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初遇黑瞎子 沈瑾清已经在这儿蹲半个小时了,开始琢磨起来杭州的治安来了,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晚上是要露宿街头了…… 穿越就穿越呗,穿到个有钱人身上她也认了,可直接把她‘嗖’地一下扔这儿算怎么回事啊?沈瑾清兜里倒是有钱,可是不能花啊! 谁家敢把05年和15年发行的人民币在03年掏出来花啊?!警察叔叔分分钟来找她谈话好嘛? 没钱还能怎么办啊?可不就得露宿街头了嘛…… 不过,沈瑾清环视了一圈,03年的华夏,她还真没见过。上辈子的这时候她还没出生呢……沈瑾清对于这个时代的杭州还是很好奇的,时不时地就张望着路边那些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商铺。 比如,对面的那个摊子她就盯了很久了! 不因为别的,就冲这铺子的名字,沈瑾清就得多看几眼。 “齐个隆咚锵盲人按摩店”,这个一看就不像是正经按摩店的名字,还有那个穿着一身黑还戴着个黑墨镜的按摩店老板…… 最关键的是,沈瑾清眯了眯眼,看向那个老板的头顶,最关键的是这老板身上能晃瞎人眼的天道气运。 金光灿灿的,看得沈瑾清嘴角直抽抽,她可真是好运道啊,穿来就直接遇到这方世界的天道主角是吧? 还有那老板身上的阴煞之气,隔了个二里地沈瑾清都能感受得到,摆明了不是什么善茬……这人不就是黑瞎子吗?! 现在好了,沈瑾清知道自己是穿到哪儿来了,但这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算了…… 这是正经人能待的世界吗?那些粽子啊禁婆啊什么的,是她一个祖国的花朵该承受的吗?! …………………… 盯着看了半个小时了,就是普通人也该感受到沈瑾清的目光了,何况黑瞎子这种天花板级别的高手。 今天没什么生意,黑瞎子惬意地靠在铺子的躺椅上,这样悠闲的日子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可不多…… 不过对面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在沈瑾清第一次看向这个铺子的时候,黑瞎子就注意到她了。 按说路上的行人也不少,来往的人看两眼他的铺子也正常,可偏偏这个小姑娘的气质在来往的人群间显得格外的不同。 对面的那个女孩眼神清澈却又深邃,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身上还有着一股出尘的清冷气质。 就这副样子,简直是在脸上写了几个大字——“我不是一般人”,用现在的话来说,跟路人都不像是一个图层的。 黑瞎子勾唇浅笑,今天没活儿,倒是让他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这人莫不是对黑爷我有意思吧?眼睛不动地在那儿愣盯着自己半个钟了都。 黑瞎子伸出手,朝着对面的小姑娘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沈瑾清还在想穿越到这样的世界该怎么办,就看到黑瞎子在冲自己招手。 叫我?难道是看自己一个小姑娘流落街头可怜自己?不是吧……他在书里也不是这么个大善人的人设啊! 沈瑾清虽然疑惑,但也还是过去了,跑是跑不掉的,何况她也没必要跑,正好她对这个书中的人物也很是好奇,见见面就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小姑娘,我看你都在边上看半天了,是不是囊中羞涩不好意思啊,没关系!瞎子我今天给你打个折,四十块钱给您安排一套按摩,权当是开张了!” 看着沈瑾清过来了,黑瞎子赶紧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一副精明的摊主的模样。 沈瑾清故作惊奇,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黑瞎子,语气惊讶,“这位……大哥,你不是瞎子啊?怎么还能知道我在对面看你啊?” “是瞎子!怎么不是瞎子了?”黑瞎子赶紧否认,他这盲人按摩的牌子都贴出去了,怎么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这不是你的眼神太灼热了嘛,连瞎子都能感受到,”说罢,黑瞎子故意凑近沈瑾清,笑得揶揄,“姑娘啊,你别是看上瞎子了吧?” 沈瑾清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虽然您老的确是风姿绰约、气质斐然,但是!我绝对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沈瑾清说的这是大实话,就这张棱角分明如刀刻斧凿般的俊脸,远看是帅,近看那就是相当帅! 但她也不至于对着张脸就看那么久,她要真是那种人,干嘛不直接回家照镜子看自己得了?别的不说,就她这张脸,可是被她师父称作业界顶流的~~ 黑瞎子乍一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有意思,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不过倒是很有眼光啊,说话也实诚,嗯,这话说得黑爷爱听。 “那你这是?” 沈瑾清脸色一变,眸中透着几分认真,面色冷肃,再配上那通身清冷的气质,活脱脱的一副光风霁月的谪仙样。 “我观阁下面相,似有血光之灾,故特来提醒一句,近日勿向北边行,更勿去往阴煞之地……” 黑瞎子本来看沈瑾清变脸,还觉得颇有意思,这姑娘现在的模样倒是更合她的气质,刚刚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话,倒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直到听了沈瑾清说出的话,黑瞎子面色一冷,又立马收了起来,变作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高人啊!那您再帮我看看,看瞎子什么时候能发财?” 沈瑾清嘴角一抽,这副世外高人的形象都快保持不住了,想发财?这辈子是别想了! “嗯……其实吧,人生的意义不只是金钱,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嗯……比如那个……” 沈瑾清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来一句劝黑瞎子的话,索性直接放弃了。 “哥您要不算点别的?我这价格实惠啊,我还会解梦,还能看手相,您看您要不来点别的业务呢?或者您给个八字我给您算算姻缘呢?”沈瑾清再也维持不住了,凑上前去笑得谄媚。 不谄媚不行啊,要不是实在囊中羞涩,她也不可能指望从黑瞎子这儿扒拉钱呐~ “嘿呦喂,我这一天了还没开张呢,你还想从瞎子我这儿挣钱?不厚道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关爱残疾人的道理都不懂啊?” 黑瞎子也是开了眼了,从这女孩刚才的话来看,这也是个相面的高手啊,怎么还跑人家铺子上生抢钱呢?这混的也是够呛。 沈瑾清:我一个未成年……好吧,在这个世界还是个黑户,我不靠这个还能靠什么吃饭?! 但是面前这个人,她今天就是不挣钱也得算上一卦…… 只是这算命本就是有违天道,算命之人总是逃不过一个“五弊三缺”,她也是被师父想法子护着,才能逃过这一遭。 不过面对气运深厚的天道主角,沈瑾清可不敢轻举妄动,就是要算也得要他亲口答应了才行。 沈瑾清磨了半天,愣是没说动黑瞎子,倒是把自己说累了,摆摆手不管他了,自己蹲路边上歇会儿。 太抠了!这人也太抠了!让他算个卦怎么就这么难?! “哥!算我求你了哥!我挣了钱再找你按摩还不行吗?就当是给咱俩都开个张成不成?” 黑瞎子藏在墨镜后的眼中怀疑之色愈发深重,为什么非要缠着他算这一卦呢?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想来干什么? “那行吧,就当是瞎子我日行一善了,来吧,看手相还是怎么着?” 本来不抱希望的沈瑾清听到这话,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您老随意!像我这种专业人员,那都是实力过硬的,您划划道,我怎么都成!” ……………… 两人在黑瞎子的摊子前相对而坐,沈瑾清一只手握着黑瞎子的手盯着看,一只手掐着指头在算,脸色越来越难看…… 黑瞎子看得眼皮一抽,亏得这是在算卦,这要是把脉,瞎子都要以为自个儿快死了…… ------------ 第2章 算命钱也不给?! 沈瑾清已经算了三遍了,无一例外…卦象全部指向一个结果——十死无生!这就是个死局…… 命运既知,无可更改……那这方天道把自己送来是干什么?不可能只是让自己看着这些剧情重演一遍吧? 天道也不是个傻子啊! 她抬起头,凝重地望向黑瞎子的头顶。只见他身后庞大的气运中,有一丝在逐渐脱离,最终融入了沈瑾清的背后。 果然!沈瑾清在心中苦笑一声,贼老天,你害我不浅啊! “我说……高人,你以前被人砸过摊子吗?” 沈瑾清正在思考着什么,听到黑瞎子这一句话,一时有些愣住。 没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压根就没摆过什么算命铺子,更别说被人砸了。 沈瑾清老实地摇了摇头,黑瞎子咧嘴一笑,然后神情骤然变冷,空气中似乎都带了肃杀之气。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感受到直面亡命之徒的压迫感,这种生死尽由对方掌握的感觉,她前十几年人生中都不曾遇到过。 “那瞎子可要成为第一个了!” 黑瞎子等了半天,就看到沈瑾清的脸色变来变去,也不说什么结果。 可就在沈瑾清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后,黑瞎子感觉自己跟面前的人好像有了什么联系。虽然很浅,但凭他的敏锐,绝不可能感受错。 这人做了什么? 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微眯,闪过一丝杀意,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现在,是真的想杀了面前这个女孩…… “哥,我是正经修道的,我纯算命……我就是看你这命有点邪门,多看了几遍而已,没打算给你下个邪咒什么的啊,不至于上来就砸我摊子吧!再说了……这好像是你的铺子啊……” 沈瑾清赶紧解释了一句,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感受到黑瞎子的杀气,沈瑾清表面认怂,心里却在吐槽。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咱俩谁是混黑道的心里没数啊?大哥你都快把“我是坏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还怕我害你不成? 咱俩站在一起,谁是犯罪嫌疑人、谁是被害人,那都一目了然了好嘛? 就你这种满身煞气的人,要搁从前,还没靠近我一百米之内我就直接报警了! 当然,沈瑾清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直面大bOSS,她还是该怂就怂的…… 黑瞎子盯着对面人看了半晌,缓缓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又恢复了一贯的痞气笑容。 刚才看手相的时候他摸过沈瑾清的骨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十几岁女孩,对自己来说就是可以随手捏死的存在。 但是这女孩在面对自己的杀意时能一瞬间感受到,眼中却没有什么恐惧……如果说这是汪家派来的人,那这样的存在未免太过突兀了吧,拿他当傻子吗? “瞎子说笑的,像瞎子我这样的大好人,美好社会的安定因素,哪儿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沈瑾清听了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好了,这话里说的人到底哪里跟你沾边了? “那是那是,您老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沈瑾清:呜呜呜~太难了,还没出社会呢就学会说违心话了! “那瞎子的命邪在哪儿了?要不高人您给瞎子指条明路呢?” 黑瞎子收回了手,目光直视着沈瑾清,他倒要看看她能算出什么来。既无生辰八字,也无六爻签筒,看个手相,这人到底能看出来多少? 沈瑾清听了这话,一时顿住了……孤星命格,半生无父无母、一世无妻无子,这样的结果她要怎么说出口? 何况,沈瑾清微微抬头,朝着黑瞎子的眼睛瞟了一眼,这人身后的恶灵还在不断蚕食他的生机。 黑瞎子如今的身体就像是个一边灌水一边放水的瓶子,但放出去的比灌进去的要多,此消彼长之下,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活不过多少年了……二十年,还是在用名贵的药养护着的情况下…… 要不说这是死局呢?沈瑾清一时有些唏嘘,强如这般的人,还是要受尽折磨啊……回想起盗墓笔记中的五个主角,哪个不是命苦之人?天道主角混到他们这程度,也是少见…… “无事,只是见阁下面色发黑,身上阴气环绕,却又有如此充沛的气血,一时有些惊诧罢了……” 说到这儿时,沈瑾清顿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 “唉~算了算了,西南有灵药出世,你要是有功夫的话去看看吧……” 沈瑾清本想一句话糊弄过去,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华夏这么大,一句西南,也不算是泄露天机吧?能不能找到这药还要看黑瞎子的命数了,即使找到了,也不过是多续几年的命…… 死局啊,死局! 贼老天,你把我拉过来到底要怎样啊?! 所有人都得死的结局,让她能怎么办?! 沈瑾清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她想要回家,只能尽力完成这方天道的要求。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是一场交易,她和这方天道之间的交易。只要达成了天道的任务,她一定能得到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既然是交易,可不得对人家亲儿子好点?说不定到时候天道还能给她个好价格呢! 黑瞎子一愣,这是遇到真的道门传人了? 就她刚刚朝自己眼睛上看的那一眼,显然是看出来了自己的情况,还能算出药的位置,这可不是算命就能成的。 黑瞎子又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女孩一番,怪不得,刚才她拉着自己手的时候,身上感觉松快了不少,他这些年为了这双眼睛,也找了不少的道门佛门的人,是不是真本事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眼睛是不是…… “我没法子奥,别,别看我!” 沈瑾清一看黑瞎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要有办法早就讹上面前这人了,还用着他来说?沈瑾清赶紧甩开干系,她可不能接这烂摊子。 看着黑瞎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沈瑾清有些头疼, “要不您先结个账?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虽然我没什么办法,但好歹也提供了个思路吧?没有功劳我还有苦劳呢!” 从瞎子我这儿挣钱,这姑娘还真是不怕死!黑瞎子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些好笑,难道她以为自己会放她走? 能看出他身后的那个东西,保不齐还看出了些什么别的,这样的人不放在身边,他怎么可能放心呢?杀了?那也太可惜了,这年岁想找一个这样的高人可不容易啊…… “小妹妹,瞎子现在没钱,我看你在这儿蹲半天了,是不是离家出走没地方住啊?正好我那儿还有几个空房间,要不去我那里落个脚,瞎子我不收你房租,全当是还你算命钱了。” 黑瞎子知道,从来算命就没有不收钱的,算命的道破了天命,两个人就欠下了因果,钱货两讫,这就只是个买卖。 要是不付钱的话,欠的可就是别的了。到时候可不知道会从哪里把这段因果还回去……若是有人说要送你一卦,那必是图你什么别的东西…… “不是,这位大哥,算之前说好了的,现在你说没钱了?!” 沈瑾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黑瞎子,穷疯了吧,算命钱还要靠房租抵?! 沈瑾清当然不可能跟着黑瞎子走了,他想干什么她自然知道,就算她要接触这个世界的天道主角,也不会选择杀人不眨眼的黑瞎子啊…… 算来算去,这时候的主角团里只有还是小天真的无邪可以接近吧。 小哥这会儿还失忆着呢,而且武力值太高,警惕心也强,paSS掉! 花爷和面前的黑瞎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是八岁当家的狠人,一个是连雇主都坑的杀星,她跟着他们不纯找死嘛?paSS掉!这个必须paSS掉!! 胖子也不行,他也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老炮了,不是随便来个人就会信任的…… 这么看来,想要留在天道主角身边,沈瑾清的选项只剩下无邪一个了,只有他最好忽悠……咳咳,不是,最是天真善良! 遇到黑瞎子那纯属意外,但是没忍住说的这些话纯是她嘴欠啊! 要不是时间不对,沈瑾清这时候只想给自己一巴掌,叫你话多!他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话多,偏偏她还不长记性! 还是好日子过多了,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上来就想着杀人的人…… 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脱身离开这里,虽然沈瑾清想要回家的话,将来少不得要跟黑瞎子再见,但绝不是这个时候啊!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跟这样的煞星待在一起,真的会死人的啊! ------------ 第3章 吴山居 黑瞎子听了沈瑾清的话,不仅没有任何羞愧的神色,反而更加起劲了,手上还不停地揩着泪,好一个欲语泪先流啊…… “没办法,瞎子我命苦啊!老爹老娘走得早,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家当,我又是这么个身子,出去想找个填肚子的活计都难,谁愿意收我一个瞎子啊?好不容易支个摊子,想靠手艺吃饭,哪知道…哪知道……” 说到这儿的时候,黑瞎子都快给自己说哭了,他是真惨啊! 地下的活儿本来就是辛苦活,他下趟地也不容易吧,老收不着尾款就算了,怎么说他也是道上出了名的“南瞎”啊,就这他身价还比不上那个哑巴……凭什么啊?! 是,没把雇主带回来他是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问题,没收着尾款他也认了,但是,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在道上传的他黑瞎子专坑雇主的?!他是这样的人吗?! 沈瑾清就看着自己一个被欠钱的还没哭呢,面前这个欠钱不给的倒是先哭上惨了,这哭得她都想摸摸裤兜把那点钱全掏给他得了。 好家伙,一个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爷,愣是让他哭成了身残志坚的创业青年了……其实您老混演艺圈也能混口饭吃啊! “不行,那我就更不能麻烦你了!虽然我是孤儿,打小就没见过爹妈,八岁的时候,收养我的师父也把我遗弃了,现在唯一的亲人也不在这世上了,只能流落街头,想要靠算命赚点果腹的钱,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但是……算了,都是苦命人,大不了我今天就饿一天,在天桥底下过一晚上吧……” 沈瑾清此时也已经是泪如雨下了,不就是比惨吗?谁还没个悲惨身世了?! 她说的也没错,她要是回不去,那她跟唯一的亲人就真的是分隔两世了…… 哎呦?这是遇着对手了啊! 黑瞎子也不哭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瑾清在那儿抹眼泪,反正软的不行他还能来硬的。 黑瞎子停了,沈瑾清也懒得再哭惨了,他俩都是演的,这会儿也是收放自如。 “别想一些不利于法治社会的事情啊,这位大哥!” 看着黑瞎子不接着哭了,反而抱着胳膊在那儿看着自己,沈瑾清一激灵,赶紧往后一跳,抱住了自己。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大街上绑架,别人可能干不出来,但黑瞎子绝对可能! “叫我黑瞎子就成。” 听了这话沈瑾清是真的眼前一黑,看来今天是真不能善了了……连名字都说了,摆明了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瑾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将手伸进了口袋中,握住了一个瓶子。 呼~她这回被扔到这个世界来,身上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这个了…… 别让她失望啊…… …………………… 看着面前的古玩店上挂着的“吴山居”的牌子,沈瑾清长舒了一口气,此时感动地竟有些热泪盈眶。 福生无量天尊—— 她终于摆脱那个黑瞎子了! 天知道她为了脱身有多努力啊?! 沈瑾清此时看到吴山居都有些感动,她终于终于找到一个没有生命危险,跟着还能混口饭吃的天道主角了! 抬脚正要往里走,沈瑾清突然顿住。 不行,今天流年不利,进门前先算一卦! 闪身往墙根底下一蹲,沈瑾清从怀里掏出三个铜钱,开始演算起来…… 嘶~~看到地上的卦象,沈瑾清没忍住搓了搓牙花子。 她这是犯了哪路神仙了?今天就不宜穿越! 不过好歹小命无忧……沈瑾清站了起来,在地上跺了跺脚,蹲久了,腿给蹲麻了…… 深吸一口气,沈瑾清走进了吴山居。不去不行啊,她一个黑户,兜里还没钱,今晚总不能真的睡天桥底下吧?好歹找个能收留她的地方啊! 反正死不了,生死之外皆是小事,她就不信了,今天再倒霉,难道还能一步一个坎? “你好,请问这里收不收古玉?” 沈瑾清:全身上下摸遍了,纸币全都不能用,就摸出来三个能用的硬币,跟那小摊老板砍了半天价,才把这破玩意儿从五块钱砍到三块钱…… 大哥我为了找个话题我容易吗我?您老今天就别难为我了! 说起来也是掬一把辛酸泪啊,人家穿越者怎么混的?她又是怎么混的? 正在台子后看笔记的无邪听到这话,抬头望向了沈瑾清。 看到这张脸,沈瑾清有些微愣,怪不得是被称为“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的好相貌啊,果然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俊美模样啊! 但沈瑾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气质! 对,面前这人虽然是一副书卷气的长相,但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任何温润之意。 这一眼看过来,沈瑾清只感觉自己寒毛都快立起来了。 无邪此时望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尽是审视与森寒,不对,她不该出现! 这一天……这一天怎么会有其他人出现在吴山居? 前世的今天,吴山居只来了一位客人,那就是来送拓本的大金牙。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再也不能做那个吴山居里混吃等死的小老板了…… 看着这个不曾出现在他前世的人,无邪微微敛眉,收起了自己那寒得彻骨的眼神。 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太多了,他到底不是那个天真的无邪了,即使顶着这么一张二十多岁未经风霜的脸,他也还是忍不住像蛇一般用森寒的目光扫视着身边每一个人。 无邪在心里自嘲了一句,看来还真是费洛蒙吸多了啊,现在的他,甚至感觉自己不像个人…… 不像人吗……那像什么呢?大约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吧…… 无邪此时的面色半是不耐,半是阴寒,所以他现在对任何不在他计划内的人都没有什么耐心。 这一次,一切都要按他的计划来,他再也接受不了重来一遍的痛苦了…… 沈瑾清要再看不出来面前人有问题那她就是傻子了! 这样的眼神绝对不是二十六岁的无邪该有的,所以到底是怎么了?是夺舍还是怎么着了? 沈瑾清倒是能看生魂,只是她现在手上什么工具也没有,还是在人家眼巴前,哪敢做什么动作啊? 至于算命?沈瑾清看着面前人那深厚的气运,在心里呵呵冷笑一声,过会儿还没算出来,她先被反噬了,当着这个“无邪”的面吐出血来,那画面就好看咯~ 不管怎么说,话都说出口了,还是先按着这剧本演下去,不能打草惊蛇,过会儿溜出去了再考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瑾清此时手里举着那块劣质玉佩,笑得纯良。 呵,真假! 无邪打量着这个女孩,看着倒是不大,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从刚刚进来时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应该是认识他,甚至是了解他。 这女孩看到他时眼中只有疑虑,看来是看出自己跟原来的那个傻子不一样了…… 反正都是一个人,无邪骂起自己来也不心软,十年前的自己在现在的无邪看来就跟傻子差不多。 天真?呵呵,九门里哪有天真啊?不过是个被算计而不自知的蠢货! 放下手中的笔记,无邪朝沈瑾清点了点头。 这书他前世都快翻烂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拿来我看看成色。” 沈瑾清上前把玉佩递了过去,就等着他给这玩意儿宣判死刑,然后溜之大吉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 刚才她算到那卦就不该头铁进来,现在遇到这么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今晚想睡大街都够呛了。 无邪把这玉拿到手里,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也叫玉?这来试探也不挑个稍微好点的来。 这姑娘到底是哪家的人啊?看着不怎么聪明啊……怎么就这么把这样的人放过来了? 哦,忘了,他上辈子的这会儿也是半斤八两……算了,不提这糟心事了! 无邪一想起二十六岁的他是个什么样子,就想回去给自己一杵子,不过现在是不成了,他已经回来了。 不过他可不是那个能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小天真了,他现在,是铲除了汪家回来的邪帝…… 把这路边摊的玩意儿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无邪对着面前一脸期待的沈瑾清笑了出来,就像是真的生意人一般,笑容没有半分破绽, “不错,是个古物,我收了。” 沈瑾清:??! 你别告诉我,我三块钱在路边上捡了个大漏啊?! ------------ 第4章 暴露了 “不是哥,你再仔细看看呢……” “老板,你这……” 沈瑾清说到一半就被外面来的人打断了。 只见门外走进一个老头子,正打算问什么,看见店里有外人,又停了话口。 来了…… 无邪看向来人,这样熟悉的场景他怎么会忘呢?从大金牙带来的这个拓本开始,他的生活再也不复从前的平静。 九门,汪家……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好在,这次什么都还来得及…… 又扭头看向沈瑾清,无邪笑得更真挚了几分,看来除了这个女孩,其他的都还是与前世一样啊。 沈瑾清此时也有些懵,要不要这么巧啊?居然是今天?! 来的这个人一开口就露出了那颗标志性的金牙,沈瑾清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接下来他送来的那个拓本就是七星鲁王宫的地图了。 怎么就这么寸?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 “来客人了,这位姑娘你要不边上等会儿,我这边聊完了再聊这玉佩的生意。” 无邪说完这句话,就一肘击把边上打瞌睡的王蒙打醒了。 “王蒙,上茶!” “茶?老板我们哪有……” “咳咳!” 无邪:差点忘了,他前世穷了一辈子…… 王蒙立马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就要把沈瑾清引到里间去。 “不用,您这要是有客我可以下次再……” 沈瑾清还想挣扎一下,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见无邪已经把那块玉揣进兜里了。 沈瑾清:……你就这么做生意的?!怨不得你穷呢……没让人打了都不错的了…… 没办法,这外面还要发展重要剧情呢,她还是消停地在里面待会儿吧。 要说现在谁最不想剧情有变,那一定是有信息优势的沈瑾清。 无论如何现在的剧情都还在她了解的范围内,要是偏离了剧情,那她穿过来的优势可就没了。 但若是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着,那她被抓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坐到了里间的椅子上,沈瑾清若有所思地捧起王蒙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嗯,白开水。 这吴山居连点茶叶沫子都没有啊?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无邪现在真的有点邪门了…… 不行,还是要弄清楚现在外面的那个无邪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瑾清面上不显,在心里默算了起来…… “噗!” 不出所料,刚演算到无邪,沈瑾清就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见怪不怪地一抹手把血给擦掉了,只是这水已经被血给染红了,是喝不了了,沈瑾清一脸平静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怪可惜的,从她穿过来,先是跟黑瞎子在那儿算了半天,后来又是跟那地摊老板磨了好一会儿在那讨价还价,这会儿好不容易有口水喝,刚喝一口,又被血给染了…… 抬头看,却见王蒙正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又惊恐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 王蒙:水里有毒?!老板,咱们好像摊上命案了! “没……没事吧?我马上打120!” 王蒙赶紧上前扶住了沈瑾清,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这人可不能死在店里啊! 沈瑾清赶紧按下了他的动作, “不用,我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吐两口舒服多了。” 王蒙:大妹子你要有这毛病,以后吐血前能不能来个前奏? 他差点以为他年纪轻轻的就要在牢里了此残生了…… 沈瑾清要是知道王蒙现在在想什么,肯定会点头赞同他的想法。 跟他们以后要做的事情比起来,投毒杀人那都不算什么……你就跟着你们老板混吧,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 沈瑾清想到刚才她算到的东西,一时有些心累。看着面前的王蒙,沈瑾清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灿烂笑容。 “这位哥哥,刚才外面的那个帅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吧?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大的一家古玩店了,家里肯定有些家业吧……” 王蒙听了这话,神色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孩,虽然他知道他老板挺受欢迎的,但是…… “小妹妹,你才多大啊?这岁数还是好好上学吧,别想这有的没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看你们老板家大业大的,你们店里有没有兴趣再招一个店员啊?” 没错,沈瑾清不打算走了,离魂之身,看来这就是变数,这就是她来到这儿的意义。 既然已经找到关窍了,那自然是要留在这个人的身边了。 夺舍啊……这么多年可算是让她见到活的了! 不过,无邪是天道主角,这么厚的气运护体都能被夺舍了,这个离魂到底是哪路大神啊? 王蒙看沈瑾清的目光更不对劲了,就他这天天被拖欠工资的破工作还有竞争对手了? “您是不知道啊,我命苦啊!”看到王蒙的眼神,沈瑾清低头沉默片刻,一抬头就是泪眼朦胧的样子,“我从小就被遗弃了,这么多年一直想念书,可惜没有钱……我就想来找份工作,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回到学校,好好读书!” 说完这番话,沈瑾清赶紧收了收情绪,差点给她演进去了…… “是吗?这么可怜啊?” 王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瑾清就听到身后传来无邪似笑非笑的声音,回头看,果然见无邪正斜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张纸。 这么快?沈瑾清有些惊奇,他跟那大金牙不还得扯会儿皮吗? 哦,也是,这位可不是原装的无邪了,而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位能破开气运金光的大佬啊~ “是啊,这位……吴老板是吧?您老就收留一下我吧,别的不说,我打杂可是一把好手啊!” “谁说我姓吴了?” 无邪偏头看着这个女孩,刚才还想溜呢,现在突然又想留在他这儿,到底有什么企图? 啧~真烦!怎么从头再来一遍还这么多破事儿啊? 沈瑾清有些无语,吴山居吴山居,那老板不姓吴难不成姓张吗?!再说你姓不姓吴您老心里没数啊?行吧,您说您爱姓什么就姓什么,这总成了吧? “不好意思,我看这店名叫吴山居,我……” “我姓关,我叫——关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邪微勾唇角,说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人应该是了解无邪这个名字的,不知道她听见他说自己不是无邪,会是个什么反应…… 却见下一秒,面前的这个女孩突然变了脸色。 关根?!!! 天爷啊,她似乎知道这个夺舍的大佬是谁了……黎蔟在吗?她想和他谈谈,她好像也抽到沙海限定款了…… 只有王蒙还一脸懵,为什么老板说他叫关根?这姑娘什么来路?在她面前连真名都不能露吗? 却被无邪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王蒙出去后,无邪再也没有了耐心,直接扣住了沈瑾清的咽喉,他现在手边上没有武器,制住对方的这个部位,能够保证他在一瞬间杀死面前的这个女孩。 她不对,她很不对……她不止了解无邪,她甚至对关根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开始用这个名字呢! 面对无邪的这个动作,沈瑾清没什么反应,他没使劲,只是把手放在这里威胁她罢了。 这个局面沈瑾清一点也不奇怪,邪帝嘛,要是他没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才奇怪呢。 既然这个是穿越回来的,那她也不用藏了,反正眼下已经暴露了,只是她现在是真的心死了……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程度?开局就遇到两个狠人啊! 怎么没个小天真给她过渡一下啊?上来就打大BOSS啊?! 两人僵持了半天,终究还是沈瑾清先开了口, “哥你倒是问啊!就是审犯人也不能光打不问吧?您老这手也举半天了,不累啊?” 无邪嘴角微抽,他等半天还不是为了看看这人的反应,结果就看到这女孩毫无慌乱之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让他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好了。 “你是什么人?” “沈瑾清,高三学生,刚开学没多久,寒窗苦读十余载,快要开花结果了,被送这儿来了……” 沈瑾清这话说出来,无邪就想到了那个被他扔在了沙漠的少年,也是这个年纪,却因为他,失去了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不过,这女孩说她被送到这儿来,也就是说,她不是这里的人。 “从哪儿被送来的?” “……哥你这是问家庭住址吗?” “……” “你听过关根这个名字?” “略有耳闻……很熟,很熟行了吧!”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自己脖颈处的手加重了力道,赶紧改口……真是的,脾气这么差的吗? “来这儿之前,我正在看一本日记,里面记述了一个叫无邪的人的故事,关根,就是他曾用过的假名。一睁眼,我就突然来到了这里。看到吴山居,我就知道,您应该就是这个无邪吧。” 虽然很想说这太扯淡了,但一想到自己的情况,无邪也就信了几分,关键的是,这个时候,除了他以外,应该没人知道他用过关根这个名字。 ------------ 第5章 老板 “你怎么拿到那本日记的?” 他的确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这东西他绝对不会给别人的,别说这里面藏了九门和两个隐世世家的秘密,就说他一个盗墓贼,这东西让别人看到了,跟他自首有什么区别? 所以,沈瑾清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那本日记? 听到了无邪的问题,沈瑾清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晦涩难言, “从家中长辈处得来的,至于长辈是从何而来的这本日记,我就不得而知了。” 开玩笑,说他们的世界只是个书中世界也太离奇了吧,虽说穿越已经暴露了,但是别的还是要稍微修饰修饰的,嘿嘿~ “哦……”无邪点了点头看似是相信了。 “不过,你不是从小就被遗弃了吗?哪儿来的长辈?” “……” 沈瑾清被这话一噎,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我从小被遗弃,要是没有人把我养大,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吗?谁说长辈就一定要是我爹妈了?” 无邪:…… 成,算你有理…… “叔,不是,掰掰……您看咱俩都是这么个特殊情况,您要不先把手给放下?咱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我要能跑我早跑了,我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没必要这么防着……” 见无邪还在思索那什么日记的事,沈瑾清瞟了两眼,觉得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索性就是一副乖巧听话,什么都说的样子,开口就叫起了伯伯。 无邪:??? 无邪都要被气笑了,他长得也算是四十一朵花吧,何况他回来那会儿才38呢,怎么就是当人家伯伯的年纪了? “你多大?” “嗯……这么说吧,现在这时候,我还没被我妈怀上呢……” “……” 年龄这个问题我看就没有什么必要说下去了……他个七零后确实是没法跟这零零后比…… 没好气地松开了扣着沈瑾清咽喉的手,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无邪看了一眼桌上那被血染红了的茶杯,接着目光略过,平静地端起另一个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现在是26。” “明白,明白!叫哥是吧?我懂!” 沈瑾清立马打蛇顺杆爬,开始叫起了哥来了,抱大腿呗,这可是邪帝啊。 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无邪对面坐下,沈瑾清立马把想问的问了出来, “你老这是……从古潼京回来的还是怎么着?” 听到这话,无邪垂下了眼睛,嚯,看来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无邪没说话,但沈瑾清也能猜出来,回来的要是后面接出了小哥的无邪,还不至于是这么个性子。 无邪想到他回来前,刚到了长白山青铜门前,歌都已经开始放了,人已经准备接出来了,临门一脚,眼前一黑就来到这儿了。 想到这儿,他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没办法,那十年留下的习惯了,一想问题就想来一根。 他也不知道他这算是倒了霉了还是撞大运了,说倒霉吧,他回到了一切的起点,所有的事情都还未发生,他能够避免后面一切的悲剧。 说幸运吧,他惦记了十年就惦记那么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结果就这么被送回来了,他还没见过从青铜门里出来的闷油瓶呢。 想起那个人,无邪有些怔愣,这个时候啊,他们还没遇见呢…… 还有胖子……如果没有和自己相识的话,他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的危险和痛苦。 “还抽呢?” 看着无邪一副借烟消愁的模样,沈瑾清没忍住出了声。 见无邪望向了自己,沈瑾清轻咳一声, “咳咳,那什么,你后来得了肺癌这事,你这会儿还不知道是吧?” 无邪:??! 肺癌?他? 好吧,想到他那烟瘾,倒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能说是肺癌吧,好像是肺纤维化晚期……主要还是下墓下多了,吸毒气吸得吧,还有你那费洛蒙吸多了,不过抽烟会加重就是了。” 沈瑾清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这就好比在超载的车上还加负重,总归就是找死就是了。 “我那……” “你那麒麟竭救了你一次两次,终究不能救你一辈子,后来药效减弱,你这么些年的反噬就来了。” 无邪听了这话开始沉思起来,他26岁的时候烟瘾还不重,就这后来还得了肺纤维化晚期,要是按他现在的烟瘾来,能不能撑到他38岁都够呛…… 看来还真得戒了这玩意儿啊。 不过下墓和费洛蒙……算了,找小花,大不了找最好的医生养着呗。 无邪毫无负担地又在小花那儿挂了一笔账,债多了不愁,反正小花又不能不管他。 要不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他没皮没脸之后,这日子好过多了。 无邪想了想,还是把烟给熄了。 他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他还要铲除汪家,他要掐灭所有威胁小哥的势力,还有小花,九门已经设下了这个局,没了他,就该是小花扛下这一切……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还知道多少?” “没了,你肺要是没毛病的话,后面就没什么事了……” 才怪!走一步看一步的吧,那什么古神之类的,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她这算是专业对口了。 别的不说,她一个玄门中人,鬼神之说她才是行家……不过那个“鲁”感觉就是个类似变异种的家伙,不像是什么正经鬼神啊。 沈瑾清觉得她得再研究研究,如果能够借助天道的力量直接把古神给解决了,那就没必要跟无邪他们说了。说实话,就九门这堆烂摊子都够烦人的了,沈瑾清就不给他们添堵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现在跟无邪说了也没用,只能让他在解决汪家之余,多一件烦心又无可奈何的事…… 无邪没再追问下去,既然决定了要把沈瑾清留在身边,他早晚有一天能把他想知道的都挖出来。 见无邪没问什么,沈瑾清默默举起了手, “那个,我有问题想问!” 无邪挑了挑眉,示意她说。 沈瑾清也就不客气了,往无邪身前凑了凑,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哥,你说你,身为浙大毕业生,怎么就混成这模样啊?这时候的学历不是老值钱了吗?” 说着,沈瑾清还扫视了一圈,这吴山居里还真全是假货……啧啧,其实这时候的无邪心也挺黑的啊~ 沈瑾清觉得她有必要听一下无邪宝贵的创业失败经历,她以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还能引以为戒一下。 无邪:……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他还想问呢,他一个浙大高材生,还是富二代,怎么就混成这样了?连店里唯一的伙计的工资都付不起…… “家族产业,个人爱好,商业机密,谢绝回答。” 沈瑾清撇了撇嘴,就这还整上商业机密了…… 没关系,这个是机密是吧?她还有别的问题,总不能个个都是机密吧? “小哥和花爷到底哪个好看啊?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 无邪:…… “你被禁婆索吻的感觉是什么?禁婆长得真的不好看吗?” 无邪:…… “粽子是像僵尸一样跳着走的,还是像丧尸一样一边吼一边跑啊?” 无邪:…… 你但凡问点有营养的呢?! 他决定了,他以后不写日记了,这东西让人捡到了是真社死啊……他缺心眼啊?怎么什么都往里写? “想留在吴山居就干活,看店去!” 撂下这么一句话,无邪闪身离开。 比黎簇还烦的孩子他算是见到了,不是,现在的年轻人一天到晚想的什么东西? 不是武侠小说的时代了是吧?看来他是真OUt了。 “老板,你还没说工资多少呢!” 工资?那是什么东西? 无邪就当没听见。沈瑾清一个未成年,他要是付了工资,那就形成了雇佣关系,雇佣童工那是犯法的……当然不能给钱了! 只要不给钱,那就是只是来帮忙干活的,不算雇佣。 咳咳,至少现在的无邪还是个守法公民,当然不能干出这种违法的事情来。 再说了,啥家庭啊?他这吴山居什么时候请得起两个看店的伙计了? 想到了什么,无邪又回来,把兜里的玉佩扔给了沈瑾清, “下次买也记得买个好点的!你但凡路边上捡块石头说那是化石,我都得拿着琢磨琢磨,就这东西,你说是古玉,我看着都嫌晦气。” 沈瑾清:骂得真脏…… 她要有钱还至于这样吗?不还是穷闹的? 不对,也不是没钱,只不过不能用罢了…… 沈瑾清从兜里把钱掏了出来,没事,这张再过两年就能用了,这张也还好,再过十二年就能用了。。。。。 无邪看着熟悉的人民币,嘴角抽了抽,行,他现在是信了沈瑾清真的是穿越过来的了,这还带了装备回来啊? 把沈瑾清手里的钱揣到了自己兜里,无邪转身就走。 “你抢我钱干嘛?又用不了!” “纪念!” 穿越纪念品,这东西还挺有意义的……收了收了。 沈瑾清:…… 无邪你有病吧! 她现在终于理解这句话了,堪称至理名言啊…… ------------ 第6章 接到了吗? 来吴山居第一天,沈瑾清就直接上岗干活了。 柜台前打瞌睡的伙计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王蒙也是被迫接受了他要竞争上岗的事实,最关键的是,这个新来的还比他更年轻,还不要工钱。 脏,这职场竞争也太脏了! 沈瑾清:是我不想要工钱吗?还不是你老板不给! 上岗第一天,沈瑾清可算知道无邪为什么这么穷了,合着这吴山居一天就来两个人啊,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大金牙,一天下来,一单生意都没成,王蒙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自己这工资看来是真够呛了…… 耷拉在柜台前,沈瑾清只觉得自己未来无望,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 “收拾收拾,打烊了。” 王蒙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提醒了沈瑾清一句,八点半了,该准时打烊了。 好吧,至少这个工作清闲,沈瑾清也认了,伸了个懒腰,准备干活了。 二楼是无邪他们的房间,好在房子够大,还有空房间,正好给沈瑾清住了,所以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打了烊之后,就可以上楼洗洗睡了…… 就在这时,无邪的手机震了一下,弹出来一条消息。 无邪打开手机,果然是三叔发来的。 呵呵,那个老狐狸,他前脚刚收了这个拓本,后脚就忍不住找上来了啊。 手机又震了一下,再次弹出了一条消息,无邪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消息,只看了一眼龙脊背三个字,随后收起了手机,当作没看到。 不急,鲁王宫还是要去的,但现在还是得先晾一晾他这好三叔。 一想到上辈子他被人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无邪就忍不住心里冒火。 好在他回来了,这回是谁被当狗遛可就说不准了…… 倒是沈瑾清,此刻正眼神放光地盯着他。 “有事?” 沈瑾清赶紧点头如捣蒜, “我也想去!” 无邪无奈扶额,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什么都知道的。 “你去干嘛?” “我去看小哥啊!这可是你俩的初见诶,我去拍两张照纪念一下,嘿嘿~” 多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啊,反正穿书这事已经成事实了,眼看一时半会儿的是别想回去了,那打卡名场面可不就成了她的爱好了? 这话沈瑾清是刻意凑近了压低声音说的,毕竟王蒙还在一旁呢。 但无邪还是从她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听出了她的兴奋。 “你记得倒是挺清楚的啊。” 无邪挑眉望向沈瑾清,连初见什么的都记得那么清楚,她不会把他日记翻了多少遍了吧? “理解一下,我这个岁数,正是爱看这些冒险故事的时候。” 沈瑾清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偷看人家日记的心虚,看得无邪有些牙痒痒。 但一想到他自己也是抱着他爷爷吴老狗的笔记长大的,也没说什么。 给他和闷油瓶的初见留个纪念什么的……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把我拍帅点。” “必须的!” 沈瑾清举起手中的数码相机,喊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无邪看着她手里的相机,扭头望向一旁满脸无辜的王蒙。 王蒙偏过头去,没有直面无邪的目光。没办法啊老板,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在敌方太狡猾啊! 打一下午扑克,家底都快输完了,只能把相机抵押了啊! 一想到这儿,王蒙都想哭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哪个赌神再世,反正他是被打得没脾气了,回回就跟能猜中他的牌似的,一打一个准。 沈瑾清:跟算卦的玩这个?那就别怪她心黑了!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样,就知道她这是蓄谋已久,好在自己当时没跟他们一起玩,不然现在估计也是钱包不保。 不着急,无邪又在店里待了一个小时才出门。上一世他是遇着交警叔叔耽搁了时间,这一次他是故意等到这时候的。 除了想晾一会儿他三叔,还有一个原因,现在过去的话,应该会和闷油瓶在三叔那儿撞个正着,而他,还没有想好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现在的闷油瓶……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无邪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算计,算计别人,也在算计自己……闷油瓶这前半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伤害和算计了,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呢? 沈瑾清不知道无邪现在的心理活动,不然肯定会摇着他的肩膀喊,你可是杭州蛊王啊!哥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蛊王啊?! 就算是沙海的邪帝,不还是能够让黎簇心甘情愿地为了他拼上自己的一条命吗?可惜啊~ 这么想来,她这个老板还挺不是东西的……专祸害未成年是吧? 悄悄捅咕了两下王蒙,沈瑾清指着一旁面色深沉的无邪,低声问道,“咱老板经常这样吗?” 王蒙从电脑前分出了一个眼神,顺着沈瑾清的手指朝无邪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也不算经常吧,老板以前还好,这两天才变成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生意太差了愁的,不过,难道以前的生意好到哪儿去了? 沈瑾清听了这话,大概估摸出来了,无邪应该是这两天刚穿过来的……他们两个前后脚穿过来,要说这老天爷不想搞事情,她肯定是一百个不相信。 “走吧。” “来了来了!” 无邪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时候去,闷油瓶应该已经把黑金古刀给取走了,他也是时候去见见他这个爱玩失踪的好三叔了。 沈瑾清赶紧跟上无邪的脚步上了车。 坐到车上后,沈瑾清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出场率颇高的且一出场就被吐槽的破金杯,还好还好,能动弹的就是好车!这可是03年,能有个四轮的车都不错了! 这一路上,沈瑾清都在摆弄手里的这个数码相机,她是没用过这个东西,但这相机上手简单,她看了两眼也就会了,实际上,如果不考虑拍出来的效果,她能找到哪个是快门就够使了。 这次的无邪自然不会着急忙慌地往那儿赶,当然也不会被交警同志拦下,两人就这么一路无事地来到了无三省的铺子。 看了一眼时间,其实他也记得不是那么清了,只是估摸着,这时候闷油瓶还没出来,无邪将车停下后,没有下车,而是在车上等着。 这时候两个人独自在车上的尴尬处境就来了,车上太过安静,刚才在路上时无邪在专心开车,沈瑾清在专心摆弄着相机,还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停了下来,沈瑾清突觉有些尴尬。 只得接着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无邪还是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也正常,邪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怎么可能因着这点小事尴尬呢?沈瑾清突然觉得自己在脸皮厚这条赛道上竟然也有些够呛。 正打算说些什么打破沉寂的气氛,就听到无邪开口了, “长白山上,我最终……有没有接到小哥?” 无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眼下他竟然有了些许近乡情怯的心绪。 在心里自嘲了一句,他这么多年还真是白混了,怎么这么没深沉? 不过既然想到了闷油瓶,他也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也许就像王蒙那小子说的,十年了,闷油瓶对他而言已经成了心魔了,他一边确信着他还活着,一边又在幻想着他的死亡,自己来回折腾自己,还真是够没出息的。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来到青铜门前,就是为了接一个人,为了求一个答案,结果终于要等来宣判了,突然把他给弄回来了,他有时候是真想骂娘。 好在,老天爷还送了一个知道答案的学霸给他,他今天一直没敢问的这个问题,此刻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接到了。” 就这么三个字,无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死刑犯在刑场上等来了无罪宣判,他竟有些庆幸,将这个问题留到了现在才问,方才的那点近乡情怯此时都消散了不少。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沈瑾清此刻摆弄着相机,随口回了一句, “他说你老了。” 刚才的那点庆幸和感动‘啪’的一下烟消云散了,无邪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艹!十年没见,张启灵你大爷的就说这么不中听的话是吧?! 老了怎么了?有几个跟他自个似的青春永驻的?他老了那也是风韵犹存! 沈瑾清看着无邪这样就知道他心里没想什么好话呢,赶紧补上一句, “可不兴骂人啊!” 无邪:…… 他到底是倾诉欲多强啊?怎么把什么都写到日记上了?骂人这段也记日记啊?! 要是沈瑾清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肯定会连连点头,还得补上一句,骂的可脏了! “不是,当时的现场还挺感人的啊!我记着你那会儿可没骂人啊!” 沈瑾清奇怪,青铜门前的画面怎么跟现在不是一个画风啊? 没办法,在现场看到闷油瓶那张脸他可能就骂不出来了,气氛烘托的嘛,不过眼下听到沈瑾清这句话,他是感动不起来了。 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他和闷油瓶重逢的场景,还被说挺感人的……无邪有些牙酸,太羞耻了…… 没办法,大老爷们的通病,一煽情就尴尬……何况还是被个小姑娘点出来的,更尴尬了! ------------ 第7章 初相遇 不过听了沈瑾清的这些话,无邪方才那即将要面对闷油瓶时的踟蹰,此刻也消减了不少。只是定定地望着无三省铺子的正门,等着闷油瓶出来。 看到无邪半天都没有下车,沈瑾清也大略猜出了一点原因。 这十二年,无邪经历了那么多,看着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牺牲,亲手把自己从小天真改造成了不择手段的邪帝……会产生自我厌弃情感也正常。 想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让气氛沉闷下去,但思忖了片刻,沈瑾清到底开了口, “你知道我看了你的日记后,最喜欢其中的谁吗?” “我?” 不怪无邪自恋,一般这种时候不都应该说喜欢他吗?她要喜欢的是别人,跟他说干嘛? 沈瑾清摇了摇头, “是黑瞎子。” 无邪:…… 无邪扭头看了一眼沈瑾清,又别开眼去。算了,这个岁数不懂人情世故也正常,他不计较。 想了又想,无邪还是觉得看自己的日记喜欢上黑瞎子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惊悚,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你喜欢他什么啊?” 他就奇了怪了,他那大黑耗子似的师父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他在日记里居然没骂死黑瞎子吗? 当年黑瞎子训练他的时候,他在心里骂得不知道有多脏呢…… 别怪他不知道自己的日记里写了什么,他写日记的习惯实际上还是从下了地以后开始的。 前面的经历太平淡,每天就是守着他那铺子,没什么好写的。 但其实后面的日子也实在没什么毅力每天坚持写,到了最后那几年,他也没工夫写什么日记了。 每天满脑子都是汪家汪家的,一个环套着一个环,那些算计都是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写下来。 你见过哪个间谍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写工作笔记的?那不纯找死嘛! 所以沈瑾清看的日记,多半是他后来根据自己的日记和回忆整理出来的东西,跟他手写的那些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别的不说,他记得自己写的日记里用词还挺文明的啊…… “他身手好,人又拽……还帅,喜欢他很正常啊!” 就是人太抠了,而且这大哥是真黑道啊……想到早上遇到黑瞎子的场景,沈瑾清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这话说出来无邪是真忍不了了,前面的倒也算了……他还夸黑瞎子帅了?! 沈瑾清:不是,这条是今儿早上她遇见黑瞎子真人,自个儿看出来的…… 沉默良久,无邪还是劝了沈瑾清一句,“以后少出门,你这样的,到外面骗子一骗一个准。” 沈瑾清:…… 我谢谢您老,这时候还惦记着她的安危呢…… 沉默了片刻,沈瑾清接着转头看向无邪,眼中满是真挚, “其实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那么费劲地去吴山居找你吗?” 沈瑾清:欲扬先抑懂不懂?再说她没情商一个试试呢?! 实话说,直面这样的目光,无邪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他这么些年也算是阅尽人心了,自以为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但这般澄澈的目光,他也鲜少见到。 这样的人,一看就跟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无邪没有回答,仍是透过车窗看向外面,他倒想知道,沈瑾清会说出什么来。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这样直白的话,竟让邪帝都一时有些语塞。 一个陌生人说信任他一个盗墓贼?这话说出来都好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有谁最了解现在的你,那一定是我。我知道你的经历,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因为我知道,无邪是个好人。” 这是实话,即使无邪自己认为自己的手中沾满了鲜血,但沈瑾清知道,不在无邪计划内的无辜之人,他还真的不会下手。 如果真的能毫无负担地夺走别人的生命,他也不会在后来对自己产生厌恶了。 “真的!我这说的绝对是心里话!” 见无邪没什么反应,沈瑾清赶紧又补了一句。 无邪轻笑了一声,这话他信。因为他从沈瑾清身上看到了跟黎簇一样的傻样,那是只有他们这个年纪才会有的……傻乎乎的真诚。 或许,这就是赤子之心? 无邪回想起自己的从前,也许他那时也是这样的吧。 当然了,现在回首看去,也只剩下嫌弃了……或者说,是怒其不争。如果那时候他能够再强大一点,会不会就能护住更多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他而死去了? 想到这儿,无邪轻吐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儿了,是时候该来上一根了……可惜他对自个儿太狠了,白天听完沈瑾清说的那些话,就直接把他的烟都给扔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啧…大意了…… 想到了什么,无邪扭头望向沈瑾清, “你遇见了黑瞎子这事,可没跟我说啊……” 看着无邪似笑非笑的表情,沈瑾清一僵,这是重点吗?! “老板,我回去以后保证全部坦白!但是现在还是眼前的事儿更要紧,嘿嘿~” 沈瑾清举起手,满脸坚定地表忠心,看得无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过,经过这一遭,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消散了不少。刚才沈瑾清有一句话没说错,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无邪的人就是她了。 无邪回来的这几天里,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没有去见那些他熟悉的人,他想要独自承受这一切,他甚至想过不要跟小哥和胖子相识,他一个人,一个人把这些解决了就好…… 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他希望这是真的,他希望他真的有机会改变这些…… 但是沈瑾清的出现,让他不用再掩藏自己……至少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曾经,至少有一个人明白他的所作所为。 无邪此刻对于沈瑾清,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一个穿越,一个重生,他俩还真是…… 如果说小哥、胖子、小花和他师父,他们都是他挚友亲朋,那么他跟沈瑾清的关系,大约是……同类? “呵!” 想到这儿,无邪忍不住笑了一声,给沈瑾清吓得一激灵。 大晚上的笑得这么瘆人干嘛? 没管无邪的心路历程,沈瑾清表完忠心后就一直盯着无三省铺子的大门看。 那可是张启灵啊!她也是出息了,今天一天就能解锁南瞎北哑和邪帝三个SSR人物了,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先上去要个签名了。 来了来了!看着正门走出一个背着剑盒的黑衣青年,沈瑾清赶紧用胳膊戳了戳了旁边的无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无邪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 这车的位置极佳,停在铺子旁的一个角落里,既不容易被看到,又恰好是张启灵离去时的方向。 无邪一下车就和张启灵迎面撞上了,虽然强压下心头的情绪,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擦肩而过时,朝着张启灵望了一眼。 十年没见闷油瓶,此刻再次见到这张脸,无邪才发现,他对这个人还是如此的熟悉…… 想起沈瑾清说的话,闷油瓶说……他老了吗?也是,呕尽心血,怎么会不老呢?还好,还好他知道,最终他还是把闷油瓶接回家了。 万千思绪涌出,却在喉口处凝滞……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现在,还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坐在车上的沈瑾清不知道无邪现在内心的复杂,拿起相机就是咔咔地拍。 要不说长得帅就是好呢?这俩是真上相啊!随便一张都是满满的氛围感……沈瑾清突然对自己的拍摄技术有了信心,看看这照片,啧啧,说不定她就是隐藏的摄影天才啊! 两人擦肩而过后,张启灵突然站定,回首望了无邪一眼。 那个人他不认识,但他似乎认识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 相比于对人情绪的感知,张启灵更能感受到人体生理上的变化。他不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眼中汹涌着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在那一瞬,那人的心跳加速了,呼吸也更加沉重。但他没有看过来,相反,他在躲避自己。 他是谁? 张启灵觉得,他应该认识那个人。也许那个人就是他找回记忆的关键…… 就在此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道骂喝声,打断了张启灵的思绪。 是无三省…… 那这个人应该就是无三省的那个侄子了吧。又想起无三省刚才对他说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还有,那边还有个人在盯着他…… 想到这儿,张启灵朝沈瑾清所在的车上看了一眼。 沈瑾清:!!! 我靠!他他他他看过来了! 好在张启灵没有搭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开了。 夭寿啊!以后再也不干偷拍这事了!这也太吓人了! 不过这也不算偷拍吧,至少另一个当事人同意了啊…… 不管了,怎么说也是给无邪拍纪念呢,回去就让她老板给她精神补偿费! ------------ 第8章 三叔 听到他三叔那熟悉的声音,无邪微微勾唇,收敛了心神。 这个老狐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这位三叔,是他那亲三叔,还是谢家那位啊?甭管是哪个,只要是披着这身皮,就没少坑他。 没管他三叔刚才说了什么,无邪直接走进了铺子,径直上了二楼。他本就不是为了那龙脊背来的,他早就知道那件龙脊背就是小哥的黑金古刀,自然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还是对他这‘好三叔’比较感兴趣啊~ “三叔,我这回来可不是来看什么龙脊背的,我是有个好东西,要请三叔来给我掌掌眼啊~” 见到无三省,无邪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这句话来,随后一脸玩味地盯着眼前的人。 无三省有些奇怪,他这大侄子平时一听到、见到什么好东西,眼睛都拔不动了,这会儿居然对龙脊背都不感兴趣了?这龙脊背是他们的行话,意思就是宝贝,能让人开眼的大宝贝! 他这大侄出息了啊,这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吴山居能有什么好东西?无三省一猜就知道,多半就是上午金万堂带去的那份战国帛书的拓本。 这样也好,省得他再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去,看来无邪对这帛书是真的很感兴趣啊,那他这回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什么好东西还值当你特地跑一趟?来,我帮你看看来。” 无邪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无三省。 看到这张东西,无三省心中一喜,但面上不显。果然如他所料,看来无邪已经被这东西勾起兴致了,大侄啊大侄,那可就别怪当叔的坑你咯! 拿着拓本看了半晌,无三省皱眉, “你小子可是淘到好玩意儿了啊,这是张地图啊,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地图,这是特殊文法写就的密码,看起来缭乱,但是内有玄机啊……能用这种手法画出来的地图,肯定不简单!” 如果说谁最了解无邪,那一定就是从小将他带大的无三省了。就这一句话,就能将无邪的好奇心给勾起来。可惜,现在的无邪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此刻他听了这些话只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是吗?这么厉害啊。” 无三省听到这话,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无邪,这反应不对啊,这时候他不是应该缠上来问东问西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 但他还是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又凑近了这张纸,仔细瞧了瞧,接着一脸震惊,“这地图……这画的是一个墓啊!” 说实话,要不是这十年他成长了不少,这会儿他肯定笑出声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三叔还有当影帝的潜质啊?无邪憋了又憋,总算是把笑给憋了回去,一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无三省见无邪有反应,赶忙接着往下说,据他观察,这应该是战国时某个鲁国贵族的墓,不可多得的大墓啊。 无邪装作一脸意动的样子,随即叹了口气,“三叔,你也知道,我老爹是不会允许我下地的,就是再好的墓,去不了也是白瞎啊,算了,这东西还是给三叔你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但无三省怎么可能把他放跑呢?赶紧拉着他的胳膊又把人拽了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呢?你这都二十好几了,还怕你爹揍你啊?反正又揍不死。” 眼看着他三叔要吹嘘他当年的光辉事迹了,无邪赶紧接话, “话虽如此,我那店也不能舍下不管啊。” 无三省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就吴山居那流水,无邪要是真舍下不管,凭着他的文凭,现在还能混得好点…… “你那店里不还有个伙计吗?” “唉~我这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人家哪还愿意跟着我干啊?” 无邪面上一片愁色,显然是不打算跟着下墓了……那怎么行?! 无三省赶紧说道,“你看你,有困难怎么不找三叔啊?这样,三叔先给你拿几万块钱,你先把你那店周转开,回头下了墓淘到好东西了,再把钱还给我,怎么样?” 无邪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头,“行!” 因着这回还带了个人,无邪没有答应跟无三省喝酒,况且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索性直接下楼回家了。 坐在了驾驶座上,无邪开始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现在的无三省就是他那个亲三叔。 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个道理生在谢家的谢连环不会不懂,刚才他三叔明显是看到他的态度有些着急了…… 不同于谢连环的冷静持重,自小下墓的无三省更多了几分草莽气,即使锻炼了这么多年,但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出两人行事的差别,只不过他上辈子没往这方面想。 一想到刚才几句话从无三省那里要了十万块,无邪就气得牙痒痒,上辈子他哪有这待遇啊?别说要钱了,后来他被糊弄着去买装备,还自己贴了小两万进去,一想起来他就肉疼。 他上辈子下了半辈子的墓,谁成想最完整的装备居然是他的新手装,关键是这新手装最后屁用没有,白搭了他那么多钱……既然如此,这十万块就当是补偿了。 他无邪借钱什么时候还过?别说这十万了,就是他后面欠了小花三百多亿,那不还是说欠就欠? 坐这儿思索了半天,无邪才反应过来车上还有一个人呢。 看着安静异常的沈瑾清,无邪问了一句,“怎么了你这是?” 让谁给灌了哑药了不成?今儿一天他都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沈瑾清。 “让小哥给吓得……” 无邪:…… 你都没下车你被吓到个屁啊? “你都不知道,我正拍着呢,他突然转头朝我这儿看了一眼,我差点以为他要跑过来把我头给拧了!” 沈瑾清说这话时,还拿手抚着胸口,像是真被吓得够呛的样子。 废话,想要钱可不得夸张点? 听到这话,无邪微微勾起唇角,拧脖子这事闷油瓶倒的确是没少干。 不过,在她心里闷油瓶就是这样的形象?望着沈瑾清,无邪有些奇怪,这孩子从哪儿看的盗版日记啊?看他的日记喜欢上黑瞎子,还那么害怕闷油瓶?这看的是正经日记吗? 沈瑾清:想多了,准确来说,你们我都挺害怕的…… “老板,我申请精神补偿!” 趁热打铁,沈瑾清赶紧举起手望着无邪,眼中满是对钱的渴望。 “驳回!” 无邪一句话打碎了沈瑾清的渴望。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 无邪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他没钱已经是常态了,喊出来也不嫌丢人。 “面露红光,三光明朗,一看就是发了财了,老板,刚才在上面没少挣吧?” 沈瑾清撇了撇嘴,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 无邪一脸赞许地看着沈瑾清,可以啊,有两把刷子啊,不过…… “我就是不想给,怎么了?” 无邪微微挑眉,一副无赖模样。好不容易到手的钱,他可不能送出去,反正是闷油瓶吓的,又不是他吓的。 沈瑾清:…… 没怎么,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对了,你拍的照片呢?” 沈瑾清面无表情地把相机递了过去,她现在不想给无邪好脸。 无邪开始翻看起相机中的照片,还真别说,拍得还真的可以,有点天赋啊! 一边看着照片,无邪一边随口说了一句,“拍得不错,回去之后给你奖金。” “得嘞!主要还是老板您天生丽质!” 沈瑾清立马龇着牙笑了出来,她刚说错了,她可以再为吴山居工作五十年! “不错,会说话,回头让王蒙跟你学学。” “老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这全是肺腑之言,没有半分技巧啊!” “那个……我想问一下,咱这奖金多少钱啊?” “一百!” “……” “我收回刚才的话,拍得好主要还是靠我的技术……” “……” 无邪:一百怎么了?一百不是钱啊?! ------------ 第9章 谈话 两人回到吴山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但无邪显然没有放过沈瑾清的意思。 “说吧,你跟黑瞎子是怎么回事?” 无邪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轻叩着,等待沈瑾清的回答。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有些事也的确需要让无邪知道了。沈瑾清思索了一下,把早上遇到黑瞎子的经过说了出来。 前面都很正常,只是在黑瞎子打算直接动手把她绑走时,沈瑾清拿出了一个瓶子。 “维生素C?怎么,这是让瞎子我多补点维生素?” 黑瞎子握着手中的药瓶,轻笑着看向沈瑾清。 “咳咳,里面内有乾坤,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没办法,条件有限,跟那仙侠剧似的,丹药都拿玉瓶装,那也太奢侈了。 什么家庭经得起这么造啊?有什么瓶子用什么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黑瞎子打开瓶盖,里面是一颗淡青色的浑圆的药丸,将药丸倒在手上,黑瞎子立刻就感受到了身后那只灵瑟缩了一下,顿时浑身一轻,神清气爽。 “这东西本来是没什么用的,偏偏遇着了你,还真是对症了。” 沈瑾清说这话时也有些感慨,这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吸收阴气。 虽然是药丸的模样,实际上沈瑾清也没见谁吃过它,这东西一般都是碾碎了撒在阴宅里驱邪的。 可黑瞎子这种身上背了阴物的特殊情况,恰好可以用这药丸压制,又恰好沈瑾清穿来前兜里正好还装了颗这个……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啊。 “有这个东西压制着,七天内你要是能找到那灵药,至少可保你五年不会恶化。” 这药丸吸收阴气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七天内可以将那背后灵的阴气压制到最低,越往后效果就越差了。 所以,现在很明显了,黑瞎子必须即刻去往西南,才有可能赶在这段时间内将药找到。 沈瑾清的意思也是如此,就别在这儿跟她耗了,赶紧走吧…… 摩挲着手中的药瓶,黑瞎子望着沈瑾清,难得正经了起来,眸中带了几分审视, “为什么帮我?” 他可不信,他这出来摆个摊就遇到活菩萨了? “诶诶诶,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可不是白帮你的!我算了一卦,你我有缘,迟早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可得把钱准备好……” 沈瑾清当然不能说因为他是天道主角了,而且,她也真的是挺喜欢黑瞎子的,不想他最后被那背后灵折磨地先瞎后死…… “况且,我想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答案,已经从你这儿得到了,这就是一点小报酬,允许你先赊账。” “那我要是把你带过去,不是更容易找到那药?” 黑瞎子微微勾起唇角,他还真有这打算。 沈瑾清摇了摇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要是什么都能做到,还至于流落街头吗?我们这行啊,只能算命,不能改命,带上我只会平添波折,何必呢?” 大哥你也是纯恶人啊,我这又给线索又给药的,你还想着绑架呢?一点良心没有啊?沈瑾清在心里偷偷地唾骂了黑瞎子一句。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又看了沈瑾清几眼,把人都给看毛了,才收回了目光。 算了,他黑瞎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不分好赖,这次算他欠了一个人情。 这么想着,黑瞎子笑了出来,“高人,你这儿管售后吗?” 沈瑾清:…… 我一个算命的你找我要售后?!再说你给钱了吗你就要求服务? “……三个月内,这药你吃出毛病来了你找我,包赔……” 好吧,我认了,我怂还不行吗? “行,到时候我掘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来吧,给个电话,回头我也省点事儿。” 沈瑾清听得有些无语,这话说得是真瘆人…… “我这连饭都吃不上,上哪有钱买电话啊?放心吧,你还欠我钱呢,咱俩肯定会再见的!” 见黑瞎子不打算绑架自己了,沈瑾清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看得黑瞎子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真是的,黑爷我看着有那么吓人吗? “好歹留个名字啊,高人!” 黑瞎子朝着沈瑾清的背影喊了一声。 沈瑾清摆了摆手,回了一句, “沈瑾清!” …………………… 听完沈瑾清说的这些话,无邪沉默了许久,这些话的信息量还真是超乎想象地大啊…… “你还会算命?” 思索了半天,无邪还是先问出了这个问题。九门里的奇门八算齐八爷当年声名在外,可惜最后这门手艺没有传下来,他倒是听说过这些,只是也没见过什么会真本事的人。 他那便宜师父别的不说,眼光阅历绝对是一顶一的,连他都称一句高人,看来这小姑娘还真不简单啊。 “出门在外总得有个手艺傍身吧,我看起来难道不像个不染俗世的高人吗?” 沈瑾清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再说她这气质,这不摆明了吗? 小时候她师父出去支摊子算命,就给她扎两个小揪穿个道袍带在身旁,生意能好上五成都不止。她师父本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穷道士,身边配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瞬间就变得仙风道骨了,让人看了都想喊声道长。 别说他们这行不看脸,那有的人看着就是高深莫测的模样,别人一看就信,天桥底下摆摊生意都比别人好。 无邪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印象中的算命的,都是戴个圆墨镜,穿个大褂,开口就是血光之灾的那种吧。 至于沈瑾清口中的天道主角,什么气运之类的,他的生活已经够奇幻的了,再奇幻一点也完全能接受得了。 不过,就他那开棺必起尸的邪门劲儿,很难相信他是沈瑾清口中气运深厚到冒金光的人啊…… “这属于个人天赋,跟运气什么的关系不大,实话说一般人的确很难做到啊~” 沈瑾清也有些感慨,容易引起邪物异变的人,多是阴煞之气重,但无邪不一样,他纯是天赋异禀啊! 无邪:…… “你的意思是,我和黑瞎子都是天道主角,而且还不止我们……还有谁?” “你已经猜到了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瑾清耸了耸肩,没有丝毫隐瞒,或者说,这些正是她想要告诉无邪的。 “如果我不和胖子他们接触……” “他也还是会牵扯进来的。” 沈瑾清打断了无邪的话,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独自承担这些吗?沈瑾清说的这些就是为了粉碎他的这种想法。 “你们每个人都逃不掉的,但至少,你现在有了改变悲剧的机会。” 从得知这个无邪是从沙海回来的邪帝时,沈瑾清就已经能猜出他的计划了,他有着很明显的自毁倾向……所以沈瑾清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下药! 从给他下安神的药,到告诉他张启灵被他从青铜门中接回,再到推心置腹地跟他说自己信任他……如果是正常时候的邪帝,肯定不会被这些动摇了心防,可在药效下,沈瑾清能感受到他的放松。 比起早上看到他时的状态,此刻的无邪已经平静了很多,所以沈瑾清说出这些来,就是希望他重新考量一遍……什么牺牲自己挽救众人的计划,那种想法趁早断了最好。 当然了,现在还在药效阶段,无邪还感觉不出来,不过药效一过,他应该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心虚地觑了无邪两眼,沈瑾清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好在无邪此刻正在专心思考,没看见她的表情。 “还有黑瞎子的眼睛……最后怎么样了?” 无邪想到刚才沈瑾清说,她对黑瞎子的眼睛也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压制,就已经料想到结果约莫是不如人意。 他不是不知道黑瞎子的眼睛在恶化,但这些年来,他一直还抱着希望。 他以为事情结束后,他们会帮黑瞎子找到药的,他们能把那个问题彻底解决掉……但现在想来,以黑瞎子的能耐,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办法,他又凭什么这么自信呢? “后面彻底瞎了,他的眼睛一旦瞎了,离死就不远了,大约最后还是没能扛过背后那个东西吧。” 沈瑾清不是解决不了那背后灵,但作为宿主,黑瞎子也会随之死去,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无邪的拳头紧了又紧,又回想起他回来前做的那个梦,他们每个人,每个人都离自己而去……知道那是个梦,他都尚且接受不了,何况梦境变成现实?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们算命的不是不能改命吗?那你给黑瞎子药……” 无邪抬头凝视着沈瑾清,她担下那么大的因果,到底是想做什么? “那都是骗你们外行的。我们干的就是技术活,有本事的自然能做到不沾因果。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要么是算不出来,要么就是纯粹地不想搭理你。” 无邪一时有些无语,这果然哪行的水都深啊,这帮算命的心也挺黑的啊…… “就像你们盗墓的,说哪个机关十死无生的,那都是没本事的,你让小哥那个级别的高手来,分分钟来去自如!” 说到这儿,沈瑾清顿了顿,面色变得有些诡异,补上了一句, “公安机关除外……” 无邪:…… ------------ 第10章 要不先赚钱? 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最后如何取舍选择,那就是无邪自己的事了,沈瑾清也干涉不了。 听完了沈瑾清的话,无邪也陷入了沉思。 没错,他最开始的打算就是两年之内扳倒汪家,然后自己去守青铜门去,他是抱了必死的打算的。 但现在看来,即使他打算独自承担,小哥和胖子他们也做不到独善其身,而且,他师父的眼睛还没个解决办法呢……他要先死了,还真有点死不瞑目…… 第二天早上,沈瑾清下楼,看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的无邪,和满地的烟头。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吴山居里果然还有存货,她就知道让无邪戒烟没那么容易…… “你这药不错啊,效果挺好。” 听到脚步声,无邪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用的都是好药材,无色无味还见效快,最主要的是没有副作用,独家秘方,绝对好用~” 沈瑾清笑得一脸纯良无害,仿佛给无邪偷偷下药的不是她。 无邪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轻嗤一声,在心里把这笔账记下了。 “这药还有吗?” 突然听到无邪这一句,沈瑾清还有些怔愣。 瞟了两眼无邪的脸色,沈瑾清试探着问道, “老板,要不我教你清心咒吧?效果差不多……” 她这药也挺贵的,不能真拿来当镇定剂用啊。 无邪没拒绝,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既然现在打算好好地活下去了,就要把自己心里的那些厌烦疲倦给压下去。 不然他真不知道,哪天就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 沈瑾清把心法念了一遍,其实也简单,不过三五百个字,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无邪很快就记住了。 啧啧,不愧是学霸啊~ 沈瑾清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无邪又在心中将这清心咒默念了几遍,果然,那种烦躁的感觉纾解了不少,这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望向沈瑾清,无邪有些感慨,她那儿好东西不少啊,不知道回头还能挖出来些什么。 “你怎么起这么早?” 几遍清心咒下来,无邪觉得松快多了,看了一眼表,才六点多,觉得有些奇怪。 吴山居开门是八点半,平日里他不住在店里时,早上到了九点多才起来,慢悠悠地往这儿赶,王蒙也是八点多才起来开门,怎么沈瑾清这会儿就起来了? “高三生嘛,习惯了,到点就起,没办法。” 沈瑾清说这话时还颇有些感动,穿书这事儿虽然挺让人想骂娘的,但这么看来也算是救她于水火之中了,高中生的日子真是没法过啊! 无邪听了这话才想起来,沈瑾清还是个要高考的学生,这会儿开始考虑起回头要不要把她送学校去读书去了…… 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早起,一个通宵,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开始复盘起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沈瑾清拿过一张纸,开始写了起来。 现在他们已知的威胁分为两种,一种是觊觎长生的人类,还有一种,则是疑似天外来物的存在。 前一种很显然就是汪家和那个“祂”,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九门,如果不是九门对长生有了觊觎之心,也不至于会被汪家盯上,牵扯了三代人。 而后一种,则包括了青铜门、青铜树,以及陨玉、陨铜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当然了,无邪不知道,但沈瑾清却清楚,那什么古神“鲁”,多半也是这一种。 看着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他们现在的麻烦,沈瑾清叹了口气,这都什么烂摊子啊? 抬头望向无邪,沈瑾清突然有了个想法, “咱们一个重生,一个穿越,干嘛非得在这上面耗着呢?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邪挑了挑眉,嚯,这是有什么高见呐? “讲。” 沈瑾清把凳子拉了拉,挨近无邪,开始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吧,重生的正确打开方式,还得是爽文人生。你看,现在是03年,咱们现在把握住时代风口,大赚一笔,然后带着小哥他们跑到海外去,到时候咱们有了钱,每几年就给小哥换个新身份,在外面天高任鸟飞,谁还能知道他的过往,是吧?” 无邪看着沈瑾清把脑袋凑了过来,没忍住往她脑袋上一敲,不为什么,就是想敲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黎簇给他留下的阴影,他总觉得这个岁数的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至于他现在的教育方式颇为的简单粗暴。看见屁股就想踹屁股,看见脑袋就想敲脑袋…… “咱俩要早穿回来二十年,我还能带你下海经个商什么的……这会儿哪还有什么风口?” “就靠我们俩当然是没什么机会了,但钱生钱可比人生钱快多了,咱们找花爷啊!” 沈瑾清一边揉了揉脑袋,一边接着说。她现在对无邪是敢怒不敢言,好歹就是敲了下脑袋,比黎簇的待遇好不少了,她也不指望啥了。 “我们去找花爷,让他赶紧改行,先干房地产,后干互联网,你都不知道这有多赚钱!还有,过几年比特币也该上市了,那东西涨起来简直没边啊,咱们多囤点,以后就等着麻袋装钱吧!” 你还真别说,无邪听着是真心动了。没办法,他一听钱这个字就是一激灵,欠钱都欠出阴影来了。他不是没有过钱,但是真没富过,那钱在他手上就跟走了个过场似的。 只能说,曾经拥有吧…… 接手他三叔的盘子时,他手上也过了不少钱,道上也叫他一声吴小佛爷,但他自个儿知道,他一直等着他三叔回来,他实际上守着的,还是他这穷铺子。 要不说年轻人还是脑子好呢?他这么些年全让什么九门汪家给绕进去了,怎么回来之后就没想着挣钱呢? 无邪也是感慨,是时候去北京找小花了。上辈子他欠了三百个亿,这回连本带利他让小花挣几个三百亿回来!到时候也是在债主面前挺直腰杆子了! “你看,我们有了钱了,还用担心别的吗?咱带着花爷和秀秀他们一块跑到国外去,九门这堆烂摊子就让他们烂,有你二叔镇着呢,吴家不会有事的。 三叔?三叔也没事,我们把他举报了,就他下的墓,够判个无期的了,到时候你就不用担心他乱跑了,想他了就去监狱里头探监,这不比下地刨食儿安稳多了?” 沈瑾清眨了眨眼,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汪家也不用担心,你不都知道他们大本营了吗?把地址往海外张家那儿一送,就让他们两家互撕吧。要我说那青铜门也该他们守,这么多年了要没你,他们也够呛找到汪家本部,投桃报李那也是他们应该的。再说,这不本来就是张家人的职责吗?” 就以张家人的武力,他们被汪家坑得那么惨,知道了汪家大本营的位置,还不直接抄起家伙式儿摸过去就干呐? 一想到那个场景,沈瑾清就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的,浑身舒坦。 一个字,爽! 无邪此刻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盯着沈瑾清,虽然这些听起来很扯淡,但还真有不少参考价值。 别的不说,他早就想把那老小子关起来了,一天到晚的满世界乱跑,他就追在屁股后面撵……怎么?遛狗呢?! 只不过以他三叔下的那些墓,够呛是无期啊,多半得吃枪子儿…… 沈瑾清把自己说爽了,嗨了半天,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她的这些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她知道无邪不会留任何威胁下来,他一定会亲自铲除汪家的…… 张启灵也不会放任张家不管……况且,天道也不会允许主角如此脱离主线。 事实的确如此,无邪知道,这世界上觊觎长生的人永远都有,他带着闷油瓶能躲得了一时,却也躲不了一世。 何况,汪家那运算部门也不是摆那儿好看的,他必须要亲自把那东西捣毁才放心…… 想到汪家那个运算部门,无邪好奇地问了一句,“诶?你说你和汪家的运算部,哪个算得厉害?” 沈瑾清:…… 不是,他俩是一个赛道的吗?你怎么不拿九章跟那玩意儿比呢?! 哦对,15年那会儿还没有九章呢…… “……虽然汪家那个看起来有些玄学,但还是遵循科学的,别看我这个似乎不太科学,但也的确就是玄学。懂了吧?我们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开挂了开挂了,汪家那是开挂了懂不懂?谁家好人算命用大数据啊? 说实话,也就是汪家那个运算部被无邪捣毁得早了,但凡再过几年量子计算机出来了,那汪家的信仰都够呛…… 很奇怪,青铜门碎片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居然能造出来这么科学的东西来? 无邪:懂了,还是算不过那青铜陨石…… 沈瑾清:我再说一遍,那是他们开挂了! “你说,那运算部能算出我们俩是穿过来的吗?” 无邪摇了摇头,他觉得够呛,那东西总是在最该管用的时候不管用,不然他又怎么能把它炸了呢? 沈瑾清知道,青铜陨石其实跟大数据不太一样,它能够推算因果,这么说来的确跟自己像是同行,也不怪无邪会有此一问。 既然是算因果,自己一个异世之人,在这世间本就没有因,何来的因果? 无邪也是如此,如果那陨石只以他现在的前尘推算因果,当然也无法获知无邪真正的想法。 咦~很一般嘛~ 无邪和沈瑾清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算不到啊……那就好办多了! ------------ 第11章 被制裁 吴山居的生活还是很悠闲的。 古董这行本就是开张吃三年的生意,像吴山居这种,从下面收货,然后卖给几个固定的老主顾的生意,虽然是整个古董利益链的下层,但一单也够挣个几千上万的了。一个月有个几单生意,就足够盈利了。 所以作为吴山居的伙计,沈瑾清和王蒙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无邪再一次看到两人在柜台前头也不抬地玩电脑,并且在他几次经过时都毫无所觉后,终于决定整顿一下这种不良风气了。 本来只有王蒙一个人时还好,但无论是什么事儿,一旦有了两个及以上的人掺和进去,立马就会变味儿。 原先王蒙玩的都是WindOWS自带的扫雷游戏,纯粹是打发时间的,但加上一个沈瑾清就不一样了,两人现在天天比赛扫雷。 无邪有次无意间瞟到两人的电脑屏幕……好家伙,这是扫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二维码呢,密密麻麻的直晃眼睛…… 据王蒙说,这是沈瑾清帮他下的扫雷高阶版,一局能有999个雷,绝对高难度。 无邪:…… 999个雷,那跟二维码有什么区别? 这都从哪儿下的恶毒游戏?还没玩两局呢,眼睛先看瞎了。 怪不得这俩人越玩越萎靡呢…… 沈瑾清看着被无邪收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欲哭无泪。 好,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无邪淡淡地看了沈瑾清一眼,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干嘛。 “为什么不收他的?!” 沈瑾清到底还是没敢做出什么反抗,只是指着一旁的王蒙,决心把队友也拉下水。 王蒙:??? 哥把你揣兜里,你把哥踹沟里是吧? “他网线被拔了,只能玩点那单机的破扫雷。” 沈瑾清:…… 无邪你狠。。。。 玩不了游戏了,沈瑾清就开始在吴山居里溜达起来了。 你还别说,吴山居里虽然都是赝品,但也还是有真玩意儿的,只不过都是收起来不给外人看的。 因为很多都是从土夫子那儿收的土货,所以一般只有老客上门时才会露一露,吴山居的生意往来也主要靠的是这些老客。 看了一圈,沈瑾清又转悠到外面的院子去了。 无邪在吴山居也不是闲着的,他先是定制了三把尼泊尔军刀,也就是他那大白狗腿,就开始在吴山居里面练了起来。 说到底这副身子也还是他二十六岁时的身体,基本没经过任何的锻炼,不要说身体本能和肢体控制了,就连跑几步都喘得够呛,无邪当然不会允许他带着这么弱的身体下墓,所以肯定是要加练的。 “无邪,你真的了解二十六岁的你自己吗?” 沈瑾清蹲在边上看了半天,问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无邪挥刀的动作一顿,回首望向沈瑾清。 他知道她的意思,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当初的他背道而驰。 当年他接下吴山居,也是憋着一口气,希望能把家里的生意光大,即使生意再不好,他也还是靠那口气撑着,死活非要继续,哪怕一辈子安守这个店当个小老板也无所谓。 或者说,那种安逸的生活也曾是他的追求。 但如今的自己却再也无法做到了……都说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就是自己,但无邪知道,人是最会背叛自己的生物,三十八岁的他和二十六岁的他,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大学毕业没几年,光在家里蹲了,身体不好也正常,没必要一下子就上这么大强度吧。” 沈瑾清看着无邪的动作都替他疼,他是真的没拿自己当人啊。 无邪:…… “嗯?你刚在想什么呢?” 无邪:我在想该怎么收拾你一顿…… 屁孩子,你没事说话大喘气干嘛? “我在想,那你这身体,过几天下墓该怎么办?” 无邪说出这句话后,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沈瑾清的反应。 “什么?!” 沈瑾清一脸受伤加不可置信地望着无邪, “我下墓?这块有我什么事啊?我不是应该在吴山居看店吗?” 这种损阴德的事沈瑾清可不想干,更别说她怕黑还怕鬼,一下去还不直接抓瞎? “吴山居有王蒙就够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就喜欢看这些奇幻冒险故事吗?正好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无邪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沈瑾清听得都快把牙给咬碎了。这话说的,你当这是什么娱乐项目呢?说体验一下就体验一下? “……知道什么叫叶公好龙吗?” “……” “看你们下墓可以,我自己下不行,我害怕。” 沈瑾清毫不掩饰自己的怂。 怂怎么了?谁家正常人能看着那些女傀啊血尸啊什么的不害怕的? “你一个道士,害怕那些阴物?说出去不怕砸你招牌啊?” 无邪看着沈瑾清,对她这么大的反应有些讶异。 他还以为道士都是提着把桃木剑,见到阴物邪物就上去砍的呢。 “我是道士不假,但道士就要会这些?降妖除魔那是人家茅山的活儿,我一个学紫微斗数的跟人家抢什么生意啊?”沈瑾清据理力争。 再说了,就算她会捉鬼,也不代表她不害怕鬼啊~ 当年她师父要教她修阴阳眼,沈瑾清因为怕鬼,死活不肯学……得亏是没学,不然都够呛能长大…… 无邪摇了摇头,“不行,你必须去。” 沈瑾清瞪大了双眼,“凭什么?!” 无邪微微眯起双眸,“就凭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沈瑾清:…… “不去就撕票。” “……” 此时的沈瑾清很想再次喊出那句至理名言—— 无邪你有病啊?! 看到沈瑾清蹲在一旁,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无邪轻笑一声,这就对了。 沈瑾清跟他说过,她必须要跟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天道主角的身边,才能找到回家的办法,那就不可避免地会牵扯进这些事来。 如果没有自保能力,她又凭什么能够活下来呢? 无邪的教育方式很简单,就是言传身教。带着沈瑾清下墓才能让她更快地成长起来。 沈瑾清自知逃不过,索性就不再挣扎了。 况且,她对无邪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现在的他可是独自下了N个副本并且成功通关了的大BOSS,带上自己这个小卡拉米还是没问题的,何况这次的墓里还有小哥和胖子他们呢…… 对了,王胖子! 沈瑾清转身望向无邪,满眼放光, “那我这次就能看见传说中的胖爷了是吧?” 这可是铁三角的第一次相遇啊! 无邪:…… 胖子你出息了,你也是传说级别的人了。 “你想见胖子?” 沈瑾清连忙点头, “废话,你想想,你要穿进了天龙八部,会不想见见乔峰?你要进了西游记,会不想见见猴哥?” 也有道理,无邪微微点头。 不过,这是他的日记,就算是乔峰也应该是他吧? “那就……段誉?” 沈瑾清思忖了片刻,觉得无邪说得也是……那小哥难道是虚竹? 不过段誉也得看啊! 无邪抬头望天,胖子你是真出息了,你都已经混成段誉了…… 自从听了沈瑾清的话后,无邪也不再执着于什么不要跟胖子他们相识了,既然躲不掉,那就哥几个一起呗。 他们下的那些墓,经历的那些事,哪个不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了?现在要是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显得矫情了。 无邪这会儿想到他要跟胖子相遇,还真有些期待,这十多年他一直和胖子在一块儿,就是回来前也是跟胖子一起在青铜门前的……回来这么些天没见到他,的确挺不习惯的…… “诶?你说小哥和乔峰要是打起来了,谁能赢啊?” 沈瑾清思维跳跃。刚才提到了乔峰,现在也顺便想到了他俩打架的场景…… 虽然好像天龙八部才是高武世界,但小哥在盗墓笔记里也是开了挂的存在啊,还有特殊血脉加成。 好像还真没人见他们打过…… 无邪:要有人见过还得了?! 应该是乔峰吧,他好像没见过闷油瓶学什么武林秘籍…… 不过别的不知道,闷油瓶活得肯定比乔峰长。 被带跑偏了的无邪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不想再听沈瑾清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抬手用刀把在沈瑾清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哎呦!无邪你……” 沈瑾清站起来就要找无邪理论,却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怂了,又继续蹲了回去。 无邪你大爷的! “起来,我教你功夫。” 无邪看着沈瑾清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有些好笑。 嗯,别的不说,至少比黎簇识时务。 “我?” 沈瑾清指了指自己,一脸震惊。 她也要练? “不然你打算就这么下墓吗?” “你第一次下墓不也差不多嘛……” 无邪:…… 以前的破事少提,知道吗? 说归说,既然要下地了,肯定还是得学点保命的功夫的。 沈瑾清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老板,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是练武奇才啊?” “……” 绝无此种可能。 “老板,我练多久能练到你这个级别啊?” 无邪没说话,他摸过沈瑾清的骨头,实话说,这辈子都够呛…… “再说撕票。” “……” ------------ 第12章 练枪 “把胳膊抬起来!” 无邪看着院中举着枪的沈瑾清,觉得他的事业遭遇了滑铁卢……他一直以为黎蔟就够难教的了,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跟沈瑾清比,黎簇只是性格难搞了点,但沈瑾清是真的教不会啊! 无邪突然能理解当初教自己的黑瞎子了…… “老板,哥,老板哥……这枪不能在这儿练吧……” 沈瑾清举着枪,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说得轻巧,抬起来抬起来,她已经举了半个多小时了,哪还抬得起来啊? 再说了,这吴山居是能练枪的地方吗?一枪打出去,人家警察叔叔就上门了。 无邪扶额,就沈瑾清这水平他也不敢真给她上子弹啊。 沈瑾清的筋骨他摸过,可以说这辈子都很难练成什么高手,既然如此,最简单也是上手最快的能够让她自保的手段,就是用枪了。 但沈瑾清的水平……无邪觉得现在自己是任重道远啊~ 他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学不好呢? 沈瑾清撇了撇嘴,人总不能什么方面都是天才吧?那还让别人怎么活啊? 别的不说,她在道术上的天赋让多少人望尘莫及?只能说天赋没用在练武和射击上罢了…… 文武双全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瑾清偏头看了无邪一眼,好吧,她这黑心老板算一个…… “集中注意力!”无邪严肃道,“看好了,枪不是这样握的。” 说着,无邪走上前开始纠正沈瑾清的姿势。 沈瑾清无奈地按照无邪的指示调整姿势。无邪站在她身侧,单手托着她已经有些颤抖的胳膊,带着她一起瞄准。 “感觉到了吗?手臂要稳,呼吸要平缓。”无邪低声说道。 沈瑾清专注地感受着手中的力量和无邪的指导,渐渐找到了一些窍门。 “好,就是这样。保持这个状态,试着开枪。”无邪慢慢松开手。 沈瑾清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 “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开什么枪啊?” 沈瑾清无语,一个空枪,还又设靶子又开枪的,亏她还以为无邪有什么手段能躲过警察呢…… “市区开枪,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 行,算你说得有理。 “其实我觉得我真有可能是个天才。” 沈瑾清走上前看着靶子,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边说还边点头……刚才那一下要是有子弹的话,说不定就是个十环呢。 无邪:…… “……没事别瞎想。” 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还天才呢?谁家天才打枪还需要专门配个人在边上扶着胳膊的? 沈瑾清:还不是你让我举了那么久我才抖的! 好在沈瑾清还不是真的无可救药,就这么练了几天之后,别的不说,动作倒是标准了不少。 至于准度嘛…… 无邪特地带沈瑾清去了郊外的一个荒废的宅院内练习射击。看着墙上被沈瑾清射击后的靶子,活生生地被气笑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十枪,从十环到脱靶……纯瞎打啊? “虽然横向地看,这样的成绩略微的有那么些许的不是很如人意……但是你纵向来看,至少我还是有进步的啊!” 沈瑾清对此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还打中了十环不是? 放屁,我哪个都不看,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残疾! 无邪点了根烟缓了缓。 他现在有意克制他的烟瘾,但这东西不是想戒就能戒的,所以即使是知道了他后面会得肺病,却也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抽一根。 说实话,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当初在地下室那几个月,他正常一天一包都不够,现在三五天才抽一包。 “砰砰砰!!!” 就在无邪还抽着烟时,沈瑾清抬手数枪射出。 “别吸你那烟了,还要不要命了?” 沈瑾清放下枪,挑了挑眉,难得的有些硬气。 无邪回头望去,七枪,两个九环,五个十环。 “实话说,我现在打得再好也没用,我清楚我自己,我是没办法对着人摁下扳机的。” 沈瑾清靠在一旁的墙上,一句话坦白告诉了无邪,她做不到。 在她前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来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但现在来了这里,她必须要接受她会亲手夺去别人生命的事实。 在地下,别人可不会管你会不会动手,不管你怎样,他们都能下得了手。 不过,至少现在,她觉得她应该是开不了枪的。 “开不了枪没事,躺下等着被人打死就行。” “……” 不是,大哥你这么唠嗑啊?你不劝我两下子啊? 人教人教不会,到了那种境地,她自己就下得去手了。 无邪把烟掐灭,拿起一旁的枪,随手开了几枪,没看靶子,直接转身离开了宅子。 沈瑾清来到靶子旁一看,不出意料,全部十环。 无邪:最烦装逼的人了…… 沈瑾清:你也挺装的其实…… …………………… 就这样在吴山居和废宅间来回跑了几天,无三省到底还是给无邪打了电话。 挂断电话,无邪轻笑一声,将手机放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老狐狸,都这时候了还想让他自己着急,主动提出去那战国墓……可惜啊,这招对以前的无邪有用,对现在的他没用。 无邪敲了敲桌子,从门口探出来两个脑袋, “怎么了老板?” “有事?” 无邪:…… 这会儿你俩全都勤快上了? “王蒙这没你事。” “哦。” 王蒙听了这话就退回去继续扫雷去了。 没有他事他还乐得清闲呢。 “那就是有我事呗。”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坐在了无邪的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轻抿一口茶水,嗯,不错,龙井……看来无邪上次去无三省那儿还真没少挣啊。 “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出发了。” “噗~” 沈瑾清一口茶喷了出来,望向无邪的眼神中满是讶异, “咳咳!这么快?!” 别怪她反应大,上辈子无邪下墓前还知道准备得齐全些呢,这次带上她这个弱鸡,反倒是什么都没准备。 不是,虽然知道哥你是艺高人胆大,但也好歹带点什么吧。 哦对,他还去黑市摸了几把枪回来,还有他定做那大白狗腿。 “不,老板你听我说,别的不说,绷带和止血药是不是要带?不为了咱们也得为了小哥不是?他你还不了解?一个没注意就给自己剌个大口子,关键他手快咱还拦不住是吧?还有……” 沈瑾清开始给无邪细数起他们下墓要带的东西,无邪则是被她的话说动了。 沈瑾清说得还真有道理,就闷油瓶那性子,不可能被他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劝住,到时候肯定还会放血,他自己下手又没轻没重的……还真得给他准备点东西。 “所以啊,我觉得我们去之前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沈瑾清说完,看着无邪半天没反应,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板,有在听我说什么吗?”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买!” 沈瑾清:…… 不是,你刚出神这会儿是背着我出窍去外面中了张彩票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大气了? 算了,不管了,能同意就行。 她可不想裸装下墓,本来A级难度的副本,秒变SSS级难度…… “咱们下墓是不是还要带洛阳铲啊?我对那东西可是神往已久了,可惜一直未得一见。” “不用。” 这年头谁还背这么个铲子出门啊?那不跟自首没区别? “那多用军刀?防水矿灯?” 无邪嘴角抽了抽,全是他上辈子踩过的坑啊。 “一个都没用上,你最多带个灯就够了。” 行吧,你是大佬听你的。 沈瑾清现在有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摆烂感,反正下墓是必须要下了,愁也没有用,何况这一趟身边全都是大佬,她别的不行,紧跟大部队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现在反倒有种放松了之后的兴奋感,这可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下墓诶~ 亲身经历,体验感绝对强! 无邪看着沈瑾清从愁苦逐渐转变为兴奋的表情,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出笔钱给她查查脑子了? 怎么说着说着还把人给说乐了? ------------ 第13章 集合 不管沈瑾清如何往包里塞东西,最终拍板决定的还是掌管了财政大权的无邪。 看着满满一包的止血药和绷带,沈瑾清嘴角微微抽搐,知道的是小哥受了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墓底下大出血了呢…… “就这么就行了?” 无邪在检查枪械,闻言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 “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您您您…您专业~” 论盗墓我怎么跟您老比啊? 沈瑾清没再说话,偷摸往包里塞了几个鸡爪子。 就无邪买的那压缩饼干,两口能噎死一个大活人,想买个烧烤味的都不给,全是葱油味的…… 无邪瞟到沈瑾清的动作,眼角抽了抽。 算了,塞就塞吧……他已经懒得管了。 几天后,到了集合的地点,无三省已经带人等在了那里。 “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呢?就这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看到无邪两人到来,无三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沈瑾清。 这个女孩是谁?他从没在无邪身边看到过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无邪身边?无邪下墓又为什么要带上她? 不只是这个陌生的女孩,他大侄子无邪这阵子也有些奇怪…… “哪能啊?跟着三叔你肯定能吃上热乎屎啊!” 无邪斜倚在车上,流里流气地说了一句。 无三省:…… 小兔崽子你会不会说话啊?! “这个小姑娘是谁啊?知道我们这一趟是干什么去的吗?” 不想再搭理无邪,无三省看着一旁的沈瑾清问了出来,眼神中满是审视。 此时的沈瑾清也在偷偷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这就是无三省啊? 沈瑾清很确信这就是真正的无三省,而非是谢连环。一看他的面相和气运就知道,这个肯定是无邪的血亲,还是关系很近的血亲。 “店里的一个伙计,我特意带来的特殊人才。” 无邪此刻正将目光投向了一边背着刀默不作声的青年,听到无三省的话,随口回了一句。 沈瑾清也配合地朝无三省喊了一声三爷。 她什么时候成了特殊人才了? 算了,这都不重要。 无三省闻言不再问下去了,无邪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带来的这个是自己人。 但这人到底能不能信,无三省自己会考量。 不管这个女孩是谁的人,有什么打算,只要露了马脚,他随时可以在下面把她给解决了。 无三省的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沈瑾清没看到无三省对她起了杀心的眼神,不过这种事随便想想也知道,一个久经沙场的盗墓贼,怎么可能随便来一个陌生人就相信?何况还是这么敏感的时候。 没去管无三省,沈瑾清也将目光移向了边上的张启灵,上次是晚上,离得还那么远,她还真没怎么看清楚这位大张哥,此时倒是有机会仔细看看了。 张启灵感受到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抬头望去,见到的就是那晚与他擦肩而过的青年。 无邪见张启灵向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张启灵只是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那个人果然认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还在故意逃避自己的无邪,现在却换了另一副面孔。 但两次相遇,这个人对自己的熟稔态度都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并非是他印象中的初识……甚至,他们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张启灵对自己的记忆一贯没有什么信任,忘掉一些人也是情理之中。 但既然认识,无邪又为什么不来与他相认呢? 嚯~这么高冷呢~ 无邪挑眉,合着他以前就是这么热脸贴着闷油瓶的冷屁股的? 两人的互动都落在了沈瑾清的眼中,所以对于张启灵会发现自己的注视,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眼见着张启灵又向着自己看来,沈瑾清也很热情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不同于上次她在车里偷拍,这次他们是一起下墓的队友。 队友之间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少两块肉。 所以沈瑾清也就仗着张启灵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干脆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看了起来。 说实话,穿越到书里来这种事,对她而言就如同一场奇幻冒险。对于这些书中的人物她一直都抱有好奇心,尤其是最神秘的张启灵和黑瞎子两人,对于沈瑾清的吸引格外地大。 青年身形修长,容貌清俊……但这都不是最吸引沈瑾清的地方,他身上最令人难以忽视的就是那种淡漠的疏离感。 跟着无邪的这些天,虽然与他的关系熟络了些,但沈瑾清感觉无邪身上的那种距离感从未消失过。 当然,知道了他的经历,这种距离感也实在是情有可原,无邪跌宕的一生,本就不是常人能接触和理解的。 如果说无邪身上的,是不同于世人的距离感,那张启灵身上的,就是隔绝于世人的疏离感…… 怎么别人家的天道主角看着都是那么高深莫测的样子,她哥就…… 沈瑾清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子不嫌母丑,妹不嫌哥lOW……逼格这种东西不是一两天就能锻炼出来的。 收回目光,沈瑾清又看向了队伍中的另外两人,虽然没介绍,但沈瑾清还是一眼认出了谁是磻子,谁是大魁。 很简单,从无邪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来。 无邪此时也在望着被无三省带来的这两个伙计。 前世的记忆此刻全都涌上了心头,那座低矮的坟墓变作了面前鲜活的人。 “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 这句话在他耳边响了那么多年,以至于无邪看到站在面前的磻子,竟有些不敢认。 这不是吸食的费洛蒙产生的幻境,蛇的视角和人的视角他还是分得清的,他只怕这是场梦,一场随时会醒来的美梦。 感受到眼眶在发热,无邪低下了头,敛去眼中汹涌的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虽然他无邪不是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但就这么当着这几人的面哭出来也太丢人了吧…… 沈瑾清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着无邪怔愣地望着磻子,看着他眼中的迷惘和泪光,看着他收敛自己的情绪……虽然她没历经过生死,但阴阳相隔的故人重逢,她还是能理解这个含金量的。 不再接着看下去了,沈瑾清先一步上了车。 没一会儿,其他五人也都陆续上了车。 看着坐进自己里侧的无邪,沈瑾清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递给了他, 【是无三省。】 无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字,随即收回了视线。 既然跟他一起的是无三省,那么谢连环大概已经先一步去了鲁王宫……但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真是这样的话,那会被安排在鲁王宫的一定是无三省,而非是谢连环…… 【黑瞎子放了鸽子。】 沈瑾清看到无邪的表情,大概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在手机上又打下了一句话。 如果一开始两人中就只有一个人会去鲁王宫,暗中的事都交给了黑瞎子,那就说得通了。 黑瞎子去西南找药了,谢连环大约是去准备无邪的第二个试炼地——西沙海底墓的事了,那么这次下鲁王宫,就只有无三省一人带队了。 沈瑾清想到之前给黑瞎子算的卦,就说了不要往北边跑吧。万一在墓里让无邪抓了个正着,那多尴尬…… 收起手机,沈瑾清突然发现坐在她另一边的就是张启灵。他们坐的车是小型巴士,两人之间就隔了一条过道。 沈瑾清用胳膊捣了捣还在思考的无邪,朝着张启灵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看那边。 无邪顺着沈瑾清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张启灵的半边脸。 但他是谁啊?跟张启灵相处那么久,看脸读话这个技能无邪已经能熟练掌握了。虽然只看到了侧脸,但他还是看出了张启灵的企图。 他一看就知道这老小子是故意坐在这儿的,注意力明显是放在他们这儿呢。 闷油瓶发呆只会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 看来自己和沈瑾清两个人之间,他至少盯上了一个……两个都盯上了也不是没可能啊。 沈瑾清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开始跟张启灵攀谈了起来,准确说,是她单方面的输出。 不过显然效果一般,张启灵完全没有回应她的打算…… 说真的,见到张启灵两回了,沈瑾清到现在都还没见他张过嘴。 怪不得被黑瞎子叫成哑巴呢……小哥你是真不冤啊。 见张启灵半天没反应,沈瑾清也懒得再说了,重新安静地坐回了座位上。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沈瑾清又打了一段字,递给了一旁的无邪看。 【他是不是懒得搭理我?】 无邪又看了看坐在过道另一边岿然不动,但脸上能看出些许不耐的张启灵,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也不止是他啊,谁来都得贴闷油瓶这冷屁股啊……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出闷油瓶脸上隐含的表情,这次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老小子当年搞不好在偷摸用脸骂他呢。 沈瑾清默然……不愿意搭理她?她还不愿意搭理张启灵呢! 在手机上最后打下一行字,沈瑾清干脆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无邪瞟了一眼她的手机,只看到那一溜的感叹号。 【张启灵耍大牌!!!!!!!!】 ------------ 第14章 出发 接下来的路程,车上没有人再说话。 从杭州到山东临沂这一路颠簸,所有人都没兴趣再聊天了,几乎都在休息。 无邪蹙眉靠在椅背上小憩,坐长途汽车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奈何这一行人不是带着管制刀具,就是压根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想坐火车也难啊。 这么想着,无邪睁眼瞥了一眼身旁的沈瑾清,又一脸烦闷地闭上眼重新靠了回去。 沈瑾清:??? 不是,我招你惹你了?瞪我干嘛? 不是你非拉着我来的吗? 沈瑾清一时有些气结……估摸着无邪是想自己静静,正好车上还有不少空座位,她干脆起身坐到另一个位子上去。 惹不起了她躲还不行吗?这回他心情不好怨不上自个儿了吧。 不过自从无邪跟这帮人见面后,仿佛鲜活了不少。平时哪能见到他这么孩子气的气闷模样啊? 沈瑾清正思索着,突然发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扭头看去,见到的就是无三省那张饱经风霜却又透着精明狠辣的脸。 “三爷,您这是?” 沈瑾清挑眉,当即问了一句。 他刚才坐得好好的,没事凑到自己身边干嘛? “小姑娘,听我那大侄子说,你是他特意请来的特殊人才啊?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哦?这就开始试探了? 沈瑾清在心中轻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 “我就一算命的,不过是会看些风水运势罢了,是我们老板抬爱了。” 沈瑾清摆了摆手,一派谦逊模样。 算命的?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了无三省的意料,他们这行的的确是要会看风水,这么看来,无邪找了个风水先生过来倒也正常。 不过,谁家的风水先生是这副小姑娘模样啊? “你还会看运势呢?” 无三省一脸讶异地问道。 沈瑾清微微点头,反问道:“混口饭吃罢了。怎么?三爷有兴趣?” 无三省眸光晦涩,笑了一声,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呢。不如你帮我也看看?” 沈瑾清凑近仔细打量了一番无三省的面相,半天不发一语。 就在无三省快要没有耐心之时,沈瑾清突然笑了出来, “三爷好运道啊,这一趟必定是求仁得仁,求果得果。” 无三省看着沈瑾清的目光,微微一愣。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看穿了,却又实在不知沈瑾清还能看出些什么来。 他这张可是原配的脸,既没有整过容也没有戴人皮面具……那这个女孩到底在看什么? 沈瑾清的确是没看什么,只是见到无三省的面相是少有的枭雄面相,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至于她所说的,无三省会得偿所愿……如果他的目的是让无邪从这里开始入局,那么现在就已经达成了,因为现在的无邪自己就会走进局中,没有人比现在的他更想要覆灭汪家了。 所以说,他这趟还真是求仁得仁求果得果啊…… “那就借你吉言了。” 无三省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说完这句话,就站起了身,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沈瑾清继续靠在车窗边歇息,没管这个小插曲。这样的试探还会有很多,多疑之人难以取信,这很正常。 旅途足有十来个小时,到了目的地,沈瑾清是扶着车门下来的。 这车,真是谁坐谁知道,一坐一个不吱声啊。没倒在地上已经是她最后的尊严了,沈瑾清只觉得她现在走路的腿都是软的……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她还要接着坐……接下来的路程就是土巴士转土摩托,最后还要坐一程牛车。 一路上都是山路,极其颠簸,到了地方后,沈瑾清直接在边上找了个石头当场瘫倒,这时候也不管什么尊严了,小命最重要。 无邪看到沈瑾清这副样子,没忍住摇了摇头。 就这体格还想着下地?看来回去得加练了。 正坐着歇息的沈瑾清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赶紧掐指算了一下,随即一脸疑惑。 不对啊,她最近没病没灾的,这一趟也至多是有惊无险,那她怎么感觉汗毛直立呢? 歇了没一会儿,他们就跟着牛车老汉下了山谷。沈瑾清也见到了那只吃人肉长大的狗。 这狗一身的尸气,一看就是在阴煞之地长大的,沈瑾清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 倒是无三省,抱起这只狗闻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叫了一声, “怎么是这个味道?!” 既然知道了这是尸臭,无邪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打算,直接扭过头看起远处的风景了。 沈瑾清站在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除了山就是山,这有什么好看的?可能摄影师的世界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吧?沈瑾清也故作深沉地一同驻足远眺。 直到磻子也闻了那只狗,一语道破那是尸臭,无邪的目光才朝着他们那里望了过去。 “把家伙式都带好了,前面那个山洞恐怕是个尸洞,都给我把眼睛瞪大了,打起精神来!” 无三省这话一出,磻子和大魁俱是一震,倒是沈瑾清三人比较淡定。 无邪和沈瑾清是早就知晓了,自然没什么感觉,至于张启灵,以他的阅历,这种东西还不算什么。 当然了,沈瑾清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看什么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心底想什么谁知道呢? 懂了,这就是高深莫测是吧?沈瑾清觉得她也得学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看这逼格…… 眼见着大魁还要给无三省捧哏,问他那尸洞是什么,无三省又要开始聊起他前几年那经历,无邪实在没有兴趣听下去,直接把给打断了。 “三叔,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进洞吧,就算是龙潭虎穴,走到这儿了我们还能回去不成?” 无三省被这话一噎,翻了个白眼, “你们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知不知道在外要多个心眼?谨慎些总没错。” 拉牛车的老头子让那狗去把船给叫来,那狗也是通人性,一跃入水中就往山后面游去。 就在这时,磻子走到了两人身后,低声用杭州话提醒了无邪一句,那老头有问题,让他多加小心。 无邪心下一暖,点了点头。 沈瑾清听得懂杭州话,只是不会说罢了,见无邪朝自己望来,也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几人上了船,看着牛车和牛上了后面的筏子,无邪的眼眸微冷,却没有当场发作。 进洞前的一段路,风景极好,沈瑾清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当然,不只是拍风景,无邪和张启灵两人长得养眼,沈瑾清也是偷摸拍了不少他们的照片。 无邪发现了,但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管,至于张启灵,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拍好了照,沈瑾清将手中的数码相机朝着无邪一扔,示意他看里面的照片。 无邪拿起相机一看,有些怔愣。 画面中闷油瓶坐在船舷上垂首不语,他则是倚在船舱内靠着那些行李闭目养神,两人虽没有任何交流,却在这小小的一方取景框内显得格外地和谐。 “可以啊,有天赋。” 无邪收起相机,放在了他的背包内,还不忘夸赞一句沈瑾清。 如果用的是那些昂贵的单反相机,自然也不算什么,可想要用一部03年的数码相机拍出这样的照片,不得不承认沈瑾清在摄影方面的确是很有天赋。 作为专业摄影师,无邪能看出这照片的技术有些青涩,但取景却极有灵性,这就是所谓的老天爷给饭吃。无邪自问他像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本事啊。 沈瑾清挑眉,把手往下一压,示意无邪低调。 但两人这副样子,显然是没把另一个当事人放在眼里。无邪收相机的动作极自然,完全没有把照片给张启灵看的打算,即使这照片是他俩同时入镜的。 张启灵扭头朝无邪和沈瑾清两人看了一眼,他现在可以确定,不只是无邪,他带来的这个小姑娘也绝对认识自己。 没有问出口,张启灵相信他会有机会把这一切弄清楚的,至于现在,先把无三省交代的事办完了再说。 这船顺着溪流绕了数个圈子,几人终于是看到了这所谓的尸洞。 即使没有船夫的提醒,沈瑾清也知道这地方不能瞎看。 感受到洞口传来的阴气,沈瑾清不自觉地朝着无邪和张启灵那儿靠了靠,这两人身上的气运金光闪闪的,看着就有安全感,何况张启灵还有麒麟血,身上都散发着祥瑞的气息,极其克制这种阴煞。 偷偷摸出了一把小刀,沈瑾清将刀藏在手中,严阵以待地看着面前这个漆黑的窟窿。 船驶进了洞,这洞极低,即使是沈瑾清的个子,也需要低头才行,何况是其他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弯下身子的磻子不由地骂了一句,这破洞实在是寒碜。 沈瑾清暗自点头,可不咋地?要不人家能选在这儿坑人? 这还只是入口呢,后面更精彩! 船接着向内驶去,几人看到了一个盗洞,从船夫那儿得知这座山叫作五坟岭,说这整座山其实都是座古墓。 几人正跟那船夫寒暄说笑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 第15章 洞内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那个拉牛车的老头抱着自己大腿在筏子上疼得直打滚,而他的大腿上,赫然插着一把刀。 无邪的枪法好,飞刀的准头也不错,他两步从船上跃到后面的筏子上,单手提着那老头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望着他的眸中尽是冰寒。 谋财他还能容忍,但这老头想要害命……他又不是活菩萨,怎么可能就这么把他放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大概只有一直关注着船夫和牛车老头的沈瑾清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拉牛车老头刚才打算趁着无三省几人与船夫攀谈时逃走,却被无邪一刀射入大腿中,就成了眼前这副场景。 那船夫眼见着无邪向那老头发难,看情况不对正要水遁,却被沈瑾清瞧见。 沈瑾清赶紧戳了戳身边的张启灵,示意他那人要跑。 张启灵也看出这两人的不对,多半是打算把他们诓入洞中谋财害命……随手捡起岩壁上的一块碎石,朝着那船夫掷了过去。 船夫膝弯猛地受到重击,直接就是跪倒在地。 沈瑾清:(⊙ˍ⊙) 好牛…… 无三省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这伙人是被人家黑吃黑了啊。 大魁当场脾气就上来了,一脚把那船夫踹倒,“老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阴人阴到哥几个头上了?” 看着几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那船夫战战兢兢地把他们的打算都给说了出来。 这个洞是个尸洞,邪门得很,他也是因着吃人肉长大的,身上有尸气,才能压得住这船,这才敢渡人进来。他本打算把这一行人留在洞里,他顺着水路溜出去,等里面的人死了他再进来把钱财行李什么的拿走。 磻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就要动手,被无三省给拦住了, “现在在尸洞里,他还有用,等出去了再算账也不迟。” 既然是尸洞,没个有尸气的人压着怎么能行? 后面的筏子上,那牛车老头见船夫什么都招了,也赶紧开始求饶起来了。 “老汉我不知道啊,我也是被蒙骗的啊!求求好汉,饶了老汉我一命吧!” 这年轻人看着是小白脸模样,但身上那股子气势,一般人绝对没有……那老头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他就应该把招子放亮些的,怎么就招惹了这帮子杀神啊? 无邪也没再动手,就像无三省刚才说的,这人还有用,他可不想自己干活。 腿受伤了?那胳膊不是没事吗?正好可以用来划船…… 松开那老头的领子,无邪蹲下身来,一把将他大腿上插着的刀拔了出来。 拉牛车老头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却在看见无邪不耐的神情时生生忍住了。 慢条斯理地用牛车老头的衣服把刀擦干净,无邪嗤笑了一声, “想活?那就别歇着了,干活吧。” 那老头这时候哪敢说个不字啊?连忙满口答应了下来。 船夫和老头两人一人撑着一根蒿子,就这么继续把两只船往洞内驶去。 看着重新回到船上的无邪,沈瑾清凑近了低声问了一句,“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无邪闻言诧异地望了沈瑾清一眼,“法治社会,你还想干什么?” 沈瑾清:…… 这时候你知道是法治社会了?你无邪干过几件合法的事啊? “我是讲道理的人,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他们自己的命。” 无邪这话说完,沈瑾清点了点头。 也是,他们现在逃了过去,后面也未必能扛过去。 她看那两人脸上黑气萦绕的,多半也悬。 船继续向内,那船夫最先忍不住了, “几位好汉,这是个尸洞,里面实在是去不得了啊!” 他平时虽然坑害别人,但也没深入过,每次把船停在前面他就溜了,眼见着里面越来越阴森,他心里也直犯憷。 “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大魁现在看着这船夫就来气,上手就要给他一下,吓得那船夫连喊饶命。 “行了,这时候就别添堵了。” 无三省不耐地呵斥了一声。 他是真的后悔把这个蠢货带了过来,没本事还脾气大,还没有无邪稳重。 一想到刚才无邪制住拉牛车老头的一系列动作,无三省觉得他对这个大侄还不够了解啊。 或者说,这个无邪不是真正的无邪? 思及此,无三省眸光闪烁,微微凝眉。 无邪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有几斤几两他们最清楚,但现在无邪表现出的明显不是他该有的实力和心性。还有之前一系列的不对劲…… 船夫在大魁的恐吓下不敢停船,只得硬着头皮进洞。 就在这时,张启灵突然一摆手,轻声叫道:“噤声,有人说话!” 众人听了这话立马屏气凝神,果然听到洞的深处传来异样的声音。 沈瑾清知道这段剧情,自然没什么感觉。她现在的重点是……小哥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小哥说话。 “第一次开口……六个字……” 沈瑾清的自言自语被无邪听到,他现在咬着牙想给这小孩脑袋上来一下子。 这是你该关注的点吗?! 不过上辈子这好像也是闷油瓶的第一句话啊…… 船上几人的思绪各不相同……下一瞬,船突然抖动了一下,磻子拿矿灯往水里一照,几人就看到水里有个影子一闪而过,那影子巨大无比,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寒意。 大魁吓得半天说不出话,只是指着水里结结巴巴地叫唤着,看得无三省更是火大,恨铁不成钢,直接就是骂了出来。 无三省和他带的两个伙计又是吵吵了几句,沈瑾清和无邪不发一言,在边上看起了热闹,张启灵则是目光在水中搜寻着什么。 沈瑾清知道,他是在找尸蟞呢。果然,张启灵右手往水中一探,就用双指夹起了一只虫子,往甲板上一扔, “刚才水里的是这东西。” 沈瑾清趁机观察起了那传说中奇长的发丘指。好家伙,俩指头能杵死人的传说级武器,这在平时哪能看得到啊? 无邪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么把尸蟞用手夹起来,也太埋汰了吧…… 沈瑾清还在看呢,就见那两根手指上盖上了一层白布,抬头看,是无邪从包里拿了块纱布撕下来给张启灵擦手指。 出来盗墓的没那么讲究,没有纸巾,只能用这个凑合了,总好过闷油瓶用自己的衣服擦。 无邪那毫不避讳的态度让张启灵和沈瑾清都是一愣。张启灵愣是因为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熟络到了这个程度,难道他以前居然可以让无邪随便这么碰他吗? 他再次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还是没有无邪这个人的印象…… 沈瑾清愣则是因为……大哥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俩这时候还不熟啊!你就不怕大张哥一脚给你踹到墙上去啊?到时候难道指望她把他从墙上抠下来吗? 好在小哥脾气不错,没一脚踹出去,只是收回了手指,没再说话。 无邪倒是心情挺好,看着地上的虫子还好心科普了一下, “这是尸蟞,专门吃腐肉长大的,当然了,只要是肉,活人人家也不挑。” 尸蟞王见多了,这普通的尸蟞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爱。无邪的语气中满是轻松,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沈瑾清:她就说无邪已经变态了吧…… ------------ 第16章 六角铃铛 大魁一听这东西这么晦气,加上刚才被那水影吓到了丢了面子,现在火没处发,直接上前就是一脚将那尸蟞踩死了。 沈瑾清看得是嘴角一抽,你就踩吧,前面踩尸蟞,后面用手抓尸蟞王,这是真勇士啊! 无邪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大魁,他不知道这人是被汪家派来的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蠢货,但不管是哪种,他对这种人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以他三叔的精明,应该是不会带这样没用的伙计下地的。就如他三叔所说,这人跟了他好几年了,还是这副样子,看来很有可能就是汪家派到他三叔身边的奸细啊…… 大魁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讪讪地喊了声小三爷。 无邪收回了目光,反正这人也会死在后面的鲁王宫中,他没必要跟个将死之人计较。 就在这时,洞中再次传来了怪声,而且比上次明显近多了。沈瑾清知道这是青铜铃铛的声音,赶紧默念起了清心咒,她可不想过会儿被小哥踹下去喂尸蟞。 无邪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听多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是重生之人,精神力更为强大,总之没怎么被影响,于是赶紧提醒了一下其他人, “快进水里!” 磻子二话不说直接就是往水里跳,剩下几人也是陆续跳了下去,最后就连张启灵也跳了下去,船上只剩下了无邪和沈瑾清。 洞顶上的一只大尸蟞跃了下来,好巧不巧地就跳在了刚从水中露头的磻子头上,被磻子用刀直接将它的螯挖了出来,那虫子顿时一声惨叫,被磻子一拳推了出去,又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船夫的脸上。 那船夫手无寸铁,被几下一抓,活生生撕下了半张面皮,惨叫声响彻山洞,摔倒在了水里,血腥气吸引来了更多尸蟞,几下就将他淹没了,眼看着就是凶多吉少了。 无邪在船上冷眼看着,兜兜转转,这船夫还是死在了这只尸蟞的手里。 沈瑾清的心脏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好,干脆闭上眼一心念她的清心咒。 娘嘞,太吓人了…… 想了想又睁开了眼,这时候边上全是尸蟞,闭眼这不纯找死吗? 皱眉看完了那些尸蟞吞噬掉船夫,沈瑾清差点吐了出来,这画面已经比原剧情好多了,至少没有什么半截身子露肠子之类的……这么想来她又好受了些。 无邪倒是有些颇有些欣赏地看向沈瑾清,他还以为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这画面会惊叫出声呢,没想到反应比他想象中的冷静多了。 这么看来,十七岁的黎蔟和十七岁的沈瑾清都比他当年有出息啊……算了,这块不能细想,容易气得肝疼。 张启灵从水中浮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船夫已经在水中被啃食地破破烂烂的场景,转头看了一眼在船上旁观的无邪,随即收回视线,走上前用两根修长的发丘指从那只最大的尸蟞的脊背中,将它的神经中枢扯了出来。 无邪见张启灵朝自己看来,还微微一笑回应了他一下。 看他干嘛?这又不是他干的,要说也是磻子把那尸蟞扣到船夫脸上的,跟他无邪有什么关系? 沈瑾清看得又是一惊,嚯~发丘指挑通心粉啊~ 这视觉冲击力…… 张启灵将已经瘫痪了的虫子扔到了船上,自己也翻身上了船。 那边磻子还在教训大魁,这不是什么肠子,而是虫子的中枢神经。 沈瑾清大拇指一竖,磻哥文化人啊! “这虫子难道还没死?” 本来打算上船的大魁听了这话又默默地将腿收了回来。 刚才这虫的凶猛他可是看见了,现在还有些发怵呢。 张启灵一脚将这虫子踢到一旁,这虫子现在还不能死,他们还要靠着它出尸洞。 船夫死了,要出尸洞得要有个有尸气的活物镇着,正好这个尸蟞可以充当一下。 将虫子翻了过来,这只尸蟞的尾巴上有个六角铃铛,已经铜绿地不成样子了。 无邪一看,哟~这又是个老熟人了,这回走这一趟鲁王宫,怎么个个看着都那么亲切呢? 磻子顺脚踢了一下那铃铛,却见这铃铛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看着无三省他们开始琢磨起为什么这个铃铛能自己动,沈瑾清突然插了一句嘴,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铃铛里面有活物?” 大魁想也不想地就反驳了沈瑾清的话,“怎么可能?铃铛里怎么可能有活物在操控?” 沈瑾清耸了耸肩,不信就算了。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无三省倒是抬眼看了一眼沈瑾清,问了出来。 “老本行,算的。” 沈瑾清咧嘴一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铃铛还在响,磻子嫌烦,索性一脚踩了上去,谁知这铃铛这么不经踩,直接就碎了,还飙出了一股绿水,散发着难闻的气息。看得无三省是心疼不已,当场就将磻子臭骂了一顿。 “谁知道这东西这么不结实啊?” 磻子有些委屈地叫唤道,谁知道这还是个劣质产品啊? 无三省用军刀拨了拨地上的碎片,发现铃铛里面是个满是孔洞的空心球,而这球里面,则是一只被踩扁了头的青色大蜈蚣。 无三省见此抬头看了一眼沈瑾清,没想到这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这空心球藏在里面,要不是算的,如何能知道里面藏着一个蜈蚣? 沈瑾清面色如常,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这些都是她早已预料到的,这副样子倒是格外地唬人。 沈瑾清:就是为了装这么一下! 在场的只有无邪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乐于就这么看乐子。 这回连大魁也不说什么了,谁也没想到无邪说的特殊人才是真本事啊。 装了这么一下,沈瑾清又坐了回去,对于无三省说的什么共生系统也没什么兴趣。她知道,积尸地快到了,那里面的才是大佬啊…… 不对,沈瑾清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启灵和无邪,这两位才是真大佬…… 船夫没了,那拉牛车老头倒是侥幸活了下来,现在接替了船夫的位置,来到了前面那只船上开始给他们撑船。 船继续向里进,这回没了无邪捧场,加上无三省现在对无邪也起了疑,却是没像原剧情里那样沿路给无邪指导,船上的氛围倒是安静。 没一会儿,张启灵突然抬手示意了一下,接着指了指前面。只见洞穴深处,出现了一团绿色的磷光。 无三省见此,语气有些凝重地叹了一句: “积尸地到了!” ------------ 第17章 空棺 招呼那老头停了船,看这一片磷光,就知道里面死尸不少,无三省觉得在进洞前还是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贸然进去。 刚才经历了那尸蟞和青铜铃铛的事,大魁本就心生退意,这会儿看到这一阵幽绿,瘆人得很,他更是不愿意往里进了。 “三爷,这时候回还来得及,咱没必要头铁硬往里刚啊!这才半程,都遇着多少晦气事了,还指不定墓里面有什么呢!” 哆嗦着说出这句话,大魁一脸希冀地看着无三省,就希望听到他一句撤,然后掉头就回。 可惜等来的是无三省的一顿呲。 好家伙,那真是,骂得不带重样的。 沈瑾清一边点着头一边把词往脑子里记,她到底还是年轻,词汇量哪有无三省这样的老油子多啊?这时候不多学习学习,以后吵架吵不过别人怎么办? 无邪就看着他三叔骂一句,沈瑾清就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俩人配合得还挺默契。 她在这儿听什么呢?给他三叔捧哏呢? 无邪没眼看沈瑾清这副样子,索性扭过脸去。 现在的未成年是一届比一届难带了! 无三省先是对大魁这种右倾消极思想进行了批判,接着阐述了他们当前所面对的客观严峻形势,最后对队伍全员进行了动员活动。 总结下来一句话——来都来了! 盗墓的要是怕鬼还干个屁啊?! 沈瑾清在一旁默默地竖了个大拇哥,要么人家是领导呢? 这一套套的…… 当然,这一套下来还是有用的,至少磻子看着是坚定多了。也是,前面遭了那么多罪,结果连墓都没找到,全部白瞎了,这谁受得了啊? “何况咱们现在有高科技在手上,比那些前辈们好过多了,就算是真有鬼,还不一定谁干得过谁呢!” 无三省让磻子从背包中取出双管猎枪,拿在了手里,一副不怕死的草莽模样。 接着一拉枪栓,把枪递给了张启灵。 双管猎枪有三把,给了磻子、大魁和张启灵三人。 无邪自己带了枪,对于这种只能打两枪的老式猎枪没什么兴趣,要说顺手,还是他那大白狗腿最顺手。 此时的他取出了大白狗腿,伏低了身子开始警戒了起来。 沈瑾清也摸出了腰后的匕首,用右手握着,左手则是藏着把小刀。 进了积尸地,就该遇到那只千年女傀了……虽说沈瑾清在对付这东西的方面上应该是专业的,但她原来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的稀奇古怪的阴物啊?说起来这东西她还真没见过。 船继续往洞里去,这洞越来越大,直至后面,他们才看清,这是个巨大的天然岩洞。 船渐渐靠近绿光,张启灵眼尖,最先看清里面的情况,嘴里突然冒出了句洋文来。 具体是哪国的语言沈瑾清不清楚,但她估摸着这句多半是在骂娘,因为潘子在看清里面的场景时,也骂了句娘。 进了岩洞,一下子豁然开朗,沈瑾清也得以看清那绿光到底是什么……只见船所在的水道,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根本无法分辨。 再往两边去,有不少的尸体还未完全腐烂,这些尸体外都有着一层灰色薄膜,紧紧地包裹着他们。 时不时的还有几只巨大的尸蟞从尸体中破出来……这场面,冲击力之强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沈瑾清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此时的她面色发白,直犯恶心。 一般的尸体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些腐尸,还在被尸蟞啃咬着……这简直是在挑战人类极限啊! 无邪看出了沈瑾清的不适应,用眼神询问她还能不能撑下去。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何况沈瑾清还是个在学校上学的学生。 就是黎蔟,当年他也没一上来就给他看这么刺激的画面啊…… 沈瑾清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啊,后面更刺激呢。 要是在这儿就撑不住了,说出去都丢她师父面子。 “快看!” 大魁突然指着一边的山壁,叫了出来。 无三省还以为是这小子胆小的毛病又犯了,但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水晶棺材,镶嵌在洞壁上,立在半空,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具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尸。 这时,潘子指了指另一边,示意众人看过去。众人望去,另一边的洞壁上,一模一样的位置,也同样镶嵌着一个水晶棺材。 最关键的是,这一具棺材,是空的! 无三省顿时心中一寒,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说比吃到虫子更恐怖的是吃到半截虫子呢?这比遇见死尸更可怕的,是遇见了尸体不翼而飞的空棺…… “这具尸体呢?上哪儿去了?” 沈瑾清在心里回了一句,再往前走走你就知道了…… 看着岩壁上两副对称的棺材,还有那白衣女尸身上缠绕着的将她紧紧禁锢住的黑线……只有沈瑾清能看到这些线,也只有沈瑾清能感受到其中满满的恶意。 心中暗道一声作孽,沈瑾清开始暗自念诵起了经文,虽然只是简单的太上救苦经,可从沈瑾清的口中念出,却是让那些无形的黑线开始渐渐消散。 无人看见,那棺中女尸的眼角竟然流下来一滴血泪…… 张启灵的耳力好,虽然沈瑾清的声音极低,又有水声掩盖着,但他还是听清了她在念什么。 回首深深地望了沈瑾清一眼,张启灵默默地靠近了她一点。 待到念完整篇经文时,沈瑾清已然是面如金纸,比刚才见到腐尸时的面色更白了几分,手撑在船舷上才稳住了身子。 被秘法困在此处千年不得转生的女尸可不是好超度的,极其耗费她的精力,沈瑾清此时已是力竭。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为自己的一时善念而感到后悔。 修道之人本就是如此,没遇到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了,能送一程便送一程吧。 她跟着无邪下来盗墓,本就是亏了阴德了,随手做点好事,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倒是张启灵……沈瑾清侧头看了一眼明显离自己近了些的张启灵,微微一笑。 刚才超度时,她险些撑不下去,是张启灵在身旁助了她一臂之力。 麒麟本就是祥瑞,张启灵身负麒麟血,身上带着祥瑞的气息……借着他的气息,超度女尸一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怎么就这么善良啊?大张哥…… 沈瑾清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看着前路。 她知道对于张启灵而言,这不过是顺手而为,但多少次他在墓中的顺手而为,却救了那些人的命…… 善恶有报,无论是受人之托,还是一时善念,他选择救下了无邪,从此也收获了两个可以交托生死的兄弟。 所以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啊~ 船头突然转向,那两具棺材被甩在了后面。 在那女尸的棺材中,有半缕残魂飘起,朝着船离去的方向深鞠一躬。 沈瑾清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身形一顿。偏头望去,却见张启灵的眸中也有些诧异。 沈瑾清咧嘴笑了出来,好人有好报,她就说了吧,积点德总是没错的。 “啊!” 大魁一声惊叫,随即瘫倒在船里,手中的枪都握不住了。 来了,这位重量级上场了! 沈瑾清定睛一看,一个身着白色羽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众人站在前面。 无三省再一想到刚才那空棺材……靠!合着那尸体搁这儿呢! “停——” 其实不用他说,那老头也不敢再向前了。此时他把撑船的蒿一扔,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连喊饶命。 “大魁,把我包里的黑驴蹄子拿过来,拿那只一九二三年的蹄子,新的怕压不住她。” 说了两遍,无三省都没等来回应,回头一看,大魁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直抽抽了。 沈瑾清没忍住笑出了声,无三省脸色一黑, “磻子,你去拿。靠,下回我要还带他出来,让粽子吃了都是我活该!” 接过黑驴蹄子,无三省望着那白衣女子,动手前还朝着无邪喊了一句, “大侄子,看仔细了,这千年的粽子可是难得,我未必能制得住她,要是我没成功,你就朝我脑门开一枪,让你三叔死得痛快点!” 言语间,悲壮之意已经溢于言表了。 无邪闻言点了点头,“放心吧三叔,我枪法准,到时候肯定给你个痛快!” 无三省:…… 家门不幸啊! 无三省被无邪这一句话气得肝疼,可这面前的女尸不能不管,正要拿着黑驴蹄子上前,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黑驴蹄子治不住这东西,让我来。” 张启灵说完这话,就从包里取出一把被布裹着的长长的东西,将布松开,里面是一把古朴的黑刀。 嚯~黑金古刀! 沈瑾清盯着刀,表情难掩激动。 张启灵拿起刀就要给自己的手背来一下,却同时被两只手拦住。抬头看,就见无邪和沈瑾清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沈瑾清将手中的小刀递了过去, “用这个。” 张启灵:…… 这人什么样无邪最清楚了,下手没轻没重的,尤其是对自己下手。 要不是针不好带,他都想带根针来得了。放血就放血,他那一副要把自己手剁下来的模样是要做什么? 想到这儿,无邪也是点了点头,态度强硬道,“用这个!” 张启灵也知道这两人是关心自己,虽然他不太需要,但也还是把小刀接了过来。 无邪还是不放心,自己拿刀在张启灵的手指上划了个小口子。 沈瑾清:…… 张启灵:…… 你确定这个小口子能出血? 挤了好半天,终于挤出了一滴血,沈瑾清点了点头,幸好小哥经常放血,凝血出了问题,换了一般人,这么会儿伤口都要愈合了…… ------------ 第18章 得见天日 “小哥,把血滴到她身上去!” 沈瑾清盯着那女尸,朝着张启灵喊了一声。 张启灵也不磨叽,刚才沈瑾清超度千年女尸的场面他见过了,知道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将手一挥,手指上的血落在那女傀的身上……女傀登时发出一声尖啸,刺得众人耳膜一阵生疼。 沈瑾清赶紧大声念起经文,就见那女傀的叫声越来越低,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直到最后,那女傀的身形开始渐渐消散……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无三省和磻子两人都看呆了。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降妖除魔的高人?还让他们遇着了? 就连无邪都有些讶异,这可是怨念化成的千年女傀,就这么没了?虽然他知道沈瑾清不简单,但也没想到她这么不简单啊…… “还不走?” 沈瑾清念完,看着其他几人都没动静,赶紧喊了一声。 积尸地是什么好地方?还不赶紧出去,难道留在这儿喂尸蟞吗? 磻子赶紧招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头划船,那老头颤颤巍巍地抬头,见到那白衣女傀已经没有了,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捡起旁边的蒿就开始划船。 船过了一个盗洞,再往前去,渐渐驶出了积尸地。 见到外面的天,那拉牛车的老头差点喜极而泣。 天杀的,本来打算坑几个外乡人挣点钱的,结果差点把自己给坑进去了。这一趟下来,比他一辈子加起来都惊险! 沈瑾清脸色苍白地倒在船舱中,生死不知。 “小清……沈瑾清!醒醒!” 无邪知道,沈瑾清多半是刚才收那个女傀时消耗了精力,现在脱力昏倒了。 摇了摇沈瑾清,又喊了几声,眼见着还是没反应,无邪微微蹙眉。 “她没事。” 不知何时,张启灵来到了无邪身旁,看到他担忧的神色,提醒了他一句。 “她没有晕倒,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听到这话,无邪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是他把这孩子给带出来的,当然不能让她出什么事,何况她还是为了救这一船人…… 还是太草率了,就不该让她自己把那女傀解决掉。无邪不清楚沈瑾清用的什么方法,但显然对她自己的伤害不小就是了。 转过身来,看到张启灵正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打量。 无邪轻笑一声,“小哥,这么看我干嘛?” 就是这种态度…… 张启灵蹲下身来,与无邪平视,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跟我很熟?” 无邪的心脏忽地漏了一拍……他要怎么说?他们曾经很熟?或者说,他们未来会很熟? 张启灵已经确定了,无邪和沈瑾清都认识他,但他们的认识却又是不同的。 沈瑾清对他很熟,但不亲近,更像是听说过他,对他很了解。 她不会对他做什么亲近的动作,对于他的靠近也很敏感,足以说明他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经历。 但无邪不同,不管是帮他擦手指,还是用小刀给他放血……这样自然的动作,绝非一朝一夕的相处就可以做到的。 在船上时,他一靠近沈瑾清就被她注意到了。但他故意接近了更为敏锐的无邪,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似乎对自己的靠近感到很习惯……这是很不正常的。 首先,无邪这样的人不会允许别人随便靠近自己,其次,他自己也不会随意靠近一个陌生人…… 所以,他们曾经……真的很相熟? 无邪嗓子有些干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张启灵也很有耐心,就这样专注地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没有,我们不认识。”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再次凝望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了船边上,抱着怀中的刀坐下。 沈瑾清:…… 你看他信吗?大哥你眼里的破碎感都快溢出来了好吗?! 你就差在脸上贴个条子写着你有故事了啊! 没错,沈瑾清醒了。 她的确只是睡着了而已,虽然超度女傀时有了小哥的麒麟血助阵,但接连超度两次,她还是架不住累得睡倒了。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外面的天空,好在太阳即将落山,阳光并不刺眼。 看了看自己身上,大冷天的倒在这儿,居然连件衣服都没人给她披…… 虽然没受伤,但她现在的状态也勉强算半个病号吧?他们就这么没有人道主义关怀吗? 撑起半边身子,沈瑾清就看到了一旁正对视的两人。 沈瑾清:??? 这俩干嘛呢? 从沈瑾清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小哥一脸认真地望着无邪的眼睛,还有无邪的半边侧脸。 虽然只有小半张脸,但沈瑾清也能看出他现在内心的情感有多复杂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良久,无邪终于开了口, “没有,我们不认识。” 沈瑾清当场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没好气地又躺倒了回去。 嘴上说着不认识,但脸上的表情一点不遮掩啊? 沈瑾清咬牙,恨对面不相识啊~ “醒了?” 张启灵走开后,无邪也发现了边上已经睁开了眼的沈瑾清,问了一句。 沈瑾清两眼直直地望着天空,“没有。” “嗯?” 这屁孩子又在抽什么风呢? “我们不认识。” 无邪:…… 你偷听还好意思把给说出来? 无邪蜷了蜷手指。怎么办?手有点痒…… 但是一看到沈瑾清那脸色,他又把打孩子的想法往心里压了压。 现在不是时候,他先把这笔账记着。 看到无邪黑了脸,沈瑾清也没再继续说了。再说下去无邪急眼了怎么办? 坐了起来,沈瑾清环视了一圈。他们现在到了外面,这又是一条溪流,船正顺着水流往下漂,已经不需要人撑船了。 那拉牛车的老头现在坐在船头,望着前方,一脸的归心似箭。 大魁还在地上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好像从他被女傀吓到口吐白沫后,就没见他醒过来,大概是晕过去了吧。 无三省和磻子也坐在船头,约莫是在看前面有没有什么村庄的可以歇息一晚,毕竟他们今晚不能在这船上过夜。 沈瑾清伸了个懒腰,虽说没有完全恢复好,但这么睡了一会儿确实舒服多了。 坐在船头的无三省的心情就没有她这么轻松了…… 刚才张启灵问无邪的话无三省也听见了,他不知道张启灵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无邪的生活轨迹一直在他们的掌握中,的确不可能会认识到张启灵。 果然,无邪的回答在无三省的预料之中。 那张启灵到底是跟谁很熟?那个人跟无邪长得一样吗? 无三省表面上在看着前面,寻找停靠的渡口,实际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各种阴谋论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个遍。 他能确定的,就是船上这个是真的无邪。 虽然他之前怀疑过无邪,但一路上他也多次试探,无邪的一些自小养成的小动作,除了至亲之人没有人会知道,别人也模仿不来。 还有他身上的一些胎记和痣,也都长在正确的位置。 说实话,除非伪装无邪的人跟他睡一张床,把他脱干净了一寸寸看的,不然伪装不了那么像。 还有那张嘴,一般人真没他大侄嘴那么欠,对自己亲三叔能说出那些话来…… 无三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无邪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仅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对他们的计划是有利的。 至少现在的无邪在墓里的存活率比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无邪高…… 这段距离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长,直到太阳完全下了山,天快要黑透了,众人才来到了渡头。 刚才快到时,他们借着夕阳,还看到了左右山顶上有一队人影,他们骑着骡子,看样子也是进村的,依稀能认出来这几个人都不像是本地人。 沈瑾清知道,这多半是那伙儿外国人。 众人上了渡头,也是在这个时候,大魁醒了过来。 看得无三省牙痒痒,有事的时候派不上用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这一路上倒是睡得舒坦,现在要进村了,你小子醒过来了……知道的以为你是盗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度假的呢! 无三省越看心气越不顺,直接上去把大魁暴揍了一顿,磻子还在边上插缝补上几脚。 沈瑾清在一旁听着大魁的惨叫声,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大哥真是屁事不干,光拖后腿了,别说无三省被气得肝疼,沈瑾清看着都来气。 沈瑾清也不往村里走了,就蹲在岸边上看着他们,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下一秒,却被无邪薅着领子给拽了起来。 “干嘛啊?干嘛啊?” 沈瑾清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脸幽怨地盯着无邪。 在他家当伙计连热闹都不让看啊?真是比黄世仁还周扒皮…… 无邪看着远处的山脉,没有说话,沈瑾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一愣。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不怎么能看清,但沈瑾清还是从屈曲蜿蜒的山脉中,隐约看到了一条狰狞的巨龙…… 无邪和沈瑾清都是看风水的行家。自然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沈瑾清呢喃出声。 她虽然学望气,但基本都是纸上谈兵,若不是跟着无邪下墓,她还真没见过所谓的龙脉。 张启灵站在两人身后,目光探究。 无家不让无邪接触盗墓这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下地……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望气本事? 无邪……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 第19章 招待所 打完了大魁,无三省出了心头的那口恶气,收拾收拾就准备进村了。 拉牛车的老头一瘸一拐地牵着牛拉着后面的行李下了船,大魁跟在后面,也是一瘸一拐下的船。 沈瑾清和无邪看清了龙脉后,已经能够估出鲁王宫的具体位置了,但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 就算说出来了,他们这时候刚经历了尸洞那事,还没休整,肯定还是去不了的。 何况,现在去,多半会撞上那伙外国人,人家可都有枪,没事跟人家硬刚干嘛? 反正那伙人进去也是个死,什么东西都拿不走…… 两人跟在无三省后面往村里走,张启灵走在了最后。 “小清啊,之前洞里那个被你降伏了的女粽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看着道行不浅啊。” 无三省落后了半步,来到了沈瑾清身旁,把无邪挤到了一边去,朝着她问道。 沈瑾清的名字无邪没有告诉他,沈瑾清自己也没说,所以他也就跟着无邪喊小清了。 无邪被他三叔挤开也不生气,只当在旁边看戏了。 这老狐狸,不会是要挖他墙角吧? 沈瑾清偏头看了一眼被挤到一旁的无邪,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对着无三省答道, “那是傀,是那女尸的魂魄,想借着生人的阳气出洞。三爷,这女傀能被收了可不是我的功劳啊,全靠那位小哥的一滴血啊!不知道那位又是您从哪儿请来的高人啊?” 沈瑾清说完这句话,就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无三省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什么来,可惜啊,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半点破绽没露。 无三省摇了摇头,只说那小哥是他长沙的一位朋友介绍的,他也不认识是谁,只知道这小哥姓张。 但那朋友在道上颇有威望,想来也不会坑他。 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无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三叔说他不认识闷油瓶,这不骗鬼呢吗?连人家家里的黑金古刀都拿出来了,还说不认识? 至于那位道上的朋友……是陈皮阿四吧?想到自己回来前还把人家鼻梁骨给取了下来,无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马上理直气壮了起来。 反正他混账事也干了不少,不差这一桩了。 无三省说完这句话,抬眼看了一下沈瑾清,相比于张启灵,这个突然出现的道法高深的姑娘更值得他关注。 没再接着说什么,一行人很快到了村口。 无三省随手抓了个村里的人想问问这村里哪儿有宾馆,却见那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就他们这个小村子,还想住宾馆?这村子一共才几户人啊?能有个招待所都算不错的了。 无三省闻言有些尴尬,但到底是脸皮厚,也无所谓,直接带着人去了村里那唯一的一间招待所。 最近刚过了年关,村里没有什么外乡人,所以即使那招待所很小,他们这六个人也还是能住下。 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先洗澡,洗干净这一身的尸臭味,好在这招待所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还有热水可以给他们用。 澡堂是那种公共的大澡堂,没办法,北方多是如此。 作为六人中唯一的女生,沈瑾清当然是第一个进去,最先单独洗了个热水澡。她出来后,就是无邪几人一起进了大澡堂。 沈瑾清洗好澡来到了大厅,感觉浑身都舒坦了,却看到张启灵一个人坐在了桌子前。 也是,这位大哥身上的麒麟纹身遇热则现,跟着那几个一起洗大澡堂也不太好。 沈瑾清坐到了他的对面,看起了墙上的菜单。他们在洞里待了一天了,这会儿来了招待所了,沈瑾清更是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到哪个都想吃。 “你超度那个女尸后,我身体里出现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张启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大约也只能说是奇怪吧。 好像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东西对他是有益的。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脑中混沌的感觉消失了不少,尘封的记忆也有了松动的痕迹,有一些记忆片段开始在他脑海中闪现…… 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张启灵的眼中难得地出现了些许好奇,所以他还是决定问一下专业的这位。 沈瑾清正在想要怎么说服无邪把这个菜单给全端了……该死的不给工钱的资本家!她要有钱她自己就把整本菜单全点了! 她正想着呢,就听到了张启灵的声音,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在……跟她说话? 沈瑾清还以为以张启灵的性格,他俩相对无言才是正常的。 虽说一般人跟另一个人面对面坐着,总是要说一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但咱大张哥是谁啊?他会因为晾着别人而感到尴尬吗?当然不啊! 所以乍一听到张启灵说话,沈瑾清还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那是功德。那白衣女子被人用秘法困在了那里,永世不得轮回。她的残魂被超度后,感念我们的恩情,用她生前所积的所有功德报答了我们。不过……那样的话,她下辈子多半就要凄苦了……” 说到这儿,沈瑾清声音有些低沉。 本也就是发一发善心,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位知恩图报的好尸……罢了罢了,像这样懂得报恩的人,下辈子再修一世,往后也是好前程,总好过被困在那儿永生永世。 听了沈瑾清的话,张启灵有些沉默。 他曾顺手救过很多人,也从未想过得到他们的报答,但今天他不过是随手帮了沈瑾清一把,帮她超度了那女尸,这样的小事,竟让那名女子搭上自己的来生来报答他们…… 他不信什么善恶有报,但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他的顺手而为,到底还是有人记得,有人会感念的。 沈瑾清看到张启灵的沉默,也没有再说话。 其实还是有人记得的,至少他救了无邪和胖子,他们都还记得。 无邪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张启灵和沈瑾清相对而坐,低着头沉默的画面,场面安静无比。 无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的不是大堂,是灵堂呢…… 这两个怎么回事?怎么看着一个比一个dOWn? 闷油瓶也就算了,他每天不是看天就是发呆的,那丫头这又是怎么了? 他不就刚进去了一会儿吗? 感受到身边有人,张启灵抬头一看,是无邪,估计里面洗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就要进澡堂。 沈瑾清也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无邪,顿时两眼放光,用手指了指墙上的菜单, “老板,你看我们这么辛苦是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干脆把这儿的特色全都尝一遍怎么样?” 无邪看着那一长串的菜单,眼角抽了抽。虽说这儿有五个大男人呢,但是想把这些菜都吃完那也还是痴心妄想,所以他果断打碎了沈瑾清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我要肉……我需要补身体,大补!” 无邪看了看沈瑾清还没恢复过来的脸色,好吧,的确是要补。 还有闷油瓶,刚才那一个小口子,那么久都没有愈合,肯定是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无邪深呼了一口气,没关系,放血的这个习惯可以慢慢改,现在还是先补身体要紧。 眼看着无邪还是点了一盘炒猪肝,沈瑾清有些无语,小哥他就放了一滴血啊,就一滴! 算了,就小哥那身体,放不放的都缺血…… 看着边上眼巴巴的沈瑾清,无邪笑了笑,又点了个鸡汤,一份卤牛肉,还有六七个小炒。 “老板,我申请要鸡腿!” “批准。” “老板,那我申请要两个!” “……” “不行的话,给我加个翅膀也成啊。” “……” 就连刚走到门口的张启灵都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人的聊天内容真是没营养到了极点。 当然了,最后鸡汤上桌的时候,那两个腿还是都给了沈瑾清……这次过尸洞,唯一出事的就是她了,除她以外的最大伤亡是——磻子破了皮,小哥滴了一滴血,大魁上岸前挨了一顿揍…… 沈瑾清含泪啃着碗里的鸡腿,合着就她一个人受了罪是吧? 张启灵从澡堂出来后,来到了饭桌前,此时无三省几人也都已经落座了,他就坐在了无邪身旁的空位上。 无邪伸手就把炒猪肝放在了张启灵面前,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你凝血出了问题,多吃点猪肝补补。” 这话说得不讲理,但偏偏无邪这张脸极具欺骗性,脸本来就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专注地凝视着你,搁谁谁受得了? 沈瑾清在心里暗自唾骂了一句无邪这种无耻的行径,奔四的人了还装嫩呢。 张启灵抬眸凝视了无邪一眼,但还是多夹了两筷子猪肝放进了碗里,又低下头吃起了碗里的饭。 无邪满意地笑了笑,他就知道这招管用。 桌上还点了啤酒,无三省一边喝着酒,一边跟招待所的女服务员聊天,没一会儿就把这村子的情况套得差不多了。 沈瑾清则是埋头苦吃,明天进了墓了可就没这么些吃的了,可不得趁现在多补补? 从女服务员那儿得知了这儿已经有盗墓贼来过了,无三省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决定明天去下面探一探。 拿出地图,无三省一言道破那假龙头的下面是个虚冢,商定了明天轻装上阵去踩点,几人就各回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无邪点了根烟,对着窗户抽了起来。 这烟不是他的,为了戒烟,他出门前压根就没带烟,他现在抽的这个还是从磻子那儿顺的。 但这种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他在沙海时对这东西的依赖太重了,他觉得自个儿能忍这么一路已经很厉害了。 要知道他无邪当年在古潼京可是从干尸身上摸烟抽的人。 一想到明天就会遇到胖子,他们又要从头再来,开始一步步走进这个局,无邪心中的烦躁怎么都压不下。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无邪皱眉,朝外面喊了一声, “谁啊?” 门口半天没有回应,敲门声停了片刻,又开始响了起来。 虽然知道这是招待所,闷油瓶就在边上,不会有什么可疑的人,但无邪的多疑还是让他从腰后抽出了他的大白狗腿,缓缓走到了门前,将门打开。 就在他打算把刀架在来人脖子上的那一瞬间,他认出了来的人是谁…… “小哥?” ------------ 第20章 十二年后回来的 站在门外的正是张启灵。 听见无邪叫他,张启灵点了点头。 “小哥,你这个时候到我这儿来有事吗?”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无邪知道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进去聊。 无邪错开了身子,让张启灵进了房间,随后把门关上,将手中的刀又收了回去。 张启灵看到他收刀的动作,想到沈瑾清对他说的话,抿了抿唇。 “无邪,我想起来了。” 无邪:??? 闷油瓶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起什么了? 是想起以前的事了,还是跟他一样知道了前世的事? 就这么一句话,无邪在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但一向运筹帷幄的他好像突然大脑宕机了,硬是没明白张启灵这句话的意思。 张启灵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接着直视无邪的眼睛,又说了一句让无邪大脑当场烧起来的话, “好久不见。” 这一句话狠狠敲在了无邪的心上。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谬……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回来了,还要把闷油瓶也送回来? 他可以解决一切的,他可以让那些痛苦不再发生的,闷油瓶也可以有一个平静的后半生的……那些记忆由他来承受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一个人记得这些? 无邪眼中渐渐漫上了寸寸寒意,却在看到张启灵注视着自己,看到张启灵的那双眼睛时,生生将这股寒意给压了下来。 “小哥……” “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甚至觉得闷油瓶这话问得有些不识趣…… 这种事要不是亲身经历,说出去谁会信? 他就算说了,难道闷油瓶会相信他吗?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 无邪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嘴笨,这时候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我们真的认识?” 张启灵这话一出,无邪就知道他被耍了。 愣愣地看了面前的张启灵半晌,无邪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得眼角泛泪,他才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愤怒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又点起了一根烟,招待所的房间内没有椅子,无邪索性坐在了床上,就这么抬头看着张启灵。 隔着烟雾,无邪只觉得看得不真切,仿佛中了费洛蒙一般,似真似幻…… “沈瑾清告诉你的?” 张启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我问的,但她没说,她只跟我说了这两句话,她说你会把事实真相告诉我的。” 无邪闻言被气笑了,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外面正趴在门上听里面动静的沈瑾清突然浑身一激灵,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接下来说的话会很离奇,你未必会信,但是……” “我信!” 张启灵看着无邪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信。” 因为刚才他说出那声好久不见时,真的感受到了内心悸动的感觉,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所以他相信无邪。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好久不见…… 无邪愣了两秒,然后笑了出来,笑容纯粹而又真挚。 “好,那我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了。” 张启灵点了点头。 “我是无邪,但不是现在的无邪,我是从十二年后回来的。我们确实认识,而且就是在这一次的盗墓中认识的。后来我们还一起下了很多墓,直到你去守青铜门了,我在外面等了十年,十年后去长白山接你时突然回到了现在,事情就这么简单。” 门外偷听的沈瑾清:??? 不是大哥,几百万字的剧情让你两句话秃噜完了? 张启灵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知道无邪说的是实话,但也能感受到他在隐瞒些什么。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无三省对他说的话,无邪从来没有下过墓,他什么都不懂,让自己保护好他……再一想到无邪刚才手中握刀一脸防备的样子…… 张启灵垂下了眼,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无邪在他自己的房间内都如此地警惕? 还有今天他站在船上,冷漠地看着水中被撕咬啃食的船夫,那眼神中的漠然和冰冷,足见他这十二年的经历,绝不会是他随口带过的这么一点。 如果真的如无邪所说,他们一起下了很多的墓,那自己又怎么会让他变成这样? 所以,是他不在的那十年吗? 无邪掸烟灰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说他去了墨脱追寻张启灵的脚步,还是说他害死的那十七条人命,抑或是用古潼京为引,将汪家埋葬…… 那刻骨铭心的十年,如今到了嘴边,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没什么,就是接手了我三叔的盘口,又培养了些伙计,下了几次地,也算是成了一个合格的贼吧。” 无邪笑了一下,随口说道。 张启灵没再问下去,只是一直沉默地望着他。 无邪叹了口气, “会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但不是现在,小哥……” 张启灵听懂了无邪的意思,他不愿再追问,既然无邪说了有一天会全部说出来,那他就等着那一天。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离奇的穿越,在未来似乎与自己关系密切的无邪,还有守青铜门的那十年…… 他的记忆虽然已经松动了,但还未全部恢复,不能够完全理解这些事,但仅从这冰山一角中,他就能窥得无邪这一路的跌宕坎坷。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受了无三省的嘱托,让他保护无邪……却没想到,就是从这一次开始,他会跟无邪有了十二年的纠葛。 “我这侄子被家里管着,打小别说盗墓了,就是个像样的铲子他爹都不让他碰,生怕他步了老吴家前几辈人的后尘……但我还是不得不把他拖下水,小哥,我只希望你能在下面帮我护着他一点,他一个生瓜蛋子,什么都不懂……” 张启灵收下了那把黑金古刀,也接下了这个活。 再望向眼前这个目光坚毅,警惕性极强的无邪,简直跟无三省口中的无邪判若两人…… 张启灵的心中闪过无数思绪,但面上却并未显露,只是平静地打开了房门,走出了房门。 然后……被外面的沈瑾清怨念地望了一眼。 张启灵不明白沈瑾清为什么这么看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没再管她,自顾自走了。 沈瑾清:…… 她这有火没处发是什么情况啊? 她这时候也不怕被张启灵拧脖子什么的了,只是一脸幽怨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是……无邪一问,你就把我供出来了啊? 虽然张启灵不说无邪也能知道,但是……但是大哥你好歹掩护掩护我啊! 你卖队友这么快的吗? 门没关上,站在门外的沈瑾清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进去的。 无论本心是何,目的为何,终究这件事是她擅作主张了,不管怎样她都该道这个歉。 无邪看着沈瑾清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鹌鹑样,故意垂首思索,不去搭理她。 沈瑾清来到了无邪面前,一只手举过了头顶作对天发誓状,开口就是道歉, “老板我错了!” 半天没等到无邪的回应,沈瑾清偷偷抬起了头, “咳咳,老板,咱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坦白从宽的福利政策啊?我保证,绝对会认真地反思,把一切错误全部坦白!” 无邪没忍住笑出了声,是被气笑的…… “没有,一切错误从严从重处理!” “……那我不坦白了……”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呢……还从严从重处理。。。。 无邪被她这一句话气得脑子疼,但还是强压了下来,语气平静道, “其实我没生气,我知道是小哥主动去问你的,你不愿意随便编一个根本无法取信于人的理由骗他,也不想擅自把我的事说给他听,所以才会让他来试探我,让我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沈瑾清闻言,一脸震惊地望向无邪。 他这回又是让谁给夺舍了? 她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还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这还是无邪吗? 无邪一看沈瑾清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回他是真的手痒痒,想动手教育她一番了。 什么意思?他就不能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吗? “老板,你这是说真的……还是在阴阳我呢?” 沈瑾清觑了一眼无邪的表情,直接问了出来。 “……” 不是,他在沈瑾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就一点跟人沾边的事都不能干是吧? 见无邪没好气地点了点头,沈瑾清浑身一松,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早说啊,害我紧张半天。” 无邪咬了咬牙,他在黎蔟那儿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哪次不是随便一个眼神,黎蔟就乖乖听话了? 但眼前这个不一样,这个他吓唬不到…… 黎蔟对无邪的恐惧多来自于他的神秘,他不知道无邪的底线,也不清楚他的目的,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冷静强大,手段无比狠辣且蛮不讲理的盗墓贼…… 所以他会在心中将无邪的形象无限拔高……但沈瑾清不一样,她知道的比无邪自己还全面,她清楚地知晓无邪的底线,所以无邪的三言两语是吓不倒她的。 无邪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类型不一样,但这两个小孩都是一样的难带……不对,沈瑾清还要更难带一点。 “来吧,你说的要坦白,老实交代吧,你跟小哥是怎么回事?” 不想再教育这倒霉孩子了,无邪直奔重点。 小哥为什么会去找沈瑾清问这件事?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这个啊……那就说来话长了,这还要从尸洞说起……” 无邪挑了挑眉,你俩在尸洞里就搭上线了?合着是一起在瞒着他啊? 在此之前,张启灵的记忆很零碎,完全串不到一起去,直到下午在洞中,那个女尸以她的功德报答了沈瑾清和张启灵两人,他的记忆开始有了松动。 如果说原本的记忆是一张张图片,那么他现在的记忆已经是一段段的视频了。 经历过无数次的失忆,张启灵已经对这种事驾轻就熟了,凭借这些许的“视频”,他推衍出了大部分的记忆…… 所以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没有无邪! 他的记忆中没有无邪的存在……他原以为他们曾经是相识的,但事实却是,无邪从未在他此前的生命中出现过。 所以,为什么无邪对他那么地熟悉和亲近? ------------ 第21章 不识好人心 张启灵在整理好自己的记忆后,敲开了沈瑾清的房门。 他总觉得,沈瑾清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他下午就问过无邪了,无邪没有对他说实话,这时候再去问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他选择来找沈瑾清。 也许,她会告诉自己这一切的答案…… 沈瑾清打开房间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外,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的张启灵。 沈瑾清:…… 大晚上的没事跑她这儿来干什么? “虽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小哥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沈瑾清当然知道不可能了,谁家走错房间还会乖乖敲门啊? 张启灵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沈瑾清, “我是来找你的。” “……” 沈瑾清很想直接把门关上,但想了想,还是让张启灵进去了。 不为什么,纯粹就是她打不过人家…… 一进门,张启灵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的记忆恢复了,在我的记忆中,我跟无邪的确不认识,但我不相信。” 沈瑾清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噎。 你自己的记忆你都不信,你找我有什么用啊? “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怀疑是鬼上了你身,让我帮你驱鬼?” 沈瑾清往床上一躺,接着又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两下张启灵,摇了摇头, “挺正常的啊,没有鬼上身啊,我就说嘛,谁家鬼的胆子那么大……” “无邪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出沈瑾清是有意岔开话题,张启灵索性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沈瑾清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小哥,以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个话题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了吧?我们才认识一天多啊,我难道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出卖我老板吗?我沈瑾清是这样的人吗?” “是。” 张启灵笃定地点了点头。 下午沈瑾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无邪的答复,张启灵看到了她的反应,还有刚刚这句话,她说不会出卖无邪……也就是说无邪的确是欺骗了他…… 张启灵确信沈瑾清的态度是希望他们相认的,所以才会来问她。 沈瑾清:…… 看人真准…… 要不说小哥你能干族长呢?真是慧眼识英才啊! “咳咳,事先说好嗷,我是不会出卖我老板的,具体的事情经过,小哥你还是得去问我老板去,我只能帮你一把,让他认下这件事。” “好。” 张启灵没有犹豫,果断答应了这件事。 ……………… “然后……然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沈瑾清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已经全部坦白了。 后面就是小哥到无邪房间里来了,她则是在外面偷听……咳咳,是把控,把控一下里面的情况,以免无邪抵死不认,小哥恼羞成怒,直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吧? 沈瑾清一想到无邪那副犟种模样,还有小哥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得,她还是好好盯着这两人吧! 好在这俩聊天的氛围还行,没有那么的剑拔弩张。 无邪听完了沈瑾清的话,思索了片刻,问了一句, “小哥说他的记忆恢复了?” 沈瑾清点了点头,但面上有些疑虑, “那女尸的功德分作了两份,本就不多,我拿的还是大头,小哥那边的效果应该没有那么好,我估计也就是个六七成吧,最多就恢复这么些了。” 不过就这也够用了,好歹不用满世界跟捡碎片似的捡他那记忆了……百岁老人辛酸过往,啧啧~ 沈瑾清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幅张启灵破破烂烂,满身是血,但还是蹲在地上认真地捡着碎片的画面……这谁看了不说一句虐待老人啊? 再抬头时,沈瑾清就看到无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顿时浑身一颤。 无邪直接开口问道, “那个功德……” “别想了!这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小哥救了那么多人,记得恩情的都没几个,难道你还指望那些鬼都能知恩图报吗?” 沈瑾清赶紧摇了摇头,把无邪的妄想给打碎。 她一直秉持着修道者应心怀天下的理念,每遇到这样的孤魂,都会送他们一程,但时至今日,这样的情况她也只碰到过一次,可见这种事有多罕见。 虽说她没有阴阳眼,这些孤魂能被她撞上的也不多,但这些年加起来,也超度了有十数只了,还不是只遇见了一只这样有恩当场报的好鬼? 想要指望这个让小哥恢复全部记忆,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邪没再说话,他知道闷油瓶找记忆找得有多苦,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他本该知道的,世间事哪有容易的?何况对他们这些人而言…… 不再想这不可能的事了,无邪又把注意力投向沈瑾清“投敌”这件事…… “大人!我冤枉啊!” 沈瑾清一看无邪这样,就知道他是要问罪来了……果然善解人意什么的都是假的! 沈瑾清抹了抹眼角,一脸的情非得已, “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小哥那武力值,他要找我的麻烦,我怎么跑得了啊?但是!但是我的心绝对还是吴山居的!老板你永远是我的老板!吴山居就是我的家!” 沈瑾清一脸的坚定,就差赌咒发誓了。 无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行了,别装了,要是有机会,吴山居第一个揭竿起义的就是你……你的人品我还是很放心的。” 沈瑾清:…… 阴阳我是吧? 不给钱还pUa员工……你就说我该不该起这个义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小哥相认?” 无邪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沈瑾清,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她真的不想说,闷油瓶是不会逼着她的。 沈瑾清靠在墙上,刚才脸上的表情此刻已经全部消失,她随意地抬手绕了绕她的发丝,缓缓开口道, “因为不想看到你这样。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哥或是我师父,我至亲至爱的人,他们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瞒着我,独自承担痛苦,我会比他们更痛苦……” 无邪有些微愣,沈瑾清则是继续说了下去, “推己及人,如果回到这儿的是小哥和胖子,你会愿意他们这样瞒着你吗?” 无邪当然是不愿意的。 他愿意陪着小哥寻找记忆,小哥也替他去守了青铜门,九门和汪家的这些事,本来与胖子都无关,但他还是一路陪着他们,不离不弃…… 他们……是他至亲至爱之人…… 既然上辈子都愿意彼此生死相随,现在也实在没必要把他们甩开。 “而且,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不是吗?” 沈瑾清没有直接告诉小哥,就是为了让无邪自己决定要不要说。 小哥不会逼着沈瑾清说,自然也不会逼着无邪把这些说出来……但无邪还是坦白了。 他不愿意骗小哥,下午在船上,他也只是生硬地说了句不认识,就再没有了下文,如今也不想再编些话来搪塞小哥。 无邪垂眸轻笑了一声,他居然被个孩子给教育了…… 沈瑾清知道,无邪这是接受了她给的理由,顿时又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看,我就说我的心是向着老板你的吧~” 无邪站起了身,走到了沈瑾清的身前,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这一巴掌下去,无邪顿时神清气爽,笑容一瞬间从沈瑾清脸上转移到了无邪的脸上。 怪不得人家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呢……确实挺爽的。 靠!是你家孩子吗你就打?! 沈瑾清抱着脑袋跑到了房门口,这一巴掌打得实,她疼得滋哇乱叫,偏偏是她出卖无邪在先,又不能指责他,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她哥打得都没这么狠……现在没人能比她更能理解黎蔟了,这是她的知音啊! 她算是明白了,跟着无邪真是没法混…… “你那点破事我再也不掺和了!捞不着好还被你打!我不干了!” 沈瑾清撂下这句话就赶紧把门关上,捂着脑袋就走了。 不识好人心!!! 无邪看着合上的房门,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胖子啊胖子,这可就剩下你了啊,可别说哥几个把你给落下了,明天,明天就要见面了啊…… 那点事全都抖落出来了,他也不打算再瞒了,坦白呗,正好冲击冲击胖子那岌岌可危的世界观,告诉他这个世界到底有多tnd离谱。 ------------ 第22章 清早 第二天一早,沈瑾清就下了楼,来到了大堂吃早饭。 没办法,这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呢,虽说现在不至于早上五六点就起,但也还是就睡到了七点多。 本以为她是第一个起来的,却没想到无三省已经坐在了桌子前。 沈瑾清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主动打了个招呼:“三爷。” 无三省看着沈瑾清,笑得和善, “小清起这么早啊?” 沈瑾清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情况啊这是?无三省这是拿错剧本了? “嗯,习惯了,三爷这是?” 沈瑾清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无三省,这老狐狸是要干嘛啊?怎么看着像是专门来找她的? “奥,我这也是习惯了,做我们这行的嘛,半辈子都是在地底下过的,日夜颠倒也是正常。” 沈瑾清面上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一句,信你个鬼,老狐狸就是来逮我的吧! “小清啊,你是怎么想着跟我大侄子无邪干的?他那铺子生意也一般啊……” 无三省似是随口一问,实际上眼神一直盯着沈瑾清呢。 沈瑾清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我是孤儿,没钱上学,是老板收留了我,我没想要钱,就想要个能吃饭的地方,能活下去就好……” 无三省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这让他原本的那些话都堵在了喉口,一时有些凝滞。 沈瑾清:我想要钱啊!我做梦都想要!你大侄不肯给,我能怎么办啊? “是这样啊……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有这一身本事,还以为是家传的手艺呢。” 无三省这话说得没错,现在这年头,能有这些本领的,基本上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了,像是九门中的齐八爷,他的奇门八算就是家传的,可惜到最后也还是没能传下来。 毕竟现在的人已经很少会被家里人送到山门中学艺了……沈瑾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小时候被遗弃,一个道士把我捡了回去,收我为徒,学了几年本事,后来……后来我师父没了,我就自己独自流浪了。” 对不起了师父,您老先下线一会儿……沈瑾清在心中默念一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师父也确实不在这世上。 无三省:…… 不是,身世这么凄惨?这让他怎么往下说啊? 看着暗自神伤的沈瑾清,无三省轻咳了一声, “咳咳,那个,小清啊,我不是故意戳破你伤心事的……” 沈瑾清抬手制止了无三省,没让他接着往下说,她故作坚强地笑了一下,只是眼中的伤心难过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没事,三爷,我早就已经接受了,亲缘浅薄,这就是我的命……” 无三省还不死心,又劝了一句, “小清啊,你看你这本事,跟着我大侄子也浪费了,不如过来跟着我干,你看怎么样?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知道感恩,不愿意收无邪的钱,但也不能就这样在他的铺子当一辈子小伙计吧?这不就埋没了你一身的本事了吗?你师父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啊。” 无三省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眼底却满是锐利的光,逼视着沈瑾清。 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在世上连亲人都没有的人,把她留在无邪身边的风险太大了,他们赌不起,还不如就让她跟着自己。 况且,沈瑾清这一身的本事,他看着也确实挺眼馋的……他那大侄子也是,从小到大,随便跟谁相处一阵,都能让人家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还真是邪门了。 原来那小伙计也是,工资都发不起了,还帮着无邪守铺子呢。 他这随便收留的一个孩子,居然又是玄门高人,这找谁说理去?而且人家还真愿意在他那吴山居里白干…… 无三省想着想着,搓了搓牙花子,这难道是什么特殊体质?总不能真是那什么狗屁的人格魅力吧? “那倒不用了,三爷……” “为什么?我这边的待遇绝对比无邪给的高!” 无三省赶忙打断了沈瑾清的话。 果然,沈瑾清一定要跟着无邪,到底是有什么企图?她到底是谁的人? 他们的计划还没开始,无邪这时候应该还没有走进汪家的视线中,那她又为什么早早地潜伏在了无邪身边? 无三省脑中思绪万千,却被沈瑾清的下一句话给全部搅散了…… “不是,是我们老板说了,三爷您也没留个后,还天天在墓里蹿,不知道哪一天就……他还说,您的盘口早晚都是他的,到时候我们这些一早跟了他的伙计,他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沈瑾清每说一句,无三省的脸便黑了几分,等到她说完,无三省的脸已经黑得跟墨汁似的了。 沈瑾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无三省的脸,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实际上,她的手在下面狠狠掐着大腿根,生怕笑出了声来。 无邪啊无邪,你也有今天! 哎呀呀~老板啊,你三叔好像黑化了呀~ 楼上刚出了房间门的张启灵,正好听到了沈瑾清的这句话,又看到了无三省那漆黑的面色,正要下楼的脚步顿了顿。 路过无邪房门时,张启灵深深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接下来的早饭,沈瑾清吃得那叫一个身心愉悦啊,脑门上的包好像都不疼了。 看到张启灵下来,她还热情地招了招手, “小哥,早上好啊!” 张启灵对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离沈瑾清最远的位子上。 沈瑾清看得一脸莫名,昨晚是她被张启灵卖了吧?怎么搞的好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似的? 她不知道,张启灵已经在心里默默给她加了个睚眦必报的标签了……昨晚无邪多半教训她了,她这是在报复吧…… 无三省也是沉默地吃着饭,身上散发着一阵低气压。 无邪下楼时,正好听到沈瑾清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谢谢姐姐!” 向下一看,见到的就是女服务员一脸笑容地递给了沈瑾清两个水煮蛋,被这一声姐姐喊得更是心花怒放,又连忙端出了自家腌的萝卜干来给她,两人谈笑间,场面十分温馨。 沈瑾清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那服务员本就乐意多照顾一下她,主动给她加了两个蛋,看她的模样本来以为是个性子冷的,跟那黑衣小哥似的,却没想到沈瑾清的嘴这么甜,顿时对她更是喜欢了…… 这边是温馨欢乐的氛围,饭桌的另一边,无三省和张启灵却是沉默无比,满眼只有碗底的白粥。 无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怎么没见沈瑾清对她老板那么殷勤呢? 无邪刚在脑子里这么想,就见沈瑾清笑得满脸灿烂,举起手,对着他喊道, “老板,早上好啊!” 无邪:…… 不对劲,昨晚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怎么今早上就这么殷勤了? 无邪坐了下来,跟吴三省打了个招呼,却见无三省朝着他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扒着碗里的粥,不愿意搭理他。 无邪:??? 他三叔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他了? 昨儿不刚揍了大魁一顿出气吗? 懒得管这档子事,他们抓紧吃完,还要去干活呢。 几下把早饭给吃了,磻子和大魁早就已经把装备收拾好了,那女服务员跟沈瑾清聊得欢,知道他们要去斗里,还叫了个娃娃给他们领路。 走之前沈瑾清还望着那服务员感慨了一声, “真是民风淳朴啊~” 无邪嘴角抽了抽,哪儿的民风?这儿的吗?是诓骗他们进尸洞的民风,还是过会儿那小娃娃张口要钱的民风? 几人就这么跟着那领路的娃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那孩子站定,伸手一指,众人便知道,这是到地方了。 几人抬头望去,果然是个峡谷,塌方后被石头给堵住了,跟那服务员口中说的,冲出了一百多个人头的人头山正好能对上。 沈瑾清气喘吁吁地拉着无邪的背包带子爬了上来,一听这话,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老天爷啊,终于是到了! 两个小时的山路啊!还是以这几个人的走路速度……沈瑾清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后面全程拽着无邪的包被拖在他们后面,说是一路爬过来的都不为过啊! 该说不说,带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人家孩子这钱就该赚啊! 果然,地方到了,那娃娃却不肯走,一伸手,当场就开口要一张五十的。 无邪和沈瑾清直接就是将目光投向了无三省,反正他们没钱…… 无三省看到两人都在望着他,眼角一跳,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递给了那孩子。 那娃见这趟还有意外之喜,比他想象中挣得还多,顿时大喜过望,一把将钱抢了过来,乐呵呵地就跑了。 大魁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嘴里念叨着,“这山里娃可够市侩的啊,真是人为鸟死——” 磻子上去就是一脚,有没有文化啊?为鸟死?谁TM去为鸟死啊? 沈瑾清不忍直视,这一脚踢得,绝对是夹带私货了。 看来无三省应该是早就对大魁有所怀疑了,而且这事磻子也知道。 她就知道……昨天在船上也是,就数磻子下脚最黑啊! 昨天已经耗了一天了,又从服务员那儿知道了这儿经常有盗墓贼光顾,这时候已经耽搁不得了,众人二话不说就开爬。 沈瑾清哀嚎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好在这些石头还未松动,这山也不高,倒也不算难爬,没一会儿也就翻了过去,倒是没见到什么人头。 只是沈瑾清能感受到,这里死过很多人的尸气还尚且存在。 ------------ 第23章 有人捷足先登 “来吧,人才,到你展示的时候了。” 翻过了人头山,沈瑾清正蹲在地上喘气呢,就听见无邪的这么一声,差点被气得岔气了。 说的是人话吗?!还没歇一会儿呢,就又要被拉起来干活…… 抬头看了无邪一眼,沈瑾清嘴型动了两下,但没有发出声音来,随后就又低下头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等会儿,我再歇一会儿。” 无邪虽然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但也能估摸出这是在骂他呢。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多难听的骂他都挨过,这才哪到哪啊? 就是黎蔟,骂他也是指着鼻子直接骂的……沈瑾清骂他还没发出声来呢,这都算不错的了。 无邪有求于人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他不是看不出来墓在哪里,只是这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所以才会把这活儿交给沈瑾清。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旁边几人,想起沈瑾清说过她能看风水,他们又都见识过她的本事,此时都是满脸的期待。 感受到几人投来的目光,沈瑾清在心里长叹了几句。 造孽啊!她怎么就跟着这几个出来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体质这么差啊?比不过这几个年轻力壮的就算了,她就连无三省这个岁数的都比不过…… 沈瑾清蹲在地上歇了没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眺望了两眼远处的山脉,随手指了个方向,然后又蹲了回去, “就那儿,顺着那儿走。” “就这么一眼你就能看出来?这位妹子,你别是唬人的吧?” 大魁面带犹疑地问道。 昨天沈瑾清收服女傀时他被吓晕了,没有看到,后来虽然听磻子讲了这件事,但对于沈瑾清这身本事的认知到底还是没有深入人心,此时见她这么随意地就指了个方向,当即就提出了怀疑。 沈瑾清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收回了目光。 这哥们天生反派圣体吧?是个人说句话就要杠……亏得这是遇见她了,但凡换个人,这时候早就拿脚踹他了。 果然,下一秒,无三省的脚就踹了过来, “哦,人家不懂?人家不懂你懂是吧?你来指个路啊!屁话多,老子带你出来还不如带头驴呢,好歹还能拉行李!” 听完无三省的话,沈瑾清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这一脚踹得太爽了! 心情好了,沈瑾清也就贴心地为几人解释了一番, “水绕便是龙身泊,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那块地流水环抱,枕山抱水,本就是风水宝地,而且,这地方四象毕备,又有来龙之象,明显是个大墓。” 说罢,沈瑾清又跺了跺脚下的这块地,指着远处的一片林子,笃定地道: “这里有那么多的人头,正是在塌方后,从那大墓的陪葬坑冲过来的,所以,顺着这个方向,便可直抵龙头,那,才是我们要找的正地方。” 沈瑾清说罢就不再管他们了,她说的都是最简单的知识,凡是盗墓贼就没有谁是没听过的。 他们干这行的,多多少少对于风水都有所了解,也明白沈瑾清这是在有意解释,把这话掰碎了讲清了给他们听…… 磻子没好气地又用胳膊肘狠狠地杵了一下大魁,这个没眼力见的! 都说了人家妹子是正儿八经的高人! 大魁讪讪地喊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沈瑾清举目望去,北山有盘龙之象,这个墓的穴位乃是子午穴位,是天子墓的穴位,阳气极重,非一般人可承受…… 那铁面生也是活该,贪心过了,便是自寻死路,这样的吉穴本也不该是他长眠之地,不怪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活活被小哥掐死。 饶是沈瑾清也不得不叹一句,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讲理,都躺棺材里了还是躲不过去,偏偏干他们这行的,又是最信命也最不信命的一群人…… 既然已经知道了位置,眼下已经快中午了,那地方离得远,即便现在就开始赶路,他们也未必能在天黑前走到,自然是不能再耽误功夫了。 几人加快了脚程,大魁人高马大,在前面开路,众人跟在后面,无三省手里还拿着地图,一边走一边比对着。 这山上都是林子,翻过几座山,众人就已经被成片的绿色晃了眼了,满眼都是绿色,眼睛都花了……就在这时,前面开路的大魁突然停了下来。 磻子跟在他后面,本就眼花,没注意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顿时怒骂出声, “干嘛呢?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大魁没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指了指一边的草丛,沈瑾清他们转过头一看,只见那草丛中有什么正在闪烁着。 磻子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手机。 将手机捡了起来,磻子发现这手机上还有血水,赶忙把手机递给了无邪。 无邪打开了手机一看,电话本里面的几个号码全是外国号码,其余就再没有什么信息了,看来对方应该经验老到之人。 无三省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手机明显是刚丢下不久,说明有一行人赶在了他们前面,搞不好还是外国佬,他可是知道,那些有钱的外国佬一个个手段不得了,身上肯定不缺枪械。 这下有些麻烦了…… 但已经走到这儿来了,谁也无法退回去了,何况他们这行本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东西,哪回不是生死一线?就这点事,还不至于吓退他们。 众人接着往前走,就在沈瑾清快要坚持不住,无邪的背包带子都快被她拽断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地方了。 此时是下午四点不到,但冬天天黑得早,林子中又比较暗,光线已经开始不好了。 望着前面的林子,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众人走到近前,发现这里足有十几个几乎完好的军用帐篷。 在里面翻了翻,帐篷里还有不少东西,有些是生活用品,有些是工具,甚至还有发电机和几桶汽油…… 沈瑾清和无邪对视了一眼,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了两个瓶子,蹲在地上,开始往瓶子里装汽油,直到装了满满两大瓶的汽油他们才收手。 边上几人都看不明白两人的动作,但只有他们俩才知道,回头在下面遇到虫子时,这东西有多好用…… 倒好汽油后,两人又把汽油桶放回了原处,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放进了背包内。 无邪看了看包里装满油的瓶子,又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张启灵,不由地笑了出来。 一个是油瓶,一个是闷油瓶,还真是…… 沈瑾清抬眼瞧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起自己的背包来了。 反正无邪一向这么奇奇怪怪的,动不动就笑一下的,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不过这天快黑了,又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再加上他那邪门体质……他不会是撞邪了吧? 沈瑾清不放心地又抬头看了一眼,见无邪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没再管他了。 她已经确定了,无邪这就是单纯的有些莫名其妙而已…… 倒是张启灵,还没明白无邪刚才望着他笑的那一下是怎么回事,就见他已经收回目光,没再看自己了。 张启灵:…… 无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是在提醒自己? 张启灵蹙眉,眼神锐利地在山林中扫视了几圈,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走了一天的山路,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耗光了,此时众人生了火,打算简单对付一顿晚饭。 说是简单对付还真的很简单,就是压缩饼干就着白水,连口热乎的都没有。 看着张启灵还站在一旁,无邪招呼着他过来。 就在此时,沈瑾清从包中取出了一个棉布裹着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枣花馍,个个造型精致,看着就好吃。 正在往嘴里塞压缩饼干的众人:…… 沈瑾清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枣花馍吃了起来,无邪虽然不像当年的他一样吃不下这干噎的压缩食品,但眼下有了更好的,他何必还要委屈自己的嘴巴和胃? 无邪神情自若地伸出手,从沈瑾清的包裹中也拿了一个。 动作优雅至极,毫无伸手抢了别人食物的自觉。 沈瑾清看着一只手从自己的包裹中把馍拿走,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朝着无邪瞧了过去。 无邪面不改色地吃着手中的枣花馍,随口说道,“回去给你发工资。” “咳咳!” 沈瑾清咳了两声,收回目光,默默地又拿起一个馍递了过去。 你早说这话不就得了吗?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小气似的,难道无邪不发工资她就不给他吃了吗? 团结友爱互帮互助那是应该的!她沈瑾清的觉悟就是如此地高! 无邪接过馍,轻笑了一声,递给了一旁的张启灵, “小哥,给你,别总吃那压缩饼干了,对胃不好。” 张启灵没有拒绝,收下了无邪递给他的枣花馍,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 沈瑾清:…… 借花献佛,真有你的!合着好事都让你干了呗! 无三省:…… 你小子眼瞎啊?眉毛下面挂俩蛋,光会眨眼不会看! 你三叔这么大岁数了,还在边上啃着这噎死人的饼干呢,你怎么不说给你三叔拿一个? ------------ 第24章 盗洞 当然,沈瑾清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将包里的枣花馍给众人分了一圈,基本上也就没了。 反正这大冷天的,这东西不吃完,再放一天也该硬了,到时候还不如那压缩饼干呢。 这馍是早上那女服务员给她装的,这是他们这儿过年时的传统,各家都备了不少。 那女服务员知道沈瑾清要进山,特地给她带着做干粮的。 呜呜呜,人间自有真情在啊~沈瑾清觉得嘴里的馍吃着吃着怎么还有股温情的感觉呢? 无邪斜眼看了沈瑾清一眼,这也是傻人有傻福吧……他当年傻乎乎的时候,身边人也都挺照顾他的。 沈瑾清:……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へ ̄) 张启灵一边吃一边看着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笃定地道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见几人都凑了过去,他又解释了一句,这地方是祭祀的地方,他们脚底下估摸着就是祭祀台。 沈瑾清没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陪葬坑一般在墓室的两侧或是外垣,沈瑾清看了眼吉穴的位置,估摸了一下,这里约莫真是祭祀台。 啧,要不说人家就是专业呢?看两眼这个抽象的地图,就能理清楚他们现在的位置…… 毕竟是老本行,老张家家传的手艺……百年老字号,值得信赖! 无三省蹲下身来,捻了些土闻了闻,摇头叹息了一身,太深了,还是得下两铲子才能确定位置啊。 众人拼接好铲子,按照无三省给出的位置下铲,那铲子被敲下去了十几节,无三省搭在钢管上的手突然感受到了动静,招呼他们停了下来。 铲子被拔出,最下面的铲头带出来了一些土,大魁拿着铲头走到了火堆边上。 借着火光,众人看清了那土,不由地脸色有些难看,就连张启灵,都是微微蹙眉,神情凝重。 只见那土,如同在从血里捞出来似的,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红色的不明液体。 无三省捻了一些,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土带血,尸带金……朱砂封顶,这是大凶之墓啊! 搞不好下面就是个血尸墓…… 对于这东西,沈瑾清也是只听过没见过,此时她正在边上看热闹呢,就见无三省的目光突然移向了自己。 沈瑾清:??? 看我干嘛?你们一帮专业的,不会是打算指望我这个外行吧? “小清啊,你帮我们算算,这下面到底去不去得?别来这么一趟,还把命给赔上了。” 听到无三省的话,沈瑾清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地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这下面可是无三省精心挑选的引着无邪入局的第一站,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打道回府呢? 不过是想让自己说一句安抚人心的话出来…… “三爷,在车上我就说过了,这趟您必然是求仁得仁求果得果。” 沈瑾清没说下面怎么样,只是笑着复述了一遍她曾说过的话。 无三省盯着她,良久,笑了出来。 “很好。” 随即又转头看向磻子和大魁, “那就挖开吧。” 沈瑾清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这一趟无三省的目的能达成,不过,他们这几个人到了下面有没有事,还能回来几个,她可就不保准了…… 但无三省也不在乎,看沈瑾清这样就知道,就算出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他们谋划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就这么前功尽弃的。 两人听到了无三省的吩咐,拿起铲子就开始往下挖,却不是顺着一个洞不停地挖,而是各个位置都下两铲,然后将铲头都拿给无三省。 无三省点了支烟,望着脚下刚挖的铲洞中翻出的新土,又将每个铲头都闻了一下,随后取出刀,将地上的铲洞连了起来。 不一会儿,古墓的轮廓就已经被无三省画了出来。 沈瑾清看着有些咂舌,朝旁边的无邪问道, “老板,这手艺你会吗?” 无邪没说话,他下墓不靠鼻子,也没办法像他三叔一样闻出这些泥土的区别,或者说,他在选择吸食费洛蒙时,就已经放弃了他的嗅觉。 但他不会这个,却不代表他不会别的。 堪舆,地理,甚至是历史、人文……为了古潼京计划,为了覆灭汪家,无邪短短几年就学了别人几辈子要学的东西…… 就说这盗墓贼探穴定位的本事,无邪自问也不弱于他三叔多少了。 别的不说,光凭两只手摸,两个眼睛看,他就能分出这些土的区别……没办法,嗅觉作为人体的一个重要感官,少了之后对他的影响确实不小。 黑瞎子为了让他在丧失嗅觉后仍能时刻保持对危险的判断,可没少折腾他,所以他的其他感官都要更灵敏些。 无邪蹲下身来,捻了一缕地上的土,递到了沈瑾清的面前。 沈瑾清不解,用眼神询问无邪,他这是什么意思。 “受环境和下面埋葬的东西的影响,这些土的成分会有细微的差别,老练的盗墓贼都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无邪说这话面色严肃,语气透着几分认真, “来,尝尝。” 沈瑾清:??? “尝?用嘴?” 无邪点了点头。 沈瑾清有些半信半疑,但她对这东西还真的挺好奇的。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土,放进了嘴里。 没什么味道啊?就只有一点土腥味……果然有的活儿就只能给那些专业人士干…… “老板,你就是靠这么尝这些土来判断穴位的?” 这么想着,沈瑾清都有些同情他了,上辈子估摸着把祖国大地的土都快尝遍了吧。 “不是,我靠眼睛看。” 沈瑾清:…… “我嫌这法子太脏了,基本不怎么用。” 沈瑾清:…… “那你还让我尝?!” “你们年轻人肠胃好,不怕。” 沈瑾清沉默良久,问出了一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了。 “……你这样真的没挨过揍吗?” 连她都快忍不住了…… 听到这问题,无邪还真认真地思索了起来,片刻后回道, “没少挨,是人的不是人的,我都挨过。” 沈瑾清点了点头,这么说她心里就舒服多了。 该的啊~你纯自找的! 还是揍得轻了,下次得换小哥这个级别的来揍…… 另一边,无三省经验丰富,决定从后墙打进去,不成就再想别的办法。 三人都是老手,打盗洞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一路挖到了墓的砖顶,听到大魁在下面的呼喊,沈瑾清先下到洞中,无邪随后,张启灵最后下来。 沈瑾清拍打着身上的土,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 盗洞窄小,但下面这块却被大魁挖得很大,还清理出了一片砖墙。 沈瑾清正瞧着呢,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动作轻盈,完美落地的两人,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优雅,真是优雅…… 战国墓一般是直土坑,这盗洞就是从上到下,直直打下来的七八米的深坑,沈瑾清是用手脚和身子撑着洞两边,一边爬一边滑着这么下来的。 结果这两个……好家伙,七八米的坑他们直接跳啊! “10分!” 沈瑾清一抬手,给两人的落地姿势打了个十分。 体态优美,动作轻盈,没有负伤,完美! 张启灵:…… 无邪倒是笑了笑,走到沈瑾清身前,说出了一句让人心中一寒的话, “你0分,回吴山居之后加练。” 看到沈瑾清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无邪却是笑容更甚了。 原来黑瞎子当初训他的时候这么爽啊? 现在也轮到他来训练别人了啊……你还别说,这换个位置就是舒服多了。 不过看到沈瑾清这样,无邪就想起了他自己,当初他下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狼狈……算了,这破事就不去想了。 无邪不想给自己找气受,他对当年的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沈瑾清的体质确实没多好,天天在学校待着的高中生,身体素质能好才怪了呢。 无邪说这话可不是吓唬她,他是真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给沈瑾清练练的,就这体质,别说下墓了,跑两步路都费劲,像她这样,能不能活过五十都够呛……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没个山里几岁的娃娃身体好。 沈瑾清看无邪不像是开玩笑,瞬间就是眼前一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惨淡生活。 既然已经注定要受这个罪了,沈瑾清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学成一个高手,回到原来的世界还能好好得瑟得瑟。 “老板,你说我要想练成小哥那样,需要多久啊?” 无邪:…… 真敢想啊……他都没想过有一天能打得过闷油瓶…… “从明初开始练,应该差不多,到时候清军入关你还能出把力呢。” 无邪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撂下这句话,就转头去看那面砖墙去了。 “……” 那不就是彻底没希望嘛?! ------------ 第25章 石棺 那边,大魁的手快碰上那砖墙,却被张启灵一把拦住, “别碰!” 张启灵眼神极其锐利,语气冰冷,含着警告,把大魁吓了一跳。 这边的声音也将沈瑾清吸引了过去。 “三叔,你这伙计可够不懂事的啊,什么的都还没看清呢,上来就上手啊?别什么时候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无邪嘴角噙着几丝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目光紧盯着大魁,口中却是在对着无三省说话,语气中不含半点温度。 无三省也看向了大魁,淡淡地道, “是够不懂事的。” 张启灵没管两人在说什么,自己伸出两根手指,放在那墙上面,沿着砖缝摸了起来,半晌,停了下来,开口对着众人说道, “这里面是防盗的夹层,这些砖头都必须往外拿,不能往里面推,更不能砸!” 不能推?也不能砸? 这严丝合缝的砖墙,怎么可能把这些砖给取出来? 磻子摸了摸墙,把这话给问了出来。 来了来了! 沈瑾清瞪大了眼睛,就等着张启灵的下一步动作呢。 张启灵没有回答磻子的问题,自顾自地摸起一块砖,一发力,竟然活生生地用两根手指将这砖头从墙壁里给夹了出来! “嚯~~~” 沈瑾清自动给张启灵配了个音效,见众人都向她看来,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张启灵,示意他们看小哥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张启灵小心地将那块砖放在了地上,指了指砖后面的暗红色蜡墙,说道, “这墙里是炼丹时候用的矾酸,被打破后,这些强酸会瞬间浇在我们身上,将人烧得皮都不剩。” 这话一出,众人都咽了咽唾沫,不禁有些后怕起来,看向大魁的眼神更加的不善了。 一个蠢货,险些害死整个队伍,这次要不是有小哥出手,还不知道他们这帮人会被这个蠢货坑成什么样呢。 就连大魁自己,都是冒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在心中将张启灵的重视程度又提了一个档次。 人家是真的高手啊,还救了他的小命…… 所以张启灵再吩咐他时,他忙不迭地就往下挖了一个五米的直井。 挖好后,张启灵从自己的包中针头和管子,将管子与针头连好,目光转向一旁的磻子,磻子立马会意,把火折子打了起来,将针头烧红。 张启灵动作小心地将针头插进了蜡墙里,瞬间,便有红色的矾酸流出,顺着管子流入了大魁挖的直井中。 片刻,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流光了,蜡墙也变成了白色。 张启灵收起管子和针头,点了点头,众人立马开始忙活了起来,把那砖墙上的砖搬了下来。 无三省经验老道,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往里扔了个火折子,随后借着火光,观察起了里面的环境。 借着那点火光,他们看清了墓室里面。这地上铺的是整块的石板,石板上还刻满了字,这些石板的排列方式与八卦相似,顺着一定的规律,墓穴的四周则是八座长明灯,当然,已经灭了。 最显眼的,还要数墓穴中间的那只鼎,非王侯贵族不可用,看来这个墓还真是有些说道。 他们是从墓室的北面打穿进来的,而墓室的南面,也就是他们正对着的方向,放着一口石棺,石棺后面,则是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走道。 沈瑾清扫视了一圈这个墓室,撇了撇嘴,逼格真高,又是大鼎,又是日月星辰啊什么的,可惜最后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口石棺中的尸体,正是这个墓的原主人——周穆王。 望向那口石棺,沈瑾清眼睛微眯,这棺材上的煞气都快化形了,里面的东西似乎在感受到活人的阳气后,已经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 啧,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墓,他们这帮人闯进来,抢人家的陪葬品,还把原主人打一顿,是不是有些不讲理了? 沈瑾清摇了摇头,这周穆王若是还未化成血尸,她还能使些手段,可这尸体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一时还真没什么办法。 既然法术超度不行,那看来就只能物理超度了…… 无三省先一步进了墓室,闻了闻,似乎是确定了没什么危险,这才招呼着其他人进去。 进去后,无三省打量着地上的字,询问张启灵,能不能看出这墓室的主人。 张启灵摇头,什么也没说。 切!还装呢…… 跟在他们身后的无邪和沈瑾清齐齐朝着张启灵望去,接着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了视线。 两人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他们知道,已经恢复了六七成记忆的张启灵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周穆王,只不过是他不乐意说罢了。 无邪想到上辈子闷油瓶就一直是这样,跟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肯跟他说,非要他跟在屁股后面一点一点查。 他还以为这人对谁都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呢,结果后来去了墨脱,见到了喇嘛庙里的和尚,他才知道,这老小子对别人就是这么无话不谈的啊? 这么想着,他又对着前面的张启灵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手中的折子扔到边上的长明灯中,墓室骤然间亮了起来。 前面的张启灵用余光看到了两人的动作,眼角抽了抽。 他总感觉他现在做什么都能被这两人看穿……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磻子的欢呼声, “三爷,有宝贝!” 几人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潘子竟然爬到了墓中央的那个大鼎上,脸上满是兴奋。 其余几人都爬了上去,独留沈瑾清和无邪两人在下面。 沈瑾清知道那里面不过就是一个无头干尸,还有些首饰,她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至于无邪,他这都是二周目了,更没有必要去凑那个热闹了。 这流程他都熟…… 此刻沈瑾清正盯着那口石棺,感受到了里面的气息,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血尸本就要苏醒了,那四足方鼎乃是用活人祭祀的鼎,他们上去后,更是会将这血尸彻底唤醒…… 醒就醒吧,作为七星鲁王宫中的bOSS之一,这血尸苏醒只是时间问题,反正拦也是拦不住的。 沈瑾清扭头,给无邪打了几个手势,接着又蹲了下来,看起地上的石板来了。 无邪:??? 她手刚刚是抽筋了? 见无邪半天没反应,沈瑾清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无邪正盯着自己。 见自己抬头,他微微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你手抽筋了?” “……” 沈瑾清有些无语,向他解释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棺内有动静,注意点,随时准备跑。” 无邪又回想了一下沈瑾清的动作,愣是没看出来她是这个意思。 “不会打手势就直接用嘴说。” 沈瑾清:我这动作还不明显吗?! 你不看电影啊? ------------ 第26章 跑! 其实不用沈瑾清告诉他,无邪也知道这石棺内是什么,毕竟这血尸的脑袋他都亲眼见过了呢。 沈瑾清这意思也只是提醒他,别仗着重生就头铁,那里面的东西她也治不住,遇事还是先跑为上。 无邪当然不会头铁了,他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别说他现在还没恢复到他巅峰期呢,就是他巅峰时期,也没能耐硬刚一只血尸啊。 这种能把血尸的脑袋剁下来的狠人,他这辈子也就见过俩,闷油瓶,还有他那便宜师父。 但他那便宜师父多半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跟血尸拼刺刀的境地,所以,这么些年他也就见过闷油瓶能这么猛。 在沈瑾清的身旁蹲下,无邪对着她比划了几个手势,说道, “这个才是正确的手势。”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你这明显比我那个抽象多了好嘛…… “这东西的目的不是通俗易懂,而是信息传递。” 无邪看出沈瑾清的意思,随口答了一句,也低头看起了地上的字。 他上辈子可没有现在这知识储备,自然是对这些文字措手无策了,但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再看一遍,他自然要仔细研究研究了。 两人看的部分不一样,无邪精通古文字,他看的是石板上所记载的关于周穆王的事迹,沈瑾清看的,则是地上排列着的八卦。 半晌,两人同时抬头,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无邪微微蹙眉,这上面的字经过这么多年了,已经稍有磨损了,且文字排列无序,也没有标点,古人的行文和说话方式都与现在大不相同,所以他也只是大致看出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内容。 这里记载的事迹与他们从西王母宫得知的那些两两印证,倒也差不多。 他本以为能从这里得知更多消息的…… 沈瑾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这不是八卦。” 闻言,无邪收敛心神,定定地看向她。 沈瑾清继续说道, “这是一个聚气的阵法,本是借着这块风水宝地的瑞气,再配上那玉俑,让这棺中之人到达长生的境界,但这棺材的位置被人移了。” 说到这儿,沈瑾清微微一顿, “这墓乃是子午穴位,阳气极重,本不该产生血尸这般的阴物,但这棺材的位置被移到了墓室的南面,阵法逆转,反倒在那棺材处聚起了阴气,困住那棺中之人不得超生,怨气顿生,积年累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说到底,还是鲁殇王和铁面生造的孽……不过那周穆王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这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周穆王的长生机缘被鲁殇王抢了,鲁殇王又被铁面生这只黄雀给坑了,看似是最后赢家的铁面生,苟活了这么些年,最后临门一脚,被小哥给掐死了…… 这些人追寻一辈子长生,却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沈瑾清说完,就站起身来,缓缓看向了那口石棺。 “它要醒了。” 果然,就在此时,鼎上面传来了无三省的骂声, “快出来,祭祀用的鼎你也敢钻,你想当祭品啊?” 沈瑾清知道,这是磻子已经跳进鼎里去了。 在鼎中的潘子却没被这话吓到,反而呵呵一笑,说道, “三爷,我又不是大魁,您别吓唬我。” “别胡闹,快出来!” 无三省看一旁的张启灵脸色已经不对了,眼睛紧紧盯着那石棺,知道多半是出事了,赶紧招呼着磻子从鼎里面出来。 在下面听到他们对话的沈瑾清在心中叹了一句,已经晚咯~ 就在这时,墓室中传来了一声“咯咯”的声音,却不是从棺材中传来的,而是张启灵发出来的。 沈瑾清看原著时,对这一块就很好奇,她倒是知道些通鬼神的法子,却没见过谁能和血尸对话的,所以一直想要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粽子语”。 不过现在听来,无邪形容得还挺形象,确实是挺像青蛙叫的…… 张启灵没有张嘴,却不停地发出“咯咯”的声音,看得鼎上的其他三人心中一寒。 无三省见张启灵的表情如此恐怖,一把就将磻子从鼎中拉了出来,几人一跃,就从这鼎上跳了下来。 突然,张启灵不出声了,整个墓室静得吓人。 过了许久,墓室内都没有任何动静,无邪扭头一看,却见沈瑾清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下一瞬,那棺材板突然向上翻了一下,好在没有翻开,整个棺材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接着,棺材中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同样是青蛙叫一般的“咯咯”声,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跟张启灵对话呢。 大魁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三省到底是见过世面,虽然脚也已经开始抖了起来,但到底是没有摔倒。 沈瑾清此时却是有些想笑,她刚才感受到,在张启灵从鼎上下来后,身上的麒麟气息就已经将那棺中的煞气压了下去。 那棺中的血尸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人不好惹,但又拉不下面子就这么把他放走,所以琢磨了半天,打算虚张声势,吓唬张启灵一下。 估计也是看小哥太好说话了,沈瑾清听不懂他们说的尸语,但也能猜出来,估摸着小哥刚才的用词挺文明礼貌的…… 张启灵听到棺中传来的声音,脸色十分难看,半晌,正要妥协,却看见沈瑾清跃到了那石棺上,顿时面色大变,朝着她喊了一声, “下来!” 沈瑾清没有理会,对着石棺施了一个手印,口中念道, “斗!” 就见那刚才还在抖动的棺材,突然安静了下来。 沈瑾清蹲在那石棺上,对着里面说了一句, “外面的人你招惹不起,这只是个警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沈瑾清大喊一声,“跑!” 接着就朝那石棺后的通道跑了过去。 其他几人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情况,就赶忙跟着一起跑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到沈瑾清靠在墓道的墙上,正在等他们呢。 见到几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沈瑾清笑了笑, “吓唬了一下那个家伙,再不跑怕它真急眼了。” 众人:…… 合着你那是吓唬啊?亏他们还以为沈瑾清这一下出手,直接把那粽子给镇压了……怪不得说完就要跑呢…… 张启灵也有些无语,转头看向无邪,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你都不管管? 无邪耸了耸肩,把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张启灵:…… 不过既然已经逃过这一劫了,众人也就不再纠结那个粽子到底有没有被镇压了,而是打量起了他们所处的这个墓道。 这个墓道是向下倾斜的,墓道两边都雕满了铭文,还有着一些石刻。 众人向前走去,沈瑾清跟无邪落在了最后,这边上的石刻无邪都看过了,自然没必要再看第二遍了,沈瑾清则是看不懂这些,也对此无意。 “你刚才那下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粽子被你怎么了?” 无邪对着身旁的沈瑾清低声问道。 别人不知道,但他清楚,那个血尸当初可是让他们全部跪倒磕头才放他们走的,怎么可能被沈瑾清的两句话给吓住?多半还是她的什么手段,压制了那个血尸。 沈瑾清冲他摇了摇手指,啧啧两声, “老板,怎么说你也是浙大高材生吧?能不能相信点科学?还真以为我随手结个印就能让那粽子灰飞烟灭不成?咱们这儿是悬疑频道,不是玄幻频道,能不能尊重一下马克思?” 无邪:…… 他身边到底哪件事科学了? 你是觉得穿越科学还是重生科学? 还有麒麟血、粽子、禁婆……到底哪个设定科学了?! 沈瑾清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咳咳,其实那粽子就是虚张声势呢,它知道自己打不过小哥,但是又好面子,我就镇压了它一下,警告了两句,不过也压不了多久,这不就得赶紧跑嘛,放心,它不敢追上来的……” “就这?” “就这。” 无邪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岁数大了,跟不上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 先是黎蔟自己拿炸药炸自己,后又是沈瑾清,压不住那粽子还跳到人家棺材板上那么嚣张……他们到底是不想活了,还是太敢活了? 纯赌啊?要是那血尸真的追上来了怎么办? 沈瑾清看着无邪的脸色,又补上了一句, “不过好歹不用给它下跪了不是?怎么说这一帮人在外头大小也算个腕吧,在道上也算有些名声,在这墓里头给它下跪算怎么回事啊?何况它还打不过小哥……” 她不是莽撞,就刚才那一下,她至少能镇压那血尸十分钟,就算那血尸胆子肥,追了出来,他们也早已经跑远了…… 要说跑出来的血尸她还能忌惮一下,但在棺材里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虽说她没办法除掉那血尸,但使些别的手段还是没问题的。 张启灵走在前面,默默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回想起刚才那血尸对他说的话,似乎还真有些底气不足,也知道了沈瑾清说的不是假话。 这年头连粽子都这么奸了? ------------ 第27章 疑棺 无邪很想教育一下沈瑾清,但回想起他自己,又觉得他的话又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他自己做的事远比沈瑾清要疯狂得多…… 何况在对付血尸这方面,沈瑾清确实是比他要专业。 沈瑾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随口又补上了一句, “虽说那血尸忌惮小哥,不敢追出来,现在还被我镇在了里面,但回头我结的那个印效果一过,要是有人进了那个墓室,那个血尸搞不好就恼羞成怒,直接追着人家生啃。” 无邪知道,反正上辈子也是这么个流程,他都已经熟了。 “不过那个什么……叫命运的齿轮的那玩意儿,一天到晚乱转的,以我这么多年看电视和小说的经验,这种小概率事件绝对会发生。” 沈瑾清说完,还笃定地点了点头。 原剧情中就是,王胖子被磻子打了一枪,逃跑时慌不择路,跑到了那个墓室,唤醒了沉睡的血尸……然后那血尸的脑袋就被小哥给拧下来了。 咱说这墓这么大,墓道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偏偏人胖爷跑得还就那么精准,正正好就跑回了那个墓室……你说邪不邪门? 无邪闻言也是在心里暗暗点头,他就知道,肯定不止他一个人邪门。 这他大爷的就叫命运的齿轮是吧? 两人说完,加快了脚步,渐渐跟上了前面,主要是跟上了张启灵。 张启灵看了看左右两侧贴着他走的两个人,眼皮跳了跳。 没办法,刚才说完那话,一下子让两人想起了无邪的邪门体质。 也让两人意识到了一件事,前面半程和那积尸洞,都走得那么顺畅,搞不好就是老天爷打算在后面憋个大的呢。 无邪的邪门可不仅仅体现在开棺必起尸这件事上,可以说,但凡是能让他受罪的地方,就没有让他安稳过,在墓里该吃的苦那是一个不落啊。 没见人家短短几年,比别的盗墓贼一辈子都精彩嘛…… 这么想来,还是跟着小哥安全。 张启灵没忍住,再次朝左右两边看了两眼,沈瑾清和无邪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都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但就是死活不让开。 无邪这么些年已经能把自己的脸皮修炼得刀枪不入了,当然不会在意张启灵的目光。 何况他抱的这个大腿还是闷油瓶,那更无所谓了。 张启灵无奈,也懒得去管这两人了。 无邪对自己的邪门的认知更为深刻,他都怕过会儿走半道上突然就让哪个机关给阴了,这会儿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些。 又过了许久,地道开始向上了,众人知道,他们已经走完半程了。 就在这时,无三省看到了一个盗洞,不由地一惊。 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无三省又想到他们进来前看到的那些帐篷,脸色唰得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 上前查看了两下那个盗洞,大魁眉头皱了起来,这土看着很新,应该是刚挖没多久,看来还真有一批人在他们前面进来了,而且一路走到了这儿,还不知道墓里的那些宝贝在不在了。 “这洞挖得匆忙,看样子,不像是为了进来而打的洞,倒像是为了出去而打的!恐怕我们真的被人抢了先了。” 无三省心底暗骂了一声晦气,他们这行的,一进墓里那就跟蝗虫过境似的,要是有人抢了先,恐怕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拿完了。 磻子听到这话,连忙安慰道, “别泄气,三爷,要是他们真倒得好,摸到了好东西,那肯定是从原路出去的,挖盗洞出去,看样子肯定是出变故了。我看,宝贝肯定还在。” 模范员工啊~ 沈瑾清看着磻子,感叹了一句。 忠心耿耿,还知道照顾老板的心情,还有能力,怪不得能成老板心腹呢。 无三省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既然前面有人帮他们趟雷了,他们也就没必要那么畏畏缩缩了。 众人加快了速度,又走了十来分钟,他们来到了一处格外粗的回廊。 这一段远比他们来时的那一段粗,各种装饰也考究不少,应当就是主墓区了。 在回廊的底部,有一扇玉门,十分巨大而且玉质通透……此时玉门大敞,想必是有人从里面把打开了。 无三省检查了一下玉门,发现上面的机关已经被破坏掉了。 他们进去后,发现里面的空间极大,此时矿灯电源不足,不是很亮,他们只看到四周一片漆黑。 众人心知,这应该就是主墓了,磻子手中的矿灯扫过,顿时惊叫出声, “棺材!怎么这么多?”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那墓室的中间摆着很多的棺材,而且排列有序,一看就不是随意堆放的。 就在这时,沈瑾清从包中又掏出了一个矿灯,一打开,瞬间就将整个墓室照亮了,众人都被这灯光晃到了眼。 见众人朝自己望来,沈瑾清腼腆一笑,晃了晃手上的矿灯,说道, “我怕黑,多准备了几个。” 这是实话,她包里还放着一个呢,本来干盗墓的就吓人,黑灯瞎火的谁受得了啊? 这已经是她能买到的最大功率的矿灯了,矿灯这东西跟一般的灯不一样,在地下工作的时候必须要保证安全性。为了防止在地下发生瓦斯爆炸,矿灯的功率不能太高。 不然沈瑾清就干脆带个几万流明的手电筒了,直接把黑夜照成白天…… 虽然有些晃眼,但这么一照,整个墓室瞬间变得清晰多了,也是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墓室的两边还有两个耳室。 无三省来到了第一个石棺边上,观察起了这个石棺,片刻后,招呼了无邪过去。 原来这个石棺上刻满了铭文,无三省这是招呼无邪来看看,能不能认出这些铭文来。 “我说三叔,怎么说您老也在这行混迹了这么多年了,这点专业知识都没有啊?那藏画文您不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吗?” 无邪走上前,还不忘挖苦无三省一句,然后成功地被无三省白了一眼。 “让你看就看,屁话那么多!” 无邪也不生气,点起一个火折子,凑近了石棺,还不忘随口回他三叔一句, “三叔,岁数大了就别老动气了,别让我年纪轻轻的黑发人送白发人啊。” 无三省捂着心脏,气得嘴唇直哆嗦。 这说的是人话吗?! 还有,他哪里就是白发了?他这还正值壮年呢好不好?! ------------ 第28章 “怪物” 这棺上的字无邪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了,记载的无非是鲁殇王的故事。 鲁殇王生来便有一个鬼玺,能够借阴兵,还能穿梭于阴阳两界,凭这项本事,他一度战无不胜,风光无比。 直到有一天,他为报答地君借阴兵之恩,当着鲁国国君的面坐化,回到地府,帮助地君镇压小鬼叛乱。 鲁国国君大为震惊,将他安葬于此,希望鲁殇王回来后能继续为他效命。 当然,这是无邪念的简略版,原版太啰嗦了,恨不得把那鲁殇王晚上吃了几口饭都给写上。 无邪不乐意念,他们也不乐意听。 无邪说完这个故事,磻子在一旁感叹了一句,这鲁殇王这么厉害? 亏得他死得早,不然统一六国的还不一定是谁吗? “这故事太扯了,阴兵的形成一般都是由于古战场上的阴魂执念不散,不肯离去,这样的阴兵出现的地方都很固定,不会离开他们身死的战场,这鬼玺估计是什么能招来阴魂的宝贝,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才能招出阴兵来,至于这些话,估摸着是鲁殇王说出来唬人的。” 磻子闻言啧啧了两声,那个年代就已经有炒作了? “不管怎样,总算知道这是谁的斗了,但这儿有这么多棺材,到底哪个才是他的?” 哪个都不是他哟~ 沈瑾清在心里回了磻子一句。 众人听了磻子的话,都开始观察起地上的这几口棺材了。 棺材一共有七口,正好对应着北斗七星,就在这时,大魁突然叫道, “看,这个棺材被人开过了!” 这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走过去一看,果然,这棺材板和棺材之间没有完全合上,而且边上满是被撬过的痕迹。 无三省取出撬棒来,顺着边沿将那棺材板撬了开来,拿灯往里一照,磻子顿时一惊,这里头怎么是个老外? 其余几人一看,果然是个老外,而且一看就是没死多久,尸体还新鲜着呢。 磻子正要把手伸进去,就被张启灵摁住了肩膀,他的力气显然极大,磻子疼得龇牙咧嘴的。 “别动,下面有东西。” 张启灵说这话时,眉头微蹙,语气透着些许不耐。 沈瑾清在一旁看得一乐,虽然她没有无邪“读灵机”的本事,但是这句话她还是看懂了的: ‘这队伍太难带了,没一个听话的……’ 磻子一惊,仔细一看,那老外的身下果然还压着一具尸体呢。 这时,大魁来到了无邪的身后,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扯到了一边去。 大魁指了指对面的墙,无邪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笑了出来。 只见那墙上,除了他们六人的影子外,赫然还有一个孤零零的,畸形可怖的“怪物”影子。 沈瑾清也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动静,立马从棺材边走开,拿出了包里的数码相机。 这相机险些被无邪给充公了,后来她好说歹说才把给要了回来的。 沈瑾清想着这时候也该念出那句经典台词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喊了出来, “有鬼啊!”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她,沈瑾清哆哆嗦嗦地指着墙上的第七个影子,示意他们去看。 沈瑾清这副模样,看得无邪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当年就这点出息? 怎么现场表演出来是这副德行啊? 沈瑾清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还会补上一句,他当年还不如这呢…… 众人看到了那个影子,齐齐转头,向着这影子的主人看去,就见墓室门口,正站着一个脑袋巨大的“怪物”…… 张启灵拿起他的矿灯向那个“怪物”照去,众人看清了那个所谓的“怪物”的真面目——原来是一个人脑袋上套着一个大瓦罐。 被吓傻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磻子立马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你md,老子一枪毙了你!” 说完,就直接掏起了枪。 那人也是一惊,看他们这样是要来真的了,撂下一句,“我的妈呀!”,就立刻闪身朝他们来时的过道跑了过去。 磻子也不客气,举枪上膛,一气呵成,正要一枪打了出去,就听到旁边响起了一道枪声,那人脑袋上的瓦罐应声碎裂。 磻子扭头一看,就见无邪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的枪。 无邪没有让磻子打,他知道磻子瞄的是脑袋,上辈子是运气好,胖子的脑袋保住了,这回他可不敢赌。 还不如他自己动手得了,好歹他瞄的是那瓦罐的边沿,目的就是为了把那罐子打碎。 不然让胖子脑袋上顶着个罐子跑,能在墓道里摔成死胖子…… 刚收好枪,无邪就听到那墓道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顿时动作一僵。 “你tmd找死!看你爷爷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死胖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无邪咬了咬牙,在心里暗骂一句。 刚才要不是沈瑾清演那么一出,他都差点忘了,他当初被这胖子给吓成孙子了都,这笔账他还没算呢…… 沈瑾清在一旁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相机,幸好她眼疾手快,不然差点没拍到……不愧是灵活的胖子,溜得真快。 “不能让他到我们那边去,他要是碰到那个棺材,我们就完蛋了!” 张启灵抽出黑金古刀,几步追了过去,转眼就消失在了过道里。 刚才沈瑾清跟无邪说的话,他可是在前面听得清楚,自然知道这时候那胖子进去,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有怒气加成的血尸……那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磻子正要追上去帮忙,却被无三省一把拉住, “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好好看看边上的耳室,看那家伙到底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磻子闻言赶忙跑到右边的耳室看了起来,无邪和沈瑾清则是在原地不动,饶有兴致地看着无三省和磻子两人忙活。 无邪倒是想看看,这回他这三叔打算怎么溜走…… 无三省余光瞟到两人,见到他们这副姿态,不由地心中一梗。 这两人在这儿监工呢? 合着他是来给这俩打工的怎么着? ------------ 第29章 趁机溜走 磻子在那耳室中还真翻到了东西,赶忙递给了无三省,无三省朝那边的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无邪和沈瑾清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就见地上有个包,里面是一些摸金的工具,无三省的手中,则是拿着一张纸,在他们边上,还有一支正在燃烧着的蜡烛。 沈瑾清暗自点了点头,别说,人家胖爷自称摸金校尉也不是纯瞎扯,至少人家是讲究人啊,知道鸡鸣灯灭不摸金,还记得点根蜡呢。 两人粗略地扫了一眼无三省手中的纸,就知道这是这个古墓的草图,最关键的是,那草图的边上还写了个大大的问号,配上四个大字——七星疑棺。 无三省睨了两人一眼,随即开始给他们解释了起来,所谓七星疑棺,就是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棺材,其余棺材中,都是极为凶险的机关和手段,一旦开错了棺,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无三省面色凝重地朝着那七口棺材看了一眼,又指了指边上的盗洞,接着说道, “那老外估计就是不知道,结果开错了棺,就这么着了道了,他的同伙也不仗义,被这么一吓,就自个儿挖了个盗洞逃走了。” 无邪和沈瑾清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盯着无三省不说话。 无三省:…… 你们俩这么不配合,我后面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这东西有些邪门,你们躲开些,我来探探。” 说罢,无三省就要走上前去,将其他几座棺材也给打开。 “别了吧,三叔,您老要是折在这儿了,我回家可怎么跟我奶奶和我爸交代啊?” 无邪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无三省被这话一噎,也懒得跟无邪吵。 他算是看明白了,无邪全身上下杀伤力最大的也就剩下这张嘴了……如果这个无邪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无邪的话…… 想到这儿,无三省的眼神有些晦暗幽深,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就你屁话多,一天到晚说这晦气的话,去去去,你要闲着就去边上去,再翻翻看那胖子还留了些什么东西。” 无三省一脸不耐,赶苍蝇似的朝着无邪挥了挥手。 无邪知道,他三叔这是支开他们,打算溜了。 不过他这趟来也有事要办,也没功夫一直跟他三叔这么耗着,溜了也好。 无邪从善如流地走到了旁边的耳室,蹲下身来,翻看起胖子留下的这个背包。 包里的确还有些东西,不过就是几张同样写满了字的草图,还有一些压缩饼干。 沈瑾清也来到了他身旁,拾起地上的压缩饼干看了看,又拿着在无邪的面前晃了晃,低声说道, “胖爷买的,看着就比你买的那个好吃。” 说罢,拆开一包,开始吃了起来,还不忘掰了一半给无邪。 无邪听到沈瑾清的话,瞥了她一眼。 难吃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往包里塞了些什么他还能不清楚? 那压缩饼干虽然确实够噎挺的,但比起他曾在墓里吃的那些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 无邪一边拿着饼干啃了一口,一边翻看着胖子留下的这几张图。 别说,胖子的这个确实比他的好吃不少……无邪看了眼包装纸,想着回头就换成这家的。 失去嗅觉之后,他对食物味道的感知下降了很多,所以对于这些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他并不挑剔,反正他也尝不出什么差别。 如今嗅觉还没问题,他才意识到,他以前吃的真是给狗都不吃的东西…… 沈瑾清蹲了下来,随手拿起另一张草图,开始看了起来。 这些图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一看就是认真做过功课的,而且还有不少的图画,应该是胖子刚才在墓道中按照他走过的路画出来的简易地图。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张整个墓穴的鸟瞰图…… 沈瑾清有些感叹,果然敢独自一人下来盗墓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份细致,就足以甩当年的无邪好几条街了。 怪不得胖爷叫无邪小天真呢,当年的无邪跟胖子比,确实还嫩着呢。 不一会儿,两人就把这些图给研究得差不多了,回头看,果然,墓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看来无三省他们已经趁刚才偷偷溜走了……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邪风,沈瑾清转头一看,耳室内的蜡烛已经灭了。 沈瑾清:…… 好,邪门的事马上就来了。 果然,下一瞬,棺材内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 虽说沈瑾清提前就有心理准备了,但这个场景确实有些过于灵异了……石棺内的古尸缓缓坐起,他身上的老外尸体被带着一起起来了。 两个尸体前胸贴着后背,就这么直愣愣地坐着。 沈瑾清往后一缩,回到了耳室中,外面太刺激了,她还是不去凑那热闹了。 无邪拿着沈瑾清的相机,用矿灯照着,把石棺上的铭文拍了下来,也回到了耳室中。 那石棺上的字有部分他不完全能看懂,正好可以带回去研究研究。 回到耳室中,他先一步进了那盗洞中,朝后一招手,沈瑾清也紧随其后进了盗洞中。 他俩的目的地很明显,就是直奔那棵九头蛇柏,他们这趟最重要的目标就是那麒麟竭和蛇眉铜鱼。 爬了不一会,出现了一个分岔口,两个洞的手法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两拨人挖的。 无邪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奔着其中的一个方向去。从他刚才看到的图和他的记忆来看,另一边是一条塌陷的断路,只有他走的这个方向,才能去到九头蛇柏处。 两人接着往前爬,很快,他们到了盗洞的尽头。 果然,漆黑的盗洞后面是漆黑的墓道……沈瑾清从盗洞中出来,打着矿灯,环视了一圈,这墓道跟他们之前走的那条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看来这墓穴设计师的想象力也很匮乏啊。 不想耽误时间,无邪直接往右边墓道的方向走去。 他的左边是一堵封死的墙,他知道,触发机关后就可以通过暗门到下面去,那会是另外的一个空间,也就是他前世走的那条路。 这墓穴的墓道修得四通八达,两个方向都能去往目的地,那无邪当然是选最近的那条了。 正要往右边走时,沈瑾清一把拦下了他。 “等等,我先算算,跟你走的风险还是很高的,咱俩别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到时候他俩就去阎王殿泪满襟吧…… 无邪很想不以为意地接着往前走,但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步骤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瑾清从兜里掏出了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掷,片刻后,收起了铜钱,若无其事地对无邪说道, “走吧。” 说着,就打算跟着无邪往那个方向去。 无邪挑了挑眉,难得啊,他居然能挑到安全的那一条路,难道重生一回,他的邪门体质终于没了? 沈瑾清龇着牙笑了笑,接着把脸一垮,面无表情道, “那倒没有,两个方向都是凶兆,走哪边都一样……” 无邪:…… 好,很好,不是邪门没有了,是邪门升级了,愣是没留一条活路给他们啊? ------------ 第30章 邪门发作 既然两边都没什么好下场,俩人也不纠结了,顺着无邪选的那个方向就开始走。 没过多久,前路就封死了,两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面前这堵墙与墓道严丝合缝,但沈瑾清和无邪知道,这里必然有机关,按照胖子那张图上所绘,这里应当有墓道往墓穴中央通去。 两人开始在墙上找起了机关,沈瑾清依照记忆,在石壁与地板的连接处寻找,这墓穴中的各部分结构都是对称或是相似的,机关的设定多半也是换汤不换药。 如果机关的触发器在石壁的上面,伸手就能按到,那脚下的暗门未必能精准将人坑到。 只有将触发器设计在石壁的下方,让人不容易碰到,只有凑近才可以触发机关,这样才能保证人正好能从脚下的暗门掉下去。 沈瑾清一边找一边感叹,古代坑人的智慧啊…… 触发装置的触发器必然能够活动,这样的石板在严丝合缝的石壁上还是很好找的,沈瑾清很快就找到了这块石板,正打算招呼无邪呢,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声低骂,接着就是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声。 沈瑾清回头看,地上的暗门已经合上了,而后面的墓道中,则是空无一人。 沈瑾清:??? 不是,她还没碰这机关啊,再说了,谁家会把机关设得这么声东击西啊?!那还能坑到谁啊?! 哦对,坑到了无邪…… 沈瑾清算是对无邪彻底服了,这种事都能让他摊上。 沈瑾清抬头往天上看去,但脑袋上只有石壁,只能低下头叹了口气。 要么说还是老天爷会玩呢,屁大点的地方安俩暗门,防不胜防啊…… 落在下面墓道的无邪在触发机关的一瞬间就及时调整好了姿势,这暗门距地面也不过三四米的高度,落到地上时他安然无恙。 就是掉在地上时,惊跑了几只尸蟞,不出意外的话,他身下应该还压死了几只。 当然,他现在没功夫考虑这个,最主要的是,这种恶心人的事他也不想仔细回味。 从墓道的地上起来,无邪蹙眉朝上面看了一眼。 他掉到下面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沈瑾清……她身上没有功夫,让她独自在这墓穴中太危险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好在她身上还有两把枪,勉强算是有些自保能力。 无邪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才在上面,他的想法与沈瑾清一样,这样的墓穴中,左右两边的机关一般都是对称的,所以找机关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实在没有什么难度。 但意外来得就是那么地离奇,那么地突然…… 石壁上刻满了铭文,趁着沈瑾清找机关时,他轻轻地将石壁上的浮尘拂去,打算看看这里记载了什么,却在下一瞬,他碰到那块石板突然陷了进去,脚下的地板骤然一空,他瞬间从上面掉了下来。 无邪:…… 这合理吗?! 无邪险些被气笑了,但他也知道,既然从这里就开始就已经有异常了,后面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所谓的大凶之兆,绝不会那么简单…… 将腰后的大白狗腿抽出,摆出了一个警惕的姿势,无邪开始打量起了这个墓道。 相比于上面,下面的墓道要狭小得多,甚至无法两人并行……就在这时,墓道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应该有些功夫,走路的声音很轻稳矫健…… 无邪右手握着刀,左手拿起矿灯,朝声音来源的地方照了过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磻子?” “小三爷!” 无邪搓了搓牙花子,这tm什么狗屁的命运齿轮啊?怎么换了个方向走,还能遇到磻子啊? 那根据他的经验,接下来登场的就该是尸蟞和胖子了…… 磻子声音中有些惊喜,看到无邪安然无恙,他的心也放下了。 三爷的计划太不靠谱了,就这么放任小三爷和小清妹子俩生瓜蛋子在墓里面,也不怕出什么事…… 磻子将脑海中的想法收起,面上则是关心的表情,放下了举着枪的手,就这么走近了无邪。 无邪看了看磻子走来的方向,估算了一下,要是他刚才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磻子这么顺着走下去,也能遇着他。 看来这还躲不掉了…… 无邪也将刀放了下来,顺脚踩死了地上一个乱爬的尸蟞。 “磻子,我三叔呢?” 磻子眼神有些游离,但嘴上却是马上接道, “不知道,我们刚出墓室,外面的墓道跟迷宫似的,弯弯绕绕的,我们的矿灯又没电了,这墓里黑麻麻的,我跟三爷他们没一会儿就走散了,兜兜转转的半天才走到这儿来……md,下来一趟光走路了,屁也没捞着!” 无邪看着磻子脸上一副不爽的模样,顺手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了烟盒,拿出一根,用火折子把给点了起来,吸了口烟,又把烟盒拍在了潘子的胸前,笑骂了一句, “还耍我呢?老子一转头,那墓室光剩下我们两个人两具尸,还有那几口破棺材了……怎么着?你们三个集体憋不住,跑出去拉去了?连跟我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磻子没说话,只是讪笑了两声,在心里叹了几句。 三爷啊,小三爷现在可不好骗了,您回头自求多福吧…… 无邪也不再刨根问底了,他知道这都是他三叔的主意,磻子最多也就是半个知情人。 上辈子他被骗得才叫惨呢,这才哪到哪啊? “对了,小清妹子呢?小三爷你不会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撇一边去了吧?” 磻子见无邪一个人在这儿墓道中,赶忙问了一句。 小清妹子一个小姑娘,还是头一回下墓,也没什么功夫,一个人怎么能行? 人家妹子前面在积尸洞救过他们,这时候可不能忘本啊! 虽说小清妹子看着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可墓底下最凶险的就是各类机关了,光靠道法也没办法破了那些机关啊…… 无邪无奈,他总不能说是他自己被机关给撇下来的吧? “她在上面呢。” 说罢,无邪还指了指头顶。 磻子:…… 哦,合着是小三爷你被机关给坑了啊? 当然,作为情商不是很高但还是有点儿的三好员工,磻子当然不会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无邪也有些奇怪,他没走待在原地,就是在等沈瑾清呢,按说她这时候应该找到机关触发器,把这暗门打开了啊。 突然,无邪感觉到了不对,将手中的烟往地上一扔,脸色突变,低喝了一声, “不对!有东西!” 直到那个声音再近些,两人已经能听出来了,那是成群的虫子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两人正要转头就跑,就听见后面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前面那俩,别在那儿碍事了,快跑!老子快撑不住了!” 是胖子的声音! 无邪一转头,就见一身黑,单露出个头的胖子正朝着他们跑来,而他的身后,则是大股大股的虫潮,看得人腿软。 矿灯朝那儿一扫,无邪看清了,胖子的背后已经爬满了尸蟞。 那些尸鳖正在用两只大螯,撕扯着他的皮肉。 “艹!” 无邪骂了一句,赶紧从包里取出之前从外面的帐篷中搜罗出来的汽油,又拿出了厚厚的一卷纱布,迅速将纱布浸满汽油,又把纱布拆散,用火折子点着,朝着虫潮扔了过去。 “小三爷!” 磻子正要跑,却见无邪这是要多管闲事的模样,急得大呼了一声,无邪却不为所动,接着拿出第二卷纱布,如法炮制,点着后扔了过去。 “胖子,过来!” 无邪朝着王胖子怒吼一声,手上动作片刻不停。 汽油沾火,瞬间燃烧起来,一时间,墓道中满是尸蟞被火烤后噼啪噼啪的声音。 几卷厚厚的纱布扔了出去,火势延绵形成一堵火墙,暂时拦住了那些尸蟞片刻,但三人知道,那么大的虫潮,靠这点火绝对是拦不住的。 胖子跑到了无邪身边,终于可以稍作喘息,赶紧躺倒在地上翻滚,将背后的尸蟞都给压死了,只是那些虫螯仍是死死地嵌在他的肉里,生疼生疼的。 不过跟丢掉小命比起来,这已经好多了。 “多谢这位小兄弟,大恩不言谢,等回头出去了,胖爷高低请你搓顿好的!” 王胖子解决了背后的尸蟞,坐起身来,朝无邪一拱手,说得那叫一个大气,不过面上还是一副被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看着倒是有些好笑。 ------------ 第31章 符纸 面前的火墙虽然阻拦了大部分的尸蟞,但还有不少的尸蟞从边上的石壁爬了过来,无邪和磻子正用枪柄砸,一砸一个准,把爬过来的尸蟞给清除掉。 听到胖子这话,无邪还没说什么,磻子先炸了, “我去你爷爷的!谁稀罕那一顿饭啊?!你小子从哪窜出来的?丫的捅了尸蟞窝了?” 胖子闻言大叫了起来, “跟我可没关系啊!胖爷我也是受害者啊!虽说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我是真不知道这里有人啊,我不是喊你们快跑了吗?” 见磻子和胖子还要吵,无邪皱眉喝了一声, “要吵回头再吵,现在先把这些尸蟞给解决了!” 说完,还有些忧虑地向上面看了一眼。 墓道狭窄,空气本就稀薄,这火一烧,氧气就更少了。 且不说再待下去他们会不会缺氧,就说这汽油在氧气稀少的地方燃烧不完全所产生的一氧化碳,就足以让他们先死一遍了。 要是沈瑾清再不打开上面的机关,他们真的就要先逃命去了…… 胖子听到这话,觉得有理,赶忙把上身衣服一脱,开始扑打起石壁上的尸蟞,扑下来后就上去一脚踩死。 沈瑾清在上面也没闲着,找到机关后,她蹲下身,贴着石壁伸长了手,拿匕首去够那块可以活动的石板…… 好不容易碰到了机关,沈瑾清轻舒了一口气,握着匕首用力往下一杵,果然,在那块石板的正前方,地板陡然空了一块,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隐约还有些火光。 沈瑾清轻轻啧了一声,她就知道,这缺德的陷阱……幸好她没蹲在那块…… 赶紧拿着背包压住匕首,让匕首一直抵住触发器,暗门闭合不上,沈瑾清就趴在坑边上朝下面看去。 下面三人听到一声机关启动的声音,却没见有人掉下来,抬头一看,就见上面探出了一个黑黝黝的脑袋,还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同志们好啊,同志们辛苦了!” 三人:…… 胖子见有人来了,赶紧求救了起来,他也看出了这墓道不能久留, “上面那位领导,这时候就别视察工作体察民情的了!赶紧先把我们拉上去啊!” 沈瑾清听到这话有些无语,回了一句, “我说,这位好汉,说话前能先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吗?你看你们仨我能拉得动哪个?” 胖子一想也是,虽然上面太暗他没看清沈瑾清的脸,但一听声音也知道,这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 他们三个一米八以上的大汉,人家确实够呛能拉上去…… 沈瑾清往旁边摸了摸,她刚把矿灯放地上来着,拿到了矿灯,她往下一照,顿时没忍住靠了一声, “我靠,无邪你挖祖坟挖到尸蟞头上了?!” 沈瑾清刚才借着火光只能看到下面有不少尸蟞,直到灯光一打,她才看清了,火墙的另一边,是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无数尸蟞,一层叠着一层,直往火上扑…… 不用说沈瑾清也知道,上辈子他们遇到的尸蟞绝对不会这么多。 他们在没有汽油、没有这么大的火的情况下,要是遇到了这个数量的尸蟞,绝对是撑不到小哥来的。 果然,邪门只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 事态危急,火势已经开始下降了,无邪没有再添汽油,他知道,要是再这么烧下去,他们没被尸蟞吃掉,就先一氧化碳中毒死了。 沈瑾清见状,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纸,屈指一弹,黄纸直直落向下方的火焰,瞬间被火舌吞噬干净…… 霎时间,虫潮退去,所有尸蟞都仓皇逃走,显然是极为恐惧。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念叨着, “我滴乖乖,胖子我可算是开了眼了,这妹子是什么来头啊?” 磻子虽然看得也有些呆滞,但前面经过积尸地,他也有了些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倒是能腾出功夫来嘲讽胖子两句, “没见识的,没见过世外高人啊?” 沈瑾清:??? 她什么时候成世外高人了? 无邪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每次闷油瓶一出现就跟这似的,逼格相当之高,以至于他后来还有样学样地复制过,只不过没成功罢了…… 所以他现在还是相当冷静的,只是他没想到沈瑾清也能做到……话说那什么天道主角不是他吗?怎么这帮人一个个的看着都比他拽啊? “等下,接着我点!” 沈瑾清伸手把背包一勾,右手拿着矿灯,在暗门关闭前一瞬跳了下去,落在地上时踉跄了好几步,好歹被边上三人扶了一把,没有摔倒。 沈瑾清朝边上的胖子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这位好汉。” 胖子也是一拱手, “是胖子我得谢谢你,要不是妹子你拔刀相助,我这一身肉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沈瑾清摆了摆手,接着又面色诡异地打量了两眼面前的胖子,沉默良久,开口道, “这……大冷天的别冻着……” 这话一出,胖子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顿时反应了过来,他还光着膀子呢。 本来他们三个糙汉子在这儿,光着也就罢了,这会儿来了个女同志,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过这儿也没衣服,他手上的这件衣服都快被尸蟞啃成布条子了,这会儿要是穿上,未免太“犹抱琵琶半遮面”了吧,多少显得他有些有伤风化,蓄意勾引了…… 就这布条子,还被无邪一把夺了过去,用来扑火了。 无邪蹲在地上,用胖子的衣服把火堆给打散,最后将仅剩的那点火给踩灭。 “不是,你这小同志你……算了,胖爷大度,不计较了。” 胖子本来见他的衣服被无邪抢走,还打算说两句什么,但是一想到刚才是无邪救了他,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无邪站起身来,目光落在了沈瑾清的手上,皱眉问道, “手怎么了?” 沈瑾清举起手看了看,嗯,这个被裹成大白馒头的手确实有些突兀了…… “没怎么,我自己划的。” 无邪蹙眉走上前,直接把沈瑾清手上的纱布拆开,只见她的掌心中,是一道明显的刀痕,一看就是她自己拿刀划的。 再一想到她刚才扔下来的那张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张符很明显就是沈瑾清用她自己的血画的,怪不得在上面待了那么久…… ------------ 第32章 来齐了 无邪将沈瑾清肩上的背包取下,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了一瓶酒精,两卷纱布,还有两瓶伤药。 无邪朝着边上的磻子扔了一卷纱布,一瓶酒精,一瓶药,随口说道, “给那胖子背后的伤处理一下。” 然后拿起药瓶,往沈瑾清手上的伤口淋去。他们下墓时没带棉签,只能这么上药了。 “嘶~” 沈瑾清感到有些疼,想把手缩回去,却被无邪死死地攥住了手腕,动弹不了。 “别动,再动我就淋酒精了……看好了我是怎么包扎的,能把手给包成那样,你也算是人才了。” 无邪没有抬头,自顾自拿起纱布往沈瑾清的手上缠。 沈瑾清:…… 她一共就俩手,单手包扎还指望她能包成什么样? 就这,她还是把嘴也给用上,才把那纱布打上结的…… “那符是你用血画的?” “当然了!这位哥哥诶,知不知道什么叫末法时代啊?这年头用朱砂画符能有这效果?我不用血用啥啊?” 无邪沉默,他还真不知道…… “……那你傻啊?不会划手指啊?就这么直愣愣地往手心划?好的不学学坏的。” 无邪有些心累,他看着一个闷油瓶还不够,现在这小孩也是,一撒手就出事…… 沈瑾清闻言,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从兜里拿出一沓的符来,用手甩了甩,手中的黄纸哗哗作响。 “我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自己来一刀,画一张多浪费啊,肯定是多放点血,直接画一沓啊!” 无邪:…… 你别说,这话还真有点道理…… 无邪朝着沈瑾清微微一笑,手上的力量加重,拽着纱布往外一拉。 “啊——” “啊——” 墓道中同时传出两声惨叫,不过胖子那声明显更惨烈些。 “你这是要谋杀胖爷啊?!” 磻子将胖子背后插进血肉中的虫螯拔了出来,随后往他的伤口上淋上了酒精……血肉模糊的伤口碰到了酒精,可想而知有多痛了。 胖子龇牙咧嘴地直叫唤,磻子却是翻了个白眼,开始给胖子上药, “磻爷亲手给你包扎,你就偷着乐吧,真是不识好人心。” 那些尸蟞身上全是细菌病毒,不消毒怎么包扎? 沈瑾清也是咧着嘴直呼痛, “疼啊!你在这儿打击报复、排除异己呢?” 无邪低头,给纱布打好结,听到这话,嘴角微勾,缓缓开口道, “疼?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以后少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法子。怎么?你觉得你身体能比小哥还好?” 就连闷油瓶都给自己弄成贫血加凝血障碍了,何况是沈瑾清? 要再让她放几回血,还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到时候他身边一圈的病号,吴山居直接搬医院去得了。 “那你早说啊!我又不傻,放血是手段,又不是我爱好!我没事拿刀划自己干嘛?!” 沈瑾清气得脑子嗡嗡的,就这点破事还值当折腾她一下?直接说不就得了?! 再说你自个儿吃了麒麟竭之后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嘛!还不是天天放血吗?还好意思说她! 另一边,在墓道中穿行的张启灵突然听到一个方向传来了两声惨叫,其中一声还是沈瑾清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些,加快了脚步…… 沈瑾清举起包好的手看了看,确实比她自己包的好多了,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胖子。 磻子也是经验丰富,包扎的手法自然也是不差,不过…… “我滴乖乖,木乃伊啊!” 沈瑾清看着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胖子,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衣服问题了,现在是一点肉都不露了。 “哪有这么胖的木乃伊啊?” 磻子一边把纱布酒精什么的收好,一边朝胖子望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 “去去去!什么人啊?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啊?我这遭了这么大的罪,你还在边上说风凉话呢?” 胖子一脸烦躁地挥了挥手,他这身肉差点都喂了那些虫子了,亏得最后关头他运气好,得救了,不过这身上也没几块好肉了。 想到这儿,他抬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得嘞,您三位的大恩,胖子记心里了,以后有事一句话,胖子我能办的绝对不会推脱!” 沈瑾清也抬手回了一礼, “成,那我可把这话记住了嗷!” 无邪靠在一边的墙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 “哎哟,我这才认出来,这不是胖爷吗?” 无邪一脸激动地走到胖子面前,似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胖子:??? 这人认识他? 磻子:??? 小三爷认识这胖子? 沈瑾清闻言,瞪大了眼睛, “胖爷?是北京潘家园的那个胖爷吗?是道上有名的那个胖爷王胖子吗?!” 胖子是真懵了,虽然他平时吹嘘自己,但他也知道,他最多算得上小有名气,还不至于红遍大江南北吧? 无邪点了点头, “除了那位,道上还能有哪个胖爷啊?” 沈瑾清惊喜地凑了上去,一把握住了胖子的手, “原来是胖爷啊!你可是我偶像啊!这好不容易见到面,您不得给我签个名啊?” 无邪伸手拦下了沈瑾清,冲她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 “我们胖爷那是能随便签名的吗?那一份签名不得拍卖个五位数以上才能出手啊?” 沈瑾清严肃地点了点头, “哟~是我草率了,想的不周到了。” “……” 胖子这时候要再看不出来这俩是在拿他开涮,那他就白混那么久了。 但他是真好奇,这俩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见胖子一脸怀疑的模样,无邪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直乐……就在这时,他从一旁的墓道中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啧,这脚步声儿,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墓里除了那个人,没谁有这功夫…… 果然,边上的甬道中很快出现了一道人影。 众人扭头看,就见张启灵浑身都是血,上身的衣服已经全部碎开了,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张启灵看到面前的情景,脚步一顿,他们几人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那刚才的惨叫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移向沈瑾清,上下打量了一下,没看到有什么问题,只看到她的手上缠了一圈纱布。 张启灵:??? 那刚才到底是在叫什么? “这家伙竟然没死?!” 胖子看着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张启灵,语气惊异。 张启灵现在也没功夫管他们刚才到底在干嘛了,两步上前,说道, “快跑,它过来了!” 说罢,朝几人一摆手,示意他们跟上他,自己则是当先一步往墓道深处跑去…… ------------ 第33章 麒麟符 其他几人也不磨叽,小哥的本事他们还是了解的,此时都是二话不说跟着一起跑了。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张启灵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沈瑾清也是松了口气。 乖乖,超级赛亚人啊! 沈瑾清喘气之余还朝着张启灵望了一眼,就这一身的伤,跑这么半天脸色一点没变,真不知道他俩谁是伤员…… “可以了,这儿的石道设计有古怪,它短时间应该追不过来。” 张启灵停下脚步后,转头对着其余几人说道。 他也是考虑到了队伍里还有个重伤的胖子,所以选择在这里稍作休息。 闻言,胖子赶紧往地上一坐。 累他倒是不怕,只不过这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确实有些折磨人。 望着张启灵满身的血,胖子咂吧了一下嘴,劝了一句, “这位小兄弟,你看你这一身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别的不说,这么光着膀子也影响市容市貌啊,何况在场还有女同志呢。” 沈瑾清举起手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就是那个女同志。 其实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小哥的伤的确应该包扎一下了,他身体不好,这血到现在还在往外冒呢,看得几人都有些心惊。 张启灵:…… 在这墓里……还会影响市容市貌? 张启灵垂首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胖子的话。 无邪笑了笑,这老小子还有这么听话的时候呢? 拿起纱布、酒精和药,无邪走上前去,把张启灵摁着坐在了地上。 唉~他怎么走到哪儿都是包扎啊? 这老小子也是,走哪儿都受伤…… “有点疼,忍着点。” 无邪打开酒精瓶,对着张启灵轻声说了一句。 这样重的伤不消毒绝对不行,所以再疼也没办法,刚才胖子都叫成那样了,磻子还是直接往他伤口上倒了半瓶。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等!” 无邪正要动手,就听见沈瑾清喊了一声,手一顿,抬头望了过去。 沈瑾清走了过来,蹲在边上,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空白的黄纸,然后抬头一脸期待地望向张启灵。 “小哥,你这血借我点,不然就这么被酒精冲掉,多浪费啊~” 麒麟血画辟邪符,这效果翻个好几番好不好? 沈瑾清秉持着勤俭持家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觉得自己还是要物尽其用一下的。 反正她多画一张,小哥就可以少放一次血,这个账简直不要太好算! 无邪扶额,前有胖子卫生巾存血,后有沈瑾清借血画符…… 又望了一眼边上坐着的胖子,无邪觉得这俩人才才应该是一伙的啊,沈瑾清跟着他干都白瞎了。 张启灵一看便知道沈瑾清拿着这黄纸是要干嘛,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反正这血流出来也没什么用了,沈瑾清想用来画符就给她得了。 既然得到正主同意了,沈瑾清直接说干就干。 拿手指蘸了蘸张启灵身上流下的血,沈瑾清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起先沈瑾清画得龙飞凤舞,众人不知是什么的图案,直到画完,张启灵瞳孔微缩,语气也有了些许波澜: “麒麟踏火?” 只见那符纸上满是道印,极其繁复,下面还有句用特殊文字写就的谒语,不知是何意,而符纸中央,则是一只踏着火的麒麟,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这只麒麟的神俊…… 张启灵对这个图案自然不会陌生,也因此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沈瑾清点了点头,麒麟踏火是辟邪的图案,鲜少有人会以此图案画符,所以张启灵会有此一问,沈瑾清倒也不奇怪。 “刚研究出来的,试验过了,效果不错。” 沈瑾清确实是看着张启灵的麒麟血有些眼馋,干脆自己制了种新符,用麒麟辟邪祟,百鬼不侵…… 所以她才会找小哥借血,麒麟血画麒麟符,这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怪不得她师父说她天赋超群,万中无一,这样的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沈瑾清有些臭屁地想着,就连面上也忍不住带出了些笑容。 无邪:…… 磻子:…… 胖子:…… 合着刚才沈瑾清在上面扔那符是在拿他们做实验呢? 沈瑾清没再说话,埋头画符,不一会儿,就画好了六七张符了。 拿在手里一抖落,哗啦啦的,满满的安全感。 沈瑾清也不抠门,直接分了张启灵一半。 “呐,小哥,收好了,你出材料我出力,咱俩各一半~” 沈瑾清说着说着,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可比单独用你自己的血好用,往后你也别没事就给自己划两刀的,遇到事儿咱可以先扔两张符啊!” 张启灵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沉默了半晌,还是接了过来。 无邪知道,这是闷油瓶有些无所适从,他前半生遇到的善意太少了…… 沈瑾清看着张启灵把符收好,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扶着墙走到一边去了。 张启灵蹙眉,是这个符有问题吗?为什么沈瑾清画完后就变成了这样? 那他手中的符…… 无邪一见张启灵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拿纱布蘸着酒精,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 “没事,她就是蹲久了腿麻了。” 正扶着墙走的沈瑾清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到胖子他们边上坐下。 实话就非得说出来吗?无邪我记住你了! 呜呜呜~我的逼格啊~ 用沾满酒精的纱布擦拭着张启灵身上的伤口,无邪虽然尽量放轻了动作,但不用想也知道这有多痛。 但张启灵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有靠得最近的无邪能看到,张启灵的拳头已经微微攥紧了…… 嘶~ 沈瑾清看着都疼,干脆别开眼不看了。 就张启灵这意志力,以前不会真刮骨疗毒过吧? 扭过头,沈瑾清看到的就是同样面色抽搐的胖子。 啧,这哥们是真汉子啊…… 胖子看得也是脸皮直抽抽,人家这么硬气,多少显得他刚才喊成那样有些没出息了。 见沈瑾清坐到了旁边,胖子往那边挪了挪,打探起消息来了, “我说,妹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不会真是对胖爷我仰慕已久吧?” 沈瑾清有些好笑,歪了歪脑袋,一脸认真地看着胖子,问道, “怎么?不可能吗?” 胖子:……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能说可能性很低…… 见沈瑾清没有告诉他的打算,胖子也没再往下问。 凡事不刨根问底,这样对两人都好,他们干这行的更是忌讳这些。 何况现在的形势很明显的,他们五个人,四个都是一伙儿的,这时候他跟人家硬气什么啊? ------------ 第34章 这屁来得不是时候 那边,无邪包扎得很快,没办法,唯手熟尔,谁让他们这一帮人天天不是流血就是受伤的啊? 直到张启灵包扎好站起身来,他都愣是没吭一声。 沈瑾清转过头来,没忍住喊出了声, “嚯~又一个木乃伊~” 说罢,沈瑾清看了看张启灵,又看了看身旁坐着的胖子…… 这下好了,不用考虑市容市貌了,这俩裹得一个比一个严实。 张启灵:…… 张启灵看了看身上缠了好几圈的绷带,又转头看向了边上的无邪,却只看到了无邪一脸无辜的表情。 怎么了?他这缠得不是挺好的吗? 胖子见终于有人陪着他一起当木乃伊了,正打算调笑两句,却突然听到了一道“咯咯”的声音,这声音不似人声,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在场几人都是跟那东西打过照面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脸色都有些难看了起来。 几人将自己的武器拿了出来,沈瑾清随手扔给了胖子一把短枪,自己则是握着另一把。 胖子接过枪,朝着她一抱拳,将枪栓一拉,盯着那边的墓道,随时准备着动手,面上也带了几分狠劲。 张启灵扫视了一圈这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让其他几人学他的样子把鼻子捂住,然后将矿灯关上,墓道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都能够听到,那东西的声音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空气中也出现了一股非常奇特而又刺鼻的腥臭,即使捂住了鼻子,那股气味还是不停地往他们鼻子中钻。 又过了一会儿,已经十分清晰的“咯咯”声突然消失了,众人的心却更加提了起来,沉寂了五六分钟后,一道极其阴森又极其清晰的“咯咯”声突然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所有人都听了出来,那个东西,就站在无邪的边上…… 无邪也能感受到,那道声音似乎就在他耳边,眼中顿时划过了几分无奈。 不管是哪辈子,这种事第一个找上的永远都是他。 想到这儿,他的眼里带了几分狠辣,握着刀的手松了松,又再次握紧,换了个更好发力的姿势,调整好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几分钟后,那道声音渐远,但无邪和沈瑾清两人却是更为警惕了起来。 果然,下一秒,“噗”的一声发出,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 沈瑾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连个屁都不错过,这尼玛什么破剧情? 几乎在同时,张启灵将矿灯打开,只见那浑身血红的怪物正站在无邪身旁,一张巨大的怪脸几乎跟无邪的脸贴在了一起…… 从无邪的视角看去,血尸的眼睛没有瞳孔,极其诡异,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乎熏到了他的眼睛。 真恶心…… 无邪蹙眉,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张丑脸了,但是这视觉冲击还是很大。 没有犹豫,无邪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大白狗腿砍在了面前血尸的脖颈上,但这血尸的坚硬程度远超他的预计。 刀入皮肉三分,没有伤及要害,刀却死死地嵌入了它的脖颈。 一击不成,无邪直接退后几步,从腰后摸出了另一把刀,大喊了一声:“跑!” 随后转身撒腿就跑,其余几人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无邪越跑越气,但他也知道,在那样狭窄的墓道中,他们的存在只会给闷油瓶添负担,于是对着身后骂了一句, “死胖子,什么屁非得这时候放啊?!” 胖子脸一红,但马上给自己狡辩了起来, “人吃五谷杂粮,这东西你让胖爷怎么憋?” 沈瑾清松开了捂住鼻子的手,那股臭味几乎将她淹没,险些吐了出来,此时一边跑一边喘气,更是难受。 她一边跑还不忘朝着后面喊道,“小哥,用符!用符啊!别硬刚!!!” 自己偷摸在后面帮他们挡血尸,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张启灵:…… 大意了,差点忘了还有两个上帝视角的…… 看着身前已经朝自己扑了过来的血尸,张启灵抽出了自己的刀,插在了地上,单手支着刀,张启灵大半个身子腾空,凌空一脚踢出,正中血尸的胸口,将血尸踹出了三米远。 在血尸挣扎着爬起来时,张启灵摸出了沈瑾清给他的符纸,屈指一弹,将符纸扔向了血尸。 那符纸看似轻飘飘的,却直直地飞向了血尸,在碰到血尸的身体的一瞬间,顿时传出了一股“滋滋”的灼烧声音,还伴随着一阵白烟。 血尸当场便被定在了原地,痛苦地嘶吼着,这还是张启灵第一次听到这东西传出除了“咯咯”以外的其他声音。 没有时间犹豫,张启灵拔出地上的刀,反手一握,脚向后一蹬,飞身出去,黑金古刀横劈在了那血尸的脖颈上。 嘶吼声戛然而止,一颗血红色的头颅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还瞪着那双没有瞳孔的诡异眼睛,死死地望向张启灵的方向…… 张启灵上前两步,拾起了这颗头颅,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颗头上。 从口袋中将另外几张符也拿了出来,摩挲着手中的符纸,张启灵的眼神有些疑惑,却又很快消失,将这几张符再次收好。 坏人遇多了,难得遇到个实在人,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另一边,四人跑了一阵,最前面的无邪突然停下,伸手一拦,后面三人紧急停下了脚步,险些刹不住。 “干嘛呢?开车不急刹不知道啊?你有没有素质……我的奶奶啊!” 胖子正要骂出来,就看到了无邪面前那黑不见底的深渊,急忙把嘴里最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无邪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胖子,将手向前一伸,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那就请胖爷你先下去给我们探探路?” 胖子赶紧摆了摆手, “小同志,别开玩笑了,就这么深的大坑,胖子我一下去,还不得直接去马克思那儿报道啊?” 沈瑾清双手撑着膝盖,赶紧喘了两口气。 那玩意儿太丑了,幸好是站在无邪面前,这要是在她面前,她得吓出噩梦来…… 磻子回望后面幽深的墓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心, “那小哥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拦着那粽子,不会有问题吧?” 胖子闻言一咬牙,拿出沈瑾清给他的枪,转身就要往回冲, “反正前面过不去,那粽子要是不解决,早晚追到这边来,胖子我也不是不仗义的人,咱们回去,跟那粽子拼了,不能让那哥们一个人牺牲了!” 胖子正要往回跑呢,就被无邪拽着他背后的绷带,一把给拉了回来。 “嘶!你们就这么对伤员啊?还是不是人了?” 胖子被勒到了伤口,脚步一顿,大叫了出来。 无邪伸手往胖子肩膀上拍了拍,语气别有深意, “得了,这时候知道仗义了?刚也没见你主动留下啊。别回去裹乱去了,那哥们的实力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 第35章 学识渊博的胖子 听无邪这么说,胖子也觉得,那小哥要是没点本事,也不敢逞这个英雄。 就像面前这人说的,他现在一身的伤,回去只能是添乱,还不如先顾好自己,弄清楚现在的形势最重要。 胖子将他的狼烟手电筒打开,四人瞬间看清,这是个简陋的石室,胖子顿时就是眉头一皱,骂了句晦气, “靠,怎么又是这么个破地方啊?你们不知道,我就是在一个石室里遇到的那些虫子……现在又来了一个石室,这儿不会还有虫子吧?” 无邪腹诽了一句,他怎么不知道?他上辈子也被那虫子追着啃过,磻子还被那虫子钻过肚子呢…… 想到这儿,胖子拿着手电筒四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那糟心玩意儿,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还不忘揉一揉屁股。 这么一想,他才记起来他一屁股摔进那石室里,屁股上还有伤呢…… 亏得没摔到尾椎骨,毕竟胖爷这护体神膘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了,问你们个事啊,你们几个也是冲着鬼玺来的吧?” 无邪没有否认,胖子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墓里最值钱的就是那玩意儿了,这可是动辄上亿的好东西,来这儿的盗墓贼哪个不是冲那个来的? 磻子疑惑地朝无邪看了过去,无邪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既然哥几个目标一致,我也不说什么了,要真找到了鬼玺,大伙儿平分,谁也不占谁便宜。” 磻子闻言怒起,猛地起身瞪向胖子, “不是,你算哪根葱啊?要不是我们,你都被那尸蟞啃成骨头渣子了,现在说要平分,我们凭什么跟你分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三爷顺着这个胖子的话,说他们的目标是那个什么邪门的鬼玺,但他知道,那玩意儿肯定值不少钱,他们凭什么跟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分? 不过,小三爷和小清妹子似乎都认识这个来路不明的胖子…… “诶,不是我说,你这人一点江湖规矩不讲啊?见者有份的道理你不懂吗?何况,胖爷我这儿还有个关于这个古墓的惊天大秘密,你们肯定不知道……” 胖子说着说着,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朝着三人挤眉弄眼的。 “行了,要说抓紧说,别老这么猥琐。” 无邪坐在胖子对面,看到他这副表情,没忍住伸腿蹬了他一脚。 胖子没好气地翻了无邪一个白眼,拿手电照了一下无邪的脸, “我说,这位小同志,你能不能有点尊重啊?胖爷我哪里猥琐了?这秘密你们到底还听不听?” 无邪:他还真不太想听…… 上辈子他都听过一遍了,现在的确也没什么好奇心, “是是是,胖爷你讲,你讲,我听着还不成吗?” 这灯有些晃眼,无邪伸手把手电筒推开,有些无奈地说道。 磻子闻言诧异地看了无邪一眼,看来小三爷的确是跟这个胖子认识啊,不然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前面小三爷对那船夫下手时可不是这样的,就连大魁,都被小三爷的眼神吓得愣愣地不敢说话…… 胖子也不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起来, “咳咳,我这可不是糊弄你们啊,我胖爷来之前可是正儿八经地做了不少准备工作,足足花了我一个月呢,我跟你们说,这鲁殇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将军啊,其实说白了,他跟咱们还是同行呢,都是在地下倒腾东西的。” 说罢,胖子顿了顿,扫视了三人一眼,又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了。 没个眼力见的,也没人接个话,就让胖爷一个人干说啊? ”我可不是信口胡说啊,帛书上都有记载,那鲁殇王的军队都是夜出昼伏的,谁家好人打仗是这副样子啊?” 说完这话,胖子摇了摇头, “咱都是唯物主义者,别说你们还会相信世界上有阴兵这种东西啊!我看啊,他们肯定是到处挖人家坟,被人发现后,就说是鲁殇王借阴兵,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了,那时候的人都信这些,后来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了。” 磻子思索着点了点头,之前沈瑾清就说过阴兵之说的漏洞,再结合胖子的这番话……这鲁殇王不只是炒作,他这还是用阴兵之说压热搜啊…… “还有啊,你们还记得前面的七个石棺吗?我怀疑,那个七星疑棺是假的,不仅如此,恐怕这整个鲁王墓都是假的。” “嚯~这么刺激啊?” 见没人配合,沈瑾清主动接了一句。 胖子微微一笑,拿手电照了一圈这个石室, “原先我也不确定,但掉到这个石道时,却突然发现,这儿竟然是个西周墓……也就是说,这个墓,是在一个西周墓上建的个鲁王墓。”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墓建在别人的墓上啊?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荫庇后世子孙,他也不怕断子绝孙。” 磻子皱了皱眉,有些诧异。 “怎么没有?风水里不就有这么一说,好像是叫……叫什么……藏龙穴,害,反正就是这么个名字,总之,这种事是有相当可能的。” 胖子刚说完,磻子就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就你?你还懂风水?” “废话,我要是不懂,我能知道这些事?” “谁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 “咳!咳咳!咳咳咳!” 见两人要吵起来了,沈瑾清咳了两声,没盖过那两人的声音,又咳了几声,结果把自己给呛着了…… 无邪上前拍了拍沈瑾清的背帮她顺气,恨不得仰天长叹一口气…… 他都不敢想,要是真有人这么把自己给呛死了,得死得有多窝囊啊? “咳咳……不是,别吵了,听我说,这儿有个正儿八经会风水的!” 沈瑾清提高了音量,终于把那边两个的声音压了下去。 见三人都转头看向自己,沈瑾清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包往中间一扔, “要不咱们先吃点,要吵过会儿再吵?” ------------ 第36章 动不动就跳崖啊? 沈瑾清这么一说,磻子和胖子也突然觉得他们肚子有些饿了。 可不是吗?上一顿还是他们在墓外面吃的,在这墓里又惊又累地跑了半宿,现下肚子都开始叫唤起来了。 见沈瑾清在包里翻着东西,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的包都在墓里遗失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他们还要吃人家妹子的口粮…… “妹子,我不饿,这些食物还是留着吧,等回头真的弹尽粮绝了我们再……” 磻子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瑾清从包里掏出了一堆薯片饼干面包,甚至还有卤鸡爪…… 磻子和胖子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无邪身上,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带人家小孩下墓,就教她带这些玩意儿啊? 无邪能怎么办?沈瑾清一开始塞鸡爪的时候还收敛一点,知道偷偷塞,后面完全就是不收敛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扭过头去,不再管这俩人的目光,无邪拿出匕首,对着边上的石壁研究了起来。 沈瑾清翻了翻包,把里面的食物掏出来一半,背包顿时轻多了。 盗墓带压缩食品,是因为盗墓贼不知道他们会在墓里困多久,为了活下去,只能带这些不占多少空间,但是很饱腹的食物,维持基本的生命。 但沈瑾清知道,鲁王宫这趟也就一两天的事,她带的这些食物已经绰绰有余了,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了些压缩饼干的…… 胖子望着手中的面包,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妹子啊,你就带着这些就下墓了?” 沈瑾清正在整理背包里的东西,闻言头也没抬,扔了瓶水过去。 “渴了是吧?我还带了水。” 胖子:…… 其实他刚说了那么多话,还真有些口渴了…… 接过水,胖子喝了一口,见无邪和沈瑾清都没吃东西,问了一句, “妹子啊,你跟这个小同志……你们俩不吃吗?”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结果人家自个儿还不吃,饶是胖子自诩脸皮比城墙厚,此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奥,我们刚才在那个墓室里,把你包里的压缩饼干给吃了,现在不饿。” 沈瑾清抬头,对着胖子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把背包拉链一拉,将背包背在了身上。 胖子一时语塞,得,他就多余关心这俩…… 沈瑾清站起身来,走到无邪的身旁,见他盯着边上的一道石缝,干脆也蹲下来看了起来。 沈瑾清伸手在石缝边上一掰,这石砖看着结实,实际上却非常地脆,被她一掰就掰了下来。 “就是这儿?” 沈瑾清手上还在掰着石砖,随口问道。 无邪又看了一眼这条石缝,点了点头,将匕首收了起来,随即站起身来,望向石道的深处。 沈瑾清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无邪, “我说,你这是在等那蛇柏先动手呢,还是在等人呢?” 无邪微微垂眸,沉默片刻,低下头对着沈瑾清说道, “等他们吃饱。” 说着,还指了指那边坐着的磻子和胖子。 沈瑾清撇了撇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沈瑾清几下就将这个石缝掰成了个大口子,从石缝口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十分幽深。 见无邪半天没动,她抬头无奈地对他说道, “那你倒是搭把手啊!” 无邪轻笑一声,把匕首扔给了沈瑾清, “用工具,不知道人类进化最大的标志就是学会用工具啊?” 沈瑾清没有接过匕首,而是拍拍手,直接站了起来。 “不用,这个口子够我进去了,你们谁要进再自己动手。” 无邪自顾自地将匕首扔给了沈瑾清, “随便你。” 刚才他就看到了,沈瑾清身上的那把匕首应该是在进石道前就遗失了,现在身上除了一把枪,就没什么防身的武器了。 沈瑾清把匕首塞到了腰后,转头望向了石道,朝着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呐,来了。” 无邪扭头望去,就见张启灵一手提着血尸脑袋,一手提着黑金古刀,从石道的深处走来。 矿灯照过去,张启灵身上的白色绷带上迸溅着暗红的血液,再配上他波澜不惊的清冷面庞,平添了几分冷肃,倒像是从地狱里走出的罗刹一般。 “乖乖,这还是人吗?” 胖子也看到了提着血尸脑袋的张启灵,震惊地喃喃出声道。 先前知道这哥们去拦血尸去了,他就知道这人有些本事,后来又听无邪那么说,他以为这人多半是有什么能耐,能在那怪物手下死里逃生。 但是…但是……这个狠人居然直接把这怪物的脑袋给剁了?! 娘诶,这一行人看着都不简单,到底是道上的哪路人物啊? 磻子也是瞳孔骤缩,而且他看张启灵这样,恐怕没费什么劲就把这粽子给拿下了…… 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又实力强大的人,真不知道三爷请他来是不是个错误。 这样的人物要是对他们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恐怕他们全都要凶多吉少了。 “小哥。” 无邪走上前去,唤了一声张启灵,接着皱眉看向他身上的血。 见无邪的视线落在自己上身的血迹上,张启灵难得主动解释一句, “这是血尸的血。” 这是刚才他砍下血尸头颅时,被溅到身上的。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张启灵也是微微蹙眉,白色还是太显脏了…… 其实不用张启灵说,无邪也能看出来。 这血的颜色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血的颜色,而且,还有着一股恶臭味,显然不是闷油瓶的血。 只是,这血尸的血溅在了绷带上,万一伤口感染了…… “小哥,坐下,换绷带。” 无邪语气虽然平和,却透着几分坚定,说着就要拿出包里的纱布,给张启灵重新包扎。 张启灵没动,目光越过无邪,落在他身后的深渊。 接着,他两步一跃,绕过无邪,直接来到他身后,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张启灵的速度很快,几人都没反应过来,无邪转头时,身后已经没有了张启灵的身影。 “不是,这兄弟是要自杀啊?” 胖子更是没反应过来这个剧情发展,怎么说着说着就跳了? 无邪望着那悬崖,半晌,低低地笑了一声,回了一句, “他死不了。” 好好好,问题少年和问题老人,他身边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是吧? 沈瑾清本来在看热闹,就见无邪突然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顿时有些莫名。 怎么了?不是死不了吗? 再说看她干嘛啊?又不是她跳的…… ------------ 第37章 九头蛇柏 无邪径直走到一旁的石缝前,抽出腰后的大白狗腿,几下就将面前的小洞砍成了一个大坑,当先一步走了进去,对着身后三人一招手, “跟上。” “你们刚才就在研究这个缝呢?我就说那么多大虫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呢,合着这石室里还暗藏这么个玄机啊?” 这洞口被砍得宽大,就是以胖子这体型,进去也没多费劲。 胖子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这个洞,就见里面幽深处,竟然还藏着一个狭小的通道,怪不得之前那些虫子都来去自如的呢…… 磻子伸手摸了一下这洞,有些纳罕, “这通道看着像是人工挖的,难不成是专门给那些尸蟞走的道?” 胖子本来都跃跃欲试地往洞里钻了,一听这话,立马顿住了。 这里面不会还有尸蟞吧? 沈瑾清从怀中掏出一张麒麟符,拿在手中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放心,有它在呢。” 几人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这东西的效果他们见识过,可以说是妥妥的尸蟞克星,效果杠杠的。 胖子先一步钻进了通道中,就他的体型,要是跟在这三个人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卡住了,还不如在前面给他们开路呢。 潘子拽着胖子的皮带跟在他后面,再往后是沈瑾清,无邪跟在最后面。 沈瑾清的体型比他们小一些,爬得也最轻松,所以感觉没爬多久,就看到前面出现了微弱的光。 胖子在最前面,自然也是看到了,叫了一句有光,接着便加快了速度。 加快速度后,几人没一会儿就爬了出去。 胖子第一个从洞口中出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大叫了一声, “我艹!!什么鬼地方啊这是?” 后面三人陆续爬出去后,也知道了胖子为什么要大叫了…… 洞口外,是一小块突起,也是他们唯一可以站立的地方,突起外,就是悬崖,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地面少说也有十来米。 这地方风极大,沈瑾清贴着崖壁才能够站稳,她有些恐高,此时站在悬崖边,只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往下看。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岩洞,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在岩洞的顶端,有一道大裂缝,月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出,照在了岩洞中,也让他们看清了这个洞穴的大致模样。 他们周围的洞壁上,有着成千上万的洞,其密集程度,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头皮发麻…… 当然,最震撼的还是洞穴的中央,那棵有十层楼高的参天大树……这树极其粗壮,十人环抱也未必能抱住,在这棵树上,还盘绕着无数条粗壮如电线杆的藤蔓。 这些藤蔓纵横交错,几乎缠绕了所有可以缠绕的东西,不仅是这棵树,举目望去,甚至有藤蔓从洞壁的孔洞中伸出,铺满了整个岩洞。 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靠里的树枝上还挂着很多东西,看那个形状……沈瑾清知道,这些就是被九头蛇柏抓进来的人,如今已经被吸成干尸了。 在书中看到的描述和现实中直面这个场景,感触到底还是不同的,至少震撼程度就有着天壤之别…… 沈瑾清一边感叹于这种恢弘又诡异的震撼场景,一边不忘从包里拿出相机来拍照。 打卡打卡,这种地方一个人一辈子能来几趟啊?当然要留点纪念下来…… 胖子望着树冠下的玉台,兴奋地大叫, “哈哈哈,还真给老子找到了!那玉台上的肯定就是鲁殇王。这老头够缺德的,鸠占鹊巢,倒了人家的斗还自个儿住了进来。今儿我们还就替天行道了,这个没职业道德,拉低我们行业道德标准的,得让他知道知道倒斗是个什么下场!” 沈瑾清收回相机时,就听到胖子来了这么一句,不禁面色诡异地朝他看了一眼。 所以……您老难道不是倒斗的? “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怎么下去?” 沈瑾清指了指他们脚下的悬崖,这洞壁将近九十度,与地面垂直,想爬下去的难度很大,他们此时被困在这儿,上不去也下不来的。 沈瑾清说完这话时,胖子已经半边身子探到悬崖外了,身手格外地敏捷,几下就爬下去两米多,到了另一个洞口上。 嘿,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啊~ “胖子!” 无邪见状,喊了胖子一声,见胖子抬头看向自己,他抬脚把脚边的一个石子儿用力地踢向了下面的一道藤蔓,随即朝着胖子微笑了一下,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忍着点哦。”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无邪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那藤蔓跟活过来了似的,向着他缠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 胖子连忙左右闪躲,把那藤蔓逗着转圈圈,一边还不忘对着无邪破口大骂。 无邪掏了掏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得胖子更是火大。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啊?!” 胖子左闪右闪,那藤蔓也跟着闪来闪去,就是不放过他,把他气得直叫唤。 下一秒,那藤蔓缠上他的脚腕,几乎把他从崖壁上拽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无邪探出身子,伸手拉住了胖子。 胖子稍微松了口气,不满地对着上面的无邪念叨了一句, “还算你有点良心……我靠!” 话还没说完,那藤蔓见没能把他拉下去,恼羞成怒,把它伙伴也给叫上,几根藤蔓一起,直接把胖子全身都给缠上,一下子就给拽跑了。 无邪也被拽了下去,借着这股力,他在空中一扭身,落在了八九米下的一个洞穴口,用大白狗腿插在洞壁上,稳定了身形。 而胖子,此时已经被那藤蔓拽了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无邪探出头,对着上面的沈瑾清喊道, “往下爬,有我在。” 沈瑾清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腿软,但一想到胖子下去的方式,她又摇了摇头,得,好歹比那么下去着要好…… ------------ 第38章 心黑的小同志 磻子在一旁,拿出了刚才无邪给他的绳子,向下放了几米,对着沈瑾清微微点头, “没事,妹子,你拉着这绳子,小三爷也在下面,有我们俩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绳子的另一头被无邪握在了手里,两人一起拽着,将绳子稳定住,不至于在洞壁上晃荡。 沈瑾清点了点头,抓着绳子,开始向下爬去,好在这岩壁上还有不少的洞穴可以落脚,所以沈瑾清下去的速度虽慢,却也不至于多么惊险。 等到了无邪的身边,他抬手扶了一把,沈瑾清脚落在了实地,心也稍微松了松。 这边沈瑾清刚松手,磻子也开始往下爬了,他身手矫健,还刻意避开了那些藤蔓,所以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没一会儿就跟两人会和了。 见到磻子下来的动作,沈瑾清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退役军人,动作就是利落。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地也不过五六米了,饶是以沈瑾清的身手,也完全没有问题,三人很快就到了下面。 “有人管没人管啊?胖爷我快被这妖树给整死了!” 三人脚刚着地,就听到蛇柏那儿传来了胖子的喊叫,抬头望去,就见他被倒吊在了树上,身上还有被树枝刮出的一道道划痕。 “得嘞,什么破树,居然敢这么对我们胖爷?看我不收了它!” 沈瑾清见到胖子这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但嘴上还是义正言辞地帮他骂着这棵树。 说着,沈瑾清就掏出一张符,朝着胖子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藤蔓接触到麒麟符,顿时一缩,胖子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来。 嘶—— 沈瑾清赶紧闭上了眼,大意了,忘了他这是脑袋朝下了…… “死胖子,你再不减肥我可接不住你了!” 沈瑾清听到无邪的声音,一睁眼,就见胖子躺倒在地上,无邪则是站在一边揉着肩膀。 刚才见胖子快掉下来了,无邪赶紧上前接了一把……胖子刚才被吊起来的地方,离地足有七八米,这要是脑袋朝下掉下来,不死也是个残啊。 看无邪现在这模样就知道,接胖子那一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放屁,这是胖爷的护体神膘,再说了,要不是你,胖爷我至于沦落至此吗?” 胖子一听见无邪的声音,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来,指着无邪开始质问了起来。 “胖爷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好同志呢,结果你就是这么对胖爷的是吧?怎么说我们也是历经生死的兄弟吧?你这小同志怎么心这么黑啊?” 无邪没搭理胖子这一出,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自顾自地顺着这树冠下的围廊走去,眼见着是要上那玉床上去。 他还心黑呢?他要心黑他费这么大劲儿巴巴地在树底下接这胖子干嘛?他胳膊都差点折了…… 无邪不稀得跟胖子吵,现在还是先去拿麒麟竭要紧。 沈瑾清望着无邪的背影,竟然还看出了几分委屈孤寂的感觉……真是见鬼,肯定是她眼睛坏了…… 胖子见无邪没有回应他,也不再凑上去说什么了,刚才无邪又救了他一命,俩人这算是平了。 算下来,无邪前面在尸蟞那儿还救了他一命,说到底还是他欠人家的。 “妹子,不说了,大恩大德胖子永生难忘,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胖子揉了揉屁股,还不忘跟边上的沈瑾清道谢,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真心诚意、感人肺腑啊~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道谢就道谢,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跟她道谢算怎么个事啊? “没事,顺手的事。” 胖子郑重地摇了摇头,“对你来说是顺手的事,对我来说就是救命的事,救命之恩不可忘,我胖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沈瑾清有些怔愣,好吧,难得见到胖子这么严肃的模样,可惜这副样子维持不过十秒…… 胖子说完这话,就立刻悄摸儿地凑到了沈瑾清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妹子,你这符原来不止能吓跑那些虫子,就连这妖树也能降伏啊?那别的什么……放心,胖子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沈瑾清摇了摇头, “这符是辟邪的,这树吃人,算是个邪物,所以才会怕这符,换成什么别的可就不一定了。” 胖子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你是不知道,那妖树上面吊着的可全是尸体,乖乖,没个上万那也有成千了,可不是邪物吗?我看这墓里面,就没有比这树更邪门的了!” 沈瑾清看了看已经踏上台阶的无邪的身影,在心里叹了一句,这可不一定呐~ 胖子顺着沈瑾清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无邪的身影,怕他捷足先登把玉床上的宝贝全给摸走了,也赶忙跟了上去。 沈瑾清没有去,上面的尸体她没什么兴趣看,她见磻子站在边上半天没什么动静,顺着他的目光抬眼望去,就见无三省带着大魁正向他们走来。 沈瑾清挑眉,好家伙,他们这一行历经生死、累死累活的,这俩看着倒像是没什么事的模样。 “三爷。” 磻子走上前,唤了一声无三省,沈瑾清也是朝着来人点了点头,叫了一声三爷。 无三省走到近前,蹙眉问了一句, “无邪呢?” 磻子朝着上面指了指,无三省望过去,就见上面那玉床边站着无邪和另一个胖子。 “那胖子从哪儿来的?” 潘子把他们在墓里的经过跟无三省说了一遍,听完,无三省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瑾清一眼。 沈瑾清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别过脑袋去。 你就是你侄子身边最大的坏人,还天天担心别人骗他……谁能有你骗得多啊? 沈瑾清暗自腹诽了两句,就听到上面传来了几声枪响。 “砰——砰砰砰!” 无邪见到青眼狐尸的一瞬间,就果断拿起枪将青眼狐尸的脑袋打烂,还是专盯着眼睛打的。 无邪眼中的那股狠意,把胖子都给吓了一跳,搞不明白他跟这千年老尸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狠…… 难不成这鲁殇王以前还刨过他家祖坟不成? ------------ 第39章 这套动作太熟了 无邪没有解释,朝着那具男尸轻抬下巴,示意胖子去把那尸体的面具摘下,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对那女尸“上下其手”了。 反正这青眼狐尸的眼睛已经被他打烂了,无邪也不怕胖子会中幻术了。 胖子半信半疑地将那面具摘下,就看到一张诡异的惨白面庞,再一打量,好家伙,这简直是一只狞笑着的人面狐狸啊。 再配上被打烂后黑洞洞的两个眼眶,看着更为瘆人了…… “鲁殇王就长这德行?” 胖子有些咂舌,鲁殇王就长这怪模样,难怪要戴着个青铜面具呢,合着是怕吓到别人啊? “青眼狐尸,没听说过?” 无邪扶起那女尸的身子,在她的腮边一压,让她的嘴巴微微张开,隐约看到了里面有个钥匙,钥匙上镶嵌着一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珠子……此时听到了胖子的疑问,他头也不抬地就回了一句。 原来是那家伙啊…… 这狐尸的青色眼珠被无邪打烂了,胖子一时间没看出来,此时听到无邪的提醒,也想起了关于青眼狐尸的传说。 “听说这青眼狐尸十分邪门,看一眼就会被他传染,你……小同志,你这是在…花姑娘的干活?” 胖子想起了这青眼狐尸的邪门,正打算提醒无邪一下,一抬头,就见他怀里抱着那女尸,手掐着那女尸的脸,一人一尸离得极近,眼看着就要亲上去了。 虽说这女尸长得也算个美人,但怎么说也是个千年老尸啊,这小同志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年轻人还是气血旺盛啊,不过就这么在墓里亲上去,也太不卫生了吧? 无邪:…… “去你的,这女尸嘴里有东西,我正往外掏呢。” 无邪冲他翻了个白眼,死胖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 胖子一听有东西,赶紧凑上前去,这女尸能够千年不腐,她嘴里含着的东西绝对不简单,看来胖爷是真的要发了啊! 胖子来到无邪的身旁,也看到了女尸口中的碧绿珠子,估摸着这东西就是能让女尸尸身千年不腐、面容栩栩如生的宝贝,顿时激动了起来。 “靠,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咱们拿了可就发了。” 无邪不紧不慢地捏住那女尸的颞颌,将她的头压了下来,又用大拇指死死地顶住了她的喉咙,不让她把钥匙咽下去,接着往她后脑勺一拍,那钥匙当即被女尸吐出来了些。 无邪用手指轻轻夹起那把钥匙,钥匙后面连着根细细的金丝,被他直接掐断,钥匙就这么落入了他的手中。 钥匙取出后,那女尸一瞬间变成了干尸……无邪轻轻地把那女尸放回玉床上躺着,对着那女尸拜了拜。 “见怪莫怪啊,见怪莫怪……小弟路过宝地,借这钥匙一用,实在无意冒犯……” 无邪前面听沈瑾清说了积尸地那白衣女尸的事,知道这些女鬼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主,他本来就邪门,可别再招惹这些邪物了。 胖子在边上看得直乐, “没想到啊,小同志你岁数不大,还信这些呢?” 无邪闻言斜了他一眼,你信的那些诸天神佛不比我杂?还好意思在这儿说风凉话呢? 拜完了女尸,无邪把钥匙往兜里一揣,然后直接从那青眼狐尸手中拿走了紫金盒子,输入密码,打开盒子,拿走里面的蛇眉铜鱼,同样是往兜里一揣。 就这还没完,他又扫了一眼那青眼狐尸的腰带,看到一块刻有“阴西宝帝”的甲片,直接摸了出来,塞进了嘴里。 嘶~好苦,真难吃…… 无邪皱了皱眉,嗅觉恢复后,连带着味觉似乎都灵敏了不少,此时他咽下这麒麟竭,感觉比前世更苦了几分。 但他必须吃下这个,否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到计划成功那一天……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胖子看着无邪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有些傻眼了。 不是,这到底是鲁殇王的墓还是这小子祖坟啊?怎么这套动作这么娴熟呢? “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你直接就吃了?小同志你胆子不是一般大啊。” 胖子皱眉,有些焦急,墓里的东西也敢进嘴,原本看前面这人稳重的样子,还以为这是个老手呢,没想到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没事,那是好东西。” 无邪无所谓地笑了笑,千年麒麟竭,可不是好东西吗? 果然,这个人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 他绝对不简单,这人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对这玉床上的东西如此熟悉,前面故意惊动藤蔓时也是……难道他来过这里? 胖子直觉便认定面前这人不是该深交的人,这人太神秘也太奇怪了……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人面对尸蟞群时,二话不说就留下来,将自己救了出来,胖子又实在不愿以恶意揣度这人。 啧,也就是胖爷我知恩图报!换别个盗墓贼,哪会这么讲义气啊? 胖子把脑中的思绪一清,无论如何,他还差着这人一条命呢,这人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至少得把这条命给还了。 “小同志,我看你对这里很熟悉啊……怎么?以前来过?” 胖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当然,他也知道,他多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嗯……你猜?” 无邪看着胖子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和怀疑,觉得有些好笑,他俩还玩上心眼子了…… 不过不要紧,他也没打算瞒多久,也许胖子哪天下定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也就全招了。 就像小哥一样,他对他们,到底还是没办法狠心骗到底的…… 胖子有些无语,还他猜,这要是个美女,他还能猜一猜人女孩的心思,但面前这就是一大老爷们,他猜个屁啊猜? 他胖爷可没有这个情趣奥! 无邪把紫金盒子和那钥匙往胖子怀里一扔,就顺着台阶走了下去,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胖子一句, “这俩是一套的,一起卖更值钱,回头别忘了给我分成!”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这俩本来就是实打实的宝贝,值不少钱呢。 他那吴山居又新雇了个员工,花销更大了,他这做老板的可不得从别的地方多扣点钱回去啊? 真难啊,三个人靠他一个养活……这年头能遇到他这样的好老板,那俩还有什么不满的? 无邪摇了摇头,除了不发工资,他这老板当的简直完美…… ------------ 第40章 青铜棺 胖子手忙脚乱地接过无邪扔来的盒子和钥匙,不满地冲着无邪的背影喊了一句, “对胖爷的宝贝轻着点啊,扔坏了算谁的啊?” 无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接着就走下了石阶,下来时看到无三省和大魁两人,他还悠闲地打了个招呼, “呦~这不是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大侄丢在墓室里的无三爷吗?您老怎么也来这儿了?我还以为您直接丢下我跑了呢。” 无三省:…… 打小就小心眼,长大了不仅小心眼,还阴阳怪气……这都跟谁学的这副样子啊? 再说了,前面他收拾那船夫的时候不是挺利落的吗?这会儿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臭小子,你三叔是那样的人吗?我要真把你给丢下了,回去你奶奶不得活劈了我?” 无三省没好气地说道。 别说家里的老太太了,就说他二哥那一关他也扛不过去啊…… “我为什么跟你们走散了?还不都是这小子!他娘的让他别乱碰东西,他非不听,在墓里还敢瞎动。” 说着,无三省还不解气地甩手给大魁的脑袋来了一巴掌,这一巴掌那叫一个脆生啊,听着就疼。 沈瑾清咧了咧嘴角,随后又赶紧收了回来。 咳咳,他们修道的人是很有修养的,绝对不会幸灾乐祸什么的…… 无三省说,他们在那个墓室的另一个耳室里看到了一道幕墙,认定后面必定有个隐蔽的房间。 他们没想到,这个古墓里的所有机关都tnd是向下开的,阴人得很。 无三省眼神毒辣,一眼就找到了机关,奈何大魁手贱就算了,偏偏他手还快,他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呢,那机关就已经被大魁按了下去,然后他们就掉到下面一层的西周墓去了。 眼看着无三省后面越说越扯,就差说他们在墓道里跟奥特曼一起打怪兽了,无邪赶紧打断了他。 “得得得,三叔你宝刀未老,厉害厉害。” 无邪朝无三省竖了个大拇指,但语气中的敷衍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无三省有些气闷,这怎么弄得他像是个被哄的小娃娃似的? “对了,大侄,你在上面那玉床上,有没有摸到什么宝贝啊?” 无三省见无邪两手空空,不由地微微蹙眉。 不是吧?蛇眉铜鱼难道没到手?还有那麒麟竭…… 无邪拿出口袋里的蛇眉铜鱼,随手抛了抛, “摸到了,有个匣子还有个钥匙,看着挺值钱的,就是那匣子里面的这个……啧,看着有些奇怪啊,不像是什么普通玩意儿。” 无三省: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你小子这么半天可算是说了句人话了! 无三省接过无邪手里的蛇眉铜鱼,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可是个稀世珍宝啊,全中国认识这东西的也没多少个,见过它的就更少了,恐怕不过十来人……具体的出去我再告诉你,你只需要记得,一定要把这东西收好……” 说罢,无三省朝无邪使了个眼色。 这墓里现在可不止是他们几个啊,想到这儿,无三省抬头看向了正从上面的祭祀台往下走的胖子…… “哟,哥几个这是终于会合了?” 胖子走下来,看到又来了两个人,仔细一瞧,不就是之前在墓室中跟无邪他们一伙的人吗? 无三省瞟了他一眼, “这不是之前墓室那胖子吗?” “得,之前拿枪打我的事胖爷也不跟你们计较了,现在既然都已经来了主墓室了,还是拿宝贝最重要,我们呢,正好可以合作,摸到金了按人头分,谁也不吃亏。” 胖子揣着无邪给他的紫金盒子和碧玉钥匙,老神在在地说道。 大魁当即就不乐意了, “不是,你从哪冒出来的,我们凭什么跟你合作啊?” 无三省伸手将大魁拦了下来,对着胖子点了点头, “好,我们合作。” “三爷……” “闭嘴!md咱俩到底谁听谁的?你还嫌这一路上给我惹的事不够多吗?!” 无三省不耐烦地呵斥了大魁一声,大魁无奈,讪讪地退了回去。 无三省不在乎这墓室里的财宝,他只在乎他的计划,至于这个胖子,不给他们捣乱就成。 无邪看着这场好戏,没有插手,独自又走回上面的石台,倚了上去,顺便扫视了一圈这个岩洞。 啧,闷油瓶到底猫哪儿去了? 无邪有些奇怪,闷油瓶这也太有职业道德了吧?就收了他三叔一把黑金古刀,居然就这么配合工作? 这么想着,无邪抬起手肘,用力往石台上一压…… 九头蛇柏的身上顿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在裂口中,出现了一只用铁链固定的巨大青铜棺椁。 这边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无三省愣愣地望着这个巨大的青铜棺椁,口中念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棺椁……” 大魁兴奋地叫喊着,这么大的棺材可值不少钱呢,他们这趟可算是没白来。 无三省忍无可忍,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值钱值钱,满脑子都是钱,这东西再值钱又怎么样?他还能扛出去不成? 何况这是棺椁,不是什么棺材……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大魁摸了摸脑袋,不敢说话。 沈瑾清随手拍了一张青铜棺椁的照片,接着就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这棺椁来了。 这青铜棺上刻着不少铭文,左右不过是鲁殇王的一些生平什么的,沈瑾清看不懂,也没什么兴趣。 拿出枪,沈瑾清直接在那铁链上点射了几下,铁链便悉数断掉了。 果然,比起射人,射这些东西容易多了…… 无邪此时也来到了棺椁边,就在这时,棺椁突然自己动了一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按说是极其诡异的场景,无邪却毫不在乎,走上前去,拿出刀就要顺着青铜椁板的边沿,将接缝处的火漆刮掉。 “让开,你毛手毛脚的,哪干得了这种细致活?边儿去,让我来。” 无三省从两人后面走来,直接把无邪往边上赶,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 无邪轻笑一声,老狐狸,是怕里面那东西伤了他吧? 三叔啊三叔,这时候可算是想起你那良心来了? 无邪微微摇头,退开了两步,让他三叔上,还顺手把沈瑾清也拽到边上去了。 “力气活儿,指望不上你,边上看着吧。” 无邪望着棺椁,头也没回地对着沈瑾清说道。 沈瑾清:…… 讲这话还怪伤人的……再说她本来也不打算搭手啊,几百斤的棺材板,她没事干嘛给自己找罪受? “对了,枪法不错。” 无邪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 根据他带孩子的经验,对他们这些未成年,还是要有适当的鼓励教育的。 那是~~~ 沈瑾清嘴角没忍住轻轻勾了起来,当即就被无邪拍了下脑袋, “行了,能不能有点深沉?” 沈瑾清撇了撇嘴, “我深沉了你能给我发奖金吗?” 无邪:…… 不是,小小年纪的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啊?没点别的什么理想啊抱负啊什么的吗? ------------ 第41章 开棺 那边,无三省很快就把接缝处的火漆给刮开了,拿起撬杆顺着缝一撬,往下一压,那青铜椁板嘎嘣一声就翘了起来。 边上几人连忙上手帮忙,就这,还推了老半天才把这棺椁板挪出去半个边,到最后几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板才给翻开。 胖子边喘气边庆幸,亏得是遇到了这几个人了,这要他一个人来,连棺椁板都掀不开,空有宝山却不见宝贝,他不得郁闷死啊? 棺椁板掀开后,里面的棺材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具精致的镶玉漆棺,上面镶满了玉石。 这玉嵌套棺里,是一只彩绘漆木棺,外面被玉石贴住了,他们也看不出上面的画面。 磻子看着这棺材,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多玉,还真是来着了,这下子他们横着走都行了! 说着,咬着牙就要对这玉下手。 无三省连忙伸手拦下, “不行!这是玉要是拆开来卖,只能卖个十几万,都不够这么些人分的,你得把玉嵌套整个拿下来才值钱!” 无三省把眼睛一瞪,磻子就挠挠脑袋退到一边去了。 他前面在那墓室就已经犯过一回错了,要不是他钻进那鼎里,那血尸也不至于起尸,所以这会儿他乖巧多了。 毕竟人不能一直闯祸不是? 无三省敲了敲那彩绘漆木棺,说道, “这种战国诸侯墓一般都是二层椁,三层棺,想来这应该就是最珍贵的最后一层了。” 说完,无三省就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金线从那漆棺上拔下来,为了不弄坏那玉嵌套,他步步小心,花了半天才把整套的套棺取了出来。 玉嵌套一除,里面的漆棺的彩绘立马就清晰了,画面很通俗易懂,画的就是这棺材刚刚入殓时的场景。 无三省小心翼翼地将玉嵌套棺叠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包中。 大魁被这东西激励到了,瞬间就来劲了,上前就要继续开那里面的彩绘漆木棺,被无三省一瞪,又立马缩了回去。 沈瑾清看着直摇头,无三省这队伍也没多好带啊。 无邪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了,也不想再看了,直接上前,拿手在那漆木棺上敲了敲, “这里面有活物,是杀是剐抓紧定,赶紧把这棺材开了,拿了宝贝走人,不然过会儿天都亮了。” “就是就是,鸡鸣灯灭不摸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们还是别磨叽了,你们不行就让我上!” 胖子听了这话连连点头。他本来就是北派的,跟这几个南派的混在一起就够不得劲的了,这时候见宝贝在面前,哪儿还有耐心再等下去啊? 无三省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蹲下身去,耳朵贴在了棺材板上,半晌,脸色忽地变得惨白, “这里头还真tnd有呼吸声!” 大魁被吓得有些结巴, “这这……这该不会是个活死人吧?过会儿要是起尸了怎么办?” 无三省站起来,往大魁的脑袋上一敲, “没出息的,还没人一小姑娘镇定……管他是什么,都这时候了,难道还把那棺材板给他们盖回去?” 沈瑾清在一旁看得好好的,就被无三省拉了个仇恨,有些无语。 “前面邪门的事也遇到不少了,不差这一个了,咱们还是抓紧吧。” 沈瑾清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那漆木棺,让他们抓紧把给撬开, 哥几个就别唠了,那里面的活尸都快等累了。 再说了,无邪每在那棺材边上多站一会儿,这开棺起尸的风险就多一分…… 这真不是沈瑾清危言耸听,就说前面遇那尸蟞群,能在那么狭窄的墓道里出现那么多尸蟞,本身就已经很离奇了,沈瑾清都怀疑是不是整个古墓的尸蟞都被召过去了。 无三省闻言,也不再纠结了,从包里摸出黑驴蹄子就夹到了腋窝里,大魁则是手里攥着的撬杆,守在那棺材边上。 甭管里面是什么妖鬼蛇神,出来了先给他一闷棍的! 无三省手里拿着撬杆,腋下别着黑驴蹄子,还有大魁同样拿着撬杆在边上守着,心里也定了些,正要把撬杆插进棺材缝里…… “等等!” 无三省正要动手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转过头去,就见胖子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不是,你们南派就是这么倒斗的啊?” 怪不得道上都说南派就是一群害虫呢,就这么祸害宝贝啊? 再说了,这棺材上有机关,他们这样撬开绝对是不行的,搞不好他们就得全交代在这儿了。 “不行不行,你们这样开会出事的!就这点阅历还出来倒斗呢,我看你们就是找死!” 胖子一边说,一边摆手,死活不肯让这帮人这么莽着干。 无三省轻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开?” 胖子甩甩手,让无三省让开,自己把手伸进那棺椁之间的缝隙里,闭上眼睛摸索了半天,手一发力,就听到“啪”的一声,那棺材从中间齐齐裂开。 刹那间,棺材里传出了一声极其凄惨的叫声…… 胖子往后一跳,双手展开,大喊了一声退后。 其余人立马退后了几步,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正在展开的棺材。 只见那漆棺从棺椁中升起,如莲花一般,看呆了众人。 下一瞬,一个身着黑色盔甲的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沈瑾清眼睛顿时瞪大了,那活尸全身的皮肤都白得有些透明了,两只眼睛闭着,五官十分地扭曲。 沈瑾清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她在这个墓里见过最眉清目秀的尸体了,但这尸体还是透着一股诡谲妖异的感觉。 相比于完全死亡的尸体,这样半死不活的东西看着更为诡异…… 无三省走到旁边一看,说道, “还以为又是个粽子,原来后面有根木头撑着他,难怪他能坐起来。” 无三省边说,还边指了指那活尸身后。 几人走了过去,果然,那机关十分精巧,只要棺材一开,里面的尸体就会被一根木棍撑着坐起来。 恶趣味的设计,跟前面那个石室里的七星疑棺似的。 沈瑾清撇了撇嘴,这种设计就是专门为了吓唬盗墓贼一下是吧? 可惜倒斗的有谁是怕鬼的?大晚上敢开人家棺材的,怎么可能会被这点伎俩吓唬到? ------------ 第42章 闪亮登场 见这只是个机关,众人都不再害怕了,纷纷围了上去。 凑近后,那尸体的呼吸声听着更加明显了,似乎还有湿气从那活尸的口鼻出喷出。 果然如无邪所说,这里面的还真是个活物…… “真是邪了,这一趟倒斗怎么回事啊?从来到这个地方就没顺过……倒斗要都是这样,那我宁愿去扫厕所也不来倒斗啊!” 大魁望着那活尸,有些发抖地说道。 磻子则是直接掏出了枪,不耐烦地道, “管他是什么,给他一梭子,不死也得死了!等一下他要站起来那才是麻烦了。” 无三省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和胖子同时喊出来, “等等!” 说着,无三省赶忙凑到了那尸体跟前,一边对潘子摆了摆手,一边看着这活尸身上的盔甲,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这……这是玉俑吗?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无三省这时候已经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造化啊!我无老三倒了这么久的斗,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件神器了!” 无三省一边说还一边抓着无邪的肩膀晃悠。 无邪被无三省晃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了。 也亏得这是他三叔,而且还岁数大,这要换一个人,这时候都被他一脚踹出二里地了。 “行了行了,三叔,神器神器行了吧,别太激动了……磻子,带救心丸了没,看好三爷,别让他过会儿抽过去了。” 无邪一手按住无三省的肩膀,还不忘嘱咐一句边上的潘子。 无三省:…… 你小子嘴里真没一句好话。 胖子对着那玉俑,也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可是始皇帝都没找着的宝贝啊! “那什么三爷,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脱下来吗?” 无三省摇头道, “据说这东西从外面脱不掉,也真是个麻烦,难不成我们还得把尸体整个背出去?” 然后这俩就开始对着活尸检查来检查去的了,那尸体给他们扯胳膊扯腿的,一点脾气没有,看起来像是个好尸…… 沈瑾清也凑近了那活尸,看到了棺底有厚厚的一层鳞片状的东西,里面是一层一层叫不出名字的明器。 沈瑾清知道那是活尸褪下的人皮,但这时候也不是嫌弃的时候了,她随手把那层人皮拂开,拿起棺底的明器就往无邪的包里塞。 至于为什么不往她自己的包里塞……过会儿还要往上爬呢,这时候往里塞不是给自己加负重吗? 沈瑾清塞得起劲,无邪则是在边上指导, “拿这个,这个值钱,别拿青铜的,流出去容易让人逮了。” 背包空间有限,他们也只能挑点值钱的塞进去了。 把包往身上一背,无邪身子顿时一沉,扭过头去看着沈瑾清。 好家伙,这是至少往里塞了几十斤的明器啊…… 沈瑾清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们这帮人出来倒斗可是按人头分成的,当然是赚得越多越好了。 再说那玉嵌套也不轻,无三省四五十岁了还能背得动,何况无邪现在还正值青年呢?沈瑾清相信他的实力!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叫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围过去一看,只见玉俑腋窝里有一块玉上的金丝多了个头。 磻子见此,当即笑骂了一句,“可以啊,死胖子,眼睛可够尖的啊!” 胖子白了他一眼,在那儿嘀嘀咕咕,说着他们南派杀心重,手艺不行。 无三省听到这话,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张口骂道, “去你的,谁知道是不是窍门啊?说不定这里本来就多了条线条。” 胖子一乐,说道,“你还真别不信这个邪!胖爷来给你长长见识!” 说着就要扯那线头……手才伸到一半,就听到“呼”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无邪和无三省几乎是同时动手,无三省一脚踹了过去,无邪则是拽着胖子后领处的绷带往后一拽,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把刀。 胖子刚闪开,就见一把黑刀“叮”地一声钉在树上,没进去大半截。 无邪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手里提着血尸脑袋的张启灵,正冷冷地注视着胖子。 无邪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闷油瓶不知道是在哪个洞里猫半天了,就等着这么一下呢。 沈瑾清拿手肘捣了捣无邪, “小哥每次出场都这样吗?” 无邪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 别说,闷油瓶还真是这样,每次出场都一副拽炸天的样子…… 沈瑾清顿时捂着心脏一脸的难受。 无邪看着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事,我一想到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像小哥这样装把大的,我就觉得难受。” 她要有这功夫,她都不带用刀的,整天就提溜把剑往那一杵,没事就来一句——武道巅峰,寂寞如雪,啧啧啧~那画面…… 无邪:…… 见无邪忍无可忍地把手举了起来,沈瑾清赶紧往边上一窜。 那怎么了?本来就是嘛! 张启灵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了棺材旁,他先是看了看那棺材,接着对其余几人摆了摆手,轻声说,“让开。” 胖子被那一刀吓了一大跳,这会儿定了定神,顿时脑门上青筋暴起,怎么可能会买小哥的账? 胖子跳起来对着张启灵就开始大骂了起来, “你tnd刚才干什么?!” 张启灵转过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 “杀你。” 见胖子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大魁忙一把将他抱住,无三省也赶紧调解了起来, “别慌,小哥做事情肯定是有理由的,咱们先听听,再说了,他这一路应该也救过你命对吧?先听听小哥怎么说。” 胖子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动手了,挣脱了大魁,就一脸恼怒地坐到了地上,说道, “你们tnd人多,胖爷我打不过,还不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胖子语气中的怨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张启灵把血尸头放到了玉床上,目光没有离开那具活尸,开始解释了起来。 在张启灵的口中,那血尸原来是玉俑的前一任主人,却被那鲁殇王将玉俑抢了过去,这才变成了血尸。 在这玉俑内,每五百年就要脱一次皮,只有脱皮的时候才能把玉俑脱下,否则就会变成血尸。 刚才胖子要是脱下了那玉俑,这活尸就会瞬间变成血尸,到时候他们恐怕都要凶多吉少。 说到这儿,张启灵突然想起那张效果好到离奇的麒麟符,语气微顿。 这么说来,就算起尸了,他们也还真不一定出什么事…… ------------ 第43章 镶金丝帛 张启灵说罢,在一旁的磻子疑惑开口。 这小哥到底是哪路神仙?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不怪磻子非要打探张启灵的底细,实在是他这番话太过详细了,不像是一个头一回来的盗墓贼。 这人虽然是三爷请来的,但他的底细连三爷都不清楚,本事又如此之大,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起疑啊。 虽然磻子的话已经直白到了这份上了,但张启灵完全没有回应他的打算。 他走到那具活尸前,面带厌恶地打量了那活尸一眼,眼底寒光四射,手上动作极快,转眼,他的手已经掐在了那尸体的脖子上,就这样将他提出了棺材。 那尸体的喉咙里顿时发出了一声诡异刺耳的尖叫,身体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张启灵对着那尸体冰冷开口道: “你活得够久了,可以死了。” 随即手上青筋爆起,伴随着一道骨头爆裂的声音,那活尸四肢颤抖着,一蹬腿,皮肤瞬间变成了焦黑色。 张启灵这一套动作下来,边上几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跟那活尸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啊?人家活了那么多年了,在他手上不到一分钟就被掐断了脖子,这也太残暴了吧! 张启灵随手将那尸体往地上一扔,好像那不是堪称神器的玉俑,而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胖子本来就惦记着张启灵刚才朝他扔的那一刀,这会儿更是忍不住了, “你跟棺材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尸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废了那么大劲下到这里来,眼看着开了这棺材,遇着宝贝了,你上来就把这尸体掐死,你tnd不打算给我们个交代吗?!” 张启灵转过头,看着玉床上的血尸头颅,正要说什么,就感受到了边上两道明晃晃的目光。 转过头一看,就见无邪和沈瑾清都正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张启灵:…… 他一想到一模一样的戏无邪已经看过一遍了,他到嘴边的那些词瞬间就有些说不出了。 这么想着,张启灵的目光又扫向了边上的无三省,随即收回目光,指了指那彩绘漆棺后的一只紫玉匣子,说道,“一切都在那匣子里。”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躲开了那两人的目光。 黑金古刀他已经收了,至少要把无三省这单给做完。 他以后再也不接这样的单了…… 无邪看着张启灵这样有些好笑,直接走上前去,把那匣子捧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那匣子没有锁,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镶金黄丝帛,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无邪望着这张镶金黄丝帛,眼底满是笑意。 别说,闷油瓶身价比他那师父高不是没道理的,明明知道这东西骗不到现在的他,但还是把这丝帛给塞了进来。 至少服务态度很到位啊! 怪不得刚才那么急着跳崖呢…… 胖子对这帛书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他对那玉俑更加感兴趣。他盯着帛书半晌,看不懂,嘴里嘟囔了几声就跑去研究那玉俑去了。 张启灵拔出树上的刀,自顾自地盯着那具焦黑的尸体发呆。 无三省坐在他边上,仔细地翻看着帛书上的文字,接着抬头看向无邪,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翻译。 无邪一脸的无辜,两只手一摊,“没办法了三叔,我也看不懂。” 无三省嘴角抽了抽,“你那大学都白上了?” 无邪笑得更欠揍了, “这话说的,我大学学的本来就不是这个,看不懂才正常呢。” 没办法了,无邪看不懂,他们就更看不懂了,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边上的张启灵。 “小哥,你来帮忙看看,这帛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无三省把帛书递给了边上坐着,似乎是在走神的张启灵。 张启灵扭头看了一眼无三省手上的帛书,又抬眼看向了无邪,就看到无邪满脸的无辜神色,但眼底却是带着几分笑意。 他是故意的。 张启灵很确定无邪是故意这样做的……为什么?是因为他之前为了躲开他们跳崖吗? 张启灵收回视线,看着那张帛书,语气平淡地将帛书上的字念了出来。 比起前面那些铭文上的故事,这帛书上的故事就更扯了。 原来那鲁殇王还真是个盗墓的,他不仅盗墓,他还杀人。 一次际遇,他获得了两件宝贝,其中一个,就是这鬼玺。 他靠着这两件宝贝,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但到了晚年,梦到了年轻时杀死的那些人,听着那些人向他催命,他开始害怕起来了。 于是,他去找到了他的军师,以期得到长生之法。 鲁殇王的军师是个铁面先生,学识渊博,还精通命理风水,他对鲁殇王说,上古有个宝贝叫玉俑,穿在身上就可使人长生不老。 鲁殇王当即开始彻夜研究古籍,终于找到了一处大墓,其中有那玉俑的踪迹。 他们挖开那个墓,将玉俑中原本的男尸取了出来。 恰好那铁面生的本事了得,还会克制血尸之法,就这样,他们将那男尸封入了副墓室的石棺中,也就是他们最开始进来的地方。 那个被挖出来的倒霉男尸,当然就是周穆王了。 ------------ 第44章 尸蟞王 嘿呦喂~鲁殇王这老小子可够不是人的啊,合着大半辈子了一件人事都没干过啊? 众人越听,看着那具尸体的眼神越不对劲,他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 但是鲁殇王这恶人也不是没有人治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恶人自有恶人磨。 鲁殇王按计划吃了假死药,在皇帝面前假死,他也的确骗过了皇帝,得到了更高规格的墓葬,成功葬进了这座西周皇陵。 不仅如此,在他进棺材前,他还将他的部下和随从全部处死,也就是说,参与了这项工程的人没一个活着,最后只留下一男一女两个亲信将他入殓。 入殓后,那两名亲信也服毒自杀,随之而去了。 “那铁面生呢?他那么大本事,不会也给那鲁殇王殉葬了吧?” 听完张启灵的话,大魁愣是没找到那铁面生的下场,于是赶紧问了出来。 无三省闻言摇了摇头,以这铁面生的智慧,应当早就料到了鲁殇王杀人灭口的打算,不会白白为他陪葬的。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玉俑内,本就是铁面生。 张启灵目光从丝帛上移开,落在了地上的尸体身上,语气平淡,却暗含着一丝冰冷。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惊,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是在最后关头掉包了啊…… 这人如此处心积虑,原来是想借鲁殇王的势力实现长生啊。 “不对啊,这位小兄弟,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胖子听了半天,越听越奇,这哥们知道的也太多了点吧? 难道是那鲁殇王给他托梦告诉他的? 张启灵目光扫过一旁的无邪和沈瑾清,表情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我之前在一个宋墓里找到过一套完整的帛书,这些事是记载在了那帛书里。” 说罢,他就不管胖子了,把手中的镶金黄丝帛还给了无三省,自己则是站起身来靠在了一旁的树上,目光望向远方,一副什么都不想管的模样,面无表情道, “天快亮了,差不多该出去了。” 无邪笑出了声来,原来闷油瓶也知道尴尬啊? 就他那一套说辞,实在站不住脚,只能躲一边去防止胖子继续盘问了。 “可是那鬼玺我们还没……” 胖子正要说什么,却被沈瑾清一把拉住。 “成了,胖爷,有那玉俑就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了,何必再横生波折呢?我们这一趟都够不顺的了。” 胆子够大的啊胖子,你这是要跟大张哥抢宝贝啊! 别怪我不仗义啊,我这可是提醒你了啊…… 胖子想了想,觉得沈瑾清说得也是,赶忙先过去把玉俑给拆了下来。 就在这时,玉床上的血尸头颅突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似乎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头颅转着转着,竟然滚落到了地上,众人不敢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观望。 这时,一只红色的尸鳖从那血尸的头颅中爬了出来。 大魁一看就骂了出来, “我靠!这么小一只也敢跑出来,吓老子一跳!” 说着,就要用手中的撬棍敲它。 无三省眼神微动,但还是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蠢货,这只是蟞王,你要真弄死它,我们就全都完了!” 大魁不信,这么点大的虫子还能是蟞王? 还没等他提出质疑呢,那红色尸蟞就已经飞了起来,而且是直奔他们而来。 张启灵大叫着有毒,让他们都让开。 无三省一翻身躲开了那尸蟞,他身后的大魁却是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伸手捏住了那虫子。 只听见一声惨叫,他的那只手瞬间就变成了血红色,而且,那血红色还在不停地往他胳膊上蔓延。 胖子见此,大喊道, “他中毒了,快砍断他的手!” 说着,他就要去抢张启灵的刀,张启灵眉眼一凛,将黑金古刀往身后一藏,望向胖子的眼神带了些冰冷。 无邪伸手拦住了胖子,“已经迟了。” 胖子顺着无邪的手指朝着大魁看去,就见他痛苦地整个人都扭曲了起来,不过才几秒,他全身几乎都变成了血红色。 毒素蔓延全身,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大魁一脸惊恐地朝众人跑去,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在求救。 无邪低垂眉眼,对着身旁的沈瑾清说道,“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人了,给他个痛快吧。” 沈瑾清微怔,无邪这是要让她亲手杀……人? 无邪再次提醒了沈瑾清一句, “他现在就是半个血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不用考虑太多,只需要轻轻地扣动扳机……无论如何,总比看着他变成怪物要好。” 大魁似乎也听懂了他们是要杀他,眼中顿时溢满了怨毒的神色,跌跌撞撞地就要向他们扑来,拉几个垫背的一起去死。 沈瑾清见此,深吸了一口气,摸出了腰后的枪,拉动枪栓,扣动扳机,一气呵成,朝着大魁的脑袋就是一枪射出。 “砰!” 大魁头部中弹,浑身一震,当即倒在了地上。 沈瑾清收回枪,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因为杀“人”而产生什么心理波动,只有无邪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震颤。 见无邪在望着自己的手,沈瑾清举起手来看了一眼,她这时候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但也只是甩了甩自己的手,随意地说道, “枪的后坐力太大了,震的。” 无邪点了点头,默认了沈瑾清的说法。 没关系的,她会适应的,她不杀人就只能被别人杀死。 无邪不能一直在她身边,无论如何,她都至少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 第45章 放火烧山 那红色尸蟞从大魁的手中爬了出来,找准目标,再次向着他们飞来,眼看着尸蟞就要飞到他们面前了,胖子直接拿起地上的紫玉匣子把那尸蟞从空中砸了下来。 掉在地上的尸蟞他也没放过,一下就将那虫子给打烂了。 张启灵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见那虫子死得不能再死了,张启灵猛地抓起地上的石尘撒在了自己身上,还不忘提醒其他几人, “快走!” 无三省也是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句, “快!快涂天心石粉,往树上爬!” 胖子还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跑,就被无邪一把拉住,朝着那树跑了过去,几人来到树下,抓起天心石粉赶紧往身上抹了抹。 此时他们已经听到了无数的吱吱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爬到树上时,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无数的青色尸蟞如潮水般冲了出来,一层叠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正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爬过来。 好在这树上都是藤蔓和突起,很适合攀爬,就连沈瑾清都爬得飞快,无邪更是没几下就爬上去十数米高。 无邪低下头一看,却见胖子因为背后的伤落在了最后面,攀爬间,身后的绷带上还隐隐渗出了些许血迹。 艹! 无邪心里暗骂一句,接着抬头看向了上面的张启灵。 沈瑾清看到下面的虫潮,头皮有些发麻,见张启灵拿刀就要往自己的手上划,连忙先扔了一张符下去, “这符是你的血画的,这要没用的话,你的血就更没用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尸蟞被这张符逼退了一阵,但很快又有新的虫子踩着那些尸蟞爬了上来,这一张符的效果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没什么用。 沈瑾清和张启灵面色都有些难看,这些虫子发了疯了,现在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着咬死他们这帮人。 无邪蹙眉,朝着张启灵喊了一声,“小哥,把她带上去!” 沈瑾清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说谁呢,就见张启灵往下一跳,落在了她边上的树枝上,然后……薅起她的领子就往上爬。 沈瑾清:??? 等等,落在后面的好像不是她吧! 张启灵身手极好,爬起来也是极快,即使是还拽着一个沈瑾清,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但是…… “等等!给我个机会行不行?我想自己爬!我相信我可以的!” “不是,那你好歹别薅后领啊!” “还是不是人了?有本事你拽我前领子!” “……” “等等小哥,胖子快不行了,我再扔两张符下去……” 终于,张启灵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向上爬的动作,拉着沈瑾清到了一旁的树枝上,沈瑾清没忍住扶着树干干呕了两下。 还有没有人性啊?谁拉人扯着后脖领子拉啊?差点没给她勒死! 好在这衣服质量还不错…… 见胖子的身上已经开始爬上了尸蟞,无邪放慢了速度,渐渐来到了胖子的身边,沈瑾清看准时机,往下扔了两张符。 无邪趁尸蟞被符纸逼退的几秒,将背包边上装着汽油的瓶子扭开瓶盖,往下一洒,接着又点燃火折子扔向了尸蟞群,下面顿时燃起一片火焰。 “快点,胖子,再不快点屁股都要被燎着了,到时候你就光着腚在外面溜吧!” 无邪一手拽着胖子的臂弯,一手向上爬,下面的火焰虽然还在燃烧,但这虫潮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这火也挡不住他们多久。 胖子咬牙,发了狠劲,也顾不上背后的疼痛了,死命地往上爬, “别管我了,你先上!胖爷我自个儿能行!” 无邪当即骂出了声, “行个屁!这时候你倒是壮烈起来了!废话那么多你不如省点力抓紧往上爬!” 那火在下面烧着,为了不烫屁股,他们只能拼了命地爬,转眼就把后面的尸蟞甩了下去。 又爬上去一段距离,无邪单手挂在一根树枝上,又打开了一瓶汽油,火上浇油,那火焰顿时更高了几层,瞬间又逼退了一批尸蟞。 无三省看得眼皮直跳,好家伙,他说这小子之前在外面为什么要装汽油呢,合着是这时候用的啊? 沈瑾清刚缓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张启灵拽着往上爬了。 “我靠,你真拽我前脖领啊?!等等——” …… 他们刚才的位置本就离头顶那裂口不远,所以两人没多久就爬出了裂口。 沈瑾清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理了理她被揪成一团的领子,赶紧多呼吸了两口空气,随即抬眼望向面前的张启灵。 “小哥,你怎么不去拉胖子?他才是落在最后面的。” 拽她干嘛?她可以自己爬上来的啊! 张启灵表情平淡,回答地很客观,“他太重。” 沈瑾清:…… 这不是你薅我后脖领差点把我勒死的理由! 这条裂缝离他们之前下盗洞的地方极近,连十米都不到,沈瑾清直起身来,直接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张启灵还没明白她这是干什么呢,就见沈瑾清去到先前的那个营地,抱起一桶汽油,冲着他大喊, “小哥,来帮忙!” 张启灵知道了沈瑾清的打算,也不磨叽,跑过去扛起两桶汽油就往裂缝处赶。 他们回来时,无三省和磻子也已经爬了上来,现在下面就剩下无邪和胖子两人。 胖子的脑袋刚冒出裂缝,就看到沈瑾清蹲在他面前,朝他微微一笑,拍了拍边上的汽油桶, “同志,恭喜你逃出生天,再晚一会儿,我们可就要放火烧山了哦~” 胖子:…… 不是,玩得这么刺激? 没办法,祸已经闯出来了,他们不可能真的把这些尸蟞放出来的,何况那九头蛇柏也不是好东西,上面挂了那么多尸体,还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他们这就算是替天行道了。 无邪两手撑着洞口一跃而上,又伸手把胖子也拽了上来。 沈瑾清见人都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将一桶汽油从裂缝口倒了进去,无三省扔下了一个点燃的打火机,洞口处顿时窜出一道火焰。 磻子扛起另外两桶汽油也倒了下去,洞口的火焰瞬间窜得比他们人还高了。 无邪从边上的营地顺了几把铲子回来,给胖子扔了一把。 “这是干嘛?” 无邪抡起铲子正要开始铲,闻言斜眼看了胖子一眼, “怎么?你真要放火烧山啊?当然是赶紧铲出一条隔离带来啊!” ------------ 第46章 速速打道回府 胖子抬眼望去,刚才放言要放火烧山的沈瑾清此时正抡起铲子在地上呼呼铲着草皮呢。 沈瑾清:开玩笑,放放狠话得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她可是社会主义好少年,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呢? 好在这几个都是倒斗的好手,铲一个隔离带还是没问题的,不一会儿,以这个裂缝口为中心的方圆数米就被他们铲得寸草不生了。 无三省走之前还把土给烧焦了,用铲子铲出来的那狗啃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不是摆明了说这里有人故意纵火吗? 这次张启灵是和沈瑾清一起出来的,还来不及溜走就被拉着去扛汽油桶了,后面无三省和磻子他们出来,他就更没时间跑了,所以一行人就这么整整齐齐地往村里的招待所走去。 无三省在下面饿了一宿,提议先去营地那里吃点东西,结果磻子几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沈瑾清。 无三省还没弄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沈瑾清已经向他的怀里扔了两个面包。 “三爷还是吃这个对付两口吧,这还有伤员要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呢。” 沈瑾清这话说的当然就是胖子了,他背后的伤本来就没好,刚才爬树的时候又被尸蟞啃了几口,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还有小哥,他身上的绷带也该换了。 无三省:…… 他一看其他人那副模样就知道,合着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墓里被饿成那样是吧? 沈瑾清也没忘了张启灵,直接把背包取下给了他, “小哥你自己拿吧,吃的喝的都有。” 包里的东西现在对她也没什么用了,回招待所还有两三个小时的山路,现在正好可以把这个包给脱手了。 张启灵看着沈瑾清塞进他怀里的背包,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自己拿出了个面包吃了起来。 沈瑾清本来不饿的,但是看着张启灵垂眸认真啃面包的模样,居然越看越香,没忍住也拿了包薯片啃了起来。 “咔嚓咔嚓!” 被无邪搀着走的胖子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了,沈瑾清又从张启灵背后的包里翻出了一包薯片递给了胖子。 无三省听着边上的咔嚓咔嚓声,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哥几个这安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郊游的呢。 一行人走了两三个小时,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小村庄。 沈瑾清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这一天一夜少说走了几十里地,别人锻炼都是循序渐进,她这怎么上来就地狱难度啊? “怪不得你要写日记呢,就这一趟遇到的事,都够我吹个几十万字的了……” 沈瑾清一手拽着张启灵的背包带子,一边语气感慨地对着身旁的无邪说道。 胖子闻言讶异地看了无邪一眼, “看不出来啊,小同志,你还有这么有文化的爱好呢?” 无邪:…… 放心,以后不会有了,他以后都不会再写日记了…… 皮笑肉不笑地对胖子挤出了个笑容,无邪伸手在他背后的伤口上一摁。 “嗷!!疼疼疼!还是不是人啊?伤员你也虐待?!” 胖子疼得直跳脚,但他一身的伤,也奈何不了无邪。 一行人来到了招待所,沈瑾清实在是累得不行了,直接就洗洗睡了,无邪则是带着小哥和胖子去村里的卫生所换药包扎去了。 沈瑾清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神清气爽,一坐起身来,正打算伸个懒腰呢,突然看到了房间内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去,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间?” 沈瑾清一脸惊恐地望着边上坐着的无邪和张启灵,招待所的房间内没有凳子,他俩还自己从楼下扛了两个上来,此时那一脸悠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俩的房间呢…… 无邪掀起眼皮望向沈瑾清, “等你什么时候醒,我们好直接走人。” 至于小哥,无邪怕他自己偷偷跑了,索性直接把他也拉了过来。 沈瑾清有些无语,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回去有必要那么急吗? 沈瑾清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下去,好家伙,透心凉啊~ “对了,你三叔和胖子他们呢?” 沈瑾清被这口凉水冰了一下,龇牙咧嘴地问道。 “胖子回北京了,三叔……不知所踪。” 无邪笑得淡然,他三叔别的不会,最会的就是到处乱跑了。 走之前还摆了他一道,说了一通闷油瓶的坏话。 沈瑾清点了点头,这都是正常流程,她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楼下,只见下面人来人往的村民都是来去匆匆,手里还拿着些工具,不知是要干嘛。 “下面这是怎么了?” 沈瑾清有些奇怪,不会是山火又燃起来了吧?他们不是铲了个隔离带出来了吗? “山塌了。” 无邪语气平淡,似乎这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 沈瑾清:??! 等等……山塌了?! 这不是山塌了,这是天塌了啊! 那山洞那么大,大半个山都给挖空了,此时被大火一烧,塌了倒也合理。 关键是,这么大的动静,部队肯定要过来了,他们这帮盗墓贼还不跑留在这儿干嘛呢? “不对……我睡了多久?!” 沈瑾清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一天之内肯定不至于发生这么多的事。 无邪闻言,竖起来四根手指,在沈瑾清面前晃了晃。 “四天?!” 沈瑾清赶紧摸了摸肚子,不对啊,这要睡了四天,她这会儿都该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四十九个小时。” 就在这时,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张启灵突然插了一句。 就因为睡得太久了,无邪怕这孩子出事,特地把张启灵给拉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张神医拍板定论,这就是累的…… 无邪望着沈瑾清,觉得自己都快被她气笑了,谁家好人睡个觉这么吓人啊? 沈瑾清闻言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去, “速速打道回府,条子要来了!” 怪不得守在床前呢,这回是真的得溜了啊! 无邪:…… 这都从哪儿学来的黑话啊?比他还像个盗墓贼…… ------------ 第47章 回吴山居 当然,最后跑得也没多快,这山村闭塞,出去只能坐每天来往的客车…… “别想了,我是黑户,小哥带的是管制刀具,咱还是老老实实坐长途客车吧,别想着坐火车了……哦对,说不定小哥也是黑户呢。” 沈瑾清蹲在路边上等车,随口对身旁的无邪说道。 从临沂坐客车去杭州,真是要了老命了,但现实情况如此,她也没办法啊~ “我不是。” 张启灵背着刀在一旁站着,听到沈瑾清这话,突然回了一句。 沈瑾清诧异地抬头望去,就听张启灵接着说道, “我有身份证,瞎带我办的。” “嘿!他还办假证呢?" 沈瑾清闻言乐了一下,一个人能为了挣钱能做到这份上,没钱简直天理不容啊。 俗话说,你爱钱钱才爱你,黑瞎子也就是被他背后那东西拖累了,不然现在的首富是谁还不一定呢,毕竟哪个首富也没活过这么久啊。 当然了,长生这种事有利有弊,这也注定了他不能长久地显露于人前。 不是假证,是真的…… 张启灵没有出言反驳沈瑾清的话,只是抬眼望向了路的尽头。 无邪见此,把沈瑾清的帽子往她脑袋上一扣,说道,“车来了。” 沈瑾清张望了两眼,哪儿就来了?她怎么没看见? 又过了十几秒,沈瑾清才看到路的尽头隐约有辆车朝着他们开了过来。 “……小哥,你考不考虑改行当天文望远镜去?” 沈瑾清沉默半晌,没忍住对着张启灵发问道。 这能算是特异功能了吧! 张启灵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扭过头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沈瑾清在看着到站的车牌的那一刻,那叫一个感动啊~ 天呐,可算是回来了! “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来到吴山居的门口,沈瑾清感叹了一句。 王蒙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里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还好还好,俩人都没缺胳膊少腿,不过,怎么还多了一个人啊? 不是吧?老板又招新员工了? 那他的工资还有影吗? “老板,小清,还有……这位是谁?” 王蒙对着风尘仆仆的三人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了张启灵身上,开口问道。 沈瑾清走上前去,一把揽过王蒙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去,低声道, “这位,道上的狠人,贼狠,他的事咱少打听,否则……咳咳,懂吧?” 说罢,沈瑾清还对着王蒙使了个眼色,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王蒙面色一僵,转头看去,终于看清了张启灵背后背着的那把长刀,当即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人看着就不好惹,原来是道上混的…… 张启灵:…… 他听得见。。。。 无邪在边上看得有些忍俊不禁,这老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咳咳,小哥,我带你去楼上找个房间吧。” 无邪轻咳一声,开口解了围。 张启灵点了点头,跟着无邪上了楼。 两人刚上楼,王蒙就又凑到了沈瑾清的身边, “你们这趟怎么回事啊?那狠人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跟你说,那下面啊,嘿~~~!就我们遇到的那怪物,嗬~~~!还有那妖树,啧~~~!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天而降,那叫一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啊~~”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王蒙就在边上点头如捣蒜,时不时的还附和两句……无邪下楼时看到的就是两人一唱一和的这副场景。 无邪:…… 两眼一闭,吴山居的未来到头了…… “行了,别吹了。” 无邪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制止了沈瑾清,她再说下去就没边了。 沈瑾清:谁吹了?!这叫艺术加工懂不懂? 回来后没两天,正好赶上元宵节,王蒙特意买了两个灯笼回吴山居,见到柜台前奋笔疾书的沈瑾清,啧啧了两声, “努力,真是努力,大过节的还在写呢。” 沈瑾清抬头,怨念地望了望对面躺椅上悠闲的无邪,咬着牙道, “问你老板去!” 无邪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这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勇士……怎么这才写一点卷子就不行了?” 沈瑾清磨了磨牙,她就知道无邪是不怀好意! 回来第二天,无邪突然说要送她个礼物,沈瑾清当时心里就是一咯噔,果然…… “黄冈密卷?!” 沈瑾清拿起桌上的卷子一看,当即眼前一黑。 “怎么?不喜欢吗?还有山东真题,全国重点中学仿真卷,你看你喜欢哪个?” 无邪微微挑眉,似乎是没看到沈瑾清的表情一般,继续说道。 沈瑾清:我哪个都不喜欢!!! 沈瑾清瘫坐在桌子前,脑袋靠在椅背上,翻看着手里的黄冈密卷……别说,这03年的真题跟她做的还真不太一样。 沈瑾清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抽出一张数学卷子,写了起来。 “呐,看吧。” 沈瑾清皮笑肉不笑地把写满的卷子递给了无邪。 无邪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吧,这就写完了? 无邪接过卷子翻了翻,有些讶异地抬眼看了沈瑾清一眼,拿起笔,在卷子边又写下了一道题, “试试这道题。” 沈瑾清看清题目,望向无邪的目光有些奇怪,但很快就低下头专心地做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沈瑾清把卷子朝着无邪的方向一甩, “写好了……还有,二次曲面是大学高数的知识,别想唬我。” 无邪看着手中的卷子,头也不抬,随口答道, “不错,全对。” 沈瑾清摇了摇头,虽然题型有些不一样,但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她能做出来也不稀奇。 无邪拿笔在他出的那道题的答案上画了个勾,抬头望向沈瑾清,啧,这还是个学霸啊…… “学过高数?” 无邪放下手中的卷子,朝着沈瑾清问了一句。 沈瑾清随意地点了点头,“看我哥的书自学的。” 无邪微微一笑, “很好,那这些卷子你就不用写了。” 沈瑾清的眼睛倏地一亮,“真的?” “嗯,换成竞赛卷子吧。” 沈瑾清:……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来的? 有人管没人管啊?! 小哥,借刀一用!我要砍死他! 在一旁翻看吴山居内滞销拓本的张启灵突然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 嗯?他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喊他…… ------------ 第48章 又跑了 “这灯笼都挂了,晚上不得吃汤圆啊?” 沈瑾清搬了把凳子放在院子里,此时正坐在凳子上,两手托着下巴,看着王蒙把两个灯笼挂上,缓缓开口道。 南方没有暖气,屋里冷得受不了,难得外面有太阳,他们四个趁着挂灯笼都跑到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 看无邪要开口,沈瑾清先一步补上了一句, “我今天的卷子已经写完了,放桌上了……元宵节也不歇一天,蒙哥,咱命苦啊~~~” 听到沈瑾清一句话转了十八个音,那叫一个哀婉,无邪微微摇头。 这小孩是点他呢这是…… “晚上楼外楼,我请客。” 沈瑾清瞬间坐直了身子,挂好了灯笼下来的王蒙也是一脸惊异。 沈瑾清微微眯眼,朝王蒙使了个眼色,王蒙暗暗点头,开口问道, “老板,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下个月吴山居资金周转开了就发。” “那老板你还记得欠了我几个月的工资了吗?” “……” 见无邪说不上来,王蒙放心地点了点头。对着沈瑾清说道, “是老板没错。” 无邪:…… 他这吴山居里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沈瑾清闻言立马窜了起来, “你说的,可别反悔啊!” 谁知道无邪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大方起来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他们可不得多坑点啊? “小哥,今晚拿出你习武之人的气魄来,咱吃垮这个资本家!” 沈瑾清扭头对着一边发呆的张启灵正色道。 无邪闻言顺手往沈瑾清脑门上一敲,随后走进了吴山居内, “少废话,我一个无产阶级,怎么就资本家了?” 沈瑾清捂着脑门跟王蒙对视一眼,这还不叫资本家?资本家都没你能压榨! “对了,小哥,你想起来你的钱放在哪儿了吗?” 沈瑾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张启灵一句。 以小哥的岁数,说不定存款里还有袁大头呢。 张启灵闻言回了一下神,回道, “在瞎那里。” 沈瑾清长叹一声,果然如此啊,两人挣钱一人花,黑瞎子你好福气啊! “瞎要买药。” 他不是完全想不起来,偶尔也能记起来他的钱在黑瞎子那里,但他知道黑瞎子的身体情况,那钱干脆就给他了,张启灵就当没想起来过。 “以后不用咯~至少这三五年内是不用了。” 沈瑾清算了算这时间,黑瞎子应该已经取了药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她算命钱啊…… 张启灵抬眸,有些讶异地望向沈瑾清。 沈瑾清起身,拿起凳子,拍拍屁股就溜达回吴山居内,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反正他是欠了我钱了。” 沈瑾清进屋后,张启灵再次抬头望着天空发呆,半晌,他的目光落在了边上的黑金古刀上…… 第二天,无邪发现张启灵的房间人去楼空,吴山居的桌子上则是多了张纸条—— “有事,归期不定。” 无邪被气笑了,好,又偷偷跑掉是吧…… 无邪的心情不好,以至于下一刻,一通电话打来,他接电话时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冰寒。 “你好,无先生,我们是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发公司……” “我对海洋资源开发没兴趣。” 对面的话还没说完,无邪就先一步开口,说罢就要把电话挂断。 对面的男子急了,连忙继续开口道, “等一下,无先生!这件事事关您三叔无三省先生的安危,您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无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三叔怎么了?” “是这样的,无三省先生前几天找到我们公司,希望与我们共同探索一个海底古墓,由我们公司提供设备和人员,前期的探索十分顺利,但现在无三省先生所在的船出现了一些问题……” 那人听出了无邪的不耐,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无邪听得有些无聊,随口问了一句, “我三叔死了吗?” 对面的人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一时之间有些怔愣, “啊?噢噢,没有,现在还没有确定无三省先生是否有生命危险,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无邪给打断了, “死了再来通知我,我三叔没有后,我到时候再去为他收尸也不迟。” 说罢,无邪就挂断了电话。 对面被挂断电话的男子:…… 这人有病吧?! 确定没调查错?这人真是无三省的侄子?怎么看着像是他道上的仇人啊? 柜台上玩扫雷听完了全程的王蒙:??? 不是,真就这么不管三爷了? 不过老板还真是孝顺啊,还知道要给三爷收尸呢…… “老板,我们真的不管三爷了?” 王蒙犹豫片刻,还是小心试探了一句。 沈瑾清靠在正对吴山居门口的椅子上,羽扇轻摇,缓缓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非也非也,此人言语间似有隐瞒,海上遇险,不报警而先寻家属,其中必有隐情,不若静观其变,以待后续。古人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清以为,若真有急情,此人必定还会联系,故而只需静待对方,我等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使君意下如何?” 无邪走上前,顺手把沈瑾清手上的鹅毛扇抢了过来,自己摇了两下。 这都哪儿整来的羽扇?再说了,大冬天的还在这儿扇扇子,太装了…… “善。” 无邪微微点头,摇了摇扇子,又扭头看向柜台前的王蒙, “王卿意欲何为啊?” 王蒙:…… 话都让你俩说完了,我说什么啊? 王蒙把手一举, “附议!” 无邪和沈瑾清两人不着急,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本来就是无三省下的套,他根本不会出事,至于王蒙……人家亲侄子都不急,他急个什么? 吴山居内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至于另一边的无三省和那什么资源开发公司是怎么想的,他们可就不知道了。 “对了,明早的早饭轮到谁买了?” “小清。” 王蒙二话不说,伸手指向沈瑾清。 沈瑾清:…… 你卖队友也够快的啊…… “别忘了。” 无邪抬手在沈瑾清肩膀上拍了拍,随后扇着扇子溜达到了楼上。 电话里对着别人损了他三叔两句,刚才的坏心情都好多了…… 沈瑾清:不是,扇子你倒是还我啊!!! 大冬天的还扇扇子,冻不死你! ------------ 第49章 你这是……换装备了? 第二天清早,沈瑾清手里提着刚买好的早饭正往回走,面前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吓得她嘴里叼的包子都快掉了。 咳咳,这年头劫道的都已经沦落到要来劫包子了吗? 待看清那道黑影,沈瑾清把口中叼着的包子拿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两眼面前这人,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开口道, “黑爷,你这是……换装备了?” 也不怪沈瑾清这么说,黑瞎子鼻梁上常年架着的墨镜不见了,换成了一条黑色的布带,厚厚的几层,绑在了眼睛上,看着透不进半点光进去。 呵~黑眼镜没了眼镜,这可不稀奇吗? 如果说原来戴墨镜是因为越黑的地方他看得越清楚,那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吃错药了,彻底瞎了吧? “高人,瞎子可是来找你要售后来了。” 黑瞎子叹了口气,一手撑在巷子边的墙上,把沈瑾清面前的路堵得死死的。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包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怎么了这是?黑爷改行了?不干按摩改讹人了?提前说好啊,我可身无分文。” 沈瑾清这句倒是实在话,他们带回来的那些明器都被无邪拿去给胖子了,他脸嫩,在古董行不是什么好事,出手东西时难免会被人瞧不起和压价,还是胖子混迹江湖多年,最适合干这活儿。 因此分成还没到手,沈瑾清现在兜里就剩下刚才买早饭找的那五块钱了,黑瞎子讹上她她也没办法。 “话不能乱说,我怎么就是讹人了?瞎子惨啊,这眼睛现在是见不了光了,还差点让人给打死了,现在干不了活了,饭都快吃不上了啊!” 沈瑾清话音刚落,黑瞎子就开始哭起惨来了。 他这一趟确实够倒霉的,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灵药的消息,结果那东西在人家寨子里的圣地之中。 那寨子内有上千寨民,极其看重那所谓的圣地,日夜两班倒地看着那地方,他蹲了两天才找到机会溜了进去。 里面的各种机关和牛鬼蛇神就不提了,眼见着七天之期就要到了,找到药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确定这东西的安全性了,感受到背上的东西对这个药的恐惧,他直接将药给囫囵个儿吞了下去。 回程的路上,他肩上是难得的轻松,以至于他以为他真的要摆脱掉这个该死的宿命了。 结果刚出了那什么圣地,阳光一照在眼睛上,即使隔了层墨镜,他的眼睛也是瞬间流出了两行血泪,不得已,他只能扯碎了衣服把眼睛给绑了起来。 后来被寨民追杀,眼睛一时又看不见,他只能在山上逃窜,又花费了数天才活着回到了杭州。 黑瞎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不是,那药是正经药吗?怎么吃了之后眼睛更坏了? 沈瑾清没管他的那些不实言论,别的不说,吃不上饭那纯属扯淡,要是活了一百多岁身上还没点积蓄的话,那还不如直接吊死算了呢。 她抬手靠近黑瞎子的肩颈处,黑瞎子本能的就想要动手,但生生忍住了,他来找沈瑾清就是为了他的这双眼睛,自然也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沈瑾清手在黑瞎子侧旁挥了两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实物,她的手一顿。 “这不在我的售后范围内,这属于药物的副作用,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 沈瑾清放下手,随口说道。 刚才她摸到那只恶灵时,一阵如附骨之蛆般的寒气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刺得她生疼,但她能感受到,那只灵已经虚弱了不少,在她的动作下一动都不敢动。 真不知道黑瞎子这么多年是怎么扛过来的……沈瑾清搓了搓手,那股逼人的寒意稍稍缓解了些。 既然背后灵已经被压制,那药就是有用的,见不得光算多大点事?总比他恶化了之后彻底瞎掉要好吧。 “药没问题,黑爷,你欠我的钱总该还了吧,卦不走空啊,我这卦可是灵验了,你可不能赖账啊。” 沈瑾清把手一伸,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哪里用我提醒啊?黑爷这大清早的就来堵人,肯定就是为了还钱是吧?要不说还是黑爷大气呢!以后谁要再说黑爷抠,我第一个不同意!” 黑瞎子看不见沈瑾清的模样,但也能猜出她现在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当即咬了咬牙, “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你看,我这眼睛现在成了这样,什么也看不见了,实在是还不上这钱啊,不如你也到我这儿来办个业务,咱俩也两清了……你看你有什么需要,瞎子这儿的服务主打的就是一个全面。” 沈瑾清面色顿时一垮, “哦,那杀人放火的活儿你干不干?” 黑瞎子身子一僵,接着凑近了沈瑾清,低声道, “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这样的守法公民可听不得这些违法的话啊……怎么着?你这是看谁不顺眼啊,都到了要杀人放火的地步了?” 沈瑾清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 “唉——老板年关不结钱,员工风雪夜讨薪,惨啊~~~” 黑瞎子顿时感同身受了,确实,他的尾款也总是收不到,惨啊~~~咱说劳动人民挣点钱容易吗? 但是……干不了。 他是有职业操守的人,黑活儿一般是不接的。 下地才是本职工作,当杀手不在他业务范围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账不会是要一直赖下去吧?” 沈瑾清眼见着黑瞎子不为所动,无奈地说了一句。 这账总不能不清了吧? “着什么急啊?我这眼睛还没恢复过来呢,说不定这趟是我被你坑惨了呢。” 黑瞎子随意地道。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反正黑瞎子现在看不到。 啃了一口手中的包子,沈瑾清含糊不清地道, “售后问题说清楚了,你现在也不打算还账,那能放我走了吧?” “别急啊,除了这个难道就没别的活了?瞎子我很能干的,你再想想。” 卦钱不能欠,这规矩黑瞎子还是懂的,何况他还实打实地得了好处,人情债可是难还呐~ 沈瑾清闻言思索了起来,主要是黑瞎子的业务都不是什么正经活儿,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事需要黑瞎子来办…… “等等,我这儿好像还真有件事,非黑爷你不可啊……” 沈瑾清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望向黑瞎子的目光变得灼热,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黑瞎子:怎么回事?怎么隔着眼罩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恶意? “走着,楼外楼走起,谈正事去!” 沈瑾清大手一挥,说得忒大气。 这巷子里虽然人少,但也不适合谈什么正经事,这种事还是去个正经地方谈比较合适。 “慢着——” 沈瑾清正要走呢,就被黑瞎子摁住了肩膀, “就一个问题,楼外楼的消费咱俩谁买单?” 沈瑾清:…… “得了吧,咱们俩都是穷光蛋,还是跟着我走吧。” 黑瞎子半晌没听到沈瑾清的回应,幽幽地叹了口气。 得,这也是个兜里没钱的,黑爷苦啊,想蹭个饭都蹭不上…… 这么想着,黑瞎子直接把手一伸, “一天没吃饭了,高人,接济一下。” 黑瞎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人家修房子请来的瓦工都知道要管顿饭呢,何况他干的都是要命的活儿,指不定哪一顿就是最后一顿了。 沈瑾清看着手里提溜着的早饭,没忍住伸出手在黑瞎子眼前挥了挥, “你确定你看不见?” 黑瞎子往身旁的墙上一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 “眼睛看不见,鼻子还没坏呢。” 沈瑾清耸了耸肩,成吧,吃饱了好干活。 随手掰了半根油条过去,沈瑾清自己拿起剩下半根吃了起来。 “我现在是病号啊,不能吃油腻的,这不还有包子吗?” 沈瑾清无语,什么狗鼻子啊?她这买了这么一大堆还能闻得出来呢? “怕油腻吃俩素包子得了。” “瞎子惨啊,一天没吃上饭了,现在连口肉都吃不上啊~哎哟,这吃不上饭,我身上没力气,可干不了活啊~” “……肉包子给你了,豆浆倒是给我留一杯啊!” “还有没有了?没吃饱……” “我还没吃饱呢!咱俩都已经吃了三人的份了。” “吃饱了才好干活,没听说过谁家请人办事还不管饭的。” …… ------------ 第50章 你就这么设机关?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走地在路上溜达着,回头率可以说是相当之高。 大马路上出现一个眼睛上蒙着黑布的就够招眼的了,这人还不用导盲杖,走路不打磕绊,最关键的是……这两人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沈瑾清没理会路人奇怪的眼神,跟着黑瞎子一路走过来,她只有一个问题,这人眼睛看不见,到底是怎么做到走路这么自然的? 一般的盲人对于极为熟悉的地方也能做到不用导盲杖,但这么长的路黑瞎子愣是没没打一个磕绊,足见他依赖的不单单是对这段路的熟悉。 也是,一个早就知晓自己会变成瞎子的人,怎么会不适应黑暗呢? “呐,到地方了。” 黑瞎子带着沈瑾清兜兜转转绕了几圈,来到了一面围墙下,伸手一指,对着沈瑾清说道。 沈瑾清看着面前两米多高的围墙,有些无语地望向身旁的黑瞎子, “这不是你家吗?就不能走正门吗?” 黑瞎子叹了口气, “我这久不在家的,万一家里进贼了怎么办?只能在院子里设点小机关了,现在我这眼睛看不见,万一折在自己家了怎么办?” “正门设机关,翻墙就没事了?” “墙边的机关少,防的就是走正门的。” 黑瞎子说着,直接翻身上了墙。 沈瑾清:大门的机关比院子里还多,你这是防贼呢还是防你自己呢? 看了看面前的墙,沈瑾清很想表演一下单手撑墙,轻松跃过,但看了看自己身上,沈瑾清有些无奈。 她这大棉袄套着二棉裤的,上墙都费劲,更别说还要躲过机关翻墙了。 就在这时,沈瑾清听见里面传来了机括被触发的声音,随后就见黑瞎子动作灵活地在墙上辗转腾挪,几下之后,里面的动静消停了,沈瑾清估计这墙上的机关应该是被解决了。 正打算叫黑瞎子搭把手呢,沈瑾清就见他突然从墙上跳了下来,然后—— “不是,你们都什么毛病啊?别薅我领子啊!” 沈瑾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瞎子拽着领子一跃上了墙,好在这墙不高,她还没怎么样呢,两只脚就已经着地了。 “不是我说,你们就没点先进的办法吗?薅领子这东西到底谁教你……” 沈瑾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抬头一看,还未出口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竟僵在了原地。 “难得啊,这回还能记得回来的路啊?” 黑瞎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头也没抬地对着院内的人说道。 “瞎,眼睛?” 张启灵没有回答黑瞎子的话,只是蹙眉望向他裹着黑布的眼睛。 “眼睛啊?眼睛是好事,一时的黑暗是为了日后的光明嘛,你说是吧?高人。” 黑瞎子伸手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随口说道, “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启灵张先生,不定期来我房子住,还不给房租的‘无良租客’,你随意,不用管他。” 黑瞎子知道张启灵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他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找回他那些记忆,他俩的谈话自然也没什么必要避着张启灵了。 沈瑾清侧目,怪异地望了黑瞎子一眼,她就奇了怪了,他眼睛看不见到底是怎么认出院子里的人的? 黑瞎子对此并没有什么解释,心跳和呼吸能被控制到这个程度,还能找到他这院子的,也就只有哑巴张一个人了。 别的不说,随便换个别人,估计连院子里的机关都过不了。 张启灵走近了黑瞎子,似乎是确定了什么,眉头渐渐松开,淡淡地道, “给房租了,钱都在你那儿。” 黑瞎子闻言惊异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不是吧,这你也记起来了?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的账?” 张启灵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没欠你账。” 黑瞎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回还真想起来不少,骗不动了啊。 沈瑾清静静地在边上看着,怪不得说防的是走正门的呢,估计小哥也是翻墙进来的……他们就没什么正经的进门方式吗? “你们认识?” 黑瞎子半天也没听到这俩打招呼的声音,察觉到了不对。 正常陌生人这时候不应该这么沉默的,至少会打个招呼,而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 张启灵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是想到黑瞎子现在看不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说了声是, “下斗的时候认识的。” 黑瞎子闻言挑了挑眉,转过身来,一把攥住了沈瑾清的手,语气激动, “看不出来啊,高人,原来咱们还是同行啊!” 沈瑾清立马回握了过去,一脸的惊叹, “原来您就是道上的南瞎啊,这要不是见了北哑,我哪敢信这样的高手原来竟在我身边啊!” “过奖过奖,还是高人有手段啊。” “客气客气,哪比得上南瞎赫赫威名啊?” 张启灵扭过脸去不看这俩人,他怕他忍不住动刀…… 两人互夸了一会儿,估计也是自己都受不了了,干脆搬了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喝起了茶。 “说吧,什么活儿啊?瞎子可不是什么活都接的。” 黑瞎子靠在藤椅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瑾清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张启灵,缓缓开口道, “不是什么难为人的活儿,我过段时间要下个斗,你负责保护我……黑爷,这总是你的老本行了吧。” 黑瞎子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疑惑问道, “就这?” “不然你再给我拿点钱?” “那算了。” 黑瞎子摆了摆手,他只是没想到,沈瑾清的要求居然就这么简单。 难不成这还真是什么大善人? 沈瑾清目光一直落在张启灵身上,看见他听到这话后,握刀的手微微收紧,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 得,这大哥估摸着也是要一道去的…… “行,那你这就是同意了吧?” 沈瑾清收回目光,转头望向黑瞎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唉,瞎子我出场费很高的……” 黑瞎子摇头叹息了一声,甭管怎样,先抬抬价,说不定东家还真能给他涨点劳务费呢。 “我出场费也是很贵的,那要不我们直接折现?” 沈瑾清直接打断了黑瞎子的话,她算卦也很贵的好吗?何况还是给他算卦…… “咳咳,还是接着说说你要下的是什么斗吧?” 黑瞎子轻咳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 沈瑾清没说话,走进屋子里,拿了纸笔,写下了一行字。 “找到这家公司,具体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沈瑾清把纸条塞到了黑瞎子的手里,他这眼睛应该这一两天就能好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黑瞎子摩挲了两下手中的纸条,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这趟的东家是另有其人啊…… 那这么说来,沈瑾清也是接了别人的活啊,那为什么还要请他去呢? 敢在道上接活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黑瞎子可不信沈瑾清会贸然接下这一单,也就是说,她这一趟必定还会有其他人同她一道…… 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看来这还是个海斗啊。 ------------ 第51章 劫道的 沈瑾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要办的事都差不多了,至于早饭……嗯,反正吴山居那俩饿一顿也没事。 沈瑾清朝着大门努了努嘴,目光落在了张启灵身上。 总不能出去还是翻墙吧? 张启灵没说话,默默起身来到了门口,随后叮里哐当一顿,门口的机关就被他触发了个遍,地上还散落了一地的暗箭,只有他站在中间,仍是毫发无损。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了沈瑾清,朝她点了点头。 沈瑾清:…… 不是,她还以为这机关有什么开关呢,合着解决办法就是把全部触发了是吧? “靠,哑巴,你还我钱!你知道这些东西花了我多少钱吗?!” 黑瞎子听到门口的动静,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半晌,门口再无半点动静,他的心都凉了。 这些机关不少都是一次性的,被张启灵这么一弄,全部都要重新置办了。 眼见着黑瞎子气得抄家伙就要冲上来了,沈瑾清赶紧开门闪身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临走时还不忘朝里面喊了一声, “我的事别忘了,还有,小哥,没事回去看看,岁数大了记性还不好,别老到处乱跑!” 张启灵:…… 黑瞎子听到这话,哂笑了一声,走到了张启灵身旁, “哑巴,怎么刚认识就让人把家底给摸清楚了啊?” 望着面前被合上的门,张启灵转身回到院子中,只留下了一句话, “不是我说的。” 黑瞎子微微蹙眉,不是哑巴说的……那就是算的? 他不肯还钱,而是用这种方式还债,就是为了接近沈瑾清…… 沈瑾清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压制他背后那个东西的人了,这样的高人可不好找啊。 他为了他这双眼,不知道寻了多少人,才找到一位老道,传给他一份药方,保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至于那么快瞎掉。 但岁月漫长,那老道死后,吃药已经是他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办法了……直到他遇到了沈瑾清。 有来有往才能有交情啊,反手把钱给还了,他以后还怎么攀关系啊? 黑瞎子垂首轻笑一声,把手中的纸条往兜里一揣,面上又挂上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身对着院中发呆的张启灵说道, “别的先不说,先聊聊赔偿问题吧,我这些机关是什么价格你清楚,哑巴,你可不能欺负我一个盲人啊~” 张启灵微微低头,看了他两眼,又接着抬头望天发呆,不再理睬黑瞎子。 他的钱都在瞎子那儿,别说机关了,院子都够买几套了。 黑瞎子咬了咬牙,坏了,哑巴现在是真不好糊弄了啊。 沈瑾清出了黑瞎子的院子,就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吴山居。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王蒙脑袋从电脑前挪开,看向刚从外面回来的沈瑾清。 “遇到劫道的了。” “哦,那还好……什么?!” 王蒙闻言正要接着玩他的扫雷,突然反应过来沈瑾清说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沈瑾清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劫道的……劫早饭?” 王蒙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沈瑾清身上没什么伤,接着面色古怪地说道。 “你说离谱吧,现在的劫匪还真挺没下限的。” 沈瑾清走到旁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还不忘一脸认同地附和着王蒙的话。 无邪坐在桌前拿着笔在纸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闻言头都没抬,随口道, “至少那劫匪劫了东西没伤人,还挺有职业道德的。” 谁家劫匪放着有钱人不去劫,跑这儿来劫她啊?估摸着这小孩就是跑哪儿玩去了。 却见沈瑾清端着杯子突然坐到了他的对面,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就这么望着他, “老板,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无邪:…… “……你在外面撞到人家老太太了?” 就这表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他不得不防啊。 “哎~我哪是那样的人啊?就是今天早上遇到你师父了,然后……咳咳,懂吧?反正回头这事你跟他解释吧。” 沈瑾清一脸无辜地低头喝着水,你别说,这水……还真挺水的…… 无邪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对面默默喝水的沈瑾清, “我看着像冤大头吗?” 沈瑾清耸了耸肩, “那没办法,老板就是用来顶锅扛事的,总不能把你爱岗敬业的好员工就这么推出去吧。” 无邪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沈瑾清跟爱岗敬业这四个字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了,我还看见小哥了,我估计他们找上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沈瑾清很自然地把这个话题给略过了,不给工资还想要爱岗敬业?想得也忒美了点。 别说她了,就是王蒙,不也是能下班就绝不会多上一分钟的班嘛…… 没事多反省一下你自己,怎么把员工都给培养成这样的? 沈瑾清在心里暗暗想到。 闷油瓶? 无邪微微一愣,合着他跑出去是找黑瞎子去了啊? “三天,三天之内他们应该就忍不住了。” 沈瑾清伸出了三根手指,在无邪面前晃了晃。 无三省的船失踪,他们肯定没办法气定神闲地等着,既然无邪已经拒绝过一遍了,那他们很快应该就会找上门来了。 沈瑾清微微一笑,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他们可不得趁火打劫啊? ------------ 第52章 吴山居来人 事实上,沈瑾清还是高估了他们,还不到三天,第二天下午,一男一女就来到了吴山居。 “你好,无邪先生,我们是国际性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的,之前我们的工作人员曾经给您打过电话的。” 那个男的走上前,递给了无邪一张名片,和善地笑了笑,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咳!” 坐在柜台后面的沈瑾清本来正跟王蒙一起玩扫雷呢,突然见到这两个人的到来,眼睛猛地瞪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王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一脸奇怪。 怎么回事?小清认识这两个人? 沈瑾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只是有些震惊。 天杀的,大张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虽然之前看书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小哥会易容成中年油腻男,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还是大受震撼。 张秃子果真名不虚传啊,沈瑾清看着他头上那几根稀疏的毛,都不禁有些心酸。 真是人到中年不得已啊,话说,要是无邪没吃下麒麟竭的话,还不知道中年是个什么模样…… 无邪伸手接过那张名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对着面前的人扯出了一抹笑意, “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我三叔已经死了?” 张秃子听到这话有些微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但要是无邪先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那就不一定了。” 无邪眯了眯眼,行啊,真是人老成精,还跟他来这一套是吧? 无邪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把名片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扔,吊儿郎当地看向面前两人, “我三叔要是没了,他的产业就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还要为了他冒险去?” 张秃子身旁的阿宁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无家叔侄的关系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吗? 阿宁正要上前说什么,却被张秃子伸手拦下。 “那请问无先生有什么样的条件?” 无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射向面前的张秃子, “毕竟是我亲三叔,我也不能太无情啊,道上的规矩,夹喇嘛是个什么流程,两位应该清楚吧。” 沈瑾清也集中了注意力,来了来了,最重要的来了,是时候开始谈钱了! 张秃子蹙眉思索了片刻,开口试探道, “那无邪先生打算……” “哎,那当然是看你们的诚意了。” 无邪抬手打断了张秃子的话。 与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还不如让他们先开口,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五十万。” 边上一直沉默的阿宁突然插了一句,眼神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无邪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拿捏,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一下就能震住对方了。 无邪继续靠回了椅背上,将手往门口的方向一伸,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王蒙,送客。” 王蒙正要走上前把这两人给请走,阿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张秃子也是皱起了眉头, “无先生,我们还可以接着谈,没必要这个样子,一百万,你看怎么样?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张秃子连忙拦住了王蒙要赶人的动作,对着无邪说道。 无邪看了一下阿宁的表情,估摸着这也是她的心理价位了,随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两百万。” 阿宁面露愠色,正要理论,就听到无邪接着说道, “一人一百万没问题,但我们是两个人。”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一直在柜台后看热闹的沈瑾清。 见无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沈瑾清朝着对面那两人轻轻挥了挥手,嘴角勾出了几丝笑意。 来送钱的财神爷啊,客气一下就客气一下呗。 张秃子面露疑色,“这位是?” 沈瑾清暗自点了点头,这换个脸就是不一样啊,你还真别说,大张哥的演技是相当不错啊。 “下海斗最困难的就是探穴定位,这位是我特地请来的,说到底,一百万能请到,这还是你们赚了。” 无邪毫不脸红地说道,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这样的专业人才,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 反正裘德考有得是钱,到死了也没花完,他就帮帮忙一起花,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就她? 阿宁看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本来她对无邪都没抱什么期待了,但看他刚才那副从容的样子,反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但面前这个女孩,看着恐怕都没成年吧? 这样的孩子也能来盗墓? 似乎是看出了阿宁眼中的不信任,沈瑾清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地道, “你不信我?” 阿宁也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小妹妹,下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这个岁数还是好好上学吧。” 沈瑾清无奈摇头,缓缓开口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吴山居是捆绑销售,谁让我们老板是奸商呢?” 无邪闻言扭头望了沈瑾清一眼,他怎么就是奸商了?谁家奸商能把店开成这个样子啊? 沈瑾清:经营不善跟奸不奸商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没遇到来砸场子的,不然就吴山居这堆都不能称作是古董的古玩,早让人把店都给砸了。 阿宁:…… 没听说过谁家夹喇嘛还能遇着捆绑销售的…… 但她没办法,这是老板的命令,她这趟必须把无邪请过去。 阿宁闭了闭眼,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但是时间紧急,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无邪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打算, “不急,钱先打过来。” 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阿宁接过纸条一看,就见上面写着一串数字,这显然是无邪的银行卡号。 她都快被气笑了,这是早就想好了要坑他们了是吧? 但她也没办法,既然已经答应了两百万的价格,这钱早晚是要给的,现在给也没什么区别。 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不过一两分钟,阿宁面带冷色地回到了吴山居内,对着椅子上一脸闲适的无邪说道, “一百万定金已经打进卡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无邪微微一笑,“当然,我是最讲契约精神的人了。” 柜台后的沈瑾清也是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 得嘞,这趟可是热闹啊~ ------------ 第53章 出发西沙 坐在车上,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那个男人叫张灏,女人叫阿宁,都是专业的探险领队,这都是无邪和沈瑾清早就知道的,也没什么稀奇的。 至于无邪,那两人也是自然也是认识的,只有沈瑾清……他们还不清楚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姑娘的底细。 “沈瑾清。” 沈瑾清的语气冷淡,眼底还带着些许自嘲,只说了这三个字,便闭上了嘴,没有再自我介绍的打算了,目光落在了窗外,这一路上再无半句话。 阿宁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沈瑾清说出名字时,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到底是谁? 回想起老板的计划,阿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莫名出现的身份未知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后面的行动。 无邪看见沈瑾清这副模样,嘴角抽了抽,也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这一路沉默无语,直到坐上了最近的一趟去西沙的航班,沈瑾清似乎才从那种情绪中缓和了过来。 飞机上,无邪和沈瑾清接过阿宁递过来的资料,随意地翻看了两下。 “正规考察队?” 沈瑾清看着手上的文件,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阿宁。 阿宁点了点头, “当然,我们是完全合法的公司,这次的行动也只是一次正常的海上考察行动。” 沈瑾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哦,既然是合法的行动,为什么在船只失踪的第一时间没有报海警,等候救援,而是自行搜查海域,还要费尽心思找我们过来?” 这话一出,张秃子和阿宁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了起来。 沈瑾清随手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一份,扔在了阿宁和张秃子的面前。 “出海拿的是越南的打捞许可,考察行动却在中国的西沙群岛海域……二位,你们事先可没说过,这趟是跨境走私啊。” 听到这四个字,阿宁赶忙朝四周看了一眼。 好在他们的声音不大,现在又是晚上,机舱内的人几乎都在睡觉,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谈。 “这是意外。” 这四个字阿宁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沈瑾清却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唉~我这样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啊~” 阿宁只觉得自己被气得够呛,虽然他们说的是海上考察,但谁不知道这次去的地方是个海底墓? 盗墓的事都干了,现在倒是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我们愿意再加价五十万,以表达我们的诚意……这一次真的只是意外。” 阿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眼睛还一直死死地盯着沈瑾清。 沈瑾清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把资料往边上一放,朝着无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跟无邪谈去。 阿宁再次转头看向边上盯着手里资料看的无邪,朝他问道, “无先生意下如何?” 这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却是讽刺,显然是对他们临时抬价的不满。 沈瑾清则是在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阿宁是美人,而且还是美得锋芒毕露的大美人,所以即使此时正在生气,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瑾清此刻倒是有些感慨,怎么盗墓的这行还有颜值要求吗?地下面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这一个个的长得这么好看干嘛? 无邪抬起头来,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倒像是阿宁在无理取闹, “阿宁小姐的语气没必要这么冲吧,这件事说到底是你们没有事先说明,说来,我们才是被欺骗的受害者。” 阿宁定定地看着无邪,无邪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有半分让步,半晌,终究还是阿宁先松了口, “再给二位追加两百万,下飞机后就会打到二位的账上,这次的考察行动,还希望两位能够尽心尽力。” 这最后四个字她是一字一顿地说的,一边说,还一边逼视着无邪,眼睛没有离开过他片刻。 无邪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当然。” 飞机越过琼州海峡后,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就在三亚的机场降落了,坐着阿宁他们公司提前准备好的专车去了港口。 考察需要租用渔民的渔船,这件事是由张秃子和船老大交涉,沈瑾清倒也乐得清闲地在边上看热闹。 这船老大姓蔡,是个当地人,一听他们要租船,立马摆手拒绝。 最近海上天气有变,他们这些靠海吃饭的渔民最是敏锐,这时候出海,无异于找死,若是大船也就罢了,他们这七吨的破烂小船,一旦遇到了风暴,极有可能会翻掉,他们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险。 张秃子也是大气,张口就要把租船的价格翻个翻,这样的价格已经足够一户渔民生活一整年了,但那船老大还是有些犹豫。 在边上看热闹的沈瑾清也是叹了口气,看了看海上的天气,无意间插了一句, “唉,这海上风浪一起,生死莫测的,家里还有亲人在,怎么放心得下啊?” 那船老大立马点了点头, “是啊,这个小妹说得是啊,我劝你们也不要出海了,这个季节啊,就连最有经验的渔民也不敢出海的。” 张秃子闻言扭头看了沈瑾清一眼,沈瑾清顿时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似乎刚才那话只是无意。 张秃子没办法,把价格再往上提了百分之五十,那船老大咬着牙就要答应,沈瑾清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龙王巡海,夜叉开道,这时节,海上怕不会有海夜叉吧?” 一听这话,那船老大又开始害怕了起来,最后,张秃子是以足足三倍的价格,才租下这艘船的,沈瑾清功成身退,溜达到了无邪身边。 “这趟出海有什么问题吗?” 无邪看着来到身旁的沈瑾清问道。 要是没事,没道理她刚才一直在边上帮那船老大抬价啊。 “不是什么大事,海猴子记仇,这一趟出海遇到了海猴子,这船恐怕几个月都不能再出海了。” 沈瑾清摇了摇头,这倒不算是什么大事,就当是裘德考给这些渔民的补偿了,帮船老大他们挽回点损失,反正又不花他们的钱。 她看那张秃子加价的样子,也不像是心疼钱的模样,张口就是价格翻倍,合着他们几个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价格谈定,确定租下这条船后,那船老大就开始在船头摆法坛祭祀妈祖了,沈瑾清知道福建那地方的渔民出海前都有这习俗,却不想西沙这边也是有模有样的。 物资被水手搬上了船,考察队的人也基本到齐了,除了他们四人,队伍中还有鉴定文物的老教授,负责仪器的技术员,管电脑的工程师,还有个老外,是随队的队医。 ------------ 第54章 老不正经 这配置倒也算是齐全,可阿宁却说还少了一个人。 “这人谁啊?架子这么大?让我们一船的人等他一个?” 说话的人是队里的年轻工程师武永,此时他正一脸不耐地倚靠在船舷上。 就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司非要请他,连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一身黑的家伙,阿宁见到来人,主动迎了上去。 “不愧是南瞎,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阿宁的语气有些不悦。 他们半途还要去趟永兴岛,接上公司准备的蛙人队,无三省的船失踪了,此时生死未卜,虽然他们猜测到了他很可能已经进入了那处海底遗迹了,但现在每耽误一分钟,他们在水下就会多一分意外。 让这一船人在这寒风中傻等着黑瞎子,她自然心情不好。 黑瞎子像是没听出阿宁语气中的嘲讽,自顾自地走上了船,嘴上随口说道, “唉,瞎子眼睛不好,找不着路,这才来迟了点,情有可原啊~情有可原。” 黑瞎子上船后,打量了一圈,开始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黑瞎子咧开嘴笑了笑,一步上前,握住了沈瑾清的手, “哎呀,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着,真是巧了不是?” 沈瑾清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点头回应道, “嗯,巧,真巧。” 黑瞎子闻言松开了手,转而握住边上无邪的手, “这位一表人才的,应该就是道上的那位小三爷了吧?” 无邪真的很想一脚踹过去,但他知道,十个他也不是黑瞎子的对手,只得扯起一个敷衍的笑容。 老不正经的…… 黑瞎子撒开无邪的手,目光又落在了张秃子身上,上前跟他也握了个手, “这位是?” 张秃子温和地笑了笑, “鄙人姓张,是这次行动的领队之一,你可以叫我张教授。” 黑瞎子握住张秃子的手猛地一拽,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接着他又凑近了张秃子的脸,仔细地打量了起来,手上动作也没停,还在还不停的抚摸着张秃子的手。 张秃子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哎呀呀,了不得啊,这个岁数秃成这个样子,看面色,应该是肾的问题啊,张教授平时还是节制一点吧。” 不过一会儿,黑瞎子就突然叫了起来,音量不大不小,足以让船上的人都听见。 这话一出,张秃子的脸立刻黑了下来,感受到四周传来的怪异目光,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强硬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张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黑瞎子立马摆了摆手, “不费心不费心,瞎子这儿有套祖传的按摩手法,只要来上一套,保管你身心舒畅,再活个二三十年,活到七八十岁没问题啊!” 张秃子听了这话,面色不仅没有转好,反而更加难看了点, “我今年才四十。” “这……真是没看出来啊……” 黑瞎子语气惊叹,围着张秃子左右绕了两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定论,不仅是肾不好,张秃子还未老先衰啊,看来必须得来套按摩调理调理了。 “两个疗程,只需要在我这儿买两个疗程,绝对能让你容光焕发,重返青春啊。咱们不看广告看疗效,你先买一个疗程试试也可以啊!” 黑瞎子还在不停地哄骗着张秃子,但张秃子显然没有什么兴致再跟他聊下去了,先一步走进船舱,“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黑瞎子看着面前合上的门,摇了摇头, “火气这么大,看来肝也有问题啊。” 阿宁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去把黑瞎子给拉走了。 这人是老板请的,她动不了,不然早就把他给开了。 也就是找不到那位北哑,不然他们也不会请这位在道上风评颇为一般的南瞎。 跟着南瞎下斗,那可真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 眼见着张秃子进了船舱,黑瞎子被拉走了,沈瑾清终于扶着船舷哈哈大笑了出来。 天知道她刚才憋得有多难受…… 没办法,大张哥嘛,好面的人,总不能当着他的面笑出来吧? 船上的人互相对视了两眼,这个请来的顾问看着可够不靠谱的啊,这一趟出海能成吗? 还有那张教授,他的肾难道……咳咳,不能被那个没谱的家伙给带跑偏了。 也不知道阿宁和黑瞎子说了些什么,接下来的路程他倒是消停了不少。 至少不至于把张秃子气得跟他拼命…… 船出了港口,船上的人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任何跟陆地有关的东西,除了天气变化,海上的风景还是极为单调的,刚开始看看蓝天碧水还有点兴趣,到后面沈瑾清都懒得出船舱了。 但她不出去,架不住有人非要进来找她啊…… “我说,阿宁小姐,怎么说你也是领队吧,就这么闲吗?” 沈瑾清看着自来熟地坐在她身旁的阿宁,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 阿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现在海上风平浪静的,他们只需要按照定位在海上行驶就好了,开船又不是她的活儿,她当然闲了。 再说了,她请这几个活爹就花了几百万了,他们拿着这么些钱的都能闲着,她凭什么不能啊?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跑我这儿来吧?” 沈瑾清身子往后一靠,有些有气无力地道。 从港口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就算是风平浪静也要开十二个小时,他们这才出海三个多小时,她已经开始无聊了。 阿宁似乎没听出沈瑾清话语间送客的意思,开始主动攀谈了起来, “沈小姐是吧?你跟黑瞎子认识?” 沈瑾清只感觉一阵牙酸,沈小姐这样的称呼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正式了,也很有割裂感。 至少她在学校里时,没有老师同学会这么叫她…… “叫我沈瑾清就好了。” 沈瑾清先是纠正了阿宁的称呼,接着才回答她的问题, “认识。” 阿宁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道, “那你也叫我阿宁好了,我就叫你小清吧。” 这孩子看着不过十几岁,自己比她大十来岁,叫一声小清也叫得。 这个岁数的孩子她了解,就算是自小耳濡目染,也到底比不得那些老成精的家伙,从她这儿入手是最简单的。 第一步,就是先拉近关系。 沈瑾清觑了她一眼,这时候她要再看不出来阿宁这是在刻意接近她,那她就是傻子了。 也是,这一船人就她的底细最不清楚,看着还那么好骗,阿宁可不得从她这儿套话嘛? ------------ 第55章 起风了 沈瑾清咧嘴,敷衍地笑了笑, “成,那我叫你阿宁姐吧。” 阿宁望着沈瑾清,状似无意地继续问道, “你跟黑瞎子是下地的时候认识的吗?” 这本只是一个平常的问题,但沈瑾清的反应却格外地大。 沈瑾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目光变得有些幽深,面无表情地看向阿宁, “我只收了下斗的钱,不需要向贵公司报备这些吧?” 阿宁眼睛微眯,看来还真有问题…… 一个来路不清的人,跟道上的南瞎也认识,还跟在无家小三爷的身边,很难说她的身份没问题啊。 见沈瑾清对这个问题如此敏感,阿宁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把这个话题带过,船舱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外面是张秃子有些焦急的声音, “阿宁,海上天气有变,航向可能要改变,得先避过这场大风,你还是出来看看吧。” 改变航向势必会影响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在这种救人的时候,几个小时可能发生的事太多了,到底要不要避着大风走,还得跟阿宁这个领队商量一下。 沈瑾清看着阿宁,无奈地耸了耸肩, “阿宁姐,船好像出事了,与其关心我,你还不如关心关心这船呢,别到时候真翻了,咱们这一船人可就交代在这海上了。” 阿宁没办法,只得出了船舱,走出舱门前,她回首深深地望了沈瑾清一眼。 沈瑾清也跟着走了出来,真要起了大风浪,这七吨的小船随时有翻覆的可能,船舱内比外面还要危险。 舱里面的大家具虽然都被互相抵死着固定住了,但还有不少的杂物,到时候船一晃起来,里面的东西到处乱掉。 别到时候她没死在风暴里,先被那些东西给砸死了。 走出船舱,沈瑾清就见张秃子正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看。 得,以他的耳力,刚才在门口估计把里面的动静都听完了…… “嘛呢老张?把人叫出来,自己站门口……怎么?你自己想进去歇着啊?” 沈瑾清倚在舱门口,望着张秃子,随口说道。 张秃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了船老大那边,阿宁正在跟那船老大说些什么,看表情,不像是什么好事。 沈瑾清顺着海面望去,看不出什么来,海上似乎还是一片平静,只不过吹来的海风中带了一丝腥咸,据船老大说,这是要起大风了。 要不说还是人家有经验呢?靠海吃饭的就是不一样啊。 沈瑾清走到甲板上,靠在船舷上看风景,那边阿宁似乎跟船老大聊得不太顺利,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 无邪也在甲板上,眯着眼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沈瑾清撇了撇嘴, “怎么?你能看出什么来啊?” 无邪没解释,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问道, “你能看出来那边有什么吗?” 沈瑾清看了两眼,除了一片蔚蓝,没看出什么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看出来了,有海。” 无邪:…… 谁家孩子有这么难带?! 他也真是命不好,遇到的小孩没一个省心的…… 沈瑾清也觉得无语,她又没有小哥和黑瞎子他们那变态的视力,隔那么老远能看出什么来啊? “是风,从那边吹来的风里有水汽,这海上快起浪了……” 不知何时,黑瞎子走到了他俩的身后,插上了一句。 他能看到,那边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只是太远了,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是个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位无家小三爷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么想着,黑瞎子的脸上挂起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 沈瑾清欲言又止,她真的很想骂娘。 你早说是风啊,这谁能看得到啊?! 不过无邪还真没看到那边有什么东西,但他知道,那艘“鬼船”正是从那个方向漂来的,他问沈瑾清,也只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 听到黑瞎子的话,无邪扭头看向他,就这么盯了半晌,忽地笑了出来, “有烟吗?” 黑瞎子闻言,笑容更盛,随手扔过去了一包烟。 无邪点上烟吸了一口。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自己抽烟倒是不挑,甚至有时候在地下时不方便,他还会自己卷烟草抽,为了烟能抽得更久一点,他还会往烟草里掺一些豆叶,这种叶子耐烧,不至于让他在地下断了烟。 没办法,他烟瘾最严重的时候,那真是烟不离手,如今倒是好了不少,但也时不时会想念那种空气混杂着尼古丁,一口气进入肺里的感觉。 那是一种能让他短暂保持理智的感觉…… 他抽了半辈子烟,一多半都不是什么好烟,甚至有不少是他自制的土烟,以至于他的手指都被这种劣质烟熏得一片黑黄。 剩下的一半好烟,基本上都是他蹭的别人的烟。 黑瞎子作为他师父,当然是没少被他蹭,所以无邪对这味道十分熟悉。 感受到这熟悉的味道,无邪看着面前的人,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将抽了半截的烟摁灭在船舷上,随手把烟头扔进了海里,无邪转身,突然发难,朝着黑瞎子攻了过去,手上动作果决,直奔黑瞎子的咽喉而去,显然是下了狠手的。 黑瞎子目光一冷,伸手拦下无邪的手,从腰后抽出枪,不过眨眼功夫,两人之间的形势立刻逆转,无邪被黑瞎子掐着手腕摁在船舷上,黑色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交锋很快,但还是引起了边上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俩怎么打起来了? 不顾别人的目光,被枪顶着的无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黑瞎子又不会真杀了他。 被揍?被揍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都习惯了。 黑瞎子拿枪顶着无邪,眼神冰冷,但嘴角仍是扯起一抹笑,语气轻佻, “怎么了这是?瞎子这是什么时候得罪小三爷了?” 无邪抬起另一只手,随手将脑袋上的枪推开,笑得颇有些混不吝, “试试身手罢了,怎么?玩不起?” 眼见着这边气氛不对,阿宁和张秃子也赶紧上前打圆场。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这海上要起风了,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阿宁皱眉看向风吹来的地方,据船老大说,那里正有一场风暴在酝酿…… ------------ 第56章 巨浪 黑瞎子盯着无邪看了良久,终究还是松了手,把枪收了回去。 “也就是遇到瞎子这种实在人啊,这要换了别人,小三爷你的脑袋可就不一定在了~” 黑瞎子随口给了无邪一个忠告。 无三省是他老主顾了,他没必要为这点事得罪无家,何况这位无家独苗身上的破事还不少,九门那一摊子糟烂事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个传说中被无家特意培养的无邪,倒是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黑瞎子眯了眯眼,看向无邪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究。 这趟活可有意思了…… 沈瑾清靠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终于问了个正经问题, “那这船到底要不要转向啊?阿宁姐。” 阿宁摇了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到最近的礁盘先避风了。” 海上情况瞬息万变,这也是常事,阿宁是领队,无论如何她要先保持冷静。 沈瑾清点了点头,看着船老大招呼着船员把甲板上的东西都给固定住。 眼见着天渐渐暗了下来,海上的风更大了,阿宁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她只能赌一把了,赌这艘船能在这场风暴中撑下来。 热带风暴来得很快,距离船老大预测到这场风浪,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海上已经开始起浪了,这艘船在海浪中颠簸不停,船上的人都紧紧地抓住身旁的东西,以免被甩进海里。 负责文物鉴定的谷教授岁数大了,本就晕船,这时候更是受不住了,嘴唇都开始泛紫了。 船老大见此,着急地大喊, “舱里的东西,不要!扔海里!人进去!” 虽然他的普通话不好,但众人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把船舱里的杂物全都扔进海里,让人进去,不然谷老爷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几人赶紧打开舱门,刚一打开,就有几个东西迎面砸了过来,众人一闪身躲过,赶紧钻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扔。 队里的队医刚把谷教授扶进船舱内,就有一道大浪撞在了船舷上,甲板上顿时传来了一阵惊呼,他们只得赶紧关上门躲在船舱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正往礁盘开,发动机却又坏了,只得让维修工抓紧时间去抢修。 沈瑾清紧紧抓着船舷上的铁环固定住自己的身子,好在她还会水,不至于两口被这海浪给呛死。 边上的阿宁倒是淡定得多,也是,她本就是专业的领队,这样子的风暴应当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就这样颠簸到了傍晚,发动机被修好了,船也开到了礁盘处,海浪稍稍收敛了些,船上众人可算是能歇息会儿了。 沈瑾清坐进船舱内,喝着船老大准备的姜茶,嚼着牛肉干,稍微缓了缓。 “还行吗?” 无邪递给沈瑾清一块巧克力,顺口问道。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牛肉干,接过巧克力,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水性还行,刚才阿宁也一直在她边上拉着她,她倒没什么事。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在舱里喘了口气,就继续回到甲板上干活了,甲板上的那些物资必须抓紧固定好,不然被浪头冲跑了,他们就等着在船上渴死饿死吧。 至于已经被冲进海里的那些物资,张秃子本打算把捞回来,却被船老大给拦了下来。 这是西沙渔民的规矩,掉进海里的东西就是海龙王的,没拜过妈祖之前绝对不能捞上来。 沈瑾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从海龙王嘴里抢东西前要先拜过妈祖? 不过这是人家的民俗,他们这帮人也就入乡随俗了。 见张秃子盯着海里被浪卷走的货物看,黑瞎子走上前,欠欠地揽过张秃子的肩膀, “能不能出息一点啊,张教授,海龙王的东西你还打算抢?” 张秃子脸一黑,扭过头去,只留给黑瞎子一个秃头,然后一把把肩头上黑瞎子的手给拍开。 沈瑾清看得直摇头,太欠了,什么时候大张哥能切大号把黑瞎子给揍一顿啊?就当是给张秃子报仇了。 毕竟前面黑瞎子还造谣咱张教授未老先衰加肾虚来着…… 海上的风浪愈加大了,船老大赶紧招呼着他们进舱,只把船员留在甲板上继续作业,还必须要在腰间绑上绳子。 但他说出这话时已经晚了。 船老大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十数米的浪头打在了船上,船上立刻就有数个人被冲了出去,甲板上一片混乱,水里时不时还冒出几个脑袋来。 船上众人赶紧伸手去拉,累得精疲力尽才把水里那几个人给拉上来。 沈瑾清累得摊在甲板上,看着一旁劫后余生后吓得大喘气的武永,没好气地道, “我说你不会水不能进船舱里啊?跑这儿来找什么刺激啊?” 说着,她又扭头对后面站着的阿宁问道, “能把这家伙绑起来吗?这都给冲出去几回了?合着他跟这儿陪海浪玩七擒孟获呢?” 阿宁也是有些不耐地看着武永,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船老大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身后,大喊蹲下。 他们下意识地听从了船老大的话,蹲在了甲板上。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浪头携着极其恐怖的威势,狠狠地撞在了船上,甲板上的数人瞬间被浪卷走,那船眨眼间就被冲出去了数十米,徒留他们在海水中浮沉。 沈瑾清从水里冒出头来,张望了两下,一个人都没有,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 “别喊了,在这儿呢。” 黑瞎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海上一片黑,黑瞎子也是乌漆嘛黑的,沈瑾清刚才没看到他也正常。 两人会合后,黑瞎子指了指远处,沈瑾清抬眼望去,就见海面上有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漂来。 沈瑾清皱了皱眉,没有过去。 “还是先找找其他人吧。” 说着,沈瑾清就要接着喊。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方向传来了张秃子的呼喊,两人对视一眼,朝那里游了过去。 ------------ 第57章 鬼船 两人游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前面的三个人。 无邪看到了沈瑾清没事,也是松了口气,刚才他听到了沈瑾清的呼喊,正要游过去,就看到了被浪头摁在水下的阿宁,赶紧上前跟张秃子一起把她托了起来。 再要去找沈瑾清他们时,无邪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只得让张秃子喊几嗓子,把他们给叫过来。 张秃子扫视了一圈,见只有他们五人,不由地蹙了蹙眉。 “我去追船,让他们掉头,你们先找找其他人。” 说着,他就朝着船的方向游了过去。 阿宁正要拦,却被沈瑾清给叫住了, “没事,别看老张老胳膊老腿的,他划拉得快,老当益壮着呢,别担心他。” 阿宁看了一眼,见他们三人都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嘴角抽了抽。 真行,一帮年轻人里选人家岁数最大的去追船,这三个还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阿宁漂在水面上,不停地朝四周张望,开始找寻起其他人来了。 别人不确定,但武永这人绝对不会辜负他的名字,凭他的无用程度,刚才肯定被浪给卷下来了。 果然,阿宁找了半天,终于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黑点,凭他们的经验,那绝对是个人。 几人正要游过去,一个大浪压过来,四人被压进了水里,再次从水中出来,那个黑点已经看不见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们本就自身难保,武永也只能让他自己听天由命了。 浪花一个接一个打来,几人虽然水性都不错,但这样下去体力也会受不了的。 沈瑾清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当先朝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无邪二话不说跟了上去,阿宁有些不明所以,但这时候他们几个自然是谁也不能掉队的。 几人速度很快,终于,游了十数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一艘诡异的深绿色渔船,正是刚才黑瞎子和沈瑾清看到的巨大黑影。 四人连忙追上那船,爬了上去。 在海上游了那么久,他们此刻的脸色都十分的苍白,瘫倒在了渔船的甲板上,甲板顿时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 四人中体力最好的黑瞎子站起身来,点亮了船舱外挂着的风灯。 借着这点光,四人开始打量起这艘渔船。 这船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渔船,结构跟他们的船十分相似,船上空无一人,也没什么动力源,这点倒是极其的诡异。 无邪走到货舱中,找到了一只挂炉,将炉子打了起来取暖,看样子,他对这个船没什么好奇,也没什么忌惮,似乎只是单纯地落个脚。 沈瑾清将手伸到炉子前烤了烤,暖暖身子。 忽地一道光晃在两人脸上,沈瑾清眯着眼瞧过去,是黑瞎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货舱中摸出来一个矿灯,此时正照在无邪和沈瑾清的脸上, “二位倒是悠闲啊,这探察的事全让瞎子干了,您二位是要白拿钱啊?” 黑瞎子拿灯晃了晃两人,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哀怨啊。 无邪没看他,自顾自地烤着炉子取暖,随口道, “能者多劳,我俩体弱,没办法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瑾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这方面不是我专业,我这也是怕给你们添乱嘛~没办法,咱新时代青年觉悟就是这么高!” 黑瞎子看这两人厚脸皮的样子,都快被他们气笑了。 成,比谁不要脸是吧? 黑瞎子正要上前理论,就听到身后货舱内传来阿宁的一声惊呼, “这艘船……是K5-883!” 阿宁看着面前的氧气瓶上印的编号,身形有些颤抖。 在场几人都是看过阿宁他们公司给出的报告的,里面记录有这行编号,所以一听到这串熟悉的编号,他们就知道了这艘船的来历。 这是无三省出海时雇的船! 但现在,这艘船却是人去楼空,似乎是仓促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所有的船员都不得不逃离这里,独留这艘空船。 这中间的遐想空间太大了,也让黑瞎子和阿宁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 无邪烤了半天的火,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来到了黑瞎子的身旁, “走吧,看看去?” 黑瞎子听着无邪的话,眉头微挑。 这人还挺自来熟的……之前在船上不还对他动手吗?这会儿态度倒是掉了个个儿了。 沈瑾清随后把炉子给灭了,也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货舱,就看到阿宁蹲在地上,盯着一个背包看。