不帅?” “啪嗒”,长靴踏地,江岚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旁边幽黑的巷子,长发马尾轻轻摆动,几缕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又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身后。 “你看,这不就有人出来了?” 江岚脚尖微动,一脚踹飞地上的石子,石子发出破空声,向着巷子内激射而去。 系统站在他的肩头,鸟头微歪,黑黝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巷子,巷子内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系统展开翅膀,猛地俯冲出去,尾羽上的一抹黑色闪出流光。 江岚站在原地咂摸了下,“它是不是在耍帅?谁家好鸟飞之前还摆个pOSS?” “我没有,”脑中传来系统矢口否认的声音,江岚抬步走进去。 巷子内是很珍贵的人类大战恶鸟影像,可惜人类力竭不敌,狼狈地挥着手躲避。 “该死,这破鸟怎么这么难搞,”那人抬手就要射击,下一秒就被系统一爪子挠在手上。 他“嘶”了一声收回手,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耳边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哒、哒、哒、清脆且富有节奏,男人抬头看向巷子口,夜色难明,他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随着那人走近他才看见那人的脸。 男人心下一紧,握枪的手有些颤抖,这人什么德性?戴了个不顶一点用的花架子面具,这他娘是在挑衅吧? 男人胸口剧痛,那只鸟在他头顶绕了一圈飞到来人肩膀上,那人还拿出一块手帕给它擦了擦爪子,爪子上带着刚刚抓挠下来的血丝。 他试着抬枪射击,下一秒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手枪掉在地上。 男人手肘弯曲,难耐地弯下腰去,手腕骨被削去一半,那只手要掉不掉地连在手腕上,血色淋漓。 他扯了扯嘴角,碰到硬茬子了,从始至终对面的人只丢过来两颗石子,一颗干碎了他的手腕,还有一颗现在待在他的胸骨里。 张家什么时候有这种怪物了?丢个石子威力堪比手枪了。 他接了任务守在这里,对面那条街据说是张家的一个暗点,他守了好几天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白天刚把情报传出去。 上面还没派人来,他自己倒是要先折在这儿了。 亏他之前还沾沾自喜发现了一个张家人呢,觉得张家人不过如此。 男人跌坐在地上,另一手去捞地上的枪,眼前出现一双长靴,下一秒,男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咱俩好像黑恶势力,戕害无辜小汪,”江岚摸着下巴看向地上的男人。 越想越觉得刚才的出场反派气势拉满了。 “挺好的,符合你今天的打扮,”系统为他的自知之明感到欣慰。 …… 江岚走出巷子,远处走来三个张家人,手里拖着,肩上扛着,胳膊肘下面夹着,总之每个人手里都有几个战利品。 江岚沉默了,他们怎么能顶着这么一张帅脸做出这种搞笑的动作的? 那三个张家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一个人两只手,不这么做怎么带着好几个汪家人? 江岚吩咐了一句,“里面还有一个人。” 说完带着系统赶去下一个地方,商队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自动聚集过来一批小汪。 张海榆谈生意的时候就是留给双方角力的时间,就看江岚他们离开时谁能抓到谁了。 很显然,小汪们没赢过。 连带着城内安插了很久的暗桩都被江岚拔出来了。 江岚继续闲庭信步的往汪家人身边走,耍帅是其次,吸引汪家人倒是真的,看过他这张脸的都得死。 就和汪家人找到对张家特攻一样,张家人可以看着同族人去死,但是不能接受同族人不明不白的死,拿张家人的尸体去引诱张家人,一引一个准。 同样,汪家人可以为了隐蔽而对出现在眼前的张家人视而不见,但这里面不包括张秉岚。 ------------ 第127章 (●'◡'●) 他们这一路走来也算有了一个双方心知肚明的约定,一旦张秉岚不再易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座城里,那代表着张家人要开始猎杀汪家人了。 攻守易势,这也代表着这座城里汪家的探子已经被摸清楚了,汪家没有了藏在暗处的优势。 要么逃要么死。 但至今江岚还没碰到逃跑的汪家人,他们本来就是暗探,暴露出来的暗探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汪家人发现也是死,还不如和张家人碰一碰呢。 后半夜,天边出现一抹太阳暗影的时候,江岚来到一处报刊门口,推开门绕过书柜和一堆堆的报纸,走进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转动博古架上的花瓶,两侧露出一个窄小的平台,江岚把发丘指插进去,找准丝线轻轻用力拨动,旁边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 地面出现一条幽深的通道,江岚摘了面具迈下台阶,地面闭合。 顺手从通道里拎了盏煤油灯,江岚来到平地上,一共九个张家人,整整齐齐地看着地上躺尸的小汪们。 “怎么处理这些人?”张海榆开口。 “我有些话想问,”江岚视线掠过一排排汪家人,说道。 张海榆“嗯”了一声,弯腰拎起一个汪家人就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儿,角落里传来汪家人的惨叫,惨叫声持续了半刻钟,张海榆走出来,手上还沾着血,沉声道,“去问吧。” 江岚走过去,那个汪家人瘫软在地上,勉强维持了一个人样,也不知道张海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给他搞出这副惨样的。 江岚表示佩服,他蹲下身,“当地的水匪和你们有关系吗?” 那人气若游丝,说是要招供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讨个喘息的时间,听到这话却没忍住瞪大了眼,费力挺了挺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 就为了问这么一句废话?!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你不用刑我也能说,用刑前为什么不问一句? 你问我就说啊! 那个汪家人气的眼珠突出,用尽了力气抓住了江岚斗篷的一角,“有……有关系、是我们干的……” “你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一刻,江岚居然在那个汪家人眼里看到了一抹期待,但他还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噗、”那人吐了一口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江岚听不清,刚想开口问,就看到那人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 眼睛直直地往上看,眼珠依然突出的吓人,江岚愣住了,不……这就死了? 系统心情复杂,欲言又止,“你活阎王啊?”直接把人气死了。 江岚心虚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好,凉透了。 他费了点力气帮人合上眼,悻悻站了起来,“脆皮小汪,太弱了。” 江岚走出来,张海榆率先问道,“问完了?” 江岚点头,眉头微蹙,“嗯。” 张海榆看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没问到有用的?” “不是……哥,他好像被我气死了。” 江岚这话一出,手上忙着的张家人眼神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其中一人沉稳开口,“你问了什么?” 怪了,张秉岚还能把人气死?他审问人都审问的一塌糊涂,除了点穴什么审问技巧都不会。 除了点穴就是按部就班的问问题,问完问题就和被审问的人大眼瞪小眼,连个威胁的话都不会说。 他能把人气死?别是那人本来就有病吧。 “我问他水匪横行汪家插手了吗,”江岚眼睛眨的很慢,语气有些迟疑,“他问我还有什么想问的。” 其余张家人:“……” 他们也没想到张秉岚去问了水匪这件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事,这事干了就是干了,没干就是没干,压根没什么好隐瞒的。 甚至不用审,这对普通人来说算得上秘密,但对张家和汪家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 在场醒过来的汪家人也用一副怪异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就被踹倒在地,还被警告了,“老实点。” 张海榆上前两步拍了拍张秉岚的肩膀,“问出来就行,其他的不用在意。” 第一次碰到被气死的人,给张秉岚整的都有点怀疑自己了,张海榆一言难尽,最后选择把这事揭过去。 剩下的汪家人照例审了一部分,之后全杀了,这些由其余张家人负责。 江岚和张海榆换了身衣服离开了报刊,出来时天色微亮,雾影重重,是一个有雾的早晨。 门口蹲着很多小童,在等报馆开门,只等拿上报纸就去街上吆喝着卖。 他俩沿着街边往客栈走,往常这个时候街上该热闹起来了,摊贩、店家、黄包车……来来往往的人组成了一幅热闹的街景。 现在除了卖报的小童,大都不在街上逗留了,越是形势严峻的时候,越是报纸销量好的时候,报童都指着这些报纸挣钱。 江岚看到一个小报童顺着开了一道缝的店铺塞进去一张报纸,门里丢出来一个铜板,随后啪一声关上了门。 报童捡起铜板,在衣角擦了擦就装进了身侧的布包里,继续走向下一个店铺。 也有一些做生意的店,并不开门,只在后院小门留一条缝,熟客敲门对上暗号后店家打开门把人迎进去。 两人都没易容,张海榆一眼就可以看清他的表情,张秉岚脸色很平静,只是微微垂下了眼,“为什么要问水匪的事?” “现在的布防官上任没多久,但对水蝗一事却很干脆的放任了,偏偏在我们进城之后双方打起来了,”江岚解释道。 张海榆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你怀疑这个布防官也和汪家人有关?”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官匪勾结自古有之,利益不合结仇亦有可能,白天我看到情报官进了城,”说到这里江岚顿住了。 他侧头去看不远处的街道口,张海榆眼神微动也看了过去。 那里走出一队官兵,领头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身军装,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街边并排走的两人。 ------------ 第128章 军装 实在是江岚两人过于显眼。 在雾色朦朦、行人寥寥的街道上,两位长相和气质一看就非同一般的年轻人闲庭信步地走在街道上。 张启山看到两人的第一眼就感觉心脏猛然悸动了一下,那一瞬间,血液似乎也变快了几分。 又在下一瞬恢复了原样,但张启山知道,刚才心脏的剧烈跳动不是错觉,胸口的皮肤仍然滚烫,直直地烧进了心里。 他把目光聚在街道里侧的那个年轻人身上,那人乌发如墨,高束身后,似乎是侧头和旁边人说着话,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润放松。 很出众的一个人,隔着薄雾,张启山依然能感知到那人身上的清透干净, 清晨的阳光透出一缕从那人身边擦过,张启山看清了男人的脸。 神仪明秀,你不见他不明世间绝色,你见了他却又不再被他的脸吸引,那人身上的气质太特殊了。 张启山想,在此之前他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人,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张脸。 像是把春景融进了一块玉里,美玉已是难得,于是在你驻足欣赏时,发现了里面如诗如画的美景。 张启山收回心神,视线转向旁边那个人,这才发现那人冷着一张脸在看他。 在张启山看过去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张启山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配枪。 不会错的,那个男人确实想杀了他。 这样僵持在街口毫无意义,张启山深吸一口气,朝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打马前进。 双方碰面,张海榆率先开口,“长官看够了吗?” 他原本五官就偏冷峻,藏着杀意时这份冷峻就变成了冷厉,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外表的攻击力。 至少张启山知道,这人现在心里一定在骂他,骂很脏,他抱了抱拳,“抱歉,多有冒犯,在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这位兄弟容貌出众,多看了几眼。” 还有刚刚血脉的异动似乎是那个人引起的,越是靠近张启山越是肯定这一点。 张海榆手腕一抖就甩出去几张刀片。 眼前闪过几抹银光,张启山后腰下弯,身体躺倒在马上,一个刀片擦着他的眼睛过去。 张启山一只手撑着马身,胳膊用力身体腾空,在空中旋转了半圈,长靴落地。 站定后猛地拉住缰绳,枣红色的马儿仰天嘶吼一声,前蹄踏地走动了两步,重新变得温顺了下来。 “之前是在下冒犯,但是这位兄台,”身后的士兵已经举起了枪,张启山摆了摆手让他们放下枪。 “不说枪械无眼,就是我这马儿,也危险的很。” 张海榆眼神冷漠,“下一次,是你的喉咙。” 张启山眼睛微眯,陡然笑道,“不知道二位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 江岚拉过张海榆的手腕上前一步,张启山这才发现,不止是之前对他出手的那个男人,这个他一开始就在关注的男人,同样比他高。 高出的那点并不明显,但张启山还是心里啧了一声,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两人应该是他爹说的东北张家的人。 东北张家风水这么好的吗,养出来的人这么高。 “吃饭,”江岚微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微笑,纯属礼貌。 张启山想到刚才在街口时看过来的那一眼,这人对着身边那人笑的轻松,这么一对比,愈发显得现下的客套了。 “公务在身,还请两位解释清楚。” 城里戒严,张启山跟着的那位长官昨天晚上就接管了城主府,他一早带人封了城东侧门,现在在逮捕城里残留的水匪。 这两人不像水匪,但要说他们是普通人,那也着实不可能,现下严峻的情况,这俩人还这么悠闲的大清早散步。 说实话,可疑确实是可疑的,但张启山一想到这俩人的身份,水匪和城里戒严对他们着实没什么威胁。 这么一想,大清早散步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也不了解东北张家的行事风格,或许他们就是这么……有格调? 张启山啧了一声,还是不能相信心里的猜测,“今日唐突,若是两位不介意,启山愿在午时备下一桌薄席来宴请二位。” “不必,”江岚轻笑,他的声音清润,不急不缓,说着拒绝的话也很难让人感到冒犯,“我们今天就会离开。” 张启山暗暗可惜,但还是点了点头,让开了路,目送着两人的身影在街道消失,张启山翻身上马。 一拉缰绳,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继续巡查。” 张启山骑在马上,想着刚才那人的话。 水匪一事在他的猜测中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那人说了今天离开,应该也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意思。 只是可惜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很少起主动结交某个人的心思,但刚才那个人确实值得结交。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那人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 …… “诶好帅啊军装,”江岚对着系统发出了羡慕的声音,“我也想要。” 岚看到,岚想要,岚没得到。 系统发出嘎嘎嘲笑,“你要不去混个军官当当。” 江岚轻啧,“没机会啊。” “刚才那人,也是张家人?”张海榆问道,“张家哪一脉有流落在外的族人。” “在外地的族人都有记录在案,”张海榆大概对上任族长那点破事不太清楚。 江岚给他科普一下,“海榆哥你还记得上任族长有个和外族结婚的儿子吗?” “记得,”这事很难瞒住,只是那人后来再没出现过,对那人的处置也不曾透露,张海榆倒是不知道族长最后怎么处置的。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人是……不对,那是他儿子?” 张家人长寿又年轻,张海榆从不在面貌上判定张家人的年龄,要不是刚才那个军官太青涩,张海榆说不准会直接把人认成族长儿子。 现在想来,那位应该是族长孙子。 军装配枪,面容坚毅,显然也闯出了自己的天地,但在张海榆眼里,还是太青涩了。 江岚点头肯定了张海榆的想法,“今天碰到他也是凑巧,回族后给他建个档案。” 既然确认是张家血脉,无论在不在族,必须有档案可查,这也是张家千年来的规矩了。 ------------ 第129章 买房 说起这个事,江岚必须鞭尸一下上任族长,那老小子连档案都做不好,上任后建立的族人资料大都不全。 更别说他那个被逐出族的儿子了,档案只记录到离开张家,之后的行踪、记事,全然没人记录了。 江岚很难评,说他不在意那个儿子吧,偏偏他既没杀了他儿子,也没杀他儿子相好和孙子。 说他在意吧,当时汪家已经暴露出来了,他就这么让他儿子离开了,也不怕汪家把人抓走研究。 毕竟那些年失踪的张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在汪家手里。 这几年冒出来个莫云高来和小汪们抢业务。 再往前数的很长时间里,张家不明不白的失踪只在世间极其隐秘诡异的地方和小汪们手里。 张海榆“嗯”了一声,他不管档案馆,这些事听过便罢。 两人回到客栈,这条街上光明正大开着店门的就只有他们落脚的那个客栈。 原因嘛……江岚把目光移向靠坐在客栈台阶角落里的黑背老六。 那里前不久还歪了具无头尸体,黑背老六砍的。 之前雨夜里披着的蓑衣垫在他身下,怀里抱着一把刀睡得安静。 掌柜的出来迎人都放轻了脚步,不敢吵醒他,看到江岚时惊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才无措地看向张海榆,“蔡老板,这位是?” “你不用管,”张海榆越过他往楼里走,“送两份早饭上去。” 掌柜应答着跟在他后面,拉过路过的伙计吩咐了下去。 江岚走到黑背老六面前蹲下身,“六爷。” “我之前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要走了?”黑背老六抬起头,声音嘶哑,入目的是一张格外陌生又格外出众的脸。 他沉默了,倏然冒出一句,“你哪位?” 江岚眼眸一弯,笑的很开心,“六爷竟也会开玩笑吗?” 黑背老六随意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直接道,“请我喝酒。” 江岚朝客栈里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一个伙计走出来,“客官您要点什么?” “去温一壶上好的酒,再拿两个酒杯。” 黑背老六原本想说不用温,但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张脸,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讲究点就讲究点吧,这人一看就知道养他的人费了很多心力,通身的气派不是真金白银见过大世面都养不出来。 江岚要是知道黑背老六的想法,肯定狠狠点头,没错,我养我自己真的费了很大的功夫。 能把我养的这么好真是辛苦我了。 他找了块相对平稳的地方也学着黑背老六盘腿坐了下来,只是和黑背老六潦草的坐姿不一样,江岚盘腿坐依然很端正。 两人相同的姿势面对面,一随意一端正,一邋遢一整洁,看着颇有些忘年交的意味。 如果忽略黑背老六的真实年龄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大的话,两人论年龄说不准可以说是同龄人。 “你还没有说,考虑的怎么样?” 黑背老六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媳妇说我要是有个房子,能安稳过日子,她就跟我。” 江岚心领神会,笑道,“恭喜,得遇佳人,喜结良缘。” 黑背老六脸上露出一个笑,他觉得这话很中听,他这辈子大概不会有婚礼了。 他也没正儿八经地看过婚礼,但婚礼上左不过也是说这套话,确实好听。 “我只会杀人,你雇我是个赔本买卖。” 黑背老六握了几十年的刀,初见这人的那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顶顶厉害的高手,他打不过。 江岚还是笑,他发现六爷实在是一个纯粹的人,像他这种不老实的,碰到这种纯粹的人,就会咕噜咕噜冒出一些坏点子。 “我不雇你杀人,”他话音一转,“我之前与你说久闻大名,那不是假话。” 黑背老六不信,他一个干脏活赚钱的,有什么大名可言,“不说算了。” 江岚刚想继续说,伙计就端着托盘走出来了,两只手一手托着一个,江岚搭了把手接过来。 “诶多谢您,”伙计道谢,把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摆到地面上,除了酒还有两碗粥和几叠早点。 “蔡老板让我给您带几句话,空腹不能饮酒,您得先喝了粥再喝酒。” 伙计边说边觑着江岚的表情,见人没有生气的迹象才继续说,“还说……不能多喝,说是原因您知道,您自己注意着点儿。” “好,多谢你带话,”江岚递过去一块大洋,可怜伙计生怕这劝酒的话说出来会挨揍,战战兢兢的。 伙计拿着大洋高高兴兴的走了,这边黑背老六已经一杯酒下肚了。 江岚递过去一碗粥,“空腹不能饮酒。” 黑背老六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耷拉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家里人管不到我。” 但还是把粥接了过去,很干脆的几口喝完了,刚放下碗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叠包子。 黑背老六:“……” 最后两人还是吃完了早饭才开始喝酒,江岚继续之前的话题,“六爷的刀是出了名的快。” “闹市一路过,沿街落人头,盛名至此,有人敬仰实在正常。” 黑背老六闷头喝酒不吭声,他也不是个傻的,这人明显在拿他打趣。 “六爷娶了媳妇,也该成家了,总不好让白姑跟着你风餐露宿。” 江岚把酒杯递过去,黑背老六给他倒上,他拿着酒杯慢慢喝着。 上头有道轻飘飘的目光,来自二楼,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江岚等张海榆不再看了才闷了这杯酒,那么小个酒杯谁要品酒啊,一口闷。 黑背老六沉默了,“我给她买个宅子。” 他自己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习惯了,从没想过要有个屋子遮风避雨。 他抬头看江岚,“你帮我买,我欠你一件事。” 这算是回应之前江岚问的“考虑的怎么样了”,长期雇佣做不到,帮人做事可以。 他没买过房子,正好身边有现成可信的人,干脆把这事交出去。 江岚挑眉,站起身,“那走吧。” “现在去?” “我很快要离开了,”江岚解释道,“走之前把你的事安排妥当。” 黑背老六喝完杯里的酒也站了起来 跟在江岚身后。 ------------ 第130章 直觉 城里总有包办跑腿消息灵通赚中介费的人,江岚用不到,张海榆来城里做生意没少有人给他送礼。 送房子的也有不少,“选个街道上的楼房吧,你和白姑应该比较熟悉这类房子。” 毕竟一个天天往茶馆墙根靠,另一个在楼里住了几年。 “还能做点生意,真闲下来日子反倒没趣。” 黑背老六只一味点头,闷头跟着走,突然想起来,“你叫什么?” 江岚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能让六爷开口问名字……” 江岚思考了一下,迟疑道,“我的荣幸?” “我不和人打交道,没必要知道他们的名字。” 黑背老六摩挲着手里的刀,刀柄很光滑,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路,他最常打交道的就是一把刀。 现在又多了一个白姑。 但他和白姑都是自出生就被家里遗弃了,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 “我本名叫张秉岚,”江岚笑道,“但我在外大多不用本名。” 在某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久会认真想个名字,其他时候,打听情报或者路过,江岚都是随口起个名字。 王二李四之类的他都叫过。 后来张秉岚这个名字被汪家人记在了心里,江岚省了很多伪装的功夫。 黑背老六点点头,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之前的易容和现在的本名足够他看清某些事。 江岚照着记忆走到一处三层小楼,小楼旁边分别是一间饭店和点心铺子,整条街大都是做买卖的店面。 也怪不得这个房子会被送到张海榆面前了,前后五百米都没有做布料生意的。 那人也是用心良苦,张海榆但凡在这里开了店生意一定差不了。 店门上了锁,两人绕到后面的小院翻了进去。 “这房子真是你的?”黑背老六怀疑地看着他,走自家房子还得翻墙? “地契之后给你送来,”这房子确实不是他的,但不妨碍他送人。 他现在专职算账,张海榆经手的生意、收受的贿赂,都得从他手上过一遍,能安排的就安排出去,不能安排的就隐藏下来。 张家现在的很多暗点就是这么来的,能做暗点的房子都不会让人查出问题来,时间最远的能追溯到好几个朝代前。 “进去看看吗?”江岚问他。 黑背老六摇摇头,”不用,就这了。” 江岚转身看了一眼这个三层小楼,这会儿雾已经散尽了。 阳光在屋檐上跳跃,蔚蓝天空和层层白云映在三楼的窗花上,楼下那个一身脏污的男人抱着刀面色平静。 “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我老家有个弟弟,”江岚说道,“或许以后你们有机会碰到,他如果有麻烦,希望你能搭把手。” “他长什么样?” “白净、缄默,眼睛很黑。” 黑背老六沉默,这形容不算常见,但他在茶馆蹲着的时候,几天里也总能遇到一个,他很干脆的说,“认不出来。” 江岚又想了一下,“和我一样的人,你打不过他。” 黑背老六懂了,到了他这种境界的刀客感知极其敏锐,客栈门口他就感觉到了,张秉岚和他身边的那个人,都不简单。 “我走了,”江岚告别,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黑背老六“嗯”了一声,声音还是很暗哑,“下次我请你喝酒。” 江岚没应声,挥了挥手利落地翻过了墙。 没有回客栈,江岚来到城外江边,沿着昨天的路找到那块灰扑扑的石头,照例在石根划了个很轻的记号。 这是在告诉之后会来到这座城的张家人城里的大致情况。 做完这些江岚原路返回,江边蹲着一个在抓螃蟹的小身影,他顿住了。 “那是陈皮吧?”江岚有点牙疼。 系统瞅一眼,肯定道,“是他,旁边还有个竹篓,里边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螃蟹。” “谢谢,大可不必说的这么详细,”江岚丑拒。 “以常理来说,”江岚边走边说,“越是不想碰到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 “但如果我根本不在意陈皮会不会看到我,那他就看不到我。” 江岚脚步一顿,猛地侧身,手臂往旁边一捞,摊开手一看,是块石头。 江岚挑眉,他还以为是什么凶器呢,转过身,某个小橘子皮正沉着脸看他。 江岚把石头抛回去,陈皮抬手接过,“怎么认出来的?” 他都没缩骨和易容,浑身上下和之前相似的地方就只有某个白毛团子。 但隔着这么远,陈皮也看不清一只鸟的样子。 “没认出来,”陈皮开口,提着竹篓走过来,“直觉。” 和直觉也没关系,只是看到可疑人试探一下,毕竟他家就在不远处,那人转过身的时候陈皮才感觉一丝熟悉。 但这不妨碍他说他认出来了,反正那人不知道。 陈皮走到他身前,把那个石头丢下去,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巧落到江岚脚边。 他看了一眼停在江岚肩上的山雀,嗤笑一声,“蠢鸟。” 系统:“?” “丫这张破嘴,真欠呐,”系统忍不了,唰一下就飞了出去,照着陈皮脑袋来了一翅膀才飞回来。 陈皮阴狠地盯着那只鸟,系统转头轻啄着梳理羽毛,“嘻,活该。” 江岚压着嘴角,好险没笑出来,他握拳轻咳一声,“找我有事?” 认出来了,然后呢? 他怀疑某个橘子皮压根没认出来,只是在进行日常的挑衅行为。 “没事,”两人没什么交集,虽然对这人的易容有点好奇,但想想也知道这人不可能教他。 陈皮上下打量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长得倒是挺好看。” 说完就提着螃蟹篓子越过江岚走了。 江岚原地凌乱,“还没我胸口高的小兔崽子,装什么大人样?” “长得~倒是~挺好看~夸你呢,”系统嘲笑。 江岚嘻嘻,“蠢鸟~” 系统不嘻嘻了,它还没被人骂过蠢呢,哪怕是张家那些人见了它也得夸一句聪明。 更别说在北京那些年了,甚至还有人叫他爷。 可恶小橘子皮,统爷记住你了。 ------------ 第131章 门 江岚没回城,径直走到了几公里外的树林,等到夜半三更时张海榆一行人才赶了过来。 江岚拿出地图,画出一条线,“去北京。” …… 他们从正阳门进的北京城,城门口两列士兵,个个配枪,表情肃穆地看着过路人。 正阳门是前门,也是北京城规模最大的城门,19世纪末的时候,正阳门的箭楼被焚毁。 19年初才开始修缮,到1906年才重新修缮完备。 这里人流络绎不绝,他们一行人并不起眼,顺着排队的人走上前,交上护照和通行证,城门口的士兵查过之后还给他们。 穿过城门进入城里,江岚看着眼前的街道,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街边的铺子换了名字,建筑又翻了遍新,这里还是那么热闹,北京城里的人就爱热闹。 一行人分散开来,去订客栈的,去卸货的,去当地商会打交道的。 江岚和张海榆照例在街上走了几圈,等到某个巷子口时突然消失。 身后跟着的人瞳孔一缩,下一秒脖子传来刺痛,他茫然地捂住脖子,温热的血流出来。 还不等他倒下,张海榆捂着他的嘴把他拖了进去。 “刚进城就被跟踪了,”张海榆蹲下身扒了他的上衣,没看到熟悉的纹身。 他站起身,“又是个没什么用的。” 江岚也拖进来一个,检查了一遍,皱眉道,“等等晚上。” 按照他的猜测,从他们进城就应该有汪家人一路盯着才对,结果跟过来的这些人全是小猫两三只。 像是汪家人随手发展的下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做事,给钱就干。 晚上江岚搬了个椅子坐在窗边,这次的客栈房间在三楼,往外还能看到远处亮着灯火的箭楼,巡逻的士兵在箭楼内走动。 窗边闪过一道黑影,江岚一脚踹在墙上,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猛地滑出去数米。 江岚后腰用力后弯,一脚踹在黑影身上,椅子两根后腿艰难地支撑着,黑影在地上滚了一圈,袖中飞出几把小巧的飞箭。 朝着江岚急射而来,江岚抽过桌子上的剑,手腕一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飞箭悉数被打落在地上。 黑影再次近身,江岚单手把剑抵住地板,一个旋身飞跃翻到黑影肩膀上。 膝盖用力下压,黑影抵抗不及,猝然被压跪在地上。 江岚起身,剑尖抵着黑影的脖子,轻轻一划,一道血线出现。 这些动作发生在几秒之间,他提着剑转身,窗口赫然站着几道黑影。 …… “1、2……5,”江岚拖着尸体给他们排成一排,挨个扒了他们的衣服。 在看到熟悉的凤凰纹身时满意点头,“我就说小汪们怎么可能不来。” 他们不来江岚都没法安心睡觉。 房门轻声打开,张海榆走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加上你这边的五个,一共13个。” 江岚内心轻啧,一共13个,我占5个?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要知道,这间客栈一共九个张家人。 合着他们一人一个,我一人五个。 “分出一个人处理尸体,其他人和我去内城,”江岚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张家人,沉声道。 其余张家人留下一人,分散开往内城赶去,江岚从三楼翻下去,落地无声。 系统飞在天上给他展开地图,他俩可以共享视线,系统能看到的江岚也能看到。 就是有点晕,本来就是3D实物地图,还是双视角,江岚感觉自己跑步都有点飘。 其实只是脑子不适应,脚步依然很稳,速度飞快地往内城赶。 直到来到一处很气派的王府,江岚翻身进去,他进来的位置在王府花园。 旁边是一处戏楼,戏楼前边是一汪水池,水池连在一条河上,河水绕了花园一周。 江岚沿着河走了半刻钟,看到一个建在水上的亭子,亭子正中是一个金子做的蟾蜍。 一方连廊建在河对岸,连接着水榭,江岚没时间走去对岸,他测算好距离助跑几步,脚尖点在岸边石头上借力腾跃。 凌空飞出去数米后身体开始下落,江岚眼神一凌,踩在一朵尚未开苞的荷花上。 荷花弯下了头,又在江岚离开时慢悠悠直起了身,花苞开裂出一道缝隙,一抹粉色露了出来。 缝隙越来越大,一瓣接一瓣的花瓣舒展开来,花身抖动了两下,它成了这片池子里,唯一盛开的那朵荷花。 江岚落在水榭上,快步走到蟾蜍边,在蟾蜍底座摸索了一会儿,找到机关后按了下去。 底座缓缓向旁边移动,露出了下面的平台,江岚双指插进去猛地拧动,咔嚓一声。 机关打开,江岚指骨也断了。 他沿着裂开的地面走下去,甩了甩手,手指恢复如初。 这玩意真恶心,没有钥匙就只能发丘指来开,想要打开势必要先废两根手指。 没有技巧,全是对张家人的恶意。 越往下走越阴凉,江岚还能听到水流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在这样的一处地下动手脚,汪家应该也费了很大的功夫。 通道尽头是一扇门,门上雕刻着浴火的凤凰。 凤凰展翅仰天长啸,两边的翅膀和尾羽栩栩如生,上面燃放着剧烈的火焰。 凤凰却毫无痛色,一双眼睛是纯然的冷漠,它身姿高贵,昂着头颅,直直地冲上云霄。 “非常骚包,”江岚锐评。 这幅画某些脑残汪家人来看可能会感动于凤凰浴火重生的精神,但江岚觉得,凤凰身上的火可能是在暗讽张家。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度理解,总之这火怎么没烧死它? 他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机关,重新把目光放在门上。 这才发现门上的壁画发生了变化,原来是红色的凤凰蓝色的火焰,现在火焰变成了黑色。 而且……这扇门也很奇怪,门上的壁画自成一体,与其说是一扇门,倒不如说它原本就是一幅完整的壁画。 但这条路的尽头必然是另一条路,所以这幅壁画只可能是尚未开启的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岚转头去看,是张海榆。 “前院看过了,”张海榆走的很快,“除了几个留守的老仆和管家,空无一人。” ------------ 第132章 虫子 走的近了张海榆也看到了凤凰浴火的壁画,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靠近壁画。 壁画使用的颜料特殊,张海榆伸手抹了一点轻轻嗅闻,一股很清雅的冷香。 放到外面应该不少人会花钱买。 指尖的颜料很快挥发,张海榆把目光重新放回壁画上,江岚眼神一动,“哥你把火折子拿远些。” 张海榆顺从地退后几步,江岚上前把手掌贴在壁画上,手下触感冰凉,下一刻仿佛有水流流过,江岚收手后撤。 壁画上的火焰缓缓褪去黑色,变成了蓝色,江岚眼疾手快打开了火折子。 微弱火光下,壁画从上而下缓缓流淌出一条红蓝色的银河,无数形态颜色各异的细小虫豸附着在壁画上。 在感受到外来的温度时翻身,由此达成了为壁画染色的目的。 江岚把火折子靠近,缓慢移动的虫豸僵硬下来,又在下一瞬被旁边的虫豸吞噬殆尽,壁画留出一小片空白。 那是壁画最初的模样,这幅壁画原本就没有染色。 虫卵破裂,新的虫豸填补上去,壁画又恢复了完整。 江岚转身,“不是颜料,是一种虫子,和壁画紧紧贴在一起,不怕麒麟血。” 果然是对张家人特攻,从门口的机关到这扇门,摆明了是在防张家人。 “人的体温会唤醒它们,一烧就死,但补的很快,”张海榆想起刚才火折子靠近时壁画空出来的一幕,“机关在这些虫子下面。” 张海榆说完拿着火折子靠近,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管,拔出木塞把竹管里的液体泼向壁画。 火折子一点,火苗腾一下燃烧起来,煤油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漫。 过了一会儿,煤油燃尽,江岚看到灰色的壁画一瞬间又重新填补上颜色。 江岚心下轻啧,这玩意要不是有毒,冲着这份冷香也能大卖,还是可再生资源。 张海榆扶着额,晃了晃脑袋,视线内的色块越来越严重,沉声道,“这东西的气味,毒性很重。” 他抽出匕首一刀划在壁画上,刀尖和石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虫豸消失一瞬又重新出现。 江岚扶住他,皱眉道,“还能撑多久?” “半个时辰。” 不怕水火也不怕麒麟血,气味有毒…… 江岚把发丘指贴在壁画上,手指用力,一寸寸摸过去,碾死了一片片的虫豸。 他比张海榆的症状轻一点,还不到影响脑子的程度,最多是眼前有重影。 一个个彩色的小点点爬到江岚手上,他不在意,有种咬我啊。 除了放毒和好看一无是处的东西。 手下的壁画凹凸不平,再加上现下中了毒,江岚摸过去有种恍惚的感觉,分不清机关到底在哪。 还好有系统给他提供第二视角,系统脱了皮肤蹲在江岚头上,眼睛跟着江岚的手指移动。 指腹在壁画上磨出了血,留下一道道血痕,转眼间又被虫豸遮住。 毒不是伤,面板显示他的身体状况良好,提示他要花能量点买解药。 系统一拳怼在面板上,“扣了吧唧的,活该你赚不了钱。” 江岚感知着手下的凸起,眼神一凌,两指用力插进石缝里,镂空的石壁内横穿着一根根锋利的铁线。 手指进去的突然,被削下来几块血肉,江岚没敢再动。 另一只手轻轻抽动石砖,打开了一块手掌大小的入口,手指轻轻移动感知着里面的铁线。 小虫子还在他的手上爬,江岚皱眉,这些小虫子不敢靠近他的伤口处。 那里麒麟血的气息太浓,对它们多少有点影响,但却顺着他手腕不断往里面爬。 旁边闪出一抹火光,张海榆白着一张脸靠过来,手上的火折子在江岚手腕上方转了一圈,虫豸僵死地掉落下去。 还不等新的虫豸补上来,张海榆拿着火折子烧了一茬又一茬。 江岚专心着手下的机关,轻动铁线后凝神听着石壁内机关运作时发出的声响,就这样一根根铁线听过去。 在找到石门开关的那根铁线后手指勾起猛地一扯,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江岚抽手迅速后撤,还不忘拉过旁边的张海榆。 通道内轰隆声不断,石门缓缓打开,江岚右手颤抖,不住地往下滴血。 刚才要不是他撤的快,手指已经被切下来了。 中了毒神志不清再加上那些虫豸干扰,想要解开机关本来就是难上加难,最后连接着机关的那根铁线是双线。 牵动一根另一根会立刻绷紧,铁线锋利无比,即便第一根切不断手指,第二根也逃不过去。 不愧是对张家人特攻,这还没进门呢关卡就一道接一道的。 张海榆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丢嘴里一颗后看向张秉岚,这才发现他一直低垂着头。 张海榆心下一紧,扶住那人肩膀,紧张道,“怎么了?” “没事,”江岚摇头,抿唇笑道,“哥接下来的机关要靠你来解了。” 他把右手伸出去,瓷白的皮肤上面是道道利器割出来的伤口,两根发丘指更是凄惨,血肉淋漓可见内里的白骨,伤成这样肯定是没法再解机关了。 张海榆瞳孔一缩,倏然抓住了张秉岚的手腕,检查了一遍,眉头紧皱,“可能会影响手指的灵活。”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发丘指不够灵活几乎是致命的影响。 他把药丸递到张秉岚嘴边,“解毒丸。” 等那人吃下去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挖出里面的药膏抹在张秉岚手上,又缠好绷带,安慰他,“没事,回族后能治好。” 江岚轻轻“嗯”了一声。 包没事的,就是……江岚目光不断往张海榆怀里瞅,这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张海榆穿的夜行服,虽然不是贴身但也没宽松到哪去。 这衣服算是被他利用到极致了,江岚感叹,他藏东西这门课一定满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门内,张海榆举着火折子走在前头。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厚重的石壁,和想象中的危险四伏不一样,张海榆一路走一路戒备着,没发现任何机关和活物。 ------------ 第133章 (~﹃~)~zZ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岔路口,张海榆停下脚步,回头看,“走哪边?” 说完他突然顿住了,猛地扯住张秉岚后退两步,另一只手腕一转射出去几枚刀片。 做完这些张海榆才回头去看,刚才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太过可怖,他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这一系列动作。 江岚上前一步去看,张海榆看不清的通道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距离岔路口一段距离的两条路内站满了人……死人,不、或许没死。 那些“人”面色平静,皮肤是青白色的,男女都有,统一穿着黑色的长袍。 他们眼睛是纯然的黑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岔路口的两人。 很瘦,很高,江岚观察着他们露在外面的手,几乎是皮包骨头,个头最少也有两米。 皮肤是僵硬的,没有呼吸,这也是江岚判定他们死了的原因。 至于判定没死的原因,那些僵尸一样的人张开了嘴,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身体是死的,但里面有活的东西。 张海榆也听到了动静,伸手从后腰处掏出匕首,“往哪走?” 不管里面是什么,这条路他们都得走下去。 “左边,”江岚当机立断,两条路毫无差别,按照汪家人设计机关的惯性,一真一假必有一条死路。 但是死路会在某一处连接着正确的路,就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了。 江岚提着剑杀进去才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假设他们走的是错误的那条路啊? 可恶,他这些年难道就没有运气好过吗? 一剑刺穿面前人的心脏,那人毫无所动,双手死死抓着江岚的剑,低头咧出一个撕破了脸皮的笑。 嘴里的舌头牙齿发黑,那人一口咬下去,江岚掐住他脖子把他的头往旁边石壁上撞,抽剑砍断了他的脑袋。 脑袋落地时从嘴里飞出来一条纯黑的蛇,一口咬向江岚的脖子。 江岚侧身躲过,剑身一绞把黑蛇绞成了几段。 死前黑蛇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江岚一脚踩过去,一个鞭腿把靠近的死人踹到后面的死人身上。 通道狭窄,至多能容纳三个人并排走过,江岚和张海榆杀了半刻钟,也不过走出去数米。 太多了,这些被黑蛇寄宿的死人太多了,通道望不到头,这些死人好像也杀不尽。 江岚默数着时间,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松了口气。 一剑抽飞和他缠斗的死人,江岚回身,“缠住这些人!” 后面跟来的张家人迅速上前,接过江岚和张海榆手里的怪物,“你们先走。” 江岚边走边砍,不再执着于杀了这些人,凡是拦路的统统抽到一边。 后面的张家人迅速上前掩护,江岚看了一眼配合默契的张家人,“你们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 其中一个张家人把怪物压跪在地上,双腿用力,旋身一扭,咔嚓一声,怪物的脖子断裂。 那人高声应道,“知道,你们快走!” 江岚面色一变,厉喝道,“回头!” 说着一个箭步冲过去,按着那人的肩膀把人扯过来,怪物的爪子擦着那人的脖子过去。 江岚一个错身抽剑砍在怪物脖子上,手下用力连剑带着怪物甩在地上。 那人迅速反应过来,抽刀砍在江岚的剑上,剑身被冲击着切开怪物的脖子,江岚熟练地解决之后出现的黑蛇。 看向那个张家人,“小心点,这些怪物砍掉头后还会有黑蛇出现。” 那人严肃着脸点点头,江岚这才离开。 他和张海榆跑了十几分钟才来到通道尽头,是一块光滑的石壁。 “这里设计的很奇怪,每个通道完全独立。” 就像是为了把人困死在某个通道内,又或者是为了打乱队伍,走到最后势必只剩下一个人。 江岚有预感,下个通道或许就要把张海榆留下了。 张海榆在找石壁的机关,机关并不隐蔽,他没费多少时间就找了出来。 解机关时张海榆凝神屏息,全神贯注感知着手下机关的移动。 江岚在一旁紧紧盯着张海榆的手,情况不对他会立刻拉着张海榆离开。 却没成想直到机关被解开张海榆都没受什么伤,他松了一口气,“走吧。” 张海榆甩了甩酸痛的手指,沉声应道,“嗯。” 两侧依然是熟悉的石壁,两人走了一刻钟,通道内突然明亮起来。 江岚眯着眼去看,前边是一扇银色的钢板门,他看过去时,那扇门正在缓缓打开。 门内灯火通明,一眼就能看到里面一个接一个的房间,上面还挂着编号。 张海榆走过去探查,手腕被抓住,他回头去看,“没事,我过去看看。” “这里应该是实验室,”说着江岚越过张海榆走上前,张海榆连忙跟上去。 江岚一脚踏在门内,什么都没发生,这里依然很安静。 两人静静地走过一个个房间,头顶的电灯为他们照着前路,直到走到下一扇钢板门前。 “这里没有活人,”张海榆开口。 “不会,”江岚笃定,“汪家不可能放弃这个实验室。” 他们行商的目的地就在北京,这是前几天就透露给汪家的事情,队伍行进路线是瞒不了的。 这一路查暗探、清暗点都是障眼法,江岚只是怕太着急让汪家人放弃这个实验室。 他至今没有动过汪家的据点就是不想他们提前转移,不然张胜墨不会那么容易踏入汪家的陷阱。 从一开始江岚下的命令就是可以杀了汪家人但绝不能动他们的据点。 必要时候可以示敌以弱,不能引起汪家警觉。 等到他摧毁了北京这个据点,张胜墨和张瑞临那边才会动手,一举摧毁汪家布置在西边和东边的中心据点。 至于北边的中心据点,就是江岚现在所在的这个实验室。 从他们来到这处地下已经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至今没有碰到一个活人。 排除汪家猜到了他的计划或者队伍里出了叛徒,只剩下一个可能。 汪家从他们来到北京之前,就已经开始转移了,不论江岚的目的是什么,汪家都不会容许一丝一毫的暴露。 至于队伍里出了叛徒,可能性太低,张家人甚至今晚才知道他们要来内城王府。 在此之前就连张海榆都不会多问一句,张秉岚说什么他做什么。 ------------ 第134章 (. ❛ ᴗ ❛.) “哐当——”走廊突然传出物体落地的声音,两人瞬间转身戒备。 身后的通道还是他们来时的模样,走廊上的电灯把周围环境照的一清二楚。 “在门内,”江岚目光放在某一扇铁门上,刚才的动静是门内传出来的。 张海榆抽出匕首,缓缓走过去,轻微且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内回响。 这处走廊的地板材料特殊,连同两侧的墙壁,都是合金材质,且不吸音。 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发出清晰的声响。 张海榆走到门前,门上有个意味不明的圆形图案。 铁门和墙壁严丝合缝,他尝试着把匕首插进去,匕首无法寸进。 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张海榆把木牌摘下来,正面写着一个“甲”字,背面是一个形似图腾的符号。 符号大致呈圆形,一笔造就,仿佛一条盘踞的黑蛇。 张海榆看了看符号,又看了两眼门上的图案,确认了这俩是一个东西。 江岚蹲在钢板门前,这里有个很明显的钥匙孔,他拿了根铁丝试图撬锁,意料之中,锁孔毫无动静。 他用手指丈量着内里锁芯的结构,手从后腰抽出黑金匕首,用力凿下去。 匕首凿在锁孔旁边,钢板凹下去一小块,锁孔扩大了一些。 江岚收回匕首,火折子靠近观察着内里的锁芯,内里零件无数,一块块精密地拼接在一起。 最核心的地方……江岚视线转换,眯着眼往里面瞧,陡然看到某个东西,他猛地起身,后撤几步按灭了火折子。 张海榆被他的动作惊动,迅速靠过来,“发现了什么?” “火药,”江岚沉声道,“这扇门里面埋了很多火药。” 目测点燃后能把这片地皮炸个两三遍。 他看向张海榆,“需要钥匙开门。” 里面机关复杂又埋了太多火药,一旦失手他们瞬间就会被炸成飞灰。 这扇门的钢板极厚,炸药埋在他们这边,哪怕爆炸另一边通道有钢板挡着,也造不成太大影响。 怪不得江岚没用多大力气就在门上凿出一处凹痕,因为门的这边只在表皮覆了几层钢板,内里除了锁芯就是炸药。 江岚走到刚才发出动静的门前,屈指敲了敲门,门内瞬间传出一阵撞击声。 张海榆转身去其他门上找机关,从他们来到这里,无论是之前守在通道的“死人”,还是刚刚自动打开的钢板门,都昭示着汪家人在主动把他们放进来。 既然想让他们继续走下去,没道理不留下钥匙。 张海榆走过一扇扇门,铁门闭死,他打不开转身就换下一个。 两人一人找一边就这么走着来时的路。 直至敲到某扇门时,厚重的铁门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张海榆眼神一凛,手掌贴在铁门上,用力一推,铁门微微挪动。 他把匕首咬在嘴里,另一只手一起贴在铁门上,双臂用力,肌肉鼓起。 “咔咔咔——”铁门被缓缓推开,门内传来刺鼻的血腥气。 张海榆连忙屏息以防中毒,江岚赶过来,两人一起推开了门。 走廊的灯光延伸到屋内,张海榆和江岚都愣神了一瞬。 门内空间不大,不过十几平方的大小,屋顶挂着一条条人干。 尸体不是干尸,而是被活生生千刀万剐到只剩下骨头,一丝丝鲜肉还挂在血淋淋的骨架上。 暗红的血水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门开后又缓缓流向门外。 为了保持骨架完整,这些骨架上缠着一根根铁丝,脖颈处更是死死缠绕了好几圈,铁丝的尽头连接在天花板上。 江岚只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铁丝是在人活着的时候缠上去的,铁丝勒紧血肉,卡在骨头间,一圈一圈,把人体分割成数个部分。 刽子手拿着刀剐下他们被勒出的血肉,等到剐完了身体,再把铁丝缠死在脖颈上。 经验丰富的行刑手会把铁丝收紧到擦着喉管但不割破的程度,这个时候,人还活着,气若游丝。 他们的内脏器官,肠子骨头血管都还在,只是没了外面的血肉。 这是一种很残忍的酷刑,受刑人直到脸皮被剐干净了依然还留有一丝意识。 眼珠还能转动,却因为失去了眼皮没法闭上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炮制成骨架。 行刑到最后,受刑人往往是被吓死的,行刑的人很有分寸,没有碰到一丝一毫要害处。 他还能活,只是没有了人样。 “这是……张家的审问手段,”张海榆哑声道。 血水漫到两人脚边,江岚陡然感到一阵惊悚,门内的尸体齐刷刷地看着门口。 他们的眼珠被人挖了出来,只剩下两个巨大的空洞留在脑袋上,洞内时不时滴落一滴血水。 江岚视线下移,尸体的手指被人砍掉了几根,他无法判断尸体的身份。 “不是张家人,”系统突然出声,飘到江岚面前蹭了蹭他的脸。 “这里面没有张家人。” 江岚悄悄蹭回去,“我知道,这一看就是假的。” 那么多被活剐的尸体,不可能是张家人,汪家没有那么大本事。 砍了手指也只是为了误导罢了,江岚只是有点生理性不适。 丫也太残忍了。 但一想到这酷刑还是张家人想出来的,江岚狠狠闭眼,刽子手竟在我身边。 “这是挑衅,”江岚轻声说道。 用了张家的审问手段,砍了尸体的手指,仿佛在告诉来人,很快很快……吊在这里的就是真正的张家人。 张海榆“嗯”了一声,一脚踏进了血水里,“你留在这,我进去找钥匙。” 江岚没应声,抬步跟在张海榆身后,下一瞬他就被按着肩膀停在了原地。 张海榆的眼神很幽深,面色平静,让江岚想到了大海,暴风雨之前的大海。 天际昏沉,浓黑的云卷坠在海面上,大海一望无际不起一丝波澜,沉寂与危险交织在一起,只等云卷翻涌,掀起滔天巨浪。 张海榆静静地看着他,双手牢牢地按着他的肩膀,不容反驳道,“你留在这。” 他越来越心慌,走廊的灯光刺眼,他却觉得体内余毒未清,有些看不清张秉岚的表情。 ------------ 第135章 (◍•ᴗ•◍)ゝ 这里的一切是在针对张家人吗? ……是在针对张秉岚。 张海榆头脑越发清明,撑起一个笑来,“行了,你守门吧,我去找钥匙。” 说完拍了拍张秉岚的肩膀,转身走了进去。 江岚持剑的手紧了紧,一脸不解,“他想啥了?这个表情……非常恶寒。” 好像在看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娃娃,生怕它啪一下,碎了。 这个表情出现在张海榆脸上非常的不可思议,因为他大多时候是个酷哥。 江岚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拿着一根乌黑的鞭子挡在巷子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和张逾山。 寂静的雪夜里,他是孤高的鹰,压迫感十足。 十几年前江岚背着他躲避汪家的追杀时都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脆弱。 ……确实是脆弱,相比起江岚,张海榆更像是那个瓷娃娃。 他大概不知道,那双静静地看着江岚的眼睛里,有着脆弱和祈求。 江岚有点头疼,他怀疑张海榆可能看出来点什么,也所幸在这里的是张海榆。 张海榆从来都是最尊重张秉岚决定的那个。 大概是因为他是外家追认回的本家人,看似冷漠其实最会体谅别人。 他比在本家长大的人更明白张家人要活下去有多么无力。 对于他这种在本家长大的外家人来说,最难能可贵的是,有人肯给他一个选择。 可惜他从来没得选,所以他格外纵容张秉成。 很神奇,对于张海榆和张秉成,江岚居然从两人身上看出了互相纵容。 张海榆明白张秉成的苦闷,放任他的不规矩。 张秉成知道张海榆的恐惧,见缝插针地表示我不会放弃你,在我这里,你可以交付信任。 虽然表达方式有点奇怪,但一想到是张秉成,那就不奇怪了。 所以相比张秉成由本家训练出来的敏锐,张海榆对人心有着独一份的敏锐。 可惜上一任族长在任时不可能让张海榆进入本家档案馆,不然他其实比张秉成更适合这份工作。 实际上,哪怕张海榆被追认为本家人,早些年也没接触过族里的重要任务。 是在接触了张胜墨之后才慢慢爬到了在张家不容忽视的地位。 这方面张秉成也帮不到他,张秉成对权力向来敬而敏之,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听话办事。 刚认识张海榆那会儿,张海榆还是他的手下。 等张海榆通过他认识了张胜墨之后,没过几年,两人出任务就是张海榆主导了。 虽然两人一向不分主次,但从那之后,张海榆没少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张秉成。 很久之后、偶然的瞬间,张海榆陡然明白了张秉成为什么对张家的权力不感兴趣。 越是靠近那个漩涡,越是无法信任张家千年来的信仰。 张家人对秘密怀有敬畏之心是因为,一旦得知了某些秘密,他们对自身存在的意义将会抱有无法遏制的质疑。 张海榆尚不曾接触到太多秘密,重重阻碍挡在他面前。 他很敏锐的知道阻碍之后是他无法接受的真相,面色平静地回到了张秉成身边。 彼时张秉成笑的放肆,狂拍着张海榆的肩膀说道,“都说了让你离那些老家伙远一点,啧啧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张海榆难得没有反驳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突然说道,“我年龄大一些,血脉也不如你,大概会比你早死几十年。” 张秉成不笑了,他摆摆手,“说这些都太早了,搞不好咱俩明天、下个月、下一年就死了。” “谁早死都不重要了,因为咱俩一块死了。” 张海榆给了他一拳,照着脸打的,他最烦张秉成说胡话,什么荒唐无忌的话他都说的出口。 一张破嘴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好像这世上没有他在乎的人或事了。 …… 张海榆在屋内找了一遍,毫无所获。 他把目光放在吊在空中的尸体身上,从怀里掏出手套戴在手上,一个个摸过去。 其实对于摸尸这个事情,张家是有专门教过的。 张海榆皱了皱眉,至今为止的针对都摆明了汪家对张家的了解和渗透。 他按着张家教过的技巧反方向去找,果然,没一会儿就在一具尸体的膝盖骨里面找到了钥匙的一部分。 继续找下去,张海榆分别在膝盖骨、手臂肱骨、脊椎骨里面找到了金属物。 他把这些金属物收好,尸体排列的紧密,这一会的功夫他身上已经蹭满了血。 血腥味令人作呕,张海榆感觉自己快失去了嗅觉。 快步走到门口,跑在远离这个房间的地方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头脑的眩晕被缓解了些。 脱下手套,顺便给这些金属物擦了擦血,张海榆把东西递给张秉岚。 江岚接过来琢磨了一下,咔嚓两下把东西组合在一起。 合一起后不像钥匙,反倒像是一个图腾。 一个金属的圆环,里面旋转盘绕着一条连贯的线,江岚把这个东西转了两圈来看才反应过来。 这是刚才那个房间的木牌背面刻着的图案。 江岚抬头刚想开口,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两人瞬间回头。 那个挂满尸体的房间,关上了门。 江岚心里冷笑,“我就说这鬼地方一定还有活人,不然怎么卡时间卡的这么好。” 除非汪家人能预知未来。 系统表示赞同,并安慰道,“把他们都杀啦!” 两人回到刚才的房间,江岚找准方向把圆环放进门上的图案。 圆环和图案严丝合缝,很顺利的嵌合了进去。 张海榆拉着他后退两步,抽出匕首,眼神锐利地看着门。 几秒后一声很轻的“咔嚓”声,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一丝血腥气弥漫出来。 两人推开门,门内很黑,墙壁用了特殊的吸光材质,外面的灯光只能往门内延伸几寸。 江岚低头,一只苍白带着血迹的手挣扎着伸向门口,食指和中指长的出奇。 那只手五指死死地扒在地上,用力到磨破了皮肤,磨出了血肉。 ------------ 第136章 中毒 江岚瞳孔一缩,猛地越过张海榆冲进门内。 黑暗里的人,上身赤裸着,匍匐在地上。 手腕、脚腕、腰间、脖子都缠上了锁链,锁链深深陷入血肉里,染了血、生了锈。 那人不知道怎么弄坏了一只手的锁链,还不等他继续解开身上其他的锁链,地上就突兀地出现很多锋利铁刺。 自下而上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房间深处地面斜着向下凹陷出一个深坑,那人下半身坠了下去,身体不住地往下滑。 上半身被铁刺固定在原地,如果江岚他们再晚来一会儿,那人会在重力拉扯下被铁刺切割。 切成碎块的尸体直直地掉进深坑里,只留满地鲜血。 血的颜色鲜艳,分明是刚刚才流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人是在江岚开始找钥匙时才被铁刺刺穿,地面开始凹陷。 一旦他们找钥匙时间太长,这人就会被铁刺撕裂身体。 江岚单膝跪在地上,按住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持剑砍断那人手腕上的铁链。 那人手上没了束缚,双手迅速攀住地面。 张海榆蹲下身拉住那人双手,对着江岚说道,“继续。” 江岚先是砍断那人脖子上的锁链,随后单手攀在地面上,身体猛地下滑。 手上的剑碰到那人脚上的锁链,他用力挥剑砍下。 “铛——”的一声,铁链没有断开。 江岚咬牙,这个姿势使不出力,他松开手,身体再次下滑。 地面是光滑的金属,江岚抓住旁边的铁刺固定住身体,一瞬间,锋利的铁刺割破了皮肉。 江岚暗道不好,他低估这些铁刺了,再抓几秒骨头都得被割断。 手边就是锁链,江岚抽出黑金匕首,哐当两下,锁链断开,又砍断那人腰身的锁链。 江岚腰身用力,一个上翻单膝落在地面上。 那人身上还被数根铁刺贯穿,他咳出一口血,在张海榆手上借力,咬着牙使劲往旁边一翻。 “噗呲,”铁刺离开身体,那人仰躺在斜坡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不住地流着血。 张海榆迅速把他拉了上来,揽住他靠在怀里,看着他身上的血窟窿皱眉,“需要快速止血。” 张海榆把匕首递过去,江岚接过来,打开火折子,火苗烧灼着匕首。 过了好一会儿才烧的通红,张海榆捂住那人的眼。 江岚把烧红的匕首贴在那人的血窟窿上,“滋啦——”匕首和血肉接触的部分冒出白烟。 “呃、”那人死咬着牙,脸上肌肉紧绷着,额角青筋爆起,牙齿被咬的咯咯响。 没等匕首温度彻底退却,江岚迅速拿下匕首,再晚一会儿,匕首和血肉粘连在一起,要拿下来就得重新撕开伤口。 血窟窿处一片焦黑,但好歹是止住血了。 那人呼吸不稳,一会儿急促一会又微弱,没到他喘不过来气时,张海榆一个剑指用力点在那人颈间动脉处。 那人猛地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张海榆猛地拍了下那人的后背,那人咳呛出一口血。 这是一种很痛的点穴,严格来说是一种审问手段。 受刑人撑不住晕死时点在这个位置,一瞬间就会阻隔血液和呼吸,又在手指离开的下一瞬血液直冲大脑而去。 剧烈的冲击会让受刑人瞬间清醒。 江岚继续烧匕首,烙伤口,过程中江岚捏了捏那人身上的肌肉,肌肉松弛。 这人被下了药,使不上力气。 等到结束止血那人才开口,声音嘶哑,“张秉岚。” 江岚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知道他的名字,“嗯,是我。” “地下是……实验室,”那人说话费力,张海榆撑着他的身体,“三天前汪家人开始布置……” “布置了什么?”张海榆皱眉问道。 “不知道……”那人说话断断续续,继续说,“下面东西还在,汪家没有转移走。” 没有转移实验成果,却在这处地下布置了很多机关。 张海榆看向单膝蹲在那人身前的张秉岚,他垂着眸,一副沉思的模样,随后抬头看向那人,问道。 “钥匙在哪?” “没有钥匙……”那人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斜坡,“那就是入口。” 江岚左手手指蜷缩,有点幻痛,那个斜坡再往下,全是铁刺。 哪怕缩骨下去也会重伤,更何况下面情况不明,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张海榆也想到了这点,他开口刚想说话,猝然吐出来一口血。 “咳咳……”他瞳孔一缩,不可置信,“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中的毒? 江岚拉过他的手腕,越诊越震惊,他让系统扫描了一遍。 内脏……在溶解。 他轻轻按在张海榆脾脏的位置,焦急道,“哥你感觉不到疼吗?” 内脏溶解怎么可能不疼,但张海榆直到现在都面无痛色。 张海榆又吐了口血,摇了摇头,“感觉不到。” 这种情况很像是中了某种尸毒的症状,但那种尸毒极其刺鼻,又带着人死时的怨气。 进入人体后会麻痹痛觉,直到身体慢慢化作尸水。 江岚看了眼面板,上面显示这是一种混合毒,尸毒只是其中一味。 他想到了刚才挂满尸体的那个房间、门口的凤凰壁画、或者其他不起眼的地方。 汪家就喜欢搞这种不起眼但混合在一起让人防不胜防的东西。 江岚低声骂了句脏话,张海榆还在咳没听到。 倒在张海榆怀里的那人倒是听得清楚,诧异地看了张秉岚一眼。 传言有误,张秉岚也不是毫无脾气的面团子。 还会骂脏话,凶得很。 江岚从商城买了解药,从怀里拿出来喂给张海榆。 张海榆把药咽下去才开口,“什么东西?” “解毒丸,”江岚解释道,“我配的。” 张海榆没多问,只说道,“还有多少?” 这药进嘴后张海榆才感到烧心灼肺的痛苦,他当即明白了这毒毒性有多强。 和门口那幅壁画上的毒不一样,那个毒他身上带着的解毒丸就可以抑制。 现在这个毒,只怕在张家也不好解。 “没了,”江岚摇头。 张海榆叹了口气,“那你应该给自己留着。” “嗯,”江岚笑道,“出去后再配。” 张海榆没说话,要真那么容易配出来,张秉岚就不会只带着一份了。 ------------ 第137章 人没了 张海榆疼的脑子混沌,脑子里的杂音让他控制不住的想撞墙,江岚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块手帕。 靠在张海榆怀里那人瞪大了眼,有手帕为什么不给他一块,他牙都快咬碎了。 江岚轻咳一声,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我……没记起来。” 那人攥着手里的手帕,咬了咬牙,发现牙疼的不行。 张海榆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冷汗渗满了额头。 江岚从那人手里抽出手帕给张海榆擦了擦额头,轻声道,“等下有人来接应,你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解药起效后估计会疼几个时辰,出去后记得清余毒。” 他又把那块手帕塞回那人手里,站起身,“我走了,海榆哥。” 张海榆伸手想要拉住他,恍然间发现手臂无力到抬不起来,用力侧了侧头。 张海榆看到张秉岚走向了那个斜坡,垂在身侧的手血肉模糊。 那只手被铁刺伤的很深,他还没来得及给他包扎。 眼前一片模糊,再睁眼时,已经没有了张秉岚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张海榆低垂着头,轻声开口。 “张海归。” 张海榆很短促的笑了一下,“好名字,怎么被抓到这的。” 那人也闷笑一声,语气飘忽,“很久了,我第一次去到本家,第一次接到本家长老下达的命令。” “还没等我做完任务,就被抓来这了,”那人垂着眼,“真给外家丢人。” 张海榆没开口安慰,换做是他,也会觉得丢人, 张海榆疼的发抖,那人有了几分力气就自己靠去了旁边的墙上。 两人静静地待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脚步声,张海榆偏头去看,是张家人。 来的人里面分出一个人扶着两人来到外面亭子里,把人送出来那人也没离开,抱臂看着下面的通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出来两个张家人。 “见到张秉岚了吗?”张海榆问道。 “没有,”出来的人摇头,“更深处有很多汪家人尸体,都是他杀的。” “那他人呢?”张海榆皱眉,既然是一路杀过去的,怎么只见汪家人不见张秉岚? “我们的人一进地下就被分散了,张秉岚留了话,让我们一个时辰内都离开地下。” 那人话音刚落,地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通道内又跑出来两个张家人,两人身上还背着两个人。 灰头土脸,脸上还蹭了几道黑灰,一出来就急促开口,“下面开始爆炸了。” 张海榆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通道内走。 张海归连忙拉了他一下,却没想没拉住人,自己反倒被带倒在地上。 还是旁边的一个张家人扶了他一把又拽住了张海榆,还不等他开口劝说。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水榭四周的柱子晃动,通道内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张海榆仿佛能感受到爆炸扑面而来的热浪,扭曲了眼前的一切。 他喃喃道,“张秉岚……在哪?” …… 江岚在爆炸开始时拉了具汪家人的尸体挡在身上,旁边的金属墙壁突然打开了一道一人的通道。 江岚拉着尸体进去,外面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他靠在金属墙上,感受着爆炸带来的震动。 突然笑道,“这是给我准备的……笼子?” 房间不过几平米,通体合金材质,江岚进来前粗略地看了一眼,厚达五十厘米。 别说爆炸了,炮弹直冲都穿不透。 “砰砰砰!”三声枪响。 两枪在腿上,一枪在肚子上。 江岚没忍住闷哼一声,捂着肚子上的枪伤。 天杀的在这种封闭的空间开枪,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江岚抬眼盯着前面持枪的人,另一只手从后腰抹过,房间内出现一声巨响。 那人躲闪不及,被这一枪打在了肩膀上。 江岚又开了一枪,搞笑,就你有枪? 再下一枪打在那人左边偏下的位置,那人往左躲过上一枪,耳边一声巨响,肺部传出灼烧感。 他来不及看一眼伤口,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抬眼看向江岚。 江岚粗喘了口气,把手枪丢到一边,闷笑一声,“没子弹了。” 那人咬着牙起身,眼前银光一闪,他蹬蹬后退两步,大张着嘴,嘴里不住地往外溢血,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江岚咳出一口血,张家人还是比较擅长冷兵器,没子弹而已,又不是没武器了。 房间上方的四个角落里冒出四个管子,管子往外冒着大量的白烟,不一会儿就遍布了整个房间。 江岚闻了一下,迷魂散,足以致死量的迷魂散。 就算他是张家人,壮的像头牛,这么大剂量的迷魂散吸进去,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 西边的某处地下。 张胜墨身上伤口无数,脚步飞快地跑着,数米外的石门正在缓缓往下落。 他眼神一凛,一个鞭腿踹开旁边的汪家人,黑金古刀插到石壁上,身体腾空,猛地踩在一个汪家人的肩膀上。 借力往石门的方向跳去,顺势拔出黑金古刀,那个汪家人被他一脚踹趴在地上。 张胜墨凌空一跳后就地翻滚,身体擦着石门出去,手掌按在地面上翻起身来,单膝跪地缓住冲势。 旁边的张家人迅速打开火折子丢进去,石门内的地面上闪着油光,那里事先撒满了油。 也埋好了炸弹。 “嘭、”石门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一声高过一声的爆炸声响起,山体晃动,无数石块震落下来,张胜墨起身拉过旁边的绳子。 上面接应的张家人拉动绳子,两人离开这处久不见天日的地下。 下面温度越来越高,张胜墨眼神幽深地看着黑暗的地洞。 这处地下连接着地底火山,数百上千年来不曾爆发,但张家自然有办法引动地势。 火山在地底深处爆发,彻底掩埋了这里的人和秘密。 …… 张瑞临从面前人的胸膛里抽出黑金古刀,猛地砍向另一个汪家人。 那人躲的及时,张瑞临一刀砍在了旁边巨大的玻璃容器上。 “哗啦——”玻璃碎裂,里面绿色的液体流了出来,一同流出来的,还有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 旁边一个张家人皱了皱眉,暗骂道,“畜牲。” 和他打在一起的汪家人冷笑一声,“你们也没好到哪去。” ------------ 第138章 缘分 “砰!” 开口嘲讽的汪家人猛地向前踉跄两步,摸了一把后脑勺,定睛一看,一手的血。 后面偷袭的那个张家人对着刚开始骂人的那个张家人厉喝,“别说废话,尽快杀出去!” 那人张嘴,舌头微动,一枚刀片已经插到汪家人的脖子里了。 “知道了,”随手掐住旁边敌人的脖子,那人眼神冷酷,地下的实验室灯光通明。 无数巨大的玻璃管矗立在这里,里面绿色的液体幽幽的闪着光。 玻璃容器内泡着各种各样的器官、尸体、活体,泡到发白。 实验室面积很大,地面躺着很多汪家人的尸体,大多是一击毙命。 “杀了这一批,就算杀干净了,”那人手下用力,咔嚓一声掐断了手下人的脖颈。 身后的张家人一个侧踢踹飞过来偷袭的汪家人,瞪了那人一眼,“要打就好好打,作什么妖?” 那人悻悻挠了挠鼻尖,不说话了,眼看张瑞临那边又围上去几个人,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张瑞临抽刀转身,黑金古刀抽离尸体时发出一阵刀鸣,刀身在空中划了个圈,溅落几滴鲜血。 他冷眼看着一地的尸体,吩咐道,“补刀。” 在场的张家人纷纷抽出武器,就近割下地上尸体的脑袋。 一时间,利器嗡鸣,鲜血四溅,利刃闪过,战场上充斥着肃杀与静寂。 张家人的眉眼这一刻是如出一辙的冷酷。 一阵轻微的动静出现,某个张家人看着脚下翻了个身的“尸体”。 不等“尸体”继续躲,几个刀片穿透他的身体,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张家人收回手,追着张瑞临离开了这里。 张瑞临走出这处山洞时天刚蒙蒙亮,远处金乌初升,在枝头新叶上照出一层金色。 树林间飞过几只山雀,棕色羽毛,身姿矫健地穿行在林间,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张瑞临想到了某个白团子,那只鸟被张秉岚养的很好,只是太好了点。 白白胖胖的,总让他疑心会不会飞不起来。 贪吃爱玩、疲懒、凶性很大,和张秉岚是完全相反的模样。 但很喜欢张秉岚,在张秉岚面前总是瘫成一张饼,看着很乖。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瑞临回头,张家人陆陆续续地从地下出来。 “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等族里派人来接手。” 张瑞临带着几个张家人离开,他的眼力很好,下山时又看到了那几只山雀。 仔细想来,他好似从来没送过张秉岚什么东西。 那孩子喜欢什么? 送什么他应该都会开心吧。 …… 北京西城区某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这里路过时总会停下来探头往里面看一眼。 “这位大哥,前面怎么被围起来了?”一行人拍了拍旁边抄着手看热闹的大哥的肩膀,问道。 “看不出来吗,”大哥耸了耸肩,示意他看前面的牌子,“瞧见没,许氏商会的牌子。” 问话的人嚯了一声,震惊道,“许氏商会这是把王府买下来了?” 这王府可有些年头了,是顺治爷那会儿赐给某位王爷的,可惜那位王爷的子孙不争气。 这几百年的光景把家业败了个干净,剩个不大不小的爵位和这个宅子撑着门面。 后来联军侵华、清廷灭亡,这家人连忙变卖了祖宅逃出了京城。 这宅子已经空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落在哪个达官贵人手里。 现在算是落在许氏商会手里了。 “这得多少钱啊,”大哥摇头晃脑感叹道,“不愧是许氏商会。” 远处街口一个穿着长袍的白面小生看着被围起来的王府,脸上的圆墨镜遮住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这……这不对啊,”他手指不断掐动着,一副不解的模样,“之前我从这宅子路过都不敢多停留,我就没见过比这还凶的宅子。” 他腿边跟着一个小孩,小孩穿着和那人一样的布衣长袍,面容清俊,身上带着富贵窝里养出来的贵气。 只是晨光略过,能看到小孩比旁人稍浅的瞳孔,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你还要待多久,我饿了。” 那人嘴里还是不停,“怪了,这风水哪个神仙破的,佩服,实在佩服。” 小孩扯了扯他的袖口,“姓齐的,你走不走?” 这周围人来人往,小孩早就不适应了,他还没在这种闹腾的人窝里待过。 “走、走,”那人停下掐算的手,带着小孩往另一条街走去,“你脾气可真大,咱俩到底谁是谁买回来的,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 小孩瞪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谁知道你买我回来干什么,你最好是买来吃的,别打什么歪心思。” 那人笑了,“我才不吃你呢,我有粮食不吃,吃什么臭烘烘的人肉。” “都说了我是个算命的,看你和我有缘分才买了你,小孩一个心思倒是不少。” “神神叨叨,”小孩嘟囔道,“就凭缘分就能让你花钱救人?” “嘿,你可别不信缘分这俩字,”那人也不服气了,“我家长辈和我说过,我这辈子的福报就在这两字上了。”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被狗屎运砸头上的人,那家伙,那运气是真好啊,福佑后代子孙数百年啊。” “你羡慕?”小孩斜睇他一眼,“满大街都是狗屎,你自己进去踩两脚不就行了。” “不一样,”那人一听就知道这小孩不信,他叹着气,“你看咱俩现在,不也是缘分吗。” “所以缘分啊,深深浅浅,都是个人的运道,我救了你,也是你的运道。” 小孩不说话了,牵着那人的手紧了紧,“我以后还你钱。” 那人笑了一声,“行了少爷,带您去吃早饭。” 王府内,张南山拿着一张纸站在水榭内,旁边走过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张家人,“戏楼那边没有。” 张南山皱眉在纸上画了一笔,“继续找,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说着看向张海榆,“他就没和你们交代过下面的情况吗?” “没有,”张海榆依然白着一张脸,这几天他都没歇过,“进去后一直是他带路,我没问过计划,不到时间张秉岚也没有说过。” ------------ 第139章 阿飘 张南山捏紧了手里的纸,压下心里的焦急,“已经五天了。” “不管过去多久都要找,”张胜青大步走过来,手上很多细小的伤口,她拿过张南山手里的纸。 皱眉看了半天,“这下面都被炸塌了,挖了五天都没挖出一条路来……另一条出口会不会在王府外边?” “张秉岚倒是提过皇宫,”张海榆思索道,“但皇宫离这里太远,就算有出口也被炸塌了。” 他们能找的只有汪家加固过的通道,只有那里,张秉岚才有一线生机。 皇宫太复杂,按照汪家人的行事作风,不太可能把出口建在那里。 张胜青把纸塞回张南山手里,转身就走,“你们继续找,我带人继续挖。” …… 一处封闭的空间内,江岚双手吊起,垂着头跪在地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赤裸的上身。 空间遍布锁链,缠在他的手腕、脖颈、腰间、脚腕,最严重的是穿透锁骨的那根锁链。 这些铁链把他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岚和系统飘在空中,不解道,“我也没死啊,怎么又飘出来了?” “晕死也算死,”系统示意他看面板,上面显示身体损伤程度为80%。 它咂摸了下,“差不多也快死了,小汪们又该着急了。” 江岚一脸赞同地点头,“很快他们又要求着我别死了。” 系统给他一个白眼,“你还骄傲上了。” 江岚和系统飘在空中无聊地打牌,没过一会儿,合金材质的房门打开,两个汪家人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一进来先给江岚脖子上打了一针麻醉,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来一瓶药。 喂是喂不进去的,两人只能静脉注射,做完了这些又给伤口换了药重新包扎。 江岚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贯穿伤就有七八处,两人皱着眉拿针线把伤口缝合。 “之前谁来给他处理的,怎么不缝合伤口?”其中一人问道。 “他之前无意识清醒过一段时间,但凡是靠近的都被他拧断了脖子,”另一人解释道。 “被铁链固定住之后才有人敢来给他处理伤口,没敢在他身边多待,自然就没缝合。” 那人听了这些话,下针的手一抖,偏偏江岚这时还无意识地咳呛了一声,呕出一口血,带动铁链哗啦作响。 两人蹭一下退开好几米,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要不,再打一针麻醉?” 江岚盘坐在空中托腮,吐槽道,“喂喂,针还在我身体里呢,这什么三流医生。” 系统没忍住把牌摔他脸上,“你又耍诈,你哪来的2?” 四个2都被它炸出去了。 江岚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牌,打着哈哈,“是吗?我忘了。” 他收回丢出去的2,又把系统丢过来的牌塞它手里,“好了,你继续。” 系统死鱼眼,“你丫太坏了,别逗他俩了,这俩再吓跑谁给你处理伤口?” 江岚老实了,他还不想在汪家人面前表演死而复生。 两人心惊胆战地给江岚处理好伤口,抹了把汗站起身,瞥到江岚垂着的左手。 “这手要处理吗?再不处理就废了。” 原本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现在格外凄惨,血肉外翻,内里的筋脉都断了,数条利刃割出来的伤口露出白骨。 两根发丘指更是只剩轮廓,从指甲到皮肉都被削了下去。 那人看着都觉得幻痛,这么完美的发丘指可不常见。 汪家也有训练过,可惜他练的不伦不类,两根手指好像病变,平日里用手过多就会疼。 什么门道都没练出来,这人一双发丘指要练成可不容易。 另一人摇了摇头,“上边只说让我们保住他的命,别干多余的事。” 谁知道上边留着他的命有什么打算,他们只干份内的事,多做多错。 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房间,轰隆一声大门关闭。 江岚摸出一张牌打出去,“这船走了多长时间了?” “七天了,”系统也丢出去一张牌,“现在在大西洋上飘着呢。” 江岚把牌都丢出去,往后一趟,“不玩了,没意思。” “你丫把把输当然没意思,”系统把牌收起来,“哼哼要是有赌注你现在已经倾家荡产了。” 江岚打了个滚,滚到系统旁边,一把捏住小圆球,“你敢说你没作弊?” 系统目移,“系统的事,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有挂不用那不是蠢蛋嘛。 …… 东北山林里,张海生和张秉成闷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张海侠、张海盐和张海琪。 正午的太阳直射进山林,落下斑斑叶影,张秉成停下脚步,转身单手叉腰看着身后的三人,“能不能快点,我赶着回家吃饭。” 张海盐挑眉,“不是你说的让我们小心点走,这地方到处都是机关陷阱。” 张海生啧了一声,“得亏你是个活人,怎么没把自己蠢死,跟在三个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张家人身边,你还怕机关?” “挺怕的,”张海盐面无惧色,“你们老张家神神鬼鬼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么多,吃人不吐骨头,也不知道我俩这一去会被怎么折磨。” 张海侠无奈,“你俩吵嘴别带上我。” 张海盐一个猛扑搂住他的肩头,“那不成,现在这里只有咱俩是一伙的。” 感受到张海琪的瞥视,张海盐从心改口,“哦,还有干娘。” 张海侠皱了皱眉,推开他的脸,“你吸烟了,为什么不抽我给你推荐的烟。” 张海盐退后两步,哈出口气闻了闻,“这也能闻到,我漱了好几遍口。” 他摇摇头,“得,瞒不过你鼻子,下次,下次就换一种抽。” 张海侠还是皱眉,张海盐的下一次,就是一句没有尽头的空话。 这人烟酒俱下,还满口胡话,张海侠拿他没办法。 张海琪早有预料,两人很少有争执的时候,大都以张海侠的妥协告终。 除了太惯着张海盐以外,张海侠几乎没有缺点,聪明谨慎,安静听话,比张海盐靠谱的多。 “别聊了两位,”张秉成站在山坡上,无奈道,“张海生都跑没影了。” 张海盐回神去看,张海琪慢悠悠走在前面,原地只剩他和张海侠两人。 他拉着张海侠跟上去,“来了。” ------------ 第140章 他的信 “这就是张家啊,”张海盐看着眼前宏伟古老的建筑群,感叹道。 “准确的说,是本家,”张海琪从他身边走过,纠正道。 “是、是,本家,”张海盐改口,这段日子和本家人的相处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些人极其看中本家人的身份,个个都是家族狂热分子。 门口暗哨突然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表明身份。” 一段时间后,张秉成合拢衣服,五人走了进去。 “太狂野了,”张海盐啧啧称奇,“你们张家人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这算什么,”张海生把扣子扣到最上面,“我们还可以不把人当人,男人女人都不如有用的人。” 张海盐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这家族能存在这么久,真不容易。” 暗处传来几道锐利的视线,张海侠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在哪。 张海琪整理好披肩,斜了一眼搂在一起的两人,“走吧,带你俩去见族长,然后纹身。” 张海盐嚯了一声,“我俩还能见族长?” “废话,”张海生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不然带你俩回族干嘛,真以为本家想进就能进?” “看我俩年轻貌美,卖了换钱呗,”张海盐就爱说点不着调的话,尤其是对着张海生。 “我这张脸,放哪都是头牌。” 两人骂到兴头上,往往是张海盐获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张海生只是嘴毒,损不过张海盐。 这个时候就只能动手了,因为张海盐往往打不过张海生。 张海侠往旁边挪了两步,他希望张海盐在讲垃圾话的时候可以遗忘他。 但可惜张海盐每次都要带上他。 一行人又过了几个暗哨,来到张家深处,这里气氛静寂,莫名的庄严压抑。 张海盐也不说话了,几人的脚步很轻,静静地走在长廊上。 走廊尽头是一扇门,门松松的开着,上面雕刻着黑色的踏火麒麟。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院子,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一座精致的宫殿。 飞檐翘角,屋顶两侧昂首的麒麟雕像,一砖一瓦,层层叠叠,均是制式繁杂。 这一路走来,张海盐也算是看过了各个朝代的建筑样式,这个形式的宫殿还真没见过。 张家不愧是老古董,说是遍地黄金还真贴切。 张海生拉了他一把,“别往里面看。” 张海盐轻啧,开着门不让看,你干脆关上不行吗,破规矩真多。 院门前还是两个守卫,张秉成等两人检查完问道,“张秉岚在里面吗?” 两人一言不发,只是推开了院门。 张秉成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算了,和你们说不通。” 能在族长身边守着的,都是只听命令的死脑筋,沟通不了一点。 张海生已经大步走进去了,他一把推开房间的门,看到了一张极其晦气的脸。 他还得忍着晦气问,“张秉岚呢?” 张逾山没和他呛嘴,他脸色很不好,眼下青黑,眼睛里都是血丝,声音暗哑,“失踪了,张海榆还在找。” “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张海生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 “我要去大殿,”坐在首位的张起灵突然开口,他攥紧了手里的平安结,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张秉成。 又说了一遍,“我要去大殿。” 张秉成脸上的表情很寡淡,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他让你去的?” “他曾经说过,大殿内藏着张家和圣婴的秘密,”小哥直直地看着张秉成,脸色白的透明。 “这个啊……”张秉成突兀地笑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只是嘴角扯起的弧度很僵硬。 …… 厚重的殿门轰然打开,张秉成迈步走进去,小哥紧随其后。 黑暗中,张秉成的表情看不分明,“很早之前,也没多早,就咱俩第一次见面。” “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是咱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过年。” “记得,”小哥突然出声,记得那年茶杯里烫过的柿子、坐在那人怀里看的书、那人喂过来的那颗饺子。 也记得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饺子的味道、周围的环境一片模糊,但张起灵还记得,那人眉眼温和,抿唇轻笑地看着他。 胸前垂下的长发仿佛就在眼前,好像他一伸手就能抓到。 “你还记得啊,”张秉成感慨一句,走到殿内深处的墙边,手掌覆在墙上,“他说,按照辈分,你得叫我叔叔。” 张秉成转身看他,大殿里,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你应该是某个本家人和外族的孩子,阴差阳错成了圣婴。” “他去过墨脱?”小哥语气平静,分明是确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族里关于哥哥的任务记录,有一段缺失。” “同一时间记录有缺失的,还有张也成。” “张也成我不清楚,”张秉成回答,“小岚确实在十五岁那年,去过一趟西部档案馆。” 小哥垂眸,声音很轻,“他和我说过,让我一定要去墨脱一趟。” 张秉成在墙边摸索了半天,听到张起灵的话随口道,“那你父母应该在墨脱。” “按照张家惯例必然是要杀人灭口的,但张秉岚能把你好好地带回张家,那你父母就还活着。” 他了解张秉岚,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不知道那傻小子当时受了多大的罪。 摸索了半天张秉成才抽出一块砖,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他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张起灵过来看。 半晌不见人,他转身去看,就看到那小孩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秉成走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回神,你还进不进密室了?” 小哥回神,接过张秉成手里的纸条,纸条折了几折,打开是一封信。 信是张秉岚留下的。 “大殿内的密室存在数千年,是张家自传承起世代守护的秘密。” 信的开头没有寒暄,只是平静地写下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然自上一次彻底打开密室,张家已逾五百年未曾有人进入密室深处,三百年前族长信物丢失,传承断绝,埋藏其中的秘密更是不为人知。” “十年前,上任族长召集亲信,付出巨大代价进入密室,终未曾踏足密室深处,只在密室祭坛中找到了一方龙纹密盒。” “打开密室的代价太大,无论看到这封信的人是谁,望汝慎之重之。” ------------ 第141章 他的箱子 “但倘若看到这封信的人是认识我的某个亲人或者朋友,希望你们能把信放回去,然后原路返回。” 张秉成看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仿佛看到了埋首写信的张秉岚写到这里时。 眉头轻皱,脸上满是不赞同,提笔落下了这句话。 他在很认真的拒绝他们进入密室,但张秉成只觉得他太过可爱。 张秉成继续往下看,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或有所觉,写下这封信是留下线索,也是给来到这里的亲人朋友一个慰藉。” “或许此刻的我在你们眼里十死无生,但请你们相信,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愿我们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再次相聚。” “张家的秘密藏在密室深处,打不开也不能打开,不必过早选择踏入其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官。” “你是很称职的族长,密室内的事情我不能在信上写太多,但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我给你留了很多傍身之物,去看看吧。” “除了小官外我想不到来到这里的会是哪位亲朋,唯愿你们平安喜乐。” 落笔,张秉岚。 张秉成把信裁成两半,只留下前三句话重新塞回砖缝里,把墙壁恢复原样,两人来到小哥从小生活的小院。 正房的偏房常年挂着锁,小哥打开锁,推开偏房的门。 门内堆了一个又一个的木箱,张秉成打开一个箱子,呆愣在原地。 他以为张秉岚说的傍身之物会是钱财黄金,却没想到箱子里是四季的衣物。 连着打开几个箱子都是衣物,从小到大、从春到冬,这些衣服能陪张起灵很久。 张秉成再次打开一个箱子,这次里面不是衣物了,是一摞摞的书。 他拿起一本随手翻开,是一个走江湖的行客写的杂记,书里写了他早些年的经历,写他初入江湖吃了很多亏。 那个行客把这些事一一记了下来,也不知道张秉岚怎么买到这种书的。 张秉成把书放下,又拿起一本,是一本诗词集,上面还有张秉岚写的注释。 闲言碎笔,张秉成还在旁边看到了张秉岚记下的某首诗的作者轶事。 批语是,这大概率是坊间传言,正史上写明了这人此时被贬潭州,家里的妻妾陪同他一起,所以他的妻子必不可能此时红杏出墙某个京官。 张起灵弯腰拿起一本陈旧的书,书脊是用白线缝着的,打开来看。 里面的字很大,一页纸只写一首诗,一个成语,一段故事。 这是张秉岚自己写的书,缝订成册,给小时候的他用做启蒙。 他摩挲着纸张的边缘,猝然揉破了一条裂缝。 张起灵连忙松开手指,伸手抚平那页纸张,把书合上又放回了原位。 张秉成此时已经接连翻过了很多本书。 箱子里没有一本圣贤功名书,没有张家要求族人必须要学的书,只有一本本杂学游记、风景趣闻、生活常识、诗词歌赋。 他也看到了张秉岚编的那些启蒙书,还看到了其中的插画,十分有意思。 他表弟真的费了很大的心力来养孩子。 两人没有再翻其他箱子,目光放在了房间正中央。 房间正中的箱子是个机关箱,箱子整体严丝合缝没有锁孔,就像一个完整的木块。 小哥蹲下来,敲了敲箱子,凝神听着里面铁珠的滚动痕迹。 在听到铁珠和箱壁碰撞的那一刻,指尖出现一抹刀片从箱子缝隙切了进去。 轻轻拨动里面的铁珠,咔哒一声,箱子一角翘起一块木块。 小哥按照之前的流程继续拨动铁珠,咔咔咔三声过后,箱子四角都翘起了木块。 张秉成把木块拔出来,木块条形态各异,像是一把把钥匙。 小哥拨动最后的机关,箱子最上面一层内部机关轮转,刚刚拔出去的部分都变了结构。 张秉成找准钥匙孔,把这四个木块重新插进去,箱子这才打开一条缝。 他掀开木箱,“你们平日里就玩这种游戏?” “嗯,”小哥点点头,“他喜欢。” 张秉岚很喜欢看他玩玩具,更喜欢搜罗玩具给他玩。 这次是银钱了,一排排的黄金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最上面是几个红色的荷包。 和荷包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就三个字,零花钱。 铁画银钩,从容高古,挺劲秀逸。 张秉成把这张纸也揣了起来,小哥瞥他一眼,又转回头看着箱子,“下面还有一层。” 