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阿宁转头,微微一笑, “无先生,这个东西,想必你会感兴趣。” 无邪走上前一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黑色背包,但现在的他清楚,这是他三叔的包。 无邪蹲下身,把包打开,里面不过是一些文件和换洗的衣服。 随意地扫了一眼,无邪将东西又全都放了回去,拉好了背包拉链,直接将包给拿走了。 这里面的东西他都看过了,实在没什么必要当着阿宁的面再看一遍。 阿宁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无先生,这是我找到的,你就这么拿走了,不太好吧?” 无邪似笑非笑地盯着阿宁, “这船是我三叔出海的船,现在他们人不知所踪,搞不好就是个客死他乡的下场,这是我三叔仅剩的遗物,不给我难道给你吗?” 说罢,他伸手掐住阿宁的手腕,用力一捏,阿宁手腕发麻,顿时脱力,背包就这么被无邪抢走了。 阿宁有些震惊地望向无邪,这种不要脸的无赖无家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无邪把包往肩上一背,走到一旁,又拿起一个挂炉,放在货舱当间取暖。 黑瞎子看到无邪这样,眼里倒是划过几分兴味。 别说,这不要脸的劲只要不用在他身上,他还是挺欣赏的。 货舱内物资不少,沈瑾清翻了翻,找出了些食物,给几人分了分,除此之外,她甚至还找到了几箱烧酒。 拿起酒,沈瑾清给三人一人递了一瓶,天气寒冷,他们刚才还在海里泡了那么久,喝点酒正好可以取暖。 “你不喝?” 黑瞎子见沈瑾清独独没给自己拿,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瑾清吃着手里的饼干,头也没抬地道, “没喝过酒,不敢喝,高考之后再试。” 她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万一她是一杯倒,喝了之后醉在这儿怎么办? 就他们现在这情况,失去意识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哥说高考之后带她试试酒量,可惜还没来得及考呢就穿过来了,所以她现在还真不敢碰这东西。 “高考?!” 阿宁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异。 她以为沈瑾清这个岁数来干这个,应该是放弃了读书的,却没想到她是一边读书,一边……盗墓??? 现在的高中生这么多才多艺的吗?没听过谁家孩子靠这个勤工俭学的啊…… ------------ 第58章 张秃子也来了 沈瑾清叹了口气, “这不,出来挣学费来了嘛~” 阿宁嘴角抽了抽。 挣学费?两百万的学费……你这上的到底是哪个坑人的学校? 吃了点东西后,几人正打算轮流休息会儿,毕竟这风暴不知道要多久才平息,这船没有动力源,只能被海浪推着走,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获救,这时候还是要多保存些体力。 就在这时,货舱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动静,像是利爪在铁门上抓挠的声音,极其刺耳。 四人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这货舱后必定有什么东西…… “别管了,好奇心害死猫,人家搞不好才是原住民呢,咱们外来的就别去找茬了。” 沈瑾清懒懒地靠在一个货箱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海猴子现在没出来,他们也没必要主动去招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又不是奥特曼,没必要天天追着怪兽打。 阿宁却是蹙眉道, “不行,这船上的人不知所踪,说不定就是被那东西抓走了。” 纯扯淡嘛这不是…… 沈瑾清闻言嘴角轻撇,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阿宁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无邪,试图把他拉到自己这条战线上, “无先生,你难道不在乎你三叔的安危吗?” “我还是比较在乎我自己的安危。” 无邪往后一靠,两手垫着脑袋,躺在了后面的杂物中。 他三叔在不在那后面他还能不知道吗?相比于他三叔,他现在的处境好像更危险。 阿宁被这话一噎,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刚才就该把无邪这话录音的,等无三省被救出来,正好让他看看他的好侄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瞎子看向声音的源头,那里是一扇钢门,门上有个形状像汽车方向盘的轮转密封锁。 这种门的密封性很好,一般用在大型轮船上,必要时能够隔离海水,密封房间。 这样的门出现在这个小船上,显然是有意为之,这么看来,门外的东西来头还不小啊。 黑瞎子正这么想着,那利爪落在门上的力道却骤然加重。 似乎是打不开门有些着急了,门外那东西已经不满足于用爪子抓门了,而是开始撞门了。 “砰砰!” 门外的声音不断,在场四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沈瑾清目光犹疑,这海猴子怎么突然发疯了?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方才还躺着的无邪和沈瑾清此时全都站了起来。 沈瑾清从货舱中找到一根钢管,紧紧地攥在手里,扭头一看,却见无邪摸出了大白狗腿。 沈瑾清:??? 不是,他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来的? 潜水服里还塞着把刀,他也不怕硌得慌…… 无邪伸手把沈瑾清的脑袋推了回去,让她看她面前的门。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想这乱七八糟的…… 黑瞎子当初教他时,就曾要求过他刀不离身,何况他还知道有这么一遭,自然不会空手而来。 刚才烤炉子时,他就拉开了潜水服的防水拉链,将藏在里面的衣服中的刀取了出来放在一旁,以防有什么万一,如今看,果然还是发生了意外。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重,好在这门还算坚固,并没有任何松动。 四人凝神,手里都拿着他们各自从手边找来的武器,随时准备动手。 突然,不知从何处伸出了一双诡异的枯手,猛地将那旋转锁扭了开来……霎时间,一大股海水涌入货舱,将四人淹没。 沈瑾清被海水冲倒前似乎还听到谁嘴里骂了一句,骂得还挺脏的…… 扑腾了两下,沈瑾清从水中探出了脑袋,环视了一圈,看见无邪和黑瞎子都没事,却独独没见到阿宁的身影。 不对,以阿宁的身手和水性,不可能就这么被海水冲走。 沈瑾清朝无邪比了个手势,让他注意海猴子,然后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水里。 水里很黑,但好在这货舱不大,所以沈瑾清很快就找到了水中的阿宁。 阿宁的情况很糟,她的肩膀上多了两只枯手,是那种如同干尸般枯槁残朽的手,正是刚才凭空出现的那双手。 这双手此刻正死死地拽着阿宁,不让她从水中出来。 阿宁被摁在水里,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面色变得涨红。 沈瑾清见此,赶紧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摁在阿宁的额上,口中正要念什么,但一张口就是一骨碌的泡泡,她只得无奈地用手指在阿宁的额上画了串符文。 那枯手感受到了威胁,不知缩到了哪里,阿宁也被它松开了。 沈瑾清赶紧拉着有些神志不清的阿宁往上游去。 “咳咳!” 阿宁呛了几口水出来,终于是醒了。 沈瑾清坐在她身旁的楼梯上,见阿宁醒来,不由地松了口气。 这仨,一个招阴,一个撞邪,还有一个鬼上身……造孽啊! 队伍太难带了! “谢谢。” 阿宁坐起身来,对一旁的沈瑾清道了声谢。 刚才在水下她还是有意识的,知道是沈瑾清把她从枯手中救了出来。 沈瑾清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 “是我谢谢你了!亏得你醒过来了,不然我这尾款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阿宁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能收到。你们这次的任务本就不是保护我,即使我死了,也不会影响公司给你们的酬劳。” “那你们公司老板还挺无情的……就这破公司,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啊?” 沈瑾清眼睛盯着另一边的战况,随口回了阿宁一句。 “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阿宁沉思片刻,说出了这句话,接着再次沉默。 沈瑾清闻言,把视线又移回了阿宁的身上。 知遇之恩……裘德考的? 行吧,倒也能算得上…… 沈瑾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看来,阿宁对裘德考还真的有感情啊。 唉,要不说裘德考奸呢,这外面花钱雇的再好,哪有自己亲手培养的忠心啊? 阿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三人, “张教授什么时候也来了?” 沈瑾清也朝那里望了一眼, “就你刚昏迷的时候。好家伙~我刚给你扶到楼梯这儿,他人突然从天而降,咱俩差点被自己人给团灭了。老张倒是帅了,咱俩差点折了……” 阿宁:…… 老张有这么不靠谱? 算了,这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阿宁见那边三人正在跟海猴子搏斗,这货舱内的水位却是越涨越高,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不行,这船要沉了,此地不宜久留。 那边,无邪手中的大白狗腿猛地砍在海猴子的身上,却没造成多重的伤。 看着这厚实的鳞片,无邪不由地暗骂了一句。 黑瞎子伸手接过张秃子扔给他的枪,抬手两枪,正中海猴子的眼睛。 两只海猴子被他各打瞎了一只眼,顿时发起了狂,一股脑将它们面前的无邪给撞开,就要朝着黑瞎子扑过去。 张秃子伸手扶了一把无邪,没让他跌进水里,但无邪显然也不好受,捂着胸口朝黑瞎子怒骂了一句, “靠,大黑耗子你故意的?!” 黑瞎子闻言,一边抬脚将面前的海猴子踹开,一边无辜地眨了眨眼, “可不能冤枉人啊,瞎子我可是老实人,再说了,试试身手而已,小三爷玩不起?” 无邪被这话气笑了,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无邪看准时机,脚下一蹬,原地跃起,直奔一开始被他砍伤的那只海猴子而去,两条腿死死夹住海猴子的脑袋,双手握刀,狠狠地将刀从海猴子的颈后插入。 顿时,一股鲜血飚了出来,那海猴子嘶吼了两声,倒在了地上,脖子都被砍断了大半截,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无邪甩了甩刀,将血甩尽,目光移向了仅剩的一只海猴子。 在他身旁,张秃子握着枪,盯着海猴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心一横,扣动了扳机,但几枪都没打在要害上,倒是平白激怒了那只海猴子。 沈瑾清见到张秃子这副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朝那边喊了一声, “快跑,船要沉了!” 说罢,拽着阿宁的手就往货舱外爬。 阿宁一转身,那张秃子的枪法不知怎么,突然变好了,一枪就打中了那海猴子唯一的一只好眼,让它彻底失去了视力。 黑瞎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瞥了张秃子一眼,口中啧啧了两声。 接着,他走上前,拿起匕首,用力地插入海猴子的眼眶,还不放心地将匕首拧了好几圈,眼见着这海猴子的脑浆都快被搅匀了,他才把匕首给拔了出来。 无邪随手扔了块破布过去,黑瞎子接过 ,微微一愣,接着轻笑一声,用布将匕首擦了擦,这才把匕首重新插回了腰后。 三人身手利落地爬了出来,刚到甲板上,就听见这船发出了一声凄凉的扭曲声。 得,龙骨断了…… “来吧各位,龙骨断了,这船五分钟内沉船,咱来个鬼船逃亡吧~” 沈瑾清叹了口气,伸手把怀中的阿宁递给了他们三人。 张秃子接过阿宁一看,她已经合上双眼,没有意识了…… “没死呢,只不过她身上有点东西。” 见张秃子投来的询问目光,沈瑾清随口解释了一句。 幸好阿宁是上了甲板才昏过去的,不然她还真没办法把她给弄上来…… ------------ 第59章 有钱一起赚啊 “你们没事吧?” 突然,边上传来一声大喊。 几人转头望去,就见他们坐的那只渔船已经跟得很近了,那船老大此时正挥手呼喊着他们。 张秃子背起阿宁,朝那渔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没事。 沈瑾清就听见渔船那儿传来一阵欢呼声,接着,那渔船就向着他们开来了。 船靠来后,有几个渔民跳了上来,似乎是有些害怕这艘船,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阿宁抱回了船上,随后赶紧把锚给收了回来。 “快!快开船!离这个邪门的船远一点!” 鬼船的故事他们这些常年漂在海上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过? 见几人都回到了船上,那船老大赶紧招呼着船员开船,离这鬼船越远越好。 沈瑾清回到渔船上,心里松了口气,蹲下身把躺在地上的阿宁扶了起来,将她颈后的头发掀开。 果然,那里正蜷曲着两只枯手,枯手下是一团肉瘤,更可怕的是,那肉瘤上还长着一张人脸…… 身旁顿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沈瑾清抬头一看,见原本围着的一圈看热闹的人此时都对她们退避三舍。 船老大看到这东西,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先是给那个东西磕了几个头,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什么东西,撒在了那人脸上。 那张人脸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声,扭曲了起来,船老大立马抽出一把刀,动作迅速地插到那肉瘤的根部,将那肉瘤连根挑了出来,接着用力一扯,把那东西扯了下来。 看这船老大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肯定是认识这鬼东西,而且还经验老道。 感受到四周惊奇的目光,船老大一边洗着手中的刀,一边解释道, “这是人面臁,是冤魂化成的,用牛毛撒在上面就能解决。” 似乎是觉得这一趟的波折太多了,那船老大的面上已经浮现出后悔的神色,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不过他说的是方言,沈瑾清他们也听不懂,也不太想听,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海上的风暴此刻已经平息,船也开动了,天空中的黑云还未散去,透过黑云的间隙,一道道阳光射了下来,洒在船上,洒在海上,形成了一幅奇幻而又瑰丽的景象。 沈瑾清正托着下巴看这海上的风景,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头也没回,随口问了一句, “醒了?” 阿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打量了一圈四周,知道他们这是获救了,也就把心放了下来。 “我刚才……” “脖子后面附了个东西,没事,已经被蔡伯给挑出来了,就是你这段时间可能会虚弱一阵了,晚上兴许还会做些噩梦什么的,不用害怕,这都是正常流程。” 阿宁:??? 这正常吗? “或者你可以从我这儿买张护身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最关键的是,效果立竿见影!” 说着,沈瑾清转头,对着阿宁龇起了一口大白牙,笑得那叫一个天真烂漫。 “……护身符多少钱?” 沈瑾清凑近了阿宁,伸出了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五千?” “五十万。” 阿宁被口水呛了一下,直接站起身来就要走, “你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冤大头吧。” “别啊,价格好商量,知不知道什么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啊?你倒是还啊~” 沈瑾清赶紧补上了一句。 阿宁闻言,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 沈瑾清咬了咬牙, “得,一万就一万!也就是阿宁姐你,这要换别人,我肯定不可能卖这个价钱!” 护身符这玩意儿成本低,技术含量也低,对她来说基本上就是零成本,别说一万了,就是一百她也是赚的。 阿宁闻言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啊,一万的东西,张口就要我五十万是吧? 沈瑾清走进船舱,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捏着个被叠成三角形状的符纸。 亏得她出门前还带了些黄纸,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呐,收在身上放好了,回去以后你可以买一些驱邪的东西随身带着,你的体质有些招阴……不是我说,跟无邪站在一块,那东西还能找到你身上,你这体质也是有点东西啊。” 沈瑾清把手上的符纸递了过去,语气有些感叹。 倒霉催的她见过,只是这伙人的频率多少是有些高了…… 阿宁接过符纸,看向沈瑾清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一万块钱我会跟那尾款一起打过去的……钱到手了就回去读书吧,这活不是你这个岁数该干的……” 说完这句话,阿宁没再看沈瑾清的反应,自顾自地走到船头去了。 沈瑾清听到这话,一时有些微愣……她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黑瞎子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就这么几分钟,一万块钱就到手了? 他那墨镜店和按摩摊加一起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 “咳咳,高人,你看你有发财的路子,不如带着瞎子一起呗~” 阿宁走后,黑瞎子一屁股坐在了她刚才的位置上,对着沈瑾清低声道。 沈瑾清闻言,扭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黑瞎子, “不至于啊,黑爷你一单挣不少钱吧,还瞧得上这仨瓜俩枣的?” 黑瞎子隔着墨镜抹了抹眼睛, “这谁还能嫌钱多不是?再说了,你这算一卦价格也不低啊,咱俩一单还一卦,可见还是你挣钱……瞎子我命苦啊~~~” 沈瑾清赶紧伸手拦住了黑瞎子的话头,真要让他念叨下去,不知道能嚎到什么时候…… “成成成,师傅,收了神通吧,别念了!” 黑瞎子停了下来,只是还是不停地叹气,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真是怪了,南瞎北哑到底混的哪个圈啊?难不成是演艺圈? 瞧着黑瞎子,沈瑾清思索了片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盯着他问道, “会才艺吗?” 黑瞎子垂眸思索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 “胸口碎大石还是口吞宝剑?这有点老套了吧,咱还能赚到钱吗?” 沈瑾清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她不跟老年人计较,他们思想比较老旧也正常…… “乐器会吧?有弦的那种。” “当然,多才多艺是我们这行的基本操守。” 开玩笑,他的学位证虽然不见了,但学位可是实打实的。 沈瑾清闻言,朝黑瞎子招了招手,见他的脑袋凑了过来,沈瑾清低声道, “咳咳,咱俩去摆算命摊子,我算命,你配乐,咱们服务全面,加上我这技术,那不得赚翻了?” 最主要的是,带上黑瞎子可以防止被人砸摊子。 据她所知,算命绝对是被揍频率最高的职业之一…… 黑瞎子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沈瑾清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想要赚钱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现在还有个问题—— “你不是在跟着小三爷混吗?” 沈瑾清随意地摆了摆手, “害,他那铺子三天不一定有一单生意,去不去都那回事~指不定哪天就黄了……” 站在两人身后,不小心听完了全程的无邪:…… 有本事这话你当面说啊! ------------ 第60章 胖子上船 站在两人身后的无邪听完了两人的“密谋”,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了两人一句, “永兴岛到了……还有,我那铺子还没那么容易倒呢,别急着找下家啊。” 沈瑾清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顿时浑身一僵,接着一脸震惊加控诉地看向面前的黑瞎子。 以他的耳力,无邪在他们身后他肯定早就听到了,故意不告诉她是吧? 黑瞎子面对沈瑾清的目光,无辜地耸了耸肩。 这可不能怪瞎子啊,谁知道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咳咳,那合作的事……” 黑瞎子见无邪已经走开了,笑着问了沈瑾清一句。 沈瑾清双手一抱拳,礼貌微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告吹了~” 黑瞎子:…… 大意了…… 船快要靠岸永兴岛,船上一个船夫已经站在船头上,朝着码头上众人叫了起来, “哦累累!我们在这儿!”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哦你个头啊!让胖爷我在这儿吹了这么久的西北风,你们tnd有没有时间观念啊?!” 沈瑾清闻言微微一笑,果然,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船经过码头时并没有减速,好在岸上那群人的身手都不错。 胖子一个纵身跳上了船,看到了甲板上的无邪,开心地笑了出来, “小同志,你也在这儿啊?看来我们阿宁小姐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嘛……对了,我妹子呢?” 话音刚落,沈瑾清就从无邪身后探出头来,朝着胖子挥了挥手, “在这儿呢,胖哥。” 胖子立马兴奋地上前给了沈瑾清一个熊抱,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在,这请高手来肯定不能把我妹子落下啊!” 沈瑾清被搂得喘不过气来,赶紧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松开手,沈瑾清连忙喘了两口气,没好气地对胖子道, “我谢谢您老还惦记着我啊……” “那必须的啊!” 胖子嘿嘿直乐,这俩的本事他清楚,这回倒斗带上他们,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这么想着,他已经开始期待起那些宝贝了。 就是可惜了,身手最好的那哥们没来…… 把行李往甲板上一扔,胖子坐在了无邪和沈瑾清的对面,一边敲着背,一边对一旁的阿宁问道, “好家伙,这一路赶的,你们在这儿催魂呢?对了,那地方你们找到没?” 阿宁摇了摇头, “大概排查过了,就剩下一个点了,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里了。” 胖子闻言赶紧一抬手, “我可事先说好啊,什么寻龙点穴、探穴定位啊,那些胖爷通通不会,你们自己解决,但无论有没有找着地方,我都照收钱,江湖规矩,你们南蛮子得入境问俗。” 黑瞎子倚在一旁的船舷上,听到胖子这话,不由地点了点头。 这胖子够黑的啊,跟他有的一拼了。 阿宁有些头疼,她找的这帮都是道上有名的人物,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少不了你的钱,我知道你不会,这事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具体定位由无先生负责。” 阿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胖子诧异地看向无邪, “可以啊,小同志,你年纪轻轻的还有这本事呢?” 无邪两手一摊,目光落在了沈瑾清身上, “我不会,这事有专业的来干。” 沈瑾清:…… “阿宁姐,能把他的钱划一半给我吗?” 不干活还拿那么多钱?想得倒美! 阿宁无语望天, “分钱这事你俩自己解决……” 事还没办呢就开始分赃不均了,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能凑齐这破队伍…… 沈瑾清撇了撇嘴,果然,事少钱多的活根本不存在。 胖子看了看无邪,又看了看沈瑾清,随即摆了摆手, “甭管是谁,能找着地方就成。最主要的是,咱好不容易来次西沙,今晚可得好好吃一顿,养足了精神,这倒斗可是个力气活。” 说着,胖子就去找船老大去了,问他这海上有什么海鲜没有。 那船老大本来就已经后悔接这单了,对胖子的逼问自然也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愿意给他鱼。 他越这样,胖子就越恼火,终于还是那船老大妥协了,耷拉着脸从渔箱里取出一条大马鲛鱼交给了一个伙计, “去拿个鱼头锅出来。” “真是的,早拿出来不就好了?老子tnd又不是不给钱!” 胖子不爽地骂了一句。 但不爽归不爽,鱼锅子一端上来,那香味,说是香飘十里都不夸张啊,整个船的人都被引过来了,就连在船舱内睡觉的张秃子都跑了上来。 胖子盯着眼前的鱼头锅,眼睛都直了,哪还管得上别的,当即就是一筷子下去,烫得他眼泪都下来了,还在那儿回味无穷呢。 张秃子从舱底下跑上来,凑到那锅子前闻了一口,立马陶醉地道, “西沙就是好啊,随便烧个鱼都是我们那儿一辈子吃不到的好东西。” 胖子一把把他拉开,大骂道, “拍马屁归拍马屁,你tnd口水别喷进去了!” 张秃子一见胖子,连忙上前跟他握了握手, “生面孔啊,这位怎么称呼啊?” 胖子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阿宁, “这秃子谁啊?” “咳咳!!” 正在吃鱼的沈瑾清闻言没忍住咳了两声。 胖哥你说话小心点啊,这秃子可不是好惹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张秃子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请称呼我张教授或张先生!” 眼见着这两人的气氛不对,阿宁赶紧上前给胖子介绍起张秃子。 胖子一听这还真是个教授,态度立马变了样,忙上前主动跟张秃子握了手, “你看看,我这直肠子,不会说话,真是对不住了,鄙人姓王,粗人一个,我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张秃子笑得有些勉强, “什么文化人粗人的,还不都是人嘛,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 王胖子没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陪笑两声,偏偏这张秃子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非要继续往下问, “那王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胖子面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道, “这个嘛,咳咳,通俗地来讲,我是个地下工作者。” 张秃子闻言不由地肃然起敬, “原来是公安战士啊,真是失敬失敬!” 胖子:…… 这死秃子故意来找茬的是吧? ------------ 第61章 血光之灾 胖子不想再跟张秃子继续废话下去了,这秃子也忒啰嗦了些,干脆伸手招呼着他坐下来吃鱼, “先别说了,来,尝两口先。” “就是就是,来来来,坐下来尝尝。” 这句话一出,胖子终于看到了一旁正一边吃鱼,一边点头附和的黑瞎子。 “这家伙谁啊?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这人看着乌漆嘛黑的,大晚上的还戴着个墨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也是,好人也不可能来干他们这行啊。 黑瞎子头也没抬,继续吃着面前的鱼锅子,随口回了一句, “叫我黑瞎子就行。” 胖子身形一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黑瞎子,似乎是猜出来了他的身份,有些意有所指地看了阿宁一眼道, “这趟的排场可够大的啊,阿宁小姐还挺舍得下本钱。” 阿宁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鱼。 这鱼很大,他们这帮人吃了半天也还剩下不少,胖子已经开始张罗着要拿酒喝了,沈瑾清吃饱了就干脆起身走开了。 吃饱喝足了再吹吹风,看看风景,沈瑾清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挺惬意的。 没过一会儿,她边上突然站过来个人。 “小沈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啊?” 张秃子面上挂起了一个笑容,一脸和善地问道。 沈瑾清:…… 你别笑了,你这脸越笑越猥琐…… “……我不喝酒,在那儿坐着也没意思,倒是你啊老张,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喝酒?” 沈瑾清偏头看了一眼那鱼锅子旁围坐着的一圈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张秃子闻言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唉,岁数大了,不胜酒力啊。” 沈瑾清点了点头,岁数大倒是真的,不胜酒力……嗯,这点存疑。 “老张啊,你这不抽烟不喝酒的,到底是怎么变秃的?” 沈瑾清盯着张秃子的脑袋,一脸认真地问道。 张秃子:…… “咳咳,这个嘛,遗传的……对了,小沈啊,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张秃子轻咳一声,把这个话题给带过了。 沈瑾清抬头望向天上的星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看星星呢……牵星术听说过吗?” 张秃子闻言面色一正, “你还会牵星术?” 以现在的技术,航海已经不需要牵星术这种古老的定位方法了,除非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古人会用星象定位一些大墓……难道沈瑾清发现了什么? “不会,我就是随口一说。” “……” 这嗑真唠不下去了…… 张秃子觉得自己要再这么跟沈瑾清聊下去,他恐怕真的要秃了。 沈瑾清看张秃子被气得面皮一抖,顿时笑了出来。 还是老张好玩啊,你还别说,大张哥这演员的信念感可以啊~ “我跟黑瞎子没什么关系,我对他也没什么企图,当然,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会被我坑到。之前我跟阿宁说的那些话是事出有因,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张秃子正在想还要说些什么,把话题引到他的目的上,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沈瑾清看着水中倒映着的星光,随手捡起甲板上的一个贝壳扔了下去,将水中的星光搅散。 沈瑾清知道,张秃子这时候来找她,也只能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能活这么多年的,哪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沈瑾清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他,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是那句话,老板就是用来背锅扛事的,这种事回头得让他们找无邪去…… 这么想着,沈瑾清也不管张秃子在想什么,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了。 这星星也看够了,眼见他们喝酒一时半会儿还喝不完,沈瑾清干脆回船舱休息去了,养精蓄锐,明天还有活儿要干呢~ 走了没两步,沈瑾清似乎是想到什么了,又退了回来,面色有些奇怪。 张秃子正琢磨着沈瑾清刚才那话呢,见她又回来了,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她。 “那个,你回头提醒一下无邪,让他今晚务必多喝点酒。” 张秃子:??? 你确定不是提醒他少喝点? 沈瑾清只是摇了摇头,颇有股高深莫测的味道, “别问,问就是有血光之灾……” 张秃子只得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沈瑾清从船舱出来,就见甲板上躺了一地的人。 “乖乖,昨晚这是喝了多少啊?” 沈瑾清踮起脚从这帮人身旁路过,感慨了一句。 “不多,一坛子。” 阿宁应该没喝多少,这会儿倒是清醒,见沈瑾清也醒了,回了她一句。 沈瑾清的目光落在了甲板上的那个空酒坛上,嘴角抽了抽。 谁家拿这么大的泡菜坛子装酒啊? 这酒是黎苗乡镇著名的椰子酒,原本是船老大准备的献给海龙王的酒,但这种好东西被胖子找到了,那自然是要截胡的。 这酒入口香甜,但后劲大,这帮人喝完了就倒,现在整个甲板可以说是“横尸遍野”。 阿宁正在指挥船只向他们原定的地点开去,见身旁的沈瑾清似乎有些无聊,随手递给了她一把枪。 沈瑾清接过枪,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番。 这枪的长度格外的长,不同于无邪给她的手枪,看着倒更像是个矛。 “这是在水里用的枪,一次只能打一发,而且射程短,伤害也有限,你试试看会不会用。” 阿宁看着手中的卫星图像,随口给沈瑾清解释道。 沈瑾清比划了两下,确实不太好用,不过聊胜于无罢了,总归比空着手要好。 “对了,无邪呢?” 沈瑾清端着枪瞄了瞄,突然想起她昨晚对张秃子说的话,朝着阿宁问道。 阿宁放下手中的电脑,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在后面呢,你自己去看看吧……” 沈瑾清有些奇怪,把枪放下,到船尾去找无邪去了。 沈瑾清来到了船尾,就见无邪果然在那里。 看到无邪的一瞬间,沈瑾清终于知道阿宁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你昨晚……跟海猴子单挑去了?” ------------ 第62章 下潜 无邪眼角一跳,扭过头去,不想搭理沈瑾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瑾清却凑了上来,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昨晚不是让老张提醒你了吗?让你多喝点酒。你这不听老人言,这不就吃亏在眼前了嘛~” 无邪捂着脸上青紫一片的伤口,一时有些无语。 谁知道这血光之灾来得那么快啊? 就在这时,黑瞎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从船头踱步而来,见到无邪这副样子,立马惊异地凑了过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 无邪嘴角扯了扯,盯着面前的黑瞎子,笑得没什么温度,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黑瞎子闻言往自己脑袋上一拍,恍然大悟道,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唉,你看看,昨晚这不是喝多了嘛,都是意外~意外!” 话虽这么说,但黑瞎子面上的笑容却没有消退,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无邪看, “对了,说到这儿,瞎子还有件事要问问。小三爷这身手是从哪儿学来的啊?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哦呦,不试探了,直接照脸上问了啊……沈瑾清看着面前两人对峙的场景,往后退了两步。 唉,都说了让他昨晚多喝点,这要直接醉过去睡得不省人事了,不就不会挨这顿揍了吗? 沈瑾清抱着胳膊在边上看着,啧啧了两声。 张秃子呢?别过会儿这俩再打起来了……沈瑾清扭头在船上扫视了两圈,跑去找能拉架的去了。 无邪看着逼视着自己的黑瞎子,颇有些头疼。 这死瞎子也是,这点屁事直接问不就得了?还非得揍他一顿,这要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你问我我就要说?我师父说了,在外头惹事了不能把他供出来。” 无邪往后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黑瞎子微微一笑,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无邪, “那你这徒弟当得还挺孝顺的。” 无邪嘴角抽了抽,实在不想再跟黑瞎子继续聊这个话题了。 两人正僵持着呢,甲板上突然传来了张秃子的声音—— “谁?谁要互殴?!” 张秃子手里提着个棍子就跑了过来,见面前这两人虽然气氛不太对,但到底也还没打起来,不由地松了口气。 把棍子往地上一扔,张秃子没好气地道,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这时候二位就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成吗?” 黑瞎子两手一摊, “冤枉啊,我这人最讲理了,怎么会干出这样不利于团结的事来?你说是吧,小三爷。” 说着,黑瞎子的目光转向了无邪。 无邪略过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开了。 一天到晚说这亏心话,哪天别被雷给劈了…… 眼见着要到正午了,甲板上的人也都陆续醒了过来。 胖子睁开眼时,只觉得面前一片模糊。 该死的,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那船老头也是,给海龙王喝的酒,整这么大的劲干嘛? 胖子晃了晃脑袋,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就见两个脑袋正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看。 “我滴妈呀!” 胖子被面前这两张脸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 “十二点半前醒的,我赢了,二百块钱,现金。” 黑瞎子见胖子醒了酒,站起身来,满脸笑意地朝身旁的沈瑾清伸出了手。 沈瑾清无奈抬头望天,早知道她就用作弊器了,没办法,她为人还是太实诚了…… “阿宁姐,预支二百块钱!” 沈瑾清朝另一边的阿宁喊了一声,随即也站了起来。 阿宁:…… 她到底为什么要花钱请这几个来? 胖子这时候也缓了过来,扶着脑袋坐了起来, “你俩干嘛呢?吓我一跳。” 干嘛?当然是闲着无聊打赌玩啊~ 沈瑾清看了一眼手表,不紧不慢地道, “十二点多了,胖哥,起来收拾收拾装备吧,快到地方了。” 胖子用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就见边上人都已经在准备了,也赶紧去收拾装备去了。 没过多久,船终于开到了无三省失踪的位置,阿宁当即吩咐几个蛙人跳了下去。 沈瑾清蹲在船边上盯着他们脚下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不到半个小时,那几个蛙人从水里浮了上来,带来了下面的消息。 那个海底墓果然就在这下面,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了盗洞。 这消息一出来,船上众人都有些振奋。 趁着那几个蛙人在水下清理洞口的功夫,他们各自穿上了潜水衣,检查了一下装备,就一个个地进了水里。 那盗洞离船不远,无邪见到海底那个明显是被炸出来的大坑,便知道这是他三叔的手笔。 或者说,是谢连环的手笔…… 想到阿宁之前跟他说的,他三叔给出的关于这次下海的计划可以说是极尽细致、万无一失,无邪的眼底划过几分嘲讽。 他三叔是个什么性子他清楚,草莽了一辈子,老谋深算不假,但事无巨细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这两个老狐狸…… 在洞口核对了一下装备和约定好的暗语,几人便潜进了盗洞之中,胖子当先进去,其余几人打开探灯跟在后面。 几人游了二十多米,这时洞口的光线已经照不进来了,他们只能借助手中的探灯照明。 就在这时,洞口的方向陡然一变,变成垂直向下……众人有些犹疑,但眼下已经到了这里了,这个盗洞是无三省进去的路线,也是他们的必经之路,躲是躲不掉的。 在这垂直的洞口休息了片刻,胖子向众人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先一步游了下去。 沈瑾清只能看到王胖子的灯光一直下去一直下去,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其余几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这个洞这么深,不知道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胖子在下面晃了晃探灯,示意这下面安全,让他们放心下去。 洞口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潜了下去,到了下面,他们终于看到,那是一个被挖开的很大的一片空间,他们甚至已经能看到这古墓的墓墙了。 在那墓墙上破了一个大洞,这洞极其不规律,不像是被倒斗的给卸下来的,倒像是被海里的什么东西给撞开的…… ------------ 第63章 禁婆 胖子看向无邪,指了指那几块被撞裂的砖头,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嘴就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泡泡,他只得上手比划,做了个猴子的样子。 无邪知道,胖子是说这洞可能是海猴子挖出来的,不是盗洞。 无邪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胖子背上的气枪,胖子会意,把枪取了下来,拉开保险,朝着洞里游去。 后面几人都跟在了胖子屁股后面,从那洞中进入墓穴。 里面的墓道很宽敞,众人缓缓深入,沈瑾清看着墓壁上诡异的浮雕,微微蹙眉。 这些浮雕都是人脸,在每个人脸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动物,这些动物大多都是镇墓兽,但都没有刻上眼睛,所以看起来格外诡异。 在这些浮雕之中,还会穿插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浮雕,那种浮雕人脸的额头上刻着的不是动物,而是三条首尾相连的蛇眉铜鱼…… 第一个,第二个……沈瑾清皱眉看着,这样的浮雕每隔一段就会出现。 越是深入,人脸上的眼睛就睁得越开,直到他们来到第五个刻有蛇眉铜鱼的人脸前,那人脸上的眼睛已然是瞪大到了极限,面目狰狞,透着股邪异的气息。 自然,发现这点的也不只是沈瑾清…… 无邪朝身后的沈瑾清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去管这些,沈瑾清却看着这些浮雕沉思了起来。 动物…蛇眉铜鱼…长生……人体实验? 沈瑾清伸手,勾了勾身侧黑瞎子别着匕首的腰带,黑瞎子微微偏头看向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几人继续向前游去,沈瑾清的呼吸声却愈加粗重了起来,甚至能明显看到她胸膛在用力地起伏着,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黑瞎子在一旁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前拉,但两人还是渐渐落在了后面。 跟在最后面的阿宁见此也停了下来,目光中带着询问地看向两人。 这里已经是水下十几米深了,以沈瑾清的身体,在这里撑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黑瞎子比了个没事的手势,让阿宁不用担心,沈瑾清这儿有他在。 阿宁回望了两人一眼,随即先游了进去。 沈瑾清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前面几人的身后。 直到前面几人被一块石板拦住了去路…… 无邪看着面前拦路的石板,抽出了匕首,直接在一旁的墓墙上摸索了起来。 就在这时,胖子一把摁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劲地摇晃了起来。 无邪被晃得心烦,转头望去,就见胖子的表情古怪,拿起写字板不知写了什么,递给了无邪, ‘海猴子长头发吗?’ 他没见过那什么海猴子,只在昨晚喝酒时听张秃子提起过这东西,虽然他怀疑张秃子说的话有一定的吹牛的成分,但也足见那东西应该不是好对付的。 无邪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石板和地面的缝隙中,一缕黑发飘了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又若无其事地在边上摸了起来。 胖子倒是胆大,伸手去拽那缕头发,却没想到那头发像是有意识一般,向后一缩,躲回了缝隙中。 胖子似乎是不甘心,凑到了那缝隙上向里面望去,看了几眼,似乎是真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疑惑地定了定神,又贴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反应出奇地大,面露惊恐,猛地向后一退,疯狂地往后游,却被无邪一把拽住了背包带子,动弹不得。 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无邪,手中不停地比划着什么,无邪却看都没看,继续在墓墙上摸索着。 啧,上辈子这机关是被胖子逃跑时蹬了一脚,凹陷下去一块,这回严丝合缝的,倒是难找多了。 汪藏海这修墓的技术可以啊~ 无邪不紧不慢的态度却把胖子气个半死,他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吗?!他头铁不愿意跑也就算了,倒是别拦着胖爷跑啊! 正在胖子挣扎之时,那块拦路的石板突然升了起来,一大团的黑色从逐渐增大的缝隙中涌了出来,看得人心底一寒。 阿宁他们正要跑,却见无邪一动不动的,干脆也在边上等着看他的动作。 胖子被吓得脸色发白,拿起气枪就朝着那团头发射了过去。 显然,并没有什么用,但也不是一点反应没有。 那团头发翻滚了几圈,猛地一缩,又猛地一放,吐出来了个什么东西。 众人仔细一看,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被吐出来的,竟然是一具尸体,一具穿着跟他们一样款式的潜水服的死尸! 那尸体的鼻子嘴巴里全都是头发,甚至连眼珠子里都有头发出来,死相极其凄惨。 胖子赶紧拍着无邪的胳膊让他撒手,无邪不为所动,像是终于摸到了什么东西,用力地在面前的墓墙上一摁。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推力从他们背后冲过来,把他们推进了墙上的洞里。 沈瑾清在后面看着,就见他们几个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似的,被水流裹挟着翻滚,滚进了那洞里。 沈瑾清没有跟上,而是跟黑瞎子站在原地观察,片刻后,那一大团的黑色头发中,有一个肤色惨白的女子游了出来。 看着那张诡异的脸,沈瑾清手上一抖,握着防水手电的手都快握不住了。 我滴娘诶,别看我啊! 沈瑾清侧身往边上躲了躲,贴着墓壁,缓缓地向前走着。 来到了距离禁婆十米左右的地方,沈瑾清把手电递给了一旁的黑瞎子,转身从背包中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一转身,猛地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深眸…… 沈瑾清的心脏忽地漏跳一拍,赶紧往边上一闪。 妈耶!这种事你找无邪得了呗,我不禁吓啊,禁婆姐! 禁婆发现了这边的两人,开始向他们游来,如墨般的黑发不断向前延伸……黑瞎子拔出匕首,反手斩断了一大团头发。 禁婆仿佛被他这举动给激怒了,转瞬来到了两人身前,一头黑发当即就要缠上两人。 黑瞎子举起匕首,拽起一坨头发猛地把禁婆往身前一扯,抬手将那坨头发连根斩断,接着把禁婆随手往旁边一扔,抬脚一踢,直接踢在了禁婆的脑袋上。 禁婆当场被踢倒在了地上,正要起身,就被黑瞎子给摁住了。 这东西似乎是有些忌惮沈瑾清,居然不主动向她出手,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能被他撂倒了。 沈瑾清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黑瞎子。 嗬~打架够脏的啊,上来就薅头发…… 眼见着黑瞎子拿起匕首就要往禁婆喉咙上割,沈瑾清赶紧伸手拦住。 ------------ 第64章 回归队伍 她故意掉队可不是为了把这禁婆给杀了的,至少现在还不能杀。 沈瑾清反手将手中的符纸扔了出去,符纸径直落在了禁婆的身上。 就见那禁婆被符纸触到后,神色痛苦,似乎是要喊出来,可惜这是在水里,沈瑾清也听不到她喊什么。 黑瞎子见身下的禁婆痛苦挣扎几下,就没有了任何动作,有些讶异地扭头看了沈瑾清一眼。 哎呦,会的还挺多啊。 见禁婆不动了,沈瑾清松了口气,不枉她特地准备的防水的硫酸纸。 沈瑾清拿出写字板,写下了几个字,举起来给黑瞎子看, ‘帮我摁紧她。’ 禁婆这种东西不同于鬼和傀这类阴物,而是介于人和非人之间的另一类生物,是后天服下尸蟞丹形成的,沈瑾清也不确定这符纸能压制她多久。 蹲下身,沈瑾清将手搭在了禁婆的额头上,只感觉自己的手像是放在了一块寒冰上,格外的阴冷。 掐着禁婆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沈瑾清皱起了眉头。 尸蟞丹……沈瑾清在心中轻叹一声,真是造孽的东西啊。 见这禁婆挺乖的,沈瑾清掐着她的颞颌,把她的嘴也给掰开看了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漆黑的眼珠子,但沈瑾清似乎看到了禁婆的眼中有愤怒的神色闪过。 怒就怒吧,今天就教她学个乖,什么叫形势比人强。 沈瑾清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配个桀桀桀的笑声,可惜这是在水里,笑不出来。 抽出腰后的刀,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刀,沈瑾清直接将血抹在了禁婆的额前,随手画了个符,那禁婆忽地浑身抖动了起来,蜷缩成了一团。 沈瑾清神色凝重,在心中默算了起来,半晌,朝着黑瞎子摇了摇头。 有来处,无往处;有死处,无生处…… 沈瑾清站起身来,看着这个蜷缩着的禁婆,神情变得有些淡漠。 既然已经救不回来了,不如给她个痛快。 沈瑾清看了看手中的氧气计,他们下来这一路已经过去四五十分钟了,氧气已经见底了,不能再耽搁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也是时候进去了。 黑瞎子也没磨叽,抬手就拧断了禁婆的脖子,又将匕首插进了她的心脏,确定地上这东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起身。 沈瑾清将手抚在墓壁上那块凹陷的地方,一只手护住了脑袋,深吸了一口气,朝黑瞎子点了点头,随即用力地摁了下去。 “我……靠!咕噜咕噜……” 沈瑾清只觉得面前一片天旋地转,没忍住张开了口,直接就是一口水灌了进来。 靠,谁发明的这抽水马桶似的机关?! 被卷进水流前,沈瑾清最后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再一睁眼,沈瑾清就看到漆黑一片的墓顶,坐起身来,沈瑾清只觉得身子跟散了架似的疼,肩颈腰背,就没一块是不疼的。 缺德啊,太缺德!这机关还真就不顾人死活是吧? 不过也是,就干他们这行的,人家确实也没什么必要顾他们的死活。 “哎我去!” 刚一起身,沈瑾清就看到了面前坐着的四人,当即被吓了一大跳。 无邪扯起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冷意, “可以啊,现在都敢私会禁婆了啊?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啊,下回还想怎么着,把我们都甩开,你自己拳打禁婆,脚踢海猴子?”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这死阴阳怪气的样。 “什么叫私会啊?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你这是没把我们黑爷当人啊!” 沈瑾清梗着脖子硬气道。 她又不傻,这不还拉着一个武力值高的一起了吗? 黑瞎子这趟就是来还债的,不用白不用。 黑瞎子正在一旁看热闹呢,就见这风波扯到他头上了。 “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黑瞎子一摆手,往后一靠,直接躺地上开始休息起来了。 关键时刻没一个扛事的啊! 沈瑾清在心中长叹了一声,目光在剩下两人中扫了一下,最终落在了胖子身上。 算了,大张哥指望不上…… 胖子接收到了信号,轻咳了一声, “咳咳,小无同志,这时候就别逮着这事不放了。我看小清这不是好好的嘛,她又不傻,还能真跟那禁婆硬刚啊?” 沈瑾清也赶紧配合地点了点头。 无邪憋了口气在心里,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望着沈瑾清,又提醒了一句, “下次,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私自脱离队伍,自寻死路永远是最快的死法。” 沈瑾清正色,一脸赞同地点着头。 “对了,阿宁呢?” 沈瑾清扫视了一圈,自然地把这个话题给跳过了。 “害,自个儿跑了呗,走之前还想坑哥几个一顿,但我们小无同志是谁啊?粘上毛比猴还精的家伙!还能让她给坑了?!” 胖子摆摆手,随意地说道。 无邪抬起胳膊就往胖子的肚子上一杵。 死胖子,说谁是猴呢? “嘿,夸你呢,你还不乐意听!” 胖子揉了揉自个儿的肚子,不满地嘟囔着。 沈瑾清似乎是才注意到一旁的张启灵,瞪大了眼睛,语气惊异, “小哥,你怎么在这儿?老张呢?老张去哪了?” 张启灵:…… 无邪:…… 黑瞎子躺在地上,笑得浑身都在抖。 张启灵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瞎子,手指蜷了蜷。 突然想打人了…… 胖子一把将沈瑾清拉到一旁去, “你是不知道啊,这小哥就是那张秃子!” “是吗?!” “可不,就刚才,你没看见,嘿呦,那脸皮一撕,直接换了个人!” “嘿~好家伙!还能这样呢?” 胖子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这易容他也是少见,何况还是装得这么像的。 这小哥有些门道啊…… 无邪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但一想到闷油瓶是个好面的人,他又给憋了回去。 张启灵:…… 看他一眼又憋了回去,你这还不如直接笑出来呢。 ------------ 第65章 小粽子 听胖子讲完小哥是怎么变身的之后,沈瑾清恍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老张就是小哥,小哥瞒得我们好苦啊~~~” 胖子也十分赞同,可不是,就这哥们的演技,不去当影帝都屈才了。 俩人当着人家当事人的面闲扯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还有正事要办。 沈瑾清拿起手电在这个耳室扫了一圈,目光在墓顶的阴阳星图上停留了片刻,接着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棺材, “几位的手够快的啊,刚下来就把人家的棺材给撬了?” 这棺材是个婴儿棺,棺材板已经被打开放在了一旁,棺内却是空空如也。 黑瞎子走上前轻拍沈瑾清的肩膀,伸手指向了那棺材旁的一个瓷罐, “什么眼神啊?正主在那里头呢。” 沈瑾清自然知道那瓷罐里头是个粽子,这耳室内阴气逼人,什么尸体搁这儿几百年也该起尸了。 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沈瑾清走到那瓷罐前,抬手拦住了其他几人制止的动作, “没事,这种东西还不至于能伤到我。” 把手中的符放在了瓷罐口,沈瑾清伸手在地上敲了敲,接着就耐心地蹲在一旁等着。 没一会儿,瓷罐内试探地伸出了一只小手,准确地说,是个小爪子。 那锋利的指甲一看就是僵尸……那只爪子抓起那张符就又缩回了罐子里,罐子也开始骨碌碌地在地上转了起来,显然那里面的家伙对它刚刚偷进去的东西很满意。 沈瑾清见此微微一笑,屈指在那瓷罐上叩了叩, “嘿,别拿钱不办事啊,出来,咱俩唠唠。” 在地上滚动的瓷罐突然一顿,半天没有动静。 嘿呦喂,还想装死呢? 沈瑾清笑了笑,又在那瓷罐上拍了拍,抬手向后一指, “知道那几个是干嘛的吗?黑社会懂不懂?削你跟削着玩似的。我是死活拦着才没让他们动手,你要再不出来,他们马上就把你连尸带罐地全给砸了信不信?” 无邪:……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连小孩……不,小孩尸都欺负,说不准谁是黑社会呢…… 胖子闻言作势就要撸起袖子上前, “来来来,让胖爷看看这个粽子到底有多硬气!” 那瓷罐向后一滚,撞在了棺材上,没一会儿,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沈瑾清看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面上挂起一个和蔼的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没事没事,别害怕,我是好人。” 那小粽子试探地爬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向沈瑾清挪去。 它死的时候太小了,虽然死的这么些年被阴气浸染,也算是二次发育了,但如今仍是灵智未开。即便如此,它也能感受到这几个人对它的威胁。 惨了惨了,这回真是遇到几个硬茬子了……它是真没打算跟这几个人硬刚啊! 沈瑾清从包里又拿出一张符来,在那粽子的面前晃了晃,果然,沈瑾清见那小粽子眼睛一亮,脚步加快了不少。 这东西是聚阴符,本就是用来聚集阴气的,多是些养小鬼的邪道在用,聚一地阴气,好供小鬼修行。 这小粽子虽然不大聪明,但也知道这东西对它有利,沈瑾清用这符来吸引它,一引一个准。 看着来到身前,抱着那符纸不放的小粽子,沈瑾清转头看向张启灵, “咳……咳咳!” …… “……小哥。” 你倒是来啊! 沈瑾清咳了半天,张启灵愣是没反应,直到沈瑾清喊了出来,他像是才听出来沈瑾清这是在唤他似的,终于给出了点反应,来到了这一人一尸的身旁。 沈瑾清:你就蔫坏吧你就…… 但是没办法,就他一个会尸语的,外交这活儿还得他来干。 沈瑾清盯着面前这个小家伙问道, “你知道进主墓室的路是吧?” 那小粽子似乎是不知道什么是主墓室,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沈瑾清伸手比划了一下, “就是有个比你那小棺材豪华很多的棺材的屋子,就是最大最大的那个屋子。” 那个小粽子终于听懂了,看了看手中的符纸,拿人的手软,这东西它又舍不得还回去,只能给人家指路了。 “咕咕!咕咕咕!” 小粽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还指了指一旁的甬道,叽里咕噜了一大堆。 沈瑾清转头看向张启灵,张启灵朝她点了点头, “它说它知道。” 沈瑾清:…… 你确定它说的是这个? 胖子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小哥,这粽子咕噜了这么一大串,合着就说了个它知道啊?” 虽然他不懂粽子语,但他识数啊! 张启灵没有回应胖子,而是对那粽子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咕咕声,那粽子当即就往甬道处跑去,要给他们指路,却被沈瑾清伸手拦下了, “等等,还有个事。” 小粽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沈瑾清。 “你知道什么地方有那种头发很黑很长,脸色很白,双目漆黑,跟你一样有阴气的东西吗?” 说话间,沈瑾清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小粽子。 大概是这段话实在有些复杂,张启灵又翻译了一遍那小粽子才听懂。 小粽子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眼里突然闪过几分害怕,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墓里还真有专门做人体实验的地方…… 沈瑾清眸色微暗,接着又恢复了正常,起身对着那小粽子说道, “行,那你先带我们去主墓室……哦不,大棺材那儿吧。” 无邪知道沈瑾清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皱眉,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沈瑾清转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单枪匹马闯禁婆窝这种事她还不至于去干,只不过是印证了一些她的猜想罢了。 尸蟞丹…… 沈瑾清想到外面的那只禁婆,又摩挲了一下指尖,那里的伤口还未好,但已经不再流血了。 那东西,她好像知道怎么压制了…… 小粽子把手中的两张符往怀里揣了揣,上前两步走向那个甬道,走两步还回头看看,确定后面几人有没有跟上来。 沈瑾清笑了笑,朝它摆了摆手,让它不用管他们,自己往前走就行。 走进那个甬道,里面的机关已经被触发过了,想来是沈瑾清和黑瞎子下来前,无邪和阿宁他们触发的。 众人正往前走,最前面的小粽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还伸开两个胳膊,拦着不让其他人走。 胖子本打算不理睬这小家伙,但转念一想,这丫的才是原住民啊,看它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设局坑人的,干脆就这么停住了脚,看看这小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三五分钟,胖子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当即拿手电往他们身后的耳室一照,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靠!这耳室怎么会动?!” 原来那机括声是耳室的机关在动,胖子用灯照去,就见他们刚刚所在的那个耳室正缓缓上升,原本的位置则是升上来了另一间墓室。 胖子赶紧转身用手电照向了甬道的另一边,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扇门,借着灯光,众人能看到,那门内有个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 而这里,刚才分明是个汉白玉的墙壁…… “不是,这古人还会造电梯?” 胖子站在甬道中间,左右看了看,有些咂舌。 乖乖,不得了了,他们来这一趟把人类科技史往前推了几百年啊! ------------ 第66章 不是,你真打啊?! “什么就电梯了?那会儿有电吗就电梯啊?” 无邪拿着手电在那金丝楠木的棺材上一晃,转头照在了胖子脸上,没好气地道。 胖子被灯一晃,一挥手让他赶紧把手电给挪开, “这可不就是电梯吗?能升能降的。你别说嘿,这粽子还真挺机灵。” 这么说着,胖子嘴一咧,抬手给了那小粽子一个脑瓜崩, “成啊,带着这么个小奸细,咱们可以直捣黄龙了啊!来来来,胖叔拿到宝贝后给你买好吃的。” 见胖子摁着粽子脑袋把它摇得东倒西歪的,无邪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拍。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这么点大的粽子也欺负…… 胖子撒开手,那小粽子晃了晃才稳住了身形,有些不满地望了胖子一眼,抱着符纸蹲到了甬道一旁。 沈瑾清:…… 真是人小气性大……沈瑾清叹了口气,又掏出一张符递了过去。 这东西对她没什么用,就是个阴物的诱捕器,她就当是哄小孩儿玩了。 看着那个升上来的耳室,黑瞎子举着手电先一步走了进去。 扫视了一圈,确定了里面没什么危险,黑瞎子向后一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几人走进墓室,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个耳室跟刚才那个十分相像,这一片漆黑的,若不是特意分辨,很难发现两个墓室有什么不同。 黑瞎子抬头看向墓顶,开口道, “你们看顶上。” 几人闻言抬头看去,墓顶上的星图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互相缠绕的巨蛇,盘旋在整个圆梁上。 沈瑾清看着那两条盘旋着的巨蛇,微微眯了眯眼。 星图…巨蛇…长生…… “昆仑使者无消息,茂陵烟树生愁色……” 沈瑾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默念道。 无邪听到这句话,身形一顿。 长生,这是多少帝王的追求。历数那些帝王寻求长生的方式,无非就是遣人去往海外仙山,亦或者是,寻找西王母…… 西王母手中有仙丹可以使人长生,这样的神话故事他们自小就听过,那么,这些消息为何会传得到处都是呢? 众人皆知,却又无人寻得那仙丹…… 无邪垂眸,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止是他们,数千年来,陷入这局中的到底有多少人? 沈瑾清将视线从墓顶上移开。 自古以来,长生二字害死了多少人……或者说,对长生的贪念害死了多少人? 时至今日也不例外,只要有贪欲,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追寻长生,甘愿赴死。 那不是星图,那是阵图,一个阴邪至极的阵…… 沈瑾清来到无邪的身旁,屈指在他小臂上轻敲了几下,接着走到了放置陪葬品的地方,略带讶异地开口道, “这些瓷器上的图……”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沈瑾清指着那些瓷器,满脸的惊疑不定。 这些瓷器怎么了? 胖子蹲下身来仔细地瞧了瞧,还真瞧出些门道来了。 “这些瓷器上的花纹,都是叙事的图案。” 胖子正要说什么,黑瞎子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几人将这些图案从头看到尾,终于知道沈瑾清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这些图案描绘的场景是一个工程从修石头到运木材、搭木梁的过程,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个十分宏大的工程。 但是,到底是什么建筑呢? 如果历史上真的有这样一项大工程,不该是毫无痕迹,且无半点记载的。 这个墓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个建筑又是什么情况? 胖子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思绪都给晃了出去。 想那么多干嘛?他们是倒斗的,又不是考古的。 这些应该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夫子该考虑的,而不该是他们这些土夫子在这儿胡思乱想。 这么想着,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们说,这些好东西就这么放在这儿是不是太浪费了?要不胖爷做个好事,带它们重见天日?” 方才那个耳室里的瓷器虽然也名贵,但多是些大的瓷罐,不好带出去,但这些就不一样了,这里大多是一些瓷碗,图案也特殊,带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当然了,整套卖肯定更值钱,但如果整套卖,这些图案肯定会引来一些有心之人的关注。 他们这行本就见不得人,还是低调些好。 胖子和无邪对视了一眼,放下背包就开始往里塞东西。 “别拿连着的,容易让人看出来,随便挑几个图案不连贯的。” 无邪挑了几个瓷碗往包里塞,还不忘提醒胖子一句。 “胖爷在这行混迹这么久了,还用你提醒?” 胖子头也不抬地回道。 两人塞了八九个瓷器才算完,就这还是考虑到了要给后面主墓室的宝贝留空间。 黑瞎子拿着手电在墓室里转悠着,就撂下一句话, “见者有份,回头钱打我账上,打两份,哑巴张的那钱我替他保管了。” 黑瞎子在外人面前鲜少会这么称呼张启灵,一般都是把大张哥的面子给足了的。 他也就是看哑巴跟这几个都挺熟的,干脆直接就这么喊了。 “哑巴张?这小哥是北哑?!” 胖子有些震惊,但转念一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就说身手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无名之辈。 要说南瞎北哑也是业内知名人士,但北哑一直是以难请和价高在道上著称的,见过他的还真不多。 相比之下,南瞎那工作频率都能算半个劳模了。 黑瞎子闻言把胳膊往张启灵肩上一搭, “可以啊哑巴,出场费高就算了,名头还这么响。” 张启灵侧头看了一眼黑瞎子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转身就是一脚踢过去。 黑瞎子闪身一躲,有些愤愤不平地道, “嘿,我这又哪儿招惹你了?你以为我想帮你收着你那钱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么些年,要是没有我,你那些钱是不是早丢了?我没收你看管的费用都算我仗义了。” 说的好像放你那儿他那钱就没丢似的…… 沈瑾清在一旁默默地插了一句, “老板,你说那个只进不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貔貅,有口无肛嘛。” “对,就是貔貅!你说这钱要是进了貔貅的嘴里,那可不就是有去无回嘛~” 见黑瞎子朝他们看过来,沈瑾清和无邪两人齐齐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黑瞎子:…… 一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诶诶诶!不是,哑巴,你来真的啊啊?!” ------------ 第67章 养尸棺 黑瞎子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一脸幽怨地看着张启灵, “唉,瞎子我没人疼啊,好心帮你收着钱,你不记我的好就算了,还这么对我……” 张启灵睨了黑瞎子一眼,知道这时候不能搭理他,不然他更来劲。 见张启灵没什么反应,黑瞎子无聊地撇了撇嘴。 又是这样,一天到晚装哑巴……唉,还是张秃子好玩啊~ 几人在这墓室内转悠了一圈,为防止这电梯机关再次启动,把他们传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他们干脆转身回到了甬道中。 看着那个在一旁蹲了半天的小粽子,胖子微微皱眉, “它怎么了这是?这么开不起玩笑?胖爷我不就逗它玩了一小下嘛。” 无邪斜眼瞥了胖子一眼,他还好意思说。 黑瞎子拿着灯照了照那小粽子,挑了挑眉, “它是在害怕……看来那个金丝楠木棺材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起来了。”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甬道对面的那个墓室中,一个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正摆放其中。 害怕? 胖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连粽子都害怕的,难不成是粽子王? 嘶—— 他们这才下来多久啊?都遇到几个东西了? 真是邪了门了,早知道出门前就应该看一下黄历的。 但既然已经下来了,自然没有掉头就跑的道理。 无邪几人先一步走进那个放有金丝楠木棺材的墓室,沈瑾清跟在后面,随手揪着小粽子的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一人一尸就这么对峙着。 “你可是收了我的报酬的,这时候不能当逃兵嗷,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来扔到那个棺材里,喂给那里面的东西吃。” 小粽子本来还在扑腾,听到这话立马安静了下来。 完蛋,它遇到大坏人了…… 沈瑾清拎着小粽子的领子把它晃了晃,有些好笑地看着它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下一秒,布料撕破的声音传来,小粽子咚地一下掉到了地上,还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 沈瑾清看着还攥在手中的一小块布,眨了眨眼。 这布放了几百年了,没碎就不错了,她这么一抓自然是再也撑不住地裂开了。 看着摔在地上刚爬起来的小粽子,沈瑾清心虚地轻咳一声,然后一把将它捞入怀中,抱进了墓室里。 反正以这个小家伙的身体,就算是被扒光了也不会感冒的。 走进墓室内,沈瑾清把怀中的小粽子放在一处离棺材较远的角落,让它在那儿自娱自乐去。 转过头一看,那副金丝楠木棺材的棺材板已经被掀开了,一股黑水正汩汩往外流,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愧是专业的,这速度就是快。 沈瑾清没有凑到棺材前,而是在这墓室里打量了一圈,皱眉看向了角落中一具诡异的猫尸。 这只死猫的个头奇大,已经成了干尸的状态,身上的皮脱落了大半,两只眼洞正直勾勾地盯着沈瑾清,下巴张开,显露在外的一排獠牙看着格外地瘆人。 沈瑾清来到了猫尸的旁边,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起这具干尸。 “这他娘的也太惨了!就这墓主人还修道呢?这么阴邪的东西都能摆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得道?我看他就活该被我们倒斗!” 另一边,看着棺材中纵横交错的残肢拼凑而成的一个巨大而又诡异的尸块,胖子没忍住骂了出声。 最主要的是,在这些尸体之间,以及尸块的手上,都有玉器和象牙器,这些东西最是方便携带又价值连城了,如今却被祸害成了这样…… 看着被浸在黑水中的宝贝,胖子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直抽抽。 饶是他胆子再大,看着这黑水上浮着的一层厚厚的尸油,也不敢把手伸进去捞宝贝啊。 沈瑾清点起了一根蜡烛,掏出匕首,把猫尸挑了起来,放到了与原来位置相对的墓室另一角。 直到听胖子喊出这棺材是个养尸棺,沈瑾清拿着刚才的那一小块衣服,将匕首擦了擦,随口道, “胖哥说得没错,这是个养尸棺,是以亲人骨血来养气的阴邪手段,但这个棺材与一般的养尸棺又不太相同。” 沈瑾清转身看向那个棺材,语气渐冷, “一般的养尸棺是为了防止墓穴中的两个吉穴有一个空置,从而招惹妖异的东西过来,但这个不一样,这个棺的存在,就是为了培养阴物。” 走上前去,看着棺中可怖的尸块,沈瑾清没有半分犹豫,手起刀落,顺着那尸块的肚皮划了开来。 沈瑾清的动作很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下一瞬,一张狰狞的脸从那尸块的腹中钻了出来,几道锋利的指甲直奔沈瑾清的咽喉而来。 张启灵的反应极快,立马将沈瑾清拉到了一旁,躲开了这一击。 沈瑾清站定,凝视着那只旱魃,攥紧了手中的符纸,眸光微冷。 幸好刚才那东西没碰到她,不然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从棺中一跃而出的那道白色身影上,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是旱魃!” 张启灵看着那东西沉声道。 “这种东西都能遇到,这趟的运气可以啊。” 黑瞎子举起枪,仔细地打量着那旱魃。 要说他见过的僵尸也算是不少了,就连血尸都遇到过数回了,但这旱魃,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东西若非是刻意养成,极难出现。 “别杀它,这东西有毒,离它远点。” 看着这白毛旱魃面目狰狞地要向他们扑来,张启灵皱眉提醒了一句。 这东西浑身都是毒,碰不得也杀不得,实在是麻烦。 见几人都是一副棘手的表情,沈瑾清两步上前,越过众人,抬手飞速地结起了道印,口中喝道, “临、兵……” 念到第二字时,那旱魃已经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瑾清当即收手,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旱魃,随时准备出手。 小粽子正抱着沈瑾清给它的符纸,美滋滋地吸着阴气修行,突然,面前掉下来一个气息恐怖的家伙。 小粽子定睛一看,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直奔墓室另一边的沈瑾清而去。 夭寿啊!谁把这东西给放出来了?!天降横祸啊!!! 沈瑾清正在想着要怎么把这旱魃彻底封印住,就感觉到腿上多了个重物,低头一看,就见那粽子正抱着她不撒手。 沈瑾清:…… 看这没出息的样,跟着她混她都嫌丢人…… 胖子看着被克制地死死的旱魃,惊了半晌,随即砸吧了一下嘴。 想不到胖爷有一天能被一个小姑娘给护住了……他就说沈瑾清是他亲妹子吧!他妹子真牛! 沈瑾清一手将那抱着她小腿不放的小家伙划拉开,一手把那张用来防身的符纸收回了包里。 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成本也高,能不用是最好…… 见地上的旱魃一时没了反抗的能力,沈瑾清转头继续对着那口棺材研究了起来。 旱魃这东西最麻烦的就是不能杀,不然尸毒泄出,他们几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要完蛋,所以现在也只能考虑把它封在这棺材里。 还有这棺材的位置,也不能再这么摆着。 这么想着,沈瑾清轻叹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 “来吧,各位,干活了。” ------------ 第68章 诡异女尸 胖子有些心疼地从包里拿出几个瓷碗来,给几人分了分,然后拿起碗就开始往外舀水。 几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那尸块就浮出了水面。 看着这个扭曲的尸块,他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是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怪物……他们本以为这是个六个人,但如今仔细一看,这十二只手却是一个人的,那几个被他们认成脑袋的肉瘤,原来竟是女子的乳房…… “不对啊,这有十二只手,按说也该是十二个乳房啊?怎么这才五个?” 胖子指着棺中的尸块,有些奇怪地问道。 难不成这女尸的背面也长了乳房? 几人一琢磨,当即就决定把这东西从棺材里抬出来。 但这女尸的表面都已经蜡化了,更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尸油,胖子本想把枪当钩子,将这尸体勾出来,但实在是滑得勾不上来。 没办法,直接用手碰一抓一大把尸油的他们也受不了,只能把衣服扒下来裹着这尸体的头和脚把它抬出来了。 张启灵话音刚落,胖子就把衣服给脱了下来,张启灵一顿,随即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两人一人包头,一人包脚,用枪一穿,做成了个扁担,就这么把尸体给抬出来放到了地上。 沈瑾清站在尸体前,不由地有些感慨。 她这心也是够大的,这东西要放在以前,她看都不敢看,这才下了一次墓,她都敢对这东西下手了…… 几人仔细地翻看了一下这具尸块,看到它身体两侧几个碗口大的疤痕,知道这便是被割去的乳房留下的疤。 沈瑾清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女尸腹部,那里被她划开了一刀,堆叠的脂肪将刀口两边的肉向一旁扯去,长条的刀痕生生被扯成了黑洞模样,内里空空,什么器官都没有。 “嘿!这白毛畜生连它亲娘都吃?!” 胖子一看便知,这女尸的器官应当是被她腹内的旱魃给吃了,当即瞪了一旁的旱魃一眼。 沈瑾清把裹在女尸脑袋上的衣服解了开来,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张启灵, “你还穿吗?” “……” 看着张启灵眼里闪过的无语,沈瑾清点了点头,行吧,反正大张哥光膀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穿就不穿吧,这沾着尸油的衣服确实挺膈应。 沈瑾清把衣服团成一团,在那女尸的脸上擦了擦,将它面上的尸油擦掉,然后拿着手电仔细地观察起了这具尸体的面部。 可以说,这尸体身上唯一像人的地方就是这张脸了。 沈瑾清盯着这张被黑水泡得扭曲了的脸,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妹子,这尸体有什么问题?” 胖子看着沈瑾清这样,当下心里就是一咯噔。 甭管怎么着,上来就叹气那可不吓人吗? 沈瑾清起身,看向一旁的旱魃, “这女尸体质特殊,又恰好与这墓主人沾着点血脉,所以被人抓来专门孕育那东西,棺中存水,最是不详,放这棺材的人还真是心思狠毒。” 因为体质特殊,所以被抓来做实验,改造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失去价值后又让她受孕,活生生地封入棺中,不惜以最恶毒的秘法将她腹中的孩子变成这样…… 沈瑾清手指在棺材上叩了叩,这么狠的局,要不是这个墓室的风水格局被破了,搞不好这个大的也得起尸。 养尸棺本就是阴邪的东西,在场诸人都清楚,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改造成这样,多少还是令人唏嘘的。 听胖子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墓主人就活该被他们盗,无邪随口应道, “行行行,那你回头替天行道去,现在还是先干活。” 棺中黑水被他们舀尽,露出了地下的压棺的石碑。 石上刻了些字,无邪打量了半天,没看懂这是什么。 这字不像古篆,却又与现在的文字相去甚远,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少数民族的文字。 但无论是什么文字,这个碑他们都带不出去,也只能作罢了。 倒是沈瑾清,扫了一眼碑上的文字,轻声念了出来,但很快就闭上了嘴。 “你认识这字?” 听到无邪的问题,沈瑾清点了点头,回道, “是道谒。” 具体的她没再说,但无邪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随即也不再问下去。 石碑的四周被浇了松汁,将这块石板牢牢地粘在了棺材底上,他们点起火折子将松汁烧融,合力把石板搬了开来,却见石板的下面,竟然是一个深洞。 “这盗洞挖得有技术啊。” 黑瞎子看着石板被搬开后棺材下露出的大洞,微微挑眉。 别的不说,就凭这盗洞的定位,这位盗墓贼就足以称为一代宗师了。 谁见过把盗洞直接挖到人家棺材底下的? 也亏得有块压棺石挡着,不然这里头的东西早就被拿跑了。 望着那个洞,胖子摇了摇头道, “不对。” 黑瞎子瞥了他一眼,问道, “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胖子指着那个洞,接着说道, “如果这个墓室真的是上下电梯结构,那这棺材下面应该是另一个墓室才对,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一个洞?” 看来这机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沈瑾清环视了一圈这个墓室,来到了墓室的另一边,站定后就看向了其他四人, “来吧,体力活靠你们了。” 四人:…… 好在他们四个都有些身手,愣是把这个巨大的棺材扛了过去。 沈瑾清让他们将压棺石背面朝上放置,随后直接划破了手指,开始在石碑的背面画起了道符。 站起身来,看着石板上血红色的图纹,沈瑾清微微抿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旱魃身上, “哪位好汉愿意舍生取义一下,把它提溜过来。” 这东西身上全是毒,反正她是下不了手。 “……” 最后还是大张哥靠谱,捡起地上的衣服裹住自己的手,拎起那旱魃,一把将它扔进了棺材内。 沈瑾清默默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随后看着他们将棺盖合上,她又在棺盖上贴了张符,这才放心地拍了拍手,朝着他们几个比了个OK的手势。 胖子在棺材旁左右转了两圈,有些讶异地道, “这就好了?我看这白毛畜生也没什么动静啊……” 沈瑾清闻言眉头一挑。 哎呦,想听动静?成,满足你。 抬手摁住棺盖,沈瑾清垂眸轻诵,下一秒,棺材震动了起来,里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接着便是指甲挠在棺材上的声音……这声音再配上这环境,活脱脱的鬼片现场。 沈瑾清很快停了下来,棺材里面的动静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转头一看,就见胖子正高举着大拇指,见自己转过身来了,立马高呼了一声, “高!实在是高!” 沈瑾清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无语。 胖哥诶,咱没事还是低调些吧…… 黑瞎子在一旁看着,不由地笑出了声, “那这位高人,咱们下一步怎么走啊?” 沈瑾清没回他,而是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小粽子,朝它招了招手,面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嘿嘿,别玩了,来活儿了。” 小粽子:…… 这儿怎么还有它的事? ------------ 第69章 石碑 小粽子认命地走到一旁的灯台前,蹦起来够到灯架,用力往下一拉,侧旁的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门,正缓缓地打开。 无邪举起手电照进暗门内,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接着转头看向小粽子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可以啊,群众里有人才啊,这果然墓里有人……不,是有尸好办事啊…… 小粽子先一步走入了暗门,几人跟在它的身后,一边走一边警惕着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 暗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只能感受到这条甬道是向下的。 忽地,前面突兀地出现了一片雾气,几人又在雾气中穿行了一段时间,面前豁然开朗。 这里显然是另一个墓室,雾气笼罩之间,几人看到前面有几个影影绰绰的怪物模样的东西,当下各自握住手上的武器,放慢了脚步,猫着腰往前走。 那只小粽子却不受影响,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边走还边招呼着后面几人,似乎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那么慢。 胖子直起身来,没好气地看着前面的小粽子道, “嘿,这谁教它的,这么无组织无纪律,居然还敢脱离大部队。” 但既然这小家伙都不害怕,估计前面也没什么危险。 之前在那旱魃的墓室外这粽子的怂样他们还记着呢,前面要是真有什么怪物,这家伙估计比他们还怕。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加快了脚步,跟着小粽子往前走。 终于,他们看清了前面那几个影子,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四只石猴。 走到这儿,无邪和张启灵的眼中都闪过几分了然,显然是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无邪转头看向了张启灵,不由地有些担忧。 他知道闷油瓶前世就是在这儿想起了他的记忆的,虽说这次与之前不同,他的记忆在之前就恢复了大半,但也难保他不会因为故地重游而遭受什么刺激。 “没事吧?” 听到无邪的询问,张启灵面色平淡地摇了摇头。 胖子见没有什么怪物,也放松了下来,打量起这个墓室来了。 在那四只石猴的中间,竖着一块两米多高的大青冈石碑,石碑前的基石上还刻着几行小字。 “此碑于有缘者,即现天宫门,入之,可得仙境也。” 沈瑾清走上前,看着石上的文字,轻声默念道。 胖子虽然看不懂这几行古文字,但这句话的意思很浅显,所以他也听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在石碑上拍了拍,接着骂了一句, “这他娘的哪儿有门啊?在这儿糊弄人呢吧。” 无邪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了胖子,有些好笑地道, “人家说的是有缘者,你既然看不见门,那不就是无缘嘛。更何况,门未必是在这碑中……” 胖子闻言撇了撇嘴,什么仙境,他还不稀罕呢,就这墓主人的德行,能造出什么仙境来? 张启灵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这个墓室,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黑瞎子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道, “行了,就那点事你还能一辈子想不起来?再说了,记起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张启灵垂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黑瞎子知道张启灵对这事有多执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看得开看不开的都是各凭心定,即便是深陷于此,那也是哑巴他自己的选择,旁人的劝导也不过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倒是胖子,听到这话一时有些琢磨不过来,什么想不起来,这小哥应该想起什么吗? 张启灵倒没有什么隐瞒,转头看向他,平静地道, “我来过这里,二十年前。” 胖子:??? 不是,夺少?二十年前?! 胖子稍微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接着面色奇怪地盯着张启灵的脸看了起来。 不是吧,这小哥看着也才二十来岁,他居然说他二十年前来过这儿…… 难不成那张秃子才是本体,这张年轻的脸是人皮面具? 张启灵见胖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自顾自地把他二十年前在这墓中的经历说了出来。 张启灵的叙述很平淡,语气中没有半分感情,似乎他只是这个故事的看客,而非是亲历者。 无邪看向张启灵的目光有些复杂,再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故事,他才真正感受到闷油瓶所说的他一直在追寻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是什么意思。 当初因为张启灵的一句话,他开始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人的过去。 在揭开那个影响他一生的巨大谜团的同时,他终于窥见了面前这人漫长生命中无尽的无奈与悲戚。 他曾想过,要是能把闷油瓶从青铜门内接出来,他们干脆就在一个平静的小村庄内度过余生。 他们几个这辈子遇到的事儿能赶上人家几辈子了,既然尘埃落定,也该过一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潇洒生活了。 他不是什么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至少他的未来有他和胖子…… 这么想着,无邪深吸了一口气,回了回神。 在张启灵的叙述中,无三省的掉队和在石碑前诡异的动作,无一不表明了他的别有用心。 在他口中,记忆的最末尾,是陈文锦晕倒在了他怀中,而他也被迷晕,只记得在昏迷前,看到无三省面无表情地蹲在他的身前,望向他的眼神十分的凉薄。 这无疑更加证明了无三省的嫌疑。 迷晕了整支考古队,并且在此后的二十年里,这些人全部都失踪了,杳无音信,生死未知…… 胖子听完了全部,不由地喟叹, “小无同志,你三叔可真够阴的啊。” 张启灵闻言摇头道, “我不能确定是否是无三省迷晕的我们,但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确实是他。” 而且,一支队伍的人都晕了,偏偏无三省没事,他那副样子,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沈瑾清听完后,轻咳一声, “咳咳,我说句公道话啊,人家女朋友被你搂在怀里,他没动手就不错了,没啥好脸也算正常。” 张启灵:…… 那是陈文锦她自己摔进来的! 黑瞎子在边上看热闹,笑得不停。 啧啧啧~这哑巴也是吃上哑巴亏咯~ “哎,想什么呢?没听小哥说嘛,这都是猜测,你三叔还不一定就是凶手呢……” 胖子招呼了无邪一声,见他没什么反应,转头看,发现他正在走神,以为他是在想无三省的事,于是安慰了一句。 无邪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胖子。 他的思绪被带回了十二年后,如今意识还有些迷蒙,看着眼前比他记忆中年轻了许多的胖子,有些怔愣地开口,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胖子有些奇怪,无邪看向他的目光实在是复杂,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顺着他道, “行行行,不重要,都不重要,咱别想不开啊。” 胖子还以为无邪是被自己的三叔其实是个大反派的事实给冲击到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无邪垂首,没有回应胖子的话。 下一秒,胖子想到刚才张启灵所说的天门,直接起身走到了石碑前。 这石碑的表面极其光滑,与其说是石碑,不如说是一面石镜。 胖子站在石镜前,摆出了个妖娆的姿势,翘起个兰花指,回首朝几人抛了个媚眼,夹起嗓子唱道, “我美吗~~” 众人:…… 谁能替天行道往他嘴里塞个抹布去? 无邪咬了咬牙,死胖子,他刚才的感动真是喂了狗了…… ------------ 第70章 进门 看着几人面上的嫌弃,胖子哼了一声, “你们懂什么?胖爷我要进这天门那是为了咱们所有人!我们是被那什么机关扔进来的,原路返回已经是不可能了,要出去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摸办法了。 你们没听小哥刚才说的嘛,这个入天门的走道是个上坡,而那个放有天宫模型的大房间又非常之高,这高上加高的,至少有个十几米,我估计啊,那房间的宝顶应该就是整个古墓的最顶端了。你们想想,这古墓一共才多深啊?我们要出去,还得从那儿动脑筋……” 他们下来前就已经潜到了海下十数米了,刚才那个甬道又是一路向下,现在想来,他们应该在水下二三十米了,要是进了那个房间,顶部离海底最多就只有十米不到。 正如胖子所说,进了那个房间他们才能有出去的办法。 氧气在下来的途中就已经消耗过半了,而回程消耗的必然更多,若不能缩短距离海面的距离,他们即使出去了也回不到岸上。 沈瑾清暗自点了点头,要不说是胖妈妈呢,这就是心细如发啊。 说完,胖子就矮下身来,在石镜前梳起了头发,不时还对着镜子颦颦一笑,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无邪:…… 受罪啊……他没事看这种东西干嘛? 终于,在无邪已经看不下去了移开眼时,胖子终于看到了那三条首尾相连的鱼,赶忙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黑瞎子打着手电顺着胖子的动作照在了那道鱼纹上,光线被石镜反射,映射在了对面的墙上,张启灵走上前一推,一道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道。 这里果然有那什么天门。 进门前,几人又按照张启灵说的把里面的情况复盘了一遍,把各种情况的应对措施都说了个遍,毕竟那是主墓室,就按这前面一路的坎坷情况,那里面还不知道有哪些牛鬼蛇神呢。 按沈瑾清的说法,那就是这个墓主人多少沾着点变态。 他们遇到的那些阴物都是墓主人刻意养出来的,还不知道后面这一路会不会又蹦出什么怪物来。 沈瑾清指了指他们脚下说道, “这个古墓的位置极好,墓主人绝对是精通风水之道,才能选出这么个地方。刚才进来前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片海中有着一片连绵不断的山川,东起西落,聚风养气,显然是一条完整的龙脉。 龙脉,还是极罕见的海底龙脉,珍惜程度更甚于山龙,这样的风水宝地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些僵尸精怪?这显然是墓主人有意为之……” 汪藏海,葬于海底……啧啧啧,这位还真是风水命理一派的宗师人物啊,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这般人物,无怪乎能建出云顶天宫那种神迹来。 沈瑾清即使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和造诣。 就算是人体实验,那也得有天赋不是? 沈瑾清看着那小粽子有些瑟缩地看着一个方向,没管它在想什么,直接就要伸手把它拎起来,但看到它背后缺了一大块衣料的衣服,又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轻咳了一声, “咳咳,你自己跟上。” 说罢,她就跟在张启灵身后走进了石道中。 黑瞎子走在了最后,闲着无聊,看着屁颠屁颠跟在沈瑾清旁边的小粽子,抬脚用膝盖在它脑袋上顶了一下,把那小粽子推得一踉跄,又在它一脸懵之时恢复了正色,故作茫然地看向小粽子。 小粽子回头看了两眼,见后面再没有别人,赶紧一脸惊恐地抱住了沈瑾清的腿。 有鬼啊!要吃小孩了!!! 沈瑾清:…… 心累啊,老的老不正经,小的缺心眼…… 腿上拖着个小粽子,沈瑾清走得一瘸一拐的,正要把这家伙拽下来,前面突然传来了无邪的声音, “不对,这两面墙正在合拢!” 胖子本来还以为是因为自个儿胖才挤得慌,毕竟这过道本就窄,但听无邪这么一说,他也发现不对了。 一开始他身体两边还有二三十厘米的间隙,现在的间隙只有十厘米左右了,显然是越来越挤了。 “靠,这他娘的不是歧视我们胖子吗?!我们现在怎么办?原路返回?” 胖子当即怒骂出声,打算掉头回去。 好在他们才刚进这个过道,现在转身还能回去。 黑瞎子在最后面,动作也快,当机立断朝着门的方向奔去,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门轴被卡死了!” 张启灵微微皱眉,抬眼向上看去,沉声道, “往上爬!” 眼见着这过道越来越窄,几人没有犹豫,迅速地向上爬去。 黑瞎子拽着沈瑾清的胳膊往上爬得飞快,沈瑾清的腿上的小粽子见状赶紧把手一撒,自己爬了起来。 它那一双爪子锋利无比,在墙壁上一捅一个窟窿,稳当得不得了,很快就超过了沈瑾清他们,甚至还想搭把手把沈瑾清给拉上去。 沈瑾清摇头让它自己爬,这过道越来越窄,她爬起来跟走路差不多,甚至不用黑瞎子拉着都能爬得飞快。 胖子的体型摆在那儿,爬了十几米,两边的墙壁已经挤到了他的肉,眼见着还没个头,他喘着粗气问道, “这上面真的有救吗?咱们别好不容易爬上去了,结果还是条死路啊!” 张启灵看了看上面,伸手拉了胖子一把,冷静地道, “还记得棺材下的那个盗洞吗?没有哪个倒斗的会放着地宫不走,而在地宫的墙壁里打洞钻来钻去的,除非,他遇到了什么困境,必须要在地宫的墙壁上开洞逃命。” 胖子被挤得有些难受,闻言着急地道, “小哥,你就别在这儿打哑谜了,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小哥的意思是,打盗洞的人跟我们一样,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迫去开的盗洞。” 无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托了胖子一把。 这地板和两边的墙壁都是青冈石,别说洛阳铲了,就是铲车也没办法在上面挖出个洞来啊,那就只有上面的天花板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爬到了顶端。 这时候沈瑾清和黑瞎子已经到了,两人正打着灯盯着头顶的某块青砖看。 此时的过道两边距离胖子的身侧仅有半拳了,他转身都有些费劲,眼看着这俩人悠闲的模样,不由地提醒道, “我说你俩盯着块破砖有什么好看的?这时候赶紧找盗洞啊!” 沈瑾清摇了摇头,啧了一声, “你别说,这砖还真挺好看的。” 胖子闻言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青砖上写着一行血字: “无三省害我,走投无路,含冤而死,天地为鉴——谢连环。” 胖子看了看一旁的无邪,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这话一出来,无邪他三叔是大反派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不是,这谢连环又是哪位啊?” 胖子有些纳闷,这位苦主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也是那考古队的? “这谢连环也是考古队的人,他就是那个手里握着蛇眉铜鱼,死在珊瑚礁的那个。” 张启灵听到胖子的问题,答了一句。 通了!那这么着就全通了! 无三省那老家伙要害死整个考古队,这个谢连环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被无三省知道了,干脆除之而后快,把他骗下来后给杀了,又把他的尸体伪装成被珊瑚礁卡住意外身亡的样子。 那他为什么要在主墓室里下手,把考古队其他人给害了呢? 胖子觉得,搞不好是无三省坑谢连环时发现了这墓里有什么宝贝,但他自己搞不定,干脆让考古队那帮人帮他趟雷,成功进了主墓室后再把其他人给解决了,独占宝贝。 这么想着,胖子忍不住咂巴了一下嘴, “小无同志啊,你三叔那心眼多得,都快赶上马蜂窝了啊……” 无邪:…… 这句倒是实话…… ------------ 第71章 偷溜 无邪摇头, “三叔他不是那样的人。” 毕竟这所谓的“苦主”谢连环不仅没死,还成了他“三叔”…… 这么想着,无邪垂眸,眼神微暗。 他三叔在乎他吗?当然在乎。 但跟他们的计划相比,他,包括他三叔自己和谢连环,还有小花,他们都可以牺牲…… 胖子看着无邪这副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干他们这行的能有什么好人? 财帛动人心,又是在地下那种杀人都不需要抛尸的地方,能混迹那么多年,在道上成就一番名声的,怎么可能会是良善之辈? 也就是这傻子还以为他三叔是个好的…… 这么想着,胖子摇头叹息了一声。 还是太年轻啊~ 张启灵也摇头道, “无论是不是无三省见财起意、杀人灭口,他们在考古队进来前先一步来到墓中,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他们既然能走到这儿,也没什么需要考古队趟雷的了,他做的这些事是应该另有缘由……” 无谢二人应该是相熟的,所以才会一起先一步来到墓中,但因为某种原因,无三省要对谢连环痛下杀手,将他困死在这个机关中,这行字应该就是谢连环绝望之际写下的。 但他在最后关头打了盗洞逃了出去,却在半路遇到了无三省,被他反杀,将他的尸体卡在了珊瑚礁中伪装成意外死亡的样子…… 沈瑾清听得起劲,你还别说,这说法这么听起来是相当的合理啊! 照这说法,无三省那就是一个背信弃义、心机深沉的大坏蛋! 黑瞎子抬手将他们的谈话打断,指了指上方的一个洞道, “行了,还是快上去吧,虽说脂肪不怕挤,但也不能真这么一直卡在这儿吧。” 说罢,他先一步薅起那只小粽子,钻进了盗洞中,转头看向下面几人。 胖子看到这个盗洞,顿时大喜过望。 娘诶,可算是找着这个盗洞了,再让这墙这么合下去,他少说要脱一层皮。 看来胖爷还真得减肥了,神膘归神膘,耐不住他们这行歧视胖子啊…… 几人迅速爬入洞中,在洞口喘息了一会儿,顺便观察起这个盗洞来。 盗洞挖得非常专业,呈之字形。这样的打法,就算发生小规模的坍塌,也不会造成很大的危险,那谢连环显然是有两把刷子在的。 “我说小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二十年前走这条路还是好好的,这次差点就被夹死了,你别是带错路了啊!” 胖子坐在盗洞内歇了歇,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下方还在不断合拢的墙壁,对着张启灵问道。 按照张启灵的说法,二十年前的考古队就是按照石镜上的指示找到的生门,顺利了进入主墓室,没道理他们几个就这么倒霉啊! 张启灵正闭目养神,闻言思索了一下,回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除非那石碑中指示生门的记号被人调过了。” 就刚才那情况,搞不好他们是进了死门了。 胖子倒是怀疑阿宁,但也知道她应当是没那个本事改动几百年前的古墓机关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曾经到过这里的无三省了…… 又瞟了一眼身旁的无邪,胖子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甭管怎么着,现在还是先爬出去要紧。几人顺着盗洞开始爬了起来,不过几分钟时间,最前面的张启灵突然出声道, “分岔口。” 沈瑾清往前一探头看了两眼,前面果然是左右两边各打了一条通道。 沈瑾清举起灯往左边那条照了一下,就见离洞口不过一点的距离,就有砖头垒了起来,是条死路。 看着倒像是怕什么东西从那里过来,故意把封死了的…… 沈瑾清目光闪烁了一下,放下了灯,伸手往右边一指, “那边。” 几人二话不说,朝着右边的通道就开始爬了起来。 不知爬了多久,盗洞又开始之字形向上。这洞一路打到了这里,再往前一步就是墓墙,外面估计就是海水,所以不得不改变方向向上找出路。 看来这谢连环跟他们一样,打算从墓的最顶端出去。 又爬了一段路,前面的路突然被堵死了,张启灵沉声道, “没路了。” “没路了?” 胖子轻呼一声,凑上前看,上面果然被几块很大的青岗岩板给挡住了。 他一咬牙,用力往上一抬,张启灵跟他一起,两人将石板抬起,露出了一条缝,顺着缝隙,外面透进了一道光进来。 胖子眼前一亮,有光! 再想到张启灵之前说的主墓室内的夜明珠,想来他们差不多是要到了,顿时更卖力地就要把那石板移开。 无邪和沈瑾清暗自对视了一眼,后撤了一步,无邪伸手一捞,把边上的小粽子也拉了过来。 就在这时,上方的石板突然被搬开了,几人一抬头,一只长满了鳞片的狰狞猴脸突然出现,正俯视着盗洞中的几人。 是海猴子! 就现在!沈瑾清和无邪一人扯着黑瞎子的一条胳膊,猛地把他往下一拽,躲到了下面的一个缓坡中,随后立马转头原路往回爬。 黑瞎子被两人一拉,下意识就要动手,无邪赶忙用手指在他臂膀上敲了几下,黑瞎子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了起来,随即收回手,跟着他们一起往回爬。 回去是下坡,他们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原来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岔路口处,停了下来。 黑瞎子盯着无邪,正要问什么,无邪先一步开了口。 他一边用力地推着那个被砖头垒起的墙,一边随口回了黑瞎子一句, “出了这里,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的。” 黑瞎子看了他半晌,上前猛地一蹬,那面墙顿时松动了一些。 毕竟只是一面临时被垒起的墙,三人合力,墙很快就被他们推开了。 三人顺着这条道往里爬了一段时间,从一个洞口爬出,外面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到了这里,那只小粽子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沈瑾清抬手在它脑袋上轻拍了几下,安抚了它一下,三人顺着甬道往里走,沈瑾清的眉头越皱越深。 黑瞎子举着手电走在前面,开口问道, “我说你俩要找刺激,没事把我也给拉上干嘛?” 沈瑾清倒是实诚,两手一摊, “打不过,怕死,找你罩着。” 黑瞎子:…… 你别说,这孩子倒是挺实在…… 沈瑾清又轻咳一声,一脸正义凛然地道, “这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再说了,黑爷这次来是接了我的活的,我要出了什么事,你良心能过得去吗?我怎能陷你于不义啊!” 那感情我还得谢谢你呗…… 黑瞎子在心里叹了一句,只感觉自己是上了贼船了,但没办法啊,谁叫这是雇主呢,他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了无邪, “小三爷说的话可别忘了。” 无邪目视前方,应了一声, “放心,我说到做到。” 他这师父是什么人他清楚,虽然不至于把他给杀了,但要不跟他说明白,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更何况,他也快瞒不住了…… ------------ 第72章 老巢 三人继续向前,直到走到甬道的尽头,沈瑾清看着眼前严丝合缝的墙壁,开始在面前的墙上摸索了起来,不过片刻,一扇门被她推了开来,接下来是第二扇,第三扇…… 不一会儿,面前的墙上出现了八扇相同的门,与刚才那石碑所在的墓室情况一致,但这一次可没什么石碑可以给他们指引了。 黑瞎子看着面前的场景,微微蹙眉,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沈瑾清盯着面前的八扇门,口中正默算着什么,听到黑瞎子的话,她笑了一声,随口回道, “找死。” 黑瞎子:…… 见黑瞎子掉头就要走,沈瑾清和无邪赶紧伸手把他拉了回来。 年轻人没耐心就算了,这都岁数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 “我说着玩的,我俩又不傻。” 沈瑾清有些无语地说道。 说罢,两人摁着黑瞎子的肩膀把他摁了下来,三人就这么蹲在门口商量了起来。 黑瞎子听完了这两人的计划后沉默了片刻……他也是遇到缺德带冒烟的了。 跑人家大本营把人家揍一顿,还要把人家的家给拆了,他在地下都没敢这么嚣张,这俩是真缺德啊。 沈瑾清立刻辩驳了起来,伸手指向一旁的无邪, “哎哎哎,你这算是人身攻击!什么叫嚣张?你说他就算了,可不能污蔑我这种老实人啊!” 无邪:…… 说他干嘛?谁还不是老实人了? 看到无邪面露不善,沈瑾清收回了手,转头望向边上的八扇门,眼睛微眯,开口道, “咱们要进人家的老巢,敌众我寡,只能事先做好准备……” 说罢,她抽出腰后的匕首,又掏出了几张黄纸,正要说什么,却被无邪伸手给拦了下来。 “用我的,你那手指上的肉都快让你切成肉丝了。” 说着,无邪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哎呦嚯~这么感人? 沈瑾清瞪大了眼看了无邪半天……不是,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这整的,让她接下来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咳咳,我本来也是打算用你的血的……” 虽说无邪这个是时灵时不灵的半成品,但好歹也能算是麒麟血了,按照她的猜想,效果应该不错。 沈瑾清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把匕首递给了无邪。 无邪:…… 见无邪面无表情地接过匕首往自己的手心割了一刀,沈瑾清赶忙蘸着他的血画起了符纸。 这玩意儿漏出来一点少一点的,可不能浪费咯。 画了约莫七八张,沈瑾清停下手来,从包里拿出一卷绷带来,在无邪的手上缠了几圈。 无邪看着自己被包起来的手,欲言又止了片刻,自己又把绷带拆开重新缠了一遍。 沈瑾清捏着手中的符纸,缓缓地走向了其中一扇门,在门前站定,沈瑾清朝后面两人招了招手,转头一看,却见无邪正自己在给自己包扎。 沈瑾清:…… 侮辱她的技术是吧? 无邪两人看到沈瑾清的手势后走上前来,黑瞎子望着面前的门,微微俯身,脚步放轻,缓缓走入门中。 沈瑾清紧随身后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一团黑发便朝着三人袭来,沈瑾清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击,回头看,就见黑瞎子已经与那禁婆缠斗了起来,她赶忙扔出一张符纸,将禁婆禁锢在了原地。 借着这点空隙,沈瑾清打量起了这个暗室。 漆黑的暗室内萦绕着一股诡异的香气,中间是一个幽深的大池子,沈瑾清回头看了一眼,不过片刻,已经有数个禁婆朝着无邪和黑瞎子攻去。 倒是沈瑾清,不知为何,那些禁婆似乎对她有些忌惮,却是没有对她动手。 沈瑾清环视一圈,走近了那个大池子,举起灯往下一照,就见池中满是黑发,正不停地缠绕着,里面的东西仿若被什么给困住了,出不了这个池子。 沈瑾清轻叹了一声,朝着中间的池子扔下一张符纸,顿时,池内的黑发涌动,一阵凄厉的叫声后,有几缕黑发冲出水面,直奔沈瑾清而来。 沈瑾清没有闪避,任长发将她拖入水中。 落入水中的沈瑾清举起手中符纸,黑发顿时退去,她也终于看清了四周的场景,瞳孔猛地一颤。 她边上一圈围有数十只禁婆,数十双黝黑幽深的瞳孔正对着她,因为疼痛,这些禁婆的面目狰狞,看着沈瑾清的眼神中带着极致的怨毒。 沈瑾清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莫怪莫怪,她真不是故意来挑事的…… 而在池底,却是一层层的白骨,铺满了整个池底。 沈瑾清目光渐冷,缓缓下潜,将手中符纸贴在了白骨之上,边上的一圈禁婆顿时退避三舍。 沈瑾清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这些禁婆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朝着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沈瑾清抬头一看,果然,唐僧肉跳下来了…… 没再管上面跳下的两人,沈瑾清在池底摸索着什么东西,终于,她找到了几个黑色卵石般的东西,嵌在池底的浮雕中。 沈瑾清朝着池底的白骨拜了拜,心底暗道了一声得罪,随即将白骨推开,腾出来一片空地,沈瑾清拿着防水手电仔细观摩起了池底的浮雕。 浮雕很大,沈瑾清移开的这一小片空间只够她看到一只怪鸟的头,那黑色卵石便是镶嵌在怪鸟的脸上,充当着眼睛。 至于为什么说这只鸟是怪鸟?因为它足有四只眼睛,四颗黑色卵石如同漆黑的深眸,整个浮雕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沈瑾清没有磨叽,拿起匕首把那四颗卵石撬了出来,抬头望去,无邪手中拿着她刚才在门外给他的符纸,那些禁婆没敢近他的身,他和黑瞎子两人正在朝她这里游来。 沈瑾清把四颗卵石装好,就开始往上游去。后面就是无邪的事了,她氧气罐里剩的最后的这点氧气也要耗尽了,必须要上去了。 “呼~” 沈瑾清浮出水面,深呼了一口气,靠在池边歇息了一下,便用手在池边一撑,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沈瑾清站起身来,望着一地被无邪和黑瞎子解决掉的禁婆,她仔细地察看了起来。 池中的禁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开放,会有一部分的禁婆从里面逃出来,汪藏海用这种办法让这些禁婆源源不断地出现,为他守墓。 沈瑾清手缓缓下移,抚在了禁婆的小腹位置,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这些禁婆都是女子在怀胎之时被做成的……刚才她在那堆白骨中看到了婴儿的骨头,就猜到了这点,如今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忽的,背后的池子里传来一阵震动,沈瑾清回眸望去,池子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不一会儿,两个脑袋冒出了水面,从池中一跃而上。 沈瑾清走近池子一看,里面的禁婆惊惶地乱窜着,却逃不出来。 沈瑾清朝着刚出来的无邪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她刚才教给无邪的符咒,让他画在池底,没想到他居然能一次成功,不愧是高材生啊,脑袋就是好使。 沈瑾清看着池中的动静,索性坐在了池边,念诵起了经文,池中的禁婆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在池子里一动不动的,静得可怕。 沈瑾清见状停了下来,掏出了怀中的黑色卵石,转手递给了无邪和黑瞎子。 无邪看着手中的卵石,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 黑瞎子把这黑色卵石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开口问道。 沈瑾清转头望向那只最开始被她定住的禁婆,缓缓道, “把她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东西,某种程度上而言的长生不老药。” 尸蟞丸…… 黑瞎子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扫视过无邪和沈瑾清,再次落到了手中那颗丸药上。 长生不老药……谁家长生不老这么作孽? 沈瑾清来到那只禁婆身前,将尸蟞丸在它眼前晃了晃,口中念诵着什么,那禁婆的眼神逐渐变得平和,沈瑾清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真的不能把它带走吗?我还真挺想研究研究的。” 无邪微微一笑,开口道, “不能。” 谁家好人身边带着个禁婆啊?!玩得还真变态…… 黑瞎子有些奇怪地看了无邪一眼,搞得好像她原来身边带个粽子就正常了似的。 东西拿到了,池子中的禁制也给毁了,无邪和黑瞎子把上面这只仅剩的禁婆也扔进了池子里,看着那一池整整齐齐的动弹不得的禁婆,三人转身原路返回。 沈瑾清伸手把无邪和黑瞎子手中的尸蟞丸又给要了回来,这东西她回头还要研究呢,给他俩玩纯属浪费…… 从暗室的门出来,三人回到了甬道中,就看到了坐在甬道中,正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的小粽子。 黑瞎子两步走上去把这小家伙提了起来,眉头一挑。 可以啊,还挺仗义,居然没跑。 三人一尸顺着原路往回走,沈瑾清盯着手中的尸蟞丹,一边走一边皱眉思索。 无邪看了她一眼,问道, “想什么呢?” 沈瑾清抬起头,有些严肃地问道, “你俩能把小哥敲晕吗?” 无邪:…… 他俩谁把谁敲晕那不一目了然了吗?他才是受害者那一方好不好…… 黑瞎子笑了一声, “要能行我早下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哪回哑巴失忆不得跟他互殴一顿?他早想把那家伙敲晕了,但就哑巴那警惕性,啧,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么想着,黑瞎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沈瑾清闻言微微蹙眉, “那就有点麻烦了啊……” ------------ 第73章 汇合 沈瑾清估摸着这时候小哥和胖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主墓室了,三人赶紧加快了速度往回赶。 果然,回到他们之前遇到海猴子的位置,上面的石板已经没了,底下的盗洞内也空无一人,没有打斗的痕迹,张启灵和胖子他们应该是在上面与海猴子搏斗的。 黑瞎子撑着洞口往上一跃,突然身形微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轻巧落地,沈瑾清跟在他身后,跃出洞口,面前豁然开朗,沈瑾清正打算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主墓室,却迎面看到两具死相极其凄惨的海猴子尸体。 一个颈骨被拧断,脑袋诡异地转了180度,硕大的眼睛正瞪大了直勾勾地盯着盗洞口,一个脑袋变形,颅骨碎裂,白色的脑浆混杂着鲜血凝固在海猴子青色的鳞片上。 沈瑾清:…… 妈耶!误入凶杀现场! 沈瑾清感受到两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讪笑了一下,赶紧从洞口闪开。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求多福吧您内~ 走在最后的无邪把小粽子往上面一抛,接着自己也一跃而上,随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墓室内诡异的气氛。 张启灵和胖子此时正倚在两边的墙上,抱臂看着中间三人,沈瑾清和黑瞎子被他俩夹在中间,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愣是没敢跟那俩对视。 见四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无邪嘴角抽了抽。 干嘛呢这是?三堂会审啊? 胖子冷笑了一声, “哎呦,这不是三位大忙人吗?一转头就把我和小哥留在这儿独守空房,你们自己跑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无邪被这话呛了一下,什么就独守空房了就?有没有点文化了还?还有,在这墓里它们能上哪儿逍遥快活去? 无语地白了胖子一眼,无邪开口道, “咳咳,我们半路上掉了个东西,着急回去取,忘了跟你们说一声了。” 闻言,沈瑾清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 这理由找的,忒烂…… 无邪余光瞥见这俩的动作,没忍住拳头紧了紧。 这俩往那儿一杵就是屁也不说,还好意思嫌弃他? 胖子被无邪这明显是敷衍的理由气到了,虽然是光着膀子,但也作势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小哥你能忍吗?你能忍我可忍不了奥!” 无邪无奈地伸手把他给拦了下来, “去去去,我们是正儿八经有事要办。再说了,那海猴子在后面撵着,你俩正在那儿跟人家火拼呢,我们总不能直接把你俩拖走吧。” 胖子放下手来,冷哼了一声,这还勉强算是句人话,但肯定也是敷衍他们的由头。 “胖爷我把话说清楚了,一切行动要听组织安排,任何不利于团结的个人英雄主义我们都是要严厉谴责的!” 无邪赶紧点头称是, “是是是,胖爷说的是,谴责!必须要谴责!” 再让这胖子叨叨下去就没完了,他也是命苦,挑的同伙是不顶事的,扛雷的还是他自个儿。 这么想着,他又瞟了边上两人一眼。 沈瑾清和黑瞎子默默地把脑袋转到一边去,只当是没看到无邪的眼神。 胖子说着还不忘伸手往旁边一指, “看到没,上一个脱离组织独自行动的已经成那样了。” 沈瑾清这才注意到墓室内还有一人,顺着胖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才看清角落里蜷缩起来的那个目光涣散、身形狼狈的女人,她的鼻子和嘴角处都有血迹,看着惨不忍睹。 “阿宁?” 沈瑾清走过去,伸手在阿宁面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唤了她一声。 哎呦,还是没反应? 沈瑾清笑了笑,也没拆穿她,而是转头看向了胖子, “她这是怎么了?胖哥,你们不能是趁我们不在对人家动了私刑吧?” 胖子没好气地道, “这女人没坑死我们都不错了,我们还对她动私刑?她自己不知道在墓里遇着什么邪门的东西了,自个儿变成这样的,要不是她撞邪在这里头乱窜,我和小哥也发现不了她。” 不过看着阿宁这副被吓傻了的呆滞模样,胖子又迟疑了起来, “不过这女人狠得要命,受什么刺激能成这样?不会是装的吧?要不……你给她来两巴掌试试?”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有这功夫让我来,你怎么不动手啊?” 胖子有些泄气, “你以为我不想啊?胖爷我没打过女人,下不去手,何况她还是现在这副样子。” 他要现在动手那不是趁人之危吗? 沈瑾清点了点头,这说得倒也是,不过…… “你以为我能下得去手啊?” 再怎么说人家阿宁也是给了她两百万的雇主,这人身安全出了问题,她不说怎么着吧,那也不能扇巴掌啊。 就在这时,倚在一旁的张启灵开了口, “不用争了,她的瞳孔呆滞,反应很慢,比‘吓傻了’要严重得多,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沈瑾清没忍住咳了两声,刺激倒是有,不过也不至于那么严重,这也是个影后级别的…… 知道阿宁没什么事,沈瑾清起身打量起了这个巨大的墓室。 墓室四角有夜明珠照明,唯有中间的天宫模型隐匿在黑暗之中,因为太过于巨大,即使是手电照在上面,也只能看清一些局部,但也足以看出这个建筑的恢弘巨大了。 墓室的墙上有四幅影画,画中的皑皑雪山正是长白山,不知是否是雕刻师刻意为之,影画中的内容十分的细致,仅凭画中那几座山峰,便足以定位出天宫在长白山的具体位置。 画中所绘是送葬的场景,也就是说,这所谓的天宫是个巨大的陵墓。 沈瑾清看着有些咂舌,在那样一个年代能建造出这么一个建筑来,要是能公开出去,绝对是能震惊世界的又一大奇迹啊。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一个深洞中,胖子见状给她介绍了一下, “我们就是在那里头发现阿宁的,当时她就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你们突然失踪了没回来,我和小哥也就没再往里走,只是把那女人给带了出来。” 沈瑾清看着那个洞,只觉得气血上涌,内心烦躁,有什么东西正催动着她往里进,黑瞎子见沈瑾清盯着那洞半晌没移开视线,赶忙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嘶——” 沈瑾清被打得肩膀一塌,疼得倒吸了口凉气,一脚朝着黑瞎子踩过去,却被他闪身一躲给躲开了。 “嘿,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要再看下去,两个眼珠子就要钻那个洞里去了。” 黑瞎子一边往后躲,一边说道。 沈瑾清摁着肩膀揉了揉,开口道, “我知道,这里面有东西,我就是看看那东西的威力怎么样。” 她本来都要念清心咒了,现在好了,白挨了一巴掌……啧,这瞎子下手还真狠…… 黑瞎子闻言也看向了那个洞口,这东西能扰人心智,再看阿宁那丢了魂的模样,他大概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儿的铃铛怎么效果这么好?难道是升级款? ------------ 第74章 珊瑚 胖子听到沈瑾清和黑瞎子的话,也清楚这个洞约莫是有什么古怪的。 但墓里嘛,危机与机遇总是并存的,里面的好东西估计也不少。 “再邪门的东西咱们也见过了,来都来了,总不能不进去看看吧。” 胖子的话音落下,倒是没人反对。 他说的没错,这主墓室里不会平白挖个洞,破了墓里的风水格局,但既然挖了,里面必然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一探。 无邪拿出包里的纱布,撕开给几人分了分, “把耳朵堵上再进去。” 他倒没怎么在意自己,作为常年被坑的对象,他对六角铃铛已经有了抗性了,如今对这东西已经不怎么忌惮了。 倒是胖子,以后估计少不得跟这东西接触,认识认识也好。 沈瑾清没说什么,直接把纱布攥成团,往自己耳朵里塞了两团,又塞了两团在无邪耳朵里。 这东西完全是无差别群攻,还是不讲理的法攻,谁知道会抽什么风啊? 不过那六角铃铛起作用的是里面的陨铜,这还真是法攻,捂上耳朵也未必有用。 胖子一边往自己耳朵里塞纱布,一边对着无邪问道, “怎么?里面的东西你认识?” 黑瞎子也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等着无邪的答案。 无邪没有否认,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在去鲁王宫的路上遇到过这东西,一种能致幻的铃铛,你们小心点。” 他还没见到里面的东西就能认出来这是什么,显然对这东西颇为熟悉,怎么可能如他所说的,只在鲁王宫前遇到过一次? 胖子无意追问下去,他们的关系说来是过命的关系,但算起来也不过就认识了一个月不到,还没熟到他能刨根问底的地步。 几人准备好,就缓缓走进了洞内,走到了某个地方,胖子脚步一顿,指向了一边的角落,示意他和小哥就是在那儿遇到的阿宁。 阿宁被弄成了那样,那什么邪门的铃铛估计就在不远处。 张启灵手中的手电一晃,似乎是照到了什么东西,抬手指向了洞的深处,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里面隐约是有棵树。 “树?这里头又没阳光又没水的,什么树能在这儿长起来?” 胖子怕他们塞着耳朵听不见,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喊道。 “小点声,胖哥,能听见!” 沈瑾清无奈地伸手制止了胖子,接着把耳朵里塞着的纱布取了出来,挖了挖耳朵。 这玩意儿带着果然也就是个心理作用。 无邪干脆也把耳朵中的纱布拿了出来,开口道, “是不是树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胖子又往里头照了照,见那“树”上似乎还闪着金光,顿时眼神放光, “这不能是棵金树吧?” 黑瞎子轻笑一声,往胖子的肩膀上一拍, “你倒是敢想,就算是金树,难道你能把这东西扛出去?” 胖子肩膀一抖,把黑瞎子的手抖了下去,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能不能扛出去那也得看了才知道,再说了,大的带不走,小的我还带不走吗?真要是棵金树,边上肯定少不了小件的。进都进来了,说什么我也得看看宝贝去。” 无邪不仅没出言反驳,还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要是以前的他,对这些东西确实是没什么兴趣,但现在不行了,欠钱欠怕了啊,他恨不得把这墓里的砖都给卸下来带出去。 这么想着,无邪开始思索起这墓里还有什么可以拆着带走的……苍蝇腿那也是肉不是? 就在这时,张启灵抬手做了个别吵的手势,轻声说道, “跟着我,别掉队。” 说罢,他径直走向黑暗中,黑瞎子笑了笑,贴近了无邪,低声道, “既然你知道那铃铛是什么东西,那你知道这东西跟哑巴是什么关系吗?” 无邪没说话,加快脚步越过了黑瞎子,黑瞎子望着无邪的背影,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沈瑾清和无邪,这两人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说沈瑾清还能用算命的说法糊弄一下,那无邪就是毫无道理了。 最奇怪的是他们的态度,既不愿告诉他,却也没费心掩饰他们自己,像是瞒不瞒着他都无所谓似的……黑瞎子略微思考了一下,脚下动作未停,随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真是麻烦啊,黑瞎子觉得自己作为受害者实在是应该找这俩讨个说法,想到无邪那一身功夫,黑瞎子有些牙酸,这功夫不会真的是跟他学的吧?那也忒烂了点啊……他眼光什么时候那么次了? 有这么个徒弟,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堕了他的名头啊…… 下一瞬,张启灵手中的灯往前一照,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白色珊瑚陡然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沈瑾清暗自叹息了一声,这趟下来没带相机,实在是可惜了,不然她高低得把这一幕拍下来,还有那天宫……对了,天宫! 沈瑾清想起她的那个猜想,皱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阵法的话,外面那个模型正好可以印证她的猜想。 胖子扫视了一圈,既没看到金树,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珊瑚树上挂着的那些金色铃铛,看着像是什么宝贝。 不过那铃铛能把阿宁折磨成那样,他也不会傻到伸手去碰。 胖子看着面前的巨大珊瑚,又有些不死心, “小无,你说这珊瑚值不值钱啊?” 无邪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这珊瑚,点了点头回道, “市场价16块钱一斤,你还别说,你要能把这扛回去,还真能捞回些本。” 胖子:…… 他要有这傻劲他扛什么珊瑚啊?他跑回去把那金丝楠木的棺材板扛走多好。 好嘛,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瑾清没敢凑上前,隔着约莫一两米的距离,打量起这珊瑚上的铃铛。 铃铛上镀了一层金,但还是能看到缝隙中透出的铜绿,这东西应该是黄铜做的。 嗯,跟鲁王宫外的那个挺像的,不过这个似乎更精致点,看来那老汪也是个讲究人啊。 胖子见此也凑过来盯着那些铃铛看,有些迟疑地问道, “怪了,你们说这东西在鲁王宫里也有,可这战国前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汪藏海的墓里,难不成那姓汪的也是个盗墓的?” 张启灵点了点头,随即思索了几秒,又摇头道, “有这个可能,他早年的行踪没人知道,又精通风水,不过他家世显赫,他们家几代都是风水大师,衣食无忧,应该不会做这种下贱的工作。” 其他四人:…… 不是,张口就骂这么脏啊? 张启灵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仿佛没看到其他几人的面色。 沈瑾清默默抬头望向天花板,这队伍真是没法待了,嘴一个赛一个的毒…… ------------ 第75章 开始干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胖子想到了什么,面上带着些得意, “其实除了倒斗的,还有一种人也会经常接触到古墓,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沈瑾清眨了眨眼,一脸好奇地问, “什么啊?”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副“虚心好学”的样子,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那当然是包工头啊。这汪藏海能建出那么大个工程,可以说是当时最大的包工头了,说不定他就是去过山东瓜子庙,在那儿挖出这东西的。” 胖子老神在在地说道。 汪藏海是个名人,想要查到他的资料倒是不难,也正因他的事迹不难被知晓,他们才能根据那所谓的天宫猜出这个墓的墓主人。 沈瑾清闻言一脸恍然,朝着胖子竖起了大拇指,胖子谦虚地摆了摆手,但面上的笑容却根本遮不住。 眼看着这俩再扯下去,胖子都快被吹成卧龙再世了,无邪指着那棵珊瑚出言打断了他俩。 这些铃铛的挂绳都被铜丝精准地绑在了珊瑚上,珊瑚本来就有空洞,传音极好,这东西摆在这儿就是个乐器,发出的声音有千百种。 阿宁应该就是碰到了这棵珊瑚树,这么多的铃铛一起响起,才会变成这精神失常的模样。 胖子扫视了一圈这个洞,确定了实在没什么可带出去的,索性开口道, “看来这洞底也就这么点花头,这些铃铛还这么蹊跷,要不……咱们扯呼?” 黑瞎子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随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退潮的时间了,也该动手了。” 要想从这墓里出去,除了要找到最高处,还要趁着退潮,海平面最低的时候出去。 几人从洞中退了出来,趁着离退潮还有几个小时,先休息了一会儿,毕竟他们已经在这墓里待了一天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沈瑾清在墓室中环视了一圈,一屁股坐到了阿宁的身旁,一把将边上正一脸好奇地望着阿宁看的小粽子给薅过来,把它摁到自己身旁坐下,然后这一大一小一起撑着下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阿宁看。 阿宁:…… 这俩没完了是吧? 沈瑾清见阿宁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了两个面包,伸手递给了她一个,自己则是叼着另一个面包吃了起来。 “诶?还是没反应吗?” 沈瑾清把阿宁的脸扭了过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见她还是那副呆滞的模样,皱眉问道。 下一秒,沈瑾清屈指在阿宁的脑门上崩了一下,又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好点没?” “……” 见阿宁一直没动静,沈瑾清索性直接把面包包装撕开,递到了阿宁的嘴边,长叹一口气道, “唉~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过会儿要出去,你要是在海里游不动怎么办?” 话音刚落,沈瑾清又给阿宁来了个脑瓜崩。 “是脑子的问题吧?不行再敲几下?” 沈瑾清一脸疑惑地在她的脑袋上又敲了几下。 “……” 阿宁这次终于有了动作,她目光涣散,无意识地咬住了嘴边的面包,动作迟缓地嚼着口中的面包。 你还别说,就这副样子还挺好玩…… 沈瑾清轻笑了一声,把阿宁的脑袋又掰了回去,接着随手撕了一小块面包递给了身旁的小粽子。 小粽子接过面包放进了嘴里,嚼了两口,接着猛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只爪子伸到了沈瑾清面前。 不是,粽子还真能吃这玩意儿? 沈瑾清扭头,看着小粽子期待的目光,有些迟疑地又递给了它一个面包。 随后便见那小粽子抱起面包就转身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高兴地直晃悠,不时还用眼睛紧盯着其他几人,一副生怕被抢的模样。 沈瑾清:…… 嗯,看来不仅吃,它还挺护食…… 无邪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一把将小粽子手里的面包抢了过来,看着跳起来要把面包夺回去的小粽子,他面带好奇地问道, “这粽子是正经粽子吗?” 眼见着抢不到面包的小家伙要急眼了,无邪又把面包还给了它,还顺手摁在它的脑袋上,把它脑袋晃了晃,仔细地察看了一番。 沈瑾清也觉得有些奇怪, “应该是……吧?不过还挺好养活的。” 尽爱吃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可不好养活嘛…… 无邪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阿宁的脸上, “她还没好呢?” 沈瑾清有些苦恼地叹道, “是啊,也不知道过会儿出去的时候该怎么办。” 无邪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把她扔这儿了……对了,咱们好歹收了她的钱,这么着不太好吧?” “那不能够,她现在这样,责任也不在咱们啊。” “也是。” 无邪点了点头,接着对着阿宁念叨了起来,还双手合十拜了两下, “你可得记好仇家啊,到了下面去可别怪我们,要怪只怪你倒霉,再不行你就怪汪藏海,怪他修的这个破墓。” 无邪说着说着,还顺手把阿宁嘴边还剩下的半个面包掰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的小粽子。 阿宁:…… 怎么没来两道雷把这俩货给劈死?! 沈瑾清看着阿宁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无奈地往后一靠。 得,这位姐还真能忍…… 休息了一阵后,阿宁仍旧独自坐在角落里,其他五人却开始忙活了起来。 距离退潮只有三四个小时了,他们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把上面的宝顶撬开。 墓室边上的柱子都是金丝楠木的,胖子拿着匕首在柱子上砍了半天,也就磨出一道小豁口,倒是把他自个儿累得够呛。 “不是我说,那姓汪的有钱了不起啊?非得用这玩意儿做柱子,扛又扛不走,砍还不好砍的。” 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嚷道。 无邪头也没抬地回道, “你要有钱你也拿这个当柱子呗,到时候我沾你点光,咱俩凑合凑合挤一个墓里得了。” “呸呸呸!胖爷我还有日子活呢!还有你也是,年纪轻轻的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胖子赶紧跳了起来,拦住了无邪的话头。 无邪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继续跟那金丝楠木的柱子较劲。 再难啃的骨头也有啃下来的时候,几人忙活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还是在这根柱子上码好了脚洞。 下面的还好说,顺着脚洞爬到上面时,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使不上劲,所以上面的脚洞都是只能容纳半个脚掌的浅洞。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能往上爬了。 胖子抬头望了一眼上面的宝顶,把手一伸, “来吧,哥几个,有衣服的扒衣服,没衣服的扒裤子吧。” 这么高的柱子要往上爬,没有个绳套那就是在找死,没办法了,现在只能众筹衣服来绑成绳子了。 就是当着女同志的面不太好意思……那也没办法了,这时候还是小命重要啊。 “……” 下一秒,一卷绳子被无邪放到了胖子手中。 胖子有些诧异, “你下趟斗带的可够全乎的。” 无邪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他们几个总不能真在这下面扒干净了吧? 上辈子就他们三个也就算了,但这回还有沈瑾清在呢,他们要真脱了,那不成了耍流氓了嘛…… 胖子体力好,刚才砍了几个小时的木头,这会儿还是精力旺盛的模样,把绳子绕在柱子上打了个结,往身上一套就要向上爬去。 爬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撑不住了,汗如雨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说你们非跟上来干什么?那上面我去不就成了!反正过会儿水冲进来了,你们也能浮上来。现在倒好,这绳子都快给我勒成东坡肉了!” 跟在他下面的三人只当是没听到,只有无邪扯着嗓子朝上面喊道, “那上面的情况谁说得准?让你一个人上去,万一那墓墙的夹层里有流沙或者强酸呢?你命还要不要了?” 胖子无语,再让他们这么勒下去,他都够呛能到墓顶。 不过胖子去了那么多的墓,知道无邪说得也有道理,在夹层里放流沙或者强酸、火油什么的,这是最常见的防盗墓贼反打盗洞的措施,于是他咬牙继续向上爬去。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是爬到了最高处,此时胖子已经几乎力竭,抱着柱子一动不动, “他娘的,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可真要归位了。” 沈瑾清也赶忙喘了两口气,接着向下望去,终于看清了那天宫的全貌,不由地心神一震。 要命啊,这是真来活了。 ------------ 第76章 干尸 胖子这时候已经开始拿东西敲上面的墓顶了,张启灵伸出手指,摁在顶上,感觉了一下,说道, “实心的。” 没有夹层? 胖子闻言没忍住咧了咧嘴,二话不说便开始凿顶上的白膏土。 白膏土很脆,不过几下便剥下了一大块,胖子看了一眼里面露出的青砖,突然叫了声不好,忙招呼其他几人去摸。 张启灵伸手一探,瞬间变了脸色。 这些砖头之间竟然都浇了铁浆! 胖子转头看着无邪,问道, “建筑师同志,现在怎么办啊?你给拿个主意。” 无邪看了眼墓顶,耸了耸肩,这还能怎么着,炸呗。 胖子当即翻了个白眼, “谁还不知道炸啊,关键是咱们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拿什么炸?” 说罢,他又抬头用力地砸了几下那铁浆浇成的铁条,把手震得生疼也没能把那铁条怎么样。 “诶,清啊,你那儿有没有什么能把这玩意儿炸开的符?” 胖子转头看向沈瑾清,问了一句。 沈瑾清的目光从那天宫模型上收回,有些无语地回道, “胖哥,这都什么年代了?咱得要相信科学。” “……” 科学?他倒是想信啊,关键他们这行本来就不科学啊! 胖子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张启灵出言打断, “等等!你们先别动,我想到一个地方可能有炸药!” 话音刚落,他已经解开身上的绳子,滑下了柱子,接着一个飞身便跳上了房间中间的天宫石盘上。 顺着张启灵手电的灯光,几人看到他蹲在石盘中心的一具盘膝打坐的干尸面前,不停地摸着什么…… “小哥找什么呢这是?难不成这老头死之前还能在自个儿身上埋个雷啊?” 无邪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结,撂下了一句话, “正常,这老头本来就变态。” 说罢,他抓着绳子的手一松,瞬间滑下去数米,接着往一旁跃去,稳稳地落在了石盘上。 “哎!” 胖子伸手想拦,却不料无邪的速度那么快,一转眼就没了。 嘿呦喂,人小哥前脚刚说不让他们动,他后脚就裹乱去,谁家好人跟他似的撒手就没啊? 胖子本来还打算谴责无邪两句,低头一看,却见下面只剩下黑瞎子一个人了。 胖子:??! “小清呢?” 黑瞎子下巴一扬,示意胖子往边上看。 胖子一转头,就见沈瑾清正站在那石盘上笑着朝他挥手。 …… 话还是说早了,撒手没的还真不止无邪一个…… 黑瞎子叹了口气, “这几个没一个省心的。” 胖子连连点头, “就是……哎!” 胖子话还没说完,就见黑瞎子也跳到石盘上了,柱子上顿时就剩他一个了。 ……造孽啊! 张启灵双指已经摸到了干尸的腹部,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一旁的三人。 沈瑾清和黑瞎子默默地抬手指向了无邪。 无邪:…… “这尸体腹内有机关,由八宝转子击发,引爆他我们才有可能出去。” 张启灵也没再理会这三人非要跟过来是干什么,留下这句话,背起那干尸就要跳下去。 沈瑾清伸手拦下,问道, “这东西看着这么邪门,要是起尸了怎么办?” 这具干尸全身发黑,而且还黑得发亮,看着不像是肉身,倒像是什么雕刻而成的,肌肉已经凹陷,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瘆人得很。 张启灵身形一顿,开口解释道, “这具尸体确实有些妖异,但他已经干化了,无法尸变。” 沈瑾清不置可否,要是论下墓,那肯定是小哥的经验多,但要论邪门,啧啧……小哥他还是年轻啊…… 张启灵带着尸体跳到了地上,将尸体放在了柱子下面。 沈瑾清收回目光,站在石盘的中央环视了一圈脚下的天宫模型,眸中神色一冷。 无邪也在凝视着这个他十分熟悉,甚至在他回来前还身处其中的地方。 “你们先走。” 沈瑾清看着脚下的建筑,沉声开口道。 无邪抬头,眉头微蹙, “这时候就别来什么大公无私那一套了。”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 “咱们现在在墓里,我倒是想大公无私,关键咱这职业性质有这条件吗? 无邪:…… 他也是话多…… 无邪没再说什么,沈瑾清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 转身跳到了地面上,无邪背起了地上的干尸,让张启灵用绳子把尸体固定在了他身上,接着顺着柱子向上爬去。 见黑瞎子没什么动静,沈瑾清有些奇怪地偏头看向他, “嘛呢?还不走?” “偷个师。” 黑瞎子把这无赖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沈瑾清被他一噎,也懒得再管他。 她知道黑瞎子对这些也是有些研究的,随即没再理他,深吸一口气,在石盘上数着步数走了起来,看起来漫无目的,但每走一段便停下脚步,蹲下身来仔细察看一番。 另一边,无邪背着干尸爬到了柱子顶端,胖子伸手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把干尸接了过来。 “诶?怪了,这尸体怎么还有条尾巴?” 胖子接过尸体,摆弄了两下,有些奇怪地说道。 只见那干尸的尾骨上,有一根突起,三寸长,两指粗细,看着与尸体本身的干化程度一样。 “进化不完全呗,要么就是退化不完全。” 无邪随口应道。 胖子嘁了一声, “这姓汪的可是大家族的,家里要是真生了个返祖的猴子,肯定一出生就给掐死了,他能活到这岁数,说明这尾巴肯定不是天生的。” 嘶—— 那不是更变态了吗?! 胖子把脑袋中的思绪清了清,转头朝着那干尸拜了两拜, “这位尾巴前辈,甭管你是人是猴,都已经归西了,这皮囊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了。虽说我们拿来当炸药包是过分了点,但这也是形势所迫,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了。过会儿你就当是蒸个桑拿,与世无争,百无禁忌。” 无邪没忍住斜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过来干活,过会儿他都成渣了,这会儿拜有什么用?” 胖子直溜一声就滑到了无邪的身旁,说道, “你不懂,这东西看着就邪,难保不会找我们的晦气,再说了,人家在那儿坐得好好的,我们把他拿来当炸药包,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这些过过场子的话还是要说的。” 北派的盗墓贼就是讲究这些,无邪没再说什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退潮大约还有十分钟。 两人合力把干尸绑在了柱子上固定好,正准备下去,突然听到旁边的石盘上传来一声大喝, “快跑!” ------------ 第77章 逃出生天 是沈瑾清的声音! 无邪一把拽过胖子,手一松,两人瞬间从柱子上滑了下去,胖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嚷了起来, “靠!我要摔死了,到下面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无邪两腿死死夹住柱子,稍稍刹住了他们下降的速度,闻言立刻骂了回去, “你要死了我也活不了,这时候说这屁话不如赶紧帮忙!” 胖子赶忙抱住了柱子,两人的速度稍缓,落地时不过踉跄了两下,倒是没出什么惨案。 两人刚一站定,上面便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石盘瞬间裂开数条巨缝,两人顿时面色一变。 不好! 张启灵刚背上阿宁就听到了上面的动静,转身一看,就见整个石盘都在震颤,显然是要崩塌的样子。 来不及想什么,张启灵赶忙朝柱子下面跑去,一把将背上的人扔给了无邪和胖子两人。 踩着脚洞,不过两秒便上去了数米,张启灵正打算继续往上爬,就见上面黑瞎子正拽着沈瑾清的一个胳膊,两人顺着柱子正往下滑。 沈瑾清另一只胳膊护着脑袋,对着下面喊道, “快炸!这儿要塌了!” 黑瞎子被这话气得有些心梗,她还知道要塌啊! 张启灵见两人没事,赶紧回到了下面,无邪和胖子拿起边上的铜镜递给了他,沈瑾清和黑瞎子刚下来就被他们给拽到了铜镜下面。 下一瞬,整个墓室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你不说没事吗?差点死了叫没事?!” 无邪看着即将坍塌的石盘,觉得自己是真傻,他居然会相信沈瑾清的鬼话。 沈瑾清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 “悠着点,差点啐我一脸唾沫。” 无邪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不想吗?” 沈瑾清:…… 他们就非得聊这么恶心的话题吗? “咳咳,有句老话说得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哥你也稍微冷静点。” 无邪被沈瑾清这话给气笑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也没让她真把泰山给崩了啊! 胖子听到两人这话也凑了过来, “对啊,妹子,你在上面弄什么了,怎么动静这么大?” “出去了再说,现在还是先把上面炸开要紧。” 沈瑾清朝地上躺着的阿宁努了努嘴,胖子会意,立马闭上了嘴,没再问什么。 张启灵拿起脚边的一个青铜镜腿,正要动手,抬头一看,却见那具干尸身上的黑色硬皮已经尽数龟裂,正一片一片地掉落,里面血淋淋的。 真起尸了? 张启灵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随即不再犹豫,手中的镜腿朝着那正在挣扎的干尸掷去。 随着一道破空声,镜腿精准地扎进了那干尸的肚子里,随即便是一声巨响。 整个墓室巨震,一股滚烫的气浪从上直冲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块大块的碎石,劈里啪啦地打在他们头顶的铜镜上。 沈瑾清有些咂舌,亏得他们拿铜镜挡住了,不然没给炸死,倒是让石头给砸死了…… 沈瑾清透过铜镜间的缝隙看到已经崩塌了的石盘,眼神微动,顺手摁住了阿宁背在身后的手,俯身朝身下的人微微一笑, “别乱动。” 阿宁浑身一僵,将身后的刀收了回去。 敌众我寡,这时候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 沈瑾清满意地点了点头,静待了几分钟,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他们才从铜镜下出来。 砖顶上的铁条此时已经全部被炸断了,足足炸出了一个直径近半米的洞,砖顶上方的防水层被炸裂,海水涌了进来,形成了一个小瀑布。 洞口不断被冲刷,瀑布渐渐变大,估计再过不久,洞口就会被完全冲垮。 “这老头肚子里的炸药够狠的啊!” 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被炸断的金丝楠木柱子,有些可惜地说道。 虽说这东西他也带不出去,但就这么炸毁了也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最关键的是,柱子被炸断,横梁必然也出现了裂缝,这墓室眼看着就要塌了。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猛烈震动了起来。 这个海底墓的气密结构被破坏,下面的海水也在不断涌上来,整个墓顿时地动山摇了起来。 水位上涨地很快,几人很快就漂到了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沈瑾清看到了在水面上晕头转向的小粽子,沉默半晌,到底还是伸手把它捞了过来。 胖子水性一般,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但他转头看到一旁的水中游得像鱼似的阿宁,还有力气骂出来, “靠!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阿宁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游开了。 胖子有些恼怒,朝边上的无邪直使眼色,无邪没理会他,胖子也知道现在不是找那女人麻烦的时候,还有不到一分钟这里就要没了,他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这么想着,他径直游到了一颗夜明珠边上,用手里的家伙敲下来一颗,塞进了自己裤子里,然后游了回来,对着无邪说道, “在这下面气不顺,顺点东西回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图个彩头。” 无邪没说什么,伸手在胖子的肩上拍了两下,正当胖子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就见他转身朝着夜明珠游去,憋了口气,沉下了水底,拿着匕首也撬了起来。 知己啊! 胖子看着无邪的身影,没忍住感叹了一声,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要有这种贼不走空的优良品质。 无邪的水性比胖子好,一连撬了四五颗才游了上去,伸手把怀中的珠子递给了胖子,让他把塞进背包里。 黑瞎子在边上都看乐了,雁过拔毛也不过如此啊。 顺手杵了边上的沈瑾清一下,黑瞎子朝无邪那边抬了抬下巴, “看到没?这才是干盗墓的料子。” 沈瑾清的嘴角抽了抽,转头望向黑瞎子, “那你怎么不去撬两个去?” 黑瞎子抬头看向头顶近在咫尺的洞口,笑着回道, “瞧不上。” 沈瑾清伸手摸向后面的背包,掏出了一个东西,随手扔给了黑瞎子, “这个你总瞧得上了吧。” 黑瞎子伸手接过,顿觉浑身一凉,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珠子,没认出来这是什么,但也不耽误他往兜里揣。 黑瞎子只当是没看见沈瑾清无语的表情,一脸的感动, “有好东西还不忘记瞎子,谁家雇主能有这么大方?放心,回去我就给你立个牌子供着,早晚三炷香绝对不带少的。” 这东西他虽然不认识,但是不是好东西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对他眼睛有用,沈瑾清显然不是随便给的。 沈瑾清把怀中的小粽子往黑瞎子那儿一扔,翻了个白眼过去。 靠,恩将仇报是吧?还早晚三炷香,这说得是人话吗? 要不是现在张不了口,她高低得骂回去。 不过现在是不行了,这水涨得忒快,已经没过她的眼睛了。 在水下,无邪给胖子做了个手势,让他第一个上去。 胖子的水性最差,眼看就要憋不住了。 胖子摇头,示意他自己太胖了,他要卡在洞口,把路给堵住了,哥几个都得死这儿。 无邪二话没说,往边上的石壁上一蹬,推着胖子就往洞口塞。 沈瑾清看胖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估摸着是想骂娘来着。 被塞进了洞口,胖子已经退无可退了,只得用尽力气往上钻。 好在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胖子很快就探出了水面,虽然一出水就呛了鼻子,但他还是边咳嗽边大笑, “我王胖子终于出来了!哈哈哈!” 下一秒,几个脑袋一齐冒了出来。 沈瑾清一出水就大力地吸了几口气,妈耶,干这行肺不好还真不行…… 看着天边的夕阳和铺满了海面的火烧云倒影,沈瑾清心底一安。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 第78章 人没了? 胖子在海面上环视了一圈,在不远处的一处礁石上看到了他们的渔船,顿时一乐,指着那边叫了起来, “船!朝那儿游!” “别乐了,还少一个。” 黑瞎子撒开手,把小粽子往边上一扔,点了一下海面上的脑袋数,出言打断了胖子死里逃生的狂喜。 阿宁! 无邪和沈瑾清对视一眼,立马皱起了眉头。 不对,墓里的禁婆应该都解决了,那阿宁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不去救人,下面那个就要被憋死了。 无邪和沈瑾清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海里,向着下面游去,果然见到了被卡在洞口的阿宁。 见她正拼命挣扎,却死活出不来,沈瑾清没再犹豫,和无邪一人拽着阿宁的一条胳膊,死命地将她向外拽。 很快,阿宁被两人从那个洞口拽了出来,沈瑾清也看到了缠在她脚上的一大团黑发。 啧,她就说这姑娘招阴吧…… 沈瑾清揽过阿宁,无邪抽出腰后的匕首,手起刀落,将黑发斩断,背起憋得已经开始翻白眼的阿宁朝着上面游去。 沈瑾清没跟上去,趁着还能憋一会儿,她探头朝洞里看了一眼,猝然对上一双怨毒的黑眸。 沈瑾清:…… 怎么回事?难道她被传染了,也开始招这些东西了? 沈瑾清偏头,朝里面的禁婆咧嘴笑了一下,嘴里冒出来一骨碌的泡泡,她赶紧闭上了嘴,从洞里退了出来,不放心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贴在了洞口。 想了想,她又掏出了几张,围着这洞口贴了一圈,确定了里面的东西出不来,这才放心地向上游去。 “呼!” 从水中出来,沈瑾清喘了两口气,转头看向了边上的无邪。 “她怎么样了?” 沈瑾清望着已经晕过去了的阿宁,对着无邪问道。 “没死,呛了点水。” 无邪朝沈瑾清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搭把手。 两人带着失去意识的阿宁朝着边上的船游去,胖子他们已经到了船上了,见状赶紧拉了一把,把三人扶到了甲板上。 沈瑾清被拽上了船,当即往甲板上一躺,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长长地出了口气。 阿宁呛了水,好在张启灵他们对急救都很了解,帮她把肺里的水都排了出来,不过她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这船上人都没了,鱼舱里的鱼倒还是活的,说明他们半个小时前还在打渔,就这点时间,他们能到哪儿去?” 胖子把这船上上下下都搜遍了,确定了这船上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奇怪地问道。 无邪没回他的话,转身走进船舱,拿出了一个收音机,还抱出了几张毯子。 随手把收音机放在一旁,摁下了开关,无邪一把将手中的毯子盖到了胖子脑袋上,又递了一张给一旁的张启灵。 这俩光着膀子,又刚从水里出来,这冷风一吹,不得给冻成孙子…… 甲板上躺着的沈瑾清慢悠悠地举起一条胳膊,正要开口申请一视同仁,一条毯子从天而降,把她脑袋蒙了个彻底。 OK…… 沈瑾清的胳膊又耷拉了下来,往毯子里缩了缩,继续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胖子把脑袋上的毯子扯了下来,裹在了身上,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收音机就响了起来,里面正在放的是台湾渔业电台的台风警报。 广播里一大堆的术语他们也听不懂,但最后一句:“请海上船只进港避难”强调了好几遍,他们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他们上来时感受到海上的风大了那么多…… 得,船上那帮人是避难去了,这下麻烦了。 胖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黑,本来一切都有船老大安排好,他们上了船就什么都不用管,现在倒好,这么个破船,就他们几个人,还要躲避台风。 沈瑾清闻言缓缓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无邪他们, “所以,这船到底谁来开?” 胖子转身一股脑钻进了船舱里,显然是要自告奋勇。 虽然对胖子开船的技术存疑,但这海上除了他们身处的这块礁石,就再无一点障碍物了,嗯,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会撞石头上撞死。 沈瑾清正想继续躺回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两个大黑眼镜框子。 看着眼前的黑瞎子,沈瑾清眼睛一闭,向后一倒,又躺回了甲板上,有些懒散地说道, “干嘛?有事说事。我这刚从奋斗一线下来,累得快散架了。” 黑瞎子拿出那颗珠子,在沈瑾清面前晃了晃,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历?” 沈瑾清在甲板上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黑瞎子, “我这边的咨询费用按小时计费,一千起步。” 黑瞎子闻言抬头长叹了一口气, “唉~本来还想着这要怎么还……” 下一秒,沈瑾清坐直了身子,把手往黑瞎子面前一伸,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诚惠两千万。” 黑瞎子把面前的手掌拍开,看着沈瑾清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你觉得把我卖了值两千万吗?” 沈瑾清蹙眉思索了片刻,偏头看向黑瞎子后面的张启灵,开口问道, “小哥,一般这种贩卖是先挖肝还是先挖肾?” “肾。”话说完,张启灵还补上了一句,“保存的时间久。” 黑瞎子:…… 这哑巴现在倒是长嘴了…… 看着张启灵面上的平静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笑意,黑瞎子满脸的谴责, “哑巴,你就是这么对你房东的?扪心自问一下,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张启灵没有应他的话,转身走进了船舱。 房东怎么了?他又不是没交房租。 黑瞎子看着张启灵的背影,抛了抛手中的珠子,扭过头来,眼睛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瑾清,显然是打算问个明白。 沈瑾清叹了口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海面, “从那干尸屁股底下撬来的,整个墓室最贵的宝贝,收你两千万真算是亲情价了。” 说罢,沈瑾清伸手点了点黑瞎子的肩头, “而且,这东西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它的。” 这个墓能养活那么多的阴物,可想而知阴气有多重,作为主墓室大阵的阵眼,这颗鬼珠更是小鬼修行的至宝,她可是冒着石盘坍塌的风险硬是把这个给抠下来的。 这么想着,沈瑾清抬手抚上了胸口。 怎么回事……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有点舍不得给了呢? “你眼睛的情况你自己清楚,要么赌一把,完全根治,但也意味着放弃你现在的视力,要么任其恶化,直至生命尽头。” 说到这儿,沈瑾清语气微顿。 她知道,黑瞎子这双眼不是完全没机会,虽然机率不高,但还是有可能治愈的,不过是他自己留着现在这双半好不好的眼睛有用罢了。 他现在在做的,也无非是想办法往后拖,拖到他再也撑不住的那一天,很显然,他能感受到,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自绝生路,然后……等死。 “现在,这是第三条路。” 沈瑾清竖起三根手指,神情变得有些认真, “让你背上的那个东西把你这双眼修成真正的鬼眼,只有这样,你的命和你的眼才能同时保住。” 这法子当然险,把鬼珠给那只背后灵,这无异于资敌,但以黑瞎子的情况,也没什么能比他如今的局面更差的了,还不如赌一把,至少沈瑾清现在还能压得住那东西。 黑瞎子有些怔愣,手无意识地开始摩挲起这颗珠子,嘴角的笑容缓缓扬了起来, “这么看来,我还真挺值钱的。” 沈瑾清帮他当然不会是白帮,但这个筹码给得确实足,他实在没理由拒绝。 而且,跟沈瑾清做交易还有一个很显然的好处,她管售后…… 黑瞎子将珠子收了起来,咧开嘴朝着沈瑾清伸出了手, “仗义!” 沈瑾清也笑得一脸灿烂,回握了过去, “客气,现金还是刷卡?” 黑瞎子手一松,收了回来,站起身来就往船舱里钻,只给沈瑾清留下了俩字: “赖账!” 沈瑾清:…… 不是,你真以为我不敢报警是吧?! ------------ 第79章 就这么把我卖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沈瑾清摇头叹息,站起身来,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朝着船舱内走去。 没走两步,沈瑾清脚步顿住,低头看向躺在甲板上的阿宁,弯腰把她扛了起来。 就这天,再加上台风,真要在外面躺一晚上,明早尸体都该硬了。 把人扛进了船舱内,顺手将她放下,沈瑾清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看看胖子那边怎么样,总不能真让他把船给开翻了吧。 走进驾驶室,沈瑾清正好听到胖子在跟无邪吹嘘他当年上山下乡时当过渔队的生产组长,学过这些东西的基本操作,别说是船了,就是飞机,他也能鼓捣上天。 “可以啊,胖哥,没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啊。” 沈瑾清看着胖子老练地拉响引擎,不由地竖了个大拇指。 胖子闻言嘿嘿一笑, “不是我吹,胖爷这天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们那生产队条件够可以的啊,还能有这么大的船?” 无邪有些好笑地看着胖子,什么生产组长,也就是撑个竹筏在山溪里摸鱼的,被他这么一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西北建设的工程总师呢。 “去去去,胖爷我实力摆在这儿呢,有能耐你上啊。” 胖子一听无邪的话就不乐意了,甭管怎么着,至少他能让这玩意儿动起来,那就是胜利。 胖子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要把无邪赶走,顺便指挥起他干活来了, “你也别闲着,起锚去。我可跟你说啊,这片是暗礁区,一个不小心咱们全都得完犊子,麻烦你对你现在的船长客气点。” 无邪无奈应了下来, “那我们一船人的小命就全靠胖爷你了,我去打杂去总行了吧。” 无邪走出船舱,黑瞎子也跟了上去,张启灵则是在阿宁身上鼓捣着什么,好像是要促进她的血液循环,沈瑾清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研究起她在驾驶室内找到的驾驶操作了。 你还别说,胖子这套还真挺专业…… 沈瑾清抱着手里的操作指南,又看了看胖子开船的手法,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 真不愧是小时候梦想做女飞行员的人,果然是有天赋在身的…… 沈瑾清见状放心地放下了手中的指南,裹着毯子靠在驾驶室的墙角睡下了。 她是真的很累很累了,画符和破阵都是极耗精力的事……对了,她上次睡了多久来着?好像是两天两夜? 这次…应该…不会睡那么久……吧? 沈瑾清回想起她从鲁王宫出来后的场景,意识消散前突然想起个要紧事——她应该吃饱了再睡的! 悔啊!她之前那次睡了两天,起来后差点追着外面的牛啃…… 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困意侵蚀下,沈瑾清很快缩在毯子里睡着了。 船在海中摇晃着,就这样不知道晃了多久。 沈瑾清醒来时外面依旧是黑压压的,海上的浪很大,零散着的海鸟都飞得很低,云一片一片地压在一起,海面上一片灰蒙蒙的,天地渺远,他们在中间被挤压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这是几点了? 刚醒过来,沈瑾清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她只记得她睡之前天就是黑的,醒来后还是黑的。 在驾驶室内看了一圈,掌舵的人已经换成了张启灵,一旁的无邪和胖子头挨着头睡得正香,胖子的呼噜声打得像雷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中竟让沈瑾清感到莫名的安心。 沈瑾清刚坐直身子,身旁闭着眼的黑瞎子就睁开了眼,侧头看着沈瑾清脸上愣愣的表情,他提醒了一句, “你睡了快二十个小时了。” 才二十个小时? 沈瑾清抬手敲了敲脑袋,有些奇怪。 难道她的承受能力增强了?沈瑾清觉得这件事她以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着也算是个好事了。 站起身来,沈瑾清走出了驾驶室,看到了被放在地上,草草地盖了张毛毯的阿宁,还有凑在她边上一直盯着她看的小粽子,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 沈瑾清把阿宁扶起来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又把毯子给她盖好,转头开始教育起小粽子来, “我跟你说,她可不是好惹的,要是她醒了看到你在边上,搞不好直接一脚把你踹墙上,你没事别凑上去。” 小粽子懵懂地点了点头,沈瑾清见此叹了口气。 她知道还是阿宁体质的问题……不过这家伙不往无邪身边凑,沈瑾清还是很鄙视它的。 看来这小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沈瑾清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出来些吃的,自己吃了一份,给小粽子分了一份,剩下的带进驾驶室给张启灵和黑瞎子分了。 嚼着口中的面包,沈瑾清终于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看着正在开船的张启灵,她觉得这是个偷师的好机会,干脆坐在一旁看着他开船,顺便研究一下这些复杂的按键。 “对了,小哥,你怎么不开导航?” 沈瑾清对照着手中的册子辨认驾驶台上的那些按键,顺口问道。 张启灵手上动作一顿,稍稍别开了脸,没说话。 黑瞎子从两人身后探个脑袋过来,咧嘴一笑, “他不会呗,啧啧啧~岁数大了,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哪里懂啊?” 张启灵偏头看了黑瞎子一眼,猛地抬肘往后一捅,黑瞎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身子后撤,正好躲过这一击。 “啧,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黑瞎子笑得实在是欠揍,沈瑾清都怕这俩在这儿打起来,趁这俩没反应过来,她在驾驶台上找到导航键,直接按了下去。 一旁的显示屏上果然显示出了他们现在的位置,黑瞎子凑了上来,点了点头,接着问出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所以,你能看得懂这东西?” 沈瑾清一噎,她还真看不懂这雷达……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总不能我们三个都不会吧?” “……” “……” 好,看来是都不会了。。。。 沈瑾清默然,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册子,她记得这船有自动跟随路线的功能来着。 当然,她最后还是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臭皮匠。 鼓捣了大半天,终于还是把这船的自动功能给打开了。 在导航上标定好位置,渔船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不需要人时刻看着了,张启灵干脆也坐到一旁歇息了起来。 沈瑾清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觉得这天气不睡觉简直是浪费,干脆睡个回笼觉得了。 沈瑾清刚坐下,黑瞎子就紧随其后坐到了她身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瑾清:??? “别笑了,怪瘆得慌的。” 沈瑾清吞了口口水,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 黑瞎子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向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缓缓开口道, “无邪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 沈瑾清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张启灵,此时他也睁开了眼,朝着两人的方向看来。 ‘诈我?这招你教他的?’ 沈瑾清朝着张启灵眨了眨眼,眼皮子都快翻抽筋了。 这时候用这招有点过时了吧?同样的招数骗了无邪还想再骗到她? 张启灵:…… 她眼睛在眨什么呢? 沈瑾清面色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接黑瞎子的话茬。 黑瞎子微微挑眉, “他说他是我徒弟。” “咳——” 沈瑾清被口水呛了一下,瞪大了双眼, “不儿,你真信啊?” 黑瞎子随意地点了点头, “信啊,他都说了我还能不信吗?” 岁数大了,什么稀奇事没遇见过?别的不说,接受能力还是有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没有那段记忆,但从他看到无邪的身手开始,他就已经有这个猜测了。 无邪在下面时就答应过会给他个解释的,现在不过是这个解释跟他自己的猜测重合了而已。 这就信了?就这么的,老了搞不好得让卖保健品的把养老金都给骗了…… 沈瑾清的神情有些复杂, “那他还说什么了?” 黑瞎子面上的笑容骤然绽开,老神在在地说道, “他拜托他亲爱的师父——也就是我,好好地给你训练一下,脱胎换骨不敢说,至少不能跑两步就瘫吧~” 沈瑾清:…… 无邪你卖队友是真快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沈瑾清看向黑瞎子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等等!学费谁交?” ------------ 第80章 开饭 也许是难得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又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无邪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长,等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时,面前却是一张骤然放大的脸庞。 !!! 无邪立马一激灵,下意识掏出了刀,待他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这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这倒霉孩子,吓他一跳…… 沈瑾清蹲在无邪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 “哟~小三爷醒了?” 无邪一听沈瑾清这语气就猜到是发生了什么,视线不由地飘向了沈瑾清身后的黑瞎子,见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这倒霉师父干的。 无邪坐直了身子,一副尚未清醒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抬眼时眸中还带着一层迷蒙的水雾,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这是?” 还装呢…… 沈瑾清盯着无邪,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这就睡一会儿的功夫,您老直接把我打包卖了是吧?” 最可气的是,这丫的居然连学费都不帮她交! 无邪像是才明白沈瑾清说的是什么,抬起头,一脸惊异地望着面前的人,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沈瑾清毫不犹豫地点头回道:“不然呢?” 无邪被她这话一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这……” “你这也是为了我好?” 沈瑾清直接打断了无邪的话,冷笑了一声, “那你倒是把学费交了啊!” 那他也得有那个钱啊……再说了,这钱先欠着怎么了,他那师父总不能把他俩都吊起来打吧? 无邪瞟了黑瞎子一眼,轻咳一声,朝沈瑾清使了个眼色。 啧~ 沈瑾清一瞬间领会到了无邪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不愧是欠钱大户,连黑瞎子的钱都敢欠…… 沈瑾清没再说什么,默默起身,走出了驾驶室,走到了甲板上。 无邪看着沈瑾清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还是太年轻啊,什么叫欠钱?他那是财政出现问题,现金流短缺,只能分期还款。 又不是不还,一个月还一百不也是还吗? 甲板上,胖子正在那儿烧鱼头火锅,见沈瑾清出来了,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顺口问道, “怎么了这是?” 沈瑾清闻着锅里的香味,一屁股坐到了胖子身旁,摇了摇头叹道, “谁说他天真了?这不纯纯蔫坏嘛……” “锅子马上就好了,先尝尝味儿。” 胖子笑了一声,用锅铲从锅里捞了一块鱼,递到了沈瑾清的面前,顺便问了一句, “你这说谁呢?” 沈瑾清拿了双筷子,夹起那块鱼放进了嘴里,一边被烫得眼泪直流,一边为胖子的手艺竖大拇指,随口回道, “还能是谁?无邪呗,外号天真无邪……可惜啊,当天真失去了天真,就只剩下蔫坏了~” 胖子手上动作一顿,想到无邪对自己莫名的信任,还在鲁王宫前把所有的宝贝都给了他,让他帮忙出手…… 呵,可不就是天真吗?把地下的那些人也看得忒好了点。 也就是遇到胖爷这么个讲义气的,这要换了别人,早就带着那些宝贝跑路了。 一转头,正好看到无邪从船舱内走出,胖子嘿嘿一笑,伸手招呼了他一下, “天真无邪同志,吃饭了,自己拿筷子。” 无邪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有些怔愣,盯着胖子看了半晌,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将目光移向了沈瑾清。 沈瑾清抱着碗,默默地转了个方向,躲开了无邪的视线。 没说什么,无邪点了点头,坐到了锅边,拿起筷子,看着胖子娴熟地掰葱,往锅里一撒,这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鱼锅子就算是完成了。 胖子看着边上两人的眼睛都快掉进锅里了,得意地笑了一下, “老子当年上山下乡的时候,什么都得自个儿来,那时候在山上,打猎捞鱼掏蜂窝……我什么没干过?更别说这区区的一锅鱼汤了!” “佩服,胖爷厉害!” 无邪看着这一锅鱼,朝胖子竖了个大拇指。他知道胖子这话确实是实话,就这手艺,出去开店都绰绰有余了。 “行了,马屁少拍,胖爷我不吃那一套。” 胖子嫌弃地拿筷子赶了赶无邪。 要吃就吃,再废话下去,唾沫星子全溅锅里了。 胖子起身去驾驶室叫张启灵他们去了,无邪一边吃着锅里的鱼,一边轻声开口, “谢谢。” 他知道肯定是沈瑾清对胖子说了什么,他才会提起那个熟悉的称呼。 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恍惚了,那是陪了他十二年的称呼,也是陪了他十二年的人…… 沈瑾清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动作僵硬地转头看向无邪, “不儿,你别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开始煽情了……” 无邪沉默,无邪咬牙,无邪没忍住拿筷子在沈瑾清脑袋上敲了一下, “吃你的饭!” 沈瑾清揉了揉脑袋,望向无邪的眼神中是明晃晃的不满。 不是,这怎么还带暴起伤人的啊?! “你俩在这儿聊什么呢?” 就在这时,黑瞎子突然挤到了两人的中间,拿着筷子就开始夹锅里的鱼,一边夹一边问这两人。 “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 沈瑾清看黑瞎子一筷子夹走了一大块,眼见着这鱼就要落入他手了,赶紧下手抢肉。 这鱼也就三斤,他们五个人要分,可不就得抢着吃。 “哎哎哎,不知道孝敬你师父啊?我怎么就摊上了你们这样的徒弟!”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是有师门的人。再说了,你身为师父不知道让着点徒弟啊?” 沈瑾清没搭理黑瞎子,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无邪那完全就是拿黑瞎子这话当放屁,回都不回一句。 张启灵看起来不急不缓,手上的动作却很快,而且下手极准,一筷子下去必定就是一大块肉。 胖子看着这几人的动作,顿时傻眼了,一边叫嚷着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一边加入战场,往自己碗里扒拉着肉。 不过十来分钟,一条三斤的石斑就这么进了他们的肚子。 沈瑾清手抚上肚子,一脸满足地往甲板上一躺, “这才叫生活啊~” 胖子吃饱喝足,悠哉悠哉地进驾驶室看了一眼他们现在的航向,确定了没什么问题,也不在什么危险的海域,这才放下心来,拿出了无邪的那个背包,一边掏出里面的夜明珠,一边哼着小曲: “竹楼里的好姑娘,光彩夺目像夜明珠啊~” 拿着夜明珠走了出来,胖子把珠子递给了无邪,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帮我估个价,看看这夜明珠能搞个多少钱?” 无邪接过珠子,随手掂量了两下,直接了当地说, “假的,这不是什么夜明珠。” 见胖子瞪大了眼睛,险些背过气去,无邪又补上了一句, “你先别激动,假的也值钱。知道什么是鱼目混珠吗?指的就是这个——鱼眼石。这东西也是罕见,不过到底能值多少钱,还是得看买主了。” 那宝顶上有那么多的夜明珠本来就不合理,以汪藏海的身份,他还配不上这样的规格。别说他了,就是整个中国皇室,几百年下来,可能也就那么十来颗,怎么可能全镶他墓里? 胖子稍稍缓了口气,他就说嘛,这要是不值钱的东西,无邪怎么会跟他一起撬? “他妈的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只说一半?气短的能给你吓伤掉!” 胖子抚了抚胸口,缓过劲来,对着无邪骂道。 无邪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了胖子肩上, “别高兴地太早,这东西本来就是因为稀少才值钱的,这么多珠子要是一起流进市场,那价格可就得砍掉大半了。” 胖子没忍住,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向无邪,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 “靠!那你还撬这么多?!” ------------ 第81章 上岸 “怎么?我留着当台灯用不行啊?” 无邪斜了胖子一眼,继续说道, “我认识一个大客,回头帮你问问,估计换栋别墅应该问题不大,再多你就别想了。” 奇货可居,既然是值钱的东西,能卖得出去一个就不怕剩下的卖不出去。 这东西不像夜明珠,是硬通的宝贝,价格高居不下,喜欢鱼眼石的多数都是为了收藏……不过他两辈子加起来当了得有几十年的古董商人了,这点门路还是有的。 胖子赶紧揽过无邪的肩膀,用力一抱, “那胖爷这别墅可就指望你了,可惜了,这她娘的要是真的夜明珠,我现在就能换艘小飞机开开了,咱也学学那老美的富豪!” 无邪把手中的珠子扔还给了胖子,切了一声, “美得你,就这还不够你花的?” 胖子赶忙接过珠子往兜里一揣,翻了个白眼。 钱这种东西谁还能嫌多不成? “对了,这次没找到你三叔,你有什么打算?我看这事不简单,估摸着你还得受累。” 胖子啧啧了两声,这个烂摊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去继续开我的铺子呗。找也找了,既然找不到,那我也认了,回去收拾收拾,准备继承遗产了。” 无邪目视前方,看着船航行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随口说道。 沈瑾清闻言撇了撇嘴,嘴上说得比谁都硬气,三叔真不见了还不是急得满世界找……沈瑾清想到后来的无邪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一边吐血一边寻找无三省的踪迹,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无邪的肺病不是靠着少抽烟就能避免的,即使是去了雷城,也只能让他的身体不再恶化而已。 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就要截断原来的时间线。 要么不让他下墓,彻底杜绝他得病的可能,要么在一切都没恶化前去到雷城,解决掉这个隐患……想到这儿,沈瑾清抬头朝天上瞟了一眼。 这天道看来也是个后爹,对自己家的还下手这么狠…… 胖子听了无邪的话,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回去继续开铺子?呵,他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安分的人啊。 胖子自觉看人很准,他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的,却能在道上闯出一片名声来,要是识人不清,早死了八百回了。 他看到无邪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此刻,他相信他和无邪还会在墓里相遇的,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故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船继续航行了几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永兴岛,岛上正在做防灾准备,避难的渔船很多,码头上人群熙攘,几人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干脆弃船而跑,趁乱上了岸。 没办法,他们身上带的东西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何况他们还带着个昏迷的伤员,这一行人实在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了。 胖子背着阿宁去到了岛上的军医卫生院,其他几人则是在岛上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好在台风来了,岛上没有多少游客,渔民又都住在自己的船上,这招待所倒是空着,住他们几个是绰绰有余了。 沈瑾清走进房间,放下了背包,把拉链给拉开,下一秒,一个脑袋从包里探了出来。 “唉~我也是没事找事,还非把你也给带上。” 沈瑾清跟面前的小粽子对视了两眼,长叹了一口气道。 海底墓塌了,把这家伙遣返是不可能了,要是随便把它扔海里,遭罪的就是那些渔民了。 至于把这小家伙给杀了以绝后患……人家跟了他们一路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沈瑾清犹豫再三,还是把它揣着带上了岛。 这俩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沈瑾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巴掌又把它摁进了背包里,转头背着包敲响了另一间房间的门。 “嗨~” 房门打开,黑瞎子看着面前笑容灿烂,正挥手跟自己打招呼的沈瑾清,反手就想把门给关上,却被沈瑾清伸脚死死地给抵住了。 “说真的,有正事!我又不是来要账的,你那么激动干嘛?!” 沈瑾清扒在门上,一只脚卡在门缝中,两眼死死地盯着黑瞎子。 黑瞎子啧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沈瑾清来找他哪回没点事? 真要是来要账的倒是好了,他反正也是要打工抵债,问起来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黑瞎子到底还是打开门把沈瑾清给放了进来。 …… “你是说,这个烂摊子你要扔给我?” 房间内,黑瞎子望着沈瑾清手上那个一脸懵懂的小家伙,伸手指了指自己,开口问道。 奇怪了,他难道看起来像是缺心眼吗? 沈瑾清放下了手中的小粽子,轻咳了一声,开口把这个话题岔开, “这件事是小事,我来找你主要是另一件事。” 说罢,沈瑾清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了黑瞎子。 黑瞎子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沈瑾清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往椅背上一靠,悠哉悠哉地翘了个二郎腿。 “……” 黑瞎子盯着手上的纸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没忍住抬头望向沈瑾清, “你要有点良心你就写点人能看的……” 天知道这鬼画符是什么玩意儿? 沈瑾清放下翘着的腿,坐直了身子,伸手指了指黑瞎子背后,开口道, “你看不懂不要紧,它看得懂就行。” 黑瞎子的神情一变,沈瑾清继续说道, “鬼想要修行是需要法门的,但大多数的鬼不得其法,只能借着活人的阳气来修炼,很显然,你背上那个就是。” 而且这还不是简单的小鬼,而是实实在在的恶灵,要不是黑瞎子的意志力实在恐怖,这具身体恐怕早就是那背后灵的了。 沈瑾清笑了笑,指着黑瞎子手中的那张纸说道: “这东西就是它想要的修炼之法,配合上那颗鬼珠,绝对能让它的修行一日千里。” 而且,这是正经的修炼法子,那家伙开始修炼之后,自然不能再用什么吸食活人阳气的阴损手段了,黑瞎子一时半刻且死不了呢。 但放任那家伙壮大也不行,一山不容二虎,等它强大到可以不需要依附活人的身体时,第一个遭到报复的绝对是黑瞎子。 沈瑾清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黑瞎子也清楚,他们现在就是在赌,这双眼睛和那只灵究竟哪个能先炼成…… 见黑瞎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沈瑾清伸手比划出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别急着感动!这纸,不二价,八百万。” 黑瞎子:…… 他现在真有点想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反咬一口了…… “抢银行的都不敢张这么大口,光天化日的你明抢啊?!” 黑瞎子话是这么说,但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叠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能不小心翼翼吗?八百万的纸,这丫的都不能叫纸了,得叫墨宝…… “什么话!这都21世纪了,知识就是力量你懂不懂啊?我这知识产权不要钱啊?” 沈瑾清切了一声,这可是独门秘籍啊,八百万都是良心价了。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花板,语气凄然, “瞎子我惨啊,每天两眼一睁就背着两千多万的债,还不知道哪一年能还上……” 沈瑾清赶紧伸手打断了黑瞎子的话。 她要真信了黑瞎子的话才有鬼呢,活了一百多岁还没积蓄,那还活什么劲啊? 别的不说,狡兔三窟,黑瞎子又何止是三窟?杭州西湖边上一套院子,北京还有院子,其他地方的房产肯定也不少。 不过有一部分不是他自己的就是了……沈瑾清摸了摸下巴,开始算起账来, “我下趟斗是两百万,你怎么着也得翻几番,一次就差不多是千万,两千八百万,下去三四次就能赚到了……这么看来,我这要债有望啊!” 等等—— “你说你下趟斗多少钱?” 黑瞎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沈瑾清,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百万啊,怎么了?” 沈瑾清瞥了黑瞎子一眼,又重复了一遍。 别的不说,裘德考给钱是真痛快…… 黑瞎子这回是真沉默了。 时代真是变了,这年头刚入行的就能拿到两百万了……丫的行情变了怎么没人通知他?! 沈瑾清见黑瞎子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赶紧拉住了他问道, “干嘛去啊你这是?” 黑瞎子牙都快咬碎了,字儿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去!讨!薪!” ------------ 第82章 台风到了 “冷静冷静,斗都下完了,这时候去要钱人家也不能搭理你啊!” 沈瑾清硬是薅着黑瞎子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回来。 谁家干完活儿临时涨价啊?要加价也得在下斗前趁火打劫啊……再说了,她是特殊型人才,贵点怎么了? 黑瞎子也就是嘴上说说,活儿都干完了,只要尾款到账,他们就算是钱货两讫了,这时候他上哪儿涨价去? 见黑瞎子重新坐了回来,沈瑾清也不再磨叽,清了清嗓子,直接说道, “还有个重要的事,想改修正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你身上那个还是个实打实的恶鬼……所以,我把它给带来了。” 终于拐回正事上来了! 沈瑾清望着黑瞎子的眼睛直发亮,让他没来由地一激灵。 黑瞎子直觉沈瑾清接下来说的绝对不会是好事,顺着她的手指朝一旁望去,黑瞎子扫了那个坐在地上,看起来傻得不能再傻的粽子两眼,犹豫了两秒,到底还是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这傻子有什么用?” 小粽子像是听懂了黑瞎子的话,咧开嘴朝他龇了龇牙。 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黑瞎子看着那粽子虚张声势的模样,对着它恶劣地笑了笑,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找它算账,那怂包立马抱着脑袋躲到了沈瑾清的身后。 沈瑾清:…… 都怂成这样了你说你招惹他干嘛? “咳咳,它一个小孩儿你跟它计较什么?它是在墓里长成现在这样的,正儿八经的靠着阴气修炼的阴物,换而言之,它远比你身上那个家伙要懂得如何修炼阴气……” 沈瑾清伸手拉住那个一直往她身后钻的小怂货,对着黑瞎子说道。 小孩儿?几百岁的小孩儿? 黑瞎子眼皮一抽,直直地望向沈瑾清,开口问道, “所以?” “所以……把它留在你这儿是为了你考虑。而且,它身上有我给它的符,能够聚拢阴气,对你背上那只鬼也有好处。” 沈瑾清说罢,默默地把身后的小粽子推了出来。 黑瞎子低下头,跟那粽子对视了几秒,见它默默地扭头躲过自己的视线,没忍住嘴角抽了抽,抬手朝着沈瑾清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啊,兜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把这么个包袱甩给他…… 沈瑾清故意装作看不懂黑瞎子是什么意思,一脸谦虚地摆了摆手,看得黑瞎子又是一阵心梗。 把沈瑾清从房间里赶出去后,黑瞎子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沈瑾清却是毫不在意,一脸笑意地敲了敲门,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你俩好好处,我先走了~” 说罢,她赶紧闪身走人。 黑瞎子没搭理沈瑾清的风凉话,跟屋里的小粽子相看两无语,半晌,他提起那小家伙,脑袋朝下地抖落了两下。 十分钟后,黑瞎子和小粽子盘腿面对面地坐在了地上,一人一尸的中间,摆着的是沈瑾清给的那张纸,还有几张符。 “确定就这几张了?” 黑瞎子抱着胳膊,看着对面那个气得眼泪汪汪的家伙,漫不经心地问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 黑瞎子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只当是没看到那只粽子愤慨的表情。 咯咯什么玩意儿?他又不是哑巴张。 “也别说我欺负你,武林秘籍咱俩一起学,我出钱你出力,现在,你得负责把这个给翻译出来。” “咯咯!咯咯咯!” 黑瞎子屈起手指,在小粽子脑门上崩了一下,看着它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黑瞎子咂了咂嘴。 啧,这语言不通不好沟通啊…… 不知道黑瞎子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沈瑾清悠悠哒哒地溜达到楼下,从招待所柜台那儿买了瓶饮料,靠在柜台边上,一边喝一边听着招待所老板忧心忡忡地念叨着这场台风。 永兴岛上都是靠海吃饭的人,即便是招待所,也是靠着外地游客挣钱,一场台风下来,对于整个岛的居民都是不少的损失。 沈瑾清也叹了口气,附和了几句,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她转头对着招待所老板问道, “对了,老板,你们这儿有烟卖吗?” 老板上下打量了两眼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犹豫着开口, “小妹啊,你这个年纪不是抽烟的年纪……” 沈瑾清一脸理解地点了点头,说她是帮她哥买的,她自己不抽,老板这才打开抽屉,让沈瑾清自己挑。 沈瑾清看着抽屉里仅剩的几包烟,微微挑眉,问了一句, “就只有这几包吗?” 老板叹了口气,最近海上起浪,外面的船上不来,店里有些货没来得及补充,就剩下这么几包了。 沈瑾清灿然一笑,直接把这几包全包了。 “我哥烟瘾大,这些我全要了!”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烟,沈瑾清把烟往兜里一揣,一边喝着手中的可乐,一边朝楼上走去,正好遇到下楼的无邪,沈瑾清偏头朝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无邪:…… 以他对沈瑾清的了解,她多半是没干什么好事…… 沈瑾清走到房间门口时,正好听到楼下传来的对话—— “老板,有烟吗?” “哎呀,你这正好晚来了一步,就刚刚,剩下那点全卖完了。” “……” 无邪有些无奈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沈瑾清直接闪身进了房间,把门一关。 无邪:…… 他就知道。。。。 招待所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无邪一眼,刚才那姑娘不是跟他是一路的吗? 看了看外面把窗户拍得砰砰作响的台风,无邪知道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 看来这倒霉孩子早有预谋啊…… 台风来得猛烈,航班全部停运,他们被困在岛上出不去,打发时间的方法很有限。 好在船上有手提电脑,他们上岛的时候把给带了上来,沈瑾清只能靠着那个打发打发时间。 不过她对这时候的电脑还真不怎么了解,所以当她看到无邪拨号上网时,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么上网?” “……” 无邪感觉自己心上被扎了一刀,深吸了一口气,没搭理沈瑾清这话。 有代沟正常,他俩差了几十岁呢,这年头沈瑾清都还没出生,是她少见多怪……这么想着,无邪的面色又恢复了过来。 给电脑连上网后,无邪把电脑递给了沈瑾清。 看着沈瑾清接过电脑后满脸专注地对着电脑一顿操作,无邪有些好奇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干嘛呢?” 无邪盯着沈瑾清的后脑勺问道。 沈瑾清脑袋往边上偏了偏,把电脑屏幕让出来半个给无邪看,手上动作未停,随口答道, “建模。” 建模? 无邪看着电脑上熟悉的页面,凝神看了片刻,越看越熟悉,终于,他看清了沈瑾清画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天宫的模型?” 虽然是疑问句,但无邪的语气却是极为肯定。 他是学建筑的,虽然沈瑾清的图才画了个雏形,但他已经能看出熟悉的模样了。 沈瑾清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随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模型很庞大复杂,她只能建出一个大概的雏形来,不过还好,还有无邪这个专业的在。 她在海底墓时仔细地察看过那个模型,还用步数算过比例,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是能够把天宫内的那个大阵复原的。 科技发展就是好啊,CAD这玩意儿可比阵图好使多了。 ------------ 第83章 出去玩 无邪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完整的图画,面色古怪地看了沈瑾清一眼, “你们高中生还要学这个?” 看来他真是跟不上时代了…… 沈瑾清盯着电脑屏幕,长叹了一口气道, “唉,时代变了,我们那时候哪像现在啊,有个学历就能有好工作,没办法,只能多学几个技能了。” 谁知道这年头的就业形势也这么严峻啊?浙大的出来要盗墓,德国留学回来的也要盗墓……这盗墓界学历卡这么高吗? 到了被困岛上的第四天时,电话线也断了,网也连不上,待在招待所出不去的五个人只能无聊到靠打扑克打发时间了。 准确来说,是无邪、胖子和黑瞎子他们三个打。 张启灵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没事就靠在床上看天花板,一看能看一整天……沈瑾清一开始还怕他出什么问题,伸出手在他眼前直挥,都快摇出残影来了。 最后确定了,这位的眼睛和脑子都没什么问题,就是纯粹的发呆…… 至于沈瑾清,因为在牌桌上无一败绩,被输得急眼了的三人强制罚下场了。 沈瑾清:天杀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其实一开始无邪就劝过黑瞎子和胖子他俩,但谁叫这俩不信邪呢?非要跟沈瑾清打。 沈瑾清也没办法,无奈地朝着无邪耸了耸肩,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淡定地坐到了牌桌前。 结果当然是沈瑾清驰骋牌场,以一当二,久战不败,那俩不信邪的连连败退,铩羽而归。 现在那俩的兜比脸都干净,连跟无邪打牌的钱都是打的白条…… 三人在边上的小四方桌上打牌,张启灵在一旁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沈瑾清无聊地学他的模样,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 嗯,除了脖子酸,没看出什么来。 边上三人打牌的动静还在不断地传来—— “对三!” “对二!” “……” 沈瑾清闻言终于憋不住了,眼角抽了抽,扭头看向了黑瞎子, “不儿,他出对三,你直接出对二啊?!” 黑瞎子一边摇头,一边朝沈瑾清摆了摆手,嘴里还念叨着: “观牌不语真君子懂不懂?” 沈瑾清:…… 说得好像输了之后,悔得捂着心脏直喊疼的不是你似的…… 沈瑾清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呆了半晌,突然开口对着一旁的张启灵问道, “小哥,你无聊吗?” 张启灵没说话,沈瑾清就当是默认了,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蹿到了张启灵的身旁。 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影让张启灵有些失神的目光有了些许波动,低下头,疑惑地看向沈瑾清。 沈瑾清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出来,递给了张启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铜板抛出。 张启灵靠在床上的身子直了起来,也没问沈瑾清这是要干什么,直接将三枚铜板向上一抛,看着铜板又稳稳地落回在掌心,他把手掌摊开放在了沈瑾清的面前。 沈瑾清看着张启灵手中的铜板,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眼中忽地泛起了光芒,把那三枚铜板又收了回来,接着笑着望向了张启灵, “小哥,要不要出去玩玩?” “……” “……是正经的玩。” 张启灵转头看了眼牌桌上战况激烈的三人,回过头来,就见沈瑾清已经探出了一只脚,蠢蠢欲动地就要往外跑,此刻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就等着他点头了。 张启灵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在岛上待了一个星期,外面的台风在今天也已经停了,这两天就准备要回去了,这时候出去倒什么不用担心什么危险。 沈瑾清直接窜了出去,一转眼已经没了人影了,只给房间里的几人留下了一句话, “我有事出去一趟!” 张启灵头也没回地跟了上去,没管里面正愣愣地盯着他的三人。 牌桌上的三人愣了一下,无邪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风停了,岸边临时避难的渔民已经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他也就没再理乱窜的那俩了。 沈瑾清不会武功,闷油瓶会;闷油瓶会失踪,沈瑾清不会……这么看来,这俩出去还挺安全的。 “放这俩出去没事吧?” 胖子有些担忧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无邪漫不经心地把手中仅剩的几张牌扔到了牌桌上, “三带二,我赢了。” 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攥着的一个炸,一声靠脱口而出。 无邪揉了揉被胖子轰炸的耳朵,随意地说道, “两个四肢健全,头脑……大部分时候正常的人,出去能有什么事?” 胖子想了想觉得也是,一抬头,就见无邪朝他笑得眉眼一弯,一张白条猛地在他眼前放大,险些被贴到他脸上, “又欠我二十,签字吧,胖爷。” “……” “黑爷别跑啊,你也有。” 看着偷溜的黑瞎子坐回椅子上,面上露出如同割肉一般的神情,无邪嘴角翘起,舒坦地往后一靠。 黑瞎子:…… 他是脑子抽了,居然收这么个欺师灭祖的家伙当徒弟?! …… 岛上的卫生所里,阿宁看着走出病房的医生,微微松了口气。 从病床上起来,她动作灵巧地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在地上时没有半点声音。 阿宁轻舒一口气,从地上起身,一抬头,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大跳。 沈瑾清随意地抛着手中的铜板,看着从天而降,落在面前的阿宁,沈瑾清眼睛弯了弯,朝她轻轻招了招手, “出院了?阿宁姐。你这出来的方式还挺奇特啊。” 阿宁一口气堵在胸口,瞪了沈瑾清一眼。 沈瑾清无辜地眨了眨眼,她说的是实话啊,谁家出院翻窗户从二楼跳下来的? “你到底要干嘛?” 阿宁面露警惕,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时间地点都卡得如此恰到好处,沈瑾清绝对是故意来堵她的。 要是只有沈瑾清一个人的话,她脱身倒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她把那个人也带了过来…… 阿宁目光越过沈瑾清,看到她身后的张启灵,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在主墓室的时候她本来就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自然也看到了张启灵的身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道上的那位北哑。 阿宁知道跟张启灵对上她多半讨不了什么好,索性直接跟沈瑾清摊开来好好讲。 不管怎么样,至少面前的两人不会杀了她,他们要是真想让她死,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大劲把她从海底墓中带出来。 沈瑾清一脸受伤地望着阿宁,语气幽怨,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就不能是单纯地来探病?” 阿宁:…… 谁家探望病人在花园里堵人的? 看到阿宁面上的无语,沈瑾清啧了一声,有些无奈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将这药丸在阿宁的面前晃了晃,沈瑾清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直视着阿宁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告诉裘德考,我知道他要什么。如果他一定要找个合作伙伴的话,我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阿宁猛地瞪大了眼,目光如剑般直直射向沈瑾清,眼中满是怀疑与打量, “你到底是谁?!” 面前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作出这样的判断了,但沈瑾清确确实实是在不断地打破她对她的认知。 沈瑾清严肃的神情突然一收,转而露出一个笑容,两脚并拢,朝阿宁敬了个礼, “一位怀有远大理想的新时代大好青年~” “……” 阿宁:不开玩笑,她是真想啐眼前这人一脸…… ------------ 第84章 不是,你真给啊? 看到阿宁怀疑的目光,沈瑾清抬头望天,有些忧郁地说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要是来这一趟,什么有用的都没带回去,你老板能乐意吗?” 这年头好人真是没法当,做个好人好事还得被人怀疑,唉~ 阿宁眼角跳了跳,她今天算是遇到不要脸的了。 盯着面前的人,阿宁冷笑了一声道,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故意岔开话,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她难道不应该怀疑吗? 沈瑾清望着阿宁,摇头叹息了一声, “当然有关系,你说你老板要是换一个人来,还能这么大方地一挥手给我们几百万吗?再说了,你们职场就没有竞争吗?你就不想继续往上走走?不说取代你们老板吧,至少能让你在你老板那儿的话语权更重不是?” 阿宁原本听到前半句话还打算说什么,却被后面半句给压下了火气。 沈瑾清说得没错,她知道裘德考最看重的是什么,如果真如沈瑾清所说,她知道长生的线索,那么跟她合作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沈瑾清看阿宁这样就知道她是听进去,笑着弯了弯腰,凑到了阿宁面前, “对嘛,你看看,我像是坏人吗?摸着良心说,我对你也算是对得起那两百万了吧?” 别的不说,光是救她就不止救了一回了,那两百万买的是把阿宁送进主墓室,但现在他们还把她全须全尾地给带出来了。 这么说起来,还是阿宁赚了。 看着面前人还在思索的模样,沈瑾清将手中的三枚铜钱塞到了她的手中,口中还不断地念叨着, “行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来还有件事。这东西能驱邪,对你有好处,你体质如此,只能多加注意了,还有我给你的护身符,记得也要随时带着……” 阿宁望着手中古朴的铜钱,听着耳畔的叮嘱,不禁有些出神。一抬头,正好撞进沈瑾清清澈的眼眸中,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沈瑾清,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 沈瑾清没听清,有些疑惑地凑近了些。 阿宁后退了半步,只道了声谢,就把那几枚铜钱收了起来。 沈瑾清笑了笑,随意地说道, “不用谢,这铜钱五十万,跟我的尾款一起打进卡里就好了。” 阿宁:…… 沈瑾清嘿嘿一笑, “开玩笑的,不值钱的东西,潘家园里逛一圈遍地都是。” 这铜钱的确只是普通的古钱,只不过是被她一直带着,所以才有了驱邪的效果。 “会打过去的。” “啊?” 沈瑾清听到这话还有些怔愣,就听阿宁又重复了一遍, “钱会打到你账上的。” 话音落下,阿宁迅速转身离去。 “不是,真给啊……对了,别忘了把我的话给裘德考带到啊!” 沈瑾清看着阿宁的身影渐渐远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喊了一嗓子。 阿宁脚步没停,很快就走出了沈瑾清的视线。 沈瑾清目送着阿宁离去,只当她是同意了。 收好那颗黑色药丸,沈瑾清转身对着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启灵说道, “小哥,别说我不讲义气啊,五十万分你五万,咱俩今天出来一趟白捡了这么些钱,可比他们三个在房间里打牌好多了。我就说吧,跟着我混,绝对吃香的喝辣的!” 说罢,沈瑾清慢悠悠地往卫生所外走去,张启灵抬步跟了上去,走在她的身旁,扭头看着她。 看出边上的人似乎有话要问,沈瑾清先一步开口, “那个裘德考是阿宁她老板,一个外国的古董贩子,解放前从中国捞了不少文物出去,跟无邪他们家也有些渊源,现在靠着早年间的那些钱,早就已经发家了,有钱的不得了。” 说到这儿,沈瑾清有些感慨,裘德考的钱她坑来是真不冤,无关其他,单就这老头的发家史就够可恨的。 在战争年代,像他这样的古董贩子很多,那个饿死人的年头,多的是人刨坟掘墓,就为了拿着那些所谓的古董换口吃食。 那时候几个大洋就能从村民手中换到一件宋瓷,转手卖到海外,价格翻了百倍不止,这样的暴利自然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但像裘德考这种不忘初心的不多了,几十年过去了,还跑回来刨古董,还越来越嚣张了,专挑大墓下手…… 这么想着,沈瑾清偏头看了一眼张启灵,面上的笑意一敛,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 “那你知道那个裘德考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吗?” “长生。” 张启灵语气平淡,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稀奇。 也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钱权都有了,还能追寻什么呢? 沈瑾清面上严肃的表情一垮,干脆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旁的树上,随意地说道, “是啊,人老了就怕死,何况他还那么有钱,当然就更不想死了。君可见,历来苦寻长生之药的,多是迟暮之年不舍权势富贵之人……” 张启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这么望着沈瑾清。 沈瑾清:…… 这说话没个捧哏的是真不行。。。。 沈瑾清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 “我呢,身为新时代青年,坚持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的优良品质,当然不能看着他们在长生这个坑里越陷越深。所以啊,让他们早日认清事实也好……当然了,他人品也挺次的,坑他一下我心里也舒坦~” 她看裘德考这钱也不是好道来的,帮他花一点怎么了? 张启灵看着面前笑得有些得瑟的沈瑾清,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你刚才,是打算利用她?” 沈瑾清有些讶然于张启灵问的的问题,她以为他不会关心这种事的。相比之下,还是有人觊觎长生这事更重要吧? 但既然他问了,沈瑾清也没有瞒着他, “不算是什么利用,只是想建立个良好关系。既然是有关长生,那我们跟裘德考少不得要打交道。如果对方是阿宁的话,对我来说的确是好事。毕竟她给钱确实挺大方的,而且,她不会杀我,这点很重要。” 阿宁虽然行事果决狠辣,但还算不上不择手段。能被沈瑾清触动,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软肋,做不到真正的冷心冷情。 这样的人远比孑然一身的人要可信。 沈瑾清救过她,至少她不会置沈瑾清于死地,这就足够了。 “小哥,你在墓里见过那么多人,能做到不恩将仇报的能有几个?” 盗墓贼盗墓贼,都说了是贼了,道德水平确实是有限,所以这倒也能算得上是个难能可贵的品质了。 没等来张启灵的回答,沈瑾清靠在树上的身子直起,转头朝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回去吧,小哥,别让他们三个等急了。” 张启灵望着沈瑾清的背影,难得的有些愣神。 长生,这个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袒露在了无邪和沈瑾清的面前,但他们似乎都对此没什么兴趣,或者可以说,他们极其反感别人对长生的觊觎。 直觉告诉他,他们的这种情绪应该是跟他自己有关,也就是说,他们不愿意别人因为觊觎长生而伤害他…… 张启灵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跟上了沈瑾清的脚步。 两人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房内三人面前的白条都已经摞成小山一样了。 沈瑾清暗自点了点头,看起来战况很激烈啊,没有谁占到了便宜的样子。 见两人回来了,胖子顺嘴问了一句他俩去哪了,沈瑾清也就顺嘴答了, “阿宁从卫生所逃出来了,我俩去堵她去了,对了,顺便赚了五十万。” 啪嗒一声,胖子手中的牌直接掉到了桌上, “夺少?你俩把那女的敲晕了卖了?!咱可不能干这种傻事啊!” 黑瞎子在一旁捂着心脏,满面悲痛地望着沈瑾清,嘴唇都在颤抖,猛地悲呼了一声: “你有这赚钱的路子你找哑巴干嘛?你找我啊!” 沈瑾清:…… 她的风评已经差到会被怀疑是人贩子了吗? ------------ 第85章 回程 “什么话?我能干出那种事吗?!我这钱完全是正规渠道来的,而且还是盛情难却,实在推脱不开,勉为其难才收下的……” 沈瑾清说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黑瞎子:…… 胖子:…… 这话怎么就这么招恨呢? 沈瑾清得瑟了一下便坐到了椅子上,把有关裘德考的信息和他们刚才去找阿宁的事大致地说了一下。 主要是裘德考那老头所图不小,沈瑾清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 这边,她话音刚落,胖子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年头还有人相信长生?这么看那老外的智商也够呛啊。” “……” 房间内回荡着胖子的笑声,其他四人全都默默移开了视线。 沈瑾清缓缓低下了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也不能怪人家老裘迷信,邪乎的人还真不少,毕竟他们四个就没一个科学的。 一个重生,一个穿越,还有俩百岁老人……你还真别说,他们几个想凑出个正常人来都费劲。 胖子没理会其他几人的沉默,只当他们是默认了自己的话,转头问了无邪一个问题: “对了,天真,刚才小清说那老外跟你们家有渊源,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啊?” 无邪抬眸思索了两秒,开口道, “那是老一辈的事了,刚解放那会儿,时局动荡,国民党倒台,裘德考他们那些外国人看形势不对,打算偷摸回国,临走前想要捞一票大的,于是找到从前的老关系,用极低廉的定金收购了一大堆明器,卷走了大量文物。等到被发现时,他们这些外国佬都已经人走楼空了,我爷爷就是那时候被他宰了一道。” 胖子啧了一声,这洋鬼子果然不干什么人事。 无邪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要是只把文物带走,还不算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但那裘德考做的更绝 ,他害怕被报复,于是在船上发了封电报给当时的警备处,把我爷爷他们十几个土夫子的形迹全部露给了当时的长沙解放军临时驻军……这个案子一出来便轰动一时,那批土夫子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我爷爷还是躲进墓里才逃过一劫,打那儿之后,这事就成了他的心病,在家里谁也提不得。” 1952年,时局未稳,裘德考跟解放前的国民党将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外国人,身份极其敏感。 这件事一被捅出来,诸如间谍一类的阴谋论盛行一时,那批土夫子瞬间被打上了叛国的标签,这个案子早已不再是简单的文物走私案了。 在那个年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何况还是这样一桩大案,这在当时几乎惊动了中央,这桩案件也成了当时十分著名的“战国帛书案”。 听完无邪的这番话,胖子不禁有些咋舌。 早些年上面严打文物走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国内的文物走私几乎已经绝迹了。他在道上这么些年,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件事,只知道是刚解放那会儿出了个大案,牵扯了不少人进去,却不想跟无邪他们家还有这样的关系。 “嗬,天真,你们家还是倒斗世家呢!” 胖子这会儿看无邪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一家几代都干这行,这还真是死性……呸,是初心不改啊。 无邪嘴角抽了抽,倒斗哪来的什么世家,一代传一代,再怎么传也是贼,不然他爷爷干嘛那么想把无家摘出去呢?只不过,他到底还是逃不脱他的命运,无家也注定要被卷进去。 沈瑾清往后一靠,随意地说道, “所以啊,这裘德考阴险狡诈且人品败坏,而且还妄图祸害遗千年,以后少不得要作妖……” “所以?” 黑瞎子挑了挑眉,就这么望着沈瑾清,看她能憋出什么坏来。 “所以善良的我肯定是要帮助他啊!” 沈瑾清瞬间坐直了身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钱啊!那老头有的是钱啊! 毫不夸张,长生之于裘德考,就像三叔之于无邪,但凡有点线索,就能像遛狗一样把他遛着玩。 何况他们这儿还实打实的有长生的线索…… 拿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他们就负责提供情绪价值……这买卖上哪儿找去? 沈瑾清微微俯身,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面前四人说道, “他不就想要长生的线索嘛?我们给他就是。但这种事,只能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找到长生的办法,这就要看他的命了……” 显然,裘德考的命一般。 胖子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低声询问道, “所以,咱们上哪儿给他找那什么长生的线索去?” 那秦始皇费劲巴力都没找着的玩意儿,他们几个就能找着了? 沈瑾清闻言,面色沉肃,掐了掐手指,讳莫如深地吐出了几个字来, “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安排。” 胖子:…… 怪不得算命的容易被砸摊子呢,就这么说话谁能忍住不动手? 无邪没眼看这俩猥琐的样子,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码头,开口道, “明天上午有轮船从清澜港过来,这岛上也没什么好待的了,现在收拾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出发吧。” 胖子闻言立马精神了起来,这破岛他早就不想待了,他这趟来可捞了不少的宝贝,早点回去他也能早点见到回头钱。 从永兴岛到清澜港约莫要一天的路程,船是上午启航的,到了港口时已是半夜,他们索性就在港口歇了一晚上,随后才赶往海口机场。 两天后,海口机场门前,因为目的地不同,几人就此分开。 无邪回了杭州,胖子回了北京,至于另外三个…… 沈瑾清此刻坐在了车上,没忍住拍了拍这看起来快要散架了的车架子,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你确定这车不会散架?” 坐在驾驶位的黑瞎子嘴角轻勾,自信开口, “没事,这车便宜,散架了按废铁的价格卖也不折本。” 沈瑾清:我说的是钱的事吗?我说的是车! 沈瑾清扫视了一圈这车里的人,长叹一口气,默默地系起了安全带。 三个人,一个通缉犯,一个身上只有张秃子的身份证,现在明显长得货不对板了,还有一个更是只有假证,现在还丢了…… 造孽啊! 三个人愣是凑不齐一个能买着机票的……沈瑾清靠倒在椅子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透过后视镜看了两眼后面坐着的沈瑾清,又侧头瞥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张启灵,黑瞎子嘴角翘了翘,吹了个口哨,语气轻松地道, “安全带系好,今天给你们看看,什么叫技术。” 下一秒,黑瞎子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瞬间启动。 强大的后坐力让车上两人都是向后一仰,身体紧紧地贴在了椅背上。后座传来了一道闷哼声,接着就是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脏话—— “我…靠!你丫的发射火箭呢?!” ------------ 第86章 老庠 另一边,无邪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回到了杭州的家中。 给王蒙打了个电话,无邪例行询问了一遍铺子里的情况,回复自然是一切正常,除了没什么生意……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一部分,要真有生意就怪了。 挂断电话后,无邪又给无三省的家中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伙计。 “无三爷回来过吗?” 无邪随口问道。 他知道那老狐狸多半是没回来,不然还怎么遛着他玩儿呢? 果然,那伙计迟疑了一下回道, “三爷是还没回来,不过有一个怪人说是你兄弟,非要我们告诉他你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他什么来路,不过看他滑头滑脑的,不像是个好东西,就给你打发了。他临走的时候留了个电话号码,你要不过来看看?” 据那伙计描述,那个人看着跟无邪差不多年纪,板寸头,三角眼,鼻梁高挺,架着副眼镜,还戴了个耳环,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无邪思索了一瞬……你还真别说,这描述的还真挺到位,能配得上不伦不类这词儿的,还真就只有老庠那家伙了…… “这人我认识,把他留的号码给我。” 无邪轻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对于老庠,无邪的心情有些复杂。 毕竟,这是一个被青铜树复制出来的产物,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同样,也是从小跟他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电话打过去,响了两下,很快便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谁——谁啊?” 无邪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面上露出一个笑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骂道, “去你大爷的,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蹲了三年把脑子都给蹲坏了?” “……”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带着几分兴奋的大叫, “我——我操你奶奶的蛋!是你小子!无邪你——你——你大爷的!”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骂声,无邪笑得很开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 对面的老庠明显很兴奋,被关进去了三年,这会儿好不容易跟发小联系上了,嘴皮子愣是让他讲到抽筋了才歇下来。 无邪靠在椅子上,就这么听着老庠讲他这些年的经历,直到老庠讲累了,对面的声音渐渐变小,他才缓缓开口道, “晚上来吴山居找我,我请你好好搓一顿。” 说到这儿,无邪微微一顿,接着继续道,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电话的另一头,老庠还在嚷嚷着是不是有什么大墓要找他一起发财,无邪只是笑骂了一句, “哪儿那么多屁话?请你吃饭还不乐意了?不吃拉倒!我还省点钱。” “那——那不行!老子三年都没吃过大块肉了,这次要吃个爽!” 老庠咂吧了一下嘴,让这小子拔回毛可不容易,更何况,他这次找无邪本就是有要事…… 这么想着,老庠的眼中闪过几分愧色,但很快又变作了坚定。 他只是,他只是想让他妈好好活着,她操劳了一辈子,不该是那么个下场! 无邪他一定可以理解的,他一定可以的…… 挂断电话后,无邪随意地洗了个澡,直接去往了吴山居。 同一时刻,距离杭州千里之外的车上,在沈瑾清的强烈抗议下,驾驶座终于换了个人。 沈瑾清坐到了副驾上,长出了口气,压下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对着后面的黑瞎子道, “您老那技术留着以后开飞机吧,放在这车上那都屈才了,您老也累半天了,在后面歇会儿得了。” 不歇不行啊,再让他这么开下去,沈瑾清觉得她小命都难保…… 黑瞎子独霸整个后座,干脆直接躺了下去,顺手把座位上的背包往地上一丢,全然不顾那包里还有个家伙。 听到沈瑾清这话,他只是靠倒在座椅上,双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道, “啧,年轻人没见识,不懂得欣赏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车技?”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人家开跑车的飙车也就算了,就这九手的破车,别过会儿车轱辘再让你给开掉咯。” 黑瞎子没回这话,只是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沈瑾清。 九手的车怎么了?车轱辘能转那就是好车。他现在身上背了两千多万的外债,不省点钱怎么过日子? 张启灵借着后视镜看了后座一眼,没有说话,面上表情未变,但沈瑾清莫名看出了一肚子的坏水,默默地握紧了旁边的门把手。 果然,下一瞬,张启灵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瞬间疾驰而去。 “砰!” 黑瞎子的脑袋往座位上一磕,发出了一声闷响。 “嘶——” 黑瞎子坐起身,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咧了咧嘴,对着前面一本正经开车的张启灵道, “在这儿打击报复呢?心可够黑的啊,哑巴。” 啧,这么大岁数了,光长年纪不长心眼,还是那么小心眼…… 干得漂亮! 沈瑾清强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忍住给小哥点赞的冲动,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偏头看向车窗外,随着收音机中传出的声音晃悠着脑袋。 “话说虎牢关下,诸侯云集,天下豪杰,奉先神威……” …… 杭州,吴山居,老庠一进门,见到无邪,立马激动地叫了起来,冲过去就要抱住他, “老无!!” 无邪笑着在老庠的胸口上锤了一拳, “你小子可以啊,怎么蹲了三年大牢,这脸还更圆了?” 老庠不满地叫道, “去你的!这——这叫心宽体胖,老子想得开,吃得饱,这是本事!” 两人出门去了吴山居附近的一家酒店,落座后,无邪拿起菜单,把单子上的大块肉点了个遍,又要上了几瓶酒。 老庠看着无邪这副样子,笑开了花,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 “大气!” 无邪只是翻了个白眼,撂下了菜单。 两人久别重逢,老友相聚,一时激动,酒一上桌就干掉了半瓶五粮液。 “说——说吧,找我来有——有什么事?你小子找——找我帮忙,我说什么也得干!” 老庠喝了口酒,大着舌头问道。 听着老庠催促的话语,无邪手指在酒杯上哒哒地敲了两下,沉默了片刻,抬头凝视老庠的眼睛,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秦岭,青铜树。” “当啷!” 老庠手中的酒杯掉落在了桌上,酒水四溅,杯子滚了两圈,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眼神凶狠地瞪向对面的无邪,攥紧了拳头,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 第87章 坦白 “十岁那年,我俩进书房玩,摔碎了我二叔最喜欢的一个古董茶盏,害怕被发现,偷偷把碎片藏在床底下,被发现后,让我二叔给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无邪轻抿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 老庠缓缓坐了回去,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 无邪看到他这样,有些好笑地继续说道, “十四岁那年,咱俩逃课去河里摸鱼,险些掉进河里,回家之后被揍了一顿,你不服,觉得是老师告的状,第二天上学,你在办公室里……” “哎!停——停停停!” 眼见着无邪说个没完了,老庠赶紧把他给拦了下来。 就那点破事,全让他给抖落出来了…… 无邪睨了对面的人一眼,自顾自地往下说, “三年前,你和一群辽边佬到秦岭那一带踩盘子,进到一个树洞中,在那里发现了一棵青铜巨树,在被困石洞的四个月内,你发现了青铜树的秘密……” 说到这儿,无邪顿住了,而坐在他对面的老庠,面色已经变得极其骇人了,此刻正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 “你发现,青铜树可以将你潜意识中想象的东西物质化出来,所以,在走投无路之际,你物质化了一个‘你’出来,从石洞中逃了出来,并将真正的你杀死在洞中。出来后,你因为倒卖古董被抓去坐了三年的大牢,回到家后,你看到你妈……” “够了!” 老庠站起来,大声地喝止住了无邪,接着面色灰败地跌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无助地缩成了一团。 无邪所说的这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模糊了,自从在青铜树上得到那种奇特的能量后,他的记忆就开始了消退,或者说,他丧失了记忆的能力。 所以这三年内他忘记了很多的东西,但只有一点,他时刻记着。 无邪,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是救活他妈唯一的希望…… 但此刻,他知道,没有可能了,无邪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妈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牵连进来的,老无……” 老庠一边痛苦地抱着脑袋,一边一声声地向着无邪道歉。 看着浑身透着绝望气息的老庠,无邪叹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 “我又没说不能救你老娘。” “啊?” 老庠听到这话,有些懵地抬头望向无邪,空洞的双眼有了些许神采。 无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老庠说道, “咱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你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这事还能不管?” 想到这儿,无邪的面上浮现了几分愧色。 老庠是他发小,自幼丧父,被抓进大牢后,家中就剩下老母一人,他老娘身体还不好,他本就该帮着多照看照看,那样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惨剧了…… 老庠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连带着嘴也开始打转, “你——你知道了,那青铜树,就——就没用了。” 青铜树的物质化能力只能靠潜意识实现,如果靠想象就能让他妈活过来,他也不会来找无邪了。 毕竟那东西的副作用真的很大,他也不愿意将无邪牵扯进去……老庠想到他现在的记忆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按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三年,他就会彻底失去记忆的能力。 当然,如果他没能成功复活他妈,那失去记忆于他而言,或许,还是件好事…… 无邪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一伸手,揪住老庠的耳朵,把他拎到了面前,将他耳朵上挂着的铃铛取了下来。 “你——你——你他娘的喝多了,你知道我——我最讨厌别人揪我耳朵,你再——再揪我就和你急!” 老庠被无邪揪得咧起了嘴巴,有些恼怒地朝着无邪嚷道。 无邪闻言,分了个眼神给他,挑了挑眉道, “怎么?又结巴了?” “……” 老庠默然,他不是原来的那个老庠,他知道,却不愿意相信,尤其不愿意在无邪面前表现出他的不同。 无邪没再继续难为老庠,指着手中的铃铛,对着老庠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庠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摇了摇头道, “这玩意儿是我从粽子身上拔下来的,看着不错就顺走了,怎么,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无邪低头拨弄了一下青铜铃铛里的铃舌,没有拨动,他知道,这里面被松香灌上了,已经响不起来了。 晃了晃手中的铃铛,无邪把这铃铛的厉害跟老庠说了一遍, “这种铃铛,只要一发声,就能蛊惑人心,算你小子运气好,不然就这么大咧咧地戴在耳朵上,早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老庠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警惕地看向无邪, “说实话,老无,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铃铛的?又为什么知道三年前的事?” 这个无邪绝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古董铺小老板,三年,三年的时间能够将一个人改变至此吗?何况他还知道青铜树物质化的能力,这个本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老庠心里有些发堵,三年不见,物是人非,他不是从前的他,无邪也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家里的老母亲也没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一般,死死地缠住他,解脱不了,逃离不开…… 这么想着,老庠点着了一支烟,隔着烟雾,打量着对面那个相识了十数年,如今却变得有些陌生的发小。 无邪伸手,老庠会意,递给了他一支烟。 无邪垂眸,捻着手中的烟,缓缓开口道, “你相信重生吗?” “……” 老庠在原地定了半天,直到燃尽的烟灰掉落到了手上,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无邪刚才说了什么? 哦,重生……重生?! “我靠!你——你小子真是邪门到家了,他娘的比——比我还离谱?!” 老庠瞪大了眼睛,又开始结巴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果无邪是重生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知道青铜树的事了,估摸着上辈子,他应该是成功地把无邪给带到了青铜树那里。 虽说这事听起来有些扯淡,但一想到自己的情况,老庠也就释怀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许他被物质化出来,还不许别人重生吗? “那之前那次——” 老庠小心着试探了一句。 无邪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笑意不达眼底, “哥们差点让你坑死。” “……” 老庠现在很想在自己嘴巴上扇一巴掌,他没事提这破事干嘛? ------------ 第88章 你要潜逃?! 在老庠的追问下,无邪捡了些上辈子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无邪曲折离奇的故事,老庠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地又给自己添了杯酒。 无邪扯过他的胳膊,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睛,半开玩笑道, “行了,还喝个没完了,知道这酒多贵吗?难得请一回客,你小子还没完没了了。” 老庠抹了一把眼睛,他知道,这些艰难坎坷,绝不会因无邪平淡的语气而减淡半分,相反,正是无邪这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才更让他揪心。 “三年不见,咱俩又都……老子喝你点酒你还计较上了?我就喝!” 说罢,老庠直接将杯中酒猛灌入喉,接着背过身,咳嗽了几声,掩去了眼中的泪意。 无邪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向。 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他正色道, “你准备准备,秦岭咱俩还要再去一趟。” 从前还未发觉,现在重生回来,他才恍然想起,老庠的这种记忆消退现象,与折磨了张家人上千年的失忆症极其相像。 也就是……天授。 想到天授,无邪的心口有些闷,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老庠点了点头,表示他回去马上准备。 打小无邪就比他聪明,他俩一起上学、一起玩,无邪考上了大学,他只混了个中专,毕业后找不到工作,还是去吴山居打工混日子的,凡是大事小情,除了他家中老娘的话,也就无邪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 更何况,无邪这都是第二回了,熟门熟路的,他不听无邪的听谁的? “那里头的事我都差不多忘了,咱俩的小命可就靠你了,老无。” 老庠赶紧举起手,把话事先说明白。 那青铜树的能量古怪,一旦沾上,就如附骨之蛆般吞噬着他的记忆,说实在话,要不是这三年他有意记录下那里面的事,搞不好他连那棵树都要给忘了,不然,就凭他进去过里面一回的记忆,他俩上辈子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无邪捡起盘子里头的一粒花生米,朝着老庠扔了过去, “你知道你丫还把我坑进去?” 老庠偏头躲过,嘿嘿一笑,低下头专心地吃起了桌上的菜,没敢抬头看无邪。 那不也是没办法吗?再说了,他现在这种情况,死都死不掉,只要见到了青铜树,他就可以一直复制出第三个第四个他自己出来,真到了绝境,他也不会让无邪死去的。 接下来几周,无邪找了人,把那几颗鱼眼石做成一整套的首饰,做完之后,一整个光华闪耀,看得他都想自个儿留下来了。 不过一想到他那财政情况,还是找了以前的一个大主顾,给他看了一眼成品,当场就在对方乐得合不拢嘴的笑声中把这生意谈了下来,光是定金就收了二百万,对方承诺,一旦卖出去,尾款马上到账。 阿宁那边的尾款也已经收到了,无邪看着账面上的钱,随手把卡扔给了王蒙。 倒是王蒙,拿着卡的手都有些哆嗦, “老板,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要潜逃到海外去了?” 盗什么墓能赚这么多钱?老板别是把始皇陵给撬了吧?还有小清,搞不好就是先一步去了海外了。 那这吴山居是不是可以改名叫王山居了?不对,老板要潜逃了……那他的工资?! “老板……” 王蒙刚开口,就被无邪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乌鸦嘴,没事盼我点好行不行?” 无邪斜睨了王蒙一眼,这是想造反啊? 王蒙声音矮了下去,但还是觑着无邪的脸色,提醒了一句, “老板,我那工资……” 以前店里财政紧张,现在阔了,那他的工资也该发了吧。 “自己从账面上划。” 无邪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回了王蒙的请求。 反正钱放在账上也是王蒙管,这小子平时出去撸个串都走的吴山居公账,这工资给不给他都是照样花。 王蒙顿时乐了起来,还没高兴两分钟,嘴角就被无邪的下一句话给压了下来。 什么叫给那张卡里转两百五十一万?这钱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要没了? “老板你在外面欠高利贷了?” 不然怎么动辄上百万的…… 无邪起身走到王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温和, “再放屁就把你扔西湖里去。” “……” 无邪叹了口气,心里忽然有些不爽, “你老板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学无术?” 王蒙赶紧摇了摇头。 无邪抬头看向天花板,幽幽地说道, “这钱是工资。” 什么世道啊这是,十七岁小孩夹喇嘛的身价比他都高了。 王蒙差点被口水呛着,不是,人跟人的差距这么大吗? 目送着耷拉着脑袋离开的王蒙,无邪给老庠发了个消息,几分钟后,手机上传回了一张有些老旧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温柔美丽的年轻女人。 无邪将照片发给了沈瑾清,另附上三个字:干活了。 那边半天没有消息回来,无邪关上手机,倒是没什么担忧。 要是闷油瓶、黑瞎子和沈瑾清三个人在一块都能让人给办了,那只能说明他自己离完蛋也不远了。 但这回沈瑾清还真不是故意不回他…… 瘫倒在地的沈瑾清此刻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上的消息,准确来说,她现在浑身都是软的,连举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颤颤巍巍地将手举起,沈瑾清咬着牙朝一边的黑瞎子竖起了中指,下一秒,胳膊脱力垂下,砸在了地上。 黑瞎子见怪不怪地举起相机,镜头对着自己,蹲在了沈瑾清的身旁,把她竖着中指的手抬了起来,又把她的食指掰开,比了个耶。 相机中瞬间出现了一张龇着牙、欠揍的笑脸,还有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沈瑾清。 “咔嚓!” 快门声响起,黑瞎子看了两眼相机屏幕上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地上装死的沈瑾清, “今天不错,有进步,晚上加练。” 沈瑾清被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了出来,险些让黑瞎子这话给气晕。 自打回来以后,黑瞎子就开始了他的特训,自此以后,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这院中重演一遍。 沈瑾清闭着眼,想着干脆在这地上睡着了算了,但她知道,黑瞎子肯定不会同意。 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如果没有及时地松筋活络,第二天绝对连床都爬不起来。 缓缓睁开眼,沈瑾清眸中带了几分决绝,对着院子另一边的张启灵问道, “小哥,雇你揍黑瞎子一顿要多少钱?” 张启灵从发呆中回神,眼珠转了转,转头看向地上的沈瑾清,似乎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黑瞎子嘴角扯了扯,拿手在沈瑾清面前晃了晃, “说这话不知道背着点人啊?人还在这儿呢。” 沈瑾清费力地把头朝黑瞎子的方向偏了偏,瞪着他,咬牙切齿。 丫的,就是说给你听的! 黑瞎子乐了一下,语气有些欠揍地说道, “轻点咬,别把牙给咬碎咯,补牙可贵着呢。” 沈瑾清正要再说什么,边上的张启灵突然开了口, “不要钱。”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两秒,转头对着张启灵问道, “不能吧,哪家诊所啊?补牙还不要钱?” 别是让哪家黑诊所给坑了?就这样的诊所,说不定麻药一打,那医生直接奔着挖肾去。 张启灵看着黑瞎子,语气平淡道, “跟你打,不要钱。” 黑瞎子当即站起了身,大声喊道, “那不行,你这拉低了市场价,影响我以后的生意!” 张启灵:…… 沈瑾清:…… 沈瑾清轻轻合上了眼,面容安详,嘴角带笑。 这日子真是一点奔头没有,她身边就没个正常人。。。。 ------------ 第89章 寻人启事 第二天起来,沈瑾清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干脆就窝着不出门,把无邪发给她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看到无邪发来的那条消息,沈瑾清就知道,他应该是见过老庠了,那估摸着去秦岭的事儿也快了。 沈瑾清一边思索着,手上动作未停,在电脑上一通操作,半晌,长舒一口气,合上了电脑。 “OK!” 沈瑾清拍了拍电脑,面上挂起个大大的笑脸,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张启灵,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轻咳一声,换了副正经的模样, “小哥,今天是个什么章程?” 沈瑾清端正坐好,等着张老师开课。 一想到她这段日子跟着这两位学的那些机关术,沈瑾清就不禁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这他娘的简直是集数学、物理、化学、历史于一体,包含古今中外无数先辈智慧,让人听之欲泪、学之欲骂娘的奇葩科目…… 好在她是个高考生,别的不会,题海战术还不会吗?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沈瑾清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一脸誓死如归地望着张启灵,语气慷慨悲凉, “说吧,张老师,我撑得住……” 张启灵:…… 张启灵瞟了桌上的电脑一眼,视线转而落在沈瑾清身上,举起了自己的胳膊,将手腕对着沈瑾清。 沈瑾清眉头微挑,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张启灵指了指自己手腕的关节,语气平静又认真地说道, “这里,叫作脉门,扣住这里,能在短时间内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沈瑾清啧了一声,懂了,偷袭好使的招儿嘛……这么看来,今天不是理论课啊,这是要实践了? 张启灵把手腕伸到沈瑾清面前,示意她自己动手试一下。 沈瑾清放下了手中的本子和笔,盯着张启灵指着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实力,不太可能会伤到张启灵,但她还是收着一些力道,在张启灵的手腕关节处用力一摁。 ……嗯? 怎么没反应? 沈瑾清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启灵。 “……” 张启灵好像也有些愣,盯着自己的关节处看了几秒,抬头看向沈瑾清,认真解释道, “太轻了,用力。” 说罢,他直接自己伸手摁住了自己的脉门,用力扣下,一瞬间,他的半边身子软了下去,胳膊无力垂下。 沈瑾清:!!! 对自己也下这么大狠手?! 沈瑾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也有些发麻。 张启灵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朝着沈瑾清点了点头,让她自己试一下。 沈瑾清试探着,缓缓地扣上自己手腕关节处,一咬牙,用了狠劲,死死地摁了下去。 下一秒,一声惨叫骤然炸开, “疼疼疼疼疼——” 黑瞎子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提着锅铲就冲了出来。 刚踏进房门,就看到沈瑾清抬头望天,面无表情的模样,唯有眼角的一行清泪正缓缓落下。 黑瞎子:…… “怎么了这是?” 黑瞎子走了过来,把锅铲子往桌上一搁,围着沈瑾清转了两圈,有些想笑,但愣是憋住了。 沈瑾清的声音古井无波,眼泪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缓缓低语道,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黑瞎子沉默了片刻,转头望向张启灵,指了指眼泪哗哗的沈瑾清, “那她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 院子里,饭桌前,黑瞎子左看看右看看,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沈瑾清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幸好遭罪的是左胳膊,不然现在连饭都吃不了…… “天纵奇才啊,自己给自己弄成半残,您二位挺舍得对自己下手啊~” 黑瞎子盯着两人耷拉在桌下的胳膊长吁短叹道,但面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张启灵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懒得搭理他,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沈瑾清两口将口中的饭咽下,嘴硬道, “你懂什么?这叫实践出真知。” 没听过一句话啊?要知道梨子的滋味,那就得亲自吃一吃。 黑瞎子挑眉,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哦~那你得出什么真知来了?” 沈瑾清闻言,把脑袋埋进饭碗里,扒拉着碗底的饭,黑瞎子半天才听到她有些发闷的声音: “实践出来了,这招是真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黑瞎子便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沈瑾清看着黑瞎子笑得直打晃的样子,嘴角扯了扯,干脆把碗放下,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着屋内走去。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略显萧瑟的背影,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道, “这下好了,胳膊腿没一个好的,天残地缺算是集齐了。” 沈瑾清:…… 沈瑾清闻言,停下了脚步,咬牙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打击沈瑾清,就她那筋骨,别说三十年了,就是给她六十年都够呛…… 看着沈瑾清走进屋内,黑瞎子收回了目光,下一瞬,一根筷子带着破空的风声,直奔他面门而来,在距他十厘米的地方,被他抬手接住。 将筷子在手中转了一圈,黑瞎子叹了口气, “怎么吃着饭还打厨子呢?哑巴。” 张启灵闻言,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端着盘子往厨房走,经过黑瞎子时,脚步微顿,只说了一句: “话太多。” “……” 黑瞎子不乐意了,嚷嚷着要找张启灵理论,但张启灵不搭理他,他自己一个人念叨了半天,没什么意思,干脆进屋找沈瑾清去了。 沈瑾清此刻倒确实是在做正事,她在电脑上将张启灵和无三省的名字同时输入,摁下了搜索键,果然,弹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一则寻人启事。 沈瑾清面色如常,点了进去,里面是一张照片,正是二十年前,那支西沙考古队在码头时拍的合照。 照片下面还列出了所有人的名字,沈瑾清一路看到最后,目光停在了末尾处的一句话上: “鱼在我这里。” 沈瑾清轻吸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什么鱼?” 沈瑾清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黑瞎子正站在她身后。 沈瑾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咱下次走路能不能稍微发出点声音……” 黑瞎子唇角微勾,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 “敏锐度不行,明天开始加练,这出去以后不能砸我招牌啊。” “……” 你莫欺少年穷!!! 沈瑾清没再理会黑瞎子,自顾自点开了发帖人的头像,给那人发了一条消息。 黑瞎子的目光随她落在电脑上,只见对话框中,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霍玲。” ------------ 第90章 秀秀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霍秀秀眼睛瞬间瞪大,目光钉在了电脑上的消息页面。 这个账号,她只发过一条帖子,因为那条寻人启事给出的信息太少,所以几乎没有人给过她回应,帖子发出去了不少年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上她。 点开那条消息,看到那个极其熟悉的名字,霍秀秀呼吸一窒。 她知道,她找到她想要的人了。 当年那支西沙考古队,除了无三省,全都不知所踪,二十多年过去了,仍是半点音讯都无,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那些人的死亡。 霍秀秀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发出这个寻人启事也是为了找到同道之人。 能找到这个寻人启事的人,想必跟当年那支考古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何况,这个人似乎还知道她的身份…… 霍秀秀看着电脑上的消息,忽地笑了起来。既然这个人知道她找的是谁,又主动找上了她,想来应该知道她姑姑的下落。 这么多年了,无论是生是死,也该有个结果了,也算是了却了她奶奶的心事。 “你是谁?” 霍秀秀试探着发出了这条消息,半天没等来回应。 她并不意外,如果对方真的坦诚相待,她反而会感到奇怪。 斟酌了两秒,霍秀秀再次发出一条消息。 “你知道霍玲的下落?” 对面还是没有反应,霍秀秀知道她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看对面那个态度,显然是不愿将主动权递到她手上,她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帖子本就是为了钓鱼,现在看来,咬钩的反倒成了她。 霍秀秀失笑,打开手机,拨出去了一个电话,在对面开口前,她先一步出声道, “帮我查一个人。” 电话另一头的人闻言顿了顿,应承了下来,霍秀秀挂断电话,立刻提上电脑出了门。 沈瑾清看着电脑上弹出的消息,伸手朝边上的黑瞎子要了一把瓜子。 “咔嚓咔嚓!” 张启灵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来得正好,哑巴,这儿有你照片。” 黑瞎子看着进门的张启灵,笑得散漫,朝他招了招手。 沈瑾清望着照片,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还真别说,这拍照片的人技术还真可以,拍得还挺好看。 只不过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拍摄设备确实不怎么行,照片的画质算不上清晰,这也给了某些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张启灵走到两人身后,看向电脑上的照片,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反应。 沈瑾清扭头向着张启灵看去,她不知道张启灵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所以也不确定他对这照片上的人是否都有印象。 无论是天授还是普通失忆,都经受不住什么刺激,所以沈瑾清一直没问过张启灵关于他记忆的事儿。 “小哥,这照片上的人你还记得吗?” 沈瑾清试探着问了一句,张启灵点了点头。 还成,看来恢复地还不错。 沈瑾清嘴角弯了弯,心情颇好地又抓了把瓜子。 黑瞎子盯着电脑,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霍家人?” 这么多年还坚持不懈地寻找霍玲踪迹的,应该也只有霍家人了。 沈瑾清打了个响指,给黑瞎子点了个赞。 黑瞎子笑了,“你这是要借着霍玲,把她给钓出来?” 沈瑾清挑眉,扭头反问道, “我就不能是真的知道霍玲的下落,好心好意告诉她吗?” 这话一出,黑瞎子和张启灵的目光齐齐向着沈瑾清看来。 沈瑾清仰起头,掐了掐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沉声道, “咳咳,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那这位大师,你掐指一算,算没算到自己将有一劫?” 黑瞎子嗑了颗瓜子,笑得意味深长。 沈瑾清顿时打了个寒战,默默地把椅子往边上挪了挪。 她都不用算,就她现在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一天一劫了。 黑瞎子把胳膊搭在了沈瑾清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笑着说道, “明天开始不用每天练体能了。” 沈瑾清望向黑瞎子的目光中,警惕之色更甚, “但是?” “但是……要开始针对性的特训了,名师指导哦~” 黑瞎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出的话却是让沈瑾清心底一寒。 果然…… 沈瑾清生无可恋地往后一倒,她就知道黑瞎子肯定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放过她。 忽的想起了什么,沈瑾清猛地直起了身子,有些期待地望向黑瞎子, “那早上买菜的活儿……” 既然不用练体能了,那晨跑…… “还是你。” 黑瞎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沈瑾清,又继续说道, “之前说好了的,你买菜,我做饭,哑巴洗碗,现在想反悔可不成。” 沈瑾清切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丫的还好意思说,买菜就买菜,离得近的那个市场还不让去,非要绕远路,去五公里外的那一个。 “一来一回,正好十公里,就当锻炼了。” 黑瞎子吃着沈瑾清买回来的包子,有些欠揍地说道。 沈瑾清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把那半拉包子抢下来喂狗吃……还是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 “能不能换套词?就你这样的,我能从少年欺到老年。” 黑瞎子叹了口气,言语间在沈瑾清的心口上又扎上了一刀。 沈瑾清:…… 这有没有天理了?! 第二天清晨,沈瑾清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熟练地取下围巾、耳罩、口罩,再把手套脱下,然后脱掉了外面的棉大衣,棉大衣里头还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就这一套流程下来,好半天过去了,看得黑瞎子嘴角一抽。 “你就裹成这样跑了十公里?” 沈瑾清把菜放到地上,把棉大衣里揣着的糖饼递给了黑瞎子,闻言翻了个白眼。 北京这时候正是倒春寒,外面飘点雨能把人冻死,他以为谁都跟他似的,穿个皮夹克就敢在外面溜达? 不过还真得感谢黑瞎子这段时间对她的压榨,现在十公里对她而言还真不算事。 黑瞎子拿起还冒着热气的糖饼,分给了张启灵两个。 沈瑾清也拿了个糖饼,小口地在饼皮上开了个口,呼呼地往里吹气,目光却落在了黑瞎子身上。 黑瞎子一口咬下,糖饼内滚烫的糖浆流了出来,烫了他一嘴。 沈瑾清放心地收回了视线,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黑瞎子余光瞥见沈瑾清这副模样,故意说道, “过会儿带你训练去,你准备准备。” 沈瑾清的嘴角果然压了下来,笑容瞬间转移到了黑瞎子脸上。 “今天轮到我扫地……” 沈瑾清还想再挣扎一下。 “让哑巴干。” 张启灵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朝着黑瞎子看了过去。 “还有厨房打下手……” 沈瑾清还不死心。 “让哑巴干。” 张启灵把饼放到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沈瑾清觑着站在黑瞎子身后的张启灵,蹙起了眉,有些为难地道, “把活儿全都扔给小哥,这不太好吧……” 黑瞎子嚼了嚼口中的糖饼,满不在乎地道,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靠,真来啊,这么小心眼?” 黑瞎子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拳头便带着拳风,极速朝他挥来,被他一矮身躲了过去。 眼见着两人又到院子里“友好切磋”去了,沈瑾清踱步走到一旁墙上挂着的木板前。 木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值日表三个字,还画了三个小人,两个火柴人,一个戴着墨镜、一个脑袋上顶了个小鸡,还有一个脑袋上贴着符纸的Q版小人,每个小人后面都列好了他们每天要干的家务…… 沈瑾清拿起笔,把自己那一栏的扫地和帮厨划掉,然后满意地放下了笔,欣赏起了自己的画作。 谁说这画画得不好的? 沈瑾清探头朝院子里的两人看了几眼,又仔细看了看木板上那两个火柴人,比对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不分明长得一模一样吗? 她就说她这画风是写实风吧…… ------------ 第91章 挑事儿 杭州,一间地下室内,挨挨挤挤地站了十几个人,一边点着烟,一边满脸不耐地靠在墙上,时不时朝门口张望两眼。 无邪走到了门口,本打算礼貌点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后退了两步,猛地一脚踹在了门上。 本就生锈了的门栓被这一脚彻底毁掉,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庠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有些幽怨地瞥了无邪一眼。 丫的踹门前也不通个气,这小子倒是帅了,他被吓了一大跳。 里面众人也被这动静吓到了,手一抖,烟灰落在了手背上,烫得生疼,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恼羞成怒地瞪着门口的两人。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来他们这儿挑事儿? 无邪扫视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之前给他介绍的那个熟人就说过,一砖头朝着这些人砸去,甭管砸倒几个,都能算是见义勇为,是能从派出所领面锦旗回来的程度。 屋内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了人命,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都是见过血的。这样的人最好,花钱就能收买,办事儿也不用调教。 看着一双双怒意勃发的眼睛,无邪轻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抬步走了进去。 老庠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里面的人,紧紧地跟在了无邪的身后。 无邪就这样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往里走去,然后在房间的正中间站定,转身看向他们。 见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看来,无邪有些好笑,这一幕看起来跟电视剧里那些主角单枪匹马冲到敌人窝点,铲除黑社会的场景还真有点像。 可惜不管怎么算,他好像都更像是那个被铲除的黑社会…… 无邪没忍住笑了出来,想想这场合这么笑不合适,他又收起了笑意,对着围在自己身旁的这些人心平气和地说道, “你们来之前应该都知道了吧,跟着我,挣得都是搏命的钱,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四周立即传来了一阵嗤笑声。 “我们要是怕死就不会来了,但是,这位‘老大’,要让我们跟着你干,总得让我们看看你的能耐吧?” 老大两字被说话的人刻意加重,嘲讽意味十足。 听到这话,无邪眼睛一亮,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他正想着怎么找个由头挑事儿呢,这就有出头鸟冒出来了。 无邪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面容青涩的男孩,见无邪看向自己,他没有半分闪躲,对视了回去,眼中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年轻气盛,可以理解……无邪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生气。 人的名树的影,他一个在道上半点名气都没有的毛头小子,这帮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不服他也正常。这么想着,无邪在心中叹了口气,站在这儿的要是换成他三叔,自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话。 老庠眼神一狠,上前抓住那个男孩的衣领,脸色阴沉地对着他喝道, “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 “怎么了?老子说的不对吗?现在什么人都能骑在我们头上了,他一个……唔!” 老庠闻言,抓着领子的手转而掐在那男孩的脖子上,那男孩被勒得脸色发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男孩见挣脱不开,干脆一发狠,猛地抬脚朝着老庠的腹部踹去,但还没沾到面前这人的衣角,便突觉脖颈上传来一阵大力,接着整个世界颠倒,他被掐着脖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老庠半跪在地上,掐着男孩的脖子,面色狠厉,手上力气更加重了几分,那男孩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了两下,接着无力地落了下来。 “行了,再掐人就要没了。” 无邪走上前,看着被憋得眼睛都凸了出来的男孩,拍了拍老庠的肩膀,制止了他。 老庠撒开了手,站起身来,望着地上大口喘气的男孩,冷笑了一声, “没能耐做什么出头鸟?废物一个。”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老庠的目光从地上的人身上移开,看向了边上围观的这群人,话中的嘲讽之意没有半分掩饰。 他今儿的任务就是帮无邪立威,自然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最好欠揍到这帮人再也忍不住,一拳头挥过来,他正好再把他们揍一顿。 无邪环视了一圈,看到了这些人面上的不服,他随手指了个人,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那人有些犹豫地瞥了边上的老庠一眼,显然对老庠颇为忌惮。 但就像那个男孩说的,他们要是胆小也就不会干这行了……他踱着步子走上前来,睨着无邪,开口道, “你叫我干……砰!”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无邪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半天起不来身。 “艹!我去你……” 那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刚开口,无邪直接一脚踢在了他脑袋上,让他彻底晕了过去。 无邪收回了脚,他刚才特地避开了太阳穴,这人也就是晕一会儿,没多大点事儿。 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这一大群人,无邪的嘴角勾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望着满地的狼藉,无邪轻叹了口气,拨通了王蒙的电话。 王蒙接到电话赶到这里时,房间内能站起来的就只剩下无邪和老庠两个人了。 王蒙推门进来,看着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的人,不禁咽了口口水。 无邪倒是面色如常,使唤着他干活儿,地上躺着的这些,伤筋动骨的就送医院去,轻伤的就裹个绷带自己回家养着去。 临走前无邪还不忘跟那些人嘱咐一句, “薪资待遇就按刚才我说的来,晕过去的那些等他们醒了之后你们转达一下,劳务合同就不签了,毕竟我干的不是什么正经活儿,你们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正经单位也不会像他这么招人。 “……” 尚且还有意识的那些人此刻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敢怒不敢言,含泪认下了无邪的话。 不认不行啊,这煞星是真动手啊!丫的比黑社会还黑! 出了门,王蒙朝身后一地的人看了两眼,嘴角抽了抽,凑到了无邪身旁,低声问道, “老板,他们那薪水……” 无邪一巴掌拍在王蒙的肩上,语重心长地道, “身为吴山居元老,我最器重的伙计,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吴山居的账务。” 道上的人说到底为的还是挣钱,萝卜加大棒,大棒已经给了,钱自然也不能少。 又来!他就知道那钱到账上就是给他看的,溜达一圈就又跑了……王蒙望向无邪的眼中满是怨念。 无邪有些心虚地别开眼,轻咳了一声, “做生意,钱有进有出很正常,等以后吴山居的生意好起来,这些钱很快就能回到账上。” “……老板,你这叫画饼,用小清的话来说,给员工画饼的都是无良老板。” 无邪:…… “哦对,还有那什么PUA……” 无邪赶忙抬手制止了王蒙,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虽然他拖欠工资,压榨员工,没事儿还给员工画饼……但他怎么着也算不上无良老板吧? “你没事别听她瞎说。” 无邪撂下这句话就匆忙走开了,王蒙看着他的背影,又想了想还没捂热乎的钱,咬着后槽牙去处理地上的那些人去了。 ------------ 第92章 二叔 前脚刚走,后脚无邪就接到了老宅的电话,他二叔点名要见他,让他立刻马上回老宅去。 啧,就知道这动静瞒不过那老狐狸…… 无邪随手把手机往后面一扔,一脚油门踩下,继续往着吴山居的方向开去。 “了不得啊,老无,你现在连你二叔的话也敢当放屁了。” 老庠看着无邪完全没把这电话放在心里的模样,不由地有些咋舌。 打小这小子就怵他二叔,现在真是胆儿肥了啊。 “废话那么多,你替我去见我二叔去?” 无邪扶着方向盘,轻嗤一声,对着一旁的老庠说道。 “别,我可不敢!你好歹还有老太太护着,我可没人护。” 没得说,无二白动起手来那是真狠,他从小跟无邪一块儿长大,两人都不是什么安生的货,小时候没少挨过打,到现在看到无二白他都心里直犯怵呢。 车子拐过一个弯,还没到吴山居门口,便看到了门口停着的一排车。无邪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后面却突然出现了两辆车,正好把他的路给堵死了。 无邪闭着眼往后一靠,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就在这时,吴山居内走出了一人,来到了无邪的车旁,敲了敲车窗,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小三爷,二爷在老宅等着呢,别让我难做。” 无邪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人,愣了一下。 老庠闻言极其利落地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头也没回地给无邪交代了一句,就打算溜走, “别怪兄弟不仗义,你二叔是你实在亲戚,再怎么着也不能把你打死,哥们先走一步。” 小时候无邪玩个铲子都能被他爹打个半死,无家对这个独苗那是严防死守,生怕走上盗墓的歪路,结果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这回无邪被无二白叫回老宅肯定没什么好事,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凑这个热闹去。 无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老庠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转头打开车窗,对着外面的人笑道, “贰京叔,好久不见。” 无贰京扯了扯嘴角,点头回应了一下,接着偏头看向副驾上的老庠, “二爷交代了,让你俩一块儿去。” 老庠:…… 无邪转头看向老庠,耸了耸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老庠静默了两秒,望着无邪微笑了一下,语气无比的真挚, “无邪,我去你大爷的。” 他要到现在再不清楚他被无邪坑了,那他就是傻子了。 无邪早就知道无二白会派人来吴山居堵人,故意不搭理那一通电话,就是打算把他也给拉到无贰京的面前,让他逃不脱,陪着他一块儿顶雷…… 无邪也很真诚地回应了老庠的问候, “你知道的,我没大爷。” “……” 他下辈子投胎真得合计合计,有这么个发小还真是邪了门了! …… 另一边,沈瑾清还在跟着黑瞎子进行一对一的特训。 该说不说,黑瞎子做师父还真是挑不出毛病来,不仅会得多,教得也仔细。 看着俩胳膊平放在桌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沈瑾清,黑瞎子敲了敲黑板,朝着桌上摆着的机关盒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瑾清自己实操一下。 沈瑾清摆弄着手中的盒子,转头看向黑瞎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万一我被这里头的暗箭给射死了怎么办?” 黑瞎子摇了摇头,安慰了她一句, “这个你放心,挖坟我专业,到时候肯定给你挖个大点的坑。” 沈瑾清:…… 这话说得到底哪里让人放心了?! 不想再跟黑瞎子白话,沈瑾清深吸一口气,把机关盒子放在桌上,回想着之前跟着黑瞎子和张启灵学过的内容。 能被放进匣子里的,都是极精细的机关,内部多有巧簧……沈瑾清轻轻摇动匣子,果然听到了里面细微的声音。 沈瑾清微微勾唇,拿起一个钩子,从匣子边上的小口探入,小心避开里面的巧簧机括,直到钩子碰到一处,沈瑾清轻轻一推,没有推动,赶忙顿住了动作。 她知道,这就是用来击发机关的引信,只要她一用力,这个机关就会被触发,而此刻她要做的,就是在不触发机关的条件下,将这个引信毁掉。 沈瑾清的动作极慢,几乎是半天才会轻微地动一下。 黑瞎子坐在边上,像是感受不到这紧张的氛围似的,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 手臂抬着十几分钟一动不动,沈瑾清的额头渐渐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匣内传来一声机括声,她面上表情一松,下一瞬,匣子弹开,里面的机关安然无恙。 沈瑾清收回手,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偏头望向黑瞎子,眼睛闪闪发光,顺手从他手边抢了个苹果过来。 这虽然是她第一次实操,但之前那些图纸可不是白画的,一遍记不住就画两遍三遍,直到能完全熟悉每一个部件为止。 她就说题海战术有用吧~ 黑瞎子很给力地点了点头,给沈瑾清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果然名师出高徒,不枉为师的教导,中午给你加餐。” 沈瑾清的手很稳,黑瞎子之前看她端枪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所以对于她上手这么快也没什么稀奇的。 沈瑾清撇了撇嘴,真好意思,夸她的时候还不忘夸自己一下…… “那还得算上张老师一份功劳。” 沈瑾清一边转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咬了口手上的苹果,四下打量了一下,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个院子怎么没安机关啊?怎么着,你屋子里摆的那些都是假货?” 沈瑾清说的是正厅里的博古架上的那些古董,沈瑾清粗略估计一下,那么些加起来,少说能有个几百万。 这个年代的古董远没有被炒到离谱的价格,除了一些拍卖会上的溢价拍品,一件明青花细颈瓶也不过几十万,可见黑瞎子收藏的那些都是精品。 黑瞎子将桌上的机关盒子扣了起来,随口回道, “院子不是我的,好歹得尊重一下房东。” 别哪天房东来要账,被机关给弄死了,那事儿可就大了。 沈瑾清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俯身越过大半张桌子,一把摁住盒子,制止了黑瞎子的动作。 黑瞎子抬头看向沈瑾清,就见她面色严肃,一字一顿道, “你想变富吗?你想不劳而获变成亿万富翁吗?” 这都哪儿学来的话术……黑瞎子皱眉,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沈瑾清轻咳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 “听我的,把这院子买下来,你就坐等着发财吧。” 这可是2003年,一个说北三环房价会涨到六万都没人信的年代,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就这么个小院,以后可是能涨到天文数字的! “……” “你觉得我要能买得起,我还会租吗?” 更别说他现在还欠着人家房租呢……哦对,还有沈瑾清那两千八百万…… 黑瞎子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沈瑾清被噎得心头一梗,重新坐了回去。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黑瞎子开了口: “你……” “九出十三归,一年内还清。” 黑瞎子刚开口,沈瑾清就竖起了手指,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黑瞎子:…… “放高利贷是违法的。” 黑瞎子晓之以理,试图唤醒迷途少女。 “咱说句实在话,违法的事儿你干得少吗?” 沈瑾清也是无比诚恳地发问道。 黑瞎子:…… 黑瞎子还想再说什么,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瑾清眼睛微微瞪大, “不是吧,贼真来了?还是青天白日摸进来的?这胆儿也忒大了吧。” 黑瞎子忍无可忍地往沈瑾清脑门上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是哑巴回来了。” 哪个傻贼大白天的进别人家敢发出这么大动静来? 沈瑾清本来也就是随口说的,闻言点了点头,啃了口苹果,顺口又问了一句, “哦,那他干嘛不走正门啊?” “他不走正门肯定……” 黑瞎子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两人怔愣了片刻,接着对视了一眼。 不好! 下一秒,两人飞快地冲了出去。 ------------ 第93章 还记得自己回家 院子里,黑瞎子和沈瑾清两人刚一出来就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的张启灵。 听到脚步声,张启灵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冷冽的目光缓和了一瞬,接着紧绷的肌肉忽地松了下来,身子猛地朝一旁倒下。 没时间去想他这是怎么回事,沈瑾清和黑瞎子以最快的速度扶住了张启灵即将倒在地上的身体。 望着张启灵紧紧攥着刀、指节微微泛白的手,黑瞎子蹙眉,手上一用力,把黑金古刀夺了下来,背起昏倒的张启灵就朝着屋内跑去。 沈瑾清蹲下身,看着地上的血迹,眉头越皱越深。 要不是受了重伤,以小哥的身手,翻进院子里绝对不会发出那么大动静出来,但看到这摊血迹,看来他伤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啊…… 沈瑾清起身走进屋内,黑瞎子已经把张启灵的上衣脱下,放倒在了床上。 沈瑾清上前看了两眼,张启灵身上的伤口不少,最严重的便是肩胛处的一道贯穿伤,看起来像是被箭射穿的,至于那支箭,应该是后来被他自己给拔出来了。 不对啊,虽说是暗箭难防,但是以小哥的身手,不应该啊…… 黑瞎子冷哼了一声,把张启灵的手掌展开,只见他手心处,赫然是一道还在流血的刀痕,一看就是他自己划的。 懂了,这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才会被伤成了这样…… 沈瑾清眉头微挑, “不是说小哥夹喇嘛的身价堪比周杰伦的出场费嘛?他们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拿杰伦当驴使呢?”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斜了沈瑾清一眼。 死孩子,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 张启灵身上的伤倒不是什么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这才昏了过去,不过这伤口浸了水,外面的一层皮肉已经泛白,翻了出来,显得格外的狰狞。 黑瞎子拿起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刀刃被火舌舔上,泛起了幽幽蓝光,看得沈瑾清哆嗦了一下。 “21世纪了,用烙铁止血……是不是过分了点?” 沈瑾清斟酌了一下,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 这他娘的不是上刑嘛?! 黑瞎子眼皮跳了跳,看向沈瑾清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说的那叫法西斯。” “……” 黑瞎子继续在火上烤着手中的匕首,看了一眼床上的张启灵,扯起了嘴角, “他伤口发炎了,需要把外面那层皮肉削掉。” 沈瑾清听得有些牙酸,好家伙,那不还是上刑嘛? 黑瞎子将消好毒的匕首稍微晾凉了些,便开始对着张启灵的伤口处理了起来。 黑瞎子动作很娴熟,很快就把张启灵伤口边上被感染的部分剔除掉了,沈瑾清在边上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和黑瞎子一起把张启灵的伤口包扎好,沈瑾清看着还在昏迷的张启灵,微微拧眉,转头看向黑瞎子, “就这么着就好了?” 黑瞎子整理着桌上的伤药,随口应道, “放心,他命大得很。” 就这点伤还不至于把张启灵怎么着,他以前伤得可比这重多了。 “还不错,这次还知道回来。” 黑瞎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失去意识的张启灵,意有所指地说道。 能记得回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天知道以前哑巴失忆的时候不记得回家,还得他满世界去捡,捡就算了,这家伙脑子不行警惕心还挺重,回回都得打一场才行…… 还想再说什么,黑瞎子一转头,屋子里已经没有沈瑾清的人影了。 走出房门,黑瞎子一抬眼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沈瑾清。凑近一看,那死孩子正拿着符纸,蘸着张启灵滴在地上的血迹,在纸上画着什么。 黑瞎子:…… 还行,至少知道勤俭持家。。。。 …… 张启灵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躺在床上,他还没睁开眼,便听到了床边两人谈话的声音。 “小哥身上那个纹身不是遇热显现嘛?要不趁现在他还没醒,泼一杯开水上去看看?” 沈瑾清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黑瞎子轻咳了一声, “……能不能干点人事?怎么说躺这儿的也是个伤员吧?” 沈瑾清低下头反思了一下, “说得也是……那用六十度的成吗?” 黑瞎子:…… 张启灵:…… 缓缓睁开眼,张启灵看着天花板,感受到肩膀伤口处传来的痛意,终于想起了他昏迷前的发生的事。 他强撑着回到了这座院子,亲眼见到了黑瞎子和沈瑾清两人,才让自己晕了过去,现在这个情况,显然这俩已经把他的伤口处理好了。 沈瑾清往边上一瞥,正好看到张启灵醒了过来,随手地把床头上的一杯水递了过去,仿佛刚才说要浇开水的不是她似的。 “醒了?来,喝口水。” 张启灵点了点头,接过水杯,目光落在了床边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沈瑾清把水杯递了过去后,就继续盯着面前的棋局。 “啪!” 沈瑾清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当即跳了一步马,将黑瞎子仅剩的一个士给吃了,让本就一边倒的棋局更是再无了悬念。 “您老这车马炮都没了,就剩下俩卒了,咱就别撑了呗。” 沈瑾清看着棋局,嘴角勾起,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对着黑瞎子劝道。 黑瞎子闻言沉默了两秒,接着如梦初醒,像是才看到醒来的张启灵似的,赶忙上前去,一脸关切地把他扶了起来, “终于醒了,没事儿了吧?你看你晕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先去做饭去了!” 说罢,黑瞎子直接闪身往厨房跑去,房间内只剩下了沉默不语的张启灵和咬着牙念叨他耍赖的沈瑾清。 “抠,太抠了!一百块钱的局都逃!” 沈瑾清看着黑瞎子的背影,只感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样的精神……算了,这境界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看着嘴唇还有些发白的张启灵,沈瑾清收拾了一下棋盘,端起小桌案,朝着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对着里面的人嘱咐了一句, “小哥,给你买了红枣,你要是饿了先吃点枣垫吧一下,正好补补血。” 亏得穿的是深色的衣服,这要是浅色的,沈瑾清都不敢想有多吓人……前脚刚出现在大街上,后脚就得有人民群众报警了。 看着沈瑾清离去的身影,张启灵抿了抿唇,微微垂眸。 他在等,等他们问他这伤是怎么回事,但从他醒来到现在,沈瑾清和黑瞎子没问过他半句发生了什么……既然他们不问,他自然也不会说。 北京的早春难得有个艳阳天,温度却没升高多少,也只有在太阳底下才能感受到些许暖意。张启灵走出门外,看到的便是靠倒在竹椅上晒太阳的沈瑾清。 沈瑾清脑袋垫在椅背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听到身旁的动静,沈瑾清偏头,看到张启灵,她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来得正好,小哥,我这儿有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张启灵点头,坐到了另一个竹椅上,刚坐下,便被沈瑾清塞了一大把的红枣。 张启灵低头看着怀中的红枣,怔愣了一下。沈瑾清眨了眨眼,不是吧,难道失血过多还会影响智商? 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可能性不大。 收回思绪,沈瑾清一脸严肃,缓缓拿出了个手机,伸到了张启灵面前, “小哥,今天我们来上第一节课,现代通讯工具的使用。” 张启灵:ᗜ _ ᗜ ? ------------ 第94章 老主顾 张启灵的两根手指奇长,拿手机的姿势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一贯也不太习惯用手机。 但这么个失踪专业户,不给他配个联络的东西,万一哪天突然被天授了,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沈瑾清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录,对照着在给张启灵准备的新手机中输入了一串号码,顺手给那个号码发去了一条短信: 【我是张启灵,v我五百,带你下斗。】 在边上目睹全程的张启灵:…… 收到消息的无邪:??? 【……电信诈骗?】 虽然是个陌生的号码,但无邪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是谁发的,有些无语地回了一句。 放下手机后,无邪目光落在屏幕上,思忖了片刻,又把手机拿了起来,给这个号码设了个备注——【闷油瓶】。 张启灵眨了眨眼,望着沈瑾清,有些认真地道, “少了,五百不够。” 沈瑾清闻言头也没抬,轻笑了一声,随口应道, “毕竟是电信诈骗,骗太多不太合适~” 沈瑾清当然知道五百不够,按小哥的身价,少说也得在后面加个万啊。 说罢,沈瑾清手指微动,在屏幕上打下了几个字,给无邪的电话号码备注好了名字。 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启灵,沈瑾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把无邪两个字给删去,换成了:【有事儿打这个号码!!!】。 张启灵看着沈瑾清的动作,嘴唇轻抿,没说什么。 沈瑾清又把黑瞎子、胖子还有她自己的号码全都存了上去,这才放心地把手机递给了张启灵。 “小哥,以后你要是受伤了或者失忆了,就打这些电话就行了。” 说到这儿,沈瑾清的声音顿了一下,在张启灵的手碰到手机前赶忙把抽了回来。 看着张启灵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沈瑾清默默地打开了手机,帮他调成了老年人无障碍模式。 张启灵:…… 没办法,对于一个失忆人士来说,自己拨打电话的难度确实有点高了……沈瑾清又贴心地给他讲解了一下, “小哥看好了,你要是想打给无邪,就长摁一下1,打给黑瞎子的话就长摁2……” 张启灵抬眼望向沈瑾清,目光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会打电话。” 沈瑾清敷衍地点了点头,附和了两声:“嗯嗯,会打会打。” 话落,她又写了个字条,用胶带贴在了手机的背面,字条上是大大的几个字:【有事长摁1】 “……” 沈瑾清当然知道现在的小哥会打电话,她对他的智商从没有过怀疑,但他动不动记忆就格式化一下,这谁还能说得准啊? 放心地把手机塞到了张启灵手中,沈瑾清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厨房帮黑瞎子端盘子去了。 诺基亚,手机中的战斗机,应该够小哥折腾一阵了。 该说不说,幸好张启灵受伤的是左肩膀,不怎么影响平时的生活,即便如此,沈瑾清和黑瞎子也不可能让一个伤员干活,所以洗碗的活儿又落在了他俩身上。 “唉~” 看着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的张启灵,黑瞎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早知道受个伤回来能过得那么潇洒,他也夹喇嘛去了…… 刚思及此,黑瞎子口袋中的手机便开始振动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黑瞎子眉头微挑。 哟,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黑瞎子笑着接起电话,态度配合地简直不像话,一度令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你今天出门捡到钱了?” 电话另一边的人思索着问道。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接到活儿了应该也能算是捡钱了吧? 这么想着,黑瞎子的嘴角弯了弯,声音懒散地道, “活儿我接了,人我也能帮你找到,只不过……” 对面的人很快领会到了黑瞎子的意思,语气平淡地道, “事情办成,钱不会少你的。” 黑瞎子顿时喜笑颜开,果然,大老板的生意就是好谈啊~ 沈瑾清出来时正好看到黑瞎子满脸笑意地走出了门,不由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头看向藤椅上发呆的张启灵,语气疑惑, “他今儿怎么了这是?” 闻言,抬头望天的张启灵黝黑的瞳孔逐渐恢复了些神采,平静地回道, “他捡钱了。” 沈瑾清:……? 不是,捡钱能捡多少啊?至于这么高兴吗?他总不能是在路上捡了一兜子钱吧? 直到第二天中午,看到堆堆叠叠、铺满了桌子的一桌菜,沈瑾清才知道黑瞎子为什么笑得那么奇怪了…… 看着满桌子都是她喜欢的菜,沈瑾清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愣是没敢下筷子,就连张启灵,都有些奇怪地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对盯着他目不转睛的两人随意问道, “吃啊,怎么不吃?” 沈瑾清放下了筷子,睫毛低垂,沉声道, “宴无好宴啊……” 黑瞎子嘴角抽了抽,谁家鸿门宴是自己在家炒个八菜一汤啊? 不过既然沈瑾清这么说了,黑瞎子也就不再准备那些弯弯绕绕的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最近接了一个老主顾的活儿,事情有些棘手,需要你出手。” 沈瑾清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你能有什么老主顾……” 就黑瞎子那些东家的死亡率,沈瑾清有理由相信,他在道上的名声基本是靠着幸存者偏差……就这种尾款都几乎收不到的情况下,他还能有什么老主顾?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瑾清声音一顿,接着猛地望着了黑瞎子,眼神紧盯着他,神情认真地问道, “那我夹喇嘛的价钱……” “东家不差钱。” 沈瑾清忽地笑了,耸了耸肩,声音轻快地道, “那就没问题了,拿钱办事……你还真别说,这鸿门宴菜色不错啊~” 沈瑾清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排骨,点了点头,对黑瞎子的厨艺表达了认可。 黑瞎子笑着不说话,沈瑾清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晚上,被热了一遍的菜再次被端上了桌,沈瑾清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第二天中午,热了第二遍……第二天晚上,第三遍…… 沈瑾清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手上动作不断,几乎让她舞出了残影, “来来来,小哥,你受了伤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 “还有黑爷,做饭辛苦了,多吃一点!” “我啊?我没事,年轻人少吃点饿不死,就当是尊老了。” 张启灵:…… 黑瞎子:…… ------------ 第95章 来客 “令某液体的黏度为0.18Pa•S,当该液体通过管长为0.5m、半径为1.0Cm的管道时,管道两端的压强差为2.0*10⁴Pa——” 沈瑾清拿出了草稿纸,把书往后一翻。 “问:该液体最有可能是什么液体?” “……” 沈瑾清来回翻了三四遍,确定自己没看错,接着啪的一下把手中的习题册合上,不可思议地把封面看了又看……不儿,这哪个缺德玩意儿卖的盗版书?! “咚咚咚!”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瑾清顺势把书往边上一扔,起身去开了门。 大门被拉开,沈瑾清正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眸子,开门的动作当即一顿。 “你好,请问你找谁?” 沈瑾清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前这人,开口打了个招呼。 谢雨臣看到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也是愣了一下,微微侧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走错,这才礼貌地问了一句, “黑瞎子在吗?” 沈瑾清点了点头,侧过身,给谢雨臣让开了位置,请他进了门。 谢雨臣对着沈瑾清微微颔首,迈腿进门,轻车熟路地来到正堂内坐下。 沈瑾清看着谢雨臣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命贵福薄之人,身如飘萍啊……不过也是真贵气,那一脸的富贵相,差点把她眼都给晃了。 嘶~不对啊。 沈瑾清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这拢共就一进的一个小院,喊个人也就是一嗓子的事儿,她居然还像模像样地帮他叫人去……啧,这难得来了个正经客人,她也不自觉地正经起来了。 沈瑾清走到厨房门口,倚在了门上,见里面黑瞎子正在炒菜,张启灵背对着他正切着菜,沈瑾清忽然对自己不干活儿的行为有了些许愧疚,轻咳了一声,对着黑瞎子喊道, “外面有人找你。” 青菜刚下锅,厨房里全是油迸溅的声音,沈瑾清又把音量提高了些,朝里面喊道, “外面有个帅哥找你!” 这一嗓子让黑瞎子和张启灵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沈瑾清。正堂内,刚坐下的谢雨臣听到声音也是愣了一下,接着有些好笑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沈瑾清摸了摸鼻子,对着黑瞎子道, “外面来了个客人,说是找你的,现在人在正厅呢。” 嗯,连口热茶都没给人家倒。 没办法,他们这院子就没来过客人,自然也没备过茶。 黑瞎子不慌不忙地把锅里的菜炒好盛了出来,这才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 知道他这套宅子的人不多,能找上门的就更少了,而且,沈瑾清也不是什么人都给放进来的。 看到正坐着玩手机的谢雨臣,黑瞎子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走上前,坐到了谢雨臣的身旁, “哟,花儿爷来了。” 谢雨臣抬头瞥了黑瞎子一眼,将手机关上,目光向门外看去, “那姑娘就是你请来的高手?” 黑瞎子懒懒地应了一声, “看起来不像吗?不像也没用,谢家盘口那事儿要是连她都办不成,估计也没人能办成了。” 谢雨臣微微挑眉,显然对黑瞎子能对一个小姑娘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感到有些讶异。 门外,沈瑾清往嘴里塞了个枣,声音有些含糊地对身旁的张启灵问道, “小哥,咱俩这样栓不栓听墙角啊?” 张启灵摇了摇头, “不算,他们没关门。” 沈瑾清点了点头,觉得此话甚有道理。 她就说,跟这些老狐狸比起来她脸皮还是太薄了吧…… 关于他们口中谢家盘口的事,沈瑾清大概有了个猜测,总归是些离奇诡异的事,大约逃不脱什么冤魂恶鬼或是一些凶尸之类的东西……如果是拿把枪扫一圈就能解决的事,也没必要一定要找上她。 思及此,沈瑾清轻轻地叹了口气,虽说她真的不是专业降妖伏魔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她这项副业必须要发扬光大了。 不过,这位东家确实是极有钱且出手阔绰的,这么看来,她的身价应该还能再翻一番…… “小哥,我觉得我的身价快要超过你了……” 沈瑾清带着几分感慨的声音响起,张启灵有些莫名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嗯。” 沈瑾清撇了撇嘴,忧郁地抬头望天。 他根本就不懂…… 张启灵:…… 屋内,黑瞎子眼中带着笑意,朝门外看了一眼, “听好了吗?” 显然,沈瑾清和张启灵两人在门外的动静一早就被他察觉了,只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沈瑾清闻言干脆不在外面偷听了,直接走了进去,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至于张启灵,他就更没什么偷听被逮的羞愧感了。 看到这两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黑瞎子暗自点了点头。 很好,在素质日益提升的今天,还能这么保持本心的不多了。 谢雨臣顺势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两人,两人面上如出一辙的淡漠让他微微一愣,随后转头看向了黑瞎子,很难想象这样的三个人平时是怎么一起相处的…… 不过,想到刚才他听到的那一声叫喊……嗯,大约是人不可貌相吧。 三人互通了一下姓名,沈瑾清还等着谢雨臣递张名片什么的,没想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这就算是介绍过了。 沈瑾清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谢雨臣,之前给他开门的时候,出于礼貌,她没有盯着他看,只不过是职业病作祟,见到他的一瞬间便不自觉地开始望气,现在倒是正好可以仔细看看这位谢家当家人。 当然,也不能如此直白地盯着人家看,沈瑾清很有分寸地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清肌莹骨能香玉,艳质英姿解语花。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一张脸才配得上解语花这个名字吧……沈瑾清暗自想着。 就是命运也忒多舛了些…… 谢雨臣感受到了沈瑾清的目光,不过他从这个女孩的目光中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只有惊艳和欣赏。 谢雨臣垂下眼,轻轻地扯起了嘴角,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既然人已经进来了,谢雨臣也就把他来的目的告诉了他们。 谢家的产业遍布极广,在不少地方都有盘口,这次出事的就是其中一个。 事情发生在四天前,据盘口内的谢家伙计说,他们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四天前的晚上,当时一个伙计起夜时恰好看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个人,以为也是个起夜的,拿手电一晃,果然见是个熟人在那儿蹲着,也就没管那么多,大晚上的被吓了一大跳,他骂骂咧咧了两句,随即便回去继续睡觉去了。 但事情到了第二天早上,陡然变得离奇了起来。那个灌木丛中的人被找到时,已然是一具死尸。 那具尸体跪倒在地,表情极其肃穆虔诚,只不过配上他身上贯穿胸腹的一道巨大伤口,这样的虔诚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诡异的还不止于此,那具尸体身上所有的器官全都散落在四周,地上却没有任何的血迹。剖开身体的刀握在尸体的手上,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死死地攥着他自己的心脏。 种种迹象表明,是死者自己剖开了自己,又自己将自己的内脏扯了出来……如果说到这一步,还只是有些诡异,那么尸体的身上和四周都没有一滴血,就让这件事带上了几分灵异的色彩。 直到此时,那个伙计才反应过来,前一天晚上在灌木丛中的那人根本不是蹲着,而是在跪着,而他骂了好几句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也是因为那时的他已经成了一具死尸了…… ------------ 第96章 谢家 沈瑾清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这么听起来,这事儿还真有点棘手啊。 谢雨臣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跟黑瞎子约好了出发的时间,看着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沈瑾清,便没有打扰她,对着张启灵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起身便打算出门。 “等等!” 沈瑾清突然出言拦下了谢雨臣的脚步。 见谢雨臣回身疑惑地看着自己,沈瑾清朝门外看了一眼,虽然入春了,但这时节天黑得还是很早,此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沈瑾清顿了顿,开口问道, “外头下雨了,花儿爷带伞了吗?” 谢雨臣不知道沈瑾清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沈瑾清轻叹了一口气, “月黑风高夜,光带了伞可不够啊……” 闻言,黑瞎子面上挂着的笑容收了起来,望向沈瑾清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谢雨臣一瞬间便明白了沈瑾清这话是什么意思,神色当即冷了下来,拿起手机给手下人打了一通电话,挂断电话时,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中的杀意更甚。 见谢雨臣往外走,黑瞎子起身跟了上去。 “总不能让老板亲自开车回去吧~” 黑瞎子笑着找了个说辞,在谢雨臣的默许下坐进了驾驶座。 站在檐下看着两人离去,沈瑾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喃喃道, “小哥,要是族中有人不服你,总想着杀了你夺权,你会怎么办?” 张启灵眸光微动,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张家不会。” 好吧…… 沈瑾清无奈地往身后的墙上一靠。 张家确实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从前张家分崩离析之时,族长之位是个烫手山芋,他们脱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抢?到了如今,张家想要振兴,就需要一个精神领袖,还有谁会比被张家视为信仰的“起灵”更适合呢?他们盼着族长回归还来不及呢,自然更加不会去夺权了。 在张家那种洗脑式教育下,想要出几个“奸臣”还真挺难的……但谢家不一样。 在中国,几乎任何一个大家族都逃不过宗族的桎梏,这种古老的家族观念几乎是以捆绑的形式将一个家族的人连结在了一起。 在家族内部自然形成了与世俗和法律都不相关的另一套秩序,亲缘和血缘在某种程度上凌驾在了法律之上,在这样的内部社会中,地位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血脉的远近和辈分的高低,这也就给了那些大长辈们作威作福的资本。 张启灵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转头望向沈瑾清。 沈瑾清看出了他的意思,两手一摊, “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既没当过家主也没当过族长……不过,只要肯狠下心来,应该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吧。” 只不过像谢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简单地割割肉就行了,要想把那些心怀二心的人都解决掉,只怕是要动动筋骨了。 再次听说谢家的事是从黑瞎子口中。据说那晚回去的路上有一起车祸,交警把路给封上了,他们只能绕道走,车子刚开到荒僻处,便有车朝着他们撞来,将他们逼停,接着又突然出现了好几辆车,把他们堵得死死的,车上下来了数十人,手上拿着各种武器,显然是打算下死手的。 可惜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雨臣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早早便守在了那里。 沈瑾清看着完好无损的黑瞎子,大概也猜到了结果。 果然,那帮人最终落在了谢雨臣手里,无非也就是两个下场,死,亦或是生不如死。 黑瞎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扔给了沈瑾清一把枪。 “嘶——” 沈瑾清看着这把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无邪在黑市买的那种老款的手枪,也不是什么自制的土枪,看这枪的精致程度,绝对是正儿八经的管制品,而且还是管制地最严格的那种。 沈瑾清沉默了一瞬,把枪小心地揣了起来。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可是北京啊! 因为这次接的是谢家的活儿,东西都是由谢家准备,沈瑾清他们也不需要带什么东西,所以时间定得也比较紧,第二天一早就得出发。 沈瑾清若有所思地望向张启灵, “那小哥怎么办?” 总不能把伤员一个人扔在家吧?尤其这个伤员的生活自理能力还很成问题,最关键的是,这个伤员还很能跑。 黑瞎子和沈瑾清相对而视,显然是想到了他一声不吭地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模样,一时有些沉默。 “不用。” 不用管他。 张启灵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闻言,沈瑾清的面色更冷峻了几分,终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沈瑾清对着黑瞎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潘家园。 王胖子跟张启灵对视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饿吗?” 张启灵想到在西沙船上的那顿鱼火锅,点了点头。 胖子嘿嘿一笑,站起身来,一边往身上套着外套,一边对着张启灵道, “走着,今儿买点大鱼大肉,让你好好尝尝胖爷我的手艺!” …… 另一边,黑瞎子和沈瑾清已经坐上了去往谢家盘口的车。 开车的自然是黑瞎子,沈瑾清往车座上一靠,想到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随口问了一句,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谢雨臣缓缓睁开了眼,轻声道, “蓝田。” ------------ 第97章 扎堆 凌晨十二点,西安。 无邪和老庠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夜排档坐了下来,点了几瓶啤酒,要了份炒馍,一盘子盐水花生,又要了几十串烤串,坐在露天的座位上便喝了起来。 西安的夜市极其繁荣,即便这个点儿了,大排档内仍有不少人。邻桌的几个本地人几瓶酒一下肚,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无邪端起杯子喝了几口酒,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旁边那桌人的身上。 毕竟走南闯北了那么多年,他又是个古董商人,作为千年古都,又是全国最大的几个古董交易市场之一,有几个搞古董的没来过西安?一来二去,他现在对关中口音倒是熟悉了起来,那几人的话此刻一句不落地进了他的耳。 “今个倒霉很,沃山里出辽人命官司咧,叫人给围起来了,屁也莫捞着,沾咧一身滴晦气!” 边上人闻言赶忙左右看了看,捂着那人的嘴让他小点声。 那人虽然喝多了,倒也还没醉,此时还有一些理智,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瞬间压低了声音。 好在无邪的耳力还算不错,把事情的大概也听了个明白。 这一行人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不过他们做的却不是正经古董,而是古董做旧。 一般这种生意都是要照着真货来做假的,但那些出了名的文物他们不敢也没那个技术伪造,最好的就是那种刚出土的土货,照着真的做一批假的,一块儿混进市场,要是技术够细,真真假假的也就很难看出来了。 因此他们也少不得要跟一些盗墓团伙打交道,一般的盘口隔一阵儿便会把新收到的货出掉,他们也会定期去那些盘口淘货。 但这次却遇着了一件晦气事,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的骚。那盘口死了人,据说死状极惨……他们干这个的多少都有些忌讳,遇到这种事本就晦气,现在人家把盘口封了,他们更是被坏了财路,这才跑这儿喝闷酒来了。 无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在他身后响起, “帅哥大晚上一个人在这儿喝酒啊?” 沈瑾清动作自然地拉开了无邪旁边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语气随意地像是在唠家常。 “……” “你瞎啊?这儿还有个人没看见啊?” 老庠望着沈瑾清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怔愣了两秒,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瞪向她。 什么意思?他不是人啊?! 沈瑾清转头对上他愤怒的眼神,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情,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 不是没注意,只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也的确不能算作是“人”了。 沈瑾清从他的身上看不到半分生气,也不见他沾染半点因果……一种不能算是人甚至不算是生物的特殊存在?沈瑾清饶有兴致地在老庠的身上多盯了一会儿。 老庠抱着胳膊向后一躲,一脸警惕地望着这个盯着他看的人。 “哥们,你看看咱俩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你更像坏人吧?” 沈瑾清见他这样没忍住笑出了声,转头又招呼了一声店老板, “不用找位置了老板,我就坐这桌就行了。” 接过老板递来的饮料,沈瑾清道了声谢,就在另外两人的目光中自顾自地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无邪这时候才有功夫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沈瑾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饮料,长叹了口气, “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简单来说,就是接了个活儿,赶巧了。” 老庠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 “……你俩认识?” 无邪瞥了他一眼,难不成他还真以为人家大晚上的跑来跟他们搭讪啊? 老庠:…… 他上哪儿知道去?他又没被搭讪过! 沈瑾清目光在旁边那桌人身上扫过,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感兴趣?” 无邪不置可否,沈瑾清笑着继续道, “知道出事的是哪个盘口吗?” 没等无邪回答,沈瑾清先一步开了口, “是谢家的盘口,死的是你发小的手下。” 怕被别人听到,沈瑾清特地说的杭州话,可惜她只会听不会讲,杭州话学得有些蹩脚,此刻也不愿再多说。 无邪端着酒杯的手一颤,拧眉望向沈瑾清, “小花也来了?” 沈瑾清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止你发小来了,你师父也来了呢。 他们一行人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其他人一路颠簸,此时都去休整去了,只有她,因为晕车的毛病,一路上几乎都是睡过来的,这会儿反倒精力充沛,自己出来逛夜市来了,谁知道那么巧,正好就遇见了无邪他们…… 老庠望向沈瑾清的目光越发警惕了起来,这人他之前从没听无邪提起过,此时突然出现,看这样子,她还跟谢家家主认识…… 沈瑾清没理会老庠的态度,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东西,该说不说,这家的烤串的确不错,用的都是明火烤肉,外脆里嫩,一口下去直飙汁水,她抬手又招呼老板加了二十串。 “这顿你请嗷。” 沈瑾清语气随意地知会了无邪一声。 反正他还欠她工资没还呢,她正好也跟王蒙学学,试试这公款吃喝的滋味。 无邪翻了个白眼,也拿起烤串吃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瑾清说的这些话,他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地强烈了…… 看到无邪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沈瑾清放下签子,拿起纸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道, “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一下。” 无邪被沈瑾清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望向她。 沈瑾清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有一伙人在跟踪你们。” 无邪这下是真有些震惊了,不仅是因为他被人跟踪了,更重要的是,那伙人能逃过他的眼皮,却能被沈瑾清如此轻易地点破…… 不是吧,这小屁孩去学个艺还学进化了?他娘的,这世界还真是他们年轻人的?! “汪家人?” 虽然不确定跟踪他的是什么人,但无邪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汪家人,理由也很简单,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除了汪家,还能有什么人找他的麻烦? 沈瑾清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笑非笑地盯着无邪,直把他看得有些发毛。 “是张家人。” 沈瑾清也觉得有些纳闷,没道理啊,张家人怎么会在这时候找上无邪? 不过也幸好是张家人,感谢老张家的麒麟血,身上的气息简直跟脑门上顶了灯泡似的,让沈瑾清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们,顺藤摸瓜,自然而然地找到了不远处的无邪……形势一目了然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无邪。 “啧,您老在杭州都干什么了?把张家人都招过来了?” 沈瑾清咂吧了一下嘴,有些感慨地问道。 无邪更是无语,他上哪儿知道去?老张家能有什么正常人,他这种文明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想法?现在好了,扎堆地全都跑到这儿来了。 现在的情形,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真他妈的乱!他妈的真乱!! 老庠也是一副傻眼了的模样,他从无邪那儿听说过张家的名号,知道这帮人不是好惹的,这会儿也有些烦躁。 老庠一副牙疼的模样, “靠,老子就回来看两眼,怎么就遇到这么多破事?老无,你这身上说不定真有什么讲究,不行回头还是找个寺庙道观什么的看看吧。” 无邪斜了他一眼, “上一边放屁去,我还是受害者呢。” 沈瑾清摇了摇头, “别费那劲了,这是天生的,看都看不好的那种。” 一般来说,像无邪气运这么深厚的人,或是官运或是财运,至少有一样是亨通的,但他这种……只能说气运全用来保命了。 毕竟回回九死一生,还回回都能生,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无邪:…… 沈瑾清吃饱喝足,该说的也都说了,还顺手给他们指明了张家人的方向,一抹嘴,拍拍屁股便打算走人了,走之前还找老板打包了一份炒馍和几十串烤串,一并算在了无邪的账上。 沈瑾清走后,不远处的另一家夜排档的门口,一个人缓缓抬起来头,朝着无邪那边看了过去。 刚才那女孩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饶是他对自己藏匿的功夫有信心,心里也难免犯起了嘀咕。 那人不会发现他们了吧? 张海客不敢赌,所以他一直避免与那边对视。当然了,他不知道他在沈瑾清眼里就跟身上装了探照灯似的,他抬不抬头都不耽误沈瑾清看到他…… 就在这时,一只手蓦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哥们,长得挺眼熟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张海客一回头,正对上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 第98章 又出事了 张海客觉得他真是流年不利,刚遇到一个疑似发现了他的女孩,这会儿更是直接让人抓包了。 不过,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身后,这种实力的人于现在的他而言绝对是麻烦,大麻烦…… “正常,大众脸。” 张海客语气平静地回道,顺便把肩膀上的那只手给挥了下去。 黑瞎子将面前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笑意更浓, “倒也是。” 本来是看沈瑾清这么久都没回去,怕他那学艺不精的傻徒弟出事,这才出来看看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不仅找到了和无邪他们一块儿的沈瑾清,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假无邪……黑瞎子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张海客的手。 见黑瞎子没有其他的动作,张海客起身就打算走。 他们这一趟是有事在身,能不横生波折是最好……但很显然,黑瞎子不是这么想的。 张海客刚转身,便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风声,千钧一发之际,赶忙就地一滚,躲过了黑瞎子的一击。 在地上稳住了身形,张海客眼神阴狠地望向始作俑者,黑瞎子倒像是有些可惜的模样,面带遗憾地啧了一声。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无邪他们,老庠朝着打斗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张海客那张脸,顿时浑身一僵,当即便转头将无邪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嘶——” 老庠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无邪倒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 长着这张脸的脑袋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个了,好歹张海客还是活的,比那些放在盒子里的脑袋好多了。 那边两人过了几招,很快边上就围起了一圈人,挡住了无邪他们的视线。眼见着再打下去就要招来警察了,黑瞎子及时收了手。 就张家人的那一套功夫,他闭着眼都能看出来。 没理会面前这人眼中的怒意,黑瞎子漫不经心地道了个歉, “你看看,认错人了不是?没办法啊哥们,你这大众脸长得跟一个欠我钱的小子太像了……这样,我自罚一杯。” 说罢,黑瞎子开了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口,回头对张海客笑了一下,然后一边喝着酒,一边朝人群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当然,这酒拿的是张海客桌上的,最后结账的肯定还是他…… 不过这时候该考虑的也不是这些了,没理会身旁这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张海客连忙朝无邪的方向望去,果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见没热闹看了,边上的人群很快便散了,张海客站在原地,有些烦躁地点了根烟。 “别抽了,我都快戒了。” 边上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张海客循声望去,一张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出现在眼前,此刻正倚在一旁的墙上,皱眉望向他。 既然要模仿他,怎么连消息都不更新一下?难道他戒烟的决心还不够明显? 无邪稍稍怀疑了一下自己,但很快就把这种想法从脑中甩开。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无邪没有让别人惦记的习惯,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跟着他,不如直接把事情解决掉为好。 当然,不是把人解决掉。不管是出于对两人实力的考虑还是对闷油瓶那边的顾及,无邪都不会对张海客下手。 所以现在—— “聊聊?” 无邪朝张海客歪了歪头。 …… 沈瑾清刚回到招待所便看到了坐着等她的谢雨臣。 特意在等她? 沈瑾清微微蹙眉,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见沈瑾清回来了,谢雨臣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上的手机递给了她。 沈瑾清接过手机,顺手把她打包回来的烤串和炒馍给了谢雨臣, “尝尝,他家的味道不错。” 谢雨臣倒还真有些饿了,趁着沈瑾清看手机的时间,顺手拿起几串烤肉吃了起来。 手机里的内容很简单,是谢家伙计发来的消息,简单来说,就是盘口里又死人了。 没错,就在他们到达西安的这一晚,一模一样的死法,只不过这次的尸体发现得比较及时,没有等到天亮才被发现。 沈瑾清眉头紧皱。她知道,这事儿麻烦了。 本来只有一例的话,还能说是偶发事件,但现在新的受害者又出现了,保不齐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指不定哪天那盘口就死绝了。 死绝了?啧,多惨烈的词…… 沈瑾清放下手机,转头看向谢雨臣,想看看他的态度。 “还行,就是孜然有点多。” 谢雨臣放下手中的签子,神色淡然地评价了一句。 沈瑾清一下子就笑了,得嘞,大老板都不急,她急什么? 就这么会儿,黑瞎子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这大晚上的,你跑哪儿去了?” 沈瑾清还真不知道黑瞎子出去了,她以为他在上头睡觉呢,刚才还疑惑出了这事儿干嘛不把黑瞎子叫来。 黑瞎子一坐下便把桌上那碗炒馍捞了过来,闻言瞥了沈瑾清一眼, “没良心的,还不是怕你在外头出事?” 沈瑾清眼睛猛地瞪大,天爷啊,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难道他以为她在外面能比在他手上更危险?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有点身手傍身的吧?在家他把她扔给小哥,让他俩对打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开始心酸了…… 如果一个侠客在初学剑术时身边就围绕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样的人物,那估摸着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打压到道心崩碎。 沈瑾清自觉心态还算不错,不至于道心崩碎,但回回在小哥手下撑不过两招时,也还是怄得心脏疼。 更可怕的是,她知道这还是放了水的结果。张启灵并不想伤她,如果他抱着一击毙命的想法,恐怕沈瑾清早死八百回了。 至于黑瞎子……就他丫的下手最黑! 望着黑瞎子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沈瑾清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他两眼。 难不成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算了,这也算是黑瞎子难得的好心了,要是真按他的说法,倒也算是个正当理由。 沈瑾清拿了双筷子递给了他,谢雨臣把盘口出的事跟黑瞎子说了一遍。 黑瞎子吃着碗里的炒馍,胡乱地点了点头。就算出事了,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的,今晚也没办法赶过去,更何况,就算惹了再凶的东西,也不能这几个小时都等不了吧? 要是盘口里的那东西真打算灭门,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天才杀第二个人。 沈瑾清觉得这话言之有理,果断到招待所的后厨要了个碗,让黑瞎子划拉了半碗炒馍给她。 看他吃得太香了,她也饿了…… 谢雨臣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了,对他而言,其实睡不睡的意义也不大了,起身便打算回房间。 沈瑾清见状赶忙出声把他拦了下来,然后在两人奇怪的目光中,打开桌上茶壶的盖子,光明正大地倒了包药粉进去。 沈瑾清晃了晃茶壶把药粉摇匀,拿起杯子倒了杯茶,就这么递给了谢雨臣。 “喝吧,花儿爷。” 谢雨臣:……? 黑瞎子张大了嘴,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今儿真是开了眼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下药这么嚣张的…… ------------ 第99章 算不出来 沈瑾清像是没看到黑瞎子和谢雨臣的表情似的,神情坦荡地把杯子往谢雨臣处递了递。 谢雨臣接过杯子没有说话,眼神直白地望着沈瑾清。 沈瑾清笑了笑, “放心,不是毒。” 虽然这药无色无味,遇水即溶,符合一切优质毒药该有的特性……但是! 她一个知法懂礼的新时代好少年,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呢? 沈瑾清拿起另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神态自若地喝了两口, “无色无味,好药。” 黑瞎子把掉落在桌上的筷子又捡了起来,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无色无味,谁家好药还配备这么个功能? 谢雨臣倒是没什么反应,端起茶杯直接将杯中茶饮尽。 沈瑾清见状面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放心,这药贵得很,没什么副作用,对身体绝对是利大于弊。” 无色无味是因为这是给小孩喝的,没什么副作用是因为这药是她师父特意为她准备的……细数下来,这药除了贵,还真没什么缺点了。 幼时初学艺,第一次感受到身旁的阴物,她吓得不敢睡觉,搂着她师父的胳膊不撒手,即便这样,半夜也时常被惊醒。 师父口中念叨着他这是捡了个讨债鬼,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磨着药粉。初冬的阳光洒下,晒得她暖融融的,沈瑾清就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她师父忙上忙下,嘴上好话说了一箩筐: “师父,你看你徒弟我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挣大钱的。” “等我长大,就给你买个大房子,院子里带游泳池的那种!再买辆好车,天天带你出去兜风!” “等我有钱了,您老也喝点好酒好茶。到时候进店里,咱们就挑最贵的的拿,便宜的咱看都不看一眼!” “……” 她师父被哄得嘴角压都压不下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还非得嘴硬, “切,人小鬼大,天天就说这好听的哄我,你师父难道还用得着你养?” …… 记忆回笼,沈瑾清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她师父要是知道她现在随便接个活儿都要几百万,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虽然这钱的来路多少有点不正…… 沈瑾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夜深了,明天还有的忙活呢,花爷早点休息吧。” 一路十几个小时,沈瑾清就没见谢雨臣睡过,看他这样子,至少二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了……说实话,谢雨臣还能维持如今这个精神状态,完全是靠他强大的意志力撑着。 谢雨臣明白沈瑾清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领了这份情,朝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走上了楼。 有些事无需说出来,心领神会即可。 听到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沈瑾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满脸的肉疼, “就这么一杯,几万块没了。” 就这还是按03年的物价来算的…… 黑瞎子拿着筷子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目光落在了那个茶壶上, “……你那药粉是黄金磨的?” 就是黄金也没那么贵啊! 沈瑾清瞥了他一眼,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副药几百万,你以为呢?” 就那么一小包就得几十万,她现在还剩着的那些药都还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她自己可没钱配,况且,原料稀有,也不是每一味药材都能找得到的。 小时候不知道,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时囫囵下肚的每一碗药都是钱堆出来的。 难怪她师父说用不着她养老,合着是真有钱啊…… 沈瑾清抱着不能浪费的态度,跟黑瞎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把一壶茶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地上楼睡觉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用药过量的缘故,沈瑾清这一觉睡得反倒格外的不安宁。 具体表现为,她梦到她被一个恶鬼撵了三条街……按说也该是她撵鬼才对,武松还能被老虎追着跑不成?但偏偏梦里那死鬼她还真就奈何不了。 而且那鬼还不追别人,一群人里专挑她一个欺负。沈瑾清只记得她边跑边骂,这辈子的素质都毁在这梦里了,一人一鬼就这么在她梦里跑了一宿。 沈瑾清一边疲惫地揉着脑袋,一边朝楼下走去。 她不是多梦之人,何况是这么奇怪的一个梦,很难让人不多想。临出门前她卜了三卦,卦象各异,她便知道,这回怕是不能善了了,谢家盘口里的那个东西恐怕是个硬茬子。 跟沈瑾清的疲惫不同,黑瞎子和谢雨臣倒是格外的精神。 谢雨臣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醒来时没有靠安眠药入眠的不适,只有完全的放松。 “这药本来就不是安眠药。” 沈瑾清半趴在桌子上,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灵台清明,心无挂碍,自然睡得好了。” 看着沈瑾清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黑瞎子挑了挑眉, “怎么了这是?半夜做贼去了?” 沈瑾清没好气地白了黑瞎子一眼,干脆把她在房内算的那三卦跟桌上几人说了一遍,至于是否还要去,那得看东家的态度。 一时之间,沈瑾清、黑瞎子还有那几个解家伙计全都看向了谢雨臣,在众人的目光中,谢雨臣面色如常,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沈瑾清平静地收回了目光,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虽然现在这时候的九门已经没有老九门时那样重的江湖气了,但一个义字还是绕不过去的。 人家跟着你混,你眼睁睁地看着盘口被灭,伙计死绝,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你?况且谢家的情况还那么复杂,这事难保不会被人拿出来作为攻讦谢雨臣的借口。 桌上那几个伙计明显松了口气,开始主动活跃起气氛, “这卦不是没算出来嘛?也不一定就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 “就是,说不准还是什么好事呢……”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那个伙计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对于他们的质疑,沈瑾清倒是没什么不满。这年头算卦的都已经被打入江湖骗子的行列了,九门中的人能信她三分都还得多亏当年那位齐八爷打下的名声。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算出来,只不过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她不能确定,那个代价她是否能承受得起…… 一行人吃过早饭便坐上车朝谢家盘口赶去,沈瑾清趁着车上这点时间又补了会儿觉,下车的时候倒是稍微精神了点。 “花爷!” 刚一下车便有几人迎了上来,看他们眼下挂着的黑眼圈,应该是一晚上没睡一直在等着他们过来。 打头的那个人沈瑾清叫他老谢,老谢在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的一瞬间就露出了那种谢天谢地的表情,沈瑾清一下子便知道了,事情也许比他们想得还要严重一些。 沈瑾清轻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这好像有点失算了啊…… 几乎是一刻也等不得,老谢立刻带着他们几个去了“案发现场”,因为太邪性,那里已经被他们用铁皮围了起来。 两个死者一模一样的诡异死法,死在同一块地方,可不邪性嘛? 直到围着尸体的铁皮被拆开,沈瑾清终于知道为什么盘口里的这些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 第100章 石像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死者的死状凄惨,但是亲眼看到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沈瑾清看着地上已经没了人形的两具尸体,表情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地上散落的器官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不明物体模样了,两具人尸也都已经变得干瘪,褐色的皮肤崩在骨架上,腹部的伤口因为皮肤的萎缩被扯得如黑洞一般,一眼就能看到空洞的腹腔……就这副场景,完全是在挑战人类的忍耐极限。 沈瑾清强压下恶心的感觉,平心而论,干尸比半腐的尸体好看多了。 佛语中曾对人尸体的丑恶形相作出九种观想,青瘀、脓烂、虫啖、膨胀、坏烂……跟那些流脓腐烂的尸体相比,这两具似乎也没多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不说这其中一具尸体才死了一个晚上,即便是另一具死了一个星期的,也不该是这副样子吧? 在场之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虽然是抱着保存案发现场的想法没有将这两具尸体下葬,但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变成了这副样子,他们一时也是难以接受。 沈瑾清叹了口气,索性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合上眼,轻声默念着经文。 死得如此惨烈,若不送一程,难保不会变成厉鬼什么的…… 再睁开眼时,沈瑾清被眼前这帮人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什么鬼?都盯着她看干嘛?!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帮人的眼中明晃晃的就四个字:大师求解! 尸体放这儿一晚上就变成了这样,要说没什么古怪谁信啊?毕竟是被特地请来的专业人士,他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沈瑾清了。 沈瑾清站起身,拧眉望向那两具像是被某种邪功吸食了精血的尸体。黑瞎子凑近尸体仔细察看了一番,转头对沈瑾清和谢雨臣点了点头, “就这几天死的,时间没问题。” 尸体没问题,死亡时间也对得上,那么问题来了,这种非自然现象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献祭。” 沈瑾清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除了献祭,她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一个大活人虔诚地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内脏挖出…… 当然,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法献祭活人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宗教。 沈瑾清心下有些烦躁,人对自己最擅长的能力都会有依赖,就像黑瞎子依赖他的眼睛,无邪依赖他的脑子……当然,他俩还是有区别的,黑瞎子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他的眼睛,但无邪应该不会觉得有一天他会变成弱智。 沈瑾清当然也是依赖自己的能力的,但这能力如今乍然失效,她难免烦闷。对于算不出来的东西,她多少会感到一些忌惮。 沈瑾清啧了一声,她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很适合点支烟立在原地慢慢思考,可惜了,她不抽那玩意儿。 没理会自己刚才说出的献祭二字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沈瑾清手指向前一伸,指向那两具尸体的身下, “下面有东西。” 献祭总要有个献祭的对象吧,荒郊野岭的,既没有祭坛,也没有神像,他们能献祭给谁?很显然了,献祭的对象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不止地上的血没了,这两人全身的精血都被吸尽了……沈瑾清眼神幽暗地盯着他们身下的泥土。 沈瑾清的话落,一群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她身后的谢雨臣身上,谢雨臣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随意吩咐了一声, “挖!” 话音落下,盘口内的人瞬间忙活了起来,把那两具尸体移开,拿起铲子就开始挖了起来。 沈瑾清就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待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以至于此刻的她沉默地有些怪异。 “挖到了,真的有东西!” 谢家盘口里的都是好手,打盗洞的手艺全都没得说,挖坑对他们而言更是轻松,不一会儿就挖到了东西。 沈瑾清不仅没有感到放松,反而面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她走上前去,人群自动为她和谢雨臣让开了一个位置,蹲在那个两米深的大坑旁,沈瑾清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怪异的石像,虽然有点褪色,但还是能看出石像面上的凶相,有点像是城隍庙中的地狱塑像。但这个石像的面目更加狰狞可怖,不像是神像,倒像是什么魑魅魍魉,连带着面上的笑都让人无端感到几分阴冷。 “这是什么像?” 老谢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既不是佛像也不像是道像,看着也不是这边的地方神……果然用活人血祭都是邪教! 沈瑾清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了, “苯教神,这是苯教的神祇。” 沈瑾清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谢雨臣看出了沈瑾清的不安,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抚了一下。 沈瑾清偏头瞧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的确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不止是她,黑瞎子望着那个石像的神色也有些奇怪。 这个石像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了,但毫无疑问,那是段极恐怖的回忆,恐怖到他的大脑自动模糊了那段记忆,恐怖到让他此刻都不愿再回想…… 在这样的情况下,黑瞎子仍然笑了出来。他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东西,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逃不掉。 “苯教?” 老谢有些疑惑,显然对此并不了解。 苯教的活动范围基本集中在西藏地区,后来佛教入藏,在两教的斗争和融合中,苯教一度衰落,如今在藏区也没有多少信徒了,所以谢家盘口内倒是有人听说过这个教派,只不过都不怎么了解。 沈瑾清没理会这些人面上的困惑,继续解释道, “原始苯教把世界分为了三个部分,即天、地、地下。天上的神名为‘赞’,地上的神叫作‘年’,而地下的神——被称为‘鲁’,就是我们常说的龙。” 显而易见,这个从泥里挖出来的神像与传说中的地下之神‘鲁’有脱不了的干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沈瑾清知道,跟‘鲁’比起来,这个神像只能算得上一碟开胃小菜,正儿八经要人命的东西还在后头呢…… 沈瑾清一跃跳入坑内,伸手朝边上的解家伙计要来了一个铲子,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高高举起铲子,朝着石像用力砸下。 这是个极鲁莽的动作,边上人来不及阻拦,就见石像的脖颈被整个截断,头颅倒下,汩汩鲜血从石像中流出,带着腥臭的浓重血腥气瞬间涌入所有人的鼻中。 谢家伙计没忍住向后退了半步,沈瑾清盯着脚下的鲜血若有所思。 倒在地上的石像头颅沾了血,脸上的笑似乎又扩大了几分,显得格外的妖异诡谲。 黑瞎子站在地面上向坑内望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见到沈瑾清的嘴巴似乎动了几下,像是在说着什么。 看表情,应该是在骂街…… 果然,下一秒,沈瑾清抬头望天,大骂了一句, “靠!” 谁脑子抽风把大BOSS给放出来了?!你丫的天道到底管不管啊?你们家程序出bUg了你知道吗!! 稍稍发泄了一下情绪,沈瑾清转头朝坑边的谢雨臣和黑瞎子望去,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谢雨臣看了看沈瑾清的脸色,对她口中的好消息持有怀疑态度。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好消息的样子…… 坑底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黑瞎子蹲下身来瞧了两眼,摇头啧啧了两声, “大凶啊……算了,先来个好消息吧,先甜后苦。” 沈瑾清微微挑眉, “好消息是,这个东西我认识,危险性极高,但我恰好有解决的办法。” 要早知道是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她在家就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而不是傻不乐呵地就这么跑过来……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松了一下。 很显然,他们面对这么诡异的场景心里也是犯怵的。就算是面对血尸,好歹还能真刀真枪地上去干一场,但这种阴邪的东西,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对付。 唯有谢雨臣,闻言面上表情未变,反而更严肃了几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 沈瑾清笑着晃了晃手腕,不知何时,那里缠上了一根红得发黑的线,跟她的手腕黑白相印,无端地透着几分邪气, “坏消息就是,来不及了。” ------------ 第101章 继续挖 所有人后知后觉地抬起自己的手一看,一条红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手腕上,背后一阵凉风吹过,众人顿觉头皮发麻。 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试图去扯断那条红绳,但这显然是无用功,沈瑾清没有阻拦,等他们全都平静了下来,终于有人想起沈瑾清刚才说的话。 她刚才说,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瑾清身上,眼含希冀。 沈瑾清却抬头望天,避开了他们的眼神。 她总不能说这个鬼东西只是前菜,他们真正要硬刚的其实是幕后大BOSS吧? 这话说出来动摇军心呐~ 好在,事情的发展已经等不及她犹豫了…… 地上沾血的头颅忽然滴溜溜转了起来,沈瑾清见状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铲子,一铲下去,碎石飞溅,石像头颅彻底碎了开来,只有那双眼睛,还一直在死死盯着将它砸碎的沈瑾清…… 看着这一地狼藉,沈瑾清无奈地扶了扶脑袋,给边上围着的人们解释了一下, “别担心,这东西不难解决,只不过在这下面还有别的东西,还得继续往下挖。” 说罢,沈瑾清让他们去准备铁水和一些其他工具来,要把这个石像彻底封住,又圈定好了位置让他们再挖一个坑,把这鬼东西埋下去。 沈瑾清天生五官锐利、气质冷淡,只是平时脸上都是挂着笑,也没人注意到,这会儿她刻意绷紧了脸,倒是格外能唬人。大约是信奉高人都是有脾气的,沈瑾清一顿指挥下来,众人反而更加信服了,一时间,盘口众人竟然真的乖乖听话了起来。 谢家盘口的人很快分好了工,一部分人继续往下挖,一部分人去烧铁水去了。 沈瑾清从坑里出来后,走到了谢雨臣和黑瞎子面前,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开口道, “事情大条了,这东西盯上我们了,如果今晚不能把事情解决,入夜后盘口内还会死人。至于这次会死多少人……我也无法确定。” 真死绝了也说不定呢?沈瑾清觉得他们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撕破脸了,那边会下死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谢雨臣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红绳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抬眸望向沈瑾清,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一点小技术手段,这东西你们本来也看不见。” 沈瑾清神情散漫,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要么破釜沉舟,一劳永逸;要么静静等死,等待着头上悬着的那把剑落下。 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人类的劣根性会被无限放大,她必须保证这些人不会给他们的行动拖后腿。 谢雨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那个大坑中, “如果下去的话,存活率是多少?”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一道无足轻重的数学题,沈瑾清闻言眯着眼笑了出来, “存活率?嗯,让我想想……比九死一生稍微凶险点吧。” 想了想,沈瑾清觉得还是得让他们有个清晰的认知,于是给面前两人打了个比方。 她下巴朝黑瞎子的方向抬了抬, “如果说这位是东方不败……” 黑瞎子笑了一下,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在手中随意地抛着,眼睛紧盯着沈瑾清,让她继续往下说。 沈瑾清的眼神只是随意地在黑瞎子身上扫过,像是没感受到他的威胁一般,但嘴上却是实诚地转了个弯, “如果说我们黑爷是独孤求败——” 黑瞎子笑着把手中的石子往边上一扔,沈瑾清一口气把后半句也说了出来, “那下面那东西就是如来佛祖。” 简单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俩之间少说还差了几十个孙猴子。 说完,沈瑾清报复般地把脚边的石子往黑瞎子身上踢,被他一闪身躲过,反过来又朝她砸了两个土块。黑瞎子的准头很好,两个土块都砸中了沈瑾清,有一个土块从领口掉进衣服里去了,沈瑾清在原地蹦跶,试图把土块从衣服里抖落出来。 谢雨臣闻言微微敛眉,那确实是很棘手的情况了……再一抬头,正好看到这两人幼稚的行为。 谢雨臣:…… 挺好,至少他们这会儿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态,没有对接下来的行动失去希望。 谢雨臣的心态很快被调节好了,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慌乱和绝望的感觉了,他只是习惯性地将事情拆解,然后不断思索,为每一种可能都思索出一个应对之法,这样就能让事情在他既定的范围内进行着,不会超出他的可控范围…… 同理,如果一个人从出生以来的每一步路都在他人计算之内的话,那这个人的一生都不过是循着别人规定好的路线进行,说来有点瘆人,但事实上无邪就是这么过的。 将范围扩大、时间线拉长,如果所有人、所有事都能顺着某个人既定的路线进行,那整个历史,都不过是背后之人手里的玩具、是任他们随意涂抹的画本……这听起来好像更瘆人了点,但事实上,张家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控制着整个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看,试图挑战“强权”的汪藏海似乎才应该是正派人物,只不过他想要的不是推倒强权,而是取代强权……汪家的运算部门目的就在于此,在庞大的运算下,所有人都是可以被他们控制的蝼蚁。 沈瑾清把土块抖落出来后,拍了拍自己身上被砸出的印子,很实诚地对着谢雨臣道, “我之前说我有解决的办法,其实也不过是能保全我一个人的性命罢了,至于你们……情况有些复杂,但我能说,这下面的形势于你俩而言,格外的危险……” 沈瑾清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一劫恰好应在他们两人身上。 原来的世界线里,他们二人最终一起高台献祭……而现在,沈瑾清很难说她能够在‘鲁’的手中保全下这两人。 故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卦象显示,两人之间必须死一个,两个全死也未可知,但现在时间线发生了变化,即便是死劫,也不该应在这个时候,所以沈瑾清才会想着赌一把。 也许这一次就是破局之法呢? 沈瑾清随手将三个铜钱扔给了黑瞎子,黑瞎子伸手接过,展开手心。看着卦象,他面色如常,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半分,只把手伸到了谢雨臣面前,缓声开口道, “大凶。” 沈瑾清左右看了看两人的表情,见两人都没被卦象影响,索性伸手从黑瞎子手上把铜钱拿了回来。 “九死一生,好在,还尚有一生。” 沈瑾清语气平淡到像是隔岸观火的路人,似乎她口中所说的不是他们三人的性命一般。 谢雨臣笑了一下,望着沈瑾清,似乎是有些好奇, “既然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下去?” 沈瑾清耸了耸肩, “如果我不下去的话,在场所有人就都会死。” 谢雨臣的语气似乎更疑惑了几分:“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瑾清挑眉望向谢雨臣, “难道你会放我走?” 谢雨臣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会……所以你刚才可以选择不告诉我这些,再随便编两个理由糊弄住我,然后自己一个人逃走。”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这问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觉得自己能糊弄住谢雨臣和黑瞎子这两个人精,再说了,她没事逃走干嘛? 这俩要真的全死在这儿了,后面的计划就全毁了,她也回不了家了。 “你们全死了,我的尾款也泡汤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是死干净了也就算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跑出来了一两个,那我临阵脱逃的名声还不直接传开了?那名声可不臭大街了。再说了,就单纯是我这人仗义还不成吗?” 沈瑾清随意地给出了一个解释,话落,她直接绕过了两人,去看另一边谢家伙计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 第102章 出不来就炸开(元旦快乐!) 这里的盘口相比于无三省在杭州的那种正儿八经的铺子,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村子,或者说,像是农村的那种大集。 陕西古墓是出了名的多,早年间战乱饥荒,不少人家都从地里刨过东西,但未必家家都识货。靠着眼力好从村民手上淘到宝贝的人不少,村民多了一项收益,淘货的也能捡到宝贝,一举两得的好事。 谢家盘口在这儿多年,靠着附近的村民和南来北往的古董商人,收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收益颇丰,在这个盘口管理范围内还有数十个收货的村子,可以算得上是个很大的市场了。 也因此,谢雨臣才会这么看重这次的事情。要是这个盘口真的死绝了,那谢家在这边经营了多年的市场就全没了,事情要是解决不好,谢家在这一片的名声就该臭了,以后也别想着在这一片混了。 刚靠近村子,沈瑾清就看到盘口几个管事的正在一间瓦房内吵吵嚷嚷的,屋里是一溜的老烟枪,这会儿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整个屋子烟雾缭绕的,根本没法进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烟囱装反了,烟直从房门往外冒。 干盗墓这行的通病吗?这行的压力这么大?沈瑾清看着隔老远都能闻到烟味的屋子,想起无邪那死活戒不掉的烟瘾,有些牙酸地思索着。 她现在应该也算半个业内人士吧?不会也被带出这个坏毛病来吧? 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清空,走到村子前的空地上,一些谢家伙计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沈瑾清一瞬间进入了状态,把破碎的石像收拢,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拿着毛笔蘸着朱砂,在石像的四肢和躯干上画着什么。 从谢家伙计的角度来看,那些鬼画符在石像的手脚处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鲜血铸成的锁链一般,将石像彻底锁住。 一直到整个石像几乎没有了下笔的地方,沈瑾清才停下了笔,此时的石像看起来除了妖异以外,还带着几分可笑。但沈瑾清没空管这些,她只是让谢家伙计在北山山脚下挖了个坑,把画满了符咒的石像扔进了坑中。 边上的伙计用火钳将坩埚从炉子中夹出来,烧得火红的铁水被浇进了土坑里,铁水沾到泥土后到处飞溅,围在坑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直到铁水凝固,坑里只剩下一个坑坑洼洼的大铁块,再看不到那什么石像的踪迹,谢家伙计手脚麻利地把坑给填上,接着像是消灭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松了口气。 沈瑾清却完全没有那种放松的心情,刚才在屋里的那几个领头人也出来了,毕竟是盗墓贼,骨子里的狠厉很快压制住了原先的恐惧,另一种鱼死网破般的狠劲占据在了他们的心头,他们现在迫切需要发泄内心的怒火。 看着面前询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的大汉们,沈瑾清只是面色平静地一摊手, “东西还在地下,那边正在挖。至于计划?那你们问花爷去,我收的钱不包括解决你们的情绪问题。” 刚顶上来的情绪被沈瑾清三两句话浇灭了一半,一行人真的转头去找谢雨臣去了,沈瑾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手中把玩着那三枚铜钱。 钱币被抛起,又重新落回了掌心……沈瑾清盯着那没有半分变化的卦象,终于不再继续,认真地收好了铜钱。 揉了揉肚子,忙活了这大半天,沈瑾清已经有点饿了。 说不准这一顿就是最后一顿了呢? 沈瑾清找了村里的老乡,麻烦人家给她做了碗面,用的是那种比脑袋还大的海碗,单手端起来都费劲的那种。 烧滚的热油浇在面上,辣子被浸透,三指宽的裤带面瞬间被染成了诱人的红色……沈瑾清入乡随俗,端着碗蹲在门口吃,用陕西话来说,这叫“圪蹴下吃”,据说这么吃起来更香。 一手托着有些费劲,沈瑾清半抱着碗,大半脑袋埋进了碗里,吃得津津有味。 凶卦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麻烦,精通风水卦术的人通常也都擅长洗卦,即便真的有什么邪物,她也能设局摆平,不然人家花大价钱来找你是干嘛的? 但亘古不变的一句话,一切恐惧来自于未知……这次的事已经到了她算不清看不透的地步了。就在刚才,那个石像被封住时,她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那道声音,喊的是她的名字…… 沈瑾清再次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她有预感,这次的事情恐怕并不如她所想。也许那东西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谢雨臣和黑瞎子,而是……她! 地宫被挖出来时,沈瑾清的这碗面也见底了。赶到被挖好的坑旁,沈瑾清随意地向下一打量,砖顶已经被挖开了,底下是幽深的古墓……几乎没什么好意外的,之前那个石像就是个守墓的玩意儿。 墓已经被挖出来了,这群人的安排谢雨臣也已经做好了,让沈瑾清感到讶异的是,谢雨臣并不打算带这些伙计下去。 沈瑾清抬眸跟谢雨臣对视了一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打算。如果下面真的那么凶险,那么在外面接应远比跟他们下去搏命重要。 不知道谢雨臣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沈瑾清看到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捣鼓火药了,没忍住嘴角一抽。 谢雨臣淡定地给沈瑾清解释了一句, “如果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们没有上来,他们会把这个墓炸了。” 如果他们没办法自己活着出来,那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与其一大帮人一起下去死,不如干脆把墓给轰了。 沈瑾清沉默着抿了抿唇,望向谢雨臣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敬畏, “……你知道这里离西安市区有多近吗?” 那是前脚炸药刚响,后脚警察叔叔就上门了的那种程度啊!别的机关也就算了,哥们公安机关你也不放在眼里啊? 谢雨臣点了点头,依旧是不慌不忙,抬手指向了东边的山,那里是秦岭北麓,连绵的山脉一眼望不到边, “那儿有三个采石场,有矿产开采资格证的那种。” “……” 沈瑾清再次沉默了,默默地举起手,给谢雨臣比了个大拇指。 怪不得敢光明正大用炸药呢,合着炸山都炸习惯了…… 时间紧任务重,既然已经定好了十二点的最后期限,他们必须尽快把事情解决了,沈瑾清也不想真的被炸药炸出来。 背上准备好的装备,沈瑾清跟在黑瞎子和谢雨臣后面下了墓。刚一落地,沈瑾清就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常年与外界隔绝,古墓内的空气结构会发生变化,这属于正常现象。但无论如何,墓里面也不该起雾啊! 沈瑾清看着眼前的雾气,几乎要以为是谢雨臣和黑瞎子触发了什么机关,但她知道,以那两人的实力和谨慎程度,绝对不至于刚下来就出事。 为防止这种雾是什么莫名的毒雾,三人很快从衣服上撕下来了几块布,用水浇湿了蒙在口鼻处。 沈瑾清叹了口气,这才刚出师,她这衣服就身先死了,就说干盗墓这行费衣服吧。 除此之外,为了护住眼睛,沈瑾清和谢雨臣还戴上了黑瞎子友情赞助的墨镜。蒙着面还戴着墨镜,三人这身装扮跟电影里的那种西部牛仔似的,可惜了,就差一匹马了。 扶了扶镜框,沈瑾清左右看看,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太黑了。” 黑瞎子将短刀握在手里,有些警惕地压低身子,顺着墓道往前走,听到这话,转头瞥了她一眼, “有得戴就不错了。知道什么叫墨镜吗?不黑那能叫墨镜吗?” 沈瑾清呵呵了一声, “我说的是你丫心太黑了,一副墨镜好意思收我一千块,趁火打劫呢?” 黑瞎子没再说话,继续向前,但也没否认沈瑾清说他趁火打劫的话。 谢雨臣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地观察这离奇的白雾。目前看来,这个雾除了遮挡视线外,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咦?” 沈瑾清突然出声,瞬间让另外两人止住了脚步。 沈瑾清缓缓蹲下,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清明,再站起来,视线重新被白雾遮挡。 这雾是飘在上面的? 按照惯性思考,三人都下意识以为雾的密度比空气大,所以是沉在下面的,但显然这个不是一般的雾,它的高度是在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正好能够遮住正常人的视线。 沈瑾清蹲了下来,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手扶在了身边的墙上,手掌上传来了凹凸不平的触感,她有些疑惑地凑近了墙壁,举起灯照在了上面。 墙上的字小而密,沈瑾清又贴近了一点,终于,她看清了墙上的字…… 一瞬间,一股难言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几乎在同一时刻,之前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瑾清。” 沈瑾清…… 脑海中渺远的声音与眼前的字重合,她看清了,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的……全都是她的名字! ------------ 第103章 自己坑自己 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沈瑾清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脑海中的声音还没有停止,身边似乎也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声声混杂在一起,沈瑾清什么也听不清,只是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名字。 谢雨臣和黑瞎子看到沈瑾清这副样子,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瑾清!瑾清!沈瑾清!沈瑾清!!” 沈瑾清感觉被人推了一把,面前就是万丈悬崖,她倏地惊醒,终于听清了是黑瞎子和谢雨臣在叫她。 沈瑾清揉了揉脑袋,颤着手指向面前的墙壁,声音有些干涩, “那里……” 谢雨臣顺着沈瑾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墙上一片光滑,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可能?!” 沈瑾清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瞬间来到了墙壁前,将墨镜取下后贴近了仔细观察。她抬手抚上那些字,顺着一笔一划的沟壑描摹,触感那么真实,这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黑瞎子一手拽着沈瑾清的胳膊把她向后扯,一手用力地摁住了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下来。身上真实的触感让沈瑾清回了回神,谢雨臣取下了墨镜,冷静地盯着沈瑾清的眼睛,声音缓和,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没事的瑾清,这里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幻觉,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们……” 刚下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谢雨臣开始明白沈瑾清口中的凶险是什么意思了。 幻觉?沈瑾清的情绪平息了一点,但那道声音还没有结束,一声声地砸在了她的心上,砸得她心口泛疼。 这会是幻觉吗? 沈瑾清把刚才她看到自己名字的事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心脏处似乎更疼了些,她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以免再进入那种出神的状态。 尼玛,十几年来健康生活,吃饭都得荤素搭配,现在盗个墓居然体会到了心脏病的感觉…… 沈瑾清开始想点别的有的没的发散思维,那声音聒噪无比,一直在影响她的思绪,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居然能难听至此,只能让自己的脑子想点别的东西,不然她觉得自己会被逼疯的。 谢雨臣和黑瞎子听完沈瑾清的话后对视了一眼,谢雨臣终于知道刚才沈瑾清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了。 在一个古墓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件事的诡异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头突然被扔在了自己面前,脑袋上还大摇大摆地附上了一张纸条:“今夜子时,取君首级”……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你,你丫被盯上了。 黑瞎子当机立断,直接拿刀在墙上剐了一片下来。两人拿着手中的半片砖研究了半天,确定了上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排除了光线和视角的问题,上面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霉菌和其他的微生物影响视线,沈瑾清刚才看到的东西,似乎只能用一个幻觉来解释了。 这种奇怪的白雾能够致幻,这说法倒也算合理。 沈瑾清没有接受这个解释,但也没有反驳,她顺着面前的甬道看去,两边的墙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这个场景看起来还是挺震撼的。 她知道,她是被故意算计的,背后的“人”就是故意让她看到这些……为什么?沈瑾清坐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大脑尽力保持冷静,思路开始顺畅了起来。 第一,为了吓退她,那么目标就不是她,并且对方对她的能力有一定的忌惮,这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种可能,因为大BOSS应该不会那么废物; 第二,恐吓她,让她在恐惧中丧失正常的判断能力,但沈瑾清觉得这种手段有点幼稚了,正常智商的人应该都不会这么无聊; 第三种可能—— 那古神是个神经病,做这种事就是为了挑衅她……该说不说,沈瑾清对这个可能性的接受度最高。古神是神经病这点应该不会存疑,活那么久了,正常人也得给逼成神经病了。再说从它干的事儿来看,的确不像是个正常的。 果然,就在沈瑾清想到这些的时候,空中的白雾如潮水般褪去,在沈瑾清视线所及,那些字也随之消失,似乎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无能…… 沈瑾清被气笑了,一种被戏耍后的恼怒出现在了她心头,尤其是她刚才真的被吓得够呛。望着幽深的甬道,沈瑾清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的身子,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呵,你妹的……” 话音刚落,沈瑾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疼得猛缩了一下,喉间似乎有什么涌了上来,再次尝到那熟悉的味道,沈瑾清竟然还有些亲切。 死小心眼!骂你两句怎么了?!! 沈瑾清瞬间轻松了不少,反正吐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想起无邪曾经对她说的话,无论身在什么样的迷雾中,无论眼下的自己看起来有多无力,在你看到敌人影子的那一瞬间,任何事情都开始有了转机。 最怕的就是对方的尾巴尖儿都看不着,纯粹被戏耍着……无邪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他曾经一度被很多人这么戏耍过,别说敌人的尾巴尖了,就连被遛着满世界跑这件事都是他后知后觉发现的,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顺着别人的想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对方故意这么折腾她,至少说明她对它是有威胁的,那就足够了。 边上两人一直盯着突然消散的白雾,没有发现沈瑾清的异样。 既然已经没有雾了,那蒙在脸上的布也没有用了。沈瑾清把布拿下来后又揣进了兜里,以便二次利用,不然这种事来一回就撕一回衣服,没几下他们三个就能穿上丐帮弟子的制服了。 视线豁然开朗,沈瑾清从地上爬起来,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在的这个甬道。这个甬道不是完全的直道,而是微微地向左倾斜着,又向前走了一段,沈瑾清才发现,这不是倾斜的斜道,而是个很大的环形甬道,他们正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在这个环里绕。 这就有些奇怪了,虽然大多数的墓都是对称结构的,但也没见过谁家的墓是个圈儿啊。古人一向信奉天圆地方,鲜少会把自己的墓弄成什么奇形怪状的模样,大多都是方方正正的。 黑瞎子一摸下巴,语气笃定, “那苯教土地神喜欢跑圈,所以在墓里建了个跑道。” “那还真是低级趣味的神。” 谢雨臣摸了摸边上的墙壁,随意地应道。 如果这个环形甬道是个完全的圆形,那么凭借曲率他们就能算出大概的半径,可惜走过一段后,他们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 一片空旷的甬道,三人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谢雨臣猛地停下了脚步, “第二圈了。”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走完了这个墓的外圈。 沈瑾清偏头,有些讶异地望了谢雨臣一眼。他这观察力真的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这个墓主人的意图很明显,这样的结构就是为了让他们迷失在无尽的甬道中,所以通过调节不同的曲率,让他们意识不到他们在不断接近墓穴的中央…… 而谢雨臣,他在第一圈时就意识到了这点,并且准确判断出了第二圈的位置。 沈瑾清尽力忽略大脑里的噪音,静静思索着他们刚才走过的路, “从进来到现在,我大约走了有一千二百步,按照步幅0.7米来算,外圈的长度大约是八百米,也就是说,从最外圈到最内圈,大约间隔了一百多米……” 沈瑾清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跟谢雨臣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 炸药好像备多了…… 谁能想到这下面是这么个结构啊! 沈瑾清捂着心脏靠在一边的墙上,神情带着些颓丧。 要命了,别最后在墓里死里逃生,结果被自己人给解决了……那死得也太窝囊了吧! 本以为是最后的救命稻草,结果现在成了催命符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瑾清重新望向了谢雨臣,语气中带着最后的挣扎, “……咱们没准备C4吧?” ------------ 第104章 瘿钵 说这话时,沈瑾清还有意无意地往黑瞎子的方向瞟。 黑瞎子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沈瑾清侧头躲开了他的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位故人。” 黑瞎子:? 一共才活了十几年,还整上故人了…… 炸墓用的炸药是从采石场上拿的硝铵炸药,论威力肯定不能跟C4比,但炸他们三个绝对是够用了。 沈瑾清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沈瑾清哼着歌自我安慰,走在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她低着头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干嘛?” 沈瑾清皱眉看着黑瞎子。 “别唱了。” 黑瞎子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黑暗处,沈瑾清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赶忙噤声,小心地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头,手里的灯朝前面晃了晃,却只看到了一片空旷。 沈瑾清有些奇怪,正打算问黑瞎子那是什么东西,就听他先一步开口: “这歌让你唱得,听起来命太苦了。” 沈瑾清:…… 你#**&@%*#的! 那是她想唱吗?!那是脑子里噪音太烦人了,她实在受不了了。 沈瑾清终于知道刘丧的感觉了,几百只鸭子在脑子里叫唤,这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而且还是用喊她名字这么恶心的方式折磨她。 沈瑾清敲了敲脑袋,她现在是哪儿哪儿都疼,只能靠其他声音压过脑子里的噪音了。 她之前怀疑过是墓里有什么次声波之类的东西在折腾她,再混合着一些致幻的东西,才造成了这种效果。但那种东西属于AOE,妥妥的大范围群攻,而谢雨臣和黑瞎子都没有任何异常,显然这手段是只针对她一个人。 沈瑾清想了想觉得黑瞎子说得也不无道理,本来这气氛都够沉重了,还是在墓里,她要唱也得唱首欢快点的。 虚心地采纳了黑瞎子的意见后,沈瑾清果然换了首歌继续唱: “她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从不肯,让我送她回家~~~” 黑瞎子:…… 这歌难道好到哪儿去了吗? 歌声在甬道中回荡,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被沈瑾清这么一搅,反倒变得轻松了起来。 黑瞎子走在最前面,黑暗中,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武器。沈瑾清和谢雨臣显然都对他的眼睛极为信任,有他顶在前面,他俩在后面安心地拿着灯不断观察着四周。 前面的很长一段路都很平静,这样半点变化都没有的单行道很容易让人生出疲惫懈怠的感觉,但沈瑾清三人却愈发地警惕了起来。 什么都看不见才是最恐怖的…… 终于,在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后,眼前单调的甬道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黑瞎子瞬间停住了脚,抬手对身后两人做了个手势。沈瑾清和谢雨臣会意,立马关上了手电,墓里倏地变得漆黑无比。 黑暗中,沈瑾清极力分辨着黑瞎子的脚步声,他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脚步很慢,最终停在了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沈瑾清在寂静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五分钟,她有些焦躁地揪着手指。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很有限,刚才在黑瞎子身后,她几乎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完全不清楚黑瞎子是看到了什么。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一道枪声忽然在甬道中炸响,接着又是连续的几枪,沈瑾清的心脏猛地一跳,片刻后,黑瞎子打开了手电筒,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闪了两下。 沈瑾清轻出了口气,和谢雨臣一起朝黑瞎子走去。靠近后,沈瑾清终于看清了黑瞎子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个半径足有五六米,将整个房间都占满了的“大碗”,或者说,应该是个钵,就是唐僧取经时带着的那种大碗,只不过面前这个明显是大得出奇了。 至于材质……这个大碗倒扣在地面,外面密密麻麻遍布了褐色的瘤子状物体,粗略估计,应该有上百个,将这钵的表面占得满满当当的,沈瑾清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材质。 “瘿钵?” 沈瑾清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有些犹疑地开口道。 谢雨臣扭头看向她, “你认识?” 沈瑾清带着些许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她没见过这么大的…… 黑瞎子蹲在一旁,盯着其中的一个“瘤子”看。那“瘤子”的外层已经被枪打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沈瑾清走了过去,在看清那里面的东西后,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里面是一个——人?! 一个像是尚在母亲子宫中的婴儿般的尸体,双腿蜷曲着,安然卧在其中,神情中甚至带着幸福。 没错,沈瑾清真的从一个尸体的脸上看到了“幸福”。 沈瑾清瞳孔微缩,如果这个里面是人的话,那这数百个“瘤子”,里面岂不就是数百具尸体?! 呼~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时候得镇定……镇定个屁啊!她这是误入了什么大型邪教献祭现场?!! 相比于沈瑾清,谢雨臣是真的淡定。他缓步走到黑瞎子身旁蹲了下来,两人一起观察起了那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尸体,他还不忘继续向沈瑾清追问那瘿钵是个什么东西。 沈瑾清微微拧眉,目光扫过面前这个大得离奇的钵, “全真七子之一的长春子丘处机,传说他羽化后的遗蜕就埋葬于白云观的瘿钵下,民国时期,有人想要搬动那个瘿钵,结果从中飘出一阵异香,还飞出了一只大蝴蝶,那些人被吓跑,白云观也得以保存。传说那蝴蝶便是丘祖羽化所化……” 瘿就是瘤子,瘿钵就是长满了瘤子的钵,说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用古树瘿瘤雕刻而成的大碗,只不过是里面装着的东西让它成为了至宝。 说到这位道门前辈,沈瑾清还朝半空中揖了一礼,看得黑瞎子有些好笑。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给他,这位老神仙最著名的事就是带着十八弟子远赴西域,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她敬的是这位前辈的人品。 谢雨臣听完沈瑾清的话后就开始思索了起来,从这个现场来看,这么多尸体应该是在做着某种仪式,这么看来,这些瘤子倒像不是瘤子了,更像是——蛹。 羽化成蝶的第一步就是结蛹……谢雨臣转头看向沈瑾清,传说中道教的羽化是脱去肉体、灵魂飞升,不知道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沈瑾清撇了撇嘴, “世人都说神仙好,功名富贵忘不了……羽化本就是脱去凡尘束缚,他们根本舍不下这些,又何谈什么羽化?不过是想求长生罢了,越是想得到长生的人,往往越是在俗世有执念。” 还真是讽刺,这样的一群人居然还整上盗版飞升那一套了,作茧自缚……这下好了,真成作茧自缚了。 而真正羽化的丘处机,在元太祖问他长生之道时,却只答了清心寡欲四字。可要真是清心寡欲的人,根本不会费劲巴力地追求这些。 黑瞎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沈瑾清,他发现沈瑾清对觊觎长生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是,这帮人上千年来折腾出来的事太多了…… 黑瞎子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视线重新落回在了面前的人蛹上。他抽出黑金短刀,正要划开面前的尸体,那具尸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 黑瞎子反应极快,拽着身旁的谢雨臣瞬间退出去了几米远,盯着尸体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具尸体从蛹中“跳”了出来,以奇怪的姿势在地上扭动了两下,接着便再没有了动静。黑瞎子死死盯着那尸体,眉头微蹙,极佳的视力让他看到了尸体表面的皮肉在轻微地蠕动着。 “跑!” 黑瞎子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那具尸体的眼眶、嘴巴、耳朵……一切可以钻出东西的孔洞中,都源源不断地冒出青黑色的虫子,瞬间将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的尸体淹没,顷刻间就将那人皮啮食了干净…… 尼玛!!!! 沈瑾清跑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见过虫蛹,也见过人蛹,但谁见过在人蛹里养虫的啊?! ------------ 第105章 虫潮 虫潮几乎是以台风过境的碾压姿态将他们瞬间淹没,这里上百个蛹里全都是虫子,那些虫子在一瞬间涌了出来,整个场景壮观得不像话。 沈瑾清根本顾不上什么壮观不壮观的,她第一次知道她的反应力能快到那个程度。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已经开始动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用为数不多的符纸在地上围出一个圈来了。 那些虫子似乎对符纸极为忌惮,一直在圈外半米的位置逡巡着不敢上前,沈瑾清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没喘两口,黑瞎子和谢雨臣也躲了进来,三人挤在圈里,眼睁睁看着虫子淹没了整个甬道,地上、墙上,连天花板上都爬满了虫子。 这让沈瑾清想起了从前看过的有关行军蚁的科普,这种虫子会将前进道路上所有的障碍清除,所过之处,没有动物敢撄其锋芒……个人的力量在这样的虫潮中显得太过无力了。 现在这个情况比当初被尸蟞追还绝望,往前是瘿钵,虫子的大本营,往回跑更是不可能,这路连个岔路口都没有,在这样狭窄的甬道内,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虫潮。 谢雨臣低头看着地上的符纸,显然是第一次见识到沈瑾清的这个手段,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沈瑾清倒是没什么表情,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打个广告, “一分价钱一分货,花了钱肯定得让你物超所值啊,老板。” 刚才没注意看,现在平息了下来,沈瑾清才注意到,黑瞎子和谢雨臣刚才从虫潮中冲出来,身上还带着一堆的虫子,有不少都钻进了皮肉里。 黑瞎子点上一支烟,将烟头烫在虫子露在外面的半截身体上,虫子内脏被烫熟后,他再用刀尖把给剔出来,至于完全钻进去的,就只能把那块肉给剜下来了。 他这一套动作极熟练,在自己身上动刀子时也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两人各自处理好自己身上的虫子后,又互相把对方背后的虫子给剔了出来。 沈瑾清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两个人的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被挖的血洞…… 黑瞎子将剩下的半根烟掐掉烟头后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见到沈瑾清这副样子,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能挖出来就不错了,要是沾到一些不好惹的,皮刮掉几层都未必能活得下来,这虫子挺懂事的,至少还知道不往脸上啃。” 这种虫子长得跟蝎子有些像,但比蝎子要小,而且万幸没有毒素。黑瞎子怀疑这是蝎子的某种亚种,也许是这墓里的“特产”,说不准带出去后还能被当成某种新物种,为科学研究做贡献。 沈瑾清没说什么,只是从包里翻出了两包绷带,给两人扔了过去。 黑瞎子和谢雨臣的手法都很娴熟,很快就将身体包扎好了,沈瑾清这时候已经在地上铺上第二层符纸了,这东西效果有限,为防止虫子冲破防线,只能不断地往上铺。 将符纸铺好后,沈瑾清缓缓站起身来,脸色不算好看,谢雨臣一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还剩几张?” 沈瑾清手指夹着最后两张符晃了晃,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说,我们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了。” 沈瑾清这话算是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下了最后通牒了。 虽然在放血这方面她跟张启灵请教过,也知道手上的哪个位置肉厚血多恢复快,但一道口子流出的血也至多只能画六七张符。 而想要不留缺口地将这一圈围起来,沈瑾清少说要在自己手上割三四道口子,而且还是将每道口子的血都放干的那种。这完全算得上是自残了,血放完人也够呛了。 谢雨臣垂眸思索,现在这个局面其实没什么可纠结的了,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供他们选择了,要么原地等死,要么舍命突围……说是两条路,实际上也只有拼死往外跑这一条。 可选择的余地少,三人反而安定了下来,在这样的境地下,即便是再蠢的人也能作出正确的选择,他们决策的错误率被降到了最低,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怎么从虫潮中冲出去。 毫无疑问,以他们手上现有的工具来说,要对付虫子的话,只能用火攻了。 黑瞎子啧了一声, “要从这儿绕过那个大碗到另一头,把咱们三个衣服全扒下来烧了也不够,就算够,在墓里光着腚也不雅观啊。” 他自己倒是百无禁忌,也不是没在墓里光着过,但架不住有沈瑾清在啊。 在还没到绝境的情况下,礼义廉耻还是有必要的,他还不想那么早就把他小徒弟的世界观给崩碎,尤其是十几岁,世界观还没建立完全的时候。 沈瑾清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衣服,她最多只能贡献一件外套…… 谢雨臣横了黑瞎子一眼,黑瞎子笑着闭上了嘴。 现在的情况确实是麻烦在缺少可燃物,谢雨臣皱眉,有些后悔没带点火药下来了,他一向是习惯轻装下斗的,这时候还真找不出什么可以燃烧的东西。 至于子弹里的火药,那种无烟火药烧起来很慢,威力也不够,完全不足以让他们冲出去,传统的那种黑火药现在只有土猎枪会用了。 时间太仓促了,他应该再准备地完全些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缓缓伸到了谢雨臣的面前,看着手掌上那半个拳头大的球,黑瞎子伸手捻了一点下来,在手中摩挲着,语气有些疑惑, “镁球?” 沈瑾清点了点头,她也是刚想起来她还有这压箱底的东西。 一时间,谢雨臣和黑瞎子都转头看向了沈瑾清。 谁家下墓会带这东西啊? 沈瑾清有些尴尬,因为这还真不是她带的,这是从人家那儿顺的…… 她蹲人家吃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边上有个铁匠铺,据说是专门做菜刀的,在这一片都很有名,不少大厨都专门找他定做,谢家伙计烧铁水那炉子和坩埚就是找他借的。 原谅沈瑾清没怎么进过厨房,还真不知道菜刀对切菜有多大的影响,毕竟这年头一把菜刀卖两百多实在不算便宜了,都赶上王蒙半个月工资了,反正她见大张哥拿着那便宜菜刀切得也挺好,丝是丝、条是条的。 虽然疑心这是借着手工打制的噱头抬价,但她在现实中还真没见过铁匠铺,所以抱着观摩学习的态度,她屁颠屁颠抱着碗就跑人家铺子里跟人家拉家常去了。 那铁匠叔也是个实在人,没聊两句就乐呵地拍着沈瑾清肩膀一口一个娃叫着了,也就是那时候,她看到了铺子里的镁球。 铁匠叔说那是他炼铁用的,沈瑾清点点头表示她知道,镁作为还原剂经常被用于炼钢,不仅能去除钢水中的杂质,还能提升钢材的质量。 那大叔咧开嘴一笑, “咦!还是个上学娃泥!” 不知道是出于好玩还是什么别的想法,沈瑾清找铁匠叔要了几个揣兜里走了,后来下到墓里的时候,她就顺手放进包里了,再后来就忘了这回事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黑瞎子和谢雨臣听完后都沉默了,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也行? 招猫逗狗的年纪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往兜里揣…… 沈瑾清脑袋埋包里翻腾了一会儿,又翻出了五六个镁球来,这东西烧起来威力绝对不小,有这几个就够用了。 现在有了可燃物了,准备准备就可以往外冲了。但有个问题,这东西燃起来太过剧烈,不能拿在手里点燃,必须要有个引燃的东西。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沈瑾清先一步开了口, “哪位好汉牺牲一下?” 虽然他们有绷带,但那东西烧起来太快了,没几秒就烧完了,不足以达到引燃镁球的效果,裹得太厚的话,里面的镁还没被点燃就得让虫潮给踩灭了,所以还是得用衣服才行。 话落,沈瑾清和谢雨臣默契地同时转头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 沈瑾清一边拿刀把衣服裁成条,一边转头望向黑瞎子, “不就拆了俩袖子嘛?你这不还有外套在?” 黑瞎子被这话气笑了, “那你怎么不拆你袖子?” “那你有能耐把花儿爷袖子给拆了啊。”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说话了,再说就得罪财神爷了…… ------------ 第106章 逃脱 沈瑾清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给这些镁球装好了引线。 谢雨臣拿起一个点燃,看着火星顺着布条进入镁球内,在即将燃烧的前一秒,将球贴着地面,往虫子扎堆的地方扔了过去。 小小的一个球很快被无尽的虫子淹没,但不过几秒钟,虫潮中出现了一道极刺眼极霸道的白光,瞬间点燃了边上围着的一堆虫子,很快空气中传来了一阵焦糊味,伴随着虫子外壳被火烧得炸开的脆响声。 要在一个球被点燃后的几秒内迅速再扔出一个,而且落点必须精确,这样才能保证开辟出一条能够逃出去的路,同时还要防止引火上身,这其中所需要的计算和操作是很精细的。 恰好,谢雨臣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精细的计算。 队形从之前的黑瞎子在前、沈瑾清在中、谢雨臣在后,变成了谢雨臣打头、黑瞎子在中间、沈瑾清在队尾。 用无邪的话来说,即使是一根火柴被点燃的亮度,对黑瞎子的眼睛而言,也不亚于被热带阳光直射。 而这么连续密集的刺眼白光,对他眼睛的伤害更是不可逆的。 黑瞎子此刻被蒙住了眼睛,在虫潮和火海之中,将自己的性命完全地托付给了他的队友。 谢雨臣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的火海,找准时机点燃了下一颗镁球,沈瑾清拧眉注视着火势,随时准备往前冲……黑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被两人带着跑。 被谢雨臣和沈瑾清护在中间,黑瞎子低着头发出一道轻微的笑声。 这些火显然是没办法将虫子全部烧死的,往前跑的时候,沈瑾清踏着那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虫子,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四周的火焰不断灼烧着他们,边上还有虫子不停地越过火焰往里冲…… 直到冲进瘿钵另一端的甬道中,看着逡巡不敢上前的虫子,沈瑾清才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些许死里逃生的庆幸。 赌对了……那些虫子一股脑地朝他们来的方向爬去,显然是对墓穴深处的某种东西十分忌惮,不敢轻易靠近。 果然,一进了这里面,那些虫子就不敢上前了。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但好歹让他们逃过了这一劫,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沈瑾清坐在地上,终于有功夫察看一下自己的情况了。小腿上挂着数不清的虫子,都是爬上她的身体后,还没来得及钻进去就被火给烤熟了的倒霉蛋。 隔了层衣服,所以伤口不深,只是虫子的螯扎进了她的皮肉里,看起来比较骇人。 身上的伤口太多了,被虫子咬的、被火烧的,沈瑾清疼得有些麻木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下好了,真给烧成丐帮弟子了……沈瑾清抖落了一下自己的腿,抖落下来了一堆虫子尸体,另外还有些扎得比较深的,过会儿得自己拔下来。 好好的裤子这下成破洞裤了…… 又抬头看了看另外两人,沈瑾清心里顿时平衡多了。望着黑瞎子和谢雨臣被烧得像狗啃的一样的头发,沈瑾清强压下了嘴角,才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幸灾乐祸。 嗯,不利于团结的事咱不能干。 黑瞎子没有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往沈瑾清头上瞟了一眼,沈瑾清瞬间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嗯,脆脆的……沈瑾清抓了一把,被烤焦的头发瞬间碎在了她的手上。 沈瑾清盯着手中成了渣的头发,眼神变得有些呆滞。 笑容从沈瑾清脸上转移,黑瞎子嘴角翘起,叹息着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 “下次来理发,瞎师傅给你个友情价。” “……” 沈瑾清耷拉着脑袋处理身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也没浪费,全都用来画符了。 除非是必要时刻,否则她没有自残的习惯,手上的那些符基本都是平时攒下来的,其中一部分还是靠麒麟血友情赞助的。 不过秉持着见面分一半的优良传统,沈瑾清每回用完大张哥的血还会给他分不少,所以攒下来的也不多,这回基本上是全折这些虫子身上了。 沈瑾清低着头画符,谢雨臣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对道家符箓也算有一定的了解,不过在《后汉书》的记载中,符箓的作用主要是治病救人和驱鬼镇邪两种,而沈瑾清手中的符箓,显然跟这两者都不太相同,看起来跟普通符箓也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黑瞎子也问过她,沈瑾清没有隐瞒,她画的符基本上都是她自创的,当然跟其他的符箓不一样了。 黑瞎子明显沉默了一下,相比于谢雨臣,跟齐家有渊源的他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显然更深,所以更加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代表着什么,说是天纵奇才都不为过。 天才吗?沈瑾清没有说话。应该是有点天赋的吧,但也实在不算什么。 四岁时,她师父第一次教她算卦,用竹签代替蓍草,给她演示了一遍,本来也没指望她学会,但小时候她犟,捡了一地的石子,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研究了一下午,愣是自己学会了分挂揲归,自此以后,她师父就开始正儿八经地教她这些东西了。 沈瑾清摇了摇头, “顶多算是些小聪明吧,道家求一念通达,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那才是大智慧……可惜我就是个俗人,至多算是会点小本事而已。” 黑瞎子笑了, “俗人有什么不好?知足常乐也不错。” …… 沈瑾清画好了最后一张符,转头看向谢雨臣, “要配个解说吗?老板。” 这么干看着多少有点干巴了…… 面对大客户,沈瑾清的服务意识还是很到位的。毕竟细水长流,以后她还想继续挣谢老板的钱呢。 谢雨臣转头朝黑瞎子微微挑眉,就冲这个服务态度,这钱花得比雇黑瞎子值。 黑瞎子笑着凑上前去, “这活儿我也能干,花儿爷。” 沈瑾清在边上泼了盆冷水, “这是我原创符啊哥,有知识版权的,你上哪儿解说去?” “……” 这倒霉孩子,没眼力见的…… 黑瞎子斜了沈瑾清一眼,沈瑾清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休整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三人继续往深处走。 沈瑾清一瘸一拐地走着,黑瞎子和谢雨臣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但沈瑾清知道,他俩身上的伤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能说,他俩比较能忍。 出师未捷身先……残啊,沈瑾清揉了揉刺痛的脑袋,里面被搅得跟浆糊似的。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沈瑾清哼着歌,腿上的伤多疼一会儿就习惯了,走路的姿势也没那么奇怪了。 黑瞎子走在前面,听着沈瑾清的歌笑了一声, “能换首高亢点的吗?青藏高原怎么样?” 沈瑾清啧了一声, “朋友,不给钱还想点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还青藏高原呢,那调给钱她也唱不上去啊。。。。。 “要不您老在我这儿充个VIP,回去以后我再练练?” 沈瑾清说着,朝前面伸了只手。 黑瞎子反手把沈瑾清的手拍开, “那你要是折在这墓里出不去,我不就亏了吗?” 沈瑾清:“……能稍微盼我点儿好吗?” 黑瞎子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 “行,不说你,那我要是折在这墓里,不照样是亏了?” “口下留人吧,大侠,再说下去咱就没活口了。” 沈瑾清朝黑瞎子一拱手,请他收了神通。 谢雨臣唇角弯了弯,黑瞎子走在前面叹了口气,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这位同学。” 沈瑾清缓缓摇头, “这不叫迷信,这叫宁可信其有。像我这种21世纪好少年,肯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 谢雨臣歪了歪头,一个唯物主义者算命……这不是诈骗吗? 听起来好像还挺没职业道德的…… ------------ 第107章 祭台 “这怎么能叫诈骗呢?” 沈瑾清一脸的义正言辞, “这叫以辩证的角度看世界,科学与传统的结合,在学习先进科学理念的同时弘扬我国传统文化。” 她以后说不准还能靠这个出一篇论文呢——《论科学与玄学的辩证与统一》。 沈瑾清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研究方向简直就是一片蓝海,真要成功了,那她就是开山鼻祖啊。 黑瞎子挑眉,一脸的惊叹, “这位同学思想觉悟很高啊!” 沈瑾清谦虚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谢雨臣听着这俩的互相吹捧,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作为三人中仅有的心智和行为都正常的正常人……谢雨臣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深觉自己任重道远。 ……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路都很平静,平静到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越靠近墓穴深处,沈瑾清的脑袋和心脏也开始越来越疼,她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心里已经把那什么古神骂了个千百遍了。 虽然不清楚它的动机是什么,但对她的伤害是显然的。沈瑾清死死地咬着嘴唇,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谢雨臣走在沈瑾清身后,亲眼看着她的步伐越来越乱,眉头微微皱起。 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他应该对沈瑾清的身体情况问个清楚,但沈瑾清没说,说明她身上的情况即使让他们知道了也是无解的。 思索了两秒,谢雨臣决定相信沈瑾清,她不会拿他们三个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谢雨臣这时候才恍然发现,他潜意识里已经没有把沈瑾清当作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是一个在危险时可以托付的人。 真的很神奇……谢雨臣垂眸,他居然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怪不得瞎子连介绍费都好意思收他五十万……不过那也可能就是单纯的杀熟。 谢雨臣盯着走在前面的黑瞎子,轻轻勾起了嘴角。 沈瑾清不知道谢雨臣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黑瞎子背着她收了多少介绍费,她只知道,眼前的甬道逐渐变宽,他们恐怕已经靠近最深处了。 路变宽了,三人索性并排走。走着走着,空气中忽然传来一丝浅淡的香气…… 谢雨臣鼻头微动,瞬间认出了这是什么香,语气肯定地道: “是沉香。” 三人对这个香气都不陌生,沉香名贵,还能抗菌驱虫,而且成分稳定,香气历久不散,所以经常被用在墓葬中,尤其是唐宋时期。 联想到前面那些试图羽化的人蛹,沈瑾清瞬间想起了另一件事——在道教,沉香经常被用于供奉神灵,出现在各种斋醮仪式中…… 供奉神灵? 沈瑾清暗自皱眉,知道前面只怕是有情况了。黑瞎子倒是没什么反应,都走到这儿了,前面再没点情况才有鬼呢。 三人继续向前,空气中的沉香香气渐浓,沈瑾清的心率也在急速上升,身体上的不适越发难以忍受,终于,在她忍不住撑着墙壁喘息两口时,黑瞎子和谢雨臣同时停下了脚步。 谢雨臣手里的手电筒正打在前方,照在了一个巨大的祭台上。 黑瞎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祭台上的东西,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转头望向了沈瑾清: “悟空,你怎么看?” 走到头了,看来这就是西天了…… 沈瑾清咳了两下,赶忙收回手,站直了身子,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 圆柱形的祭台上摆放着几个姿态各异的尸体,有站有坐,摆着各种各样的pOSS……如果这些不是尸体而是塑像的话,或许还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味道。 “长相狰狞,面目可憎,环境阴森,四面楚歌……我持保留意见。” 沈瑾清龇了龇牙,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要不,拿依组特?” 黑瞎子笑了,朝谢雨臣看去, “我听老板的。花儿爷,你怎么看?” 谢雨臣没说话,上前两步靠近了那些尸体,光直直打在尸体的身上,沈瑾清这才看清了这些尸体身上的异样。 传说羽化登仙后的人能够达到百骸流光的境界,沈瑾清在尸体身上照了照,又伸手敲了两下,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不是吧,这玩意儿真能练成?” 沈瑾清对着尸体上下其手、喃喃自语,口中不断念叨着不可能三个字。 邪修还想成仙,这不闹呢嘛? 黑瞎子掐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摇了摇头, “练没练成不知道,但死得挺惨的。” 这些尸体的皮肤全都呈异样的灰色,发根处变色,指甲上有横纹,身上长有丘疹,这是长期服用重金属以致死亡的体征,这种死亡方式极为痛苦,不仅身体受损,而且死前还会遭受精神方面的折磨,可以说是最惨的死法之一。 “仙丹?” 沈瑾清和谢雨臣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了一眼,接着一齐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点了点头,一般人还真做不到长期服用重金属,除非他想要成仙。 沈瑾清有些唏嘘,乖乖,这纯是让邪教给坑了的倒霉蛋啊……不对! 这尸体都成这样了,还能看出死法来? 沈瑾清望着黑瞎子,语气十分恳切, “您老有这本事还盗什么墓啊?黑爷,不行咱直接从良当警犬吧。” “年轻人有没有点文化?这是法医的活儿,警犬知道它戗行了吗?” 黑瞎子悠闲地蹲在祭台上,继续翻看着那些尸体,闻言轻笑了一声回道。 沈瑾清摇了摇头,法医鉴定这些还需要光谱仪、质谱仪,黑瞎子这是纯靠人肉识别,比警犬还牛。 黑瞎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颈,挑眉望向沈瑾清, “不是所有的贼都能被招安的,这位少年,时代变了。现在没有戴罪立功,只有劳动改造……老惦记着从良,你偶像宋江啊?” 沈瑾清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偶像,是蒙奇•D•路飞!” 黑瞎子:…… 谢雨臣:…… “什么意思?那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沈瑾清面对两人的沉默据理力争。 那可是她的童年! “……嗯,半个同行。” 谢雨臣很快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平静地附和了一句。 盗墓贼和海贼,都是贼字辈的,怎么不算是半个同行呢? 气氛沉寂了下来,三人开始卖力地干活,很快就把这些尸体都搬到了一边,摞成了一堆。 沈瑾清蹲在台上,沉默地盯着脚下祭台上显露出来的纹路,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这时候应该是抽刀放血,填满凹槽,然后开启通往下一关的大门。 但是…… 沈瑾清环视了一圈这巨大的祭台,又跺了两脚,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按照这个祭台的面积,要想把这凹槽放满,他们仨全得祭天。 “有没有不那么费命的办法?” 黑瞎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对着另外两人问道。 放血把自己放干……还敢有更蠢的死法吗? 谢雨臣垂下头没有搭话,现在靠他们是没办法打开这个祭台了,也无法进行祭祀仪式,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谢雨臣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那些尸体身上,也许他们才是祭祀的关键…… ------------ 第108章 重新搬 “所以,咱们刚才白搬了半天是吧?” 沈瑾清望着那堆尸体,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黑瞎子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 “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劳动最光荣。”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我还说吃亏是福呢,要不您老吃点亏把活儿全干了?” …… “花儿爷!” 黑瞎子和沈瑾清互瞪了两秒,然后同时转头望向谢雨臣,让他来评评理。 谢雨臣:…… “干活。” 谢雨臣不理会这两人没有什么营养的争吵,自己上前一步去搬动尸体。 沈瑾清叹了口气,也开始干起活来了。总不能让大老板自己一个人动手不是?何况大老板还有洁癖…… 黑瞎子上前一手提起一具尸体,口中哼着歌, “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沈瑾清撸起袖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转头对着黑瞎子提醒了一声:“跑调了哥。” 黑瞎子笑了,“原创歌曲,谢谢。” 沈瑾清撇了撇嘴,学音乐的了不起啊? “那这歌词算是侵权。” 谢雨臣也放下了手中的尸体,侧过头对着黑瞎子说道。 沈瑾清立马直起了腰杆:“看看,什么叫版权意识?这就叫版权意识!” 只有全社会都形成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才能够激励更多创作者投入创作,促进文化繁荣,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推动创新发展,提升我国的国际竞争力——pS:此处应标红加粗。 沈瑾清举头望天,眉眼间满是对国家未来发展的关心,浑身上下闪耀着社会好青年的光辉。 黑瞎子抬手在沈瑾清脑门上崩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这叫改编,艺术界的事儿你少管。” 沈瑾清捂着脑袋,嘴里不停念叨着尊老爱幼,快把这四个字给嚼烂了,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百岁残疾老人计较。 搬了半天的尸体后,沈瑾清的注意力放在了唯一一具站姿的尸体身上。这具尸体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是众多尸体中唯一的怒相。 在苯教中,怒相这种形象设定通常都与护法、守护的职责紧密相关,多出现在守护神的神像上,例如苯教的护库五厉神,他们五个都是怒相神的形象…… 沈瑾清再转头看其他的尸体,几乎都是诡异的面带安详的笑容,或是平静地阖眼假寐,相比之下,眼前的这具尸体就显得格外的扎眼了。 沈瑾清打算凑近了仔细观察一下,这位仁兄虽然长相狰狞了些,但至少身体没有腐烂,也没有异味,看得出来还算是讲卫生。 嗯?不对! 这位仁兄……刚才是不是眨眼了? 沈瑾清揉了揉眼睛再一细看,尸体又没了动静,依旧耷拉着那张死人脸。 嘶—— 沈瑾清顿觉后背一凉,没忍住哆嗦了一下,手上一松,尸体掉在了地上,还顺势滚了两圈。 娘诶!她好像遇见鬼了! 不对,鬼她还真不怕,但这东西身上连阴气都没有,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沈瑾清回过神来,赶紧把地上的尸体扶了起来靠在墙上,虔诚地拜了两下,还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十字架,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上帝哈利路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您也没摔出什么毛病来,干脆大人不计小人过……” 主要这事儿追起责来也是她先被吓一跳的,责任不在她身上啊!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这样笑出了声来:“你这唯物主义信得还挺杂啊。” 沈瑾清呼出一口气, “跟无邪学的,礼多人不怪嘛。” 拜都拜了,这位尸体兄再想翻脸可就有点不礼貌了。 “无邪?” 谢雨臣状似无意地问道, “你认识无邪?” 从沈瑾清口中听到他这个发小的名字,谢雨臣还是挺惊讶的。 沈瑾清一脸的坦然, “他是我老板。” 想了想,沈瑾清又补上了后半句, “不过因为长期不发工资,现在被我单方面开了。” 跟着无邪混,三天饿九顿,她还不如出来单干呢。 谢雨臣轻笑一声,回想起无邪小时候那德性,觉得这事儿还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见状,沈瑾清凑近谢雨臣,神秘一笑, “花儿爷,我知道无谢两家的关系,无邪还跟我提起过你。” 谢雨臣挑眉, “他怎么说的?” 他们两家的关系在九门中不是秘密,他还是比较好奇他那个发小对他的评价。 沈瑾清摇头叹息了一声, “真不是我挑事啊,他啊……唉~” 这是真的,无邪一个富三代,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仇富心理,论阶级对立,也应该是沈瑾清仇他们那一堆才对啊。 谢雨臣饶有兴致地望向沈瑾清, “你跟他有仇?” 沈瑾清冷笑一声, “就这么说吧,盗墓这行什么时候有工会了记得通知我,我高低得递折子参死他!” 顺便把王蒙也叫上,是时候维护他们劳动者的权益了! 谢雨臣没有说话,就他们这个行业性质而言,工会基本上是别想了,九门里管事的还是无邪亲叔,这条道更是没指望。 无邪你坏事做尽啊…… 沈瑾清把尸体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按照她刚才的猜想,几乎是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 如果这具尸体真的是以护法的身份存在于祭台上,那在与之相对的位置,应该还会有一个…… 沈瑾清倏地转身,一张突然出现的狰狞人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 沈瑾清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这么近的距离,沈瑾清确信如果对方有呼吸的话,她绝对能感受到鼻息打在脸上的感觉。 幸好,这是具尸体。 明明玻璃体已经混浊到发灰的程度了,沈瑾清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眼中明晃晃的恶意。 以他们俩这个距离,对方一旦动手,根本来不及指望黑瞎子和谢雨臣,只能靠她自己了。 没有时间犹豫,沈瑾清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动作。她反手掐住这具尸体的脖子,迅速与对方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黑瞎子教过她的,在没有武器的条件下,最容易击杀敌人的三个位置就是太阳穴、后脑勺,还有颈部。 前两处是因为颅骨较薄以及脑干的存在,更容易造成致命伤,至于脖颈,是因为颈动脉窦的存在,以及颈骨比较脆弱的特点。 如果站在这儿的是黑瞎子和谢雨臣,他们绝对能在一秒内扭断对方的脖子,但沈瑾清现在暂时还做不到,所以,她得用其他的办法了。 感谢她的胳膊足够长,沈瑾清看着对方伸出手也想要往她脖子上掐,但是半天够不着的样子,居然还有闲心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收敛了起来。 对方被她激怒,三寸长的尖锐指甲反手就要往她胳膊上扎,沈瑾清急忙收回了手。 由于惯性的作用,对方径直朝她扑来,沈瑾清抬膝前顶,膝盖抵住对方的胸口,用力一顶,猛地将它击退了两步。 紧跟着的,是她的再一次抬腿,沈瑾清侧身,带着全身的力气向着对方的头部猛踢过去,这一脚正中它的太阳穴,几乎是瞬间,强大的力量将对方掀翻在了地上。 这一脚是真正的腰马合一、一气呵成,要不说人在危险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呢?沈瑾清这一套动作比平时跟黑瞎子和张启灵对练时连贯多了。 如果是正常人,沈瑾清确信此刻他的颅骨肯定已经碎了,但是,这显然不是个正常人…… 沈瑾清甩了甩被震得发疼的脚,又看了看对方几乎是毫发无损的太阳穴,气得倒仰。 这脑袋什么做的?合着她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对方在地上翻了一圈,身体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又立刻爬了起来,锲而不舍地向沈瑾清扑来,沈瑾清见状却没有躲闪,而是大步一个后退。 “唰!” 一道棍子划破空气的响声在耳边炸响,那干尸被长棍拦腰扫中,瞬间倒飞了出去,砰得一声砸到了墙壁上。 沈瑾清身子一垮,靠倒在了身后的墙上,心有余悸地长出了口气, “好险,差点让它亲到了……” 虽然说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但是被尸体贴面吻什么的,对沈瑾清而言还是有点挑战极限了。 刚收好棍子打算上前察看一下沈瑾清身体状况的谢雨臣:…… 合着生死攸关的关头你就想这破事呢?! ------------ 第109章 你知道对我的心理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沈瑾清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下被吓到的心情,捡起一个石子儿朝边上扔了过去, “哥们你气性这么大的?刚才把你摔了我不认错了嘛,拜也拜了,你怎么还摇人……不是,摇尸来啊?” 做人不地道,做尸更是够呛……沈瑾清默默朝它比了个中指。 一抬头,就见刚才那个被甩到墙上几乎要把墙砸出个坑来了的家伙,这会儿居然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 眼见着那家伙要朝着自己和谢雨臣的方向扑过来,沈瑾清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却没有害怕。 下一瞬,一道黑影闪过,刚站起来的干尸瞬间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一把黑色匕首利落地从它的后颈处插入,刚才还坚韧无比的身体,此刻如豆腐般轻易被刀刃破开。 匕首顺着脖子转了半圈,那颗狰狞干瘪的头颅立刻随着刀刃的划动歪倒了下来,头颅与身体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相连,脑袋耷拉了下来,被砍断的脖子却流不出一滴血,倒在地上的模样看起来诡异又瘆人。 黑瞎子站起身,随意地用衣角把刀擦了擦,反手将匕首又插了回去。 沈瑾清嘴角一抽,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喜欢穿深色了。 没理会沈瑾清在想什么,黑瞎子转身蹲在了那尸体边,伸手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刚才从沈瑾清的角度来看,他切开尸体脖子的过程很顺畅,可只有他知道,这家伙的骨头有多硬……谁家放出来的外星生物?差点给他刀都崩出口子来了。 黑瞎子伸出手指在尸体的脖子切口处摸了摸,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沈瑾清此刻也有些奇怪,要说这情况是起尸的话,像也不像。区别就在于,她从这东西的身上感受不到阴气,这对她而言最大的影响就是——她的符对这家伙没有用了。 沈瑾清轻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头疼,把她刚才的猜想告诉给了谢雨臣。如果这一个能起尸的话,那其他的尸体多半也能起尸。 “尤其是它!” 沈瑾清指着一旁的怒相尸,跟她先前道歉时的谦逊有礼相比,完全换了副嘴脸。 既然给好脸色也没用,那还不如给它摆脸子呢,真是好脸给多了。 黑瞎子走过来,手里提着那具尸体,随手扔在了地上。三人蹲下,围着那尸体左敲右打,沈瑾清还抽出匕首在尸体身上比划了两下,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变异了,绝对是变异了。” 沈瑾清语气笃定,随即心疼得抱住自己被崩出了一个豁口的刀。 夭寿啊~这刀有多贵它知道嘛! 虽然沈瑾清没羽化过,但她也知道,正儿八经的羽化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别说“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境界了,连最基本的长生不老都没做到,被忽悠吃了仙丹后,就只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一具不腐不坏的变异尸体,所谓的“百骸流光”之境……外面那些人蛹中的人说不定就是被这种所谓的“羽化”给骗成那样的。 真是造孽啊……沈瑾清摇头不语。 三人都没看到,此刻边上的另一具尸体,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所以现在,能给这些尸体造成实际伤害的,就只有这把黑金短刀了。”谢雨臣垂眸,盯着尸体脖子处的切口若有所思。 以黑瞎子的力量和他那把刀的锋利程度,伤口处的骨头应该呈现整齐的横断骨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骨折线有明显的顿挫和不规则的断裂痕迹。 如果连黑瞎子的刀都只能这样,那他们的武器就更奈何不了这些家伙了。 沈瑾清望向黑瞎子的腰后,眼神逐渐放光。黑瞎子侧了侧身,躲开了沈瑾清的视线, “别想了,限量款,仅此一件。” 这把要是没了,他也不保证能活着再拿出一把来了,哑巴家的祖地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沈瑾清收回目光,她本来也没打算要好嘛,看两眼还不让看了? 谢雨臣转身,扫视了一圈这些被他们搬回了原地的尸体……放回来也没什么用啊,难不成非得要放血? 这些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起尸了,得抓紧用完了,然后赶紧把分尸,条件允许的话,直接烧了当然更好。 沈瑾清从他身旁探出个脑袋出来,摸了摸下巴,微微思索后道, “我觉得,应该是位置的问题。” 黑瞎子也凑了过来:“细说说。” 沈瑾清伸手指了指她之前搬的那个怒相尸,又指了指那个被砍了脑袋的家伙, “三目圆睁,龇牙咧嘴,这是忿怒相,这两个应该是护法的侍者,分列两旁,除此以外,东、南、西、北、中、东北、东南、西南、西北,九个方位应该各放一个。 在苯教文化中,这种人通常都会手持一个口袋,这种口袋可以释放疫病,包括但不限于胆病、麻风病、水肿病、血崩、突发病、疯病等……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凶尸。” 之前少了一个她还没看出来,现在蹦跶出来了,正好补齐了,沈瑾清也看明白了,不止那一个是护法的,这些全都是。 而且,一个比一个凶…… 沈瑾清每说一句,另外两人的脸色就凝重一分,等到她说完,谢雨臣和黑瞎子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 如果这些家伙全部起尸的话,那他们的境地就很危险了。 黑瞎子走上前,在这些尸体的手上都察看了一下,果然看到他们的掌心都攥着一个袋子,不过大多都已经腐坏,看起来就是几块破布,被袖子遮住,他们刚才都没有注意到。 沈瑾清认命地晃了晃脑袋,哼哧哼哧地开始干起活来了。每个尸体对应的疫病和方位都不同,姿势也各不相同,要想对应正确可不容易。 谢雨臣和黑瞎子也动了起来,他们时间有限,可以耗在这地方的时间不多。 “这家伙看着就是缺血的样子,一看就是血崩。” 沈瑾清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语气肯定地道。 谢雨臣左看看右看看,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出哪位像是不缺血的样子……不都是干尸吗? 闻言,沈瑾清的脑袋又重新耷拉了下来,带着对生活无望的苦笑,继续干活去了。 终于,在失败了第N次后,沈瑾清瘫倒在地上,仰天长叹一声。 这九个尸体中,除了四个身上有显著特征的,或是身上有图纹,或是衣服上有字,可以以此辨认一二。其他的根本无法确定哪个对应哪一边,只能一遍一遍试。 “还剩五个人,对应五个方位,5×4×3×2×1,一共一百二十种排列,咱们今儿恐怕得折在这儿了。” 沈瑾清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地上,有些生无可恋地道。 黑瞎子蹲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胜利就在眼前了,一百二十种,我们已经试了五十七种了,总不能真就那么寸,最后一次才试中吧?” 沈瑾清一骨碌坐了起来, “您老都把它们扒光了,一共才找出来四个,还能怎么努力啊?你知道眼前摆着十几个裸尸,还要上手搬它们,这对我的心理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场景!” 黑瞎子无所谓地收回了手, “要是不扒光的话,就是362880种排列,你知道这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谢雨臣也走上前,在沈瑾清对面坐下,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九个位置,每个人有什么特征没有?” 沈瑾清摇了摇头, “能知道这么点就不错了,再多就一点都不会了。” 她要知道的话,早就说出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谢雨臣有些好奇地望向沈瑾清, “还有个问题,你怎么会对苯教这么了解?” 一个起始于三千多年前,仅活跃在藏区的宗教,为什么沈瑾清会对他们如此了解? 为什么?沈瑾清默默回想,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小时候学的……” 小时候学这个? 谢雨臣和黑瞎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沈瑾清举头望天,语气沧桑,带着几分对命运的慨叹, “有烟吗?” 谢雨臣:…… 黑瞎子:…… ------------ 第110章 师父都不是什么好人 “忆昔当年泪不干啊~” 沈瑾清叹了口气,辛酸中还夹着几分苦涩。 小时候刚开蒙,师父教她先从观星入门,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二百八十三星官,一千四百六十四颗星……如此庞杂的星图,她背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烂熟于心。 别的不说,光是陈卓定纪,她看了就不下上百遍了,一直压在枕头底下没挪过地方,没事就翻两下。 别的小孩儿认字时学的是《三字经》,她认字时学的是《开元占经》,开局就是史诗级难度……那一年,她刚满四岁。 观星、卜卦、风水、望气、数算、医理……甚至宗教学,这些都是她的入门课程,她师父不遗余力地教会她这些,甚至不惜伤害她的身体,即使喝药也不能停,三伏炎暑不停,三九严寒不止,还好,终究是把她教成了。 沈瑾清低下头闷笑了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路飞吗?小时候学得太苦,整个人埋在书堆里,就盼着能出去玩,天天羡慕那个戴草帽乐呵呵的家伙。那时候要是有个人贩子来说要带我去航海、去周游世界,我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背着包就跟上去了。” 就这还不够,她师父还天天追在一个四岁小孩儿的屁股后面念叨,自己选择的路就必须要坚持走下去,再苦再累也得学,头破血流也得学。 自己的兴趣和被逼着学到底是有区别的,沈瑾清虽然不排斥这些,但也架不住这么个学法啊。 说实话,她高中的时候都没这么刻苦过…… 那时候的沈瑾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着眼泪问她师父,她什么时候自己选择了?她师父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转头躲开他家小徒弟控诉的眼神,声音沉肃, “从你第一次开口叫我师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天爷啊,谁知道那两个字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 那难道不是因为在她开口学说话之前,他就只教给了她“师父”这两个字吗? 欺负小孩嘛这不是! 当然,在离开她师父的这么多年间,沈瑾清也仔细思考过这件事。为什么她师父一定要让她学会这些,还必须是在八岁前学会,为什么又在她八岁的时候把她扔掉……她知道,她师父一定是算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有关于她的,只是从未告诉她。 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师父啊师父,您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不能这么坑吧?算都算出来了,好歹留个提示啊,哪怕一两个字儿也成啊。 沈瑾清苦笑一声,无奈地继续躺了回去。 黑瞎子听完后自我反思了一下,他既没抹杀孩子的童年,也没逼徒弟背书……这么看来,他的教育理念还挺先进的。 沈瑾清被气得爬起来,指着黑瞎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反把自己憋得脸通红。 他还好意思说!就数他最没人性!!! 沈瑾清被气精神了,歇也歇够了,干脆起来继续干活去了。不就一百二十种吗?她就不信她搬不完了! …… 要说人倒霉起来还真是离谱,沈瑾清拿着石头在墙上又画上了一道,看着满墙的划痕,有些颓丧地蹲了下来,抓了抓头发, “一百种了……咱仨出来前谁踩狗屎了?” 这阴干了的尸体倒是不重,一共也就五个,三个人搬起来也快,但这老是不成功也不是个办法啊。 难不成是她猜得不对? 黑瞎子抬脚在鞋底看了两眼,确定了没有,转头望向谢雨臣, “花儿爷……” 谢雨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黑瞎子立马调转了枪头, “咳咳,徒弟,诸人先求诸己的道理懂不懂啊?先看看你自个儿鞋底。” 沈瑾清翻了个白眼,把石头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反正一百次都试过了,也不差剩下那二十次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道齿轮转动的巨响从脚下传出,沈瑾清几乎要喜极而泣,一共一百二十种,他们愣是试了一百一十次才成功,这事儿找谁说理去啊? 谢雨臣和黑瞎子头也没回,在听到机关的声音后,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一人伸手拉住了沈瑾清的一边胳膊,拽着她就往祭台下跑。 沈瑾清被扯得一个踉跄,接着反应了过来,拔腿就跑。三人拐过一个弯后刹住了脚,躲在了拐角处,静静观察着祭台上的动静。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几块破布, “它们手上那口袋我都拿走了,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谢雨臣点了点头,眼睛仍然紧盯着高台上的那几具尸体,沈瑾清转头给黑瞎子竖了个大拇指, “说扒干净还真是一块布不留啊,您老办事儿真是一步到位!” 忽然,整个墓穴颤动了起来,沈瑾清微微伏低了身子,齿轮啮合的“咔咔”声和链条拉动的“哗啦”声一同响起,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祭台轰的一声向下塌去,眼前的场景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咚——” 一道悠远的钟声突兀地响起,一股黑雾从祭台的中央向四处弥漫开来,视线被遮蔽,祭台上的十几个身影瞬间从三人的眼前消失了。 谢雨臣蹙眉,扭头望向黑瞎子,黑瞎子摇了摇头。他的眼睛是能在黑暗中视物,但这是黑雾,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的细小微尘,但却穿不透幕布般的浓雾。 “噗!” 就在这时,两人身侧的沈瑾清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躬了起来,倒在地上,全身蜷缩着,看起来极为痛苦。 谢雨臣瞳孔一缩,赶紧去翻沈瑾清的眼皮,还不忘提醒黑瞎子一句, “这雾有毒!” 黑瞎子凑过来看,声音顿时一肃, “不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沈瑾清:…… 吐血事小,再让这俩折腾下去,被气死了才事大呢。 沈瑾清赶忙摆了摆手,把口中那半口血咽了下去,起身捂住心脏,拦下了谢雨臣的动作:“没事,老毛病了,不是这雾的问题。” 别翻了,再翻眼珠子要被抠下来了…… 沈瑾清坐了起来,支起一条腿,扶着膝盖喘息了两口,揉了揉心口,整个人都缓和了过来。刚才钟声响起她就发觉不对了,忍了一会儿实在是疼得受不住,这才吐了两口血。 一般情况下她还是比较珍惜自己的血的,能咽下去就不吐出来。 沈瑾清垂眸思忖着,刚才疼的那一下子很快就过去了,看起来倒更像是提醒——他们的方向没错,这是找对地方了。 沈瑾清抬头朝祭台方向看了过去,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靠!” 沈瑾清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腰后的枪,对准了黑雾中的那些家伙。 沉沉的雾气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几道人形的黑影,眨眼间,那些人影就已经来到了三人的身前。 按照这个黑雾蔓延的速度,他们这个位置目前的能见度是六到七米,也就是说,在沈瑾清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距离自己就已经非常近了。 黑瞎子和谢雨臣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个雾不仅能遮挡他们的视线,还会降低他们五感的敏锐度,在间距这么短的情况下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谢雨臣沉下面色,手腕一翻,掌心处瞬间多了个短棍,短棍甩出,眨眼间就变成了长棍,重重地将最前方的那道人影掀翻在地。 黑雾越来越浓,沈瑾清可以看清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她紧握着手中的枪,皱眉扫视着眼前的战局。 这些起了尸的家伙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除非把整个脖子砍断,否则根本伤不了它们,谢雨臣手中的龙纹棍舞得生风,也只能把那些家伙拦在一米以外的位置,完全没办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黑瞎子的速度极快,脚步腾挪,在那些尸体中穿梭,侧身一闪,手中短刀顺势一抹,活尸的脖颈当即开裂,但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尸体顶着被砍断一半的脖子,居然还能继续逼近,完全不讲科学。 深呼出一口气,沈瑾清知道,她只能赌一把了,将枪口对准选好的目标,沈瑾清大声地朝深入敌围的黑瞎子问了一句, “十步以内躲子弹能做到吗?” 黑瞎子的身形没有停顿半秒,直接喊了回去, “你要想弑师就直说!” 沈瑾清眯起眼,仔细辨认着黑雾中的人影,即使听到了黑瞎子的答复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对面不怕死不怕疼,还没有体力消耗,现在两方对峙还勉强能维持平衡,但很快谢雨臣和黑瞎子的体力就会耗尽…… “砰!” ------------ 第111章 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新年快乐!) 一道子弹陷入皮肉的声音传来,沈瑾清舒了口气,她知道她这枪应该没打偏。 黑瞎子就算再铁骨铮铮,也不能被子弹射中一声不吭吧? 沈瑾清猜得没错,她这一枪很准,正中对方的眼睛。 视力作为感知外界最重要的途径之一,自然是无比重要的,她不能保证子弹能穿透对方那硬得吓人的骨头,只能选择射向眼睛。 虽然不知道它们用的是什么防腐技术,能让眼珠子过了这么久还保持完好,但就沈瑾清跟这活尸近距离接触的经历来看,她确信这些家伙是靠眼睛视物的。 强大的冲击力让对面那家伙停顿了一下,受碍的视线让它本来扑向黑瞎子的动作偏了半个身位。 黑瞎子微微眯眼,手中刀刃一转,由刺改劈,顺着活尸被砍断一半的脖子用力一斩,一颗头颅霎时飞了出去。 他轻轻勾唇,缓缓向谢雨臣的方向移去。 黑雾弥漫得很快,这会儿功夫,沈瑾清已经完全看不清黑瞎子和谢雨臣的身影了,她只能再往前走几步,手中紧握着那把枪,随时准备开枪。 直到能看清两人时,沈瑾清才惊觉,他们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感受到有活尸蠢蠢欲动地想朝她这个方向扑来,沈瑾清连忙后退了几步。 沈瑾清蹙眉,在这黑雾里越久,人的感知就越发迟钝,她的视力已经开始下降了…… 谢雨臣见黑瞎子朝自己的方向挪来,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舞得密不透风的龙纹棍慢了一瞬,黑瞎子闪身来到了谢雨臣的身旁。 这时候长武器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谢雨臣一根棍子舞得旁人近不得半分身,不断有靠近的活尸被一棍子抽出去,却又很快扑了回来。 黑瞎子在棍子的空隙中腾转挪移,顺势下手,两人配合默契。 黑瞎子一脚踹开面前扑上来的活尸,转头对着身后的沈瑾清喝了一声, “别光看着了,开枪啊!” 沈瑾清眼皮一跳,握枪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是,他们是不是对她的枪法太自信了点? 她知道黑瞎子的打算,他从刚才的贴身肉搏转为靠在谢雨臣的身旁,就是为了跟对面的活尸拉开一定的距离,给她开枪的机会。 但是……沈瑾清看着黑雾中完全分不出敌我的人影,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还不如刚才呢!好歹刚才她还能看清一点儿。 看那边战况虽然胶着,但还不算凶险,沈瑾清又退后了几步,开始思索了起来。 这把枪的弹夹里现在还剩六颗子弹,以她的身体情况,最多可以稳定地连发五枪。 五枪以后,她的手臂就会被震得酸软,准头大幅下降,她绝对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将枪口对准谢雨臣和黑瞎子。 所以她接下来的行动,每一步都得计算好。 沈瑾清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黑雾最深处。 她知道,她的视力在下降,谢雨臣和黑瞎子肯定也一样,这个黑雾才是最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现在她被两人拦在身后,没有活尸能靠近,但她要跑到祭台上去的话,它们肯定会阻拦她…… 沈瑾清目视前方,不断模拟着路线,当然,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只能靠脑子回忆祭台附近的场景。 算好了时间和位置,沈瑾清深吸一口气,眼神瞧准了一个方向,抬步朝着第一个位置跑了过去。 “砰!砰!” 两枪! 沈瑾清站在离谢雨臣和黑瞎子两米远的位置,一口气开了两枪,然后头也没回得继续向前跑。 “砰!砰!砰!” 不到两秒的时间,沈瑾清拐过一个弯,跑到了第二个位置,回头对准正面朝向她的活尸,连开了三枪。 没时间管这枪到底打没打中了,沈瑾清拔腿就跑,她已经听到身后来追她的脚步声了! 沈瑾清按计划在跑到祭台的周围,绕着祭台逆时针跑了起来,同时,脑子还一刻不停地回想着她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内容,企图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点东西来。 苯教的圆形建筑来源于他们的圆形宇宙观,圆心代表宇宙中心,外围代表天地万物,宇宙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像西藏四大苯教寺院之一的雍仲林寺,就是典型的同心圆结构,围绕中心圣殿设有了环形走廊,供信徒绕行祈福,每转一圈,就是祈福一次…… 《无垢经》中记载:“雍仲苯为右转经,若同鸭之禀性具有骄步而不骄,急而不急,且具缓慢步态,向右转而行之。” 当然,现在是特殊情况,沈瑾清恨不得脚下生个风火轮出来,当然是做不到不骄不躁了,她也不是苯教信徒,更不会心怀敬畏。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建筑中,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个符号……靠!这些家伙怎么跑这么快?! 沈瑾清身后猛地探出一只手,狠狠地向她抓来。 沈瑾清连忙一矮身,躲过了这一击,重心猛地前倾,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她不敢回头,只顾着死命向前跑。 虽然没受伤,但身后的衣服却被抓破了,沈瑾清一边跑一边觉得背后有凉风直吹。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沈瑾清脸涨得通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掐着手指数这是第几圈了。 这么被这些家伙追着绕圈跑,实在是有损她的形象…… 掐指数到最后一圈,沈瑾清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往旁边一跃,果断摔进了黑雾中,只给她屁股后面的那些家伙留了一句话—— “孙贼,劳资不陪你们玩儿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黑雾中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在外面的谢雨臣和黑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地面再次震动了一下,沈瑾清的身影就彻底地消失了。 谢雨臣:…… 黑瞎子:…… 我靠,自杀式献祭?! 沈瑾清不知道外面两个是怎么想的,她在此刻已经凹陷进地下的祭台上连滚了好几圈,卸掉身上的劲后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中心走去。 要命呐,不小心摔狠了…… 好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沈瑾清此刻来到了整个墓穴的最中心,也就是祭台的中央。 这里现在陷下去了一个半径约三米的深渊,那些黑雾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沈瑾清在身上摸了摸,把兜里一些杂七杂八的全都掏了出来,用块布裹着,包成了一个颇有分量的圆球,顺手就朝下面扔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沈瑾清估算了一下,这个坑大概有三十多米深,相当于十几层的高楼 她顿时后退了几步,这要不小心摔下去了,小命恐难保啊。 沈瑾清趴到地上,伸手在地面不断摸索着,这里面太黑了,她几乎要把眼睛贴到地上,才能看清祭台上的纹案。 沈瑾清此刻在找的,就是苯教传说中象征着永恒的雍仲符。 苯教将宇宙分为三层,这个墓穴也依此分作三层。 最外层的地下界,盛放着生于洞穴、地下的蝎子,这是苯教中象征着守护与破障的存在;中层的人间界,安放着“羽化”的人类躯体;而最里层的天界,就是“神灵”的居所…… 沈瑾清抬头望天,眼含热泪。 妈呀,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 沈瑾清理清头绪的那一刻,也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符号。 来不及考虑了,她伸手在嘴边揩了揩,正好有之前吐出来的血,省得她再对自己下手了。 把血液抹在雍仲符上的瞬间,身后正不断吐出黑雾的深渊倏地停滞了下来。 接着,一股强劲的吸力传来,黑雾被倒吸了回去,沈瑾清的四周豁然开朗,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就被这股吸力猛地向后拽去,只来得及朝外大喊一句, “救命!!!” ------------ 第112章 还真有“银河” 沈瑾清瞪大了眼睛,朝外喊了一嗓子。 那俩偶尔还挺靠谱的队友呢?总不能看她进来半天了,一点动作没有吧? 谢雨臣和黑瞎子还真没闲着,自从沈瑾清跌进那祭台后,那些活尸就完全转换了目标,一个个围着祭台抓肝挠心的,反倒把他俩给撇下了。 不趁人病要人命那不是他俩的风格,正绕着圈儿地收割那些活尸呢,忽然眼前一清,黑雾瞬间变得稀薄了。 还没来得及想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里面传来沈瑾清的呼救声,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向祭台中央奔去。 …… 就在沈瑾清用手死死抠住地面,趴在洞口边奋力挣扎时,黑雾中忽然探来了两只手,一把攥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将她向外一扯,挣脱开那股吸力。 黑瞎子还没来得及就沈瑾清这种脱离组织的危险行为以及个人英雄主义做出批斗,就被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沈瑾清反拽住袖子往外跑。 “别废话了!要了亲命了,这回是真的整大了!” 沈瑾清一手拽着一个,拉着这俩就跑,完全不顾身后的动静震天响。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黑雾散去,三人的视线又恢复清明,只不过视力还没恢复,沈瑾清眨了眨眼,大概跟四五百度的近视差不多,眼中还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翳膜,有点耽误事,但不多。 听力好像也有点问题……沈瑾清晃晃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黑瞎子和谢雨臣则是望着眼前的场景瞳孔震颤,满眼震惊。 中间的空地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原先的环形甬道也不知上哪儿去了,眼前倏地多了条河道,他们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但那仅剩的几个活尸此刻却像是发了狂似的,死命向三人奔来,准确地说,是朝着沈瑾清奔来,眼中流淌着极致的怨毒。 沈瑾清看都不看这些活尸,战力输出不是她的活儿,有事队友上。 她趴在河道边,半个身子都往里头探去,神情有些焦急地向后一伸手, “身上有什么,全都掏给我!” 谢雨臣也没问她为什么,二话不说就开始翻起了口袋。 他递来一个沈瑾清就往河里扔一个,递来一个就往河里扔一个,谢雨臣仍是面色如常,反倒是沈瑾清,神情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 她望着递到手上的黑卡,扔东西的动作一顿,默默地把卡揣进了兜里。 真是没天理……这个世界有钱人那么多,多我一个到底能怎样?! 沈瑾清默默在心中流泪,手上动作却没停歇,她盯着眼前这条“河”,从心底溢出些许的庆幸。 苯教传说将宇宙分为天界、人间和地下世界三层,银河贯穿这三层,成为连接它们的桥梁,也是灵魂通往天界的必经之路。 祭台上的死尸守卫着前往天界的通道,在认清楚这个墓穴的结构后,沈瑾清就猜这里必然会有一条“银河”。 结果真如她所料。 看着眼前这条由东北向西南延伸,走势酷似银河的河道,沈瑾清双手合十,虔诚地往天上拜了拜。 感谢他们还没把事情做绝,没有用水银代替河水,也没往水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沈瑾清在往里扔了七八样东西后,终于确定了这水应该是安全的,险些老泪纵横。 盗墓这行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么复杂的多层机关,不知道是折腾盗墓贼呢,还是折腾他们自己呢……当然了,他们作为盗墓贼,肯定是那个魔了。 “这水……” 沈瑾清刚一转头,一股温热的液体便毫无预兆地溅到了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黏稠的触感,顺着脸颊缓缓滑下,血腥气瞬间钻入鼻腔,浓烈地几乎让她窒息。 这是……血? 听觉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恢复了,她终于听到了那一声嘶吼,缓缓抬头,一只臂膀横亘在她身前,漆黑的指甲深深刺入了那只胳膊,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袖。 “没事。” 谢雨臣的声音平静地像是风吹过湖面,没有半分波澜。 就在那活尸狰狞嘶吼的瞬间,另一道身影疾步冲来,凌空一跃,右腿猛地横扫,重重踹在活尸的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那干瘪的身躯踢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还没等那活尸挣扎起身,他已紧随其后,手起刀落,匕首精准地切入活尸的脖颈,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黑瞎子起身收刀,转身朝着谢雨臣的方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瑾清也终于回神,这时候不是考虑别的问题的时候,即便对于黑瞎子没能拦住那些活尸感到讶异,她也没有问出口。 她回身朝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动静已经从祭台中央辐射到了整个墓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跳!”,沈瑾清当先一步,直接跃入河中。 冰冷的地下水浸透她的身体,沈瑾清打了个寒战。要早知道这下面是流动的水,她至于在上面忙活半天测试水质吗? 近视眼真是害死人啊…… 下一秒,两道入水声传来,水中瞬间氤出一片血红,黑瞎子和谢雨臣两人也跳了下来。 “上面现在很危险,我们……咕噜…咕噜噜……” 沈瑾清刚要说什么,就被黑瞎子摁进了水里,口中还在咕噜噜地直冒泡。 她勉强睁开眼,透过浑浊的水面,隐约看到黑瞎子和谢雨臣的身影迅速下沉,下一瞬,水面上传来剧烈的震动,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接着,越来越多的石块从上面砸下来,沈瑾清三人在水中闪躲不及,只能沉向更深的水底。 现在这个情况,他们根本没办法浮出水面,沈瑾清只能回想黑瞎子从前教她的办法,收紧腹部肌肉、做吞咽动作,尽力减轻呼吸冲动,同时让身体其他部位放松,降低氧气消耗…… “唔!!!” 一阵冰凉粘腻的触感从沈瑾清的背上传来,之前被抓碎的衣服让她毫无阻隔地感受到有东西在她身上滑过,她猛地瞪大了双眼,开始挣扎了起来。 是蛇! 生理性的恐惧让沈瑾清的身子颤动了起来,死命地想向上游去,但黑瞎子的手依旧死死压着她的后颈,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她的胸口开始发闷,肌肉绷紧,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又冒出一串气泡。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用水银填充河道,为什么要用活水了……这TM把人骗进来杀啊! 黑瞎子一手拽着谢雨臣,一手摁住沈瑾清。 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了,谢雨臣的伤口处有尸毒,必须尽快上去处理,但上面一时半会还平息不了,继续待在水底的话,沈瑾清的身体也受不了。 五分钟,沈瑾清在水下憋气的极限,这还是被他训练后的成果。 五分钟后再不上去,搞不好这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好在这些蛇并没有伤他们,感受到这三个人并没有对它们的安全造成威胁后,这些蛇没有主动攻击,而是将身体卷曲起来,头缩在中间,做出防御姿势。 夭寿啊,在家好好的,天上突然掉下来三只人,这也太吓蛇了! 身体上是没什么伤害,但给沈瑾清的心理伤害就太大了。 因为恐惧而加剧的呼吸让大脑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沈瑾清的眼神逐渐涣散,意识也开始越来越模糊。 诶?地震了? 沈瑾清模模糊糊间感觉整个大地都震动了起来,连带着他们三个也在水底翻了两圈,再然后,她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 三百公里外,正在勤勤恳恳爬青铜树的无邪,感受着摇得越来越猛烈的树,联想到前面那二十几波的攻击,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下面几人嚎了一嗓子: “都TM的叫你们别瞎想了!” 这丫的到底爬到哪里是个头啊?! ------------ 第113章 瞎了还不是大事? 沈瑾清彻底晕了过去,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只能隐约地感觉到有人在……拖她? 喂!!!还有没有人性了?! 感受到自己被拽着帽子在地上拖行,沈瑾清使劲撬动眼皮,试图睁开眼谴责那俩人,但努力无果,只能在心里暗骂几句。 好在他俩也不是全无人性,至少把地上的石子给清干净了,沈瑾清睁不开眼,无力反抗,干脆动弹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诶?她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沈瑾清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但她实在醒不来,迷迷糊糊之间又睡了过去。 再次有意识,不知道是多久以后,身边似乎有人在烤火,一股暖意映在沈瑾清身上,她眉目渐渐舒展,只是还是睁不开眼。 不对啊,他俩拿什么烤的火……还有,这俩叽里咕噜说啥呢? 沈瑾清想要听清,只是脑袋里的噪音又出现了,她被烦得头疼,什么也听不清。 