两人挪开上面的东西,打开下面的机关。 里面的东西被一块红绸布包着,张起灵轻轻揭开绸布,绸布下是一方石盒。 石盒上刻着繁杂的龙形纹样,石盒材质特殊,张秉成把手指贴上去。 触感温凉,仿若玉石,但只看外表,这就是个普通的灰扑扑的石盒。 他眼神微动,想到了某种东西,沉声道,“是陨玉。” …… 江岚的小院里,张海琪闭着眼坐在石凳上。 张海盐很敏锐地感觉到,干娘此时的心情很差、非常差,说是下一秒出去杀人都不为过。 他给张海侠使了个眼色,张海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看不出来现在什么气氛吗。 屋内的张海生和张逾山还在吵,声音尖锐的吓人,大部分都是张海生在质问。 “你就不会多问一句?你明知道那群狗东西盯他有多紧你还敢让他离族?” “他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张逾山声音透着疲惫和麻木。 “放你娘的狗屁!”两人好像动了手,屋里传出拳拳到肉的声音,张海盐探头去看。 “你行、张逾山你、”张海生怒极,话里都是颤音,“泗州古城、他好不容易活下来……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张秉岚?!” 谁都能死,为什么偏偏命途多舛的那个人是张秉岚? “因为他是张秉岚,”房门被打开,张逾山站在门口,嘴角青紫,“你很清楚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冷静点吧,张家还有很多事情在等你。” 说完他迈步离开小院,路过张海琪时脚步微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张海盐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他现在着实对这么多人在意的那个“张秉岚”好奇的不行。 ------------ 第142章 画眉鸟与蛇 很早之前,早在厦门那会儿,张海琪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他和张海侠对练。 张海盐得承认,两人光明正大一对一的打,他总是输多赢少。 张海琪对此评价他路数奇诡,偏攻弱防,出其不意或有奇效,但早晚要吃大亏。 他不以为然,以后的事谁说得准,等他吃了大亏再说吧。 他听着张海琪对张海侠的评价,不出意外,在干娘眼里,张海侠几乎是没有缺点的一个人。 张海盐总觉得张海琪这种看法夹杂着对某个人的私心。 某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他还记得干娘当时嘴角漾起一抹很浅的笑,“你没见过他,他……” “他怎么?”张海盐问,张海侠也好奇地凑过来。 张海琪一看他俩这副看热闹的模样,瞬间不想说了。 她抬手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去练功,出门查案被人几下撂倒别说认识我。” 张海盐躲开了,张海侠老老实实被敲了一下,揉着额头,“我们是挂在您名下的。” 言外之意,局子里都有备案,他俩出了事,肯定有人来找张海琪。 张海盐笑了,“两处相思一样愁,及至相逢却害羞,干娘你莫不是想到情郎了吧?” 张海侠脸色瞬间惊恐,唰一下蹿出去几丈远。 下一秒,张海琪已经一脚踹在张海盐身上了,把人踹出去两丈远,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张海盐捂着胸口坐起来,嘶嘶抽着气,“您穿的……可是高跟鞋啊。” 张海琪收回腿,给了他一个冷眼,“肚子里刚有点墨水就来我面前卖弄,下次踹你脸上。” 张海盐怕了,举手求饶,“可别,我最骄傲的就是我这张脸了,这不是您不把话说明白我好奇嘛。” “好奇好奇,你哪那么多好奇,”张海琪瞪他,“早和你说了,做事要多藏动机,” “不然会吃大亏的,”张海盐秒接话,“这话您说太多遍了。” “所以那个人是谁?” 张海琪叹了口气,轻笑道,“是亲人,是张家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 张海盐从记忆里抽身,咂了咂嘴,完犊子了,张家好像失去最不能失去的那个人了。 瞧这事闹的,张家人都魔怔了,族长跟着张秉成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干娘就干坐着自闭,张海生那家伙红着眼跟得了狂犬病似的。 不敢惹不敢惹,总感觉这个时候嘴欠真的会被揍很惨。 从早晨坐到晚上,张海琪突然站起身,张海盐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干娘?” 张海琪视线略过张海盐和张海侠,眼神平静,“走吧,带你们去纹身。” 路上遇到一个眼下带痣的少年,那少年守在通道的路口,看到三人过来开口,“族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走在向下的台阶上,张海盐和少年搭话,“兄弟怎么称呼?” 那少年看他一眼,“张海客。” 张海盐看向张海琪,张海琪解释道,“海外张家统作海字辈分,以示疏离漂泊之意。” “这我知道,”张海盐指着张海客,“那他是怎么回事,他也是海外张家?” “你可以直接问我,”张海客微笑。 “这不礼貌,我怕你觉得我冒犯,”张海盐语调突然羞涩起来,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张海客的眼神完全变了样,看张海盐好像在看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有人因为你这张嘴打过你吗?” “经常有,”张海盐秒答。 “那不奇怪,”张海客也秒答。 “我也觉得,”张海盐不以为耻。 张海客败了,纵然他天生性子开阔,终究还没有离开过张家,而张家人里,很少能找出来这么爱讲废话的人。 “你还没说你怎么能跟着族长做事,”张海盐提醒他。 “我家在本家外围,那里也有很多外家人,”张海客无奈给他解释,“我得本家某位大人物看中,跟在族长身边。” “那你很厉害喔,”张海盐夸他。 张海客握紧了拳头,“你还是闭嘴吧,我有点想打你。” 在张海盐说出下一句话前,张海侠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太没品了这家伙,小孩子都不放过。 几人来到纹身的地方,下面是一潭池水,池水鲜红如血,却没有刺鼻的血腥味。 周围堆着几块巨石,石头上放着纹身的工具和很多瓶瓶罐罐。 楼虾两人脱去上衣,张海盐突然开口,“你之前说,每个人的文身都不一样,有什么区别?” 早在厦门杀了张瑞朴时,张海琪就和他们说过张家的文身。 当时只说文身在血热时出现,每个人的文身都不一样,张家以此来验明正身。 “本家纹麒麟,外家纹穷奇,海外要随意点,”张海琪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海外张家送去本家的文身拓印她见过一部分,奇形怪状什么都有。 被张海盐知道了难免会产生一些大胆的想法,索性他还是别知道了。 “怎么个随意法?”张海盐果然在问。 “不随意,都是穷奇,”张海琪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 张海客在旁边准备文身材料,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不敢说,他没纹穷奇,在脖子上纹了一圈梵文。 当时族长告知他以后会被派去海外做任务,海外张家用传统文身会对行动产生不便,因此族长允许他给自己定个文身样式。 他定了现在这个纹身,不出意外,现在在纹身的这两人,以后会是他同事。 怀着关爱同伴的心思,他在给张海侠纹身时悄悄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式?” 张海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纹身的琪楼两人。 低声说道,“能给我纹个画眉鸟吗?” “成。” 等到纹身结束,两人隔着半边池水对望,张海盐一脸不可置信,他指着张海侠,身体残留的余痛让他手指颤抖,“他他他……” 又转头看着张海琪,质问,“他凭什么不纹穷奇,这对吗?” “穷奇挺好的,”张海琪安慰他,说完就往外走,“该回去了,这里不适合久待。” 张海盐捞起衣服,边走边穿,越过张海琪走到张海侠身边,“你纹个鸟?” ------------ 第143章 信标蛇 张海侠越品这话越不对劲,但还是先回答他,“是我本相。” “张瑞朴死的时候要靠拓印来辨认身份,我要是死了,熟人一看我的文身就能认出我。” 张海盐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张海侠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乱了脚步。 站稳后怒视张海盐,“你发什么神经?” 张海盐瞪回去,“你在伤春悲秋什么?” “我不是……”张海侠和他说不通,两人边往外走边拌嘴。 “他们关系真好,”张海客感叹道。 张海琪看他一眼,“小屁孩装什么大人样。” 张海客一噎,转身往外边走。 张海琪看着前面三人的身影,张海盐又拢住了张海侠的肩头,两人靠的很近,凑在一起说着话。 她想到了张海侠纹的画眉鸟,陡然惊觉,张海盐实在很适合纹穷奇。 画眉鸟的天敌是蛇,她以前总疑心两人太亲近,性子又相差太远。 画眉鸟跟在蛇身边,或许终会以惨剧收尾。 纹穷奇挺好的,改不了张海盐的本相,纹个穷奇镇一镇也不错。 …… 张秉成躲过扑过来的黑影,一脚把他踹飞到墙上,看向张起灵,“不是说他情况稳定了吗?” “偶尔会发疯,”张起灵走上前,“脑子清醒时也能说点有用的。” 铁链哗啦作响,张秉年还在挣扎,这段时间的囚禁让他仿若一个野人。 头发杂乱枯败,指甲很长,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两人。 “说过什么?”张秉成问。 “让我杀了他,”张起灵走过去,张秉年反倒瑟缩着往后退。 退到墙边时突然捂住了头,喉咙里发出低吼,两人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张秉年抬头,面色平静,“杀了我。” 张起灵给了张秉成一个眼神,示意他清醒时就是这样。 张秉成在他面前蹲下来,“死可以,解释清楚,你和汪家是怎么回事?” “我记不起来,”张秉年垂着眼,“我的记忆很乱,有很多空白,汪家为了防止我泄露消息,给我下了暗示。” “一旦我想起来自己是谁,记忆就会变得混乱。” “你是谁?” “张秉年,张家本家人,我是张秉年,我不是叛徒。” “我……”他又捂住了头,拼命想要抓住记忆中的残影,“那天晚上,有人要暗杀我……” “不、不是暗杀……他给我喂了一样东西……我吐了出来,我杀了他……” 张秉年断断续续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他才是叛徒……” “是他那个搭档?”张秉成皱眉,看向张起灵。 “是,按照张秉年的说法,那个人才是叛徒,暗算张秉年时被他发现,张秉年杀了他。” “但因为吃了某种东西,杀了那个叛徒后,张秉年就开始记忆错乱了。” 错乱的记忆告诉张秉年,你是叛徒,被张家人发现后杀了那个人,谎称任务失败回到张家继续潜伏。 但张秉年因为发现的早,吃进去的东西被他催吐了出来,在某一刻惊觉记忆被人篡改。 他走出门外,把自己主动暴露出来,希望有人来杀了他。 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叛徒。 …… “但这恰恰中了汪家人的计,”江岚飘在自己的身体后边,他的身体被人拖了出去。 这些人动作粗暴,一路拖一路流血,走过的路上是一条直直拖拽出来的血迹。 “汪家人需要张秉年趁着身上还有药效时靠近我,让我接触到那种引动脑中信标的药。” 系统听明白了,但它还有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被埋下篡改记忆的信标的?” “不知道,”江岚摊手,“我怀疑我之前带回去的那批黑毛蛇,里面很可能有汪家培育的特殊品种。” “带回张家后被潜伏在张家的卧底找了出来,可能在我某次去研究蛇的时候被暗算了吧。” 毕竟江岚真没少被那些蛇咬,他之前还试过读取费洛蒙,可惜他确实没这个功能。 信标蛇咬了他,把体液注入进去,初时不显,后来接触到张秉年身上的药,开始悄无声息的篡改记忆。 信标蛇能篡改记忆的体液应该很少,而且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法产出。 最大的可能那不是黑毛蛇本身就有的东西,而是汪家做实验时给它注入进去的,在黑毛蛇体内发生了某种变异,所以用完就没。 推测到这里,江岚就捋顺了这个时间线。 十五年前,他在汪家基地带走了包括信标蛇在内的一批黑毛蛇。 汪家人转移时发现那条特殊黑毛蛇不见了,于是产生了这个偷天换柱的计划。 他们先是抓住了张秉年这个本家人,在他身上埋下可以传播的记忆片段,又把人放回张家。 出动了隐藏在张家的探子在江岚研究黑毛蛇的时候,把信标蛇送到他身边。 由于江岚装着抓小汪雷达,所以这是个一次性探子,运气好江岚顺手就杀了。 运气不好就得被江岚折腾几年。 但总之他不会怀疑一条扎在蛇堆里的蛇。 等到时机合适,汪家引动张秉年身边的探子,让张秉年靠近到江岚身边,至此,完美闭环。 江岚想到某个东西,张秉年吃下去的那个药,好像是特殊黑毛蛇的唾液…… 他打了个寒颤,“咦,这有点恶心了。” 系统不理解,“注入身体就不恶心吗?” 你不就被咬了? “那不一样,”江岚反驳,“吃进去的东西,那不就相当于,张秉年和黑毛蛇,来了个法式热吻吗?” 船只靠岸,在某个靠近欧洲西部的海岛上,汪家人把张秉岚运送到地下基地,重新锁了起来。 江岚看着熟悉的锁链扣在地上,大为不解,“我就算是头大象,也禁不住这一天三顿的麻醉吧?” 就这,还得给我锁起来。 “某种程度来说,大象可能也比不过张家人的体质,”系统一脸复杂。 “有没有可能,这是你作的?” 被锁起来都阻碍不了江岚杀人,汪家人也是被吓破胆没办法了。 但哪怕吓破胆,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给江岚注射营养液,生怕人死了。 直到江岚被送到这座岛上,他们才停了麻醉。 在下一次房门被打开,汪家人给他注射营养液时,江岚睁开了眼。 嘴唇干裂,脸色白的透明,他微微偏头靠在被吊起来的胳膊上,声音嘶哑,轻到听不清,“我要见你们首领……” ------------ 第144章 忘本 来给张秉岚注射营养液的那个汪家人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几步。 半晌才意识到被锁在锁链上的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他咽了咽口水,“你说什么?” 江岚蓦地笑了,笑声很低,胸腔震动,身体无意识地颤抖,带动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我说……咳咳、”他咳了几声,呕出一口淤血,抬头看向那个汪家人,脸色苍白如纸,“我要见你们首领。” 那人骇地说不出话,张秉岚在汪家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他攥着营养针站在原地。 哪怕眼前的人被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身形狼狈,他也不怀疑这人能杀了他。 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这人很识时务地再次退后两步,留下一句,“我去上报,”就跑了出去。 “他很怕我喔,”江岚恶趣味满满。 “吓破胆是这样的,”一人一统看着小汪落荒而逃,很没良心地发出嘲笑声。 房间很寂静,只有江岚不稳的喘息声和时不时铁链被晃动的声音。 这个房间其实一直处于监视下,与其说让那个小汪代为传话,倒不如说,江岚就是说给幕后人听的。 房间好似完全密封的铁笼,完全处在黑暗中,从门口看只有二十多平米,但真实空间远比肉眼可见的范围大得多。 在这个房间斜上方十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人正透过特殊隔层玻璃看着跪在下面的人。 就好似江岚所在的空间是一楼,而其上还有二楼、三楼。 三楼的人透过玻璃和栏杆,一眼就可以看到一楼的景象。 房间内有专门采集声音的装置,不止动作,江岚的一切一直在这些人的监视下。 看着江岚的那人面容普通,只是一双眼睛很幽深,好似一汪深潭。 他的左手有两根奇长的手指,两指并剑点在玻璃上,神情隐在阴影里。 这扇玻璃材质特殊,从里往外看是普通的透明玻璃,从外往里看是黑色的金属。 “首领,要我去探探那人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利落的女子的声音。 那人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探什么?” 那女子卡壳了,又不敢不答话,只好恭敬低头,“看看他想见您有什么目的。” 那人指尖点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很轻很缓,半晌,“他见我,无非是想杀我。” “那我先杀了他,”女子着急地说。 说完才心里一紧,慌忙抬头看那人,只一眼,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失言。” 那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看着下面那个人,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比你们这群废物可有用多了。” 女子不甘地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屈辱应声,“您说的是。” 耳边传来清脆的脚步声,等那人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听到那人开口,“走吧,去见见张家的那位麒麟。” 女子站起身,透过玻璃往下瞧了一眼,眼神怨毒,转身迅速跟上男人的脚步。 江岚&系统:“……” 我俩不但听得到,还看得到。 天天搁我俩头顶密谋,天天都有小剧场看。 江岚关掉面前系统转播的面板,沉吟道,“我发现,” 系统从上面飘回来,“你发现什么?” “我发现汪家是比张家还要封建的家族,你没看到这些天不论是谁见到那个人,就一直跪跪跪。” “尤其是那个叫汪本的,有事没事跪一个,她那个首领看她一眼她歘一下就跪了。” “汪家首领,恐怖如斯。” “人家叫汪冰,不叫忘本、呸、汪本。”系统吐槽。 “你看,你也念错了吧,”江岚嘻嘻,“忘如本啊忘如本。” “你别嘻嘻了,忘本小姐看起来很想杀了你。” “那就对了,因为我也想杀了她。” 房间四周突然亮灯,白炽如阳,江岚没忍住闭了闭眼。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那人迈步进来,汪冰提着一个木箱跟在后面。 随着两人的进入,一队黑衣人鱼贯而入,分列在房间的两侧,齐刷刷给手枪上好了膛,对准江岚。 江岚:“……” 江岚轻笑一声,费力抬头看着那个人,“那么怕死何必来见我。” 那人脸色不变,微微一笑,“我确实怕死,但更想见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牧,是汪家现任首领。” “咳咳……我没兴趣知道必死之人的名字,”江岚手腕翻转抓住锁链,倒刺深入掌心,可惜他没多少血可以流了。 他偏头靠在胳膊上,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狂妄!”汪冰率先忍不住喝骂。 江岚又咳了一声,他是真忍不住笑了,这人不咋聪明的样子。 很像反派bOSS身边的狗腿炮灰,这也太典了。 汪牧也冷下了脸,“闭嘴。” 那姑娘又跪了,江岚都心疼她膝盖,跟着这么个主人辛苦了。 “东西给我。” 汪冰连忙打开木箱,拿出里面的注射器双手递给汪牧。 汪牧拿过注射器,排空里面的空气,走到江岚面前。 江岚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别紧张,”汪牧轻笑,“只是普通的营养液,即便是你,也需要维持身体基本的营养。” 针头插入江岚的脖颈,他没忍住抓紧了锁链,锁链碰撞叮当作响。 冰凉的液体随着汪牧的动作被推入体内,江岚看着面板上显示的“特殊药剂和营养液混合剂”,沉默不语。 我就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不老实。 “别这么看我,”汪牧低头看着他的眼,“我个人浅见,我们其实算不上敌人。” 江岚猛地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充斥口腔,压下了脑中的眩晕。 他抬眼,视线从汪牧的脖子划过,正对那人的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蚍蜉撼树,自然算不上敌人。” “你、”汪牧话音刚起,眼前突现一抹银光,他侧身退后两步,忙转头看向旁边的黑衣人,“都别动!” 和他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刀片接触金属地面的声音。 喝止黑衣人开枪的动作,汪牧这才细细感受着脸上的刺痛。 刀口不深,只留下一滴血,对比江岚身上的伤更是不值一提。 他食指抹下那滴血,看着手上的鲜红有一瞬的怔愣,又把视线挪到已经神志不清的张秉岚身上。 ------------ 第145章 汪牧 “你还真是……”汪牧有些无奈,他弯腰伸手捏住那人的脸,迫使他张开口。 果不其然,满口都是被刀片绞出来的鲜血。 张家口吐刀片的功夫确实便于杀人无形,但张秉岚在此之前几度昏迷,居然还能在嘴里藏下来这枚刀片。 汪家人给他搜了几次身都没发现。 手下是冰凉细润的皮肤,眼前是那人迷蒙的双眼,苍白唇边泛出一抹鲜红,数日折磨让那人长发枯槁。 长发扫在汪牧手腕,有些痒。 他捻起一缕长发,枯败杂乱,手感并不好,“我其实认识你很久了。” 这个时候的张秉岚中了药,神志不清,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倘若他神志清醒,这些话汪牧也就不会说了。 他不是很想听那人对他冷言冷语。 “我是作为你的替身存在的,汪家把这个计划称为狸猫换太子。” “我是那个狸猫,我模仿了你很多年,你的脸、你的神情、你的小习惯,大概没人比我更清楚。”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汪牧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润,和张秉岚几乎一模一样。 “我杀了那些人,成了汪家首领。” 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理着手下的长发,“如果他们没死,计划顺利,我现在应该替换你去了张家。” “但越是模仿你,我越是明白一件事,无论我外表再如何像你,一旦我去了张家,都是十死无生。” “没办法,我太怕死了,只能杀了那些人自救。” 江岚听的目瞪口呆,佩服…… 关于因为太过怕死我成为汪家首领这件事。 汪牧手掌慢慢移动到那人脖颈上,五指缓缓收紧,“我是真的不想你死。” “但我太清楚你了,张秉岚,但凡你活着,无论处在什么境地,对汪家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和汪家那些想要策反张秉岚的蠢货不同,汪牧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世上绝不存在可以策反张秉岚的方法。 如果有,那只能是这个人死去,重新投胎来汪家。 “死在我手里,也算咱俩做了一个了结。” 不……不要单方面做决定啊,江岚惊恐,拜托我都不认识你,你喊着什么仇恨啊了结啊就要杀了我。 “翻车了吧翻车了吧翻车了吧啊啊啊!” 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恨不得掏出加特林把在场的小汪都突突了。 “不……你冷静点,我还能抢救一下,”江岚很想捂耳朵,但他发现捂住耳朵也能听到系统刺耳的噪音。 “快救啊快救!” 汪牧看到那人唇边又溢出一抹血迹,张秉岚在咬舌,这个人自然不会求死。 他有些惊讶,张秉岚竟然清醒了。 手下的身体微动,那人微微后仰,眼前尽是黑影,张秉岚索性闭上了眼。 “咳……听起来、很像、丧家之犬……” 汪牧对那人太熟悉,很容易就从这嘲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笑意。 “为什么这么说,”他有些不解,“我得到了汪家。” “你也只得到了汪家,”张秉岚的声音很轻很轻,汪牧需要靠他很近才能听清。 这人伤的太重了,换做旁人早就死了百八十回,这人还能保持意识清醒。 不愧是张秉岚。 “汪家……咳、不过是复仇的工具……” 张秉岚的手慢慢松开铁链,身子瘫软下来,却又被缠住身体的锁链固定在原地。 铁链绷紧,死死勒进血肉里。 铁链是特制的,为了防止张秉岚缩骨逃脱缠的很紧,其上倒刺无数,甚至能扎进骨头。 唯一没有倒刺的锁链,是穿透锁骨的那根。 未免倒刺触及内脏,危及生命,穿透锁骨的锁链只是普通的铁链。 那人的脸从汪牧手边滑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昏迷之后不自觉颤抖的人。 复仇的工具吗? 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他们因为汪臧海的谋划存在于世,仿若世间幽灵,见不得人。 但若说纯然为了汪臧海,自然不可能。 能为了汪家死心塌地的,都有着自己的私心。 只是他们的私心和汪家牵扯太深,离不开舍不掉。 死亡不是必有的觉悟,死亡在这条路上,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汪家太擅长拿捏人心、制造把柄弱点,一点点控制住汪家人。 他们所有人都是这个精密机器的工具。 汪牧从没想过脱离汪家,很早之前,他被选中成为那个计划的一员。 身边一同被选中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有他活到了最后。 后来随着张秉岚在张家的地位越来越高,身份越来越特殊,他在汪家也越来越受重视。 他是依附着张秉岚活着的。 和大多数有着自己私心或者单纯为了汪家做事的人不同,汪牧只想活着。 他小时候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少爷。 后来家道中落,百姓饿红了眼,自己的孩子都交换着吃了。 看到镇上的大老爷家还有粮食,一窝蜂地冲进他家里。 快饿死的人是没有理智的,等那些人离开,汪牧从地道里爬出来,他的父母亲人已经被人吃干净了。 他怕死,怕的不得了。 他怕自己也成了别人碗里的一块肉,骨头被啃干净丢在路边,被路过的野狗嚼碎了吞下去。 汪牧连在街边乞讨都不敢,他跑出了镇子,躲进了林子里。 他在林子里也不敢冒头,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喝过脏水睡过杂草。 他得活着,他恨这个世道,恨那些吃了他亲人的百姓。 但他更怕,怕自己也被这个世道吃了。 只要能活着,他什么都能做。 汪牧被路过的汪家人发现了,他被带回了汪家。 没了自己的脸,没了从小到大的身份,但他活下来了。 作为张秉岚的替身,活下来了。 汪牧久久不说话,房间内的气氛也跟着沉寂了下来。 汪冰有些跪不稳,她咬牙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还在盯着那个张家人。 “解开机关。” 汪冰不可置信,“大人……” “我说,”汪牧没有回头,声音淡漠,“解开机关。” 汪冰愤恨地握了握拳,踉跄着站起身来到门边,按下了房间内锁链的机关。 缠在张秉岚身上的锁链猛地散开,只余下锁骨那根。 在锁链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他就在往下跌落,汪牧俯身接住了他。 ------------ 第146章 教堂 身体跌进另一个冰冷的怀抱,江岚意识有一瞬清明,这实在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可惜杀了汪家首领从来不是他的目的。 况且真杀了汪牧他下一秒就要凉凉了,尸体会被剁成肉泥的那种。 剁成肉泥还要送去实验室反复利用。 然后小汪们就会现场观看他大变活人。 那就太惊悚了。 下一秒,江岚就发现自己视线拔高,飘在了空中。 …… “你是谁?” 刺眼的白炽灯挂在他的头顶,他睁开眼,有些看不清眼前重重的白色人影。 “你是谁?” 声音很远,却又好像出现在他的耳边。 他想动,却发现四肢被固定在金属台上,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谁?”空灵的声音还在问。 他分不清那个声音来自哪里,是男是女,声音不急不缓,轻轻地敲在他心上,竟让他的心脏微微刺痛。 ……要回答这个声音的问题,脑子里传来这样的讯息。 他再次张口,声音轻缓凝滞,“……汪舒。” …… 张起灵收到一封来历特殊的信,信件来自西部档案馆下的联络点。 从西藏墨脱、经手过吉拉寺、西部档案馆,被张家外派情报人员送回张家。 送到他的手中。 随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很多有关康巴洛和青铜门的消息。 矗立在西部茫茫雪山里的那扇青铜门,他对那扇门的了解大多来自张秉岚。 一则欺世谎言,数代荒唐血祭。 那人当时目光空洞一瞬,随后叹了口气,“细数下来,张家造就的血孽也是数不胜数,算不得正派。” 小哥目光平静,只是捏紧了手里的书,“张家也同样被人戕害着。” 他们一代代严格训练子嗣,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秘密,行事隐秘又残酷。 对这方世界来说,张家存在的这数千年,也算是承担了守护者的角色。 张家设立在各处的档案馆,不止是为家族,更是为了监控各地无法解释的奇诡异象。 从数千年前起,张家就在等待一件无法言说的、巨大的事情发生。 事情发生前,各地都会出现预警,张家成立档案馆,专司监控和解决这类事件。 这也是张家人如此依赖家族的原因,他们的使命深埋血脉,一旦离开张家太长时间。 血液的躁动急切会促使他们重新回到张家。 那人揉了揉他的头,似乎在夸赞他看的通透,“无论秉持着何种信念,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那人不再说起这个话题,转头继续讲着遥远的康巴洛和那片看似圣洁的藏海花。 小哥却把目光放在那人的侧脸上,静静地瞧着他。 你教我要问心无愧时,为何不敢抬眸,哥哥。 是否曾经你也做出过有违本心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直到这时张起灵才意识到,张秉岚的出生注定不凡。 他肩负着太多人的期望,肩负着张家的责任。 他身后站了很多人,那些人视他为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从张秉岚身上汲取着活下去的力量。 他要对得起这些人,要护住这些人,他心甘情愿承受这份责任的重量。 他一直在孤独蹒跚,受过多少苦累,也被内心的负罪感苛责。 在张起灵知人事的年龄,他早已经历了太多太多,理所应当地把这个幼崽庇护在身后。 张起灵有些无力,他从有记忆起,就和那个人生活在小院,日子平静又温馨。 那个人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笑着的,是否他对于那个人来说,和护在身后的其他人无甚区别。 只是因为善心和责任,养大了一个婴孩。 他是张秉岚,他能做到的事情张家其他人做不到。 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他是张家数百上千年都难见的天才。 他们信服他,崇拜他,也有人心疼他。 可终究没人能帮到他。 记不清从何时起产生的想要帮到哥哥的想法,但张起灵只知道,他现在还没能帮到他。 泗州古城事件之后,他成了族长,哪怕他拼尽全力去做一个合格的族长,依然无法赶上张秉岚的脚步。 张起灵收回杂乱的心绪,把目光重新放回信上。 康巴洛、青铜门…… 视线向下,落笔,张拂林。 他继续翻阅着下面的资料,张家筹谋那扇假门的计划那么久,也该让它动一动了。 …… 德国,柏林郊区的某处教堂外,许多衣衫褴褛的德国人围坐在教堂的墙壁旁。 今天是十月的第一个周日,他们正等着教堂的神父送来神赐的食物。 现在是一战之后,倘若他们可以得到一块黑面包或者土豆,他们便会对天主抱以最诚挚的感激。 没过多久,教堂的铁门打开,围坐在门口的人一拥而上。 可神父只是很愧疚地告知他们,“万分抱歉,这个感恩节教堂也无法拿出多余的食物。” 那些人愁眉苦脸地离开了教堂。 神父回到院子,重新锁上铁门,院子内有一方池塘,那是平日里信徒用来活动的地方。 池水已经发绿,池边的台阶落了一层灰,很久没有人坐在那里了。 不……还是有一个的,神父想到某个身影,那人很久没来了。 推开教堂的木门,空旷的空间显得很是萧条,神父愣了一瞬,走到神像前。 “您又来了。” 那人平静地“嗯”了一声,照例递给他一些钱。 神父没有客气,收了下来,但他还是问道,“您每次来都会给钱,却只是在这里待上很短的时间。” “可否告知您的烦苦,主会为您带来幸福。” 那人偏头扫了他一眼,高束在脑后的长发微动,随后收回视线看向神像,淡声说道,“我来祈祷。” 晨光透过教堂的玻璃打在那人脸上,脸色苍白透明,眉眼秀丽宁静。 光影略过,那人微仰脖颈平淡地看着神像,莫名悲悯神圣。 神父有一瞬竟疑心或有神使降临人世。 来给予如今千疮百孔的德国以救赎。 神使不分国界,哪怕是东方的面孔依然可以信仰侍奉天主。 神父惊诧于这人的外貌,东方实在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的土地孕育了如此惊艳的人。 ------------ 第147章 少年 这人并不需要神父来引领祈祷,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神父早已习惯,他静静地退了出去,给那人留出空间。 在去房间休息的路上,神父看到了两个人,两人站在离那人不远的位置,紧紧地盯着那个人。 神父和他们打招呼,不出意外那两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窗外从日光稀薄到热烈的阳光直射,那两人其中一人开口,“该回去了。” 那人动了动僵直的腿,哑声道,“好。” 三人离开教堂,走在萧瑟的街道上,两人并不敢靠那人太近,远远地坠在后面。 “麻烦了啊……”街边看着报纸的少年喃喃自语,他伸手掐算了一下,越算越穷。 这下是真麻烦了,德国战败,照现在这个经济形势下去,缺钱是必然的。 少年收起报纸,转身打算回学校,思索着回去找老师安排个工作,总不能坐吃山空。 却在转身迈步的一瞬怔愣在原地,“中国人?” 嘶……长这么好看。 他看到那人身后远远跟着的两个人,第一反应是那人被尾随了,又多看了一眼,跟着的那俩人也是中国人。 嚯,今个什么日子啊,碰到这么多老乡。 少年收回目光,加快了回学校的脚步,这三人一看就来头不小。 他的潜意识在预警,最好离他们远点。 …… 又半年,少年预测的不错,德国的经济越来越紧张,沉重的债务和通货膨胀让这个战败的国家越来越难以为继。 物价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普通的工薪阶层甚至都无法填饱肚子。 一切还没有结束,物价依然在疯狂上涨。 得益于学习的专业,半年前,少年托自己的老师给他安排了一份公家饭,再加上家里之前给的钱款。 少年的日子并不很难过,闲来无事还能出门喝杯咖啡。 喝完咖啡,少年背着琴往郊外走去。 他选修了音乐专业,出于某种未雨绸缪的想法,他对音乐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他的老师告诉他,他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郊外的一所教堂内练琴。 那里有一位好老师。 少年来到老师说的那所教堂,他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轻啧了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出门之前怎么没给自己算一卦呢,今日明显是诸事不顺,忌出行啊。 少年在继续前进还是转身离开之间犹豫了一下,但是已经晚了。 神父看到了他,激动地迎了上来,“你好,你就是奥古斯特的学生吧,他在信里向我介绍了你,他说你是他的骄傲。” 少年脸上挂上热切的笑容,“老师也向我提到了您,他说您是伟大的先行者,您的小提琴技艺非常高超。” 少年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和人交谈着,路过坐在池塘边的人时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掐算了一下。 少年停下脚步,心下叹气,坏事了,他居然真的和这人有缘,躲不过去啊。 缘分啊,他提起这俩字就头疼,又想到了某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神父看他停下脚步,了然道,“哦你们是同一国家的人。” “是,我来自中国,”少年笑道,低头看向坐在池塘边的人,“我姓齐,单字明,日月明,兄弟认识一下吗?” 前一句是德语,后一句是汉语。 坐在池塘边的人这才抬头,先是看向神父,“我要和他单独聊。” 神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换,在少年点头应允后才进到教堂里面。 那人又把目光放远,看着远处盯梢的两人,声音平淡,“滚远点。” 少年挑了挑眉,这人……确实有意思。 那两人敢怒不敢言,吞吞吐吐半天,最后也只敢说,“不能太久,你快点。” 青年眼都不抬,等那两人离远后才开口,“真名叫什么。” 少年随手擦了擦池塘的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不能说,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青年又垂下了眼,少年有点想抽烟,不在家人身边的日子,他也有了烟瘾。 “怎么你也不能说?”少年说道,“你来德国几年了?” “五年,”青年的声音平淡,但少年耳朵很灵,听了没几句就能分析出这人的音色了。 这人笑着说话一定很好听。 “我其实会一点算命,”少年转头说起别的话题,“我给你算一卦怎么样?” “不能算。” “为什么?”少年问,青年又不说话了。 少年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哪怕对着那两个人说滚的时候都是很平静。 少年移开视线,这张脸对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少年只能自说自话,“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神神叨叨的神棍,他教了我一些吃饭的本事。” “他教完了又和我说,干我们这行的,得顺着来,不能和老天爷对着干。” “我们算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行当,天老爷就是亲爹,哪能和亲爹对着干。” 少年说着又看向身边的人,却没成想看到那人唇边一抹笑意,笑意转瞬即逝。 那人又变回了没什么表情的脸。 少年愣了一下,记下了那抹突如其来的笑,继续说,“话糙理不糙,你懂吧,天老爷让咱俩见面。” “和我见面,不是好事,”青年淡声开口。 我也觉得,少年内心十分认同,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有力,手型流畅。 只是手心的掌纹杂乱浅淡,“有人说我这一生很不好过,又说我命大无福,一双手抓不住财只能抓住一条命。” “我寻思着命大还不算好命?多少人求命都求不来。” “但你说奇不奇怪,”少年托腮看着旁边的人,笑道,“我没给你算命,随手给自己掐了一卦。” “卦象显示,今日宜出行,旺财旺运旺福。” “你是我的贵人啊,”少年感叹,语气多是调笑。 他不信自己遇到了贵人,只是对这一卦感到有趣。 出门时隐隐能感觉到今天大概会遇到点麻烦,在见到青年时明白了麻烦来自哪里。 却在靠近青年时,改了卦象。 ------------ 第148章 很好听 自那日碰到那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后,少年去教堂练琴时,五次里总有两次能碰到他。 那人很安静,或是静静地望着神像发呆,或是坐在池塘边,身边依然跟着两个人。 那两个跟着的人并不固定,少年偶尔能见到一两次熟面孔,但大多时候,每次见都是新面孔。 唯一不变的是,不论跟着那人的是谁,对那人都怕得很。 少年只在休息或琴技进步时去教堂走动,平日里他要忙着上课学习。 他学的东西不少,主修的就有两门,其余杂七杂八能学的少年都会去学。 他心里总有一种紧迫感,他朦朦胧知晓这种紧迫感来自哪里,但他不愿细想。 他去教堂次数不多,即便这样,依然能和那人几次碰面。 可见那人有多喜欢往教堂跑。 少年和神父打听过那人,神父却望向了神像,神情虔诚,“齐,我现在相信,或许你们的国家真的有神灵眷顾。” 少年不置可否,他的国家是否有神明眷顾,很少有人能比他更明白这件事。 倘若神明眷顾,战火就不该波及那片土地,楼宇崩塌,焦土横陈在往日辽阔秀丽的山川上。 少年被迫背井离乡。 但少年知道,神父这么说,确实是在祝福遥远的东方国度,祈求祂免受战争肆虐。 神父来自一个工薪家庭,大学时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同踏上了革命的道路。 理想与现实的碰撞痛苦又激烈,神父也曾几番踌躇。 无论他认不认同那场给德国人民带来无数苦难的战争,他的革命失败了。 没等他重新振作起来,他的朋友自杀。 站在高楼上,看着千疮百孔的城市,跌进了天主的怀抱。 神父离开了城市,来到了这座破败的教堂。 他仍然在寻找,拯救德国的办法。 少年笑笑,只是说,“或许吧,他也是个虔诚的信徒吗?” “不不,”神父摇头,“他只是喜欢待在这里,他或许比我还要更早来到这座教堂,对此我感到抱歉。” 神父是在拿到批文后才来管理这座教堂,他打开生锈的铁门,推开教堂厚重的木门。 教堂中,那人静静地看着神像,听到声音回头的那一眼,神父至今刻在脑海里。 “那位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得知我管理着教堂,每次来都会带给我一笔钱,最近换成了面包。” 物价涨的太过疯狂,那人很贴心的把钱换成了食物,神父对此深深感激。 贴心吗?少年想着那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奇异地没觉得冷漠。 反而觉得神父的形容很贴切。 少年练完琴,走出教堂的木门,那人还没走,坐在池塘边。 还有一只小雀站在他脚边的台阶上,探头探脑,时不时朝着他跳过去一两步。 那人垂着眸毫不理会。 少年走过去,惊动了那只小雀,小雀嗖一下飞远了。 他扫了扫脚下的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把琴包放在旁边。 “你往这边来这么勤,就这么呆着发呆?” 那人眼眸微动,偏头看了他一眼,哑声道,“很好听。” 少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是在夸他的小提琴拉的很好听。 嚯,这耳力可以啊,他练琴一直在教堂深处的房间。 隔着这么远,这人也能听见。 “怎么不靠近点听,隔着这么多墙可体现不出来我高超的技巧。” 那人又不说话了,少年习以为常,他打开琴包,拿出里面的小提琴。 踏着台阶站起身,长腿一迈下了台阶,三两步站在青年身前,笑道,“给你听个现场版的。” 少年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呢绒大衣,过耳的短发被他打理的很利落。 身材高挑修长,左手持琴,右手握弓,侧头靠在小提琴时脸上带着一抹随性的笑。 青年仰头看他,眼神有一瞬怔愣。 这人,不应该称之为少年。 他只是脸显得年轻,看身量已经满了十八岁,尚未及冠。 齐明调了调音,随后目光对上坐在台阶上的人,拉响了肩膀上的小提琴。 修长白皙的手松松地搭在琴颈上,齐明持弓的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他的动作优雅又随性。 优雅流畅的音符缓缓流出,木质表皮的小提琴泛着柔和的光泽和清冽的松香。 琴音清幽慵懒,偶尔跳跃的音调会让人幻想清风拂面,远霞入眼。 他手下的琴音,透着超然于世的潇洒。 最后的音符落下,齐明舒出一口气,自我评价了一下,“发挥的不错。” “给点反应呗,”他笑着看向那人。 那人沉默一会儿,“很好听。” “得,”好歹是夸了,齐明把小提琴在琴包里放好,拍了拍上面沾到的土。 提着琴包往外走,边走边挥手,“下次见啊,不知名的朋友。” 那人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铁门关闭,跟着他的两个人走过来,紧张道,“该回去了。” …… 三人离开教堂,走进郊外的林子里,越走越深,黄昏日落时走到了一处三层小楼前,最上层是尖顶的阁楼。 红墙灰瓦,小楼前还有个一方花园,落日下,整齐的花丛生机盎然。 这是一栋传统木桁架建筑,外表古朴,和德国厚重的历史结合,住在其中的人从容的享受着生活。 那人熟练地推开木篱门,进入小楼中。 小楼内家具一应齐全,只是看着冷清的很。 打开墙上的机关,一道通往地下的台阶缓缓打开。 那人迈步进去,两人紧随其后,通道关闭。 与地面相距数十米的地下藏着一座钢铁造就的庞然大物。 电梯打开,三人走出来,来到这里两人才松了口气。 走廊灯火通明,那人走过一条条长廊,清脆的脚步在空间内回荡。 在某个拐角处,那人突兀地停下脚步。 拐角走出来一个持枪的女人,汪冰眯着眼,手枪从对着那人心脏移动到头顶。 语气危险,“你最近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你想叛逃?” 那人平静地看着她,向前迈了一步。 汪冰瞳孔紧缩,厉喝道,“别动、啊——” 声调蓦地拔高,“咔嚓、”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汪冰额头渗出冷汗。 那人接住了那把手枪,松开汪冰的手腕。 汪冰扶着痛软的手腕退后两步,靠在墙上,怨毒地看着男人,“你找死。” 黑黝黝的枪口对准女人,那人脸色不变,扣动扳机。 ------------ 第149章 德国 “嘭、”枪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那一枪打在了她的腹部,汪冰瘫坐在地上。 后面跟着的两人吓傻了眼,面前突然丢过来一把枪,两人手忙脚乱地接住。 那人淡声吩咐,“送她回去。” 汪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从她面前走过,从始至终只当她是跳梁小丑。 ……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手下留情?” 那人推开房间的门,还没开灯,屋内突然传出一道清朗的男声。 他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开了灯。 房间是套房,不算很大,一共只有六十几平,客厅更是只放了几个书架和一张桌子。 唯一的椅子被人坐了,那人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拿过桌子上的剑往里间走去。 “站住。” 那人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坐在椅子上的人,“什么事?” “汪家有汪家的规矩,你也别太放肆了。” 那人平静地看着他,“汪冰挑衅在先。” “她实力不如人咎由自取,死了也是活该,”汪牧毫不在意,“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人却蓦然笑了,“你想我跪你?” “你哪怕不跪我,对我这个首领也该有几分尊敬,”汪牧翘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下一秒,寒气逼近,汪牧脸色一肃,脚下用力,椅子滑出去数米。 在快要撞到书架时汪牧一个脚刹停了下来。 那人收剑,皱眉看着汪牧身后的书架,“碰倒了你收拾。” “我是首领。” “嗯,”那人再次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就僵在了原地。 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那人的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咚,”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那人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料,大滴大滴的冷汗自额间滑落。 汪牧慢悠悠地走过去,熟练地躲过刺来的一剑,站在那人身前,轻笑道,“你看,你这不就跪了我吗。” 汪牧俯身攥住那人手腕,用力按着手腕的筋脉,另一只手扒开那人握着剑的手指。 “果然还是不该让你碰武器,以后没开刃的剑也别碰了。” 汪牧随手把剑丢远,捏住那人下颚,看着他的眼,“汪冰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 “解释解释,你最近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是因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我咳咳,”那人侧头想要摆脱汪牧的手。 汪牧手上用的力气很大,那人甩不开,下巴被掐一片青紫。 汪牧气笑了,“我为什么派人盯着你,你以为汪家人手很多吗。” 他用力掰过那人的脸,声音森然,“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就一直被关着吧。” 汪牧甩开那人的脸,转身往外走,“你应该清楚,你心脏里的蛊,每发作一次,都是隐患。” “这次是半个时辰。” 房门开了又关,单膝跪在地上的人两腿一伸,瘫坐在地上,“我会让汪家人知道,贵的也没好货。” 系统蹲在他肩头,“下次不能玩这么久了。” “你知道的,打游戏就是这样的,时间长短我也控制不了,”江岚摊手。 一人一统最近在玩一款即时战略塔防游戏,江岚沉迷于收集全图鉴。 在汪家大部分时间都被盯的死紧,江岚玩游戏的时候就喜欢跑到外边。 在外边就两个小汪盯着,还没人来找茬,江岚幸福的不得了。 这几年和系统闲的没事就玩游戏,把在张家卷生卷死的那些年丢失的网瘾一下就找回来了。 “咱们还得在德国待几年啊,”系统问道。 最初的五年他们一直待在海岛上,五年前来了德国。 算来江岚在异国他乡已经漂泊十年了。 “早着呢,估计还得几年,”江岚掰着手指头算。 “现在德国的经济已经全面崩盘了,但汪家还没搜刮完这片国度的资源,鲁尔工业区还在运转。” 一战后的德国完全是资本主义的天堂,经济大膨胀洗劫了工产阶级和工人的财产,私人银行家大肆掠夺社会财富。 再过几年,德国必然爆发战争。 显然汪家不可能是工产阶级,他们也是掠夺者的一员。 但相比于财富,汪家更中意于德国的工业资源。 江岚现在所处的地下基地,就是他们努力几十年的结果。 这处基地的科技至少领先世界二十年。 在苟起来发育这一点,全世界都得承认汪家是老大哥。 人家有这么厉害的基地藏的死死的,根本不显摆。 江岚就没这个定力,他嫉妒死了。 妈的这么牛逼。 这地方就算是拿炸弹炸都炸不塌,除非导弹洗地。 系统很愁,“咱还得陪他们耗多久啊。” 虽然游戏很好玩,但它已经很久没出去飞过了。 江岚也很愁,“小汪们的名单和老巢分布图都藏哪了啊,给我看一眼能怎么样。” 能死,系统瞥他一眼,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被你发现除了死还是死。 江岚拉开地图,上面比十年前又多了一些小红点,这是他这些年摸出来的。 德国这个是五年前添上去的,江岚十分佩服,小汪们还真是全世界各地发展,遍地开花。 尤其现在战争不断,小汪们凭借着超前的眼光,大发战争财。 江岚把目光放在地图的东边,“这里倒是挺干净,张家这些年犁地似的把小汪们拔了个干净。” “还不是因为你,”系统在他头顶蹦跶两下,“张家把档案馆的监测范围一遍遍放大。” 辐射亚洲,正在迈入欧洲,美洲暂时有心无力。 “别骂了别骂了,”江岚捂脑袋,“在努力了QAQ” …… 汪牧和汪家那群老不死的扯皮完,往张秉岚的房间走去。 当初拍板要给张秉岚洗脑的是他们,现在发现洗脑后那人对汪家毫无归属感发疯的还是他们。 汪牧心里嗤笑一声,张秉岚现在还能配合一月一次的抽血,已经算得上忠诚了。 想要那个人忠于汪家,天方夜谭。 汪牧打开金属门,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人蜷缩在地上。 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地上是五指抓出来的道道血痕。 那人衣襟散乱,眉头无意识地紧皱,脸色苍白如纸,额间遍布冷汗,紧抿着唇,唇边血色刺眼。 汪牧目光放在那人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眼里情绪难明。 不忠心,不如死。 ------------ 第 150章 咖啡 “咳咳……”地上蜷缩的人轻咳了两声,汪牧起身,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汪家哪里对你不好,你从小到大都是汪家人,这些年反倒精神失常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那人粗喘了口气,翻身平躺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抬臂挡住了眼。 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七年前你潜进档案馆,翻了自己的档案。” “六年前,你照着档案上的记录挨个找人求证身份。” “五年前,在长老质问你时打伤长老,自己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伤还没养好就往外跑,整日整日地待在外面。” 汪牧围着他碎碎念,“汪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些年一点事没干不说,你还净给我找麻烦。” “跟着你的那些人被你甩开多少次,被你打伤多少次,你以为我手下能用的人很多吗。” “我没打伤你的人,”地上的人虚弱开口,他打伤的都是汪家那几个老不死派去的人。 汪牧脚步微顿,他把那些人安排在汪舒身边,确实存着让汪舒教训他们一顿的心思。 这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合作了。 “汪家不留无用的人,”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个碎碎念的人不是他。 “你别忘了,你哥哥死在了张家人手里。” 江岚挑眉,哦豁,小东西还有两副面孔呢。 张秉年虽说现在脑子不好,但人应该挺好,既不是汪家人也没死。 我就不太好了,成了汪家人还时不时被PUA。 江岚放下了挡着眼睛的胳膊,头顶灯光刺眼,他抬眸看着汪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腰身下意识挺直,如墨长发扫在地上。 按在地上的手白皙修长,手背青筋凸起,指尖沾着血迹,显然身上余痛未消。 他的声音很沙哑,“哥哥……” 我哪来的哥哥,我就一个表哥。 族哥倒是多得很,但也没敢跑他面前让他喊哥的。 “别忘了你哥是怎么死的,被张家人抓到后刑虐至死。” 那很可怜了,江岚内心戚戚,张秉年是有点惨哈,在汪家人嘴里已经是死人了。 汪牧看到那人慢慢收紧了五指,半晌才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门关闭,那人坐在原地,背影孤寂。 …… “诶你说,这次还能碰到黑瞎子给我拉琴吗,”江岚神情淡漠地走在路上,边走边和系统闲聊。 “非常好听啊,以后和他混熟了能不能让他给我录一段。” 之前江岚一直坐在远远的地方打游戏,耳边琴音模模糊糊,能听见但是听不清。 那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欣赏黑瞎子的琴技。 “你问问他,能不能录个唱片,录个黑胶的,”系统蹲在他头顶给他出招。 江岚琢磨了下,“不咋行,开不了这个口,我现在是高冷男神。” 系统诧异地低头瞅他,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你?我以为你现在的人设是忧郁。” 找个地儿一坐,一看就是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忧郁美男。 高冷不了一点。 “你讲话好冷漠,好像我从没让你开心过。” “……禁止玩梗。” 齐明拿着书推开咖啡馆的门,在街道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没看错,熟人啊。 他没走回头路,转身拐进另一条街道。 半刻钟后,江岚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沉默。 “去教堂?”齐明把书夹在腋下,跑了半刻钟脸不红气不喘,衣衫微乱。 “嗯。” “请你喝咖啡,去不去?” …… 黑瞎子重新推开咖啡馆的门,熟练地往里面走。 咖啡馆色调温馨,透明的玻璃前挂着白纱窗帘。 角落处贴着很多小报,墙壁上挂着几幅画,过道边几盆绿植装饰。 一方方白色小桌和木椅靠近玻璃,微风吹过,白纱轻轻扫在桌旁。 屋内人不多,江岚看到有穿着繁复裙子的少女坐在桌前,带着白手套的手放在身前。 对面坐着身穿黑色西服的绅士,绅士微微探身,笑着和对面的佳人聊天。 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白色陶瓷茶壶,两杯咖啡和几块蛋糕。 齐明坐到角落处的桌子前,招呼着江岚,“坐这。” 江岚走过去坐下,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过来,惊讶道,“齐先生,您不是刚刚离开吗?” “碰到朋友了,带他过来坐坐,还是老一套。” 服务员点点头,看向坐在另一边容色出众的男子,“这位先生呢?” 齐明看了他一眼,替他答了,“他喝摩卡,你看着上两份蛋糕。” 齐明来咖啡馆大多只喝咖啡,带上本书,错开德国人的下午茶时间,算是他难得的休闲。 他吃不惯这里的糕点,太过甜腻糊嘴。 他还是喜欢中式点心,他家厨子做的,外边人做出来的着实一般。 服务员很快送了东西过来,他把咖啡和蛋糕摆在桌面后,随后退了下去。 “尝尝,”齐明把咖啡和蛋糕推过去。 那人垂着眼没动,齐明又把蛋糕推过去些,“他们店里的招牌。” “15年的时候一个德国甜点师发明的,在德国很受欢迎。” 齐明看着那人试探性地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这才收回视线,“神父说你最近没去教堂。” 那人捏着叉子的手一紧,轻轻地“嗯”了一声。 坏了,齐明低头抿了口咖啡,这看起来可太可怜了。 他又想起这人面无表情说滚的样子,话说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形象。 两人没再说话,时间静静流逝,齐明看那人吃完了一块蛋糕,把桌子中间那块又推了过去。 江岚抬头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吃。 好吃的小蛋糕,我大吃特吃。 齐明朝着服务员招了招手,“再上两份蛋糕。” 等那人吃完四块蛋糕,齐明也不知道他还吃不吃,他还想招手让人再上两份。 那人抿着唇,“不吃了。” 齐明居然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分不高兴。 这是吃不下了? 他眉头微挑,怎么搞得他虐待人一样,吃不下早说啊,还省钱。 又不是强逼着这人吃,想到这里,齐明思绪一顿。 按照这人沉闷的样子,推到他面前的东西,他还真有可能不会开口拒绝。 因为他根本就不开口,齐明认识他这么久,说出口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能让这人说出“不吃了”,齐明咂咂嘴,坏了,良心居然有点不安。 ------------ 第151章 回家 江岚喝了口咖啡,可恶,为什么不换一种蛋糕。 连着吃四块黑森林,他决定今晚刷牙前不再开口说话。 “那你还能吃四块,也是很厉害了,”系统吐槽。 江岚扭捏道,“很内向,吃不下也不敢说,一直吃。” 离开前齐明照例留下一句“记账”,转身往外走时却发现身后没人跟来。 齐明回头一看,那人看着另一个角落的两个人。 那两人很自觉地走过去,紧张道,“您有什么事?” “去付账。” “诶等等,”齐明叫住两人,“说好是我请客。” 那人眼神如水,平静地看着他,齐明微微一笑。 “但你要是一定要付账,顺便帮我把以前的账也清了吧。” 江岚瞥那两个人一眼,“照他的话办。” 两人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付钱去了。 齐明一把拉住那人手腕,在那人疑惑的眼神中,拉着人面色如常地走出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的下一秒,他拉着人就开始狂奔。 他对这片地方很熟悉,闭着眼都能摸清楚路,一直跑到一处小楼前。 齐明进门后先把门窗锁好,这才喘了口气,笑道,“我这安全屋今天之后算是废了。” “你怎么报答我?” 方才在咖啡馆,这人问他有没有能去的地方。 齐明没答话,那人也没再问。 “付账的钱不算,那算利息,”齐明单手叉腰,笑着看向仿佛还在惊讶的人。 江岚大为感动,异国他乡碰到好人了啊。 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碰到的第二份善意。 第一份来自神父,那位大叔总是用一种悲伤的、看着自家孩子的目光看他。 搞不好真琢磨着和江岚建立养父子关系。 “我帮你治眼睛,”江岚开口,兄弟我不会让你做赔本买卖的。 包赚的。 齐明脸上的笑僵住,缓缓拉直了嘴角,眼神锐利,语气仍然透着笑意,“哥们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和你一样的眼睛。” “什么时候,是谁?” “不记得了,”那人垂着眸,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他说着“不记得了”,平静又淡然,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你这是空口支票啊,我怎么信你?” 哥们先别管信不信了,你都把我拉过来了,问什么都晚了。 江岚收回欠打的想法,看向黑瞎子,“有热水吗。” 这栋小楼设施齐全,齐明隔一段时间来检查一次。 半刻钟后,齐明提着一壶烧的半开的温水回到客厅。 “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你要的水,没烧开,不耽误你用吧?” 江岚脱了外套、衬衣,赤裸着上身,随后提壶倒了杯水。 齐明看着眼前的美景,挑了挑眉,身材匀称,肌肉练得比他都完美。 无数浅淡疤痕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如墨长发铺陈在身后。 黑与白的对比,晃了齐明的眼,他把视线放在这人的肌肉上。 既不过分夸张,又不失力量感,穿上衣服也方便伪装。 这人,高手啊。 “做什么?不接受献身抵债哈。” 那人平静地看了一眼,齐明感觉自己被骂了。 江岚把水泼在身上,片刻后,墨青色的麒麟文身浮现。 汪家有一部分人纹着麒麟文身,汪牧身上纹的就是麒麟。 江岚还记得最初几年,他还在实验室时,汪牧看着他身上的文身,轻笑一声,“连文身都不一样啊。” 汪家也试图复刻他身上的文身技术,可惜几年来一无所获。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汪家没有动张秉岚的身体。 江岚觉得汪牧是有点偏执在身上的,这大兄弟的脸恢复不成原来的模样了。 他又不想顶着张秉岚的脸,当了首领后就毁了那张脸,整日戴着张模样普通的人皮面具。 江岚以为他不想提及那段被当替身的过往,谁知道他看了江岚的文身后,转头就给自己换了层皮。 在身上纹了个和张秉岚一模一样的文身。 江岚:“……” 最关键的是,他拿了张秉岚的佩剑。 江岚都以为自己那把剑被汪家人丢大西洋了,毕竟当时转移匆忙,还要防着张家人。 没成想在那小子手里。 江岚怀疑他可能还没放弃那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但又想到汪牧已经毁了那张整容的脸。 他有点怕,他怕汪牧惦记他的脸。 “嚯,”齐明绕着他走了两圈,“挺帅气啊兄弟,然后嘞,你想说明什么。” “我身世复杂,” “可怜,”齐明一脸惋惜。 没了话音,齐明把视线从那人文身上收回来,抬头,“你继续,我听着呢。” 齐明感觉自己又被骂了。 这人轻飘飘看他一眼,不说话的时候,不用怀疑,那就是在骂人。 “对不住,”齐明拍了下嘴,“嘴快了,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哈。” 江岚不再进行前情提要,直接进入正题,“你的眼睛是家族遗传病,发病时间不定。” “你还没到发病的时间,”说到这里江岚顿了一下,“我见到的那个人……” “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没等那人骂过来,齐明举手投降。 “我见到他时,那个地方……是中国,京城。” 那人眼神平静,唯独在说起那个地点时,语气有了两分波动。 “周围还有别人,那人身后是一个宅子,那个宅子……我、” “那是你家?”齐明看这人说话费劲,主动接话。 却不想那人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震惊又惶然,像是一头濒死的困兽。 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原本消下去的文身再次浮现。 半晌,那人喃喃道,“我想去中国。” 齐明能看出那人压抑在内心巨大的悲伤,他被困在一段记忆里走不出来,想不明白。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想起京城,他想回家。 齐明叹了口气,“这个容后再谈。” “不过你说你能解决我的眼疾,”齐明把手掌摊开在他面前,“这我是信的。” 手上掌纹清晰,原本杂乱的线变得连绵。 “眼疾的事我感触不深,但我得给家族一个交代。” “我来德国前,有人嘱咐我有事没事算一卦,什么时候遇到卦象变了,不拘大小,那是我改命的时候到了。” 那神棍确实厉害,桩桩件件居然都算到了。 ------------ 第152章 蛊虫 “那咱们现在来谈谈你身上的麻烦,”齐明收回手,捞过椅背上的衣服丢过去,“穿上吧,身世复杂的小可怜。” 随后单手调转椅背,脚步一转坐在了椅子上,翘着腿抱臂冲着身前的人抬了抬下巴。 江岚接过衣服的手微顿,看向齐明,“我不是。” 齐明笑了,这人一眼看过去就剩个千疮百孔的壳子撑着。 说他可怜吧,其实也挺凶,两人没交过手,但齐明抓着他跑的那一路。 这人的气息绵长,脚步不乱,他俩真较量,齐明估摸着自己要赢应该挺难。 要说不可怜,齐明咂摸了下,又瞧了他一眼,那人穿好了衣服,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瞧着清冷冷的。 齐明长腿一勾一送,把旁边的椅子送到那人旁边,“坐。” 那人听话的坐下来,腰背挺直,坐姿端正,抬眼看他。 和齐明大马金刀的坐姿完全相反。 就是这样,齐明心下轻啧,他清冷冷地看过来,就让人感觉他已经被打碎了无数次。 无数次怆然无助地把自己拼凑起来,蜷缩着,缓缓地呼吸着,带进肺里的空气,都泛着痛楚。 又在这阵痛楚过去后,若无其事地寻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一遍遍地诘问着自己。 齐明想到这里有点牙酸,这人明显是失忆半残,再想想他常年被人监视的状态。 “怎么称呼?” “……随你。” “行,随你先生,”齐明点点头,“先说说你现在的情况。” 齐明已经被骂习惯了,面不改色提醒道,“你时间不多了,最好长话短说。” …… 跟着江岚的两人付个钱的功夫就找不见了人,两人的表情瞬间惊恐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是他俩跟着的时候人又跑丢了。 其中一人直奔教堂,另一人沿着一条条街道找过去。 找到天黑都没找到人,两人回基地时心都凉了半截,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出了电梯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那人。 得救了,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你得和我们去见首领。” “嗯。” 两人走在那人后面,心里竟然诡异地有一丝感动。 传言没错,汪舒虽然很可怕,但他不为难底下人啊。 从来不让跟着他的人难做,甩掉了人自己会找首领认罪。 这差事也不是那么难做。 电梯再次向下,江岚一路走到汪牧所在的房间。 房门大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熟人。 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某个熟人。 汪冰照例用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手从后腰抹过,最后还是顾忌着场合没有掏枪。 江岚无视她走到桌子面前,看着坐在桌后的汪牧,“怎么罚?” 汪牧没理他,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向汪冰,“出去。” 汪冰狠狠地瞪了江岚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去还带上了门,喝骂道,“谁让你们待在这的。窥伺首领,居心不轨。” 跟着江岚的那两人眼珠子快翻上天了,骂了句,“疯女人。” 神经病,汪家最不正常的就是她,偏偏首领还把她留在身边。 “连个人都跟不住,废物。”汪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其中一人气笑了,“这疯女人好意思说别人是废物,要不是首领护着,她早被人杀了。” 旁边那人拽了他一下,“闭嘴,你看看这什么地方。” 那人后知后觉,猛地惊醒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说话了。 两人分列两边,守着门口。 屋内的两人耳力都异于常人,门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岚不在乎,自从知道这人是真的蠢之后,他就把汪冰的威胁程度调低了几个档次。 真希望汪牧身边都是汪冰小姐这种人啊。 “去了哪?”汪牧收回手,身子往后一靠,翘着腿,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腮。 “你想利用那个中国留学生做什么?” “你想去哪?中国?” 江岚垂下眼,什么破嘴,没一个能答的,闭麦吧您。 没有回应,汪牧毫不意外,张秉岚很少开口说话。 他和这人交流最多的时候,还是刚见到张秉岚那会儿。 那人明明是阶下囚,还能冷不丁伤到他。 汪牧看着桌前的人,汪家没有对张秉岚的身体改动一丝一毫,最多是每月取一次血。 张秉岚在试验台上醒过来后,得到的记忆就是在某一次任务中,被张家人重伤。 他哥哥为了掩护他离开,主动暴露,被张家人抓到折磨死了。 汪舒九死一生回到汪家。 他的记忆并不稳定,过往的经历和虚假的记忆交替,他也曾怀疑过自己。 汪牧只说他是遭了张家人的暗算,被影响了。 由此就有了每月一次的取血,理由是例行体检。 那蛊虫是在洗脑的时候埋在张秉岚心脏中的。 第一次发作是张秉岚闯了档案室,查看自己的档案。 数十名汪家人围攻才拿下他,彼时张秉岚浑身是血,被压跪在地上。 他没有杀人,或许那时的他心里只有对自己记忆的疑惑,还没有怀疑自己汪家人的身份。 汪牧走过去时他垂下了头,只说自己认罚,却不肯放开手里的档案。 汪牧允许了。 这档案本就是为他准备的,里面编造了汪舒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 也就是那一次,汪牧喂了他一颗药,发动了蛊虫。 药是幌子,没什么用。 等那人熬过了蛊虫发作,汪牧问他,“你对汪家的忠诚呢?” 那人答不出来,他大可以敷衍过去,但他是张秉岚。 张秉岚从不说假话。 蛊虫以汪舒不忠心的理由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他的体内。 汪舒到现在都以为那是对他这些年不忠心的惩罚。 汪牧其实不是很想发动那只蛊虫,虽然这些年对张秉岚说的大多是假话。 但有一件事是真的,蛊虫若是从没被催动过,就能一直待在宿主体内相安无事。 但这枚蛊虫有瘾,它是在厮杀中诞生的,诞生后就被汪家人封印了起来。 直到用在了张秉岚身上,蛊虫杀意大,一两次发动不显。 倘若次数过多,蛊虫杀意彻底被激起来,就算是汪牧也控制不住。 必须让蛊虫定期活动释放杀意。 到时张秉岚势必不会好受。 这人反倒是不当回事,惯常我行我素,不查出自己记忆的问题誓不罢休。 张秉岚这些年早就察觉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了,汪牧漫不经心地想着。 到时他会做什么,汪牧熟练地把自己代入张秉岚的视角,蓦然笑了。 ------------ 第153章 欧洲 这人会大杀一场,拼着同归于尽也得把汪家高层带下去。 这可不行,汪家说不上多好,但汪牧更厌恶汪家之外的世界。 他家世代都有读书人,汪牧从启蒙开始读的就是圣人书。 书里教他以德报怨、济世救人。 但他觉得,他没屠尽那处吃了他亲人的小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了,他看不见一点值得他停留的地方。 相比之下,汪家也不错。 “你去实验室吧,”汪牧看着他,笑道,“多待几天,省得老往外跑。” …… 江岚看着面前看似镇静实则紧张的不行的白大褂,夺过他手里的针管。 利落地抽了一管血丢了回去。 抽完血江岚摸去自己的小房间,房门从外面被锁上,屋内一片漆黑。 江岚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后一靠就是墙。 这个房间很小,是用来关押特殊实验体的,成年人甚至无法在里面平躺。 江岚和实验体的区别是,实验体是被捆了丢进来。 他没被捆,他自己走进来的。 第一次进来是因为这里的白大褂要给他强制用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江岚直接打折了那人的四肢。 来一个打一个,汪牧发动蛊虫都没用。 他就算跌坐在地上也没人能强给他用药。 当时还有老不死的要把他捆了绑实验台,江岚暗暗记住那个人。 没过两年就被他逮着机会,把那个长老揍吐血了。 总之因为江岚大闹实验室那一遭,给所有的实验人员造成了心理阴影。 汪牧当时忙着收拾残局,看见旁边的小房间封闭性挺好,停了蛊虫发作,“你自己进去待着。” 没人敢靠近江岚,他捂着肚子上的枪伤一步一个血色脚印,把自己摔进了门内。 从此汪牧就记下了这个地方,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实验室长老们也不能轻易插手,还能让张秉岚安静一段时间。 两方在这里都闹腾不起来,汪牧省心多了。 江岚盘腿坐在地上,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虽然面积小的有些憋屈,但这里是少有的没人来打扰他的地方。 打开面板,面板上密密麻麻画满了符号。 江岚托着腮,“还是差点啊。” “汪家的档案居然不归档。” 之前在海岛上时,江岚去过汪家的档案室。 可惜的是,那个档案室只有关于那一片地区的资料,且只有几十年。 汪牧以为他是想去查看汪舒的档案,其实他把整个档案室都看了一遍。 系统扫描的眼睛都直了。 德国这边基地的档案室他也看过,依然是只有这片地区几十年内的资料。 最初在档案室看见汪舒的资料的时候,江岚乐得不行。 既然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他当然不能让人扫兴啊。 汪牧甚至很贴心地给他安排了从小到大的同伴朋友。 江岚很是配合地陪他们演了好几年。 和张家不一样,汪家对档案采取分区分时管理,这样无论哪处基地沦陷,都不会对汪家造成致命的影响。 初时江岚猜测,他们会把以前的档案运送到某个固定的地方统一管理。 如果是这样,他只要找到那处地方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大部分小汪和核心小汪。 江岚很莽的用了天眼分析手里的资料,结果很凄惨。 分析出来的东西有限,没找到那个地方。 这不可能,只要有线索,以天眼的分析能力是不可能分析不出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没有这个地方,汪家直接销毁了以前存档的资料。 每个地区只留几十年的资料。 江岚叹为观止,他算是明白汪家是怎么把张家搞下去的了。 在信息战这方面,汪家领先世界数百年,张家一直坚持把资料送去本家档案馆存档。 本家一毁,资料泄露,对张家就是致命的打击。 张家存在一日,汪家就不会把资料留档。 他们太清楚张家人的能力,绝不留出暴露自身的风险。 但是这都不足以让江岚伤心。 他伤心的是,一个天眼下去,他本就不富裕的钱包再次雪上加霜,存款缩水大半。 这真的很悲伤了,异国他乡不可怕,可怕的是,没钱。 他得想点法子搞钱,天天给神父送钱也没多少收入。 他很愁,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只能在家门口蹲守的日子。 想忍着恶心帮帮汪家人吧,但这实在太恶心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资敌。 在江岚一筹莫展之际,黑瞎子出现了。 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救星啊。 江岚很想抱着黑瞎子的大腿痛哭流涕,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的。 另外就是,汪牧估计已经考虑怎么处理他了。 鉴于江岚这些年实在没给汪家做出什么贡献,甚至一直试图霸凌整个汪家。 江岚决定见好就收,拿着这些年收集的资料麻溜滚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真把自己折在这就老实了。 江岚放大欧洲的地图,整个地图上笔记最多的就是这块地方。 虽说汪家是分区分时管理资料,但江岚毕竟跟在汪牧身边。 首领在哪里,最重要的资料一定在哪里。 美洲那边江岚估计汪家也没布局多深,欧洲算是他们势力最深入的地方。 他们对中国没伸手太多,一是张家还在,二就是汪臧海。 汪臧海留下的那些设置,足以让汪家人在张家覆灭后很快掌控局势。 江岚对汪臧海的布置印象不深,反正顺着龙脉找就对了,这些地方张家本来就世代监管着。 现在中国境内潜伏的汪家人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正是最好的清除汪臧海布置的时机。 汪臧海留下的东西才是汪家存在于世的根本。 欧洲势力分布江岚手里至少掌握了一半,双管齐下,汪家数百年内大抵都没有了惦记张家的心力。 数百年后,有心无力。 …… 江岚猜的很准,那次之后,汪牧真的开始限制他的行动。 整整一年,他没离开过地下基地。 后半年,汪家人开始给他强制用药。 显然是不想放弃张秉岚这么好用的棋子,试图再来一次洗脑。 蛊虫整日整日在他心脏处肆虐,江岚又被熟悉的锁链捆在了实验台。 ------------ 第154章 出逃 尖锐的针头插在颈侧,冰冷液体被推入体内,江岚微微偏头,围在他周围的人猛地退后两步。 半晌,实验台上的人没有下一个动作,实验人员才敢上前。 实验室内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汪牧走到实验台前,挥退周围的实验人员。 两根奇长的手指搭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语气散漫,“这地方,我也躺过。” 他看着张秉岚原本无神的双眼缓缓闭上,轻笑道,“但我就不会和你一样,给自己找罪受。” “活着待在汪家不好吗。” 汪牧见过的张家人都很固执,汪家插进张家的探子,要么是洗脑,要么是替换。 零星策反的几个张家人都是在张家不受重视,没什么本事的。 这种人策反了也没多大用处,所以汪家长老才会对张秉岚念念不忘。 他们在张秉岚身上付出了太多。 培养替代张秉岚的汪家人,特殊的黑毛蛇样本,埋在张家深处的探子,许多的人命。 还有中国境内几处核心基地。 几乎把汪家一百年的布置都耗了进去。 沉没成本太大了,汪家长老哪怕再恨张秉岚,也狠不下心来杀他。 汪牧不一样,他狠的下心。 他看向闭目不言的人,“知道为什么汪冰那么想杀了你吗。” 无人搭话,实验室空荡寂静,汪牧也不在意,继续说,“早些年,我欠了一个人一份人情。” “情况允许的条件下,我其实很乐意还人情。” “那个人是汪冰的兄长,他和我都是被计划选中的人。” 汪牧手指轻点两下实验台,“他就死在这间实验室里。” “你猜他是为什么死的,”汪牧低头看着台上睁眼的人,笑容愈来愈深,“张秉岚。” 张秉岚面无表情,细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暗沉,“你知道了。” “你没想瞒,亦或是,你演的太假。” 眼里像是覆了一层薄冰,和往常空洞的眼神区别太大,汪牧想要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 “猜猜他是怎么死的?”汪牧还是笑。 他不常笑,只有见到张秉岚的时候,笑意不由自主地从脸上浮现出来。 笑意越深,越是像当初的张秉岚。 汪牧觉得这很有意思,他整日整日模仿张秉岚的那些年,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僵硬。 到如今,张秉岚出现在他面前,他反倒能让自己笑的自然了。 那人不说话,汪牧也不恼,他知道张秉岚现在很不好受。 不说这些日子被注射的药剂,单说他体内正在发作的蛊,就足以让他说不出话。 “汪家找了很多和你身形声音容貌相似的人,但也仅仅是相似罢了,那些人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为了计划,汪家对我们所有人做了人体实验” “削肉剔骨、剥皮抽筋……之前关你禁闭的房间,我也待过,待过很长时间。” “等那些房间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有人烂了脸,坏了皮,还有人尸体生了蛆。” “我和汪冰的兄长活下来了,后来,”汪牧笑的散漫,“我就欠了他一份人情。” 张秉岚偏了偏头,胸膛剧烈起伏,四肢的锁链被他不由自主地挣扎带的哗啦作响。 额头渗出层层冷汗,紧咬着下唇,无边的苦痛被他咽下去,“你……杀了他。” “嗯?”汪牧挑眉,“猜错了,他是自杀的。” 不然他可不会把汪冰放在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杀了她了。 “咳咳……”心口猛烈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连呼吸都会加重这份疼痛,但那人还是费力抬眸看着他。 眼底赤红疲惫,乌黑的眼瞳清澈静谧,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杀了他。” 汪牧突然很高兴,心脏有一瞬的炽热,脸上的笑容不再温和,变得肆意起来。 他蓦地俯身,靠近那双静谧眼睛,一只手撑在那人脸旁。 另一只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颈,不加掩饰地畅快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熬不下去,我稍加劝说几句,他就忍不住自杀了。” “死之前还感动地把妹妹托付给我。” 所以汪冰对他死心塌地,虽说确实愚蠢。 “虚伪,”呼吸被剥夺,张秉岚说话费力,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我和你不一样啊,”汪牧松开手,直起身,那人因为空气骤然入肺不住地咳嗽。 “我没有人费心谋划,族长之位都能送到面前来。” 汪牧摊开手,“那我自然要自己多费点心。” 张秉岚在张家地位越高,他们这批替代者在汪家的地位就越高。 但这份地位平摊到每个人身上就不够用了。 至少在汪牧看来,这份地位不足以保全他的性命。 他要往上爬,他要活下去。 杀了和他同批的那些人只是第一步。 只有成为张秉岚唯一的替代者,他在汪家才能真正开始站稳跟脚。 “给自己一个活着的机会吧,张秉岚。” 汪牧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但周身气息依然愉悦,“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他转身离开实验室,在门口对着实验人员吩咐道,“实验尽快,这次不必在意他的身体,彻底改变记忆。” …… 实验室灯火常明,身在其中的人很难分清白天黑夜。 在实验进行下一阶段的间隙,实验台上的锁链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悄然脱落。 江岚猛地起身折断身旁一个白大褂的脖子,迅速往实验室门口冲去。 实验室瞬间乱成一锅粥,枪声、尖叫声、质问声、喝骂声。 “怎么可能……谁打开了锁链!?” “钥匙还在!我没靠近过他!” “你们他妈的还管什么锁链,都他妈去抓人啊!” 混乱的脚步声往门口聚集。 “不能朝那边开枪!那是实验样本!” “嘭”枪声响起,“哗啦”试管碎裂。 “不要靠近他,离远点开枪!” “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在实验室内炸响。 “他妈的、”有人咬牙切齿,喝骂道,“你们他妈朝尸体开什么枪!” “他拿尸体挡在前边!” “他跑不出去的。” ------------ 第155章 出逃×2 “门开了……”躲在后面的实验人员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持枪的汪家人猛地回头,呵斥道,“他怎么会有锁链的钥匙?谁给他开的门?”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那可是汪舒,他能做到什么都不奇怪。 负责看守张秉岚的汪家人们迅速地追了出去,“去禀报首领!” 江岚照着地图在汪家基地七拐八绕地跑,他跑的很快。 不断有汪家人追上来,一路枪响不停。 他也不免中了几枪,但江岚仍然面色冷峻,路过档案室时还顺手捞了一些资料。 刚补进去的资料,没见过,偷了。 直到跑到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没有岔路,只有一面金属墙壁。 身后跟着的汪家人气喘吁吁,丝毫没有停顿举起了手中的枪。 江岚靠在金属墙上,看向出现在不远处拿着一把剑的汪牧。 汪牧眸色愈深,唇角却勾着一抹笑,“你果然往这里逃了。” 江岚没有说话,身后的墙壁缓缓打开,呼啸的山风长灌进走廊,空气冰冷下来。 张秉岚只披了件白大褂,墨青色的麒麟文身盘踞在他上身。 数处枪伤让他浑身浴血,血液缓缓流下,流过那人腰身,从苍白的脚腕处流到地下。 他没穿鞋,汪牧眼神扫过,脚背上是清晰可见的静脉纹理和刺眼血色。 这些年汪牧见过太多次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如今再见,也不免感叹这人惯会给自己找罪受。 山风呼啸,张秉岚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吹拂到身前。 他拢了拢长发,挡住了赤裸的上身,眼里浮了一层冰。 汪牧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利落地跳了下去。 汪牧照着那人心脏,抬手开了一枪。 血色迸射在空中,又随着那人一同落了下去,零星几滴落在走廊边上。 走廊鲜血太多,那几滴血眨眼就融了进去。 汪牧踩过那人的血,走到悬崖边,俯身往下看时眼前闪过一抹亮光。 他侧了侧身,还不及去看那是什么东西,下一秒,枪声响起。 汪牧瞳孔一缩,猛地往后倒,子弹擦着他鼻尖射到走廊上方,炽热的硝烟气随着呼吸进入肺部。 汪牧跌坐在地上,摆手挥退靠过来的汪家人,伸手摸了摸鼻尖。 灼热刺痛,他眨了眨眼,蓦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胸腔震动,一下一下。 他清晰的感知到心跳在剧烈跳动,那是死里逃生的身体自然反应。 他不由自主地埋下脑袋,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和心跳声一致。 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剑柄上刻的字硌得他手生疼。 “张秉岚……” …… 齐明已经在这处山崖下过了一年的野人生活了,吃喝什么的就不说了,他其实也没多挑。 就是这个住的地方,他是实实在在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过了一整年啊! 他也想提高生活质量,那人不让。 想起那个交代完一堆事就失踪的失忆人口,齐明是真服气了。 按照那人的说法,只要这里出现一点活人生活的痕迹,齐明就一定会被发现。 所以为了不被发现,他还是隐蔽点的好。 就因为这一句破话,他过了这辈子都没过过的苦日子。 齐明靠坐在一棵大树前,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准备晚餐。 刚走两步就抽出了后腰的枪,一个错步藏在树后。 凝神听了一会儿,齐明眉头紧皱,耳边是水滴落的声音,还有很重的喘息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齐明探身去看,心脏猛地收缩一瞬,“你、” 他快步跑过去,扶住了一身伤的某人,那人反倒拂开了他的手,眉眼冷静。 “快走。” 齐明看他这一身被血浸透的白大褂就头疼,他蹲下身,“上来。” 没成想反倒被骂了,那人声音很轻,但语气严厉的很,“别浪费时间。” 得,他轻啧一声,转身在前边带路。 两人速度很快,一开始顾及那人的伤齐明放慢了速度,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不远处有大量脚步声传来。 齐明眼神一凛,速度加快,跑出山谷后又一路跑到一座城镇。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甩到那人身上,“穿上。” 看那人穿好后他再次蹲下身,这次很顺利的背到了人。 小镇人多眼杂,那人满身是血太显眼了。 直到走进齐明提前买下的小楼内,他才松了口气。 这才有时间问一嘴什么情况。 身后黏腻感越来越重,还不等他开口,那人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往下滑。 齐明吓了一跳,猛地蹲下身接住那人,“喂你、” “哥们你可不能死。” 齐明快步把人抱去内室,刚放在床上床单就被洇出一层血色。 剥下这人的衣服,齐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震惊地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双眼紧闭,嘴唇青白,好似将死之人。 不……这他妈就是将死之人啊! 齐明一秒都不敢停,甚至没敢看这人死死捏着的资料,麻溜地去拿了医疗箱。 得亏他也算是专业对口,给这人处理了身上的枪伤,伤口太多,医疗箱里的药都不够用。 齐明先给这人致命伤上了药,包扎好,这才有空处理他身上细碎的伤口。 等处理完已经是第二天了,齐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向躺在床上神色安详的人。 到最后绷带也不够用了,他拆了能找到了白色床单,把这人从头包到脚,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 连头都被摔出了一个大口子,脚底更是完全磨烂了。 这人一声不吭,跟在他后面跑了整整一天。 齐明佩服,论狠,这人是他生平仅见。 他随手拿了个面包放在嘴里叼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过放在一边的资料。 让他看看这人攥了一路的资料是什么。 资料蒙了一层血,好在不影响观看。 齐明一页页看过去,眼里神色不明。 这是某个人体实验的资料,实验并不血腥,不过是洗脑的那一套。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咂摸了下,“这不会是你吧。” 那人没法回答他的问题,齐明继续往下看。 再往后是一个叫张秉岚的人的资料。 ------------ 第156章 资料 张秉岚,张家本家人,生于光绪十五年六月。 父母俱全,无直系兄弟姊妹,张家数百年来麒麟血脉最为出众者。 六岁进入训练场训练,十岁放野通过家族试炼正式开始出任务。 光绪二十六年被派往北京,驻北京城据点,两年后成为分区负责人,统筹北京暗点行动。 光绪三十年冬,张秉岚十五岁,前往西部档案馆。 此间有段时间信息丢失,预推测与之后的张家圣婴事件有关。 十六岁至二十二岁,离开张家次数减少,接触族务时间增多。 宣统三年,泗州古城事件发生,张家族长死亡,张秉岚下落不明。 同年,新任族长上位,张秉岚回到张家,后年张庆回离族。 张秉岚形同张家族长,又两年,张秉岚离族,以走商的形式行走在外四个月。 民国三年夏,张秉岚到达北京,进入西街旧王府。 次日,死于北京,时年25岁。 “嚯,”齐明抖了抖这页纸,“经历还挺丰富。” 世家大族啊,张家……齐明想到家里人说过的那群特殊的人。 那时家里人告诫他,不要和那些人有牵扯。 齐明扭头看着床上的人,那人身上缠满了绷带,但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墨青麒麟文身。 “这可复杂了,”齐明轻啧一声,异国他乡碰到那个家族的人。 哦还不一定是那个家族的人,也有可能是敌对家族的人。 这人身后明显不止一股势力。 齐明对此早有预料,这人是个大麻烦这件事,他早看明白了。 把视线收回到资料上,掀开下一张纸。 出于对全面监视张庆回的考量,光绪十八年,家族正式为张秉岚建立观察档案。 光绪二十六年之前,张秉岚的身边密不透风,张家对他护的很紧。 光绪二十六年,张秉岚被派往北京,在北京的五年间,共安排六次暗杀。 光绪三十一年,张秉岚常留张家本家,疑似被选为下一任族长。 同年张家族祭,圣婴与张秉岚的血引起大殿震荡,家族安排探子潜入大殿,发现大殿下藏有一方面积巨大的密室。 猜测此方密室与圣婴和张家千年的秘密有关。 张秉岚的人生完全有迹可查,除开光绪三十年冬,他的足迹消失于雪山。 再次出现于人前,张家族长迎出龙纹密盒,宣布圣婴诞生,张秉岚承担教养圣婴之责。 张秉岚离开张家在外走商之际,家族曾派人进入大殿偷取龙纹密盒,一无所获。 民国八年,家族正式安排人手探寻墨脱雪山,行动失败,无人生还。 因这一次大型行动,家族彻底失去在中国西部的布置。 事后复盘,这无疑是张家族长的一次反击。 民国八年起,家族在中国境内各处的部署逐一沦陷,这位族长大人比张家上一任族长手段狠厉。 张家好似一只被触怒的猛兽,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家族不得不暂避锋芒。 沦陷持续到民国十年,张庆回出现在人前,为这场硝烟弥漫的血色战争划上句号。 那一年,是张秉岚确认死亡的第七年,家族彻底失去在中国的筹划。 纵观张秉岚这一生,他的存在无疑对张家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他的出生不止是时代的节点,也是张家的转折点。 