片刻后,身边两人的交谈似乎停了下来,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她的后颈,沈瑾清瞬间汗毛直立,下意识想要闪身躲开,身体却动弹不了。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对这动作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想当初训练反应力时,只要被小哥和黑瞎子碰到后颈,就会被捏晕,而且一晕就是几个小时,醒来后继续被追着大逃亡,她差点被逼着学会了跑酷! 想起曾经的悲惨经历,沈瑾清终于用精神战胜了躯壳,头一偏,躲开了这一下,接着翻身站起,一脚侧踢,带着全身的劲力猛地向黑瞎子攻去。 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虽然知道没踢到黑瞎子,但沈瑾清也没力气继续动手了,本就虚脱的身体这会儿更加难受,“砰”的一声,又摔回了地上。 “这是什么原理?” 谢雨臣蹲在沈瑾清的“尸体”边,有些好奇地朝黑瞎子问道。 为什么手放在后颈会让人醒来?这种事有什么科学依据吗?出去之后也许可以找人研究一下这方面的课题啊……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们心灵的召唤?” 召个头啊!那叫心理阴影!!! 沈瑾清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满是怨念地望向面前两人,但看到眼前诡异的场景,她顿时沉默了下来。 身前的火堆里燃烧着干枯的尸骸,在火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光忽明忽暗,在两人的脸上勾勒出断肢残臂的扭曲阴影,两人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映在火光中,平静无波的面庞上,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沈瑾清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一堆已经被分尸好了、充做柴火的尸块,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她终于知道他们是用什么烤火了,以及,空气中这莫名的怪味是怎么回事了。 这什么恐怖片画面照进现实啊?! 沈瑾清默默向后挪了挪,离那火堆远了点,别的不说,这蛋白质燃烧的气味真的挺呛人的…… 黑瞎子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别的可烧的了,只能废物利用一下。” 沈瑾清扯了扯嘴皮,呵呵一声, “我只知道,重金属中毒死亡的尸体,燃烧后会产生包括但不限于四氧化三铅、三氧化二砷等一系列的有毒物质……所以,我劝你趁早灭火啊。” 黑瞎子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这死孩子,这地下本来就冷,地下水更凉。 也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被冻的,刚把沈瑾清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烧得脸通红,再不赶紧取暖,估计人都要没了。 还有谢雨臣的伤口,不能碰水,只能把绷带烘干了再给他包扎,不点火用什么烘啊? 大环境真是变差了,瞎子挣钱难啊,收一份钱得操两份心……不对,他好像还收了一份介绍费来着? 闻言,沈瑾清抬手摸了摸额头,还好还好,已经不烧了。 不对啊,她这是晕了多久啊,烧都退了? 腕表之前在祭台上磕碎了,又被水浸了一遍,算是彻底报废了。 沈瑾清抬手搭腕,给自己号脉。中医先贤曾基于“天人合一”的理念,提出了一个理论,名为子午流注。 《黄帝内经》有言: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 所以,人体的十二条经脉分别对应了十二个时辰。 沈瑾清垂眸,此刻脉象沉细而缓,尺脉稍盛,气血流注至手少阳三焦经,应该是亥时,也就是说,她至少昏睡了两个小时…… 怪不得他们要把她捏晕,看来是时间不够了,他们打算自己下去,怕她醒来后孤身跟过去,干脆把她捏晕,一了百了。 只是没想到,她的身体本能会那么严重,竟然活生生地把她给惊醒了。 沈瑾清轻轻扯动嘴角,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目光落在了谢雨臣受伤的胳膊上,那里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技术一般,裹得跟个白萝卜似的。 她又转头看向黑瞎子,伸出手来, “饿了,有吃的没?” 黑瞎子嘴角一抽,这孩子倒是好养活,醒来第一件事还知道吃。 谢雨臣递过来一个巧克力棒,沈瑾清接过,低头咬了一口,忽地望向黑瞎子,语气无比肯定, “你眼睛怎么了?” 话音刚落,对面两人皆是身形一顿,黑瞎子接着笑了出来,转头对着谢雨臣无奈道, “我就说瞒不过她吧。” 自己教出来的自己明白,黑瞎子也没想过能一直瞒过她,他用匕首拨弄了一下火堆,语气随意地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瞎了而已。” 沈瑾清:…… 这还不是大事?! 她刚醒来时就感觉到不对了,黑瞎子眼睛畏光,根本没办法直视火光,还有谢雨臣的伤口,虽然是黑瞎子的包扎手法,但明显生疏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的举止看似没有任何异常,但地上的包明显离黑瞎子更近,他却完全没伸手,而是让谢雨臣一个伤员给沈瑾清拿东西……沈瑾清侧头,直直地望向黑瞎子肩头上的东西,眼中满是冷意。 感受到身上那家伙的瑟缩,黑瞎子轻笑一声,知道肯定是沈瑾清在吓唬它, “不是它,它没这胆子。” 之前的性子活生生被沈瑾清给磨平了,现在它确实不敢在沈瑾清面前造次了。 沈瑾清收回视线,脸色好看了一点。不是那只灵的问题,那就是黑雾的影响了,还好,只是暂时的,还能恢复。 沈瑾清端坐起来,扫视面前两人,咬着牙讽刺道, “二位还真是身残志坚啊,都这样了还打算撇下我,单刀…不对,双刀赴会啊。” 谢雨臣平静转头,把雷推给黑瞎子一个人顶。 沈瑾清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身来,就要朝着祭台中央走去。 那里的深坑此刻突兀地冒出一根柱子,给了她爬下去的机会,不然直接三十多米的高度直接往下跳,她还真做不到。 谢雨臣伸手拦下她,冷静地道, “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这个身体也没比我们好到哪儿去。” 沈瑾清微微一笑, “没事,按照我的经验,没吐血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她心脏像是猛地受到一记重击,沈瑾清面色一白,瞬间一口血喷出,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白色冲锋衣上,分外明显。 沈瑾清:…… 这死鲁神专拆她的台是吧? 谢雨臣轻叹口气,收回手,一字一顿道, “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计划了吧?” 沈瑾清双手插兜,坐了回来,正色道, “我觉得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一下。” 说罢,她扫了一眼面前两人,谢雨臣一条胳膊废掉,想要爬到下面都费劲,黑瞎子眼睛看不见,战力折损大半,何况就刚才那情况,显然是下面那家伙在召唤她,现在时间不够,她已经不能耽搁了。 这么想着,沈瑾清一脸严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暗黄的纸,谢雨臣眼神扫过,便认出了这是羊皮纸,像是契书一类的东西,看沈瑾清这么慎重的模样,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于是问道, “这是什么?” 黑瞎子看不见,但还是顺着声音朝两人看去。 沈瑾清声音一沉, “是挑战科学,颠覆世界观的东西。” 谢雨臣:…… 黑瞎子张了张嘴,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晦涩, “你要召唤奥特曼?” 沈瑾清:“……” “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有点正形?!” ------------ 第114章 鬼门开 沈瑾清懒得跟黑瞎子吵,定了定心神,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用手指蘸了下嘴角的血,点在了羊皮纸上。 下一瞬,血液浸透纸张,纸上的字符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在黑暗中泛着红光,显得格外的妖异。 谢雨臣瞳孔微微放大,有些讶异地望着这不科学的一幕。 沈瑾清轻叹了口气,她就说这玩意儿颠覆世界观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说自己坚定唯物主义的原因,凡事不能细想,这种事情但凡信了一点,那要相信的可就多了,有神就有鬼,那神鬼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得选择性相信,持续性怀疑……现在就是选择性相信的时候。 沈瑾清收回思绪,再次从怀里取出一个被布裹着的小桃木剑,只有半个巴掌大,看着跟个挂件似的。 剑上用朱砂在正反两面各写了一个名字,一为⌈神荼⌋,一为⌈郁垒⌋。 谢雨臣对这两个名字都不陌生,他们这行,对于神鬼之说还是必须要了解的。 传说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这两人是传说中管理万鬼的神人,最早的时候,门上挂着的桃符写的就是这两人的名字,可驱鬼镇邪,这也是桃符一物的由来。 沈瑾清点了点头,跟文化人聊天就是舒服啊,都不用废话,人家自己就明白了。 她身上这桃木剑带了十几年了,三两岁时就挂身上了,本来是类似法器一样的东西,但人家的桃木剑都是正儿八经的剑,她这个跟玩具似的,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她师父还笑话过她,说她不识宝,度朔山神桃木,别说半个巴掌大了,就是指甲盖大小也价值连城了,所以沈瑾清一直用布裹着,不敢把这东西掏出来。 但现在这不是形势所迫嘛,她也没办法了…… 谢雨臣盯着沈瑾清,敏锐地感觉到她接下来的动作或许会涉及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黑瞎子身上的东西在桃木剑出现后就开始不断地颤抖,疯狂地想要逃离这里。 黑瞎子眉头一挑,故意朝沈瑾清的方向走近一步,背上那个东西瞬间萎靡下去了。 黑瞎子有些好奇沈瑾清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家伙怕成这个样子, “发生了什么,欺负我个瞎子是吧?” 沈瑾清将桃木剑压在纸上,恭敬地把这两样东西摆在了地上,面容端肃,一揖而下,随后抬起头对着身边两人道, “借兵听说过吗?” 话音落下,黑瞎子的神情瞬间变得认真起来了。借兵他当然清楚,他不仅清楚,甚至手底下还有齐八爷当年留下的心兵。 一般来说,借兵有两种,一是收容山野精怪、孤魂野鬼为己用,这种兵马称为猖兵,通常会被存放在五猖庙中。 其中最厉害的兵马,有心兵心将一说,就是法师养在心里可以统领五猖的将领,这种将领通常能以一敌万,一旦放出,声势极大,齐铁嘴养的就是这种。 相比于这种民间方法,另一种就比较正式官方了。 必须得是道教正派弟子,授箓后获得仙职,才能从城隍庙等宫观借兵,且借兵时要发遣兵符或是文牒,注明借兵缘由、数量等,过程也要繁杂得多。 当然了,城隍是专管阴兵阴差的,所借兵马质量当然要比外面的孤魂野鬼高,办事效果肯定也更好。 但现在既没有五猖庙,也没有城隍庙,沈瑾清的借兵显然与这两者都不相同。 沈瑾清用的方法是第三种——开鬼门,召阴兵! 随着她躬身行礼,面前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整个地面似乎都下陷了几分,沈瑾清还算冷静,站直身子后,对边上两人道, “鬼门已开,你们现在身体受不住,往后退点。“ 这种法子不走官方路子也不走民间路子,属于两不管,省去中间商,直接跟地府那边洽谈,类似于地府私下借贷捞油水……还他大爷的是高利贷! 沈瑾清背对着谢雨臣和黑瞎子,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一脸的苦相。 能开鬼门的人极少,她那桃木剑取自度朔山,鬼门所在之地,这才勉强能走个后门。所以地府也是难得能遇见这么个冤大头,能往死里坑就绝对不会撒手。 沈瑾清心疼得直流血,面上还得端着副平静的样子,弯腰拾起地上的契书,上面已经印上了几行新字。 扫了几眼上面的霸王条款,沈瑾清眼皮抽了抽,用手指蘸着原先吐出的血,在契书上划划改改,纸上的字不断变幻,最终两边达成共识,沈瑾清一字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划写出,一阵阴风陡然吹起,卷起沈瑾清手中契书,扔进了她的怀里,接着风越来越大,满地碎石被吹得哗哗响。 随着一阵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响起,沈瑾清转身看向黑瞎子和谢雨臣,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争取笑得不那么命苦。 她不知道,这个阴冷的环境,配上她苍白的面色,嘴角的血迹,还有这个强颜欢笑,显得有多么的鬼气森森……谢雨臣沉默了两秒,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鬼出鬼门是有限制的,须在子时出,鸡鸣前返,要让他们在这儿等到子时显然不现实,所以还是绕不过一个问题,他们还是得先下去。 沈瑾清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们,是我。” 她目光从黑瞎子的眼睛扫到谢雨臣的胳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雨臣无言,这个情况的确是死局,他们两个最多走到这儿了。 沈瑾清不是傻子,以他们现在的医疗情况,谢雨臣伤口的尸毒根本没法去除,他的身体情况不用想都知道,还能站得起来已经算他意志力坚定了。 沈瑾清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将桃木剑递给了谢雨臣, “此时艮位所在外鬼门已开,子时开坤位内门,还要劳烦花儿爷帮我守着点,这边要出了差错,我在下面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谢雨臣接过剑,只觉得这东西烫手,盯着这东西看了几秒,他抬眸,极其认真地对沈瑾清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把桃木剑有多珍贵,自然也明白沈瑾清的意思,平心而论,他做不到对别人如此的信任,但也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 沈瑾清又走到黑瞎子身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黑瞎子有些无语地道, “轻点,别给我扇感冒了,我是瞎,又不是傻。” 沈瑾清撇撇嘴,从兜里掏出张符纸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子时鬼门开,万鬼出行,如果没有桃木剑和这符纸护体,以他们俩现在这情况,恐怕身体架不住。 万事俱备,沈瑾清伸手将黑瞎子手上的黑金短刀拿走, “刀借我一用,回头还你。” 下面黑雾弥漫,用枪不太现实,真要有什么事,她也只能近身搏斗了,这时候一把好武器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我这刀是绝版,你要出了事回不来了,我不亏大了?” 黑瞎子循着声音望向沈瑾清的方向,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极为认真。 沈瑾清把刀往腰后一揣,笑得见牙不见眼, “所以你们得接应我啊。” 她那把桃木剑有灵性,她要真出事了,黑瞎子他们可以凭那个第一时间找到她,更何况,她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拿了东西,沈瑾清将手电打开,叼在了嘴里,然后直接朝祭台中奔去,借着惯性向前一跃,手中的匕首自上而下深深扎入中间的柱子,缓住了向下的速度,沈瑾清握刀的胳膊一痛,但还是稳住了整个身子。 感谢,三角肌和肱二头肌没有白练,她以后训练的时候再也不跟黑瞎子犟了…… 沈瑾清心底自嘲一笑,脚试探着寻找支点,好在这不是光滑的柱子,倒更像是棵造型怪异的树。 沈瑾清找到支点,腰腹用力,将身子荡起,一只脚落在了那根“树枝”上,将另一个匕首插进柱子中,借着两条胳膊和脚下的支点,向着那根枝条缓缓移动。 感谢,腹直肌和腹外斜肌也没白练。 沈瑾清在枝条上稳住身形,小小地松了口气。 下面有枝条,继续向下爬就容易多了,沈瑾清越来越深入,眼前的黑雾也越来越浓密,手电筒可以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 三十多米高的距离沈瑾清爬了近五十分钟,时间已经越发逼近子时了。 沈瑾清脚踏到地面上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险些倒下。 坐在地上歇了会儿,沈瑾清举着灯往四周看了看,可以看到的范围只有身前半米左右,走路都能栽跟斗的程度。 沈瑾清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些石子。果然这种时候还是得用最质朴的办法啊,投石问路,古人诚不欺她。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沈瑾清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朝着黑雾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 “没人的话那有没有鬼啊!!!” 趴在深坑边,想要听下面动静的两人:…… “这你教的?” 谢雨臣压了压唇角,侧头朝着黑瞎子问道。 黑瞎子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谢雨臣揶揄的表情,嘴角一抽,咬着牙道, “……这方面她属于自学成才。” ------------ 第115章 见大BOSS “你好!HellO?” “空你几哇~~” “BOniOUr——” 沈瑾清又试探性地喊了几句,当然是没有人回应的,但通过回音,她大概知道了这地方很空旷,且远比她想象中的大。 可惜啊,她没有刘丧那耳朵,不然也不用这种傻办法了。 沈瑾清一边往前面扔石子,一边叹了口气,继续把手电叼在了嘴里。 视线被遮挡,沈瑾清走得很小心,一手握刀,一手投石,约莫走了一二百米,逐渐听到前面有水声。 沈瑾清讶异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上面那河道里流的是活水,说明这里有地下水脉,这里面有地下河也不稀奇了。 沈瑾清更加缓慢地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直到听见了石子掷进水里的声音,她伏低身子,仔细地盯着地面,以免一脚栽进水里。 就这样又前行了三四米,她终于看见了那条地下河。 但是…… “咚、咚、咚!” 沈瑾清有些无语地敲了敲突兀地出现在岸边的乌木船,嘴角抽了抽。 不是吧,待遇这么好……这还给过河道具呢? 船很小,看起来只能载一两个人的样子,沈瑾清正在思索这是不是对方使的什么诈时,就见那木船像是等急了似的,不停地在水中摇晃着,溅起的水花险些淋了沈瑾清一脸。 沈瑾清微微挑眉,闪身躲过水花,眼中闪过几分兴味,也不纠结了,直接一个跨步上了船。 反正这也是人家大本营了,真要有什么诈,她躲也躲不掉,她现在对这船的兴趣倒是更大一些。 沈瑾清坐进船里,半天也不见这船动弹,有些不满地拿刀在船板上敲了几下,口中念叨着, “不是吧,不会让我自己划船吧?你不是自己会动嘛。” 船依旧是纹丝不动。 沈瑾清直接将黑金短刀拔了出来,一刀扎进了边上的船板中,坚硬的乌木瞬间被穿透,身下的船颤动了一下,依旧是没有动。 哟~硬气啊。 沈瑾清欣赏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从身上摸出了三枚铜钱,将其中一枚放在了船头上。 木船晃动地更厉害了,似乎是有些兴奋,沈瑾清又放了一枚,船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但速度堪称龟速。 沈瑾清嘴角一抽,将最后一枚也放上,木船瞬间蹿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真是世风日下……跟谁学的这是?都什么价值取向啊! 沈瑾清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即躺倒在船舱里,胳膊垫在脑后,开始盘算起目前的形势。 脑子里的声音比在上面时消停了不少,显然是目的达成,成功地将她孤身引了进来。 沈瑾清不了解对方的目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为了杀掉她。 不然何必要这么麻烦?能隔空操控沈瑾清的身体,在她脑子里安装干扰器,没道理杀不了她。 对于沈瑾清而言,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跟鲁神对峙,最好能摸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对她后面的行动很重要。 距离子时还有几十分钟,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跟那什么鲁神碰上头,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跟地府借的人……借的鬼,不能浪费了。 这么想着,沈瑾清从船舱中坐了起来,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依旧是黑雾弥漫,半点不透光。 她趴在船边往水里看,从上船到现在这船桨动都没动一下,这船却能够自己动,这水里保不齐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瑾清举着手电探头一看,当即笑了出来。 船划动带起的微澜搅动着水面,隔着一层黑雾,沈瑾清隐约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穹顶。 一整块的石壁被密密麻麻地雕上了各种神怪,一个巨大的蛇尾缠绕在其中。 从蛇尾的间隙中挤出一张张怪诞诡异的面庞,偌大的穹顶上有着数万双眼睛,此刻隔着水面,齐齐望向沈瑾清,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人身蛇尾……这是鲁神?那这些应该就是鲁神和它的侍神了。 沈瑾清挑眉,虽然此刻是她在俯视这水面,但这些家伙的眼神,就像是在俯瞰一个蝼蚁,让人十分不适。 万神垂照,如俎待羔。 沈瑾清嗤笑一声,朝水中的倒影挑衅地眨了眨眼,成功地将对方激怒,见到那些家伙眼中带着被冒犯的不满和怒火,沈瑾清笑得格外地灿烂,甚至刻意贴近水面,试图继续挑衅他们。 “哗啦!” 从未动过的船桨此刻突然动了起来,一下子砸进了水中,漾起层层波澜,将水中的倒影搅散。 水滴溅在了沈瑾清的脸上,带着几分冰凉,她轻轻将脸上的水迹拭去,抬头望去,顶上仍是浓重的雾气,看不到半点穹顶,刚才水中的影子仿佛是一场虚妄。 沈瑾清伸手一把握住船桨,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怎么,演都不演了?” 虽然这船桨刚才及时阻止了她,但就贴近水面那一瞬间,沈瑾清已经看清了水下的黑影……这船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动不过是因为水下有东西,有意思的是这个桨…… 可以啊,还知道藏拙。 这船桨在她手中服服帖帖地不敢乱动,沈瑾清反倒更加感兴趣了。 这么有灵性的物件还真是少有了,看它这样子,也不像是走歪门的,不然也不会贪图她的铜钱了。 沈瑾清不是没见过一些邪教的法器,那些东西甚至不能用邪恶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挑战人类生理极限。 她记得谢雨臣那儿好像有对瓷娃娃,也算是个邪门的法器,两个娃娃只要面对面放在一起,就会成片成片地死人。 哀鸿遍野尚且还有活口,这死口娃娃可不会留活口,那是真正的寸草不留。 当然,这已经算是比较常规的了,这个世上多的是比那要恶毒的法器,有的光是制作的过程就不知献祭了多少条人命。 相比之下,沈瑾清手中这个简直算是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可惜啊,别人家穿越不说有什么系统,那至少也有个特异功能,只有她,连个随身空间也没有,孑然一身。 有道是贼不走空,也就是没有空间,不然她高低得连船带桨把这东西顺走…… 沈瑾清拿起手中的桨往船底砸了两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我说,下面的朋友,拿我当傻子遛呢?半个小时了,还没到地方,你在这儿玩漂流呢?” 等了半天,眼见着下面那些家伙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沈瑾清被气笑了,索性盘腿坐下,将船桨横在膝上,手指轻点水面,润湿已经干涸的血迹,随手在船底画了个怪异的符号。 沈瑾清打了个响指,悠哉悠哉地刚躺下,船下瞬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把她吓得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蛇会惨叫? 沈瑾清回想着她学过的生物知识,对自己理科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本来听到这声音沈瑾清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下一瞬,身下的船一个急转弯,险些把她摔了出去,整条船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 沈瑾清咬牙切齿,丫的,之前还真是往反方向跑呢? 效率提上来了果然不一样,不到五分钟船就靠了岸。 沈瑾清轻轻一跃,跳到了岸上,有些不舍地回望着这艘船,缓缓将手中的船桨放了回去。 这船和桨是一套的,她带不走船,光带着个桨也没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前世有缘但今生无分……” 沈瑾清嗓音微哑,眼中是无尽的哀伤。 被沈瑾清死死抓在手里的船桨:…… 狗屁的有缘!谁跟你有缘了?! 就在将船桨放回船上的一瞬间,沈瑾清另一只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船头那三枚铜钱抢了回来,然后二话不说就跑开。 开玩笑,遛她玩还想要钱? 直到沈瑾清跑开,被她放回去的船桨似乎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这时候已经连沈瑾清的影子都望不见了。 费了半天劲但什么也没捞着,甚至还得了沈瑾清一顿教训的一船家伙什:…… 册那,坐船不给钱,侬面孔要伐?!! …… 此时走进黑雾中的沈瑾清还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腹诽她的,只是看着眼前巨大的神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是黑雾中的唯一净土,沈瑾清眼睛不自觉地死盯着神像,心跳倏地加快,眼前开始出现一片血红…… “异世之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沈瑾清用力在舌尖一咬,回过神来。 明白自己是被眼前这东西引入了迷障,沈瑾清冷笑了一声。 她是异世之人怎么了?这家伙也不见得是原住民啊,不就是比她来得早了点嘛。 “怎么了,有意见?有得聊就聊,没得聊你就撕票!” 沈瑾清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手指在身后默默掐算着。 她花了那么大价钱,地府可千万得给点力……至少你丫的别迟到啊! “……” 被沈瑾清呲了一顿的鲁神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 第116章 无常 鲁神回过神来,依旧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虽然不清楚沈瑾清为什么那么拽……但它这会儿还是保持形象比较重要,不然后面的谈话要进行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它声音缓和了点, “异世人,做笔交易如何?” 这声音穿透性极强,直接在沈瑾清脑中炸响。 沈瑾清不置可否,垂下头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不是吧~这都不动手? 沈瑾清觉得自己猜对了,对方不是不想动她,而是不能动她……至于为什么,应该跟它口中的异世之人有关。 是她的来历让这家伙感到忌惮? 沈瑾清有些奇怪,但面上不显,她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语气不耐道, “你千辛万苦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怎么了?这个很重要好嘛! 鲁觉得自己被气得够呛,要不是面前这人它不能杀,又何必要这么麻烦?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沈瑾清觉得面前这家伙傻得不像是个正经bOSS,看来是当神当久了,一直被人捧着,只怕除了杀人外,不会别的与人相处的法子了。 这才显得这么的……嗯,天真? 沈瑾清脑中思绪闪得飞快,嘴上顺口答道, “哦?那你先说说是什么交易。” 闻言,鲁瞬间平静了下来, “放心,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还记得你曾经失去的、对你最为珍贵的东西吗?” 面前的神像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眼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直勾勾地望着沈瑾清。 失去的东西……节操算吗? 沈瑾清皱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这家伙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等来沈瑾清的回复,鲁继续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正常轨迹,不要与我为敌。” “毕竟,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们并不是同类……” “行。”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嗯?” 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沈瑾清极干脆果决的一声答复,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这就同意了? “现在把我东西还我吧。” 沈瑾清面色如常,手掌一伸,就讨要起了东西。 鲁:“……” 你在这儿诈我呢?! 沈瑾清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占便宜不急于一时,口头便宜有什么好占的?东西实打实到手了才算是正事。 可惜这家伙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傻…… 沈瑾清有些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说真的,不行你先把上面那两个给解决了?我绝对不插手,就当是投名状了。” 剑和符都在他们手里,要是这都拖不到子时,他们俩不如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一个是还没行过礼改过口的便宜师父,一个更是只有金钱交易的雇主,正常人也知道该怎么选……所以,这回能相信她了吧? 沈瑾清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地望着面前的神像。 不出意料,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沈瑾清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没戏。 这家伙不傻,它敢跟沈瑾清明牌,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料定了沈瑾清没办法对它怎么样,二是它对手中的筹码极其自信,它确信沈瑾清会为了那个东西妥协。 沈瑾清再次沉思,她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搜寻了一遍,实在记不起它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了,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花了重金开的挂呢? 都放高利贷了还不积极点?! …… 另一边,黑瞎子正娴熟地将烟盒里的烟取出,挨个点着,在地上摆成一排。 其实这就是个简单的仪式,就像沈瑾清用铜钱卜卦一样,都是纳甲筮法的一种简化演变,一般用来断人事、审吉凶。 齐家惜命,比之沈瑾清的手法要慎重地多,一共要竖24支烟,每点八支就要在心中运算一次奇门八算,一共三遍。 这不仅是在问神,也是在问自己……沈瑾清昏迷时黑瞎子就算过一遍了,只点到第十支,这烟就再也立不住了。 二十四支烟,只点到第十支,这是祖师爷揪着他的领子让他快点走,不要掺和进来。 但是此刻,黑瞎子将第二十四支烟竖起,怔愣了两秒,随即笑了出来。 原先他和谢雨臣不打算把昏迷的沈瑾清牵扯进来,所以生路渺茫,现在沈瑾清自己下去了,反倒有了生机。 看来是他那便宜徒弟的缘故啊…… 黑瞎子缓缓站起,转头笑对着谢雨臣道, “祖师爷发话了,这次没问题了。” 话落,就打算朝着那个深坑走去。 子时已到,鬼门还没动静,沈瑾清一个人在下面太危险,谢雨臣身上还有伤,他下去是最好的选择。 谢雨臣蹙眉,拦住了黑瞎子, “你的眼睛……” “至少能看清人影,够用了。” 谢雨臣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站了起来,语气不容拒绝, “一起去。” 黑瞎子没有阻拦,他知道他也拦不住。 两人刚转身,身后便掀起一阵强风,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哀婉凄厉,吊诡异常。 谢雨臣低下头看,手中的桃木剑果然颤动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沈瑾清原先所指的坤位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显现。 一黑一白……黑白无常? 饶是见多识广如黑瞎子和谢雨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的冲击力之大。 当先一步出了鬼门的两个鬼差扭头看了边上两人一眼,目光落在了谢雨臣手中的桃木剑上,点头致意了一下。 “生人、回避——” 一道刻意拖长的声音响起,谢雨臣和黑瞎子眼睁睁看着黑白无常身后鱼贯而出的上百鬼魂,裹挟着无尽的阴风,投入了面前那个深坑。 他们不知道,飘在前面的众鬼此刻却是有些心虚。 地府难得有笔大单,他们刚才在下面为了抢单子,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但愿那位金主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们可就没有尾款了啊! 连那样的霸王条款都敢签,地府一致认为,这样人傻钱多的狗大户……呸,是优质客户,他们一定不能放过。 黑瞎子看着短短几秒,影都没了的地府众鬼,轻咦了一声, “跑那么快干嘛?下都下去了,干脆把我们两个也带上啊。” 谢雨臣轻笑了一声,笑容却没什么温度, “迟到了还不跑快点,难道准备下去收尸吗?” 谢雨臣自己从不会犯怠惰的错,所以对迟到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这种生死关头。 事实上,沈瑾清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太好。 “不记得了不要紧,你会想起来的。” 鲁的声音渺远,带着几分狠意,一字一字砸在了沈瑾清的心中。 沈瑾清不明白它这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戒备。 下一瞬,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道奇异的声音传来,以一种特定的频率传入沈瑾清的耳中,几乎是瞬间,沈瑾清跌倒在了地上。 疼、太疼了! 沈瑾清死死咬着牙,整个人不可控制地痉挛了起来,身子不停地颤抖,疼得她想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脑中不断回想着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依旧没找到鲁口中所谓的失去的东西,但她已经疼得受不住了。 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流,没过多久,鼻血也流了出来,沈瑾清一发狠,在舌头上猛地一咬,直到满嘴铁锈味,血液顺着喉道滑了下去,她的头脑才稍稍清明了些。 好在收了点劲,不然差点自尽成功了。 沈瑾清自嘲一声,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腰站在原地,与面前的神像对视。 只要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鲁显然有些讶异,它没想到沈瑾清还能站起来,也没想到它刚才那一下没有任何的作用,沈瑾清似乎还是没有想起来。 “隐脉,被你从风水学中抹去的那条龙脉,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不一样。” 沈瑾清的脸上满是血迹,配合着她此刻的笑容,无端地让人心底一寒。 真把她当软柿子了?就是软柿子,也没有这么个捏法的。 沈瑾清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问道, “你降临凡世需要多少祭品?像外面那两个一样优秀的祭品你又能找到多少个?” 鲁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沈瑾清抬手一抹,将嘴角的血迹抹得更大了些,但她不在意,继续带着笑道, “别逼我,不然我俩不死不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斩断一条龙脉很难,但不代表不可能,别逼我赔上一辈子陪你玩。” 话音落下,沈瑾清又是一口血吐出,她抬手,用血在身旁的石壁上划了条线,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正视着前方。 鲁沉默了下来,它当然看出来了,沈瑾清刚才画的轨迹,正是隐龙脉的轨迹,她不是在吓唬人,她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以为你还能杀得了我?” 沈瑾清话音落下,一阵风起,吹动她的发丝,黑白两道身影倏地出现在她身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沈瑾清再也站不住,身子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倒下去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大爷坑爹的地府,退钱!!!” ------------ 第117章 不好,要塌 黑白无常只当是没听见,直接把这句话略过。 退钱?退钱是不可能退的。 下面财政危机严重,难得有额外业务,还是笔大单,当然不可能退钱。 但领导的态度是想要和这位金主达成长期合作,所以也不能把金主给得罪了。 打个工那叫一个费劲啊,两头受气……白无常面无表情,心中默默叹气。 考虑到用户体验问题,为了给甲方一个良好的体验,黑无常面色一肃,打算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服务态度。 他握紧手中勾魂锁,臂膀一甩,黑色的锁链带着千钧之力向前砸出,链条与石壁相触,面前的神像轰然碎裂。 沈瑾清原本倒地后还特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观战,这会儿被黑无常的动作惊到,眼睛猛地瞪大,就地一滚,一骨碌滚出四五米,险险躲过了飞溅的石块。 娘啊,这都什么坑爹的队友! 黑无常余光瞥到沈瑾清的动作,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赶忙转过头去,就当没看到。 锁链前的锁钩在神像中勾住了个东西,黑无常用力扯过勾魂锁,几乎是瞬间,白无常欺身而上,手中哭丧棒挥舞,重击在那东西身上。 沈瑾清眯眼看去,她看不见那个东西,但能够感受到对面的家伙气息一瞬间衰落了许多。 甚至连整个龙脉都受到了影响…… 整条隐龙脉其实就是鲁的身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龙身,这一击至少将它的气运打落了半成。 这么看来,这个鲁所谓的古神之称应该是自封,不仅没有正神的神职,也没有正神的实力。 倒是地府那边……这次是不是太卖力了点? 沈瑾清索性坐了起来,盘腿看着对面的战况,脑中不断地分析着鲁神的实力。 但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有些虚,没坐一会儿又倒了下去…… 沈瑾清没注意到,随着鲁的受创,她身后的黑雾也在渐渐消散。 刚来到下面的黑瞎子和谢雨臣两人倒是先发现了,谢雨臣转头看了一圈,雾气明显稀薄了不少,至少他们能看清身外两三米的范围了。 “开打了?” 黑瞎子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肯定地道。 沈瑾清把他的黑金短刀给拿走了,他单手拿着把普通的匕首支撑着受伤的谢雨臣和他自己,一路滑下来手臂差点脱臼了。 造孽啊…… 谢雨臣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那里那么大动静,显然两边已经对上了。 两人没耽搁,当即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直到一段距离后,两人被一条地下河拦住了脚步。 地下河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儿怎么会有艘船? 谢雨臣和黑瞎子的脸色明显变得奇怪了起来,但他们也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直接就坐上了船。 沈瑾清能过河多半也是坐船过去的,那就说明没什么危险。 “咦?” 黑瞎子刚坐上船就轻咦了一声, “这船会动?” 不仅会动,还极其活跃……黑瞎子笑着望向身下不停乱动,想把两人甩下去的木船。 谢雨臣和黑瞎子的底盘极稳,即便船翻了九十多度,他们依旧能扶着船板站稳身子,那船却没了耐心。 你大爷的,白嫖还想嫖第二遍不成?! …… 沈瑾清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事,她这边战况太激烈,根本听不清后面的声音。 面前的鲁被众鬼撕扯,即便知道这不可能是它的本体,沈瑾清依旧觉得颇为解气,尤其是听到它的声音失去了此前的淡定,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气急。 “这样的手段你还能使多少次?即便动不了你,我难道还动不了其他人吗?” 鲁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在沈瑾清的脑中响起, “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们?” 沈瑾清嗤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以为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的手段?还有,现在是你被打,麻烦看清一下局势再说话。” 分不清个大小王了,明明是被打的,还好意思威胁上她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动我的朋友,我不介意拼上一辈子斩断你的龙脉。你知道的,我现在这年纪正是最犟的时候,有的是大把的时间陪你玩,你大可以来试试。” 沈瑾清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断在山洞中回荡着,她眼底阴寒一片,缓缓坐起,逼视着对面的家伙。 鲁的声音直接在沈瑾清脑中响起,黑瞎子和谢雨臣听不到它的声音,但能听出来沈瑾清是在与人对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收回了目光。 谢雨臣手指从那把桃木剑上抚过,轻轻勾起了唇角,黑瞎子更是直接笑了出来, “行吧,徒弟也不完全是冤孽~” 偶尔还是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情的……嗯,偶尔。 阵阵阴风如钢刀般从鲁的身上剐过,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架不住了,只能恨声留下一句话, “你会想起来的,我等着你来找我。” 在又一只鬼扑上去后,鲁的身体彻底消散,山洞中的黑雾也随之完全散去。 沈瑾清刚才勉强撑起的身子彻底塌了下去,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上面的人引爆了炸药。 整个山洞都震动了起来,沈瑾清抬头望了一眼,脑子里闪过了一堆知识点。 这儿的岩层目测是白云岩,易被地下水溶蚀,蓝田又恰好位于断陷盆地,地质复杂,有多组断裂带,再加上这儿洞厅宽阔,顶部平坦,极易因重力作用失稳…… 也就是说,这山洞接下来会塌方的概率接近于百分之百。 沈瑾清估算了一下山洞环境,结果给自己算出了个绝路,她嘴角一抽,找了块内凹的岩壁躲了进去,顺便转头跟那两位鬼差打了个招呼, “这趟麻烦各位了,劳烦七爷八爷回去给上面提个建议,地府的办事效率有必要提高一下了,得跟上时代。” 沈瑾清没注意到身后两位鬼差有些尴尬的表情,地府这些鬼能解决鲁,但解决不了塌方,她只能寄希望于她找的地方足够坚固,以及后续搜救比较给力了。 沈瑾清选了个能护住头的姿势,然后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鲁说得对,这样的事要是再多来几次,她恐怕真的要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将要消散前的瞬间,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背上,一根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面,然后她就听到了黑瞎子欠欠的声音—— “还有气,活着。” 沈瑾清本来就快撑不住了,这一下索性直接被气晕了。 谢雨臣背起沈瑾清就往刚才那艘船上跑去,黑瞎子拿过谢雨臣的龙纹棍帮他们挡住上面掉落的石块。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那船商量的,只见那要钱不要命的船一个潇洒的刹船漂移,接上了这三人,然后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开始了飙船,五百块的船硬是给开出了五百万的气势。 “这船烧什么的,比烧油的还快?” 黑瞎子被船开动的后坐力带的一个趔趄,有些无语地问道。 谢雨臣把沈瑾清放下,淡淡地回道, “烧钱。” 黑瞎子:…… ------------ 第118章 帮她装了个大的 船刚驶出那山洞,谢雨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飞扬的尘土已经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但也不难猜想出那里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船也急了起来,眼见着后面要塌方,瞬间飙得更起劲了,一个接近180°的急转弯,险些把船上三个给甩飞了出去。 谢雨臣伸手把半个身子都飞出去了的沈瑾清给拉了回来,无语地抬脚轻跺了一下船底,提醒它别太过分。 “花儿爷!花儿爷!” 谢雨臣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知道是外面的人在找他们。 这条河跟上面的那条是同一条水脉,顺着水流方向逆流而上,果然回到了上面。 就在这时,谢雨臣手中的桃木剑忽然震颤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来到了晕倒的沈瑾清身旁,在谢雨臣和黑瞎子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剑刃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划,霎时出现了一道血口。 剑身一甩,血滴飞出,落在了河岸边。 下一秒,一阵极阴冷的风自下方塌陷的碎石中刮出,岸上来寻人的谢家伙计被吹得睁不开眼,直到风止,众人再次睁眼,眼前已成一片鬼蜮。 “啪!” 一位谢家伙计手中举着的手电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众人望着眼前百鬼夜行的诡异一幕,心内一片惊惧,冷汗顷刻间便浸湿了后背…… 妈妈呀,他们真的看见鬼了!!他们看见真的鬼了!!! 黑白无常满意地看着岸边这些人的表现,现在好了吧,帮金主装了个大的,这回总该有个好评了吧~ 事办完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白无常手中哭丧棒一挥,众鬼霎时飞出,飞蛾扑火般奔向那把桃木剑,却在靠近剑身半米处瞬间消失,不过数秒,百鬼消失一空,以至于岸上那些人还以为刚才所见只是自己眼花。 下一瞬,一道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震得地面一颤,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似乎是真的…… 岸上瞬间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桃木剑此刻功成身退,安然回到了沈瑾清的身边,熟练地钻进了她的袖子里,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躺着。 得嘞,这把它算是助攻,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虽然个人能力实在突出,但也不能太高调,总得给它家清儿留点不显山露水的高手风范不是? 谢雨臣:…… 黑瞎子眉头一挑:“这是……MVP结算画面?” 现在年轻人玩这么高级? 谢雨臣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两个,他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带坏的谁…… …… 沈瑾清这一晕不知道晕了多久,她此刻实在没办法顾及外面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已经牵动了她全部的心神。 时间似乎回到了她迷蒙之时…… 沈瑾清生来胎光幽微,三魂七魄缺失一魂两魄,自出生起便身体虚弱,不哭不笑。 沈家父母带她走遍全国求医,不得已时甚至求遍了寺庙道观,只得了个注定夭折的批命。 只有一位偶然经过的云游道士给了个不一样的批命—— 如果让这孩子远离血亲,或可遇见命中贵人,那时,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唯一的生机,也容不得他们信不信了,与其看着孩子一点点死在怀里,不如去搏一把。 他们在那道士的指引下将沈瑾清丢弃,怕家里长辈不允,对外报案说是孩子被拐走,求医归家时已是两手空空,家里的长辈再是捶胸顿足也已没用,孩子已经没了。 这就是沈瑾清的命,她命不该绝,真的遇到了命里的贵人。 沈瑾清就这么被她的贵人捡了回去,悉心照顾,视若亲子。 她师父一句“天灵节应、愿保长生”,真的为他的小徒弟求来了长生,续了十六年的命。 一魂一魄归位,沈瑾清终于在三岁时第一次开了口。 她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她的第一句话,叫的是师父。 从小身体弱,又是小孩子,本就容易被脏东西惊到,何况她还缺了一魄。 可以说沈瑾清从小就是在药堆里长大的,不仅要安神,还要养魂,她就这么被护着长到了八岁。 沈瑾清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她师父第一次剃了胡子,第一次有了正儿八经的师父模样,他把沈瑾清拉进怀里,摸着她的头,语气是说不出的认真: “我们家小清命好,一定会长命百岁……记住了,你的生命辽阔,爱恨只如微尘,一挥即去,不必挂怀,你只要活着,活得好好的就行。” 沈瑾清以为他说的是她的父母,她想对她师父说,其实她真的不恨他们。 即使那时她不知道他们的苦心,仅作为一个尚在襁褓中便被抛弃了的孩子,她也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因为他们是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爱恨。 但他不一样,他是她的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沈瑾清第一次那么恨一个人,恨他把她送还沈家,恨他把她扔下转头就走…… 她被丢在沈家老宅门前,看着她师父的背影,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抛弃,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被抛弃的滋味。 自她离沈家,短短几年内,沈家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家中之人先后离世,本是三代同堂,现在只剩下沈家老太太和一根独苗,沈瑾清的父母也早在几年前就死于一场意外。 她被放学回家的沈瑾怀在家门口捡到,沈瑾清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一抬头,那张与沈瑾怀足有六七分像的脸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沈瑾怀有些惊诧,但还是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呢?” “我叫沈瑾清……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沈瑾清嘴角带笑,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瑾怀的勃然变色。 被一个家抛弃,回到另一个曾经抛弃了她的家……沈瑾清已经没有家了,她只是想找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姓沈,瑾字辈,还和他长得那么像…… 沈瑾怀心头一跳,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个孩子,就是他小叔当年丢的那个孩子。 事实确如他所想,结局自然是美好的。 那一天,沈家找回了丢失的孩子,沈瑾清重新认祖归宗,在医院强撑着一口气的沈家老太太终于等到了亲孙女回家,笑着阖上了眼,沈瑾怀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后,又有了一个妹妹,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八岁时的怨气多多少少对她有点影响,沈瑾清难受得皱起了眉头,被迫回忆了一遍前半生,她只觉得脑子疼得要炸了。 而且,这记忆还跟她原先的记忆有出入…… 沈瑾清终于明白了鲁口中说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师父当年为她招魂,却只招回了一魂一魄,那丢失的一魄,竟然误打误撞流落到了这个世界,还恰好在鲁的手中。 沈瑾清被这离奇的事件发展给气笑了,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她原本以为她师父把她送回沈家,是为了借她哥的天道气运庇护,免除五弊三缺对她的伤害。 但现在看来,她回家后就没再吃过药,身体也没有出过问题,也许她师父真正的目的,是借气运为她养魂。 沈瑾清那时的身体状况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凶险。 她以为她跟她哥的气运相连是因为血脉,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沈瑾清给黑瞎子算命时就发现了,她不仅跟原来世界的天道主角气运相连,她与这个世界的天道主角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就是说,借运养魂是被动技能,无论是哪个世界,只要跟天道主角在一块,沈瑾清都会被触发这个技能。 这是什么邪门的秘法……师父你怎么教东西还教一半留一半呢? 沈瑾清苦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只是这段记忆莫名被抹除,沈瑾清完全忘记了她天生失魂一事。 润物细无声,她的记忆以这样的方式被篡改,她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那会不会其他的记忆也有问题? 沈瑾清的背后冷汗直流,脑子里忽地出现了两个令人绝望的大字——天授。 她……被天授了! 沈瑾清一下子弹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渐渐消退,她轻轻抬眼,却见一室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沈瑾清:“!!!” 夭寿啊,怎么这么多人?! 沈瑾清被这些直勾勾的眼神吓到,向后一仰,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墙上,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她这是在医院,看这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沈瑾清嗓子有些干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黑瞎子却先一步扑了上来,假模假样地揩了揩眼角的“泪”,当即哭嚎了出来: “我可怜的徒弟啊,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个要命的毛病呐!怎么忍心看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下意识看向了他那一头黑发,表情一时变得有些无语。 “别……” 沈瑾清话刚出口就被黑瞎子给打断,他缓缓抬起头,神情变得坚韧, “别哭是吧?没事,为师尽量保持坚强。” 沈瑾清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头晕眼花了,她用力把黑瞎子从病床上推了下去,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咬着后槽牙道, “我说的是,别压我腿!” 上来就坐到了她腿上,没事都快被压出事来了! 沈瑾清控制了一下情绪,捂着心脏喘息了两下,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桌子,打算看看自己的心率。 别真给气出什么毛病来了,她年纪轻轻的可不值当。 谢雨臣看出了沈瑾清的意图,嘴角勾了勾,宽慰道, “放心,还没严重到上心电监护仪的程度,别听瞎子忽悠你。” “……” 黑瞎子你就缺德吧! ------------ 第119章 太帅了,遮一遮 沈瑾清坐了起来,被汗水浸透的病号服贴在身上,带着几分粘腻,意识还有些混沌,她捋了捋被汗湿的头发,转头望向病床边的医生护士。 既然没事,人来得这么全乎干嘛? 谢雨臣递过去一个手机,沈瑾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手机看了两眼。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刚才躺在床上的模样。 视频中的她神情痛苦,身体在不自觉地抖动,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被汗水浸湿,活脱脱一副深陷噩梦的模样。 谢雨臣抬眸望了沈瑾清一眼,虽然刚才她没喊出声,但他从口型也不难看出她在梦里呼喊着什么—— “别丢下我……” 跟她的身世有关吗?谢雨臣没有说话,但脑中思绪已经转了好几圈。 “你这个状态已经持续四个小时了,医生说再不醒来就要把你强制叫醒了。” 黑瞎子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实际上他们已经叫过一遍了,但简单的呼喊完全无法叫醒沈瑾清。 医生说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长期处于应激状态,醒来后身体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病人之前是不是受过心理创伤?如果她的噩梦跟创伤经历有关的话,可能会让她在梦中反复体验创伤场景,导致创伤记忆不断强化,加重创伤,甚至可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 医生的脸色有些严肃,对着谢雨臣和黑瞎子两人道。 这种情况下还是尽早介入心理干预较好,病患的年纪看着还小,现在治疗还来得及,否则长此以往对她的伤害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沈瑾清沉默了下来,心理创伤吗? 也不算吧。 大约是……执念? 刚回到沈家时她不甘心,想要推算她师父的踪迹,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扔掉,也许是她学艺不精,不仅算不出来,还被反噬逼得吐血。 但这也没能阻拦她,沈瑾清依旧算,依旧每次都吐血,渐渐地从每天一算变成了每月一算,然后是半年一算,一年一算…… 因为每次她吐血,她哥都会着急忙慌地把她送去医院,直到有次,沈瑾清亲眼看到她哥坐在她的床边哭,怕吵醒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哭得发不出声音,只是整个人都在抖,害怕地抖。 那一年,沈瑾怀十三岁,失去了父母叔婶,也失去了把他养大的祖母,他不知道沈瑾清为什么会吐血,他只是害怕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自那以后,沈瑾清就没再当着她哥的面吐过血。 她也怕,她没有师父了,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沈瑾清抬头望着天花板,医生给她检查完后放下了听诊器,轻声嘱咐了两句, “身体没什么问题,注意一下,再有这种情况及时叫我。” 沈瑾清笑了笑,低头望向面前的医生,道了声谢, “谢谢,麻烦了。” 医生摇了摇头,径自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就剩下他们三人,沈瑾清拿起桌上的水杯,润了下嘴唇,侧头看向黑瞎子和谢雨臣, “谢家盘口那边怎么样了?” 见她有意避开先前的话题,谢雨臣也没说什么,平静地回道, “没事了。” 想了想,他又补上了后半句, “就是山塌了。” “咳咳!!!” 沈瑾清刚入口的水被这话一噎,当即呛了出来。 “什么?!” 什么叫山塌了?! 黑瞎子耸了耸肩, “谁知道那山底下不是地下水脉就是山洞,倒也没全塌,塌了一半。” 沈瑾清沉默了,她开始自我反思,会不会是无邪传染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邪门了。 幸好被救出来了,洞塌了还有幸存的希望,山塌了这完全是一点活路不给啊…… 心有余悸地又喝了口水,沈瑾清从床上跳了下来,神色木然地往外走。 “干嘛去?”黑瞎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洗洗晦气。”沈瑾清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医院内的公共浴室走去。 不过两分钟,沈瑾清又自己走了回来。 黑瞎子挑眉:“怎么,决定抛弃封建迷信了?”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不说话,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谢雨臣有些好笑地看着沈瑾清这副模样,帮她解释了一句, “这个点医院没热水。” 听到边上传来黑瞎子无情的嘲笑,沈瑾清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 天杀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关爱病人?! 这时候的沈瑾清还不知道,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在盗墓界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连自己的“英勇战绩”,她也是在几天后才知道的。 …… 几天后,病房内。 “什么?!” 沈瑾清有些震惊,还带着几分垂死挣扎,又问了一遍, “你是说,在我晕倒后,我的剑取了我的血,帮我开了鬼门,黑白无常还带着那群鬼当众表演了一场百鬼夜行……是这样吗?” 说到最后,沈瑾清的声音都在颤抖。 谢雨臣面对着沈瑾清满含希冀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都在传道上出了个高人,手眼通天,可召鬼神,还直接把人家邪神的道场给炸了…… 闻言,沈瑾清沉默了良久,垂下头,隔着衣服盯着某把一动不动的桃木剑,看不清表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果真是好贱啊,好剑……” 某剑:? 奇怪,怎么感觉有杀气…… 见沈瑾清头乱动,黑瞎子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别动,不然过会儿剪坏了有的你哭的。” 沈瑾清被这消息压塌了的肩膀又重新挺了起来,她语气颓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确定你眼睛恢复了?咱可别逞强啊。” 黑瞎子轻笑了一声,往沈瑾清的心窝子上插了把刀, “剪得再烂还能比你现在这发型更烂?” “……” 沈瑾清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发型能比她现在这一头狗啃似的乱发更烂了。。。。 这头发之前被火燎着,现在烧焦了的头发都已经碎掉,只剩个鸡窝头了。 “好了,看看吧,放在外面少说值三百。” 黑瞎子放下剪刀,将沈瑾清身上的罩衣解下,抖落了两下,散落一地碎发,他递过去一个镜子,让沈瑾清看看自己的新发型。 沈瑾清半信半疑地接过镜子,直到看见镜中的自己,她的眼睛倏地瞪大。 原本的长发变成了层次利落的短发,发尾垂至肩膀,线条利落,顶部蓬松,发尾垂坠,慵懒中带着随性,脖子一转,细碎的发尾随着动作扫过颈侧,冷冽又锋利。 沈瑾清轻抿了一下嘴唇,盯着镜中的自己,朝黑瞎子伸了伸手, “借副墨镜。” 黑瞎子把墨镜递了过去,顺口问道, “你要干嘛?” 沈瑾清转头,神情无比认真, “太帅了,遮一遮。” 黑瞎子:…… 说真的,黑瞎子的审美至少领先时代十几年,在这个满大街厚重刘海和忧郁半遮眼王子头的年代,他这水平三百都说少了。 沈瑾清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你说这刘海烫个卷是不是更好看点?” “……” “你说是中分好还是三七分好?” “……” “我帅成这样,会不会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万一出去人家全都看我一个人怎么办?” 沈瑾清低下头蹙眉沉思这个问题。 黑瞎子笑了,他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蓄势待发地盯着沈瑾清垂下的脑袋。 下一秒—— “嗷!” ------------ 第120章 出院 山塌了,所幸山脚下只有一个谢家盘口,谢家伙计提前撤退,没有人伤亡。 但这么大的动静,对谢雨臣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最近谢雨臣和黑瞎子在盘口处理后续的问题,沈瑾清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养伤。 其实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身上只有点轻微的擦伤和烧伤,还有之前自己咬舌头咬出来的伤。 比起谢雨臣和黑瞎子来说,这个负伤程度已经很轻了。 最主要的还是内伤。 “唉——” 沈瑾清坐在床上,长叹了口气,护士拿着碘伏和纱布给她上药。 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口腔清理后,沈瑾清乖乖张开嘴,护士拿着碘伏棉球先给她舌头消毒,然后用棉签取凝胶给她上药。 上完药,沈瑾清半张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 “姐姐,我森么时候阔以粗院啊?” 没道理啊,连谢雨臣那个中了尸毒的都能出院了,为什么她还得在这儿待着? 护士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别闹,刚上好药……等你什么时候一天的清醒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就可以出院了。” 一天睡十八个小时,医生都以为沈瑾清是脑子出问题了。 拍了片子发现没事,脑部很健康,又把身上的检查做了个遍,就是找不出病因,只能把人留在医院里观察了。 沈瑾清颓丧地往后一倒,眼中满是绝望。 她就是劲儿使大了,精神力透支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事啊…… 正感怀自己的悲惨境遇呢,一只手忽地钳住了沈瑾清的下巴,把她的下颌往下一掰。 “刚上的药,嘴巴张开,别把药咽下去了。” 护士姐姐淡定地收回手,端着托盘离开了病房。 沈瑾清:…… 命苦啊—— 嘴里有伤,忌食辛辣刺激。一想到过会儿还要吃那寡淡的营养餐,沈瑾清毫无生气地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脑袋一蒙。 算了,继续睡吧…… …… 又在医院待了几天,经过了数次检查,沈瑾清终于被批准出院了。 临行前,她眼中含泪,挨个握手, “感谢医生,感谢护士,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欸?!” 黑瞎子眼见沈瑾清再说下去要刹不住了,一把拽过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出院感言。 这几天在医院里被憋坏了,连糖都不让多吃,现在舌头恢复,又正好是饭点,沈瑾清当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两人找了家做陕西小吃的店,一人点了一份水盆羊肉,水盆羊肉上桌,店家还给配了两个月牙饼。 店铺虽然简陋,但东西却是实在。水盆羊肉汤清肉烂,肥而不腻,月牙饼中空,沈瑾清学着边上的老顾客,用筷子把饼划开,夹了几片羊肉进去,又淋上一勺油泼辣子,一口下去,外皮酥脆内里软嫩。 沈瑾清吃得满足,一抬头,看着黑瞎子饼里那致死量的青椒,嘴角抽了抽。 黑瞎子无所谓地一口咬下。 年轻人真没品位,青椒多好吃啊? “对了,花儿爷呢?” 沈瑾清吃得正起劲,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了一下谢雨臣。 “事情有些麻烦,他还要在这儿待一阵,我们先回北京。” 要是别的墓,炸了也就炸了,他们一走了之就是,可谢家产业在这边,为防止后续麻烦,还是一绝后患比较好。 沈瑾清嚼着口中的饼,头也不抬,随意地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先补办一份安全生产记录,把爆破区域划到矿山二期扩建规划,这样就算文件还未获批,也只能算是程序瑕疵,不算是彻底违法,最多也就是犯了破坏性采矿罪。 到时候再雇个地质专家,出一份山体结构自然崩塌的鉴定报告,直接将事故责任甩掉,谢家产业不会有任何影响。” 现在是2003年,那样荒僻的地方,这种事多半是民不举官不究,即便被发现,可能也是好几年后了,这些准备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 沈瑾清还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爆出来的信息量有多大,当然了,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 黑瞎子沉默了几秒,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孩,摇了摇头,啧啧道, “看不出来啊,下手够阴的~” 道上处理事情的方法还是糙啊,像谢雨臣那样的人精,他居然还能看到第二个。 沈瑾清低着头继续吃,没回黑瞎子的话。 沈家是军政世家,即便自诩家风清正,但身处其中,也难免耳濡目染。 即使他们这一脉衰败到只剩下两个孤儿,也依旧逃不脱一些麻烦的人际往来,沈瑾清对这种事自然是信手拈来。 也幸好沈家就剩下两个孩子,在亲友照拂之下,没有被拖入浑水中,不然这种环境下,她能不能活到长大都不一定。 “歪门邪道罢了,钻空子谁不会?” 沈瑾清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略过。 “还有个事儿,回去之后训练先歇一阵子吧,我打算支个算命摊子,先回归一下老本行。“ 沈瑾清抬起头,对着黑瞎子道。 黑瞎子没有明确表示同意或拒绝,也没说这会对他的训练计划产生什么影响,他看着沈瑾清的眼睛,平静地道:“理由。” “还债。” 沈瑾清回得毫不犹豫。 地府的债不能欠,早还完早结束。 他们当初签下契约,地府为她解决麻烦,她偿还气运。 当然了,如果还的是沈瑾清自己的气运,就这一回就足以把她吸干了…… 沈瑾清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黑瞎子身上那深厚的天道气运。 如果非说有什么外挂的话,那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挂,就是掠夺别人气运的能力了。 她给黑瞎子算命时,就曾从他身上剥离过一丝气运,后来沈瑾清又在别人身上暗戳戳实验了几回,终于确定了她的能力。 她可以通过给别人算命,剥离对方身上的气运作为报酬,反哺自身。 但夺人气运一事太过阴损,沈瑾清不愿做,也不屑做。 这种事本质上来说是等价交换,对方可以选择用金钱或是气运来抵消这段因果,但选择权却是在沈瑾清手上,所谓的等价交换,实际上完全不平等。 但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她也没办法了,大不了每人收一点点,慢慢攒呗。 沈瑾清的想法很简单,遇到钱多的她就多收点钱,遇到气运多的她就多收点气运,总归她和对方都不亏本就成。 要是遇到气运浩瀚如海的……沈瑾清盯着黑瞎子身上的气运,眼睛都快红了。 黑瞎子顿时警觉了起来。 总感觉这傻徒弟在想什么阴招…… 果然—— “您老要不先来一卦?优惠价,绝对的童叟无欺。” “……” “真的,我的人品你放心!” 沈瑾清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 “大不了我不收钱,就当是第一单福利了,这总行了吧!” “……” 不收钱?那问题可太大了。 黑瞎子只当听不见沈瑾清的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 直到两人坐上车,沈瑾清都没能说服黑瞎子。 车子驶出,两人从西安出发,却没有回到北京,而是中途拐了个弯,去接另一个家伙。 …… 一阵风吹过,沈瑾清和黑瞎子一人拿了把铲子,矗立在空地前无处下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黑瞎子默了默,先发制人道, “你要早说还会把它放出来,当初就不用混凝土把坑给堵上了。” 谁知道她把那粽子关到墓里就是关着玩的? 沈瑾清:“……” 她怎么知道黑瞎子下手那么狠?! 说好的给了钱就能一步到位,原来是这么个一步到位法…… 沈瑾清沉默着,一铲子铲到混凝土上,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墨黑色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黑瞎子, “解决办法……我给了钱的。” 黑瞎子嘴角一抽,转身走到另一边,一铲子下去,铲头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抬头望向沈瑾清,黑瞎子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再加一千,十分钟内给你挖个洞出来。” “……” 喂?是警察叔叔吗? 这里有人敲诈勒索!!! ------------ 第121章 俩都丢了? 先前从西沙回来时,这小家伙好像因为阴气吸收太多,马上要进化了,一直昏迷不醒。 为防止它进化时有什么大动静,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沈瑾清花钱请黑瞎子给它找了个墓扔进去,直到现在才把它给放出来。 沈瑾清和黑瞎子盘腿坐在地上,将正中间的小粽子围了起来,两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看。 没办法,这家伙蹿太快了,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愣是逼得他们在墓里围追堵截,才勉强把它逮了上来。 现在这小家伙的怨气大得能养一只怨灵了…… 黑瞎子大掌覆在小粽子的脑袋上,把它摇来晃去地转了几圈,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好像…青了点?还没之前好看呢。” 小粽子闻言身体一僵,飞速抬头看了一眼沈瑾清的脸色,确定没从她的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这才低下头去继续生闷气。 嘿呦,这屁大点的小玩意儿,气性还挺大~ 黑瞎子饶有兴致地把这小家伙又转了几圈,气得它脑袋埋得更低了。 沈瑾清制止了黑瞎子的动作,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语重心长道, “不是我不带你回去,外面的世界很现实的,你以为北京户口那么好弄来啊?” “没有我在外面辛苦打拼,哪有你的聚阴符吃?你这安稳日子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乖,跟我回家。” 小粽子有些迟疑地把脑袋从臂弯里拔了出来,眨着眼睛望向沈瑾清,似乎在辨认她话中的真假。 “动手!” 沈瑾清话一出口,黑瞎子立刻从身后掏出来个麻袋,二话不说往那粽子头上一套,口子一扎,往车上一甩。 沈瑾清噌的一下上了车,安全带系上,黑瞎子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瞬间疾驰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架上车的粽子:“……” 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啊!!! …… 回到北京,看到对面空着的张启灵的房间,沈瑾清才想起,他们走之前在胖子那儿还寄存了一个人。 就小哥的武力值而言,要是跟人碰上了,九成九出事的都是对面,再加上胖子的缜密,这俩基本可以在潘家园横着走了。 所以沈瑾清也不急着去找他们,而是先把那小粽子安顿好。 等谢雨臣的钱一到账,她立刻就买套房子去…… 沈瑾清看着眼前,从自己房间里单独隔出来的空间,有些苦大仇深地想道。 快了,尾款就快到了。 沈瑾清安慰着自己,把那小家伙从麻袋里提溜了出来,放到了她单独隔出的空间内。 僵尸应该不需要床,所以沈瑾清只是简单给它打了个地铺。 “乖乖的,等钱到了,咱就换个大房子,到时候给你安排个面北朝南的单间。” 沈瑾清屈指在小粽子脑袋上轻弹了一下。 “建国以后不让成精,但你是建国前成的……” “那正好,以后你就叫建国吧,沈建国。” 沈瑾清给这家伙取了个自以为很有品味的名字,然后转身从房间内的一个角落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四颗如石头般的黑色药丸。 沈瑾清看了看手中的尸蟞丹,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小家伙,轻轻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打算把这东西直接给它喂下的……说白了,尸蟞丸就是陨玉碎片包裹着尸蟞王,在进入人体后,尸蟞王会寄生在人体内,释放神经毒素和共生激素,改造宿主身体结构。 但是,不管是毒素还是激素,对于已经尸化了的粽子来说,都是完全没用的。 在沈瑾清的计算中,服下这颗丹药,它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尸蟞王也会因为无法寄生,而闷死在粽子的体内。 这正是沈瑾清想要的效果,这样她就可以提取出尸蟞王释放在小粽子体内的毒素,从而进行研究。 百分之四点九的概率,这二者接触后会发生某种变异反应,粽子会进化成一种更高级的存在,如果这样的话,结果也不算坏。 最后,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陨玉碎片与僵尸体内的尸毒结合,引发能量暴走,导致躯体部分结晶化,甚至是膨胀爆裂…… 沈瑾清想了想,还是把尸蟞丹收了起来。 先等等,她先去算命,挣点气运回来,这样也许能把实验失败率降到更低,而且现在的环境也不适合她做实验,等买了房子再说。 毕竟,想找到这么一个温顺又合适的实验材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实验失败,对她后续的研究也有影响。 人非草木,她承认她还是心软了。 沈瑾清垂眸,避开了小粽子那双乌溜溜的大眼。 科研狂人果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汪藏海能对活人下手,她面对僵尸都尚且犹豫……沈瑾清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管了,既然姓沈,那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得嘞,挣气运去吧,有气运庇佑,说不定她就能一次成功呢? 连无邪那种情况都能每次活下来,没道理她会更邪门啊。 沈瑾清把门带上,走到院子里,蹬上了自己的小二轮,朝着潘家园骑去。 先去看看人跑没跑,比起往后的事,眼下还是这个更重要。 直到她站在胖子的古玩店门前,看着门上挂着的锁,才终于确定了,里面的人不在家。 沈瑾清:……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真傻,真的,她单记得张启灵不是个消停的,却忘了胖子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这两个凑到一起,胖子多半是犟不过小哥的,这下好了,一丢丢俩。 沈瑾清被气笑了,要不是她的身体刚遭了一回劫,现在还没恢复好,她冒着被气运反噬的风险也要把这俩的位置算出来。 沈瑾清在铺子门口蹲了一阵,闲着没事,往地上抛着铜钱玩,忽然,她似是心有所感般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铺子门前一个刚刚进门的背影,当即笑了出来。 将铜钱收回兜里,沈瑾清抬步朝那个铺子走去。 “咚咚咚!” 站在门口,见里面的店主躺在躺椅上,沈瑾清礼貌地敲了敲门,随即走进了店内。 店里的陈设很讲究,沈瑾清眼睛扫过,见到了不少一眼假的赝品,还有不少真东西,至于剩下的那些,她对古董也了解不深,一眼两眼的看不出来,不过至少也证明了那些东西的作假工艺不错。 这些东西全都混在了一起,真假参半,考的就是客人的眼力。 有真东西,能吸引来内行人,铺子里有宝贝镇着,店家也有底气,至于假的,那就是用来骗外行人的了,毕竟他们也得挣钱不是? 沈瑾清笑着朝椅子上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金叔,还记得我吗?” 金万堂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是个年轻姑娘,眼睛一亮,当即坐了起来。 “你是?” 年轻好啊,他最喜欢这种青头楞子了,要是身上还有钱,那就更好了。 不认识没关系,买了他的东西不就认识了吗? 金万堂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半分都没显露出来,甚至脸上原本的市侩模样,硬是被他撑出了几分儒雅。 沈瑾清撇了撇嘴,这是要往死里坑她啊…… “不记得我?没事,我认识你就够了。” 沈瑾清自来熟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个马扎,坐到了金万堂的对面,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今年二月份,杭州吴山居,一面之缘。” 言尽于此,沈瑾清住了口,果然见到金万堂面上热络的笑容冷了下来。 见他想起来了,沈瑾清才继续开口, “说来我现在是小三爷的人,本来应该向着他说话,但三爷对我也实在不错,我不能不考虑他的想法……” “金叔去找小三爷,怕是受了三爷的指示吧?” 眼见着金万堂站起了身,沈瑾清轻轻抬手,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 “你放心,这事儿小三爷现在还不知道。” “我明白三爷的心思,他有大谋算,我不清楚,也没命去探究。但这谋算要是在您这儿断了,怕是要生仇啊~” 沈瑾清身子往背后的柜台一靠,脸上天真的笑容在金万堂眼中瞬间变得可憎可恶了。 “无家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清楚,您应该也不想跟他结仇吧?” 金万堂沉着脸思索良久,声音幽幽响起, “你到底要什么?” 沈瑾清笑了,站起身来,态度好得不像话, “简单,就是麻烦金爷帮我查两个人的踪迹,另外,这阵子道上有没有人找电脑高手,如果有的话,劳烦您留个神,告知我一声。” “……” 走出铺子,沈瑾清长出了一口气。 金万堂在道上的人脉比她想得还要广,当场就把那两人的踪迹透了出来。 沈瑾清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俩跑到陕西去,不用说也知道是找谁去了。 这哪是铁三角啊?这不磁铁三角嘛! ------------ 第122章 新房子 北京进了五月,气温骤升,一推开门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 谢老板给钱果真痛快,尾款到账,加上之前阿宁给的那些,沈瑾清索性把黑瞎子家边上那个小院买了下来。 院子里有棵枣树,夏天坐在树下面十分阴凉,原主人风雅,还种了几丛芭蕉,冷清的院子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沈瑾清看中这房子,主要是看中了这屋子的风水。 古人言:东植桃杨,南植梅枣,西栽栀榆,北栽杏李。 这原主人显然对风水有了解,院子和屋内的格局都很好。 就是可惜了那芭蕉,她不是风雅之人,到了冬天恐怕很难把它们养活。 黑瞎子坐在沈瑾清的小院内,将院子环视一圈,转头对着沈瑾清问道:“你哪儿来的身份买房子?” 他记得之前沈瑾清还没身份来着,结果这么快都买上房了。 就这发家速度,再过个几十年,别真让她干上首富了。 “潘家园旧书市场那儿,六百块钱就能买个假暂住证,再到燕郊印刷作坊,做个92版户籍专用防伪暗纹,多花三千块钱,人家还能每星期帮我去朝阳分局的信访窗口抄录新揭穿的假证编号,保证我的假证不会爆雷。” 沈瑾清咬了口手中的西瓜,又给黑瞎子递过去一块,语气平淡地道。 这年头的公安机关还没联网,这些作假的作坊基本都是从内部人员那儿买的材料,只要不专门盯着她查,基本不会被发现假身份。 嗯,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朝阳群众举报问题。 “做坏事还真得要天分……徒弟,实话告诉我,你之前是正经学生吗?” 黑瞎子话虽如此,脸上却充满了欣赏。 这么年轻就这么无耻,不错,简直像是他亲生的。 沈瑾清不想跟黑瞎子讨论这个问题,她还不是被逼的? 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做过最大的坏事,就是悄摸把老师让她发下去的假期作业又重新塞回老师办公桌下面,然后假装他没布置作业。 谁能想到,这么一位好少年,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这地步……真是人性的泯灭。 沈瑾清没多少时间感怀自己的际遇,这院子虽然是装修好的,但她还打算照着自己的需求再翻新一遍。 没等着黑瞎子拿第二块西瓜,沈瑾清就把他赶了出去。 算了算,距离上次在西安遇到无邪,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这想法只在沈瑾清的脑子里存在了一秒,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小哥和胖子全都找他去了,要是他们三个在一块儿还能出事,扳倒汪家这事儿还是趁早散了吧。 沈瑾清看了看自己家的院墙,思索着要不要在这儿架个梯子。 这样她以后去瞎子那院子就能直接翻墙,省着走门了。 …… 人果然禁不住念叨,隔天清晨,沈瑾清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大清早被人扰了清梦,沈瑾清自然不舒服,尤其是一推开门,看到那几张脸,不舒服的感觉瞬间到了极致…… 客厅,方桌前,沈瑾清抱着胳膊坐在一边,无邪和胖子挤在一条长板凳上,坐在了沈瑾清的对面。 至于张启灵,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黑瞎子站边上看了半天,觉得沈瑾清看起来更理直气壮一点,果断坐到了她那条板凳上。 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还是没有人开口,胖子先受不了,打破了僵局。 “有事说事啊,老这么僵着算怎么回事?” 沈瑾清笑了,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扫过,嗯,全员负伤。 “我哪敢啊?您二位说跑就跑,我一回来还以为你们遭绑架了,是早跑一趟,晚跑一趟,见天的往潘家园溜达,生怕错过绑匪送的勒索信……” 黑瞎子闻言立刻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 她见天的往潘家园溜达难道不是为了办假证吗? 再说了,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脑子让驴给踢了,敢绑架哑巴? 无邪嘴角一抽,果然,这倒霉孩子还是那死样。 胖子有些心虚,带着伤员去倒斗,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但这事不能怪他啊,还不是小哥,出去见了个人,回来说什么都要走,他又拦不住这个犟种,只能收拾东西跟他一块儿去了,谁知道他是去找天真去啊? 沈瑾清闻言瞟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张启灵,看来是张家人来找的他。 这记忆恢复了大半就是不一样……想来之前受伤那回,小哥可能就已经跟张家人搭上线了。 沈瑾清没说话,把这个话题略过了,她望向无邪,平静问道, “说吧,大清早找我干嘛?” 无邪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他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子,像是警局装证物的那种,袋子里是一根精致的青铜树枝,约莫有半米长。 沈瑾清把树枝拿了出来,左看右看,表情逐渐变得慎重了起来。 “怎么,有门?看出什么来了清儿。” 胖子看沈瑾清的表情,觉得这事有门,连忙问了出来。 “看出来……这是青铜的。” 沈瑾清实话实说。 “……” 无邪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天咽不下去。 他瞟了黑瞎子一眼。 怎么回事,之前对他那灭绝人性的训练呢? 怎么这个不仅人性没灭绝,反而人性扭曲了? 黑瞎子接收到无邪的眼神,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送来的时候人性就已经很扭曲了…… 沈瑾清耸了耸肩,把锅一甩, “看东西本来就非我所长,这活儿应该给瞎子,他眼力好。” 黑瞎子从沈瑾清手中接过那青铜树枝,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上面有一种特殊的能量,不要靠太近。”张启灵突然插了一句。 特殊的能量?黑瞎子眉头一皱,把手里的青铜树枝放了下来。 被张启灵这么一提醒,他还真看出什么来了。 这树枝上的气息,很熟悉……黑瞎子转头看向沈瑾清。 虽然他的眼睛异于常人,但单独看也不容易看出来什么,可要是对比起来…… 这种能量,是他们在谢家盘口遇到的那个邪神! 几乎是瞬间,黑瞎子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背后必定有更深层的麻烦和算计……啧,怎么这破事还没完了? “老庠身上的那种能量?”沈瑾清抢先一步开口,“对了,老庠呢?” 老庠? 无邪垂眸,回想起他们在秦岭的经历。 他和老庠、张海客,他们三人已经深入秦岭了,却莫名撞上了闷油瓶和胖子。 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矛头瞬间指向了张海客那家伙。 要说不是他告诉的闷油瓶,鬼都不信。 但人已经来了,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闷油瓶和胖子的到来,让他们的队伍有了堪称豪华的阵容。 既然战力大涨,不爬到树顶都对不起这配置。 这根树枝,就是他们在青铜树的尽头折的。 据闷油瓶所说,越往上,那青铜树上的能量就越多,这就是无邪的打算。 既然他这条道不通,老庠也不太可能再找到一个认识他妈的人陪他一起来爬树,那就只能把青铜树枝带出去了。 凭借这根树枝上的能量,无邪和老庠回到杭州后找了个以前的老同学聚会,用言语刻意引导他想象。 无邪还特地把之前沈瑾清批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原本照片上年轻的女人变成了四五十岁的模样,一个已经离世的人就这么在他们的口中和照片中活了过来。 就这样,他们真的造出了一个“人”。 老庠和他妈已经离开了,去到了千里之外,在青铜树的能量影响之下,也许几年内他们就会忘却从前的记忆,在大洋彼岸完成新生,也许他们会因为远离了青铜树而渐渐消亡…… 无邪收回思绪,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沈瑾清就更无所谓了,那种能量体,等她把鲁给解决了,大概率它们会直接随之消散了。 沈瑾清没有劝无邪,也不过是想让他弥补一下自己对发小的愧疚和遗憾,让他心里舒服点。 她跟老庠又没交情,能让他多活一阵子就不错了。 她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几位考不考虑来算一卦?我这里价格公道,三位一起还能打五折哦~” 沈瑾清看着满室的金光,笑得和善无比。 “……” 坏了,进贼窝了…… ------------ 第123章 算命摊子值班日志 薅他们几个毕竟还是杯水车薪,按照沈瑾清的估算,她至少要支四个月的摊子才能还清地府的债务。 任重道远呐~ 沈瑾清掰着手指算了算,迟到扣钱,误伤客户扣钱,趁她昏迷败坏她名誉扣钱……扣来扣去,沈瑾清险些要追到地府去找他们要赔款了。 为支持沈瑾清少有的正经事业,黑瞎子说过两天去后海给她钓只草龟上来,算命摊子上摆个龟甲,看起来专业些。 沈瑾清迷瞪着眼在树下打瞌睡,听胖子和瞎子掰扯着老黄历。 老辈人传说后海的龟承着什刹海的灵气,逢白露节气会在甲壳中凝露水。 早年间中药铺还高价收购过这种“龟涎珠”,其实多是摊贩用冰糖水伪造,后来倒是成就了九门小吃里的龟苓膏冰棍。 沈瑾清不太信这东西,这种没谱的传说她一天能传几十条出去,别的不说,她记得那什么龟苓膏冰棍就是龟苓膏边角料兑北冰洋汽水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个身世出来。 当然了,最后那龟还是没钓成,怪只怪城管太认真负责,要不是黑瞎子跑得快,少说还得被罚款五十。 …… “2003年5月12日,今天是摆摊的第一天,也是开始写日记的第一天。不知道几个月的时间够不够凑成一本《算命奇闻录》,姑且一试,聊作纪念。” …… “2003年5月17日,摆摊第六天,今天帮对街的废品站测了个开业吉时,老板闺女突然指着我的卦旗,说这幡子能值五毛钱一斤——倒霉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墨宝?就这字少说也得值个十块八块。” …… “2003年5月22日,瞎子来摊子上拉二胡,被问是不是在COS刘华强,我解释说他是真的瞎子,对方顿觉愧疚,送了个西瓜作赔礼,皮薄瓤红,入口脆甜。我问瞎子能不能靠这法子天天吃西瓜,被骂没出息。 pS:其实那瓜他一个人吃了大半,还没给小哥留。” …… “2003年5月28日,名声好像传出去了,今天算了十几卦,明天得把摊子往旁边挪几米,边上那棵槐树太大,槐花香得嗓子发甜,但愿不是花粉过敏。” …… “2003年6月1日,儿童节,被胡同里的那帮小孩打劫了十六根棒棒糖,八根糖葫芦,四个棉花糖,大败而归,好在冰棍车卡在水坑里,帮忙一起推车,得了份免费红果冰,尚有些许战绩,不致空手而归。” …… “2003年6月9日,雨下大了,歇一天。” …… “2003年6月15日,今天有人来算财运,抽中下下签,当着他面把签子折断后撇了,当场收获一张震惊脸。我脱口而出不用谢,为人民服务,今晚就把签筒里的下下签全给扔了。” …… “2003年6月24日,瞎子说我力量太差,骨骼密度低,不让我喝碳酸饮料,会降低骨骼密度。好吧,不跟老年人犟,明天开始改喝冰红茶。” …… “2003年6月30日,不知道道上是怎么传我的,今天有人来摊子上请我夹喇嘛,问我能不能托关系把他爹从地府招回来——对方智商尚且难辨,但这话你自己听听是人话吗?” …… “2003年7月4日,作了个不成熟的统计,近五天共算了三十六卦,其中二十一卦求财运,六卦求姻缘,四卦求学业,其余五卦各有所求——果然,挣钱才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 “2003年7月10日,幽冥鬼算,这外号什么鬼?! 【次日补记】:问了花爷盗墓界有没有什么水军,能把这外号洗掉,他说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自己编一个,他帮我宣传宣传,看能不能把这个盖过去……算了,更羞耻了。” …… “2003年7月15日,暑假后客流量大涨,最近平安符生意好像不错,考虑考虑要不要来凑个热闹。不知道定价如何,胖子说潘家园那边开了光的三块钱一个,批发价四毛,上面连‘厂直销’几个字都没去掉,简直暴利。当然,我这样的良心商家不多了——最后定价四块。” …… “2003年7月21日,上次来算姻缘的那个姑娘又来了,真的很好奇她喜欢的那人到底有多好看——再好看也不能下蛊啊,我们算命的真的是正经行业!” …… “2003年7月27日,接了个活儿,对方是北派的,据说是真的摸金校尉,有摸金符的那种。想问问他认不认识胡八一,他说胡八一是谁。嗯,怎么解释呢……业内大前辈吧。欸?他居然还听说过无邪?” …… “2003年8月2日,瞎子说我每天过得太闲,要重新开始训练了,不开心。” …… “2003年8月10日,今天有个小伙来问国足运势,很抱歉地告知他,未来二十年中国男足都不会进入世界杯了,他问我多少钱能把这事办了。年轻人,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钱解决的,但你掀我摊子是真得赔钱。” …… “2003年8月17日,又下大雨了,去帮花爷解决一些棘手的物件,据说是别人委托给他的,他又来找了我——诶?他是不是中间商赚差价了?” …… “2003年8月26日,街道办贴宣传标语,打击封建迷信,正好贴在边上那棵槐树上。针对性是不是有点强了?算了,明天把摊子再移几米。” …… “2003年9月3日,胖子去外地收古董了,瞎子也接了个活儿,没地方蹭饭,大手一挥,中午带小哥去全聚德吃烤鸭,一顿饭吃了我一天的营业额。至于下顿……下顿的钱还没挣出来。” …… “2003年9月12日,不知不觉这摊子已经摆了四个月了,今天有人来问能不能下个咒把他老板杀了,怨气之重堪比十只怨鬼,可惜我是个正经算命的,不是邪修,他又问,我有没有不正经的邪修同事,给他推一个。朋友,或许你需要的是法律援助?” …… “2003年9月16日,古玩这行炒作很重要,最近吴山居又进了一批珠子,无邪让我帮他宣传宣传,编几个故事传出去,他说我和胖子现在都快成古玩界双煞了,之前那几个故事传播范围之广,连长沙的磻子都听说了。胖子说他放屁,钱都进他兜里了,要说也该是三煞。我持保留意见,这俩名字都一般——话说,这应该就是早期的带货吧?明天在摊子上竖个牌子,广告位招商,亟需合作。” …… “2003年9月23日,最近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以后大学下来找不到工作,或许可以拾起老本行——呸!不能咒自己。” …… “2003年10月1日,今天国庆,放假一天。” …… “2003年10月8日,旅游团带人体验北京风情,跑到我卦摊上了,帮老外测完了姻缘才想起来,他们那儿好像归丘比特管。不管了,一个团二十个人,买了我三十个平安符,大客户,提供情绪价值也是应该的。” …… “2003年10月12日,本想写成奇闻录,奈何都是鸡毛蒜皮,最后成了一本流水账。问花爷有没有什么好听点的名字,叫流水簿实在有些掉档次,他思忖片刻,大笔一挥,起名《卦摊浮生记》——甚好,符合我文化人的身份。” …… 从春夏之交到秋深时节,这摊子比她想象中摆得要久。 沈瑾清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起身将本子放在了书架的最深处。 ------------ 第124章 各有千秋 黑瞎子接了个东南亚的活儿,走之前把沈瑾清的训练托付给了张启灵。 事实证明,张启灵的教育方式真的只适合天才,不适合普通人。 沈瑾清生无可恋地躺倒在地上,取下眼罩,朝一旁的张启灵望了一眼。 果然,连滴汗都没流…… 张启灵脱下身上特制的响骨服,对沈瑾清的训练成果表示了肯定,言简意赅道: “反应力快,身体太慢。”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就这个练法,要是反应力再提升不上来,她可以直接找块豆腐撞死了。 起身去洗了个澡,把这一身的血和汗全都冲洗干净,再次出来时,沈瑾清手上已经多了个本子。 黑瞎子说得没错,每天摆三个多小时的摊,对她来说确实很清闲,所以她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 院子里的两人都很沉默,沈瑾清埋头在纸上算着什么,张启灵则完全是日常发呆。 黑金古刀的重量大约是三百多斤,能够单手轻松挥舞起来,单臂力量至少在五百斤以上,按照沈瑾清的估算,张启灵的单臂力量约莫在六百到八百斤之间,视情况而定,爆发程度各有不同。 世界单臂抓举记录也才五百多斤,沈瑾清经过训练后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中上等,也不过一百四十斤左右。 经过一系列的计算,沈瑾清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63。 如果张启灵的力量是95的话,那她大概就是刚过及格线的水准。 果然是非人的强啊,沈瑾清将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又扫了一遍,从数值上来看,无邪之前的评价还是保守了,按照她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密度,力量上限也就是75了。 以此类推,黑瞎子的力量大概是90,胖子是88,谢雨臣是83,无邪和阿宁都差不多是75…… “小哥,你想知道你力量的具体数值吗?” 沈瑾清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 张启灵从眼神放空的状态恢复过来,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不发一言。 好吧~ 沈瑾清耸了耸肩,有些遗憾。 “对了小哥,你上次受伤,是去了张家古楼吧?” 沈瑾清低下头去继续写着什么,顺口问了一句。 张启灵没有否认,他停顿了几秒,回道:“瞎知道,他问过了。” 嘿呦,果真是人老成精啊,他知道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 沈瑾清咬了咬牙,随即意识到张启灵这是在祸水东引,没忍住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张家果然厉害,张启灵果然还是没办法放下张家的责任,怪不得无邪最近势头那么猛,他早料到张启灵是劝不住的,只有把前路推平了,才能避免他栽倒在面前那个大坑里。 沈瑾清这几个月接触了不少道上的人,能明显感受到无邪这个名字被提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盗墓界的盘子就那么点大,谢家是大族,独占半壁江山,盘口范围自南到北,遍布大半个中国;霍家是世家,商政联姻,影响力早已不只是在倒斗这一行了,就是放眼北京城,也算得上是一方不小的势力;陈皮阿四在广西手眼通天,独霸一方;无家明面上无三省盘踞长沙,暗地里无二白操控全局,黑白通吃…… 简单来说,光九门这几个就够难啃的了,何况除九门外还有那么多的势力。 无邪要想抗衡汪家,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就要活生生从这些人口中抢肉吃。 这半年多来,他急着扩张势力,养活手下那帮人。 沈瑾清上次见到无邪,差点都以为是麒麟竭失效了,脸上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一脸的胡渣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趁着他三叔不在,长沙盘口差点被无邪完全拿下了,毕竟他现在可不是之前的菜鸟了,有人有势力,还是合理合法继承人。 不知道无三省能不能想到,传他死讯传得最起劲的就是他亲侄子…… 沈瑾清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启灵,憋了一肚子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望着他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张启灵:“?” ……刚才劲儿用大,打出毛病来了? 没等张启灵把她提溜到医院检查去,沈瑾清先一步收回目光,起身准备午饭去了。 午饭? 张启灵想到最近半个月的伙食,脸上难得地有了些许明显的表情,眼神中带着几分抗拒。 沈瑾清从屋里拿了两桶泡面出来,放了一桶在张启灵的面前。 没办法,他俩谁都不会做饭,天天去外面吃也不是办法,只能吃泡面了。 准确来说,沈瑾清也不是不会做饭,基本的家常菜她还是会的,甚至做出来的菜卖相颇好,可惜色香味偏偏只占了个色,就连张启灵这种不挑食的都下不去筷子…… “今天吃酸菜牛肉的……小哥你要榨菜吗?” 沈瑾清举起手中的榨菜,转头对张启灵问道。 “……” 张启灵沉默,张启灵点头,张启灵起身去拿开水。 沈瑾清正拆着调料包呢,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瑾清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接起了电话。 “你好,算命业务请摁1,夹喇嘛业务请摁2,其他业务请摁3,具体时间请查询我的档期,谢谢配合。” 无邪:“……” 什么级别啊这么嚣张?比周杰伦都难约。 无邪:“那你什么时候有档期?” 沈瑾清:“看天气预报,下雨的时候接私人业务,不下雨摆摊,接算命业务。” 无邪靠在车上,掏出烟点上,抽了一口,平静地道, “那给你送分红呢,算什么业务?” 沈瑾清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报位置!” 挂断电话,沈瑾清套了个外套,直接朝门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嘱托张启灵一句, “小哥,过会儿要是下雨了记得帮我去把摊子收回来!” 她那桌子板凳都是从家里搬过去的原房主的那套家具,红木的啊,可架不住雨淋。 …… “我说,虽然咱这行不靠脸吃饭,但也不能完全不要脸吧?” 沈瑾清望着对面沧桑了许多的无邪,默默举起手机,当面偷拍了一张,顺便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无邪:“……” 看着无邪逐渐变黑的脸色,沈瑾清顿觉心情舒爽。 什么分成,都是骗人的!百分之一也能叫分成? 她的广告很值钱的好嘛! 不知道哪个缺了德的把她的名声传出去的,现在道上越传越邪乎,本来是因为不想太损阴德,所以只解煞,不挖坟,从那帮人嘴里一过,就成了高人风范,救命不救急。 甚至最近还有看她跟九门关系密切,传她是齐家后人的……真是人红是非多,尤其像她这种颜值和实力俱存的,时刻要做好形象管理,很辛苦的~ 无邪就这么看着沈瑾清的表情逐渐变态,没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崩了一下。 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呢这是? 沈瑾清捂着脑门翻了个白眼,往桌上扔了张纸, “来摊子上旁敲侧击的九门人,被黑毛蛇寄生的占了四成……不得不说,你们九门的形势很严峻啊。” 怪不得九门二代那么着急,这都让人家渗透成筛子了。 无邪拿过那张纸,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还有,整天一堆戴人皮面具的,动不动就在我摊子边上晃悠,不出意外的话,汪家应该是盯上我了。” 沈瑾清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无邪抬头,望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好奇, “这也能看出来?” 沈瑾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正常人,脑袋上冒的是金光,杀过人的身上是煞气,你们这种比较特殊,一边冒煞气一边冒金光。” “像那些被黑毛蛇寄生的非人类,面相细看之下,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至于那些戴人皮面具的……边上做普法宣传的街道办大姨、下象棋的大爷、修自行车的修理工,身上全都呼呼冒黑气。” “说实话,我很难看不出来啊。” 无邪:“……” 这算个命怎么这么命运多舛?也不知道他俩谁更邪门…… 嗯,各有千秋吧。 ------------ 第125章 就这么说出来了? 虽然引起汪家的注意是她的目的,关于她是齐家后人的传言也是她自己放出去的,但是—— 沈瑾清望着无邪那张传说中和齐羽一模一样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觉得他能生出自己这样的来。 “咱俩站在一起,长得不像亲生的啊。” 沈瑾清仔细打量了一番无邪的脸,盖棺定论道。 她虽然没亲眼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扫墓时见过墓碑上他们的照片,家里还有他俩以前的结婚照。 两人的长相都是偏清冷挂的,五官锐利,线条利落,沈瑾清更是挑着他们俩的五官长,眉眼疏离,鼻梁高挺,跟无邪这种温润公子型的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父女相。 无邪喝了口茶,随意道, “随妈不行吗,谁说一定要长得像我了?” 只要汪家产生怀疑就够了,他们又没见过齐羽老婆。 汪家就是再横,也不能给他俩做亲子鉴定吧?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她刚刚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沈瑾清拿起桌上的干果朝无邪扔了过去,被他一把接住。 无邪也不计较,把干果扔进嘴里。 这算什么占便宜?他同学又不是没有生孩子的,沈瑾清一个05后,要真是他生的,都能算晚婚晚育了。 沈瑾清无力反驳,这倒也是,她爸妈都是80后,就年龄来说,无邪还真不算占便宜。 不过…… 沈瑾清盯着无邪,神情逐渐变得奇怪, “放心吧,你命中无子,别说05后了,20后都够呛。” 无邪:“……” 虽然早有猜测,但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是需要点缓冲时间。 “……所以,无家绝后了?” 无邪沉默了数秒,还是问了出来。 那他二叔不得把他吊起来抽啊?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安慰道, “没事,你是他亲侄子,他不会下死手的。我国反家暴法2015年发布,2016年正式实施,你只需要撑……12年半。很快的~” “……” “要不你现在就把他告了?就当为我国法律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做出贡献了。” “……” 见无邪依旧不为所动,沈瑾清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要不直接叔侄互殴? 无邪觉得自己只要跟沈瑾清待一块儿就会折寿,他把那张纸往兜里一揣,直接走出了门。 他容易吗?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来北京进个货,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无邪是真的很忙,盘口多,伙计多,需要的钱和精力也多,同时还要关注汪家那边的动向,时间比上一世还要急迫。 所以他的计划很激进,但沈瑾清比他更激进。 至少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没有将沈瑾清暴露在汪家人面前这一条…… …… 北京十月份就差不多入冬了,但供暖要到十一月中才开始,所以虽然在家,沈瑾清依旧穿了不少在身上。 沈瑾清拿着几卷草席和珍珠棉,准备给院子里的芭蕉裹上。 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风雅的人,但这几丛芭蕉被原主人保护得极好,地上铺的是吸热材料,边上还准备了风障,家里的防寒物品也都是现成的,她还真做不到撒手不管。 再说了,这芭蕉是按着⌈蕉石鸣琴⌋的景摆的,失了芭蕉就破了景,不利于院里的风水。 谢雨臣来到院子门口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裹成球的沈瑾清,蹲在地上裹芭蕉。 “花儿爷来了?” 沈瑾清看到门口的谢雨臣,抬头打了个招呼, “先进屋等会儿吧,我这还要铲两锹土。” 这东西不好伺候,还得给它堆个冻土隔离层,不然搞不好嘎巴一下就死了。 谢雨臣点点头,走进屋内。 虽然跟黑瞎子屋里的格局相同,但沈瑾清的堂屋不像黑瞎子的那么讲究,也没有博古架,只是中间一张八仙桌,四周几条长板凳,上方没放条案,而是把两张太师椅并排放着。 正中间是宴客的地方,侧边还摆了沙发电视,谢雨臣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 沙发上坐了个小粽子,面前烤着炉子,电视上正放着猫和老鼠,它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得正起劲。 沈瑾清干着活呢,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 “电视边上还有哆啦A梦和黑猫警长的碟片,花爷你想看哪个可以自己换。” 谢雨臣:“……” 很贴心,可惜他喜欢看的是史努比。 沈瑾清这话一出,坐在沙发上的小粽子立马警惕地朝谢雨臣望了过来,顺便抱紧了怀中的遥控器。 谢雨臣见状微微挑眉,他一直对这小家伙挺好奇的,虽然是粽子,但智慧却堪比七八岁的小孩,沈瑾清也是真拿它当小孩养。 不想被这小家伙当成跟它抢电视的假想敌,谢雨臣转头,望见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副棋盘,走上前看了起来。 沈瑾清洗了个手,从门外进来,谢雨臣回头,指着棋盘上用黑白棋子摆成的卦象,开口问道: “四卦一算,这是奇门八算?” 沈瑾清拿着毛巾擦了擦手,点头承认了。 这是她试验过的,在这个世界受到反噬最小的卦算方式,相比于别的方式,齐门八算也是最易传递信息的。 “我看瞎子没事摆弄的,挺简单的,就学会了。” 沈瑾清说的是实话,卦辞爻辞她背得滚瓜烂熟,奇门八算左不过也就是六十四卦,对她而言确实是可以看会的。 挺简单的……看会了…… 谢雨臣的眼神有些复杂,天赋这种东西果真是不讲理,黑瞎子学那么多年也未见得有沈瑾清这一手,她还只是看了两眼,自学成才的。 “瞎子还没回来?” 提到黑瞎子,谢雨臣问了一句。 沈瑾清摆摆手, “不用担心,他走之前去护城河钓了只老龟,回来我俩一人算了一卦,这趟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眼睛的缘故,黑瞎子更适应东南亚那种密不透光的雨林环境,一年能有半年都待在那儿,这趟才去了一个多月,不算长。 沈瑾清知道谢雨臣这趟来是为什么,去书房取了个本子出来,递了过去。 本子里记的东西很杂乱,但谢雨臣看得很认真,整理信息对他来说几乎是本能,所以很快找到了规律。 这是沈瑾清自己的书写习惯,虽然看起来字画掺杂在了一起,实际上却比无邪那种天马行空的记叙方式要好理解得多。 理清本子内的内容,谢雨臣整个身子都在往外冒着冷气,眼神更是森寒无比。 也是这时候,沈瑾清才明白他为什么需要穿粉色压制杀气。 “九门内的奸细不必急着清理,他们死也要死得有价值,现在还不到时候。” 沈瑾清对于谢雨臣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当即提醒道。 从前的无邪可以花数年时间消灭汪家,但要想避免张启灵进青铜门,这个时间就要被压缩数倍。 他甚至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去重构一个计划,从谢雨臣和无邪对上线开始,他们的整个计划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构建。 …… 几个月前,同一个位置,无邪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跟他的这个发小见面。 沈瑾清坐在桌前,左右看了看,正在等什么发小相认的感人情节呢,就听到无邪一句话炸翻两个人。 “我重生了。” “咳!” 沈瑾清一口茶喷了出来,好悬没给自己呛死。 不是大哥,你嘴这么快?! 谢雨臣也被他这发小的大招镇住了,他探究的目光从无邪和沈瑾清的身上扫过,不发一言。 随后,两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沈瑾清。 沈瑾清:…… 看她干嘛?!又不是她说的! 沈瑾清也意识到,这个场景,这种密谈的氛围,她在这儿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但剧情推进到这儿,她不说什么好像也不太好,再让无邪那个嘴快的说下去,她也得被卖了。 沈瑾清整了整衣领,端正坐好,正色道, “是真的,我原本是一个家世清白的算命先生,同时也是一位社会主义好少年,无意中看到了他身上的异常,内心的正义感驱使我上前帮忙,没想到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盗墓贼,将我挟持,不得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场无情的意外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但善良的我……唔!唔唔唔!” 不想再听她扯,无邪上前两步,捂住了沈瑾清的嘴。 犹豫两秒,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钱塞沈瑾清口袋里,无邪拍了拍她的肩膀, “出去买糖吃去,别打扰大人说话。” 沈瑾清瞪大眼睛,呜呜地叫喊着,无邪平静地从兜里又掏出了一百,一起塞了进去。 被无邪放开,沈瑾清理了理衣服,攥着二百块钱遛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 出门后,沈瑾清平静转身,贴着墙根走到了拐角处,蹲下身来,对着身旁的人开口道, “事情吧,就是这么个事,我承认可能有点扯,但人生嘛,扯淡点也正常。” 他们平时的生活也没正常到哪儿去。 胖子有些沉默,怪不得他觉得无邪对他的警惕性那么低,他还以为他是缺心眼呢,但平时看着也不像…… 这不是有点扯……这是太TM的扯了! 胖子:“也就是说,在他的世界里,我跟他早就认识了?” 沈瑾清点了点头。 胖子:“那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瑾清:“你也没问啊!” 胖子:“……” 难道他问了无邪就会告诉他吗? “当然。”沈瑾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胖子有些奇怪:“为什么?” 沈瑾清摸着下巴,思索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不会骗你……如果说有个人可以得到他全部的信任,那个人毫无意外会是你。” 沈瑾清语气笃定, “所以你去问他的话,他不会瞒着你。” 话说完,两个脑袋都垂了下来,各自思索着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对了清儿,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见面要说这个?” 胖子抬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瑾清撇了撇嘴,这俩在一块儿还能说什么? 在谢雨臣的印象里,无邪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发小,无邪要是不坦白,就得装成原来那副模样……他肯定不乐意。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到了谢雨臣的势力必须要下场的地步了。 沈瑾清起身,晃了晃手中的两张红票子, “别管了,胖哥,请你吃饭去。” 走一步是一步,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去云顶天宫的事。 她有太多的问题了,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她会被天授、为什么“鲁”忌惮她不敢杀她,还有,她师父在她穿越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问题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解答…… 那就是青铜门内。 ------------ 第126章 卦象 谢雨臣走后,沈瑾清缓步走到棋盘前,捻起边上的棋子摆了起来。 四卦一算,但最后一卦的位置却是空缺的。 沈瑾清从抽屉里取出一幅图,图上画的是个八卦。 此卦中,张启灵是“天”定宿命,无邪为“地”载因果,两人分列乾坤。 张启灵从生下来就已在局中,沈瑾清原以为最先入局的就是张启灵和无邪,至此,第一卦成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这是天地不交的否卦。 但从谢家盘口回来,她发现自己的一魄在“鲁”的手中,也许她远比自己想的要更早入局。 按照沈瑾清推演出的卦位,胖子是震卦,瞎子是坎卦,小花是兑卦,她自己是离卦。 沈瑾清挪动棋盘上的磁吸棋子,将天地否的卦象拆开,从上乾下坤变作上乾下离,卦成天火同人,卦象豁然开朗。 棋子不断落下,棋盘上的卦象也渐渐明朗。 天火同人、地雷复、水泽节……沈瑾清依旧停在了最后一卦。 八卦中已有六卦归位,只余最后两卦,巽卦和艮卦。 巽卦的人选沈瑾清早有打算,身在九门,霍秀秀势必无法跳出此局…… 若是上巽下艮,则是风行山上,卦成风山渐,若是上艮下巽,则是山下有风,卦成山风蛊。 这两个卦象于沈瑾清而言都不算是凶卦。 循序渐进,抑或是乱后重生? 沈瑾清手指轻敲,思索良久,终是落子。 棋盘上最后一卦显现——风山渐。 棋盘大概就是这样的,白子是阳爻,黑子是阴爻 若能以雷霆之势扫荡积弊当然好,但如果这样的新生需要烈火焚身的代价,那还不若有个圆满结局。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甚好~ 沈瑾清哼着歌,从屋里拿了桶泡面出来。 搞不懂为什么小哥才吃半个多月的泡面就受不了了,她觉得很好吃啊。 尤其是红烧牛肉味,简直经典! 从小没怎么吃过泡面的沈瑾清觉得,每顿给她换个口味,让她吃一个月也不会腻。 将调料包放好,正要倒开水,沈瑾清的手机又响了。 用脑袋和肩膀将手机夹着,沈瑾清一边倒开水,一边叼着叉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又有什么事?” 自此黑瞎子去了东南亚,他那眼镜店就交给沈瑾清代管了,偏偏店里原来的老伙计也不在,现在看店的是他的徒弟。 徒弟和徒弟,两个新手管店,黑瞎子的仇家又多成那样,基本天天都有麻烦事,沈瑾清已经见怪不怪了。 “收房租?” 沈瑾清放下叉子,转头看向墙上那副棋盘。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让她等会儿,我马上……” 正想说自己马上就到,沈瑾清一低头,忽然发现了自己这一身的泥点。 从清早起就在折腾院里那些植物,忙活了一上午,整个人就像从土里刚挖出来的,在家倒是无所谓,出门就不太行了。 沈瑾清抓了抓脑袋,算了,黑瞎子欠那么久都没事,她拖欠一天应该也没问题……吧? “让她明天来吧,就说我不在。” 沈瑾清快速把面吃完,进浴室洗了个澡。 望着镜中的自己,沈瑾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臂膀,虽然穿上衣服时看不出来,但她现在的肌肉线条已经很明显了,奈何身边的人都是些变态,肌肉含量高到离谱,无端让她多了几分急迫感。 用无邪的话说,没有什么纠纷是一身腱子肉解决不了的,武力值很大程度决定了说话的底气,沈瑾清深以为然。 只是这方面确实得要天赋,沈瑾清叹了口气,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 头发长得很慢,现在还是不太长,沈瑾清就没用吹风机了,直接散着头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晚上吃什么呢…… 天冷了,要不出去吃涮羊肉吧?撸个串好像也不错,不然去潘家园蹭个饭呢? 好纠结啊~ 沈瑾清叼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思索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 次日清晨,沈瑾清一早就来了眼镜店,顺便给店里的伙计带了几个包子,房东还没来,她索性站在柜台前翻账本。 这个时候,眼镜行业已经被列为“中国十大暴利行业”之一了。 03年的中国经济时报就曝光过,一个镜架,成本不到二十块,转头就能卖三四百,利润率超过了500%,尤其是零售环节,利润率极高。 沈瑾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就这行业,就这地段,之前每月的净利润居然还不到一万块,怪不得黑瞎子要逃房租呢。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之前只把这儿当成个据点,沈瑾清懒得掺和进道上那些事,这店在他俩手上就是正儿八经地做生意,所以这个月的营业额简直是飞涨,现在直面债主也不虚。 看店的小伙计叫许彬,刚刚成年的年纪,看起来一副做什么都够呛的模样,但在做生意这一途上是绝对的人才。 沈瑾清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感慨, “天才,简直是天才,这店要是早交给咱俩,那早就赚翻了。” 许彬咬了口包子,抬眼瞅了沈瑾清一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瑾清一摆手,随便说。 “黑爷之前欠了一年多的房租没给,所以咱们这次一共要交二十多万的房租,账上没有那么多钱。” 许彬咽下嘴里的包子,觑着沈瑾清的脸色,带着视死如归的信念一口气说完。 “……” 沈瑾清嘴角笑意一僵。 死瞎子,你害人不浅! 沈瑾清转身就要走,顺带嘱咐了一句, “过会儿人来了你就说老板不在,这破事等回头黑瞎子回来了让他自己解决!” “……晚了,人已经来了。” 小伙计指着玻璃门外的人影,小声提醒道。 沈瑾清转头,就见门外一道穿着米色风衣的倩影渐渐走近。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隔着玻璃门,沈瑾清轻声念道。 小伙计转头,一脸的好奇:“什么意思啊?” 沈瑾清:“就是漂亮的意思,《洛神赋》你听过吧?” 对方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沈瑾清:…… “曹植你总认识吧……” 对方点了点头。 沈瑾清心里有了些许安慰:“没事,赶明儿给你带几本书来,告诉你师傅,咱再穷不能穷教育。” 眼见着霍秀秀来到门前,马上要推门了,沈瑾清背过身,小声嘱咐道:“过会儿别说认识我。” “啊?” 沈瑾清随手拿过边上的一副眼镜,在门外之人进门之际大声喊道, “就这副吧,老板,钱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直接开溜。 许彬:“……” 果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遛这么快! 霍秀秀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沈瑾清的背影。 不会是逃单吧?跑这么快。 不管了,她今天来是收房租的。 霍秀秀看着柜台前坐立难安的许彬,轻敲了一下台面,开口问道, “你们老板呢?不是说今天交房租吗?” 许彬挠了挠脑袋,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 “那个,咳,她死了…对,今天刚死的……” 霍秀秀:…… “那真是很不巧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语气无比平静, “哥,黑瞎子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哦。。。。嗯?” 谢雨臣看了看手机,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 昨天不是还说出门前算过,没性命之忧嘛……死这么快? ------------ 第127章 刚“死”就回来 “什么?黑瞎子死了?!” 沈瑾清有些怀疑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接到了谢雨臣的电话,开口就是个大炸弹,直接把她炸懵了。 不应该啊…… 黑瞎子又不是第一次去那儿了,东南亚还有他的势力,凭他的武力,到底得罪谁了能被弄死? 总不能是他良心发现,单枪匹马去扫黑除恶了吧…… 沈瑾清琢磨了半天都没能琢磨明白,干脆考虑起后事来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说还没行过拜师礼,但黑瞎子没有后代,处理后事的活儿应该是她和无邪来,以后逢年过节的还得上个三炷香。 沈瑾清低下头掐着手指盘算着,第一步好像应该先收尸,那她还得往东南亚跑一趟,先找到他的遗体…… “谁死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沈瑾清不耐地摆了摆手, “废话,还能是谁,当然是……” 不对! 沈瑾清猛地转头,看到黑瞎子正全须全尾的坐在她家墙头上。 眯着眼左右看了看,确定了这是人非鬼,沈瑾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所以……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外面散播谣言呢? “新鲜啊,现在去世这种事儿都不用通知本人吗?” 黑瞎子从墙上跃下,来到了沈瑾清身旁,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警觉性不够,回头加练。” 沈瑾清:…… 明儿她就在那院墙上装一排机关,谁上去就把谁射死,让他看看什么叫警觉性! 沈瑾清那点花花肠子都写脸上了,黑瞎子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傻徒弟没想什么好事儿。 往树下的躺椅上一靠,黑瞎子朝沈瑾清伸手: “谁啊这是?张口就造谣,传出去多耽误我生意。” 把手机扔给黑瞎子,沈瑾清摆摆手,转头进了屋: “抓紧解释去吧,再晚点葬礼都快办起来了。” 黑瞎子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回拨了电话。 电话被接起—— “喂?” 黑瞎子勾唇,坐起身来,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哀婉, “瞎子命苦啊~~刚回来就听说了自己的死讯,差点没赶上自己的席……” “花儿爷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办葬礼,本人能到场参加吗?” 谢雨臣:“……” ……他这一天到晚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沈瑾清进屋,打开电脑,点进那个西沙探险队的帖子,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依旧停留在数月之前。 当初为了隐匿IP,沈瑾清回帖时特意用代理服务器转发数据,又用TOR跳转加密,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密码,转跳了多少个节点……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对方在不动用霍家势力的情况下找不到她。 她知道,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霍秀秀不会为此惊动霍老太太。 毕竟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为了个不确定的消息奔波劳碌,一般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前阵子从金万堂那儿得来的消息,道上有人在找电脑高手,沈瑾清猜出那人多半是霍秀秀。 不借助霍家和谢家的话,她只能从道上找人了。 所以她也雇了几个人,两边在那儿玩一追一逃,战况好像还挺激烈的来着。 沈瑾清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地敲下一行字: “明天12点,新月饭店。” 真是麻烦啊,这些事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稍微能让沈瑾清感到些许安慰的,大约就是她要见的是个美人吧。 沈瑾清在转椅上转了一圈,起身去翻自己的资产去了。 明天在新月饭店见人,总得要坐个包间什么的,她记得她这边还有上次从谢雨臣手底下截下的黑卡来着,应该还没丢吧? …… 黑瞎子回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解决了沈瑾清吃饭这个问题。 不用考虑泡面或是出去吃,到点直接端着个碗到隔壁就行,事实上,大部分时候连碗都不用带,她懒得洗。 见那两位都在厨房里忙活,沈瑾清颇有眼力见地在院子里把折叠桌椅摆开。 黑瞎子的屋子除了沈瑾清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是没有灯的,就连沈瑾清的都是她自己装的。 他更喜欢黑暗的环境,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反而会伤害他的眼睛。 张启灵则是对此无所谓,他作息健康,到点就歇,点个蜡烛就能过日子,没必要特意装个灯。 所以这半年的晚饭他们都是在院子里吃的,趁着还有点日光,直接坐院子里,空间还开阔些。 不知道是不是泡面吃多了,这一顿沈瑾清和张启灵吃得是格外的香。 黑瞎子看着埋头吃饭的两个脑袋,以及桌上快舞出残影来了的两双筷子,没忍住嘴角一抽, “我就出去了一个多月,谁虐待你们两个了?” 沈瑾清继续埋头苦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人虐待她,非要说的话……她虐待小哥算吗? 盯着沈瑾清看了良久,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黑瞎子突然发难,筷子尖戳向沈瑾清喉头,带着一击必杀的狠劲—— 没有丝毫的犹豫,沈瑾清后仰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筷子尖停在自己鼻子上方,眼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如果刚才她没躲开,那一筷子会直接洞穿她的咽喉…… “不错,没偷懒……吃完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黑瞎子收回筷子,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道。 沈瑾清:…… 我**&#@你个##*的!!! 知道她多半是在心里问候自己祖宗八代,黑瞎子也不磨叽了,直接把沈瑾清带进了自己房间。 沈瑾清举着手电,看黑瞎子从床底搬出来两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沈瑾清瞬间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艰涩开口, “你这是……搬了个军火库回来?” 黑瞎子瞥了沈瑾清一眼,没搭理她这话,自顾自地介绍起箱子里的枪, “这几把都是AK系的突击步枪,虽然不是俄国原厂,但也都是东欧高仿的,比非洲那儿的盗版货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有效射程都在300米以上,黑市里的尖货,一把六百。” 经典款,主打的就是量大好用,也是黑市流通最广的型号之一。 沈瑾清举起手,弱弱发问:“人民币?” 黑瞎子斜睨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嘲讽:“想得挺美啊,六百欧!” 沈瑾清啧了一声,还是好便宜啊……现在犯罪成本居然这么低吗? “从缅甸边境那儿进的,比黑市便宜,一把五百刀。” 黑瞎子看出沈瑾清的想法,继续给她介绍, “这个,托卡列夫TT-33,150欧;这是青海那儿仿的六四式,射程只有三十米,胜在便宜,八百块钱一把……” 沈瑾清沉默,这样的冲击对一个知法守礼的高中生来说还是太大了。 看来扫黑除恶还是扫晚了…… “别想了,就这把枪,零部件成本不到一百,组装一下在黑市里卖一千多……你要是断了他们的财路,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 黑瞎子举着手中的一把化隆造,转头对着沈瑾清道。 沈瑾清点头,她现在当然没打算做什么。 只不过,等她穿回去前……也是时候为国家做点贡献,发挥一下穿越者的作用了。 要不是怕引火上身,就汪家那点事儿,直接一封信递到媒体,一封信递到上面,什么都解决了。 黑瞎子给沈瑾清选了一把MakarOv PM,这枪尺寸小巧、便于隐藏携带,相比于国内黑市自己组装改造的那些,可靠性要高得多,射程50米,足以应对墓里的大部分情况了。 “明天开始,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 黑瞎子又从墙上取下一个剑匣,递给了沈瑾清。 沈瑾清打开,里面是一把改良版的唐横刀。 刃长改短,大约60Cm,刀身弧度适中,可刺可砍,刀柄尾部加装了配重块,提高劈砍时的惯性力,便于她使用。 黑瞎子把刀拿了出来,将刀柄尾部打开,里头是中空的,放了几个胶囊。 “磷粉胶囊,里面是白磷和镁粉,可以瞬间燃烧,短暂致盲敌人。” 黑瞎子拿起胶囊,给沈瑾清介绍了一下。 本来按沈瑾清的力量,不应该用这种武器,但她的进步比想象中的快,这样中距离、高破坏性的武器,正好可以补齐她关节僵硬的问题。 这武器是他专门找人定制的,要不是等这把刀,他也不至于在那儿待那么久。 “师父……” 沈瑾清垂首,盯着手中的刀,沉默半晌,轻声道。 “嗯?”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开口叫师父,饶是黑瞎子都难免有些惊诧。 他知道沈瑾清是被她师父带大的,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没事,就是怕你出事……说实话,咱是不是得绝症了?” 大方得简直不像黑瞎子本人。 沈瑾清眼睛眯起,警惕地望向黑瞎子,眼神中就差写着“你是何方妖孽”这几个字了。 黑瞎子:……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死孩子抱有什么期待…… ------------ 第128章 会面 谢雨臣的黑卡果真好用,隔天沈瑾清顺利上了新月饭店的二楼,被安排了一间包厢。 吩咐了一句引路的伙计,过会儿霍家小姐来了直接把她带进这间包厢来,对方点头应是,递过来一本菜单。 沈瑾清拿过菜单,本来想点壶喝惯了的茶,结果一看后面的价格,瞬间咋舌。 一壶太平猴魁要一万五? 明抢啊这是! 从前喝的茶都是长辈送的,每年产茶的时节就会有人从皖南给他们寄来,所以沈瑾清还真不知道有多贵。 又把菜单翻了翻,沈瑾清最后选了壶五千块的茶,价格不上不下,正好可以用来待客。 她也是下血本了,先前请无邪、小哥他们花的钱拢共加一起,都还没这壶茶贵。 沈瑾清含泪喝了口刚上的茶,这花钱的就是不一样,总感觉比以前喝的茶都多了几分回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不是回甘,这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 从这个房间往下看,下面的拍卖台一览无余,沈瑾清将新月饭店内的陈设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确认了一个说法。 中国对于古玩的消费能力,是常人难以想象之恐怖。 大约只有古玩内部人员才能了解一二。 别的不说,谢雨臣靠这行能做到百亿身家,就足见其中利润之高。 尤其是有盗墓贼门路的,一个稳定且高质的货源,外加高质量的买家,那就是麻袋装钱的买卖。 恰好,新月饭店全都有,其背后的财富和势力,远非一般人可想象。 非法文物拍卖以及暴力催收债务,很可能还有洗钱行为……沈瑾清轻啜了一口杯中茶,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可能涉及的违法行为。 当年公私合营的风口浪尖上,即使是鼎盛时期的沈家,也是向国家捐了半个祖宅才保全了现在的院落,这其中固然有沈家避免树大招风的考量,但新月饭店这样的势力却可以不受影响,一个张启山肯定是保不下的。 喝杯茶的功夫,沈瑾清已经把新月饭店的势力估量得差不多了,看到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放下茶杯,给对面的杯子倒上了一杯茶。 听着门口传来的动静,沈瑾清没有转头,而是神情自若地道, “兜里的钱有限,就没点其他的了,这壶茶凑合喝,要是觉得寡淡,这儿还有免费的瓜子,特意要的五香的,味道不错。” 霍秀秀被沈瑾清这副自来熟的态度镇住,怔愣了一瞬,走进屋内,坐在了她的对面。 将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还真从记忆拐角里找到了些许印象。 这不就是前两天眼镜店“逃单”的那个嘛? 虽然当时她跑得快,但这样一张脸,想不记得还是挺难的。 望着霍秀秀眼中的警惕和怀疑,沈瑾清轻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个好人啊,怎么都不信她呢? “我没有恶意,对你没有,对霍家也没有。” 沈瑾清语气恳切,将手机递到了霍秀秀面前。 【你姑姑的事不适合让别人知道,隔墙有耳。】 沈瑾清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新月饭店有听奴,不要随意开口。 霍秀秀会意,嘴上陪着沈瑾清一起闲扯,手中动作却不停,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我姑姑在哪儿?还有,你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踪迹?】 沈瑾清扫了一眼,只挑自己想说的回答: 【她在哪我不能说,她的情况特殊,现在回到霍家对你们对她都不好。】 至于自己是谁…… 沈瑾清瞥了一眼门外,唇角勾起,随意地道, “齐清,我叫齐清。” 假名,一听就是假名。 霍秀秀眉头皱起,从她坐下到现在,一句实打实的线索都没拿到,连给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沈瑾清,这是真名。】 沈瑾清看着霍秀秀的眼睛,认真地打下这三个字。 望着沈瑾清认真的表情,霍秀秀微微一愣,不知为什么,她选择相信了她。 见此,沈瑾清一笑,开口道, “霍家与我家有旧,所以我虽只是个算命的,却也不能不管,前阵子算出霍老太太有一难,或有性命之忧,不得已,这才找上了门。” 沈瑾清这话半真半假,霍仙姑确实有一难,明年就会死在张家古楼,但这不是她找霍秀秀出来的目的。 闻言,霍秀秀瞳孔一缩,不知沈瑾清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你到底是谁?!叫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吗?】 她有些恼怒,想质问面前的人,却还记得不能暴露她姑姑的事,不敢随意开口,气得一个劲地瞪着沈瑾清。 沈瑾清举起杯子放在唇边,掩住翘起的唇角。 她选在新月饭店见面,一是为了让霍秀秀放心赴宴,她明白自己不敢也不能在这儿对霍家人下手,也就明白自己对她没有恶意。 至少,没有杀她的打算。 二就是为了这儿的听奴,为了不暴露更多霍玲的消息,霍秀秀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走,省了不少解释的麻烦。 虽然有些缺德,但也算情有可原吧。 【相信我,我不会让她们出事的,带我去见你奶奶,我有办法救她。】 沈瑾清依旧只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霍秀秀也明白了她的目的,压下火气,只是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沈瑾清知道她不信自己,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递了过去。 霍秀秀接过那张卡仔细一看,随后猛地抬头,朝沈瑾清望去。 这是小花哥哥的卡! 沈瑾清点点头,两手一摊,一副我就说我是好人的无辜模样,看得霍秀秀有些牙痒痒。 该说不说,谢雨臣的面子就是好用。 沈瑾清笑着望向霍秀秀,看着她低头不语,半晌抬头,朝自己点了点头,同意带她去见霍仙姑。 一切顺利,沈瑾清起身,走到霍秀秀身前。 霍秀秀警惕地退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沈瑾清无比认真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我真的,真的不会伤害你,还是那句话,相信我。” 霍秀秀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眼神清澈,没有半分心虚和狡诈,有的只是坦然。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谢雨臣的面子,还是沈瑾清的神情太过坦荡,她再一次相信了她。 无论有没有恶意,只是带她去见奶奶一面而已…… …… 霍家老宅里,不知沈瑾清和霍仙姑说了什么,再次出来时已是日落时分,霍秀秀亲自送出门的。 沈瑾清在霍宅门口停下脚步,朝霍秀秀晃了晃胳膊,示意她送到门口就行了。 霍秀秀望着沈瑾清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 沈瑾清哼着曲儿往回走,虽然有点远,她也就当锻炼了。 一个霍玲,换霍家的全力支持,这买卖不亏。 明天,她在新月饭店的那段话就会在霍家的推波助澜下传遍整个盗墓界,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齐家的后人。 齐家没有特殊血脉,还是一脉单传,除了奇门八算的祖传手艺,几乎没有别的验证手段。 奇门八算嘛,巧了,她还真会。 齐羽二十年前失踪,她满打满算虚十七周十六,时间也对得上。 一个齐羽失踪了,杭州多了个一模一样的无邪,现在无邪的身边又出现了个会奇门八算的齐家后人。 而且很大概率,汪家的运算部门还算不出她来,她就不信汪家能忍住按兵不动。 她没有解读费洛蒙的能力,但只要对汪家有价值就够了,尤其是,这个价值是无可替代的…… 只要进了汪家,她能做的就多了,尤其是那个运算部门,她感兴趣很久了。 就是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会出手,但愿他们能沉得住气,多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 中午没吃,光喝了一肚子的茶,沈瑾清从路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霍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他们对汪家的反渗透也确实送进去了不少人,还掌握了不少汪家的暗线。 沈瑾清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这是霍家能给她的所有支持,可惜没有具体的名单。 一切的前提,就是她能把霍玲完完整整地送回霍家。 沈瑾清回到家,直接钻进了沈建国的屋子,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到自己的对面。 “咯咯咯咯!” 它正看电视呢! 望着小粽子那控诉的眼神,沈瑾清微微侧头,轻咳一声,接着转回来,望着它,无比严肃地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现在到你展示的时候了,建国!” 别老没事看那电视,小孩子会把脑子看坏的。 家里一共买了俩大彩电,一个放堂屋,一个放它房间,它倒好,一天到晚轮着看。 “咯?” 小粽子歪了歪头,显然没怎么明白沈瑾清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低头把后颈露了出来。 细弱的脖颈上有一处明显的突起,那是之前沈瑾清攒够气运后,喂它吃下的尸蟞丹。 尸蟞爬到了它后颈处,离脑干最近的地方,在那里释放毒素。 沈瑾清鼻头微酸,但还是拿出了提前准备的手术刀。 刀锋锐利,沈瑾清想象着刀片划开皮肤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地错开眼。 这么大的口子应该够……诶? 沈瑾清转了回来,看着连个小口子都没留下的皮肤,沉默良久。 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一下小粽子的情绪,沈瑾清起身出门。 大意了…… 一分钟后,沈瑾清翻进隔壁院门。 顶着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的目光,沈瑾清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将手向前一伸: “借刀。” 张启灵:…… 黑瞎子:…… 没完了还,昨儿不刚送一把吗?这还非盯着贵的不放了! 还有,谁教她这么进门的?! ------------ 第129章 座驾 涉及到专业性问题,最后挖尸蟞这个活儿还是交给了黑瞎子这个专业人士。 “啪!” 藏在皮肤下的尸蟞王被黑瞎子用黑金短刀挑出,扔到了地上。 沈瑾清凑近,用匕首戳了戳虫子的腹部,看它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索性一刀把这家伙插了个对穿。 再一抬头,黑瞎子已经取出手术刀,熟练地切开创口内的肌肉和筋膜。 相比于皮肤的坚韧,里面要好操作得多,黑瞎子朝沈瑾清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看。 后颈处的腐肉已经被他切开,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脊骨。 “这块骨头下三指头,是脖子发力的主神经。” 黑瞎子在那粽子身上比划出具体的位置,随后握紧手术刀,做出一个猛扎下去的动作,手腕拧转,虽然没扎进肉里,却也看得沈瑾清脖子一凉, “实战时把匕首扎进去,左右一绞,它的脖子就转不动了,比砍头省事。” 这个位置破坏掉,头颈联动废七成,下颌肌群也会丧失咬合力,一个粽子直接废了大半。 沈瑾清的力量不足以把粽子脑袋砍下来,只能用这些技巧来弥补。 皮肉被切开,内部的肌群和神经大剌剌地展露在沈瑾清的面前,让她能够轻易找到黑瞎子所说的颈神经后支。 沈瑾清:“……” 饶是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非常强悍了,也还是时常会被黑瞎子的变态程度惊到。 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张启灵,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沈瑾清默默把头转了回来,自我反思了起来。 果然还是她的问题吗?看来以后还得再变态一点才行啊…… 黑瞎子拿起针管,扎进脊柱中,将内部的毒素抽出,针管内瞬间多了一些黑色液体。 从取出尸蟞,抽取毒素,再到缝合好伤口,全程不到二十分钟,甚至还能顺带给她上一堂课。 沈瑾清有些咋舌,该说不说,这学位证的含金量是真高。 垂下头,沈瑾清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只得到一个懵懂的眼神,以及打扰到它看电视的不满。 沈瑾清被气得心头一梗,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算了,这傻孩子不知道疼,啥也不懂。 …… 接下来的几天,沈瑾清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在屋子里鼓捣着那些东西,每天就靠着隔壁定时定点送来的饭维持生命体征,直到胖子看不下去,把她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久违地见到阳光,沈瑾清还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往檐下躲了躲。 见状,胖子眼皮一跳。 坏了,这孩子自己给自己养成粽子了。 其实没有胖子来找她,沈瑾清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那些毒素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她得出来找点资料研究研究。 沈瑾清坐在屋檐下,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看起来工作很忙碌,但每天坐在屋子里,吃完了也不动弹,运动量一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还长胖了点。 “对了胖哥,找我什么事啊?” 沈瑾清嚼着胖子带来的苹果,随口问道。 “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道上有个朋友夹喇嘛找上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主要还是怕你死屋子里。” 胖子有些怀疑地把沈瑾清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了她身心都还是健康的,这才放下心来。 没办法,据说这两年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越来越严重了,他可不得多点人文关怀嘛? “什么?!” 沈瑾清的反应出奇地大,一个弹射就从椅子上起来了。 这个时候来找胖子夹喇嘛,多半就是云顶天宫那一趟了。 胖子被她这动静给惊到,抬手就想摸沈瑾清脑门,看看是不是烧坏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呢? 沈瑾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重新坐回了竹椅上。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啊清儿?” “去!” 当然要去了,她不仅要去,还要进青铜门内。 沈瑾清若有所思,拿起手机发出一条短信,随后起身招呼胖子吃饭去了。 毕竟是来她家,肯定还是要她做东的。 让沈瑾清做饭是不太现实了,不如直接下馆子去,顺便把隔壁那俩也叫上。 衣食住行,于沈瑾清而言,最要紧的就是食。 在这儿待了半年多,别的不说,附近的餐馆倒是基本都尝了个遍。 想到前阵子请霍秀秀的一壶茶就花了五千,而请他们几个去的饭店至今都还没有人均超二百的,沈瑾清稍稍有些愧疚,想着去个好点的餐馆。 当然了,这个愧疚在看到账单后,瞬间就变成了如潮般的悔意…… 悔啊,四个人吃了三千多,早知道不如吃自助去了! …… 北京的十一月,尤其是初雪以后,冷得叫人几乎出不了门。 霍家大门前,随着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辆颇有年代感的自行车出现在了霍秀秀的视线里。 要说这样初雪刚歇的天气,配上沈瑾清这么一张脸,即使是骑着自行车也该是唯美的场景。 可惜…… 霍秀秀看着缓缓停在面前的自行车,以及车上那个裹着绿色军大衣,疑似是沈某人的人形生物,嘴角狠狠一抽。 沈瑾清还不明白霍秀秀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裹得只剩个眼睛,怕她认不出自己,还特地摇了几下车铃铛,吸引她的注意力。 “来吧,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瑾清扯了扯围巾,把脸露了出来,对着霍秀秀说道。 这就是她说的座驾? 霍秀秀沉默半晌,缓缓从兜里拿出一把车钥匙, “不然还是开我的车去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 “不行,过会儿去的地方车子开不进去,只能骑过去。” 再说,她这车怎么了? 真皮座椅,全景天窗,复古设计,纵享360°豪华视野,还配有专业司机……简直顶配好嘛! 沈瑾清大气地一挥手:“上车!” 霍秀秀:…… 她也是撞了邪了,居然还真信了沈瑾清的鬼话。 车后座沈瑾清特地安了个垫子,霍秀秀坐上去,沈瑾清随手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袋子递过去, “给你带的糖葫芦,你看是吃山楂的还是草莓的?” 霍秀秀挑了个草莓的,沈瑾清就把山楂的塞进了嘴里,有些口齿不清地道, “不用担心,一共六七公里的距离,骑这个没问题。” 别说载的是霍秀秀了,就是把张启灵和黑瞎子摞一块儿放后座上,对沈瑾清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对车来说可能有点问题…… 霍秀秀也拿起糖葫芦吃了起来,闻言斜了沈瑾清一眼。 她担心的是这个嘛? 不过这个糖葫芦…味道倒是不错。 这么想着,霍秀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听到身后的声音,沈瑾清轻笑一声, “好吃吧?这可是我家附近最好吃的糖葫芦。” 沈瑾清嘴挑,不好吃的东西自己都吃不下去,自然不会带给朋友。 想到这儿,沈瑾清又想起了前两天的那顿饭,嘴角一抽,沉默了下来。 霍秀秀嚼着糖葫芦,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瑾清的肩头。 所以,这是特意为她选的? 半小时后,车子骑进一个窄胡同里,在里头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间小院门口。 霍秀秀下车,看到门口上挂着一个老旧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旧书报纸几个字。 旧书摊子? 她有些疑惑地朝沈瑾清看去,却见她表情似是有些感慨,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按照沈瑾清的猜想,凡要是有必要性的东西,在这两个世界都是共通的,即便没有一模一样的,也会有个类似的替代品。 这摊子是另一个世界里沈瑾清的一位亲近的长辈开的,她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找到这里。 结果真如她所想。 这旧书生意开了几十年,历经时代更迭,背后有些渊源,所以即使时间线提前了二十年,这里依旧存在。 沈瑾清有些激动,推门就看到屋内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头,眼眶一热,上前就是一个拥抱, “爷……叶叔!” 想着自己岁数变大了二十岁,沈瑾清半道立马改了口。 刚走进门的霍秀秀:…… 还没反应过来的叶仲:…… 这谁家倒霉孩子,他见过吗?上来就抱啊?! ------------ 第130章 样式雷 叶仲的父亲是沈瑾清曾祖父的战友,他跟沈瑾清爷爷是发小的关系,要不是穿越,按辈分,怎么着也轮不到沈瑾清喊这声叔。 赶在老爷子发火前,沈瑾清先一步松了手。 霍秀秀不清楚这两人的渊源,只以为是早就认识,惊讶了一瞬也就不管了,自顾自地将这堆满了书的院子环视了一圈。 这里的书不仅多,而且杂,放得毫无章法,大部分的书都是蛇皮口袋一装,随手扔在地上,少部分得以被慎重对待,一摞摞地摆在檐下。 她原先不清楚沈瑾清要带她干嘛,如今看来,多半是要在这书堆里淘宝了。 叶仲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能知道他这摊子的人不多,会喊他叶叔的更没几个,可偏偏他对这孩子就是没有印象。 “丫头,你认识我?” 叶仲眼睛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 沈瑾清不受影响,坦然地点了点头, “认识,家里长辈带话,见了面要记得喊人,不能怠慢,现在长辈不在了,想着来拜访一下叶叔。” 这话说得故弄玄虚,旁人听来莫名其妙,偏偏叶仲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着点了支烟,没再多问。 既然能找到他这儿来,就说明是自家小辈,这些书也就随便她们看了。 叶仲搬了个小椅,坐在院中,看着沈瑾清两人折腾那堆书。 这里的一切沈瑾清都十分熟悉,此刻找起书来也是得心应手,她招呼着霍秀秀到檐下,指着那一排书开始点了起来。 左二是手写的笔记,右四是古建相关的研究,她要找的东西多半就在这两堆里。 叶仲的藏书都是珍宝,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二世祖,后来的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四处收集起这些书。 破四旧时期,全国焚毁的书籍超过了两千万册,锒铛入狱乃至失了性命的知识分子不知凡几,他那时借着叶家的势力,偷偷从各个高校保存了不少重要的学术成果下来,一直留存至今。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全国各地都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许多珍贵的科技文献得以完好保存下来。 后来那段特殊时期过去了,他就开了个旧书摊,等着苦主的后代把那些宝贵的研究买回去。 只是世事不如他所料,生前视之如命的东西,于那些后代而言也不过是几堆废纸,能被买回去的寥寥无几,大多都留在了他那儿。 所以这里的书几乎本本是精品,这摊子本意也不是为了挣钱,藏的地方偏,知道的人也没多少。 在沈瑾清小学至初中的那几年,极其热衷于来这儿看书,那时她哥在上大学,虽然不住校,却也不是每天都在家,她放学后自己一人无聊,索性就跑这儿来,看得晚了就留这儿吃饭。 自她四岁至十六岁的这么多年,历经自学、小学、初中、高中,对知识的吸收几乎形成了本能,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年大约可以称作是她一生中摄入知识最多的几年。 霍秀秀不知道沈瑾清要找的是什么,她只神神秘秘地说她看到就明白了。 说实话,霍秀秀长这么大,鲜少对一个人如此地无奈,但她到底还是听了沈瑾清的话,在那数百本书籍堆成的书堆里找了起来。 当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雷氏家族以牺牲十四人的代价,保存下上万张图纸和模型,其中不少因研究价值极高,被学术界深入学习。 张家古楼那种稀奇古怪又极具个性的建筑,肯定会被单独拿出来研究。 她记着她以前好像在这儿看到过样式雷的研究报告,只不过她那时还小,只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感兴趣,也就没细看。 沈瑾清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埋进书堆里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奋战了近一个小时后,沈瑾清翻开最底下找到的一本老旧的笔记本,看到上面满满的各种建筑的手绘图纸,以及边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样式雷研究手札》,沈瑾清看着封皮上的字,转手把本子递给了霍秀秀。 “喏,这东西你家老太太应该感兴趣。” 霍仙姑找了那么久的图纸,就差最后一张,沈瑾清当然知道在哪儿,不过前阵子无邪来北京谈生意,顺手就给拿走了,现在拿这个凑合凑合得了。 霍秀秀接过本子翻看了起来,见到上面熟悉的古楼建筑,有些惊异地转头望向沈瑾清。 她奶奶找了那么久都没有踪迹的图纸,居然能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找到? 虽然图画没有那么精细,但胜在完整,边上还有详细的批注。 这么想着,霍秀秀的眼神又有些复杂,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找这个?” 她知道,能存有这种东西的地方一定不简单,从刚才的那堆手札也能看出来,每本都是外面寻不到的孤本。 沈瑾清动用自己的人脉,把她带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帮她,帮她了却她奶奶的心愿…… 沈瑾清一边把书堆恢复原样,一边随意地点了点头。 以小哥现在的记忆,已经可以独立进出张家古楼了,那这图纸也就没什么用了,不如给霍家卖个好。 霍仙姑想掌握图纸,除了找女儿,就是想借此在探险中掌握全局,以此主导行动,从她把铁三角拆开,把无邪赶去四姑娘山就可以见得,老太太还是城府深啊。 不过现在不太可能了,这图纸她有或没有,都没什么价值,霍玲找回来后,她恐怕连去张家古楼的精力都没了。 霍秀秀不知道沈瑾清在想什么,只是默默收下了这本手札,也默默认下了这份人情。 “叶叔,这本手札多少钱能带走?” 沈瑾清抬头,对着一旁的叶老爷子问道。 叶仲抬眸,平淡的目光从霍秀秀手中的本子上扫过,语气不容置疑, “一万块钱一张纸,这本一共六十三万。” 闻言,沈瑾清眼皮一抽,咽下了口中的奸商二字。 这怎么比二十年后宰得还狠?!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不想卖,故意抬了个天价,要是这个价格她们都认了,那就说明她们不会糟蹋东西,那他也就认了。 霍秀秀没说什么,她奶奶这么多年投入的精力和财力远不止这个价,说到底,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家,贵点也就贵点。 只是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移动pOSS机……老爷子还挺时髦的。 付完钱,霍秀秀转头看向沈瑾清,她知道,沈瑾清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她这趟真正的目的。 沈瑾清啧了一声,果然,九门里就没有好糊弄的。 沈瑾清走到老爷子身旁,指了指屋内, “叔,我知道真正的宝贝都在那里面呢,我只看,不买、也不外传,两个小时,到点我就出来,绝不多留。” 沈瑾清有些紧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她的面子还有没有那么好使。 叶仲抬了抬眼皮,目光从沈瑾清脸上扫过,还是没看出她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对他这里那么熟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外人。 “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可能。” 不知是把沈瑾清认成了谁,叶仲最后还是松了口。 沈瑾清一下子笑了出来,但也不急着进去,而是把霍秀秀安顿好, “袋子里装的书都是些有意思的奇闻异事,有的还挺是那么回事的,你先看着,就当打发时间了,等我出来。” 沈瑾清指了指院里那些蛇皮口袋,对着霍秀秀说道。 说到底也是占了便宜,叶仲这儿的书一般人都没门路能看到,沈瑾清也是个占便宜没边的。 叶仲没说什么,坐在椅子上闭眼假寐,默认了沈瑾清的行为。 沈瑾清走进屋内,从墙边的大书架开始数起,数了大概十几排,随后轻车熟路地抽出想要的书。 这些是真正的瑰宝,每一本都可能是一个甚至数个人毕生的心血,除了后人来赎,叶仲绝不会卖出任何一本,所以位置基本没有流动,沈瑾清找起来也方便。 对不起了,叔…… 沈瑾清心里暗道了一声抱歉,掏出事先准备的小相机,以标准的特务姿势,把书页一张一张拍了下来。 这规矩防君子不防小人,要是从前的沈瑾清,还能拍着胸脯说一句自己是君子。 至于现在嘛……算了,近墨者黑。 ------------ 第131章 阵法 两小时后,沈瑾清目光正直、神色坦然地走了出来。 “叔,时间到了,我就不多留了。” 说罢,也没管霍秀秀正看得入神,拽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临出门前还朝院子里嚎了一嗓子, “没事少喝点酒,老了要学会照顾自己身体!” 二十年后的肝硬化就是这么喝出来的。 叶仲:…… 岁数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 叶仲起身,把地上的那些蛇皮口袋扛起来,放到了檐下,以免晚上下雨被淋湿。 走进屋里,他打开电视,又拿起架子上的牛眼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小酌了起来。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还能记得他这么个老头…… 想着想着,叶仲拿起边上的电话,摁下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帮我查个人,过会儿把照片给你。” 话落,他抬头看了一眼藏在拐角的监控。 小毛贼,还是太嫩啊,他这招防的就是小人。 叶仲笑了笑,惬意地把杯中酒一口饮尽,随手将杯子放了回去。 不喝了,岁数大了,得养生。 …… 沈瑾清蹬着她那复古款的小二轮把霍秀秀送回去后,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家。 知识是偷的,但文化是自己的。 沈瑾清再次闭关,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中,一页页地研究了起来。 张启灵和黑瞎子两人送饭时偶尔趴门边上听一下里面的动静,确保人还是活着的。 “有能耐闭关,没能耐辟谷。” 黑瞎子听到屋里的响动,转头对着张启灵道, “放心吧,活着呢,日子过得比我们惬意。” 每顿三菜一汤还得配个饭后水果,谁家师父这么伺候徒弟? 不知道哪天他瘫床上了能不能有这待遇。 “久病床前无孝子,哪天你出事了我就尽早拔氧气管,让你少受点罪,也算尽孝了。” 沈瑾清躲在屋里,朝门外喊道。 黑瞎子:…… 早知道让她饿死得了……孽徒! 沈瑾清再次走出房间时,已经是三天后,手上还多了一盒药丸似的东西。 这东西的效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她的药理学得一般,不知道会不会吃死人啊……沈瑾清盯着手中的盒子,蹙眉思索着。 算了,再怎么坏也不会比变成禁婆更坏了。 “再这样我得批评你了,小沈同志。马上就要出发下大斗了,怎么能这么消极颓废呢?” 胖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对着沈瑾清道。 沈瑾清举手认错,态度十分之好, “我的错,不应该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说吧,什么指示。” “那边来信了,让我们先去长沙会合,到时候一起出发。” 胖子晃了晃手机,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启灵, “后天走,东西那边准备,咱就带个人就成。” 真是阔气,把他俩请上就算了,居然还能再请个北哑,果然是个大斗。 大斗好啊,最好是王侯墓,宝贝多,油水也多。 张启灵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沈瑾清也没什么问题,连车旅费都是对方报销,就这待遇,她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这个,就是云顶天宫的三维立体图。” 沈瑾清走进屋内,打开电脑,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棍子,指着屏幕上的立体模型图,对着下面排排坐的三人认真道。 “……” 胖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现在倒斗的技术要求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吗? 一片沉默中,黑瞎子先开了口, “两个问题,第一,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雇的不是你们仨吗?” “第二……你这棍子哪儿来的?” 越看越眼熟……这倒霉孩子不会把他院子里的葡萄架给拆了吧? 沈瑾清轻咳一声,把棍子往身后藏了藏, “这都不是重点,你先听我往下说。” 沈瑾清把模型旋转至俯视角度,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在海底墓时,初见那张星图和天宫模型,我就发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整个云顶天宫的建造都暗合了星象。 依次对应,以紫微垣为核,主棺椁居北极帝星位,七条墓道合北斗七政—— 天枢应贪狼吞煞,天璇化巨门锢魂,至摇光破军位恰是殉葬沟入口,四象布于周天,东宫苍龙嵌于冰川,为阳木生气,西宫白虎隐于玄冰,为阴金杀机。” 说到这儿,沈瑾清顿了一下。 这是个很复杂的阵法,不仅复杂,而且冷门,她属于是刷题刷多了正好押中题的幸运儿,但要解释的话,涉及的专业知识就太多了。 好在这三个无论是脑子还是学识都很给力,而且精通风水,让她不用费心解释。 至于细微之处,由她把握就够了。 沈瑾清略去中间大段的三式奇门、九宫飞星,直接指着电脑上的模型道, “活人踏入七杀位时,地脉蚰蜒会引动天市垣偏移,使玉衡、开阳双星投影于一处,合‘斗柄指阴,尸仙证道’之理,转活人生气为尸解之气……设阵之人,用心极其险恶阴毒呐。” 话说多了,沈瑾清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也给他们三个一点理解的时间。 把沈瑾清刚才的话捋了一遍,胖子大概清楚了她的意思, “就是说,这墓主人想当尸仙,要献祭活人的命?奶奶的,这些人一个个不肯死,非得赖活着,害了人命还他大爷的想成仙,我看是在想屁吃!” 沈瑾清点头,给胖子点了个赞。 下一秒,胖子面上表情一变,瞬间喜笑颜开, “清儿,你刚说那天宫的主棺椁在北极帝星位,也就是说,这是个皇陵了?” 娘的,一个盗墓贼,这辈子能盗个皇陵,值了! 沈瑾清默默把赞取消。 张启灵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阵,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脑上的模型,眉头轻蹙。 沈瑾清放下茶杯,继续道, “破阵之法有两个,一是把天宫炸了。” 这个不太现实,别说他们没那么多炸药,就说真炸了,光余波和雪崩他们就扛不过去。 “二是在冬至子时引天乙贵人临震宫,改墓道为六仪击格局,可破此阵。” 话落,沈瑾清抬眸望向了黑瞎子。 张启灵和胖子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挑眉, “别看我,我不是那什么天乙贵人。” 不过,他大概明白沈瑾清的意思了。 …… 三天后,火车上。 沈瑾清嚼着面包,朝张启灵递过去一桶泡面, “路还远着呢,小哥,吃点东西吧。” 张启灵盯着沈瑾清手中的泡面,半天没有动作。 好吧…… 知道张启灵是吃泡面吃出阴影了,沈瑾清无奈收回手,转身递给了胖子,扭头的瞬间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嘿嘿,好玩~ 胖子拿着泡面倒开水去了,沈瑾清躺回自己的床上,长叹了口气。 无聊啊…… 本来三个人还能凑个牌局的,结果因为个人实力太强,胖子不愿意陪她玩,现在居然只能靠恶趣味打发时间。 沈瑾清拿起手机,无聊地又开了一局俄罗斯方块。 下一站就是长沙,好玩的马上要来了。 半个小时后,火车停下,三人下车,按照约定好的位置等在车站,没一会儿,来了几个人,放下几个大包小包,转头就走了。 胖子显然对这种接头见怪不怪了,也没问什么,扛着包就上了另一趟火车。 火车即将发车前,一行三人闯进了他们的隔间。 沈瑾清放下手机,望向走在最前面的老头,眉头一挑。 无邪看着卧铺三层分别探出的三个脑袋,嘴角抽了抽。 “哟,天真同志!” 胖子看着走来的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趟也够无聊的,现在终于能凑齐打牌的了。 “磻哥。” 沈瑾清挥手跟磻子打了个招呼,磻子也回应了一声。 望着这三人,磻子暗自点头,这排面可以啊,三爷这回还挺大方。 陈皮阿四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对面的下铺,被划瞎的双眼似是完全不影响他的视力,将对面卧铺三人扫了个遍,最终盯上了沈瑾清, “齐家的?” 沈瑾清面容一肃,坐直了身子,下一秒,脑袋邦的一声磕在了上铺。 沈瑾清:…… 大意了,以前没坐过卧铺…… 从床上下来,沈瑾清坐到了陈皮阿四的对面,态度端正地喊道, “四阿公。” 陈皮阿四哼笑一声, “倒是有点齐老八的样子。” 看着都不太聪明。 不过他对齐铁嘴算卦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陈皮阿四抬头,打算验一验这道上传的所谓的齐家后人。 “凭我的面子,能从你这儿讨一卦吗?” 陈皮阿四盯着沈瑾清,一字一句道。 沈瑾清沉默,就这老头的武力值,这房间里除了张启灵,其他四个捆一块儿都不够他打的,现在问她这个,不是存心害她嘛。 “当然,您想算什么?” 陈皮阿四思索两秒,随即开口道, “就算这一趟,我的运势如何。” 沈瑾清更加沉默了。 她确定了,这老头就是要害她!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他去了云顶天宫就得死,后来还被无邪挖出了鼻梁骨? 思索了半天,沈瑾清只憋出了三个字: “凶,大凶。” 陈皮阿四没再难为她,起身走出了隔间, “记好了你说的话,这趟我要是活着回去了,必饶不了你。” 这话一出,沈瑾清的心倒是定了下来。 放心吧,这趟包死的。 ------------ 第132章 车站 “那老头谁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人已经出去了,他们也就光明正大地蛐蛐了。 胖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扑克,一边发牌一边对着无邪问道。 磻子觑了一眼隔间门口,确保陈皮阿四不在,这才跟胖子介绍了一下这位九十多岁老头的传奇事迹。 胖子听完,脸都绿了, “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要跟我们上山?这怪不得算出来是凶呢,进去横竖是一死啊,不然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把他人道毁灭得了。” 再拽那也是年轻的时候,都这把岁数了,黄土埋脖子的年纪,还他娘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磻子一惊,赶忙摁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 “你他娘的少说两句,那老家伙精着呢,别没到地方先把你给宰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沈瑾清, “妹子,你确定老家伙这趟会出事?”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狞笑道, “我话都说出口了,怎么能砸了招牌?只要一上山,人迹罕至,到时他不死也得死。” “桀桀桀桀桀……” 无邪听不下去,拿起手里的牌就往沈瑾清脑袋上一敲, “行了,少跟瞎子学这没正形的。” 趁着陈皮阿四还没回来,胖子和磻子又蛐蛐了几句,直到上铺垂下一只手,死死捏住了磻子的肩头,逼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响,陈皮阿四走了进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忙低头继续玩牌,生怕被那老头发现他们暗地里说他坏话。 陈皮阿四看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回到了自己床上。 隔间里安静了下来,无邪三人坐在下铺打牌,张启灵在上铺闭目养神,沈瑾清无聊,干脆扎进行李堆里翻看他们的装备。 除了没有违禁的武器,其余东西都挺齐全的,包里还装了加绒加厚的登山服,怪贴心的。 从长沙出发到山海关,随后转车到敦化,全程近三千公里,旅程约两天,没点消磨时间的东西还真不行。 沈瑾清把塞满了衣服的包当作沙发坐着,看了一会儿他们三人的牌局就厌了,这年头的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她从自己带的包里翻出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写了起来。 磻子瞟了一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算式,看得他眼疼,也就没细看了。 空间狭小,坐了几个小时沈瑾清全身都僵了,她瞥了无邪一眼,起身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 沈瑾清刚走没多久,无邪把手中的牌往胖子怀里一撇,说道, “我去上个大号,这局先歇了。” 胖子撇嘴,把牌扔进牌堆里,骂了句屎尿多。 几分钟后,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是掉茅坑里了?胖爷我也去上个大的。” 磻子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隔间内就剩下他,还有两个躺床上不动弹的。 胖子走进餐车内,果然见那俩正一人捧着一份盒饭在吃,显然是在等他。 “什么家庭啊,日子不过了?在火车上吃盒饭。知道泡面是用来干嘛的吗?那才是咱们工农阶级该吃的。” 胖子坐到无邪对面,用一种你们的高尚灵魂被资本主义污染了的谴责目光,对这俩吃独食的批判道。 无邪抬头瞟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吃。 污染就污染吧,没污染前他灵魂也就那样。 沈瑾清从饭里抬起头,反手递给了胖子一份, “给你留了份溜肉段的,胖哥。” 该说不说,确实是贵,一份一荤两素的盒饭要25块,三个人随便吃一顿就要小一百。 胖子也是来者不拒,捧着盒饭就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说吧,到底什么事,还得避着那老头。” 无邪赶忙递过去一瓶水, “歇歇吧,吃完了再说,别喷我一脸。” 三人囫囵把饭吃完,终于进入了正题。 沈瑾清打了个嗝,对着胖子道, “过会儿到站了,会有便衣在车站抓人,咱们得事先准备准备。” 虽然他们这一趟夹喇嘛的铁筷子是无三省,但实际跟他们接触的却是那个楚光头,那是个嘴比裤腰带松的,回头一被抓就得把他们供出来。 沈瑾清怀疑那是陈皮阿四事先安排好的,让他们不能按原计划转车,只能听他忽悠,任他派遣,进而掌握行动主导权。 老一辈人都这样,身居高位久了,掌控欲强,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坑后辈,惜才爱贤在盗墓这行纯属是扯淡。 沈瑾清轻咳一声:“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方案……” 胖子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干!” 三人回到卧铺车厢,胖子打了个嗝,拿起牌重新洗牌。 “你丫去茅坑吃什么了?” 磻子有些怀疑地望向胖子。 胖子反手一巴掌抽过去, “去你大爷的,打听什么呢?你要想吃早点说,胖爷我还省得冲了。” 无邪嘴角一抽,这俩聊的话题怎么味儿那么大呢。 张启灵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忽然感觉边上有道目光一直盯着他。 他睁开眼侧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沈瑾清嘿嘿一笑,朝他挥了挥手, “哈喽啊~” 张启灵:“……” 沈瑾清站在梯子上,打下几行字,将手机递到了张启灵面前。 看完手机上的字,张启灵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串通完毕,沈瑾清笑呵呵地朝他敬了个礼,麻溜地下了床。 “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沈瑾清哼着歌,拿起手机,新开了局连连看,背景乐是无邪和胖子他们的拌嘴,时不时还夹杂着输牌时的问候亲戚环节。 第二天晚接近零点,火车驶入山海关,停靠在了站点。 一行人下了车,冷空气灌入肺中,沈瑾清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绿皮火车这东西真不是人坐的,动辄几十个小时,骨头都快僵了。 车站的人流量很大,他们要转的下一班车两个小时后才到,几人小心翼翼地顺着人流,朝车站候车室走去。 胖子眼尖,不知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人很多,几人很快被冲开了,沈瑾清扫视了一圈,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协警正在查身份证,人群中还隐没着不少的便衣,正虎视眈眈地搜寻着什么。 胖子看着人群中扎眼的光头,此刻迎着便衣的搜查,不仅不收敛,反而迎面而上,不由得一咬牙。 孙贼,果然是要害他们! 突然,啪的一声,候车室大厅上的一盏日光灯碎了,人群静默一瞬,接着开始了骚动。 眼看着几个便衣就要来到自己身旁,楚光头正打算发出点动静,忽然一股大力将他向后一拽,他一惊,正要呼喊,一双大手死死地摁住了他的嘴。 “人民内部矛盾你丫捅到雷子那儿,孙贼,知道死字儿怎么写吗?” 胖子将楚光头摁在身下,阴恻恻地道, “小哥,让这家伙闭嘴。”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张启灵点了点头,捏住楚光头的下颌,稍一用力,就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沈瑾清此刻走到门口,被骚动的人群一挤,当即摔倒在了地上。 门口查身份证的警察一惊,这个人流量,万一出现踩踏事故就玩完了,赶忙疏散人群,朝着沈瑾清奔去。 “谢谢警察叔叔。” 沈瑾清被扶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充分体现了祖国花朵的高素质。 看着小姑娘岁数不大,那警察正打算教育两句防踩踏的知识就算了,忽然听到接连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候车室大厅的灯又碎了几盏,光线倏地暗了下来,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人群此刻更是压不住了,惊叫声和小孩哭闹声此起彼伏,警察被挤在中间,无力呼喊,只能尽力维持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张启灵收回手,随着胖子一起,顺着人流将楚光头押了出去。 站在门口看到几人都顺利出了门,沈瑾清功成身退,趁着警察被堵在人群中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车站外,五人顺利会合,还有个被卸了下巴的楚光头。 “诶?那老家伙呢?” 磻子点了一下人数,惊讶问道。 …… 另一边,陈皮阿四守在门口,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中年人。 盯着大门口,半天没看到仓皇逃出的人影,陈皮阿四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难道被抓了?怎么还不出来…… 无老狗的孙子不至于就这点出息吧? ------------ 第133章 上车 “管他呢,他个能进倒斗名人堂的老贼,还怕被雷子逮不成?” 胖子翻了个白眼,反手把楚光头扔了出来, “看看你们家三爷找的人,差点把哥几个给卖了!” 说到这儿他就恨得牙痒痒,倒了那么多年斗,头一回被雷子搜,还险些被抓。 几个人找了个角落,把楚光头围在中间狠狠揍了一顿。 磻子对这个背叛了三爷的人没什么好感,下手格外狠,照着疼的地方打,表面还看不出伤来,阴险至极。 这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叛变革……咳,不是,没想到也是个阴的。 打累了,沈瑾清扶着墙歇会儿,有些赞叹地望向磻子。 胖子把楚光头的下巴安了回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这要是在墓里,老子少说卸你一条腿,滚滚滚,滚远点,看得老子一肚子火!” 自知理亏,陈皮阿四交待的事没办成,被揍了一顿也不敢追究,楚光头憋了一肚子气,连滚带爬地就离开了。 磻子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对着无邪问道, “小三爷,现在车站严查,没办法转车,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下一步?!你们那三爷,办事也没个把稳的,眼还拙,找了这么个缺德玩意儿,现在好了,夹喇嘛的筷子断了,我看趁早各回各家得了!” 胖子闻言,呸了一口,破口大骂道,转头朝无邪和沈瑾清使了个眼色。 沈瑾清无语,舍不得皇陵的宝贝,还得理不饶人,非得占这嘴上的便宜……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配合地劝和了两句: “算了算了,胖哥,来都来了,收了钱不能不办事吧?虽说是叫人给坑了,但咱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也不能撒手不管,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呗。” “有位著名的哲人,布莱克•格拉斯曾说过——挣钱嘛,不寒碜。” 磻子本来对胖子骂无三省一事还有些恼怒,此刻听了沈瑾清这话却有些懵。 这哪个哲人说的,还挺接地气。 “我。”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磻子转头,一张戴墨镜的笑脸蓦地出现在了面前。 黑瞎子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笑道, “BlaCk glaSSeS,黑眼镜,正是在下。” “……” 场上一片寂静,黑瞎子叹了口气,果然,主角的出场总是伴随着配角的惊掉下巴。 无邪举头望天,缓缓攥紧了拳头,侧头一看,见张启灵手上是同款动作,顿觉放心。 他丫的真的忍这家伙很久了…… 下一秒,不远处一道喇叭声响起,众人望去,一辆卡车停在路边,车上似乎还下来了个人。 知道这是自己人,后又有警察追踪,几人二话不说钻进了车斗。 沈瑾清本来还想跟车旁的谢雨臣打个招呼,手刚抬起来,直接被无邪摁进了车里,躲在一堆货物后面。 黑瞎子上了驾驶座,油门踩下,车子驶出山海关,一路上了省道,直开往二道白河。 沈瑾清翻着车里的箱子,找出了自己的唐横刀和手枪,顺手把装着黑金古刀的箱子推给了张启灵,另外还有几把军刀和手枪,几人分了分。 磻子将面前几人扫视了一遍,心里下了定论, “你们早就知道这趟会出事,提前做好了准备?” 沈瑾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办法啊磻哥,这个世道好人艰难,我个算命的,出门前不得把预备好啊?” 这倒也是,怪不得这妹子现在在道上价格那么高呢,队里多个算命的,某种情况下确实相当于多了条命。 外头寒风如钢刀,虽然车斗上盖了篷布,依旧是往里直钻,沈瑾清怕冷,干脆缩在了最里面。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不由得一皱眉。 她这身子太畏寒了,十月初就穿上了棉袄,一直穿到年后四月才脱掉,一年里有半年都裹着棉衣,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沈瑾清摆了摆手,主要是现在太冷了,再过个一二十年,全球气候变暖,她也就不用这么折腾自己了。 到时候一年穿五个月就够了。 “对了,回头跟那老头会合了怎么办?” 现在还不能跟陈皮阿四翻脸,他们摆了他一道,现在人还不知道猫在哪儿等着他们呢,回头再见面,老头子气性一上来,几个铁弹子把他们开瓢了怎么办? 沈瑾清望着无邪,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沉声道,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小无同志。表现派、方法派、体验派,你看看你选哪个……要不咱先过过戏?” “……” 那倒不用,他属于天赋派,回头直接上,一镜到底。 无邪一抬手,把沈瑾清的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冷风往里窜,几人都冻得受不了,这大晚上的,也折腾累了,索性缩在一起睡觉。 张启灵看着背靠背将他围成一圈的四个脑袋,身子僵硬一瞬,直到身边人都放缓了呼吸,他才放松肌肉,靠上了胖子的背,缓缓睡了过去。 沈瑾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起身伸了个懒腰,其他四人早已醒来,接过胖子递来的面包,沈瑾清垫吧了几口,就当是午饭了。 汽车不像火车那么方便,还有大半天的车程,几人围坐一圈,开始天南海北地扯着闲篇。 “对了妹子,你真是齐家的?” 磻子看着沈瑾清,终于有机会向当事人求证一下道上那些传闻了。 沈瑾清两手一摊, “不像吗?” 这流言在道上传得像模像样的,外头还给她编了几个版本的凄惨身世,甚至还有她那素未谋面的妈和她“爹”齐羽之间的凄美爱情……嗯,堪比盗墓界的头版头条,还是霸榜了一个月的那种。 归根结底还是人民群众的精神食粮太过匮乏,简单俩字,忒闲! 磻子认真地将沈瑾清打量了一遍,斩钉截铁地摇头道, “不像。” 九门没有这么干净的孩子,这样的环境生不出这么纯粹的人。 思及此,他转头望了无邪一眼,肩膀一垮,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瑾清颇为赞同地点头道, “我也觉得不像,所以回头打算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 这下子把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胖子一巴掌把磻子扒拉到一边去,凑上来问道, “年纪轻轻,正是事业黄金期啊清儿,这时候金盆洗手,你要转哪行去?” 沈瑾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坚毅, “先考个名校,毕业后开始创业,争取三年内资产过百亿,五年内建成我的千亿商业帝国,然后沾满一身的铜臭味,用丑恶的资本玷污他人崇高的精神和高尚的灵魂,最后接受采访时云淡风轻来一句—— 我不爱钱,我对钱不感兴趣,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创业时吃五块钱盒饭的时候。” “……” 沉默,一片沉默。 无邪默默伸出手,搭在了沈瑾清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那是冻傻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难道不觉得沈总这个称呼很顺耳吗?” “往远了说,几百年前的中国首富就姓沈,往近了说,那也是独霸了霸总界的半壁江山。” 据不完全统计,小说界沈姓家族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美国全年的GDP。 没办法,千亿霸总扎堆啊,身家几百亿的都只能坐桌底下,根本没上桌的机会。 可惜2003年的霸总小说还没到井喷的时候,不然他们就能知道,自己已经是收敛着说了。 沈瑾清振臂一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同志们,拿出点革命激情来!” “……” 顶着四双圆溜溜的大眼,沈瑾清默默收回了手。 胸无大志啊!真是胸无大志!!! 沈瑾清痛心疾首,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们四个。 车子驶入二道白河,本来按照光头给的消息,那儿有当地的向导和装备在等着他们,但既然被举报了,这条线多半都给端了,他们没必要去赌,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缺装备,索性直接开进山里。 一边开一边歇,四天后,他们进入了横山林区。 车子开入林区最里面的营山村,把他们五个放下,黑瞎子和谢雨臣直接拐个方向就跑了。 进云顶天宫不是他们的活儿,他们还有另外的任务。 村里没招待所,一行人去敲了村委会的大门,好在村支书热情,在他的安排下,五人住进了一间守林人的空置木屋。 隔天,听说村里又来了波外地人,沈瑾清几人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就跑去凑了热闹。 看到村口停着的卡车,以及车上下来的熟悉的老头,胖子和沈瑾清齐齐望向了无邪。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组织看好你啊,天真同志……” 一左一右两只手拍在了无邪的肩上,二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他。 “……” 无邪肩膀一抖,把两人的手给抖了下来,迎着村口朝陈皮阿四走去。 完蛋玩意儿,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 第134章 两队会合 “四阿公。” 无邪加快两步,走向了陈皮阿四。 陈皮阿四缓缓抬头,一双不知瞎没瞎的刀疤眼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声音不辨喜怒, “不愧是能接手无家盘口的人,原先还以为是无三省老糊涂,没想到是我眼拙,无老狗后继有人啊。” 前阵子道上传无三省死了,他从没信过,直到无邪接手长沙盘口,没多久无三省又冒了出来,他才知道,多半是无三省想借此机会把无家盘口转手给他这位大侄子。 不过这回还真是他想岔了,无三省的死讯纯粹是无邪在造谣传谣,至于“死者”本人私底下有没有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能接得住那么大的盘口,这小子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无邪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陈皮阿四这话的意思, “您不知道,楚光头在车站把我们卖了,那些雷子就是他引来的,我们趁乱逃了出来,不见您老的踪影,不得已先行一步,到这儿来等您……不过,这几位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儿莫名其妙多了三个人,肯定是早有准备,两边互相防着,谁也别说谁了。 无邪这神情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陈皮阿四盯着他不发一言,似是在考量他说的话,倒是他身边那三个伙计,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开车的那个大个子叫郎风,车技一流,进山的这段路最险的地方离悬崖只有几十公分,他能一路开进来,足见反应力和心性都不简单。 还有个叫华和尚的,单只眼,身上全是刀疤,一看就是黑社会,这个名号也有点意思,倒还真有几分花和尚鲁智深的感觉。 最后一个看着年轻点的,名字叫叶成,也是最活跃的一个。 沈瑾清和胖子在边上看热闹,倒是把人认了个全。 陈皮阿四应该也是认清了现在的形势,无论有没有相信无邪的话,他都没再继续追究下去,默认了无邪的解释。 沈瑾清收回相机,啧啧两声, “长镜头,1v多对手戏,一次过……这就是实力啊。” 就是感情不够真诚,看着像是挑衅……不过就两边现在的势力而言,只要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够了,也没必要多敬着那老家伙。 现在的队伍,以无邪为中心的格局已经在无形中生成了,毕竟论人数、论武力,他们五人都要强过陈皮阿四他们四个。 看着无邪和他们扯皮,沈瑾清和胖子先回到了木屋。 屋里磻子正在烧炉子,张启灵坐在炉旁,暖黄色的火光印在脸上,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下来,眉毛和睫毛上都是水珠,应该是清早出门时沾的雪。 沈瑾清捧起有自己半张脸大的搪瓷杯,上面印了牡丹花的那种,倒了杯热茶,一边小口吸溜,一边跟胖子一起坐到了这两人的对面。 “大早上饭都不吃,你俩跑哪儿去了?小三爷呢?” 磻子拿起火钳子,往炉子里添了些柴。 “你懂个屁,除了诗和远方,能不能看着点眼前的苟且?那老头进村了,还带了三个伙计。 丫的,就知道是那老家伙坑的我们,还提前准备好了车和人。” 胖子一边骂着,一边凑到炉边暖身子。 话落,他身旁的张启灵忽然转头,朝门口望去。 “呐,苟且来了。” 胖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向后一努嘴道。 果然,前脚刚说完,后脚门口就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陈皮阿四他们一行人。 村里就这么一个空房子,所有外来人都得住这儿。 毕竟还是要一起上山的,私底下再怎么骂,明面上的氛围还是亲切友好的,两拨人打了个招呼,陈皮阿四带来的三个人扛着几个箱子进了屋子,往地上一撂。 一路扛到这儿,还以为是什么稀有的好装备,箱子一打开,几人瞬间傻了眼。 一眼望过去,箱子里最多的竟然是护舒宝卫生巾,稍微有点用的也就是一些绳子和其他普通的工具,里头甚至还有脸盆和巧克力,以及一大包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辣椒。 胖子一愣,朝陈皮阿四问道, “怎么个事儿,老爷子,咱们这是去发妇女劳保用品还是怎么着?咱这儿可就我们家清儿这一个女同志,您老这是……有特殊需求?” 这老头别是有痔疮吧? 无邪一看胖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一脚踩过去。 死胖子,想想得了,真说出来这老头得跟他们拼命。 陈皮阿四懒得搭理他的贫嘴,踱步朝屋内走去,只说用起来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方顺利会师,先前楚光头一事再没人提,大家都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 一行人在村里待了几天,租好了马,还找了个叫顺子的向导带他们进山。 沈瑾清一见顺子,当即来了兴趣,猛地凑近,仔细一瞧。 顺子被她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手立刻摁在了刀把上,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邪门的东西了。 胖子看沈瑾清这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赶忙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他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沈瑾清摆摆手,只是盯着顺子的脸,半晌才缓缓出声道, “眼下孝泪痕未干,承嗣纹却已断,这是血亲横死不得归穴的面相。你有亲人死不瞑目,且尸体未得安葬。” “日角青暗现竖纹,看来是父亡……你的执念想必就是这个吧?” 沈瑾清语气笃定,目光直视着顺子。 被人戳破心事,顺子悚然一惊,半晌无言。 与面前这个女孩对视良久,他终是满目悲戚,蹲下身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瑾清平静地看着他,静待着这人调整好情绪。 顺子再次起身,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沈瑾清,嗓音嘶哑: “你是什么人?” 沈瑾清耸了耸肩: “算命的,随口说说,你别当真。不过,你要是想为你父亲收尸,我倒是能帮上点忙。” 说罢,沈瑾清又笑着望向了他, “你收了钱,要找一个人,给他带话,领着他进山,是吧?” 顺子一惊,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女孩看透了。 算命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一算一个准,连这种事都知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凡抗战时期我国有这样的人才,那抓特务还不一抓一个准? 顺子莫名对沈瑾清产生了些许生不逢时的惋惜,就听她继续道, “我带你去找那个人,我还能帮你找到你父亲,为他收尸,只要你带我们进山,配合我们的一切行动。” 这本就是他收了无三省的钱该做的,此刻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 “就这?” 顺子狐疑地望向沈瑾清,就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我长得不像好人吗?” 客观上来看确实不算,但主观上来说,她还是相信自己是好人的。 嗯,一个违法乱纪但一心向善的好人。 信则有,沈瑾清此刻说这话是半点不心虚。 顺子没说话,只是眼睛瞟向了一旁的胖子,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嘿!什么意思啊你!” 胖子一撸袖子就要上前,沈瑾清赶忙把人拉了回来,转头望向顺子,轻咳了一声, “还有个事儿……你这儿有炸药吗?” “……” 顺子抬眸瞅了沈瑾清几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问题……就这么生问啊? 气氛有些沉默,要不是见沈瑾清真是个算命的,他都要以为这是谁家便衣上门钓鱼执法来了。 沈瑾清也自知失言,挠了挠鼻子,有些尴尬地再次问道, “那个,这位老乡,你这儿有制炮仗的原料吗?” “……” 当然,沈瑾清最后还是得偿所愿了。 这么偏的地方,又靠着山林,村里有猎枪的人家肯定不少,顺子又是退伍老兵,家里肯定藏着点东西。 天高皇帝远,别说03年了,就是12年,光头强不还偷摸藏着猎枪嘛? 几天后,整顿好装备的一行十人带着租来的十四匹马,浩浩荡荡地往林区深处走去。 沈瑾清第一次骑马,全副心神都放在不掉下马上,即使如此,在直面长白山的巍峨奇瑰之时,也不由地为其心折。 顺着林子里的山道一直往上四个小时,就是阿盖西湖,也就是朝鲜话中的姑娘湖。 事实上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湖泊,名字的来历无非是凄美的爱情故事或是仙女临凡之类的神话,像是内蒙古的呼痕淖尔和西藏的普姆雍措,都有类似的传说。 沈瑾清对这些动不动投湖自尽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趣,不过风景还是很美丽的。 继续向上,直到阿盖西湖的美丽湖面变得如水池般大小,他们发现了另一队人的存在。 那支马队的人数远胜过他们这行人,沈瑾清拿起望远镜向下一看,毫无意外,那正是阿宁一行人的队伍。 “继续走,别管他们。” 陈皮阿四轻蔑一笑,充分展现了一个枭雄该有的傲气。 沈瑾清收回望远镜,轻轻一笑。 不管?那可不成啊。 她还挺想阿宁的,这么大方的雇主可不多。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们继续前行,一直到视野中出现了几座破旧的木头房子和铁丝门,上面还写着标语—— “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可惜1962年以后,长白山就由中国独有变成了中朝边界,以天池为界湖,这里也荒废很久了。 沈瑾清拿起相机拍了张照,权当是纪念了。 ------------ 第135章 盘龙封石 这是雪山前哨站的补给站,虽然荒废许久,好歹能遮风挡雪,他们赶路一天了,正好可以在这儿凑合一夜。 隔天清晨,众人一大早就起床继续赶路,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雪,气温骤降。 沈瑾清缩在衣服里,整个人萎靡不振,这样的天气很少有南方人能适应,所以队伍里的众人几乎都是耷拉着脑袋,除了胖子和叶成,还有个几乎不受什么影响的张启灵和原住民顺子。 感慨一句自己给北方人丢脸了,沈瑾清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出现稀稀落落的积雪,知道他们这是过了雪线了。 雪线上鲜少有生物,看久了十分无趣,到了中午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苍茫雪白,地上的雪厚得没路可走,只能靠顺子在前面带着马开路。 这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顺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对着他们劝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看这天可能会有大风,再往上就有危险了。 陈皮阿四没说什么,只说停下来休息休息,几人吃了点干粮,休整了一会儿,继续朝着山上赶。 顺子见此叹了口气,摇头说再往上马就不能骑了,要用马拉雪爬犁。 马拉爬犁?沈瑾清眼睛一亮,恢复了些许神采。 然而事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这样的大雪天坐在爬犁上,迎面的风吹得骨头生疼,这帮人里沈瑾清最轻,索性跟行李坐在了一个爬犁上,把自己埋进了行李堆中,这才好受了点。 山路颠簸,沈瑾清躺在爬犁上,身旁的行李一颠一颠地往身上砸,没一会儿就把她埋进了最底下,沈瑾清也乐得如此,毫不挣扎地接受了命运有点疼的馈赠。 直到前方顺子的马停了下来,沈瑾清被无邪从一堆行李中挖了出来,抬眼一看,不过下午两点,天已是一片灰,他们来到了一个风口,大风裹着大片大片的雪,一下下地往脸上砸,一行人连嘴都不敢张,纷纷戴上了风镜。 前面的雪太厚了,一脚下去就到马肚子了,马不肯过去,他们只能步行。 这样的大风一刮至少两天,等风停再走不现实,要是天黑前不能赶到下一个废弃的哨站,他们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胖子起身,试探性地走了一步,结果人一下子就掉进了雪里,一直盖到大腿。 这要是矮点的人,恐怕半截身子直接埋了进去,胖子骂骂咧咧了两句,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路怕是要受罪了。 沈瑾清抬头,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大雪之中,他们可见的范围只有周围几米,风一起,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 看山脉观风水,前提得是能看得见,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神仙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靠着经验赶路。 无邪看了看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处两边山脊之间,狭管效应的作用下,风格外的大,要是顶着这样的风走几个小时,只怕没找到岗哨,他们就先垮了。 “前面的雪埋了近一米,这样深和松的雪多半是上面山上掉下来的,这里应该发生过雪崩,你确定那个岗哨还能在吗?” 无邪掬了一捧雪,放在手中观察了一下,对着顺子问道。 闻言,顺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对啊,这里发生过小雪崩,地貌都变了,那个岗哨多半也被埋下去了。 思索了几秒,顺子抬头,另指了个方向, “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温泉,温度很高,靠我们的食物足以生活好几天了,海拔比这儿高,应该没被雪埋住。” 要是那个再找不到,他们就只能靠求生意志一步步往回走了。 几人穿上雪鞋,拿根绳子把每个人都绑上,穿成了一串,顶着风往上走。 行李放在爬犁上,他们自己拉着爬犁在雪地里艰难行进着。 不知走了几个小时,沈瑾清躲在胖子身后,避开了迎面的风,却依旧被冻得四肢几乎丧失知觉,整张脸僵到做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顺子突然倒了下去。 张启灵追上去看了两眼,把人从雪地里扶了起来,胖子上前,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似是想骂什么,但一张口就被风灌进嗓子眼,话也没能说出口。 沈瑾清看了一眼队伍,所有人此刻都是面色惨白的模样,尤其是陈皮阿四,面上死气愈发浓厚,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 到底是年纪大了,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中能挺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沈瑾清没说错,他命该如此,无论如何,这趟都会死,陈皮阿四能那么平静地接受沈瑾清的话,多半也是对此早有预感。 其实按着他年轻时干的那些烧杀抢夺的事,能活到这岁数都算是老天厚爱了。 此时夹着大量雪花的风被岩石撞击盘旋在他们四周,一米以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认路的向导又倒了,沈瑾清不得已站了出来, “往那儿走!” 沈瑾清指了个方向,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抬腿就走。 几乎是毫不犹豫,无邪胖子等人瞬间跟上了她的脚步,陈皮阿四抬起眼皮看了沈瑾清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眼见着绳子渐渐被绷直,他朝着华和尚他们点了点头,几人也跟了上去。 在沈瑾清的指引下,他们又在雪地里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空气中出现了硫磺味,众人一喜,就听叶成忽然叫了一声, “等等等等!卧槽!那里有东西!” 一旁的沟壑内,一条黑色的不知名生物正盘旋其中,虽然视线受阻,看得不真切,但就露出的那些部分来看,少说有水桶粗细,这丫的怕不是什么雪怪吧! 叶成咽了口口水,看着其他几人朝自己靠来,赶忙手足无措地指着沟里的家伙叫嚷着不停。 胖子捏了个雪球砸在了叶成的后脑上,低声骂道, “你他娘的轻点声,把它吵醒了你丫自己解决!” 胖子脚步轻缓,缓缓靠近了那个沟壑,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陷了下去,连带着绳子一紧,其他几人接连倒了下来,离胖子最近的沈瑾清几乎是被拽飞了出去。 跌进雪里,被迫拽着在地上滚了十数圈,绳子猛地绷紧,沈瑾清被拉住,止住了下滚的趋势,整个人重重跌在乱石坡上,身上衣服被碎石勾破了好几个口子,好在衣服够厚,人倒是没怎么伤着,不过身上肯定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沈瑾清浑身酸痛,缓了半天才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一个狰狞诡异的巨型生物突兀地出现在了视线中。 苍茫雪地中出现这么一个家伙,即使知道这是石像,沈瑾清依旧心跳加速了一瞬。 回头看去,被拽下来的不止她一个,好在绳子挂在了坡上的一块岩角上,没让他们直接滚下去,要是一头栽到那石像上,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张启灵起身,解开绳子,把边上几人拉了起来。 雪崩后的雪地里,雪层之间有许多气泡,极易一脚踩空,这一路都没事,结果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去。 胖子那一脚把雪层踩断,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这一帮人全让他给带下去了。 上面的雪还在不断地往下塌,无邪靠在背风的坡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们身旁的雪还算稳固,不至于把他们活埋了,这才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朝坡底跃下。 沈瑾清疼得一抽一抽的,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朝着坡底走去。 下面的石像旁已经围了张启灵、无邪、胖子、磻子他们四个,仔细一看,这黑色石雕分明是只长得肖似大蜈蚣的龙,也就是传说中的百足龙。 见几人都朝自己望来,沈瑾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都是小伤,这坡底风小,比在上面还好受点。 “这也叫龙?看起来邪气冲天的,比故宫雕的难看多了,是正经龙吗?” 胖子盯着这黑色石雕,眼中满是质疑。 沈瑾清点了点头,胖爷果真眼光毒辣啊,这还真不是什么正经龙。 刚跳下来的华和尚闻言立刻反驳了一句,说这是东夏国早期的龙雕,叫百足龙,中国远古的龙有各种迥异的形态,有的还有猪鼻子呢,这没什么稀奇的。 胖子嘿嘿一笑,没想到这还是个有文化的,立马敬称了一句刀疤兄。 靠近这里,硫磺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华和尚给这石雕拍了张照,转头去照顾伤病员顺子了,陈皮阿四走近,拉出了龙嘴巴里的马链,直言这是封墓的封石。 封石在这儿,天宫也就不远了,队伍的士气一时振奋。 只有张启灵依旧警惕,他将手往龙头上一放一压,瞬间发现了不对,转头对着无邪道, “龙头后面是空的。” 无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回身从行李中拿出一把石工锤,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对准盘龙封石旁的一块石头用力一敲,本就被封石挤压的石头承受这一记重击,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封石因为支撑力变化,整个儿顺着石坡滑动,随着一连串石头摩擦声,封石下滑了几寸后,朝着一旁倾斜。 直到后面露出了山体上的一条岩缝,无邪把锤子一扔,动作无比自然地招呼了其他几人一声,随即直接钻进了岩缝中。 众人:…… 无邪一套连招后,众人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一阵沉默。 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显得他们很像傻子啊…… 胖子摆摆手,一副不足为奇的模样,对着陈皮阿四一行人道, “正常,大学生嘛,脑子活,毕竟倒斗这一行也是要脑子的。” “……” 沈瑾清默默后退两步,靠近了张启灵,随后四十五度抬头望天。 嘴欠的不是她,群殴时别误伤啊…… ------------ 第136章 深入缝隙 一般人这时候脱离队伍随意行动那叫莽撞,无组织无纪律,少说得被全队批斗一番,但华和尚见张启灵胖子他们几个都纵着无邪,也就很有眼力见地没说什么了。 虽然是一队的,但队里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现在那一派势大,他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 无邪朝里走了几步,回身拿手电筒向岩缝外照了几下,胖子会意,这是让他们跟着进去的意思。 陈皮阿四安排了叶成、郎风和磻子留在外,随时照应,顺便照顾晕倒的顺子,其余五人随着无邪到缝隙里去。 缝隙入口窄,胖子猫腰想钻进去,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最后脱了外面的大衣,这才勉强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两人不能并排走,而且地下全是棱角分明的大块石头,走起来很费劲。 刚一进洞,沈瑾清就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里面少说有三十度,伸手一摸,连石头都是烫的,而且硫磺味道非常浓。 长白山是活火山,这是火山的一处岩浆口,温度自然高,越来越深入,里面的岩石甚至开始呈现琉璃的光彩,那是云母高温融化过的痕迹。 继续向下走,最前面的无邪忽然停了下来,沈瑾清抬头一看,原来是前面的裂缝陡然收缩,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缝隙能下去。 陈皮阿四看了看这个洞口,知道自己的体力是爬不进去了,几人商量了一下,留华和尚陪着他,其余四人继续前行。 无邪、张启灵把外衣脱掉,尽量减小自己的体积,无邪抢过张启灵的活儿,依旧是在最前面打头,其他三人前后下去,挤进那条缝里。 沈瑾清跟在张启灵后面,胖子在最末尾,不知爬了多久,里面越来越热,沈瑾清觉得一阵气闷,流了不少的汗,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也把衣服脱掉了,不至于现在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前面的无邪忽然停住了动作,停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 几分钟后,他回头,神色有些奇怪地瞟了身后的张启灵一眼。 上次来这儿,闷油瓶就是在这儿突然消失的,他这次特意抢在他前面,就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无邪往侧边凹陷处一闪,摁下其中一块松动的石块,面前的通道陡然畅通,身旁凹陷的地方也恢复如初,再次闪身回来,一共不过数秒。 无邪咬牙,他就说是什么伎俩骗了他那么多年,合着就是这个? 直面无邪的目光,张启灵依旧是一派平静,全然没有半分心虚。 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无邪继续向前,大概又行进了十分钟,无邪向外一探,整个人从缝隙中消失,前面豁然开阔,显然是到出口了。 几人先后爬了出来,张启灵打出数只荧光棒,精准无比地落在四周,黄色的暖光瞬间将他们的视线照亮。 这是山体裂缝中的宽敞处,长有一个半篮球场那么长,宽约莫四五辆金杯,地下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 “嘿,这儿还有壁画呢,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儿的人。” 胖子打开手电,扩大光圈,照着四周的石壁道。 碎石之间还有着几处小的温泉眼,热气腾腾的,少说有六七十度,人肯定是下不去的,但当个恒温加热锅倒是不错。 挂了个风灯把空间点亮,沈瑾清拆了几包饼干,四人分了分,把水壶放进温泉里热了热,就着几口温水,囫囵吃了顿饭。 张启灵顺着原路回去通知其他人去了,沈瑾清把地上的碎石清了清,坐地上歇了会儿。 胖子掏出烟,自己叼上了一根,又递了根给无邪, “缓口气儿,那什么破缝啊,歧视胖子是吧?给胖爷我憋坏了。” 无邪正要接烟,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当即收回了手。 “不抽,戒烟。” 常言道,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私底下抽不抽的两说,至少不能当着那倒霉孩子的面抽,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无邪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指,一抬头,伸手把胖子嘴里的烟也给抢了下来。 “嘿!你丫戒烟抢我的干嘛!” “我自己都不抽,我还抽你那二手烟?” “……” 没一会儿,张启灵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华和尚和叶成,两人先后进来,顺子被磻子一路背了进来,进了这里面后,因为温度的缘故,他的脸色好看多了,至少没那么惨白了。 华和尚给他检查了一下,随即用毛巾浸满温泉水,稍稍冷却后给他擦拭全身,直到全身都搽得血红后,又给他灌了点热水进去。 “咳咳咳!” 顺子有了反应,开始剧烈咳嗽,眼皮不停跳动,华和尚知道这是救活了。 这人的命他不在乎,但这大雪封山的,没个向导他们后面的路只怕难行。 这时陈皮阿四也被磻子搀扶着进来了,气氛缓和后,叶成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 胖子越看越不顺眼,劈手把烟夺了下来,还没等一脸懵的叶成说话,他先发制人道, “有没有点素质?封闭空间,这么多人在这儿,还有伤员呢,你丫给我们吸二手烟?!” 叶成:…… 其他人:…… 无邪默默低下了头,一看旁边,沈瑾清也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两人并排,盯着地上的碎石,半天抬不起头。 胖子个人行为,跟他俩没关系…… …… 不是,这人有病吧?! 叶成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脸色涨得难看,偏偏胖子这话他还没法反驳,再一抬头,那个无耻之徒已经若无其事地迈着小四方步,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看起了壁画。 叶成:…… 把顺子安顿好,华和尚也走上前跟胖子一起并排看壁画。 这壁画上画的是天女飞天,老熟人了,没什么意思,一般人看两眼就失去了兴趣,偏偏胖子眼光极其毒辣。 就听胖子“啧”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开始用手剥起壁画来。 华和尚一见,立马就要伸手拦他,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攥住胳膊,一回头,就见无邪正盯着胖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壁画剥开了脸盆大的一块缺口,露出了下面颜色更加鲜艳的一层壁画。 其他人见此也全部围了上来,露出的壁画中,有半辆五彩颜料画的马车,马车浮在云上,几个蒙古服饰的女子侍奉在马车左右,马车的主人是个肥胖的男人,穿着奇怪的服饰。 “这和天宫有关……把整面墙都清掉,看看壁画讲了什么。” 陈皮阿四看着这张被盖住的壁画,对着其他人道。 众人齐上手去抠,沈瑾清早就候半天了,这东西一撕就下来,别提多解压了。 不一会儿,一幅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画卷渐渐显现。 这是张叙事的壁画,大量鲜红色的艳丽色彩布满整块岩石,像是有鲜血不断渗出一般。 众人看得眼发直,华和尚自言自语道, “这是东夏万奴王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场景,你们看,这个人应该就是万奴王本人,这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东夏灭国之战的场景。” 沈瑾清自顾自地拿起相机,拍了两张照,不由得一叹, “我堂堂技术骨干,现在都快沦落成专职拍照的了。” 无邪斜眼看过来,技术骨干怎么了?闷油瓶还是技术骨干呢,他不也是技术骨干? 骨干了不起吗,懂不懂什么叫到人民群众中去? 沈瑾清听着华和尚侃侃而谈,抬臂碰了无邪一下, “就咱这知识储备,还不秒杀了他?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装?” 陈皮阿四到底在这一行浸淫多年,手下有过张启灵和黑瞎子这样的高手,找来的这三个伙计也不简单。 郎风十四岁开始放炮眼,炸平的山头不下百座,被称为“炮神”,华和尚精通女真文和东夏国历史,行事果断狠厉,还有一个叶成用来打杂,分工明确,结构完整,再加个经验老道的陈皮阿四,配置齐全。 再看看他们这边…… 嗯,技术骨干很多。 无邪有些无语地望向沈瑾清,揪着她的领子到一边去, “低调懂不懂?小时候老师怎么教你的,谦虚的美好品德呢?” 无邪撒开手,沈瑾清理了理领子,闻言嘁了一声。 美好品德是约束自身的,没见过谁老是用道德绑架别人的。 两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华和尚说着说着拿出一条蛇眉铜鱼,解读上面的女真文,说到因为没找到其他部分而无法完整破译时,陈皮阿四若有似无地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邪轻笑了一声,人老成精啊,陈皮阿四这是有所猜测,怀疑其他两条铜鱼在他这儿,故意引他上钩呢。 他默不作声,只当没听到这话。 华和尚说累了,一行人各自休息,陈皮阿四安排他的人轮流到外面去,雪停了就爬进来叫他们,其他人则开始轮流睡觉。 沈瑾清也累了,一觉睡去,醒来时身旁鼾声如雷,庆幸了一下自己睡在前,不然就这呼噜声她恐怕够呛能睡了。 轻轻地把胖子的脑袋移开,沈瑾清起身活动了一下,过了大半个小时,失温昏迷的顺子和胖子都醒了过来。 顺子一醒来就一个劲儿地道歉,他一个向导,位置位置没找到,人还先倒了,让雇主把他一路背过来。 胖子懒得理他,无邪也不想听他废话,递给他点吃的,堵上了他的嘴。 缝隙内不见日月,过了不知多久,大概两三天后,雪终于停了,他们陆续爬出缝隙。 外面已经放晴,万山载雪,天地之间唯有一片雪白。 看着雪地上新印的马蹄印,胖子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看来阿宁那帮人超过我们,跑前面去了。” 队伍里其他人也感受到一阵急迫,一行人继续上路,带上护目镜,哼哧哼哧地在雪地里赶路。 直到一座巍峨雪山出现在视线中,众人停下来脚步。 ------------ 第137章 三圣山 远处山峰披雪浮于云海,淡金微茫散落山体,恍若悬空神龛,积年不化的冰雪凝结着亘古的沉默,埋藏了无尽的秘密…… 沈瑾清不由地叹一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古人诚不欺我。 盛景在前,有文化的,当即便会壮志豪情,吟一句:“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像无邪和沈瑾清这种,虽说没有如此壮志,但也能附庸风雅,来两句“雪峰如剑插云霄,四顾群山尽觉低”什么的。 还有个别文化素养比较低的同志,咂摸了半天,就出来俩字—— “白啊!” 胖子拿起望远镜,一边望一边叹道,转过头,就见众人都在盯着他。 “看我干嘛?看下面啊!” 胖子翻了个白眼,指着下面的一队人马道。 他们此刻站在一个山坡上,正好能看到下方阿宁的队伍,那帮人显然在暴雪中遭到了非常大的损失,三十来人只剩下二十多个,马也只剩下了一半。 站在队首的阿宁,此刻正用望远镜凝视同一方向,视线尽头,正是那座出现在海底墓影画中的神秘雪山。 叶成转头对着顺子问道, “那是什么山?” 顺子脸色一变,声音都变了调, “原来你们要去那里?那里不能去的!” 华和尚有些不耐,他们找向导来是为了带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 “来前你自己说的八百里雪山你每一座都能上得去,现在又说不能去,那我们找你有什么用?” 顺子赶忙解释道:“那座山叫三圣雪山,这山只有一小部分在我们这儿,雪线以上以及另一边,都在朝鲜的边境里,我们过不去。” 胖子闻言一愣,问道:“三圣雪山?是不是当年彭老总抗美援朝时,志愿军后勤部队建设战后生命线时翻的第一座雪山?” 顺子点头:“对,就是那山。” 14公里的中朝边境线,海拔2400多米,翻过这山就是朝鲜的丘陵地带,被称为天下最难过的三条边境线之一,封锁极为严密。 也就是说,想要上山,他们就要直面实实在在的81式自动步枪,以及少说一个排多则一个连的正规军。 没人想硬刚军队,磻子问顺子有没有哪条路能偷偷过境,不想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行,没可能,能上山的路就那么几条,全是高岗,十米一个探照灯,岗哨很密集,别说过境,你要靠近我们自己那边的哨子都不可能。我服役时接到的命令,任何陌生人进入视野,立马朝天开一枪警告,再不退,第二枪直接打你腿,不带一点理由的。” 就像那句口头上被说烂了的话,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地被所有边防军人贯彻到底的。 胖子还想再挣扎一下,问道, “那咱们买点水果带上去,装成老百姓慰问行不行?” 话落,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胖子啧了一声,知道没戏。 别说他们没地方找水果,就算找到了,也带不上雪线,就算带上来了,边境也不是能浑水摸鱼的地方。 