重伤濒死的雄狮焕发新生,倘若没有他,家族或许已经溃败了张家。 他的出生,是家族数百年大计的不幸;他死在二十五岁,是家族的又一个希望。 这一页明显是敌对家族对那个叫张秉岚的人的评价。 评价相当高,张秉岚这个人在他们嘴里,堪称传奇。 齐明觉得那个张秉岚大概率没死,就搁这屋里躺着呢。 可惜这两页资料完全没写这位大人物长什么样子。 再往下是一个叫汪舒的人,这次倒是写长相了。 垂发近腰,身形修长,高一米八七,上身纹墨青麒麟。 骨相优越,肤色白皙,细眉入鬓,唇线分明,眼型细而不小,眼尾平滑上翘。 齐明盯着这两行描绘汪舒长相的文字,一一和床上的人对比过去。 很好,完全符合,原来你叫汪舒啊。 也不知道做这份档案的人是谁,专盯着这人的脸来写。 齐明翻完汪舒的资料,这家伙也挺惨。 倘若床上的人真是汪舒,那汪家对他也不怎么样。 他收起资料,嘴里的面包也啃完了,俯身探了探那人额头。 不烫,没发烧。 他把资料放床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根据那份资料的信息,追着他们的应该就是汪家人。 他得去处理一下这附近的痕迹,那人短时间没法行动,这间屋子最好还是不要暴露。 再回来的时候齐明提了一包绷带和伤药,一路走到卧房,推开门。 那人正扶着墙往外走,身上的绷带洇出层层血色,还披着他那个又脏又破的白大褂。 一只手按在墙上,青筋凸起,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叠资料,微微弯着腰紧咬着唇,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齐明脸色陡然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你做什么!” 那人转身靠在墙上,呼吸不稳,时重时轻,仿若风中残烛。 齐明无奈,“你想干嘛去?” “水……”江岚嗓音嘶哑。 我只是想去喝口水,你突然推门,我唰一下就滑了一跤。 江岚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脚底一直在流血。 “没事的宿主,”系统阴阳怪气地安慰他,“很快你就没血可流了,因为流干了。” 江岚被这个冷笑话噎了一下,眼前又是一黑,猛地咳呛出声。 黑瞎子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快走两步放到床上。 直到坐在床上江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岚:“……” 你可以背着我扛着我拖着我,就是不能抱着我。 系统在他脸旁飞来飞去,担忧道,“没事吧岚,下次我讲冷笑话会提前提醒你的。” “一点都不好笑,建议你别讲,我不爱听。” 黑瞎子去桌子上倒了水,喂到他嘴边。 ------------ 第157章 黑瞎子 那人毫不领情,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就自己接了过去。 握着杯身的手不稳,齐明都怕他把杯子砸身上,但那人很缓慢地喝完了一杯水。 齐明接过空杯子,“还要吗?” 江岚摇摇头,偏头看向地上的医药用品,“那个给我。” 齐明笑笑,是个惯会发号施令的,他把那袋东西拿过来,晃了晃,“我给你换药?” “出去。” 得,齐明带上门,摸了摸鼻子,档案里怎么没写汪舒和张秉岚的性格。 不然他就可以比对一下现在的人究竟是谁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写了性格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这人这些年过得着实生不如死,性情大变实在正常。 …… “这看着也太疼了,”江岚嘴角微抽,拆下脚上的绷带,血肉模糊,脚底生生磨下来几层血肉。 怪不得他站不稳,这站得稳才怪呢。 “你应该先抢一双鞋再逃,”系统在面板上给他调身体损伤程度。 江岚一脸问号,“你是说让我在汪家人的围剿下,扒了别人的鞋,再当着那些人的面套到自己脚上,然后再逃跑?” “嗯……”系统也沉默了。 “好主意,但实在有病,这边就不采纳了哈。” …… 两周后,黄昏日落,齐明从外边回来,脱下身上的大衣抖了抖。 今天下了毛毛雨,黑色的呢绒大衣上落了一层水珠,这一抖水珠淅淅沥沥洒在门口的地毯上。 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往客厅走去。 柔和昏黄的灯光照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那人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身后长发松松散散扎了个低马尾。 齐明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笑道,“今晚吃什么?” 江岚低头看着报纸,“在厨房,你去拿。” 齐明端着饭走回来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 虽说让一个重伤未愈的人做饭有点不人道,但这和他没关系,是那人自己要做的。 恰巧,齐明也受不了一直啃面包和土豆的日子。 有人做饭,他乐得自在。 齐明琢磨出哪里不对了。 他把饭放在桌子上,瞧了那人一眼。 那人吃的很安静,微微低头,坐姿端正,察觉他的目光偏头看过来,眼神里透着询问。 “没事,”齐明指了指那人搭在肩膀上的一缕长发,“你头发快落碗里了。”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抽开发带抿在嘴里,三两下拢住头发,咬着发带一端缠了几圈。 长发再次被他束在脑后,长长的发带随着乌发一起垂了下去,那人低头继续吃饭。 发带是齐明某次外出带回来的,淡蓝色的纯色发带,很普通,放在这人身上倒是显得不普通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两套衣服,毕竟这人最初那几天就一条破烂的裤子和一件被血浸透的白大褂。 齐明夹了口菜,很好吃,有人做饭前他想着不管好吃难吃,能吃就行。 有人做饭后,齐明发现自己的幸福指数还能再次提高。 他吃的漫不经心,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啊。 这日子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了,仔细一品,居然比他刚来德国时还舒服些。 吃完饭齐明主动收拾碗筷,虽然他良心不痛,但是支使重伤的合作伙伴这种事,不太人道。 “情况怎么样?”江岚看着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的齐明,问道。 “官路走不了,明面上没封,实际加了几倍的看守。” “港口呢?” “那看的更严,”齐明甩干净手上的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后一仰,展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 “而且德国通往中国的海上路线很少,最近更是找不到一艘船。” 欧亚大陆板块相接,走陆路比海陆方便,除非是运送货物。 但以德国现在的情况,即便汪家不插手,他们都很难找到一艘这样的货船。 江岚看着桌上展开的地图,眉眼冷凝,“去萨尔地区。” 齐明瞬间理解,“你想去法国。” 一战后,萨尔地区从德国分离出来,在国际联盟的托管下,由法国实行军事占领并控制经济。 “还有一件事,”齐明突然想到,“再过不久,欧洲这边德法英,意大利比利时会签订条约,地点不知。” 一战后,因为对德的强硬政策,欧洲局势越发严峻,各方都在试图改变这种局面,和谈势在必行。 这和他们关系不大,但局势的变化可能会对他们的出逃造成影响。 “没事,”江岚还在规划路线,“我们走不了陆路,被截杀的可能太大。” 齐明看着他划下的一条条线路,默默记在脑子里。 …… 萨尔地区的一处酒馆内,齐明和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坐在一起喝酒。 两人碰了个杯,络腮胡子摸了把嘴,率先开口,“黑先生,你很厉害。” 齐明顶了顶脸上的墨镜,露出一抹笑,“谢谢夸奖。” “不不不,”络腮胡子摇摇头,继续赞叹,“这不是夸奖,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他掏出一袋金子推过去,“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齐明拿过袋子,拎了拎,脸上笑意加深,“当然。” 他对着络腮胡子举了举杯,一口喝尽了杯里的酒,放下杯子转身往外走。 络腮胡子看着他走远,仰头喝完这杯酒,起身离开酒馆,越走视线越模糊。 终于在走到酒馆这条街道尽头的时候,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口鼻溢出鲜血。 齐明站在不远处的阴影处,探头看着那人倒下,收回视线,“任务完成,老板结账吧。” 他对面站着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那人沉默着递过去一袋金子,“你这样两头吃,坏了道上的规矩。” 齐明照例拎了拎袋子,确认足量,这才笑道,“那得看做谁的生意。” “您也不是道上人啊。” 对面那人瞳孔一缩,手下意识伸向腰间,还没摸到枪就被人拿刀抵住了脖子。 颈间寒光利刃,身后的人声音清冷,“别动。” 齐明笑的更开心了,“和我们走一趟吧,特工先生。” ------------ 第158章 厦门 三人来到一处破旧楼房,顺着昏暗楼梯一路走到天台。 男人警惕了一路,眼见逃脱无望,他开始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台堆了很多杂物,男人深吸了口气,转身举起双手,眼神冷静看向齐明。 “我了解过你,黑先生,你是一个月前突然在这处边界线有了名声,对外只称自己叫黑瞎子,墨镜不离身。” “戴墨镜犯法?”齐明笑的漫不经心。 男人情绪有一瞬的打断,但还是接着说,“你第一次打出名号是在两方佣兵火拼现场。” “你受雇于人,几乎杀了对方一半的佣兵。” “从那之后的一个月,你疯狂接任务,只要有钱,什么都干。” “打住,”齐明打断他,“我也不是什么都干,这事,你得和我旁边这位谈,这我军师。” 江岚手腕一翻匕首贴着手心滑入袖中,他看着男人,直白地说,“是为了引出你们。” 这一个月他给齐明选的任务都有针对性,为的就是引出一些官方人员。 “你们应该了解德国的国情,上层有一些人认为雇佣兵是补充军事力量的潜在方式。“ 男人眼神微动,接着说,“但为了民众安全着想,雇佣兵同样需要限制。” 齐明还是笑,笑的意味不明,“很有道理,看来你知道我们有求于你,这算是拒绝吗?” “我忠于我的国家,”男人面色平静,但话语很坚定。 齐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个国家,德国?先生,如果我猜的没错,你隶属于英国。” 男人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白毛汗,昏暗的天际下,对面的人好似看穿了他的所有伪装。 “现在可以谈了吗?” …… 七日后,江岚和齐明踏上了回国的货船。 若问一战后,哪个国家在欧洲布局最深,英国必然一马当先,间谍暗探更是数不胜数。 再过不久,为缓解当下紧张局势,德法英意比等代表国签订公约。 这个时候,英国的间谍机构没道理不动,更何况在这处德法边界线。 能量最大,信息和人脉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江岚不想得罪他们,只是想搭个顺风船,以他这些天在边界线收集的消息交换。 黑瞎子负责做任务引人出来,江岚负责收集情报以做交换。 德国官方没有回国内的船,有也不能上,还没上船就被发现了。 黑船更不能上,汪家人早就把控了那些黑船。 江岚只能另辟蹊径,搭一下其他国家的顺风船。 那个特工安排他们进英国官方的船,航行至英国港口,然后他们直接从英国港口回国。 一路走官方渠道,汪家就算发现了一时也没法插手。 江岚不怕他们追杀,追过来的也不过小猫三两只,他没在怕的。 船只从英吉利海峡进入大西洋,直入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苏伊士运河、红海、后经曼德海峡、马六甲海峡进入中国海域。 时经两个半月,船只抵达厦门港口。 厦门无严寒,冬季也不会太冷,江岚下船前穿了一件黑色风衣。 港口的海风拂过,发丝轻扬,他的眼里难得浮出几分笑意。 黑瞎子提着一个皮箱跟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墨镜,仰头看了看太阳,“正好找个饭馆吃顿午饭。” 船上的伙食不好不坏,但连着吃两个月也能把人憋坏。 …… “怎么打架斗殴的事也能报到这里。” 张海楼坐在办公椅上,穿着皮靴的长腿叠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房间正中央的男人。 “是有人闹着要报官,”那人擦了擦一路跑来的虚汗。 “让他报啊,打架斗殴不找警察找我们有什么用,你现在出门左转,” “你让他说完,”张海侠端着杯茶水走进来,打断张海楼的话。 那人感激地看了张海侠一眼,开口解释。 …… 张海楼一身军装走在路上,旁边的张海侠和他装束一样,区别是张海楼很骚包的戴了军帽。 “男男女女,好一场大戏啊,”张海楼边走边饶有趣味地说。 “你又扯哪去了,”张海侠无奈,“这事应该交给干娘处理,但她人在越南。” 张海楼接话,“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刚才那人不是说打架斗殴的是越上商会的人吗。” 说着他脸上笑意愈深,“还是一个女人,死拉着两个男人不让人走,非说那两人偷了商会的东西。” 越上商会是越南的一个华人商会,按越南地形分为上下两部,张海琪是越上商会的会长。 所以这个案子才会报到他们面前。 两人走进饭店,洋人饭店装潢的很是金碧辉煌,大堂经理看到两人连忙迎上去。 “警官先生,你们终于来了,”经理笑的殷勤,还往两人手里塞钱。 在厦门,穿上军装就是人中龙凤。 可惜两人平日里处理的事情和民众脱离太远,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送钱。 张海楼乐了,把钱塞口袋里,张嘴就是打包票,“带我俩去现场看看,放心,一定还你清白。” “不不,”经理以为他不了解情况,边往二楼走边解释,“是两边的客人,在争一个皮箱……” 二楼倒是典雅,和一楼大相径庭,用一块块木制屏风隔开空间。 雕刻精美的屏风很符合达官贵人的喜好。 三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屏风后的争执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打开箱子自然就知道这箱子是谁的了。” 紧接着是一个清朗的男声,“我不打开也知道这箱子是谁的,这就是我的。” “你不讲道理!” “你胡搅蛮缠,”男人语气悠悠,带着笑意。 张海楼眉头一挑,快走两步绕过屏风,朗声道,“公平起见,这箱子还是我来看。” 说完他愣了一瞬,胸口有片刻的灼热。 屏风后都是俊男美女,他也算见过不少好看的人了。 但坐在最里面的那个人,格外好看。 现场两男一女,女人穿着旗袍叉腰和坐在椅子上戴墨镜的男人对骂。 那人不为所动,眼眸微垂,墨发高束,玉骨神清,安静专注地吃着饭。 四周喧嚣,他自宁静。 握着筷子的手修长干净,张海楼看到那人有两根奇长的手指。 手指蜿蜒着一条条的浅色疤痕。 ------------ 第159章 张秉岚 “愣着干嘛,”张海侠拍了一下张海楼后背,看向屏风内,“谁要报官?” 这一眼让他也愣在了原地,“你……” 张海楼回神,笑着开口,“事有点大,几位,跟我们去警察厅一趟吧。” “不去,”齐明手指顶了顶墨镜,“吃着饭呢,两位警官不然坐下来一起吃点,吃完了再谈事。” 那女子在楼侠两人到了后反倒不闹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吩咐经理,“再去拿三套餐具。” 经理看了看楼侠两人,张海侠挥了挥手,“去吧,二楼清空,别让人再过来了。” 经理犹豫了,吞吞吐吐,“您见谅,这会儿正是饭点,二楼预订的客人我们都不好得罪。” “那这样,你跑一趟警察厅,和那里值班的警察带个话,说张海楼让调一队警察过来。” 张海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不为难你的模样。 经理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忙摆手说道,“何至于此、我现在就安排人清空。” 说着就快步往外走,张海楼扬声喊,“别忘了我们的碗筷!” 经理连忙回头应声,答了声好这才继续安排服务员。 齐明屈指敲了敲桌面,“不接受吃白食,你们谁付钱?” 张海侠还在看一直不曾开口的人,张海楼把刚收的贿赂又往兜里塞了塞,“你让我们坐下吃的,你请客。” “我身无分文,”齐明盛了一碗汤放到江岚手边,“看到没,我都是吃他的。” “你们别看这人长得不错,其实脑子不太行,你们总不会想白吃白喝他的吧?” 江岚刚想拿起那碗汤的手一顿,默默把汤推到齐明那边,“我不喝。” 张海楼挑眉,“那你怎么白吃白喝他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俩关系好啊,出生入死的交情,”齐明又把汤推了回去,“白蛤鲜菇汤,补气养血的,你多喝点。” “这位先生受了伤?”张海侠突然开口。 “没有,”齐明接话,“他打娘胎里就缺气血。” “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张海侠接过服务员送来的餐具,不经意地问。 “肯定比你们和他的关系好,所以你们谁付钱?” “我付,”女人忍不住了,叫住正要离开的服务员,“我在你们柜台存了笔钱,这顿记我账上。” “好的女士,请您说一下预留编号和姓名。” 女人报出一串数字,“名字是巫景宿。” 说完扫了一眼圆桌旁的四个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又看向江岚,“你除外。” 江岚沉默一瞬,“……谢谢?” “不用谢,”巫景宿摆了摆手,拿茶水烫过筷子后就往嘴里塞饭。 几人安静地吃完一顿饭,实际上只有齐明和巫景宿在吃。 江岚在他俩吵架的时候吃的差不多了,楼侠是来之前刚吃过。 张海侠倒是挺想和那人搭话的,但那人垂眸静静地喝茶……算了,等他喝完再问吧。 这一等就等到巫景宿吃完,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抹了把嘴,“我要报警!” 张海侠抽了抽嘴角,心想女侠确实不同寻常,穿着优雅的旗袍都遮不住这豪迈的气息。 张海楼笑着问,“是你闹着要报警?” “是我,”巫景宿点点头,“他们抢我箱子。” “那我也要报警,”齐明挑眉,看向楼侠二人,“她抢我箱子。” “那你们里面一定有人在说假话,”张海楼说,“提醒两位,诬告可是会坐牢的。” “箱子里是越上商会的机密资料,你打开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巫景宿看向齐明脚边的皮箱,语气坚定。 “你呢,你怎么说?”张海楼看向齐明。 齐明看向江岚,江岚眼神平静地看着巫景宿,“箱子里是什么都不重要,你已经引来你想见的人了。” 齐明托着腮,“怎么说啊姑娘,一边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一边报案,你想做什么。” 巫景宿也不做戏了,直直地看着江岚,“你是张家人。”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齐齐把视线对准她,又唰一下看向江岚。 巫景宿面不改色,“你身边应该还有只鸟,白色的山雀。” 这描述让张海侠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认识他?” “十一年前,在广东,我给了那个白山雀一束桃花,你来替它结账,给了我四块大洋。” “什么桃花值四块大洋?”张海楼好奇了。 “那可多了去了,”齐明接话,“名贵难养的花上百大洋也买不来。” “桃花难养?” “花娇人美,花贵不贵,那得看是送给谁的,”齐明说的煞有其事。 巫景宿好好的情绪被两人打断,气的拳头紧握,“是送给鸟的,行了吧。” 江岚垂眸,牢记人设,“我不记得了了。” 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当年那个叫春桃的小姑娘。 那时他戴着易容,倒是不知道巫景宿是怎么认出来的。 “说了他脑子不好,”齐明屈指点了点太阳穴,“这里,受过伤,好多事都忘了。” “那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张海侠连忙问道。 “记得又怎么样,名字也可能是假的,”齐明转头看江岚,“这几个人可信吗?” 二楼传来轻微脚步声,长靴踏在地板上,来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出现。 张海客走过一扇扇屏风,走到最深处的屏风前,身体猛地僵了下来,他听到了里面的人说的话。 那人声音清冷,“张秉岚。” 屏风内先是张海楼有些疑惑的声音,“这名字有点耳熟。” 紧接着是一阵哐当的动静,椅子被带翻倒地,“我操张秉岚?!” 张海客被这一句话惊回了神,绕过屏风,一个箭步冲到张海楼身边,“谁他妈教你这么说话的!” “这他妈重要吗?!”张海楼不可置信,声音都劈了叉,语调高了好几分。 齐明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这些人因为一个名字兵荒马乱,“你们都是张家人?” “我不是,”巫景宿开口,“但我老板是。” ------------ 第160章 穿云箭 张海客吼完这一句扭头去看安静坐在最里面的人,那人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不悲不喜。 血脉在靠近那个人后有片刻的炽热,炽热消退,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张海客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时竟有些失声。 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那人不如往常总是挂着一抹笑,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初冬的冰水。 不及刺骨寒,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岚哥……” 记忆里和那人在大殿前第一次见面,后来在族长的小院被请吃饭。 桌上的菜冒着烟火气,那人笑意清润,族长坐在他旁边默默吃饭。 初时聊天张海客还有些放不开,但那人实在太容易接近了。 不疾不徐,对他的态度和对族长没什么区别,完全把他当小辈看。 张海客也是开阔的性子,一顿饭结束,他已经叫上哥了。 当时族长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张海客心领神会,瞬间改口喊了叔。 那人眼睛微微睁大,愣了一瞬就笑出了声,只说让他随着族长喊哥。 张海客觑了一眼族长,族长仿佛事不关己地喝着茶,他喊了声岚哥。 对不起了族长,这声哥,可不是我要喊的。 张海楼看了一眼表情空白的张海客,又看了一眼凑到那个张秉岚身边的张海侠,最后选择坐到齐明旁边。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哐当、”椅子再次倒地,这次是张海客。 他从震惊中回神,迈步向那人走去,没想到被脚边的椅子绊了一下。 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这才恍然自己竟然在发抖。 他不会认错人的,没人能替代张秉岚。 哪怕那人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他回来就好,他还活着就好。 张海楼吓了一跳,扶了他一把,“看路啊兄弟。” 齐明在和巫景宿说话,“所以你是认出来他,怕我们跑才拦下我们的?” “是,”巫景宿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怕我自己拦不住,把档案馆的人也叫来了。”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再跑?” “你我没法确定,”巫景宿抱臂斜了他一眼,“但是那位、” “他不会。” “那要是我要杀你呢?” “我估计我打不过你,”巫景宿很有自知之明,她身上功夫一直都不算出众。 “但我会往他身后躲,他不会不救我的。” 齐明笑笑,不再问了。 张秉岚……有很多人愿意为他付出信任啊。 他又想到了那一年的荒野求生和这一路的逃杀,貌似他也把自己的信任交出去了。 江岚眉眼平静,实际上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张海客冲过来一把按住他手腕,江岚没动,孩子看起来吓得不轻,想按就按吧。 张海楼还在和齐明套话,他和张海侠不愧是搭档,两人分工合作很熟练。 张海侠从坐到他身边嘴就没停, 江岚眼神有点木,怎么看这俩人都是张海楼话更多些才对。 怎么你话也这么多,关键是,你问我我也没法答啊。 江岚记忆是完整的,但他能感觉到汪家给他注射的那些药还在起效。 他现在着实穷的不行,没能量点来消除药效。 药效发作的时候江岚也挡不住,为防止自己发疯伤到人,他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那边巫景宿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说着以前的事,是真的很想让他回忆起从前。 江岚忍不了了,他转头看张海客,“换个地方谈话。” 手下是温凉的皮肤,张海客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缓缓归于平静。 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他张口,声音微哑,“好。” …… 一行人来到张海客在厦门的宅子,中途巫景宿离开。 关上门后还不待其他人开口,江岚先伸手叫停。 他扶着额,面色惨白,唇无血色,说话的气息不稳,“给我一个安静的房间。” 齐明脸色一变,拉开旁边的张海侠扶住他,这才转头看张海客,“找个房间,快点。” 张海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张秉岚开了口再加上看着情况实在不好。 他没敢耽误,快步领着人来到堂屋,打开机关。 一条向下的通道出现,“这下面是密室,很安静,岚哥你、” 江岚没听他说完,推开张海客脚步踉跄地往里面走,声音嘶哑,“都别进来。” 张海客想跟不敢跟,拳头紧握,眼睁睁看着通道关闭,猛地转头看齐明,“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可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不、”张海客陡然冷静下来,“你说详细点,任何遗漏都不能有。” 张海侠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齐明,“你先说需要什么药吗,我去调来。” 齐明摊手,“不需要,他自己捱过去就行。” “就这么干熬着?!”张海客握成拳头的手背暴起青筋,张秉岚不在面前,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看不出来他有多疼吗?!” 那可是张秉岚,从不说痛楚的张秉岚。 能让他疼到走路都不稳,张海客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看出来了,”齐明退后一步,这人明显情绪失控,他摘了脸上的墨镜。 对面这人不好对付,真打起来墨镜碍事。 “不干熬着能怎么样,没人能替得了他。” 张海客没动手,他的愤怒不是因为齐明,更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深呼吸两下,看向张海侠,“去给张海琪传信、不、不用传信了。” 张海客把混乱的思绪压下去,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先派人把这所宅子给我围起来,四方的街道,谁都不能靠近。” “你们身后有追杀吗?” “有,”齐明说,“刚上船那会儿都解决了,我们下船应该还会有一波。” 张海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声的笑,只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他们来不了,南海和海外范围内留下的汪家人都被盯死了。” 那是包括南北两洋沿海地区、南部各处群岛海峡,数个东亚南亚国家的庞大区域。 张家自张秉岚失踪后在内陆之外的地方花费了很大功夫。 内陆找不见人,那就往外找。 他看向张海楼,“那些汪家人不用留了。” “全杀了?”张海楼有点兴奋。 张海客没回话,垂眸思索着,“厦门附近的张家人……” 他必须要保证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完全可信的。 片刻后,张海客抬眸往内室走,“海侠在这儿守着,海楼你去安排暗杀。” “你干嘛去?”张海楼问。 “我去拿穿云箭。” 张海楼看着眨眼消失的身影,感慨道,“传信都等不了啊。” ------------ 第161章 巫景宿 某处饭店顶楼,张海琪一身绀紫色旗袍,笑着和对面的外国男人谈着生意。 餐桌上还坐着几个人,张海琪只带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是对面那个老板带来的。 “董老板,在越南,本地人还是比外来的客人更吃得开,或许你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 张海琪笑了,“那郑老板为什么现在不在越南了?” 对面的人脸色一僵,很快又笑着说,“做生意输输赢赢都是常有的事,我认为比起资本,合作伙伴还是应该选真诚的人。” “懂了,没钱是吧,”跟着张海琪一起来的女子笑出了声,笑意收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没钱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对面的老板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看向张海琪,“董老板,你应该管管你身边的人。” 张海琪刚想开口,耳边倏然听到一声呖鸣,一声接着一声。 声音清脆高昂,直直地冲上天际,仿若百鸟齐鸣,回荡在晴空,聚而不散。 张海琪转头看向窗外, 下一瞬,数朵璀璨烟花绽放在天边,她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 前声似哨,只鸣不散,这是本家穿云箭! 炽烈的烟花怦然炸响,散开成花,只显不鸣,那是散在这片地区的张家人在回应这支穿云箭。 是谁在用本家穿云箭? 张海琪的眼中映出朵朵烟花,晴空万里,璀璨耀眼的烟花一朵接一朵。 她看到了一只红色的踏火麒麟。 下一秒,张海琪单手一撑翻过窗户,“跟上!” 那女子二话不说跑到窗边跳了下去。 半空中,张海琪屈着膝,旗袍边缘在膝盖处猎猎作响,下落到旁边的一处屋顶时,她抓住突出的屋檐。 腰身用力上翻,“嗒、”高跟鞋落到屋顶瓦片上。 她没有回头去看,踏在屋顶上,一路往港口跑,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 不一会儿,屋顶上再次出现一道速度飞快的身影,三人目标一致地冲向港口。 …… 张海杏今天难得休息,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琢磨着给她哥去一封信。 上次去信还是在香港那会儿,算算已经快半年了。 按照她哥老妈子的性子,下次见面很可能追着她念叨。 只是信送去哪个暗点好呢,张海杏漫不经心地思索着。 送去厦门吧,她这离厦门最近,也不知道她哥现在在哪。 再等一会,等她睡个午觉就去写信,张海杏昏昏欲睡。 乍然间,一声尖锐的箭哨划破长空,声似凤鸣,直直钻入耳中,张海杏猛地睁开眼睛。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顾不得心有余悸般的剧烈跳动,脚下用力冲向屋内。 迅速打开机关拿出里面的东西,张海杏一个箭步又冲向屋外。 拉开引线,一缕硝烟冒出,下一秒,筒身发出刺耳的炸响,一束烟花冲向天际。 “嘭——”炽烈的踏火麒麟骤然绽放。 张海杏片刻没敢耽误,抄起桌子上的枪就冲了出去。 这种烟花她只有一个,是从本家离开时族长给她哥的,她哥给了她。 张海杏知道族长是什么意思,等海外任务结束回族,她哥就会被追认为本家人。 …… 张海楼看着晴天白日里绚丽热闹的烟花,他离得远,听不见声,只能看到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出现。 数了数,居然有五朵麒麟烟花,“这地方藏着这么多本家人?” 张海侠并不奇怪,“南海和海外范围巨大,主据点就不止五个,本家自然会派人镇守。” “那张家人还挺多,”张海楼转头冲着他笑。 张海侠在屋内,看不到外边的情况,无奈道,“你不也是张家人吗。” “不一样,”张海楼走进来,“下面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张家人,还是张家的宝贝疙瘩。” “你羡慕?”齐明冷不丁搭话。 “有点,”张海楼坦然地点点头,“他这命说不上好不好,最起码身边的人和他一个都没死。” “活到现在,次次大难不死,阎王殿前过几回,回回阎王都不收。” 越说越觉得有趣,张海楼笑道,“张家人是神佛不入眼,小鬼不索命。” 刚说完张海楼眼神一凛,张口对着外面吐出一个刀片,“谁。” “我操,”巫景宿连忙侧身,没成想还是没躲过去,胳膊被划出一道血痕。 她捂着伤口,皱眉往屋里走,“你刀片没毒吧?” “有毒。” 问完巫景宿反应过来这是口吐刀片,“你他妈口水有毒?” 张海楼摊手,“你翻什么墙?” “因为我推不开门。” 张海楼明白了,刚才他传信回来顺手把门锁了。 张海客对这人不是完全信任,他知道这个人,张海琪给过他这个人的资料。 她是张海琪组建的月上十三的一员,这是一个全是女性的组织,除了张海琪只有族长知道这个组织的情况。 巫景宿的情况特殊,她曾经和张秉岚有牵扯,因此张海客才会有她的资料。 “你刚才去做了什么?” 提起这个巫景宿就无语,“我去给海琪姐传信啊,我信还没传出去就看到你们那信号了。” 真是白费工夫,她转头就追回来了。 她左看右看,把屋子看了一遍,“张秉岚人呢?” 没人回答,巫景宿察觉气氛有点不对,“我恩人呢?!” “你别叫,”张海楼捂住耳朵,咧了咧嘴,这嗓门,真敞亮。 张海客平静地看着她,只是那份平静之下藏着几分危险,“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认出张秉岚的。” 巫景宿啧了一声,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三堂会审啊。 她找了一处椅子坐下,“十一年前,有人帮我娘赎了身,我和我娘搬到了外城。” “哦我娘之前是在窑子里卖身的,”巫景宿说的很平静,提起从前,她不再惧怕。 在场的人面色平静,巫景宿接着说,“我娘在窑子里时有个关系不错,勉强算朋友的人,我叫她白姨。” “帮我娘赎身那人,也帮白姨赎了身,白姨有一个相好,道上的人叫他六爷。” “我其实一直都有猜测,张秉岚给我四块大洋的后一天,就有人来给我娘赎身。” “我这辈子没遇到过几个好心人,遇一个就够我记一辈子了,更别说短短两天碰到两个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蔡氏布行的人,那时候城里刚来了水蝗。 “等我安顿了我娘、城里平静下来之后再去他们落脚的客栈,他们已经走了。” “我和客栈掌柜打听到,张秉岚走之前和六爷有几分交情。” “我去缠着六爷,他死活不搭理我,我知道他们这种江湖人都重信重义。” “我和他说,我要报恩,总不能连恩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张海楼笑了,“你被张家人盯上了?” ------------ 第162章 别靠近我 “是,”巫景宿点头,“因为我大张旗鼓的找人,被城内的张家人抓了。”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朗了,现在的巫景宿、那时的春桃固执地要报恩。 张家人把春桃查了个底朝天,之后就把这件事上报回族。 张起灵拍板决定算作张家编外人员先训练着。 南洋疫苗一事结束后,张海琪回族,并决定组建月上十三。 期间发现春桃这个此前和张家毫无牵扯的人。 除了能力外,春桃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 在回厦门的路上,她去见了春桃,确认春桃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就把人带在了身边。 那时春桃问为什么会选她。 张海琪说总有些事是只有女人能办到的,我需要和张家毫无牵扯的人。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恩人?” 张海琪没答,静静地看着她,“你现在还可以反悔,此后的生活会是你难以想象的险恶。” 春桃抬头看着眼前凌厉漂亮的短发女人,“我其实没想过报恩把自己搭进去。” “但我娘离开窑子之后那天,水蝗糟蹋了窑子里很多女人,那些女人被这么糟蹋之后窑子没法再赚钱了。” “她们被卖去南洋做苦力,你知道被卖过去的女人过得什么日子吗?” 张海琪当然知道,南洋的事情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春桃接着说,“我没见过,我听人说那是比猪狗还不如的日子。” “我娘年纪大了,还有我这个累赘,窑子里早就想卖了她了,所以她被人骗着欠了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拼死拼活赚钱还债。” “我娘原本也在这批被卖去南洋的女人里面。” 春桃对着张海琪笑,“我想这下完犊子了,这个恩我还不起。” 张海琪也笑,“看着心眼挺多,倒都是实心的。” 其实春桃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名字都被报到了族长面前,张海琪专程来找人。 怎么可能让她反悔,要么跟着干,要么一辈子待在深山老林不出来。 这还是看在张秉岚的份上,按张家惯例,原本是不会留活口的。 春桃安顿好她娘之后就跟在张海琪身边,她是个脑子灵活的,学什么都快。 只是身上功夫一直提不上来,终究是习武时年纪太大又从小吃穿不足伤了底子,练得不伦不类。 最后学了毒。 名字是她给自己起的,姓是她母亲的姓,她母亲是被拐去窑子里的。 被拐时年纪太小,只依稀记得自己姓巫,家在南边,蛇虫很多。 至于巫也不能确定是哪个巫,同音字罢了。 跟在张海琪身边的第七年,巫景宿知道了恩人的名字。 第九年,知道了恩人的长相。 第十年,见到了恩人。 张家一群衰仔,找人都找不明白,没了她谁能找到张秉岚? 张海客没话说,他想说只要岚哥出现在张家势力范围内,他们一定会找到他。 但晚一天就多几分危险,多几分不确定。 他们不能总让那人等。 院子里多出几道翻墙落地的声音,到来的张家人均是衣衫微乱,气都没喘匀,只是眼神锐利如刀。 张海杏落地脚都没踏实就冲到了屋内,一进屋就看到她哥冷着一张脸,“怎么回事?” 张海客看向陆续进来的张家人,“分散在宅子周围警戒。” 那些人静默点头后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又看向张海杏,“你去带人把周围据点存下的药物全部带来,中途不能让任何人经手。” 张海杏惊愕片刻立刻应道,“好。” 张海琪进来时感受到暗处许多视线,那些视线她很熟悉。 自出生起,这些视线围绕在她周围,她对上张海客冷厉的眼睛。 张海客直言,“张秉岚回来了。” 她有些不真实感,眼神怔愣,“人在哪?” 张海客让开身后关闭的密道,隐在暗处的张家人有些躁动又转瞬安静了下来。 张海琪来到密道口,张海侠注意到,直到现在,她的拳头都在紧握,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好像中了毒,让我们都别跟进去。” 椅子都被坐满了,齐明盘腿坐在皮箱上,“不是毒,不对,应该也算是毒,神经毒素。” 被张海琪冰冷的视线注视着,齐明面色不变, 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和我无关,我救到他时他就是这样了。” “打开机关。” “岚哥说了、” “我他妈让你打开机关!”张海琪一拳捶到旁边的墙上,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海客。 墙壁留下一个很浅的拳坑,簌簌落下石灰。 张海楼很有眼力见地快步上前打开机关,伸出手,“您里边请。” 张海琪收回拳头,闪身迅速冲进通道,张海客连忙跟上。 齐明一溜烟站起身也跟着往里走,张海楼伸手拦下他,“你等等。” “不让进?” 巫景宿扒着张海楼的手,“他不能进为啥我也不能。” 张海侠冷静地看着两人,尤其是齐明,“有一件事。” “这个皮箱里究竟装了什么,你一直提着不离身。” “这个啊,”齐明笑道,“一些你们不乐意看到的东西。” …… 张海客跟在张海琪后面,她跑的太快,“他说了任何人不能进去!” 张海琪充耳不闻,一路跑到下面的密室。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那人靠在墙角瘫坐着,低垂着头,呼吸沉重且缓慢,脚边还有一滩血迹。 听到动静抬头的那一刻,张海琪看到他眼神涣散,脸色白的透明,冷汗打湿额发。 他难耐地后仰脖颈,头轻轻磕在身后墙壁上,微微偏头看着张海琪,声音微弱,“出去……” 张海琪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她走过去,蹲下身,“你疼不疼啊?” 脸上袭来一阵劲风,张海琪瞳孔一缩,还不待她躲开,袭来的那只手倏然间顿住,手腕一转拍在了墙上。 轻微的骨裂声传来,她看到身前的人眼中有一瞬的清明,嘴唇微动,“海琪姐……” “别靠近我……” …… 江岚飘在空中,试图让底下的身体再动一动。 身体动了,唰一下就朝着张海琪脖子攻了过去。 救、救一下啊! 江岚好险没COS尖叫鸡,他猛地钻进身体里,在指尖碰到张海琪之前一刹那改了方向。 “嘭——”这一掌拍在墙上,江岚急促地呼吸着,一滴冷汗滑过眼角、顺着脸庞滑落、直直地砸在地上。 他咬着牙,头发散落在肩头,又落在胸前,晃入张海琪眼中。 神经毒素侵蚀着他的大脑,江岚其实不太能控制身体,他更愿意在空中飘着。 在这个身体里给他一种禁锢感,“海琪姐……别靠近我……” ------------ 第163章 白纸 张海琪猛地僵住了身体,喃喃细语回荡在脑中,她看到那人眼神冰冷一瞬,慢慢地把自己缩回墙角,蜷缩起来。 张海客提起来的气还没放下去就看到这一幕,他快步跑过去手足无措,“怎么办?” 张海琪很快回神,坚定道,“带他出去,不能让他单独待着。” 让张秉岚这个闷葫芦自己待着,他就是疼晕了再醒,反反复复把自己熬干了,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有人来问依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我没事。” 打碎牙还得和着血咽下去,末了擦干嘴角,谁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那人又是一副轻盈笑脸。 张海琪其实能理解他的倔强,他出生在本家,从小父母双全但和无父无母也没区别。 有太多人对他倾注了期待,打从训练场那时起,明里暗里无数的视线交汇在他身上。 训练比谁都刻苦,完成了一项训练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下一个就接着来了。 老师们最先关注的永远都是张秉岚,训练最重的永远都是他。 没人会听他说苦累,所有人只想看到一个本家永不落幕的天才。 她比张秉岚大三岁不到,记忆里,那人还是四头身时,小小一团坐在楼前台阶上。 其他人都在趁着午饭的功夫生啃书本,他抱着碗安安静静地吃饭,吃完枯坐一会儿就去训练。 短暂的午饭时间,是他仅有的可以放松的时候。 张海琪观察力一直都不错,从那时起就知道,大概整个训练场在长老们看来,都不如一个张秉岚重要。 无论是老师还是这个训练场本身,包括他们这一批一同训练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为张秉岚准备的。 重压在身,他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于是丝毫脆弱不显人前。 大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秉岚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从未辜负过任何人的期待。 无论是对张家、对朋友、对亲人,他都付出了一片赤诚真心。 但张海琪不能忘,他张秉岚也是活生生的人,会痛会笑,平日里不说假话,唯独一件事绝不能信—— 他说“我没事”,远不如身上的血腥味更有说服力。 不能让这小子受了伤一个人闷着,这点张海生的流氓手段就非常适用。 不论张秉岚说了什么,按着人扒了衣服,伤口露出来他就说不出话了。 这招仅适用于伤势严重这人又死犟时,其余时候这种行为过于冒犯且不尊重人。 最重要的是,张秉岚根本不会让你碰他,他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能坦然接受被人扒衣服。 最后只能是张秉岚把你打一顿,不伤筋动骨但绝对能让你疼个三五天。 张海琪看的很明白,张海生这么多年的流氓做派都没被打,纯靠这小子对张秉岚一片真心。 心眼比金刚石都实,只要对上张秉岚,一点弯弯绕绕没有,有什么说什么。 嘴也不毒了,眼也不乱瞪了,像是被顺了毛的傻老虎。 还是张秉岚家养的那种。 墙角那人低头瑟缩着,修长冷白的手用力按在地上,青筋凸起,指腹磨出道道血痕。 他在竭力抑制着自己,张海琪靠近他一步,他就把自己再收缩一分。 周身满是无助惶然,好似张海琪和张海客是两个恶霸,正在逼迫良家男。 “……你还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系统无语至极。 张海琪和张海客的脚步很轻,慢慢把手放到张秉岚身上,手下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张海客想过把人捏晕好过一直清醒着受罪,但那人出手极快,直冲要害。 他后仰躲过,一把擒住袭来的劲瘦手腕,张海琪以手作刀砍在那人颈后。 张秉岚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张海客连忙接住,背起身就往外跑。 江岚点评,“天真。” 神经毒素控制下,大脑空前活跃,肢体不受控制,无论意识存在与否,这具身体都会做出本能动作。 果然,没等他跑几步,背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神混沌,下手却毫不留情。 张海琪盯的很紧,见状立马抽了张海客的腰带,三两下捆了张秉岚的手。 她没有心思去猜他为何神志不清眨眼间又认不得人,她只想把这人放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走!” 两人跑出来时外边刚结束战斗,室内一片狼藉。 最初是楼侠对齐巫,打到一半巫景宿叛变,三人一齐对齐明,皮箱被争来争去,被人丢到空中之后再没下来过。 打的最激烈时,张海楼悄然退出,冷不丁掏枪对着皮箱来了一枪。 一枪正中皮箱锁扣,箱子在空中“砰”一声打开。 漫天纸张飞散而出,飘飘扬扬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张海琪不经意的瞥视—— 1915年九月13日,第79次实验宣告失败,实验体记忆依然不稳定。 第80次实验将于两日后启动,实验体注入药剂过多,此次实验以外力为主。 …… 第86次实验失败,电流无法刺激实验体记忆替换,但此次实验有其他发现,电流或许可以刺激药剂融合。 …… 第103次实验失败,实验体药剂抗性提升,准备重启β-1号实验,重新注入药剂。 短短几页白纸在眼前飘落,张海琪表情一片空白,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遍布生寒,心脏沉沉地往下坠。 实验体……是谁? 张秉岚为何不认得他们了……? 齐明伸手接了一张纸,看向张海楼,“你打散的,你收拾。” “把纸捡起来收好,”张海客急匆匆地往厢房走。 背上的人昏昏沉沉地靠着他,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他内心焦急,疑心这人怕是发烧了。 张海琪跟上去,走之前冰冷地扫了齐明一眼,“把他给我扣了。” 这话一出,不止是在场的人,暗地里的张家人也按捺不住跳出来。 齐明没有抵抗,这么多人他得是傻了才会想着去挨揍。 他被捆了丢在地上,绳子很紧,他调整了下姿势,靠墙盘坐着。 地上铺了一层的白纸,不止有张秉岚带出来的那份资料,还有他这些天陆陆续续写出来的资料。 张家人跳出来就没再回去,齐刷刷地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纸,捡了没几张,脸色俱是阴沉可怖。 齐明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笑意,“都说了是你们不想看到的东西。” ------------ 第164章 十年饮冰 齐明闲散地往后一靠,伸了伸腿,“张秉岚护这些东西护的可紧,等他清醒了、”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只剩下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笑,那口瓷白的牙还反着光。 张海楼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提醒我们了。” “到时候我们串个供,把你卖了,就说你见利忘义,主动把箱子送了出去,你一张嘴总说不过我们这么多嘴。” “那不好说,我觉得他信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巫景宿快步走到齐明身边,蹲下身笑的阴险,“把你毒哑,看你怎么说话。” …… 张海客把人放到床上,张秉岚双手被绑到一起,他没再挣扎,低低喘息两声后蜷缩起来。 脑袋埋在床单上,张海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头顶和盖住脸庞铺散到床上的乌黑长发。 冷白手腕上的黑色皮带格外显眼,张海客低头看了一眼裤子。 还好,没掉。 “解开……”床上的人哑着声开口。 张海琪走上前给他解开皮带,轻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张秉岚撑着床坐起身,脑子里空茫虚无,落不到实处。 他看着张海琪,熟悉的称呼到了嘴边却在说出口时有了疑惑。 海琪姐……是谁? 眼前迷雾缓缓消散,江岚回过神,品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 药效发作之后像是隔着一层屏幕,这具身体是他操控的角色。 他知晓这个角色的一切,这个角色什么都不知道。 网路卡顿,他操控不了角色了。 这种情况在药效短暂褪去之后消失,江岚的意识完全占据身体。 他瞬间想到一个问题,丫刚才这俩人拿皮带绑我? 江岚:拳头硬了。 “嘭——”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张海客汗颜地看着差点碰到鼻尖的门。 张海琪还在优雅敲门,“你发烧了,我们不敢随便配药,你写一副方子,我去煎药。” 不一会儿,门缝递出来一张纸,张海琪接过来,“外用药有忌讳吗?你手上也有伤。” 屋内的人不再开口,张海琪懂了,那就是没有忌讳。 齐明看到俩人被赶出来笑意都灿烂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把呲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张秉岚这家伙,不是失忆了吗? 这么容易就信任了? 那我这一路吃得苦算什么? 算我自讨苦吃? “你咋不笑了?”巫景宿乐了。 齐明斜了她一眼,挑眉挂上一抹笑,“想看?得给钱。” 巫景宿“嘁”了一声,“我看你笑起来挺不值钱的。” “那你算是眼拙,我身价高的很。 ” “哟,哪条道上混的,”巫景宿抱臂低头看他。 齐明屈起长腿,答的轻快,“跟着岚爷混口饭吃。” “捆了人不知道把他嘴塞上吗?”张海琪拿着纸正要去煎药,听到两人对话回头看张海侠。 张海侠沉默一瞬,“要问话。” “那你们问出什么来了?”张海客走过来。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至今从这人嘴里听到的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张秉岚中了神经毒素。 真假不知。 张海客低头看着地上的人,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 江岚收回对外面闹剧的关注,盘腿坐在床上,打开面板。 面板上有一笔进账,来自刚才的那些资料。 他在书面上留下了一些这些年收集的情报。 “可以预料,等我把情报都交回族里,我就可以一夜暴富了。” 十年饮冰,一朝暴富。 这是他应得的。 江岚突然往后一躺,瘫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把脸埋在被子里,整个人透着颓废的气息。 “着急,现在就想暴富,没钱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系统安慰他,“快了快了,你回来的消息已经开始往本家传了。” 南洋距离东北太远,消息就算加急也需要一段时间。 江岚一个翻身坐起来,一把捏住系统,打量了它好几圈。 “嘎?”系统歪头,“干嘛?” “我怎么把你忘了。” 系统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统哥,咱俩关系最好了对吧?”江岚轻轻按了按小毛球,笑的热切。 “……有屁快放。” …… 第二天早晨,江岚坐在院子里,面前摆了一堆早餐。 他夹起一个汤包,汤包很小,外皮薄的透明,鲜香的肉馅若隐若现。 张海琪放到他面前一碟蘸料,“蘸着吃好吃。” 江岚低头看了一眼小碟子,把汤包送进了嘴里。 就不,我爱原汁原味。 张海琪蓦地笑了,“你还是喜欢清淡的口味。” 江岚夹菜的手一顿,有点心虚。 那你就误会我了,我重油重盐重甜也没少吃。 张海楼左看右看,在他开口说话前,张海侠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 “唔,”张海楼舌头一搅,嘴里的刀片把包子切成几分,他把包子咽下去,吐出泛着油光的刀片。 张海侠见状扶额,“你含着刀片干什么。” 现在整个南洋都没有比这个小院更安全的地方了。 张海楼微抬下巴,示意他去看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人,“喏,防着这位。” 昨天这人顶着数个张家人冰冷的目光,愣是游刃有余的和张海客打了半天机锋。 问到后面,已经有张家人要动手审问了,还是张海客摆摆手让人退了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靠坐在地上的人,指尖甩出一道刀片。 齐明没动,刀片割破绳子,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笑着看张海客,“明白人啊。” 张海客不听他这套,“我安排了人去查你。” 齐明摊手,有恃无恐,“尽管查。” 回忆结束,张海楼又看了那人一眼。 齐明抬眸,笑道,“再看收钱。” 巫景宿好奇了,“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你老张口闭口离不开钱干什么。” 齐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有所不知。” “那算了,也不是很想知道,”巫景宿话音一转。 这话头一开她就知道,这人一准要骗人。 但齐明一定要说,他看着张秉岚,“虽然看似是我吃他的喝他的,但其实我俩一直是我挣钱。” “最艰难的时候,我一天打三份工,赚三份钱。” 张秉岚平静地望回去,“你黑吃黑。” “你别管我这三份钱怎么赚来的,你就说是不是我一直在赚钱。” 张秉岚抿了抿唇,“我还你。” “咔、”筷子断裂,两人离的近,张海琪一拳就打了过去。 齐明后仰,拳头劲风打在脸上,微微刺痛,他伸手挡住下一拳。 笑道,“吃饭火气不要那么大。” 江岚看的津津有味,刚想和系统吐槽,突然反应过来系统不在他身边。 他打开聊天界面,拍了张图片传过去。 留言,来看热闹。 与此同时,和南洋相距数万里的东北,系统穿上山雀皮肤蹦跶了两下。 两个翅膀扑腾两下,没飞起来,“……一定是太久没用翅膀飞。” 绝不是它胖了的原因,要胖也是这个皮肤胖,和统爷没关系。 ------------ 第165 章 山神 消息叮铃声传来,系统打开聊天界面,思索一会儿后来了个自拍发了过去。 留言,来看超级帅气的统爷。 消息很快显示已读,系统等了半天,没有新消息。 它打字,“欲擒故纵吗,有点意思。” 这次很快有了回应,“卖油的吗,有点意思。” 系统回以六个黑点,关掉聊天界面准备干活。 晓破乌云,束束阳光穿透云层射在一栋栋古派建筑上。 建筑隐在山林深处,古朴、庄严、静谧。 金光洒在条条走廊,地上积攒了一些雨水,墙壁泛着潮湿。 张拂桑从地牢出来,边走边拿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这次审的又是个没用的。” 旁边没有回应,她疑惑转头,“你想什么呢,张秉年。” 张秉年回神,面无表情,“没什么,我去面见族长。” 张拂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摆摆手,“你去吧,我回去休息了。” 张秉年走在去北院的路上,路上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拐过街角,他停下脚步,“张秉成。” “是你啊,”张秉成回头,“去见族长?” “嗯,”张秉年有些犹豫地问,“你在干吗。” “晒太阳,阴了好几天了,我出来晒晒身上的死人味。” 张秉年沉默一瞬,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到张秉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在他转头看过去时问道,“那个外国探子,审出什么来了?” 张秉年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张秉岚的消息。” 张秉成听完好一会儿,松开手,“哦,你去吧。” 张秉年迈步离开,两人身影交错之时,天际一声高昂唳啸,啸声嘹亮悠远,好似一把利刃,划破云层。 天光乍破,压抑许久的阳光猛然爆发,金线飞速逼近地平线,天空一片澄澈无垠。 屋檐楼宇被突如其来的金光唤出明媚新生,金光层层蜿蜒,在一片片棕黑色的瓦片飞檐之上跳跃飞翔。 两人猛地望向远方—— 一道白色闪电宛如离弦之箭,自云霄直直俯冲向下,疾驰飞过的地方留下一串串残影。 声声尖锐唳喝打破这座古老宅院的平静,它携着万钧之势,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整个张家,落在某个院子的柿子树上。 张秉成眼睁睁看着那抹白色消失,脸皮抽动,耳边还残留着刚才的声音,嗡嗡炸响。 眼前熟悉的景色扭曲虚幻,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冲了出去。 风声呼呼作响,这条路他走过太多遍,他跑的很快,几息就穿过一条走廊。 直到到达某个门前,他猛地刹住脚步,地面留下一道划痕。 张秉成尚未喘息就推开了门,扶着门框看向院内—— 一只通身白色、翅膀和尾羽有着一抹黑色的山雀停在柿子树枝干上,看到他来伸展了下翅膀,“啾——” 数年不见,它长大了很多,声音也更加清脆。 眼泪比脚步先落下,他在笑,喉咙干涩像是塞了块石头,胸腔震动,笑声却没发出来。 山雀脚腕上,挂着一个蓝色的平安结。 系统给张秉成拍了张泪流满面的照片,发送。 留言,你哥哭了。 江岚:去哄哄。 系统挠头,咋哄?他又听不懂我说话。 但它还是飞了过去,停在张秉成肩膀上,犹豫地伸出翅膀拍了拍他脸颊。 没成想下一秒就被捞了过去,张秉成死死抱着它,声音颤抖,“他在哪、他还活着对吗?” “啾……”放开!快憋死了! 张秉年跟在他后面,刚停下就看到这一幕,他连忙按住张秉成的胳膊,“张秉成!放开!” 还没等张秉年把他拉开,旁边一只冷白的手劈了过来,系统趁着张秉成松手的间隙嗖一下飞了出去。 唰一下打开聊天界面,输入,你哥要谋杀!!!发送。 江岚:?谋杀谁? 系统:我!!! 江岚:哦让我们看广告复活好吗。 系统:你妹的见哥忘友。 消息发出去,已读不回。 张起灵愣愣地看着手里刚才夺下来的蓝色平安结,半晌,五指紧紧收缩成拳。 抬头看着白色山雀,声音干涩,“你知道他在哪对吗,带我过去。” 十一年前,张秉岚失踪,和他形影不离的山雀一同消失不见。 等他们腾出手去找时,山雀的痕迹遍寻不得,仿佛随着那个人的离去一同离去。 又或许这只山雀真的有非凡灵性,感知到主人失踪自发地去寻找了。 他们总是期盼着,等到这只山雀再次出现,那个人也会回来。 山雀来自长白山,山神庇佑,让那个人回家吧。 …… 十天后,福建通往厦门的船只上,张庆回看着停在船只护栏上的鸟,突然想起来,长白山其实是有山神的。 山神精怪,魑魅鬼魂,山林俊秀、历史悠久的地方时不时就会冒出来这种东西。 更遑论是屹立数千年的长白山,只是张家人在那里生活太久,神鬼勿近。 久而久之,长白山最大的神话就是张家人了。 前几天他就收到厦门传信,那时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比本家穿云箭更快带来那个人消息的,是那只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山雀。 系统梳毛的动作一顿,一股恶寒涌上心头,它四处望了望。 视线和某张熟悉的脸对上,系统唰一下就炸毛了,“啾!” 你瞅啥! 张庆回笑了笑,走到护栏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吃吗?” 系统犹豫了下,嗖一下叼过牛肉干,飞到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开吃。 不是它嘴馋,主要是太久没吃过正儿八经的东西。 这群小张每天就是闷头赶路,根本想不起来给统爷喂食。 真把统爷当神鸟,不食五谷了? …… 江岚趁着现在脑子清明,在书房里写情报,写了一会儿奖励自己玩一会儿。 打开聊天面板,“到哪了统哥?” 系统看着熟悉的港口,之前从英国回国的时候就来过一次。 系统:在福建,明天就能到。 发完消息,它还把地图定位给模糊了。 消息发出,熟悉的已读不回。 系统冷笑,我让你整天已读不回,我吓死你。 房门悄声打开,江岚从游戏里回神,“什么事?” 张海琪端着一碗药,皱眉看着他被纱布包裹的右手,“你说我来写。” 没有回话,那人静静望过来。 张海琪已经习惯他这个眼神了,劈手夺过钢笔,把药塞过去,“喝药。” ------------ 第166章 碎冰 江岚沉默地看着手里的药碗,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不熟。 但是想想这些天因为没管住嘴,也没少吃喝人家的。 信任危机从一开始貌似就不存在。 想到这里,江岚端起碗一口闷了,喝完把碗递回去。 张海琪接过来放一边,握着钢笔,“你说,我来写。” “出去。” 你搁这待着我怎么玩游戏。 张海琪走出来后看到张海侠三人蹲在树下唠嗑。 一人手里一捧瓜子。 齐明脚下围了一圈瓜子皮,边说边嗑,“你们不知道,我和他认识了这些年,头一年那会儿,他拢共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张海楼脚下的瓜子皮就很凌乱了,远的近的,飞出几米远的都有。 “这么沉默啊,后来呢。” “后来,”齐明咂摸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做饭挺好吃的。”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过去,齐明诧异道,“你们没吃过?” 楼侠又把脑袋转向张海琪,张海琪呵笑,“老娘和他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张海楼懂了,“你们这么熟都没吃过?” 张海侠不忍直视,张海楼这张嘴,没救了。 “我们认识的太早,分开的太早,原以为上次回族会见到他,没想到再次见面在厦门。” 张海琪睨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 “咔嚓,”齐明吃下一颗瓜子仁,丢开瓜子皮,笑道,“少年情谊就是不一样,失忆了也能见面第一眼就信任上。” 说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失忆,张秉岚现在应该还有一部分汪舒的记忆。 汪舒可是真真切切和张家人有血海深仇。 “你为什么会帮他?”张海琪问。 “一定要有理由?我日行一善不行吗,像我这么善良的人、” 三人连表情都没变,直勾勾地看着他。 齐明摊手,“得,你们是为了什么帮他,我就是为了什么。” “放你娘的屁,”张海琪冷笑,“你敢说你没图谋他什么?” “话不要说的这么功利,”齐明撑着膝盖起身,手里还攥着瓜子,“他要是对你们毫无价值,你们也不会找他这么久。” 这话张海琪没法反驳,在张家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你要有足够的价值。 他们之所以会在训练场相识,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被培养的价值。 但是……“我们找他,无关价值,只是想让他平安。” “这种话居然能从干娘嘴里说出来,怪寒碜的,”张海楼靠近张海侠,小声蛐蛐。 “楼仔。” “诶我在,”张海楼瞬间起身,立正行了个军礼。 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张海琪喊他楼仔,他离挨揍也不远了。 没打起来,张海琪还没有在外人面前打孩子的习惯,平白让人看笑话。 下午的时候江岚被张海琪生拉硬拽出来晒太阳,张海琪把他按在石凳上。 “你再窝那屋里不出来,我就把房顶拆了。” 五天了,张秉岚疯魔似的待在书房,桌上铺了一层一层的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地上散落的纸张字迹模糊不清,一张张的废稿好像是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挣扎。 张海琪看不得他这样折磨自己,无论他想起来的东西有多重要,都不如张秉岚本身重要。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她,张海琪根本不怕,端过一份蛋糕放在他手边。 “专门找了德国糕点师做的,尝尝,黑瞎子说你很喜欢吃这个。” 江岚瞬间开心,被打断游戏的怨气都消失了。 芜湖,小蛋糕! 院门推开,江岚听到了但依然专心致志吃小蛋糕。 都说了我喜欢重甜的食物,好吃。 …… 张起灵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侧脸,额发遮住了那人眉眼,在脸上打下一片轻柔的阴影,高挺鼻梁下,唇色淡白。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叉子,手上蜿蜒着深浅不一的伤疤,两根修长的发丘指上是无数细小伤痕。 他的面貌和十一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缄默了。 像是长白冰湖上被搅碎的薄冰,寒风穿过湖面,冰块随风微动,漂泊无依。 长白太冷,薄冰等不到初春化水重新融入湖中。 一日复一日的严寒让湖水再次结出一层层的冰,但碎裂的那块,却始终比整个冰层要厚一分,格格不入。 就好像他的哥哥,只愿做一块破碎的冰,再也不肯靠近烟火世间。 张起灵陡然想到几年前母亲讲过的那件事。 白玛坐在吉拉寺后门台阶上,门口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张起灵一身靛青藏袍,靠在石头上遥望着远处的雪山。 白玛声音温暖,徐徐地讲着当初的事,“我初见他是在山里,你父亲带他来见我,他是第一个祝福我和拂林的人。” “他只有十五岁,做事却很果断,一句话就定下了要引产,桑珠为我接生后就把你抱给了他。” “从那之后一直是他照顾你,他身上很多伤,但把你照顾的很妥帖。” 白玛远望着层峦雪山,“后来,我们开始往山下逃,路上遇到了张家的追杀,拂林引开了杀手。” “他背着我,怀里还抱着你继续逃,路上遇到了雪崩,他紧紧地护着咱俩,万丈白雪压在他身上,我晕了过去。” 张起灵隐在袖中的手越来越紧,面容紧绷,他还活着,当年事情的结果不言而喻,但他依然感觉心脏酸涩难言。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在吉拉寺了,他挖穿了冰层,来到吉拉寺也一直不肯休息,忙着研究药方、熬药。” 自山顶倾覆的厚雪,只是站在下面就能感到人类的渺小,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十五岁的张秉岚带着两个人,硬生生地闯出了一条生路。 这件事放在张家也是一件值得称赞的奇事,但白玛更关心他伤的有多重。 他应该休息,养伤,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这样的年龄太小,不应该忍痛不吭声,不应该习惯九死一生。 “受伤了要养伤,累了要休息,允许自己犯错,在学会照顾别人先照顾好自己,”白玛看向小官,“我一直想和他说这些话。” “初时我以为他和拂林一样,从小失去双亲独自长大,后来才知道,他有很多亲人,但他好像并不幸福。” 话音落下,张起灵心脏猛地一缩,张秉岚这一生,太苦涩。 细细想来,十五岁前或许是他唯一称得上幸福的时候。 那时在训练场有朋友,在北京,有张胜青。 他有很多亲人朋友,最后依然是踽踽独行。 十五岁之后,竟无一人能帮到他。 …… 江岚握着的叉子都掉了,不……他哥为什么在这儿? 张秉成扑的太急,江岚身体后仰,眼看就要跌到地上,张秉成抱着他转了个身,后背着地。 他笑的开心,耳边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想要大声控诉,这次至少要摆三天冷脸,让这小子也提心吊胆几天。 念头一闪而过,张秉成望进那双沉默的眼睛,转瞬间就不忍心了。 说出口时声音颤抖,“下次,带上你哥好不好?” ------------ 第167章 兄长 江岚趴在他哥身上怔愣一瞬,随后迅速起身退后两步,眼神空洞,“你……” 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翻腾,看到张秉成的一瞬间他竟从心底升起一股杀意。 这也太吓人了,江岚下意识就想找个角落藏起来。 仓皇转身的那刻又被人抱了个满怀。 江岚:“……” 我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我不要面子的吗? 眼前天旋地转,江岚控制不住的手抖但还是顽强地打开地图,地图上什么都没显示。 “……统心太冷,我不敢碰,我万万没想到最后背叛我的竟然是你。” 系统冷笑,“我也没想到以咱俩的交情,你居然已读不回。” “绝交吧。” “绝交!”说完一句不够,系统补充道,“谁再搭理对方一句谁是孙子!” 胸口被一股巨力怼中,张起灵退后一步,手还握着那人手腕,声音沙哑,“哥。” 江岚很想逃避现实,你先别叫哥,猜猜现场有几个哥? 后面跟来的张秉年眉头紧皱,直直地看着张秉岚。 江岚视线绕了一圈,远处看戏的楼黑二人,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巫景宿、张海杏,从地上爬起来戚戚地看着他的张秉成。 被张秉成吓了一跳下意识掏枪的张海琪和张海侠,以及从院门走进来的张海客和张庆回。 江岚踉跄后退一步扶着额,不行了,人太多了,晃的他眼晕。 江岚下意识走向最熟悉的身影,抱住了扑过来的白山雀。 “啾啾?”岚你没事吧? “哈、你是孙子。” 系统轻啄他的手,担忧道,“没事吧岚宝?” “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有点头晕,一点点,根本难不倒我一米九的大男人。” 江岚的眼神失去焦距,空茫地看着周围扭曲的一切,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声音杂乱嗡鸣,听不太清。 “我……睡一会儿,”江岚喃喃地对系统说。 这是他第一次把对系统说的话,放在了人前。 声音轻微,却飘进了院内所有人的耳朵里。 在一堆围过来的人中,江岚下意识抓住了张秉年的手,“哥、我想回家……” …… 张庆回收回搭在张秉岚手腕上的手,眼神晦涩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半晌,他移开视线,走到桌边拿起一叠叠资料,“人体实验……” “怎么治?”张起灵没问能不能治,他只要能救张秉岚的办法。 张庆回没回话,房间里的人都敛目屏息,只留沙沙的翻书页声。 过了好一会儿,张庆回递过去几份资料,声音平淡但不容拒绝。 “安排人去欧洲,这几个据点对汪家很重要。” 张起灵很快翻完这些资料,回了一句“好”,又问,“怎么治?” 若论张家医毒造诣最深的人,非张庆回莫属。 他也是现在唯一能拍板张秉岚治疗方案的人。 张庆回眼也不抬,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张,“欧洲西部和德国的据点,有两个实验室,把资料带回来。” 他抬头打量了张秉年半天,突然问道,“你之前被洗脑,记忆中有个弟弟?” 张秉年摇摇头,“不是弟弟,是兄弟,当年我记忆混乱,不知为何看到张秉岚就想起来我有个兄弟。” 张庆回了然,看向张起灵,“去欧洲算他一个。” 张秉成紧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在巨力下咯吱作响。 他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几息后才平静下来,“你刚才说人体实验什么意思?” 张庆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夹着一页纸给他看,“你想的那样,张秉岚现在大概分不清自己是谁。” 白纸上写着刺眼的字迹。 民国二年,汪年为掩护汪舒逃跑,被张家人抓住,后刑虐至死。 汪舒独自逃回欧洲,唯一的兄长死去,再无血脉亲人在世。 分外可笑的一段话,但在场却没人能笑的出来。 “哈、”张秉成怒极生笑,表情可怖噬人,下一瞬陡然挥出拳头。 “嘭——”拳头直直砸在张秉年脸上,张秉年没躲,被这一拳带偏过头。 “汪、年、”一字一顿。 张秉年擦了擦嘴角的血,沉声道,“我不是。” 张庆回眯了眯眼,“要吵滚出去吵。” …… 江岚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张秉年的缘故。 他脑子里的记忆突然活跃的不得了,吵的他想晕过去。 江岚从不是能吃苦的人,他既不想被一堆人盘问,也不想看脑子里的一段段小电影。 事已至此,先睡吧。 睁眼前习惯性打开地图,啪一下江岚又关上了。 坏了,屋里怎么就张庆回一个人。 “统哥?” 系统蹲在江岚床头,听到声音下意识“啾”了一声。 江岚吓了一跳,“你别叫。” 系统切换脑内频道,哭唧唧,“你没事吧岚?” “没事没事,好得不得了,叫声爷爷听听。” “……滚呐,我跟你不熟,咱俩绝交了。” 【系统提示,宿主向您转账一千能量点。】 “爷!”系统迅速滑跪,“你想听我怎么叫,大叔音少年音少女音御姐音,你要啥都行。” “嘻嘻,我有钱了。” “多少?”系统好奇,打开面板,让我看看多少钱能让你这么大方。 “嘶——”系统倒吸一口凉气,“暴富,这也太爽了。” 江岚开心,非常开心,他盘算着,“先解决心脏里那个蛊,再解决神经毒素。” 他身体里用的药又多又杂,这是一笔巨款。 解决完蛊和毒,再捋顺脑子里的记忆。 这个麻烦点,它和毒素无关,早就在一次次实验中印在江岚脑子里了。 江岚其实有考虑过换个脑子,为此专门询问过系统面板。 面板给了他六个黑点。 【系统提示,身体修复不是无中生有,没有就是没有,修复了也是没脑子。】 江岚觉得被骂了,想投诉没找到投诉按键。 【系统提示,觉得不爽可以凭本事骂回来,不接受投诉。】 半晌没忍住又发了条消息,【我才赚几个钱啊还来投诉我,去投诉你身边跟着的小智障。】 系统:? 系统出奇地愤怒了,撸起袖子和面板客服骂了三天三夜。 客服输了,它还要上班,懒得和智障吵吵。 这件事以面板留下六个黑点为结局。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张庆回等了半天不见床上的人睁眼,觉出几分趣味,笑着看过去。 江岚睁眼,生无可恋,为什么是张庆回,为什么是大bOSS。 脑子累累的,可能是死了。 江岚坐起身,面无表情回望。 ……好香的饭,有点饿了。 捞过旁边的系统,江岚走到桌边坐下。 张庆回给他盛了一碗汤,瞥了一眼已经埋在饭里的白团子,“你和这小东西倒是很亲。” 十多年不见还是走哪带哪。 江岚接过汤碗,犹豫了几息还是道,“他们……在哪?” 张庆回手指轻点桌面,示意他喝汤,“族长有事要安排下去,其他人、” “你问谁?” 江岚喝了几口汤,放下汤碗,虚扶着碗壁,垂眸道,“我兄长。” 张庆回笑了,“哪位兄长?” ------------ 第168章 回族 江岚拿勺子的手一顿,表情平静,淡然地看过去,“之前、自称我兄长的那个人。” 张庆回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脸颊,笑着看他,“你记得他?” “不记得。” 张庆回笑意更深了,不记得人,却愿意相信张秉成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江岚喝了口汤,鱼汤,很鲜,好喝。 看向张庆回,“我是张家人,对吗?” “对。” “我……有亲人?” 张庆回笑出了声,“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张秉岚凝视着他的脸,张庆回索性摊开了手,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半晌,张秉岚收回目光,捏紧了勺子,声音干涩,“我的脸,未必是真的。” 张庆回脸上的笑僵硬下来,面色冷冽阴寒,下一瞬又恢复了温雅,“我倒也没老到认不出来自己孙子。” 系统从碗里抬头,“啾啾,”你是孙子~ 见张秉岚眼神错愕,张庆回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是真的,从没变过。” 张秉岚挥开他的手,猛地起身后退两步,凳子被这番动作带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愣愣地碰了碰张庆回捏过的地方,突然捞起还在吃饭的山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下错愕的变成张庆回了,他是真没想到张秉岚反应会这么大,连忙追了上去,“你先吃饭。” 张秉成回来时就看到他弟弟脚步慌乱地往外走,脸上的无措让他心脏酸涩。 他快步走过去,又不敢靠太近,轻声问,“怎么了?” 却没想到他弟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一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模样。 张秉成当即感到一阵喉咙哽塞,他虚虚把人环抱在怀里,“没事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以前、” “没什么好在意的。” 好一会儿怀里的身体才停止颤抖,张秉岚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我饿了、” “哥。” 声音很低,沙哑干涩,轻轻地飘进张秉成的耳朵里,竟让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收紧了手臂,真真切切地把人抱在了怀里,哽咽道,“哥带你去吃饭。” 肩膀上传来水湿感,江岚懵了,我丢……我哥咋哭了。 被张秉成拉着往外走时江岚都是懵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张庆回。 果断回头,对不起了我还是喜欢和我哥待一块。 “你演的?”系统被打断吃饭很不爽。 “不是,我爷那张熟悉的脸对我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真不是演的。” 江岚夹了一块牛肉放在系统的小碟子里,系统想了想,“让他把脸蒙上。” 张秉成把桌上的菜全堆到他弟面前,越想越不是滋味。 难不成这些年都没吃饱饭? 狗日的汪家人,老子和你们不共戴天。 盘子里放了只剥好的虾,张秉成心底肆虐的杀意一顿,低头愣了一秒。 抬头去看时他弟已经移开了视线,垂眸吃的很认真,好像那只虾不是他放的。 张秉成筷子都没动,抓着那只虾就丢到了嘴里,脸上重新挂上了轻快的笑。 “你别动手了,我给你剥。” 江岚吃的很开心,费时费力的吃食全程不用动手,他整个人都愉快了。 系统也很开心,它居然吃到了张秉成剥好的虾蟹,四舍五入张秉成伺候它吃了一顿饭。 张秉成看他弟吃得开心,难得心里放松,不论如何,张秉岚就在眼前。 从饭店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张庆回,不远处还蹲着嗑瓜子三人组。 张庆回手执茶杯和齐明说着话。 江岚算是发现了,来一波人就得和黑瞎子聊一波,他这些天一睁眼就是唠嗑。 张海楼和张海侠时刻守着他,他就没踏出过院门一步。 看到两人回来,张庆回笑的更温和了,“外边的饭更好吃?” 张秉成拎着打包回来的一堆糕点,放到张庆回旁边的石桌上,招呼着他弟过来坐。 随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你尝尝不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张庆回瞥了一眼那堆糕点,“我不吃外边的糕点。” 张秉成“啧”了一声,想骂一句矫情,但没敢开口。 张庆回这个人,掌权了一辈子,张家往上数几百年都找不到比他更阴险狡诈的,轻易不能得罪。 江岚给那边的三人组递过去几份糕点,齐明当即就拆开了,“哟,还有我的份呢。” 他尝了一块,转手递给旁边的张海楼,评价道,“马马虎虎,勉强入口,不如我家下人做的好吃。” “矫情。” 张秉成没骂出来,他不屑和小辈斗嘴,这是张海楼骂的。 骂完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你也是个大少爷啊。” 黑瞎子身上的高傲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实在太明显了,再圆滑也遮不住通身的金贵气。 “大少爷?”齐明品了品这句话,笑了,“我们那不这么称呼。” “那怎么称呼?” 齐明挑眉,“张海客不是去查我了吗,你去问他。” 张海楼咽下这口糕点,噎得慌,他站起身给自己和张海侠倒了杯水,一口喝尽才开口。 “达官贵人左不过就那几样,不叫大少爷,那就是主子爷呗。” 他低头,正对上那只漆黑的墨镜,笑道,“家世显赫啊。” 齐明闷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这么多天了,你们就没查出什么来?” 张海侠抬头看他,“这不归我俩管。” “你俩就只管监视我,恨不得我睡觉都跟进去。” 张海楼不乐意了,“你以为你那房间是姑娘闺房,是个大老爷们就想往里钻?” 看戏看到这里,张秉成突然想到什么,没再管那边唇枪舌剑的两人。 “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江岚顿了顿,摇摇头,“不能说。” 齐明从骂战里抽身回了一句,“我俩有保密协议的,不能说。” 张庆回有点猜测,“厦门诸事不便,等族长筹划结束、” 他伸手掐算了一下时间,看了一眼张秉岚,“三天后离开厦门。” “尽早回族,你身体亏空很严重。” ------------ 第169章 男人,要坚强 四天后,上海港口,下了船,齐明挥手作别。 晴空碧日,漆黑的墨镜反着光,他脸上挂着一抹笑,“记得你承诺的事,我在京城等你。” “别让我等太久啊,张秉岚。” 他挥着手转身离开,背影潇洒,黑色的大衣扬起衣角,转眼间就消失在人流中。 张秉岚望着港口涌动的人群,目光空茫,喃喃道,“京城……” 张庆回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京城没有你想见的人,你母亲在族内。” 张起灵走回来,先是看了张秉岚一眼,“该走了。” …… 江岚坐在皮质沙发上,转头看着外边飞速闪过的风景,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坏了,我成老古董了,民国有火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我会有时空错位的感觉? 张起灵直接包下了整个头等车厢,餐桌床铺包间一应俱全。 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装潢让车厢充满了中世纪格调,木质窗框,镶嵌着花环图案,玻璃面积很小。 整个车厢并不太明亮,张秉成打开电灯,为车厢增添了一丝昏黄灯光。 江岚来到内陆的第一晚就是在火车上度过的。 轰隆隆的火车呼啸而过,床铺微微震动,他其实睡得不是很安稳。 但张秉成靠坐在床铺旁的地上,江岚知道,他在夜里的每一次轻微动静,周围都会围过来几道视线。 火车走津浦铁路和沪宁铁路,到达天津,从天津乘京奉铁路到达东北。 江岚下了火车,走出车站,回头看了一眼气派的站舍。 米黄色的墙面,辅以白色脚线装饰,并排楼层,屋顶是独立的孟莎式绿色屋顶,上开老虎窗。 车站是俄式的仿古典折衷主义建筑风格。 民国十四年,东北军阀割据,经济有了一定的发展,铁路交通不断完善,相较于全国有了发达的铁路网络。 外部势力进驻东北,日本、苏联不断扩大自身在东北的影响力。 苏联在中东铁路沿线地区势力渐盛。 顺着人流离开火车站时,江岚看到了很多拖家带口的移民。 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和火车站口的苦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民族矛盾日益凸显。 街道旁传来喧闹声,江岚脚步微顿,转头看过去。 是一位穿着西服的外国人,他的妻女坐在汽车内,车门大开着,正往外看。 地上堆着好几个大皮箱,后备箱装满了皮箱。 管家对着男人鞠躬道歉,慌忙解释是其中一辆车在来的路上突然坏了。 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想办法把这些箱子运回公馆。 管家在路边随手招了两个黄包车脚力,指挥着他们把箱子放到黄包车上,跟在汽车后面跑。 车夫双手握住车把,身体前倾,腿部发力,稳稳地跟在汽车后面。 张秉成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个黄包车夫,是军队里出来的特务。” 肌肉发力的方向、脚步落地的力道…… 哪怕动作和旁边的黄包车夫一样,但在他们这些练家子眼中,这些细微的地方能暴露的东西太多了。 江岚收回视线,“走吧。” …… 一行人回到张家只剩下江岚、张起灵、张庆回、张秉成四个人。 江岚没问一路散出去的张家人去了哪里。 小哥这一路只要脚一沾地就会失踪一段时间,回来时面无异色,甚至还会给江岚带点零食回来。 他们离开厦门时与之同行的还有一艘往南去的轮船,张秉年就在那艘船上。 张家的速度总是很快,江岚猜测现在各个路线上去往欧洲的张家人应该已经到目的地了。 白山雀在前面开路,一路穿过山林,江岚来到了这座隐匿在数个时代中的古老宅邸。 江岚站在他的小院前,看了眼身后的三人,随后回头推开了门。 院里被人打扫过,柿子树下零散地落了几片枯叶,枝头开出了新芽,嫩绿的叶子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箔。 树下藤椅垫了毯子,石桌上摆了一套茶具。 院子石子路旁的一小片菜地被人重新种上了韭菜,参差不齐,高的矮的,很有规律地割了一茬又一茬。 土地湿润,显然刚刚才浇过水。 门前的竹制风铃叮铃作响,白山雀兴奋地绕着院子飞了一圈。 江岚好像知道这段时间是谁住在这里了,他走过石子路,推开了屋门。 屋内桌子上摆了热腾腾的饭菜,厨房走出来一个旗袍美人,端着一盘饺子。 头发用玉簪盘在脑后,身上还穿着江岚很久之前做的灰色围裙。 美人把饺子放在桌子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看向江岚,眼泪无声滑落。 “我做了饺子,韭菜猪肉馅的,来尝尝。” 江岚走上前拭去她脸上的眼泪,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已经可以低头看她了。 声音颤抖,“我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江岚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可以永远平安快乐。 在这其中,他希望张胜青可以永远幸福。 江岚是一个人长大的,但在曾经,他还是个只会翻身的婴儿时。 很多次,张胜青静静地在门口、窗外望着他。 偶尔的偶尔,她也会在婴儿手边放个小玩具,会轻轻戳戳婴儿白嫩的脸蛋,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她大概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认为是张秉岚让她学会了亲情的爱。 其实不是,她一直都把自己放在母亲的位置上,从未变过。 她很清楚自己有一个孩子,小小的,软软的,睁着黑黝黝的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 江岚在很早之前就看懂了她的恐惧、犹豫,仰着头费力去牵她的手时还在想,想牵就牵,我有什么吓人的。 你在害怕什么,我的母亲。 你好像总是在害怕,不喜欢张家,也不想靠近老宅,更不愿见到自己的亲人。 希望你可以永远快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至于张家其他的大老爷们,经历点风雨不算什么,活着就好。 男人,要坚强啊。 系统埋头吃饺子,锐评,“双标!” 江岚想了想他沉默的爸和美貌的妈,很干脆的承认了,“对,我就是双标。” ------------ 第170章 寿命 张家地下一处空旷的广场,正中是一个类似祭祀的平台,四周矗立着几根巨大的黑铁柱子,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江岚躺在祭台上,上身赤裸,遍布伤痕,犹如破碎的白瓷。 乌黑长发铺在他身下,黑白碰撞,他轻轻阖眸,恍若献祭。 灰色祭台温凉似玉,江岚心头微动,“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识,这玩意好像是陨玉啊。” 上次躺在这个祭台上还是十岁纹身那年。 系统变成小毛球跟在他身边,扫描了一下,“确实是陨玉,还不是一般的陨玉。” “品质也就比龙纹石盒差一些。” “乖乖,”江岚惊讶了,“这么大一块。” 这得多少个龙纹石盒。 张庆回在祭台周围放满了石盆,石盆外刻兽纹,内是黑红色的膏体,遇火即燃。 他点燃了火把,走过这些石盆,一个个点燃。 膏体表面燃起一层猩红的火焰,一声声尖锐咆哮的兽鸣从中出现,又在转瞬消失,只剩下一缕缕青蓝色烟雾升起。 烟雾向中间的祭台聚集,在祭坛周围自发游走,想要靠近祭台上闭目的人却又顾忌着什么,于是只能恋恋不舍地围着祭台游走。 张庆回拿了一把半个小臂长的柳叶形细刀走过来,烟雾给他让开一人间隙。 他一手按在张秉岚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手下缓慢的心跳,“确定不用我把你绑起来?” “依你所言,你心脏内的蛊虫暴躁,一旦惊动连你也受不住,到时你若是挣扎我怕会下错刀。” 张起灵走上前,烟雾不情不愿地再次让开一人通道。 “他不喜束缚,情况不对我会出手。” 江岚内心狠狠点头,对对对不能绑我。 他没睁眼,平静地说,“开始吧。” 张庆回垂眸打量他片刻,没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递到张秉岚嘴边。 那人顺从张开嘴咬了进去。 细刀是由异兽脊椎骨制成,素白如雪,但与刀下划开的皮肤相比,又显得暗淡了一分。 刀身划破皮肤,慢慢切进身体,心脏处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血液流出,烟雾终于克制不住欲望,一拥而上,顺着伤口往台上人的身体内钻。 青蓝色烟雾和鲜血相触,一阵刺耳的血肉烧灼声响起,烟雾变成了白色。 台上的人闷哼一声,痛苦被他悉数吞下,修长的双手死死抓着祭台边缘,骨节突出。 张庆回刺下的刀一顿,但张秉岚除了那一声闷哼之后再没发出一点动静,他继续下刀。 张起灵紧紧盯着台上的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着。 “点燃石盆,”张庆回眉眼冷静,刚才的烟雾已经完全消失了。 张起灵拿着火把重新点燃石盆,烟雾再次漫起,他大步走回祭台前。 心脏上的血肉出现一道微小缺口,可以看见内里心脏的跳动,张庆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怖。 鲜红的心脏被一道道黑色的细线缠绕束缚,跳动缓慢,心肌收缩减弱,输出量降低,心率下降。 恍若迟暮老人,这是张家人的将死之兆。 张家人寿数长,多数在200到四百之间,血脉优秀者还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往上加。 他们确实得天独厚,长久地维持着年轻的身体和面貌,正常人的衰老在他们这里还要打几个折扣。 在他们漫长的一生中,年幼和衰老的时间只占不到十分之一。 除非有很严重的外部因素影响,否则张家人是不会衰老的。 他们的衰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头发花白时面容依然年轻,一旦衰老,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正常人计算年龄的法子对他们完全不适用,张家有一套专门计算年龄的方法。 张秉岚的年龄在张家尚不及总角,他的身体甚至还没发育到鼎盛状态。 蛊虫呈线状,缠绕在心脏上,吸食着这具身体的生命力。 再过几年,张秉岚白了头,内里千疮百孔,直至死亡化为一具焦黑的枯骨。 汪家给他下了这个蛊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这些年必然有抑制蛊虫吸取生命力的办法。 这蛊虫太可怕,张秉岚离开汪家不过短短数月,它竟能吸食百年寿命。 汪家要张秉岚留在汪家,若留不住,就死了一了百了。 张庆回的手很稳,刀尖停留在黑线上,青蓝烟雾盘绕过来,蛊虫开始颤动。 台上的人绷紧了肌肉,面色瞬间惨白,他咬着牙,嘴里含着手帕,声音含糊不清,“不、不行……” 张庆回收回刀,眉头紧锁,“不能停,你忍得住吗?” 江岚差点爆粗口,是人话吗。 我就硬扛着啊,那身体都疼的抽搐了,本能反应我也控制不了啊。 他粗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细长脖颈深深后仰,脖颈处青筋暴起,双目无神。