这下连陈皮阿四都叹了口气,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个长沙的老瓢把子,在自己的行里只手遮天,杀人放火的什么都敢干,但一碰上跟官面上扯上关系的事儿就蔫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沈瑾清不掺和进这些事中,只拿着望远镜,一直望着群山,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山下的阿宁一行人开始动了起来,看方向,显然是奔着三圣山去的。 几人瞬间望向顺子,怎么个事儿,不是说不能走吗,怎么那帮人就这么过去了? 顺子眯着眼看了看,最终下了定论,他们是要从前面的山口绕到别的山上,然后绕过那段边境线,从朝鲜境再转向三圣山。 这样虽然也是非法越境,但可以避开最严防死守的那段边境线,要是他们食物充足,且打通了朝鲜方面的关节的话,确实可以做到。 当然,自己这一帮人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也没有那么多的食物储备。 就在这时,老头子伸手一指,指向了三圣山旁的一座小山头。 那是小圣山,和大圣山一起,与三圣山并称五圣山,按照顺子所说,虽然路难行,但从现在的位置,倒是能爬得上去。 众人一愣,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他们的目标是三圣山,这时候改道去小圣山算怎么个事儿,而且他们的食物也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陈皮阿四摆了摆手,指了指一边连绵的山脉, “这里山势延绵,终年积雪又三面环顾,是一条罕见的三头老龙,也就是所谓的‘群龙坐’,三座山都是龙头,非常适合群葬。” 关键的是,三龙头的格局非常奇特,三个头必须连通,不然三龙各飞其天,龙就失了方向,所以边上两个小龙头中必然会有陪葬陵,且与主峰相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陈皮阿四是风水行家,这番话玄之又玄,不懂行的不敢乱开口,懂行的更觉有理,暗自认同。 队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陈皮阿四看了一眼张启灵,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小哥,我说的对不对?” 张启灵回头看了一眼陈皮阿四,什么也没说,转头继续去看远处的雪山。 倒是沈瑾清,放下了望远镜,回身望向陈皮阿四。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那还要她这个技术骨干干嘛? “四阿公。” 沈瑾清唤了一声敬称,见陈皮阿四朝自己看来,礼貌微笑一下,继续踢馆……不是,继续友好探讨道, “我虽是小辈,但也恰好会点风水,有个问题不吐不快。《撼龙经》中有言,寻龙望气先寻祖,看风水得从整座山脉来看,长白山是龙兴之地,龙脉首尾相顾、气脉贯通,龙行千里不回头,长白山主脉自辽东绵延至此,三圣山恰是龙脉收束的‘龙喉’之位,若是强行分其为三龙,反而割裂了主龙脉,何以镇压地气?” 沈瑾清话落,四周一片寂静。 其余几人看着对峙的两人,一言不发,暗自琢磨着这句话。 是啊,单就山峰来看,似乎确实是“群龙坐”之象,但纵观整座山脉,似乎又于理不合。 华和尚三人觑着陈皮阿四的面色,没敢多说什么。 看沈瑾清这样,是铁了心要来打擂了,论风水一术,他们比不过陈皮阿四,更辩不过沈瑾清,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沈瑾清见陈皮阿四面露思索,继续往下说, “三圣山常年云雾不散,实为‘龙隐其中,其气自敛’的吉兆,若真有三龙相争,云雾必定紊乱四散,怎会如白练绕山,浑然一体呢?” 沈瑾清指了指远处的三圣山,盖棺定论道, “所以,三圣山实为孤龙入海之局,两侧副峰只是余脉,构不成所谓的‘群龙坐’,自然也不会有三头贯通。” …… 胖子站在陈皮阿四身后,默默地给沈瑾清比划了个大拇指,沈瑾清压下唇角,故作谦虚地偷摸摆了摆手。 陈皮阿四盯着沈瑾清看了半晌,开口道, “小丫头,风水是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学问,不是啃两本书就能学成的,齐铁嘴的本事你能有多少在身上还不一定,现在就来断我的眼?” 他的声音和缓,难得带了几分长辈意味的谆谆教诲,说的话却是拆台的,或者说,是倚老卖老的教训。 他要在队伍里掌握话语权,自然不会让一个后生下了他的面子,这会儿没恶声恶气地说话,也是知道沈瑾清说的是实理,不容他辩驳,但他还是要打压一下,省得后辈冒头,他连最后一点本事也没地方使了。 沈瑾清倒是没说什么,胖子先不乐意了, “老爷子,您老有能耐我们不敢说什么,但风水也不是您的一家之言,我们清儿那是实打实的本事在身、名声在外,没事去道上打听打听,现在想请这么号人物有多费劲,她能来那是给面子,不是让您在这儿瞎扯两句就能把这事儿盖过去的。” 无邪也走上前来,此时两方对峙,各自站队,无邪他们五人站在一边,陈皮阿四连带着他那三个伙计站在另一边,顺子站中间,脑袋都快挠秃了。 “但是!”沈瑾清不愿战事升级,赶忙发出了停战信号。 按照国际惯例,“但是”二字堪比二战转折点,是战是停就看这一遭了,果然,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风水之道首重‘形气相应’,这山脉虽有形,气却衰落,这是地脉有损之象,应当是内有人工通衢,伤了地脉,所以小圣山下,应该正有一通道通往三圣山内,虽有凶象,却也是现下唯一的路了……时间有限,那帮人都快翻过山去了,我们在这儿争论没有意义,不如尽早动身。” 天地良心,这句是真的! 无论如何,都是要走一趟小圣山的,这时候就别扯这些了。 陈皮阿四望了沈瑾清一眼,当即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其余人松了口气,赶忙跟上,沈瑾清走在后面,喝口水润了润喉咙。 胖子和无邪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胖子压低了声音,对着她问道, “刚说的那些靠谱吗清儿,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 沈瑾清点了点头,玄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么个高大上的感觉,随即也压低了声音回他, “刚才所言纯属扯淡,一旦出事,本人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胖子:…… 无邪:…… 刚凑上来的磻子:…… 走在最后偷听的张启灵:…… ……国家防诈骗怎么没把这个给抓了? 沈瑾清看着他们的表情,心情颇好地又喝了口水。 能引经据典、一本正经地扯淡,那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好嘛! 知不知道什么叫信念感? 不建立威信,怎么塑造她的高人形象?不塑造高人形象,怎么让这帮人相信她后面的扯淡? ------------ 第138章 雪山叩拜 七分真,三分假,加一起就是十分扯。 沈瑾清说得没有问题,但同样一句话,稍加引导就能有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私下盗墓挖坟,嘿,不务正业! 一位地下工作者工作之余坚持学习进步,嗬,好同志啊! 嘶—— 沈瑾清被自己的无耻程度震惊到了,摇了摇头,赶忙收回了思绪。 山下阿宁一行人为加快脚程抛下了不少的装备,此刻都便宜了他们。 甚至还有几把枪,不过里面子弹都给退干净带走了,只剩下枪身,背身上还显眼,万一遇到边防军,想解释都解释不了,只能忍痛割舍了。 过了山下这片平坦的坡道,后面就是山谷,一行人整顿了一下,从那堆东西中挑拣了些有用的带走。 继续前行,顺子带着他们往小圣山口走去。 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路程他们走了近一天,到达小圣山山脚下时,已是当天的傍晚。 一路走得人困马乏,但听到顺子提到古代先民冰葬的地方,一帮人还是提起了精神。 大概是倒斗的对尸体的特别情感,除了体力不济的陈皮阿四和照顾他的华和尚,其他人都随着顺子去到那处冰谷。 到了地方,顺子打了个冷焰火朝下面丢去,只见冰谷底部的冰层内,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许多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子,有的还能看到人的形状,有的只剩下小黑点。 传说古代山里的村民流行冰葬,直到解放后都还有人葬入这座冰崖,时不时还有老人来这里祭拜。 沈瑾清嘴角一抽,这都谁家的特种兵老人,能单枪匹马一路爬到这儿来。 众人看了一阵就失了兴趣,沈瑾清收回目光,随着其他人一同找温泉去了。 长白山是火山,温泉不少,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处小的,几人在温泉中洗了脸和脚,一身暖烘烘地回到了营地,胖子找华和尚得瑟,听得他羡慕不已。 晚饭是挂面,沈瑾清捧着碗,有点思念自己的馒头稀饭小咸菜,无邪掰了小半块烧烤味的压缩饼干给她,就着面条吃,就当是小咸菜了。 一夜无话,隔天收拾收拾,开始顺着山脉往上爬。 山腰之上的路格外难行,堆积了千年的雪层,底下几乎是空的,有时一脚踏进去,直接没到了胸口。这还是在他们这帮人个子都不矮的情况下,不然可能直接就是“灭顶之灾”了。 一路跋涉,有的地方极陡,坡度近六十度,只能用冰锥冰锤艰难爬行,登上雪坡时,沈瑾清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陈皮阿四在爬陡坡之时就撑不住,被郎风背在了身上,体力好如胖子,此刻也有些神志不清。 他第一个到达,装模作样地在雪地上用力踩了个脚印,张开双臂,对着其他人说道, “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但对于摸金校尉来说,是他娘的一次飞跃!” 说罢,整个人趴进了雪里,一动不动。 沈瑾清爬上坡,是实打实的爬,此刻再也撑不住了,啪叽一下趴倒在了胖子身旁。 无邪沉默地看着两具躺尸的“尸体”,干脆跟上队形,也瘫倒在了一旁。 磻子左拉拉右拉拉,想把这三个拉起来,结果使不上劲,自己也滚倒在地,索性不起了。 最后上坡的张启灵,看到的就是四人在雪地里躺成一排的场景,顺子蹲在旁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老张同志沉默了几秒,开始挨个拔萝卜。 沈瑾清瘫软在雪地中,忽然感觉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领子,直愣愣地把她提了起来。 一转头,果然是张启灵,沈瑾清晃了晃脑袋,把雪甩落,还没来得及感谢,就被远处的风景吸住了视线。 三圣雪山此刻就在他们左侧,比昨天近了许多,高大的山体巍然而立,顶上覆着皑皑白雪,白顶黑岩,雪峰浸在熔金暮色里,冰壁折射出淡紫光晕,一股奇怪的淡蓝色雾气笼罩着整个山体,仙气飘渺,景色极其震撼。 叶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感慨道, “太美了,难怪他们说蓬莱仙境,不及长白一眺,爬了这么久也值得了。” 几个人都是粗人,但也不由得认同,为这夕阳中的美景陶醉。 沈瑾清一回头,张启灵已经不在,再一转头,顺着无邪和胖子的视线望去,就见落日余晖之下,一道挺拔人影缓缓朝着远处的三圣雪山跪了下来。 张启灵十分恭敬地低下了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三圣山的阴影压在他的肩胛上,起伏的脊背仿佛承载了千载的宿命,雪落无声,将这一幕封存,共同刻成一幅隽永的画卷。 “咔嚓” 沈瑾清拿起相机,留下这永恒的一刻。 张启灵抬头,面前忽然出现了两道阴影,将落雪挡住,回身望去,不知何时,无邪和胖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为他遮住了风雪。 沈瑾清低头看向手中的相机,屏幕中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孤寂的神明,一张是人间的张启灵。 再次举起相机,胖子已经发现了她在拍照,给她比了个手势,接着挺起胸膛,摆了个pOSS。 沈瑾清默默把脑袋从相机后探出, “稍显造作了哥……” “……” 张启灵起身,静静地走到一旁,无邪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身上承载的是什么。 沈瑾清把相机往顺子怀里一塞,拉着他们几个一起要拍张团建照片。 张启灵没有拒绝,被沈瑾清拉着站好位,和无邪、胖子、磻子他们在一块,五个人站定,整整齐齐地等着顺子给他们拍合照。 快门声响起,画面永久定格。 张启灵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照片,嘴角轻抿,缓缓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直到沈瑾清把相机递给了无邪,站到了张启灵刚才的位置,说要拍张同款照片,张启灵嘴角的弧度消失,默默把帽子戴上,转身走到角落里。 张启灵跪拜的是青铜门,是张家千年的信仰和宿命,至于沈瑾清……她纯粹是为了打卡同款姿势。 无邪看着相机中的沈瑾清,光影交错于一身,落日之下,白色登山服披上了半身金纱,透亮的眸子中映着千山白雪……是与闷油瓶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深刻隽永,没有孤寂神秘,有的只是满身清风霁月。 这是真正的局外之人。 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启灵,回过头来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沈瑾清,无邪把相机递给了她。 一帮人围坐在一块儿,磻子点上了无烟炉,沈瑾清跟胖子凑到一块儿看照片,越看眼睛越亮。 人生照片啊! 不愧是专业摄影师,就是不知道穿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照片。 休息片刻后,众人的体力都有所恢复,顺子也开始展现他作为导游的个人素养,指着周围的几座雪山,向他们解释起了由来。 无非是一些神话传说,沈瑾清没太大的兴趣,也没留意听,直到顺子讲完风景,站起来对他们道, “几位老板,你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得抓紧时间,天快黑了。” 跟了这一路,对这帮人要做什么他心里大概有了数,也知道为了保命必须把嘴巴闭紧。 他倒了茶水,分给众人,自己很识相地站得远远地休息。 顺子走后,其他人的目光在陈皮阿四和沈瑾清之间逡巡。 一个说这里有陪葬陵,一个说这里有人工通衢,说到底还是得挖开才知道,关键这全是雪地,谁知道挖哪儿啊? 陈皮阿四看了看四周的山势,又拿起手中的罗盘对照了一番,虽然还是有些萎靡,气势却不弱, “宝穴的方位就在我们脚下,先下几铲子看看下面有什么。” 话落,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沈瑾清身上,她拿着指南针望着远山,眉头一皱,缓缓摇头,口中呢喃道, “不对……” 众人听不明白,胖子问了一句, “什么不对?” 沈瑾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沉声道, “方向不对。” 说罢,她抬头看向陈皮阿四, “就依四阿公所言,先挖开再说。” 难得两方风水大师达成一致,其余人袖子一撸,抡起铲子就开始挖。 只是铲了半天,下面就跟混凝土似的,死活铲不动,铲子上带了些冰晶上来,显然是下面有冰层冻着。 众人商议了一番,只有炸开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在雪山上放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引起了雪崩,无异于是自杀。 顺子在一旁急得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沈瑾清瞥了他一眼,他愣是把话咽了下去,转头不管这帮胡作非为的人。 直到陈皮阿四他们祭出了郎风这个大杀器,磻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炮神?” 郎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都是同僚捧的,一个外号而已。” 既然有专业人士,华和尚他们也带了炸药,而且郎风又打了包票,保证不会雪崩,一行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无邪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看中一块突出的岩石。 他们所在的坡太缓,一旦雪崩,几乎没有什么掩体,只有那块大石头,跟下面的山岩有个夹角,尚能避一避。 无邪跟沈瑾清对视了一眼,碰了碰胖子,拿出一根绳子,朝他晃了晃。 胖子瞟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个人走到一旁,拿起绳子绑在了那块岩石上。 “那炮神不是说绝对没问题吗?” 胖子一边绑一边问道。 沈瑾清和无邪没有说话,只是面容似乎苦涩了点。 胖子明白了,又是邪门的意外。 其实这还真不能说是郎风的能力不到位,地脉受损,长白山已经出现了地气失衡的现象,无论是谁来炸,结果都是百分百的雪崩。 三人把绳子系在了腰上,回去后又给其他人都系上,只说是为了保险。 郎风的表现极其专业,几乎是一个人放好了雷管,其他人爬到裸岩上,以免连锁反应把他们全部裹下去。 起爆器摁下,声音极小,只有大片大片的雪块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坡度一下子变得更陡峭了。 雪坡下露出了一大块浑浊的、凹凸不平的白色冰雪混合层。 眼看着没出任何事,众人全都用一种赞赏且惊奇的眼神看向郎风,看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嘴角咧得更大,一块雪块忽然砸到了他的头上。 众人抬头一看,头顶大概一百多米的高处,雪坡上出现了一条不起眼,却令人心寒的黑色裂缝,无数细小的裂缝在雪层上蔓延。 随着裂缝蔓延,细小的雪块不断滚落,打在他们的四周,众人顿时浑身冰凉。 ------------ 第139章 昆仑胎 “所有人不准说话,连屁也不准放!” 胖子用极轻的声音对着众人道,一行人蹑手蹑脚地背上了自己的装备,顺着绳子缓步朝着岩石处挪动。 此时他们才知道刚才无邪他们三人的举动有多么的明智。 只有郎风,立在原地傻了眼, “不可能啊,我算准了分量……” 几人懒得听他废话,捂着嘴直接把人拖走。 雪层滑落后,斜坡上只剩一层冰面,滑得要命,好在他们还绑着绳子,不然一个脚滑落入万丈悬崖,直接当场去见马克思了。 一行人险之又险地走到了岩石旁,上面的雪层再也支撑不住,漫天的雪雾劈头盖脸砸下。 众人没时间思考,直接一个挤一个地躲进了岩石夹角下,刚钻进去,就见白练般的雪瀑倾泻而下,裹着所有能被冲走的物体,浩浩荡荡地冲下了山。 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分钟不到,雪流从他们身旁经过,只留下了大量的碎雪。 再往下一看,脚下的整个山谷都被白雾笼罩了,众人不由得一阵后怕。 整片的雪坡已经全部倾泻到了山谷的下方,一大块巨型的陡坡冰川暴露在了他们面前,夕阳照耀下,无比的壮观。 刚经历雪崩的冲击,又经受了巨大冰崖的震撼,众人缓过神来,赶忙拿起手电,在冰下找起了地宫。 胖子眼睛毒辣,第一个发现不对,咦了一声,伸手抢过华和尚的手电,朝冰面上照去。 众人顺着他的手电看去,在微弱光线的穿透下,呈现暗青色的半透明的冰川深处,竟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影子,几乎占了半壁冰崖,看形状,像是个蜷缩的大头婴儿。 “这是……昆仑胎?” 老头子的神情有些激动,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冰盖里的影子,跟见了亲爹似的。 见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奇妙,他解释道,昆仑胎是天定宝穴,只生在龙脉的源头,也就是俗话说的集天地之灵气的地方,非人力可探查,只能等昆仑胎成形,偶然被发现,所以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历史中唯一记载埋在昆仑胎位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帝。 话落,他看向了沈瑾清。 有昆仑胎的地方,必定有陵墓,墓主人不会放着这么个宝穴不用的,也就是说,到底还是他的陪葬陵说法胜出了。 只是…… 陈皮阿四目露疑惑,这昆仑胎已经是大地灵气汇聚的极品风水了,却只是个陪葬陵,那天宫难不成真的修建在天上? 沈瑾清没理这老头,反倒是一直拧眉沉思,踱步走到冰崖旁,偷摸朝胖子眨了下眼。 “不对,有问题。” 所有人正在兴奋之时,沈瑾清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见众人朝自己看来,沈瑾清指了指还剩下最后一点的太阳,对着他们问道, “那是什么方向?” “当然是西边了。” 叶成理所当然地答道。 太阳东升西落,那夕阳可不就在西边嘛? 沈瑾清点点头,拿出指南针,对着太阳的方向,让叶成再认一遍。 叶成一看表盘,眼睛倏地瞪大,“怎么是北?” 沈瑾清轻抬下巴,示意他们拿出自己的指南针试一试。 无一例外,方向都是错的。 一瞬间,陈皮阿四的脸黑成了锅底。 沈瑾清还没完,在他心上再扎上一刀, “老爷子,咱们都让那汪藏海坑了,方位一改,风水格局立马改变,昆仑胎是地脉汇集之处,普通的龙脉,能生出这样的极品大穴吗?” 群龙坐必须是众龙头朝东,陈皮阿四也是以此为根据判断的,但如今方向是假的,这三座山的山脉全都是朝北,自然不可能是群龙坐的极品大局。 这里只有三圣山一个龙头,两边的山根本不适宜葬人,这里头的陪葬陵显然也是假的。 不仅如此,沈瑾清望着边上的三圣山,面色愈加凝重, “汪藏海改方位自然不只是为了把我们骗进去,最主要的是,能隐藏这山上的风水大局。四阿公是知道我家家学的,于风水一道也是宗师,应该明白,地脉受损、地气失衡,这是有人窃取了龙脉。” “只怕这天宫里葬的不是什么善茬,入了风水局的人,若是时运不济、八字引动刑局,多半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儿,那座冰崖里的尸体,未必都是葬进去的,这座山到底困死了多少人还未可知,汪藏海所图极大,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 话落,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沈瑾清话语中的绝望感笼罩。 他们像是傻子般团团转,结果现在发现,全都是一个千年前的死人做的局。 隔着千年的岁月,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还玩个屁啊? 就在这时,华和尚发现了顺子的不对劲,见他一副失魂落魄、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凶相毕露,一把把他摁住,质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你到底是谁?!” 顺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力气极大,一个扭身挣脱了华和尚,欺身压上,瞬间局面反转,把华和尚摁倒在地。 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其他人赶忙拉架,陈皮阿四冷着脸盯着顺子,等他给个解释。 情绪平息后,顺子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委顿, “其实我上山不是为了做向导,而是为了找我父亲,他十年前跟着一伙人进了山,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还想着,他没回来,可能还在山里某个地方活着,直到刚才听到那什么风水局,什么困死,我……” 说着,他把头低了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瑾清望着他,也沉默了下来,思索良久,转头看向了陈皮阿四。 “四阿公,那风水局困住的人不止是那些人,如果不管,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有被困者的血脉亲人随我们入山,正好可以以此找到局中阵眼,破坏这一局,说不定我们这一趟还有希望。” 陈皮阿四盯着她,沈瑾清毫不心虚地看了回去,半晌,他问顺子, “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十年前跟着人进的山,那伙人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吗?” 顺子摇头,只说不记得了。 沈瑾清到底还是从陈皮阿四那儿要来了炸药,带着炸药和顺子转身就要走,却被无邪拦住。 无邪皱眉望着她, “炸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雪崩你也见识过了,能活下来一次未必能活下来第二次,你真的要去?” 胖子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瑾清, “这马上天黑了,你们两个上哪儿找那什么阵眼去?这小子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顺子想要说什么,被沈瑾清拉住,两人不语,只是自顾自地绕开他们向前走,没一会儿,众人就只能见到两个模糊的背影。 胖子气得直咬牙,盯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追了过去,顺带撂下一句话, “我去看看他们俩,你们别管了,先把那什么破昆仑胎解决了再说!” 转眼之间,无邪这一边就只剩下了三人。 陈皮阿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无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皱眉一瞬,就回来继续研究那昆仑胎。 …… 另一边,胖子追上沈瑾清,三人一对视,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立马找了个角落猫着,盯着昆仑胎那边的动静。 胖子递给沈瑾清半个面包,两人一边啃一边看,顺子看不下去这俩狼狈为奸的样子,开口道, “我已经配合你们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我父亲的尸体?” 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你爸都在那儿多少年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老爷子说不定正在下面安眠呢,你大晚上打搅他,别托梦抽你一顿。” 顺子被噎得心头一梗,说不过他,转头有些不确定地朝沈瑾清问道, “那我父亲……他真的是被那什么风水局困死的吗?” 沈瑾清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这你也信?” “……” 胖子斜着眼望着他, “宣扬封建迷信,这位同志,你的党性呢?” “……” 靠,一帮子炸山的犯罪分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顺子算是看明白了,跟这俩在一块儿早晚得被气死,此刻很识相地闭了嘴,离这俩远远的,不跟他们计较。 沈瑾清嚼着面包,给胖子科普汪藏海扰乱方位的原理, “那个假昆仑胎里有个灵宫,灵宫里有个大磁龟,磁龟扰乱磁场,所以指南针指的位置都是错的。” 磁龟里还藏了虫香玉,这是汪藏海的阳谋,要是不解决磁龟的话,就没办法依照风水方位找到天宫的位置,要是解决磁龟的话,又会放出里面的虫香玉,招来虫子。 这人的确是很聪明,可惜他没料到,后世有个东西叫GPS,不受磁场影响。 想到这儿,沈瑾清叹了口气。 还是穷啊,看看阿宁,人家那队伍畅通无阻,肯定是用的GPS,哪像他们,装备还是郑和下西洋的同款。 “他们那儿有炉子有火,破掉冰层不是问题,过会儿把冰化了进到那灵宫里的时候,我们……” “砰!”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炸药引爆的巨响。 下一瞬,脑袋上方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着雪块。 沈瑾清:“……” 胖子:“……” 靠!这么莽,真拿雪山当自己家了?! 他们自己脑袋上的雪是全掉没了,但边上还猫着三个人呢! ------------ 第140章 陵宫 三人赶忙找了个凹进去的坑躲着,好在离得不是很近,也没引来什么大雪崩,躲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又重新钻了出来。 沈瑾清抖落掉身上的雪,望着无邪他们的方向,估摸着时间,拿出指南针看了起来。 对于磁龟里的虫香玉她倒没有多担心,进山之前她偷摸给无邪他们塞了不少符。 现在张启灵那儿的符比她自己的都多,躲过那些虫子完全没问题,不过陈皮阿四他们几个就不一定了。 沈瑾清觉得自己还是太良心了,每次跟张启灵都是五五分,一给就是一沓,难道六四分他还能不同意? 那血流都流出来了,不用也是浪费,就算是七三分他又能怎么样? 要是心再黑点,就是八二分也……沈瑾清赶忙止住思绪。 资本家思维害死人啊,果然这种吃人血馒头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太有负罪感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指南针的指针开始乱动,最终定格,恢复了正常。 沈瑾清知道他们这是把那磁龟消磁了,背上包,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 顺子有些懵地跟了上去,“我们这是干嘛去?” “炸山。”沈瑾清的声音很平静。 顺子:“……” ……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走夜路,尤其是在雪山上走夜路,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好在沈瑾清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目的地也不远,绕开了比较陡的坡,三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里是小圣山和三圣山交界的位置,沈瑾清把包放下,哈了一口白气,夜晚的长白山温度降得更低了,他们得抓紧点时间。 拿着指南针确定好方位,沈瑾清招呼胖子拿炸药,顺子在边上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胖子一阵窝火, “别说你不知道我们这趟要干嘛,炸药还是你给的,都是犯罪团伙了就别这副死样子,不干活就边儿去,别在这儿碍胖爷的眼!”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净膈应人。 胖子说罢,拿起炸药就要往岩壁上放,沈瑾清赶忙拦住了他, “炸归炸,咱们命还是得要的。” 胖子对自己玩火药的本事很自信,但想到刚折了一个“炮神”,这会儿倒也能听得进去劝。 沈瑾清举着手电在附近找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那是一处山体裂缝,大约只有两米深,作为躲避雪崩的安全点没问题,只是这样的位置必然会受到爆炸的余波,所以安放炸药的位置很关键。 他们用的是从顺子那儿要来的土炸药,这种炸药的威力没有制式炸弹的威力大,而且不稳定,胜在便宜量大,威力不够咱就多来点,一次不行就炸第二次。 至于从陈皮阿四那儿顺来的那点儿……留着炸墓道呢。 室内空间,必须精细操作,这种不稳定的土炸药炸一炸山就得了。 沈瑾清看了看山体结构,顺着安全点裂缝延伸线反向约三十度的位置找,找到一个可以用来装炸药的凹坑。 这个角度能利用岩体自身遮挡80%以上的飞溅物,而且这里有个天然导流槽,能让爆炸冲击形成V形定向破碎区,威力加倍,装炸弹的好位置。 沈瑾清敲了敲岩壁,拿手指量了一下这个凹坑,随后拿出本本,叼着手电,在本子上列出一堆算式。 其实爆破参数计算式本身并不复杂,难的是他们没有专业探测仪器,一切只能靠经验主义和目测法来估量。 相比于炸雪,炸山真的要难很多。 顺子瞟了一眼沈瑾清的本子,只觉头晕眼花,胖子望着他那样,骂了句文盲。 沈瑾清算数据,胖子实操,按照沈瑾清计算的位置和用量把炸药装好,将引线折了个波浪弯,预留了撤离的时间,点燃后撒腿就跑。 一声巨响后,雪瀑漫天,碎石飞溅,沈瑾清蜷在裂缝中,猛地咳出一口血。 毕竟是雪山,山体内部的裂隙和外面的冰壁都会最大程度地传递能量,即便已经做了多层防护,还是没办法避免伤害。 沈瑾清坐起来,给自己把了个脉。还好,不是内脏受伤,问题不大。 胖子倒是几乎没受伤,护体神膘不是开玩笑的,脂肪帮他的内脏抵御了大部分伤害,这会儿跟没事人似的。 听沈瑾清说没什么大事,胖子松了口气,把水壶递给她,嘴里念念叨叨的, “就是太瘦了,你说你要有胖爷这神膘,还怕这些?回去以后得多吃点,你说你见天的捂在屋子里那能行吗……” 沈瑾清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血腥味去除,随即忙不迭地点头,朝胖子一拱手, “您老收了神通吧!回去我就吃,一天吃八顿,成吗?” 裂缝口被雪给埋住了,三个人铲了半天才挖出个通道出去,沈瑾清朝爆炸的位置看了两眼,虽然被雪填住了,但雪层相比别的位置陷下去一大块,形成一个深坑,又正好位于两山之间,看着就像是被什么给拦腰斩断了,无比的突兀。 汪藏海是风水一派祖师爷级别的人物,沈瑾清自问没有那样的能力和魄力设下这样的大局,但搞搞破坏还是没问题的。 “行了,活儿干完了,去找他们吧,那皇陵还等着胖爷我呢。” 胖子把沈瑾清的包背到自己肩上,抹身往回走。 就这动静,回头别给边防招来了。 风紧扯呼! …… 另一边,无邪他们趁着一行人被蚰蜒追得四处乱窜,成功甩掉了陈皮阿四他们几个。 磻子扶着墙把气儿喘匀,有些肉疼地把剩下的符小心地揣回兜里。 这玩意儿可金贵着呢,据说道上现在一张符卖到十万块,就这还想买都买不着。 几张符往外一卖,房子车子全都有了。 “那都是炒起来的价,你还真信啊?” 无邪取下防毒面具,回头看了磻子一眼。 别说是这辟邪符了,上回他见沈瑾清那儿四块钱卖出去的平安符都有人花五百块钱收,看得他都想转行当黄牛了。 “不是我信,是真有傻子买啊,小三爷。” 磻子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皇陵外的神道,面前就是皇陵的第一道石门,叫做天门,过了石门后,神道两边便会出现大量的石头雕刻。 从灵宫中逃出,只有这么一条路,陈皮阿四他们应该是已经顺着神道进去了。 这条神道一共有六道石门,象征着汉家佛教的六道轮回,而女真信奉萨满,这石门的设计者显然是汉人。 过了天门,神道两边每隔五米就是白色石人石马,三人对这些没兴趣,径直向前走去。 这里面的空气很有问题,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已经开始瘙痒,三人又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 走着走着,尽头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叫,磻子一下子停住了脚,警戒了起来,侧身对着无邪两人轻声道, “是叶成的声音,他们出事了。” 无邪点头,知道他们那伙人应该是遇到人面鸟了。 不是他故意让他们趟雷,实在是他们几个跑得太快,他总不能阻拦他们的盗墓热情吧? 无邪转头看了张启灵一眼,加快了脚步继续往里走。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来到了神道尽头的祭坛,这里满是黑色的断壁残垣,祭坛的后面,六十阶破败的石阶之上,是皇陵的正门。 三人踩着陵阶走入皇陵正门,这里的大门已经倒塌,巨大的陵门倒在地上,他们踏着门进入前殿,手电往地上一打,满是被踩碎的瓦片。 看来刚才陈皮阿四他们那帮人是遇到劲敌了…… 磻子面色有些凝重,一转头,身后不知何时变得空空如也,半点人影不见。 嗯? 磻子眼睛瞪大,拿着手电环视一圈,偏偏无邪和张启灵两人还真就凭空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找不着。 “小三……靠!” 无邪从身后扯过磻子,两人瞬间从地上坠下,跌落到下方的一个地道中。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张启灵一手拽一个给拉了起来。 磻子揉了揉磕得生疼的脑袋,举着手电四下观察了一下,上面的机关已经合上了,他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抬头,看向无邪和张启灵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机关的?” 陵墓陵墓,大部分人可能会将它们混为一谈,但其实陵和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陵是用来祭祀和入殓仪式的地上建筑,墓才是指地下的地宫,也是他们盗墓贼真正的目标。 磻子看这墓道的规格,知道他们这是已经进入地宫了。 问题是,这两人怎么这么了解这里的机关? 无邪想了想,觉得还是给个合理的解释比较好, “算出来的,咱们那位神算走前给我塞了三个锦囊,我刚拆了一个。” 磻子:“……” 谁家孔明转世了这是? 张启灵在一旁缓缓低下了头,转身向前走去,避开了这个话题。 无邪有些好笑地看了闷油瓶一眼,没等磻子继续问,就拉着他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上方的陵宫内,传说中的沈孔明正瞪着眼盯着个记号瞎琢磨。 “这是小哥留的记号?” 胖子咂摸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么意思。 他对外语的认知也就是ABCD,26个字母都够呛能认全,更别提单词了。 至于顺子,那就更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望于沈瑾清这位在场最高学历了。 高中肄业的沈瑾清更是无奈,一个大写的K,一个大写的U,一个大写的S,外加一个三角形……到底谁能认出这是什么意思?! 打不过小哥就算了,现在文化课也够呛…… 沈瑾清把这记号抄在纸上,开始思索起可能的语种。 按照张启灵的经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英语和德语,考虑到英文的流传度,作为较为隐秘的记号,应该是德语比较合适。 KUS,这三个字母应该是三个单词的缩写,不然总不能是亲嘴吧? 记号是刚刻下的,看来是专门给他们看的,考虑到自己的德语水平,应该不会是什么很复杂艰涩的词语,既然是提示,那么大概率还会有方位词…… 范围一缩小,意思就好猜多了。 Kanal,Unten,SChalter,▷——下面有通道,开关在一旁指向的位置。 沈瑾清在纸上写下这一串字符,再次抬头,顺着三角形所指的方向,开始在墙上摸索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知不知道这种歧视文盲的行为给别人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这帮有文化的最好别犯到她手上,她回头就报个法语班,以后拿法语做记号,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种痛苦! ------------ 第141章 黄金墓室 顺利打开机关后,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往四周一看,瞬间乐了出来, “小哥够意思啊,直接给我们引地宫来了。” 就是那什么记号太抽象了……话说这哥们以前不会是干地下党的吧? 胖子一通瞎想后,举起灯开始往四周打探环境,确定了没什么危险,正打算大干一场,转头一看,沈瑾清和顺子已经坐到了地上。 “忙活一天了,先休息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沈瑾清从包里取出充气睡袋,对着胖子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从早上七点开始爬山,历经了十数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该受不住了。 胖子想到皇陵里的宝贝,不由得心痒痒,但也知道沈瑾清说得没错,何况她还刚吐了血,就算不是内脏,也肯定有别的地方受了伤,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自然不能蒙着脑袋瞎往里冲。 都已经来到这儿了,金山在前,却不让他去取,胖子实在是欲火焚身。 睡是睡不着了,他主动提出要守夜,让沈瑾清他们先睡。 风灯点亮,四周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沈瑾清正要往睡袋里钻,就听顺子有些顾虑地道, “我收了那什么三爷的钱,要把那个叫无邪的人带进去找他,现在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万一出个什么事,不仅任务完蛋了,估计我也要完蛋了。” 沈瑾清嘴角一抽,恢复了记忆的张启灵和重生的无邪,两人加一起,在这天宫里别说七进七出了,就是十进十出都没问题,这俩不招惹别人都不错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时候休息是最好的选择,你要不放心就自己找他去,反正腿在你身上。” 沈瑾清说完,直接钻进了睡袋,也不管顺子是什么反应。 顺子最后当然是没跑,因为是伤员,沈瑾清不用守夜,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胖子的鼾声打得震天响,守夜的人换成了顺子,沈瑾清爬出睡袋后自己活动了一下筋骨,点起无烟炉,烧了点热水,泡着压缩饼干,这就是一顿饭了。 坐在旁边跟顺子闲扯了一会儿,胖子也醒了过来,随意地吃了点东西,胖子早已心急如焚,三人整理好装备,就开始朝着墓道深处进发。 接下来的路十分的顺畅,因为每到拐弯处或是墓道岔口,总会有个记号出现,帮他们指引方向。 墙上的记号越来越简约,沈瑾清也越走越沉默。 这些记号明显是专门给他们留的,她在海底墓时见过张启灵从前留下的标记,跟这些完全不是一个复杂程度。 相比之下,这里的记号几乎没有理解难度,而且完全符合她的视线高度和观察习惯。 见鬼了,他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能看懂这些记号的意思?万一哪一步走错,后面岂不全部完蛋? 沈瑾清不可置信,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百岁老人碾压了,憋着一股气,加快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无邪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他三叔在念叨他? 一旁的张启灵再次刻下一个记号,听到动静后回头看了无邪一眼,无邪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墙上的记号,无邪终于有了点心虚的感觉。 ……他们应该能看懂吧? 胖子他就不指望了,只能寄希望于沈瑾清的智商还在线……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关键时刻就没掉过链子,他对沈瑾清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三人继续向前,又走过一条二百多米的墓道,他们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个巨大的玉门,这是冥殿的大门,只是门的下半截已经被炸飞了,露出一个很大的空洞,显然已经有人进入过了。 无邪轻吸一口气,俯低身子从洞中进入,来到了门后的墓室中。 磻子跟在无邪身后,进来后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下,打起冷焰火,打算好好看清墓室里的布置。 冷焰火亮起的一瞬间,一幅足以让所有人窒息的场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磻子瞬间冻立在了原地,半天无法动弹。 饶是事先有了准备,无邪还是再次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 墓室的四个角落里竖着四根巨型廊柱,墓室的地面堆着小山般的金银器皿、宝石琉璃、珍珠美玉,手电一打上去,流光溢彩,满室华光。 对黄金的喜爱与悸动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磻子眼睛瞪大,口中喃喃道, “我就说吧,大金灭国后的宝贝,女真的国库,南宋的岁贡,全他娘的在这儿了……” 下一秒,他猛地冲进了金器堆中,手中抓起一大把金器,眼神发直地看着,浑身都在颤抖。 满地的金子跟没有实际金钱概念的印章不同,把三百亿的人民币换算成金子,那就是四百多吨的黄金,足以令任何一个人疯狂。 无邪抬手捂住了心口,他们上辈子是扔了座金山啊…… 就在这时,身旁的张启灵忽然转头看向门外, “他们来了。” 片刻后,无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响起, “天真同志,你们可够慢的,我们都追上……我的爷爷——” 胖子进门后本想调侃两句,忽然见到那满地金光,一下子噤了声,整个人险些软倒在地上。 沈瑾清赶忙搀了一把,别金山在前,还没到手呢,人先晕过去了。 本来还有所顾忌,一看磻子就趴在金堆上呢,知道这金器没毒,胖子放下心来,直接一个助跑,一脑袋扎进了金堆中。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沈瑾清也忍不住上前,抓起一把珠宝把玩了起来。 她一无产阶级哪禁得住这样的考验啊。 “胖子,装满。” 眼见着胖子开始往包里塞宝贝了,无邪把自己的包也扔给了胖子,交代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随即走向了另一边的一座金器堆。 站在金器堆上往下看,在几堆金器的中间,竟蜷缩着几具死尸,尸体的皮肤已经冰冻脱水成了橘皮状,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顺子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几具尸体,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下去,只是从踉跄的脚步中可以窥见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身前,顺子缓缓蹲下,盯着尸体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头缓缓低下,恭敬地给那具尸体整理起了头发。 这时胖子也拿着装满了金器的包来到了无邪身旁,看着顺子这样,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大概猜出了那具尸体的身份,不知该说什么,但还是宽慰了一句, “看开点,十年了,父子还能团聚,老天也算是照顾你了,至少比我好,我家老爷子去得早,给国家干了一辈子革命,最后还给扣上了反革命的帽子,连个念想都没留给我。” 这话一出,磻子眼眶也湿了,说他们好歹都有老爹,他连自己老爹的面都没见到过,视为亲父的三爷至今也生死未明。 沈瑾清默默抬头看天花板,要说亲爹的面,她也没见过。把她带大的师父还下落不明,跟唯一的亲人又分隔两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无邪目光在其他几人脸上扫过,好嘛,这一帮人里除了他都没爹,再说下去怕是要没完了,赶紧岔开了话题, “好了,先看看这些尸体是怎么死的。” 顺子给他父亲理了半天的头发,越理越秃,好不容易理好,最后成了葛优的样子。 其他人顺着无邪的话看向其他几具尸体,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颇有年代感,跟现在的装备没法比。 这些人是十年前上山的,按顺子所说,他们是一行七个人,加上他老爹就是八个人,可这里一共才六具尸体,说明至少有两个人不见了。 无邪知道这是十年前“陈文锦”和“霍玲”领队的那支队伍,逃出去的两人显然也就是她们两个。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啧了一声, “同志们,你们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里少了什么吗?” 磻子把地上的装备扫了一遍,觉得还挺齐全的,转过头问他道, “少了什么?” “食物!”胖子拔高了音量,“所有人的包里都没有食物!” 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因意外而死的,而是吃完了食物,被活活困死的。 众人再次看向那些尸体,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一种深切的绝望,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毫无希望的境地中。 忽然,张启灵看向了墓门外,手电的光穿过那个大洞,照到了外面的墓道中,众人不明所以地随之看去,却在看清后陡然一惊。 只见原来墓道中的红色壁画,此时全部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奇大的人的影子。 磻子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情况,就见沈瑾清抬起头,盯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再次确定了头顶上没有任何东西,沈瑾清这副样子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磻子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问道, “妹子,你这是看到什么了?” 其实沈瑾清看不到什么,但能感受到,那上面的东西在盯着她,所以她也很友好地看了回去。 “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但能确定不是人。” “……” 这话一出,所有人只觉背后冷汗直冒,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无邪倒是并不意外,轻车熟路地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点燃后,笑着安慰他们道, “没事,马上就能看到了。” “……” 尼玛的,更吓人了好不好! ------------ 第142章 尸胎 看这情况,胖子双手合十,往天花板上拜了拜。 玉帝佛祖王母娘娘,财神月老太上老君,上帝真主哈利路亚,甭管哪路神仙,赶紧的把这些邪门玩意儿弄走。 转过头看着无邪点着的东西,胖子问道, “烧什么呢这是?没事少玩火啊天真,晚上容易尿炕。” 无邪瞥了他一眼, “犀牛角,跟你脖子上那摸金符一个东西。” “……” 胖子怒了:“怎么可能?!我这是正经摸金符,穿山甲的爪子做的,谁跟你这个是一个东西!” 这犀角不好烧,火刚点着就灭了,无邪拿出无烟炉,一边把犀角放炉子上烧,一边答道, “我一个开古董铺子我能不认识?人家穿山甲的摸金符是越带越黑,你自己看看你的犀牛角,都已经开始发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毛了呢。” “麻蛋!我说胖爷怎么那么倒霉呢!” 胖子大怒:“那龟儿子又他娘地晃点我一次,等胖爷我出去,不把他那铺子拆了,我王字倒过来写!” 无邪安慰了两句,顺手把那摸金符也给扔炉子里了, “犀照通灵,传说点燃后用这个光就可以看到鬼,胖爷您就当舍己为人了。” 在很多传说中,古人通过燃烧犀角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见神怪,晋书中就曾记载过温峤燃犀角照鬼怪的故事。 不过后遗症很大,温峤照见怪物的当夜就中风了,不久后便离世。古人认为是惊扰了鬼神之故,所以有生犀不敢燃的说法。 其实阴气重的地方本身就对人体有害,再加上见到鬼怪的惊惧,伤病体弱的人可能直接就因此身亡了。 沈瑾清从小多病也有这个原因,能感受到阴物的人难免会受其害,像黑瞎子那种能把阴物背身上的狠人毕竟是少数。 传说生犀燃之有异香,不过事实证明传说是假的,墓室里此刻只有角蛋白燃烧的气味。 火光跃动,无烟炉的光陡然变亮,映在了墙上和天花板上,照得满室金光。 沈瑾清看着墓室顶,隐约间,一个黑色的“小孩”渐渐出现。 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个黑影,赶忙噤声,磻子条件反射地拿起了枪,无邪把炉子举高,墓顶上黯淡的火光渐渐明亮,那个“小孩”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小孩”的脑袋越来越大,慢慢地整个黑色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巨头胎儿的模样。 磻子也认了出来,这就是他们之前在假“昆仑胎”的灵宫那儿遇到过的大头尸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胖子没见过,见磻子这样,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夸张地动着嘴巴,用唇语问, “我…靠,这…黑…闺…女…是…你…家…的?” 磻子咬牙,用唇语骂了回去, “他…妈…的…你…儿…子…才…长…这…样…呢!” 无邪无语,挤到他俩中间,把两人隔开了。 无烟炉的光线飘忽,头顶上那个影子也是忽明忽暗,不断飘动,眼见着犀角快要燃尽,胖子举起枪,努力地想要瞄准那家伙。 沈瑾清朝胖子吹了个短哨,见他转头,手中符纸瞬间飞出,直直打向墓顶那道黑影,下一瞬,一道尖锐嘹亮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墓室,无比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胖子感觉到后颈处一片湿湿凉凉的感觉,用手一摸,是尸胎的黑血飙到了他身上。 一转头,一个青黑色的足有普通人三倍大的诡异大头出现在他身后,木然地盯着他,见他转了过来,口中长舌吐出,直奔胖子面门而去。 “小哥!” 无邪把炉子放下,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大喝了一声。 沈瑾清只感觉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只大掌瞬间扣住了胖子的肩膀,向后一拉,将他拽出了数米远,无邪当机立断,一刀砍向那条诡异的长舌。 胖子回神,立马破口大骂, “靠,这狗屁尸胎这么恶心?丫的居然跟胖爷我玩舌吻?!” 无邪那一刀将尸胎的舌头砍断了一半,一声凄厉的嘶吼后,胖子端起枪瞄着那黑影,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亲我的时候我还没叫呢,知不知道耍流氓是犯法的?今儿胖爷我就替天行道,一枪崩了你!” 一枪射出正中脑门,黑血飞溅,磻子赶忙又补上了几枪,那尸胎发出了一种类似婴儿的尖叫声,慌不择路就要逃跑,将炉子撞翻在地,火光熄灭,那道身影瞬间消匿在了黑暗中。 “我操,竟然还能跑?” 还没等胖子追去,就见张启灵飞身上前,手中黑金古刀向下一刺,自头顶穿透,贯穿了那尸胎的脑袋,凭着一股巨力,直接将它钉死在了地上,动作干净利落,全程不到两秒。 沈瑾清默默收回手……什么情况,还没看清呢就game Over了? 顺子溜到拐角,默默把他爹塞进了包里。 一想到他老爹就是被这家伙困死在这墓室中的,他眼眶一红,抱着必死的信念转身,想要报仇雪恨,就见那家伙已经被一把长刀钉在了墓室中央,其他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顺子:…… 怎么回事,他刚才错过了什么? 地上的尸胎从挣扎到平静,此刻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胖子落井下石,上前踹了两脚,张启灵将黑金古刀拔出,手腕轻甩,将黑血抖落,收刀入鞘。 把这个家伙解决后,门外的墓道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果然是它搞的鬼!” 磻子看着墓门外的石道,咬着牙怒道。 解决得差不多了,沈瑾清看了眼时间,转身从包里掏出之前陈皮阿四给的雷管,递给了胖子, “胖哥,靠你了。” 胖子看着这满地珠宝,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趁着雷管被拿出来,又往包里塞了不少金子,把缝给填上。 只有磻子一脸的懵,什么情况,怎么就要炸墓了? 顺子满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常,他们就这样。” 一群神经病……顺子看向墓道外,眼神闪烁。 胖子找位置安装雷管,沈瑾清和无邪蹲地上扒拉黄金,包里塞不下了,就往张启灵和磻子的兜里揣。 “小哥,收好了。” 沈瑾清把一个奢华繁复到极点的项链往张启灵兜里一塞,还不忘给自己兜里也塞点。 无邪抓起一把簪子,往张启灵的另一个兜装。 不容易啊,盗那么多年墓,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感受到衣服两边越来越重,张启灵默默把衣服兜的拉链拉上。 磻子倒是配合,恨不得再多出几个口袋来。 等胖子把雷管安好,看到的就是几人口袋鼓鼓囊囊的样子, “可以啊,这思想觉悟,天生干盗墓贼的料!” 胖子赞了一声,把装满了战利品的包往身上一背,手里握着引爆器,直接朝着墓道跑去。 “快跑……诶?” 胖子喊完,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转过头来,发现那五个全在他前面。 “……” 一帮没义气的…… 看着距离足够远了,胖子摁下引爆器。 “砰!” 身后传来一阵重物倒塌的声音,整个墓道都颤了一下。 跑在前面的无邪回头一看,见墓道没有倒塌的风险,逐渐放缓了脚步。 胖子跑在最后,路过十字路口时,往旁边一看,见顺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脚步一顿,转身去把他抓了回来。 “我已经找到我父亲了,还得了那么多黄金,现在就想回家,不想掺和进你们的那些事里了还不行嘛?” 顺子被胖子一把拉住,梗着脖子道。 胖子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你的任务不是把无邪带去找他三叔吗?人还没找到就想溜?” 顺子动作一顿,随即肩膀一跨,一副颓丧的模样, “老板,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你们想做什么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怕了,不想跟你们继续冒险了。” 胖子攥紧他的衣服,摇了摇头,咬死不松口, “想得美,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得了那么多便宜,现在想走了?我告诉你,犯罪同伙是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的,只能跟着我们,一条路走到黑!” 他跟着他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谁知道放他出去会发生什么。 顺子低下头,眼中泛起凶光,正要动手,就听胖子继续道, “那小哥的身手你看见了,我现在喊一嗓子他马上能到,你看你有几条命能禁得住他砍。” 胖子老神在在地看着顺子,就是不撒手。 “……” 墓道的尽头是一道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个楼台,外面是几道悬在半空中的长廊,叫作连天廊,是在巨大的墓室中吊人棺椁的设备。 也就是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个棺室。 四人站定,在楼梯前听了半天下面的枪声,胖子和顺子才赶过来。 “上哪儿去了这么磨叽,让炮给崩了?” 磻子看了胖子一眼,问道。 “放屁!我玩炸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被崩了我都不可能被崩!” 胖子一点亏吃不得,当场怼了回去, “还不是这小子,半路要溜,被我给逮回来了。” 胖子把刚才的事跟四人一说,无邪和沈瑾清几乎是同时望向顺子,又同时收回了目光,除了磻子骂了两句没义气外,其他人都没说什么。 胖子指了指下面, “什么情况,拿皇陵当练靶场呢?” 下面密集的枪声响了大半天,除了阿宁他们,还有谁家装备能这么豪? 无邪招了招手,几人排队去了楼台,又挨个爬上了连天廊,下方的场景瞬间一目了然。 十几只冷焰火扔在四周,将整个墓室照得通明,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墓室的蚰蜒,正将十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墓室的中央有个倒金字塔形的棺井,井底有八只巨大的黑棺,围着一个巨型玉石棺椁。 玉石棺椁被打开,无尽的蚰蜒从其中源源不断地爬出来。 沈瑾清这时候还有闲心拿出相机给这墓室拍两张照,没办法,实在是太震撼了,忍不住。 就在这时,磻子忽然指向阿宁队伍中的一个老外,老外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磻子惊呼出声, “是三爷!” 眼看着潮水般的蚰蜒要将那些人侵吞,磻子坐不住了,从兜里掏出了符纸,正打算救下他们家三爷,就见另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沈瑾清把相机往无邪怀里一塞,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虫海里,看得旁边的胖子魂都快掉了。 …… 阿宁作为领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已经到了绝境了。 子弹快没了,体力也已经消耗光了,队内成员几乎全员负伤,这是实打实的弹尽人绝。 阿宁早已疲于应付,但不得不逼迫自己撑起队伍。 又一波虫潮向他们冲来,子弹拦不住那些疯狂的蚰蜒,阿宁绝望地闭上眼,一口气把枪里仅剩的子弹扫射出去,打算跟那些蚰蜒同归于尽。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虫子的撕咬,只听到周围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阿宁抬头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一步步走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些蚰蜒的疯狂逃离,就像是遇到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 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符,笑着看向阿宁, “老板,这次有点贵啊。” ------------ 第143章 叔侄对峙 沈瑾清一路翻山越岭过来,早已经变得蓬头垢面,看着有些落魄,却不显狼狈,此刻手持符纸,笑着望向阿宁,竟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宁怔愣了许久,久到身边的那些队员都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沈瑾清。 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了,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此刻一个个双目通红,脸上的筋高高鼓起,眼睛瞪大,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最高的警戒心。 看到沈瑾清笑容依旧,眼中却渗出几分冷意,阿宁赶忙抬手,让他们把枪放了下来。 沈瑾清把手中的符揣回了兜里,还不忘跟阿宁念叨, “新研究的符,第一次用就是为了救你,你居然让他们拿枪对着我,真是太伤我心了老板。” 所以得加钱! 沈瑾清眨巴着眼望着阿宁,就等她说出“又不是我让你救的”这种话,然后愤而离场、甩手不管,让蚰蜒重新回来,她冷眼旁观,在他们的千邀万请中,含泪把价格翻个两三倍,抚慰她这颗受伤的心灵。 阿宁看着沈瑾清的表情,把她那点心思看得门清,故意开口道, “又不是我……” 看到沈瑾清眼睛睁大,面露期待,阿宁微微一笑, “又不是我让他们举的枪,但确实是我的错,所以,你这次打算坑我多少?” 沈瑾清撇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唯利是图的人似的。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带来的?” 阿宁往沈瑾清身后看了两眼,见她身后没人,不由得一皱眉, “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盗墓那肯定是团伙作案啊。 沈瑾清朝阿宁身后一努嘴,阿宁回头,就见那几个熟人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走到她身前。 阿宁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从业至今遇到过最无耻的几个人,除了黑瞎子,其他的已经全部在这儿了……从海底墓的经验来看,跟这几个撞到一起,多半没有好事。 胖子嘿嘿一笑, “这叫白娘子找对象,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说我们路过你信吗?” 阿宁:“……” 你看我信了吗? …… 黑瞎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炸药放好,站立在旁边,点了支烟。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念叨我呢?” 黑瞎子皱眉,有些奇怪地道。 谢雨臣斜了他一眼, “道上全是你的仇家,有人念叨你很奇怪吗?” 黑瞎子笑了,这倒也是。 谢雨臣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距离约定的冬至子时还有十几个小时,时间还算充裕。 张启灵给的路线,让他们从盘龙封石所在的那个裂缝进入,一路直捣黄龙入了天宫内,就是为了完成沈瑾清的计划。 黑瞎子把沈瑾清画给他的图拿出来又看了两眼,对着谢雨臣道, “七条墓道,我徒弟说她负责一条,剩下的六条归我们,现在炸的这个是最后一个,完事儿了就直接进主墓室找他们。” 到年底了,全国都在严打,连炸药都得他自己配。 黑瞎子叹了一声,这要是别人,这趟活他少说得要个三五百万,可惜这次是给他那不孝徒儿干活,他都不敢开口提钱这个字,生怕沈瑾清反过来找他要账。 黑瞎子用烟头点燃了引线,随手一扔,不慌不忙地朝外跑去。 他配炸药的时候加了点面粉和桦树皮灰,降低了爆燃速度,但能产生更持久的撕裂力。 黑瞎子和谢雨臣跑出一段距离后,墓室轰然倒塌,高温气体喷薄而出,涌入墓道中。 这是进入主墓室的最后一条墓道。 如果这时有人自上而下俯视,就会发现,整个陵墓的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墓室内,无三省被那老外放到地上,磻子有些心酸,眼中含泪地看着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无三省。 “三爷……” 磻子哽咽着喊了一声无三省,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无三省此刻神志不清,眯着眼睛,身体没有半点反应。磻子摇了他好几下,见他还是这副样子,当即解开了他的衣服。 仔细一看,无三省的衣服里面竟然全是黏脓,衣服解开,胸口处都是烂疮,无数的蚰蜒挤在皮肤下面。 无邪心底一颤,到底还是没办法保持平静。 磻子一看就红了眼,一把扯住边上的老外就要揍他,被其他人抱住,他还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你们他娘的对三爷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外也是一脸懵,被那伤口吓了一跳, “我们在这棺井下面发现的他,刚发现的时候还以为他死了,是领队一定要带上他——我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些东西,我要知道的话肯定死也不会背他!” “一定是你们!” 磻子被控制住,依旧朝着他大喊道, “老子在越南见过,越南人审犯人就是用的这一招,就是从你们美国人那里学来的,你们他娘的肯定逼问过三爷,老子杀了你!” 无邪拉住了磻子,朝他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如果是他们干的,他们不会不知道死蚰蜒会吸引同类。” 无邪问阿宁要来了他们队里的医药箱,把无三省扶到了无人处,开始给他处理起伤口:“三叔,忍着点。” 无邪拿酒精给他擦了伤口,用烧红的军刀划开无三省的皮肤,用镊子把里面的蚰蜒夹出来,再放出脓水。 磻子全程在边上打着无烟炉,不停地烘烤着无三省,全神贯注地看着全过程,整个人就像是懵了,只顾着守在无三省身旁,再也听不进别的。 无邪熟练地将伤口缝合,又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盯着无三省那张脸,沉默许久,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道, “三叔,我真的还能信你吗?” 无三省眼皮微微颤动,就听无邪继续说道:“为了拖住阿宁他们,您老对自己下手够狠啊。” 磻子终于从那种状态中醒了过来,目光不断地从两人脸上闪过,眉头渐渐皱起, “小三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已至此,无三省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向无邪,嗓音嘶哑, “我也想问,你还是我的那个大侄子吗?” 气氛一时沉寂,沈瑾清在边上恨不得把脑袋埋地缝里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场景她又在场?! 胖子敏锐地感觉到会有大新闻,默默地凑近了两步。 “从海底墓出来后散播我的死讯,培植势力,接手长沙盘口,监视盘口伙计,秘密接触汪家外勤暗子,跟谢家合作,在九门铺设监听节点,借用霍家势力散播齐家后人的消息……” 无三省眼睛眯起,盯着无邪,眼神探究, “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哪个无邪?” 其他人对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知晓,只有磻子,一副被炸懵了的样子。 胖子咂吧了下嘴, “不然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再说下去我怕被灭口啊。” 说罢,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磻子给拖到边上去了。 无邪给无三省盖上了毯子,看着他,平静地道, “二叔告诉你的吧?” 他二叔是个人精,如果不是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会一直放任他做这些的。 无三省的眼神更加复杂,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一步步推进深渊的侄子,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悔意。 为了这个计划,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自己,还亲手把自己的侄子、无家唯一的后人也送了进去。 太久了,他在这局中太久了,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无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看着这个亲手带大的孩子,变成了心思缜密、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疼。 无邪平视着无三省,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这位三叔。 他甚至不能确信这张面皮是否是真的,就像他的一生,真真假假,太多的谎言充斥在他的生命中。 “我从没恨过你,三叔。” 只这一句,无邪终于说出了口。 九门三代人都为抗争汪家牺牲了太多,他三叔布局数十年,东躲西藏,谢连环抛家弃子,舍弃身份,陈文锦和霍玲更是被喂下尸蟞丹后尸化,即便如此,还是在舍命给他传递信息,尽力保全九门的下一代。 小花失去了庇护他的长辈,独自面对谢家的豺狼虎豹,秀秀失去了疼爱她的奶奶,一力承担起风雨飘摇的霍家……他又算什么,他凭什么能独善其身? 无邪垂下眼,他身在九门,就注定要被牵扯其中。 如果不能破后而立,就只能被汪家监视控制,直至九门覆灭。 这是他的责任,他没资格逃避。 他只是怨,怨他三叔欺他骗他,怨自己无力,护不住身边的人。 ------------ 第144章 别跟他干了 叔侄俩相对无言,半晌,无三省转头看向旁边的沈瑾清, “丫头,九门是个烂泥潭,一脚踏进来就没有回头路了。我知道你不是齐家后人,你又为什么要为我这大侄子卖命?” 一开始就出现在无邪的身边,身份扑朔迷离,本事奇高,这样的人甘愿入局,动机到底是什么? 沈瑾清笑了笑,嘴上说得好听,劝她这是个泥潭,实际上齐家后人的传闻能传得这么快这么广这么真,要说背后没有无三省的推波助澜,她还真不信。 毕竟搅浑这潭泥水、扰乱汪家的视线,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 不说别的,用齐羽的爱情八卦来扩大传言的影响力,这么阴的招也就这帮老家伙能想得出来。 天知道齐羽的形象在道上给传成什么样了…… 沈瑾清看着无三省,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我原本是一个家世清白的算命先生,同时也是一位社会主义好少年,无意中看到了无邪身上的异常,内心的正义感驱使我上前帮忙,没想到……唔!唔唔唔!” 沈瑾清再一次被无邪捂住了嘴,莫名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她是我师妹,跟我一起回来的,自己人。” 无邪朝无三省解释了一句,松手把沈瑾清给放开了。 沈瑾清回头看了无邪一眼,朝他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怎么这次没二百块钱的事儿了? 无邪摁着她的脑袋把她转了回去,沈瑾清对着无三省,又露出一副社会主义好少年的礼貌微笑, “没错,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三爷。” 无三省看着沈瑾清,沈瑾清脸上的笑意不变,两人对视半晌,无三省忽然笑了一声,态度变得热络起来, “既然是无邪的师妹,那就是自家孩子,以后就叫我三叔就行了。” 沈瑾清从善如流,笑容乖巧, “三叔。” “哈哈哈,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本事,了不起啊。” “哪里哪里,三叔说笑了,您老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对了,小清,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师父吗?” “那不是分隔两世了嘛,不耽误。” “是三叔说错话了……对了,你们师出同门,师父是谁啊?” “说来您老也认识。” “哦?” “黑瞎子。” “……”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沈瑾清笑着起身,神清气爽地溜到了阿宁身旁。 抓紧跑,这老头现在这状态,气死了别赖上她。 两人坐在墓室的一个拐角,沈瑾清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递给了阿宁, “呐,大白兔和旺仔奶糖,你要哪个?” 牛轧糖路上吃完了,现在一共就剩俩。 阿宁默然,拿走了那颗大白兔。 沈瑾清嚼着剩下那颗糖,有些含糊地问道, “吃甜食能缓解紧张情绪,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阿宁看着沈瑾清,注视良久,突然道, “为什么要骗我?” “嗯?” 沈瑾清疑惑转头。 阿宁盯着沈瑾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的身份,你的名字,还有,你根本不是学生。” 沈瑾清笑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认真回道, “第一,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是违法行为,未经授权的个人或机构无权调查我的学籍情况;第二,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吴山居伙计,我也确实叫沈瑾清,现在也依旧是叫这个名字,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名字和其他身份;第三,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即使我欺骗你,也是完全情有可原且合情合理的事;第四……我真的是高中生,不信你拿套真题过来,我当着你面写。” 阿宁:…… 看着阿宁冷着脸的模样,沈瑾清笑得开心。 欺骗和欺骗也是有区别的,阿宁这么在意是因为她真的相信过自己,沈瑾清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弟弟,也许是看她年纪小又是个学生,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骗她的是胖子,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情绪。 想到这儿,沈瑾清拿出兜里那张符,递到了阿宁面前, “破军符,威力你见识过了,只要不扔出去,就能一直重复利用,我一共就画了两张,这张给你了。” 这是实话,北斗七星自古被视为“天帝战车”,破军星居于斗柄末端,象征冲锋陷阵的先锋,相比于麒麟符,不仅对阴物的威慑力更强,杀伤力也是翻了好几倍,画起来自然也更费劲。 这是她先前研究云顶天宫大阵时得到的灵感,灵光一闪就画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批量生产,所以真就这两张。 阿宁神色有些复杂,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要说对自己的恶意,沈瑾清绝对是那帮人中最少的,甚至救过她不止一次。 但每当她想要相信沈瑾清时,都会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神秘更复杂,到现在她也不确定她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 沈瑾清不知道阿宁在想什么,只是又递过去一个黑色的丸药, “你老板想找的东西,这个就当是我给他的礼物了,也省得你天天替他东奔西走地找。” 阿宁接过那颗丸药,眉头一皱,看向沈瑾清, “你什么意思?” 沈瑾清耸了耸肩, “就这意思呗,我早说过了,想长生就来找我合作,我敢保证,在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如果不来找我,他百分百会失败。” 当然找了她也没屁用,但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出口。 阿宁慎重地将尸蟞丹收好,一抬头,就见沈瑾清正掰着手指头算着什么东西。 “救命之恩和绝版符纸,外加一颗尸蟞丹,给个友情价,凑个吉利数,就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吧。” “……几个八?” “八个八。” “……” 见阿宁一副见鬼的表情,沈瑾清啧了一声,有些怒其不争地道, “你没事给资本家省什么钱,他还缺这三瓜两枣的?” 尤其那还是老美的资本,尤其那还是靠倒卖中国古董发家的老美资本,尤其那还是在战争时期低买高卖倒卖中国古董,然后反手把人家给举报了的老美资本。 这年头的中美关系还是很尴尬的,毕竟2001年4月1日发生的南海撞机事件才过去了两年多,“81192”的悲痛还没缓和,人民群众也还没从那种举国震动的情绪中缓过来。 从同年发生的911事件中就能看出,那么大的事,人民日报愣是只给了边栏的一小块位置报道,9月12日当天的头版头条是点燃全运会火炬,国内对此事的态度可想而知。 北京人喜欢贫,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沈瑾清在胡同口摆摊时,每天晚上最喜欢的就是听那帮下棋老头海吹。 一聊到老美,那是群情激愤,嘴上沾了这俩字都得唾口唾沫漱漱口,沈瑾清也难免受到点影响。 “你是……” “美国国籍。” 沈瑾清一拍大腿, “那就是了,前两年中国刚入WTO,正是你这种外资进来的好时候,做点生意不比给那老头卖命好?” “……” 胖子从旁边路过,听了一耳朵,就听见个什么WTO,顿时一脸懵。 这是他们本本分分的盗墓贼该关心的事吗? 沈瑾清起身,往阿宁手中放了个白色的药丸,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这东西用到的时候,你就知道该不该替他卖命了。” 按她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的经验来看,裘德考得到尸蟞丹后,如果要找个人做实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江子算。 以阿宁的身份来说,裘德考不可能不防备这个为他鞠躬尽瘁的手下。 把尸蟞丹给江子算喂下,他和阿宁就成了完全绑定的利益共同体,找到能长生的办法,皆大欢喜;找不到,那她弟弟就死。 沈瑾清摇头叹息一声,走出去几米远,忽然折返了回来。 从怀中掏出小本子,沈瑾清写下一串数字后,把纸条递给了阿宁,神情无比慎重,连带着阿宁也慎重了起来。 沈瑾清给她的东西就没有简单的,这个看起来格外重要,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阿宁看了半天,不解其意。 沈瑾清表情严肃, “银行卡号,建行的。” 阿宁:……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这么个家伙! ------------ 第145章 相见 沈瑾清把纸条塞给了阿宁,也不怕她会赖账。 裘德考不至于如此短视,这点钱跟长生比起来,还算不得什么。 阿宁是老江湖了,沈瑾清也不指望三两句话能策反她,现在得让她自己看到为裘德考卖命的下场,才会主动向他们靠拢。 沈瑾清走后,阿宁看着手中的白色药丸,眉头皱起。 按照她对沈瑾清的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送自己东西,尤其是她刚才那句话……阿宁把药丸收好,起身走向中间的棺井。 “领队。” 有人来跟阿宁报告,说是在棺井边找到了一个暗门,门内还有个记号, “这些棺椁都是影棺,里面只有玉做的尸体,真的棺椁不在这儿,我们发现这儿有条密道,而且有人进去过,看样子这是个双层墓。” 阿宁点了点头,走近那个暗门,往里一看,果然发现了一条极其陡峭的暗道,看样子挖得极深,不知道通往哪里。 他们的队伍里有很多研究东夏的汉学专家,领队也不止阿宁一个,另一个是个满身肌肉但看起来就像是文化人的老外,名叫柯克,此刻走到阿宁身旁,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无邪他们,低声道, “我们的情报不足,必须弄清楚他们手上的信息,别忘了老板的交代。” 阿宁瞥了他一眼,眉头一挑, “那你去。” “……” 柯克一时语塞,跟那帮流氓土匪,他还真讲不通这个道理。 阿宁放缓了语气,拿出那张符,对着柯克道, “海底墓里的东西他们也见到过,能一路走到这儿,就说明他们不需要我们的情报,是我们需要他们帮忙驱逐蚰蜒,刚才我们已经谈好了,那帮人和我们一起下去,至于能不能找到老板要的东西,那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说罢,她对着柯克晃了一下手中的符, “这是他们的诚意。” 就是这诚意有点贵…… 阿宁回头看了一眼沈瑾清,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沈瑾清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据她对裘德考的了解,也大概能猜出来一点。事态未明,想到怀中那颗药丸,她承认她到底还是中了沈瑾清的离间计。 有那颗尸蟞丹就足够她回去复命了,天宫里的东西,在她看到无邪他们的那一刻,就知道没可能了。 柯克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一行人能单枪匹马闯过来,就说明也能独自走下去。从那个女孩刚才露的那一手就能看出来,即便他们有装备有人,也还是得靠着那帮人解决掉墓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何况他们不是专业的,一帮业余的人,就算技术设备再好,也还是需要正经的土夫子引路,他心里清楚,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必须和那些人合作。 角落里,无邪看着阿宁手中的符纸,瞟了一眼身旁的沈瑾清,问道, “你把你那破军符给阿宁了?” 沈瑾清正跟胖子挨在一块儿研究地上的蚰蜒尸体,闻言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无邪有些奇怪:“为什么?” 如果有人想救阿宁,那个人也该是他,而不是沈瑾清。 他不明白沈瑾清为什么那么费心费力地帮阿宁,想尽办法帮她脱离裘德考,现在还把她那宝贝符箓送给了阿宁。 “因为她对我好啊。” 沈瑾清拿棍子戳了戳蚰蜒的脑袋,平静回道, “如果你愿意花一万块买我的平安符,五十万买我三个铜板,八千八百八十八万从我这儿买一堆加起来市场价不超过五百万的东西,我也能对你这么好。” 无邪:…… 胖子:…… 边上躺着的无三省:…… 无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等等,你刚从她那儿要来了多少?” 沈瑾清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 “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人民币。” “……” “……她缺心眼啊?” 半晌,磻子忍不住,把其他人的心声问了出来。 沈瑾清倒是很平静,给他科普了一下, “不是她出钱,有她老板垫着呢。” “……她老板有这样的员工真是福气不浅啊。” 胖子有些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娘们还有这样劫富济贫的高尚情操呢。 无邪默默转过身,盯着地上的无三省,胸中千言万语,最终张口,只吐出一句, “三叔,我们家家产什么时候能继承给我?” 无三省:…… 人还没死呢,这就开始惦记家产了?! 无邪这会儿是真有些心绪不平了,为什么别人挣钱就那么容易? 他一个富三代,奋斗至今,还开着那辆破金杯,愣是舍不得换。 他要是堂堂正正挣钱也就算了,关键他走的歪门邪道啊! 捞了半辈子偏门都捞不到钱,甚至最后还背着一屁股债…… 无三省身上的伤本来就重,这会儿被无邪的话一激,更是意识涣散,直接晕了过去。 沈瑾清环视一圈,直到看见了面色如常的张启灵,心里才稍稍有了点安慰。 还好还好,他们这帮人里还是有视金钱为粪土的高洁灵魂的……话说,他们老张家好像也是地主老财吧? …… 闲聊了一会儿,无邪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到了墓室另一边的一个拐角,顺子坐在墙角处,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样,看得无邪眼角一抽。 “老板,我收了你三叔的钱,事也办了,人也找到了,现在可以放我……” “谢叔。” 无邪蹲到“顺子”身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板。” “顺子”一脸懵惑的样子,还在嘴硬不承认。 无邪却不惯着他,扯起一抹不怎么真诚的笑,直截了当地道, “第一次见面就让算命的贴那么近相面,谢叔还是不够警惕啊。” 谢连环一愣,一转头,沈瑾清正笑着朝他礼貌挥手。 “……” 谢连环愣了几秒,瞬间把事情捋清了。 所以他们事先就怀疑他,先是给他相面确认身份,然后是沈瑾清借炸山将他引走,为的是把他跟无邪隔开。 这样为了找到无邪,顺利把他带进天宫内,他就不得不一路跟着沈瑾清两人,最后再安排胖子在他逃跑时把他截下…… (其实他想多了,沈瑾清把他带上单纯是因为炸药是他配的,比较了解土炸药的威力,带上他方便炸山。) 无邪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轰炸道, “你跟我三叔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不仅是我,小花也知道。” 这话一出,谢连环当即沉默了下来。 无邪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快了。 谢连环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墓室入口处,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人挺齐啊。” 黑瞎子看着下方众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阿宁抬头,看到那熟悉的大黑眼镜,只觉眼前一黑。 这下好了,无耻之徒集齐了。 看到黑瞎子和谢雨臣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走到沈瑾清他们那边,阿宁那边的人脸瞬间挂了下来。 那边又多了两个人,现在两边的人数已经相差无几,他们越来越掌控不了局面了。 谢连环看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现在这个局面,无邪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的受害者毫无疑问是小花,他没资格替他说些什么。 这时谢雨臣也顺着沈瑾清的目光望向了另一边的无邪和“顺子”,沈瑾清轻咳一声,拽了拽谢雨臣的袖子,小声地把“顺子”的身份告诉了他。 谢雨臣听完倒是没什么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点了点头,抬步朝着那两人走去。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谢雨臣,谢连环难得有了几分无措。 这么多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没有想到再一次以谢连环的身份跟他见面,居然是这么个场景。 无邪起身,回到另一边,把位置让给了这对叔侄。 沈瑾清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相比之下,她家竟然还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沈家那些长辈还瞧不上他们这一脉的那点遗产,甚至看他们是孤儿,这么多年还往她和她哥身上搭了不少,所以她倒没经历过那么多的算计和磨难。 黑瞎子一边看着那边沉默相对的叔侄俩,一边从怀中掏出把小巧的桃木剑,递还给了沈瑾清, “你的宝贝木剑。” 不愧是能让沈瑾清珍藏的法器,他们拿着这个,一路走来诸邪避让,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毫发无伤地在墓里绕了一圈,还顺手炸掉了六条墓道。 沈瑾清接过桃木剑,拿袖子把剑擦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把剑身缠上,这才将它收入怀中。 黑瞎子挑眉,有些不解地看向沈瑾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布把剑裹住。 “这是法器,不是杀器,无垢无尘地妥善安放着就好。” 锋芒毕露固然更能发挥出这把剑的效用,但她拿这个不为除魔卫道,只为自保,自然还是藏锋守拙更好。 主要也是实在没什么家底,就这么一个宝贝,自然舍不得拿出来用…… 那边叔侄两人还在聊着什么,这边阿宁已经找上门来了, “我们发现了暗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通往我们这趟的目的地,你们抓紧休整好,尽早下去,我们也能尽早回程。”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地上的无三省一眼, “毕竟,你们这儿的伤员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你说什么呢!” 磻子大怒,当即就要找阿宁拼命,却被无邪和胖子死死拽住。 “知道了,你先安排好你的人。” 无邪转头回了阿宁一句,伸手一用力,把磻子摁在了无三省身旁。 他知道阿宁是想让他们先下去探路,这倒是正中他下怀。 谢雨臣回来了,沈瑾清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也是,毕竟是谢家掌权人了,这种事早已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了。 沈瑾清默默凑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沓符,豪气地直接分了他一半。 谢雨臣看着伸到面前的符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真没什么,刚从无邪口中知道这件事时,还有些许的愤怒和难以置信,夹杂着几分难言的委屈,但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依靠别人,多一个或是少一个这样的长辈,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谢雨臣有些好笑地把沈瑾清的好意收下,就见边上又伸来一只手。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咧嘴一笑, “不能厚此薄彼啊,徒弟。” 沈瑾清:…… 早知道就不当着他面给了…… ------------ 第146章 九龙抬棺 沈瑾清看了看手里的符,又看了看黑瞎子的那张笑脸,深吸一口气,把谢雨臣手上的符也给抢了过来。 谢雨臣:……? 无邪安排好谢连环和磻子,让他们留在这儿看着无三省,一转头,就见那边三个正围成一圈分符纸。 沈瑾清拿着手里的一沓符,低着头挨个分发,口中默念道, “瞎一张、我一张,花一张、我一张……我一张……我一张……最后一张也归我。” 看着明显分配不均的三堆符纸,沈瑾清默默把自己那一份揣回了兜里。 黑瞎子抬头,望向沈瑾清的眼神满是赞叹, “干盗墓真是屈才了,徒弟,听我的,你应该当地主去。” 一般的地主都没这剥削的能耐。 沈瑾清瞬间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 “封建制度的瓦解是时代的进步,同志,你的觉悟有待提高啊。” 无邪走过来,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她后脑勺, “行了,抓紧收拾东西。” 这队伍里没一个省心的……无邪一阵心累,看着谢雨臣,眼中是明晃晃的谴责。 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胡闹? 谢雨臣笑了笑,低头把自己那一沓符纸整理好,只当是没接收到无邪的信号。 作为帮他们趟雷的条件,无邪从阿宁那边要来了一堆雷管,还有几把M16和五六式,几人走在前面,先一步进了暗道中。 墓道的角度非常陡,下方一片漆黑,沈瑾清举着手电,看向一旁的记号。 跟之前张启灵引导他们时画的不太一样,但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沈瑾清现在已经看出经验来了,大张哥记号中的字母通常表达的就是那一二十个词,基本上就是简单的指令加方位词,外加一些指引符号,懂了之后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下行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这说明他们已经开始靠近火山的地层活动区域了。 “这汪藏海挺能挖啊。” 胖子啧了一声,吐槽道。 无邪回头看了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队伍,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墓道走到了尽头。 走出墓道,前面一阵暖风吹来,无邪拿手电一照,发现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修建在悬崖上的廊台,脚下的地板是用柱子支撑,架空在悬崖上的,有点像是山西的悬空寺。 廊台中间,立着一个大黑鼎,鼎的一脚已经陷入地板中,整个鼎倾斜,看起来摇摇欲坠。 胖子打了一发信号弹,强烈的镁光照亮了大半个悬崖,借着光,他们看清了下方的情形。 在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有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贯穿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上面的阿宁他们接收到信号,很快来到了悬崖边。 看到下方的锁链,阿宁忙把她在海底墓拍的照片拿了出来,其中一张照片的壁画上,许多东夏勇士背着弓箭,爬到一处悬崖峭壁,背景正是无数条锁链,描绘的显然就是这处巨型地下裂谷。 而后一张照片的壁画上,那些东夏勇士正在搭弓射箭,似乎是在参与一场惨烈的战斗,但壁画上看不到敌人,不知道他们在跟什么东西搏斗,阿宁的眉头渐渐皱起。 见状,沈瑾清走了过去,拍了拍阿宁的肩膀,默不作声,往她手中又塞了一张符,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阿宁眼神疑惑,沈瑾清没给她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说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黑瞎子拿出绳子,绑在腰上,第一个爬下去,短短几分钟,就稳稳地落在了锁链上,随后动作矫健地向下一跳,轻轻松松地跳到下面的另一条锁链上,不过五六次,已经下去了十多米。 他拿出手电往上面闪了两下,胖子接到信号,把绳子绑上,也开始向下爬。 张启灵在最后,直到他下去后,阿宁的队伍也开始往下爬。 几人刚来到锁链上,就听到一声枪响,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无邪大喊了一声不好,抬头一看,上方忽然出现了无数只影子,在他们的脑袋上盘旋。 阿宁刚绑上绳子,还没来得及下去,见到这动静,立刻退了回去。 “是人面鸟!” 下方传来了无邪的声音,阿宁拿起手电一照,果然见到那些盘旋的黑影正是一只只怪鸟。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下面传来了几声惨叫声和枪响,其中一道还是柯克的声音,阿宁脸色一变,想到沈瑾清给她的那张符,明白了她的用意,果断将符纸向人面鸟扔了出去。 下一秒,却见原本还在攻击下方那波人的人面鸟,忽然像是疯了一般朝她追来。 “跑!不要开枪!” 阿宁眼睛倏地瞪大,朝着身边几个被吓傻的队员大喝一声,赶忙把身上的绳子割断,朝着墓道处跑去。 她看出来了,这些鸟多半是视力不行,靠声音辨位,所以会被那一声枪响引来。 至于那张符……那根本不是用来防身的,而是用来吸引人面鸟的! 无邪、沈瑾清……他们阴她! 面对此情此景,饶是阿宁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下面锁链上,沈瑾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她倒不怎么担心,阿宁手上有可以反复使用的破军符,只要她不傻,躲过人面鸟还是没问题的。 上方的人面鸟被聚阴符引走,只有少部分继续攻击他们,为了不把那些人面鸟引回来,无邪他们没有开枪,而是选择跟那些鸟肉搏。 张启灵抽出黑金古刀,在锁链上轻轻一蹬,一刀挥出,上方的几只人面鸟瞬间被一分为二。 在青铜锁链间几个腾转挪移,长刀挥动,仅剩的人面鸟被清除地一干二净,张启灵落回原来的锁链上,一抬头,就见满身是血的五个人正直愣愣地望着他。 张启灵:…… 人面鸟在他们上方,张启灵一刀下去,血直往下面洒。 无邪抹了一把被溅了一脸的血,沉默两秒,说了句下次注意。 张启灵点头,默默收回刀,转过身去,躲过了五人幽怨谴责的目光。 沈瑾清从包里掏出绷带,把糊了一脸的血擦掉,又给无邪他们分了分。 现在这个裂谷就只剩下了他们六个,几人顺着锁链向下爬,几个小时后,他们进入了裂谷深处,前方的青铜锁链上挂着巨型铃铛一样的东西。 靠近一看,都是些吊死的尸体,黑发般的丝线从他们后颈处延伸出来,挂在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少说有上千具。 这里是人面鸟的巢穴,这些尸体是它们的猎物,被挂在这里风干备用。 尸体都穿着破烂的盔甲,有些被风干成了木乃伊,有的甚至成了半骷髅状。 继续向下爬,沈瑾清穿行在尸体中,感觉一股凉气直往脑门窜。 惭愧啊惭愧,入行这么久还是对尸体有膈应的感觉…… 主要是这里上下左右都是尸体,一双双腐烂空洞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饶是沈瑾清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也还是忍不住觉得瘆得慌。 黑瞎子打起了冷焰火,瞬间将四周照亮,那种阴郁的感觉减淡了不少。 没一会儿,手电的光已经能照到裂谷的底部。胖子朝下面扔了个照明弹,用枪一个点射,射中下面的弹头。 照明弹瞬间燃烧了起来,将整个谷底照得清清楚楚,也让他们看清了崖壁上的那一扇青铜巨门。 沈瑾清呼吸一窒,心跳倏地加快,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来对地方了。 这扇巨门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宽度更是近六十米,恢弘无比,整扇门面看上去像是整体铸造而成的,足有上万吨重,绝非人力可造。 他们爬到谷底,下了锁链,沈瑾清再次掏出了她的装备,趁着照明弹还没燃尽,借着这点光,把青铜门拍了下来。 她真得研究研究穿越的时候能不能把照片带回去了……沈瑾清看着相机中的照片,只觉得每一张她都舍不下。 裂谷的中间,一块巨石山伫立在当间,巨石被打成一个一个平台,一条长长的石阶修在巨石的一边,每一级阶梯两侧都有一盏小灯奴。 石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如轿车般大小的白色棺椁,棺椁的底下是九条石雕的百足龙,四周还立着四个黑色的石人,呈跪拜状。 “九龙抬尸棺?” 胖子看着这个棺椁,知道他们这是找到真的了。 眼看着胖子就要走上前,无邪伸手将他拉住,示意他看平台边上。 胖子拿手电一照,忽然发现那石台动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那石台上竟然盘了一只巨大的火山蚰蜒。 发现第一条后,他又迅速找到了其他几条,一共九条巨型蚰蜒,全都盘在那石台上,颜色跟火山的颜色十分相近,几乎与石台融为了一体。 九龙抬尸,这是名副其实的九龙抬尸。 怕吵醒这些蚰蜒,胖子连忙噤声,从包里拿出阿宁给的雷管,杀心一起,对着无邪低声道, “甭管是什么大虫子,老子摸过去给它来两炮,保管它脑袋开花。” 他颠了颠包里那大半包黄金,难得地有了几分视金钱为粪土的豪气,对那棺椁里的宝贝也没什么兴趣了,只想把那些大虫子炸死。 黑瞎子笑了一下,伸手把他手中的雷管抢了过来, “得了吧,别还没靠近呢就让那蚰蜒一口咬成两半了。” 他看着那个石台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把一半的雷管扔给了张启灵, “靠你了哑巴。” 张启灵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行动,顺着青铜锁链攀到石台上方,单只脚钩住锁链,整个人倒吊悬空在棺椁之上,将雷管安放在石台两侧,随后轻巧落地,全程没有惊动到石台上的蚰蜒。 沈瑾清嘴巴微张, “我靠……Spider Man?” 无邪伸出手,帮沈瑾清把嘴巴合上。 大惊小怪,那俩一向变态。 胖子拿着引爆器,朝其他几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找个地方躲着。 见他们全都躲好后,胖子也钻到了无邪和沈瑾清身旁,手指往下一摁,整个裂谷瞬间震动了起来。 下一秒,一道尖叫声刺破云霄。 胖子一愣,正要探出头往外看,却被无邪摁下。 看着棺椁中冒出的巨大十二手男尸,沈瑾清直接一张符纸打了过去。 眼见那具十二手男尸被压制,无邪抬手又扔了捆雷管过去,二话不说,迅速在空中引爆。 那男尸被这套连招给炸懵了,十二只手只剩下了八只,身子被炸飞了一半,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顿时大怒,正要找他们的麻烦,一只长棍忽然从身后偷袭,强大的劲力扫来,瞬间将它抽飞了出去。 沈瑾清正好好躲着呢,就见一具男尸从天而降,掉到了自己面前。 沈瑾清:…… 谢雨臣:坏了,没看准方向…… 无邪一把拽过沈瑾清,把她推边上去,抽出大白狗腿,照着男尸的脖子,一刀砍了下去。 男尸的肉体极坚韧,一刀没能砍断,那个家伙竟然还能继续挣扎,无邪连忙又补上了几刀。 直到血肉飞溅,头颅离体,那男尸终于消停了下来。 无邪松了口气,收回刀。 一转头,正对上两双幽怨的眼。 看着被男尸的黑血溅了一身的沈瑾清和胖子,无邪一愣,随后默默地把自己外套里头还算干净的衣服袖口扯了出来,沉默着给两人擦血, “……我下次注意。” 无邪话落,赶忙偏过头去。 沈瑾清:…… 胖子:…… 他是不是笑了? 他刚才是不是偷笑了?! ------------ 第147章 阵开 这里虽然比上面暖和,但也有零下十度左右。 几人点上无烟炉,围坐在青铜门前,沈瑾清从地上捡了条石棱,翻了翻炉子,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男尸。 “燃料不够,要不把那东西拖来当柴烧?” 无邪嘴角一抽,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了。 “谁教你这么用的?” 倒霉孩子,别烧出毒气来了。 沈瑾清眨了眨眼,眼神瞟向谢雨臣和黑瞎子两人,其他三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他们俩。 黑瞎子咬牙,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敲了一下, “好的不学你学坏的!” 沈瑾清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在心里骂了好几句。 “还不是你,好的不教教坏的,她一小孩她懂什么啊?” 胖子仗义执言,不满地翻了黑瞎子一个白眼。 好人啊胖哥! 沈瑾清顿时热泪盈眶,投桃报李,从兜里掏出几个金戒指,塞进了胖子兜里。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几个小时,几人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阵。 临近子时,沈瑾清拿出罗盘,走到那个巨大的棺椁前,蹲下来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淮南子》中有言:日冬至,斗北中绳,阴气极,阳气萌。 在冬至这一天,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北方,此时阴气达到极致,阳气开始萌发,天地气交,阴阳混沌,正是尸解者借极阴之气蜕凡成仙的时机,也是大阵引动之时。 要不是为了等这天,她何至于大冬天的爬雪山? 沈瑾清抹了一把辛酸泪,将事先准备好的戊狗铜钱压在棺椁四角,戊土制五黄,这是用来压制五黄煞的。 以棺椁为中心,正东方是青铜门,沈瑾清在离棺椁三步远的地方,凿开地板,放了一块青铜板进去,板上刻了一个“卯”字。 做完这些,沈瑾清盘腿坐下,静待子时。 她看着青铜门,依旧是那种悸动感,她知道,她想要的那些答案很快就能得到了。 她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信,这是一种天赋。 过了一会儿,谢雨臣走到沈瑾清对面,把地上的碎石清了清,也坐了下来。 他不清楚沈瑾清要做什么,但她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他来,他知道,绝不是破阵那么简单。 这个阵的原理他事先也听黑瞎子说了,还看过图纸,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能看出,沈瑾清的计划远比破阵要宏大。 别的不说,现在阵眼万奴王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何必还要这么麻烦? 沈瑾清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人太聪明了,她还真有点搞不定。 正好时间到了,沈瑾清起身,让谢雨臣划破中指,将血滴在那块青铜板上。 谢雨臣深深地看了沈瑾清一眼,不问缘由,直接照做。 看着那个“卯”字被染成血红,沈瑾清双手拇指压无名指根,余指相扣,结了个道印,静心默念: “元皇正炁,来合吾身。天罡所指,昼夜常轮。” “俗居小人,好道求灵。愿见尊仪,永保长生。” “三台虚精,六淳曲生。生我养我,护我身形。” 沈瑾清抬头看向谢雨臣的头顶,依旧是金光漫射、紫气氤氲,命格贵重。 这个人太完美,智力、容貌、家世、才学,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只一项,六亲缘浅,命途多舛。 慧极必伤,这样的人注定无法长寿。 沈瑾清念诵的声音停下,谢雨臣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除了两人外的其他人都看不到,随着玉衡星光照下,大阵启动,生气倒灌,却不是灌入那个棺椁,而是灌入了谢雨臣体内。 卯,茂也,言万物茂也。 沈瑾清的目的从不是毁阵,而是改阵。云顶天宫所在,不仅是长白山龙气汇聚之处,更是隐龙脉的龙首处。 汪藏海汲取地气,伤了地脉,却正好跟沈瑾清的打算不谋而合。 与其毁了大阵,不如让这些被窃取的龙气为自己所用。 谢雨臣有些震惊地望向沈瑾清,沈瑾清却没看他,而是看向地下深处。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嚎,还没来得及细听,就感到心口一痛,又是熟悉的血腥味。 沈瑾清习以为常地把血咽下,但心脏越来越疼,血也止不住,到底还是流了出来。 沈瑾清面无表情地把血迹擦掉,还对着围上来的其他几人摆了摆手, “小事,问题不大。” 无邪恨得牙痒痒,但看着沈瑾清的脸色,又说不出什么来。 大阵启动后,很快又关闭。 谢雨臣感受着体内蓬勃的生机,又看向沈瑾清嘴角的血迹,心念一动,却没说什么。 沈瑾清被围在当间,面前几人冷着脸盯着她,沈瑾清被盯得发毛,弱弱开口, “我……” “我什么我,小清同志,你还记得你自己身上的伤吗?什么身子经得住你天天这么折腾?”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现在还玩起先斩后奏这一套了徒弟,真打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没有先斩后奏还是没有折腾自己?你要是死在这儿,正好给那些人面鸟当干粮,我还省得收尸了。” 无邪冷笑一声,彻底把沈瑾清的嘴给堵住了。 沈瑾清:…… 千古奇冤啊!她怎么知道会出事?! 在几人的拷打……不是,是组织的关怀下,小沈同志把事情照实解释了一遍。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通过改墓道格局,以凶制凶,再改变阵眼,震为东方青龙,属木,主生机勃发,引天乙贵人入内,可激发她布置的简易风水局。 葬乘生气,原来属于墓主人的生气被沈瑾清截取,全都反哺给了阵中的天乙贵人。 说到这儿,沈瑾清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命不行啊,她要是也有贵人命格,这么大的机缘多少也能分一杯羹了。 至于吐血这事,那纯属是意外。 看着其他几人明显不太相信的眼神,沈瑾清有些委屈地转过身去,缩在角落里。 画个圈圈诅咒他们…… 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沈瑾清又被黑瞎子给转了回来。 一转头,就见张启灵拿出了鬼玺,正要往青铜门处走。 无邪伸手拦住他:“小哥。” 张启灵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无邪和胖子。 沈瑾清立马坐直了身子,把手伸到了黑瞎子面前, “有瓜子没?” 黑瞎子一巴掌拍在沈瑾清的手掌上,发出一声脆响, “美得你,谁家盗墓还带瓜子下来?” 话落,递过去一个巧克力棒, “拿这个凑合一下。” 无邪盯着张启灵,说心里话,他不愿意闷油瓶进去,但他也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他和胖子能做的只有支持他,为他在人间留一盏灯,接他回家。 “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你,但你也要记住,你的身后还有我,有我们。” 这话有些肉麻,但无邪还是说了出来。 他确实很想进入青铜门,看看这个纠缠了他两辈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现在的计划容不得他有任何的意外,万一进去一趟,出来后被天授了,或是出个什么别的事,那他就是真的抓瞎了。 胖子一巴掌拍在张启灵的肩上, “就是啊小哥,你还有我们呢,别有了窝就忘了兄弟,呆里面不出来了。” 沈瑾清嚼着口中的巧克力棒,举了个手, “还有我!” “就是啊哑巴。” 黑瞎子一笑,也凑了个热闹。 张启灵看了看面前两人,又转头看向身后的沈瑾清他们,笑了一下。 沈瑾清这是第一次见到张启灵的笑,愣了几秒,刚要掏出相机,就见他已经转了头,旋即就是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手慢无啊! 张启灵走到青铜门前,将一块石头推开,露出里面一个青铜凹槽。 将鬼玺放入凹槽后,大地忽然震了一下,随后封住青铜门缝的人皮被崩裂开,巨门开始移动,渐渐开了一条足以让卡车通行的巨缝。 他们身下的石缝中开始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淡蓝色雾气,速度惊人,很快淹没了他们膝盖以下,连带着眼前也蒙了一层雾气。 随着一阵悠扬的鹿角号声在裂谷中环绕,一长队的黑影出现在了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胖子脸色一白,惊呼道, “阴兵借道!” 说罢,拽着无邪就要往石头后躲。 无邪在石头后,目光一直望向青铜门,目送着那一行阴兵缓缓走入门内,一转身,望着身后的黑瞎子和谢雨臣,忽然一惊, “小清呢?” 胖子也是一愣,随即揪着黑瞎子问道, “清儿呢?她不是在你边上吗?” 黑瞎子朝青铜门处一努嘴,无邪和胖子转头看去,就见队伍的最后,雾气掩映间,沈瑾清不知何时混了进去,正随着那些阴兵一起,即将进入青铜门内。 无邪被气得一个倒仰,直接跑了出去,在进门的最后时刻,拽住了沈瑾清的胳膊。 “听话,那里面不是能乱进的地方,要进去也不是现在。” 无邪尽量平心静气地这倒霉孩子把道理说透。 沈瑾清转头,没有反抗,只说了一句, “我被天授了。” 所以她必须要找回记忆。 无邪一听到这个词就应激,下意识松开了手。 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沈瑾清钻了进去。 大门在面前合上,发出一声巨响,无邪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阵冷气。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字到现在还不放过他,不放过他身边的人? 胖子看无邪情绪不对,以为他是担心张启灵和沈瑾清,勾上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天真,以他们俩的脑子和实力,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一起进了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呢。回头出来,说不定已经成青铜门之王了,以后见面还得买票的那种。” 无邪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回身背起包,把里面的食物和水留了一半,放在门前的碎石堆中,转身就朝着外走。 “干嘛去?” 黑瞎子看他走的方向不对,问了一句。 无邪平静回道, “收尸,回家。” ------------ 第148章 门内世界 青铜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沈瑾清跟在阴兵的队尾,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清,索性朝前面喊了一嗓子, “小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启灵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身旁的阴兵被沈瑾清的声音吸引,缓缓转过头来,一张苍白诡异的长脸就这么耷拉着,眼神呆滞地盯着她。 沈瑾清默了默,伸手把他的脑袋又转了回去, “没喊你,朋友。” 前面半天没有回应,沈瑾清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挨着那家伙,絮絮叨叨地跟它聊起了天, “哥们你哪个朝代的?在这儿多少年了?一般多久进一次门?你们进来有什么任务吗?这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宇宙真的有尽头吗?你们的存在是否证明了暗物质是可见的?” “……” 被骚扰的阴兵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沈瑾清知道它听进去了,因为它的脚步明显加快了点,沈瑾清险些追不上它。 有点意思~ 沈瑾清笑了一下,追了上去,继续骚扰它, “兄台我观你气质非凡,不如让我帮你算上一卦,咱们好好叙一叙,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一看咱俩就很有缘哦。” “它不会说话。” 一片漆黑寂静中,身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沈瑾清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张启灵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 张启灵皱眉看着她,淡然的眸子中难得流露出几分不赞同, “你不该进来。无邪呢?” 他怎么没把人拦住? 沈瑾清满脸无辜地眨巴着眼, “该不该的都进来了,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说罢,指了指身旁的那个阴兵,把话题扯开, “现在先把它解决了。” 两人共同望向它,默不作声地把它跟阴兵队伍隔开。 沈瑾清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给张启灵科普道, “中国是人情社会,送礼的习惯自古流传,东西不到位,它自然不会说话。” 沈瑾清把那把桃木剑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将布条解开,锋芒泄出,那阴兵瞬间退避三舍,沈瑾清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走近,把剑往它手中递, “出门有些着急,没带什么好东西,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别嫌弃。” “……” 张启灵瞳孔一颤,第一次发现黑瞎子居然不是他遇到的最无耻的人。 那阴兵终于意识到面前这家伙没打算跟它好好商量,停滞了多年的大脑开始活动了起来,思考半天,只想到一个解决方案——认怂。 于是它沉默着打算接受命运的安排,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原地。 沈瑾清转过头去继续给张启灵科普, “在中国社会的普遍认知中,这个动作通常表示拒绝,是一种委婉的表达。” 阴兵:…… 你丫到底要干嘛! 就在沈瑾清拿着剑要继续表达自己的善意时,那阴兵直接飞速飘到她和张启灵身前,半透明的身躯从两人身上穿过,瞬间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打不过它跑还不行嘛! 一股寒意从身上掠过,沈瑾清闭上眼,脑中突然多了许多杂乱的画面,像是PPT一般,在她脑海中播放。 前面是这个阴兵生前的记忆,很琐碎,但能看出大概是殷商时代,后面是他死后的情景,画面是周而复返的战斗,每隔一段时间进一次青铜门,打完架就出去,然后再进来,很无聊,画面高度重合。 只不过他们打的东西……沈瑾清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小哥,那东西就是终极吗?” 张启灵摇了摇头。 沈瑾清啧了一声, “那终极到底是什么?” 张启灵依旧是摇头, “不能说。” 沈瑾清挑眉,在门内还不能说,看来这是某种禁制。 沈瑾清一撸袖子, “带路!” “……” 两人顺着那些阴兵行进的方向深入青铜门,直到前方出现了打斗的声音,他们加快了脚步,很快,一个极不科学的场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在别人的记忆中旁观和现实中亲眼所见,差别还是很大的。 沈瑾清一愣,有些僵硬地转头, “小哥,你们老张家没事在门里就干这个啊?” 张启灵点了点头,沈瑾清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面前这群诡异的非人生物,被阴兵组成的防线隔绝在数米之外,沈瑾清看着那些扭曲的家伙,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天天面对这样的东西,一看就是十年,是个人都得变态…… 两方对战没多久,各自退去,一阵淡蓝色雾气浮起,阴兵溃散,异兽消失。 沈瑾清皱了皱眉,侧头望向张启灵, “这打得有点草率吧?” 张启灵没有丝毫的意外,这种小打小闹不过是两方为了消磨各自的实力随意发动的,基本上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但这些异兽不定期会发起暴动,如果没有人镇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瑾清眉头一挑, “由于两方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导致了冲突常态化,理论上来说,只有一方取得压倒性优势时才能解决……嗬,门里面还玩这套?” 张启灵不置可否,带着沈瑾清继续深入。 这里面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沈瑾清不知道张启灵是靠什么辨位的,只能紧紧跟随着他。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开始出现些许光亮,沈瑾清循着光继续向前,忽然感到身旁的人消失了。 没有半点征兆,就像是游魂般,倏地消散。 沈瑾清一惊,举目望去,光亮消失,四周依旧是一片混沌,她张口呼喊,却没有任何用。 沈瑾清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在最离奇的地方发生这种事,也算不得离奇了。 她转身照着原路往回走,但无论走多久,四周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到了这时,沈瑾清反而平静了下来。 思索了片刻,她索性直接倒下,躺地上睡了起来。 反正凭她的能力暂时也逃不掉,先歇歇再说~ 暗处的家伙看着她的动作,眼皮一抽。 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没有点不畏艰险的探索精神了…… 倒地上就睡啊? ------------ 第149章 天道 沈瑾清本来只是为了观望一下的,结果走这么久走累了,真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 沈瑾清愣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盘腿坐了起来,朝着对面的人问道, “阁下是?”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脸,沈瑾清撇了撇嘴,真装。 “你终于来了。” 一道饱含深意的叹息传来,沈瑾清默默举头望天,攥紧了拳头。 我靠,太装了,她快忍不住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门神,张家孤魂,Or天道,你应该是其中一位吧?” 沈瑾清微笑,客客气气地问道。 这家伙一点人的动静都看不出来,又是在青铜门内,是活人的概率几乎为零。 那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天道。” “Why?” 这次的声音不是面前这人传来的,而是在虚空中蓦地响起,声音也要年轻许多。 沈瑾清嘴角一抽,这天道会的还挺多。 “JUSt fOllOW my heart.” “……说中文。” “我猜的。” 沈瑾清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面前背对着她的那人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人。 “想裝一下深沉,结果发现太费劲了。” 那人坐到沈瑾清面前,叹了口气道。 沈瑾清默默观察,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对面人的脸,索性直接放弃。 “你在等我来?” 沈瑾清皱眉问道。 “不,只是我猜到你会来,而你又恰好如我所想。我平时还是挺忙的,你咖位倒没有那么大。” 沈瑾清:“……” “来吧,为了后续工作的开展,你想知道的直接问吧。” 天道有些认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朝着沈瑾清道。 “你把我拐到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沈瑾清也不客气了,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家伙。 天道举起手,更正了沈瑾清的说法, “首先说明一点,我没有拐你,一切的交易都是基于你本人同意的前提下,只不过你暂时没有那段记忆,但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个交易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去……你放心,按照约定,绝对在你高考以前。” 沈瑾清沉默,这还真像是她能提出的要求……她还真挺好学的。 她已经来这儿大半年了,如果是在高考前回去的话,那就说明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偏差…… 沈瑾清低下头,回想起自己身上的异常。 怪不得,来了这么久,身高只从169.54长到169.66,至今未能突破一米七,她就说这不科学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停止发育了?” 天道摸了摸下巴,中肯地给出意见。 “谁说的,我来之前一年能长三厘米,现在连0.2厘米都长不到!我的要求也不高,长到173.2就行,凑个整。” “……你这凑的哪门子整?” “根号三啊。” “……” 天道觉得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还是尽早结束比较好,赶紧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找你来的目的你大概能猜出来,过会儿再细说,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 沈瑾清咳了咳,也恢复了正经, “为什么鲁神不杀我,它到底在忌惮什么?我是被谁给天授了,我的记忆怎样才能恢复?” 终于问到正点上了。 天道坐直了身子,认真答道, “事先说明,不是我干的,是你跟你自己世界的天道商量好的,我们的交易内容也是他在中间代为转达的,怎么恢复那得看你们当时的约定了,我也不清楚。” “那傻逼玩意儿……也就是鲁,它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你身上有原来世界的天道气运,如果你死在这里,你那个世界的天道绝对不会放过它,他可不是我这种倒霉蛋,凭他的力量,想摁死鲁是轻轻松松的事。” 沈瑾清嘶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所以我现在相当于常驻大使,要是出了事,就等于是外交事故,是吧?” 天道打了个响指, “正解。” 闻言,沈瑾清立马警惕地看向了对面的人, “既然如此,让鲁杀了我,再让我原来世界的天道把鲁给杀了,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除了你的心腹大患,你才应该是最盼着我死的人吧?” 天道一怔,可能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么阴的招,愣了两秒,立刻嚷嚷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死了,他能放过我?你哥是他家的天道主角,你是你哥唯一的亲人和羁绊,你要是死了,天道主角道心崩毁了怎么办?到时候世界线乱套,那家伙还不得把我砍死!” 沈瑾清一愣,随即大怒, “那把我扔这儿就不怕我哥出事?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会出什么事你们没想过吗?!” 天道沉默,良久,轻声回道, “你来这里是必然的结果,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这个世界,亦或是原来的世界,都是一件好事。” “天道主角的身份注定了你哥不该有亲人,你应该因魂魄缺失而夭折,但你们师徒逆天而行,干扰到了正常世界线,所以必须让你脱离一段时间。” 沈瑾清怔愣半晌,就听天道继续说, “你穿来前已经窥探到了世界线,是你自己主动跟我达成的交易,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半成的世界本源,这于你而言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说到这儿他就来气,沈瑾清要半成,那边那个天道也要半成,里外里他得搭进去十分之一的本源之力,纯拿他当冤大头宰呢! 偏偏鲁那个鳖孙跟他僵持不下,他还必须得靠外力帮忙,这本源还不能不给。 沈瑾清怀疑地看向他,天道被气得脑门疼,强逼着自己心平气和,挤出一个笑容来, “语言是苍白的,但我的内心是真诚的,你能感受到吗?” 沈瑾清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面前的人变成了一个萝莉的模样,声音也变得稚嫩可爱了起来, “现在能感受到我的真诚了吗?” “……一点点。” 天道深吸一口气,再一变,变成了一个御姐的模样,换了个声线继续问道, “那现在呢?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 沈瑾清此刻的表情无比的抽搐,她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请问,你是正经天道吗?” 对方一愣,随即变回原来的无脸男模样,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语气沧桑道, “曾经是,在那个傻逼没有来之前。” 沈瑾清:…… 所以,鲁到底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 第150章 出门 眼见着这家伙要开始追忆往昔了,沈瑾清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终极到底是什么?” 天道顿了顿,手中的烟凭空消失,看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深意, “你真的要看?” 沈瑾清一愣,果断点了头。 废话,来都来了,总得见识见识吧。 天道笑了一下,四周场景瞬间变幻,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无数条丝线织成一张巨网,将一条长河网罗在其中,长河之中是无数繁星,沈瑾清看呆了。 “这是……因果?” 沈瑾清只觉得自己在这条长河中看到了无尽岁月,看到了万载春秋,看到了世间万物……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其中。 她情不自禁地起身,朝着前方踏近一步,想要触碰那条星河,却在即将坠入的瞬间恍然梦醒,猛地后撤一步。 天道轻轻勾唇,眼神赞许地望向沈瑾清, “这个岁数能有这样的定力,怪不得你们世界的天道能允许你这样的逆天之人活下来。” 时空长河,因果罗网,从中可窥探一切。 这种近乎全知全能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能醒来的。 沈瑾清的神色冷了下来,转头看向天道, “世界因果线被截断了,这不会就是你让我过来的目的吧?” 天道摇了摇头, “不是被截断了,只是到了尽头。这个世界的因果命运,快要走到尽头了。” 这也是他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把沈瑾清从那个世界借来的原因。 按照正常的世界线发展,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个完整的世界,就像是沈瑾清的原世界一样,甚至可能发展出更高级的力量体系。 但一切都在那块陨石到来后改变了…… 那块陨石带来了更高级的生物和力量,它们扰乱了世界的正常发展,让他疲于对付,无力应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物。 为了不让陨石的影响恶化,他选中了张家,他让张家为他管理这个世界,在世界各地解决陨石带来的后果,作为报酬,他给了他们长生的能力和麒麟血脉,甚至给了他们看到世界因果线的机会。 张家古楼内的秘密足以撑起一个强大的世家,为了平衡他们的力量,张家世世代代都无法逃脱失忆的后遗症。 这是张家开挂的开始,也是一个千年世家辉煌的开始。 自那以后,张家开始借助因果逐步控制整个世界,为了控制张家,天道利用天授的方式指引着每一代张家人履行他们的职责和命运。 如果不是现代新思潮的冲击和汪家的虎视眈眈,他们的统治也许还能持续很久。 汪家的崛起是天道没有想到的,同样都是依靠因果,汪家借助的却是陨石的力量,在两方的共同开挂下,因果线很快被他们弄崩了。 而他已经在与鲁的争斗中耗尽了精力,无法重塑因果线…… 一想到这儿,天道就忍不住咬牙。 要命啊,给张家的挂开大了! 沈瑾清看着眼前的巨网,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如果按天道所说,那么这将是个极大的工程,即便她对自己的天赋有信心,但也不会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能重塑一个世界的因果线。 “这倒不用,你只需要把鲁给解决,我腾开手后自然能把这事给办了。”天道善解人意道。 沈瑾清一动不动,沉声道, “如果我成功了,你能把张启灵身上的失忆症解决吗?让他这辈子都不用再经受天授。” 天道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沈瑾清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沈瑾清知道,在天道看来,这个交易的受益方是张家,他让他们有了权势和力量,那他们就该为他办事,至于个人的苦痛,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张启灵是张家族长,他理所当然地该延续这样的宿命,这是交易的公平之处,也是天道一贯的认知。 “如果一切都解决了,交易自然也就结束了,我会帮他把全部记忆恢复,但张家也不会再有延续的可能了,这一代的张家人将会是最后一代,即便有了后代,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特殊能力。” 天道很讲道理,平静地告知沈瑾清。 “可以。” 就张家族内通婚的家规来看,他们家也够呛能有后代了。 “你还挺讲义气的。” 天道笑看着沈瑾清。 人类的情感他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他是天道,能保全下这个世界就算是大爱了,所以他也不理解沈瑾清的用意,但他知道,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她跟这个世界的牵绊越多,就会越卖命,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咦~这话好像反派啊…… 天道笑了笑,轻轻一挥,四周重归混沌, “行了,看也看完了,还有别的事没有?我真的很忙的,那傻逼还等着我呢。” 沈瑾清重新坐了回去,脑中不断回想刚才在因果线中看到的内容,口中问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我师父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瑾清抬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嘶—— 天道有些头疼地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知道的那部分也不能说,但你放心,你死了他都不会死的,我只能告诉你,他一直在关注着你,所以大概率你也不会死。” 沈瑾清笑了一声,怪不得,能把她一个该死的人救下来,强行让她插入世界主线,从一个出场就死的炮灰变成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让天道不得不接受她的存在,她家师父果然不是简单的人。 这她就放心了。 “对了,张启灵呢?” 沈瑾清心绪平息后,终于想起门内还有个人,赶忙问道。 “哦,一直在边上呢。” 天道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地上忽然显现出一个晕倒的身影。 沈瑾清赶紧跑过去,晃了好几下,见张启灵还是没什么反应,她瞬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天道。 呔!这厮对大张哥做了什么?! “没多大事,天授了一下而已,把他脑内关于终极的记忆清一清。” 天道云淡风轻地说道。 本来因果线就要到尽头了,自然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就是有点后遗症,可能会失忆一段时间……我回头再练练我天授的技术。” 说到后面时,天道稍稍有了点心虚。 沈瑾清气得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强压下火气后,强颜欢笑道, “那么请问,这个后遗症会持续多久?” “不超过三天吧,但是得等他醒过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超过一个星期吧,但你得先出去。” “为什么?” “门里面的物质对你身体不好,不能久待。” 沈瑾清指了指晕倒的张启灵,瞪大了眼睛, “那你还让他一呆就是十年?!” 天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是交易,是他们张家人的职责。” 沈瑾清现在什么火气也没了,她发现了,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人的情感,说再多也没有用。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把昏迷的大张哥一起带出去。 沈瑾清拽着他的帽子拖了一米,实在是拖不动了。 要是单一个张启灵也就算了,她背上就能跑,关键还有把黑金古刀,一人一刀加起来将近五百斤……实在是有点太难为她了。 “……能给我开个挂吗?” 沈瑾清在张启灵旁边蹲了半晌,不得不向天道屈服。 “当然。” 天道应得干脆,一挥手,沈瑾清已出现在了门外,耳畔还传来天道的嘱托, “对无邪好点,他挺不容易的。” 毕竟是他们家天道主角,天道还是要关照一下的。 “我去你大爷的!我还不容易呢!他不容易还不是怪你?!” 沈瑾清二话不说直接骂了回去,顿觉神清气爽。 “……我丫给了钱的!大价钱!半成本源,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无邪那儿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没到手的一律不算!” “……” 吵不过那小孩,天道也懒得再吵了,跌档次。 转过身去看向门内深处,天道狞笑了起来, “来吧,又只剩我们俩了,咱们好好玩玩儿~” …… 沈瑾清在青铜门口搜罗了一下,无邪他们留的物资还是挺多的,够一个人生存十来天了。 把那堆食物七三分好,沈瑾清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饿意,干脆坐门口吃了起来,顺便帮张启灵点了个炉子。 不就是一个星期嘛?多大点事儿啊~ 沈瑾清拿着石头在边上的石壁上划了道印子,这就是第一天了。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以及时不时探一下张启灵的鼻息,确定他没有事。 不知道张家是用的什么呼吸法,张启灵的气息极其微弱,用手还探不出来,沈瑾清一开始拔自己的头发试,后来拔多了受不了,就拔张启灵自己的头发。 反正他晕着不知道。 隔着道门,天道看不下去了, “我说了,就是天授而已,又不会死。”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 “你的意思是,一个正常人在零下十度的环境下持续一周不吃不喝,但是身体不会出任何问题,是吗?” 天知道她多怕哪天一睁眼大张哥就没了! 天道:…… 哦吼,忘了人类还要进食了…… 张启灵平躺在地上,沈瑾清把炉子摆在他身旁,自己坐在旁边,后来发现这个站位好像不太吉利,遂止。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小哥死没死,沈瑾清就只有骚扰天道这一个打发时间的法子了。 大部分时候天道都挺忙的,沈瑾清就对着青铜门絮絮叨叨,直到他被烦得受不了,就会出来陪沈瑾清聊一会儿。 “今天带来的是一首现代诗——《致橡树》,谢谢大家的支持。” 沈瑾清礼貌地朝青铜门一鞠躬,转身又对着张启灵鞠了一躬,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里面的天道嘴角一抽,实在是受不了沈瑾清那死样了, “他不醒你就不能自己走吗?!” 沈瑾清停了下来,对着青铜门微笑了一下,随后笑容消失, “你们家有什么你丫自己不知道啊?他要是醒了,那就是盗墓笔记,他要是不醒,那就是神庙逃亡。” “……” 天道:“继续,刚才到痴情的鸟儿那句……” 接下来几天,沈瑾清充分地向天道展示了她良好的文学素养,从古至今,从文学经典到世界名著,从李杜王白到托尔斯泰,只有他没听说过的,就没有沈瑾清不会的。 “今天带来的是《满江红》,岳飞。” 沈瑾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找感情,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我滴妈!” 沈瑾清单手背在身后,在青铜门前踱步,不期然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眸,被吓了一跳。 跟张启灵对视良久,沈瑾清终于反应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哈喽啊~” “……” 这是哪儿?他是谁?还有,这个对着门诗朗诵的女孩又是谁? ------------ 第151章 我是你债主 “第一,你叫张启灵。” 张启灵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第二,这里是长白山云顶天宫,咱们在青铜门前。” 张启灵看着眼前的青铜巨门,若有所思。 “第三……我是你债主。” 张启灵一顿,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默默拿起了黑金古刀。 沈瑾清目光清正,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把他的拿刀的手摁了回去,反手把自己的刀和枪亮了出来, “事先说明,我是个好人,就我身上这些武器,要是想害你,何必要等到现在?” 说罢,给张启灵递过去一瓶水。 “有道是欠债不在年高,虽然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我深表同情,但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 沈瑾清轻车熟路地从张启灵的兜里掏出一张符,然后又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一张同款,将两张符放在一起,对着张启灵道, “你身上的符,我画的,你没给钱,按照市场价一张十万块来折算,给你去个零,就算欠我两百万,年息三成,里外里一共需要还我二百六十万,友情价,不打折。” “……” 张启灵看着沈瑾清的笑容,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这个笑的意思……好像是要坑人? 他把那张符拿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望向沈瑾清,平静道, “我的血。” 沈瑾清眉头一挑,嚯,这都能看出来? “你的血就可以不用给钱吗?纸还是我的纸呢,这符箓的版权还归我呢。” 沈瑾清大拇指一翘,理直气壮道。 平时坑不到小哥,难得有机会,虽然只有三天,但也够她过个瘾了。 两人对视良久,看着张启灵苍白的面色,沈瑾清先败下阵来,她往自己嘴里扔了半块压缩饼干,又给张启灵递了一包, “算鸟,你也不涌意,先次点东西再嗦吧。” 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张启灵接过沈瑾清递来的东西,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女孩确实没有害他的想法。 “这些食物都是你的,吃饱了咱们好上路。” 沈瑾清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抄近路的话,应该能在三天内赶回营山村。 这样的话还能赶得及过个元旦。 “对了小哥,东北这边过元旦有什么习俗吗?” 张启灵沉默了几秒,有些没捋清沈瑾清的思路,怎么突然就到这个话题了? 还有,这种事为什么要问他一个失忆的人? ……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都很好,两人一路顺利,抄近道回到了先前躲雪的那条岩缝,还找到了他们落在外面的爬犁。 正好方便了沈瑾清,她爬累了就躺爬犁上,让大张哥拉着走。 有时良心发现了也会反过来让大张哥躺上去,但张启灵只会沉默着拒绝。 就这么走走歇歇,三天后,两人看到了山下营山村的影子。 但是…… 看着村中多出来的一行陌生人,气质跟普通村民迥然不同,明显是在搜寻着什么,沈瑾清眉头皱起。 什么情况,便衣来逮人了? ……不会是无邪他们被抓了吧? 沈瑾清正思维发散呢,身旁忽然传来了张启灵的声音, “清。” “大敌当前,这时候就……嗯?” 沈瑾清僵硬地转头,看着张启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小哥……你想起来了?” 张启灵点了点头。 沈瑾清顿时热泪盈眶,朝着天上一抱拳。 仗义!说三天就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下面情况未定,这荒山野岭的,出去的路全是山崖,必须得依靠交通工具,避是避不开的。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尤其是在队友如此给力的情况下。 两人将武器握在手中,缓缓朝山下走去。 即将靠近村子时,山下一人眼尖,看到了两人,顿时神情激动地喊了出来, “找到了,就是他们!” 沈瑾清面色一变,正要拔枪,就听另一人跑上前,激动地对着两人喊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清姐!” 那个伙计拿着手中的照片跟面前两个风尘仆仆、满身血迹的人对比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将两人认了出来。 看着那张照片,沈瑾清和张启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确定了,自己人。 在村子里洗了个澡,把身上收拾了一下,又换了套衣服,两人直接坐进了回程的车里。 得知他们是无邪的手下,被安排在这儿等他们,沈瑾清嘴角一抽, “新手吧?” 开车的伙计一愣,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脑袋, “你怎么知道的?清姐。” 沈瑾清默默看向窗外,因为正常的盗墓贼不会这么嚣张地在山上搜人…… “老板和胖爷在吴山居等你们,让我们在山下接应。” 那年轻伙计还在不断地找话题, “清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崇拜你!” 沈瑾清愣了一下,不是,他们这到底是盗墓圈还是饭圈啊? 怎么哪儿都有粉丝? “没问题,回去以后就给你签,吴山居伙计的特殊待遇。” 难得遇到自己的粉丝,沈瑾清还是很好说话的,尤其是在盗墓界顶流张启灵面前。 张启灵侧头看了沈瑾清一眼,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配合地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关注,满足一下这孩子的虚荣心,然后继续盯着车窗外发呆。 那伙计眼前一亮,瞬间乐呵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趟来对了,不仅有二百块钱的出差补助,还有偶像的签名。 沈瑾清都有点替他心酸,从杭州到长白山,出差补助二百……无邪你坑人往死里坑啊! “诶?可是老板说我们吴山居的待遇已经很好了,外面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工作。” 那伙计显然被忽悠得不轻,这时候还在帮无邪说话。 沈瑾清点了点头,没有拆无邪的台, “是,吴山居的人均收入的确是同行业第一。” 算上那八千八百万,她来这儿不到一年,收入过亿,再加上黑瞎子欠她那几千万,平均月收入一千三百万,跟吴山居其他伙计均一下,确实是同行业第一。 改明儿直接把消息散布出去,吴山居伙计年入过亿,冠绝同行,绝对的头版头条。 ……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吴山居,沈瑾清有些感慨。 给那个小伙计签完名合完影,看着一身黑衣站在庭院中,气质明显成熟了许多的王蒙,沈瑾清笑着打了个招呼, “蒙哥。” 王蒙走过来,把她的包接过,给两人引上了二楼, “还是你原先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老板现在在老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瑾清微微挑眉,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王二瓢把子比之前的吴山居小伙计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正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沈瑾清也累了,干脆一头扎房间里睡觉去了。 等到沈瑾清一觉睡醒,无邪和胖子已经回到了吴山居,张启灵也早就醒了。 杭州的老式建筑很有特色,尤其是吴山居,典型的江南楼阁式建筑,具体可参考潘金莲掉衣架砸西门庆的那种二层楼阁。 檐廊的窗户一推开,下方就是饭菜的香味,胖子端着菜,抬头招呼沈瑾清下来吃饭。 沈瑾清哼着歌溜达下去,坐到饭桌前,无邪拿筷子在她手上敲了一下, “洗手了没?” “洗了洗了~” 沈瑾清摆了摆手,拿起筷子直奔桌上的饭菜。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什么苦日子? 自从上了开往长沙的火车,至今一个月,除了火车上那顿盒饭,她愣是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菜。 “呜呜呜,胖哥,我想死你了……” 沈瑾清一边吃一边跟大厨打感情牌,看得无邪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在那里面没出什么事吧?” 无邪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俩。 沈瑾清伸了伸胳膊腿, “全须全尾的,能出什么事?” 吃着吃着,她又抬起了头,补上了后半句, “就是小哥失忆了。” “啪!” 筷子掉落在桌上的声音,张启灵侧过头,就见无邪和胖子正死盯着他,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于是解释了一句, “没事。” “是没事,现在又恢复了。” 沈瑾清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无邪牙痒痒。 大悲大喜不过如是,他是真怕了失忆这两个字。 吃饭的时候不能跟这倒霉孩子聊天,无邪长了教训,果断把话题终结,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 饭后,四人一人端着杯茶,围在小桌边上,看似和平洽谈,实则三堂会审。 “你们看到终极了?” 无邪还是没忍住问出他两辈子最想知道的问题。 沈瑾清点了点头。 无邪:“终极是什么?” 沈瑾清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不能说……” 胖子:“门里头除了有什么终极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沈瑾清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不能说……” 无邪:“小哥为什么会失忆?” 沈瑾清依旧是那一句, “不能说……” 无邪:“那有什么是能说的?” 沈瑾清合上了眼,语气沧桑, “就没有能说的。” “……” 这青铜门保密级别这么高? ------------ 第152章 新年 这天道的审核卡得太严,沈瑾清被禁言禁得一脑门子火,反过来问无邪, “你把陈皮阿四的尸体带出来了?” 无邪点头,他让人把陈皮阿四的尸体送到了广西,现在那边的盘口应该已经开始大乱了,他正好趁机收拢那边的势力。 沈瑾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敬畏了起来,上辈子把人家鼻子砸烂,这辈子夺人家盘口,陈皮阿四的报应就是无邪吧? “大环境不好,我这是给那些伙计一个再就业的机会。” 无邪瞥了沈瑾清一眼,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 “这年头大环境就不好了?” 沈瑾清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 “大环境好不好跟我们也没关系,咱们这行属于偏门,旱涝保收,就是哪天老美经济崩盘了,也不耽误我们上市挣钱。” 胖子吸溜了一口茶,丝毫不慌。 “胖哥,咱们这行好像上不了市吧?” “那更好,还不用交税。” “吴山居居然连税都不交吗?” “反正赃款那部分不交。” “……” 无邪眼见着这俩把话题扯偏,默默端着茶往房间走去。 碗还放在厨房没洗呢,他先溜再说。 直到沈瑾清惊觉身边少了一人时,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打了个哈欠,端起自己的搪瓷缸, “还有点困,我先上去睡了。” 说罢,直接闪身上楼。 胖子看着沈瑾清的背影,皱了皱眉, “不是刚醒嘛,难道是身体出问题了?小哥你说她……小哥?” 胖子回头一看,后方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胖子:…… 三个粘上毛比猴都精的懒蛋…… “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王蒙从外面回来,见下面就胖子一个人,顺口问了一句。 胖子顿时眼睛一亮,笑脸相迎, “晚上吃了吗蒙蒙?” 王蒙感到一阵恶寒,赶忙后退一步, “没吃,怎么了?” “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你热一热。” 王蒙正疑心胖子怎么会那么好心,就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然后顺手把碗给洗了。” 王蒙:…… 他就知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回来后没多久就到了小年,吴山居内只有无邪和王蒙过南方小年,其他三个过的都是北方小年。 所以最终北方小年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本来是因为担心沈瑾清和张启灵而暂时留在吴山居,但这会儿临近春节,胖子索性不回北京了,直接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过年。 五人在吴山居内为新年做准备,作为吴山居的门脸,春联是重中之重。 由谁来写,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由于个人极强的才华以及极高的艺术修养,沈瑾清在此次对决中荣获冠军,为此,她还特意去边上西泠印社定制了一枚印章。 “一个星期内刻好,上门拿货,到时候正好赶得上春节。” 沈瑾清安排地很完美,胖子表示很满意。 作为手握年夜饭大勺的主厨,就是他在比赛中第一个把无邪给淘汰的。 原因很简单—— “大过年的,你那字贴门上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淘汰!” 无邪心觉有理,但嘴上不肯吃亏,顺手来了个祸水东引, “你行你上啊,再说了,还有小哥呢。” 张启灵闻言放下笔,抬头望向两人。 一旁的沈瑾清谦虚地将手向下一压, “险胜险胜,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个别同志不要妄图挑起对立,我相信裁判同志的裁决。” 胖子满意点头,反手给无邪发了张红牌,直接罚下。 丫还敢质疑裁判?胆儿忒大! 无邪:…… 不能得罪大厨,他先让胖子嚣张一阵…… 腊月底,沈瑾清去西泠印社取印章时,无邪他们四个全都去市场买年货去了,开着那辆小金杯去的,所以她回来时吴山居内空无一人。 把印章收好,沈瑾清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忙里偷闲,望着天,开始梳理起青铜门内的事。 对于这方世界的天道,她的信任度不高,那家伙说的话至多可以相信一半,至于是哪一半,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索。 天道说他能重塑因果线,沈瑾清不怎么信,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即便腾不开手,也不该毫无动作,任由因果走向尽头。 即使自己的天授不是他干的,而是另一方天道所为,他也绝对不无辜。 刚穿过来时,沈瑾清就被下了心理暗示,引导她,让她认定必须改变原剧情才能回家,但自从苏醒少部分记忆后,这个心理暗示就消失了。 回想起先前从因果线中窥探出的东西,沈瑾清皱起了眉。 她当时凑近,除了被吸引,最主要是为了看清因果线中的内容。她看到,无邪的因果线,是那些线中唯一被干扰、截断的。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按照她的推测,实际重塑因果线的不是天道,而是——无邪。 因为上一世没能成功,所以天道将他的因果线扯断,让他重新来过,再加上来自异世、被下了心理暗示的自己,两人共同将剧情转向另一个方向,用大势脱离原本的世界线的桎梏,从而让这个世界得以继续延续。 相比于自己重塑一个世界的因果,让天道主角引导世界线的改变,似乎更加轻松省力。 这样天道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在除掉鲁之后,又把这一件心头大患解决。 沈瑾清呼吸一窒,无比希望这是自己的恶意揣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也许无邪还会被重新投放回世界线的开端,再一次经历这些…… 天道无情,即便是自己选定的天道主角,也不过是帮他维护世界的工具,就像他对张家所做的那样。 他对沈瑾清说的那句话,也许就是他对无邪最后的一点怜悯。 他清楚这对无邪不公平,但个人的命运和苦难,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沈瑾清心绪难平,忍不住朝天上竖了个中指。 关于她缺失的记忆,所谓的交易部分,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那家伙说的还不知是真是假,指不定是什么阴阳合同、坑人的合约。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的确是上面有人,因为鲁对她的忌惮做不得假。 沈瑾清这时候也是体会到了无邪的感受,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要用尽心思揣度,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要报以最大的怀疑,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要是这时候能把无邪的脑子嫁接过来就好了…… 无邪提着大包小包进院时,看到的就是沈瑾清举头望天,一动不动的场景。 “你这是?” “思考。” “思考什么?” “天。” “……” 无邪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朝天上望去,除了蓝天白云,以及难得的太阳,什么都没看到。 他走到沈瑾清身旁,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道, “张衡抬头观星,发明了浑天仪;哥白尼举头望日,提出了日心说;牛顿被苹果砸,抬头一看,发现了万有引力……但是现在,人类已经登月,卫星已经上天,这时候思考已经来不及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你丫生不逢时。 他把东西放下,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 “所以放弃理想吧少年……抓紧干活,后备箱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拿。” 沈瑾清低下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浑身挂满了东西的小哥正走进门内。 看得出来东西确实是很多了,拿大张哥当驴使呢这是…… 沈瑾清上去搭了把手,五个人来回两三趟才把车里的东西搬完。 “挣了一年的钱,年底全搭进去了。我说几位,你们这是把市场给搬空了?过个年买六箱烟花,咱是不是高调了点?” 沈瑾清累得够呛,一边喘气一边接过王蒙递来的水。 “过年的热闹程度跟人民幸福感直接挂钩,我们总不能拖人民的后腿吧?胖爷我就乐意听个响。” 要不是无邪拦着,他还能多买点。 沈瑾清摇了摇头,再过几年就不是了,等到烟花禁放,人民幸福感跟热闹程度就没什么关系了。 隔天就是除夕,无邪要先回老宅见长辈,写春联贴春联做年夜饭等一应事全都是他们四个干,好在卫生早在前两天就被收拾好了。 沈瑾清凭借文化人的身份成功争取到了省力的活儿,等到把春联写好,跟王蒙一起把贴到门上后,沈瑾清抓了把花生,溜到后厨看大厨颠勺。 切墩一向是衡量中国厨师的一项技术活,但是现在,这个活儿被大张哥接手,切粽子的手用来切菜也是格外的顺畅。 沈瑾清捻起一根土豆丝,忍不住感叹。 胖子作为吴山居厨艺巅峰,独占灶头,看到沈瑾清进来,从锅里捞了块排骨给她, “来得正好,呐,尝尝咸淡。” 沈瑾清洗了手,干脆用手拿,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给胖子竖大拇指。 味香色浓,软烂入味,完美! 两人一个投喂,一个来者不拒,很快就把厨房里的菜尝了个遍。 沈瑾清深觉自己不能如此,别人都在干活,她怎么能如此安逸? 于是痛定思痛,果断开始在厨房里帮厨。 具体表现为,把王蒙洗好的菜递给张启灵,把张启灵切好的菜递给胖子,顺便帮胖子尝菜。 三人看着中间隔着的不到两米的距离,沉默了几秒,反手把沈瑾清推了出去。 倒霉孩子,闲着没事就出去嗑瓜子去。 等到无邪从老宅回来,看见的就是厨房里勤勤恳恳的三人,以及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的沈瑾清。 “我深知,劳动是一项光荣的事业,他们无情地剥夺了我光荣的机会,对此我深表痛心和遗憾,再次申明,此事与我本人意愿无关,完全是被迫。” 沈瑾清眼睛无意间扫到边上盯着自己的无邪,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瓜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无邪沉默,无邪反思,无邪抓起一把瓜子坐到了她身旁。 “那我主动把光荣的机会让给别人。” 沈瑾清:…… 很好,吴山居不挣钱的原因找到了…… 有这样的企业文化,不倒闭就算不错了。 ------------ 第153章 2004 等到菜被端上桌时,无邪和沈瑾清立马换了副嘴脸,极卖力地拿杯子拿碗筷,务必以最少的劳动量营造出最卖力的感觉。 沈瑾清把酒和饮料摆上桌后,拿袖子擦了擦汗,无邪嘴角一抽,拿胳膊捣了她一下,提醒她装过头了。 “太励志了,开饭了终于想起来自己有胳膊有腿了。” 胖子看着两人干活的身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那俩就当听不出来,无邪对胖子的嘴再了解不过,这才哪到哪啊? 无邪今年接手了长沙盘口,手头宽裕了,年货买的也都是高级货,胖子看着那些酒,被勾出了馋虫,刚上桌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沈瑾清照旧是喝饮料,满桌都是她喜欢的菜,趁其他几人喝酒聊天的功夫,她直接把脑袋埋碗里吃。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本来就是食欲过剩的青春期高中生,自从跟着黑瞎子学武后,饭量更是涨了一大截,沈瑾清下午吃的那些零食干果完全不影响她此刻的战斗力。 背景音是中央台的春晚,这一年,赵本山还是春晚舞台上不可撼动的台柱子,周杰伦第一次登上了春晚舞台,倪萍迎来了她春晚主持人生涯的最后一年,六小龄童在台上扮起了孙悟空。 这一年,外面还是可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 无邪隔着桌上氤氲的雾气,看着难得有了烟火气的张启灵,看着不停引诱小孩喝酒的胖子,以及埋头苦吃,死活不答应的沈瑾清,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只觉得恍如隔世。 看到电视机里播放着熟悉的节目,他终于意识到,现在是2004年,他身边人还都好好的,也是这一年,阿宁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磻子为了掩护他死在了张家古楼,霍老太太的头颅被他和胖子亲手切下,霍秀秀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而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想什么呢天真?赶紧喝啊,过会儿还要出去放炮仗呢,我这儿弹药齐备,今儿必须得炸出风采来,别耽误胖爷我的正事!” 无邪回过神,就见其他四人一起盯着他。 他端起酒杯,看着他们,没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开心,直到完全抑制不住。 其他四人:…… 大过年的别是中邪了吧? 沈瑾清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赵本山,又看了一眼无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一顿饭连吃带喝,胖子兴头上来了,直接随着电视里的音乐唱起了歌,还拉着无邪跟沈瑾清一起,满室热闹,就连张启灵都被灌了好几杯酒,不过大张哥酒量好,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看不出来,倒是王蒙,直接被灌成了半醉,考虑到后半场还有活动,这才放过了他。 直到电视里开始了新年倒计时,一行人来到了门外,胖子吱哇乱叫地要炮轰杭州,点起了一堆烟花。 沈瑾清拿起手机,卡点群发了新年祝福。 给黑瞎子他们的很简单,就四个字——“新年快乐!” 给老主顾的拜年信息就要用心多了,扩充到了八个字—— “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沈瑾清发完,单独点开了阿宁的聊天框,无比认真地敲下一行字, “新春快乐,姐,钱什么时候能到账?” 无邪瞥了一眼她的屏幕,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年三十讨薪,不愧是她…… 没一会儿,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了起来,都是回信。 外面都是烟火味,震得她脑子疼,沈瑾清钻回屋里,开始挨个看了起来。 黑瞎子回了个新年快乐,配了个戴着墨镜的笑脸表情,说压岁钱先欠着,按照沈瑾清的经验,多半就是没有了。 谢雨臣发来一张谢家家宴的照片,看来是忙里偷闲回的消息,沈瑾清感慨了一句大家族家主果然不好当。 霍秀秀问她为什么不在北京过年,沈瑾清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回她,因为在杭州过年不用她花钱,对面默然,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至于阿宁,她没回消息。 沈瑾清收回手机,胖子他们也进门了,几人把桌子一清,开始搓起了麻将。 本来是想把沈瑾清踢出去的,但小哥不肯陪他们玩,为了凑齐一桌,他们在沈瑾清百般保证下,把她拉进了局。 其实麻将算牌的原理就是概率和逻辑推理,比斗地主难一点,但难得不多。 对于这种数据的处理,已经刻进了沈瑾清的生物本能,但她说不开挂就真的老老实实地打,牌桌上这几个都是精的,一时间打得有来有回。 直到后半夜三点半,她实在扛不住,第一个撤了,上楼睡觉去了。 完蛋啊,最年轻的抗不过他们几个岁数大的…… 沈瑾清上床前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稍微得了点心理安慰,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了。 沈瑾清走后,胖子和无邪他们想拉着张启灵补上沈瑾清的位,但大张哥不为所动,坚持不上牌桌,他们索性麻将改斗地主,又消磨了半夜。 这一夜外面的鞭炮声就没停过,沈瑾清本来就没睡好,大早上更是被无邪直接拉了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要回无家拜见一下长辈,无邪打算把他们几个全都带过去。 王蒙打了一夜,这会儿睡死过去,死活叫不醒,四人上了小金杯,让酒精代谢能力好的大张哥开车,三人在车上又补了一觉。 无家老宅是典型的明清时期建筑风格,青砖灰瓦,亭台楼阁,水池花园,跟北京的四合院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三人跟着无邪走进后院,先去拜见无老太太。 老太太精神矍铄,年轻时是大家闺秀,现在也是心性通透豁达的慈眉善目老太太,沈瑾清从善如流,笑容乖巧,喊了声奶奶。 无老太太笑呵呵地给四人发了红包,沈瑾清和胖子把红包往兜里一揣,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沈瑾清投喂零食,无邪这个亲孙子险些都挤不进去。 直到无家其他叔伯长辈来给老太太拜年,四人打了个招呼,识趣地腾开了位置。 四人离去后,无老太太看着张启灵的背影,沉默许久,轻叹了口气。 几人被无邪领着在无家老宅闲逛,又去见了无家父母一面,吃了个早饭,就被无二白的人叫走了。 无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慎重了起来,胖子望着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天真,你这二叔到底什么滴干活?” 他们老无家就是混黑的,盗墓贼世家,难不成他那二叔还能比他三叔更黑? 无邪和沈瑾清一齐看向了胖子,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能,整个无家数他最黑。 胖子啧了一声,顿觉这无二白是个人物。 能比无邪和无三省还黑,这样的人在世上不好找啊。 无邪反手一个肘击过去,死胖子,什么破嘴,年初一就开始损人。 ------------ 第154章 压岁钱 四人往无二白的书房走去。 从云顶天宫回来后,无三省一直在医院待着,谢连环被无二白藏了起来,无邪思索了几秒,大概明白了他二叔叫他们是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他重生一事,以及……沈瑾清的身份。 无邪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倒是没多担心这件事。 他二叔人老成精,自然能看出沈瑾清的能力和作用,利益捆绑下,不可能会深究这件事,就像他三叔一样。 沈瑾清这是第一次见到无二白,深色唐装,面容瘦削,气质儒雅,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很符合沈瑾清对他的刻板印象。 无二白看着走进书房的四人,目光在沈瑾清和张启灵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很快又收了回来。 面对无家最心黑的一位,沈瑾清和胖子老老实实地随着无邪喊了声二叔,张启灵轻轻颔首,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无二白倒是比沈瑾清想象中的要和煦些,见面先给四人发了红包,无二白看着张启灵,还是把那个红包递了过去。 按照辈分,不该是他给张启灵红包,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无邪的朋友,那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跟沈瑾清想得不一样,无二白只是简单地跟他们聊了两句,甚至没有提到过有关于她身份的事,只是把无邪单独留在了书房里。 三人走出门,胖子一边拆红包,一边对着旁边两人道, “什么都没问,把天真一个人留下,不简单啊……嘿,这红包还挺厚。” 沈瑾清思忖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就说明什么都知道,或是不用问就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以无二白的势力,在她放出齐家后人的消息时,恐怕就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朝天了,不过问题不大,不管怎么说,他们目前还算是一条绳上的。 至于无邪,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人家好歹是亲叔侄俩。 就在这时,边上伸过来一只手,递来几个红包。 沈瑾清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疑惑地眨了眨眼,张启灵解释了一句, “压岁钱。” 张家没有给压岁钱这个习俗,至少他没有过,但他知道,别的地方的小辈过年时是能收到压岁钱的。 沈瑾清接过红包,看了看红包里的数目,盯着张启灵,无比认真地道, “哥,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了。” 张启灵有些奇怪地望向她,就听她继续说, “以后你就是我叔,亲叔。” 按照沈家给小辈红包的规格,这个数量可以叫叔了。 “……” 虽然这是无家的红包,大张哥借花献佛,但沈瑾清还是很乐呵地收下,顺便给大张哥点了个赞。 胖子见状也递过来一个红包,顺手把剩下几个红包揣进了兜里。 按他的话说,叔都喊出口了,总得留几个吧,就当是改口费了。 张启灵看着他,不知从哪儿又多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胖子。 “我也有份?” 胖子嘿嘿一笑,把红包收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被小哥占便宜了? 一转头,张启灵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他拿人的手短,被占便宜就被占吧。 胖子捏了一下红包的厚度,决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当一位和谐社会的安定分子。 …… 书房内,无邪坐到了无二白的对面。 无二白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呷了一口杯中茶,抬头望向无邪, “重生? 难为他一把年纪了,到老了还遇到这样的事。 从他第一次见到重生后的无邪,就发现了不对,开始他以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假无邪,但他自己的侄子他不会认不出来,直到后来看到他干的那些事,即便再不可思议,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 无邪点头,虽然很不科学,但事实确实就是这么扯淡。 无二白看着他,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孩子,他沉默良久,只说了几个字, “你长大了。” 无邪轻笑一声,要是经历那么多都不成长,那就是傻逼了。 无二白将难得温情的神色收起,转而问起了沈瑾清的事, “那个女孩也是跟你一起重生的?” 这件事是无三省跟他说的,说实话,他刚才见过了那个女孩,一瞬间就将这个说法给推翻了。 她不像无邪,她没有那种人生阅历,这是个很简单的孩子,十几岁的年纪,从小到大半辈子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相比于现在的无邪,她更像是最开始一无所知的无邪。 无邪知道这时候即便说‘是’,他二叔也不会相信,索性闭口不言。 无二白也没继续追问,只说, “既然是你信任的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年后。” 无邪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跟他二叔来不了虚的,即便已经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依旧不觉得自己的道行能比得过他二叔。 无二白点头, “那就是快四十了。” 无邪心里吐槽,这还用他算?他自己能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 “结婚了吗?有孩子没?孩子多大了?” 无二白的话题转得猝不及防,但又在情理之中。 “咳!” 无邪被呛了一下,虽然早知道这个话题在所难免,但他还是有些心虚。 无二白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即摇了摇头。 别人像无邪那个岁数,孩子都能有沈瑾清那么大了,他现在还只能靠齐羽的身份才有这么个闺女。 无邪看了看他二叔,又想起沈瑾清的话,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算了,还是给他二叔留点念想吧…… 跟无二白聊了一会儿,无邪走出门,在院子里找到了沈瑾清他们三个。 彼时沈瑾清正和胖子蹲地上画格子下井字棋,张启灵在一旁,一副不认识他们俩的高冷模样。 “行了,回家了。” 无邪走过来,把两人叫了起来。 沈瑾清起身,蹲得有些久,她一瘸一拐地向外走,朝无邪伸了伸手。 “我的压岁钱呢哥?” “昨晚不给了二百吗?” “那不是过年的奖金吗?” “你天天迟到早退,还不来上班,过年还指望有奖金?” “……” 沈瑾清:这什么无良老板?! 等到四人坐上车的时候,沈瑾清还是如愿以偿,手里多了一个红包。 回到吴山居时,王蒙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刷牙,沈瑾清把给他带的早饭放桌上,看了看时间,好像快到午饭的点了。 不过几人都不饿,直接先回了房间补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六点,沈瑾清出了房门,就见胖子也是一副刚醒的模样, 胖子揉着脑袋,下楼把昨晚的饭菜又热了热,几人随便吃了点。 “不行了,这日子过颠倒了,晚上又睡不着了,还得攒局来几把麻将。” 胖子一边剔着牙,一边抖着腿道。 沈瑾清抬起头,挑了挑眉, “不一定是麻将,咱们还可以来点别的娱乐活动。” 胖子坐直了身子, “哦?” …… 电影院门口,五个人拿着手里的电影票,在窗口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 这年头的春节档还不像后世那么热闹,可供选择的电影很少,沈瑾清他们挑了一部合家欢的喜剧片。 主要目的是打发时间,他们也就图一个乐呵。 五个人靠在椅子上,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点评着。 无邪:“我觉得不错。” 沈瑾清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 胖子:“我觉得一般。” 沈瑾清喝了口可乐,再次点了点头, “确实一般。” 王蒙:“不上不下吧,打发时间可以。” 沈瑾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又一次点头赞同, “确实可以。” 话落,三个人全都转头看向了她。 沈瑾清一顿,转头看向了张启灵,其他三个跟上动作,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张启灵,眼神中明晃晃的就一句话,到你了。 张启灵:…… 张启灵顶着四个人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嗯。” 四人转回头,继续探讨, “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还OK啦。” “……” ------------ 第155章 裘得考 无家是个大家族,年后的事特别繁杂,从初二开始,直到初五以后,无家的祭祖活动结束,无邪才闲了下来,吴山居也才正式开张。 (其实一直就没关过,只不过前几天没生意罢了。) 沈瑾清从西湖边晃悠回来,看着刚走出门的客人,十分的不可思议, “年初六吴山居居然就有客人了,你们在外面发小广告了?” 柜台后的无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电脑上编辑邮件, “吴山居没钱印小广告。” 沈瑾清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她现在倒是真的有钱了,裘得考的那八千八百万已经到账,给出的借口是古董交易。 不过从古董购销合同到文物出境许可,所有文件都是那边伪造的,看得出他们公司是老手了,这种灰色交易干了不少,不愧是倒卖文物起家的公司。 中间在官面上扣了多少税沈瑾清不清楚,对她来说,只要到手的钱有这么多就行了。 钱到了,估计人也快找上门了。 沈瑾清溜去厨房拿了个包子,回来后靠在柜台边,啃着包子,对着里面的两人问道, “小哥他们呢?” 王蒙随口道, “钓鱼去了,说是在家太无聊。” 说曹操曹操到,王蒙话音刚落,吴山居门口就多了两道人影。 胖子扛着钓鱼竿,提着个水桶就回来了,张启灵跟在后面,手里也提了个水桶,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淡定,无邪眉头一挑,问道, “怎么样,钓了多少?” 不知道够不够中午加个菜的。 胖子把雨靴脱下,走进屋喝了口水,郑重地道, “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而且吧,我觉得,这事儿小哥全责。” 张启灵转头朝他看过去,胖子继续道, “他那一身老闷宝血,虫子遇上虫子跑,粽子沾上粽子跪,他往那儿一站,鱼都跑光了,当然钓不到。” 沈瑾清探头,朝桶里瞟了一眼,两个桶里各有一条鲫鱼。 还好,中午还能加个鲫鱼汤。 无邪在那儿损胖子,谁家正月里去能钓到鱼,胖子不服,两人险些吵起来。 就在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沈瑾清顺手接起了电话,清了清嗓子,一套话术顺口就来, “摩西摩西,这里是吴山居,竭诚为您服务。古董拓本、玉石珠串、珊瑚玛瑙,我们应有尽有,还可提供古董鉴定服务。” “一千块你买不了吃亏,一千块你买不了上当,给吴山居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期待您的到来哦~” 边上四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 “一千块,出来吃顿饭。”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瑾清瞬间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阿柠姐,我们不提供三陪服务。” “……” 无邪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小小年纪的不学好。 “我们老板约你见一面,明天中午楼外楼,我去吴山居接你。” 阿柠言简意赅地把她的来意说了一遍。 沈瑾清坐到了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语气有些欠地对着电话那头道, “其实我咖位挺大的姐,不是谁都能约到的。” 阿柠被这话噎住,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事关你上次给我的尸蟞丸,来不来你自己决定,我会准时去接你。” 话落,对面沉默许久,轻声道, “还有,谢谢你的药。” 沈瑾清笑着摇了摇头, “不谢不谢,钱货两讫,我不亏。” 阿柠没说什么,沈瑾清自己不在乎,她却不能不记着。 对面把电话挂断,沈瑾清一抬头,几个脑袋伸到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胖子搬了个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那个老外要来找你,还约你明天见面?” 沈瑾清点了点头。 胖子沉思一会儿,一拍桌子, “我跟你一起去!” 那老外是个阴险的,不能让沈瑾清一个人面对他。 沈瑾清摆了摆手, “问题不大,这次是他有求于我。” 无邪坐到胖子身旁,看着沈瑾清,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半晌,抬眸问道, “裘得考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能有把握让他出手吗?” 沈瑾清笑了, “他九十多岁了,离大限之期越来越近,这种一步步接近死亡的感觉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太痛苦了,他没理由不选择我,况且,我真的是良心商家。” 胖子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只以为是沈瑾清给的那颗尸蟞丸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这种老头他见得多,有权有势的就是最怕死, 沈瑾清看向张启灵,问道, “小哥,你应该有办法联络到陈文锦吧。” 作为陈文锦少有的信任之人,这两人应该会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联系方式。 张启灵点了点头,无邪和沈瑾清对视一眼,只有胖子皱着眉,看着他们三人,一副你们三个叛徒背离了组织的模样。 至于王蒙,他早就回到电脑前扫他的雷去了。 陈文锦的名字胖子是在海底墓时听说的,但是了解不深,无邪被他这眼神看得无奈,给他解释起了陈文锦的情况,听得胖子有些咂舌,转头看向张启灵, “小哥,人家天真三叔的女朋友,他未来的三婶,现在这个情况,不找他男朋友,怎么跑来跟你联系啊?” 长得帅了不起吗? 无邪反手就给了他一杵子,死胖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第二天中午,一辆车停在了吴山居门口。 阿柠从车上下来,一身干练的黑衣,勾勒出高挑纤瘦的身形,掩住了身上的肌肉,却没能掩住那一身迫人的气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静静地倚靠在车门处,等待着沈瑾清。 沈瑾清看着她,总感觉跟之前比,似乎更冷峻了几分,想来是裘得考做的事对她的刺激造成的。 看着门口那辆车,沈瑾清嘴角一抽,真是难为她了,来回一共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居然还开了辆车来。 最后还是沈瑾清一个人上的车,她没让胖子他们跟上来,没有那个必要。 油门踩下,沈瑾清刚系好安全带,车已经停了下来,地方到了。 沈瑾清沉默着把刚插进去的安全带又拔了出来,跟着阿柠一起进了楼外楼,被服务员引着去了一间包厢。 包厢内,一个白发的老外坐在茶案旁,看着进门的沈瑾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瑾清顺势坐到了他的对面,阿柠则十分自然地站到了裘得考的身后。 “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裘得考,阿柠的老板,想必小友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对小友也是神往已久,今日打扰,实在是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裘得考看着沈瑾清,露出一个十分装腔作势的笑,就是那种想要倚老卖老、故作玄虚的笑容。 沈瑾清被这老外的中文尬得忍不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这人的中文谁教的,这么多年身边就没什么心直口快的中国人吗? “咳,叫我沈瑾清就好。” 裘得考盯着她看了两秒,继续自顾自道, “沈小姐的真名现在已经传遍盗墓界,不必对我继续隐瞒,说来我与令祖父还是故交。” 沈瑾清无奈地一耸肩,将茶杯放下,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裘先生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裘得考推过去一摞厚厚的A4纸,沈瑾清打眼一瞧,满满的都是英文,而且全都是专业名词,看得她眼花。 勉强从字里行间看出这些是检测报告,沈瑾清抬头望向裘得考,状似不解地问道, “这是?” 裘得考微微一笑,解释道, “关于上次沈小姐给我的药,我已经检测过了,但还想请问沈小姐一件事,这个药的副作用如此之大,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沈瑾清沉默了几秒,随即抬眸望向裘得考,语气低沉, “裘先生知道汪家吗?” 裘得考神色一顿,没有回答,沈瑾清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年,裘先生应该也发现了,盗墓界存在着一个隐秘的家族,在暗自操控着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也正是汪家追寻的,也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裘得考凝视着对面的女孩,沈瑾清笑着任由他打量。 “那沈小姐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裘得考舍弃了他从中国文化中学来的拐弯抹角,问得十分直白。 沈瑾清表情一冷,沉声道,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清楚我父亲的情况,西沙海底墓,我父亲遭人暗算,要说跟汪家没有关系,我绝不相信。”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我父亲报仇,无论是接近无家,亦或是接近张启灵、黑瞎子,都只为了这一件事,所以裘先生放心,你我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裘得考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沈瑾清语气笃定, “很快你就会收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事实是否如我所说,我自然会向你证明,裘先生无需担心。” 裘得考看了看沈瑾清,似乎是信了她的话,忽地一笑,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看着阿柠把沈瑾清送下楼,裘得考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瑾清的背影。 这次聊天,得到的信息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即便是狐狸家的孩子,这个岁数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果然经不住几句试探。 明明是他有求于人,现在三言两语就变成沈瑾清要向他交投名状。 只是汪家…… 裘得考想到自己追寻了那么久的答案,眼神又逐渐变得亢奋,如果没办法得到长生,他也活不了多久,如果真的如沈瑾清所说,那他宁愿拼一把。 只是,他得先确定一下,沈瑾清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 沈瑾清跟着阿柠走下楼,伸了个懒腰。 来饭店不吃饭,非得要喝茶,还不如去茶室呢。 跟那老外说话太费劲,她得回去吃顿好的,补一补。 她拽住想要上楼的阿柠,动作无比自然地钻进她车里,理所当然地道, “坐车来的,难不成还要我腿儿着回去,当然是送佛送到西了。” 阿柠抬头朝远处望去,吴山居就在肉眼可见的距离,走回去不到一分钟,很明显,沈瑾清这是在无理取闹。 阿柠坐进了驾驶位,把车开了出去,很快就停在了吴山居门口。 沈瑾清没有下车,她侧头看向阿柠,问道, “那颗药被喂给谁了?” 阿柠抓方向盘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就在前两天,她弟弟忽然陷入了深度昏迷,现在被安置在裘得考的私人医院,给出了诊断结果是,中了某种未知毒素,裘得考安排了一整支医疗团队,向她承诺务必会治好她弟弟。 回想到沈瑾清先前给她的那颗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现在他们都在裘得考的监视下,她不能把药喂给她弟弟,这样的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她还不确定,但那些人会对她弟做什么她却一清二楚,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就是裘得考,这就是她的老板…… 沈瑾清看着她,安慰道, “很快了,很快你就能救他了。” 阿柠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疯狂,沈瑾清有些沉默,最后提醒了她一句, “当心你们公司的中国人。” 说罢,转身走进了吴山居。 吴山居内,胖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炉子,正放在院子里烤红薯,看到沈瑾清回来,赶忙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说?那老外什么态度?” 沈瑾清拿着火钳子翻了翻炉子里的红薯,转头看向张启灵, “小哥,可以让陈文锦把录像带寄出去了。” 无邪知道,这是裘得考那边没问题了。 “对了,还有件事。” 下一瞬,沈瑾清像是想起什么,神情一肃,顿时引得其他几人朝她看来,沈瑾清皱起眉,无比认真地问道, “午饭还有吗?” 光喝了一肚子水饱,她还没吃饭呢。 “……” “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中午不能就吃烤地瓜吧?” “别跑啊,我还饿着呢!” ------------ 第156章 录像带 跟裘得考见过面后,无邪开始着手接触陈皮阿四的势力,忙得脚不沾地,一两个月都回不到杭州一趟,天天在广西和长沙间飞来飞去。 沈瑾清在吴山居照看铺子,胖子从云顶天宫带出来的黄金让他大赚了一笔,现在手头阔绰,暂时也不打算回潘家园做生意,索性跟沈瑾清一起守着吴山居。 王蒙自从吃惯了胖子做的菜,已经回不到从前天天吃泡面的日子了,三人吃完饭,悠闲地在吴山居正厅躺成一排。 张启灵倒是没跟他们躺在一起,他站在书架旁,拿着吴山居内的拓本,随意地翻阅着。 无邪回到吴山居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想到自己在外累得像狗似的,再一看这几个人闲适的模样,他瞬间心理不平衡,走上前,把躺着的三人挨个摇醒。 张启灵朝这边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老板你回来了。” 王蒙被晃醒,倒也不生气,睡眼惺忪地起身,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箱子,递给了无邪。 沈瑾清解释了一句, “是录像带,还是寄到这儿来了。” 实际上他们收到了两个包裹,一个是寄给张启灵的,还有一个是被汪家截取的,原本寄给裘得考的那份。 当然了,他们看过之后肯定还是给裘得考寄了过去,寄的是他们公司的上海总部,按照杭州到上海的距离,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无邪拿着录像带,看向满脸无辜的三人, “你们什么时候收到的录像带?” 沈瑾清比划了一个手势, “三天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瑾清两手一摊, “那会儿你正在前线大杀四方呢。” 新闻三要素,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好歹他们还占了俩。 “就是,天真你放心在外面收盘口赚钱养家,我们在后方给你当好贤内助。” 说罢,胖子还朝无邪抛了个媚眼。 无邪:…… 莫名感觉手痒痒的…… 这种老式的录像带没办法用DVD放,必须要买那种老式录像机,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 几个人把录像带放进去,把这段录像又重新看了一遍。 再次看到画面中行为诡异的长发女子,无邪已经不再有任何情绪,他一言不发,直到录像带放完,起身把录像机关上。 沈瑾清掐了掐手指, “不出意外的话,阿柠明天就会上门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瑾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对面瞬间传出了黑瞎子的声音, “三十万,卖你一个消息。” 沈瑾清把玩着手中的铜钱,随意道, “裘得考的公司雇佣了你,目的地是青海格尔木。” 黑瞎子啧了一声,没意思。 “这种消息您老卖三十万,拿你徒弟当冤大头呢?” 沈瑾清说罢就要挂断电话,却听黑瞎子继续道, “还有件事,霍家被人调查了,对方势力很大。” 沈瑾清一顿,很快猜出了对方是谁。 看来是叶家在着手调查她的身份了。 她当初在叶仲那儿拍的是军方的勘探日志,属于秘密档案,他肯放她走,不代表不会追查这件事。 建国初期,国家为了进行资源勘探,曾经组织过科研团队深入各个无人区,包括原始密林、沙漠戈壁、沼泽荒原等各类无人区,后来因为勘探期间发生了一些离奇的事件,这些档案被永久封存。 直到国家准备大面积开垦北大荒,为进行资源探测,再次组织了许多科学家和学者,包括退伍侦察兵,成立了专门的组织,隶属于中科院,实际上直接受中央军委指挥,在西南、西北及东北地区进行各项研究。 期间发生了许多超自然现象,这些资料也就未对外公开。 叶仲那里也只有这么一本日志,是当初一位学者留下的勘探日志,后来几经波折,落到了他手里。 而那个组织去过的地方,就包括了昆仑山脉、柴达木盆地,以及青海的大部分地区,还有……噶尔穆,也就是现在的格尔木。 沈瑾清当初看这本日志的时候没有注意过这个地方,直到来了盗墓世界,她才恍然想起,原来噶尔穆和格尔木是同一个地方,她也因此想找到这本手札,碰一碰运气。 这个世界的这本日志确实跟她原来的世界有所不同,里面有提到一种血红色的虫子,也就是沈瑾清所猜测的尸蟞王,曾被他们收集样本,带回研究室专门研究过,对于虫子的毒素他们也曾进行过分析。 这个组织从成立到解散仅存在了三年,知之者甚少,所以沈瑾清目标明确、直奔这本日志的行为,就显得很奇怪了。 沈瑾清特意把霍秀秀带去叶仲那儿,也是因为她是这帮人中唯一经得住查的身份,其他人全都是法外狂徒。 叶仲开始探查她的身份,结合她马上要去格尔木的行踪,必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一些更深的东西。 汪家在组织中有人,那部分人具体是谁沈瑾清不确定,但好在两个世界有相同的历史和背景,能在那个风声鹤唳的年代保下新月饭店,按照沈家当时的势力进行推算,她大概清楚了对方的领头人有哪些。 这件事是隐秘,叶家开始下场调查,无论有没有查到那边,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到2005年,那个组织的最后一位领导者才会去世,在此之前,为了摆脱他们的势力,沈瑾清只能狐假虎威,借叶家的势力让他们忌惮,削减对方的影响力。 沈瑾清长出一口气,深感疲惫。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 “把电话给秀秀。” 黑瞎子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谢雨臣和霍秀秀,微微挑眉。 这算命的还真不讲道理,她怎么知道人在边上? 霍秀秀接起了电话,沈瑾清轻声安慰了她一句, “没事,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霍家,你不用担心。” 霍秀秀笑了笑, “小花哥哥跟我说过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经不了事。” 沈瑾清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他怎么说的?” 霍秀秀转头看了一眼谢雨臣,对着电话道, “他说,这是你的计划,你不会让这件事发展到影响后续行动的程度,你能引来那些人,也肯定有办法脱身。” 沈瑾清摸了摸鼻子,跟聪明人待在一块儿就是这点不好,他什么都能看出来。 “秀啊,帮我跟你奶奶带句话,可以准备准备出发了,我会履行我的承诺,让她去青海格尔木……” 沈瑾清声音一顿,转头看向无邪。 无邪拿了张纸条,写下一行字,递给了沈瑾清。 “去青海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我在那儿等她。” 电话挂断,沈瑾清抬头看向无邪,两人对视良久,沈瑾清先开了口, “周杰伦出场费多少来着?” 她回头好给阿柠报价。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了张启灵。 张启灵:…… ……难道这种事他会知道吗? 无邪问道:“你确定她明天会来?” 沈瑾清点头:“百分百确定。” 无邪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旅行社的朋友帮他订了四张两天后去格尔木的火车票,因为没有直达,只能在西宁中转。 隔天上午,沈瑾清坐在柜台后面跟王蒙比赛扫雷,无邪和胖子在边上观战,张启灵单纯就是盯着屏幕在发呆。 胖子嗑着瓜子,盯着两人电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只觉得眼花缭乱。 这还不如来两局斗地主呢。 阿柠敲了敲吴山居的门,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老板,来生意了。” 无邪抬头看去,丝毫没感到意外。 阿柠走进店里,感受到柜台后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朝无邪问了一句, “这是在?” “激战,目前是零比零,一局定胜负。” 无邪平静答道。 阿柠:…… 一屋子神经病…… 她看着无邪,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语气笃定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们是做什么的。” 无邪点头,把人带进内堂,拿出录像机,动作十分自然地把包裹从阿柠手上抢过来,把里面的录像带放进了录像机中,点了播放键,顺手还给阿柠倒了杯茶。 胖子抓了把瓜子也跟了进去,给无邪分了一半,两人一副看电影的悠闲模样,看得阿柠眼皮一跳, “你们知道录像带里的内容?” 两人动作一致地摇头,继续嗑着瓜子。 “……” 阿柠跟沈瑾清待久了,脾气竟然被锻炼地好了不少,此刻倒也没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只是平静地点了个快进。 很快,录像中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人影,在地上艰难爬行着。 直到那个人爬出镜头,阿柠点了暂停,看着无邪和胖子,问道, “看出问题了吗?” 无邪点了点头, “没有。” 阿柠:…… 她走上前,换上第二卷录像带,快进了十几分钟后点了播放,画面晃动了一会儿,一张脸缓缓从镜头下方探了上来,直到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了镜头中,阿柠再次摁下暂停,回身看向无邪, “那现在呢?” 只见那屏幕中的脸,竟跟无邪长得一模一样。 “哇塞。” 无邪和胖子适时表现出了自己的震惊,阿柠一愣,随即怒起。 靠,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录像带的内容! 就在这时,沈瑾清从门外走了进来,正好看到录像机中暂停的画面,脚步一顿,很配合地惊呼了一声, “哇!” “……不用装。” 沈瑾清很听话地收回了表情,拉了个椅子,坐到了阿柠的对面, “那咱就直接聊正事吧,一人五百万,裘得考要什么我都给他带出来。” 胖子补了一句, “是税后,而且我们四个起卖。” 无邪转头提醒他, “我们不交税,所以应该直接把税款折到劳务报酬里,一人是六百六十万。” 随后,三人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用阿柠的话来说,就是坏得流黑水的那种笑。 她看着沈瑾清,思索半晌,认真地问道, “是不是便宜了点?” 按照她对沈瑾清的认识,这个价似乎有点低了。 “……” 沈瑾清愣了半天,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 “劫富济贫,大气啊姐!” 边上两人也是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三人看向阿柠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欣慰,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改邪归正的正面人物。 最后,经过双方友好洽谈,定下了一人八百万的价格。 这年头,周杰伦应该还没他们挣得多。 目送着阿柠的背影远去,沈瑾清目光幽深,双手背在身后,朝旁边两人问道, “一个杰伦是周杰伦,你们知道四个杰伦是什么吗?” 两人望向她,就听她无比认真地答道, “是月杰伦。” 无邪:…… 胖子:…… 他们就不该对这倒霉孩子抱有什么期待…… ------------ 第157章 格尔木 三人朝外面走去,无邪顺口问道:“刚才那局谁赢了?” 沈瑾清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险胜两秒。” “你险胜?” “他险胜。” 无邪脚步一顿,望向柜台后的王蒙。 不是吧,这厮玩扫雷玩到功法大成了? …… 从杭州到西宁,四人买的是卧铺,相比于之前春运期间去长白上的那一趟,现在车上的人明显少了不少。 无邪去餐车买了两份饭,回来后给了张启灵一份土豆烧鸡的。 张启灵接过饭,看了看无邪,又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两个床位。 “不用担心他俩,他们饿不着。” 无邪递过去一瓶水,随意道。 另一边,硬座车厢内,沈瑾清和胖子坐在空位上,接过旁边大妈递来的鸡爪,道了声谢,随后继续目不转睛地听对面的大爷大妈们侃侃而谈,顺带很配合地捧着哏。 “是吗?” “嘿哟!” “还有这回事儿呢?” “介是为嘛啊?掰掰,您给我们嗦嗦呗。” 沈瑾清一边啃着鸡爪,一边盯着对面那位大爷。 这年头的火车上没什么娱乐方式,只能听听八卦聊聊天,等到无邪来找他们俩,这边已经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了。 沈瑾清拉过对面一个女孩的手,认真道, “二月份的双鱼是吧?这个爱情线挺长啊,我看了一下,四月份你这个桃花吧……” “真的吗大师?” 那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给沈瑾清嘴里喂了一颗糖。 无邪:…… 胖子在帮另一个看舌苔, “舌头伸出来我帮你看看,你这舌苔泛白,湿气有点重啊,平时有没有泡脚的习惯?” 无邪:…… 等到两人被无邪拽走,还在依依不舍地跟车厢内的男女老少们道别。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沈瑾清下车的时候已经站不直了,硬是被张启灵拉着帽子把人拉直的。 无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给她喂下,高原反应加长时间坐车再加晕车,能站直才怪呢。 从西宁转车到格尔木,又坐了近十个小时,沈瑾清已经适应了高海拔,开始探讨起哲学问题了, “既然科学的进步是为了方便人类,那我们为什么不坐飞机呢?” 无邪看着她,笑了一下, “因为国家的户籍制度也在完善。” 沈瑾清:…… 很好,连身份证都是假证的黑户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落地格尔木,四人先找了个馆子吃了顿饭,沈瑾清去隔壁摊子买了张油饼回来,跟他们分了分。 这饼叫狗浇尿,是青海的特色,沈瑾清特地问了一下这名字的来历,据说是因为烙饼时将油顺着锅边浇一圈,就像狗浇尿似的,因此得名。 名字是下流了点,但味道还是很上品的。 沈瑾清咬了口饼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格尔木是一个新建的城市,连接青藏甘新四省,因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在修建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时人口聚集,逐渐形成了城市。 城内的老城区多次扩建,但还是遗留了不少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建成的违章建筑,恰好,他们要去的疗养院就是老城区的一条小巷。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四人找了个小三轮,嘎吱嘎吱地往疗养院赶去。 车夫是汉族的,苏北人,听到无邪的南方口音还挺亲切,一路上不停地给他们介绍格尔木的风土人情。 车子骑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路两边的房子把阳光挡住,大白天的依旧透着几丝凉意。 三轮车停下,车夫朝前面一指, “呐,地方到了。” 四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老旧的建筑,破败的红木板门,荒废已久的颓败气息,整栋楼显得鬼气森森。 沈瑾清眯起眼睛看了半晌,缓缓挪到了张启灵身旁。 靠,这不是显得鬼气森森,这是真的鬼气森森啊! 小三轮把他们放下,车夫收了钱后转头离开了巷子,走前告诉了他们这间疗养院的来历。 格尔木是兵城,这个疗养院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建起来,给当时来到格尔木的领导和军官住。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个疗养院被撤掉,改成了戏楼,后来戏楼也没了,就一直荒废至今。 胖子上前推了推那个红木板门,没有推开,门后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有锁链把门锁上了。 四人翻过围墙,从窗户处翻了进去,沈瑾清左手打着手电,右手捏着符,目光不断地在四周逡巡着。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沈瑾清皱起眉,让无邪他们三个先上去。 无邪拽着她的衣服,眼神中写满了‘你丫这时候脱离队伍逞什么能’。 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符,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又从兜里掏出一沓符,两只手一起,甩得哗哗响,满是火力充足的豪气。 无邪撒开了手,嘱咐了一句, “出事了记得喊救命。” 沈瑾清比了个OK, “你就盼我点好吧。” 他们三人上楼后,沈瑾清把符收了起来,在一楼大堂转了一圈,抬步走上了二楼。 沈瑾清在二楼转悠,一边转一边把所有房间门都打开,口中念念有词, “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我是个实在孩子,初登贵宝地,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们送个礼,大家别互相难为成吗?” 说罢,沈瑾清站到了二楼正中间,轻声默念,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念诵了数遍,沈瑾清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朝三楼走去。 刚走到三楼,沈瑾清就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以及几道诡异的嘶叫声,她脚步一顿,果断往反方向走去。 依旧是挨个把门打开,依旧是念诵经文,重复完刚才的动作,沈瑾清走进了306。 房间内,无邪他们刚从地下室出来,还带了个被五花大绑的禁婆。 沈瑾清看了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霍玲,从兜里拿出一颗白色药丸,趁着她张口嘶吼的空当,直接扔进了她嘴里。 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电话那头的霍秀秀沉默了几秒, “地瓜有什么事?” 沈瑾清笑吟吟道, “没什么事,就是我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你们抓紧来,我等你哦~” 霍秀秀反手把电话挂断,沈瑾清挑眉,有些失望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真是的,这土豆一点都不配合。 沈瑾清抬头看向面前的霍玲,黑发如瀑,面色苍白,不似人形。 “你确定那个药有用?” 无邪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霍玲,对着沈瑾清问道。 “不确定。” 沈瑾清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她是第一个吃这药的禁婆。” 无邪点头,并没有感到意外, “那你还敢把霍仙姑招来?” “大不了还她一个禁婆女儿呗,好歹把人找到了。” 无邪侧头看向沈瑾清,莫名地感觉这话跟黑瞎子有点像,管杀不管埋,包去不包回。 张启灵提着霍玲到了一楼,四人在楼下等着霍家人来接手霍玲。 “咕叽——” “咯咯咯——” 边上的霍玲还在发出各类阴森诡异的声音,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多小时了。 沈瑾清蹲在地上,用碎石子摆了个‘囧’字,随后拿出相机,把自己、地上的字、被绑的霍玲,还有边上三人,全都塞进了取景框。 胖子见状,伸手比了个耶。 留完影,沈瑾清转过头,好声好气地劝道, “姐,姑,姑奶奶,您老叫这么久了,不累不渴吗?” “咯——” 沈瑾清咬牙,这要不是马上要给霍家交人,她绝对找块布把这位姐的嘴给堵上。 “霍姐,我跟你侄女也有点交情,咱们好好商量行不行?” “我还是个孩子,关爱未成年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你这样戕害我的耳朵和精神,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我在此发出严正谴责及抗议。” “咕——” “你是禁婆也没用,禁婆就可以不用承担社会责任吗,你的价值观呢?你的责任心呢?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社会还怎么进步?!” “咯咯!” “是,把你绑起来是我们不地道,那我不还给你喂药了吗?你知道那东西有多贵吗?我上回卖出去八千多万呢!你看我跟你提钱了吗?” “咕叽—叽——” “对嘛,你看你消停下来,你好我也好,咱们和谐社会,就得要有这样的觉悟。” 沈瑾清看着逐渐变得平静的霍玲,欣慰地点了点头。 胖子看完全程,只觉得这个世界太他丫的扯淡了,他拿胳膊戳了戳无邪, “这俩怎么做到无障碍交流的?” 这禁婆居然还真能听进去沈瑾清的话。 张启灵看着霍玲,摇了摇头, “药效。” 是沈瑾清喂的那颗药起效了,霍玲显然不可能是因为社会责任感住口。 无邪把从地下室带出来的陈文锦的笔记本合上,望向了霍玲。 她此刻脑袋耷拉下来,头发掩住面部,无声无息,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愿那个药不会吃死禁婆……要是死了,就跟霍家说到手就是这样的。 四个人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个小时,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随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儿!” 沈瑾清闻声抬头,是先前那个三轮车夫。 这货难道垄断了整个格尔木的带路生意? 外面开始撞门,张启灵走到门口,抽刀把锁链劈开。 门被推开,门外霍秀秀挽着霍仙姑,身旁围满了霍家的伙计和随行的医生。 霍仙姑看到门内的张启灵,神情一怔,向前迈了一步, “您……” 话没说完,张启灵已经转身走了进去。 霍仙姑知道他是不想理睬自己,收敛情绪,抬步走进门内。 沈瑾清抬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仙姑。” 霍秀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目光瞬间捕捉到角落里的长发女子。 “她是?” 沈瑾清笑着点了点头, “你姑我霍姐。” “嗯……嗯?” 霍秀秀点点头,随即一愣。 ……这辈分是不是有点问题? ------------ 第158章 会合 霍秀秀走上前,咬了咬牙,伸手在沈瑾清胳膊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依旧是心有不平。 都怪黑瞎子,把人都给教坏了! 打得不怎么疼,沈瑾清揉了揉胳膊,领着霍仙姑和霍秀秀去验货……不,是认亲去了。 霍仙姑看着身前被捆成粽子的长发女子,眼中闪过几分痛色,缓缓蹲下,轻柔地把霍玲的头发别到耳后,抬起她的脸,仔细地辨认面前的人。 这是她的女儿,她找了二十年的女儿。 霍秀秀看着眼前不人不鬼的霍玲,她的亲姑姑,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沈瑾清靠过去,把肩膀往她那凑了凑,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可以靠上来。 霍秀秀转头,往旁边挪了两步。 沈瑾清:…… 小心眼儿!她不就占了两句口头便宜嘛?! 霍仙姑轻抚着霍玲的脸,帮她把脸上的灰擦掉,垂眸问道, “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沈瑾清蹲下身,把霍玲身上的绳子解开,拿起她的手,把了把脉。 不出她所料,什么都没把出来。 她松开手,转头看向霍仙姑,从容答道, “问题不大,醒来就没事了。” 霍仙姑看着沈瑾清,很明显不怎么相信,她起身让开,吩咐那些医生来给霍玲检查。 在医生检查的空当,霍仙姑回身看向无邪,眼神中带着审视, “无老狗的孙子?” 无邪心里一叹,他爷爷的风流债啊,到头来还得孙子背锅。 无邪点头打了个招呼, “霍婆婆。” 霍仙姑冷笑一下, “跟无老狗一副德行。” 接着转过头,懒得再看无邪那张脸。 胖子气得直磨牙,撸起了袖子, “没人说过这老太婆很欠吗?” 无邪拉住了胖子,朝他摇了摇头。 很显然,有人说过,但他们肯定不能这么说。 无邪指了指边上的霍家伙计,以及他们手中实枪荷弹的家伙什。 胖子很听劝,把袖子放了下来, “我就说这老太太风姿绰约、老当益壮,这风流债绝对是天真你爷爷当年有眼无珠。” 无邪嘴角一抽,好一个能屈能伸。 霍秀秀惊诧地看过去,没想到能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 沈瑾清把她的脸掰了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正常,这都是常规操作,习惯了就好。 医生检查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的生命体征正在慢慢恢复。 沈瑾清挑眉,对霍仙姑道, “您老也听见了,人我帮你找到了,还帮你治好了,您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 霍仙姑看着沈瑾清, “我霍仙姑说到做到,只要人醒了,霍家欠你一个人情。” 沈瑾清乐了,早说要等人醒啊。 她反手拿出一张符,直接逼近了霍玲,在即将贴到她脑门的瞬间,霍玲被符纸的气息活活地给惊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此时的霍玲虽然还是一副禁婆的模样,但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神采,原本漆黑的眼珠也变得黑白分明,沈瑾清愣了愣,把符藏到了身后,嘴巴张了张,打了个招呼, “哈喽,霍姐。” 霍玲:…… 霍玲此刻刚醒,只恢复了些许神智,头脑还不太清楚。 她的目光越过沈瑾清,钉在了她身后的霍仙姑身上,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那是谁,眼睛一眨,整个人顿时委屈了起来,泪珠滚落,嗓音嘶哑地喃喃道, “妈……” 她的语言功能还没恢复,只会喊这一个字。 霍仙姑眼眶一红,上前去把霍玲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妈在,妈在呢,没事了,乖,妈带你回家。” 沈瑾清退后,给她们母女俩腾出空间。 果然啊,不管多大,有妈就还是个孩子。 胖子有些感慨,正要开口,就被无邪捂住了嘴。 他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张启灵和一脸淡然的沈瑾清,又看了看被自己捂住了嘴的王胖子。 他身边别说父母双全的了,想找到个单亲的都费劲,这时候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 无邪把胖子放开,沈瑾清已经在旁边录起了视频,一边录一边感叹道, “感人啊,太感人了。” 等到录得差不多了,沈瑾清把相机往无邪怀里一扔,走到那母女俩身旁,检查了一下霍玲的情况。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初具人形。 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智,都还处在禁婆和人类之间的状态。 没办法,当了这么久的禁婆,能恢复成这样就不错了。 沈瑾清把药瓶递给了霍仙姑,嘱咐道, “一周喂一颗,这瓶吃完了我再给她检查,到时候会给她配新的药。” 霍仙姑放开霍玲,看向沈瑾清, “我霍家记下了这份人情,就一定会做到,不用这么防着我。” 沈瑾清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您误会了不是?凭仙姑的身份,怎么会为难我一个晚辈,我只是实力不行,不然肯定把人治好。” 当然得防,一次性把人治好她还怎么确保霍家事后会履行约定? 霍仙姑接过药,没说什么。 她倒是挺欣赏沈瑾清这个后辈的,也乐意让霍秀秀跟她交朋友。 就是可惜了,她是无邪的人。 让伙计把霍玲带到巷外的车上,霍仙姑拍了拍霍秀秀的手, “我在外面等你。” 很快,疗养院内就只剩霍秀秀和沈瑾清他们。 霍秀秀走到无邪身前,歪头看着他, “无邪哥哥,还记得我吗?” 无邪点了点头,嘴角勾起浅笑, ”秀秀。“ “你们要做的事我听小花哥哥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 霍秀秀看着无邪,无比认真地道。 谢雨臣跟她说的不多,她只知道,身为九门的一份子,她有义务参与到这件事中,也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胖子嘿嘿一笑,立马打蛇顺竿上, “看,还是我们秀秀懂事贴心。” 他赶忙从包里翻出了两盘录像带,递给了霍秀秀, “你看看,巧了吧,这还真有个小忙。正好秀秀你在,回去的时候顺带帮我们把这两盘录像带送到裘得考的公司。” 沈瑾清翻了翻身上,又塞过去一封信, “还有这封信,务必要亲自送去。” 无邪把手中的相机也塞进了她的怀里, “还有相机里的视频。” 三人看着霍秀秀,用力地朝她点了点头,一副看全村的希望的模样。 沈瑾清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给她打气, “干巴逮,秀秀酱!” “……” 眨眼间怀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霍秀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用一种莫名的表情看向面前三人。 他们仨倒还真没跟她客气…… 目送着霍秀秀离去,沈瑾清蹲下身,把地上的‘囧’字拆开,重新拼成了一个‘牛’字。 等到裘得考看到那两段录像,数十年来容貌不变、在疗养院内行为诡异的霍玲,和出院后乖巧地靠在霍仙姑怀里喊妈的霍玲,两相对比后,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汪家寻找能消除尸蟞丸后遗症的解药。 阿柠坐在车内,靠在车窗边,看着前方霍家的车队驶离,拿起手机,发出去一条消息。 没一会儿,疗养院内的四人就跑出巷子,钻进了他们车里。 胖子随口抱怨道, “我说你们老外有没有点守时的基本操守,等你们半天了,现在才来。” 阿柠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时间, “我们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了,要是刚才真的进去了,恐怕才会被那波人灭口吧。” 她让司机开车,四人在车里坐定,黑瞎子坐在对面,啧啧了两声,笑道, “来得挺齐啊,你们四个不会是打包出售吧?” 沈瑾清一愣,还真让他猜对了。 无邪没理黑瞎子,在车里环顾一圈,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只是多了几个陌生面孔,而且看样子,多的全都是中国人。 车子载着这些人在格尔木的城区内飞速行驶,很快就驶出城区,开向了戈壁。 车内那些熟悉的高加索人正跟他们攀谈,上次人面鸟那事他们不知道是无邪和沈瑾清坑他们的,阿柠也没跟他们说,所以靠着沈瑾清的符逃出生天后,他们还挺感激这几人的。 无邪也是丝毫不感到心虚,就这么聊了起来。 那几个中国人虽然在队伍里,却被他们无形排斥,听那些高加索人说,这些都是阿柠特意跟老板申请,从美国公司总部调来的人才。 自从阿柠为裘得考带回尸蟞丹后,她在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些人也跟着沾光,自觉他们是一个派系的人,那几个空降的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无邪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索性靠在车上闭眼假寐。 车子在戈壁中行驶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藏族的司机招呼着他们下车,所有人都拿起了自己的行李。 沈瑾清下了车,一股冷风猛地刮过来,她浑身一颤,瞬间清醒。 面前的戈壁滩上,十几辆统一涂装、统一标志的车一字排开,地上堆积着大量的物资,篝火遍地,放眼望去,全是穿着风衣的人,以及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钱要少了……” 沈瑾清看了看这些装备,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黑瞎子把胳膊搭到她肩上,咧嘴一笑, “四个一起卖,打包价嘛,正常。你要了多少钱?” 沈瑾清转过头,满脸无辜,叹了口气道, “唉,才要了八百万。” 黑瞎子笑容一僵, “四个人?” “一个人。” “……” 黑瞎子收起笑容,冷下脸来,转身去找阿柠。 这帮老外最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他就要从无意坑雇主,变成故意坑雇主了。 ------------ 第159章 营地 几分钟后,黑瞎子走了回来,盯着沈瑾清,问道,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沈瑾清笑了, “你要到了多少钱?” “考虑到公司的流动资金和我临时涨价的不义之举,她诚恳地建议我跟你们保持同等水平的酬劳。” “作为薪资不均等的补偿,可以多给我五十万,并且当着我的面给她老板打电话要钱,声称我态度强硬,不给钱就反水。” 黑瞎子把阿柠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有些感慨。 虽然最后一句疑似有造谣的成分,但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雇主了,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坑人了。 沈瑾清抬头望天,黑化的阿柠果然可怕,这是直接奔着搞断裘得考公司资金链去啊。 黑瞎子把她的脑袋摁下来, “别看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沈瑾清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她老板做了什么。” 黑瞎子挑眉,来了点兴趣。 环视一圈,看到别人都在营地里忙碌,沈瑾清和黑瞎子溜到一旁,聊起了八卦。 胖子眼神扫到二人,很快加入了进来,无邪和张启灵看着这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了视线。 问题少年、问题中年、问题老年……这下好了,全都凑齐了。 阿柠来找无邪, “东西呢?” 无邪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木的扁平盒子,递给了她,这是他们从地下室带出来的瓷盘。 阿柠打开看了一眼,点头收下,目光掠过边上三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们在干嘛?” 无邪看向阿柠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他们仨在聊她的八卦吧? “……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无邪违心地说道。 阿柠指了指他们, “边嗑瓜子边商量?” 无邪看过去,嘴角一抽,平静点头, “企业文化。” 阿柠用一种你们果然是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无邪几眼,很快又恢复成了谈正事的模样。 她靠在车上,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营地里的那几个中国人,对着无邪两人道, “之前小清跟我说,让我小心公司里的中国人,在之后的两个月,我分批调出了所有我能调动的资料,将公司内的所有中国员工都调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阿柠扭头,看了看无邪和张启灵的表情,没有看到任何讶异的情绪,索性转回来,继续说道, “在四十年前,曾有十几个中国人入职公司,在这四十年间,他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内部,而在资料中,这些人入职时的年纪就已经有二三十岁了,可直到现在,他们的容貌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阿柠蹙眉,她知道,裘得考对长生之事深信不疑,也必定有这些人的教唆,他们给裘得考看了一些东西,让他从此对长生有了执念。 美国的公司体系与中国不同,董事会不是董事长的一言堂,股东会才是真正的老大,这也给了她离间的机会。 这段时间,她想尽办法私下里联络公司内的其他董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裘得考对这些中国人的信任,以及他们身居高层多年,早已掌握了公司内的大部分部门。 那些傲气的外国人怎么可能允许公司高层中有这么一批人影响到他们的地位,所以明里暗里地开始将他们推向行动的一线,远离决策层。 