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像是一口气分了几次才呼出来,“我缓一缓、一会儿就好……” 张起灵蓦地上前,坐在台上,伸手把人缓缓拢在怀中,手下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看向张庆回,“不能打晕?” “不能,”张庆回的眼瞳很黑,黑的渗人,面无表情时像是一头毫无感情、冰冷的野兽。 他声音森然,“蛊虫在他昏迷时最活跃。” 昏迷时身体机能下降,血压降低,心脏动脉供血不足,蛊虫伺机而动,侵蚀的只会更严重。 “继续吧,”江岚声音沙哑,话虽如此,张庆回能解决蛊虫就再好不过了。 诶,又省一笔,能量点是赚来的也是省来的。 …… 三天后,通道的门打开,围坐在旁边的人一瞬间站起身。 张胜青一把攥住她儿子的手腕,担忧道,“怎么样?” “很顺利,没事了,”江岚反握回去,轻轻抿出一抹笑,“别担心。” 张秉成也笑了,“回去了。” …… 一月后,江岚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身上搭了层薄毯,现在是夏季,但他身上总暖和不起来。 系统从屋里飞出来给他带了一串洗好的葡萄,葡萄上还挂着水珠,滴在了江岚脸上。 他睁开眼,接住落下来的葡萄,摘下一颗丢到嘴里,很甜、一口爆汁。 “其实我一点不喜欢吃葡萄,”江岚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还往旁边的白山雀嘴里塞了一颗。 系统吃进去,嚼嚼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躺椅、” “张秉成给你做出来之前你也说不需要,做出来之后天天赖在上边,啧啧,男人的嘴。” 江岚又往系统嘴边递了一颗,在系统伸头来吃时手一转丢到了自己嘴里。 “你哥给你做了躺椅你躺不躺?你死都得躺。” 系统气呼呼盯了他两秒,突然飞起从葡萄串上叼走一颗葡萄,仰头吞进嘴里。 “葡萄在我面前我吃不吃?我死都得吃。” ------------ 第171章 绷带 吃完葡萄,江岚看着手上沾了葡萄汁染上紫色的绷带,一圈圈拆了下来。 绷带下是一双疤痕无数的手,他拉过石桌上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新绷带一圈圈缠好。 从手腕处开始慢慢缠到第一个指关节,只留淡粉色的指尖露在外面。 缠好后江岚伸了伸五指,完全不妨碍行动。 张起灵推开院门走进来,身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江岚观察了两秒,确认他身上没伤,血腥味是别人的。 张起灵走到他面前,垂眸任他打量,等张秉岚看完才伸出手,声音沉稳,“天凉了,进屋吧。” 江岚撑着他的手站起身,突然开口,“你去杀人了?” “没有,”张起灵摇了摇头,“下了个墓。” 江岚靠近他才闻到他身上的土腥气,气息能在身上停留这么久,看来他在下面待了不短的时间。 江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何下墓?” 欧洲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怎么说小哥也不会现在下墓。 张秉岚的心神完全放在了下墓这件事上,张起灵盯着两人相交的手。 纯白的绷带缠绕在修长的手上,只留一节粉白色的指尖。 张起灵抬头,看着那人水波般的双眼,像是水中倒映的月亮,风一吹,月就散了。 他移开了眼,拉着人往屋里走,“去寻一味药。” 这世上的秘密,海里藏四成,地下藏六成,藏的最多的,是墓里。 总有能解决张秉岚失忆的方法,总有能弥补他被蛊虫吸取的寿命的药。 隔天江岚就见到了那味药,张庆回去守门前留给他的那方密室。 张庆回垫了块锦帕,手里拿着一截枯骨。 枯骨焦黑,弯似月牙,里面是镂空的,装着节节莹白的骨髓。 张庆回把这截枯骨放回玉盒,看向不远处站的端正的人,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的记忆恢复与否并不重要。” 江岚心一紧,不……演都不演了是吧。 他眉眼不动,平静地说,“嗯。” 张庆回看了他好一会儿,张秉岚就那么垂着眼一动不动,他蓦地笑了。 看起来有些委屈,他不知怎的得出这个结论。 张庆回接着说,“张家数千年来被天授所扰,血脉越是出众天授就愈是难缠。” “我曾经预算过,以你的血脉浓度,大概不足五十就会遭遇天授。” “算算年岁,也不剩几年了。” 张庆回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身子后靠,双腿交叠,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坐。” 看那人坐下他继续说,“汪家对你的身体做了手脚,天授会以何种形式降临在你身上尚未可知。” 张庆回侧了侧身子,手肘撑在椅柄上,一只手撑着脸颊,一只手点了点不远处的人。 语调闲适,“现在恢复记忆,没几年再次失忆,那毫无意义。” 张秉岚手指微微蜷缩,抬眼望着他,“天授后记忆混乱,我再次想起来的,是谁的记忆?” 他又垂下眼,“倒不如彻底失忆,忘了十年前的一切,也忘了汪舒这个名字。” 张庆回认真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张秉岚静默数秒后起身,对着他微微躬身,乌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有劳长老费心。” 张庆回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笑,只是眼里没了笑意。 他姿势不变,平淡地看着把自己重新缩起来的人,“你看过自己的资料?” 张秉岚直起身,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资料上怎么记录你的性格?” “温和,心善,固执,细心,保守又叛逆。” “固执……”张庆回嚼着这两个字,“我听那个齐姓小子说,你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不是,我只是、”话开了头,他却顿住了。 “只是什么?”张庆回问。 “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想、回家,”他抬头,声音沙哑,“张家不需要一个隐藏的敌人,我已经没用了,对吗?” 张庆回气笑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没用我和族长为什么费心为你除蛊?” “一次除蛊就连我都是大出血,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备上了。没了记忆就能让你说出这么疯的话?” “你过来。” 张秉岚走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微微垂头,“我没有想要恢复记忆。” “你怕被汪舒的记忆控制,怕害了自家人,”张庆回替他说出来,“你多虑了,我看你发疯捅自己几刀也捅不到旁人身上。” 他把手放在身前人的头顶,“你做事犹豫了很多,从前你想做何事从不迟疑。” “敢在族长手下抢人,徒手挖穿雪山都没后悔过,更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个汪舒的记忆就能让张秉岚变化这般大? 身在张家,终日惶惶。 他在不安,张庆回想,或许要过很多年,他才能把心静下来。 “别担心,”手落到了实处,张庆回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欧洲那批人还没回来,会有办法的。” “想要什么不妨说出口,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必费心谋划、” 说到这里张庆回话音一转,“没事就多睡觉,省得整天伤春悲秋,净琢磨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岚沉默了,我寻思不是你先吓唬我的吗。 早说过了,邪恶大人是不可以逗孩子的。 又一月,张家难得热闹,江岚在院子里都听到了外边乱哄哄的声音,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停。 他躺在躺椅上,往上拉了拉毯子,合着眼,“黑眼睛该等急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找他了。” 系统躺在江岚胸口,也拉了拉自己的小毯子,“难,别说张家,你能踏出本家大宅一步算我输。” 江岚睁开一只眼,往下瞥了一眼,又闭上了,“玩赌的是吧?赌多少?”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忍痛决定花钱买宿主高兴,咬牙道,“二百。” “嚯,玩这么大,统爷大气。” “……你走。” ------------ 第172章 观折 院门被推开,江岚感觉身边刮起一阵风,直直拍在他脸上,还不等他睁眼眼前就投来一片阴影。 江岚想都没想,手往地上一撑,腰身抬起,一脚凌空踹了出去。 张海生没有防备,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离开那人一步,硬抗了这一脚,脚下用力定在原地。 “阿岚……”他红了眼,那人踹出一脚就借力站起了身,皱眉看过来。 张海生感觉他那一眼比那一脚疼多了。 他去了欧洲,离开张家时还在回头看,期盼能在离开前看那人一眼。 情报比张秉岚更先回来,那份情报很准确,张海生去了欧洲西部的实验室。 把那里炸了个底朝天,实验资料带了回来。 看着一页页触目惊心的资料,张海生把这些字嚼碎了、咽下去。 汪家、汪家、汪家、他牙齿咬的咯吱响,目眦欲裂,眼睛瞪的吓人。 他要灭了……汪家! 站在船舰上回头看漫天火光时,张海生的杀意达到了顶峰。 张逾山比他晚回来半天,一回来就看到某人不要脸地试图喂张秉岚吃东西,张秉岚皱着眉往后躲。 ……霸凌? 张海生这家伙终于想人想疯了? 张海生听到脚步声回头,“你抖什么?” “喂、张逾山?你他娘的耳聋了?” 张逾山停下脚步,哑着声说,“我没聋、也没抖。” 张海生无语地看着他抖个不停的手,扭头又拿了块糕点,“尝尝这个,我把药材磨碎了和着蜂蜜和糯米做出来的,甜的。” 江岚瞥了一眼,真的假的?我舌头很灵的,一点苦味都瞒不过我。 他接过来,掰了一小块喂给系统,系统嚼吧嚼吧吃下去了。 江岚放心地丢到了嘴里,嚼了几下僵住了,他不死心地又嚼了几下。 怪味糕点?有点意思。 才怪—— 药是药,糕点是糕点,为什么要把苦苦的药和甜甜的糕点配一起? 你是来折磨我的味觉的吗张海生。 数年不见你竟然这么恶毒了。 “好吃吗?”张海生还在期待地看着他。 江岚沉默了一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塞他嘴里。 好不好吃你心里没点数吗。 看了眼神情呆愣的张逾山,江岚一视同仁,给这位大兄弟也塞了一块。 别愣着了,你也补补,看着咋不聪明了。 看两人吃完,江岚淡声开口,“好吃吗?” 张海生说不出话了,其实他觉得还行,比原来的药味要好。 但看张秉岚的表情,他不敢说话。 “好吃。” 旁边传来暗哑的声音,张海生转头,某位山字人士还在机械地嚼着糕点,眼神就没离开过张秉岚。 张海生一把拽过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把那盘糕点放他面前,“你的了。” 江岚默然无语,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 张逾山连忙接过,就这么捧着茶杯直直地看他,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丫居然是个哭包。 江岚想了想张逾山流泪的次数,发现这小子遇到事就爱流泪。 平时是个冷面酷哥,时不时来点茶言茶语,背地里吧嗒吧嗒掉眼泪。 江岚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张海生很生动地打了个寒颤,一脸恶寒,“你要点脸吧张逾山。” 挺大一大老爷们,一点爷们事没干过。 张逾山把茶水一口闷了,眼角还挂着泪珠,转头给了张海生一拳。 …… 派去欧洲的张家人陆陆续续回来,江岚这些天感觉小院墙头趴了很多人形不明物。 狗狗祟祟的,在他转头去看时又唰一下消失。 很是影响了江岚的睡眠,他琢磨了一下回屋睡觉,但实在放不下大好日光。 系统说他全身上下嘴最硬,他要是不想被打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江岚不置可否,只说躺躺椅不晒太阳等于没躺。 很神奇的,江岚居然在墙头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看着六七岁的模样。 穿着一身灰布短打,眼里带着好奇和敬仰。 江岚犹豫了一瞬,还是朝着他招了招手,“下来,墙头危险。” 小孩歪了歪头,想不明白墙头有什么危险的,但他还是胳膊一撑,利落地跳了下来。 江岚垂头看他,他仰着头看江岚,两人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江岚先开了口,“你家在哪?” 小孩指了个方向,随后开口,“我叫张观折。” 江岚愣了一瞬,“观?” 小孩点点头,“我的字辈是家里现在最小的字辈,不过我是这个字辈的第一人,以后会有人比我更小的。” 江岚声音有些哑,“你的名字是族长定下的吗?” “自然,”小孩一脸理所应当,“我这个第一人自然应有这份殊荣,据族长说,自我开始,张家的字辈又是一个新的系列了。”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一句诗,两动两字,取观、折二字,寓意一生平静闲适。 这是江岚在张家见到的第一个代表着祝福的名字。 他抬头看向推门走进来的人,嘴唇微动,“你见过你的母亲了。” 张起灵轻轻道,“嗯。” 他知道张秉岚想说什么,“我一直都有自己的名字。” 张秉岚唤他,从来都是小官。 母亲说,他的名字也是祝福。 至于父亲,张起灵回想了一下两人见面,张拂林一把冲过来抱着白玛不松手。 半晌才在白玛的催促下看过来,哼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叫啥来着?” 原谅他吧,从小哥出生他就在逃亡,孩子都没抱过几次。 心心念念给孩子想了好几个大名,又想到这孩子就算活下来名字也不一定由他来决定。 最后心烦意乱决定不想了。 张起灵能看出来他的忐忑和期盼,旁边白玛无奈地打了他一下。 张起灵蓦然露出一抹很轻的笑,“唤我的小名吧。” 后来张拂林知道了他儿子现在的大名,他懵了好几天,突然爆了句粗口。 “我操,张秉岚这么会养孩子?” …… 北京西街旧王府,街道上工人来来往往,一车一车的建材拉入王府。 正是早饭时间,临街隔道都是吃饭的人,一间馄饨铺子前的木桌前。 一个大哥探着头往远处看,“欸、这王府不是被封了吗?” 馄饨老板手上不停,抽空拿汗巾抹了把汗,应道,“没封,早几年就被许氏商会买下了。” 大哥好奇了,“买下了怎么都不见有人走动?” “大人物的想法谁猜的到,”馄饨老板给旁边的客人端上馄饨,“当年许氏商会买宅子闹得沸沸扬扬,周边的宅子都跟着涨价。” “乖乖,”馄饨老板感慨着摇头,“那可是民国初年,谁敢在这买宅子。” ------------ 第173章 有些碎碎念 西街旧王府是什么地方?说难听点,这地方当时住了不少清朝余孽。 那些人想卖宅子都卖不出去,地是好地,奈何没人敢和他们有牵扯啊。 敢伸手的那些人还想再等等,压压价。 许氏商会这神来一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犯了上面好些大人物的忌讳。 大哥惊道,“那许氏商会没被找麻烦?” “找了,”馄饨老板歇了歇手,抄着手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瞧见没,这就是结果。” “许氏商会依然屹立不倒啊。” 隔壁摊铺吃着面条的三人中,一个剑眉星目,高大挺拔的男人凝眉思索着刚才听到的话。 “西街旧王府,”他转头看向旁边埋头苦吃的男人,“八爷觉得,这西街旧王府是否是我们此次的突破点。” 男人哼哧哼哧地嗦着面,末了还端起汤碗喝尽了面汤,放下碗舒了口气,“舒坦,大早上就该来碗热乎乎的面汤。” 注意到张启山脸上的笑意越发不善,齐铁嘴连忙道,“我说佛爷,您怎么偏爱走没门的路呢。” 张启山挑眉,“怎么说?” 齐铁嘴转了个身,面朝西街坐着,“您瞧这宅子门前的路没?” 张启山望着宅子眯了眯眼,“瞧见了,很气派。” “哎呦我的佛爷,”齐铁嘴一拍大腿,“您再瞧瞧,这不反弓水吗!” 张启山起身,往齐铁嘴那里挪了挪脚步,蹲下身去看。 这才发现,从这个角度来看,宅子大门前的路,刚好是弧形。 只是宅子门口的石狮,道路旁建了一圈的石制围栏,把布局遮住了。 远远看着很气派,其实在风水局上极易冲撞。 他坐回条凳上,不以为意,“这也算不得什么。” 一个煞气局罢了。 齐铁嘴摇摇头,“是没门啊佛爷,这要是一处设计当然算不得什么,要紧的是,这宅子处处是藏起来的煞气局。” “看似有门,实则把门堵得死死的,求生无路,求死有门。” “无路无门,那便翻墙。” 齐铁嘴撇撇嘴,这人真是一股军痞子味。 他摆摆手,“成不了成不了,这宅子事太多,我们就别瞎掺和了。” 张启山从这话里听出来点东西,他看着齐铁嘴,“你很了解这个宅子?” 齐铁嘴一时没说出话来,眼神游移,支支吾吾,“早些年和这个宅子,有些来往。” 张启山笑了,他站起身,伸出手,“回客栈详谈吧八爷。” 说完大步走在前面。 齐铁嘴为难地看着旁边走过来的人,“九爷你看这、你说佛爷非抓着这宅子不放,依我看,这宅子和咱们的事牵扯上,是祸非福。” 解九笑的儒雅,顶了顶脸上的眼镜,“走吧八爷,佛爷只是问问,了解情况,知己知彼嘛。” 说着引着齐铁嘴往前走,身后随从去向摊子老板结账。 齐铁嘴深深叹了口气,说着是问问情况,真要是知道了情况,他可不信张启山不做点什么。 他懊恼地拍了下嘴,你真多余说话,再多吃碗面条能撑死你? 西街旧王府旁边的宅子,宅邸气派,红墙绿瓦,只是久未有人打理,大门都有些掉漆了。 宅邸没挂牌匾,徒留棕红的墙壁留出一片突兀空白。 黑眼镜双臂叠放在脑后,仰躺在后花园假山上,眼眸微阖,墨镜挂在脸上。 隔壁叮叮当当的动静传来,他想着上午刚收到的家信,家族衰败吗…… 半晌,他陡然坐起身,胳膊松散地搭在屈起的腿上,遥望着北方蒙古。 罢了,总有他们能去的地方。 只是有些可惜,赴不了张秉岚的约了。 这笔交易到现在全是他在付出,眼看着就要收取报酬,他又不得不离开了。 齐明抖了抖手里的信,信是送往德国的,被他恰巧拦下了。 不说他此刻不在德国,就算他人在德国,这信大概率也到不了他手上。 齐明撑着手臂从假山一跃而下,劲风吹过他锐利的眉眼,黑色大衣衣摆随风而动。 “吧嗒”一声轻响,齐明稳稳落地,他把手揣进兜里,指腹摩挲着手心连绵的掌纹。 怕是再晚几年回国,他连家都找不到了。 熟门熟路翻墙走出王府,齐明走在街边,看到一个飘着热气的面摊。 他身子微顿,脚步一转走了过去,长腿迈过条凳坐下来,“老板,来碗面,多放几片牛肉。” 老板吆喝着,“好嘞,劳您先坐会儿,面马上好。” 齐明转头看着前边哄闹不停的街道,又看到了那座被某人说凶的不行的宅子。 门口的石狮子正被几人合力抬走,他一眼就看出了门口的气局。 轻笑道,“不是说这凶宅风水破了吗,这一环接一环、” “欸客官您的面,”老板把面放他面前,“您方才说什么环?” 齐明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端过茶杯把筷子从头浇到尾,水流淅淅沥沥落到地上。 他语带笑意,“我说,你要是忙不过来,换个帮工来给我上面。” “哎呦,”老板连忙告罪,“您哪里的话,我肯定是先伺候着您呐。” 毕竟这人和刚才走的那三个人一样,一看就得罪不起。 齐明拿手帕擦干净筷子,摆摆手,“你忙你的去。” 等老板离开他才开始吃面,面条劲道爽口,是熟悉的味道。 吃完面,留下面钱,齐明离开了西街。 …… 平坦的官路上,一辆曲线流畅的帕卡德飞快的驶过,车身配备防护装甲,依稀能透过车窗看到里面坐了四个人。 江岚坐在后座,脸色苍白,闭目养神。 终于在车子碾过一块石头时,江岚手掌按在皮质座椅上稳住身体,睁开眼,“海生,你和逾山换一下。” 江岚话音刚落,张起灵直接按在前边驾驶座的人肩上,“你别开了。” 帕卡德停下,前面两扇车门打开,两人交换位置,汽车平稳上路。 张起灵递过去一个陶瓷水壶,“喝点水。” 江岚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还没缓过来,对不起这辈子第一次坐这么潮的东西,他有点晕。 张逾山扭着身子往后看,他用力睁着眼睛,抿唇不说话时总能让人觉得他无辜的很。 “我错了。” 驾驶座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张逾山充耳不闻,诚恳认错,“对不起秉岚,我以后一定好好练车再上路。” 江岚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心想你以后好好练车也不一定能上路,案底太高考不来驾驶证。 当然你要是用假身份或者洗白的话当我没说。 ———————————————— 接下来是题外话,不占正文字数,听书或者看文的朋友们可以退出啦。 我今天后台显示疯狂互动季有读者在这本书下报名,居然还不少,然后我就去了解了一下这个活动,但是我只能看到作者规则,不知道你们的活动要求。 我没参加活动,如果你们有需要或者我配合做什么的话在这段留言,我去照做。 另外今天有读者问什么时候建粉丝群,我看到好几个读者问过这个问题。 我应该不会建粉丝群,我是作者,你们是读者,我们看文就好了,谈不上粉丝什么的。 还有个问题,有读者问是不是快完结了。 能说么,我想完结想的不得了,但前面伏笔铺太多了,现在完结好像烂尾。 好想完结啊。 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同人,写之前不知道能写这么长,完全是激情开文,写来放松的,所以前面非常的放飞自我。 挂上了被吐槽很多次的小学生封面和文名我就写了,这本书严格来说没有首秀,能维持十万在读,全靠点进来的读者慢慢留下来。 所以和番茄大多数首秀之后静默期不同,这本书流量是慢慢起来的,我其实蛮开心的,因为评论区很和谐,完美满足我想要写文放松的要求。 后来换了封面,因为我立誓再也不要付费写文,所以封面是在这本文有了稿费去约的。 写完这本我应该不会在番茄写了,写这本书真的很开心,我是没有可看的书了才决定自己动手来写的。 刚开始码字的时候就定了主角人设,因为这是我另一本书的人物设定,当时那本书写了三章没发出去,只拿给了朋友看,朋友说很带感催我更文,我说这太尬了你怎么夸出口的? 于是不了了之,但其实本人也极其喜欢这个设定,属于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了,所以还是写了。 事实证明,我就是很喜欢这种人设。 说一个不太好的话题,没有版权的同人盈利属于灰色地带,虽然丙叔大概率不会管,且这本书只要不是大范围举报就不会封。 因为这本书和原著相似度着实太低,无法判定。 当时脑子一热就写在番茄了,写完这本以后都不会再发表盈利的同人作品了,想写的时候应该会随机找个平台写点短篇或者段子。 最后悔的是拿了我的读者号来写文,这太痛了,看文都不敢发评论了。 最后,我写的开心,希望你们也看得开心,不喜欢的话让我们点点退出,希望你可以找到喜欢的文。 很晚了,晚安,给你们比心。 (●'◡'●)ノ♥ ------------ 第174章 见南山 汽车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大门前,门前一身黑色西装的守卫连忙迎过去。 车窗打开,张海生胳膊搭在车窗上,“许氏商会?” “是,”守卫不卑不亢,“您可是要进楼内?” “开门,”张海生伸出一块令牌,言简意赅。 守卫瞳孔一缩,脸皮都绷紧了,回头打了个手势,大门打开。 他侧身让路,“您里边请。” 张海生收回手,汽车启动,一路行驶到楼阁门口。 下车后他绕路打开后车门,还没等他接到人,那人就一把推开他自己走了出来。 江岚走出来轻呼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好受点,他对密闭的小空间着实适应不来。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随后找准方向往外走。 张逾山一把拉住他,“那谁都等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张海生附和,“咱们也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歇歇再去找人。” 张起灵背好刀,四周有些许低声细语,讨论对象就是他们四人。 原因是张海生把车停在了楼阁正门口。 “这谁?懂不懂规矩?” “啧啧,这胆子太大了。” “看着年岁不大,哪家的小辈?” “没见过,京城谁家出了这么标致的小辈,看的我都想结亲家了。” …… 楼内走出来一个高挑美人,一身竹青色旗袍,头发用紫玉兰簪子盘在脑后,站在铺了红毯的台阶上。 她合上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轻响,周围视线被吸引过来。 张南山笑道,“诸位不用惦记了,这几位是我们许氏的人。” 周围一阵恭维声,“怪不得怪不得,这样钟灵俊秀的人物,不愧是许氏商会啊。” 张南山抱了抱拳,“家人团聚,恕我今日无法招待诸位。” “哪里的话,宋小姐有事尽管去忙。” “是、是,我们的事怎么比得上家人相聚重要。” 跟在张南山身后的女人们走出来,引着这些人往楼内去。 那些人渐走渐远,隐隐有谈话声传来。 “说来,方才有位公子我瞧着面熟的很。” “嘶、你别说,我也瞧着面熟,还有那只白山雀、” “哎呦!”那人停下脚步,猛地拍掌,“那不是许氏少东家吗!” “许氏大少爷?那不就是宋小姐未婚夫?” 周围人按耐不住凑过来,“不是说他出国留学了吗?” “现下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开口,“这,男未婚女未嫁,又是两小无猜年岁正当……” “什么玩意?”张海生不可置信,远远听到飘进耳朵里的话,目光在两个当事人身上流连,最后放在张南山身上。 “哪来的婚约?谁是许氏少东家?” 张南山展开折扇挡住嘴边笑意,“自然是、小女子和阿岚的婚约,许氏少东家是谁你不知道?” “……” “荒唐,”张海生气笑了,“你他娘在外边待痴傻了是吧。” 张南山合上折扇,敲在张海生头上,微笑,“你说什么?” 张海生心虚,一时嘴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骂出去了,“咳,出门在外的假身份做不得数。” “那可说不准,”张南山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我是有信物的。” “差不多得了,一个簪子罢了。” 旁边的张逾山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瞥了一眼张秉岚头上的木簪,转回视线时正对上族长的眼睛。 他下意识移开了眼,又在一瞬间移了回来,还对着张起灵露出一个笑来。 江岚觉得他们这番唇枪舌战,眉眼官司吵闹的很,默默转身往外走。 等他们吵成一锅粥他再回来。 “诶诶,别走,”张南山连忙拉住他,“我备了酒席,给你们接风洗尘。” …… 许氏商会三楼一间雅致的房间,“所以,你们在欧洲碰到了海琪姐,但没一起回来?” 张南山坐在桌旁,拿着一杯酒,不喝,只聊天。 “是,”张逾山点头,“她还有任务。” 关于派去欧洲的张家人回国的时间,除开一小部分,大部分可以分为两个情况。 见过张秉岚的,自觉接过任务,延后回国。 没见过张秉岚的,快速解决任务,回族见人。 张海琪属于第一类中的第一类,她留下是必然的。 张南山又把视线转向安静吃饭的某人,欣赏了一会儿她家数百年来的顶级美貌。 江岚受不了这个眼神了,哥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哥们。 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何事?” 张南山笑了,“你真不记得我了?” “嗯。” 实验资料已经送回族了,但江岚没等到他们研究出个所以然就出来了。 再不走他就要失约了。 “没事,”张南山看到很开,她一拍胸脯,“我,张南山,你两小无猜的青梅。” “小时候咱俩还是同桌,你承包了我的救济粮,有你一口吃的就饿不到我。” “咱俩关系铁的不行,明满楼就是你托付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照你说的,把物资送去那个地窖。” “后来地窖不够用了,我又建了一个。” “你建的那些厂子和产业许度都给你守的好好的。” 江岚默然不语,数年不见,当年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豪迈的江湖气。 这北京城的风能把江南水乡的女子吹干了,吹出一身干爽利落。 但话又说回来,张南山好像是东北姑娘。 房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江岚天马行空的想法。 几人齐齐看向张海生,张海生翻了个白眼,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旗袍女人,朝着门内微微躬身,“当家,外面三个人求见,一个算命的,一个商人,一个看着像行伍出身。” “不见,”张南山摆摆手,“今个谁都不见。” 女人点头,随后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我和海琪姐好多年没见了。” “你现在回族,说不准刚巧能碰到她,”张海生把盛了碗乌鸡汤放到张秉岚面前。 江岚瞧了几眼,把汤挪到了小哥面前。 对不起但是他已经喝腻了各种汤了。 “不成,我得等青姨过来才能回族。” 面前突然出现一碗鸽子汤,汤汁透亮,几颗枸杞飘在上面。 江岚抬头,是张逾山。 张南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半晌悄悄抹去眼角泪珠。 她笑的声音有些哑,“我收到的传信上说是多给你补补,看来他们没有分寸给你补伤了。” 江岚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出手抽出她手里的折扇。 折扇被大力攥的断裂,木刺突出,沾了几滴鲜血。 江岚拉过她的手,细细挑出掌心的木刺,拿出手帕给她包上,顺便打了个蝴蝶结。 随后拿过旁边的餐巾擦干净折扇上的木刺,放到张南山手中,“当心木刺,别伤了自己。” 张南山一瞬间又想握紧折扇,但她最终只是松松地握着,轻声道,“好。” ------------ 第175章 野心 房门再度被敲响,张海生自觉去开门。 女人一脸为难地走进来,伸开手,“当家,那三人拿出了一块玉佩,信誓旦旦地说这玉佩一定能让您见他们。” 玉佩上雕莲纹如意,青翠温碧,通灵剔透,价值不菲。 张南山瞧了两眼,回忆了一下,“没见过,你等许度回来拿给他看。” “是,”女人应答下来,又问,“那三个人?” “安排待客室吧。” 张南山回头,“还没请示族长,西街旧王府算作何用?” 她只收到整顿王府的命令,具体用途尚且不知。 之前把后院地皮掀了数十尺深,后来也不曾收拾过。 张起灵停下筷子,默然沉思,片刻后,“把汪家留下的布置清理干净,房子交给张胜青抉择。” 那座宅邸占地数万平方,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张胜青任北京据点负责人,原本就该她来负责安排。 …… 待客室,女人动作行云流水,透亮的茶汤倾入瓷杯中,随后端上托盘,来到茶几前蹲下身。 把茶杯一一摆在桌面上,“三位请用茶。” “欸,秋棠小姐,你当家说了什么时候见我们吗?”齐铁嘴端起茶杯,问道。 秋棠微笑,“许爷还未回京,这个问题恕在下无法回答,商会安排了客房,若不介意,三位尽可在这里住下。” 解九品了口茶,悠悠抬眸,“可在下听说,如今楼里当家的是那位宋当家。” 秋棠笑而不语,站起身微微鞠躬,“在下还有事,恕无法久陪,桌上按铃可以呼叫外面随侍,诸位尽便。” “等等等,”齐铁嘴连忙叫住正要离开的人,“我那玉佩!” 要不是张启山逼得他骑虎难下,打死张启山他也不能拿出那块玉佩。 “先生既然说了这玉佩是许氏的东西,那么验明真伪前,请恕在下无法归还。” 房门轻声关闭,齐铁嘴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倒是想说这玉佩是那位许氏大少爷给的,但他爹当年说除非是再和那人见面,否则决不能说见过那人。 他爹又说,若是有用得到这块玉佩的地方,尽管用,这东西不用才是浪费。 但齐铁嘴琢磨着,大家都不是傻子,玉佩给出去,见没见过那人许氏肯定是门清啊。 说来说去,都怪张启山。 张启山被这怨念的眼神盯得一阵恶寒,“回头我送你几块品相更好的玉佩,你去我私库里挑。” “那能一样吗?”齐铁嘴还是一脸怨念,“我那块品相可不常见,哎呦不对,这和品相沾不上边。” “是我那块玉佩意义非凡呐,佛爷。” 张启山笑了,“既然意义非凡,怎的我一问你就说了。” 齐铁嘴支支吾吾,最后只道,“我和佛爷也算半个过命兄弟,这交情我自然是能帮就帮。” 张启山一个字都不信,九门个个都是猴精,更何况是以算命闻名的齐铁嘴。 但他也没再说,转头看解九,“九爷怎么看?” 解九喝了口茶,“嗯……好茶。” 随后笑道,“佛爷何必急于一时,以你的身份,许氏当家见你是早晚的事。” 张启山叹了口气,“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我却看不太明白许氏的意思。” …… 三个月前,长沙郊外,张启山带人回长沙时途经一条小路,路上三队走商的人起了冲突。 其中一队挂着解家的牌子,他停下马,“解家的伙计,怎么不走官道?” 一个伙计连忙走出来,仿佛看到了救星,激动道,“佛爷!” 他走上前,靠近张启山的马,放轻了声音,“佛爷,这批东西走不了官路。” 张启山了然,解九做生意向来光明正大,走不了官路的只能是军火了。 他看向另外两队的人,“我是长沙布防官,你们两方各出一人解释一下吧。” 一皮肤黝黑的汉子走出来,抱了抱拳,“我们是从北边来走商的、” 还没等汉子继续说,另一边急忙走出来一人,“误会都是误会,大家都是走商的兄弟,各个道上见过面的,小冲突哪敢劳动军爷。” 张启山一眼就看出这人在心虚,为表公平,他把三个商队的货物都扣了。 掀开幕布检查时他瞬间惊出了一背冷汗,不止解家,这些货物居然全是军火! 如此大批量的火药出现在长沙城外,他立马回城调集兵马部署。 三个商队都关在牢中,解九为此找过他,得知情况后也默然了。 第二个来找他的是上面的一封信,信里让他放了一个商队,只说他们是秘密部队。 张启山验明信件真伪后依信照办。 第三个来找他的是广西的一个富商,一箱箱黄金送进他的府邸。 那人腼着脸,脸上的笑傲慢又谄媚,好话说了一箩筐,让张启山看在这些金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启山问他,“这东西数量如此之大,仅用来自保怕是用不到这么多,不知你是作何用?” 那人凑近了,说的神秘。“官爷说笑了,我是做沿海生意的,在我们那,这东西就是硬通货啊,比黄金好使。” 张启山挑眉,“倒卖?” 那人搓着手,“军爷这话不好听,拿钱买东西和拿这东西买东西不一个样吗?” 张启山大抵知道他做的什么生意,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卖去了哪?” “南边沿海,就那几个地方,那是个肥得流油的地,军爷若是有意,我做庄,您也掺一手?” 张启山笑了,“我没那个福气,你是广西人,去过湖南和北方吗?” “北方酷寒,还是南方舒服,湖南倒是去过,没待几天,家里婆娘离不得我。” 张启山了然地点点头,“想必你也没见过长城了。”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好诗好、军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张启山眼里没了笑意,枪支抵住那人头顶,“凡是拐卖人口的,都不得好死。” “嘭——”枪声响起,那人的血溅到白墙上,零星几滴落在旁边的几箱黄金上。 广西沿海,又与南亚国家相邻,人贩子猖獗,战乱之时,最是鱼龙混杂之地。 这些军火会被倒卖到国外、沿海,子弹会穿透谁的身体,助长谁的气焰。 张启山厌恶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冲着亲兵招了招手,“收拾了,这些金子、” 亲兵耐心等着张启山说话,半晌才听到,“在城里办几座善堂,费用从这些金子里出。” 事情过去几天,张启山慢慢琢磨出味来,若说解九和那个畜生的商队是巧合。 被上面派信力保的那个商队,可不像什么秘密部队。 他在军队混了这些年,那些人身上满是凶煞之气,更像是谁家专门培养的打手死士。 联合解九调查了一个月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去寻了齐铁嘴。 齐铁嘴一通卦象指出了方向。 张启山查出点模糊的东西,有一方势力,很早就给各方豪杰送物资了。 但让张启山不解的是,他多少也算个人物,此前居然对这些人毫不知情。 越查越深,在被发现前张启山及时收手,只得到了一个大致的方位。 解九劝他到此为止,说到底此事算得上巧合,于张启山、长沙城都无甚影响。 张启山得承认,他有野心、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坚信自己做得到。 一个长沙城容得下他张启山的野心吗? ------------ 第176章 赴约 王府后院,江岚围着假山转了两圈,随后在一处蹲下身,两指按在假山上。 假山凸起一块石头,他抽出石头,下面是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急事缠身,日后再约。 黑眼镜的字迹很端正,笔势流畅,自有一派行云流水。 笔锋略细,大概与他留学的经历有关,德国流行钢笔、铅笔、羽毛笔。 在传统书写领域,羽毛笔更受欢迎,黑眼镜在德国混的层次不低,应该都有接触。 江岚收起纸条,离开王府。 …… 齐明正在向南走,他老家其实在北方蒙古那边,但蒙古多战乱纷扰。 他家人在把他送出国没多久就往南边逃了。 舍弃祖宗基业,化整为零隐藏在各地,他们这些年虽说吃穿不愁,但心底沉闷。 齐明很难说清这种情绪,看看如今的世道,战火焦灼,民不聊生。 再谈家族过去辉煌已经没意义了。 只是草原上的雄鹰一身肝胆血性,齐明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家人绝不会接受死在漂泊异乡。 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那片广袤的天地。 天是辽阔的蓝,地是淡绿的草,云是薄薄一层,唯有那风,是酷寒凌厉。 强劲的风托起雄鹰矫健的身体、宽阔的翅膀,使它们自由自在的翱翔。 齐明漫无边际地想着,然后就会被人类的猎枪嘭的一声打下来。 时代变了,雄鹰使出浑身解数往前飞或许可以躲过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但是躲不过漫天枪林弹雨。 齐明其实能理解家人的想法,失去尊严荣耀、苟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还不如舍了一身血肉,好歹对得起列祖列宗。 怎么说也是拿了清廷俸禄、享了百姓数百年供奉,锦衣玉食一辈子。 临了临了,总要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 “喵~” 齐明收回思绪,循着声音望去,一只脏兮兮的狸花猫缩在一间店面台阶角落里。 过往行人匆匆,小猫轻轻地叫着,不知在呼唤什么。 齐明有一瞬怔愣,小猫身后是间成衣店铺,一大面玻璃向行人展示着店里的衣物。 最靠近玻璃的地方摆放了一套石青色氅衣和马面裙,裙摆、衣领和袖口是清雅的淡蓝。 氅衣上纹花鸟样式,鸳鸯戏水、有凤来仪,马面裙绣各种吉祥纹样,做工精细,精美绝伦。 早二十年绝不可能摆在民间店铺。 他额娘也有几件颜色、样式相近的,齐明手指微动,有点想抽烟。 狸花还在轻声叫,他走过去把猫抱起来,伸手逗弄着,笑道,“是个姑娘啊。” 小猫猛地夹住尾巴,叫声尖细,“喵!” 齐明摸摸猫头,“别激动别激动。” 他抬头看了看天,“要下雨了,和我走吧。” 日行一善呐,他可真是个大善人。 …… 江岚找到人时黑眼镜正蹲在路边,这是一条外城官路,周围没有民舍商铺。 只有叶子稀疏的几棵树和光秃秃的大石块。 江岚走过去,低头看他,“你在干什么?” 齐明抬头,笑道,“在等我家大姑娘。” 江岚默然一瞬,平静开口,“我以为你在等我。” 不然干嘛在纸条上留下信息,还做得特别隐蔽。 江岚要是看完那八个字就把纸条撕了,这信息就没人能看见了。 齐明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咱俩无亲无故的,我专程等你?” 江岚静静看了他一会,要不是等人,江岚不信他这些天就走这点路。 远方传来猫叫,江岚转头,看到一只狸花猫叼了只鸟回来。 齐明瞬间眉开眼笑,敞开怀抱,可惜狸花猫跑到他近前就停步了。 嘴巴一松,叼着的鸟就掉到了地上,随后圆溜溜的猫眼盯着江岚的肩膀。 那里站了一只膘肥体壮的白山雀,系统自顾自梳毛,根本不鸟它。 区区凡猫,统爷不屑这点挑衅。 江岚蹲下身给狸花顺了顺毛,两人距离相近,江岚看不见他的眼,只看到两片比一般墨镜还要黑的镜片。 他微微偏头,身后乌发擦过劲瘦腰线,险些触地,他说,“我来赴约。” 齐明有一瞬阖眸,再睁眼时笑意如常,“说起来,这次算我失约。但你确实也没给我结尾款。” “嗯。” 齐明站起身,伸出一只手,“那走吧,去给我结尾款。” 江岚没搭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起身时狸花眼疾手快偷袭白山雀,被江岚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远处的帕卡德车内,张海生表情阴沉,“我早看出这小子心思不正了,他要真想走,留什么密信。” 信息半露不露,好似对张秉岚说,看不看随你。 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送到面前的东西,岂有不查清楚的道理? 又恰好张秉岚欠了他天大的人情,看到他留下的信息怎么可能不追上去? “妈的这要不是在算计张秉岚,我” “你什么?”张逾山瞥他一眼。 “你管那么多,”张海生呛了他一句,打开车门,“我下去看看。”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想干嘛。 张海生刚走近就被惊天消息劈了一脸,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你让我走?” “没有,”江岚不理解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我要离开。” “你不让我跟着。” 齐明一脸怪异,从张秉岚手里接过他家大姑娘,捏了捏猫爪,狸花喵喵叫了一声。 他看向张海生,“瞧见没,只有猫才能喵喵叫。” 江岚好险没笑出来,他偏头轻咳一声,“结束就回京城,不会胡来,人太多了。” 张秉岚说话比以前简短了很多,但张海生还是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办完这小子的事就回京城,不会胡来,会照顾好自己,跟着他的人太多了。 张海生不信,他不信张秉岚能照顾好自己。 齐明附和,“放心,我一定把你们家大宝贝照顾稳妥。” 张海生打量他几圈,“你照顾的明白吗你?” 齐明想了想,他确实不会照顾人,但他面不改色,“在国外,我照顾他一年。” 这一年,既没缺胳膊又没少腿,也没把他俩饿死。 他把狸花猫塞张海生怀里,“帮我看顾一段时间,我得照顾你家大宝贝。” 两手都空了,他拉着张秉岚就走,另一只手随意挥了几下,“回见啊这位兄弟。” ------------ 第177章 他吃独食 告别了张海生,齐明拉着张秉岚,从山东往南,走过华北平原,到达淮河和长江流域。 顺着长江走了一段东西方向的路。 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黑眼镜不知道在哪牵出来的两匹马。 路上不停,饿了渴了就地解决,江岚靠树坐着,默默啃饼。 干饼难咽,他就着凉水吃,这东西系统看都不看一眼。 无论齐明怎么喂都不吃。 齐明把饼搓成饼屑,摊在手心里,系统照例扭头,“啾啾。” 不吃就是不吃。 它起身飞向林中,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齐明随意把手里的饼屑撒在地上,“还挺挑食。” “它喜欢吃肉。” 齐明摊手,“没辙,条件有限。” 江岚又啃了口饼,内心泪流满面,其实我也喜欢吃肉。 正想着,面前突然出现几块肉干,他愣了一下,拿起两块,“谢谢。” 齐明把肉干都塞他手里,“差点忘了,你算半个病号。” 身上的药味就没散过,从指关节到隐在袖中的手腕,统统缠着雪白的绷带。 江岚瞧了肉干几眼,眼神游移,那、我就吃了? 一声雀跃的鸟鸣,系统嗖一下停在江岚面前,鸟爪抓着两个油纸包,油光浸透纸张,香味弥漫。 它愣愣地看着江岚手里啃了一半的肉干,圆溜溜的眼里满是委屈和控诉,“啾!” 你吃独食! 江岚连忙往它嘴里塞了一块,又摊开手给它看,“给你留的。” 旁边的黑眼镜:“……” 他一把拿过山雀爪下的油纸包,展开,“嚯,烧鸡。” 他撕下一条鸡腿,对着林子深处挥了挥,“谢了啊兄弟。” 一块石子从远处急射而来,齐明偏了偏头,石子嵌入身后的大树,入木三分。 可见甩出这枚石子的人力气有多大。 吃完饭,天色近晚,若是赶路兴许能在看不清路时赶到城镇,江岚问,“走吗?” “不走,”齐明把大衣团成团,坐在身下,“这一路你都没问目的地,不好奇?” 江岚摇头。 齐明笑了笑,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南岭山脉北方二百里地。” “我家在这片地区有些旧产业,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这里的族人,他们和我们很不一样了。” 这里定居的蒙古族要追溯到元朝之前,那时他们跟随元世祖建功立业,一部分人遗留在这里慢慢繁衍。 后来元朝灭亡,他们与其他民族融合,历史变迁,生活习俗有了很大的改变。 再后来明朝覆灭,清廷建立,他们与族地的族人再次取得联系,算是认祖归宗。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树枝还在划动,留下一道弧线。 “从这里到这里,我额娘带着我翻过重重大山,想要寻找救治眼睛的办法。” 齐明撑着下巴,“她和我阿玛带我走过很多地方,大多只走一遍,失望而归。” “南岭山脉是个很神秘的地方,从这里往南有很多民族世世代代混居,他们确实有一些很有用的土方子。” 江岚转头看他,“为什么停在这里?” 二百里地,对两人来说算不得远。 齐明丢开手里的树枝,仰头靠在树干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半晌,“因为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活下来。” 他们是旧时代的遗民,背负着战争的血孽,苟且偷生还是为国殉忠? 空气沉寂了片刻,江岚琢磨着,开口安慰,“总有人愿意活。” ------------ 第178章 人情 上面丢下来一团薄被,正砸黑眼镜怀里,他抬头,“我说这位仁兄,你跑我们头顶也就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但你好歹体谅一下黑爷的苦闷心情,我俩月下谈心你何苦坏人美事?” 树上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他该休息了。” 江岚敲了敲树干,“下来。” 树叶簌簌作响,眨眼间树前就多了一道人影,张起灵蹲下身平视着他。 “哪来的被子?”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总不能是小哥背着跑的吧。 “守箭人,”张起灵言简意赅。 穿云箭,江岚懂了。 他从黑眼镜怀里拿过被子,“还有吗?” 张起灵沉默一瞬,扭头看向远处。 林中传来轻微的动静,一个穿着藏蓝色道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头发用木簪盘在头顶,是道家的太极髻。 江岚能看出那是个面容白净骨相优越的人。 他背着一个大包袱,走近后卸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两床薄被,挨个递过去。 