她申请将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拉入这次行动中,一是为了削弱这批人在公司的影响,二是为了调查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毕竟,她弟弟的现状,跟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无邪望着面前的阿柠,帮裘得考办事时兢兢业业,一旦叛出,下手稳准狠,无论是做朋友还是盟友,这都是个很靠谱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这么草率地死在这里。 无邪又看向那几个中国人,轻声道, “他们是汪家人。” 话落,张启灵和阿柠同时有了反应。 这个家族阿柠听沈瑾清说过,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个家族是个隐世家族,势力很大,跟长生有关。 无邪眉头一挑,这不张家吗? 他转头看向张启灵,心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隐世家族,家族隐着隐着都给隐没了。 张启灵看到无邪眼底的笑意,直觉他没在想什么好事。 无邪让阿柠先不用管这些人,等把阿柠送走以后,无邪去把边上那三个闲聊的给拉了过来。 人口关系如此简单的一家子,他们居然能八卦半个小时,真是见了鬼了。 现在天色渐黑,营地里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五人进了阿柠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 无邪把刚才阿柠说的事跟沈瑾清他们转述了一遍,几人闲聊了会儿,随即拿出睡袋,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帐篷外的风声响了一夜,沈瑾清醒来时,阿柠正坐在一旁。 见她的脑袋从睡袋里钻了出来,阿柠递过去一块青稞饼,还配了些干酪。 沈瑾清从睡袋里出来,换上公司特制的沙漠服,睡眼惺忪地理了理一团乱麻的头发,朝阿柠摇了摇头, “没刷牙呢。” “戈壁上去哪儿给你找那么好的条件,只有饮用水,漱个口得了。” 阿柠把手收了回来,自顾自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 “他们几个呢?” 沈瑾清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体质了,为什么每次她都是最后醒的? 阿柠看了沈瑾清一眼,她不是睡着了,她是被高原反应折腾地晕过去了。 “在外面干活,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人,不是让他们来旅游的。” 虽然花的是裘得考的钱,但沈瑾清没有反驳阿柠的话。 她跑到帐篷外漱了个口,又吃了点药,感觉好了不少,随意地吃了点早饭,然后往阿柠身边一坐。 “说吧,大早上的找我干嘛?咱们可以细聊。” 她暂时还不想出去一边吃沙子一边干活。 沈瑾清微笑着看向金主,一副阳光开朗好少年的模样。 阿柠把手腕伸到沈瑾清面前,纠正了她的说法,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不是大早上。” 他们十二点就要出发,现在外面已经收拾掉一大半了,就剩这么一个帐篷还杵在这儿。 沈瑾清微笑着接受了金主的纠正, “说吧,大上午的找我干嘛?” 阿柠顿了顿,拿出那颗白色药丸,沈瑾清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大了。 “尸蟞丸起效时间是多长?你们的计划还需要多久?” 她弟弟还在裘得考的监视下,不知道在他尸化前,他们能不能解决掉裘得考。 沈瑾清抿唇,沈瑾清不解,沈瑾清大为震惊。 “那个不重要,现在我比较想知道的是……这药怎么还在你手上,你没喂你弟吃吗?” 阿柠一愣,皱眉问道, “这药喂下后,尸蟞丸的药效解了,裘得考不就发现不对了吗?” 沈瑾清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这是药,这不是仙丹啊!吃一颗是给他把命吊住的,谁说能治好他了?!” 就现阶段的症状来说,她弟应该还是正常人形态,就算恢复了点也根本看不出来啊。 阿柠:…… 沈瑾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 她一把攥住了阿柠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满脸的感动, “大义啊姐,为了计划天衣无缝,连亲弟都献祭!” 阿柠:…… 赶在阿柠炸毛前,沈瑾清撒开手,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放心,问题不大,我们给裘得考寄了点东西,他看过后很快就会忍不住动手,那个时候你弟应该还有救,就是可能有点后遗症。” 阿柠心一紧,问道, “什么后遗症?” 沈瑾清啧了一声,蹙眉思索了几秒,盯着阿柠,认真地问道, “你能接受你弟有体香吗?” 已经开始尸化的部分没法完全恢复,不出意外的话,他得一辈子带着禁婆香了。 “……” 沈瑾清被赶到了帐篷外,不满地撇了撇嘴。 体香怎么了?多少人想要都还没机会呢! 身后的帐篷被拆掉,塞进了后备箱里,营地被彻底收拾干净,队伍即将出发。 沈瑾清背上自己的包,看了看被扎西搀扶着上车的定主卓玛,朝身后的无邪问道, “你们早上见到陈文锦了?” 无邪点头,又往沈瑾清的包里塞了点东西。 沈瑾清嘴角一抽,提醒道, “我快沉下去了。” “嗯。” 无邪说着,往沈瑾清的背包侧面又塞了一瓶水。 不负点重,回头风刮起来,沈瑾清这样的连站都站不住。 等到无邪终于把最后一丝缝也给填完,他们坐上了车,沈瑾清把鼓鼓囊囊的包往后备箱一扔,终于缓了口气。 黑瞎子作为全场最高身价,被阿柠安排在自己那辆车上,在车队的最前面。 他们这辆车没有配司机,所以是无邪、胖子和张启灵他们三个轮流开车。 此刻,从上空俯视,十数辆吉普车连成一长条车队,在大漠黄沙中蜿蜒前行。 车子在戈壁滩上飞驰,掀起漫天黄尘。 沈瑾清看向窗外,第一次对‘平沙莽莽黄入天’有了切实的感受。 接下来几天,车队途经敦煌,越过察尔汗,一路开向柴达木的腹地。 车子接近柴达木后,就离开了公路区,路也开始变得难走了起来,一路上走走停停,甚至还报废了一辆车。 “行了,别拍了。” 沈瑾清正举着从阿柠那儿要来的相机拍风景呢,就被无邪叫停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村庄, “兰措到了。” ------------ 第160章 文锦 当年陈文锦的马匹和骆驼就是在这个村庄买的,能找到这儿,至少说明他们的方向没错,定主卓玛真的有能力把他们带进塔木陀。 队伍里的众人一时间欣喜若狂,此时天色已晚,他们索性就在村内安营扎寨。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他们没有支帐篷,只是点起篝火,露天凑合一晚。 沈瑾清钻进睡袋里,股涌着凑近了火堆。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有一二十度,夜晚可能就降到了零下。 阿柠看着地上那个不断往火堆中股涌着的睡袋,嘴角一抽,找了个毛毯盖了上去。 睡袋终于停了下来,阿柠拽着睡袋的一角,把它调了个方向。 再往前,脑袋都要扎进火里了。 沈瑾清睡得很早,因为她知道,今晚注定无法安眠。 营地的守夜工作交给了雇来的当地人,到了后半夜,那些守夜的人也开始打起了盹,前半夜的聊天声消失,营地里只有偶尔几声动物的叫声,被夜风吹散,听得不真切。 沈瑾清睡得很安稳,被晃了好几下才晃醒。 从睡袋里钻出来,无邪和胖子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营地。 离他们营地二百米处,隔着中间停放的车子,是定主卓玛他们的休息地,三人绕过那簇篝火,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无邪走上前,对着那个藏族女子喊了一声, “文锦阿姨。” 这个白天以定主卓玛儿媳身份示人的女子,正是失踪多年的陈文锦。 陈文锦看着无邪,叹了口气, “小邪。”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又皱眉看向一旁的张启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暴露给这么多人。 “他们可信。” 张启灵看到陈文锦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陈文锦抿唇,觉得自己似乎大意了。 太多年没见,她的盟友好像变得有些缺心眼了。 无邪看出了陈文锦眼中的思量,先一步开口, “文锦姨不用防着我们,当年的真相我三叔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所以无论小哥有没有说,这些事我们都知道。” 陈文锦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几分嘲讽, “真相?你知道的真相只是你三叔想让你看到的,这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甚至连‘无三省’这个人都……” “谢连环。” 无邪打断了陈文锦的话, “你是想说,我三叔其实是谢连环是吗?” 陈文锦瞳孔一缩,震惊地望向无邪。 这么多年没见,难道谢连环也变得缺心眼了…… 连这种大实话都跟孩子讲?! 无邪继续, “我们刚从疗养院出来,也见过了霍玲,所以,现在能继续聊了吗?” 陈文锦的目光有些复杂, “小邪,你比我想象中陷得更深。“ 如果无三省和谢连环连这个秘密都不打算掩藏的话,那就说明,无邪已经接触到了整件事的核心,包括“它”的存在。 他掌握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他成为计划的制定者,而非执行者。 对无三省和谢连环而言,为了他们的计划,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存在。 她自己已经成为了牺牲品,她想尽办法传递出去信息,就是不希望九门的第三代也为他们的计划白白牺牲。 可现在看来,事情已经不在她的可控范围内了。 陈文锦看向一旁的沈瑾清和胖子,两人顿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要多傻有多傻的那种。 陈文锦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无邪,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我就不多说了,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没办法帮助你们更多,甚至要借助你们才能进入西王母宫,只有待在那里面,我才能活下来。” 无邪摇了摇头, “文锦阿姨,你知道霍玲现在在哪儿吗?” 陈文锦蹙眉, “疗养院?” “是霍家。” 陈文锦一愣,下意识反驳, “不可能,她已经尸化了。” “现在又好了呗,这都多少年了,医学早进步了。” 胖子没忍住插了句。 沈瑾清上前一步,拿出一瓶药,认真介绍道, “就是这个,集传统中医、现代医学、玄门秘法于一体的大成之作,一颗立竿见影,七颗药到病除,二十颗包你尸化都能变回人,不看广告看疗效哦~” 陈文锦:“……”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不是精得不正常,就是傻得不正常。 她接过药瓶,不确定地看了眼面前三人,就见三人都极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眼张启灵,见他也微微颔首,心顿时安定了些。 张启灵在她这儿还是有点信誉的,至少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是靠谱的。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陈文锦倒出一颗白色药丸,直接吃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一片寂静中,沈瑾清忽然开口, “记住,这药一周吃一颗,要吃满七周。” 陈文锦正要点头,忽觉后颈一痛,随即眼前一黑,倒下去前还回望了身后的张启灵一眼,满脸的‘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是这种货色’的表情。 张启灵接住了即将倒下的陈文锦,把人平放在了地上。 四个人在她身旁围成了一圈,沈瑾清伸出手给张启灵点了个赞。 这药一个小时后起效,到时候还是得晕,还不如现在就晕呢,他们还能回去多睡一个多小时。 再跟陈文锦这么唠一个小时,他们那点家底都不够抖落的。 四人把陈文锦送回了定主卓玛他们那儿,扎西看到晕倒的陈文锦,面露凶光,猛地站了起来。 张启灵把人放下,看着他,平静道, “人没事,天亮前就会醒。” 说罢,直接转身走人,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 扎西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转身给陈文锦盖上了毛毡。 四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营地,沈瑾清钻回了睡袋,又自力更生在地上滚了两圈,把毯子裹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车队再次启程。 继续往戈壁深处开,车队进入无人区。在这片几十甚至上百年都没人到达的土地上,车轮碾过遍地的碎石沙尘,开始了一段极度颠簸的路程。 车子沿着一条枯竭的河道行进,定主卓玛借助风蚀的岩石和河谷确定方向,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后他们就会到达河道的尽头,从那里开始,戈壁就会变成沙漠。 沿路没有可以安营的地方,为了赶路,这几天他们都是在车上睡的。 沿着河道开了两天后,夜里休息的时候,沈瑾清走到车队最前面,敲响了阿柠的车窗。 黑瞎子和阿柠同时看了过来,车上还有一人,是他们雇来的藏人,充当司机,此刻正趴在方向盘上睡得正香。 沈瑾清看了眼外面的天,对着阿柠道, “事先提醒一句,明天白天会刮大风,你最好早做安排。” 阿柠把脑袋探出车窗,也往天上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 沈瑾清靠在车门边笑道, “诸葛亮能借东风,我难道就不能夜观天象预知沙尘暴?” 阿柠看着沈瑾清,算命的这种职业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虽然看出这小孩多半是瞎编的理由,她也还是二话不说地相信了。 阿柠下车,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其他车上的人。 沈瑾清的目光又转向了黑瞎子,朝他笑了一下,黑瞎子啧了一声,就知道肯定还有他的活儿。 “说。” 黑瞎子直截了当道。 沈瑾清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一点, “戈壁的地下情况很复杂,尤其车队现在的位置是在河床,河流干涸后会在沙下形成盐壳,一旦刮起沙尘暴,盐壳很可能会塌陷,到时候整个车队都会被流沙埋住。” 黑瞎子点了点头,他知道沈瑾清的意思,让车队继续沿着河道走太危险了,他们必须找到一处可以暂时躲避沙尘暴的地方。 “所以,这种黑灯瞎火趟雷的活儿你就让我去干?”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再次感叹他收了个孽徒。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嘛?肯定是你和小哥你们两个人去啊!” “……” 没办法,谁让这俩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堪比水熊虫,就算单独离队,找不到好歹还能活着回来。 就在这时,边上忽然亮起一盏车灯,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越野停在了他们的车旁。 这是无邪他们那辆车。 黑瞎子被气笑了,准备得这么充分,合着就等着他了。 他下了车,打开边上那车的驾驶座车门,把胖子换了下来。 黑瞎子瞥了一眼副驾的张启灵,幽幽地叹了一句, “一样的钱,我俩干的活最多,没天理啊哑巴。” 张启灵看着他,认真道, “你多五十万。” 黑瞎子居然觉得被安慰到了,一时有些震惊, “不得了啊哑巴,你居然会安慰人了。” 张启灵收回目光,闭上眼,懒得跟黑瞎子继续扯。 车子疾驰而去,扬起一地沙尘,下车的无邪打开车门,上了阿柠这辆车,沈瑾清也很自觉地坐了进去。 胖子打开驾驶座的门,开始大力地晃悠起还在打呼噜的司机。 等到那个藏人司机被摇醒,看到的就是胖子那张放大的脸。 胖子乐了一下,对着他道, “起来了哥们,换司机了。” “……” 那个司机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玄幻。 好邪门的梦…… 他为什么会梦到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 第161章 魔鬼城 等到阿柠回到车上,车里的人已经换了个遍。 她平静地系上安全带,对着沈瑾清他们道, “车队今晚会连夜赶路,争取在沙尘暴来临前找到避风港,但为了不影响方向的判断,我们依旧要沿着河道走。” 说罢,她拿起对讲机,开始指挥起车队。 戈壁的环境很恶劣,白天尚且难走,何况是视线受阻的晚上,一行人顶着寒冷和困意的侵袭,昼夜不停地赶路。 在这样的环境里开车太过消耗精力,轮了一圈后,沈瑾清自告奋勇,坐到了驾驶座上。 虽说她没考过驾照,但这里又不需要考虑交通规则,连转向灯都不用打,只要会握方向盘,知道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就行。 无邪在副驾上指挥了一阵,见沈瑾清上手极快,也就随她去,闭目养神起来了。 反正这儿也没什么障碍物,不把车开翻就行。 按照无邪的经验,高中生的智商还是可信的。 沈瑾清一直开到天明,整个人已经累得有些萎靡了。 直到看见了远处亮起的信号弹,沈瑾清眼睛一亮,知道是黑瞎子他们找到地方了。 赶忙把无邪给晃醒,两人换了位置后,沈瑾清两眼一闭,安稳地睡了过去。 就算是一天在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高中生,也架不住一天一夜不休息啊。 外面的风声渐渐变大,黄沙和碎石被卷起,噼里啪啦地砸在车上,沈瑾清睁开眼,车窗外已是一片昏暗。 此刻的车速已经降到了最低,他们根本不知道车子是否在动,以及往哪里动,为了防止沙子进入发动机,无邪把车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让车的侧面迎风。 柴达木的戈壁下就是个满是空洞的干奶酪,不知道哪块下面是盐壳,尤其现在是春季,冰雪融水渗入盐壳,其内部结构变得更加脆弱,继续待在车里,一旦他们脚下的盐壳塌陷,载着他们的越野车将会瞬间变成埋葬他们的铁棺材。 四人戴上风镜,无邪从沈瑾清鼓鼓囊囊的包里翻出几块布,递给了胖子他们, “把脑袋蒙上,留个喘气的缝。” 按照闷油瓶他们最后一次给出的信号,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不会超过十公里。 沈瑾清费劲地把车门打开,一股飓风裹着漫天的沙土,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沈瑾清按照无邪教的,学着鸵鸟的样子,脑袋朝下趴伏在地上,手中攥着手杖,死死地插入地面,再加上背上那个数十斤的背包,终于稳住了身形。 趴了四五分钟后,逐渐适应了狂风,沈瑾清抬起脑袋,站起身来。 在戈壁上开车,为了防止扬尘对后车视线的影响,两辆车之间通常隔着很远的距离,以至于他们此刻完全看不到后面的车队。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线电也没办法正常使用,阿柠要去后面通知其他人,被无邪一把拉住, “相信你的人,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先找到避风的地方要紧。” 阿柠顿了顿,随即点头,无邪松开了手。 他转头看向之前信号弹的方向,朝沈瑾清他们招了招手,顶着风,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前面的风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霸道了,显然是有挡风的东西,沈瑾清的包在她适应了狂风后就丢开了,四人轻装上阵,速度极快地向前行进着。 走了没一会儿,前方忽然亮起一道强光,随即出现两道人影,转眼间就到了面前。 阿柠认出了他们,心里松了口气,朝两人比了个手势,黑瞎子点头,往四人来的方向走,去找车队里的那些人,沈瑾清他们四个则是被张启灵带去了避风的地方。 不知在风中跑了多久,沈瑾清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巨大黑影。 凑近一看,原来是立在平地上的一座座石头山,那是聚集在一起的风蚀岩群,一大片雅丹地貌。 张启灵把他们引到一个平坦的石山后,沙尘和狂风都被两边的巨石挡住,他们坐在地上,终于能得空歇息一会儿。 沈瑾清把脸上的布取了下来,摘掉风镜,靠在石头上大口地喘着气。 要命啊,两条腿都快赶上人家四个轮了,为了跟上大张哥的速度,她容易嘛她! 张启灵把他们带到这儿后,给他们留了几瓶水,就再次出发,往车队的方向赶去。 四人润了润干裂的嘴唇,随后并排靠在石头上休息。 歇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上面下沙子,又围坐成一圈,在脑袋上顶了块布,他们躲在布的下面。 “看起来有点像傻逼。” 胖子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沈瑾清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创意提出者无邪表示很不满,扯了扯嘴角,扭头对胖子道, “那胖爷你出去吃沙子去。” 没有审美的家伙……再说头顶一块布怎么了?显富贵好不好! 其他人的情况还未知,阿柠睡不着,沈瑾清他们三个倒是没心没肺,靠在一块儿,闭上眼就睡。 阿柠望着他们三个,满眼的无奈。 她帮三人挪了下位置,找了个靠的地方,又拿了几块布,像盖盖头似的给三人盖上,用来遮挡风沙。 就是白布看起来好像不太吉利…… 沈瑾清小憩了半个小时,身旁忽然热闹了起来,她睁开眼,把布取下来一看,黑瞎子已经带了十几个人回来。 直到傍晚,车队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都找了回来,他们身旁也变得拥挤了起来。 只有两个人不知所踪,阿柠皱眉,看了无邪他们一眼。 不见的两人正是那几个汪家人中的两个,此刻莫名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 如果不是他们有意脱离队伍,那就是出什么事了。 阿柠看着队伍中剩余的汪家人脸上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安,觉得多半是后者。 一天的时间过去,风已经完全止了,阿柠派了几组人出去寻人,搜了几遍都找不到,只能暂时放弃。 风停了以后,车队的车也被他们开了过来,除了其中两辆比较倒霉,陷进流沙中,基本宣告报废,其余大部分的车辆和物资都没有丢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直到此刻,他们才有空看一眼身后这片广袤的雅丹地貌,数不胜数的风蚀岩石矗立在黑暗中,被风沙雕琢成各种奇异的造型,在月光下,有种静谧而又诡异的感觉。 这里是魔鬼城,也叫风城。 队里不少人都对这魔鬼城感兴趣,纷纷拿起相机拍照。 阿柠侧过头看了张启灵和黑瞎子一眼,找避风的地方不难,但想找到魔鬼城却不容易,她总觉得这两人是故意的。 黑瞎子见状往嘴里灌了口水,朝她笑了一下,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模样,张启灵则是干脆忽视掉她的视线。 沈瑾清放下相机,上前对着阿柠道, “车队紧急停车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下车后的第一反应都会是朝着能够避风的地方去,魔鬼城是距离最近的可以挡风的东西,所以走丢的那俩多半是直接进了魔鬼城了。” 阿柠盯着沈瑾清的脸看了几秒,她确定了,他们就是故意的。 无线电恢复了正常,阿柠拿着对讲机,用英文指挥队里的人在城外扎帐篷,并且安排几个人,跟他们一起进魔鬼城找人。 扎西走了过来,拦下了他们, “等等,我奶奶说了,你们不能进去!” 这片雅丹地貌有八十多平方公里,占地广阔,未经任何开发,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地标,晚上在里面行进极容易迷路,而且魔鬼城里还有许多流沙井,危机遍地。 阿柠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她是领队,没人比她更清楚抛下这两人对队伍士气的影响,况且,既然是沈瑾清他们故意要进去,那就说明里面的危险不会伤到他们。 阿柠看向无邪,无邪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扎西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旁的定主卓玛发了话,说的是藏语,沈瑾清听不懂,只知道扎西听后面露不解,刚要抗议,就被定主卓玛呵斥了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等到他再回来,已是一脸的郁闷,对着他们几人道, “算你们走运,我奶奶让我带你们进去。” 众人收拾了一下装备,果断奔着魔鬼城城口而去。 扎西拉着个脸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呼喊着那两人的名字,阿柠也在不断地用对讲机呼叫。 众人的声音在岩群中回荡,混合着呜咽的风声,不像人的声音,倒像是鬼声,尤其是连续喊了两三个小时后,所有人的嗓子都嘶哑了。 面对这种情况,扎西这个本地人也没办法,他们知道危险,自然不会蠢到大晚上进魔鬼城,所以对里面的环境也不了解。 一听这话,队伍里的几人顿时一副被坑了的表情,想要骂什么,但又实在喊不动了,只得作罢。 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人,他们干脆直接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启灵忽然开口, “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 那些个老外都是对中国文化有研究的,对这个词倒不陌生,此刻全都望向张启灵,等着他的高见。 张启灵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沈瑾清,于是那些人的目光也随之转到了沈瑾清身上。 “……” 沈瑾清嘴角一抽,忽悠人的活儿倒知道撇给她了…… ------------ 第162章 沉船 “西王母是术数高手,传说当年黄帝得到的天授神书就是西王母给他的,所以作为奇门遁甲的创造者,在她的陵宫外摆个障眼法是件很正常的事。” 沈瑾清看了张启灵一眼,继续道, “现在是晚上,所以刚才我们没看出来,同理,那两人进来后也很可能会被引导着陷入鬼打墙,所以要想找到他们,我们可以顺着奇门遁甲给出的误导信息走,他们两个的体力有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说完瞎话,沈瑾清叹了口气,她那本就不多的节操终于还是降到了负数。 队伍里的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阿柠,在这样的岩群中兜圈,很容易迷失方向,何况还是在有奇门遁甲的情况下,说不准他们就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阿柠思索了几秒,一锤定音道, “照着奇门遁甲的路线走,沿途做好记号,天亮前找不到人就原路返回。” “行行行,抓紧的吧,再不快点收尸都不赶趟了。” 胖子背上包,不耐烦地催促道。 众人起身,背上装备,张启灵一步当先,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纷纷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张启灵是以什么样的办法判断方向,只知道他每次在岔路口转弯时,沈瑾清都会煞有介事地左右观察一番,然后在地上做好标识,两人一唱一和,看着就很专业。 无邪错开眼,有些不忍直视。 不知道在城内兜了多久的圈子,前面的路忽然被阻断,众人望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半月形土丘。 这个土丘足有五十米高,非常陡峭,完全无法爬过去,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张启灵。 这哥们别是带错路了吧? 没有前路,他们只能在土丘下搜寻。 张启灵拿着手电照向地上一串杂乱的脚印, “他们在这儿。” 众人围上来,顺着那串脚印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土丘根部戛然而止。 扎西的脸色有些奇怪, “那两人不会在这土丘里吧?” “不是!” 阿柠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她抬头看向那个漆黑的土丘, “他们爬上去了。” 在其他人还没消化掉她话中的意思时,阿柠让众人退后,然后掏出信号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信号弹飞上天,瞬间将天幕照亮,被掩藏在黑暗中的景象显现出来,众人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土丘的半山腰下,竟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物体,一半埋在里面,一半从土丘中伸出,凌空横在他们头顶。 直到信号弹熄灭,他们才回过神,开始思索起那是什么东西。 乍一看像是某种奇怪的建筑,他们只能确定这是一块古老的木头物体的遗骸,具体的情况还要上去才能看清。 “爬上去看看!” 队伍里有人喊了一嗓子,瞬间引动了一帮人,当即就要往上爬。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冲了上去,动作极其敏捷,在土丘上地跃了几下,眨眼间就爬到了那个巨大物体的下方,单臂一吊一甩,整个人稳稳落在了上面。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上面已经传来了黑瞎子的声音, “这是艘沉船。” 下面的人眨巴两下眼,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事。 “猴赛雷啊……” 沈瑾清喃喃着,把边上人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有人上去探路了,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始拿着匕首当登山镐,噌噌噌地往上爬。 等到爬上去后,阿柠点起一个冷焰火,往沉船上一扔,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众人看清船体后,发现这艘船已经解体到很严重的程度了,木头的船身完全炭化破碎,几乎与那些泥融为了一体。 木船边是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是空的,最深的地方漆黑一片,阿柠爬过去,用手电一照,隐约可见里面大量的泥巴和许多裹在泥巴里的陶罐。 看到这副场景,队伍里的人也大概明了了,这是艘去往西域通商的货船,那些陶罐就是他们的货品,而从四周的地貌中可以看出,这里以前应该是古河道,这么多年沧海桑田,古时候的河道竟然变成了戈壁。 为了确认那两人是否在船里,阿柠拿出对讲机,呼叫了一声,船内顿时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十分清晰。 众人一喜,看来人就在里面,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没办法回应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俩白痴会往这种地方钻,但人找到毕竟是好事。 阿柠朝船上的张启灵唤了一声, “张先生。” 张启灵点头,一矮身,动作极灵活地钻进了满是淤泥的船舱内,很快,里面传来了张启灵的声音, “找到了。” 腐朽的木船承担不了太多人的重量,其余人都在土丘上,张启灵和黑瞎子钻进船内,把那两人从土里挖了出来。 两人各背一个,从船舱内出来,阿柠上前,探了一下背上人的脖颈,脸色一变, “还活着!”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招呼着土丘下的队医准备抢救,张启灵和黑瞎子把人送到下面,队医立刻把他们的衣服扯开,开始做心肺复苏。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两人身上的外伤不严重,肉眼可见的只有后颈遭受过重击,手臂骨折,背上有拖行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拖的。 听到这话,沈瑾清悄摸看了张启灵一眼。 队医给他们注射了一针药剂,吸了包氧气,然后用木板把他们的手臂固定住,随后松了口气,转头告诉阿柠, “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埋得久了,有些窒息,暂时陷入了昏迷,再过几个小时就会醒来了。” 但是这两人现在身体虚弱,他们没法把人带出去,而那些比较大的设备又都在外面的车上…… 扎西自告奋勇,主动说要去外面拿设备,顺便再叫来些人帮忙。 其他人点上篝火,拿出烧酒灌了几口,用来驱寒,又从包里拿出了保暖布,给那俩伤员盖上,帮他们把几个重要部位护住。 直到此刻,在魔鬼城内搜寻了数小时的疲惫才如潮水般涌来,众人围在篝火旁,一个靠一个,倒头睡了起来。 清早醒来,天已经微亮,队伍里又多了不少人,是扎西带着人回来了。 地上扎起了帐篷,看着像是把外面的营地搬了进来,伤员被安顿在了帐篷里,现在还没醒来。 上面的裂缝中,有人正在用吊篮把那些陶罐往下运,无邪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这帮人忙活地热火朝天。 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妇送来了酥油茶和早饭,沈瑾清笑着跟她们道了声谢,简单吃完了早饭,地上已经多了几个抽水马桶般大的陶罐,神奇的是,这些陶罐竟然一个都没有破损。 罐子上的图纹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图腾之一,三青鸟,队里几个戴眼镜的学究正围着这些罐子研究。 沈瑾清和胖子挤不进去,干脆溜达到一旁,蹲在帐篷边旁观。 看那帮人研究了半天,最后竟然决定砸罐子,两人当即一撇嘴。 沈瑾清:“草率。” 胖子:“白痴。” 话虽如此,他们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无邪走过来,一手拽一个,把这俩拉进了帐篷里。 帐篷内,那两个昏迷的汪家人躺在地上,黑瞎子正在扒衣服,张启灵拿着水壶,往两人身上浇着热水。 热水浇在肩头,两人的皮肤上瞬间显现出一个凤凰纹身,胖子咂摸了一下嘴, “这纹身还挺帅,这就是那什么汪家人的图腾?。” 沈瑾清看着腾起的热气,沉默了一瞬, “你们浇的不会是开水吧?” 张启灵把水壶收回,点了点头。 沈瑾清:“……” 俺娘哟,这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惊呼。 沈瑾清走出帐篷一看,地上滚落着几个裹满了泥的人头,那是罐子被砸碎后掉出来的东西。 其中几个人头被队伍里的人用药水洗干净,露出了里面的骷髅,此刻骷髅在地上滚了几圈,飞出数只血红色的虫子。 队伍众人认出了那是尸蟞王,当即就是一阵惊呼,更恐怖的是,地上其他的人头也开始动了起来。 很快,人头中涌出一大群蟞王,地上已是一片血红,密密麻麻的满是红色的斑点。 胖子当即痛骂出声, “我擦!你丫的手痒痒啊?什么你们都敢玩!现在好了,玩儿砸了吧!” 对面那边戴眼镜的也不甘示弱,反口骂了回来, “滚你大爷的!刚才不拦着,现在说屁的风凉话,有这功夫赶紧撒腿跑!” 大难临头,众人直接抛下营地,扭头就要跑,黑瞎子和张启灵一人背上一个昏迷的汪家人,瞬间蹿了出去。 无邪和胖子立刻跟上,沈瑾清回头看了眼跑往另一个方向的那帮老外,从兜里掏出一把符纸,朝他们那儿甩了过去。 “谢谢!” 对面的人知道这是能保命的好东西,接过符纸后立马高声道谢。 阿柠跟着沈瑾清他们一起跑,营地内剩下的三个汪家人左右一看,望见被张启灵和黑瞎子背着跑的两个伤员,果断跟了上来。 一行人跑了不知多久,沈瑾清唰唰地往身后扔符,几个拐弯后,终于甩脱了那些尸蟞王。 不知何时,跑在最前面的两人已经停住了脚,放下背上的人,转头看向了队尾的三人。 那三个汪家人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见状一愣,反应过来不对劲,果断往回跑,却生生地被后面那些尸蟞堵住了去路。 黑瞎子笑了笑,欺身上前,握住黑金短刀,直接往要害处招呼。 那三人一咬牙,眼中带上几分狠意,刚要掏出枪,就听到几声枪响,三人的胳膊上瞬间多了几个血窟窿。 无邪和阿柠收回枪,张启灵和黑瞎子趁机把人拿下,胖子桀桀地笑了两声,朝他们走去。 三分钟后,五个捆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被扔在了地上。 胖子把布塞进他们嘴里,用了死劲,直接塞到了嗓子眼。 那三人一边干呕,一边死死地瞪向胖子,胖子也不服气,跟他们对着瞪。 沈瑾清蹲下身,看着这几个汪家人,眉头一挑,望向边上的张启灵和黑瞎子, “你们武林高手就没什么一指头点上去就能让人说实话的招吗?” 没想到这个年代了,居然还要搞刑讯逼供这一套…… 黑瞎子啧了一声,屈指在沈瑾清脑门上崩了一下, “年轻人少看点小说。” 胖子摸了摸下巴,看向沈瑾清, “清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说实话的符箓?” “那叫下降头,是邪法,跟我们不属于一个体系的,你没事也少看点小说吧哥。” 沈瑾清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 “不过,理论上来说,这种符应该能造出来。” 其他四人齐刷刷地看向沈瑾清,就见她一耸肩, “但不是现在。” “……” 沈瑾清看着他们的表情,撇了撇嘴。 天才怎么了?天才也得要有灵感吧。 再说了,人家学道术为了除魔卫道,她学道术用来审讯,这档次立马掉了下来。 阿柠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这帮人没一个靠谱的。 无邪盯着那几个汪家人,静静地思索着。 他对这些人再熟悉不过,汪家的训练方式是反人类的,要想在清醒状态下套到他们的话,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要想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种办法…… ------------ 第163章 欺之以方 “精神崩溃?” 沈瑾清听到无邪的话,思索几秒,眼睛微微眯起,轻声回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们在魔鬼城内找了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那是几座巨石搭成的一个半球形的石槽。 张启灵在那两个昏迷的家伙的后颈处捏了一下,没一会儿,那两人悠悠转醒。 看到身前的张启灵,两人被骇得向后一倒,随后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处境,看着两边同样被绑的伙伴,两人瞬间明了,他们汪家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两人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这会儿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当时车队遭遇了沙尘暴,他俩在找避风点时落了单,正好遇到了来找人的张启灵。 两人不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还想着好好说话,结果这不讲理的煞星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他们胳膊折断,然后捏晕,最后就是两眼一睁,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这儿了。 张启灵现在捏人的手法已经是炉火纯青,这俩竟然活生生地晕了二十多个小时,这要换了一般人,把人颈骨捏碎了都捏不出这效果来。 两人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胖子已经熟练地把布塞进了他们嘴里。 都是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不落。 外面正在下雨,黑瞎子在地上点起了篝火,这里的昼夜温差极大,下雨后气温骤降,只能靠生火取暖。 六人围坐在火堆旁,沈瑾清看了一眼对面被绑着的汪家人,随后望向无邪, “如果不考虑他们人身安全的话,我这儿确实有个法子。” 沈瑾清的手指向黑瞎子, “把他身上的东西逼出来,借助那个家伙,我有办法让那五个人的精神彻底崩溃。” 阿柠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眉头一挑,望向边上眼睛瞪得跟蛤蟆似的五个人质, “这种事,当他们面说不合适吧?” 沈瑾清摆了摆手,没办法,条件艰苦,这地方哪有单独审讯的条件啊? “没事,我们行事一向坦荡,读书人嘛,不搞那套虚的。” “唔!唔唔唔!!!” 听着对面五个疯狂挣扎的声音,沈瑾清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看,群众反应很积极嘛。” 阿柠:…… 沈瑾清看向黑瞎子,后者无所谓地笑了笑,沈瑾清随即正色,伸手探向黑瞎子后颈。 一阵刮骨般的寒意从指尖传来,沈瑾清皱眉,手掌在虚空中一握,似是抓住了某个东西。 下一瞬,一道凄厉的尖啸声响起,几人一惊,正要上前,就听沈瑾清和黑瞎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退后!” 无邪他们立刻后退了几步,沈瑾清把怀中木剑取出,抬手扔向阿柠,对着几人喝道, “再退!” 这东西一旦不受控制,无邪他们还有气运或是麒麟血庇体,阿柠却几乎是必死无疑。 磅礴的阴气从黑瞎子背后喷薄而出,一时间,整个石槽的温度连降了几度,在这样浓郁的阴气中,无邪他们隐约看到一个拖长的鬼影正从黑瞎子身上挣脱而出。 鬼影离体,沈瑾清伸手一抓,那恶灵立刻乖巧地伏在她掌中。 沈瑾清被气笑了,心眼子不少,坏事没少干,装倒是会装。 她抬眸看向面露惊恐的五个汪家人,轻轻掀起嘴角,将手中的恶灵掷出, “去吧,皮卡丘!” 那恶灵离开的沈瑾清的压制,在空中舒展了身形,眼中恶意乍现,直扑向那五人。 他们五个还没来得及挣扎,只看到一张狰狞鬼面朝他们扑来,顿时目眦欲裂,心防失守。 阴气灌入体内,五人身形一颤,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 沈瑾清抬手一握,恶灵从那五人的体内被抽出,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沈瑾清看向手中蜷成一团的恶灵,笑意不达眼底。 真是精明啊,明明有机会在那五人中重新选个便于操控的身体寄生,却还是不肯脱离黑瞎子的身体。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你能活多久全都取决于他,你最好想清楚了。” 沈瑾清拿出铜钱,屈指一弹,射向那恶灵,将它身形打散,警告了一句。 黑瞎子顿时一口血喷出,整个人的气息都委顿了许多。 沈瑾清松手,那只恶灵再次聚拢身体,重归黑瞎子体内。 无邪走上前,他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关心那几个汪家人了,只是盯着黑瞎子,目光变得有些凝重, “什么情况?” 沈瑾清手一招,阿柠手中的剑又重新回到她手上, “他那背后灵的实力大涨,阴气已经浸透他全身,再不解决,他以后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沈瑾清手指轻绕,那柄木剑随之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转头直指张启灵, “小哥。” 张启灵闻言站在原地不动,木剑的锋芒掠过他的手掌,留下一道血痕。 沈瑾清盘腿坐在黑瞎子身后,朝无邪和胖子看了一眼,两人会意,立马上前扒起了黑瞎子的衣服。 黑瞎子咬牙,他大爷的,虎落平阳啊。 零下的温度,两人愣是把黑瞎子上半身扒得一点不剩,连脖子上那个牌子都没留下。 胖子把衣服往边上一扔,侧头看向沈瑾清, “裤子要扒吗?” 沈瑾清嘴角一抽, “裤子还是留着吧……” 不然她怕黑瞎子秋后算账…… 张启灵坐到沈瑾清身旁,伸出浸血的手掌,沈瑾清蘸着温热的鲜血,在黑瞎子背上绘起了符咒。 时机差不多了,从黑瞎子身上的阴气来看,他的眼睛已经可以淬炼成鬼眼了,但她现在没办法把那只恶灵从黑瞎子身上分离开,只能暂时压制。 沈瑾清抿唇,开始一心二用,思量起解决背后灵的办法。 等到黑瞎子的背上满是血红的符咒,沈瑾清收回手,黑瞎子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跟他的背后灵同源同体,那家伙受到的痛苦,全都会加倍施加在他身上,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胖子把衣服又给黑瞎子穿上,还找来个毯子给他盖上。 “瞎子没事吧?” 胖子看着黑瞎子面色苍白的模样,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瑾清扔了卷绷带给无邪,让他给张启灵包扎,然后拿起水壶喝了口水, “现在没事,至于回去以后……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的。” 既要保命,又要保眼,必须再找一个实力不弱于她的人为她掠阵,不然搞不好就是一个死。 用资敌的办法蕴养鬼眼,早在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无邪一边给张启灵包扎,一边听着沈瑾清的打算,不由得眉头微蹙, “实力不弱于你的人……这样的高手找得到吗?” 他对沈瑾清的天赋还是了解的,绝对无愧于天才二字,如果这样的人好找,黑瞎子的那双眼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沈瑾清放下水壶,有些讶异地望向无邪, “要是比我强的都找不到,那玄门是真完蛋了。” 没想到她在他们心中的评价还挺高。 沈瑾清的天赋在于她学得极快,几乎没有学习门槛,所以她是个全才,观星、占卜、卦算、符箓、风水、奇门……相比于别人专精一门,沈瑾清每一项都极为优秀。 但天赋归天赋,入门归入门,要想耕深某道,还是要精研十数年乃至数十年,所以要想找到某一途比她强的人,虽然不简单,但也不算多难。 沈瑾清摸着下巴思索,要是她十几年来专耕其中一道,说不定已经是个中宗师了。 “打个比方,道上盗墓技术比你高的人很难找吗?” 沈瑾清看着无邪,认真问道。 无邪沉默,他的技术他自己明白,这么说他就懂了。 “那你要去哪儿找那些人?” 沈瑾清一顿,看向地上的黑瞎子, “去名门大派拜山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再许之以利益,反正花爷有的是钱,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瞎子出事。” 再不行,还有她自创的那些符箓,大不了全送出去,总有一样能打动那些隐世高人的。 无邪没忍住手中一用力,张启灵抬头看向他,无邪反应过来,又把动作放缓。 “我跟你一起去。” 就像沈瑾清说的,总有一样可以打动对方,事关黑瞎子的命,哪怕是求、是强逼,都得把人弄来。 重来一世,他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去了。 张启灵抬眸,望向沈瑾清, “一起。” 胖子也凑了过来, “就是,要去一起去,胖爷我还就不信了,什么世外高人,拿枪还逼不出来他们?!” 地上躺着的黑瞎子眼皮一颤,阿柠正掐着其中一个汪家人的下巴,闻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沈瑾清笑了一下,拿枪恐怕还真逼不出来。 她没有山门,只是跟着师父学艺,要是原来那个世界,跟着她师父还能去攀个关系,但现在在这个世界,以她的辈分只怕没人会把她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人,在那些名门眼中就是社会闲散人士,人家不报警就算不错了。 无邪把张启灵的手掌包扎好,起身去看那五个被吓破了胆的家伙。 阿柠扭头看着来到身旁的无邪,朝他笑了笑,猝不及防地问道, “如果是我出事,你也会救我吗?” 无邪愣了一下,转头看着阿柠,认真地回道, “会。” 说罢,他回身看向篝火旁的沈瑾清, “不止我会,她也会。” 阿柠望向沈瑾清,眼中溢满笑意,无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阿柠。 “我回去后会尽力让董事会跟裘得考离心,你们要让裘得考以卵击石,至少要给他一些资本。” 无邪点头, “他很快就会得到汪家总部的位置。” 阿柠继续道,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一次性除掉汪家和裘得考,我劝你们还是歇一歇,就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裘得考也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但如果只是让他做马前卒,三个月足够他把自己玩死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你们救黑瞎子了,期间我会随时告知你们公司的动向,保证这边的行动不会打扰到你们那边。” 无邪望向阿柠的眼神变了变,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阿柠看了无邪一眼,又扭头看向那几个汪家人,轻声道, “因为我发现跟你们做盟友是件很划算的事。” 她要完全治好她弟弟,脱离裘得考的控制,事后在公司留存一席之地,这些都离不开无邪和沈瑾清他们的帮忙。 她明明白白地站队,就是为了他们的这句承诺,让他们保下她和她弟弟。 阿柠垂下眼眸,君子可欺之以方,重情义的人更是如此。 既然如此,她只能做一遭小人了。 ------------ 第164章 雨 在他们为黑瞎子画符时,阿柠已经把这几个汪家人拷问了个遍。 他们是被安插在公司内的暗子,从二十多年前九门二代的探险开始,他们就借助裘得考的力量频繁干涉其中。 直到现在,公司内的大部分事务都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暗子执行外勤时,汪家只接收信息,不会明确安排任务,公司内的汪家人一共有十四个,彼此都互通了身份。 “是鬼!这里有鬼!” 那五人的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了,这不是被吓的,而是被阴物强行入体后导致的魂魄受损,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无邪望着地上的人,忽然开口对阿柠道:“前面的路你走不下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嗯?”阿柠眉头一挑,没明白无邪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的死劫在西王母宫中,你要是继续深入,会命丧于此。” 沈瑾清起身,走到阿柠身旁。 阿柠沉默不语,目光从无邪和沈瑾清身上扫过。 “前路注定必死无疑吗?我躲过这一次,死劫就会消失吗?”阿柠的语气很平静。 “第一个问题,未必,因为有我在,第二个问题,不会,但是有我在。”沈瑾清顿了顿,“我不会让你死。” 阿柠沉默了许久,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向无邪:“需要我做什么?” “原路返回,回到疗养院,那里有人在等着,把这五个人交给他,剩下的一切有他在。” 阿柠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你们这是早有预谋了。” 看来关于她的死劫,这两人早就已经知晓了。 也是,以沈瑾清的实力,她早该知道的。 无邪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 “不出意外的话这雨还要下几天,决定好了吗,是继续深入西王母宫还是回到格尔木?” “作为盟友,为了计划执行命令是我的职责。”阿柠站起身,“我原路返回。” 阿柠这句话一说出来,无邪和沈瑾清神色莫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心口猛地一缩,同时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阿柠呼吸一窒,几乎是瞬间,伸手接住了两人,把他们放倒在地上。 一眨眼,张启灵已经出现在两人身旁,面容冷峻地搭住两人的手腕。 胖子围了上来,看到这俩满口鲜血的模样,都快气抽过去了, “怎么回事,一个不留神就出事,尼玛这俩祖宗又干嘛了!” 这回好了,六个折三个,这丫的创业未半先中道崩殂啊! 沈瑾清吐习惯了,这会儿还能坐起来安慰一句, “问题不大,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只手同时摁下,胖子恨铁不成钢地嚷道, “这问题还不大,那什么叫问题大?!” 沈瑾清的话被堵了回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地老老实实躺下。 阿柠一边帮两人把血擦掉,一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想到刚才两人说的死劫,她大概清楚他们是为什么吐血了。 他们是为了救她才出事的。 无邪和沈瑾清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折腾,沈瑾清说得没错,他们确实问题不大,为阿柠改命的因果分到两人身上,已经没办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了。 只不过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还起不来。 沈瑾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天上竖了个中指。 手指刚刚竖起,风雨交加的天空忽然闪过几道雷电,带着劈开天地的威势落在了这片戈壁上,雷声阵阵,映得整个石槽亮如白昼。 “……” 沈瑾清沉默,躺在一旁的无邪默默伸手,把她的中指摁了回去,换成大拇指,顺便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竖了个大拇指。 中指刚收回,外面的风一瞬停止,原本被风刮得直往石槽内漏的雨也消停了下来,瞬间从狂风骤雨变成了和风细雨。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沈瑾清也被天道的小心眼震惊到了,瞪大了眼睛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张启灵三人再次摁住。 胖子走到洞口,朝天上拜了拜, “甭管过路的是雷公电母还是四海龙王,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小屁孩计较,回去之后我就把贡品送到位,各家都有,您各位别急眼……” 沈瑾清:…… 她再也不挣扎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这小心眼天道说的世界本源作报酬最好是真的,不然她回头直接把青铜门炸了去…… 黑瞎子醒来时,气氛异常的安静。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扫过边上几人,目光落在了无邪和沈瑾清身上,尤其是他们被血浸透的衣襟, “你们怎么了?” 什么情况,他就晕了几个小时,这俩怎么就一副快不行了的模样? 胖子递过去烧热的温水和压缩饼干,闻言冷笑一声, “别管他俩,逞英雄逞的。” 无邪:…… 沈瑾清:…… 考虑到胖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为了队伍的和谐安定,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认怂,低下头,暂避锋芒。 这场雨陆陆续续下了三天,几人没事就在洞口坐成一排,像花果山上的猴一样,看着面前跟水帘洞似的雨幕。 好不容易等到雨小了,沈瑾清拿脚划拉了一下快要淹到石槽内的水面, “在戈壁里被雨困住,这么扯淡的经历也是少见了。” 雨势渐小,几人收拾收拾东西,主要是收拾收拾那五个人,趟着水往外走。 那几个汪家人此时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沈瑾清他们,在魔鬼城内绕过几个大圈,走到了外面。 看到魔鬼城出口时,张启灵和黑瞎子脚步一顿,同时出手,瞬间把那五个汪家人捏晕了过去。 外面的人等候了数天,都已经绝望了,此时见到几人平安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五个的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回去,你们呢?” 晕倒的五人被张启灵他们从背上放下,阿柠走上前,朝队伍内的众人问道。 这时候老外以人为本的思想观念就起效了,大部分人都想要回去,阿柠对这个结果显然没有感到意外。 让他们抓紧时间把营地内的东西收好,阿柠像装行李似的把那五个汪家人往后面一扔,坐上驾驶座,靠在车窗上,对着下面的无邪和沈瑾清道, “欠你们的一条命,我记下了。” 沈瑾清一笑,朝她敬了个礼,随意道, “都说了是盟友,保障盟友的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阿柠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也笑了出来,随手把手链脱下,取下三枚当十铜钱,扔给了沈瑾清, “收了你三枚铜钱,现在还你三枚。” 说罢,也没管沈瑾清的反应,直接踩下油门,越野车瞬间启动,穿过戈壁滩上的风雨,向着格尔木飞驰而去。 沈瑾清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上的三枚当十铜钱,把玩了一阵后,将铜钱小心收好,随后望向无邪,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带着几分嘚瑟地道, “啧,你看看这事闹的,我也不想要,但架不住她非得给啊~那我难道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吗?诶,对了,你怎么没有啊?” 无邪:…… 不能搭理这倒霉孩子,越搭理她越来劲。 无邪早有经验,索性直接转身回到营地,沈瑾清站在原地,哼着歌目送车队远去。 这帮老外还算讲究,给他们留了不少的物资和装备,还有辆车。 这场戈壁中罕见的大雨为河道注入了充足的水源,河床的水位渐涨,五人顺着河道深入戈壁,直到车子开到一处断崖,面前已是绝路。 “到了。” 无邪看着前方断绝的道路,把车子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走到悬崖边,一个巨大的盆地突兀地陷在这片平地中,低头一看,就望见一个与四周戈壁格格不入,如同奇迹般的巨大绿洲。 这个如同陨石坑般的盆地填满了密集的树冠,一片烟雾缭绕间,他们只能看见满片绿海。 几人开车绕了个圈子,在盆地四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峡谷的入口。 入口处最开始的那段还可以开车,直到前方乱石越来越多,阻隔了道路,众人下车,背着装备步行入内。 进了绿洲以后,四周变得极为闷热,他们在密林间穿行,不像身处青藏高原,倒像是在原始丛林中。 沈瑾清把裤腿扎紧,左手握剑,右手捏符,还差身道袍就能直接COS天师了。 黑瞎子扭头看她, “怎么,遇着鬼了?” 沈瑾清吸了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陈文锦的笔记里写了,泥沼多蛇,遇人不惧,它们惧不惧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惧。” 黑瞎子嘴角一抽,怂就直说,还扯得这么诗意。 “所以,为防止被蛇追得屁滚尿流、满地乱爬,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沈瑾清满脸坚毅地将木剑竖在身前, “毕竟,我的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 “……” 无邪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青春期的未成年更可怕的了,他再一次坚定了这个信念。 ------------ 第165章 迷魂阵 沈瑾清本就不怎么靠谱的形象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见其他几人都不搭理自己,只蒙头往前走,沈瑾清抱住自己的剑,扭头一撇嘴。 怕蛇怎么了?有本事蛇来了他们别跑啊。 一扭脸见前面几人已经走远,沈瑾清赶忙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 五人在雨林中迅速前进,说实话,相比于亚马逊雨林和刚果雨林这些人类禁地,在没碰到蛇之前,塔木陀的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至少没有什么奇怪的猛兽和杀人蜂,也没有手持刀枪的盗猎者,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有遍地的毒蛇毒虫,还有地上的腐殖质。 沈瑾清一脚踏下去,脚底传来的触感让她不由得一皱眉。 沈瑾清抬头望向无邪, “按照你对汪家的理解,我们身后有汪家人的概率是多少?” 无邪用脚把地面的落叶拂开,绕过一个水坑,回头看向她, “百分之百。” 汪家重点关注对象几乎都在这儿了,按照汪家的尿性,赶走了裘得考公司的人,他们必定还会安排别的人监视他们。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两人,沈瑾清闻言没什么意外的神情,继续问道, “你的打算是?” 无邪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树木, “居高临下,在这样的环境内,如果受过专业训练的话,白天他们的跟踪距离最远可以在三百米开外,很难在这么大范围内找到他们,如果夜晚我们不赶路的话,他们同样可以远距离监视。” “所以,只有在进入陵墓后,才能让他们主动拉近距离。” 以有心算无心,到时,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很合理,沈瑾清点头,看向头顶的树冠, “但陵墓内的环境比这里要危险得多,很可能会出现别的变故,最简单的,就是在这里把他们解决掉。” 当然,这没那么容易。 沈瑾清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你们听说过迷魂阵吗?” 迷魂阵? 这名字听着就不简单,其他几人闻言眉头一蹙。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复杂,沈瑾清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给他们科普。 简单来说,这就是种借助八卦,改变环境建筑或其他障碍物的排列,造成一种时间和空间的错觉感,以此困住外来者的阵法,比魔鬼城里的那种要高级一些。 所谓‘进了迷魂阵,状元也难认,东西南北中,到处是胡同,好像把磨推,老路转到黑’,淳朴的劳动人民还给这种阵法取了个生动形象的名字,叫作鬼打墙。 由此可见,这种阵法的威力还是不小的。 在山东省阳谷县就有个迷魂阵村,传说是孙膑和庞涓当年用八卦阵对战的古战场遗迹,村内所有的房子都依街道走向而建,斜度不一,朝向各异,外人进来后极易迷失方向。 塔木陀在建成之初,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干涉这些树木的排列和生长,可历经千年,这些参天巨树的生长不受控制,原来的阵型也改变了不少,阵法的效果大大削减。 不过,废物利用一下也无不可。 沈瑾清笑了一下,往上抛了枚铜板,随手指了个方向, “往那儿跑。” …… 数百米外的一棵树上,汪海扶着树干的手猛地往旁边一探,再次收回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条一米多长的棕褐色毒蛇。 手里的大家伙不断挣扎,汪海跟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然后随手一扔,把蛇扔到了树下。 “第五条了,再这么蹲下去咱俩就要被蛇吃了。” 汪海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短刀,对着身旁人道。 汪川皱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他们加快速度了,追上去。” “我的妈呀,这帮人还真能跑。” 汪海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脚下一蹬,轻巧地落到前面一棵树的树枝上。 幸亏这儿的树枝够粗,树冠密集,不然凭前面那几人的速度,他们在地面上视线受阻,几乎没有追上的可能。 跑在前面的沈瑾清抹了把汗,左右一看,果断指了个方向,朝那里跑去。 在后方跟着的汪川和汪海随之加快了速度,汪海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冷声道,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这里的树也越来越密集了。” 为了追上沈瑾清等人,两人不得不拉近与他们的距离。 不断地拐弯、加速,行动间没有一丝犹豫,这些人像是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汪川紧抿唇角,极力地在密林间捕捉他们的身影。 两方的距离正在迅速缩近,二百五十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 直到前面的人猛地转过一个弯,汪家两人顿住。 “人没了?” 两人紧蹙眉头,目光不断地在下方搜寻,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身边的环境已经与之前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分头找。” 汪川当机立断,往左边的树上跃去。 汪海自觉地朝右边去,两人在林中找了半天,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找到了,汪海眯眼笑了笑,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鸟鸣,不远处的汪川闻声扭头,朝这个方向赶来。 汪海跳到旁边的树上,原本被遮挡的视线瞬间明朗,他好整以暇地望向前面五人,眼中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此刻的沈瑾清望着眼前身形庞大的两条树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丫的也太大了吧……” 沈瑾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无邪抬手一枪射出,左手揪住沈瑾清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拉。 树冠中,一只巨大的蛇头飞速探出,血红色的巨口朝两人直扑而来,沈瑾清眼一闭心一横,手中破军符掷出,直接扔进了蛇嘴里。 胖子趁着对方被符纸控住的几秒钟,果断朝蛇眼射去,一击射中,一击落在鳞片上,炸开了两朵血花。 黑瞎子抬臂,在树枝上借力一甩,一脚踏在了巨蟒的蛇头上,手起刀落,黑金短刀破开褐金色的蛇鳞,钻入对方脑中。 脚下的巨蟒不断挣扎,黑瞎子抬头朝林中某个方向望去,嘴角轻扬,对着张启灵道, “人来了。” 汪川也听到了前面的枪声,纵身一跃,朝汪海所在的树枝上跳了过去。 身子在半空中时,他陡然一惊,脑中警铃乍响,耳畔破空声响起,汪海果断一个扭身,生生止住了原先的动作,任由自己从十数米高的半空中跌落,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在他扭身的瞬间,一把黑色长刀擦着他的脖颈而过,钉在了身后的巨树上,凌厉的刀锋隔着几厘米,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深痕,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 汪海瞳孔一缩,再一抬头,一道黑色人影在林间急速穿行,眨眼间就逼近了两人。 黑瞎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啧啧道, “线外投,三分球啊。” 沈瑾清看着远处张启灵的那一刀,微微瞪大双眼,喃喃道, “教练,我想学篮球……” 黑瞎子扭过头看了沈瑾清两眼,摇头道, “不是教练不给力,以你的力量,别说刀了,球都扔不了这么远,放弃吧井寿。” 沈瑾清不死心, “不能轻言放弃啊教练,咱们这不是热血番吗?” 黑瞎子反手在沈瑾清脑门上一敲, “认清现实吧少年,人家那是灌篮高手,我们这是今日说法,最多上个法制栏目,要热血也是人家警方。” “……” 边上的无邪和胖子听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望向这俩划水的。 “搭把手啊倒是!你俩再聊下去我们就要见阎王去了!” 胖子气得手抖,枪都快打不准了。 被这么一吼,两人如梦初醒,黑瞎子提着刀上前,沈瑾清抱着剑退后。 见其他三人朝自己望来,沈瑾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上不了,腿有点软,再上前过会儿跑都跑不动。” “……” 没办法,这是生理性恐惧,一时半会儿克服不了。 沈瑾清豪气万千地掏出一沓符,扔给了三人, “拿符砸死它,今天扔多少符我都认了。” 无邪他们接过土豪清的符,刀枪齐上,物理攻击加法攻,等到张启灵拖着人回来时,这边的打斗已经平息,地上只余满地鲜血,以及堆成小山的两条巨大蛇尸。 胖子看着被扭断胳膊、卸了下巴的汪家两人,不满地道, “两个人就想看住我们五个,你们那什么汪家会不会做人啊?明摆着没把我们放眼里嘛!” 无邪把胖子的脑袋推开,蹲下身来,在地上两人的脖颈和耳后处摸索,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无邪皱眉,直接将他们的衣服撕开。 见无邪的手伸过来,汪海眸中一冷,抬腿朝他踢去。 “别动。” 无邪单手钳住扫来的腿,另一只手抽刀,反手将大白狗腿的刀柄狠砸在他的腿上,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骨头碎裂声,无邪收回刀,继续察看他肩颈连接处。 沈瑾清走上前,俯身在两人的脸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转回头,说了句公道话, “这俩真是原皮。” “……” 无邪看了沈瑾清一眼,用眼神问她怎么不早说,沈瑾清回了个无奈的眼神,明明是他没问好嘛,她怎么知道他上来就扒衣服啊? 两人不怎么友好地眼神交流了一番,无邪转头把手松开,沉默着帮汪海理了理领子,顿了顿,果断把责任丢了出去, “你也有责任,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汪海瞪大眼,被卸掉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嘴,此刻听到这话,恨不能一头把面前这不要脸的家伙给撞死。 你大爷的上来就摸,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嘛?! ------------ 第166章 喂药(劳动节快乐!) 胖子和无邪把这俩姓汪的绑到树上,沈瑾清上前,笑意温和地给两人喂了颗药。 “不用嚼。” 沈瑾清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可惜那两人不领情,还反过来瞪了她一眼。 下巴又没给复原,说得好像他们能嚼似的。 沈瑾清嘶了一声,岂有此理,这厮竟如此嚣张? 无邪和胖子显然没她那么好说话,两人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汪川汪海的口鼻死死捂住。 见他们满脸涨红地拼命呼吸,直至肌肉痉挛,喉结一动,药丸滚入腹中,无邪和胖子平静地收回手,对自己的缺德行径毫无所觉。 沈瑾清摇头,好好说话不肯听,非得来硬的,她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两颗是改良款,起效更快,不出意外的话……” 沈瑾清抬眸望向两人,下一秒,树上被绑的两人脑袋一歪,瞬间失去了意识。 胖子嗬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药的效果这么好。 沈瑾清转头看向他, “主要是你们下手狠,把他们憋得大脑缺氧了,不然还真没这么快。” 话音落下,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峡谷。 胖子一怔,不至于吧,这点事儿居然还惊动天雷了? 那天上神仙闲成什么样了,难不成天天专盯着他们几个? 直到滂沱大雨落下,成串的雨珠连成雨箭,啪的一声砸在他们头上,沈瑾清抱住脑袋,疼得直咧嘴。 长这么大,头一回让雨给揍了…… 好在四周树冠密集,沈瑾清一张符纸飞出,把树枝上的草蜱子赶跑,随后飞快爬上树,找了个被藤蔓和树枝遮挡的死角。 其余四人也迅速跟上,五个人挤在这一小块空间内,沈瑾清看了眼下方被淋成落汤鸡的汪家两人,难得良心发现,从包里翻出两块防水布,一块扔下去,盖到了那俩的脑门上,一块铺在上面,盖在他们五人的头上。 天色渐黑,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雨声,五人缩在这一根树枝上,点起矿灯,静静地等着雨停,在这一片狂风暴雨中,竟然意外的平静祥和。 沈瑾清蹲得有些困了,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扔进了嘴里。 无邪看向她,真是怪了,她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她那点零食? 沈瑾清一看无邪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晃了晃脑袋道, “都是放松的手段,总好过你抽烟吧,我知道你兜里还偷摸藏了几根散烟。不是我说,咱要抽也抽点好的,又不是没那条件。” 无邪:…… 他不是藏内兜了吗,这倒霉孩子又是从哪儿看到的? “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坏毛病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有时下意识地就会翻出来一根,等抽了两三根了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再停下也迟了。 这么想着,无邪朝沈瑾清伸了伸手, “给我也来一颗。” 沈瑾清从兜里翻出一颗陈皮糖,递给了无邪, “你心里有数就行,肺纤维化不是开玩笑的,天天吐血的日子不好过,前几天你也体会到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你只会比这更痛苦。” 沈瑾清话落,无邪还没说什么,其他三人已经看了过来。 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无邪, “什么意思天真,什么叫肺纤维化?怎么就天天吐血了?” 张启灵也看着无邪,面色紧绷, “无邪。” 黑瞎子也是难得地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无邪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事他自己都是听沈瑾清说的,但他自己什么样他清楚,这事儿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 “哦,就是地下的毒气吸多了,再加上他抽烟没个节制的,结果不到五十就性命垂危了。” 沈瑾清嚼着嘴里的糖,贴心地帮忙解释了一句。 无邪看着沈瑾清,他确定了,她就是在阴他。 沈瑾清平静地看了回去,无邪的烟瘾必须戒,多几个人看住他是好事,现在四比一,优势在她。 不知何时,黑瞎子的手已经搭在了无邪的肩膀上,无邪刚转过头,张启灵的手也搭上了他另一边肩头。 不好,要完! 无邪脑中警铃响起,下一瞬,整个人被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制住,胖子二话不说,对他上下其手, “清儿,你刚说他兜里藏的烟是在上衣兜还是裤兜来着?” 无邪咬牙, “你大爷的胖子,别扒我裤子!” “放屁,我这是合理搜查,少祸害胖爷的名声!” “在上衣内侧……你丫变态啊,还摸个没完了!” “……” 非礼勿视,沈瑾清转过身去,又往嘴里扔了颗奶糖。 …… 汪海醒来时,已经不知被绑在这儿多久了,绳子勒得很紧,浑身血液流通不畅,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他扭头看去,汪川还没醒,他从高处摔下,本来就受了伤,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雨已经停了下来,但地面上满是水坑和烂叶,无邪他们扫了块干净的地方,铺了防水布,此时正在休息。 汪海没有发出响动,他不清楚他们被喂的药丸是什么,但绝不仅是让他们昏迷那么简单。 此时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不老实不行。 汪海闭上眼,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么简单的一个外出任务,甚至都不需要跟任务目标正面接触,居然能让人揍成这样。 “别乱动,不然死了我概不负责。” 树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汪海抬头望去,黑瞎子正在树枝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迟钝了很多啊。” 黑瞎子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走到汪海身前,抬手把他的下颌往上一掰,恢复了原样, “其实把你们的下巴卸了也没什么意义,我觉得你还不至于有咬舌自杀的魄力,不过抓你们的那位先生嫌你们烦,顺手就卸了。” “瞎。” 正在休息的张启灵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低声道。 黑瞎子笑了笑,毫无背后说人坏话后被抓包的尴尬,随手在汪海的后颈一捏,人再一次晕了过去。 “哑巴,换你守夜。” 他走到张启灵身旁,直接把人挤开,两眼一闭,靠倒就睡。 张启灵起身,抱着刀,坐在了旁边的树根上。 ------------ 第167章 谈判 天亮,汪川和汪海被一捧凉水泼醒。 一睁眼,面前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张脸,胖子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手一甩,又砸了他们一脸的水珠。 汪川:…… 汪海:…… 沈瑾清笑靥如花,帮两人松绑,顺便热心问候, “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没什么不舒服吧?有问题要说哦,我好为你们解决嘛~” 汪川汪海两人毫无被关照的感动,有的只是满背竖起的汗毛。 这帮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诡异? 两人的下巴已经被复原,沈瑾清收起笑容,恢复了正经, “既然身体没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限时十分钟,免费回答。” 汪海深吸一口气, “你给我们喂的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杀我们?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三连问,每个都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沈瑾清打了个响指, “漂亮,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先说第一个,你们吃的是尸蟞丹,你应该听说过这东西,我就不多介绍了。” 汪家两人的眼睛猛地睁大,看面前三人就如洪水猛兽一般。 有病吧这帮人,正常人谁没事给别人喂这东西?! “第二个问题,不是不杀,而是缓慢地杀,有计划地杀,放长线钓大鱼地杀。” 无邪微笑着竖起两根手指,很热心地解答了第二个问题。 汪家两人沉默,他们终于遇到比汪家人更有病的了……而且一来就是一堆。 “至于第三个问题,这就要看你们了。” 沈瑾清轻轻转动手中的木剑, “尸蟞丹的作用你们应该清楚,被喂下尸蟞丹的人回到汪家是什么结果你们应该也了解,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沈瑾清从地上捡起两片叶子,伸到二人面前, “第一,回到汪家,然后等身体出现异样,开始散发禁婆香,被汪家人发现后抓走,做人体实验;第二,脱离汪家,躲开汪家追捕,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尸化,变成无知无觉的怪物……你们选哪个?” 汪海冷笑一声,一口把那两片叶子咬住,吐到一旁, “说吧,第三个选择是什么?” 沈瑾清挑眉,这姓汪的不会属狗吧? “第三,我这里有药,你们可以吃药消除后遗症,也就是说,你们不仅不会尸化,还能得到完美无副作用的长生。” 沈瑾清捡起第三片叶子,插进了汪海的领口,语重心长地道。 汪川汪海闻言瞳孔巨震,张口就要质疑,却被无邪抢先,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直接去死。” 无邪的话当头砸下,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黑瞎子说得对,他们的确没有赴死的魄力。 胖子一脸不赞同地望向无邪, “这话说的,天真,人家哥俩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好赖吗?” 汪川抬眸盯紧无邪的眼睛, “你要我们做什么?” 沈瑾清闻言,也转过脸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无邪, “瞧瞧,我就说人家这面相一看就是当内奸……不,是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以卵击石、不识好歹、损人不利己的事来?你这是对汪家人的刻板印象,思想落后,小无同志,我得批评你两句了。” 胖子上前一把攥住两人的手,皱眉叹道, “你说小哥也是,上来就下那么狠的手,把我兄弟都打成什么样了!是吧,汪……” “汪川。” “汪海。” 两人也是被这三个无耻之徒惊到了,此刻神情竟有几分呆滞。 “有缘呐,这名字一听就大气,跟我有得一拼,怪不得我一看你们就亲切,一个姓汪一个姓王,保不齐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胖子一本正经地胡扯八道,关键是无邪和沈瑾清这俩还在一旁配合着点头。 汪川看着面前三人,只觉得他们的笑怎么看怎么奸邪。 不仅无耻,而且坦荡,无耻得坦荡,坦荡地无耻,简称不要脸。 这样的人居然能凑齐三个,汪家恐怕要完啊…… 黑瞎子上前,给两人处理被折断的胳膊, “我说什么来着,有这觉悟,就算不喂药难道人家就不帮这个忙了吗?狭隘啊,你们心思狭隘!” 汪川看着这人,默默收回刚才的话。 这样的人居然能集齐四个,汪家肯定要完了…… 站在一旁的张启灵闻言缓缓背过身去,目光涣散地盯着头顶某处的树枝,不发一言。 等到胡扯环节过去,沈瑾清掏出药瓶,给两人一人一瓶, “十五天吃一颗,一瓶里面有十颗,药没了再来找我,在此之前你们在汪家的行动一切照旧。 你们要是觉得我在骗人,可以选择不吃,不过一旦禁婆香传出,你们恐怕很难在汪家存活。” 七天一颗是治病,十五天一颗那叫吊命,药一断就完,沈瑾清笑容真挚,一脸诚恳地给两人下套。 世道变了,卖假药的比比皆是,好歹她这还是真药,怎么能叫骗人呢? 直到送走汪家两人时,沈瑾清他们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看着五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汪海停住脚,看向一旁的汪川, “怎么样,真的要做内奸帮他们?人家可没拿我们当人啊,这药在他们手上,我们就要一辈子受制于人。” 汪川看着手中的药瓶,面无表情道, “除了这三个选择,你还有第四条路吗?” 汪海抬头望天,轻笑了一声, “我们还有刀,还可以自杀,如何?要为我们亲爱的汪家尽忠吗?” 汪川不语,只是盯着汪海,对方被盯得满心无奈,举手投降, “得得得,我怕死,我怕死成了吧。” 况且,这个没有副作用的长生,他还真挺感兴趣的。 如果这是真的,恐怕汪家的信仰就要整个儿瓦解了,这时候继续跟着汪家混,不如在外头找条后路。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回去该怎么上报任务。” 汪川抬步继续向前,把汪海甩在身后。 汪海想起这事,头疼地一拍脑袋,追上前去,殷勤地笑道, “你想,我抄你的。” 汪川看了身旁人一眼,淡淡地道, “任务目标成功进入西王母宫,在与巨蟒的交战中负伤,五人失散,我们追寻路上与巨蟒正面对上,负重伤,原路退出。”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目标对象,到这一步就够了。 汪海咧嘴一笑, “妥了,这就算是投名状,咱俩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叛徒了。” 至于回头怎么摆脱那些人,把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汪川额角青筋一跳,加快了脚步。 投诚的盟友不要脸,身旁的队友是白痴,效忠的家族眼看要完…… 一个人的命怎么能苦成这样? ------------ 第168章 石雕 汪家两人走后,沈瑾清他们也收拾东西继续赶路了。 上面的人循着霍家调查到了整个九门,九门众人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反应。 当年的九门被张启山清洗后就算是在官面上过了一遍了,九门不复,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现在的九门明面上基本都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也不怕被查。 至于暗地里的那些,各家都有各家的法子,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拔出来,他们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只有无三省和谢连环,现在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毕竟他们当年干的事太过离谱,他那铺子下面的东西也实在见不得人,所以这会儿根本没空来到这里。 他们这些混不吝的盗墓贼,别的都不怕,就是怕跟上头那些人打交道。 陈文锦吃下药后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进入西王母宫,无邪索性劝她别趟这趟浑水,让他们这些小辈自行解决。 阿柠带来的队伍在进来前就已原路返回,身后跟着的汪家人也被策反,现在整片雨林就只有他们五个生人。 几人在林中漫步,行动间完全没有盗墓的急迫,反倒跟春游踏青似的。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绿洲之中,五人的心境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里本就是凭空从戈壁滩中凹陷下去的盆地,西王母宫更是在盆地的低洼处,两场大雨后,林中的水都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他们顺着水流走,也不需要费劲找路。 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片沼泽,就在几人要涉水下去时,张启灵忽然顿住脚步,盯着面前的沼泽,提醒了一句, “把这些淤泥涂在身上,可以防蛇。” 陈文锦在这儿这么多年,能够从蛇口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这个法子。 众人低头看了眼脚下混杂着腐烂的树叶的烂泥,沈瑾清无所谓地笑了笑,开玩笑,像她这种有偶像包袱的人,怎么可能…… “脸上也要抹吗?” 沈瑾清在泥沼中滚了一圈,转头对着张启灵认真问道。 “……” 没办法,相比于她的偶像包袱,还是蛇更可怕。 无邪默默把手伸进淤泥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裹满泥浆的手直接摁在了沈瑾清脸上, “要。” “……” “靠,你为老不尊!” 沈瑾清一下子从泥沼中跳了起来,怒视着无邪。 小心眼,这人忒小心眼! “那些蛇鬼精着呢,不把身上裹满,回头找上你,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无邪挑眉,一本正经地胡扯。 沈瑾清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忽地笑了起来,身后的手掌暗自浸入沼泽中,捞起满满一大把的淤泥,趁无邪不备,二话不说朝他砸了过去, “那多谢了,我也帮帮你!” 无邪的脑袋实打实挨了这一下,矛盾激化,战争升级,两人直接在泥沼中打起仗来。 这时候武力值已经没有用了,两方纯粹靠憋着一股气,用最原始的野性对决,简单来说,就是你扔我一把我也扔你一把,黑瞎子和胖子在一旁乐得看热闹。 无邪和沈瑾清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刺耳,看了看自己和对方身上挂满的淤泥,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了对方的想法。 两人一边打斗一边缓缓靠近黑瞎子和胖子,就在他们以为这两人要近身搏击时,沈瑾清和无邪同时出手,一把将观战的那俩摁进了泥沼中。 尤其是黑瞎子,无邪想着上辈子被黑瞎子扔到孤岛上跟鳄鱼大眼瞪小眼的日子,沈瑾清想着近一年来在他手底下遭受的磨难,两人什么都不说,但下手却是一个比一个狠。 等到黑瞎子从泥潭中抬起头来,面上挂起一个危险的笑容,目光锁定,盯住这两人,沈瑾清和无邪抿了抿唇,没有一丝丝犹豫,扭头就跑。 二人对战变成了四人混战,张启灵站在一旁,看着被淤泥浸满,看不出人形的四个家伙,微微仰头,有些不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凑出四个来……嗯? 张启灵低头,两个泥人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两个脚踝,随后猛地一拽,将人拖进了泥沼中。 无邪和胖子干完坏事就默默溜走,反正现在四个人也认不出谁是谁,他们跑了,小哥就不知道是谁干的了。 “太过分了,老无同志、老王同志,你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最关键的是,怎么能干完坏事就跑呢?这是不对滴,是要被严正批评滴!” 沈瑾清义正言辞地点破两人身份,正在偷溜的无邪和胖子闻言身形一顿,张启灵随之看向两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沈瑾清身后响起一道危险的声音, “哦?觉悟这么高,那你自己呢?” 沈瑾清浑身一僵,然后撒丫子开始跑。 她?她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能跑就跑了! …… 事实证明,即便是泥沼混战,武力值也是很重要的。 趟过这片沼泽,沈瑾清几乎是爬上岸的,她脸朝下,趴到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是谁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沈瑾清翻了个身,任由无邪和胖子把她扯了起来。 “地上不能躺,脏。” 把沈瑾清拉到旁边的树下,胖子看着浑身被泥覆盖的沈瑾清,脸不红心不跳地认真道。 脏? ……还能比她现在更脏吗? 沈瑾清看了看满身的泥巴,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认命地一闭眼,往后一仰,靠倒在树上。 身旁,胖子点起无烟炉,张启灵把四周的藤蔓和树根劈开,腾出一片空地,沈瑾清睁开眼,上方的树冠密集地透不进天光,周围的藤蔓编织成一张大网,将他们覆在网下,整片林子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显得格外阴森。 耳畔是无邪他们劈砍藤蔓的声音,沈瑾清坐起身,环顾一圈,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前方的树林几乎是一片水泽。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只能踩着水面上露出的树根,架空着走过去。 沈瑾清转过头,胖子他们已经开始煮茶了,几人刚从沼泽里爬出来,得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一片静谧中,整个雨林只有他们几个饮茶的声音。 胖子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环境不对劲, “这林子怎么看怎么阴险呐……” 别说蛇了,连鸟都没有一只,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沈瑾清一边喝着茶一边翻出自己的铜钱,随意地抛了几下,没一会儿,抬头安慰道, “没事儿,没我们阴险。” 胖子乐了, “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清儿,对自己同志的用词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阴险的是天真,不是我们这种好同志。” 沈瑾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无邪斜眼看他俩,往两人的身上各砸了一包压缩饼干, “多吃东西少说话。” 五人吃了点东西,又歇息了会儿,就踩着树根,涉水继续往深处去。 前方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些黑影,走近以后,才发现那都是古建筑的断壁残垣,这些建筑数量很多,高低错落地遍布水面。 终于见到了西王母宫的遗迹,几人加快了速度,隔着浅浅的水面,他们看到水下的古迹遗骸越来越多,与盘根错节的树根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异常诡异却又壮观的景象。 直到他们绕过前面的一棵大树,胖子惊呼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张足有卡车头大小的巨大怪脸突兀地出现在林中。 矿灯打在那张脸上,众人看清,那是一个被青苔和藤蔓包裹的诡异石雕,高鼻大目,身体浸在水下,露出的头颅上满是绿斑,水下的鸟身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蹲姿,蓄势待发,仿佛随时会展翅而飞。 指着这个巨大的人面鸟雕像,沈瑾清看向胖子, “这就是阴险的原因。” 胖子一愣,随即上前,打算凑近了看,脚刚迈出没几步,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细碎脚步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胖子顿住脚步,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胖子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就见数米外的石雕逐渐变得扭曲,那张巨脸缓缓转向胖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变得怨毒狰狞,嘴角渐渐裂开,露出一个异常诡异的笑容。 这石雕是活的! 胖子朝着其他几人狂奔而来,口中大喊:“快跑!!” 沈瑾清他们后退数米,拉住了还要继续跑的胖子,示意他回头看,胖子转身,就见不远处的石雕已经消失,只余满地“碎石”。 再一眨眼,那满地的碎石忽然飘浮到上空,看得胖子表情都扭曲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狗日的,是蛾子!” 那些飘起的石头正是一只只黑色的飞蛾,数以万计的飞蛾振翅,五人用衣服捂住口鼻,看着那些飞蛾渐渐飞散,如同漫天的黑色花瓣。 蛾子飞走后,原本被飞蛾遮盖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的白色,仔细一看,竟是满片白花花的蛇蜕,与植物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像是白色的肠子。 在穿插的树根和藤蔓间,这样的蛇蜕足有上百条,看样子甚至是刚褪下不久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这片林中至少隐匿了上百只的毒蛇。 沈瑾清浑身一颤,有些头皮发麻。 亲眼看到这种东西,他们现在什么心思也没有了,五人迅速绕过这片区域,重新回到密林中,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 “这都什么事儿啊!” 胖子举着灯,一边赶路一边骂骂咧咧,下一瞬,却被沈瑾清扯住了袖子。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身旁的沈瑾清,对方却没说话,只是拉紧他,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看着头顶遮天蔽月的树冠,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漫起雾气,而且越来越浓,直到一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沈瑾清松开了手,抽出腰后的横刀,低声道, “跟上我。” ------------ 第169章 鸡冠蛇群 其他四人闻言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雨后林中水汽增多,再加上日落前气温下降,起雾是正常现象,但此刻四周的动静却显然不正常。 一阵飘忽不定的低吟声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呢喃,又像是哭泣,如同鬼魅勾魂,在这样一片雾气深重的雨林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五人屏气凝神,无邪扭头给胖子他们做了个口型—— ‘是蛇!’ 胖子有些莫名其妙,用口型回了他一句, ‘什么施舍?’ 无邪:…… 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法交流,他索性放弃,只是摸出刀,观察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出手。 沈瑾清微微俯低身子,脚步轻缓地在林中走着,对其他四人低声道, “如果说之前的迷魂阵还停留在普通障眼法的级别,那这片林子就是障眼法的集大成之作。” 她骤然加快了速度,其他四人跟上她的脚步,四周的动静越来越大。 月光惨白,因水汽过多产生的雾气正在消散,树枝攒动,沈瑾清带着其他四人,以一个诡异的路线,在这片林子里兜了一大个圈子,随后爬上树,示意他们往中间看去。 林间的雾变得稀薄,胖子拿着望远镜往沈瑾清指的方向看去,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数道血红的长影在树身上游走,上百条鸡冠蛇挂满了树枝,目光闪动,蓄势待发,围住中间那一片区域。 这些蛇的智商极高,居然还知道包抄,要了命了,再让这些家伙发展下去,保不齐还能出本蛇界三十六计。 可想而知,如果刚才他们没有从中脱开,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场景。 沈瑾清扭过头,不敢往那儿看,她拿胳膊捣了捣胖子, “那里头什么情况,我能看吗?” 她大概能猜出里面那个画面,此刻全身汗毛竖起,生是不敢扭头看一眼。 其他四人显然都看见了里面的情形,他们有些怜悯地望向沈瑾清,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沈瑾清明白了,点了点头,双眼一闭,缓缓背过身去。 “这里的树林很奇怪,似乎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智慧,它们困人的手段不仅限于阵法,还有主动的干扰,并且跟这些鸡冠蛇达成了某种合作。” 沈瑾清坐在树杈上,背对着他们,提醒道。 无邪接过胖子手上的望远镜,望向树上那些漫无目的的鸡冠蛇, “这些蛇在有意识地把我们往一个方向逼,它们在这林子里待久了,极擅利用地势,现在误以为我们还在包围圈内,正在找寻猎物,随时准备动手,鸡冠蛇依靠气味和温度辨认猎物,我们身上有泥裹着,它们暂时找不到。” 所以,现在他们在暗,那些蛇在明。 胖子端起枪,啧了一声, “这林子林子邪门,毒蛇毒蛇邪门,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今儿胖爷就替天行道,把它们一窝端了。” “还有没有点自觉?有没有文化?懂不懂什么叫国法?这都什么年代了,丫还敢光明正大成精?!” 沈瑾清默了默,真是大环境不好了……这年头对蛇的学历也有要求了? 在王胖子领导就塔木陀环境建设作出了重要批示后,无邪他们果断端起了枪,黑瞎子拿出信号枪,对准前方的鸡冠蛇群。 一记信号弹打出,白光呼啸着扑向蛇群,上千度高温的火球掉落在林中,瞬间引燃一片火海。 大半的鸡冠蛇被活生生烧死,余下那些正疯狂逃离中间那片区域,一部分蛇正往他们的藏身之地逃来。 黑瞎子正要跳下去,却被张启灵摁住肩膀,无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沈瑾清, “我们三个下去,你在上面看好她。” 下方是一片火海,黑瞎子的眼睛根本受不了那个亮度。 黑瞎子闻言,盯着无邪看了几秒,随即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过身跟沈瑾清一起在树枝上坐着。 无邪他们三人下了树,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吐信的声音,加上蛇身碾过地上落叶的声音,听得沈瑾清脸上表情都有些抽搐。 “行了,都没见着呢就怕成这样?” 黑瞎子在沈瑾清脑袋上轻推了一把,这要按他以前的教学手段,这时候早一脚把人蹬下去了。 沈瑾清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搓下来一手的泥,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黑瞎子, “要见着了还得了?别想歪主意啊,我是你徒弟。对我好点,以后给你养老,对我不好,以后拔你氧气罐。” 黑瞎子被气笑了,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是你大爷!” 沈瑾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便吧,反正都是一个辈的,爱怎么叫怎么叫。 “大爷,下面战况如何,我能回头看了吗?” 听到下面一阵枪声响过,沈瑾清改口改得顺畅,认真问道。 黑瞎子:…… ……他就多余跟这脸皮厚的唠这个。 看了眼下方的情况,黑瞎子提溜着沈瑾清,把人带到了树下。 无邪它们三人已经停了手,地上残余数十条鲜红的鸡冠蛇尸体,有的蛇已经被枪打烂,皮肉和血混杂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沈瑾清捡了根树枝,戳了戳地上软趴趴的一滩烂肉。 她欺软怕硬,这会儿对这些家伙倒没什么恐惧了,沈瑾清站起身,抬脚踩住地上几只闻着血腥味赶来的草蜱子。 无邪看着地上逐渐聚拢的虫群,以及蛇尸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对其他几人道, “这些草蜱子嗜血成性,且数量恐怖,这么多蛇血,过会儿整片林子的虫都会被引过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胖子咋舌, “好家伙,比我们还横,评四害的时候怎么没把这东西评上!” “说明这东西不针对人民群众,只针对我们这些盗墓贼呗。” 沈瑾清拿布条把袖口和裤口扎了起来,以免虫子钻进去,顺口答了一句。 “那还不得打压一下它们嚣张的气焰,怎么着,我们不是人民群众啊?” 胖子依旧不满,接过沈瑾清递来的布条,给自己也扎上, “还敢抢我们地盘,反了天了它们。” 沈瑾清沉默了几秒,很实诚地道, “讲道理,好像是咱们抢它们的地盘吧。” 他们几个似乎才是外来的…… 黑瞎子往树上一靠,笑道, “讲道理?我们几个哪个是讲道理的人?” 沈瑾清闻言自我反省了一下,皱眉道, “我还行吧,我大部分时候还挺讲理的。” 无邪也思索了一下,他也还好,至少有讲理的时候,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眼胖子。 胖子不是不讲理,是他只认自己的那套理。 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张启灵和黑瞎子身上,黑瞎子指着张启灵,理直气壮道, “就他最不讲理!” 张启灵微微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黑瞎子,手里的黑金古刀缓缓出鞘。 黑瞎子一闪身,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就说他不讲理吧!” 无邪瞥了张启灵一眼,他知道闷油瓶没生气,拔刀纯粹是在逗黑瞎子玩,也没拦着他。 他带着几人走到一处水流处,把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以免草蜱子找上他们。 林中雾气几乎完全散去,天色微亮,五人一路疾行,从森林中走出,面前霍然出现大片神庙似的黑色遗迹,巨石堆砌,廊柱林立。 “世界第九大奇迹啊!” 看来是到了正地方了,胖子精神一振,当先一步,朝着前方的神庙冲去。 ……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格尔木老城区内,一辆满是泥沙痕迹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疗养院外的巷口。 阿柠下了车,眉宇间满是疲惫,她独自走进疗养院内。 院中的情形远超她的想象,几个帐篷立在楼房前的空地上,阿柠落地的动静很轻,但几乎是在她进院的瞬间,其中一个帐篷就传来了响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帐篷中走出。 “谢当家?” 阿柠的语气有些惊诧,她跟这人的交集仅有在云顶天宫内的短暂相遇,但她在见到这人第一面时就知道,这是个十分难搞的人。准确来说,这帮人中就没有好搞的。 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在这儿待了挺久了,似乎是在专门等她,看来无邪他们事先就已经把一切准备做好,也料到了她的选择。 思及此,阿柠的目光有些复杂,幸好,她现在不是他们的对立面。 谢雨臣跟她打了个招呼, “阿柠小姐。” 天亮后,帐篷内的人陆续醒来,都是谢家的伙计,谢雨臣和阿柠走到一旁,单独聊了起来。 “无邪让我给你送来的五个汪家人现在在外面的车上。” 说到这儿,阿柠顿了顿, “我只能保证他们现在还有气。” 回程这一路,越过数百公里的戈壁滩,除了水她没给他们灌别的,中途那五个人醒来过,给他们喂了几块饼干后她就又把人给打晕了,所以现在那五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谢雨臣随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有活口就行。” “队伍里的其他人我已经让他们连夜离开格尔木,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上了飞机,作为领队,我会在格尔木的医院陪同这五人治疗,直到他们脱离生命危险,最多一周,我必须回到公司,向上层报告这次的行动。” 阿柠看了眼腕表,简略地把事情跟谢雨臣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一周以后,这五个人将会从格尔木的医院转走,她的要求也只有一个,有活口就行。 无论谢雨臣是要刑讯还是用其他的什么手段,至少给她留一个活的,带回去应付公司就行。 ------------ 第170章 安营休息 车里的五人已经被谢家伙计抬了出来,谢雨臣瞥了眼地上生死不明的五个家伙,抬眸对阿柠道, “一周的时间够了。” 阿柠点了点头,到这一步,她答应无邪他们的事已经完成了,至于谢雨臣要干什么,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 “对了,你们怎么把帐篷扎在这里?” 屋子就在边上,这帮人却不进去,而是在外面扎帐篷。 阿柠看着这些帐篷,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里面我嫌脏。” 谢雨臣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楼房,又瞬间收回目光,简单回道。 阿柠抬眉,眼神掠过那栋阴森破败的房子,没再多问,只是跟谢雨臣打了个招呼,留下联系方式,随后转身出了疗养院。 越野车驶出老城区,谢雨臣蹲下身,手指触在汪家人脸上,随意地看了看。 “面具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谢雨臣低头看着地上的五个家伙,朝身后的谢家伙计问道。 那伙计笑了一声,应道, “放心吧花爷,一早就准备好了。” 谢雨臣站起身,拿起一块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目光从半死不活的汪家人身上移开,转身走向帐篷,随口嘱咐道, “把他们弄醒。” …… 塔木陀内,神殿前的平地上,沈瑾清看着远处的滚滚黑烟,沉默无言。 她就说他们比林子阴险吧……沈瑾清掐着手指,一脸严肃。 了不得,他们现在的命格已经硬到可以克死千年古树的地步了吗? “别看了,烧不起来。” 无邪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抖了两下,抖下来一地的泥。 刚下过雨的树林,内部湿度高,一把火烧不着,最多烧出点黑烟。 沈瑾清点了点头,也脱下自己的外套,这淤泥在身上干成了泥壳子,穿起来浑身不舒服。 她倒不是担心这林子,她只是怕火烧起来,里面的蛇逃窜出来,追着他们跑,那她就真的两眼一黑,彻底完蛋了。 黑瞎子和张启灵把包里的帐篷取出来,在平地上搭了起来,胖子起火煮茶,在包里翻了翻,除了那些面包饼干,居然还翻出了几包鸡爪。 胖子抬头看向沈瑾清,沈瑾清缓缓把视线移到一旁,只当是没感受到胖子的目光。 五人身上满是泥土,在山雾和雨林间奔跑了一夜,这会儿把泥壳剥开,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和遍布的细小划痕,几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即便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有不少的草蜱子钻到了皮肤下面。 没办法,身上的衣服都快破成抹布了,全是洞。 沈瑾清把裤腿撸起来,闭上眼转过头,一副誓死如生的模样。 胖子手法娴熟,把之前从无邪那儿搜来的烟拿了出来,用烟头烫那些草蜱子的屁股,把钻进去半截的虫子烫出来,至于钻得比较深的,就只能用匕首剜出来了。 等到沈瑾清转回头来,小腿上已经多了好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作为唯一幸存者,张启灵正挨个给他们四个包扎,一抬头,就见沈瑾清面上两行长泪直直流下,一边流泪,一边啃着胖子递来的鸡爪。 活生生从腿上剜肉,这地方还没有麻药,沈瑾清疼得嘴唇都在颤抖。 张启灵:…… 算了,这次没喊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黑瞎子处理好伤口,走过来顺手拿走沈瑾清身旁的一包鸡爪, “年轻人日子过得别太腐败,要学会分享。” 一扭脸,就见沈瑾清眼睛通红地看着他,未语泪先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黑瞎子咬了一口手中的鸡爪,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没看到。 主食依旧是水煮的压缩饼干糊,沈瑾清最开始还不太习惯,现在倒也觉得味道不错了。 随意地吃完饭,几人钻进帐篷内休息,一夜未眠,后面的路也不好走,必须得要养足精神才行。 黑瞎子让无邪他们三个进去休息,他和沈瑾清昨晚没跟鸡冠蛇群正面对上,现在的精神头倒是比他们三人要好,正好在外面帮他们警戒。 神殿前的广场重归平静,两人有些无聊地坐在外面,头顶是他们用几根树杈和防水布搭的简易遮阳棚,武器放在手旁,随时应对意外情况, 沈瑾清从包的侧面翻出几颗薄荷糖,给了黑瞎子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提提神,以免睡过去。 黑瞎子吃着沈瑾清给的糖,看她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什么,忽然开口, “除掉我身上那个东西,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昏迷时没听清,只听到沈瑾清他们说要去各家名门求人帮忙,他对自己的情况有认知,不好办尚在其次,身上那只灵会伤人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路他都在想这件事,他不是好人,招惹上这东西也算是他自作自受,要是需要伤害别人来救他,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但要是伤害的是身边这些人,他一个都没法接受。 无论是哑巴胖子,还是他这两个傻徒弟,亦或是外面正在处理汪家人的谢雨臣,他都没办法接受。 沈瑾清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讶然地望着黑瞎子,嘴巴微微张开,口中的糖差点掉了出来。 她居然在黑瞎子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妈妈呀,谁把她这黑心师父附体了? 想了想,沈瑾清放下手里的树枝,坐正了身子,神情认真了起来, “放心,我既然能揽下这件事,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不会拿自己,更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我不会让那东西有附身别人的机会,何况我找的还是名门正派,用的都是正经手段。” 考虑到后续的行动,沈瑾清觉得自己还是得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黑瞎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漫起笑意,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这话要是对无邪他们说,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沈瑾清思索着继续道, “这件事我事先就有准备,去找人帮忙只是为了多加几层保障,确保万无一失……你之前去拜过那些山门吗?” 黑瞎子眼睛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按说应该是想过这些办法的。 黑瞎子笑了,递给沈瑾清一个水壶,随口回道, “找了,爬上山后先参观一圈,进门有卖平安符和珠串的,五十块钱能找道士算一卦,溜达一圈后,下午六点准时闭观,门口挂上牌子,谢绝游客参观。” 沈瑾清接过水壶,一口凉水喝下去,从头凉到脚,嗓子眼都在漏风,半天张不开口,良久,才道, “那是你不懂规矩。” 黑瞎子挑眉, “怎么,你们进门还要对暗号?” 怎么听着比他们黑道还黑? 沈瑾清摇了摇头,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看着黑瞎子,认真道, “无论所求何事,秘诀只有一个字……” 黑瞎子凑近,就听沈瑾清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诚!” “……” 黑瞎子沉默着盯着沈瑾清看,沈瑾清抿了抿唇,声势弱了一些, “实在没有诚心就砸钱……” 黑瞎子刚想问修道之人也这样?忽然想起面前这人的德性,顿时无话可说。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欣赏。” 沈瑾清有些不信,觑着黑瞎子的面色,怀疑地道, “……怎么看着更像是鄙夷啊?” 黑瞎子笑着起身,走到一旁的水池边, “恭喜你,猜对了。” 沈瑾清:“……” 在心里给黑瞎子竖了个中指,沈瑾清心气顺了点,一瘸一拐地追上黑瞎子,跟他一块蹲水池边洗脸。 …… 一觉睡到下午,无邪忽感一阵地动山摇,猛地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就见边上两人正各自拽着他的一条胳膊,使劲地摇晃着。 见无邪醒了,黑瞎子和沈瑾清两人的脑袋往他面前一凑,六目相对,三人沉默了几秒,沈瑾清理直气壮地开口, “换你守夜,我们要睡觉。” “……” 无邪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俩只叫醒了自己,坐起身来,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我一个人?” 沈瑾清微笑:“我欺软怕硬。” 黑瞎子点头,毫不害臊:“我也是。” 无邪被气笑了,懒得看面前这俩,他伸出手,一手拽住胖子一手拽住张启灵,用力地摇了起来。 好兄弟,就是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第171章 冲出重围 “注意素质。” 无邪坐在帐篷外,顶着胖子不断飞来的眼刀,淡定提醒道。 胖子被他这副死样子气得牙痒痒,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就朝着无邪身上扔了过去, “守个帐篷你把我俩全叫起来干嘛?大义凛然没见过,大义灭亲你倒没少干啊!” 无邪拒绝正面回答,转而把话题扯到张启灵身上, “行了,你看小哥都没说什么。” 张启灵闻言转头看向两人,墨黑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波澜,无邪和胖子看着他的表情,默默收回了目光。 行吧,用脸骂得挺脏的…… 天色渐黑,黑瞎子和沈瑾清在帐篷内睡觉,帐篷外三人拿着容器去边上的水池装淤泥。 无邪和张启灵把淤泥往帐篷上抹,胖子从包里拿出几个防毒面具,掀开帐篷,走进去,扣在了沈瑾清和黑瞎子脸上。 在胖子靠近的一瞬间,黑瞎子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看着胖子,胖子指了指帐篷外, “今晚林子里不消停,天真说的,先做好准备。” 话落,他身后的沈瑾清也醒了过来。 沈瑾清取下脸上的面具,长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到底是《人与自然》还是《今日说法》,就看今晚了。 “被蛇咬死上不了《今日说法》,但是以后逢年过节我可以给你上坟,要是能留下全尸,出去以后我给你找个王侯墓,让你家那个小的陪你一起下葬,顺带蹭一蹭风水。” 当然,落在蛇群里是几乎不可能保留全尸的。 黑瞎子一番实话,噎得沈瑾清心头一梗。 这人也就是功夫高,不然还真活不到这么大岁数,早让人打死了。 走出帐篷,外面已经被糊了一层泥巴,无邪看着刚起来的沈瑾清,指了指边上的水池,让她给自己身上也裹一层。 沈瑾清从善如流,水池很浅,她索性直接把自己摔进去,随意地在淤泥中滚了滚,裹得那叫一个均匀。 入夜,五个泥人全部挤在帐篷内,静等着外头的动静。 “往边上去点,别挤我。” 胖子把黑瞎子往边上挤了挤,趴在帐篷边,顺着帐篷口的缝往外看。 黑瞎子揪着胖子的帽子把人扯到一边去, “行了,外头乌漆嘛黑的你能看到什么?” 外面没点篝火,胖子知道在场几人就黑瞎子眼力最好,闻言识趣地闪到一边,给他腾了个位置。 帐篷内很平静,沈瑾清屏气凝神地等着黑瞎子的宣判,就听到他轻声一句:“起雾了。” 林中起雾不稀奇,稀奇的是这雾气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偏蓝的色调,很容易让人想起雨林中的毒瘴,莫名有种不安感。 五人互相检查了一下,确定其他几个都老老实实地戴着防毒面具呢,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刀枪在手,身边围着的都是高手,沈瑾清倒是平静了下来,转而涌起一股仗势欺蛇的嚣张。 以她的实力,蛇群她干不过,单挑难不成还能怕了?五人对五百蛇,优势在我! 时间继续向前,帐外开始响起奇怪的声音,模糊不清又似人非人的声音将蛇群前行的动静掩藏,但有心去听,还是能听到蛇身在地上蠕动的轻响,在帐外连成一片。 那些蛇正在包围他们! 无邪给黑瞎子递了把信号枪,黑瞎子会意,把枪伸出帐外,贴着地面打出一枪,火光飞溅,落入蛇堆中,翻滚出一片火浪。 没一会儿,胖子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味道,眉头一挑: “哟,自助烤肉。” 张启灵握着手中的黑金古刀,上前一步,微微探出帐篷,其余四人紧随其后,随时等着他的信号。 看着外面的火光,张启灵伸出手朝其他四人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即疾速往帐外跑去,其他人迅速跟上。 跑出帐外,沈瑾清终于看清外面的场景,脚步一顿,果断闭上眼,给自己催眠了起来。 看不见…看不见……什么她都没看到…… 这哪里是五百蛇啊?五千都不止吧! 五人飞奔到火海中,身上淤泥中的水分迅速蒸发,就像五只自己跳进火堆里的叫花鸡。 随着一路跑动,”叫花鸡“身上的泥簌簌往下掉,身上的气息泄出,被高温灼烧而被迫远离的鸡冠蛇闻风而动,转瞬间又围了回来。 沈瑾清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四周不断围拢的血红长蛇,身躯贴地滑行,滴血般的鸡冠不断颤动,蛇信吞吐,眼中满是恶意,迎着火墙朝他们飞来。 沈瑾清心头一颤,双手攥住手中的刀,看着在眼前放大的狰狞蛇口,下意识横刀劈出,刀刃顺着蛇口斩入,直接削去了半个蛇头,蛇身落在地上,扭动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杀了一条又飞来十几条,有一就有二,沈瑾清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她扭头一看,黑金古刀已经斩下了一地蛇头。 “别分心。” 黑瞎子朝沈瑾清低喝一声,让她迅速回过神来。 满地扭动的鸡冠蛇不断将空隙填满,烧出来的路很快便消失,只能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踏着一地的血肉,五人疾步往林中跑去,沈瑾清的刀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血,刀身上的蛇血已经顺着刀柄流下,沾满了她的手心。 血液滑腻,沈瑾清攥不住刀,不得已将刀收回换成了枪。 跑出鸡冠蛇的包围圈,几人三两下窜上树,沈瑾清在树底下摆了一圈的符,蹲在树杈上,看着地上挤成一堆的血红蛇潮,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无邪递了块破布给沈瑾清,让她把血擦干净,顺带搓了搓她的脑袋,搓得脑袋上直往下掉渣, “没事,现在应该是它们怕你。” 光她刚才杀的蛇,已经比别人一辈子看到的蛇都多了。 那么多的同类惨遭毒手,貌似该怕的应该是对方……他就说现在的未成年都有点毛病吧,嘴上喊着害怕,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辣。 无邪收回手,沈瑾清的脑袋也成了鸡窝头,不过由于无某人过于坦然的神情,沈瑾清暂时还没发现他的恶行。 下方游弋的蛇群渐渐离去,远处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起,随即就是一声巨响,他们原来的那顶帐篷被蛇群彻底压塌。 胖子用力掷出一个照明弹,落地后端起枪、眯着眼,穿过密集的蛇潮一枪射中那颗照明弹,一阵极亮的白光闪过,靠近照明弹的鸡冠蛇被高温迅速烧成了焦炭,下面又是一阵闹腾。 无邪和沈瑾清一人伸出一只手,各捂住黑瞎子的一只眼,黑瞎子咬牙,把这两人的手拍了下去。 这也就是徒弟,但凡换个人都用不了这么大的手劲。 五人在树上蹲到天色亮起,沈瑾清坐在树上,活动一下蹲酸了的腿,面前的空地上满是糜烂的血肉和焦黑的残骸,现场极其惨烈。 经过这么一遭,林中的蛇再次折损了一堆,只怕剩下的也有心理阴影了。 这里的蛇群是社会性蛇群,这些鸡冠蛇处于社会最底层,它们负责找食物供养巨蟒和蛇母,并且辅助它们交配,但即便是最底层的蛇,它们的智慧也是相当可怕的,几次三番的吃瘪足以让它们长记性了。 张启灵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水池边冲洗身上的血迹,其他人也随之一起处理掉身上的血和淤泥。 清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几人补了一觉,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他们都快日夜颠倒了,天天夜里打架赶路,白天修养精神,要怪就怪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不讲武德,丫的回回夜里搞偷袭。 再一次在近晚时分赶路,胖子有些痛苦的抓了抓脑袋, “这作息还调不回来了,谁家正经人天天大半夜的赶路?” 沈瑾清溜达到他身旁,安慰了一句, “没事胖哥,我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干的也不是正经活。” 胖子思索一番,竟然觉得这话颇为有理,两人对视一笑,眼中满是对彼此的欣赏。 无邪:…… 队伍里到底还有正常人没? ------------ 第172章 井道 在林中跋涉到半夜,沈瑾清腿上的伤都已经走得没有知觉了,完全凭着身体本能赶路,直到前面几人骤然停住脚,沈瑾清抬头看去,前路蓦然消失,数米外,一道断崖猝不及防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断面不高,即便直接往下跳也不会受重伤,张启灵和黑瞎子就干脆直接跳下去了。 沈瑾清索性也不绑绳子,她单手握刀插在石缝中,在崖壁上一荡,脚下一蹬,轻松落在崖底。 “十分。” 沈瑾清收回刀,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淡定给自己打了个分。 掸了半天,发现这衣服实在是脏得救不回来了,沈瑾清无奈放弃,拄着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黑瞎子蹲在一旁,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边上的泥潭中搅了搅,闻言抬头看向沈瑾清,啧了一声, “动作完成度七分,难度性五分,瞎评分倒扣一分,总分不及格。” 沈瑾清:…… 脑袋朝下直接跳倒是难度性高,死亡率还更高呢。 沈瑾清举起胳膊,认真道, “评分不合理,裁判我申请重判!” “驳回申请。” 沈瑾清:“……” 黑哨啊,这是黑哨! 胖子在最后,往下爬时他一脚踩在石壁的青苔上,哧溜一下滑了下来,好在他底盘稳,落地时被无邪搀了一把,只是踉跄了一下。 无邪撒开手,看着脚边的沼泽,让其他几人离远点。 “这里是雨林里那些蛇的大本营,里面都是蛇卵,它们靠尸体腐烂的热量孵化蛇蛋,那些就是刚孵化出来的蛇。” 无邪指着泥潭里不断股涌的长条状生物提醒道。 这种小蛇一旦咬住人的皮,被咬的人只会疼一下,很快就会麻掉,到时候被皮鞭抽都没有痛觉,这些蛇会慢慢往人的皮里钻,吸人血长大,直到毒性大到把人毒死,再从人皮中钻出来。 闻言,沈瑾清默默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踩到大张哥的脚了。 沈瑾清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感受到身后若有似无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把头越埋越低,往前走一步,若无其事地把脚移开,心里暗道了一声抱歉。 张启灵:…… 黑瞎子用树枝挑起泥潭中的一块不明物体,扔到地上,展示给其他几人看。 胖子探头一看,矿灯照在那东西上,众人看清,那是一只腐烂了大半的人手,皮肤已经被泡烂,鼓着绿色的脓包,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烂肉中冒出,显然在沼泽中泡的时间不短。 这只是九牛一毛,灯打在沼泽中,浮浮沉沉的尸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水泡破裂,翻滚出阵阵黑气。 这是大量树叶腐烂产生的有毒气体,经常存在于沼泽和雨林伸出的淤泥下,五人退开几步,戴上防毒面具,迅速爬上沼泽边的大树,自上而下看,黑气迅速在地表蔓延,遮蔽住了他们的视线。 黑气蔓延的速度太快,没一会儿已经将他们所在的枝桠淹没,无邪把手电筒绑在脑门前,攀着树枝和藤蔓,在林间疾速穿梭,沈瑾清他们在黑暗中追着灯光,跟在他身后。 等到无邪顿住脚步,其他四人随之停下,无邪取下手电筒,往树下照去,那是一个蓄水池,塔木陀位于戈壁,降雨量少,为了储存更多的水,内部建有完整的储水系统。 无邪把手电往胖子怀里一扔,从包里取出绳子,绑在五人的身上,一边绑一边说: “跟上我,记住,有情况就拽绳子。” 绑好后,无邪看着下面的蓄水池,直接纵身一跃,跳进水池里。 沈瑾清感受到腰上的绳子收紧,看了看下方的池子,仰头哀嚎一声: “还来——” 人家盗墓贼夜里摸金,他们几个摸黑在林子里跑铁人三项…… 沈瑾清还来不及犹豫,身旁三人已经跳了下去,她叹了口气,随着他们一起跳入水池。 五人没入水中,无邪沿着水池边,找到一个井道,拽了拽绳子,让沈瑾清他们跟上他。 塔木陀地下的水道设计地很复杂,沈瑾清也不记得他们穿过几个井道,经过几个水池,终于找到了一个干涸的井道。 井道的位置很高,张启灵和黑瞎子翻上井道,伸手把其他三人拉了上来,沈瑾清爬上去后,生无可恋地靠倒在井道中,把面具取下,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胖子蹲下,伸手在沈瑾清鼻子下面探了一下,扭头对着张启灵问道, “这孩子没事吧?气儿都不喘了。” 张启灵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瑾清,甚至都不用靠近,很有经验地淡定回道, “没事,累得。” 沈瑾清颤巍巍地比了个大拇指,表示大张哥说得没错。 无邪把包里的防水布翻出来,抖落两下,盖到沈瑾清身上,顺手把她的胳膊摁下, “累就别举着了,省点力,过会儿还要赶路。” 这里是井道口,鸡冠蛇随时有可能爬进来,他们必须到更深处。 他知道沈瑾清的身体素质,虽然在他们当中是最差的,但神奇的是,沈瑾清在有些时候,可以做到完全靠意志支配身体。 一般人除非遇到极端情况,否则几乎不可能出现突破人体极限的情况,但沈瑾清似乎在这方面有某种天赋,她的精神比她的身体强大得多,可以短时间做到突破身体极限,由意志支配身体,提高身体上限。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瑾清体质那么烂,在黑瞎子手底下还能进步得那么快的原因。 无邪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认真道, “你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 沈瑾清闻言扯了扯嘴角,随即脑袋一歪,两眼一闭,彻底倒了过去。 胖子点了火,五人围着火休息了一会儿,顺便把伤口重新包扎,沈瑾清坐起身来,把腿上的绷带拆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已经泛白,边上的皮肉都翻了出来,沈瑾清用匕首把那些皮肉削去,用烘干的绷带重新包扎。 包好后,沈瑾清忽然抬头,语气有些凄惶, “完了,我好像瘫了。” 腿酸得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不知道过会儿还能不能爬得起来。 众人闻言一愣,黑瞎子挑眉,拔出黑金短刀,在沈瑾清腿上比划了一下, “是吗?那我帮你扎一刀试试。” 沈瑾清瞬间瞪大了眼,搬着自己的伤腿背过身去,顺带挪了挪位置,离黑瞎子远了点。 坏了,让她遇着真变态了…… 又歇了没一会儿,无邪灭了火,五人起身,继续往井道深处而去。 这里井道纵横,地形复杂,但张启灵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了约一个多小时,找到了一个向下的裂缝。 众人顺着缝隙来到下一层,矿灯照在缝隙壁上,沈瑾清看到四周满是佛龛似的坑,每个凹陷中都有着一团干泥茧,用烂泥粘在坑中。 有的泥茧已经开裂,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白骨。 这是曲肢葬,古代修大型工程时会死很多人,无法将这些人运出去掩埋,就用这样的方式就地掩埋,长城边上也有不少这样的墓穴。 在这条大裂缝中还延伸着一些小裂缝,他们挤进小裂缝中,抄近道进入了另一条井道。 这里的地下蓄水系统很复杂,好在有个认路的人领路,途中他们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记号,一看就是大张哥的手笔。 沈瑾清现在对张启灵的记号已经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了,真让她自己走,她靠着这些记号也不会迷路。 在井道中行进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又走了约莫两三个小时,一直没有任何危险出现,无邪索性叫停队伍,几人在原地休整一番。 昨晚又是一夜未眠,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夜颠倒的感觉,胖子在地上铺好布,几人七横八竖地躺下,就这么睡了起来,连吃东西的功夫都没有,张启灵一个人抱着刀在火堆旁守夜。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四周封闭的空间让沈瑾清安全感倍增,就是醒来后浑身酸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 身旁是胖子的呼噜声,守夜的人已经换成了黑瞎子,张启灵则是靠在一旁的井壁上闭目养神。 沈瑾清坐了起来,从包里翻出一包饼干,简单地垫吧一口,她站起身来,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其他人,溜到了黑瞎子身旁。 “换我来守了。”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饼干,很自觉地要替换掉黑瞎子。 他们没有固定的轮换时间,就是简单的谁醒了谁来换,现在她醒了,就是她来守夜。 黑瞎子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嘱咐道, “枪握在手里,随时注意四周,看到蛇就跑……算了,你这腿现在跟四级伤残也没什么区别了,看到蛇你还是喊人吧。” “……” 不是,他一个瞎子还好意思瞧不起瘸子?! “……知道了。” 沈瑾清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老老实实应道。 沈瑾清轻吸一口气,在心底念着—— 她尊师重道,她尊老爱幼,她是一位新时代好少年,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着高尚品格的人……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嘴里念念叨叨的样子,微微挑眉。 这倒霉徒弟不会在偷摸骂他吧? ------------ 第173章 斩巨蟒 沈瑾清不知道黑瞎子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在心里念叨着。 等到无邪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沈瑾清正坐在火堆旁,无聊地拿刀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无邪走近,探头一看,只见地上画着一堆一堆的小方块,边上还列了一长串的算式。 沈瑾清听到动静,扭头看去,见着身后的无邪,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无邪:…… 他怎么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 “先设这个四维长方体四个维度的长度分别为a、b、C、d,让n满足……” “再把遍历过程看作是在四个维度上依次移动,从一个立方体出发,在第一个维度移动a-1步,在第二个维度移动……” 两人蹲在角落,无邪捡了根烧焦的树枝,在地上指指画画,给沈瑾清讲解着。 胖子在火堆旁脱了鞋烤脚,目光扫过角落里蹲着的那俩,怪道, “他俩聊什么呢?” 聊半个点了,他一句也没听懂。 黑瞎子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抬脚在胖子腿上踢了一下, “我一个学音乐的上哪知道去……别烤你那臭脚了,他俩就是被你熏跑的。” 胖子不乐意了, “你懂个屁,胖爷这是毒气驱蛇,没见那些蛇一条都没敢进来嘛!小哥你说是吧?” 张启灵侧头看了一眼胖子的脚,又往旁边挪了两步,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瞎子笑了一声,跟上队伍,也往边上挪了挪。 胖子:…… 没文化的,知不知道什么叫杀蛇于无形?知不知道什么叫不战而屈蛇之兵?! 角落里,沈瑾清抱着刀,看着地上的解题过程,感慨道, “哥啊,但凡你当年开个补课班,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吴山居那样。” “……” 倒霉孩子,刀子专往心上扎。 无邪沉默,盯着沈瑾清低着的脑袋,蜷了蜷手指,随后抬手,在面前的脑袋上用力一敲。 沈瑾清‘嗷’的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无邪起身,心情畅快。 抬步往火堆那儿走了两步,闻到空气中越发嚣张的气味,无邪顿住脚,果断转身,又蹲回到沈瑾清身旁。 顶着沈瑾清莫名其妙的眼神,无邪淡定地捡起树枝, “来,下一题。” 沈瑾清:…… 有病吧这人! 在群众的严正抗议下,胖子还是穿上了鞋,一边穿一边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絮叨着什么。 沈瑾清在一旁做题做得直抓脑袋,头发都快薅掉了。 这不讲理的净拿高数题难为她一个高中生,学历高了不起啊! “念叨什么呢?” “夸你学历高。” 沈瑾清迅速改口,违心地答道。 无邪瞥了沈瑾清一眼,知道这孩子心里肯定没想什么好话。 “行了,歇好了吗?” 无邪撂下手里的树枝,随口问道。 沈瑾清点了点头,无邪见此直接起身收拾东西。连沈瑾清都歇好了,他们也是时候继续出发了。 五人沿着蓄水系统继续往地下去,渐渐深入,他们发现这蓄水系统其实是个网兜状的,越往下结构越简单,但是井道和蓄水池的体积也越大。 直到他们停在第六个蓄水池那里,面前的池子已经干涸,看着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蓄水池内长满了干枯的树根,几乎覆盖了整个池子,那些分流的井道口被树根遮盖,上面还长着奇形怪状的菌类,堵住他们继续前进的道路。 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根本不是树根,而是菌丝,长得跟树根很像,但是很软,刀一砍就是一大片。 沈瑾清一刀劈下,面前瞬间清空一片,随便几下,井道口就被清出来了,再一刀,面前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张石雕的人脸。 沈瑾清乍然见到这张诡异人脸,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硬生生顿住了脚。 平复好心情,忍住骂人的冲动,她从地上捡块碎石,往“人脸”上一砸,瞬间惊飞了大片飞蛾,露出了后面的蛇蜕。 蛇蜕很潮湿,肉眼可见地有粘液。 张启灵目光一敛,瞬间认出那蛇蜕是刚蜕下的,手往身后一探,将黑金古刀拔出。 “当心,蛇在附近。” 张启灵侧头朝身后几人提醒了一句,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沈瑾清在原地撒了一把符纸,四人爬上井道口,往里头一钻,二话不说直接溜了。 胖子回头喊了一嗓子, “记得跑啊小哥!” 有蛇不跑二百五,要是小蛇也就算了,这蛇光看蛇蜕就小不了,腰有水桶那么粗,他们脑子坏了才留在原地等蛇来。 “……” 张启灵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对他们几人的这副德性毫不感到意外。 他单手扶住井道口,吊起身子,在半空中一翻身,正要进入井道,身后忽然闪过一道红光,直奔他而来。 电光石火间,张启灵反应极迅速,原地一扭身,黑金古刀带着无匹的锐气直劈那道红光,一刀砍中,他立即收手,脚下一蹬,重新落回地上。 借势退开两步后,张启灵一抬眉,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这是一条刚蜕完皮的血红色巨蟒,那一刀实实在在地劈在它的身上,刚蜕完皮的鳞片还不坚硬,直接被砍出一道大口子,蛇血洒落满地,这巨蟒疼得不断扭动着身子,尾巴一扫,把蓄水池中的菌丝搅成一团。 井道中,黑瞎子忽然顿住脚,朝其他三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下。 “有东西来了,哑巴在打架。” 黑瞎子回头看向入口处,面上没什么表情。 胖子啧了一声,还是跑慢了,让那蛇撵上了。 沈瑾清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朝入口处看了一眼, “没事,我留了符纸。” 话虽如此,四人还是不放心,转头又顺着原路往回跑。 另一边,张启灵身手矫健地在蓄水池周旁快速移动,撑着刀凌空踏在四周的石壁上,身形快得几乎只能看到影子,那只巨蟒不断在他身后追逐着,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张启灵看着地上的符纸,脚下动作一顿,忽然转身,往反方向折返而去,追在后面的蟒蛇没反应过来,随之转身,身后的尾巴在地上一扫,扫到了那几张让它避之不及的符纸。 符纸触到蛇身,瞬间在它身上灼烧出大片伤口,皮开肉绽,伤口焦黑,那巨蟒痛苦地在地上一滚,却不小心沾到了更多的符纸,当即疼得蜷缩成一团,口中蛇信不断吞吐,望向张启灵的眼神无比怨毒。 巨蟒的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痕,它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张启灵,獠牙亮出,见张启灵的身形动了起来,它瞬间跟上,巨大的身躯裹着劲风,射向这个把它折磨至此的家伙。 就在它的獠牙即将咬住面前这人的瞬间,张启灵一脚踏在巨蟒的蛇头上,活生生把它的动作转了个方向,等到巨蟒再次抬头,面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踪迹。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巨蟒猛地转身,在它转身的刹那,身后一把黑金古刀忽然从它的脑后划下,一路划到了蛇尾,几乎将它整条蛇活活切成两半。 身上皮肉翻飞,巨蟒疼得整个身子反弓过去,蛇口张大,痛苦得整条蛇都在颤抖,已经无暇顾及那个罪魁祸首。 可惜,它放过了张启灵,张启灵却没打算放过它。 看着身前不断扭动的庞大身躯,张启灵将黑金古刀反手握住,缓缓举起,深眸望向那张巨大的蛇口,抬臂用力一扔,将黑金古刀掷向巨蟒张大的血口。 “铿!!!” 刀身裹挟着血气轰然贯出,穿透蛇口,将巨蟒的蛇头钉在石壁上,蛇身重重落下,掀起蓄水池中的满地菌丝。 墙上的刀柄仍在震颤不止,张启灵随手将脸上的血迹抹去,抬眸望向上方井道口。 沈瑾清趴在井道口,看着下方的一片狼藉,缓缓收回手中那把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的枪,沉思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这么看来,小哥跟我打的时候应该是放水了。” 闻言,其他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沈瑾清身上,眼中明晃晃的就俩字——废话! 沈瑾清举手投降, “得得得,不是放水,是放海、放海成了吧?” 沈瑾清话落,下面再次响起一声巨响,张启灵拔出刀,整条巨蟒随之落地,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张启灵翻上井道口,带着满身血腥气,见面前四人都盯着自己,他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血,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的血。” 无邪点了点头,递过去一个水壶, “我知道,你先喝口水。” 看着张启灵喝下水,沈瑾清把水壶拿了回来,眨了眨眼,指向一旁的岔道口, “不仅我们知道,它们也知道。” 张启灵随之看去,就见被蛇尾扫干净的其他井道口中,开始爬出大量血红的鸡冠蛇。 鸡冠蛇的速度很快,循着血腥气,眨眼间就要来到他们身前。 胖子反应速度很快,端起枪往蛇群中扫了一梭子,随后转身往井道深处跑得飞快,还不忘提醒其他人一句, “还愣着干嘛?跑啊!” 沈瑾清无奈往自己腿上一捶,仰天长叹,声音哀凄, “怎么还来?!” 黑瞎子懒得听她废话,伸手一拽,险些把沈瑾清胳膊拽飞,直接将人拖着跑。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倒霉孩子,再不跑就要喂蛇了! ------------ 第174章 又见玉俑 “我…我自己跑!” 沈瑾清被拽得一个踉跄,赶忙嚎了一嗓子。 黑瞎子松开手,沈瑾清站定,理了理刚才险些被拽烂的袖子,神色平静地侧过头,朝身旁的黑瞎子点了点头。 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黑瞎子忽觉一阵风在面前刮过,抬头望去,沈瑾清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井道拐角。 黑瞎子嘴角一抽,这什么薛定谔的腿伤…… 送走沈瑾清后,黑瞎子拔出枪,回身朝蛇群奔去,跟队尾的张启灵会合。 张启灵听到身旁的枪声,没有回头,继续挥动手中长刀,黑瞎子枪法极准,一枪射出,直接将鸡冠蛇的脑袋打烂,两人配合精准,一时间竟将整片蛇潮拦下。 地上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黑瞎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沓符纸,在地上严丝合缝地码成一条线,将野鸡脖子拦在线外,半点空隙都不留。 野鸡脖子感受到威胁,瞬间退开,盘桓在同类的尸体上,警惕地望向地上的符纸,逡巡着不敢上前。 看着蛇群被隔绝在“楚河汉界”以外,张启灵动作停下,将黑金古刀上的蛇血拭去,收回刀,扭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黑瞎子,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符?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言辞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从我徒弟那儿顺的,孩子傻,想不坑都没办法。” 雁过拔毛,一个合格的贼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黑瞎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容愈加灿烂。 张启灵淡淡瞥了这人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黑瞎子总觉得这家伙的表情中透着几分鄙夷。 “懂什么,这叫会过日子……行了,这符挡不了多久,赶紧走。” 黑瞎子把话题岔开,又拿出一张符,用打火机点着后扔在蛇尸堆中,瞬间燎起一面火墙。 井道内,无邪带着沈瑾清和胖子跑到一处,停住脚,掏出水壶,把水浇到一个泥茧上,将泥土和稀,随后抓起人骨身上的稀泥,一手一个就往沈瑾清和胖子身上涂。 沈瑾清被泥巴糊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把无邪的手推开,张口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放心,按照那些蛇的速度,到现在还没追过来,肯定是被小哥他们拦下来了。” 沈瑾清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泥抹匀,继续道, “他们俩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高防御高输出高攻速,超长蓝条,还没有CD,比一般BOSS难打多了。何况瞎子那儿还有一堆符纸呢,法攻也补上了。” 胖子闻言一愣, “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符?” “上次打巨蟒的时候从我这儿顺的,他兜里那沓也是。” 沈瑾清抬眉,伸手指向无邪,胖子的目光也随着她的手指转了个向。 被指中的犯罪嫌疑人无某手上动作一顿,默默转过身去,躲开两人的视线。 沈瑾清咬了咬牙,这师徒俩一个比一个阴,她在他们师门都算得上是小白花了。 “我靠,天真同志,你这犯罪行为性质太恶劣了!顺东西就算了,居然还不带兄弟我……劝你立刻把东西交公,争取宽大处理!” 胖子立刻摁住无邪的肩膀,把人晃了起来。 无邪被晃荡了两下,伸手把胖子的手打了下去。 这胖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还交公,想黑吃黑直说! “干嘛呢两位,在墓里玩摇摇车?” 黑瞎子刚跑过来,就见这两个泥人在乱晃,随即停住脚,挑眉笑道。 三人闻言转头,目光落在刚刚赶来的黑瞎子和张启灵身上。 无邪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两人,微微侧过头,朝沈瑾清和胖子眨了下眼,两人瞬间接上信号,面上展露出如出一辙的和善笑容。 “先涂上泥,小心那些蛇。” 沈瑾清把手伸出来,收起面上的笑意,神色一凛,对着面前两人说道。 等到沾满泥巴的手掌糊在两人身上,沈瑾清三人的动作愈发嚣张,直接把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从头到脚涂了个遍。 两分钟后,五个泥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无邪左右看了看,压下嘴角的笑意,蹙眉正色道, “那些蛇随时有可能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沈瑾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胖子轻咳一声,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走了不到两步就开始跑了起来,无邪和沈瑾清立刻追了上去,三人在井道中越跑越快,就跟后头有鬼追着似的。 张启灵面色平静,抬手把糊在眼睛上的泥抹开,黑瞎子看着沈瑾清三人的背影,啧了一声,把手上的泥往张启灵身上蹭了蹭,然后在身旁人渐冷的目光中朝那三人追去。 张启灵对黑瞎子的动作并不感到意外,他没有阻拦,只是不急不缓地抬步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井道中传来了几声惨叫。 “嗷!你丫是亲师父吗,下手这么黑!” “死瞎子,你#%&*@#!!” “……” 井道内,三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时朝一旁的黑瞎子投去怨愤的目光。 黑瞎子只当是没感受到三人的怨念,时不时还扭头朝他们笑一下,笑得沈瑾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黑手毒,笑得还瘆人……果然,她这种老实人跟他们比还是白了点。 五人继续向下,沿着井道深入,直到前面出现一个更大的蓄水池,这个蓄水池中同样满是树根般的菌丝,四周只有唯一的岔道口,看起来像是走到了蓄水系统的终点。 蓄水池的底部有一个石板,上面有两个铁环,胖子跳到蓄水池中,弯腰拉了拉这铁环,抬头招呼其他几人一起帮忙。 黑瞎子下去拉住另一个铁环,两人一用力,把石板抬了起来,露出下方一个深洞。 胖子蹲在洞旁,用矿灯照了一圈,见下方是个环形巨大岩洞,洞中还有许多的石门。 “可以啊,这就叫别有洞天。” 胖子起身从包里翻出绳子,往下面一甩,固定好另一头,就准备往下爬。 沈瑾清趴在洞旁,看着胖子爬下去后举灯在环形墓室中环视一圈,随后用矿灯朝上面传了个信号,表示下面没危险。 把行李和装备都顺着绳子运下去后,沈瑾清他们也跳了下去,手上剩的照明弹只剩下三发,不过他们也差不多走到最后一段路了,索性不再节省。 沿着“非”字形的甬道走到底,面前是一个溶洞,甬道的尽头有阶梯,胖子看着眼前的洞穴,抬手打了一发低空照明弹,溶洞瞬间被照得通明。 火光爆闪后,洞内的光线渐渐变暗,直到变成他们可以接受的亮度,沈瑾清抬眸望去,岩洞四周如体育场的座位般被修成一阶一阶的,每一阶上面都摆有一具具黑色的雕像,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岩洞四周的岩壁。 雕像的造型臃肿,又是黑色的,他们几乎看不清细节,只是这样的场景实在壮观,让人不禁喟叹。 照明弹渐渐落下,五人得以看清阶梯的最下方,正中间是一个石头的圆盘,周围摆放着数十只大小不一的青铜器。 五人顺着阶梯往下走,照明弹也在此时完全落地,照明范围大幅渐小,但也足以照亮周围一小片的区域,也因此,他们看清了那些黑色的“雕像”,根本不是所谓的石雕,而是成片的玉俑! 回想起鲁王宫中看到的玉俑,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的玉俑,不会每个玉俑里都有一具活尸吧? 胖子扭头看向无邪,无邪无奈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这里的玉俑里装的不是活尸,而是实打实的干尸,总之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耽误人家粽子老爷起尸。 一想到上千只粽子起尸的壮观景象,胖子顿觉有些牙疼,但走到这一步,退也不可能退了,何况无邪肯让他们进来,这里肯定不会是什么绝路。 想到这儿,胖子瞬间把刚才的情绪摁下,几步跑到最下面,看着面前巨大的石盘,以及旁边比他们还高的青铜器,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东西的不寻常。 这些青铜器的腐朽程度很高,使用的痕迹也很明显,显然不是什么摆设,而是西王母国实打实的用来修炼或是进行宗教仪式的用具。 巨大的石盘上是星罗棋布的墨绿色药丸,每颗药丸就如同一颗星星,胖子一眼认出,这就是沈瑾清给汪家人喂的尸蟞丹。 无邪走到那块石盘旁,转身对着其他四人道, “这里是西王母的炼丹室,也是西王母国皇室进行秘密活动的地方,这个石盘下设置了一个平衡陷阱,每一颗丹药的重量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只能按照固定的顺序取下丹药,一旦错误,就会立刻触发机关。” 说罢,无邪伸手指向四周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玉俑,如果机关被触发,他们瞬间就会被这里的上千只粽子包围。 沈瑾清看着面前由尸蟞丹摆成的星图,微微挑眉,抬头望向无邪, “如果能够以完全正确的顺序把这些药取出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局直接通关?” 无邪怔愣一瞬,意识到沈瑾清的意思,四人的目光瞬间落到沈瑾清身上,就见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笑道,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我想除了西王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了。” ------------ 第175章 通关大礼包 要同时满足对星象的精深研究和对这幅星图的了如指掌,还要对机关有所研究,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有点难,但对沈瑾清来说却是基本课程。 毕竟像她这种四岁背星象、六岁学阵法、十六岁进入全新领域跟着名师学机关术的倒霉蛋,也确实很难找了…… 她当初为了研究云顶天宫内的阵法,直接把这幅星图背了下来,现在只需要计算平衡陷阱的触发机制,找到满足机关条件的星图规律,依次取出丹药就好。 沈瑾清取出匕首,目光扫过身前的石盘,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匕首尖在石盘表面轻轻游走,刀锋刮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间中异常清晰,无邪四人围在石盘四周,屏气凝神,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直到刀尖抵住石盘上的一颗丹药,沈瑾清眸光一凝,手腕微动,当机立断将丹药取出,随即抬眸,手指向前一指,干脆利落道, “下一颗,取虚宿司危星。” 话落,看着对面胖子迷茫的眼神,沈瑾清声音一顿,换了个说法, “就是你左手边第一颗星。” 胖子立刻动手,把手边的丹药撬了出来,沈瑾清一手取尸蟞丹,一手指着石盘上的星点,指挥其他四人动手—— “小哥,正前第二层。” “黑爷,右二第三层。” “西南最外层,取两颗。” “内四层正北。” “……” 随着石盘上的丹药渐少,沈瑾清的动作愈发行云流水,眼前的星点彻底勾连成一片,她无暇抬头,口中一刻不停地念着星位。 直至石盘上仅剩最后一颗尸蟞丹,沈瑾清手中动作猝然止住,轻呼一口气,将匕首一转收回刀鞘,抬眸看向对面四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通关大礼包,谁来拆?” 扫雷扫到最后一颗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架不住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沈瑾清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半步,其他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无邪的方向瞥去,无邪嘴角一抽,同样很有自知之明地后撤一步,远离了中间的石盘。 居于石盘正中间的丹药还大剌剌地摆在那儿,张启灵看了眼边上退避三舍的两人,足尖在原地一点,直接飞身跃上石盘,疾掠而过,半空中拧身探指夹住药丸,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颗尸蟞丹已经稳稳落入他手中。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整个石盘向下陷了一寸,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沈瑾清紧盯着眼前的石盘,身旁的无邪却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口,大喝一声, “跑!” 沈瑾清抬头一看,胖子正面色沉肃地端起枪指着边上的岩壁,她扭头看去,上千个玉俑此刻全部活动了起来,长久未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沈瑾清一愣,随即表情逐渐扭曲,语气悲愤地仰天呐喊, “靠!顺序对了也起,这干尸纯碰瓷啊?!” 在玉俑发出动静的一瞬间,张启灵直接拔出黑金古刀,跟黑瞎子一起疾跑到一旁的石壁边。 他蹲下身,找到石壁上一个熟悉的记号,随后顺着石壁上的纹路摸了一把,找准了地方,举起黑金古刀,用刀柄砸了两下,面前的石壁忽然裂开,张启灵用力往前一撞,撞出一个可容纳一人匍匐通行的洞。 这是设计机关用的管道,也是他们现在的逃生通道。 就在张启灵要探身进去时,身旁的黑瞎子看着眼前幽深的洞口,忽然面色一凝,拽住张启灵的衣服,用了极大的力气,把他强行从洞口处拽开。 张启灵知道黑瞎子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果断借势,顺着力道向后一退,两人瞬间退开数米。 刚跑到洞旁的沈瑾清三人见状也连退了几步,面前的石壁开始震动,内里传来石块崩碎的巨响,像是有巨物在其中拱动。 后路无望,前路被堵,无邪侧头一看,忽然发觉身后那些玉俑只是活动关节,半天都没有起尸。 无邪心中一动,让其他四人再退后几步,话音刚落,身前的石壁被‘砰’的一声撞碎,一团巨大的东西冲了出来,扭动间,又挤碎了大片岩石。 等到看清那团东西是什么,一股凉意从脚底漫到心头,沈瑾清有些僵硬地抬头,在碎石飞尘间,正撞上一双阴冷的黄色巨眸。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口中蛇信吐出,微微伏低脑袋,饶有兴趣地凑近了沈瑾清。 一人一蛇间的距离仅有不到三米,沈瑾清甚至能看清对方鳞片上的纹路,直至此刻,她竟然还有闲心在脑中做个简单的换算。 一般蟒蛇的眼睛直径大约是1至3厘米,体长三到六米,面前这只的眼睛足有篮球大,也就是说,它藏在洞后的身体至少数十米长,甚至可能有百米长。 众人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不敢轻举妄动,黑瞎子握住手中的枪,一转头,就见离巨蛇最近的沈瑾清面上表情依旧十分淡定,不由得一愣神。 可以啊~这孩子出息了。 沈瑾清此时已是心如死灰,百米长的蛇,一刀捅进去也就受个皮外伤,炸弹都炸不死的存在,她此刻虽然人还在这儿,但显然魂已经飞了。 无邪瞪了身旁满脸赞许的黑瞎子一眼,随后果断把沈瑾清往身后一拉,挡住了巨蛇的视线。 什么出息了,那是吓傻了好吧!没看这娃连眼都不会眨了嘛? 猝然回过神,沈瑾清从无邪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望着对面的蛇母,发觉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也就是说,这条蛇的目标正是她。 沈瑾清:……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拆大礼包拆出隐藏款就算了,关键这大礼包还不是她拆的啊! 沈瑾清有些委屈地在心里念叨着,她都已经退避三舍了,怎么找上的还是她? 就在此刻,四周传来细密的甲片摩擦声,五人转身望去,空荡的岩洞惊起一声轰鸣,岩阶震颤,上千只玉俑轰然跪地,单膝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雾。 阶上玉俑跪成一片,这种震撼的感觉几乎无以言表,看着满地恭敬行礼的玉俑,胖子转头望向无邪,朝他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盗个皇陵哥几个还真成皇帝了? 就这个动静,他们不现场登个基都对不起这么敬业的气氛组。 无邪回了个你小子别扯淡了的眼神,还登基,他们这最多叫篡位。乱臣贼子,万一被这些家伙清君侧了怎么办? 一错眼的功夫,沈瑾清感受到颈后传来的凉气,猛一转头,几乎与庞大到近乎恐怖的蛇头脸贴脸。 无邪感受到沈瑾清身体的僵硬,也缓缓转身,刚一回头,一条长长的蛇信几乎吐到了他脸上。 无邪:…… 他就知道他躲不掉…… 就在无邪和沈瑾清直面蛇母时,张启灵腾挪至巨蛇身后,缓缓举起手中长刀,黑瞎子和胖子脚步轻缓地退开几步,各自端起自己的枪,沈瑾清见状瞳孔一缩,急忙抬手,制止住几人的下一步动作。 像这种体型的巨兽,这些刀枪对它的伤害很有限,激怒这家伙对他们而言是得不偿失的事,况且,沈瑾清总觉得这条蛇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蛇母细嗅了面前这个小人身上的味道,有些失望地后退了几米。 沈瑾清深吸一口气,决定用爱感化对方—— 【沈瑾清用眼神向蛇母发起连麦】 【对方没看懂……】 【沈瑾清再次努力,企图达成和谈】 【对方拒绝连接……】 沈瑾清气得牙痒痒,发觉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看,很硬气地反瞪了回去。 有能耐就把她吃了,就怕它牙口不行,到时候把牙给崩了。 对面的蛇母不知道沈瑾清在想什么,依旧在努力。 【蛇母向沈瑾清发起连麦】 【对方已拒绝,并回了个中指】 【蛇母没看懂对方的意思,歪了歪头,继续发起连麦】 【对方开始暗戳戳骂蛇】 【蛇母……蛇母不耐烦,直接把人掳跑了】 巨大的蛇尾直接砸穿整片石壁,干脆利落地将地上五人一卷,顺着孔洞向下钻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连贯,沈瑾清大脑宕机,直至被蛇母放在背上时依旧有些懵。 张启灵倒是很平静地收回了刀,就像沈瑾清说的,这么大的蛇,他一刀扎进去就跟牙签扎进去没什么区别,既然蛇母没动手,他们主动激怒它完全是找死的举动。 无邪坐在蛇身上,看着蛇母带着他们一路披荆斩棘,滑向地下的水渠中,回想起这条蛇对沈瑾清的态度,以及那些跪地行礼的玉俑,他眼眸微垂,沉思了起来。 西王母还存活于世,她当初进入陨玉前就知道自己可能获得长生,必定事先做了准备。 这只蛇母和那些玉俑都是她的后手,一旦她成功从陨玉中出来,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她的助力,只是她没想到,千年后会出现一个沈瑾清,仅凭一张星图就破了她的机关。 刚才蛇母凑近嗅沈瑾清,就是在确定她是否是西王母,但现在看来,只要破了那个机关,无论是不是西王母,都相当于在它那里拿到了通行证。 沈瑾清四人围在无邪身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这条蛇现在算他们的半个同伙了……西王母知道她养的蛇会在她的墓里给盗墓贼带路吗? 沈瑾清咧开嘴,还没来得及笑,忽然脑袋一痛,就听头上和四周传来“当当当”的三声脆响。 胖清邪三人整齐划一地嘶了一声,沈瑾清抱着脑袋抬头,前方拐弯的地方,上方又凸出一块石头,她赶忙趴下身,险之又险地保住了岌岌可危的智商。 再这么撞下去,她就是不残也得落下个弱智。 看着沈瑾清三人脑袋上鼓起的大包,全场唯二的幸存者,张启灵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别开眼去。 坏了,刚才躲太快,忘了边上还有三个了…… ------------ 第176章 陨玉 蛇母带着他们顺水道通往地下深处的蓄水湖,巨大的身躯挤入水渠中,水面瞬间上升到了沈瑾清他们的脚边。 胖子的矿灯打到水面下,照见无数只肉色小虫密密麻麻地挤满水道两边,蛇母每次扭动身子,身下都会碾过上万只虫子。 这水渠像是专门为这条蛇修的一般,无论是宽度还是高度都无比贴合蛇母的体型,沈瑾清抱着脑袋趴在蛇身上,这时候也无暇顾及害不害怕的问题了,不趴就得撞脑袋。 一路激流勇进,前面的水道越来越宽,顶部也越来越高,沈瑾清坐直身子,下方蛇身灵动一滑,带着他们冲出水道,来到了一片浅滩。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水洞,大量从洞顶垂下的巨型石柱插入水面,宛如神庙的廊柱,整个石洞气势恢宏,就像是海神的神庙大殿。 能在大漠深处寻到塔木陀这块沧海遗珠,建立一个国家政权,达到皇权与神权的高度集中;内部工事如此完备,在千年前完全依靠人力开凿就能挖掘到这么深的地方,可见这个文明的工程能力也极为发达。 治国有方,御兽有术,炼丹和术数全能,个人能力如此突出,西王母可称一代传奇君王,可惜,也被埋进长生这个大坑里了。 何苦来哉~ 沈瑾清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千古多少英豪,怎么就勘不破一个‘死’字呢? 她拍了拍身下的蛇母,很有礼貌地请求道: “蛇前辈,地方到了,能把我们放下了吗?” 蛇母似是没听清,缓缓转过身,巨大的蛇头凑近了身上五人,口中蛇信吞吐,鼻息几乎喷在几人的脸上,吐息声清晰可闻。 沈瑾清抬头与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蛇眸对视,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事了前辈。” 对不起,刚才草率了,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也还没到勘破生死那个境界…… 蛇母转了回去,带着他们继续往地下湖深处游去,沈瑾清臊眉耷眼地垂下脑袋,黑瞎子微微挑眉,抬手在沈瑾清的背上轻拍了两下,以表自己深切的同情与安慰。 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人半截身子入土都悟不透的道理,她十几岁就明白了,前途无亮……不是,前途无量啊! 沈瑾清:…… 世纪之初,民风普遍纯朴,网络尚未发达,鲜少有人能将安慰的话说得如此刻薄,她家师父果真是领先时代啊…… 随着五人一蛇渐渐深入,张启灵的目光落在身旁经过的石柱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石柱上刻有记号,这记号沈瑾清他们现在都已经熟悉了,一看就是大张哥本人的手笔。 直到又一个记号出现,与前面的符号都不相同,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张启灵轻声道: “最后一个了。” 这是最后一个记号,前面就是目的地了。 果然,在绕过这根石柱后,蛇身碾过水底的声音变成了脆响,身下细碎的石子中开始出现片状石片,无邪滑下蛇身,探身从水下一捞,捡起石片,随后单手翻回,递给其他四人看。 这是魔鬼城中挖出的古沉船上那种陶罐的碎片,蛇尾搅乱水底碎石,翻出了更多的陶片,碎片中夹杂着人骨和头发,骨头被侵蚀地满是孔洞。 时不时冒出的几块头骨中,还有着一些灰色的胶质,看着像是蜂巢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尸蟞王的杰作。 坐在蛇母身上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至少他们不用踩在满地尖锐的碎片中,不用担心被陶片划伤。 一路安稳地行至此,蛇母忽然停了下来,像是顾忌着什么,不肯再向前。 胖子从包里掏出一把荧光棒,向四周扔去,荧光棒在水面下泛起幽绿色的光芒,荧荧绿光中,满地白骨更显诡异。 无邪把矿灯的照明强度调到最高,灯口瞬间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他将矿灯照向洞顶,就见数十米高的洞顶岩石上,镶嵌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物体。 这块球形物体大得完全无法估计其直径,其他四人随着无邪抬头望去,一时间都有些怔愣,巨石的表面满是成千上万柏油桶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如同被虫子蛀空,看起来丑陋无比。 传说塔里木盆地就是由一颗分裂的小行星撞击而成的,这块陨石碎片也许就是那时候掉落在这里的。 沈瑾清敛眸收回目光,陨玉中有能量遮蔽,她看不出什么来,但能感受到,这股能量很熟悉,并且前所未有地强。 五人从蛇母身上跃下,落入水中,这地下水的温度极低,在触及水面的瞬间,沈瑾清猛地打了个寒战。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这没个座驾,自己蹚水都费劲。 沈瑾清涉水前行,水位到腰的位置,没走多远,下半身都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她回过头,看向目送他们前行的蛇母,换了副嘴脸,同它商量着, “好蛇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老就受累多走两步,把我们送过去得了。” 蛇母:“嘶嘶——” 沈瑾清:“刚才?刚才那是我不懂事,您总得给年轻人改正的机会吧。” 蛇母:“嘶嘶!” 沈瑾清:“不可能,哪有什么危险?这洞里还有比你更危险的家伙吗?再说了,就咱这体格,凡事一尾巴扫过去,甭管什么都得被碾死!” 蛇母:“嘶……” 沈瑾清:“行行行,我们自己走,您自个儿在这儿歇着吧。” 沈瑾清无奈摆手,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其他四人:(=゚Д゚=) ……不是,她真能听懂啊??? 蛇母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 这里的水太寒凉,人体在这样的温度下会迅速失温,最简单的维持身体知觉的方式就是喝酒取暖,但沈瑾清不会喝,只能咬牙撑住,一边闪避着水下尖锐的碎片,一边加大动作幅度,提高身体温度。 又往前走了几百米,直到来到陨石与洞顶的交界处,前方洞穴中的奇观倏地跃入眼中,五人一时间全都顿住了脚。 眼前的情形宛如人间炼狱,大片的石瀑布如流水般从洞顶垂落至水下,每条石瀑布都大得离谱,像是一座座小山。 这些怪异的石瀑布个个形状诡异狰狞,无比丑陋,延伸出去的石柱如同巨大的触手,粘腻地纠缠在一起,这是陨石撞击后的高温将岩石熔化形成的奇景,其壮观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 而其中最大的一条石瀑布上,还修有简陋的石阶,石阶两旁摆放了青铜的灯具,最上方与洞顶连接处被平整地截断,断面被修成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石头的王座,隐约间还能看见有个人坐在巨大的王座之上。 那显然不可能是活人,五人蹚水攀上石阶,看清了那座上的女尸。 精美繁复的发冠,金丝缀玉的裙袍,远观姿态端庄、栩栩如生,近看一张发青的尸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无比阴森,全身上下的皮肉都蒙在一层类似石灰的青色胶质中,如同一尊入定的青石雕像,面容晦涩不清。 这就是千年前的保鲜技术? 沈瑾清有些好奇地探头一看,瞥见女尸的身后还站了两尊守卫,身上的盔甲一看就是西域的款式,这两具尸体不像女尸保存地那么好,脸上的石灰几乎脱完,露出里面腐朽枯烂的骨骸。 张启灵抬手将沈瑾清挡了回去,让她退后几步,随后半蹲下身,奇长的手指在围着王座的圆盘边缘摸了摸,抬首道: “有细小的缝隙,可能也有平衡机关,不要靠近。” 沈瑾清乖乖听话,退了回去,抬头望向头顶的陨玉。爬上石台后,他们距离洞顶已经很近了,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陨玉,沈瑾清伸手摸了一把,手感温润,质地细腻,就像是真正的玉石。 幽深的洞口竖直向上,黑洞洞的不见底,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内壁极光滑,绝非人力可开凿,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爬得进去的。 洞口太小,由于体型所限,像无邪那样高大的身形在里面几乎无法用力,在场五人应该只有张启灵和黑瞎子可以凭借身手自己爬进去。 沈瑾清垂眸,她清楚,她的力气和体能都不足以支撑她进入陨玉。 “小哥,你要进去?” 沈瑾清声音沉稳笃定,没有疑问,只是再次确认一下张启灵的态度。 果然,在见到张启灵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后,沈瑾清很自然地把包放到一旁,然后盘腿坐下,抬眸往上面看了一眼,不见天,只见巨石横亘,她收回目光,平静叙述道, “我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少能说出来,我只能尽力。” 不出意外的话,她感受到的那股能量应该就是古神鲁的能量,陨玉内是它的地盘,从这个能量强度来看,一旦放小哥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从鲁王宫到海底墓,从谢家盘口和青铜巨树,再到长白山的云顶天宫,他们下地的行事准则就是逮一个毁一个。 尤其是云顶天宫内,她把东夏王留给自己的千年大阵截胡了,将从龙脉中汲取的能量全部送给了谢雨臣,如今一条隐龙脉上的大穴硬是让他们毁了大半。 她先是召黑白无常出手,后又在龙首处窃它龙脉地气为谢雨臣做嫁衣,现在“鲁”的力量还剩几成她不了解,但可以想见它应该是恨毒了他们,尤其是她,所以必须预先让小哥他们有所准备。 “当年陨石掉落地球,留下的不只是这些陨玉陨铜,还有一个名叫‘鲁’的外星生物,与这些东西同出一脉,它的身躯在地下形成一条龙脉,我们一路历经的那些墓就是在这条……” 沈瑾清想卡bUg,语速极快地向众人介绍着,结果还没说两句,忽然一阵心悸,脑中响起黄钟大吕般的轰鸣,震得她头昏脑胀,鼻血霎时流下。 看着其他四人眼睛瞪大,朝自己扑来,沈瑾清抬手想安慰他们一句,结果一张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口中涌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鼻腔和口腔中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在地上积成一片,血流如注,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沈瑾清的面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极为苍白,鲜血在脸上糊成一片,看着极其可怖。 无邪把沈瑾清扶了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他第一次见沈瑾清吐血吐成这副样子,短短几秒内,沈瑾清流的血已经将他的前襟湿透。 几人现在无暇消化沈瑾清刚才说的话,他们眼里只有那一片血红。 沈瑾清的手被黑瞎子捉了过去,他给沈瑾清把了个脉,随即面色稍松,胖子手忙脚乱地用纱布接住沈瑾清流出的血,但显然是杯水车薪,血液很快把纱布浸透,变成一块血布。 无邪没有放任沈瑾清平躺,他托着她的后脑,防止血液流入气管,胖子不断地用纱布拭去她脸上的血,但永远也擦不干净。 不知湿透了几块纱布,沈瑾清的血终于渐渐止住。 她睁开眼,似乎是失血过多,眼前有些模糊。 沈瑾清向后一倒,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直到缓过劲来,她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随后果断往天上竖了个中指,又极快地收回了手,不知是竖给天道还是陨玉内的存在。 无邪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沈瑾清满身满脸的血,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于是把沈瑾清的手摁住,不让她再继续挑衅。 谁知道那个小心眼的会不会计较,先前竖中指还被打雷警告,现在在这里面雷劈不到,保不齐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沈瑾清记吃不记打,血刚止就再次坐了起来,抬手把脸上血迹一抹,神色冷漠道, “继续!” 有种就弄死她,没种就憋着。 这些家伙最好能压她一辈子,别让她找到翻身的机会。 否则,她一个一个找他们讨回来! ------------ 第177章 入洞 沈瑾清把一手的血往衣服上蹭了蹭,此刻她无暇顾及满口的血腥味,刚要开口,边上飞来一只大手,把她的嘴死死捂住,随后往边上一带,瞬间将人钳制住,标准的绑架犯姿势。 “呜!呜呜呜!!!” 沈瑾清倏地瞪大眼,拼命挣扎了起来。 无邪不理不睬,一手紧紧箍住沈瑾清,在她的呜呜声中转头望向其他三人。 这小孩是个犟种,不捂嘴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来,万一把自己玩儿死了怎么办? 无邪对此类问题少年的处理已经有经验了,一个个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关键时刻什么都干得出来,比他们这帮盗墓的还狠,必须得看紧了才行。 沈瑾清自己清楚,无论是天道还是“鲁”都不会把她杀死,至少不会直接动手把她杀死,最多也就是受点罪,但其他四人显然不知道。 最终以四比一的压倒性优势高票通过,强行把这位犟种禁了言。 敌方势力过大,沈瑾清选择暂避锋芒,索性放弃挣扎,顺势靠倒在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勾来一个背包在脑袋下垫着,悠哉悠哉地合上眼,看得无邪眼皮狠狠一跳。 不管怎样,终于是把这个最不消停的给制服了,无邪腾出空来,目光锁在张启灵身上,良久才开口,语气不容拒绝道, “陨玉内的情况太复杂,我跟你一起进去。” 他原本就没打算放闷油瓶一个人进去,现在沈瑾清这么一说,他更不可能把人就这么放进去了。 胖子在一旁正要张口,无邪已经抬手把人拦下了,果断接道, “一起去。” 他要敢把胖子一个人撇在外面,还不得翻了天了? 张启灵抬眼看了看两人,没说什么,依旧神色平静,像是没听到无邪的话似的。 无邪知道要论犟,这闷油瓶比之沈瑾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吐槽一下。 无邪抬头往上方的孔洞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平静道,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的,爬上去虽然难,但不是完全无法做到,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要么一起进去,要么我们自己跟过去,你自己选。” 无邪这话说得无赖,手上还挟持着沈瑾清,这全身的气质,妥妥的一副混不吝的流氓样,张启灵抬眸望他,手指微动。 黑瞎子在一旁看热闹,见此微微挑眉。 哦吼~哑巴要动手了。 无邪也看到了张启灵的动作,知道他多半要动手捏人了,当即嘴角微抽。 又来这套,一天到晚的也没个新招…… 赶在张启灵动手前,无邪再次开口, “里面的东西必须解决,现在情况复杂远超我们的想象,你自己进去就是自投罗网,遇到危险受伤还在其次,关键的是你很可能再次被天授。” 在这个问题上,无邪的态度极强硬,他松开了捂住沈瑾清的手,沈瑾清迅速接话, “天授跟天授也是有区别的,‘鲁’下手比青铜门内的家伙下手狠多了,一旦被天授,就不是三五天能恢复得了的。” 话落,无邪动作很自然地再次把沈瑾清的嘴捂上。 “……” 沈瑾清抬眸,满眼谴责和不可置信地望向无邪。 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怎么能坏成这个样子?! 无邪和沈瑾清连番上阵,张启灵终于被劝动,静思几秒,点了点头。 沈瑾清还在呜呜呜地叫唤着,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无邪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把她鼻子也给捂上,又继续移开了眼。 直到沈瑾清连脚也开始扑腾了,无邪终于松了口,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开口前先想好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沈瑾清乖巧点头,眨巴眨巴眼,就差没把憨厚老实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无邪松了手,沈瑾清赶忙咳嗽两声,把气儿给喘匀,随后调转方向,如恶虎扑食般扑向无邪,朝他乱舞了一套王八拳。 天杀的,血液倒流进喉管,差点没把她给呛死! 黑瞎子和胖子一人拽着一个,把这俩货给拉开。 张启灵微微仰头望天,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进陨玉。 别的不说,就把这几个不着调的放在外面,他也没办法放下心来。 被拉开的无邪、沈瑾清两人各自安坐在两边,中间隔了条楚河汉界,沈瑾清收回愤愤不平的目光,情绪渐渐平息。 她盘腿在原地坐好,看着面前四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看过来,然后捡起地上一块沾满了血的纱布,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不确定什么程度的泄密会惊动天道,只能靠这种打擦边球的方式给他们解释。 地上的血迹连成一条蜿蜒的曲线,见四人都是一脸莫名地望向自己,沈瑾清指了指那条曲线,贴心介绍道, “这是龙。” “……” “条件有限,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凑合着看吧。” 感受到其他四人的目光,沈瑾清没空再多解释。 她在那条曲线上点了几个点,随后在龙首处画了条横线,将龙形截断,接着又在龙尾处着重点了几下,抬手指了指头顶的陨玉。 无邪眼睛微微眯起,迅速反应过来沈瑾清的意思。 他们此前下的墓都在这一条龙脉上,现在半截龙身上的大穴全部受损,龙首处更是被沈瑾清釜底抽薪,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龙尾,要是再被截断,这一条龙脉就被彻底分尸了。 《葬经》中所言‘势顺形动,回复始终’,地中吉气顺着龙脉山势而行,一旦龙脉被截断,地气逸散,吉气便会化成死气。 但自古以来凡要改动龙脉,无不是挖山改河的大工程,至少也是建塔盖庙镇压地气,像长白山上那种借助了千年大阵的取巧办法,他们恐怕再遇不到第二个了。 按沈瑾清先前所说,陨玉与那个“鲁”同出一脉,如果把这东西毁了,也许有希望能影响到地下龙脉。 无邪的脑子转动一圈回来,已经完全领会了沈瑾清的计划,饶是沈瑾清本人也不得不给他竖个大拇指。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这点好,不用多废话。 队伍里都是有脑子的,此刻也都反应了过来,胖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几个雷管,表情渐渐变得兴奋,眼中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着简直不是一般的瘆人。 炸药不是万能滴,但没有炸药是万万不能滴~ 胖子看着手中的雷管,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下墓不炸墓,那算什么倒斗啊? 沈瑾清把血布揣回了兜里,好歹是自己的血,回去后她再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事已至此,四人一齐望向张启灵,他们这是必须要全部进去了。 张启灵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下一秒,胖子直接把雷管收好,转身在包里翻找起了绳子。 这个大小的洞,只能让张启灵先上去,然后再用绳子把他们拉上去。 张启灵把绳子在腰上系好,踩着胖子的肩膀借力,一跃进入上方的孔洞中。 内部空间狭小,他身体伸展不开,只能将手脚贴在洞壁上,一点点挪上去,一直挪了十几米,直到沈瑾清他们在洞外完全看不到内里的人影,拖在洞外的绳子忽然动了动,那是张启灵发出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无邪将绳子缠好,同样借着胖子的肩膀进洞,一点点向上爬去。 胖子不满地啧了两声,还真拿他当垫背的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洞内的两人似乎是顺利会师了,下面的三人也开始陆续进洞,艰难地向上爬着。 陨玉内壁极光滑,洞又窄小,沈瑾清蜷曲在其中,光是撑着身体不掉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力气,好几次向上爬都险些手滑掉落。 至于胖子,他那体型塞进洞里反倒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滑不下去,但也动弹不得。 黑瞎子在上面一边爬一边拽着绳子,防止下面两人出事,见沈瑾清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金字招牌都快被这倒霉徒弟给砸了……虽然说他在教育界好像也没什么金字招牌。 沈瑾清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语气无奈道, “没办法,我这手长腿长的,伸不开。” 上面的绳子松动,沈瑾清瞬间滑落一段距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当机立断改口道, “没您老腿长!” 松动的绳子再次绷紧,将沈瑾清两人缓缓向上提去。 “……” 沈瑾清沉默片刻,缓缓低头看向下面的胖子,诚恳发问, “胖哥,一般更年期是持续多久来着?” 怎么这个都一百多岁了还没结束?! ------------ 第178章 西王母(六一快乐!) 后半程是被张启灵和黑瞎子拉上去的,沈瑾清翻身落地,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已经变成破洞裤的裤子,生怕不小心把裤腿给拍下来。 回头再下墓她肯定多带几套衣服……果然是实践出真知,这是血的教训啊! 沈瑾清抬眼看了看其他四人,一溜的丐帮弟子装扮,再来根打狗棍,就能直接在丐帮应聘上岗了。 此刻无邪正举灯在陨玉内寻找着什么,这里面的空间别有洞天,内里九曲十八弯,即便是打着灯也很难看清前面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就冒出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五人各自握紧手边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分钟,沈瑾清蹙眉,有些奇怪, “太安静了吧,我们这都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原住民怎么还没反应?” 陨玉一共就这么大,他们在里面兜个圈子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这都进来半天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瑾清话音刚落,黑瞎子忽地停住脚,面前一道黑影闪过,沈瑾清只听到一阵刀兵相击的声音,随后便被一股巨力推开。 沈瑾清连退几步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前方黑暗处已经多了一道长发拖地、消瘦嶙峋的人影,面容隐在长发后,看不清人脸,但能出现在陨玉内,这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明。 沈瑾清抬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这乌鸦嘴。 张启灵将刀横在身前,目光落在面前的西王母身上,眉头微微拢起。 刚才那一击,黑金古刀直接与西王母相抗,只削去了她的半截指甲,甚至没能伤及皮肉,这家伙的实力远比血尸更强。 沈瑾清被无邪和胖子拉得离远了些,她望着那边对峙的三人,赶忙提醒了一句, “小哥,记得用符,照脸砸!” 张启灵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持刀,一手取出符纸,当机立断朝对面的西王母扔去。 感受到这东西的威力,西王母疾退几步想要躲开,却被绕到身后的黑瞎子一刀挡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受了这张符。 符纸从身上擦过,顿时将西王母身上皮肉烫得焦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啸,响彻整个陨玉,震得沈瑾清耳膜生疼。 这些家伙有没有点别的招了,怎么光会叫? 沈瑾清心里吐槽一句,又往后缩了缩,躲在角落里,静观那边的战场。 “这千年的老粽子就是不一样,都成粽子精了。” 一打二还能有来有回,怪不得能把外面那大蛇当宠物养。 胖子一边装弹,一边说道。 可惜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一打二有来有回,他就不信一打五那家伙的骨头还能比子弹硬。 “不是粽子。” 沈瑾清和无邪看着那边的打斗现场,同时出声道。 “嗯?” 胖子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这两人。 无邪望向那边长发翻飞的西王母,目光微凝。 有战斗意识,流的血也是正常的血液,关节不像普通禁婆那样僵硬,沈瑾清皱眉,又抬头看了看这片陨玉,没想到啊,这东西还真的有用。 所以现在这西王母应该是半人半尸的状态,看来比起周穆王,还是西王母的脑子好用一些,至少她的下场比周穆王好,这也算是某种形式上的长生了。 “躲开!” 沈瑾清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无邪的疾呼声,接着便被一手拽倒在地,一股剧痛从胳膊上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喊道, “哥…哥…哥哥哥……” 胖子从地上抬起头,就听沈瑾清继续喊, “胳膊!”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压在沈瑾清的胳膊上,赶忙起身。 完蛋,别压出事了。 胖子摆弄了两下沈瑾清的胳膊,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沈瑾清捂着胳膊正要坐起来,一道劲风扫来,她下意识侧头躲过,再回头,就见一团黑发朝她袭来。 沈瑾清把胖子推开,就地一翻,连滚数圈,手往地上一撑,翻身起来,反手扔过去一张符。 黑发遇符退去,刚躲过致命一击,沈瑾清在地上翻滚的时候胳膊二次受伤,此刻她捂着胳膊抬眸望去,西王母正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利爪如勾,深深嵌入身下陨玉之中,可见刚才扑来那一击用了极大的狠劲。 沈瑾清叹了口气,好言相劝, “我说这位姐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我玩儿什么命啊?我死不死的两说,你要死了,这几千年不白干了嘛!” 不应该啊,她脸上难道写着软柿子三个字? 沈瑾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 西王母伏身在地,漆黑的长发垂落,缝隙间探出一双泛着幽光的黑瞳,缓缓向沈瑾清的方向转来。 直到锁定了沈瑾清的身形,西王母的头微微一偏,那双黑眸中忽然溢出几分凉薄的笑意,转瞬又变作无机质的冷光。 沈瑾清心底一寒,西王母真的存有意识! 沈瑾清看着西王母身后那道渐渐靠近的人影,表情一垮,继续好言商量着, “别老盯着我啊,这位姐姐,我真的是个好孩子,走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都会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吃饭从来不浪费,走路不踩花花草草,见面点头说你好,分开挥手说拜拜……” 沈瑾清还在碎碎念,胖子从地上起来,缓缓后撤两步,望着西王母,也大声嚷嚷了起来, “好歹也是当皇帝的,上来就挑最小的欺负,有能耐你站那儿不动,我崩你两枪试试!” 沈瑾清嘴角一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她还是太要脸了。 胖子话音刚落,西王母身后一道刀光闪过,无邪的大白狗腿直往她脖颈处劈去。 沈瑾清和胖子见状扭身撤步,退开数米,西王母抬眼望着对面两人,猛地将指甲从地上拔出,就在两人以为西王母是奔他们而来时,却见西王母轻讽一笑,回身抬手,将无邪那一刀格挡回去。 刀刃劈砍在皮肉上,发出一声金铁相击的鸣响,却只在西王母身上留下一道白痕。 一击不成,无邪收刀猛退,西王母反探身向无邪抓去,沈瑾清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掏符飞奔,往西王母背上一贴,动作一气呵成,顺带手还把无邪从西王母的爪下拽开。 血尸的身体强度,禁婆的技能,人类的智慧……靠,这西王母开挂了吧! 无邪刚才那一下没伤到对方,反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疼,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沈瑾清贴在洞壁上喘了口气,气还没喘匀,又被奔来的胖子反手一扯,扯飞了出去。 “靠,那老粽子发疯了!” 胖子怒喝了一声,身后的黑发如附骨之疽,铺天盖地朝三人追来,只在一步之外,躲不掉甩不脱,逼得他们只能一气往前跑。 沈瑾清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地喊道, “哥诶,这是胳膊,不是麻绳,经不起这么拽!” 说到这儿,沈瑾清的表情一滞,低头往腰间看去。 胖子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闻言只喊了一嗓子, “拽断了回去再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瑾清此刻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一件事牵走了,她目光微沉,侧头望向无邪, “小哥他们呢?” 身上绑着的绳子不知是何时断开的,陨玉一共就这点大,那两人就这么平白消失,他们还对此无知无觉…… 闻言,无邪的神情也变得冷肃。西王母偷袭沈瑾清时,他只看到一团黑发遮挡了那边正在打斗的三人,再一抬头,一道人影已经直扑沈瑾清而来了,他也没有看清张启灵和黑瞎子是怎么不见的。 把他们五人分隔开,无非就两种可能,一是要单独对付张启灵他们,二是把武力值高的带走,单独对付剩下三人,但无论是哪一种,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害无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思及此,沈瑾清脚下一顿,紧追不舍的黑发几乎是瞬间就攀上了她的脚腕。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迎着边上两人的目光,取出一把桃木剑,反手扔去,剑身脱手飞出,剑势迅疾,扑向三人身后巨网般的长发,直取对方面门。 剑锋携着锐气,搅碎一地墨发,露出隐在其后的西王母。 苍白到毫无血色的人脸上是极阴冷的表情,原本森寒的黑眸此刻却难得带上了几分错愕,沈瑾清一剑祭出,锁定了她的气机,刃尖直指眉心,杀气纵横,逼得她生生止住脚,转而往身后逃去。 沈瑾清把自己的胳膊从胖子手中救下,晃荡了两下,幸好,还没脱臼。 看着正在奔逃的西王母,她勾唇一笑,甩了甩腕,反身追了上去。 从此刻起,攻守易形了! ------------ 第179章 不同空间 桃木剑如同劈波斩浪,在黑发中劈出一条通道,往西王母脑后袭去。 沈瑾清知道这招太作弊了,但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是道二代,家里长辈确实有实力呢。 电光石火间,西王母往身侧一闪,断尾求生,剑身擦着后脑插入右肩,瞬间击碎了她的肩胛骨,溅起大朵血花,强大的劲力将西王母整个人撞飞,重重砸在地上。 沈瑾清跟在桃木剑后,见状脚步渐缓,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道, “前辈小心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摔。” 看着西王母半死不活的样子,沈瑾清回望了眼身后,又转回头,将横刀拔出,刀尖指向地上蜷缩的西王母。 她歪了歪头,目光绕开身前的刀刃,直视数米外趴伏在地的家伙,含笑出声, “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少年,我可以给你个活命的机会,现在开始逃,只要能甩开我,你就能活命。” 难得当一回反派,必须得把派头拿足了。 沈瑾清嘴角笑意愈浓,认真地跟西王母谈起了条件。 西王母从地上抬起头,眼神极怨毒地望向沈瑾清,目光死死锁定,唇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嘶哑,极尽怨愤, “死…死!!!” 沈瑾清眼皮一跳,下意识侧身闪过,下一瞬,一股黑发如长链般逼来,被她这一下堪堪躲过,一击不中,黑发拐个弯,继续朝沈瑾清攻去。 沈瑾清一边闪避一边将靠近的发丝斩断,见发丝越来越多,她蹙眉四下一看,计算着角度,抬脚在洞壁处借力一蹬,随后在地上翻滚半圈,以跪姿滑过数米,干脆利落地绕开黑发的围剿,扭身疾速逼向受伤伏地的西王母。 两人的距离迫近,沈瑾清手中刀刃直往西王母伤处捅去,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脸上的笑意收敛,声音平静,再次提醒道: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确定要继续挑衅我吗?” “!!!!” 对方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急忙翻身坐起,右臂无力垂下,只得单手撑起身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回身怒视了沈瑾清一眼,然后仓惶向前逃去。 沈瑾清拄刀起身,随后翻腕将横刀一挽,抬眉望去,在心中数过三秒,抬脚疾步追去。 千年禁婆的实力不是开玩笑的,沈瑾清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被甩开,两人恰好维持着近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给西王母压迫感的同时又让她心存希望。 再一个拐弯处,前方忽然传来了打斗声,沈瑾清脚步一顿,贴着洞壁缓缓靠近,就见前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张启灵和黑瞎子,此刻两人合力夹击,打得受伤的西王母无处招架。 看到突兀出现的两人,沈瑾清眉心一动,心中猜想被印证,她立在原地,静静地观望着那边的战况。 直到看见西王母的右臂被长刀连根削去,倒飞在空中,鲜血大片涌出,满地血红,沈瑾清大踏步走出,往西王母所在跑去。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她轻笑着挥了挥手,当机立断砸了一张符过去。 符纸扔出的刹那,沈瑾清看见西王母脸上露出诧异又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一副‘她居然只是扔了一张符’的庆幸模样,看得沈瑾清嘴角一抽。 她们俩到底谁是反派啊,怎么现在搞得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黑瞎子抬手接住速度过快险些冲飞出去的沈瑾清,把人拽了回来。 直到此刻,沈瑾清心里的弦才稍稍松了一点,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扶着黑瞎子肩膀才勉强能站起来。 “疼疼疼疼疼!” 黑瞎子拉着沈瑾清胳膊要把她扶起来,结果不知道摁到哪个开关了,触发了一连串的疼。 沈瑾清现在腿伤未愈,胳膊又添新伤,刚才在地上滑的那一下,膝盖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她纯粹是靠意志力一路追过来的。 手摁到黑瞎子的肩膀上的瞬间,沈瑾清身形一顿,抬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望向身后的西王母。 “嗯?” 地上的手臂还在,西王母却没了人影,沈瑾清惊诧了一瞬,扭头看向张启灵,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发生什么了。 张启灵摇了摇头,他刚才提刀上前,正要动手,地上的西王母就地一滚,忽然就消失在了面前。 沈瑾清早有预料,闻言倒没有多奇怪,她扶着墙,撑住身子,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 不行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她也算是提前步入老胳膊老腿时代了。 沈瑾清苦笑一声,索性坐到地上歇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面前两人,招呼他们一起坐下。 黑瞎子蹲下,把沈瑾清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 “还行,没缺胳膊没缺腿。” 沈瑾清强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谢谢关心啊,托您老的福,还没死……哎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 张启灵在一旁捏住沈瑾清的胳膊,刚一碰上,直接触发了一大段连绵不绝的疼,他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刚才好像没用力吧? 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张启灵干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捏住她的关节处,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沈瑾清倒吸凉气的声音。 张启灵松开手,沈瑾清止住了哀嚎声,甩了甩胳膊,感觉是比之前好多了。 原先被胖子压了后,沈瑾清只是有一点轻微脱臼,问题不大,但是被她刚才又是耍刀又是在地上翻滚的,这条胳膊不堪折磨,终于被折腾地真的脱臼了。 张启灵抬手摁在沈瑾清的关节处,确定已经完全接回去后,侧首看了看沈瑾清过来的方向,蹙眉问道, “无邪他们呢?” 沈瑾清捂着胳膊,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 “跟你们俩刚才的情况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跟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刚开始追过去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对,逼迫西王母一路逃跑,她跟过来,就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西王母在见识到她的实力后,把她跟张启灵他们扔到了一起,看来对方的目标是无邪他们俩。 不过现在的西王母身受重伤,无邪和胖子也不是吃素的,沈瑾清倒是没多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沈瑾清坐直了身子,看着张启灵,一字一句问道,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张启灵静默一瞬,随即抬眸望向沈瑾清。 跟他们三人分开后,他和黑瞎子就一直在陨玉里兜圈,绕了数圈都没能找到无邪三人,直到听到沈瑾清刚才的话,张启灵忽然意识到,也许正如她所说,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地方。 三人围坐一圈,沈瑾清静静听着对面两人的讲述,眉头先是拢起,随后渐渐舒展,沉默良久,缓缓抬头,正视着张启灵和黑瞎子两人,认真问道, “你们听说过爱因斯坦的多重空间概念吗?” 张启灵:“……” 黑瞎子:“……” 听过倒是听过……但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点?! 沈瑾清垂眸思索,口中还在给两人解释着, “根据空间维度的理论,高维空间包含着无数个并列存在的低维空间,从多维空间角度来看,同一位置在不同维度可能呈现不同形态,也就是说,陨玉内可能是个更高维的世界,存在不止一个三维空间,我们看似在同一个地方,实则可能在不同的空间。” 陨玉是外星来物,并且很可能来自高维世界,内部空间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但西王母是三维空间的生物,她的感知和行动受维度限制,不可能做到在两个三维空间内任意穿行。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陨玉内的空间不是完整的高维空间,只是恰好有两个三维空间叠在了一起,西王母在这里待了千年,找到了其中的规律,可以通过固定的节点穿梭在两个空间中。 他们五人初遇西王母的地方是个节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另一个节点,西王母身上带着重伤还非得跑到这儿才能溜,可见她无法随心所欲地穿行。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找到这个规律,就也能做到穿梭空间。 这一长串的分析结束后,沈瑾清长出一口气,理了理衣服,目光落在面前两人身上,诚恳建议道, “此处应该有掌声。” “……” 顶着两人略带无语的目光,以及稀稀拉拉、极其敷衍的掌声,沈瑾清双手向下一压,止住掌声,平静地继续说道,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谁学过多维空间理论?” 她一个高中生,知道的也就这点了,只够纸上谈兵的,实操还是得专业人员来。 ------------ 第180章 来者何人 “师父,您老一个留过洋的高材生,对此有没有什么高见?” 沈瑾清直接略过张启灵,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抬眼看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学历问题: “留洋归留洋,专业不对口,你有本事让爱因斯坦背个唐诗三百首试试。” 沈瑾清目光一闪,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问题不大,西王母进来的那会儿还没有爱因斯坦呢,连她都能找到规律,没道理我们仨找不到。” 张启灵唇角绷直,微微侧头望向沈瑾清,沈瑾清垂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右手缓缓摁在身后的匕首上,语调放低,继续道: “还有一个问题,即便西王母的目标是无邪他们两个,也不可能把我们三个凑到一起,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这儿,除非……” 说到这儿,沈瑾清顿了顿,抬眸紧盯着黑瞎子, “除非她留了后手,有万全的把握,我们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话落,沈瑾清“噌”的一声拔出匕首,直扑向对面的黑瞎子,刀身即将抵到黑瞎子脖颈时,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影一动,转瞬退到了数米之外。 沈瑾清抬头望去,就见对面的“黑瞎子”笑容逐渐变得诡异,片刻之间,人影骤然消失,沈瑾清举目张望,四周空空如也,她寒毛瞬间立起,抬手将匕首横在身前,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她侧身一动,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沈瑾清眼神发狠,刀尖朝下,一刀砍向对方手腕处,却只碰到残影。 沈瑾清赶忙转身,一张拉长到不正常的惨白人脸在眼前急速放大,眨眼间就要撞上她,沈瑾清连退几步,对方紧追不舍,眼看两人就要脸贴脸,对方忽然身形一晃,在黑金古刀砍上的瞬间,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沈瑾清的面前。 “呼——” 黑金古刀在身前急停,沈瑾清被逼退几步,亲眼看着那张人脸消失,她心头一松,扶着墙长舒一口气。 好险,差点又被变态亲上了…… 张启灵没有收刀,目光落在沈瑾清身上,两人对视了半分钟,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沈瑾清无奈朝他扔了张符, “我是真的,这张是麒麟血画的,你验验货。” 张启灵抬手接住符纸,低头看了一眼后将刀收归刀鞘,停在她两步之外,没有靠近。 沈瑾清摆了摆手, “不用,小哥,咱俩见面的时候我就验过了,我知道你是真的。” 这陨玉的材质特殊,能隔绝和遮蔽气息,她是在碰到黑瞎子的肩膀后才发现的不对,他身上那只灵最怕的就是她,平时一靠近都得抖两下,现在手搭上去跟死了似的,只有阴气,没有半点动静。 发现黑瞎子不对后她就立刻验了张启灵的身份,确定了他身上的麒麟血脉,这才敢跟他们俩待在一起。 “它应该是读了你或者瞎子的记忆,不然不会装得这么像。” 沈瑾清眉头一拧,语气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是被师父养大的,黑瞎子的思想传统,两人对拜师的事都很慎重,还没行过拜师礼,沈瑾清从没改口叫过黑瞎子师父,两人算是有师徒之实、有师徒之名,就是没正经敬茶行礼过。 刚才她喊了一声师父,对方一点反应没有,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张启灵的记忆里知道了她和黑瞎子的师徒关系,但是再深入的就不清楚了。 在陨玉内,她摸不清对方的气息,但能确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活人。 如果是孤魂野鬼,能有这样的能力,实力绝对不简单。 沈瑾清和张启灵凑在一起,两人仔细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 沈瑾清正把自己的推测告知张启灵,就见对面的大张哥忽然扭头望向一边,与此同时,边上的甬道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聊什么呢?” 沈瑾清转头看了一眼来人,见到那张熟面孔,又淡定地收回目光,顺口答道: “聊你呢,你来得正……嗯?!” 沈瑾清反应过来,眼睛倏地瞪大,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一旁正笑着跟她打招呼的黑瞎子,赶忙退后几步。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沈瑾清将刀拔出,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对方的真假,于是眼中怀疑之色愈浓,开口问道: “来者何人?!” 见对面两人都将刀尖对着自己,黑瞎子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挑了挑眉,正儿八经地回道: “你那乐于助人、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对徒弟关怀备至、对雇主认真负责的好师父。” 沈瑾清嘴角一抽,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这几个词跟面前这人有什么关系,她强压下唾弃对方的冲动,凑近了一点,探着头,把真心话问了出来: “问,如果你不幸英年早逝,你愿意把财产留给你最孝顺最听话最可爱的徒弟我吗?” “包括那一屋子的古董,永乐的青花、雍正的珐琅、黄花梨的桌椅、紫檀的沙发和博古架、黑酸枝的床,还有北京的铺子,西湖边的宅子,四川那个院子和……“ 沈瑾清细数着黑瞎子的财产,越数眼睛越亮,直到一气说完,对面的黑瞎子已经被气笑了。 “不愿意,我死之前把全捐了。” 黑瞎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沈瑾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目一凛,厉声喝道: “不好,是妖孽!小哥收了他!”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她那个黑心师父! “……” 沈瑾清扭头一看,见张启灵半天没有动静,她沉默几秒,缓缓走上前,抬手在黑瞎子颈后摸了一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收刀,低头认错。 “对不起,刚才是我年轻不懂事……” 沈瑾清态度极其诚恳,充分体现了她的认错之心,言辞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听完沈瑾清认错,看着眼前快要垂到地上的脑袋,他抬手,用力在沈瑾清脑袋上一崩,然后在对方的痛呼声中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收回手后,他抬头望向对面的张启灵,皱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确定了眼前这个黑瞎子是真的,沈瑾清捂着脑袋,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沈瑾清忽然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对啊,那你刚才是去哪儿了?” 黑瞎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闻言抬眸回道: “跟你们分开后我就是单独一个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我一路跟过来,刚见面就是刚才那副场景。” 沈瑾清垂下眼眸,能听到声音就说明他们是在同一个空间,但陨玉就这么大,刚才绕了几圈,两拨人硬是没撞上,也许是有什么人让他们故意碰不到。 高维空间包含了低维空间的所有信息,陨玉本就是从天外来的,如果说“鲁”真的是高维生物,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很可能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沈瑾清正想着问题呢,旁边黑瞎子忽然转头把她上下左右看了看,出声问道: “你那把小木剑呢?” 沈瑾清头也没抬,随意一摆手, “还插西王母身上呢,我没拔出来。” “……” 沈瑾清一抬头,就见黑瞎子和张启灵都在盯着自己看,吓得她往后一闪。 “……我不傻,那把剑西王母拔不出来,我是留给无邪他们的。” 沈瑾清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时有些无语,解释了一句。 西王母刀枪不入,她不给那俩留点武器怎么行? …… 另一边,胖子看着正追着西王母扎的木剑,有些惊叹地啧啧了两声,凑到无邪身旁感慨道: “这剑还是成了精的……不是,是开了智,开了智!” 胖子正说着呢,忽见那把桃木剑调转方向,剑尖指向自己,刷的一下就要飞过来,赶忙举手投降。 不应该啊,这剑居然还知道听好话? 胖子更感兴趣了,凑近了仔细旁观那边一人一剑之间的打斗。 无邪见状嘴角一抽,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剑。 这死出跟那倒霉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 第181章 “沈瑾清” 桃木剑在前线奋战,无邪和胖子两人在后方看热闹,时不时插上两句。 “漂亮!这一剑才叫横扫千军,气势如虹!” 胖子靠在墙上,敷衍地喝了声彩,扭头递给无邪半块饼干。 “嗯,厉害。” 无邪接过饼干,顺口也附和了一句。 这剑也不知道沈瑾清平时是怎么养的,夸一句动一下,不搭理它就不动。 桃木剑被夸得飘飘欲仙,嘚瑟地在空中摇来摆去,时不时还来个漂亮的空中漂移,然后悄悄靠近边上的无邪和胖子,等着两人夸它。 无邪有些没眼看,咬了口手中的饼干,默默移开眼。 “还有水吗?”他侧过头,朝胖子问了一句。 “水没剩多少了,就这么凑合吃吧。” 胖子看了眼背包,这些食物能不能撑到出去还难说,回程一路恐怕还会更困难。 两人正吃着手中的压缩饼干,忽然发现对面半天没有动静,一抬头,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木剑吓了一跳。 桃木剑剑身笔直,竖在两人身前,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两人一剑对峙半晌,无邪竟然硬生生从一把剑身上看出了幽怨的情绪。 两人歪了歪头,就见不远处的西王母正满眼猩红地死盯着这边,只是惮于桃木剑的实力,没敢靠近他们。 “咳……” 无邪和胖子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人家在前面打架,他们俩在边上歇着,好像确实不怎么地道。 “行行行,你歇着,我俩干活。” 胖子无奈,一口把剩下的饼干吃完,然后端起枪,绕开身前的木剑,瞄准了对面的西王母。 这剑比人都难伺候,夸它还不够,还得给它提供情绪价值。 也不知道一把剑歇什么歇…… 胖子刚腹诽两句,一扭脸,就见那把剑跟鬼似的,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一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卧槽!” 胖子被这家伙吓了一跳,往后一仰,随后反应过来,脑门上青筋直跳,咬着后槽牙道: “疑心这么重,你丫曹操转世啊?!” 桃木剑文化水平有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胖子的意思,随即大怒,剑身一甩,剑柄直往胖子脑门上磕去。 靠!这辈子除了自己的主人,它还没在别人手上吃过瘪! 眼见着这一人一剑闹腾起来,无邪硬是被气笑了,他伸手一握,攥住木剑的剑柄,把它甩到边上去。 “行了,消停一会儿。” 无邪把他们俩隔开,望着另一边的西王母,伸手将身后的大白狗腿抽出。 胖子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跟无邪打起配合,他抬手一枪,瞄着西王母身上的伤口射去,对方一身重伤,大惊失色下只得就地一扑,险之又险地闪过这一枪。 胖子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无邪说得是真没错,都被扎成这样了还能徒手躲子弹,这家伙还真是开挂了。 一旁的木剑现在不用干活,立马切换成看热闹的状态,绕着他们转悠了两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就差抓把瓜子在一旁嗑着了。 一枪未中,胖子又连开数枪,把人射得四下逃窜,无邪见此直接抄起大白狗腿,几步上前,拦住要逃的西王母,一刀插进伤口,把人摁倒在身下,两手分别用力,一只摁在西王母的肩上,一只死死钳住西王母仅剩的一只手。 趁人病要人命,无邪招呼胖子上前,把人绑住,左三圈右三圈,两人活生生把西王母绑成了大麻花。 “那曹贼呢?” 胖子把人绑好,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那把剑的踪影,于是问了一句。 无邪听到胖子对那把剑的称呼,嘴角一抽,也扭头在陨玉内搜寻了起来。 这是沈瑾清的剑,万中无一的宝物,要是真弄丢了,他把吴山居和他三叔的盘口全赔上都不够。 这么说来,都是做师父的,黑瞎子好像没给他留什么值钱的宝贝…… 无邪正想着,一转头,身形忽然顿住,胖子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道人影,光线暗淡,两人屏住呼吸,胖子还顺手把地上西王母的嘴也给捂上。 脚步声渐近,无邪握紧手中的刀,目光凌厉,紧盯着那道人影,耳畔破空声响起,就见一道飞影贯出,刚才不知藏到哪里的木剑此刻突然出现,杀气纵横,直奔那道人影而去。 漂亮! 无邪和胖子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一剑飞出,剑气如虹,将暗中那道人影逼停,木剑即将洞穿对方时,猛地一刹车,急停下来。 剑尖离鼻尖仅有半寸的距离,悬停在空中,沈瑾清抬手,屈指在剑身上一弹,把木剑弹歪。 桃木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有些心虚地退后一点,再退后一点,直到撞到旁边的墙上,它默默转个身,自觉地开始面壁思过。 完蛋完蛋完蛋,它的剑生怕是要玩完了! 都怪这块破陨玉,把它家主人的气息藏匿地太好,让它认不出来。 不过,这次的主人好像也有点奇怪…… 想到刚才感受到的沈瑾清的气息,桃木剑有些困惑地晃了两下。 望着那边逐渐走近的无邪两人,沈瑾清瞪了旁边的桃木剑一眼,随后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解释道: “那个,最近天气不好,这破剑有点接触不良,刚才没认出来。” 胖子看到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把手中举着的枪放下,将面前的沈瑾清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然后有些奇怪地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开口问道: “没事吧清儿,就你一个人,小哥和瞎子呢?” 沈瑾清追着西王母跑远后,他和无邪也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前方的动静忽然消失,沈瑾清和西王母同时消失,无邪把他拦下,两人没有继续再追。 按照无邪的猜测,沈瑾清应该是跟张启灵和黑瞎子一样,被西王母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再次见到西王母时,她身上已经满是刀伤和剑伤,肩上插着桃木剑,还少了一只右臂,两人见状放下心来,这至少说明了沈瑾清他们是占上风的,应该没出什么事。 此刻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的沈瑾清也说明了这一点,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两个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顶着无邪两人的目光,沈瑾清先抬手,让他们稍安勿躁,然后给他们喂了颗定心丸, “先说清楚,他们俩没事,我也没事,我出现在这儿是个意外。” 看着不远处被捆成一长条的西王母,沈瑾清伸手把边上面壁思过的桃木剑一把握住,然后往那边走了几步。 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沈瑾清轻舒一口气,直接原地盘腿坐下,松开手,木剑飞出,乖顺地绕在她身旁,就像开了个飞剑特效。 沈瑾清抬头看向无邪和胖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两人坐下,然后理着袖口,随意说道: “来吧,现在是答疑时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无邪微微眯起双眼,跟胖子一起坐在沈瑾清身旁。 沈瑾清看着两人,叹了口气,把她追着西王母离开,去到另一个空间,然后遇到张启灵和黑瞎子的事说了一遍,还有她关于多维空间和空间节点的猜测。 “西王母走后,我和小哥、瞎子就在找那个空间节点,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我运气比较好,莫名其妙就走到了这儿”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应该还留在那个空间,放心,西王母被绑住了,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瑾清靠在墙上,视线绕开对面两人,望向另一边的西王母, “不过要想知道那个什么节点,靠我们自己还是太过麻烦,既然有前人铺路架桥,我们何必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无邪和胖子会意,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西王母,在对方淬了毒的眼神中,无邪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然后起身,朝着西王母走去。 沈瑾清曲着腿,随意地倚靠在墙上,双指夹住一旁正在飞的木剑,在手中旋转着把玩,她歪了歪头,看着对面钳制住西王母的两人,轻轻笑了一下。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也不知道他们这三个不是一条心的和尚到底能不能喝上水。 沈瑾清拍了一下手中的剑,很不走心地说了一句: “乖,我不会打架,过会儿出事了我留在后方为你掠阵,你记得自己往上冲。” 桃木剑:∑(O_O;) ……啊?它吗? ------------ 第182章 撕破脸 虽然它的个人……个剑实力确实很突出,但它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剑,除了对阴物有额外的bUff加成,它谁也打不过啊! 领导定的KPI不合理,小木剑委屈,默默往沈瑾清身后躲了躲。 沈瑾清余光瞥见木剑的动作,无语地在它身上又弹了一下。 这剑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看起来一副心智缺失的样子,俗称缺心眼。 那边无邪和胖子把西王母拖了过来,沈瑾清懒得起身,干脆就坐在地上跟西王母大眼瞪小眼。 “你…该…死!!!” 西王母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但看到沈瑾清的瞬间还是激动地朝她嘶吼着。 沈瑾清翻了她一个白眼,抬脚踹去,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 “行了,说点新鲜的,还有没有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了?” 对方挨了一脚,回头怒视着沈瑾清,沈瑾清歪头挑眉看她,那模样要多欠有多欠。 无邪提着西王母的后领,将她转向面对自己的方向,随后半蹲下身,与西王母平视,在对方狰狞的表情中,平静地亮出自己的大白狗腿,他翻腕反手握刀前刺,刀尖直指对方的眼珠,最终停在西王母眼前几厘米处。 西王母:…… 这人有病吧,上来就动刀! 顶着锋利的刀锋,西王母的表情平息下来,她看着无邪,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外…来…者,你…们…要…做…什…么……” 胖子站边上听了半天,实在是不耐烦,有些无语地对着西王母道: “我说你在这儿待这么久就不知道练练口条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会说吗?” 西王母轻移瞳孔,面无表情地看了胖子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模样。 沈瑾清在边上看热闹,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是当皇帝的人,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这么拽。 胖子看着来气,一撸袖子,指着对方鼻子就开始进行思想教育: “知不知道局势,反帝反封建听说过吗?王朝都被推翻多少年了,老子皇陵都不知道刨了几个了,你个千年老禁婆还在这儿摆皇帝的谱。” 胖子说着,朝旁边的沈瑾清一伸手:“清儿,给我来几张符,老子砸死她!” 沈瑾清把胖子伸出的手拍开,无奈道: “哪还有符啊,刚才在那个空间都砸完了,不然我怎么全须全尾回来的?” 无邪伸手把愤懑不平的胖子拽开,不动声色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见胖子转眼朝自己看来,无邪回头继续将刀尖对准西王母,开口问道: “另外两个人在哪里?怎么从这里过去?带我们去找他们。” 视线离开沈瑾清后,西王母的情绪明显稳定多了,她轻轻掀起眼皮,依旧是嘶哑的声音,却平静了许多,她声音轻缓,吐字清晰: “外…面…已…经…过…去…千…年…了……?” 陨玉内无春秋日月,百年千年于她而言没什么分别,她在这里面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时间。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陪她……想到那个煞星,西王母的脸色瞬间挂下来几分,看向面前两人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连带着整个人都好说话了不少。 无邪看到西王母的神情变化,心头一动,意识到她怕是还留了后手。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西王母也不恼,此刻她态度从容,漆黑的眼眸内古井无波,目光下落,落在自己被五花大绑捆成螃蟹的身体上,她开口,言简意赅道: “放…开…我。” 无邪闻言摇了摇头,把刀收了回去:“先把我的问题解决。” 现在陨玉内的情况太过复杂,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西王母的态度相比于刚才倒是配合了不少,在无邪和胖子警惕的目光中,她墨发飞起,如长钉般钉入四周的陨玉之中,随后头发不断伸长,攀满了半面墙。 无邪一手拉住胖子,退后几步,看向西王母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审视,以她现在展示出的战斗力,刚才根本不可能被他们绑住。 长发覆满墙壁,地上也被占满了,沈瑾清无奈只能拍拍衣服站起身,又找了个空当地方看热闹。 黑发延伸,在触及某一处时忽然消失,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隐形刀刃切断,切口整齐,在刀刃的这端是满壁长发,在刀刃的另一端是光滑的陨玉。 无邪和胖子都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到,无邪怔愣片刻,缓缓走近。 怪不得正常人很难找到的空间节点能被西王母找到,像她这种铺天盖地淹满头发的方法,虽然蠢笨但是有效。 把空间铺满了,想不找到都难。 无邪对物理学也有些了解,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词——量子隧穿。 但如此宏观和稳定的量子隧穿,在现实世界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看来这陨玉里的空间还真有点意思。 在他们身后,沈瑾清不知何时走到了西王母的背后,伸手将桃木剑一握,干脆利落地抬手,自下而上在西王母背上划了一长道剑痕,绑人的绳子瞬间绷断。 