递完后说道,“族长,我多嘴问一句。” “其他守箭人干的也是这种跑腿的事吗?” 张起灵没说话,把两层被子盖在张秉岚身上就往旁边一坐,闭目养神。 张千军明白了,其他守箭人肯定不干这事。 不然以他这些天跟着族长的观察,族长应该不吝啬一个“是”字来打发他。 齐明盖上自己的小被子,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睡否?” 张千军给自己扯了床被子,往树上贴了张黄符,就地坐下。 齐明瞥了一眼,镇邪辟灾符。 视线转向阖眼的两个张家人,“你这符,镇的过这两位吗?” “老子乐意,睡你的觉。” 得,黑眼镜收回视线,闭眼睡觉。 第二天下午,江岚见到了黑眼镜的家人,匆匆一眼。 那是个眉眼深邃的女人,面部柔和,五官立体,皮肤白皙,黑眼镜和她有六分相似。 眼睛是褐色的,宛如琥珀,头发分梳两侧,扎成一束束麻花辫,流珠玛瑙串成串,随头发一起垂落。 靛蓝色氅衣绣了一丛丛粉色花样,丹红裙摆,传统服饰穿在她身上更显气质沉稳。 知性和贵气交织,她是贵族出身,执掌中馈多年,面容沉静不动声色。 回头看她的孩子时玉饰耳坠闪过一抹流光,笑意染上脸庞,眉眼生花。 见面在一处三进的宅子,看得出来勋贵之家落魄了家底还是有一些的。 江岚掩上院门退了出来,被府里的下人引入待客厅,下人上了茶退到一旁。 他喝了口茶,漫无边际地想着北方的局势。 以黑眼镜家里的身份,回蒙古一般人也不敢动他们,前提是他们不会直脑筋的和新势力对着干。 蒙古氏族部落对当地的掌控力从来不容忽视,新旧势力冲突短时间不会激烈爆发。 但再过十年就不好说了。 张起灵手指碰了碰茶壁,收回手看过去,张秉岚垂眸沉思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盯了一会儿,在那人看过来时开口,“他救了你,张家会无条件为他做一件事。” 江岚摇了摇头,“这是我和他的事,是我欠的人情。” 张起灵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桌子,指尖抵在张秉岚搭在茶杯上的手——无名指的位置。 只差一点,他直直望着张秉岚的眼睛,按住了那人手腕,声音平静,“他救的,是我的家人。” 江岚有一点想笑,他向来忍不住笑,于是脸上多了一抹笑意,“可你是族长,族长不能以权谋私。”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在小哥的族长教学过程中,有一个人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张庆回。 张家以权谋私的典型人物,依他的话来说,权力在我手中,为我所用。 到了这一步,权力和私欲早就分不开了。 但小哥显然比他正直的多,“守护族人本就是族长的责任,你也是张家人。” 说完他抽过张秉岚手里的茶杯,“茶凉了。” 江岚挑眉,我看是你不好意思了。 张千军拦下要上前添茶的下人,正要过去添茶,门口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你们都退下吧。” …… 齐明站在外面,静静听着屋内的谈话,以他的听力听清屋内的声音并不困难。 他的额娘希望那个人情可以换张家护他一生。 江岚收回望着天际的目光,“这个人情怎么用,决定权在你。” 齐明摘了墨镜,常年隐在墨镜下的眼瞳颜色很浅,他的表情看着很平静,唇角勾起弧度。 “我额娘是个主意很大的人,家里小事她做主,大事得她点头,我这给人做儿子的怎么敢反驳。” ------------ 第179章 墨羽 “你应该能体会这种憋屈的感觉,我看你头上压着的长辈也不少。” 江岚沉默一瞬,“我惹下很多祸事,并非能让他们省心的人。” 认真的讲,江岚得承认,他从小到大算得上叛逆。 犯过的事不多,因为小错不犯,大错一犯就是好几年。 黑眼镜就不一样了,他叭叭半天,江岚就听出了一句话。 他希望额吉能够得偿所愿。 江岚不信他不会偷摸摸做点什么,他身上肆意的骄傲,在来到这座宅子后变得平和。 他指定有自己的小算盘。 齐明沉吟一瞬,陡然笑道,“我猜你犯的事没人给你兜底,都是你自己解决的。” 他除开离国的那些年,走哪都是被人捧着敬着,额吉阿玛是他的底气。 齐明太清楚家人护着长大的人是什么样了。 张秉岚……有很多人在意他,想要他活着,但也仅此而已了。 依齐明的观察,张家那种地方,人情味微弱近无,骨子里透着凉薄冷漠。 少数有点人情味的,都是和张秉岚走得近的。 可想而知这家伙前半生过得什么日子,估计是给人兜底的那一个。 江岚想了想,觉得这和地区文化有关,反正他们老张家不兴帮孩子兜底。 没把孩子丢出去都算善良,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不把孩子丢出去纯粹是不在意,和善良不沾边。 江岚完全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现在还是失忆状态。 往事久长,你看我能想起几分从前。 张千军在喂鸟,他这些天也算是和这鸟建立起战友情了——投喂出来的感情。 肉干是府里的下人送来的,他撕成细细的长条,一条条送到山雀嘴里。 半晌,那边两人聊天告一段落,他回头看张秉岚,“你这山雀,算异兽了吧。” “嗯,”江岚望过去,系统唰的就飞到他肩膀上,爪子一松,肉干落到江岚手中。 江岚接过张千军的任务,继续撕肉干喂给系统。 张千军摸着下巴打量那只白山雀,“长得倒是比寻常异兽眉清目秀。” 江岚投喂的动作不停,和系统蛐蛐,“哦哟,眉清目秀~我瞅瞅你眉毛哪呢。” “啾、”系统吐出肉干,伸开翅膀挥舞两下,“我没眉毛,我有羽毛,漂亮不。” 纯白的翅羽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羽尾一抹墨黑熠熠生辉。 江岚捏捏它的翅尖,笑道,“好看,我养的。” 房门轻响,张起灵走出来微愣。 院中,那人长身玉立,小臂长的纯白羽毛遮了半张脸,那人垂眸轻笑,身后发梢轻轻扫过。 他侧着头,好似吻在了墨色羽尾。 光影朦胧,仿佛在两人之间隔开了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张起灵迈下台阶,脚步比平常重几分,来到张秉岚面前,“我要进一趟南岭群山。” “好,”江岚回头,“何时启程?” “今明两日,”说着,张起灵转头望向齐明,“你和我一起。” …… 南岭群山在十一年前被张起灵划为重点关注对象。 十一年前,张胜墨出任务途中在南岭地下发现大量张家人尸体,折损人手过半都未曾探明那处遗地。 事情上报回族,还未等张起灵腾出人手来处理,张秉岚失踪了。 于是此事暂且搁置,直至两年前,张胜墨再次进入南岭群山,至今未归。 ------------ 第180章 幻境 齐明拿了根树枝在前面开路,高大的树木下是一丛丛小腿高的杂草,树枝扫过偶尔会蹿出来几条蛇。 “这算你们老张家家务事吧,扯我做什么?” 江岚觉得黑眼镜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是极其出色的。 黑眼镜需要张家的帮助,但他不愿做那个主动送出把柄的人。 留下那封信引了张秉岚过来,他知道只要张秉岚跟来,张家就一定会派人跟着。 之所以必须是张家,就像他说的那样,南岭群山秘密甚多。 他也曾走过群山,在这里寻得了治眼睛的方法,见过山脉里的奇诡异事和黑暗中造型奇异的尸体。 尸体干枯如鬼,细长的两指并拢成剑,直直地指着某个地方。 远远的,黑眼镜似乎听到尖锐的嘶吼声传荡不息。 自那之后,总有诡影深夜入梦。 他家里寻了奇人把诡影压了下去,“你们拿了山神的祭品?” 齐明当时年岁小,紧挨着额吉坐,看着阿玛和那人谈话。 “是巫祭告诉我们,那东西可以治小儿的病。” “可以治病,”那人说,“却也讨命,这东西不能留,这孩子压不住它。” 他阿玛安排人把东西送回山里后齐明就再没见过那诡影。 与之相对的,他也失去了治愈眼睛的机会。 那奇人说过,他曾被山神选中过,再次进入南岭山脉,一定会走进山神的洞穴。 恰巧,张家需要探明此地尸体的秘密,但山神忌惮,不会让他们靠近自身所在。 齐明可以带路,这是共赢的局面。 张秉岚欠他一个人情,但家族和眼睛,这是两桩事。 算上这件事,他们就扯平了。 再加上南岭确实有他需要的东西,这算再赚一次。 本来他还在琢磨来这里之后怎么不动声色地让张家人知道那些尸体。 没成想不用他费心思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张秉岚果然是个旺人的命。 还是张千军搭话,“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肚子坏水臭的隔十里地我都能闻见。” 齐明诧异回头,“你竟然不是个哑巴?” 张千军纳闷,“我为什么是个哑巴,我又不是没长嘴。” “你看你旁边两位长嘴了吗?” 张千军懂了,他犹豫一秒,最后还是决定坚定立场,“话都给你说完了族长当然没得说了。” “兄弟报个名号?” “张千军万马,简称张千军。” 齐明开路的脚步一顿,心说老张家是真的不在乎世俗眼光。 顶着这个名字还能神态自若的自我介绍,是个人物。 “好名字,威风凛凛。” 张千军说,“我不爱听反话。” 齐明没回头,“说实话你又不爱听,中听的话过过耳讨个开心得了。” 张千军哼笑一声,“我不与你唱反调,离开这鬼地方咱俩还能论论。” 江岚默默听了一路,心说在场名字最奇葩的就是你俩,确实该好好论论。 齐明突然停下脚步,下拉墨镜,眼神微眯望向远处。 剩下三人瞬间戒备,一前一后扫视周围,张起灵顺着齐明的视线看过去,“怎么回事?” 齐明把墨镜推回去,笑道,“听到一声猫叫,还以为是我家大姑娘跟来了。” 猫? 江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山神长什么样?” 齐明从沉思片刻,笑道,“非人似鬼,形散无目,我没见过祂,梦里看祂大的惊人,足以覆盖一栋房子。” “梦里的东西没什么参考价值,我当时年岁也小,只记住一大片黑影。” “就和那边的东西一样?”张千军扯了他一下,让他往东看。 齐明望过去,清晨雾气还未散尽,南岭的雾浓稠,好似一团团棉花。 雾气阻碍,他们的可视距离有限,那片巨大的黑影离他们很远,却能出现在他们的眼睛里。 那片黑影和他们之间的雾气在不断削薄,从棉到纱,树木和天空变得清晰。 黑色越来越浓,黑影没有任何动作,窥视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齐明身体应激性的肌肉紧绷,空气变得寂静,呢喃细语窸窣响起。 声音细且尖,语言晦涩难懂,那声音从脚边的草、头顶的叶里传出来。 诡异的是,无论是草、叶、树还是枝头的蛇,都被罩了一层稀薄的雾气,静止不动。 齐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瞬间转头,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黑影在看着他,他脚步微动,后撤一步,踩在枯草上。 齐明摘了墨镜,得益于拿了山神的贡品,他的眼睛很能适应南岭各种奇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他也能笑出来,“不是幻境,麻烦了。” 话音还没落地他就跑了出去,速度飞快,身影穿梭在高大的树木间,一晃眼就在几棵树之外。 ------------ 第181章 即兴发挥 齐明跑的很快,远远望去只剩一道残影在林中穿梭,边跑边抽出匕首在树上留下记号。 连绵不断的声音钻入耳朵,他回头看一眼,黑影没有动作,身形巨大如山,遮天蔽日。 齐明匕首倒转,划过手心,刺痛传来,他停下脚步,甩甩手,血液飞出去。 转身直面黑影,他视线打量几圈,陡然笑了,“被摆了一道。” 他们在的这座山不是幻境,但是远处的黑影是幻境。 还有一个误区,齐明原先以为那些诡异的声音是在看到黑影之后出现的。 手掌按在树上,树上附了一层薄雾,冰凉入骨,有东西顺着手掌的伤口往血肉里钻。 是猫叫。 幻境从猫叫开始出现,那声猫叫人耳不可闻,是让藏在雾里的东西听的。 雾气变换,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四人隔开。 齐明猜测这里应该是个天然的风水阵,效果类似五鬼搬运术,藏在南岭终年不散的雾里,就是不知启阵的媒介是什么了。 倘若黑影所在的位置是阵眼,他收回手,匕首切过,带下一片血肉,落在地上还能看到有东西在肉里蠕动。 黑影离他们至少两座山的距离,他们来到这里不足半天,除了赶路什么都没做。 这样涵盖方圆上百里的阵,总不能是为他们启动的。 南岭内有人逼得山神开启了大阵,只可惜,苦了他们这群刚进山的可怜人。 什么都没做就先被摆了一道。 齐明望着莫名开始挣扎的黑影,悠悠叹了口气,“你把人给我送哪去了。” …… “不是,人呢?” 江岚顺着张千军的话去看,回过头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没管那边的黑影,拉开地图,四个小绿点。 一个离他很远,半残状态,三个离他很近,最远不过千米。 江岚琢磨了一下,戳了戳停在肩膀上的系统,“统哥。” 系统被这声哥叫的浑身舒畅,它矜持地点点头,“分头行动是吧,没问题。” “统哥你太靠谱了,”江岚立马解开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裹系到系统背上。 他指着地图上最远的那个点,“你去找这个,我去找另外三个。” “待会见,拜~”系统伸展翅膀,嗖一下飞了出去。 …… “佛爷还没打消去西街旧王府的念头?” 许氏商会二楼客房,齐铁嘴吃着糕点,随意落下一枚黑子。 解九沉吟一会儿,落下白子,“那么大个王府突然启用,总得有理由,佛爷多了解些也是好的。” 看向齐铁嘴,“八爷之前说王府诡谲,不知可否详细讲讲。” 齐铁嘴喝了口茶把糕点咽下去,想了想,“阵为局,命为气,气局相守,命阵相望,阴阳自衡。” “再凶的风水它也有命阵可循,寻不到命阵的风水,要么拿稀世宝物充作媒介,要么拿人命去填。” “我初见那个王府,王府就在布阵,到如今,那个阵也未建成。” 解九眉头微皱,“未建成……八爷的意思是,这个阵还要人命来填?” 齐铁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咯,这个阵就是个无底洞,只进不出,布阵的人是个高手,可惜心肠太毒。” 他摇摇头,“这样的人,易遭天谴啊。” “可八爷之前说过,那里的风水被人破了,”解九又问。 “风水是破了,阵基还在,再过些年凶阵自会恢复,佛爷神鬼不惧,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可不行,我这样的小身板,残阵都够我吃一壶了。” 解九望着棋盘沉思,“这些许氏商会未必不知、” “哎呦九爷,”齐铁嘴连忙打断他的思索,“您怎么也惦记上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解九拱了拱手,笑道,“洗耳恭听。” “王府凶阵,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谁的命去的,这阵变成如今的残阵,是因为吞了不该吞的人。” 命理无高低贵贱,可有人一生坎坷波折,有人富贵平安;有人亲人俱全,幸福美满,有人无依无靠,孤苦凄凉。 也有人命硬,硬到吞魂噬骨的煞阵也夺不去他的命。 齐明还记得那晚西府街道上空,气局杂乱斑驳,算不清理不尽。 第二日他看着被围起来的王府,不敢算命阵也不敢算人,最后只算了个风水。 说到这里解九也明白了,既然阵是为某个人布的,那许氏商会守了王府十数年,自然也是为那人。 这样的坚持,足可见那人重要性,他们若是随意触碰,大抵会碰到许氏商会的逆鳞。 合作不成反倒结仇。 …… 齐明找不到人,照着黑影的方向走,黑影的挣扎越来越剧烈,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猫叫。 山一样的庞然大物祂的挣扎必然会带来周遭地动山摇,但现在却反而比他们进山时还要安静。 安静的诡异。 静到某些细微的动静都格外刺耳,齐明脚步不变,脸上带着笑,猛地转身刺出匕首。 匕首刺了空,他紧随着一脚踹出去,看到来人他也没收回攻击。 等那人躲开他才后退一步,“你别说话,我来问。” “我给你正式演奏的第一首小提琴曲,叫什么?” 那人平静地看着他,“苏格兰幻想曲。” 齐明抬手给了他一枪,倒在地上的是一个浑身黑毛的类人生物。 脸骨突出,眼眶凹陷,两只圆眼睛占了半张脸,獠牙刺破上颚。 脊柱弯曲,双手双脚的骨节很短,指甲尖锐,手掌坚硬。 齐明蹲下身按了按它的腹部,很软。 他站起身,评价道,“攻击力一般,可以幻化模仿。” 就是不太像。 齐明转身离开,却突然僵了一瞬,背部生寒。 十几米外,有个人,在看他。 那人不知道看了多久,一动不动,雾气遮挡,齐明只能看到大致轮廓。 “黑眼镜?” 话一出口,齐明陡然松了口气,那人走过来,是张秉岚。 他笑道,“问你个问题。” “你问。” “我第一次给你听的曲子,叫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没有名字,是你即兴发挥的。” 齐明笑的开心,“你知道啊,我以为你听不出来。” 他原本还想把那首曲子写下来,也算他的著作之一,可惜回去后试了几次都没找到当时的调。 ------------ 第182章 蛇祖 江岚拆下手上的绷带,递过去。 齐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自然地把手伸过去,“跟着你的那只鸟呢?” 江岚把绷带一圈圈缠在他手上,回道,“去寻其他人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匕首划痕。” 齐明摸着下巴,“那看来山神把咱俩传挺近啊。” 江岚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不是,是你们被短暂控制了。” 毕竟在场三个张家人和一个黑眼镜,阵法动不了他们的位置。 在他们转头去看黑影时,雾气变得粘稠。 阵法、声音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控制着他们离开原地,但控制力有限,只能让他们走出千米。 之所以会产生位置改变的错觉,是阵法改变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对周围环境陌生。 齐明第一眼把怪物看成了张秉岚,在明白怪物不是张秉岚时才看到怪物本相。 但若是江岚来看,怪物一直是那个怪物,他的认知从没被影响过。 这么说也不对,他没被汪家之外的人改变认知。 麒麟血无法抵抗这种风水阵和山神的影响,只能靠意志力和精神力来抵抗。 “不要轻易对这里的事物下定义,一旦认定,你的认知会被修改。” 倘若刚才齐明真的认为那个怪物是张秉岚,他看到这些怪物的模样都会变成张秉岚。 缠好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江岚抬头,“走吧。” 齐明跟在他后面,转了转手腕,看着手背上的蝴蝶结,笑道,“我有点好奇你失忆前是什么样子了。” 缠绷带会顺手打个蝴蝶结,总感觉张秉岚没失忆前是个很有趣的人。 照着地图走,没多久江岚就看到了小哥的身影。 小哥走的很快,目标明确朝着他们之前停留的地方走,手里提着的刀还在滴血。 半路看到江岚紧盯了两秒,随后放下刀走过来,“还好么?” “没事,”江岚摇摇头,“张千军呢?” “还在找。” 齐明蓦地笑了,张家人虽然话少,但某些时候又着实有趣。 这话让一个话密的人来说就很普普通通,放在张起灵身上却格外有喜感。 尤其在他还有说谎的嫌疑下,你敢说你真的在找张千军? 找到张千军时他眼睛上贴了两张黄符,两手掀着黄符找路,看到三人一把揭了黄符。 “咱们现在阵法外围,辐射百十里还有这威力,山神应该是被激怒了,几百上千年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张起灵垂眸片刻,转头看张秉岚,“外围尚未有人接应。” “族长是要我留下接应?” 张起灵愣住,半晌才开口,“你生气了。” 张起灵见过他这个模样,大多是对着张庆回。 不悲不喜,仿佛可以接受一切,问过一句便算是给自己争取过了。 于是可以毫无保留的接过命令。 其实,只要说“我不愿意”就够了,张起灵永远不想他沉默地接受什么。 他知道张秉岚心底微弱的抵触算不上生气,生气这种事离张秉岚太远了。 张起灵没见过。 “……没有,”江岚是真的觉得臊得慌了,有一种被小哥包容顺毛的感觉。 他绕过小哥往前走,“别浪费时间了,走吧。” “他一保准是不好意思了,”齐明松散地跟着,脚步却不慢。 张千军琢磨了一下,没发现那人表情有什么变化,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你还是戴上墨镜吧,”看在他算半个瞎子的份上,张千军愿意包容他。 …… “呼、”凌乱的脚步踩在枯草上,一个额头缠了布条的长发男人急速奔跑而过。 他看起来很年轻,长期的逃命让他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但他的眼睛很冷静。 他有些分不清时间,周围太黑了,黑雾弥漫在山间每一处。 半晌他攀住一棵大树,喘了口气,“操,老子不会被人坑了吧。” 头顶树叶轻动,男人头也不抬,一条小蛇从他的领口蹿出来,眨眼间咬住了袭击的怪物。 男人接住被咬死的怪物,像一只刚出生的皮猴子,狰狞的经脉遍布全身,光秃秃的很恶心。 男人甩手丢开,回头去看来时的方向,那里的黑雾愈发浓厚。 他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嘟囔道,“算了,等你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男人站起身正想离开,他和那人本就是萍水相逢。 那人救了他,但他回去也不过再搭一条人命,往后逢年过节给那人多烧点纸吧。 离开的脚步一顿,男人看着对面树下突然出现的石像,瞳孔紧缩。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就往黑雾的方向跑。 张胜墨靠坐在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上,紧紧攥着黑金古刀。 他的腿受了很重的伤,行动不便,与其逃命不如攒攒力气杀出去。 忽重忽轻的脚步声传来,他握着刀站起身。 来人很有经验,边跑边抖出一条绿色小蛇,“是我。” 他喘了两口气,“出不去,我看到石像了,山神封山了。” 张胜墨又坐了回去,轻轻阖眸,“嗯。” 那人也一屁股坐下,“你不着急么?我们都会死。” 张胜墨不说话,那人也不在意,接着说,“我不想死,我还没报仇。” 听到报仇张胜墨睁开了眼睛,“既然要报仇为何来这里。” “为了赚钱,越凶险的地方出价越高。” 那人年纪不大,他这样的年纪得了蛇祖的名号出来闯江湖,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 他和人组队夹喇嘛,来南岭寻宝,到了今天,只剩他一个了。 要不是旁边这人,他也得折在里面。 现在这人眼看着也不行了,蛇祖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来之前先把钱寄回去了。” 人没了,钱总不能也没了,他攒了大半年的家底还不知道会被谁挖到。 袖中传来轻微动静,蛇祖伸开手掌,一条小蛇爬出来对着他嘶嘶叫。 “有天敌?” 小蛇点点头,蛇尾指了指天空。 蛇祖抬头一看,乌漆嘛黑,“这山神手段也太多了,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地下钻的,连天上飞的也有。” 他看向旁边的人,“祂本相应该是某种猛兽,按理说就算生了灵智成了山神也没有号令万物的能力才对。” 话音刚落蛇祖就猛地就地一滚,心脏狂跳,他往之前停留的地方看去。 一只小臂长度的黑山雀停在那里,锋利的爪子在石头上留下几道划痕。 山雀晕乎乎的,脚步不稳,站在石头上来回晃,“啾、” 什么玩意暗算统爷……还我妈生白羽毛。 ------------ 第183章 魋 蛇祖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蛇,“你怕一只雀儿?” 老鹰吃蛇,蛇吃雀。 若说来的是只鹰也就罢了,一只比乌鸦还黑的山雀有什么好怕的。 小蛇嘶嘶叫,不服气地拿尾巴往他手里拍。 这鬼地方的雀那能是正经雀吗? “它背上有个包裹,”蛇祖把蛇收起来,打量着石头上要倒不倒的山雀。 张胜墨眉头紧皱着,陡然伸手掐住了山雀的脖子,提了起来。 “啾!”你丫想揍嘛! 他没管山雀那点微弱的挣扎,解下鸟爪上绑着的布条。 布条漆黑,但依稀可见绣着一只简易麒麟。 莫名可爱、和熟悉。 系统眼见他拿走了布条,伸着头去够,“啾啾。” 是你的吗你就拿,那是岚给我绣的,是我的身份铭牌! 看一眼就得了,你还一直瞅。 听见鸟叫张胜墨才回神,他望着这只颇有重量的山雀,这才发觉还攥着山雀的命脉。 伸出胳膊让山雀在上面站好,张胜墨解下它背上的包裹,“你怎么会来这里。” 系统歪头,“啾~” 当然是因为我家宿主在这里啊~ 喂,我说我家宿主来了。 听到了没,我家岚宝来了。 没听见吗,我再说一遍,你大外甥来了。 山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张胜墨疑心失血太多,解开包袱的手指有些僵硬。 包袱里是一些食物和药物,他把山雀放到身后石头上,熟练地给自己上药包扎。 “啾啾,”系统探头去看,“啾,”给点反应啊。 包扎完张胜墨给蛇祖丢过去一张饼,拿了截绷带去擦系统的羽毛。 擦了半天黑色还是一点没褪,他沉默片刻,“你黑了他还要你吗?” 系统瞬间炸毛,“啾啾啾啾!” 别说黑的,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变成彩虹色我家宿主都不会嫌弃我! 蛇祖啃着饼,“这雀什么来头?” “家里小孩养的。” 蛇祖啃饼的动作一顿,“我还以为你之前在诓我。” 之前情况紧急,蛇祖都想拉着张胜墨逃命了,偏偏这人死脑筋非要在这死磕。 张胜墨把他甩了出来,让他快走。 蛇祖记着他的话,出去找和张胜墨一样的人。 跑出黑雾范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被坑了。 找人的买卖不是没做过,但一点指向没有,就这么硬找的。 蛇祖是第一次见。 张胜墨救了他好几次,他都做好一辈子寻人的打算了,没成想又被山神逼了回来。 转瞬他又做好了死在南岭的准备,这人又说家里人找来了。 蛇祖笑了,生活一波三折。 张胜墨有些生涩地给山雀顺毛,一下一下抚摸着,声音很轻,“他不会不要你。” 张胜墨把包袱里的东西塞到身上。 蛇祖看着他三两下就让那些东西消失不见,丝毫看不出来衣服里塞了很多东西的模样。 张胜墨提着刀,“你在这里等,会有人过来,帮我看好这只山雀。” “你要去做什么?” 石根处突然出现一块石像,张胜墨握刀下砍,石像碎开,黑雾从中飘出。 他迈步往浓厚的黑雾中走,声音平淡,“去破阵。” 系统顾不上什么黑的白的了,连忙追上去,“啾啾。” 舅啊你不要死脑筋啊,等等大部队成不成。 还没飞出去两米就被人捞到了怀里,蛇祖搂着它还能感觉到身上的蛇在躁动。 “你别追了,进去都不够给山神塞牙缝。” …… 张起灵刀背敲在张千军后脑,张千军清醒过来,晃晃脑袋,扶着后脑勺,“怎么又是我中招?” “山神中意你呗,”齐明笑道。 张千军瞪他一眼,“最中意你,跟着你入梦。” 齐明摊手,“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江岚走在前面,脑子突然被系统尖锐的嚎叫声震住,脚步微顿。 “岚啊,你舅快死啦!” 江岚撑着额角,太阳穴突突的,“怎么回事?” “他要去破阵,我瞅他伤成那样跑都跑不远,他还去破阵。” 江岚扯了下嘴角,闭上眼睛,脑子里飘过无数脏话,最后发现一个都说不出来。 不行,这太脏了,不能骂。 他一瞬间有些共情二十多年前的张胜墨,那时候他在他舅眼里应该就是这般任性。 张起灵察觉身旁人的异样,按住他的手腕,“头疼?” 记忆的问题一日未解决,总有些后遗症摆不掉。 张起灵观察着张秉岚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眉头微皱着,看起来很难受。 却在下一瞬摇了摇头,“没事。” 小哥静静地看着他,江岚想了想,“我没事,小官。” 张起灵移开了视线,按在那人手腕的手悄悄探了探脉,片刻后收回手。 齐明拿着个石像走过来,“我们应该是走到内围了,这东西是突然出现的。” 石像巴掌大小,灰扑扑的毫无美感,大头娃娃的造型,头大身子小,眼睛格外突出。 整体来看眼睛甚至能占石像四分之一的大小。 石像雕刻的很潦草,眼睛却很生动。 圆鼓鼓的眼珠直直的往上望,好似在翻白眼。 齐明戳了戳石像的眼睛,很硬,“只是普通的石头。” “不见得,”张千军夹着一张符,符纸在他手中自燃,烧出浅蓝色火焰。 他把符纸靠近石像,石像的眼珠突然剧烈颤动。 齐明立刻把石像抛出去,下一瞬,石像在空中炸开,一团黑雾从中飘出来。 张千军甩了张黄符出去,黄符贴在黑雾上,黑雾震散开,慢慢落到地上,沉入地底。 江岚蹲在地上,手指沾了点泥土,这块泥土已经变成了焦黑色。 “是魋。” 先秦有书载,“魋,神兽也,如小熊,出蜀山。” 但具体与魋相似的物种记载于《山海经》,罴或是狌狌两种异兽,这两者皆属凶兽。 魋非祥瑞之兽,是一种类兽类鬼的山野精怪。 魋的形成不易,环境所限,民间有关它们的记载已经断层许多年,只剩下一些地区流传的民俗传说。 江岚读到这部分资料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某位前辈的批注。 称“魋多疲弱,不足为惧,差堪豢养,以资闲趣。” 意思是,魋弱得很,对张家人造不成什么威胁,勉强可以养来玩玩。 后来那位前辈又补录,豢养则怫郁自绝。 一养就死。 魋没有形体,江岚也不知道那位前辈是怎么养、又是怎么观察习性的。 唯一能看出来的是,那位前辈致力于研究各种奇异物种。 留下了数本厚重的书籍,是个实实在在的科研分子。 ------------ 第184章 真真假假 江岚站起身,捻掉指尖黑土,他有一个猜测,但一切要到看到那些张家人的尸体才有定论。 现在说什么都白搭,江岚赶着去救人。 从白雾走到黑雾处走了足足两个时辰,这一路见到数个怪异物种。 有些就连江岚都叫不出名字。 唯一的相同点是这些动物大都攻击力不强,戾气很重,见人就攻击。 黑白雾气交汇在一条小河处,河水清澈见底,河岸这边是轻雾朦朦,另一边是邪气肆意。 两边都不曾越过这条小河,齐明盯着河水看了半天,没看到一个活物。 水至清则无鱼。 但显然这句话不适用于这条小河,南岭深山怎么会缺少活物。 江岚看了小哥一眼,随后脚尖轻点,轻盈地跃过小河,落地无声。 身影没入黑雾,消失不见。 张起灵紧随其后,脚还没落地手就伸了出去。 抓住了。 齐明思索了下,蹚着水走了过去,河水不深,冰凉凉的漫过裤腿。 张千军灌了一竹筒河水,拿黄符封好挂在腰间,这才追了上去。 那头张起灵快走两步去看抓住的人,只一眼脸色就难看起来。 没等那个不知名东西开口,张起灵一刀砍了过去。 身首分离,落在地上的是一个全身黑毛的怪物。 张起灵握刀的手紧了紧,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找准方向快步离开。 江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眼睁睁地看着地图上的三个小绿点离他越来越远。 这个距离……阵法有问题。 天杀的他不会真被山神摆了一道吧? 拉开地图,黑白雾的范围再延伸些刚好是个太极图。 一黑一白一虚一实阴阳两极。 之前齐明看内围黑影,看到的是幻影。 此地主人营造出外围阵法可以搬运的能力,本质是他们被短暂控制,自己离开了原地。 江岚当时看了出来,还吐槽过山神居然也会三十六计,瞒天过海。 确实是瞒天过海,祂想要瞒的是这个阵法的本质。 搬运传送和幻境都是真的。 之前他们以为内围的是幻阵,那抹巨大的黑影是幻影。 外围阵法是模糊认知,本质也是幻境的一种,只是直接作用在他们的大脑或是眼睛上。 根据这些推测,这个阵法作用单一,全是不同的幻境。 现在看来,不是幻阵,是内外围阵法可以互换。 这何尝不是计中计,聪明反被聪明误。 倘若江岚没看出来外围的阵法是模糊认知,就这么顺着黑眼镜的想法走。 他们踏入黑雾时就可以提早准备,也不至于一行人再次失散。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江岚丢到脑后,这个假设毫无意义。 阵法有改变他们位置的能力,那他们失散是早晚的事。 江岚往山脉最深处走去,他们都不是笨蛋,失散了也不妨碍往目的地走。 黑雾内的树木比外围颜色要深一些,两相对比,江岚发现黑雾内的树木反倒更有生命力。 外围树木有些苍白,像干枯晒过的木板,没了树木的韧性。 江岚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半个时辰后就听到了熟悉的鸟叫。 “啾啾啾!”你不走别拦着小爷走! 蛇祖挡住快拍到脸上的翅膀,眼疾手快把山雀夹到胳肢窝下,一把捏住鸟嘴。 “你别叫……嘶,容易招来怪东西,”被啄了,蛇祖毫不意外。 “放开它。” 身后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蛇祖心脏猛地一缩,甩出几条蛇后才回头。 他好像有点明白张胜墨说的“去寻和我一样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敢情不是诓他,对面这人打眼一看他就知道,和张胜墨绝对有联系。 那人走了过来,朝他伸出手,蛇祖盯了那只手两秒。 手指修长,疤痕遍布。 他提溜着山雀放到那人手上,“张胜墨去破阵了,他让我在这里等人,顺便看好这只鸟。” 系统钻进江岚怀里,哭唧唧,“他俩都提溜我,张胜墨还掐我脖子。” 江岚挑眉,给系统顺顺毛,“我舅我理解,拼尽全力无法战胜,这人你也反抗不了?” 打不打得过不好说,总不能毫无反抗之力吧。 系统从江岚怀里钻出来,“好叭我承认我在等你。” 它蹭了蹭江岚的胸口,“我黑了你会嫌弃我吗?” “会,”江岚斩钉截铁。 系统一翅膀就呼了上去,“丫给你脸了,不要我你想要谁?” 江岚捏住它翅膀,笑道,“要我的白团子。” 系统咂摸了下,翅膀拍拍江岚的手,“这个回答,勉强合格叭。” 蛇祖视线扫了好几圈,这人沉迷逗鸟,根本不理他。 在扫视第八圈的时候,这人终于抬头了,“你跟着我,还是等死?” 蛇祖被他这话噎住了,“为何是等死?” 我就只能等死吗? “山神封山,只进不出,阵法未破,你待在这里会死。” 到时候直接给你送怪物堆里,磨也能把人磨死。 “跟着你就能活?” “不知道。” 蛇祖深深叹了口气,“你和张胜墨不愧是一家人。” 蛇祖把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称为,狗德性。 这话他不敢说,活着挺好的。 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走的很快,仿佛不需要辨别方向。 半个时辰后,周围黑暗到可视距离不足三米。 蛇祖突然加快速度拉住那人胳膊,“前面就是山神出现的地方。” 江岚感觉到一股阴暗的气息,直刺入骨。 他想到了十一年前在族地大殿,打开密室时沉到地底去的青铜鼎。 深不见底的地洞中,有某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存在。 当时江岚处在极致恐惧中,甚至无法控制身体。 现在的气息与那时相似,只是远远不及那时可怖,至少江岚还能动。 他迈步向前,有一瞬的恍神,再睁眼时眼前是人间炼狱。 ------------ 第185 章 黑猫 挂在枝头树干的一排排干尸,有人有猛兽。 残肢血肉、内脏肺腑凌乱地摊在地上,一眼望不见尽头。 断裂的刀剑插在死尸中,焦黑的骨刀割破猛兽的喉咙。 猛兽死死地咬着身下的尸体,扯出肠子也不肯罢休,就这么同归于尽。 脚边滚过来一颗眼珠,撞在江岚鞋子上被弹出去一段距离,又慢悠悠地滚了回来。 眼前的一切仿佛才发生不久,江岚还能看到死尸中仍在跳动的肌肉。 唯独没有血腥气。 “你看到了吗,”他回头问蛇祖。 蛇祖点点头,“看到了,幻境,我在这里走过三次,没见这个幻境伤人。” 江岚走在这条血尸遍布的路上,脚下黏腻的触感很真实。 周围的一切定格在某一刻,赤裸裸的宣示着这是一场残酷战争。 片刻后,地面过渡到焦黑色,一瞬间眼前再次换了场景。 肆虐的火舌从杂草处开始燃起,逐渐漫上树木、尸体,张牙舞爪地向上攀升,滚滚浓烟混着腥臭味铺散在空中。 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 江岚无视,径直走过去,转瞬却后退一步,顺手拉了蛇祖一把。 蛇祖疑惑,“怎么了?” 江岚摊开手,指尖发红,边缘可见棕黑色,“火是真的,真真假假,不可尽信。” 蛇祖暗骂一声,火焰围了一圈,前前后后堵死了他们的路。 若只是火算不上什么大事,总归烧不死他们。 麻烦的是火焰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焦黑尸体,若说这些尸体之前是幻境,现下怕是真的有伤人的本事了。 江岚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噌的一声,寒光闪过。 他原先那把剑在某个狗东西手里,回族后在族库里看了一圈,最后发现好东西全在某些人的私库里。 江岚毫不客气的逛了他爷爷的私库,顺走名剑两三把,珍宝五六件。 事先声明,这不是他要拿的,全是张庆回丢给他来玩的。 …… 张起灵第一个遇到的是张千军,彼时张千军正拿着几块玉符在摆阵。 看见张起灵先是警觉,眯着眼看了两秒。 张起灵先开口,“是我。” 张千军放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怪物从他脑子里提取的刻板印象。 他碰到的假族长统统都不说话。 一眼假,他家族长只是不说废话不是哑巴。 ……说到哑巴,这个刻板印象好像更可能来自黑眼镜。 这小子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他家族长。 张起灵走近低头看地上的玉符阵,张千军见状解释道。 “异象自正西处起,借巽势,阴煞冲射,坤艮稳固,天心正运,乾位不显,散气乱神。” 张起灵凝眉片刻,“除山神外,这里还有一方势力。” 两方对阵,一方强则一方弱,看这个卦象,现在明显是阴煞一方势强。 张千军说完,地上的玉符碎了个干净,他拍拍手站起身,“我们在外围失散那会,应该是有人想送我们出去。” 只是可惜他们摆脱控制太快,走了不过千米就清醒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心算了一下时间,继续向着南岭深处赶去。 “跟上。” 张千军踢散地上的玉符粉末,连忙跟了上去。 …… 齐明越过那条河之后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走过一段路就到了一道峡谷。 峡谷正中是一条熟悉的河流。 齐明没看那条河,把目光放在了两边的山壁上。 一幅幅瑰丽的壁画刻在山壁上,风雨侵蚀,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黑猫轻巧地在林间跳跃,在来到悬崖处停了下来,探头往下看了看,随后一跃而下。 齐明仰头看着这些壁画,忽而看到空中出现一抹黑点。 他往旁边一躲,抬手一枪就射了出去。 “喵——”猫声凄厉。 齐明低头一看,被他打中的猫蜷缩在地上,颤抖地舔舐着伤口。 旁边半埋在土中的石像飘出一抹黑魂,飘到黑猫伤口处。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黑猫站起身,仰视着齐明,“喵。” 齐明挑眉,他居然能听懂这小东西的话,黑猫喊的是他的本名。 他回了一句,“喵?” 黑猫很人性化地露出无语的表情。 “你是山神?” 黑猫矜持但高傲地点了点头。 “不信。” 黑猫这次没忍,飞起身照着黑眼镜的脸来了一爪子。 齐明退后躲开,爪子擦着鼻尖过去,他还有心思调笑,“好险好险,差点就抓到了。” 黑猫冷冷盯了他好几秒,开口,“喵。” 半晌后,齐明单手叉腰总结,“所以说,山神其实有两位,一位是恶神,致使此地民不聊生,还有一位就是你主人。” 黑猫点头,“喵。” 没错,我主人就是英雄。 齐明摸着下巴思索,按照黑猫的说法,千年前南岭山脉孕育出一位山神。 山神是精怪化身,无常理人伦,肆意妄为。 又因之本体是精怪,为万物自然不喜,山神终日被困在南岭深处不得出。 久而久之,怨气滋生,山神制造了大量的魋,把这些魋投放在南岭各处。 千年前的南岭,人类和万物生灵比邻而居,和睦共处。 经由山神之手创造的魋充斥着煞怨之气,附身在人类和猛兽身上,引起了一场大战。 生灵涂炭,战争的最后,山神降下山火,焚尽了遗骨残骸。 南岭一片死寂荒凉,山神也得以从南岭深处脱身,终日游荡在群山之间。 群生怖慑,草木同惊。 而后世代群居南岭的人类里,站出来一位自小便可与自然沟通的女子。 女子口呼,“若此之属,岂堪奉为此方之神?” 随后带上圣物,同伙伴一起,经过一场恶战后,将山神重新封印在南岭深处。 齐明往前边走了几步,指着上方的壁画,“这是你?” 壁画上是一只凶猛的老虎,跟在一个头戴盔甲手拿长枪的女人身边。 黑猫点头,“喵。”是我。 齐明视线绕着黑猫和壁画转了几圈,又继续循着壁画往后看。 后面讲的是山神被封印后,魋仍在南岭作乱,女人将圣物放进南岭一条河流中。 取河流之水与河底淤泥,效法娲皇,制出泥像,将魋引入其中。 后将所有泥像沉入河底,寒水侵骨,冰霜蚀形,塑泥成石。 除镇压作用之外,泥像亦有净化的作用。 死在那场大战中的万物生灵和女人的族人,魂魄飘荡山间不得宁静。 女人将他们的灵魂引入泥像,祈求圣物给予他们安息。 壁画的最后,女人以身化石,镇守封印处,南岭自此得以太平。 ------------ 第186章 巫 齐明看完所有壁画也没找到女人的名字,他看向黑猫,“你主人叫什么?” 这样造福一方的存在不应该没有名字留存。 黑猫引着齐明往前走,绕过峡谷,走到一处山壁裂缝。 齐明从裂缝处钻进去,脚边有水流过,这里连接着外面的那条河。 黑猫脚步轻巧地带路,越走越往下,直到某一刻,地下空间亮了起来。 齐明环视一圈,空间很大,高数十米,空旷寂静。 四周山壁密密麻麻摆满了石像,幽蓝亮光来自于这些石像。 正中间是一方祭台,祭台凹凸不平,齐明走近,这才发现祭台上刻着一幅幅壁画。 这里的壁画讲的是女人小时候的故事。 女人出生在南岭一个强大的部落,因着天生亲近万物的能力,女人被推举为祭司。 南岭各部落首领不一,唯有祭司、南岭只有一个祭司。 部落的人认为祭司沟通天地,是神明的使者,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也因此,女孩被带离开亲人父母,她没有名字,部落的人用“巫”来称呼她。 巫出生时正是魋大肆祸害部落族人的时候,她年少时杀了第一只魋。 人们大喜过望,以为巫是神明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 可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魋附身在猛兽和人身上,大战一触即发。 巫眼睁睁看着朋友族人互相残杀,被烈火吞噬。 她祈求上苍指引,助她铲除恶神。 上苍显灵,巫寻到了圣物,守护圣物的使者愿意一同前来封印山神。 由此有了峡谷壁画的故事。 但故事最后,齐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 这个守护圣物的使者……身边刻的是麒麟吧? 那这个圣物的来历…… 齐明思绪有一瞬飘远,你们老张家业务范围真广啊。 “你需要我找到圣物,重新封印山神?” 黑猫点头,“喵。” 黑猫接着说,百年前,南岭来了一群人类。 他们走进群山深处,发现了南岭的秘密,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搜山。 他们找到了山神的封印,尽管黑猫竭力阻止,封印依然松动了。 直至十一年前,他们彻底打开封印。 那时来了另一群人,那群人血脉特殊,黑猫在他们身上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山神刚出封印就被那群人打没了半条命,仓皇逃走。 两年前,黑猫又见到了之前的男人,男人来寻山神封印处。 黑猫带他去了封印的地方,但那里本就是孕育初代山神的地方,没有山神无法打开。 男人在南岭找了两年,一月前才找到山神踪迹。 那只魋元气大伤,本不愿暴露,奈何男人追的太紧,终是露了痕迹。 黑猫不愿用山神来称呼祂,在黑猫看来,祂只不过是一只得了运道的魋罢了。 那只魋被逼到了绝路,押上所有打开了南岭的阵法。 河底的石像被唤醒,出现在阵法各处。 千年的净化,委身石像的魋最多只能充当祂的眼线,再没有为祸四方的能力。 随着南岭阵法的启动,巫的意识有一瞬觉醒,插手了祂的阵法。 这也是为何原本的杀阵变作了幻阵。 “喵,”主人是想把无辜的人送出去的。 但黑猫后来发现了齐明,这位不算无辜的人。 齐明轻啧一声,“我为什么不无辜?因为我拿了你家的祭品?” 黑猫仰头看他,“喵。” 为了祭祀巫,祭品被投入河流,后来部落的人搬离了南岭。 已经很久没人给巫投入祭品了,族人能够找到更适宜生存的地方,黑猫只会高兴。 但无人祭祀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惦记巫的祭品,黑猫忍不了。 黑猫本以为这人约莫已经死了,河底有些祭品被魋污染,这人拿走的正是被污染过的祭品。 若是命大或许还能活下来,但多半是活不了。 那之后没过多久,黑猫就看到祭品被送了回来。 算这小子命大。 黑猫拍了拍齐明的裤腿,“喵。”和我去找圣物。 齐明附身抱起黑猫,笑道,“走吧,你指路。” …… 张胜墨一刀砍在扑上来的焦黑尸体上,手下用力,尸体脑袋滚落在地。 紧接着手腕一转砍中袭上来的黑影,黑影被拦腰砍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他的脚边堆了一层又一层尸体,张胜墨眉眼冷凝,眼睛紧盯着山洞深处。 细微的呢喃细语出现在耳边,张胜墨能读懂其中的意思。 你以为你在破阵? 你破的是谁的阵? 哈哈哈哈哈是巫那个女人的阵! 杀阵,起来了。 外面的是你的族人吧? 黑雾从深处飘出,凝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手执长剑,乌发高束。 张胜墨瞳孔紧缩,一时不察被怪物的利爪抓破了胸膛。 他猛地回神,一刀砍断怪物脖子。 耳边的声音越发诡谲,不甘、怨恨、嫉妒。 凭什么我成了山神却被困在深山不得出! 我是山神,我是这里的主宰! 去死、都去死、你们都该死! 巫那个女人该死,你们这群爬虫也该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 声音戛然而止。 张胜墨一脚把脚边的脑袋踹进山洞深处,冷声道,“闭嘴。” 一路杀一路前进,张胜墨又来到了当初那个地方。 那个有数具张家人尸体的地方,那个让他折了半数族人的地方。 十一年前死的张家人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或许是被这里的怪物吃了干净。 独留正中的张家人尸体,尸体干枯,盘腿而坐,两指并拢直直地指着山洞深处。 张胜墨远望着山洞深处,隐约可见一座人形石像。 石像手持长枪,身披甲胄,身边站着一尊猛虎。 黑暗中走出来很多人,张胜墨一一看过去,都是他认识的人。 他看到了十一年前跟着他的那些人。 那个声音还在说话。 你后悔吗? 留在这里,他们还活着。 你不想他们活着吗? 张胜墨眉头微皱,在某个人凑近的瞬间,一刀砍断了那人脖子。 脑袋落地,又是一个怪物。 “你、白痴?”他的话不带任何侮辱意味,只是单纯疑惑。 耳边低语停滞一瞬,下一刻,山神暴怒,怪物一齐围过来。 一路杀过来张胜墨体力也不剩多少,招式变动间有了破绽。 被身后的怪物撞了个趔趄,撑刀半跪在地。 眼前投下大片黑影,张胜墨抬刀,“噗嗤”,腥臭血液从头顶流下。 流过眼睛,划过嘴角,流入胸膛见骨的伤口,又落到脚边地上。 张胜墨有些嫌弃,掐住旁边怪物的脖子猛地掼到地上,一刀插在怪物身上。 杀完这一只他估算着体力,怕是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他抬手胡乱擦了下脸,总不好让那孩子见他的第一面,就被腥臭熏个仰倒。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张胜墨一刀挥退半米内的怪物,踉跄走到前方几米处。 他不再顾忌扑上来的怪物,双膝跪地,用力把黑金古刀插入地下。 “铛——” 山洞内仿佛回荡着钟声,怪物失去伪装,显露出真身。 张胜墨咳出一口血,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手臂,用了最后的力气往后甩出去一片刀片。 …… 眼前的焦尸突然停滞不动,江岚一剑切过怪物脖子,目光环视一圈。 火焰熄灭,周围的焦尸都停了下来。 江岚心脏停跳一拍,顾不及说话,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