沈瑾清没有留手,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打算留手,把绳子割断的同时也在西王母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对方疼得呜咽一声,回头瞪向沈瑾清,在望见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时,硬生生住了口,藏住眼底的怨恨和忌惮。 她现在倒宁愿那些外来者把这煞星弄死,相比于那些人,还是眼前这家伙更令人讨厌。 无邪和胖子听见动静,敏锐地回头看去,与此同时,沈瑾清将手中的木剑贯出,剑尖直指无邪的要害。 身后西王母已经连滚带爬地逃走,两边的墨发如潮水般退去,沈瑾清静立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掀眸看着对面两人。 木剑激起一阵风声,直奔无邪心口而去,眼看就要把他扎穿,胖子目眦欲裂,转身一把将无邪推开,力道极大,直接将人推翻在地。 木剑指向的人变成了胖子,在剑刃即将没入要害之时,桃木剑速度一缓,剑尖微微往边上偏去。 飞剑扎入胖子后心处,将他掀翻在地,面朝下砸到了无邪的身上,两道闷哼声响起,无邪满眼猩红,顾不上自己被压的地方,赶忙翻身起来,扶住胖子,看着他身后的满背鲜血,大喊一声: “胖子!” 无邪将胖子揽在怀里,见这人半天没有动静,他手脚冰凉,大脑放空,嘴巴张开却喊不出声,一股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就在此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随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嘶——奶奶的!这小王八东西下手还真狠!” 胖子话音刚落,他背上插着的那把剑微微转动,又往肉里钻了点,逼得他又闷哼了一声。 靠!不仅下手狠,还丫的小心眼!!! 无邪大悲之后便是大喜,他咬牙在胖子肩膀上用力一捣,死胖子,差点把他吓死! “靠!天真,你丫下死手啊!”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往边上闪去。 无邪把胖子放下,抬眸朝沈瑾清望去。 他对这个假沈瑾清的判断出现了误差,他本以为这个东西伪装成沈瑾清的模样是有别的图谋,没想到它居然直接下死手。 两方此刻已经撕破了脸,“沈瑾清”歪头看他,嘴角翘起,眼睛一眨不眨,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态度颇为友好。 无邪皱眉,迅速拔出刀,下一秒,“沈瑾清”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他眼前。 一旁的胖子见状眼睛瞪大,我去,这家伙还真不是人啊! 那为什么那把破木剑听它的话? 胖子有些奇怪,他身上插着的那把剑也奇怪,这个主人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但它智商有限,看不出来是哪有问题,只知道它的主人不会让它杀无邪两人,所以它刚才留了一手,没真把人扎死。 无邪举着刀环视一圈,挡在胖子身前,胖子挣扎着起身,胸口憋着一股气,端起枪,目光如炬,死盯着四周的动静。 “能行吗?” 无邪微微侧头,朝胖子问了一句。 胖子吐出一口血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笑道: “放心,胖爷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只要弄不死我,老子高低得崩它两枪。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天真,我看那东西真要找上门,估计还是得找你。” 无邪不语,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胖子这话还真没问题。 “是么?”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无邪身侧突兀响起,声音顺着肩头一路传导至耳骨,在无邪脑内炸响,炸得他头皮发麻。 ------------ 第183章 再聚齐 无邪转头,肩膀处轻飘飘没有半分重量,此刻一张熟悉的脸正搁在他肩头,见无邪看过来,“沈瑾清”嘴角裂开一道恶意的笑容,眼眸一闪,漾起点点星光,无邪身形顿住,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涣散,那张脸在他面前咫尺处,逐渐扭曲发青,短短两秒,就变成了一张死人面。 耳畔响起胖子的一声痛呼,无邪猛地回过神,赶忙回头看去,“沈瑾清”一只手握住桃木剑柄,直接将木剑从胖子背后拔了出来,此刻正漫不经心地将桃木剑在胖子衣服上蹭着,把血迹擦掉。 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对方控制了,无邪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胖子被“沈瑾清”这副挑衅的模样气到,端起枪扭身二话不说连发数枪,子弹却直接从对方身上穿透,射中旁边的陨玉,发出几声脆响。 “沈瑾清”面上笑容彻底消失,她身形一动,瞬间来到胖子面前,手掌在他脖颈处一握,随后整个人撞了上去,从胖子身上穿过。 两道身影交错后又分开,“沈瑾清”回头看去,胖子定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万根钢针,将他的脑子扎成一滩烂肉,疼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的胖子自己没有意识,但一旁的无邪已是目眦欲裂,看着鲜血顺着胖子的眼睛和口鼻流出,无邪抄起自己的大白狗腿,劈手朝着“沈瑾清”一刀砍去,用了全身的劲力。 这一刀依旧是从“沈瑾清”身上穿过,她顶着刀不退反进,直扑向无邪,眼看就要撞了上去,无邪闪身一退,速度迅疾,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反手朝对方扔了过去。 对方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接住了扔来的符纸,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无邪,语调有些奇怪: “有意思,用我的符砸我?” 无邪闻言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沈瑾清”,心中翻过数道惊涛,但面色依旧平静,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扫了一眼。 “沈瑾清”身后,满脸鲜血的胖子此刻恢复了些许神智,正踉踉跄跄地朝她走去,他脑中依旧是震颤不止,像被针扎的似的,眼前一片模糊,“沈瑾清”的人影在他眼中不断闪烁,他抬手用力往脑袋上砸了几下,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随后拼着一口气咬牙朝前扑去,大喝一声: “天真!弄她!!” “沈瑾清”闻言下意识抬眸盯紧了无邪,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突袭,她侧身一闪,胖子擦着她的身子一头往地上栽去,在脸即将砸在地上时,他两只手一齐握住“沈瑾清”手中的桃木剑,硬生生把剑抢了下来。 胖子抱着剑栽倒在地,果断滚过两圈远离了“沈瑾清”,将桃木剑护至身下,咬牙低声怒骂了一句: “榆木脑袋的玩意儿,连自己主人都认不出!我看你回头怎么跟清交代!” 身下的桃木剑震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挣脱。 “沈瑾清”被胖子这一手声东击西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掌骤然一空,她刚扭头朝胖子看去,脑后就闪过一道疾风,无邪甩手就是一刀砸去,玩的就是偷袭。 两人这一套配合极默契,“沈瑾清”被接二连三地突袭,这一刀终于不再从她身上穿过,而是实实在在砸在了她脑后,将她砸得一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无邪无暇顾及她到底怎样,一击得手,他头都没回,立刻跑到胖子身旁,一手搀起他,往一旁的空间节点奔去。 “沈瑾清”扶着脑袋抬头望去,脚下一动,在无邪即将穿过空间通道时,猛地撞上了他。 无邪受了这一下,硬生生止住脚步,大脑轰鸣,眼前的世界轰然炸开,连带着全身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然后就是一阵剧痛袭来,他在原地停了十数秒,一旁的胖子见状死命晃了无邪几下,想把他唤醒。 足足定了半分钟,无邪的意识终于开始回笼,满口鲜血从口鼻中涌出,他朝胖子摇了摇头,拉着他果断摔进通道之中,两人瞬间从“沈瑾清”眼前消失。 “沈瑾清”没有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微微皱眉。 无邪的精神强度和灵魂强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强,已经超脱正常人的范围了,她刚才还怕那一下太用力会把他弄死,没想到居然没造成什么伤害。 …… 此刻另一个空间内,无邪和胖子摔在地上,胖子抱着木剑,咳出两口血,翻个身仰躺着,脑袋垫在无邪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还行吗天真?”胖子费力地抬起脑袋,朝身下的无邪问了一句。 无邪用力把胖子的脑袋从身上推开,回道:“死不了。” 胖子被推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在地上,缓解着大脑中还未消退的疼痛,眼皮也越来越沉,木剑从胖子手中挣脱,绕在两人身旁,小心翼翼地左戳戳右戳戳。 不会吧?不会真的出事了吧?那它可怎么跟它家主人交代啊? 至少等它的嫌疑洗脱了再死啊! 胖子被它绕得眼晕,抬手像拍苍蝇似的把木剑拍飞到一旁。 同一空间内的另一处,沈瑾清三人已经在这里找了许久,还是没找到所谓的可以穿越空间的节点,沈瑾清蹲在地上,不信邪地抛着铜板。 “不对啊,明明是峰回路转的好卦象,怎么会找不着呢?” 沈瑾清盯着地上的三枚铜钱,万分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黑瞎子走过去,弯腰把铜钱抓起,沈瑾清的目光随着铜钱上移,落在黑瞎子身上,就见他望向甬道一端的黑暗处,随手把铜钱扔还给沈瑾清,缓缓出声道: “峰回路转未必是得偿所愿,也可能是山来就我。” 沈瑾清眉头一敛,抬手接住铜钱,一侧的张启灵同样看向那个方向,简短地提醒了一句:“有人!” 话落,他快步朝那边跑去,黑瞎子倒是不怎么着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沈瑾清起身跟了上去,直到前面两人停下,沈瑾清走上前,就看见地上躺着的无邪两人,还有窝在角落里生闷气的小木剑。 桃木剑正自个儿生着气呢,忽然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它一转身,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旁,此刻正有些疑惑地盯着它看,似乎是不理解它缩在角落里干嘛。 桃木剑愣了几秒,随即直飞向沈瑾清,速度至少开到了八十迈,整把剑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呜呜呜~它终于回家了!妈妈呀,终于见到它家清儿了! 沈瑾清被吓得连退几步,靠,这大傻剑不会是要弑主吧? 桃木剑来到沈瑾清身旁,仔细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定了这个是正版后,心理防线瞬间崩塌,立马委屈地凑到她面前,剑身一颤一颤的,恨不能把无邪、胖子、西王母还有那个假沈瑾清全都投诉个遍。 它承受了它这个大小的剑不该承受的压力……太难为剑了! 沈瑾清直接抬手把木剑弹到边上去,跨种族交流,她现在还没这本事。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无邪两人身上,此时张启灵和黑瞎子已经把他们身上的情况检查了个遍,除了胖子背后那一道剑伤,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外伤。 只是两人现在满脸鲜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尤其是胖子,七窍流血,要不是还有气,他们都要以为他没了。 沈瑾清蹲下身,看了一眼胖子身上的剑伤,立刻抬眸瞥向一旁的桃木剑,对方见状有些心虚地渐渐飘远。 过会儿再来计较这件事,沈瑾清收回目光,地上两人此时都是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半昏迷着晕倒在地,三人一剑围在他们身旁,等着两人醒来。 沈瑾清有些奇怪,一个已经负了重伤的西王母,怎么可能把无邪他们伤成这样?尤其是她还送出了桃木剑……对,还有胖子后心的那道剑伤,显然是被桃木剑扎的,离要害只差一点点,可谓是生死一线间。 难道是那个冒充黑瞎子的家伙? 沈瑾清一边想着一边掐指开始默算,她垂眸低吟,片刻后,地上忽然溅起一片血花,沈瑾清捂住嘴,大股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刚想歇一歇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的黑瞎子:“……” 正给地上两人把脉所以没注意到边上倒霉孩子在搞事的张启灵:“……” 全程在一旁划水忽然发现惊天噩耗的桃木剑:“!!!” ------------ 第184章 残魄 在沈瑾清即将后脑勺着地时,张启灵迅速把人接住,然后放倒在地,三人在地上整整齐齐地躺成一排。 黑瞎子和张启灵盯着地上躺着的三人,一时有些沉默。 一个没看住啊,就那么一下,这倒霉孩子就这么把自己折腾倒了……现在好了,一躺躺仨,能站得起来的就剩他们两个了。 不过沈瑾清的情况显然比另外两个好多了,至少无邪醒来时她已经醒了,沈瑾清正吃着饼干,见无邪坐起,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无邪接过张启灵递来的水壶,简单润了下嗓子,脑子还有些混沌,他低头看向身旁地上躺着的胖子,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此刻正打着呼噜,被他这么盯着,还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我睡了多久?”无邪移开视线,捂住脑袋问了一句。 “八小时,前三个小时还是晕着的,后面就开始打起呼噜了。” 黑瞎子斜了他一眼,实话实说道。 无邪:…… 看着胖子那样,无邪觉得黑瞎子说的多半是实话,他一把将身边的胖子推醒,然后在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将他生拉硬拽起来。 既然两人都醒了,那他们的问题也该得到解答了。三人一剑把无邪和胖子围在中间,标准的三堂会审格局,沈瑾清甩手将木剑拍到中间去,局势变成三人围着中间的两人一剑,等着他们的解释。 无邪看着沈瑾清的脸,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开口,沈瑾清静静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无邪说到假沈瑾清可以免疫符纸的效力,并且口称那是她的符,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沈瑾清。 沈瑾清自己倒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顶着众人的目光,她轻轻抬头,微微挑眉道:“哦?这货这么拽?” “……” 看着众人的神情,沈瑾清无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她说得对。” 其他四人瞳孔一震,沈瑾清仰头望天,语气沧桑: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具体的太过复杂,一句话解释,就是我先天残疾,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她是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她先天残缺、流落在外的那一魄……不应该啊,她这种一心向善的阳光好少年,怎么会黑化成那样的阴暗批呢? 沈瑾清的注意力已经拐跑偏了,她正满脸认真地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就见一旁的黑瞎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这我可以证明,她先天残疾这事儿是真的。” 沈瑾清:…… “我再重申一遍,武学天赋不行不是残疾!我的身体素质绝对是在正常人类范畴内的!!!”沈瑾清目视着黑瞎子,严正抗议道。 不在正常人类范畴的明明是他和小哥好嘛! 黑瞎子瞥了她一眼,回想起刚教沈瑾清那会儿,让她清晨用冰水淋浴,逼着她的身体强制激活肾上腺素系统。 沈瑾清的缺点太明显了,痛阈太低,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提升她的痛阈,加快她的反应速度。 谁知道才淋了一天,这倒霉孩子倒头就发起高烧,连烧三天,他跟哑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光在床边守她了,生怕一个错眼她就直接没气儿了,后面的训练计划几乎全被他们删改了个遍。 胖子有些奇怪,将沈瑾清上下扫了个遍,半天没看出问题来:“不对啊,这不好好的吗?哪儿残了?” 沈瑾清看了看他们,抬手指着自己脑袋,认真回道:“这儿。” 胖子:…… 不是,脑残啊? 见他们全都盯向自己的脑袋,沈瑾清摆了摆手:“说起来比较麻烦,涉及封建迷信。三魂七魄知道吗?那家伙是我其中一魄,不过先天丢失,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都是盗墓的,这种神神鬼鬼的知识点属于必考范围,在场的人显然对此都有所了解,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难免觉得惊奇。 沈瑾清垂眸蹙眉,沉默了下来,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个“沈瑾清”,她们虽然同出一源,但如今几乎可以算作两个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一缕残魄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大?她又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故意放跑无邪和胖子? 沈瑾清有些头疼,这辈子没想到她有一天能自己跟自己对上,这算什么? 就在此时,无邪目光洞悉地抬头望向沈瑾清,神色平静,语气却无比认真: “缺失一魄对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影响?” 沈瑾清的脑子正乱七八糟地转着呢,忽然被无邪打断,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嗯……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小时候倒是身体比较差,被断言活不过两岁,不过现在好多了,吃嘛嘛香,还白得了十几年的寿数,一直活到现在。” “至于以后能活多久……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沈瑾清心态很好,她觉得自己运气真挺不错的,如果能从那个缺德天道手里抠到那什么世界本源,她不仅不用死,说不定还能直接进化成超级赛亚人呢。 再说现在那一魄都送上门了,她不接才是傻子。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件事他之前从没听她说过,沈瑾清被看得有些心虚,别开眼,缓缓向后挪去。 听完沈瑾清的话,其他几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连那智商不高的木剑都变得沉稳了起来,定在原地。 黑瞎子摁着沈瑾清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原本三堂会审的格局再次改变,沈瑾清被围在中间,耷拉着脑袋,其余四人一剑死死地盯着他。 无邪抬眸问她:“你的打算?” 沈瑾清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 无邪没感到意外,他平静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行了,这个是指望不上了。 沈瑾清不服,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 “我觉得我还是很讲理的,像我这么正直的人,魂魄再黑化也黑化不到哪儿去,这年头这么阳光开朗好说话的人不多了,咱们得珍惜。” 无邪:…… 其他三人:…… 桃木剑有些羞耻地往胖子身后缩了缩,努力挤出众人的视线。 妈妈咪呀,它脸皮薄,真的听不下去…… 无邪没说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空间通道,大脑开始疯狂转动,他向沈瑾清问道: “那道残魄能免疫你的手段,你能做到不被她所伤吗?” “能。”沈瑾清语气坚决。 那家伙无非是道精神体,能伤到无邪和胖子也不过是因为精神力强大。 她一个画符的,从前纸上谈兵的时候可能还力有不逮,但来这儿一年多,下了那么多次墓,精神力透支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被锻炼地远非从前可比了,沈瑾清不觉得那家伙能伤到她。 前提是对方不开挂……沈瑾清默默祈祷对方不会开大。 “你有多大把握能收服对方?” “……五成?” 沈瑾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无邪掀眸看了她一眼,扭头朝胖子问道:“胖子,你留的炸药呢?” 胖子瞬间领会了无邪的意思,把炸药从包里拿出来,满眼的跃跃欲试,无邪看着他手里的炸药,估摸了一下剂量,应该足够了。 “小哥,你砍下的西王母的胳膊呢?” 无邪一边计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边朝张启灵问道,张启灵闻言从善如流,直接起身往甬道内另一方向走去。 “瞎子,你和胖子一起去洞口埋雷。”看着剩下的三人,无邪干脆利落地安排好。 两人走后,桃木剑兴奋地飞到无邪身前,等着自己的安排,一人一剑对视良久,无邪沉默了下来。 桃木剑:O_O? 为什么到它这儿就没话了。。。。 感受到面前桃木剑身上散发着的委屈的气息,无邪认真考虑了一下,回道: “你在边上随时待命。” 桃木剑默默低空飞走…… 最后剩下的沈瑾清兴奋举手:“那我呢那我呢?” 无邪侧头朝她看去,两人对视,沈瑾清从他的眼神中领会到了精神,默默把手放下: “懂了,我单刀赴会去……” ------------ 第185章 初次会晤 沈瑾清穿过通道踏入另一个空间时,脑子里还在回想无邪刚才说的话,直到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沈瑾清抬头,怔愣着停住了脚步。 “我去,真长一样啊……” 沈瑾清的表情有些怪异,对面的另一个“沈瑾清”却没有丝毫意外,她闲散地坐在地上,显然是早就在此等候,此刻见到来人,她挑眉平静看去,抬手跟沈瑾清打了个招呼。 “咳,那个…瑾清啊,怎么称呼?” 第一次跟自己会晤,沈瑾清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她坐到另一个“沈瑾清”的对面,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抬眼默默观察着对方。 “叫我沈瑾安。” 对面的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沈瑾清,轻轻开口,然后眯起眼,好整以暇地静等着对方的反应。 沈瑾清闻言愣了半晌,缓缓放下手,蹙眉看向对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沉声问道: “……你有记忆?” 这个名字是她出生前沈家为她取的,沈瑾清在肚子里时就因为体弱,险些保不住,家里长辈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未出生前就记在了沈家族谱上,希望让沈家先祖庇佑她平安出生长大。 不过后来她被送走,她师父收养她后为她改了名。 清者,天之气也,师父为她取字瑾清,沈瑾安这个名字也就从此废止。 她回到沈家后也不愿用回原来的名字,索性让家里长辈把她在族谱里的名字也给改了。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名字,除非—— 她的这缕残魄,有本体的记忆! 沈瑾清面色凝重,沈瑾安倒是神色淡淡,她看着对面的人,平淡地叙述道: “平安降世的是你,改名瑾清的是你,被悉心养大的也是你。我不是沈瑾清,我是沈瑾安,沈家那个险些胎死腹中的倒霉蛋。” 说到这儿,沈瑾安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紧盯着沈瑾清,语气中带着几分诘问: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一方态度激动,一方却是神色莫名,沈瑾清将对面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这……不过得挺好的吗?” 她一残魄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烟消云散,还强得跟开了挂似的,沈瑾清实在看不出来对方过得有什么不好。 沈瑾安脸上表情一收,骤然恢复了平静:“过得确实不错。” 沈瑾清:“……” 确定这个是她本人吗……神经病嘛这不是! 沈瑾安看着沈瑾清的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她当年流落在外,最开始的十年一直没有意识,只能四处飘荡,期间她凭着本能贴到龙脉上,汲取龙气强化自身,直到一朝苏醒,有了意识,才发现她到了一个叫‘鲁’的家伙的地盘上,她蹭龙气的那条龙脉就是对方的躯体。 实力不够只能老实做人,‘鲁’显然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沈瑾安一边打擦边球一边偷偷增强自己的实力,随着精神强度不断提升,这道残魄愈发稳固,她的脑海中也开始闪现另一个世界的沈瑾清的记忆。 也是到那时,她才知道她的身世。 三年前,这方世界的天道发现了她的存在,开始靠近沈瑾安,也是从那时起,‘鲁’开始把目光投向她这个不起眼的家伙。 后面的事,沈瑾安靠着自己的推理和脑中的记忆,大概把全部摸清楚了。 这方天道看出沈瑾安的重要性,主动与沈瑾清原世界的天道交涉,希望达成交易。 沈瑾清的师父想让沈瑾清来这个世界,收回最后一魄,同时获得世界本源力量,为她的将来铺路;她原世界的天道想修正世界线,把本该早逝的沈瑾清送走,让身为天道主角的沈瑾怀在这段时间内尽快进入剧情;盗墓世界的天道想驱狼逐虎,借外力把‘鲁’解决。 ‘鲁’自知无力抵抗,想将手里的沈瑾安作为筹码,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反制沈瑾清,与她合作反攻此方天道;沈瑾清希望收复魂魄,同时在与盗墓天道的交易中获得力量,让她在回到原世界后能够保全自己和家人…… 所有人都有目的,他们都默认了沈瑾安是沈瑾清的附属品,这最后一道残魄早晚会回归沈瑾清的身体,他们各有谋划,而无论是哪一条路,沈瑾安都会是最后的牺牲品……所以她必须要争! 沈瑾安抬眸望向沈瑾清,目光中带着无匹的锐气,却见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往身后的墙壁上一靠,双臂交叠垫在脑后,抬头盯着天花板,随意问道: “说完了?” “……” “这么多年,我命再苦没怪过政府,点再背没怨过社会……这么一个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好少年,怎么为这点破事儿就黑化成了这样?” 沈瑾清的语气有些奇怪,她把胳膊放下,低头看向沈瑾安,神色平淡: “前十年浑浑噩噩,后六年平安无事,这十六年你从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这会儿倒是伤春悲秋了。现在主动伤人的是你,把我那两个朋友都折腾成那样了,难不成还指望我安慰你吗?” 沈瑾安扯了扯嘴角,瞪着沈瑾清,冷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瑾清懒得跟她扯皮,坐直了身子,声音散漫道:“想要跟我合作就好好谈,扯这些没有用的只会浪费我时间。” 话音落下,沈瑾清起身急速迫近对面的沈瑾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贴近,沈瑾清盯着对方,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你能从龙脉中汲取龙气?” 跟本体贴得太近,沈瑾安眉头一皱,浑身都感到不舒服,她拼尽全力抵抗残魄亲近本体的本能,刚一伸手想将对方推开,沈瑾清已经迅速抬手,攫住了她的胳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触到沈瑾清冷淡的目光,沈瑾安愣了几秒,随后身体开始虚化,挣脱沈瑾清的钳制,朝她撞去,沈瑾清没有闪避,停在原地任她施为,身后桃木剑‘噌’的一声飞出,朝着沈瑾安一剑劈下。 沈瑾安穿透沈瑾清的身体,踉跄着闪身躲过那一剑,最终停在数米外,回身望向沈瑾清,面色凝重: “你的精神力比在蓝田地下时强了很多,怎么做到的?” 沈瑾清缓缓站直身子,捋了下头发,转身态度谦逊地回道: “主要是靠我个人的努力吧,当然,也与我卓越的天赋和亲朋好友的支持脱不了干系。” “……” 沈瑾安的表情有些抽搐,她真的很不想承认面前这家伙跟她是同一个人。 沈瑾清走近,把手随意地搭在沈瑾安的肩头,半靠在她身上,语重心长道: “试也试过了,夺舍这条路走不通,你想脱离‘鲁’的掌控只能跟我合作,我再劝最后一句,现在我们好好聊还来得及。” 沈瑾安不过是一个精神体,所用的手段也只有精神攻击,一旦这个手段没有用,她对沈瑾清也就没有了任何威胁。 “重伤无邪和胖子,却又把他们故意放走,既是为了向我暗示你的身份,也是为了展示你的能力,想与我合作,借助我的力量逃脱‘鲁’,又不愿意居于人下,所以想要夺舍我,但这个法子太不保险……你应该还有plan B吧?” “比如,夺舍失败后死不承认,骗我帮你对付‘鲁’,两败俱伤时你从中渔翁得利,窃取‘鲁’的龙气,精神力增强后再来抢夺这具身体,彻底把我的意识吞并。” 沈瑾清一气说完,神色变得有些惆怅,她无奈地抬手一拍额头,叹道: “没想到我还真是这么阴险的人,连这种邪门歪道咱们都能想到一块儿去,我俩的道德水平实在是有待提高……” 这些话一部分是她和无邪一起分析出来的,一部分是她刚才听了沈瑾安的话后自己完善的,最开始无邪说的时候她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现在看来……她居然还真是这样的人。 想起先前无邪看向自己时那副‘你对自己的无耻一无所知’的鄙视眼神,沈瑾清垂下眼,少有地感到些许羞愧。 “你想怎么谈?”沈瑾安沉默许久,自知她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沈瑾清,索性直接问道。 沈瑾清的思绪被打断,她抬眼看向对方,粲然一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老实不过了,哪能狮子大开口啊?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窃取‘鲁’的能量的?” 东夏王为了那点龙气,建那么大个阵,谋划千年,最后还让他们几个摘了桃子,而沈瑾安却能直接将‘鲁’的能量化为己用,一道朝不保夕的残魄硬是进化成了精神力拳打无邪、脚踢胖子的存在。 两相对比,这家伙简直就是开了挂嘛! 想到这儿,沈瑾清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沈瑾安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憨厚的傻笑,她沉默着抿了抿唇,默默退开两步。 希望本体的弱智不会传染给她…… “我的好处?”沈瑾安躲开沈瑾清搭在她肩上的手,蹙眉看向她。 “好处?”沈瑾清收回手,啧了一声,认真思索片刻,望向对方,真诚发问:“放你一马算吗?” “……” 沈瑾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那你有本事还是弄死我吧。” ------------ 第186章 达成协议 “别闹,这种丧良心的事我沈瑾清绝对干不出来!就咱俩这关系,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见沈瑾安不好糊弄,沈瑾清立马睁大眼睛,义正辞严地对着沈瑾安说道。 沈瑾安闻言默默阖上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跟本体比起来,她简直可以用天真纯朴来形容了……她这本体这么多年不是被当正派弟子培养的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跟流氓无赖似的?! 沈瑾清蹲下身,招呼沈瑾安一起蹲下,她用手指简单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演示给对方看: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在龙脉上的位置你应该清楚,你把窃取龙气的方法告诉我,我帮你截断龙脉,到时龙气泄出,你我都能得利,说不定你的实力还能一跃到吞并我的程度……朋友,我这可是真正的推心置腹了。” 沈瑾清揽过沈瑾安的肩膀,妄图打一下感情牌: “瑾安,安安~我们俩的情况你应该清楚。你杀了我,就是一辈子的孤魂野鬼;我杀了你,便终生魂魄残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沈瑾安思索着垂眸不发一语,耳畔沈瑾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就说你现在在拖延时间这点,不也瞒不过我嘛。” “!” 沈瑾安猛地转头,就见沈瑾清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西王母刻意隐藏实力,现在那边又少了我和我家小剑,你想拖延时间让西王母把我那几个朋友解决……唔,这个计划貌似有点不现实啊。” 沈瑾清认真思索几秒,给出了评价。 “你对他们这么自信?”沈瑾安斜眼看过去,冷声问道。 “废话,我们这行干的就是违法乱纪的活儿,同伙不给力,我们怎么敢下地?” “……” 沈瑾安被沈瑾清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惊到,正要嘲讽两句,还未开口,陨玉内一道惊天爆炸声响起,将她的话堵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地动山摇,两人本就蹲在地上,这下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沈瑾安心中大惊,迅速反应了过来,另一个空间的打斗动静不会影响这个空间,像这个级别的巨大动静,是整个陨玉都在遭受重击! “咚!” 身旁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原来是沈瑾清摔倒,膝盖砸到了地上,沈瑾安闻声扭头看去,就见沈瑾清此刻跪伏在地,疼得身子蜷曲,头都抬不起来。 天杀的坑爹队友!!! 沈瑾清在心中把另一边的四人骂了个遍,她这刚想耍个帅,还没怎么样呢,就被自己人拆了台。 “……” 沈瑾安没有实体,摔这一下对她没有影响,这会儿利落起身,低头看着沈瑾清的狼狈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沈瑾清疼得嗓音嘶哑,抬起一条胳膊: “……搭把手,站不起来了。” 沈瑾安拽着胳膊把人拉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沈瑾清的膝盖,嘲讽出声: “磕一下就爬不起来,你不会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吧?” 沈瑾清把身体重心压在沈瑾安身上,疼得龇牙咧嘴,嘴上依旧不肯吃亏,当即反攻了回去: “你倒是想骨质疏松,你有骨头吗?” “……” 沈瑾安手一松,沈瑾清没了支撑,立刻往一边倒去,她哎哎哎地叫唤着,沈瑾安冷眼看了一会儿,见沈瑾清真要摔倒了,她伸手一揽,将人又拽了回来。 “嘴真欠。”沈瑾安语气冰冷。 沈瑾清身上的疼痛缓和,她站直身子,抬腿活动了一下膝盖,扭头看向沈瑾安: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我这人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尊贤敬德……可惜,你一个也不占。” 沈瑾安扯动嘴角,懒得分给沈瑾清一个眼神,她环视四周,看着不断震动的陨玉,眉头渐渐拧起。 沈瑾清把伤腿蜷起,身子往一旁的墙壁上靠去,看着沈瑾安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已经做了,陨玉已经被炸,现在能答应我的条件了吗?” 沈瑾安闻言立刻朝沈瑾清看去,内心震动。 这个动静,居然是沈瑾清事先准备的手段? 沈瑾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对方脸上,见沈瑾安的表情有些许松动,她立马打蛇顺竿上,把手往前一伸: “行了,既然同意了,抓紧带我逃命去吧,陨玉要塌了,你是压不死,我还怕死呢。” 沈瑾安从思绪中抽出,被这一句话气笑了,她沉默着扶住沈瑾清,带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也是默认了沈瑾清的提议。 这场交易沈瑾清是完全的得利者,她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沈瑾安窃取龙气的法子,还能重伤‘鲁’,获取泄出的龙气,可谓一石三鸟。 沈瑾安对此感到很不爽,但条件实在诱人,龙脉截断后她获得的能量远非之前的小打小闹可比,如果她能借此更进一步,也许……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沈瑾清,眸色幽暗,见对方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模样,她嘴角一抽: “别装了,膝盖伤了一下弄得跟下肢截肢似的。” 沈瑾清一口气堵在心头,怒道: “谁装了?!你要再不快点,我过会儿就不是截肢,而是直接嗝屁了!感情不是你的身体你不心疼是吧?!” “……” 沈瑾安真的很想把沈瑾清甩到地上,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也是她的身体,她早晚要回到本体中的,心中的怒火才被压制下来。 不过沈瑾清还真不是装的,她的腿之前受过伤,现在新伤叠旧伤,跟截肢也差不了多少了。 沈瑾清眼含热泪,她这可怜的多灾多难的腿啊~ 被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沈瑾清随口跟身旁的沈瑾安唠着嗑: “对了,你跟那个小西是什么关系?她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小西?” “西王母呗,不然叫老西?老王?老母……哎,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滚……” “叫滚?你取的外号吗?文化程度一般啊。哦对,你九年义务教育好像没上过,那没文化确实也不能怪你。” “闭、嘴!” “哎,冲动了不是?这样是不对滴~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唔?唔!唔唔唔!” 沈瑾清瞪大了眼,目光紧盯着面色不耐的沈瑾安。 不是,这帮人捂嘴这招到底跟谁学的?怎么都来这套?! ------------ 第187章 坍塌 十五分钟前,另一空间内。 西王母黑发舞动,来势汹汹,万道长发如利刃般向着对面的人斩去。 张启灵速度极快地闪避开迎面攻来的长发,以S型路线逼近对方,目光沉静地盯着前方,挥刀斩断身前一切阻隔。 “好了没?” 黑瞎子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况,垂下头朝蹲在地上的胖子问了一句。 “行了行了,催催催,催命呢!胖爷我这叫有条不紊,大将之风。” 胖子把炸药安放在挖好的坑中,扭头把黑金短刀扔还给了黑瞎子,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快点儿吧,你要再不好,大将都要疯了。” 无邪将绳子在腰间绑好,无奈对着胖子道。 他把绳子的另一头递给胖子,顺手将西王母的那只断臂插在了腰后。 胖子也把绳子绑好,一手捏着引爆器,一手握住绳子,转头朝无邪点了点头。 无邪看着脚下的深洞,一跃而下,绳子迅速收紧,直到完全绷紧,无邪膝盖微曲,落在下方的石台上,稳住身形后环视一圈,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面的胖子感受到无邪拽着绳子发出的信号,知道他平安落地,随即看向一旁的黑瞎子: “瞎子,我这条命可就交在你手上了,你可得抓紧了。” 黑瞎子握住绳子尾端,在手上缠了几圈,闻言唇角勾起,朝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 胖子跃下,下落的速度不断加快,直到眼前一闪,他出了陨玉,上方的绳子被拽紧,速度减缓,下方无邪紧盯着他,随时准备接应,胖子见状笑着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没事儿,瞎子靠谱。” 陨玉内的黑瞎子两手握住绳子,嘶了一声,在胖子落地后他松开了手,甩了甩胳膊。 不行,回头真得让这胖子减减肥了。 下面胖子落地,解开腰上绑着的绳子,揉着肚子,朝无邪抱怨了一句: “差点给胖爷我勒成香肠了。” 无邪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石台下不远处的那条巨蛇,他将西王母的断臂拿在手中,跟胖子一起走下石台,寒凉的地下水逐渐浸没两人的下半身,无邪和胖子齐齐打了个寒战。 等到离陨玉有一段距离后,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无邪继续前行,靠近那边的蛇母,胖子停住脚步,拿着引爆器,回身朝上面的陨玉大声喊道: “瞎子!跑远点!” 陨玉内的黑瞎子收起长绳,闻声笑了一下,闪身直奔张启灵和西王母的战场而去。 下一秒,引爆器的开关摁下,提前安置好的炸弹被引爆,陨玉中央开始崩裂。 随着裂缝越来越多,本就坑坑洼洼的陨玉开始大面积坍塌,众多坑洞围着的中心处整片掉落下来,砸到了下面的石台上,将石台撞碎半边,碎石飞溅,胖子一矮身躲进水下,脑袋上方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密集的石头雨。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的蛇母,它抬起脑袋朝那边看去,被眼前陨玉崩塌的画面惊到,但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东西引走。 来到蛇母身前的无邪举起手中的断臂,熟悉的气息引动了蛇母,它俯身靠近,直到看清那条鲜血淋漓的胳膊,它眼中的亲昵和依赖瞬间收起,变成了震怒。 待到反应过来后,它瞳孔放大,怒意勃发,金黄的蛇眸中闪动着嗜血的红光,仰头蓄力,随后张开巨口,猛地向无邪攻去。 无邪早有预料,果断回身跑开,他大喊了一声胖子,一边跑,一边将胳膊扔给了他。 胖子从水里抬起头,接过无邪扔来的断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血盆大口朝他咬了过来。 靠,死天真坑队友啊! 胖子在心中骂了一句,连滚带爬地躲开,跟无邪并排往石台上跑去,一条胳膊不断在两人手中辗转,身后的蛇母怒气积累,再也顾不得前方有什么,只一股脑地追着面前两人,恨不得将他们吞吃入腹。 “我靠天真,你会不会蛇语?先给它解释两句再说啊!”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巨蛇,立马朝边上的无邪喊道。 “放屁,谁能会那玩意儿!” 无邪和胖子一边吵嚷着一边爬上石台,上方陨玉的大坑旁垂落一根长绳,刚刚结束了战斗的黑瞎子拽着绳子,看向一旁制服了西王母的张启灵: “过来帮忙,还真拿我当起重机了?” 张启灵闻言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走上前与他一同握住了绳子。 下方的无邪和胖子拽住绳子,迅速地被陨玉内两人拉了上去,后面追着两人的蛇母犹豫一瞬,仰起头,带着必死的决心撞上了头顶的陨玉。 巨大的蛇头从大坑中探入陨玉内部,目光搜寻着无邪和胖子两人,躯体扭动着一同钻了进去,本就被炸出裂缝的陨玉再次遭到重创,开始寸寸龟裂。 无邪和胖子喘着粗气被张启灵他们拖到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一旁满身伤痕的西王母被捆缚着扔在地上。 蛇母的动作越来越大,整个蛇身都几乎挤了进去,直到一阵密集的咔嚓声从陨玉四周传来,这块巨石再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重创,整个儿塌了下去。 此刻另一空间内的沈瑾清还在被沈瑾安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寻找出路,忽然四周全部坍塌,她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就随着整块陨玉一同往下面摔去。 沈瑾清一脸懵逼,这丫就是无邪说的办法?坑爹啊!!! 沈瑾安同样没反应过来,但她看着下落的沈瑾清,下意识护住了她的身体。 这丫就是这货说的截断龙脉的办法?! 沈瑾安被气笑,她看着自己的本体,就这个找死的程度,沈瑾清那个不靠谱的能活这么多年简直就是奇迹。 两人一齐栽了下去,沈瑾安身为魂体没有性命之忧,她护着沈瑾清,凝实了身体想给她缓冲一下,以免直接被摔死。 下一秒,两人一同摔在一个有些柔软的垫子上,沈瑾清睁开眼,有些疑惑。 诶?不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垫子下方忽然探出两只手,一手拽着一个,把她和沈瑾安拖到了垫子下面。 沈瑾清一惊,挣脱那只手,猛地翻身爬了起来,直到看清左右两边的张启灵和黑瞎子后,她心下一松,随后望见无邪那张熟悉的脸,表情转瞬间又变得扭曲,恨不得扑过去给他一拳: “这就是你丫说的万全的办法?!” 无邪被近距离吼了一嗓子,有些头疼地挖了挖被震得生疼的耳朵,伸手转动沈瑾清的脑袋,让她往头顶看去。 沈瑾清带着满心怒火抬头,正跟一双大眼对上,蛇母的脑袋垂落,一人一蛇对视,沈瑾清瞬间噤声,半晌,抬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嗨~” 她好像知道刚才垫在下面的垫子是什么了…… 蛇母眼中的怒意几乎化作实质,但看着下方被捆成一团、受制于人的西王母,又不得不直起身子,帮这几个无耻之徒挡住上方掉落的碎石。 无耻!这帮人全都是无耻之徒!!! 沈瑾清缓缓转头,目光复杂地望向无邪: “哥,这么不要脸的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无邪嘴角一抽,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不要脸?这明明是兵不厌诈。 一旁的沈瑾安目光复杂,她终于知道沈瑾清那副无赖样是跟谁学的了。 这不是流氓,这是流氓团伙啊! ------------ 第188章 兵不厌诈 头顶的陨玉已经完全塌了下来,碎石落在蛇母的身上,刮出几道血痕,随后四散落下,砸在地上,满地玉屑碎石。 沈瑾清抬头望向头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身旁几人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沈瑾安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机会难得,时间有限,这几张符你们拿着,具体的先别问,过会儿听我指挥,所以现在咱们可以先……” 沈瑾清从兜里掏出她刚才在陨玉内画的符,望着上方陨玉坍塌后泄出的磅礴龙气,回想起刚才沈瑾安告诉她的办法,她神情严肃地嘱托着其他几人,手伸出去半晌没人回应,她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转过头。 就见身后四人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一旁的沈瑾安身上,四对一,五人大眼瞪小眼,沈瑾安被盯得有些烦躁,啧了一声,背过身去。 沈瑾清:…… “……还有没有人在听?” 沈瑾清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无邪脑中关于沈瑾安的万千思绪闪过,被这一句话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就见沈瑾清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几人,见无邪看过来,她扯了扯嘴角,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 无邪移开视线,选择不跟沈瑾清对视,他默默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符纸,仔细看了两眼,有些讶异地抬头,沈瑾清抬手捋了捋头发,云淡风轻道: “对,新研究出来的,主要是灵感来了刹不住。” 无邪:“……” “牛过会儿再吹,先把刚才的话说完。” 沈瑾清撇了撇嘴,目光扫过面前几人,神情又恢复了几分正经: “你们现在把符纸贴到额前,剩下的我和小安来操作就行,过会儿记得听我指挥。” 小……安? 无邪几人的表情有些怪异,目光再次转向一旁的沈瑾安。 什么情况,不是一个人吗?怎么还改名了? 沈瑾安闻言转过身,走到沈瑾清身旁,猛地抬手用胳膊捅了她一下,冷眼望着她: “小安也是你能喊的?” “唔……” 沈瑾清闷哼一声,捂着被捅的地方,神色痛苦地弓起腰。 沈瑾安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刚才……似乎没用力吧? “你受伤了?哪里疼?”沈瑾安扶住沈瑾清,皱眉问道。 “心疼。” “?” 沈瑾清轻轻抬眸,满眼苦涩,痛心疾首道: “我待你情深意重,不想你却如此对我……你我之间,竟连一句小安都叫不得?!” 沈瑾安:…… 她嘴角一抽,强压下动手的欲望,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四人: “这种情况有没有人管一下?” 无邪几人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没听到,黑瞎子耸了耸肩,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沈瑾清还在继续,她伸手向面前某个方向一指,语气悲愤道: “我不能喊,还有谁能喊?难不成是她吗?!” 偷偷把绳子挣开,趁着其他人说话的空当正欲逃跑,却被沈瑾清一指头点住的西王母:……? “对,不用怀疑,就是你。”沈瑾清面色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其他几人闻声全部往西王母处看去,顶着对面六人的目光,西王母刚迈出去的腿默默收了回来,无比自然地坐回原处,拿起绳子给自己重新捆好,恢复成原先老老实实的模样。 沈瑾清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沈瑾安,翻脸极快,瞬间转换成一副正经的模样: “龙脉已断,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帮我一起牵引龙气。” 沈瑾安目光瞟向身侧四人,瞬间了然,她扯动嘴角,盯着沈瑾清: “够仗义,不过,我有答应过你吗?” 沈瑾清神色不变,朝一旁的西王母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道: “我当然仗义,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动她?这家伙陪你那么多年,没有感情也相处出感情了,你帮我的忙,我好好安置她,怎么样?” 沈瑾安顺着沈瑾清的目光看向西王母,沉默半晌,原地盘膝坐下,默认了沈瑾清的条件。 沈瑾清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家伙就是嘴硬心软,她转头看向无邪四人,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们不用操心,随后与沈瑾安一同坐下。 此刻在两人的视线中,头顶的大坑中央,一道龙形渐渐成型,型如困兽,不断挣扎,四周漫起金光,龙气氤氲,两人的精神力开始向四周伸展,随后沈瑾安身上出现一股吸力,将四周的龙气纳入体内。 沈瑾清的精神力则是将龙气引向无邪四人额前的符纸中,沈瑾安侧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帮她一起牵引龙气。 这里的能量太盛,她们两个本就不可能吸收完,在这种情况下,无邪他们吸得越多,对‘鲁’的影响就越大。 况且,一旦‘鲁’被激怒,她和沈瑾清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无邪几人要是没点防身的能力,只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沈瑾安迅速在脑中把利害关系理清,她深深地望了沈瑾清一眼,今天过后,她就能回到这副身体中,她和沈瑾清的魂体会结合,成为一个新的‘沈瑾清’。 沈瑾安收回目光,轻轻合上眼,将全副心神放在牵引龙气上,下一秒,她身旁的沈瑾清倏地睁开眼,朝她看了一眼,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对不住了,兵不厌诈嘛…… 沈瑾清起身,放轻了脚步,趁着沈瑾安现在精神力全部放在吸收龙气身上,她摸出身上的桃木剑,缓缓走向对面四人。 张启灵感受着一股纯净的力量从额前的符纸中流出,涤荡全身,体内沉疴宿疾一扫而光,连身后的麒麟纹身都在微微发烫,身上的麒麟气息变得更加深厚。 张启灵微微感到讶异,就在此时,身前有人靠近,他察觉到有些不对,猛地睁开眼,就见沈瑾清正半蹲在他面前,见他睁开眼,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身旁的无邪早就睁开了眼,对沈瑾清此刻的举动丝毫不感到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他垂下眼,帮她把黑瞎子和胖子也叫醒。 五人脚步轻缓地走远了一些,无邪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闭眼坐着的沈瑾安,朝沈瑾清问道:“什么情况?” 沈瑾清朝那边瞥了一眼:“一个愤世嫉俗的黑化少年,对我有些不满。” 无邪闻言眉心微蹙,问道:“能顺利收服吗?” 沈瑾清垂眸,声音变得有些沉重:“有我本人六成智商,怕是有些棘手。” “……” 看着面前四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沈瑾清撇了撇嘴,随后恢复正经,将手中木剑递出: “所以要用些非常手段,过会儿趁其不备,你们帮我敲她闷棍,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无邪接过木剑,嘴角抽了抽,抬眼望向沈瑾清。 合着正面形象是她的,偷鸡摸狗的活儿都交给他们是吧? “主要是这种偷袭的阴险活计我不太擅长。”沈瑾清语气真诚地解释了一句。 “……” 沈瑾清熟练地忽视掉对面四人的眼神,转身小心翼翼地溜回到沈瑾安身旁。 这就叫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她都有团队了,这种活儿当然是交给队友了。 ------------ 第189章 天打雷劈 沈瑾安睁开眼时,沈瑾清还在吸收龙气,感受到体内充盈的能量,沈瑾安的目光落在身侧的沈瑾清身上,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下一秒,沈瑾清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地往一旁倒去,沈瑾安一惊,反应迅速地接住了沈瑾清的身体,眉头紧锁,伸手往沈瑾清腕上探去。 “放松,别乱想,也别乱算。” 沈瑾安一边给沈瑾清把脉,一边低声安抚着她。 就在此时,身后扫来一道劲风,她侧身一闪,冷眼看过去,就见无邪手持大白狗腿,和胖子并排站在她身后,刚才那一击显然是他们的手笔。 “无耻。”沈瑾安的声音缓缓吐出,脸色阴沉,她回头看向地上的沈瑾清,补了一句:“你也是。” “……” 沈瑾清眼皮轻轻一颤,果断选择继续装昏。 沈瑾安被她的这副样子气笑,她抬眸盯向对面的无邪和胖子,身上的精神力几乎化为实质,疾速朝对面两人攻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无邪和胖子躲无可躲,两人脑内一震,齐齐定在原地,随后口鼻处血流不止,身子一歪,倒地发出两声重响,沈瑾安懒得将眼神分给地上两人,她立在原地,侧头对着沈瑾清淡声道: “再不起来,你的朋友就要死了。” 身后的沈瑾清依旧没有动静,沈瑾安刚要转身,一道黑色刀锋自脑后直劈而下,沈瑾安皱眉,疾步后退,险险避开这一刀。 她抬眉看向对面的张启灵,凝实了身体,一脚往他持刀的腕上踢去,一击不中,她疾速逼近,却被张启灵一边挥刀挡回,一边闪身躲过,无法贴近。 沈瑾安被牵着鼻子,进不得退不得,她有些烦躁地停住脚,正欲换个手段,下一秒,身后飞剑看准时机,无比精准地砸到她颈后,沈瑾安眼前一黑,随后缓缓倒下。 张启灵见状停住脚,沈瑾安倒下,露出身后的黑瞎子,两人对视,黑瞎子朝着张启灵咧嘴一笑。 偷袭这种专业的活儿果然还是要交给他这种专业的人。 黑瞎子伸手一招,将掌心摊开,刚刚被扔出去偷袭沈瑾安的木剑再次飞起,往他的手心处飞回,却在他身前数米时拐了个九十度的弯,果断凑到了沈瑾清身旁。 夭寿啊!它家主人要嗝屁了! 桃木剑看着沈瑾清的这副样子,有些焦急地在她身旁滴溜乱转,完全忘了边上还有个黑瞎子。 黑瞎子:…… 真是世态炎凉,说变脸就变脸,这剑怎么跟它那主人一副嘴脸? 沈瑾清用胳膊撑着身子,缓缓从地上坐起,吐了口血沫,朝飞在她身旁的木剑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对面的无邪和胖子此刻也醒了过来,三人对望,齐齐抬袖抹了把脸上的血。 无邪两人的身体在龙气的灌输下渐渐转好,脑海中的刺痛消散,沈瑾清起身,看向地上躺着的沈瑾安,良心难得有些不安。 没办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对不住了。 沈瑾清蹲下身,伸手覆上沈瑾安额头,下一瞬,地上的人影渐渐扭曲,飘向沈瑾清,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相合,沈瑾清定在原地,双眸紧闭,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 沈瑾清一抬头,面前四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吓了她一跳,五人相持半天,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起来。 沈瑾清有些莫名其妙, 她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地对了个暗号: “天王盖地虎?” 无邪神色一松,没问题,这副德性,还是原来的沈瑾清。 黑瞎子将沈瑾清上下扫视了一遍,问道:“现在怎么样?” 沈瑾清蹙眉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站起身来回道: “她现在在我体内,我奈何不了她,不过好在她也动不了我。” 话落,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蛇母,无奈道: “行了,别老凉飕飕地盯着我了,我答应过她,不会动你主人。” 陨玉已毁,以西王母现在的情况,很快就会完全尸化,现在没有杀她的必要,况且蛇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这时候动西王母,完全是自讨苦吃,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四周的龙气盛极而衰,沈瑾清望着顶上的空洞,残余的龙气渐渐聚拢成一道巨大的神像,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一道阴冷的目光投下,与沈瑾清对视。 其他四人似有所觉,虽然看不见神像,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 胖子歪着身子凑到沈瑾清身旁,问道: “什么情况啊清儿?什么玩意儿在上面?” “苦主。” 胖子点了点头,原来他们刚才吸的就是这倒霉蛋的能量。 沈瑾清被‘鲁’的气机锁定,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知道‘鲁’的目标不是她,沈瑾清就这么维持着仰头的动作,看着神像的目光偏移,落在身旁的无邪身上,一双深眸中闪过几分恶意。 五、四、三、二、一…… 就在沈瑾清暗自默数到最后一个数时,‘鲁’的动作发动,直奔无邪而来,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巨型闪电落下,雷暴倾泻而下,直直劈向半空中的‘鲁’,硬生生将它的攻击逼了回去。 沈瑾清身体一松,舒了口气。她就知道,龙脉被截断,‘鲁’的实力遭到重创,天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何况那家伙还打算朝他们家天道主角动手。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天道充分地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五雷轰顶,什么叫小人得志……望着眼前的场景,沈瑾清只觉得自己耳畔隐约间传来了天道的奸笑声。 粗大的闪电如银蛇狂舞,随着轰隆的雷声一同落下,如同世界末日、天降神罚,电光如同电网般笼罩着整片天空,居于雷池中央的‘鲁’瞬间被闪电淹没,被劈得那叫一个均匀。 黑瞎子望着眼前的雷池,眼睛被晃得睁不开,他从怀里掏出几个墨镜,沈瑾清四人沉默不语,果断拿起墨镜戴上。 黑瞎子提醒了一句:“一千一副。” “嗯。”几人应得十分干脆。 黑瞎子嘴角一抽,一听这态度就知道这几个无赖是打算赖账了。 果然出手大方的雇主是可遇不可求的。 原本压在众人头顶的蛇母被接连不断的闪电惊得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叼住西王母身上捆着的绳子,将人往身上一甩,当机立断往另一边逃去,百米长的身躯硬生生被它舞出了灵动的感觉,一个甩尾,一人一蛇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沈瑾清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迷你木剑,羡慕地叹了口气。 人家那个才是坐骑,她家这个怎么看都还是个未成年啊。 此刻塔木陀外的千里戈壁中,一行车队停了下来,望着被闪电割开的苍穹,以及远处连劈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停止的雷暴,谢雨臣在原地驻足良久,侧头看向身旁被请来的当地向导: “这是,格尔木的特色?” 一旁的向导也被这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有些僵硬地扭头,真心发问道: “谢老板,这一单我能退吗?” 开玩笑,这种情况下不跑才不正常吧?! ------------ 第190章 顺风车 西王母宫内,沈瑾清五人戴着墨镜站成一排,还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雷暴,原本逃走的蛇母忽然去而复返。 五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赶忙回头,在众人有些懵逼的眼神中,蛇母巨大的瞳孔扫过面前几人,最终定格在沈瑾清身上,二话不说叼起她的衣服领子,转身就跑。 沈瑾清:??? 其他四人:!!! 当面抢人,这么嚣张?! 就在其他几人提刀准备冲上来时,蛇母的眼中闪过几分犹豫,很快又化为坚定,它长尾一扫,将正欲动手的无邪四人揽进包围圈中,随后用尾巴圈起,打包一起甩到了身上。 沈瑾清还被它咬在口中,衣领被叼着,人在半空中晃悠,她此刻还有些发愣,费力地抬头看去,只能望见蛇母那张血盆大口,以及那一口阴森的白牙。 沈瑾清:……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蛇母在甬道内奔逃,速度一度飙到了四十迈,沈瑾清在半空中摇来摆去,大声提醒道: “哎哎哎,前面有石头!我这是人脑,你当是棒槌呢?生往上砸啊?!” 蛇母被吵得厌烦,一甩脑袋,把沈瑾清丢到了后面的身体上去。 吵死了,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都已经给她安排VIP座了吗? 前瞻全景豪华视野,独享吊椅风情,还配有温情人性……蛇性服务,这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它一条蛇,一条活了千年的大蟒蛇,这帮人还真拿它当司机使啊? 沈瑾清在蛇母的身上滚了几圈,被张启灵眼疾手快地一手拉住,这才停了下来。 她坐直身子,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抬手把墨镜取下,另一只手往颈后摸去,果不其然,衣领湿得透透的,全是蛇母的口水。 沈瑾清僵立在原地,手停在后颈处,两旁的胖子和黑瞎子抬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叹了口气,用行动表达了他们诚挚的同情。 “……” 良久,沈瑾清才接受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动了动肩膀把两人的手抖开,抬眼看向对面盘坐着的西王母,拱了拱手,认真道: “多谢。” 她知道,要是没有西王母的授意,蛇母不会掉头去救他们。 虽然手法有些糙……沈瑾清想到衣服上那一滩哈喇子,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西王母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缓声开口:“她在哪?” 沈瑾清瞬间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谁,她微微挑眉,真是怪了,沈瑾安的记忆里这俩不是天天打架吗,难不成还打出感情来了? “现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西王母发丝垂落遮住面容,闻言不发一语。 从前沈瑾安实力不如她时,仗着是个魂体,滑溜地跟泥鳅似的,让她奈何不得,后来沈瑾安吸收了陨玉内的能量,她更是动不了对方。 她知道沈瑾安的实力足以杀了自己,但她没有,只是时不时逗乐般的来挑衅她一下。 从前她觉得这人是个烦人的煞星,到如今,除了蛇母,西王母能想到的竟然只有那个烦人精。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陨玉没了,她的长生也没有成功,很快她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最后的这段日子,陪着她的竟还是千年前的那条大蛇。 所谓长生,到最后也不过是荒草孤茔、黄土一抔。 陨玉上方不断落下的闪电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蛇母在甬道内游走,后方不时传来阵阵雷声,沈瑾清五人在蛇身上坐成一排,回望着被甩在后面的岩洞。 “这天雷……到底是什么情况?”胖子咂吧了一下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这种唯物主义战士的坚定立场,回头说瞎话他都得提前在心里掂量两下。 沈瑾清默了默,眨着眼睛认真道:“我要说我天上有人脉,你们会信吗?” 其他四人:“?” 几人的脑袋默契地一起转了过来,眨巴着眼盯着沈瑾清,沈瑾清看着眼前的四个脑袋,沉默半晌,接着道: “再多的不便多言,总之这雷劈不到我们头上。放心,我上面有人。” 无邪勉强劝自己接受了这个扯淡的说法,他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沈瑾清,落在她的身后: “那她……又是什么情况?” 沈瑾清随之转头望过去,坐在蛇母脑袋上的西王母此刻垂首静默不语,身上是与世隔绝的气场,整个人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平静道:“没事儿,emO呢,应该是在想我……嗯,另一个我。” 无邪:…… 这都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 无邪扭过身去,怕再跟沈瑾清这么聊下去,他的世界观该崩塌了。 几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坐着过山车,一路被蛇母送至西王母的炼丹室,上千个玉俑还在原地肃立,蛇母停了下来,扭了扭身子,显然是在催沈瑾清几人下来。 沈瑾清端坐在上方,朝着身下的蛇母揖了一礼: “蛇姐仗义!” 蛇母昂了昂脑袋,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就听沈瑾清接着道: “另外再跟您商量个事,跟你马仔说一声,让你手下那些野鸡脖子别老盯着我们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老这么打来打去也不是个事儿。” “……” 胖子打蛇顺竿上,配合默契地接口道: “就是,都是自家人,老是烤它们我们也不忍心啊。” “……” 蛇母想骂人,但语言不通,它吐着信子,看着从它身上跳下来的五人,犹豫半晌,还是游曳着靠近了中间的无邪,伏低脑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脑袋。 无邪微愣,随后意识到对方的意思,上前一步,主动靠近了蛇母,一人一蛇的鼻尖相触,张启灵忽然开口道: “费洛蒙。” 胖子疑惑转头,沈瑾清随口解释道: “一种生物体分泌的化学信号分子,可以进行信息传递,一般只能用于同类生物。” 胖子表情怪异,指了指面前这一人一蛇: “天真,大蟒……同类?” 沈瑾清也很疑惑,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皱眉道: “我倒是知道有种蛇类的费洛蒙可以被人类读取,但没听说过蟒蛇也行啊。” 蛇母闻声转动瞳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沈瑾清,沈瑾清举手投降: “哎行行行,您老是千年大蟒、万蛇之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是我没见识行了吧。” 无邪的鼻尖与蛇母分离,他双眸紧闭,立在原地不动,良久才缓缓睁眼,眼中闪过几分无机质的冷漠,如同阴冷的冷血动物,很快又恢复如初,面前沈瑾清正满脸好奇地凑到他眼前,他摁住这倒霉孩子的脑袋,把人推开。 “怎么样?什么感觉?”沈瑾清好奇地采访着无邪。 无邪顿了顿,回道:“天机不可泄露,先出去再说。” 沈瑾清愣了一下,这不她的词儿嘛? 等她回过神来,其他四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往外走了,沈瑾清回头朝身后的蛇母和西王母挥手告了个别,随后一瘸一拐地追上前面四人。 西王母终于抬起了头,目送着沈瑾清的身影远去,她轻轻地抚摸着蛇母的脑袋,轻声道: “我们,回家。” …… “这就是开挂的感觉吗?” 沿路回去,原本对他们趋之若鹜的野鸡脖子变得退避三舍,无邪所到之处各路蛇群四处奔逃,如同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家伙,沈瑾清有些咋舌地叹道。 进来时走了几天的路程现在只用了不到一天,五人从地下的井道中钻出,回到了外头的雨林中。 顺着来路往塔木陀出口走去,背包内的食物和水已经所剩无几,五个人一分,每个人更是没有一点,连日奔波赶路,沈瑾清几乎是靠意志力拖着身体走了。 直到前方熟悉的断崖出现,眼看就要走出塔木陀了,她掐指一算,随后两眼一闭,倒头就晕。 “??!” 四人被她骤然晕倒的动作惊到,黑瞎子一把接住倒下的沈瑾清,将人平放在地上,无邪蹲下身检查她身上的外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在龙气的涤荡下恢复如初,只有腿上最深的伤口还结着痂,基本可以排除外伤发炎的原因。 胖子用瓶盖盛着水给沈瑾清润唇,张启灵伸出手指要把沈瑾清的眼皮掀开检查瞳孔,刚把她的一只眼睛撑开,就见她另一只眼睛随之刷的一下睁开,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无邪见到这一幕,心口渐渐变凉,连带着神情也冷了下来。 最坏的预想终于还是实现了…… 醒来的这个人,不是沈瑾清! ------------ 第191章 离开塔木陀 沈瑾安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欣赏了一会儿面前几人有些凝固的表情,大约是猜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她眯起双眼,轻轻勾唇,亲口印证了几人的猜想: “是我,沈瑾安。”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良久,才听到无邪冰冷的声音传来: “沈瑾清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沈瑾安支着腿半倚靠在一旁的石头上,闻言收起眼底微不可查的笑意,面无表情道: “你应该问她把我怎样了,毕竟,是你们偷袭我在先。” 气氛僵持,无邪和沈瑾安对视,空气中火药味弥漫,胖子走出来打起了圆场: “行了行了,有什么出去了再说,再不抓紧动身,食物耗尽了哥几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他大大咧咧地勾起无邪的肩膀,把他往后一带,两人转过身去,胖子顺手勾住一旁的黑瞎子和张启灵,四个脑袋凑到一起,他脸上的笑意骤然一收,晃了晃手中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石块,低声道: “再砸一次,试试看能不能把清儿砸回来。” 黑瞎子闻言抬头看他: “她们俩现在在一个身体里,一砖头下去两个都砸死了怎么办?” 胖子愣了一下,甩手把石块往边上一扔: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她把清儿的身体占着?” “她是故意的。” 就在此时,张启灵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仔细地回想着刚才昏迷前沈瑾清的动作,语气冷静地说道: “清是故意晕倒,把沈瑾安召出来的。” 黑瞎子笑了笑,点头道:“是她能干出来的事,那丫头粘上毛比猴都精。” 胖子觉得有理,沈瑾清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身体,绝不会让沈瑾安跟她共用一体,三人抬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无邪,等着他发表意见。 无邪垂眸,脑中迅速闪过了围魏救赵、借刀杀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浑水摸鱼、调虎离山、釜底抽薪等一众阴谋诡计,他眨了眨眼睛,最终选定了怀柔点的办法——虚与委蛇。 先跟沈瑾安正常相处,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再看准机会,想办法把沈瑾清弄回来。 胖子闻言斜眼横了他一眼:“这应该叫笑里藏刀吧?” 无邪头也不抬,抬肘直接朝他捅去,胖子早有预料,往后一仰,躲开了这一击。几人达成一致,围拢的四个脑袋又重新四散而去。 另一边,沈瑾安抬头看着面前几十米高、与地面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崖壁,眼皮狠狠一跳。 真是好样的啊沈瑾清…… 孙贼你手段够阴的。 顺着悬崖爬上去时,沈瑾安全程冷着脸,她翻身落在上方的平地上,利落地起身,身上的冷气呼呼直往外冒,胖子有些疑惑地看过去,难道这小屁孩听到他们刚才的阴谋诡计……不是,锦囊妙计了? 沈瑾安没理睬他的目光,她抬眸向前看去,见到了那辆先前被他们遗弃在断崖旁的越野车。 他们运气不错,这辆车还剩下点油,可以帮他们省去几十公里的戈壁徒步,沈瑾安上车前回望身后这片盆地一眼,入目依旧是盈盈绿色。 她的目光随着她的精神力越过整片雨林,投向最深处,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一条巨蛇,和蛇首上站着的长发女人,沈瑾安知道,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她十六年人生里,有十年是迷蒙不晓世事的,而在有意识的六年里,她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陨玉中度过。 靠着与本体间的感应,她能够借助沈瑾清的记忆感知外界,可现实中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活物,也只有陪了她三年的西王母。 “砰!” 沈瑾安不发一语地坐上车后座,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也将塔木陀的一切都隔绝在了外面。 黑瞎子看着她的动作,眉头微微一挑。 呦,这小孩这么拽? 沈瑾清难搞也就算了,怎么连她的魂魄都是个难搞的叛逆期少年? 下一秒,车外四人动身,极为默契地占据了车上剩下的几个座位,后座的两边车门打开,两个一米八彪形大汉闯入,左右夹击,将原本抱着胳膊大马金刀坐着的沈瑾安硬是挤成了一个乖巧的坐姿。 沈瑾安:…… 她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抬眼怒视两边故意挤兑她的无邪和胖子,两人一摊手,满脸无辜,但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那表情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沈瑾安放下胳膊,向椅背一靠,身上又开始呼呼冒着冷气。 无邪和胖子抬头隔着中间的沈瑾安彼此对视,互相眨了眨眼,随后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动作整齐划一地抱臂后仰,学着沈瑾安的模样垮起了脸。 黑瞎子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后视镜里神情一模一样的三张冷脸,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一旁张启灵扫来的目光中稍稍收敛了些。 沈瑾安:…… 有病啊这帮人! 逗小孩的目的已经达成,看着沈瑾安的冷脸再也维持不住,在她彻底炸毛前,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包只剩一半的压缩饼干,趁着沈瑾安张口说话,直接塞进了她口中。 沈瑾安动作僵住,饼干含在口中不上不下,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先吃东西。”胖子看着眼前呆住的沈瑾安,回想着沈瑾清对她的称呼,试探着唤道:“嗯……瑾安?” 虽然里头的魂儿不是沈瑾清,但这具身体还是沈瑾清的,真要饿坏了,受伤的还是清儿。 沈瑾安抬手把饼干从嘴里拿出来,她顿了顿,小口地咬了一下,随后动作迟缓地嚼着口中干巴巴的饼干。 胖子看得有些奇怪,这破饼干有什么好吃的,值得这么细嚼慢咽? “你没吃过?” “嗯。” 话一出口,胖子就反应过来了,果然,下一瞬,沈瑾安应得十分平静。 准确来说,她不是没吃过饼干,而是没吃过任何东西,连带着她对咀嚼这个动作都不怎么熟悉。 在记忆里看沈瑾清吃东西和自己亲口咬下饼干,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无邪在费洛蒙的幻境中感受过千百次的爬行,也无法做到自己在地上扭动身子。 这是第一次,她切实拥有自己的身体。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沈瑾清刚才为什么要昏倒把身体让给她。 沈瑾安还在仔细感受着吃东西的新奇感觉,车上的其他四人见此却都沉默了下来,胖子望着旁边低头认真咬饼干的沈瑾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叛逆期的拽小孩也是小孩,何况这孩子还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健全才长成的问题少年。 他拧开瓶盖,把水杯递了过去:“别噎着。” 沈瑾安也不拒绝,她照单全收,举起水杯喝了口水,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眉心一动,抬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车子驶入来时的戈壁,速度逐渐变得缓慢,直至油箱里最后的那点油耗尽,轮胎挣扎了几下,最终在黄沙中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动静。 五人果断背上包弃车而去,顶着满脑袋的沙子,直奔戈壁深处。 沈瑾安落后半步,掂了一下身后的背包,她抬眼看向前面四人的包,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重量,很快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个队伍里近半的食物和水都放在了她的包里。 格尔木城外到西王母宫内的这段路程,数百公里的戈壁,几乎未经开发的原始雨林,遍地泥泽的蛇沼,一个人可以携带的物资是有上限的,如此长距离的探险,食物短缺是注定会出现的局面,这是即便预知到也无法改变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队伍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物资偷偷塞给了沈瑾清,沈瑾安想清楚后,伸手握住背包带,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四人。 无邪回头,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同出一体,一个滑溜得像泥鳅,一个叛逆得像倔驴,撒手就没,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有些头疼地收回目光,计算着剩余的路程,也不知道在小花赶到之前,他能不能把那个倒霉孩子弄回来。 这年头盗个墓也不容易,拿着发不起工资的收入,操着百亿富翁的心…… 无邪想着吴山居的那笔烂账,嘴角一抽,有些后悔先前没把西王母的陪葬刨干净。 ------------ 第192章 格尔木医院 从塔木陀出来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小时,除了最开始的几十公里,后面他们几乎是一刻不歇地在戈壁里赶路,直到夜色浸黑整片沙漠,五人才放缓了脚步。 他们的物资有限,夜晚温度低,没有取暖的东西,与其在原地失温,不如赶路取暖,何况他们还有黑瞎子在,无邪基本是拿他那便宜师父当夜视仪用。 沈瑾安耷拉着脑袋,几乎是被拖着走,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她除了机械地抬腿赶路,只干两件事—— 在心里骂沈瑾清、用尽自己毕生的知识储备和词汇量,以每小时八百字的输出速度,在心里痛骂沈瑾清。 沈瑾安自觉是个老实人,这辈子除了偶尔对西王母嘴毒犯欠,几乎没有这么骂过什么人,但是现在,她只恨自己的词汇量储备太匮乏。 天杀的,她一个魂魄,十几年来从没感受过什么叫累和痛,直到今天,直到那天杀的沈瑾清让她接管了身体,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弱鸡成这个样子。 原本关于沈瑾清是为了让她感受正常人的生活才让她接管身体的猜测此刻被沈瑾安全盘推翻,那厮绝对是故意的! 她把自己放出来就是为了帮她赶路! 沈瑾清的意识正在沉眠,此时却忽感一阵凉意,她有些疑惑地皱眉挠了挠背上的鸡皮疙瘩,将那股寒意压下,翻身继续睡觉。 其实沈瑾安之前猜得没错,沈瑾清把她放出来的确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这具身体。 随着沈瑾安的那一魄归位,沈瑾清的魂魄变得完整,与此同时,沈瑾安的意识也会渐渐被沈瑾清同化,直到完全融为一体,变成沈瑾清的一部分。 在她意识消散前,沈瑾清希望她能感受到真实的属于正常人的生活,让她体会到真实躯体带来的一切感觉。 不过让她赶路也是真的,都说了是体验生活,不苦不累怎么能叫体验生活呢? 她一小孩她懂什么叫良苦用心吗? 沈瑾清在识海内安稳睡觉,不知道外面的沈瑾安已经在心里写好了骂她的十万字论文,相关引用文献涵盖古今中外,用词之考究可称一代文豪,只差正式发表了。 黑瞎子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回头看向身后几米外拖着腿面无表情走路的沈瑾安,从开始徒步的几个小时到现在,沈瑾安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誓死不接受他们的帮忙,到现在脸上表情誓死不从,手里却老老实实地握住绳子另一端,黑瞎子好笑地收回视线,看来这还是个懂得变通的犟种。 经历短暂的休息,五人继续上路,背包内的水几乎耗尽,前方巨大的黑影却仿佛远隔千里,永远也无法走近。 沈瑾安的神情逐渐变得麻木,她含着一口水,用呼吸带动水汽进入肺部,以此减少饮水量,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却还是凭借着强大到近乎恐怖的自制力,违背身体的本能,强行压下将口中水咽下的欲望。 这个方法是无邪刚才教给她的,所以他无比清楚,此刻沈瑾安的自控力有多么恐怖,简直可以称作没有身体本能的机器人。 无邪收回目光,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刺破黑暗,数十道刺眼的白光向几人射来,他停住脚,目视着远处正在驶来的车队。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沈瑾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大脑迟缓地转动几秒后,她很快做好选择,将口中的水咽下,她缓缓闭上眼,身子直挺挺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向前倒去。 身旁正在望着车队的四人:??! 张启灵迅速扶住肩膀把人接住,他有些疑惑地抬眸朝一旁没有任何动作的无邪看去,却见下一秒,无邪以相同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下。 张启灵:……ᗜ _ ᗜ 他抬手扣住无邪的肩膀,一手扶着一个,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身形一顿,转头看去。 身后的胖子已经栽倒,见张启灵看来,黑瞎子伸手将人提起来,一脸无辜地道: “刚才手滑,没接住。” “……” 谢雨臣从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倒没有多意外,让车队里的随队医生将晕倒的三人放平在原地检查身体,他拨通电话,让人准备好格尔木医院的病房,随后抬眼看向对面还能站得直的两人。 “嗯,两间。够用了,还有两个能站得住的。” 谢雨臣挂断电话,队医已经检查好了三人的情况,就是正常的缺水和疲劳过度,还有轻微的失温症状。 这么极端的环境,在全队缺食物缺水的情况下还连续走了几十公里,说实话,能撑到现在才倒的,都不是简单的人,而能撑到现在都不倒的,绝对不是正常人。 队医有些惊叹地瞥向一旁还安安稳稳站着的张启灵和黑瞎子,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是变态中的变态。 黑瞎子和张启灵上了谢雨臣的那辆车,车队启动,十数辆车连成长龙,向着格尔木驶去。 开车的向导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两人,眼中满是好奇。 原来那天雷就是用来劈他们的啊? 九九八十一道,不知道是哪个哥们在渡劫…… …… 两天后,沈瑾清在格尔木医院内醒来。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病房,沈瑾清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干他们这行的,时不时进一趟医院很正常,只是…… 沈瑾清看着缓缓推来的轮椅,嘴角狠狠一抽,有些迟疑地问道: “姐,我这伤,用轮椅是不是夸张了点?” 推轮椅过来的护士目光下落,朝着沈瑾清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下半身努了努嘴,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沈瑾清沉默了,她无奈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她早就想问了,就那点破伤,缠成这样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吧?! 谢过主动要帮忙的护士姐姐,沈瑾清咬着手中的苹果,另一只手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缓缓移动到隔壁病房串门。 “拱卒。” 病房内传来胖子的声音,看来他们醒得比自己早。沈瑾清坐在轮椅上推门走进,就见病房内无邪和胖子正斜靠在床上,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上下着棋。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在与沈瑾清目光对上的瞬间,他们就意识到,醒来的这个是沈瑾清,而非沈瑾安。 两人在心底松了口气,沈瑾清转着轮子上前,从边上桌子的果篮里顺了两个橘子,把两边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两个病房的果篮不一样,她那儿没有这玩意儿。 沈瑾清揣好橘子,转身看向病床上两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容易啊,五个倒了三个,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无邪目光扫过沈瑾清身下的轮椅,奇怪问道:“伤这么重?” 沈瑾清咬了口手中的苹果,认真回道: “提前练习一下轮椅技术,以备后患。” “……” 无邪没打算搭理沈瑾清这不着调的话,他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想到沙漠里的情况,他蹙眉问道: “沈瑾安是什么情况?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沈瑾清闻言有些头疼地嘶了一声,向后一仰,有气无力地回道: “她啊,有些麻烦,不过基本还在我掌控内。” 沈瑾安的精神力太强,想把她完全同化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多糟糕,至少她有办法控制对方,也有信心绝对不会被对方反杀。 说罢,她将脑袋从椅背上抬起,环视一圈,有些奇怪地问道: “小哥他们呢?” 就这么把病号扔在医院,不是他们的风格啊,至少小哥和小花不会这样。 “裘得考公司传来消息,汪家总部的位置已经送到他手里,那老外要准备动手了,小花带着他们正忙着呢。” 胖子一边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棋盘,一边回答着沈瑾清的问题,话落,他想起另一件事,转头朝沈瑾清看去: “对了清儿,你之前说要去山上找高人治瞎子眼睛,什么时候动身?去哪里找人?” 裘得考那边一旦开始行动,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得趁这几个月抓紧把瞎子的事儿给解决了。 沈瑾清闻言愣了一下,她微微阖眼,思索了几分钟,再一睁眼,胖子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张地图,已经摊开在了棋盘上。 沈瑾清转着轮椅上前,视线扫过面前的地图,最终定格在了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地方。 她抬手,指尖落在地图上标识着休宁县的位置,一字一句缓声道: “一个月后,齐云。” ------------ 第193章 千军万马来相见 三人的伤都不怎么重,在医院没待几天就收拾收拾回家了。 从格尔木离开,无邪马不停蹄地赶回杭州,张启灵和胖子同他一道回了杭州,至于沈瑾清,她还有事要处理,和黑瞎子一起蹭谢雨臣的车回了北京。 约定好一月以后再出发,是沈瑾清仔细计算过的结果,在上山之前她还有很多准备要做,最主要的是,她家里还落了个孩子,得回去安置一下。 “这么久没见,建国肯定想我了。”沈瑾清颇有些惆怅地叹道,深觉自己不是个负责任的家长。 “那倒没有。” 黑瞎子回想起天天在家看电视,嘴馋了就学它主人翻墙到他家蹭饭的那只缺心眼粽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想人的迹象,出门前他依稀记得那货已经把整个猫和老鼠系列看完,开始看起米老鼠了。黑瞎子嘴角一抽,果断打破了沈瑾清的幻想。 沈瑾清闻言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叹息声更加沉重。 她就这么把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扔在家里……这么想着,沈瑾清觉得自己更不是人了。 面对沈瑾清同情的眼神,黑瞎子瞬间意识到这小屁孩估计没想什么好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反手一个暴栗扣在沈瑾清脑袋上,看到沈瑾清抱起脑袋的模样,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心微动,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 “家里是没事,不过,外面倒是有个麻烦。” 沈瑾清还没意识到黑瞎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手捂着脑袋,推开了院门。 院内陈设与她出门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地上的堆积的叶子不多,黑瞎子应该是帮她清理过。 只是此时此刻,院内还有个更显眼的存在,让沈瑾清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她的目光从院内的大枣树上移开,缓缓挪到了一旁的院墙上。 沉默半晌,沈瑾清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斜倚在门边的黑瞎子。 这就是他说的麻烦? 屋内听到动静的沈建国耳朵一动,熟练地捞起一旁的遥控器,用力一摁,把动画片暂停,随后跳下沙发,噔噔噔几步跑到门外。 应该是那大黑家伙回来了,沈建国回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生活,又想到先前黑瞎子在时它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小短腿倒腾得更快了点。 虽然它这个品种的非典型人类不需要进食也能活,但架不住粽子也有嘴馋的时候啊。 奔出房外,还没来得及寻找黑瞎子,它就先一步看见了门边那道熟悉的身影,沈建国脚步停下,眼边瞬间滋出了泪水,它抬手抹了把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跟电视剧里的重逢名场面就差个感人的背景音乐了。 “咯!” 小粽子飞扑到沈瑾清身上,以为会被稳稳接住,却没想到一脑袋撞在膝盖上,瞬间倒飞出去,它在地上连滚几圈,直到从地上坐起,都还是一脸懵的模样。 怎么回事?几个月不回来,现在态度还这么冷漠…… 这是不打算养了吗? 一旁蹲在墙上的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小粽子身上,见状认真地在手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一行字,随后把本子合上,想将笔插在胸前,半天插不进去,他低头一看,想起自己穿的还是道袍,干脆把笔别在了领口上。 沈瑾清没理会地上沈建国看向自己那充满了悲伤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膝盖被撞这么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就见那小家伙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确定这货看的是动画片吗?看这样子怎么像是刚从琼瑶剧里进修回来的。 沈瑾清弯腰,揪着小粽子的领子将它随意提起来,目光扫向它,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 “行了,别装了,我不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想我,没良心的。” 小粽子听懂了沈瑾清的话,有些心虚地将脑袋耷拉下来,偷偷瞄向一旁的黑瞎子,满脸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愤慨,黑瞎子啧了一声,抬手把这货的脑袋摁下,用武力将它的视线压了回去。 看什么看?他阐述事实而已。 将沈建国夹住胳膊下面,沈瑾清抬眸看向院墙上那人,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好心提醒道: “这位……道长,您在山上待久了可能不知道,时代变了,这年头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替天行道之前咱们可以先学学法律。” 为了防止小粽子被发现,出门前她特意在院子里放了符纸,一般的道门同仁应该不会感受到这家伙的气息,眼前这个,要么是比她更强的高手,要么就是冲着别的来的,无意间发现了这只粽子。 感受到这人的气息以及黑瞎子的态度,沈瑾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确信面前这人是第二种情况。 这么想着,沈瑾清决定还是先来文的,实在不行再动武。 墙上的年轻道人闻言没有退去,反倒理直气壮地指着沈瑾清胳膊下的小粽子,同她理论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私藏危险物品也是犯法的吧。” “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规定,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刑拘,而关于危险物品的界定,我国现行法律中没有明文提及粽子的存在,就当下普通民众的普遍认知而言,想要接受这种超自然生物也很困难。这位朋友,如果你想靠这个罪名告我的话,似乎还是我的胜诉概率更高一些。” 听对方说完,沈瑾清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一手夹着粽子,昂着脑袋,不慌不忙地给那道士科普法律。 身后的黑瞎子已经顺手把门关上了,年轻道人沉默许久,一时半会儿无话应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走还来得及,这位道长。” 沈瑾清不动声色地弹了胳膊下的沈建国一个脑瓜崩,缺心眼的,家里多个人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收拾完沈建国,沈瑾清脸上冷淡的神色收起,转而对那年轻道人露出个微笑,一副大度的模样劝道。 年轻道人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换个策略。 他翻身从墙上落下,甩袖拍了拍沾灰的道袍,随意地朝沈瑾清揖了一礼: “不好意思,从这儿路过,看见有粽子才多待了一会儿,烦劳这位道友,我想讨碗水喝。” 青年面色坦然,沈瑾清身后的黑瞎子却没忍住眉头一挑,这会儿知道装了,先前在他面前怎么不是这副样子? …… “咕噜咕噜……” 边上的开水壶正烧着水,屋内静默地只有开水沸腾的声音。 沈瑾清坐在沙发上,垂眸唇角微抽。 讨水喝?她都小半年没回来了,哪有水给这人喝? 与其在这儿傻等,还不如自己对着水龙头喝两口自来水得了。 水开了,沈瑾清拿了个搪瓷缸子,倒了点开水递给对面的年轻道人,那人接过水杯,手指轻触杯壁,被烫得缩了缩手,他把搪瓷缸端在手里,雾气在他眼前升起,遮住了对面沙发上那两大一小的身影。 道士朝杯子里吹了吹,将搪瓷杯上的蒸气吹散,随后小口轻啜了一下杯里滚烫的白开水,下一秒,他龇牙咧嘴地颤动了一下脸皮,显然被烫得不轻。 就这,他还是抱着搪瓷缸不撒手,像是看不出屋内尴尬的气氛似的,死活就是赖着不走了。 沈瑾清眼皮一跳,被这人的没眼色震惊到了,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张道长,还有什么事儿您可以直接说,没事的话我可以借你两块钱,巷口小卖部买瓶矿泉水,我这儿没什么菜,就不留您吃晚饭了。” 坐在对面的年轻道人正要再度挑战搪瓷缸里的开水,闻言愣了一下,抬眼看去: “你知道我姓张?” 沈瑾清将手一摊,满脸无辜地道:“很难看出来吗?” “……” 年轻道人将目光偏向一旁的黑瞎子,就见他以一模一样的姿势摊手,漫不经心地笑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允许你在墙上蹲那么久?” “……” 见到对面两人露出如出一辙的欠揍表情,那道士把搪瓷缸放下,轻咳一声,索性直接自报家门: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承认了,我叫张千军万马,海外张家人。” ------------ 第194章 二……三师父? “千军万马是我的名,简称张千军。” 闻言,沈瑾清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的意外,她配合地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沈瑾清,暂时是无业游民……” 顿了顿,她出声纠正了一下:“暂时是待业青年。” 身旁黑瞎子的目光扫来,沈瑾清静默两秒,再次纠正道:“待业青少年。” 说到这儿,沈瑾清的心中还闪过些许凄凉,这年头还真不容易,青少年都开始走入就业市场了。 张千军:“……” 他对现在的就业形势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黑瞎子就更简单了,一张名片递过去,张千军看着名片上那一长串的业务,眼皮一颤,抬眼看去,就见黑瞎子朝他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张千军忽感一阵恶寒,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属于张海盐的南洋第一贱的气质。 他敢确信,这人绝对是个难搞的货色。 张千军收回思绪,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沈瑾清身上,他是个道士,且不说道法学得如何,基本的相术还是没问题的。 他盯着沈瑾清的脸看,良久,不由得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清气贯额,山根静岳,眉如雪刃,目似清潭……说得直白些,这样的面相、这样的根骨,不做道士简直天理不容。 回想起自己七岁还不会说话的挫样,张千军的眼皮耷拉下来,他师父当年收的徒弟要是这个资质,保不齐还能神清气爽地多活几年,可惜老道没福气,只收了他这么个没出息的。 师父,你徒弟不争气,但百年之后还能给你挣个争气的徒孙。 张千军想得心头火热,立刻开口道: “拜我为师,怎么样?” “有什么事儿你找他,这是我师父。” 两人的话同时说出口,说完后又一齐停了下来,原本想赶紧把烫手山芋甩给黑瞎子的沈瑾清闻言呆愣了几秒,眨了眨眼。 耶咦?这么突然吗? 黑瞎子也坐直了身子,笑意淡了淡。 这年头还有当面抢徒弟的?想挣学费想疯了吧。 晚来一步啊!张千军心中懊悔一瞬,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道: “郭靖还有江南七怪七个师父呢,我可以当你二师父。” 沈瑾清嘴角一抽,比划了一个三: “其实你是三……”话到嘴边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不是,这事儿我还没同意呢!” 看着坐在对面宽袍大袖的青年,沈瑾清有些头疼,她把沈建国赶到房间里看电视去,随即露出标准的六颗牙微笑,朝张千军问道: “张道长除了收徒还有没有什么正事?或者说,张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找你,找族长。” 张千军很坦诚地回道,他已经在这儿蹲一个多月了,刚来的时候还跟黑瞎子打了个照面,交了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打过一架后黑瞎子就不管他了,只是也不让他进沈瑾清的院子,只让他在墙上蹲着。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应该就知道自己张家人的身份了。 他来这儿的确是为了找族长,张家除了他以外,还派了别人去杭州吴山居,打算两头堵,不过后来他看到这只粽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干脆就在这儿蹲守了一个多月,观察这只格外有灵性的粽子,并且全程记录。 至于找族长的任务……族长既然不在这儿,就肯定在无邪那儿,张家自然有人去对接,关他一个搞科研的道士什么事? 说到这儿,张千军的话锋一转,又接上了先前沈瑾清的话:“其实我当三也行。” 好徒弟都是抢来的,收个天才先把衣钵传下去才是要紧事,不然他以后到地下都没法儿去见他师父。 沈瑾清:“……” 娘诶,有没有文化!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沈瑾清心口涌上一股鲜血,险些骂出脏话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假装没听见对方的话,强行把话题带到自己想问的问题上: “那张家找小哥是有什么事?” 张千军言简意赅:“干汪家。” 之前张海客在陕西跟无邪遇上时,两人就有过一次长谈,具体的内容张千军不知道,但那位代族长传回张家的消息很简单直白—— 灭汪家,兴张家。 虽然这些年张家本家对海外张家的掌控力早已不复从前,海外张家也生了许多各怀心思之人,但在干汪家这件事上,态度还是极其整齐划一的。 何况还有无邪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家伙在,族长在他手上,他们想不听话都不行。 要说资金支援什么的张家可能还有些够呛,但当打手,张家人是专业的。 尤其是被打的一方是汪家时。 沈瑾清听得颈后漫起一阵寒意,脑子里莫名出现一群张家人抄起家伙盯着汪家人笑得阴邪的模样。 干架这种事,确实还得是张家那帮不怕死的来…… “奥~~~” 沈瑾清一副如梦初醒般的模样,随后摊开手,皱眉无奈道: “那道长你找错地方了,这件事儿你得找我们总顾问无邪,或者去谢家找我们赞助方,我这儿只能给你开一封介绍信。” 她是真不想跟张家人打交道,赶紧把人赶走赶紧完事,何况这人还对她家建国那么感兴趣。 在无邪给她的诸多忠告中,远离张家人绝对算得上最重要的一条。 她肯把人带进家门已经是看在这人是张家保皇党一派的了,但凡是个有反骨的,这时候她枪都要掏出来了。 张千军:“……” 这屁大点的组织,环节还挺冗杂……居然还要开介绍信??! “这个回头再聊,你真的不考虑拜我为师?” 张千军还是不肯死心,他从袖里抽出一张符纸,眉间一凛,终于有了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将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神霄灵火,速降除邪!急急如高上神霄玉清真王律令!” 声音落下,张千军身上的道袍荡起,脑后长发被风掀起,手中符纸瞬间燃起烈火,不过一瞬间,便被他轻轻掐灭。 露了一手后,张千军当即朝沈瑾清挑了挑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拜他为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沈瑾清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装个逼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沈瑾清一脸平静地也从兜里取出一张符纸,屈指轻弹一下,符纸凭空自燃,窜出一道足有半米高的火焰,下一秒,沈瑾清蜷起手掌,火焰瞬间熄灭,只在她掌心处留下些许灰烬,被她随意掸去。 两人隔着中间的茶几对视,气氛有些尴尬,沈瑾清默默抬手打了个招呼: “忘了告诉你了,咱俩是同行。” “……” 张千军:“那只粽子?” 沈瑾清:“我养的。” 张千军:“它是粽子……” 沈瑾清:“从良了。” 张千军怔愣着重新端起了搪瓷缸,像是感受不到烫似的,讷讷地喝了一口,半晌才缓过神来。 原本还以为那只粽子是变异品种,被沈瑾清从哪个墓里捡出来的,不仅智商远超普通粽子,身上还有着普通粽子绝不会有的灵气,他这才趴墙上多观察了一阵儿。 没想到,居然是被沈瑾清养成这样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仅天赋超群,实力也绝不弱于他。 想到这儿,他猛然抬头: “你今年多大?” 沈瑾清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穿过来前刚满十六,加上在这个世界的一年,满打满算应该是十七岁。 张千军闻言嘶了一声,猛吸一口凉气。 十七岁能有这样的实力……此子当真恐怖如斯! 沈瑾清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对面人一秒钟变换八十个表情的脸,黑瞎子也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望向他,随后扭头向沈瑾清问道: “你那符里加什么东西了?这人脑子还正常吗?” 沈瑾清嘴角抽动,还没说什么,对面的张千军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怒瞪向黑瞎子: “知不知道骂出家人是要造口业的!老子奉劝你一句,当心夜里小鬼来缝你的嘴!” 他忍这个人很久了,见第一面就揍了自己一顿,还抢了他徒弟,现在又这么阴阳怪气,还真当出家人没有脾气啊? 喊完这嗓子,张千军又端起杯子喝口水润了润喉,这才换了副嘴脸继续看向沈瑾清,用一副诱骗未成年的口吻对她道: “这样吧小朋友,我可以代师收徒,你做我师妹。这样省得拜师了,只要逢年过节给咱师父上炷香就行,以后有事师兄罩你,怎么样?” 沈瑾清一手死死地拽住黑瞎子的袖子,把人摁在原地,以免他直接抬手一拳砸过去,此刻听到张千军的话,她眼皮一跳,对此人的变脸速度之快感到无比震惊。 不过…… “道长,其实我师兄编也满员了。”沈瑾清嘴角抽搐,无奈道。 张千军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先是沉默了两秒,再试探着问道:“谁?” “无邪。” “……” 漂亮!族长和师门希望都折那小子手里了。。。。。 ------------ 第195章 外门师兄 其实对于张千军的能力沈瑾清还是挺心动的,他虽然师承道家,但手段不完全是道士的手段,也许是因为贴近群众,反倒有不少民间的巫术手段。 譬如起乩,这种不属于正统道教的民间术法,沈瑾清还是很好奇的。 看着对面张千军黑下去的脸,沈瑾清思索几秒,再次开口道: “虽然正经师兄编已经满了,但我这儿还能给你腾个外门师兄编。” 张千军:? 听说过入室弟子和外门弟子,今儿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入室师兄和外门师兄的……不是,那姓无的凭什么做入室师兄??? 张千军:“那我师父……” 沈瑾清果断接上,满脸真挚: “我那条案还空着,正差个牌位放上面供着,就是给咱师父留的。” “……” 张千军看着沈瑾清的眼神都变了,小小一方庭院,居然能出两个张海盐级别的无耻之徒……这院子风水不会有问题吧? 他师父的牌位供这儿确定不会起尸吗? 张千军想着大山深处的地下爬出来一只百年老粽子,那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他扭头四周环顾一圈,还好,除了装修风格前卫了点,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怎么样?” “成交。” 爬出来就爬出来吧,就当焕发人生第二春了,反正他这外门师妹会养粽子,多添一个老粽子也是一样的养。 沈瑾清的手还死死地揪住黑瞎子的袖子,黑瞎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岌岌可危的袖口,眼角一抽,伸手就要把沈瑾清的手扯开。 倒霉孩子,他这夹克可是前两天在格尔木的时候刷花爷的卡买的,五位数,够买他一衣柜的衣服了,揪坏了算谁的? 沈瑾清还以为他是不满,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 “一个师父半个爹,这便宜外门师父顶多算四分之一爹。放心,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的。” 说完,她还朝黑瞎子递了个看我多孝顺的眼神,看得黑瞎子太阳穴直突突,他眼睛一闭,将手松开。 算了,收了个傻徒弟他认命了,揪坏了就当马甲穿吧。 那边,沈瑾清和张千军双方已达成友好共识,就两方下一步的教学和合作进行了深入探讨,沈瑾清还把房间里正在看电视的小粽子提溜了出来,借张千军研究了一会儿。 沈建国一脸懵逼地在两人手里完成了交接。 院子里的枣树下,沈瑾清和黑瞎子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屋内正跟粽子大眼瞪小眼的张千军,又同时收回了目光。 沈瑾清垂下眼皮,用无邪的话来说,张家人都是一群有病的奇人异士,个顶个的难缠,而且一头驴有一个栓法,没有能一招鲜吃遍天的办法,只能一个一个磨,她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这头驴赶巧了,她恰好会栓。 想着想着,沈瑾清又开始头疼了,她抬头看向黑瞎子: “这人趴墙角你就放任他不管?” 早赶跑了哪有这么多事? “我要不放任说不准他都把那货偷走了。” 他那时候正要出发去格尔木,谁知道那张家人那么有毅力,居然为了观察粽子活生生蹲了一个多月。 沈瑾清闻言往树根边上一蹲,叹了口气。 她那符纸防君子不防小人啊……算了,拜个便宜师兄能学点本事也是好事。 粽子限时体验卡结束,张千军被沈瑾清请出了家门,他走到门外,刚要回头说什么,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显然对逐他出门这事儿已经期待良久了。 “……” 屋内,沈瑾清啪叽一下摔进沙发里。 呼~终于能歇一歇了。 黑瞎子站在冰箱前翻着里面的东西,天热了,他自个儿的冰箱用来镇啤酒,其他东西他一律塞沈瑾清冰箱里,现在翻一翻,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个月之前剩下的青椒炒饭。 沈瑾清看着热好了递到面前的青椒炒饭,表情一僵: “一个月前的炒饭,你确定还能吃?” “能吃,我放了防腐剂。” “?” 不是,谁家自己炒饭还往里放防腐剂啊? 堂屋内的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茶几边上,大中小三人正专心致志地往嘴里扒饭。 为了照顾沈建国的身高,沈瑾清和黑瞎子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黑瞎子一边吃着炒饭,一边接受着对面沈瑾清往他碗里投递的青椒,他夹起一筷子青椒,平静放入口中。 没品位…… 沈瑾清把碗里的青椒全都挑出来分给了黑瞎子和沈建国,这才开始放心地往嘴里划拉饭,她嘴里塞了满口的炒饭,含糊不清地对着黑瞎子道: “我这几天有事,建国先放你那儿,我那便宜师兄来了你就说我在闭关,至于沈建国,他要参观的话让他付费。” 黑瞎子抬起头来,眉头微挑:“闭关?什么事?”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饭,表情认真道:“挣钱。” 黑瞎子:“什么路数?” 沈瑾清:“……反正不是什么正道。” 这年头想靠正道挣钱不奋斗个十年八年的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何况她连身份证都是假的,想干点正经活儿都干不了。 “我赚钱打拼,你就在家给我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放心,你徒弟很快就要给你奋斗出个美好生活了,你就等着安心养老吧。” 黑瞎子闻言把筷子放下,果断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打开录音机,伸到了沈瑾清嘴边,示意她再说一遍。 黑瞎子:“我留点证据。” 毕竟这没良心的上回还说要拔他氧气罐来着,不留点证据他不放心。 沈瑾清就跟没听见似的,埋头继续吃饭,不时抬起头夸两句黑瞎子的手艺,绝口不提给他挣钱养老的事。 黑瞎子对她这副德性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扯了扯嘴角,把手机收了回去。 沈瑾清说闭关就闭关,吃完饭抱着个电脑就钻进房间里去了,黑瞎子洗好碗,把沈建国赶回房间,这家伙有个电视就能消停,它现在已经能自己踩着凳子换碟片了,跟成了精似的,也不知道沈瑾清是怎么养的。 等到张千军第二天一早抱着牌位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沈瑾清房门外挂着的“闭关中,谢绝进入”的牌子。 黑瞎子朝他点了点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哦,现在看那只粽子也得花钱。” 说完,他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移动pOSS机,笑容灿烂地递到了张千军面前。 张千军被气得一个倒仰,左手抡起他师父的牌位,右手拔出桃木剑,扭头就要跟黑瞎子决斗。 五分钟后,远在杭州的张海客接到了电话。 张千军:“借我点钱。” 张海客:? 张千军:“任务活动经费,怎么说我也是在帮张家干活。” “你趴墙上蹲人要什么活动经费?” 话落,张海客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启灵。 ……更何况他连人都没蹲到。 张千军怒拍桌子,理直气壮: “我吃喝拉撒不要钱啊?!你还真指望我化缘不成?我是道士,不是乞丐!” “要多少?” 张千军收回拍桌子的手,认真回道:“三百万。” 张海客紧了紧拳头,这货吃什么玩意儿要三百万?! 连黑瞎子都没忍住朝张千军望去,沈瑾清跟他说的价格是三百块钱一天,他以为他要三万已经够黑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比他更黑的。 张千军朝他翻了个白眼,赚钱怎么了? 他穷道士自个儿穷点就算了,现在收了个师妹,教学还得买材料呢,总不能让师妹出钱吧。 张海客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向坐在正对面的无邪:“借点钱。” 张家人没有经商的头脑,他们大部分的产业都是祖产,短时间内很难变现,海外张家的资产多数用来维持张家本身的运转,现在族长刚找到,复兴张家还要大笔的资金,他都想引进点商业人才进张家了,上哪儿给那货掏那么多现钱出来? 无邪嘴角一抽,强压下无语的神情,他长得很像傻叉吗? 借钱之前先看看他门外停着的那辆破金杯,像是有钱的样子嘛? 无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海客点了点头,朝电话那头说道: “要钱没有,要命两条。” 张千军闻言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抬眉望向黑瞎子,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要钱没有,要命三条。” 黑瞎子遗憾地啧了一声,无奈道: “那就三千一天吧,我就当吃点亏了。刷卡还是现金?” ------------ 第196章 正式出关 张千军到底还是从张海客那儿磨来了一百万,他直接刷给了黑瞎子三万,先包个十天。 沈瑾清的闭关流程黑瞎子已经很熟悉了,每天到了饭点就直接把饭菜放在她房门口,然后在门边听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确保人还活着。 张海客手里提着正在嗦冰棍的沈建国,学着黑瞎子的样子趴门边听墙角,就听见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至少说明人还是活着的。 张千军每天来点卯一趟,趴门边听一下沈瑾清的状态,顺带研究一会儿沈建国,偶尔蹭两顿黑瞎子做的饭,不过在黑瞎子向他征收五百一顿的天价饭钱后,他就开始自带盒饭了。 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沈瑾清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推门走出房间。 刚从冰箱里拿了根雪糕出来,屋内听见动静的沈建国就已经跑了出来,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要往沈瑾清身上扑。 在距离身前还有半米的位置,沈瑾清弯腰一手把小粽子提了起来,单臂将它环抱住,她把雪糕叼在嘴里,走到院中,足下轻蹬,另一只手扣住墙壁,借力一甩,整个人便攀上了墙头。 厨房里正在炒菜的黑瞎子闻声提着锅铲就出来了,看到在墙头上蹲着的沈瑾清,他眼皮一跳,两人对视,沈瑾清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Hi~” “别把我葡萄架踩塌。” 黑瞎子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到了厨房。 前脚刚进厨房,后脚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他咬了咬牙,抄起锅铲再次走出了门。 不好! 院内,看着那道逼近的身影,沈瑾清嘴里的冰棍掉了出来,闪身就要躲。 下一秒,一声哀嚎响彻整个院子—— “我靠!谋杀亲徒了啊!!!” “……” 等到坐到饭桌前时,沈瑾清脑袋上已经多了个大包。 她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往嘴里扒饭,黑瞎子若无其事地开了听啤酒,自动忽视了对面不时投来的怨念的目光。 “钱赚到了?”黑瞎子没理睬沈瑾清的怨愤,自顾自地问道。 “急什么,事业才刚刚起步呢。” 黑瞎子筷子都没停一下,接着问道:“那我的养老有希望吗?” “……我个人觉得,靠人不如靠己,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努力。” 黑瞎子闻言朝沈瑾清看了过去,后者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她快速地把饭划拉完,也没管沈建国吃没吃完,撇下它就翻墙溜跑了。 身后传来黑瞎子的声音:“走门!” 沈瑾清踩着地上已经塌了的葡萄架,单手一撑,便飞身越过院墙,落地后还不忘嘴硬回一句: “反正架子已经塌了,走哪儿都一样!” 沈瑾清走后,黑瞎子手中虚握住酒瓶,望着坍了小一半的葡萄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眉头微扬,笑了出来。 他这徒弟体质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些,至少更抗揍了。 看来灵魂的强度还真能影响肉体。 黑瞎子将易拉罐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随手把碗碟堆到了旁边还在埋头苦吃的沈建国面前。 沈建国一脸懵地抬起头,黑瞎子面带威胁地朝它笑了笑: “你主人不要你了,你得干活抵饭钱。” “啪!” 沈建国口中的鸡腿掉了出来,它赶忙左右看看,才发现沈瑾清是真的跑路了,顿时感觉天塌了。 在黑瞎子的注视下,沈建国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含泪抱起那叠快有半个它高的碗碟,小心翼翼地往厨房走去。 天杀的,这里有人欺负粽子啊! 它边走边停,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着沈瑾清的院子,这副模样看得黑瞎子嘴角一抽,险些一脚踹过去。 当然,直到最后沈瑾清也没来拯救它,不过碗也没洗成。 结果是那一摞碗盘全部殉身,罪魁祸首沈某挨了顿揍,被黑瞎子扔回到旁边院子。 …… 从闭关状态出来,跑腿的活儿又落到了沈瑾清身上,第二天清早,她提着一大兜子的油条包子豆腐脑从外面回来,刚进院门,就看到了坐在方桌旁的张千军。 此时的他脱去了道袍,换了身休闲装,闲散地坐在竹椅上,散落的长发在顶上盘成了太极髻,一根桃枝随意地插在发间,不知道在跟黑瞎子说什么,见沈瑾清回来,他扭头跟来人打了个招呼。 沈瑾清把早饭放到桌上,咬了口手中的包子,坐到黑瞎子旁边的椅子上。 在葡萄架修好前,沈瑾清被黑瞎子勒令不准去隔壁院子,现在干脆连饭桌都搬到这儿来了,摆明了是防备她翻墙。 张千军仔仔细细地把沈瑾清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了人没事,才问道: “正式出关了?” 沈瑾清叼着包子点了点头,把装着油条的袋子递给了他。 按照她之前跟张千军商量的计划,本来早就应该开始教学了,只不过她突然闭关,才把这事儿拖延到现在,今天张千军一早就过来,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看着张千军这副模样,沈瑾清难得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几分靠谱的感觉,她咽下口中的包子,好心提醒道: “怎么说您也是出家人,看破红尘,怎么就在这事儿上这么执着呢?妄念太多会影响修行的。” 张千军喝了口豆腐脑,平静回道: “你不也是道士,你能做到看破红尘?” 他是被他师父养大的,为张家守箭、为师门传承衣钵,他师父临走前就这两个执念,他作为徒弟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她接着又咬下一口油条,正儿八经道: “因为我不是正经道士。” 张千军:“?” 沈瑾清:“我八岁就被我师父扔回家了,一早就还俗了,最多算是个俗家弟子,百无禁忌,跟你不一样。” 张千军端着豆腐脑的手一顿,有些不确信地抬头问了一句: “你是说,你只跟你师父学艺到八岁?” 沈瑾清刚点头,面前的人就闪身不见了,她愣愣地转头,就见张千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内他师父牌位前,认真地拜了拜: “师父,这么多年,这是您最仗义的一次,真给你徒弟送了个天才来。” 沈瑾清:“……” 黑瞎子挑眉看向旁边的沈瑾清:“哟~天才。” 沈瑾清:“……” 她缓缓低下头,就差直接把脑袋埋进碗里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臊得慌呢? 吃完饭,沈瑾清跟着张千军一起叩拜牌位,她这个外门弟子就算是在师门挂了名了。 直到沈瑾清正式学艺,张千军才理解了所谓天才到底是什么含金量。 看着身上附焰、第一次起乩就成功的沈瑾清,张千军瞳孔一缩,侧头望向一旁的黑瞎子,嘴唇微动,半天才发出声音: “……她学东西一直是这样的吗?” 怪不得黑瞎子不放人,谁家收这么个徒弟舍得放手啊? 黑瞎子回想了一下他教沈瑾清的场景,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办法违心说‘是’。 他今儿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偏科了…… ------------ 第197章 教你画符 沈瑾清的学习进度远比张千军想象得快,不过三四天,就已经能把他教的那些术法完全融会贯通了。 张千军坐在凳子上,望了眼院内持刀起乩、瞬间附灵的沈瑾清,又扭头看了看桌案上他师父的牌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这个师妹太逆天,这才三天,他已经教无可教了…… 沈瑾清立在院中,手腕一翻,手中横刀瞬间附上了火焰,她盯着手里的刀,忽地长叹一口气。 本来还指望认张千军做师兄,看他能不能帮忙跟自己一起把黑瞎子身上的东西除去,但现在看来,他所学的术法更偏向于杀伐,想让他帮忙保住黑瞎子的命的事看来是没希望了。 沈瑾清对此倒是没感到很意外,只是稍稍有点遗憾,张千军能帮忙的话,算是意外之喜,要是帮不了忙,也无非就是多费点事。 两道叹息声同时响起,两人一愣,同时抬头朝对方看去。 沈瑾清有些愣神地眨了眨眼,张千军轻咳一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今天就学到这儿了。 再学下去他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沈瑾清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蹲下,用软布把刀仔仔细细地擦干净,随后收起,放回屋内。 自从过了立夏,北京的太阳越来越毒辣,她进屋把刀放下,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扔了一根给张千军。 张千军接过冰棒,把包装撕开,一抬头,忽然望见沈瑾清嘴里叼着的梦龙,他愣了一下,又望了望手里朴实无华的盐水冰棍,没忍住嘴角一抽。 虽然说外门师兄不值钱,但不至于连冰棍都搞区别对待吧。 感受到张千军投来的目光,沈瑾清走到他旁边的竹椅上坐下,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扭头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之前挺有钱的,就是这两天搞投资,钱暂时没了,你放心,回头我投资成功了请你吃哈根达斯,每种口味都来一盒,咱甩开膀子吃。” 张千军斜眼看过去,指了指沈瑾清手里的梦龙,意思不言而明。 给他吃冰棒就没钱,自个儿吃就有钱了? 沈瑾清面不改色地微微侧身,躲过他的视线。 再苦不能苦自己,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面对张千军无语中带着谴责的目光,沈瑾清一边嗦着冰棍,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朝他递了过去,一脸的大公无私: “投桃报李,师兄,你教我术法,我教你画符,怎么样?” 张千军把盐水冰棍叼在嘴里,接过符纸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随后抬头,用一种‘阁下竟是此等品性高洁之人’的惊异目光望向沈瑾清。 沈瑾清撇嘴,她怎么了?她这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一直就这么品行高洁。 看到张千军的反应,她微微放下心来,看来用她自创的那些符纸上山,应该能请到人出手帮忙。 张千军轻轻捻动符纸,感受到其中的气息,他微微抬眉。 麒麟血? “你跟族长关系很好吗?” 一般人可做不到用麒麟血画符。 沈瑾清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回道: “一般吧,你们族长以前揍我揍得挺狠的,我都记着呢。” 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她要把黑瞎子以前揍的也还回去。 沈瑾清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扶乩上身的话,还是有三成希望的。 ……就是前摇太长,她这儿刚开始吟唱呢,大张哥一刀砍过来,直接game Over了。 张千军:“……” 师妹跟族长干架……那他不成两边不是人了? 沈瑾清把冰棍吃完,随手把棍子丢进垃圾桶,然后微微倾身靠近张千军,像是随口一问般,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你呢师兄?你对你们族长是个什么态度?” 张千军闻言顿了顿,偏头朝沈瑾清看去: “别试探了师妹,你师兄坚决支持一个张家原则,族长就是族长,族长领导一切。” 被直接戳破,沈瑾清有些尴尬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您这政治觉悟还挺高哈。” 保皇党果真名不虚传。 “就您这个觉悟,回头等小哥登基……不,复位了,少说封你做个二品大员。” 沈瑾清煞有介事地给张千军画着饼。 张千军没被沈瑾清这话唬到,他盯着她望了几秒,忽地问道:“我是保皇党,那你是什么?” 沈瑾清咂摸了一下嘴,认真回道: “热心且思想先进的革命群众。” “……” 望着张千军的表情,沈瑾清笑了笑: “放心,我真就一群众,张家什么样我没兴趣,整个张家我只在乎你和小哥两个人,除此以外,其他张家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话落,她叩了叩桌子,指着张千军手中的符纸说道: “行了,甭掰扯了,先把画符学了再说,我这可是独门秘传,不是谁都教的。” 沈瑾清说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沓的黄纸,往桌上一拍,另外又甩给了张千军一把匕首。 张千军接过匕首,愣愣地抬头看向沈瑾清,对方朝他温和一笑,手起刀落,直接在他掌心划了道口子。 张千军:“……” 沈瑾清:“我教你,总不能还自己出教学材料吧?” 刚说完,她忽然想起来,张千军教她好像就是自己买的教学材料。 沈瑾清默了默,在心底说了声抱歉。 …… 张千军的天赋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强,至少沈瑾清没费什么事,教了几遍就把人教会了,连血都没用完。 沈瑾清就着张千军手掌上的血,下笔如飞,刷刷地画着符。 反正这血都流出来了,用不完多浪费。 张千军伸着手,看着掌心的血顺着掌纹汇聚成一滩,他嘴角一抽,瞥着沈瑾清,语气幽幽道: “还是人吗?就看着你师兄这么流血?” 沈瑾清随手甩过去六七张画好的符,头也不抬地道: “放心,给你分成。” 张千军拿过符纸,捏在手里,垂下头思索了一分钟,终于在贫贱不能移和出家之人少私寡欲的艰难抉择间,选择了把符纸揣进了兜里。 他默不作声,把手又往沈瑾清面前递了递。 “……” 沈瑾清看着凑近的手掌,缓缓抬起头,朝张千军比了个大拇指,感叹道: “您还真是富贵就淫,贫贱就移啊。” 张千军咬牙,抬起另一只手往她脑门上崩了一下: “有没有文化?你这是夸人的词儿吗?” 等到沈瑾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张千军兜里已经多了十来张的麒麟符,他捏了捏口袋,轻叹一口气。 这年头做道士的行情真是不一样了,都得卖血了,目下无尘果然是活不下去的,还是兜里有东西才踏实。 沈瑾清目送张千军离开,甩了甩手里的符,听着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把符纸妥帖放好,起身背着手乐呵地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 一滴血没出,平白多了十几张符,老张家人还是实在啊。 回屋里陪沈建国看了会儿电视,沈瑾清算了算时间,骑车出门,兜了十几公里,买了半只烤鸭,还有一些卤菜凉菜,拎了一大堆回家,正好天色渐黑,进门的时候,黑瞎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桌椅摆正,碗筷放好,沈瑾清把买好的菜放到桌子上,黑瞎子拿杯子的手一顿,偏头瞥向旁边笑得一脸乖巧的沈瑾清。 “说吧,要血还是要肾。” 黑瞎子把杯子撂下,眼神怀疑地望着沈瑾清。 沈瑾清啧了一声:“合着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啊?半只烤鸭办这么大的事儿,黑帮都不敢这么黑。” 说罢,她抢先一步帮黑瞎子打开易拉罐,端端正正地递到他面前,看得黑瞎子眉头一拧,探头往易拉罐里面看去。 什么情况这是?这酒里头不会下药了吧? 还没想明白沈瑾清这是抽什么风,下一秒,她一句话直接将他钉在了原地。 “师父。” 沈瑾清盯着黑瞎子,语气认真地砸下一个平地惊雷: “下周咱们正式行拜师礼吧。” ------------ 第198章 先斩后奏 沈瑾清说完这句话就若无其事地端着碗吃饭了,黑瞎子却怔在原地思索了许久。 他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沈瑾清具体的打算,但联想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她在这时候提出要正式拜师,绝对是有一个必须要为之的理由,且那个理由很可能……不,是百分百与他有关。 黑瞎子的表情逐渐收敛,他看着沈瑾清,没有一丝的犹豫: “不行。” 沈瑾清一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的模样,啧了一声,夹起一块烤鸭扔进了嘴里,随意道: “该教的你都教了,该学的我也都学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你上下嘴皮子一动,说不行就不行了?” 黑瞎子扯动唇角: “怎么,拜师你还打算霸王硬上弓?” 沈瑾清在心底叹了一句,她倒是想,关键她也打不过啊。 说实话,她选择在这时候拜师的确是有一些外在原因,但她刚才说的也是真的。 黑瞎子是个好师父,他在徒弟身上投注的时间和心血不比任何人少,他为她量身制定训练计划,教她保命的手段,为她选择最合适的武器……传道授业解惑,他一样不落,已经尽到了作为师父的责任。 沈瑾清虽然一直没有改口,但心里早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师父,不然也不会为了他的事这么劳心费力。 她嘴里含着烤鸭,含糊不清地对着黑瞎子道: “放心,我真就是单纯的拜师,没有你想的那些狗血的事,我也没打算大义殉身,您老没事儿少看点电视吧,看也看点正经的,别看那些狗血剧。” 齐云山是道教名山,门内集全真和正一的道统为一体,因此对外来道传的接受度也比其他名门大派要高,这也是她选择齐云的原因。 沈瑾清从来没想过白请人家帮忙,一物换一物,她的符箓如果能换来他们的出手相助,她不仅全部奉上,还能当场给人家再原创一个。 不过齐云怎么说也是正派名门,他们一帮盗墓贼上门请人帮忙,人家不拿扫帚把他们扫出来就算不错了。 沈瑾清抽空抬眸往对面的黑瞎子脸上一扫,随即微微挑眉。 啧,就这面相,怎一个凶煞了得啊。 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慈眉善目乐呵呵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所以这种事儿还是得她上。 身为弟子,为救师长上山请援,这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她虽然已经还俗,但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这段与齐云的因果由她承接,比让黑瞎子自己承受更合适。 换而言之,人家未必愿意救一个身负命案的盗墓贼,平白惹得一身骚,但如果是帮自家道门中人一个忙,而且还是平等置换,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且必须在上山之前完成。 黑瞎子还在犹豫,沈瑾清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她咽下嘴里的东西,状似随意地说道:“哦对,下午我出门的时候顺道去了趟潘家园。” 黑瞎子眉心一跳,果然,下一秒,沈瑾清又一道记重雷砸了下来: “我找了大金牙,拜师的事明天就会在道上传开。”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把剩下的话一气儿说完: “反正这事儿木已成舟,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干脆就这么从了得了。” “……” 黑瞎子彻底被气笑了,他紧盯着沈瑾清,对方自知理亏,低头端着碗,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黑瞎子知道这货是下定了决心的,他这回还真就被逼上梁山了。 他在道上的名声他自己知道,说是仇家遍地都算是保守了,这消息传出去,即便沈瑾清在道上的地位特殊,也难保不会有人把她也记恨上。 这么想着,他直接站起了身。 沈瑾清有些警惕地抬头:“你要干嘛?消息已经递出去了,这时候可收不回来了。” 黑瞎子冷笑一声,没好气道: “我去给我家那霸王硬上弓的倒霉徒弟拿点保命的家伙去。” 沈瑾清愣了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黑瞎子已经翻身跨上了墙,她抬眉问道:“不是不让翻墙吗?” 黑瞎子回头:“是不让你翻,这规定只针对你一人。” “……” 沈瑾清尊师重道,懒得跟黑瞎子计较,她知道拜师这事儿已经成了,坐回椅子上,乐呵地哼起了歌,半晌,扭头朝旁边院子喊道: “师父,我要那把TT-33和AK!” 下一瞬,一颗石子儿从院墙另一头飞来,正中她的脑袋。 沈瑾清:“……” 她捂着脑袋,没忍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来,又喊了一嗓子: “那这烤鸭你还吃吗?” …… 沈瑾清看中了很久的那把AK最终还是到了她手里,虽然不怎么会用,但她还是抱着乐呵了好一会儿。 晚上跟无邪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哼着歌的。 “你说你跟瞎子要办拜师礼?” 这话一出,不仅是无邪,连一旁的张启灵和胖子都忍不住投来了目光。 无邪闻言一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沈瑾清对拜师这件事的看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提起这件事,他很难不想东想西。 “嗯,这事儿就是跟你们知会一声,正好下周拜师礼办完,差不多就要动身去齐云山了,到时候我们在杭州集合……” 沈瑾清随意地接着话,话还没说完,就听无邪斩钉截铁道: “我过去,跟你们一起。” 沈瑾清愣了愣,就听无邪继续道: “你先别轻举妄动,我们去北京跟你们集合,顺便参加你跟瞎子的拜师礼。” 沈瑾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跟黑瞎子一样,怕她这时候拜师是要大义献身,跑来看着她来了。 思及此,沈瑾清没忍住嘴角一抽,不愧是师徒啊,这脑回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唉,我真没事儿……”沈瑾清有些心累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另一头的无邪把手机放在桌上,他跟张启灵、胖子围在一起,认真地听着电话里沈瑾清的声音。 等到全部听完,他微微蹙眉,奇怪地问道: “黑瞎子也被你说服了?他就这么同意了?” 没道理啊,他这黑师傅是什么心性他知道,不可能被沈瑾清这么三两句话就说服的。 沈瑾清被这话问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敛起面上的表情,垂下眼眸,淡声道: ”我让人把拜师的消息传了出去,明天,整个道上都会知道,我沈瑾清拜了黑瞎子为师,黑瞎子是我沈瑾清的师父。”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无邪明白。 沈瑾清在道上的地位超然,她出手的次数不多,但名声极盛,除了九门齐家的身世传言,更重要的是,她能通鬼神的手段。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神鬼传说和八卦新闻永远都是最吸人眼球的。 ‘阴曹叩关,鬼门夺人。神通幽冥,言断生死。’——这是道上给沈瑾清的判词。 她仅有的几次出手,几乎每次都是鬼门关夺人,道上人都知道,她只救人不救急,所以也只有被困入绝境了,他们才会求到她身上。 无论南派还是北派,沈瑾清都打过交道,念着她恩情的不少,忌惮她手段的更多,而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沈瑾清。 都是干刨坟掘墓的脏活的,谁能保证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这辈子都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如果进了什么凶墓,或是挖出来什么不该挖的脏东西,他们还是得求到沈瑾清的面前,得罪了她,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所以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些人见了面都得客客气气地敬她一声“道爷”。而此时她对外放出这个消息,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跟黑瞎子是一条线上的。 也是给黑瞎子的那些仇家一个警告,他们动黑瞎子,就是在得罪她。 无邪闻言笑了笑,行,长大了,还知道护短了。 沈瑾清撂电话之前还不忘嘱托他们一句,来的时候带点西湖龙井,要明前的,正好当作拜师茶了。 无邪嘴角一抽,张口就知道点贵的,他自己喝龙井都舍不得喝明前的。 电话挂断,他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抬头对着张启灵和胖子果断道: “收拾东西,咱们明早出发。” 无论沈瑾清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过去一趟,这倒霉孩子能先斩后奏放出拜师消息,难保不会背着他们干点别的。 沈瑾清把电话挂断,沉思一会儿,再次拨出电话。 “喂,花爷,明天上午有空吗?” “秀秀,我明天去给你姑姑检查,你在霍家等我。” “……” ------------ 第199章 投资 次日上午,谢家。 沈瑾清不是第一次来谢家了,谢家的伙计也都认识她,把她领进门就随她逛了。 她两手插兜,随意地在谢宅院子里转悠,谢家是标准的四合院格局,沈瑾清并不陌生,她转了两圈,看了眼时间,轻车熟路地走入会客的厅堂。 谢雨臣的时间规划很规律,沈瑾清闲着没事,也不去催他,就自个儿坐着喝了会茶,一边喝茶一边掐着点盯着门口,果然,手表上的数字刚跳到十点,门口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雨臣穿着休闲装,身上的锐气都缓和了几分,他抬步坐到沈瑾清对面,开口直入主题:“你跟瞎子要办拜师礼?” 沈瑾清啧了一声:“我这还打算自个儿来送消息,谁这么碎嘴,这么快就把捅出去了?” 谢雨臣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出卖他那发小,他看着沈瑾清,自然地转了话头: “打算哪一天办?” 沈瑾清仰头往椅背上靠去,随口答道:“五天后,拜师礼办完就出发去齐云。” 说完,她又坐直了身子,把这趟真正的目的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了谢雨臣。 “谢总,一份计划书,您老帮我看看怎么样。” 谢雨臣接过那张纸,抬眉看向沈瑾清,他就知道,沈瑾清特意跑一趟,肯定不止是通知拜师的事。 沈瑾清图穷匕见,依旧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她轻咳一声,靠近谢雨臣: “怎么样花爷?三个月十倍收益,可行性有保证,这生意您感兴趣吗?” 谢雨臣迅速把这张纸上的内容扫了一遍,心口猛地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他把计划书放下,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我对违法的生意不感兴趣。” 沈瑾清平静地轻哦一声,眼睛微微眯起,望向谢雨臣的眼神中满是怀疑。 “……” 谢雨臣端茶的手一顿,改口道: “我对违法且有暴露风险的生意不感兴趣。” 沈瑾清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那被查到的概率有多高?” “百分之百。” “最多能把出事时间延到多久?” 谢雨臣深深地看了沈瑾清一眼:“按照你扫尾的手段,最多一年。” 沈瑾清闻言轻舒一口气,跟她想的差不多,一年足够了。 下一秒,却听谢雨臣继续道: “如果是我,最多能摁住三年。” 沈瑾清瞳孔放大,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愧是谢家大当家,干这种违法的事就是专业对口。 “那就麻烦花爷了。” 沈瑾清神色一正,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双手递上,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预谋已久。 “……” 谢雨臣接过笔,看向沈瑾清的眼神变了变,他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逼上梁山了,他就这么被拉入犯罪团伙了? 只一瞬,谢雨臣便不再纠结这件事,他垂下头,抬笔直接在纸上落墨,神情逐渐变得认真,动作越来越快,沈瑾清凑上前旁观,看着笔下流出的那一行行或懂或不懂的专业术语,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滞,直至完全懵逼。 谢雨臣一边写,还一边耐心地给沈瑾清介绍: “要在三个月内达到十倍收益,风险太大,所以整套操作必须要在境外完成,如果你能确保这些操作每一步都能成功……” 说到这儿,谢雨臣顿了一下,沈瑾清的计划书环环相扣,外汇杠杆、期货投机、跨境对冲……每一步都很完美,但也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震惊。 未来几个月的外汇涨跌、国际形势,她像是了如指掌般,步步谋划。这些环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却计划得如此细致,显然不是臆测,而是真的对未来局势无比清楚。 谢雨臣知道这不可能是算出来的,想到无邪的情况,他没有多问,只停顿一瞬,便继续给沈瑾清细致地讲解: “你最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资金转到境外,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境外注册一个公司,通过贸易往来把钱转出去,相比于其他方法,这个最不容易被查出来……” 直到谢雨臣说完,在愣神的沈瑾清肩上轻拍了一下,她才缓过神来。 沈瑾清举起那张改良后的计划表,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谢雨臣的字迹,她咂摸了一下嘴,惊叹着把纸收了起来:“回头挣到钱了我给您分成。” 只粗略地看了一遍就能做出这么完整精细的计划,资本家果然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谢雨臣把笔盖合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不是万全的办法,几年后还是有可能会出事,到时候你怎么办?” 沈瑾清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后笑容绽开,声音轻快: “也许那时候他们已经抓不住我了呢?” 谢雨臣心中一动,一个猜想在脑中划过,再次抬头,沈瑾清已经走了出去,背对着他晃了晃手臂再见: “记得来参加拜师礼。” 看着沈瑾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谢雨臣拿出手机,给无邪发去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没事。” 他这发小昨晚特意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帮忙打探一下沈瑾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看来,她还有心思弄这些东西,想来的确是没有什么牺牲的打算。 不过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三年后已经抓不住她了……谢雨臣眼皮压下,开始静思起沈瑾清这句话的意思。 …… 沈瑾清从谢家的高门阔院中走出,蹬上自己停在门口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下一个目的地骑去。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嗯,这个点儿过去还能蹭一顿午饭。 去霍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她答应了霍仙姑要给霍玲复查,正好,她也想见霍秀秀了。 “秀秀,我到你家门口了。” 沈瑾清的车停在霍家大门前,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宅院,拿出手机给霍秀秀打了个电话。 霍秀秀出来接人时,沈瑾清正在玩霍宅门前石狮子嘴里的石球,她见状扯了扯嘴角,一伸手直接把人拉了进去。 再让沈瑾清这么玩下去,石狮子嘴里那口牙都要让她掰坏了。 沈瑾清被霍秀秀拉着去霍仙姑跟前跟她打了个照面,然后就被领到了霍玲的屋子里。 此时的霍玲跟刚从格尔木疗养院出来的霍玲简直判若两人,拖地长发被剪到了及腰的位置,面色虽然依旧惨白,但眼中的光彩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愣愣的看起来还有几分乖巧,沈瑾清在她面前晃悠了几圈,可能是被转悠烦了,霍玲被逼得竟然开了口: “别、动。” 说话功能还有障碍,但基本意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沈瑾清听话地停在了原地,扬起笑看向一旁的霍秀秀: “你姑恢复得不错啊,还知道嫌我烦了。” 霍秀秀闻言点了点头,望着霍玲,面色柔和了几分: “奶奶天天陪着姑姑,两个人都好了不少,谢谢你了清。” 霍玲回来,了却了霍老太太的一桩心事,母女俩在一起,霍老太太也能够安心度过晚年,奶奶和姑姑都很好,她自然是开心。 沈瑾清摆了摆手, “别介,霍老太太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答应我的事该办还得办,打感情牌可没用。” “……” 知道沈瑾清这么说是为了让她没有心理负担,霍秀秀也没再说什么,沈瑾清又给霍玲留下一瓶药,转身跟着霍秀秀一起出了屋子。 走出门后,沈瑾清随意靠在一根廊柱上,抱臂望着霍秀秀: “所以现在你奶奶在准备让你接手霍家了?” 霍玲回来后,霍仙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了她这失踪多年归家的女儿身上,自然就没什么时间管理霍家,沈瑾清一看霍玲的恢复情况,就知道霍仙姑没少费心,为了霍玲,为了霍家,霍仙姑必会选择将家族大权移交给继承人。 身旁没有别人,只余她跟沈瑾清两人,霍秀秀眼中的疲惫不再掩藏,她轻轻点头,回应了沈瑾清的问题。 沈瑾清笑了,挺好的,比起霍仙姑死后让秀秀接手风雨飘摇的霍家,现在这种权力平稳过渡的境况无疑对霍秀秀更好。 霍秀秀走了两步,倚在栏杆上,侧眸望向沈瑾清: “你呢?找我有什么事?” 沈瑾清被提醒后,像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瞬间站直了身子,拉着霍秀秀的袖子往外走: “差点把正事忘了,到饭点了霍总,请我吃顿饭,正好我有个投资,咱们饭桌上谈。” 霍秀秀嘴角微抽,没见过哪个被请客的还这么嚣张的。 “等等,我去开车。” “开什么车,直接坐我自行车后座!” “哪家店?远不远?你骑车能行吗?” “甭操心,反正蹬车的是我,累不着您。” “……” ------------ 第200章 不是无邪 北京的胡同大多不宽敞,又普遍是居民区,开车不方便,还容易堵车,沈瑾清一向秉持着能蹬车就不打车的准则,二十公里内的距离骑上车就走。 店内,霍秀秀面色平静地将沈瑾清给她的计划书看完,随后把纸轻轻放下,客观评价道: “你这不是投资,是投机。” 沈瑾清正在涮肉,刚往嘴里夹了一筷子,闻言抬起头来:“有区别吗?” 霍秀秀一针见血道:“区别就是,投资不用坐牢。” 沈瑾清:“……” 霍秀秀看着坐在对面的沈瑾清,表情若有所思。 沈瑾清与南派和北派都有几分交情,按照她在道上的人脉和地位,真想挣钱的话,根本不会缺货源,她完全可以自己坐庄,发展成古董行业的上线,压根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你很缺钱?”霍秀秀笃定问道。 如果不是急用钱,她实在想不出来沈瑾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盗墓多少算是地下生意,这么多年也发展出了完整产业链,只要小心谨慎,像她这个级别的很难被抓住,相比之下,这种在金融市场中搅动风云的手段,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埋雷,这颗雷总有一天会引爆,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何况眼前之人的计划还如此的大开大合,想不出事都难。 沈瑾清听到这话,心酸地险些拿不住筷子,她看了眼面前的碳锅,声音悲凉道: “何止是缺钱,简直是穷得叮当响,要不然也不至于跑这么大老远来蹭饭……” 说到这儿,她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又往嘴里划拉了一大筷子肉。 霍秀秀:…… 被霍秀秀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沈瑾清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老老实实答道: “钱全投进去了,兜里就剩下两万块钱,还是留着应急的。” 早知道那张黑卡就不还给谢雨臣了……不过那东西她留着也没用,最多也就只能借用谢大当家的名头在新月饭店招摇过市一下,以新月饭店的消费,偶尔去打打牙祭得了,真要天天去,她的钱包也受不住。 霍秀秀闻言心头一梗,望着沈瑾清可怜巴巴的样子,抬手招来服务员: “你好,麻烦再加一盘羊腿肉。” 都说了是来蹭饭的,至少得让人吃饱了。 羊肉上桌,服务员走远,霍秀秀才再次开口: “说吧,这么着急用钱是要做什么?” 还特意去找了小花哥哥帮忙打扫痕迹,看来她对这个所谓的投资是真的很重视。 沈瑾清放下筷子,抬眉看向霍秀秀,按照阿柠传来的消息,汪家总部的坐标已经成功被送到裘得考的手里,逐渐衰老的身体和对长生的欲望让那个老头的理智彻底绷断,他很快就要对汪家下手了。 沈瑾清知道,只要裘得考开始动手,他就离死不远了,到时他的公司必然会崩溃,这时他们入手最好的时机。 这么多年他们公司在中国获取的所有资料、他们在国内外的一切渠道和资源……这些东西才是沈瑾清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她要趁火打劫,把裘得考的公司拿下。 阿柠听说沈瑾清的计划后,整个人愣了许久,随后拿起计算器就开始算,如果不需要公司的其他产业,只要这些东西的话,那么在公司溃散的情况下,十五个亿就足够拿下。 沈瑾清告诉她,三个月后,十五亿就会打进她的账户,到时就是公司改姓的时候。 天凉了,裘得考的公司该破产了。 那时的阿柠还不知道什么叫霸道总裁,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她当场被沈瑾清震撼到,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贼船。 那时的她不会想到,天凉裘破的沈总,此刻会混得连三万块钱都掏不出来。 沈瑾清言简意赅道:“我打算收购一个公司。” 霍秀秀正喝着茶,闻言一口水呛住,直接咳了出来,沈瑾清一惊,赶忙上前帮她顺气。 霍秀秀一边咳嗽一边抬头望着沈瑾清,满眼震惊: “你要收购公司?不是,你收购公司的钱现挣?!” 这给她的震撼不亚于一个兜里只有三百块钱的人说他一个星期后要买一套三百万的四合院,然后转头套上头套,去银行现抢。 还有,沈瑾清不是黑户吗,怎么收购公司? 像是看出了霍秀秀的疑问,沈瑾清随口答道: “我帮我一个朋友收购的,我出钱,她…她当内应。” 霍秀秀掀起唇角:“沈总好魄力。” 沈瑾清闻言谦虚地摆摆手,随后笑着凑近: “那霍总您……” “我投五千万,三个月后还我两亿五,违法生意,合同就不签了。” 五千万,按照沈瑾清的计划,三个月后就是五个亿,即便她只拿两亿五,这个数字也十分恐怖了。年收益率1600%的生意,但凡找她的人不是沈瑾清而是别人,她都会认定这是骗子,直接扫地出门。 可现在,计划书就摆在眼前,里面的内容虽然乍一看无比惊世骇俗,但仔细研究后,逻辑却十分合理且严整清晰,只要每一步都不出错,的确能够做到三个月十倍收益。 霍秀秀终于知道了沈瑾清为什么找过谢雨臣后还来找她,现在正是霍家权力变动的时期,这笔极高收益率的生意足够让她这位霍家下任当家的腰杆挺得更直。 沈瑾清重新坐直身体,端起料碗,将里头满满一碗裹满麻酱的肉递到了霍秀秀面前,笑道: “霍总大气,以肉代酒,我干了。” 这五千万的投资对她的计划来说没什么额外负担,但那多出来的两亿五却实打实的进她兜里了,说好的给黑瞎子养老,这个饼终于有希望实现了。 霍秀秀:“……” 两人边聊边吃,一顿饭直接吃到了下午,走之前,沈瑾清又交给了霍秀秀两样东西。 给黑瞎子治疗非是一日之功,彼时他们在山上,汪家和裘得考那边未必有精力顾得上,沈瑾清把阿柠的联系方式给了霍秀秀,她如今是霍家的半个当家,沈瑾清相信她们俩的能力,凭她们两个,完全能够处理好这些事,让他们在山上无后顾之忧。 另外就是一封信,沈瑾清托霍秀秀帮忙把送到叶仲的书摊上,信里的内容她不方便当面跟叶仲解释,只能用这种方式,她先前答应过霍秀秀,叶家那边她会去解决,自然不能置之不顾。 这些事做完,沈瑾清忽然有种临终嘱托的感觉,霍秀秀显然也是同感,她抿了抿唇,思索几秒,试探性地问出: “你确定……” “我保证,是正常拜师,程序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绝对没有任何意外,我也不会死。” 沈瑾清嘴角一抽,第N次解释道。 吃完饭,小二轮驮着她们俩回家,沈瑾清把霍秀秀送回霍家,就当是消食了,随后掉转车头,往着自家小院骑去。 回家的路上她还去小卖部买了瓶可乐,这东西黑瞎子不让她碰,沈瑾清每次只能在外面偷摸喝。 车子被支在旁边,沈瑾清熟练地蹲在胡同口,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乐。碳酸饮料她戒了一年,终于体会到无邪戒烟的感觉了,这东西不戒还好,未必多想喝,但越是不让喝,越让人心痒。 沈瑾清正打算三两口把饮料赶紧解决,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阳光,高大的阴影停在她身前,压迫感十足,沈瑾清偷喝可乐的动作顿住,在脑中迅速整理好措辞,抬头果断甩锅道: “其实这可乐不是我买……” 沈瑾清准备好的话术卡在喉头,面前这张脸她十分熟悉,却不是她以为的黑瞎子。 沈瑾清站起身来,身高差距缩短,那道人影的压迫感也急速下降,她直视着眼前人,眉梢微挑: “无……邪?” 站在她对面的无邪应了一声,随后目光下落到沈瑾清手上的可乐瓶上,问道: “你这是?” 沈瑾清没有回他,只是后退半步,眼睛微微眯起,一语道破来人的身份: “你不是无邪,你是张家张海客。” 无比确定的语气让张海客眉心一跳,他没有否认,刻意模仿的表情在一瞬崩裂,相同的一张脸转眼就变成了另一种气质,他随意地往边上的电线杆子上一靠,盯着沈瑾清认真问道: “这位同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吴山居时刻意模仿过无邪,虽然跟熟人多说两句仍然会露怯,但他有信心,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照面就被认出来。 沈瑾清也不吝赐教,她把可乐的瓶盖拧上,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说话的语气、呼吸的节奏,你的表情,你唇角的弧度,还有你站立时两只脚摆放的角度……” 张海客倏然一惊,眉头下压,开始陷入沉思,他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能对人的观察入微到如此程度。 下一瞬,沈瑾清话锋一转: “这些我都看不出来。” 张海客:“……” 他这么大年纪了,多少也有些社会经验,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被眼前这个女孩耍了。 张海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沈瑾清随意地把可乐插进兜里,转身扶住自行车,抬脚把自行车支架踢上去,推着车往胡同内走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背对着他嘴角翘起,扬声道: “但我有一双慧眼,这是天赋。” 张海客吓了自己一下,自己也耍了他一下,这下扯平了~ ------------ 第201章 还差个白龙马 沈瑾清推着车子进门,回头正要关门,就见张海客跟在三步之外,在门口盯着自己。 望着那张与无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沈瑾清平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毫无心理负担,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一个无邪就够烦了,两个她更受不了,何况这是张海客,他的难搞程度在整个张家都是数得上号的。 张海客嘴角一抽,伸手拦下即将合上的大门,隔着门缝,他望着沈瑾清无奈道: “好歹给口水喝吧。” 师兄从他这儿捞走了一百万,师妹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要把他关到门外,作为这对师兄妹教学任务的最大投资人,张海客这时候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遇到杀猪盘了? 沈瑾清扶着门思索两秒,随后将门打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人也就算了,但这是张家人,海外张家的首领,张启灵和张千军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沈瑾清侧身让过,张海客动作自然地走进院中,沈瑾清随之进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拿出自己还剩小半瓶的可乐,两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地各喝各的。 沈瑾清觑着对面人的脸,人皮面具她见了不少,但这种面具与人脸融合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时候张海客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没完全跟皮肉融合,从她的视角来看,这张脸的面相还是挺诡异的,沈瑾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突然奇怪地轻啧一声,随后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可乐。 张海客:…… 这个气氛,简直到了诡异的程度了。。。。 沈瑾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顿了顿,正要开口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她抬眉望向门口,就见胖子提着大包小包,用膝盖顶着门走进院内。 身后无邪和张启灵还在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沈瑾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望向张海客。 果然,这家伙之前一直在杭州跟无邪张启灵他们在一起,这次肯定也是跟他们一道,不可能丢下族长单独跑过来。 等到沈瑾清走出去要搭把手时,门外三人已经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搬干净了,沈瑾清蹲下来翻了翻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不由得咂舌。 “这龙井是明前的吗?怎么看着像河坊街一百五一斤的纪念品礼盒装?” 沈瑾清拿起茶叶,抬头看向无邪,“出发前随便找家特产店买的吧?” 无邪嘴角微抽:“能买就不错了,你昨晚才打的电话,我上哪儿给你准备去?” 其实这还真不是在河坊街买的,他们出门的时候街上的店还没开门,这是在路上的服务区买的…… 沈瑾清这才反应过来,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接着无比震惊地望着眼前几人: “从杭州到北京,这个点儿……你们是飙车了还是凌晨就出发的?” 她看起来就这么没谱嘛,至于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无邪三人的沉默让她心头一梗,沈瑾清扭过头去,继续翻着这一堆东西。地上除了他们答应的茶叶,还有一堆现买的瓜果蔬菜、新鲜肉类,显然是他们刚买的。 胖子有这小院的备用钥匙,沈瑾清没回来前他们就到了,见沈瑾清和黑瞎子都不在家,他们在厨房看了一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连锅碗瓢盆都不齐全,索性出门去给她买点回来。 至于张海客,他没跟他们一起,而是自己留在这儿等人,沈瑾清就是这么被他蹲到的。 他们几个一路赶来,估摸着一天都没怎么吃,沈瑾清不再磨叽,直接把东西提进了厨房。 终于不用跟张海客一起傻坐着瞪眼了,沈瑾清哼着歌,帮无邪和胖子一起把东西归置好,看着几乎被填满的厨房,沈瑾清第一次觉得这屋子似乎有些小了。 收拾好后,大厨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她则端着个小板凳,拿了个空碗,坐到门口剥蒜。 沈瑾清的厨艺无邪他们是见识过的,能让她进厨房就不错了,至于碰灶台?想都不要想! 无邪在水池边洗菜,胖子在剁排骨,张启灵他……他代替沈瑾清进屋去跟张海客大眼瞪小眼。 沈瑾清探头看了一眼,就见屋内两个张家人正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上坐着,正在此时,沈建国忽然从房间里噔噔噔跑出来,在两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中,很没眼色地挤到他们中间,镇定自若地打开了电视机,调到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张海客:O_O…?!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非人生物…不,貌似连生物都不是……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瑾清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剥着手里的蒜,屋内传来动画片的声音,无邪朝里面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向了沈瑾清,问起她关于拜师的事,到底是怎么准备的。 沈瑾清无所谓地道: “就拜师敬茶改口呗,我又没请别人,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就行。” 再说她跟黑瞎子的师徒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不过是走个正式流程罢了。 说到拜师,沈瑾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对了,我现在还多了个师兄。” 无邪和胖子手上的动作一顿,闻言全都看了过来,无邪轻轻眯起双眼: “瞎子又收徒了?” 不对啊,就算收徒那也应该是师弟才对啊。 胖子左右看看,啧了一声,朝着无邪说道: “你们师徒四个还差个白龙马就能直接取经了。” 无邪瞪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沈瑾清,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八戒你细说。” 沈瑾清:…… “不是瞎子收了徒弟,是我多了个师父。” 胖子闻声立刻又叹了一句: “收三个徒弟的见过,收三个师父还真头一回见,清儿,你可以带着你那三个师父去西天取经了。” 沈瑾清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我那三师傅你们刚才已经见过了。” 见面前两人一副疑惑的样子,沈瑾清伸手指了指屋内: “就是案上供着的那位。” 三个脑袋齐齐从门边探出,看了眼屋内供着的牌位,沈瑾清掐了掐手指,继续道: “算起来走了差不多有小一百年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起不来。” “……” 胖子点头,深以为然道:“那还是让他老人家在下面歇着吧。” 说罢,他还拱手朝牌位拜了拜。 三个脑袋又一齐收回,沈瑾清叹了一声,转身靠在墙上: “我那师兄是代师收徒,虽然喊的是师兄,实际上跟师父也差不多。” 这么算起来,她的师父居然有四个? 她果真是个好学的孩子啊~ 无邪皱眉算了算,抬眸盯住沈瑾清: “你师父死了快一百年了,那你师兄……” 沈瑾清闻言绕开无邪的视线,重新坐回小板凳上,点了点头道:“是张家人。” 胖子嘶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无邪: “先前那个坑了张海客一百万的张家人,说是给他师妹用,不会就是清儿吧?” 沈瑾清一愣,什么一百万,她怎么连个毛都没见到? 就算张千军买的那些材料不便宜,也不至于要一百万吧?最多也就是折个半,五十万差不多了。 沈瑾清在原地定了几秒,脑中迅速闪过之前的事,随后突然醒悟,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 “黑瞎子,你坑爹啊!” …… 外头的胡同里,正在往回走的黑瞎子忽感一阵恶寒,他停下脚步,皱眉四下观察了一番,随后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当场便开始算了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忽然起一身鸡皮疙瘩……不会是有人打算当街套他麻袋吧? ------------ 第202章 她……打张启灵? 厨房内,无邪和胖子的问话还没结束,在小沈同学还算客观的转述下,他俩基本把情况理了个清楚。 当然,相较于这个新冒出来的师兄,沈瑾清着重介绍的还是对方如何多次请求,自己又是如何反复推辞,最终让张千军决定代师收徒,以及她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一个如此复杂的术法……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剥蒜,不知不觉已经剥了满满一大碗,她起身把碗放到灶台上,转身洗了把手,拿起水池里无邪刚洗好的黄瓜,随意地啃了起来。 无邪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沈瑾清的大部分介绍都着墨在吹捧自己上,但他还是迅速地在一堆废话中找出了重点—— 沈瑾清认了个张家人作师兄,并跟对方学了个可以被她单拎出来吹五分钟的术法……据他对沈瑾清的了解,这个含金量已经很高了。 对此沈瑾清倒是不否认,就她当前的需求而言,这个术法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看着无邪和胖子求知的模样,沈瑾清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给他们科普。 扶乩,发源于南北朝时期,至今已流传有千年,本是旧时民间一种占卜问疑的活动,其核心便是起乩,而起乩,便是指鬼神附身于人。 凡人六根不净,难以血肉之躯承接天地鬼神,而正神也无需借凡人之躯显能。道家自来有‘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的说法,由此一切可附身的皆被视为是精灵鬼怪等低级精怪,不为正派所容。 沈瑾清和张千军自然都清楚这一点,凡此类精怪附体,多是为求香火、血食,更有甚者,还会吸食附身者的精气和福报,招惹这类东西,实实在在是惹祸上身。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他们那位老师父了,真乃神人是也……思及此,沈瑾清咂摸了一下嘴,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钦佩。 百年前那位老真人拘下了两只野怪,秉持着既然要香火,那就给它们香火的信念,在山里为它们建坛设祠,每日晨昏两柱香,将它们引归正途,从此结下大因果,后又以符契镇坛,逼得二怪立誓结约: ‘受香火者,当守坛护山,济民答恩,不得妄取血食,侵扰生人。’ 自此,两方结下契果,为报还恩情,那两只野怪“自愿”为这一脉弟子所用,世代守山护人,积功赎孽。 说到底,他们那位师父就是料想到那俩精怪既舍不下香火建祠、正道成仙的诱惑,又没能力掀桌,再加上它们当时本就是初具灵性、尚未开智,在山上待了半辈子,连人都未必见过几个,更没脑子看破这番谋算,就这么被天大的因果困了一辈子。 …… “咔嚓” 听完沈瑾清的话,胖子愣愣地拿起一根黄瓜,掰了一半给无邪,他咬了口手中的半截黄瓜,望着沈瑾清,张了张嘴,由衷感慨道: “你们修道的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啊……” 沈瑾清摇头,淡定回道: “此言差矣,世风日下固然是事实,但如我这般品质高洁、心性单纯的也不在少数。” 无邪:…… 胖子:…… 无邪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来,万一真被雷劈了怎么办? 他吃着手里的黄瓜,对着面前两人道:“别吃了,黄瓜留着凉拌的。” 仨人在厨房里活没干多少,配菜倒是吃得差不多了。 沈瑾清被赶到了厨房门口,以她的水平,厨房里为数不多她能干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已无用武之地。 无邪把洗好的青菜黄瓜西红柿从水池捞出来,随后面露思索,转头看向门口的沈瑾清: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把你那个师兄叫来吃饭吧。” 张家人,一个个人老成精,不当面看两眼他不放心。 “哦。” 沈瑾清应了一声,靠在门框上,开始给张千军发消息。 胖子正在给排骨焯水,闻言也插空朝沈瑾清喊了一句: “顺便把小花和秀秀他们也叫来!” 一个人也是吃,三个人也是请,干脆把人全叫来得了。 沈瑾清点头,开始群发消息。 还鲜活着在地上乱蹦的鱼被无邪扔进水池里,刀背往脑袋上一敲,那条鱼直接晕了过去,胖子招呼张启灵出来杀鱼。 以大张哥的刀工,能够把整张鱼鳞完整割下来,鱼身和鱼鳞都一点不破,沈瑾清曾偷师多次,但始终难得其要领。 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客厅内的张海客还没从屋里有个活粽子的震撼中脱离,仍旧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身旁的沈建国,沈建国瞥了他一眼,跳下沙发,去冰箱拿了两根冰棍,回来后,大方地分给了张海客一根。 张海客从粽子手里接过冰棍,整个人还有些宕机,愣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冰棍,旁边的沈建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斜了这人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自顾自地边吃冰棍边看动画片。 这个人类的智商怎么下降了那么多?几个月不见,好像变成傻子了……沈建国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嫌弃的意味几乎从眼神中溢出来。 “当啷” 厨房里,沈瑾清刚从锅里捞出一个鸡翅膀,还没来得及尝味道,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厨房内几人的注意力。 三人转身望去,就见无邪手里的锅铲掉落在地,他仍旧是面色平静,只是目光不断地在沈瑾清和张启灵之间逡巡,带着几分思索,似乎是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沈瑾清顿感不妙,缓缓将鸡翅放归锅里,无邪的目光渐渐锁定,他望着沈瑾清,认真问道: “你新学的那个术法,有实战过吗?” 沈瑾清愣了一下。 实战?她这才刚学没几天,上哪儿找机会实战去? 闻言,无邪平静地将视线转到旁边还拿着菜刀的张启灵身上,目光微动,唇角渐渐扬起。 沈瑾清见状脑中警铃大作,果然,下一秒,就听无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张启灵,微微挑眉道: “小哥,你帮忙试试?” 沈瑾清:O_O?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 她……打张启灵??? 这未免有点过于有种了吧…… 张启灵看了呆若木鸡的沈瑾清两眼,点头同意了无邪的提议,他低头解围裙时,无邪分明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明晃晃的蔫坏表情,不由得在心里为沈瑾清叹息一声。 他轻轻摇头,祖国的花朵嘛,总得经历点风雨。 就在张启灵解下围裙,打算去屋里拿黑金古刀时,无邪终于回过神来,和胖子一起赶忙伸手,一人拽住了他一只胳膊。 胖子轻咳两下,疯狂地给张启灵使着眼色。 差不多得了,跟自家孩子打还用黑金古刀,真把娃打出事来了怎么办? 无邪嘴角一抽,把自己的大白狗腿递了过去。 他只是想试试这倒霉孩子的术法,但闷油瓶……这腹黑蔫坏的不会真想痛下杀手吧? ------------ 第203章 起乩 张启灵接过无邪的刀,看着院中面色各异的三人,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无邪呼出一口气,他不清楚沈瑾清那个术法的威力,但从她的态度来看,显然不简单,不让张启灵用刀的话,万一沈瑾清没收住手出了事怎么办?要是让张启灵用黑金古刀……那更收不住了。 他这大白狗腿是之前找人定做的,一次性批发了好几把,虽然质量也算是结实耐操,但跟黑金古刀和沈瑾清那把高级私人定制还是没法比的。 黑金古刀那个量级的,一刀砍下去,不被砍死也被砸死了,用大白狗腿至少能保证张启灵在关键时刻能随时收手。 沈瑾清看了看张启灵,又看了看胖子和无邪,最终深呼吸一下,转身回屋拿刀去了。 沙发上的张海客正吃着冰棍跟沈建国一起看米老鼠,就见沈瑾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又拎着刀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他愣了一下,果断决定出门看热闹去。 刚走出门,就看见院内沈瑾清正跟张启灵对峙而立,两人各自持刀,相对无言。 沈瑾清望着手中的刀和对面的人,感觉自己颇有些像初出茅庐、跳个崖得了本武林秘籍就敢单挑成名已久的武林耆宿的毛头小子,她脊背挺直,朝张启灵点了点头,示意她要开始了。 “……他俩干嘛呢这是?” 张海客站到无邪和胖子身旁,有些奇怪地问道。 “打架你看不出来啊?”胖子闻言瞥他一眼。 张海客点了点头,打架他知道,但…… “他们光在这儿站着干嘛?” “起范儿呢,武林决斗你没看过?” 胖子这次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两人。 张海客:“……” 在四人齐刷刷的目光下,沈瑾清长身而立,抬手结印,双指并立如剑,口中喝令,声如切金断玉: “奉敕:洞渊辟邪,玄灵合真。” “香云达信,符令通神。” “今召尔众,听吾号令。” “破邪除秽,不得稽停!” “功成香火,契守玄根。” “违则震煞,依律显形,急急如律令!” 声落之时,沈瑾清的发丝衣角无风自动,身形震颤而不倒,双目骤缩,忽而变作竖瞳,神情肃穆的面庞上染上几分妖异,诡异的瞳孔在眼眶中转动,最终停在一个方向,双眼翕合,再度睁开时,瞳孔消失,眼中唯余一片白翳。 这诡异的一幕让院中几人全部噤声,屏气凝神地紧紧盯住那道挺立的身影。 数秒之后,那道身影向前一步踏出,气势一瞬变换,古朴凶戾的野性气息铺天盖地涌出,如同山间猛兽出世,令人心悸的威压刹那间充斥整个院子,锁定了院中所有人,却在一呼一吸之间,蓦地消失于无形。 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被院中那道身影强行压制在体内,沈瑾清闭上眼,默数着呼吸了三下,静心入定,逼着自己守住心防,不被附体之物影响了心智。 再睁眼时,已是锋芒减退、锐气内敛。 沈瑾清的气息渐归平和,纯白空茫的眼球微微转动,眨眼间,便似有墨笔凌空飞来,眼内霎时晕出一团墨色。只是这双被点睛的眼眸中没有半分光彩,那张一贯清峻的脸终于还是显出几分似人非人的诡异。 “噌!” 场上的人忽然动了起来,旁边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长刀出鞘的声音,下一瞬,金铁击鸣,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张启灵已经持刀迎上,拦下了这一击。 两把刀架在一起,两人隔着刀身对望,沈瑾清无甚表情,侧身双手持握刀柄,猛一用力,将拦在面前的大白狗腿挡开,再一转身,手中横刀朝着张启灵当胸砍下。 感受到从刀身传来的力量,张启灵眼中划过些许异色,面对这狠厉的一刀,他只手腕略一翻转,大白狗腿在空中划过一圈,击中即将砍下的横刀,在这迟滞的瞬间,他已闪到沈瑾清的身侧,抬脚朝对方膝弯处踢去。 沈瑾清被这一击震得手腕发颤,感受到身侧扫来的劲风,她右腿向后一撤步,堪堪躲过,张启灵却没给她留反应的时间,直接欺身而上,抬肘往沈瑾清颈部砸去。 沈瑾清连退数步,被逼到墙边,她微微皱眉,果断向后仰去,手掌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凌空翻折,她在空中迅速调整好重心,腰身拧转后,蓄满全身气力的一脚直接扫向逼近的张启灵的腰侧。 一腿扫出,凌厉迅疾,空中似乎都有了破空声,张启灵不闪不躲,一臂横出,硬生生用手肘拦下了这来势汹汹的鞭腿。 一声闷响之后,张启灵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沈瑾清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被气力反噬得有些发麻的腿,但还是迅速控制住全身肌肉,另一只脚蹬在墙上,借力卸力,调整好身形,在地上稳稳落定。 张启灵像是特意在等她,沈瑾清刚刚落地,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节点,便有一道身形如鬼魅般疾速逼近,在她准备提刀迎击时,又如游鱼般从她身旁滑开,连衣角都没让她碰到。 只这一下,沈瑾清便似有所觉,不敢乱动,只停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刀。 果然,只一刹,脑后一道罡风迎头砸下,寒光闪动,生死一线之际,她猛地转身,横刀截住这一击。 大白狗腿被险之又险地截停在她肩上半尺的位置,张启灵却面无表情地缓缓加重手上的力道,沈瑾清只觉得自己刀上有千钧重,险些脱手。 感受着张启灵手中的大白狗腿缓缓下压,直到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耳朵,几乎压在了她的肩头,只差分毫,就能把她肩膀削掉,沈瑾清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被压出了几分火气。 “不要收力。” 几乎是张启灵声音响起的瞬间,沈瑾清骤然发力,刀势急转,力道自腿脚至腰身再到手臂,拔地而起,刀锋顺着大白狗腿的刃口向上猛撩,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竟生生将张启灵的刀挑了开来。 从险境脱身后,沈瑾清的眼中墨色翻涌,周身气息不再是凶戾,也非是强行压制后的滞涩,而是被彻底激发的、属于她自己的锐意。 张启灵静立原地,感受到沈瑾清身上的变化,他垂首看了眼刀身上那一道新鲜的划痕,眼中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不等沈瑾清喘息,他已再次逼近,这一次,面对张启灵那如同山岳倾压的刀势,沈瑾清迎头直上,双刀剧烈碰撞,一时间,小院刀光萦绕、金铁交鸣声不断。 旁边观战的三人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到了,胖子张了张嘴,喃喃道: “完了,玩儿大了……” 如果说这两人刚才的动作只是试探,面对攻击,主要还是以闪躲为主,远没到拳来砍手、腿来剁脚的残暴程度,那现在,就是真正的生死一线间的对决。 两人都是身法潇洒、动作凌厉的高手,打起来自然是精彩的,如果在这儿打的不是他们而是其他人,胖子当然没意见,甚至还乐见其成。可惜,现在对打的两人都是他家的崽,打坏了哪个他都受不了。 跟无邪和胖子的担心不同,张海客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见过张千军起乩的模样,但沈瑾清跟张千军还是有所不同的,他望着张启灵和沈瑾清的动作,忽然开口道: “族长是故意的,这位叫沈瑾清的,应该没跟人真刀真枪地拼杀过吧?” 张家的功夫,都是以粽子为假想敌的,殊死搏杀,自然是要多狠厉有多狠厉,而沈瑾清,她虽然有功夫,却没有那样的杀心,动起手来当然束手束脚。 他能看出来,作为对手和半个师父的张启灵肯定更能看出来,所以才会强逼着沈瑾清尽全力,刚才那一下,刀几乎是架在脖子上往下压,被人逼到这样的险境,再好的脾气也该压不住火了。 何况沈瑾清此刻还是被附身的状态,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意识不清,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动辄就会失控。 只不过,沈瑾清好像格外的清醒,清醒得简直不像是身处起乩状态的人…… “你没在道上听说过她的名号?凭她的手段,还用得着跟粽子真刀真枪地干?”胖子嗤笑一声回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沉着眉望着那两人,生怕这俩打出事来。 无邪见状捣了一下胖子的胳膊,示意他看门口: “放心,有人看着呢。” 胖子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黑瞎子已经站到了门口,正抱臂观战,见他们看过来,黑瞎子微微歪头,目光越过院中打得正火的沈瑾清和张启灵,径直落在并排的无邪和张海客身上。 他看着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向无邪轻轻挑眉,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无邪耸肩,朝正在打架的两人轻抬下巴,示意他这时候还是那俩更重要,黑瞎子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靠在门边观战。 胖子表情一收,明显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海客看着战况,忽然出声道:“快结束了。” “嗯?” 胖子侧头看去,无邪摇了摇头,轻声道: “体力。” 起乩可以让力量和速度都大幅加成,但有一样却无法改变,那就是体力。 体力的差别来自于先天的肌肉纤维类型差别和后天的训练程度差距,即便能一时透支,但人体机能是有上限的,终究还是无法持续超越生理极限。 果然,就在他话落的瞬间,场上的情况骤变…… ------------ 第204章 刀断 沈瑾清被张启灵近乎于挑衅的打法打得心头冒火,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张启灵的刀法依旧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她心中的戾气却再也压制不住,墨黑的瞳孔骤缩,眼中满是肃杀之气。 再一次被张启灵一刀挡开后,沈瑾清双眸眯起,后撤一步,下一秒,右脚骤然发力,整个人腾空跃起,动作快到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右手紧握住刀,翻身在空中回转一圈,借着回旋下落之势,力劈山河,一刀斩下。 从被挡开到那一刀出现在张启灵脑袋正上方,间隔时间不到一秒,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势若雷霆。可就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张启灵隔着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刀,清晰地望见了沈瑾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这一招扑杀,相比于人类的功夫,更像是最原始的野兽捕猎的动作…… 张启灵知道,他的目的快要达成了。 “嘶——” 旁边的胖子看得直抽气,拼了命地隔空给黑瞎子使眼色,让他动手,但黑瞎子一动不动,就跟没看到似的,让胖子大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憋屈感。 …… 场上,张启灵双手持刀抵抗这一击,一声清脆的巨响后,大白狗腿直接被崩裂成两截,刃尖飞出,险些误伤旁边三人。 看着刀被斩断,张启灵的神情依旧冷静理智,他微微侧身,硬生生用剩下的半截断刀卡住沈瑾清的横刀,两人一动不动,僵持良久。 方才那势不可挡的一刀,带着千钧力道落在这把断刀上,此刻却如泥牛入海,再也动不得分毫。 待沈瑾清余力散尽,喘息声不可避免地变得明显时,张启灵忽地收刀,另一只手迅速攥住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拽一松,沈瑾清瞬间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沈瑾清的身体往下直直倒去,而张启灵手中冰冷刚硬的刀锋却像是一瞬变得绵软,灵活地顺着沈瑾清的手腕如同游蛇般瞬间攀上她的臂膀。 在断裂的刀口即将插进沈瑾清胳膊时,张启灵手腕一翻,刀口倒转,转而用刀柄往她关节处一击,只一下,沈瑾清的右臂便不自然地往一个方向扭去,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下一秒,沈瑾清重重跌落,砸在地面上。 整个院子为之一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要上前扶起沈瑾清时,唯有张启灵和黑瞎子一动不动。 张启灵知道,以沈瑾清现在的体力没可能再提刀起来与他拼杀,可他依旧望着地上的人,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抬手拦下了旁边的无邪和胖子,果然,就在他拦住他们的瞬间,地上的沈瑾清已经动了起来。她强行用右肘支起自己的身体,就地一滚,左手飞快捡起掉落在地的刀,脚下一蹬,与张启灵滑开了三米的距离。 她右手摁住地上,掌侧与地面摩擦,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止住身体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隔空向张启灵挥了最后一刀。 三米多的距离,这刀当然砍不到对方身上,刀尖徒劳地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下一瞬,一道烈焰倏然自刀尖斩出,眨眼间便砸到了张启灵身上,瞬间燎起两米多高的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突如其来的骤变让旁边三人都慌了神,连张海客都再也维持不了平静,抬脚就要朝张启灵奔去。 沈瑾清用刀勉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汗水自额角滑落至下巴,滴到了地上,看着那团火焰,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轻抬起还在流血的右手,屈指放在唇边,嘴唇微动,吐出一个低哑的音节: “归。” 一字砸出,如同一道不容置疑的敕令。 那漫天燃烧、几欲噬人的烈焰应声而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消失得突兀至极,狂暴的能量在刹那间坍缩,尽数纳入沈瑾清体内,唯余空气中还扭曲着的热浪,扑打在迈步上前的三人脸上。 张启灵周身缭绕的灼热气劲骤然平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是从未发生过,他抬头与一脸呆滞的无邪三人对视,沈瑾清见状呵笑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人和刀一同向后倒去。 沈瑾清就这么倒了,所以自然是没看见被她一条短信叫来、刚刚迈进门槛就看到这惊奇一幕的张千军。 这招……居然还能收?! 张千军的腿还定在半空中,他脖颈僵硬地转动着,目光投向地上躺着的沈瑾清,连族长都没管,抬腿就朝着沈瑾清大步跨去。 …… 就算是初夏傍晚最后的阳光,照在眼睛上还是不好受的,沈瑾清费力地抬起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身旁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体内的力量正缓缓抽离,她的意识也渐渐完整地归于自己,直到附身在体内的精怪彻底脱离,她舒爽地呼出一口气,差点就这么睡过去。 太累了,她现在实在是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 第205章 两败俱伤 迷迷糊糊间,沈瑾清忽感眼前天光大亮,她的右臂被抬起,阳光再次直射进眼中,她眯了眯眼,微微侧头望去。 无邪一手捏住沈瑾清的胳膊,另一只手稍一用力,一声脆响后,弯折变形的右臂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困倦到极点沈瑾清就听见他的声音隐隐绰绰传来,像是在跟张启灵说话: “……以后别动她右臂……上个月刚脱臼……留下病来了………” 沈瑾清觉得有些吵,她动了动,把脑袋偏到另一边去,眼睛眯开一条缝,隐隐约约间,好像看到有个人影在靠近,她把眼睛睁大,然后猝然与一张放大的人脸对上了眼,张千军眨了眨眼,伸手在沈瑾清眼前晃了晃。 这孩子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有些半死不活的? 沈瑾清:“……” 她深呼吸一口,被这一下惊得都有些清醒了。 沈瑾清撑起身子,左看右看,就见张千军和无邪一左一右地蹲在她身旁,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彼此,正皱眉审视打量着对方。 沈瑾清见状,身上的肌肉一松,又重新躺了回去。 出于对两人和平共处的考量,她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随意地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左右点了点,漫不经心地帮忙介绍了一下: “介绍一下,我师兄,无邪。” “我师兄,张千军…万马。” …… 师兄见师兄,那场面真是……沈瑾清看着两人快要飙出火花来的眼神,赶忙开口打断,她向无邪问道: “小哥没事吧?” 虽然收手及时,但那种威力的火焰,一旦燎着了,一般人基本不可能躲得掉,要不是张启灵趁她心神摇曳时故意挑衅,让附体的精怪的情绪影响到了她的行动,她是绝不可能把这种大杀器放出来的。 无邪摇了摇头,闷油瓶没什么大事,就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有轻微的烧伤,还有就是头发……咳,就当换发型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沈瑾清,右臂脱臼,右掌磨破皮,除此以外,身上几乎毫发无损。 那个级别的打斗,这俩居然都只是轻伤,只能说他们的控制能力比之自身的战力也不弱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 无邪无奈地瞥了沈瑾清一眼,见她听到闷油瓶受伤,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索性让她放开了笑。 沈瑾清再也抑制不住,嘴角扬起,稍显做作地道: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小哥的伤应该不严重吧?” 嘿嘿,她打伤了张启灵~~~ 无邪:…… 旁边的张千军:…… 张千军像是恍然想起他的正事,赶忙一手摁住沈瑾清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有些急迫地问道: “师妹,刚才那火焰你是怎么收回来的?” 他记得他没教过这招啊! 沈瑾清心情颇好地翘着嘴角,伸手比了个三,给张千军解释道: “将附身之物对自身意志的影响率控制在百分之三十以下,就能做到随意收回了,这是我反复试验后得到的数据。” 也就是说,需要本人在被附身的情况下,对自身的掌控程度超过百分之七十,这是施法者与附体者的博弈。 当然,一方是普通人,一方是以百年为单位修行的天地精灵神怪,两方的精神力和灵魂强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张千军闻言果然蹙起眉: “百分之三十?这不可能。” 正常施法者在被附体后就会进入半清醒半混沌的状态,更有甚者,会直接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完全交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能将影响率压在百分之五十至七十就已经不容易了。 百分之三十?除非被附体的也不是人…… 沈瑾清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把压到百分之十。” 她的精神力是毋庸置疑的强,而沈瑾安,比之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在她们吸收了陨玉内能量后。她们两个的结合,远胜于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精神力强还在其次,沈瑾安对精神力的操控才是最恐怖的。她这么多年一直是以魂体的形式存在的,相比于沈瑾清的被动使用,沈瑾安已经能完全做到精神力外放,如同操控自己的手脚一般,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怕会影响战斗力,她甚至还能往下压。 见沈瑾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张千军望着他这个师妹的眼神变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瑾清笑了,她挑了挑眉道: “如果我说我是双魂,你信吗?” 张千军自然是不信的,他嘴角一抽,正要说这孩子是不是太中二了,抬头一看,却见无邪神情平静,一脸稀疏平常的表情,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怀疑。 张千军:“……” 他又扭头看向旁边站立的闲着没事旁听的黑瞎子,却见他的脸上是与无邪一般无二的淡定。 这下不淡定的变成他了。 张千军:“……” 靠!玩儿真的? 这确定不是挂吗?! 沈瑾清淡定地把被压得有些发麻的左手从脑袋下拿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真人不露相的高深模样,将手伸到半空中,望着天边云霞,淡声道: “行了,扶朕起身吧。” “……” 感受到四周的不配合,沈瑾清轻咳一声,果断改口: “劳烦两位师兄帮忙,我没力气,起不来了……” ------------ 第206章 新发型 无邪和张千军到底还是没放任沈瑾清在地上躺着,把她拉了起来。 屋内,沈瑾清和张启灵各占一把椅子,被摁着上药。 沈瑾清的伤口处皮肉混着沙砾和尘土,要上药必须要先把伤口清理干净。 “嘶…嘶嘶……” 黑瞎子手上的棉球碰一下沈瑾清的伤口,面前就响起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碰一下响一下,碰一下响一下。 他轻轻抬眉,试探着把棉球又往下摁了一下,下一瞬,一道饱含着悲怆与绝望的痛呼声直接在屋内炸开: “靠靠靠!换!换人!胖哥!” 沈瑾清眼泪盈眶,望向旁边正给大张哥上药的胖子,果断申请换人。 黑瞎子:“……” 他已经够轻了……他之前给哑巴处理伤口时,这个级别的伤连纱布都用不上,用水冲两下就完事了。 最终还是张千军接过了黑瞎子手里的镊子和棉球,继续给沈瑾清清理伤口。 黑瞎子腾开手,把沈建国扯开,自己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他左右看看,望着光荣负伤的沈瑾清和张启灵,真心发问道: “二位闲着没事,连自残都无法满足,开始互残了?” 沈瑾清摁住自己颤抖的手掌,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经意间望了眼无邪,随后摇了摇头道: “吾本欲相安无事,奈何家有逆贼,其心不轨,欲行阋墙之乱,不得已,只得兵戈相向,而今两败俱伤,实为奸人作乱也。” “说人话。” “你大徒弟挑拨的。” 黑瞎子扭头,用一种‘你小子果真随我’的表情,将无邪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轻扫过站在张启灵另一侧的张海客时微微一顿,随后笑着起身,一把揽住无邪,把人拉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沈瑾清随意地朝两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张启灵身上,见大张哥没注意到自己,她伸手,轻轻往大张哥的发尖一捏,一声脆响后,头发就这么碎在了自己手里。 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偷偷将碎发洒在地上,然后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张启灵偏头看去,沈瑾清背对着他,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张启灵:“……” 上药的流程已经结束,张千军开始往沈瑾清的手上裹纱布,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裹成个大白萝卜,她无奈地晃悠了一下自己的手,向后一仰,把脑袋搁在了椅背上。 刚刚被压下的疲惫又重新涌了上来,沈瑾清闭上眼,开始回忆刚才那一战。 “小哥,刚才我们打了多久?” “四分半。” 沈瑾清点了点头,看来她的身体在这个状态下全力战斗,坚持的时间大约就是四到五分钟。 考虑到不是所有对手都像大张哥这么难缠,时间最长应该能撑六分钟左右,这么长的时间,可运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而且她也不是对谁都留手的,六分钟,足够她保命了。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起乩的缺点也很明显,前摇太长,耗蓝太多,一旦使用,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会一战消耗殆尽,技能用完直接进入虚弱状态。 就比如现在…… 沈瑾清一边想,一边就这么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无邪正在房间内跟黑瞎子解释张海客的存在,目光却越过虚掩的房门望向客厅内睡着的沈瑾清。 欲锻利刃,必得先受烈火毒炙,再经钢锤锻打、砺石淬锋,其间万般艰难困苦,非亲身历者不可尽知。 这样的道理无邪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看着锋芒尽显的沈瑾清,他想到的却是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初出茅庐、连爬山都要拽着他背包带子的十六岁少女。 从几度生死之境脱险而出练就的精神力、勤耕不辍冬夏不歇地打熬身体习得的功夫、百般谋划历经千辛才收回的残魄,还有她如今苦心练习的术法……短短一年,从初生之苗到参天大树,沈瑾清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 无邪不知是想到了黎蔟,还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仿佛一切都无可避免、无可更替、无可回转,重来一次,他还是又将一个少年引上了这样的道路。 “她有她在乎的人,也有她要走的路。我的徒弟我清楚,嘴上认怂,心里比谁都犟,她这样的人肯这么折腾自己,说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黑瞎子散漫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无邪闻言回过神,扭头看去,就见他那黑心师父正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盯着自己。 见无邪朝自己看过来,黑瞎子笑了一下,随后表情一收,话锋转得极快: “有人举报你挑拨离间、引起内斗,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 沈瑾清醒来时,她已经被挪到沙发上了,身上没盖毯子,只给她肚子上盖了个抱枕。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屋内的灯光混着四周的人声,沈瑾清缓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 面前忽然探过来一个脑袋,挡住了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长发垂落,扫在她的脸上。 跟眼前这人对视几秒,沈瑾清眯了眯眼,声音微哑: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霍秀秀伸手拂开有些碍事的头发,闻言嘴角一抽,拿起沈瑾清身上的抱枕往她脸上一扣,转身懒得搭理她。 沈瑾清笑着把枕头拿开,扶着脑袋懒散地坐起身环顾一圈,看清了客厅内的情况。 桌上烧好的饭菜被罩子盖着,在灯光下还氤着热气,最中间的长沙发被她占据着,无邪他们七零八落地坐在两边的沙发和椅子上,谢雨臣和霍秀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跟无邪他们一起看着电视。 沈建国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前,手里还紧攥着遥控器,屋内的其他人只得陪着它一起看动画片,等沈瑾清醒来吃饭。 见众人都被自己醒来的动静吸引,往这里看过来,沈瑾清的懒劲又犯了,她向后一仰,又重新靠倒回沙发上,曲起长腿,随意地翘了个二郎腿,脑袋往霍秀秀的方向挪了挪,一本正经道: “我饿了。” “……” 考虑到这倒霉孩子伤员的身份,以及归根结底这事他挑出来的,无邪还是给沈瑾清盛饭夹菜,送到了面前。 桌上,沈瑾清左手拿勺,有些费劲地吃着饭,她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对面的张启灵,望着他的发型,不动声色地靠向身旁的无邪: “小哥这头发谁剪的?” “你瞎师傅。” 无邪顺着沈瑾清的视线往张启灵的脑袋上瞧了两眼,说实话,闷油瓶这发型他早看不下去了,以他十多年后的审美看现在的那些流行,基本上跟非主流都差不多。 尤其张启灵的头发又黑又多,隔一段时间不剪就变得又厚又长,这回这头发被烧了也好,黑瞎子剪的这新发型还更精神点。 沈瑾清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可惜了,要是大张哥的头发再养长点,就能剪自己的同款发型了。 无邪嘴角一抽,往沈瑾清的碗里夹了个鸡腿。 真要剪了同款,她跟闷油瓶、黑瞎子三人站在一起就能直接玩消消乐了…… ------------ 第207章 礼物上门 惬意地吃完饭,沈瑾清成功地凭借自己伤员的身份躲掉了洗锅洗碗、收拾餐盘的活儿。 就在她以为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能如此惬意地度过时,第二天一早,大张哥提着黑金古刀站到了她面前。 “……” 沈瑾清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启灵手里的刀,晃悠着自己的哆啦A梦同款馒头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现在的手……跟黑金古刀PK? ……大张哥不会是在报他的断发之仇吧? 张启灵垂眸思索了一瞬,很快回道: “用左手。” 沈瑾清还想挣扎一下,她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院子,弱弱地叫唤了一声: “师父……” 院外,头发乱成鸡窝的无邪端着杯茶走了进来,果断将沈瑾清的希望斩断: “别喊了,瞎子早上就出门了。” 他揉了揉眉心,抬手捋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就地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昨晚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提议要喝酒,白的混着啤的一起,张海客跟张千军那俩杀千刀的更是直接盯着他灌酒,像是跟他有仇似的,一夜宿醉,今早起来时头还是痛的。 他依稀记得,最后似乎喝倒了大半个屋子的人,只有滴酒不沾的沈瑾清、坚挺不倒的闷油瓶和瞎子还站得住。 小花、秀秀和那俩老张家的还是黑瞎子开着小金杯挨个送回家的,胖子在潘家园的铺子都半年多没回去收拾了,他们三个没地方去,还醉倒了两个,索性就一起在瞎子这儿凑合了一晚。 沈瑾清闻言彻底绝望了,片刻后,胖子顶着同款发型,端着同款茶缸,泡着同款茶,从门外走来。 他把无邪往旁边挤了挤,一屁股坐下,占据了另半边门槛。 两人一边吸溜着茶缸里的茶,一边盯着院内两人,完完全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沈瑾清耷拉着脑袋,无奈进屋拿刀,离开学校一年多,她终于又体验到了随时随地模拟考的感觉,还是顶尖名师一对一出题,答不好就挨揍的那种。 就在她半死不活地握着刀准备起乩时,张启灵忽然伸手拦下了她,然后拿走她手里的横刀,反手把黑金古刀递了过去。 沈瑾清一愣,让她用黑金古刀,万一起乩后还是拿不起来不就尴尬了? 她伸出手,有些谨慎地从张启灵手中接过刀,就在大张哥松手的瞬间,黑金古刀刀尖朝下重重砸落在地上,砖块龟裂,碎石飞溅,地板上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沈瑾清眼皮一跳,幸好她留了个心眼,没让这刀砸到脚上。 她用手肘支着刀,腾出手将右掌上的绷带解开几圈,直到手指可以随意活动,沈瑾清把解下的绷带随手抛在地上,直起身,干脆利落地直接开始低吟结印: “奉敕:洞渊辟邪,玄灵合真……” 张启灵就这么望着沈瑾清,看她起乩上身、缓缓平举起黑金古刀,刀尖锋芒直指自己,他静立在原地,淡声道: “直接用那招。” 沈瑾清的左臂不断震颤,能举起黑金古刀已经让她近乎力竭,此刻的她很清楚,凭她的力气,最多使出一招,黑金古刀便会脱手。 她没再犹豫,既然张老师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黑金古刀横空劈出,凌厉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一声长鸣,刀尖猛地迸发出一道烈焰,热浪翻滚,如同赤龙出渊,直扑张启灵而去。 这一刀劈出,沈瑾清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黑金古刀随之掉落在地,一声重响后,地板上又多出一个坑。 火焰呼啸而至,瞬间便来到了张启灵的面前,就在火焰迫近的刹那,他身形微动,却非后退,而是侧身迎着火龙的边缘,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直扑面门的一击。 躲开之后,他右手探指疾出,精准地扣住一旁院中的枣树,修长的手指刚猛异常,指力入木三分,只听“咔”的一声,那树干竟直接被勒出几道指痕。 借着这一扣之力,张启灵足下用力一踏,身形如猿猴般轻灵,贴着树干一个迅疾的旋绕,绕开空中仍旧炽烈的长焰,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眨眼间便迫近至沈瑾清身前。 这一套动作极为迅速,寒光闪过,沈瑾清左臂的酸麻还没消退,便觉脖颈一凉,冰冷的寒意瞬间攀升,她垂眸一看,一把熟悉的横刀已然架在了她的颈上。 沈瑾清呼吸一窒,抬头望去,冰冷的刀锋还贴在她的要害处,身前的张启灵却依旧是神色平静、气息平稳,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地望着她。 沈瑾清的表情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张启灵见状将手中的刀收回,他知道,沈瑾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这一招虽猛烈,可如果对方提前有所准备,身法又迅疾如张启灵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躲开。 当然,这种人很少,但也不能排除遇到的可能。 而如果她像这两次一样,将这一招视为逆转惊天的绝技,挥刀之后再无自保之力,一旦对方躲开这一击后近身搏击,她便是自陷绝境。 张启灵跟沈瑾清打架自然不是单纯地为了打架,昨天打完后,他便大致估量出沈瑾清现在的力量,并将她身上致命的破绽一一记下,为的就是能让沈瑾清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将这些问题逐个击破,更进一步。 沈瑾清一听便觉眼前一黑、生活无望了。 这样的模拟考居然还要天天来?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小命嘛! …… 因为是专程来参加拜师宴的,待不了几天就要走,胖子也懒得去收拾他的铺子了,他们仨这几天干脆一直住这儿得了。 没过两天,王蒙一通电话打来,无邪开着小金杯出门,到家时拉回来了一堆从杭州寄来的包裹。 除此以外,沈瑾清从谢家那儿也拉回来了一堆东西,到家后就接到了霍秀秀的电话,说她那里也有。 茶几边上,沈瑾清和胖子蹲地上拆了好半天,终于是把这一堆小山般的礼盒包裹给清理干净,这动静就连旁边吃着薯片看着电视的沈建国都被吸引到了,时不时朝他们投来目光。 胖子盯着地上摆出了一个方阵的各类古董花瓶字画,陷入了深深的不解。 “不应该啊……” 沈瑾清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在那些礼物中挑挑选选,无邪在她旁边帮忙掌眼,她闻言扭头朝胖子看去: “怎么了?” 胖子咂摸了一下嘴: “咱们混黑道的,什么时候有过这白道的待遇了?” 沈瑾清嘴角一抽,什么叫混黑道的?听起来很像非主流诶。 这堆东西都是道上那些或是生人或是熟人送的礼,在她要拜师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些礼物就开始陆续从全国各地发来了。 因为找不到沈瑾清的踪迹,所以就寄去了跟她有过来往的吴山居和谢家,让他们帮忙转交,甚至因为她九门出身的传言,还有一部分交托给了同为九门的霍家,请他们转交给沈瑾清。 这些人的目的沈瑾清很清楚,借着拜师的名义给她送礼,不过是为结交她找的由头,向她卖个好,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能给她留下印象最好,留不下也就算了,将来真要有什么事求上门来了,好歹有点香火情。 沈瑾清倒也无所谓,送都送来了,她也就一概照单全收。 胖子摇了摇头道: “倒斗这行是背后捅刀子的生意,不是我抢你盘口,就是你夺我买卖,在地底下更是动刀动枪地干,哪有这么些人情往来?一般人要拜师宴客,他们不往锅里唾唾沫就算不错了。” 也就只有沈瑾清这种人才能让南派北派同时结交了,不然就黑瞎子在道上的仇家数量,别说礼物了,拜师宴没让人砸了都算他藏得严实。 “没见电视里那些广宴好友要金盆洗手的黑老大,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吗?” 胖子老神在在的,一副江湖老油条的模样。 无邪在旁边听着,忽然间听到了这句话,他抬起头,想起自己回来前正打算接上闷油瓶之后就跟这俩一块儿光荣退休,金盆洗手去福建村子里隐居。 他眼皮一跳,抬肘猛地给胖子来了一下。 死胖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靠,老子踩你麻筋了?” 胖子捂着被打的地方,愤愤地念叨了无邪几句。 三人把地上的古董收拾了一下,找了个空房间当作储物室,把东西放了进去。 黑瞎子从外面回来,正好撞上他们收拾东西,就见这仨左手拎着瓷瓶,右手抱着画轴,嘴里还叼了个玛瑙烟斗,跟土豪搬家似的,来来回回地搬着这堆东西。 他抱臂在旁边旁观了半天,挑眉问道: “你们这是洗劫了谁家铺子?” 这么嚣张,赃物都不藏一下,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家里? 胖子蹲在地上,抱起一摞碑帖拓本,闻言头都没抬道: “不用劫,这些是送货上门。” 黑瞎子沉默数秒,抬步上前,一把拿起一个明宣德洒蓝釉瓷碗,手指在碗壁上轻轻摩挲两下,随后抬头望向沈瑾清,认真问道: “徒儿,你终于发达了?” “……” 沈瑾清:倒还真没有。。。。 她现在兜里一共就两万块钱,院子里还有俩坑没钱填平,今儿出门差点被绊了一跤。 至于这些古董……一帮盗墓贼送的,难道她还真敢拿出去卖? ------------ 第208章 礼成(国庆快乐!) 那两个坑被无邪挖了点土暂时填上了,是趁黑瞎子不在家挖的他那葡萄藤下面的土。 这几天黑瞎子早出晚归的,沈瑾清问了无邪胖子他们,两人都说不清楚他干嘛去了,倒是张启灵,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就大张哥的口风严密程度,沈瑾清想问出什么来几乎不可能,索性直接放弃了。 拜师的消息还在道上疯传,没办法,两位当事人一个是道上名声最显的两大高手之一的南瞎,一个是横空出世、谢家盘口一战成名,身世传说常年稳居头版头条的玄门天才。 ……这俩到底是怎么搅和到一块儿的? 道上的人都奇了怪了,就黑眼镜那名声,居然还能有人想不开要拜他为师? 当然,无论外界对此事的讨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这一隅小院中的几人,更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拜师礼。 此刻,黑瞎子正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身前一脸正色的沈瑾清身上。 她没换新衣,身上穿的还是平时那身最普通的T恤,只是头发被仔细束好,少了几分往日的随性和懒散,身姿挺拔,眉眼间难得透出几分清峻孤直。 自从沈瑾清的头发剪短后,黑瞎子几乎就没见过她束发的样子,今天难得见到她如此正经的模样,黑瞎子墨镜后的目光逐渐变得认真,原本瘫坐着的身子坐正,抬眼静静地望着他的这位小徒弟。 本想说没必要弄这些虚的,他们师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拜师礼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止住了。 沈瑾清自小随师父长大,待拜师之事极慎重,即便是之前随口答应张千军的供奉师父牌位,如今也是一丝不苟地践行着,每日三柱香,在堂前敬奉。 她在他身边学艺一年,可直到一周前,才真正改口唤了他师父,如今正式拜师,黑瞎子自然是得顺着她的流程走,全了这一份心意。 沈瑾清神情无比认真,躬身将呈上手中的拜师帖。 黑瞎子接过帖子,目光扫过帖上的字字句句,最终定格在了末尾处一句—— “弟子沈瑾清虔心叩上” 他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纸上的字,半晌,将拜师帖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再抬眼时沈瑾清已经伸手接过了一旁无邪递来的茶盏,她指节绷紧,轻吸一口气,一揖到地,腰背折得极低,双手将这一盏茶奉上。 “师父请用茶。” 黑瞎子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沈瑾清弯下的脊背,挺拔如劲竹。 谁能想到,从前一场冷水澡就能烧得半死的孩子,短短一年,却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伸手接过沈瑾清手上的茶盏,茶汤盈满,却一滴都没露出来,他端起茶盏,仰头一口饮尽。 茶盏落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几秒后,黑瞎子的声音响起,还是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 “行了,搞这么正式……起来吧。“ 知道黑瞎子这句话就是礼成了的意思,沈瑾清直起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笑着叫了声师父。 黑瞎子闻言唇角勾起,站起身,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直到把沈瑾清那好不容易梳整齐的头发揉乱,他往她脑门上一弹,转身阔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着。” 沈瑾清嘴角一抽,抬手理了理自己悲催的头发,她这头发一年多来就没长多少,这长度,能盘成这样她容易吗?就这还是靠着霍秀秀帮忙才弄好的。 一旁的谢雨臣走上前,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拜师帖看了起来。 “别看了,那词儿是昨晚我们帮她写的。” 无邪见状眼皮一颤,对着谢雨臣道。 沈瑾清小时候拜师那会儿,才屁大点一个小孩儿,哪会写这个?那时候撅起屁股叭唧给她师父磕一个就算是拜师了,她连拜师帖是什么格式都不清楚。 现在的这张帖还是昨晚她拽着无邪小哥胖子他们仨连夜赶工出来的,无邪和胖子想的词儿,小哥润色,她自己誊抄了一遍。 谢雨臣闻言失笑,把帖子放了回去。 怪不得这词儿看着怪怪的…… “咚!” 从屋内走出,一个沉重的剑匣被黑瞎子甩手扔在了桌上,众人闻声齐齐看来,沈瑾清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地朝黑瞎子看去。 黑瞎子随口道:“入门礼。” 沈瑾清震惊,她家瞎师傅终于知道心疼徒弟了,这拜师礼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她把剑匣打开,一把玄色长刀静静地躺在里面,跟黑金古刀有六成像,不过刀身略窄,刀柄稍长,显然是根据她的用刀习惯定制的。 沈瑾清眼前一亮,伸手将刀从剑匣中取出,不过入手的瞬间,她就愣住了。 不对,这个重量…… 她赶忙拔下一根头发,轻吹一口气,发丝从空中飘落,悠悠荡荡地落在刀刃上,只一瞬间,发丝便被劈成了两段。 沈瑾清倒吸一口凉气,这画面她可太熟悉了。 ……这是黑金古刀?! ------------ 第209章 黑金 “想得美,真给你做把黑金刀你能拿得动?”黑瞎子扯了扯嘴角,解释道,“只有刀刃是黑金的。” 沈瑾清闻言一把将剑匣扣上,死死抱在怀里。 够使了,就像黑瞎子说的,整个刀身都是黑金的她也拿不动,刀刃是黑金的就够用了。 她惦记黑瞎子那把黑金短刀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也算是另一只形式上的得手了。 尤其这刀是完全按照她的习惯私人定做的,比之黑瞎子那把更适合她。 沈瑾清乐呵地掂了掂怀里的剑匣,从此行走江湖,一把木剑,一把好刀,足矣。 旁边的无邪等人此刻的表情都有些震惊,只有张启灵,对这把刀的出现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 忽然,沈瑾清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皱眉抬头看向黑瞎子: “不对,这把黑金刀是怎么来的,你不会是你那把刀熔了吧?” 黑瞎子被气笑了: “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直到黑瞎子把自己的黑金短刀拿了出来,沈瑾清才放下心来。 既然这刀不是拆东墙补西墙补出来的,沈瑾清大概也猜出了来源。 之前张启灵恢复部分记忆后,曾私下去了张家古楼一趟,最终负伤归来,沈瑾清当时还不知道他那伤是怎么来的,后来隐约有了些猜测,又从黑瞎子那儿得到了确切答案,印证了这个猜测。 按照青铜门内天道的说法,他曾给予张家一部分窥探和操控世界因果线的能力,据沈瑾清的猜测,这个挂多半就在张家那几个祖地之中,而张家古楼,就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 不过在汪家展露头角后,天道就意识到了问题,把给张家的这个挂给收回了。 彼时张家分崩离析在即,末代起灵临危受命,那样一个年代,张家大本营又在东北,一边是家族覆灭之危,一边是国土沦丧之难,张家古楼内的事是否有张家人察觉还未可知。 大张哥很可能就是恢复记忆后猜到了些什么,独自去往广西探查去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张家敛尸存骸之地、家族信仰所在,世代族长的职责与归宿,他必须要去一趟。 而沈瑾清这把刀的原材料,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小哥从古楼里带出来的。 …… 这次沈瑾清还真没猜错,张启灵从古楼出来时,带出来把断刀,这件事他没跟别人说过。 直到黑瞎子猜出了他那次出门的目的,问到了他的面前,张启灵直接承认,并且把那把断刀给了黑瞎子。 黑金古刀材质特殊,密度极高,质地极为坚硬,在他当时熟识的人中,有能力有人脉,能处理掉那块材料,并且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只有黑瞎子一人。 为了给沈瑾清铸新刀,黑瞎子这次算是出了大血了,不仅把那块料子拿了出来,还贴钱收了不少其他的珍惜材料。 能跟黑金一起铸刀的材料不好找,能熔炼黑金的技术性人才更难找,何况他这还是个急茬,每一步都得用钱铺出来。 无邪在一旁看得眼皮直抽……他当年怎么没这待遇? 怎么他当初是普通的大白狗腿,到了沈瑾清这儿就变成高级定制黑金刀了? 胖子盯着沈瑾清怀中的剑匣,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无邪,揶揄道: “看见没,人家那是金箍棒,你那个顶了天就是九齿钉耙,八戒。” 无邪嘴角抽搐,一巴掌把胖子的胳膊打了下去。 黑瞎子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他取下藏在腰间的刀,随手扔给了无邪。 无邪接过刀,感受到入手的分量,他怔愣几秒,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只拔出三分之一,他便停了下来,目光转移到黑瞎子身上,表情是沈瑾清同款的‘你终于学会做人了’的震惊。 黑瞎子当即便有些不爽,他给这俩货锻个刀容易吗?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副死表情? 徒儿徒儿,是徒也是儿。但很显然,他家这俩都是逆子…… 胖子扭头凑上去,在无邪手中的刀上弹了一下,随后惊叹道: “黑金大白狗腿?天真你这是鸟枪换炮了啊。” 无邪一把将刀收回鞘中,反手插到了腰后,速度跟沈瑾清有得一拼。 没办法,穷怕了。 …… 晚上,胖子正跟张启灵一起收拾行李,边上两个一人抱着把刀,坐那儿就是擦,一擦就是半个小时。 幸好这刀是天生黑,不然就以这俩的擦法,漆都快给磨掉了。 胖子再也忍不住,甩手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摔,怒视着他们俩: “有完没完了?不干活你俩就挪个屁股,别在这儿碍事,看得我心烦。” 无邪:“……” 沈瑾清:“……” 被制裁后,两人明显老实了许多,哼哧哼哧开始收拾起第二天出门的行李。 去齐云的行程已经定好了,他们明天先坐火车去杭州,再从杭州开车去齐云山。 这年头的轨道交通不像后世那么发达,从北京坐火车直达黄山需要二十个小时,而北京到杭州的直达特快却只要十三个小时,加上开车到齐云的时间也不过十五六个小时。 沈瑾清回想起之前坐绿皮的经历,果断选择了后者。 绿皮火车那种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尤其是动辄一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简直就是折寿啊…… ------------ 第210章 不盯他盯谁? 落地杭州时,王蒙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六人开上车,直奔齐云而去。 到山脚下城镇时,天已经擦黑,他们随便找了个招待所,放下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饭。 找了家土菜馆,让服务员照着菜单上的特色菜随便上一桌,沈瑾清端起碗就开始狂扫,她这一天基本都没吃什么,一共就喝了瓶矿泉水,这会儿都快饿疯了。 无邪见状嘴角一抽,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岁数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吃。 他盛了碗汤递过去,在沈瑾清背上拍了拍,皱眉道: “慢点吃,吃这么快过会儿要打嗝了。” 果然,就在他话落的瞬间,沈瑾清猛地打了个嗝。 “嗝!” 沈瑾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转头看向无邪,震惊道: “你!言…嗝……言出法随?!” “……” 坐在对面的黑瞎子笑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就感受到了左右两边的张启灵和谢雨臣同时投来的目光中,他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起来。 无邪没好气地给沈瑾清拍着嗝,闻言重重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旁边的胖子见状不满地啧了一声,一把将无邪的手拍了下去。 沈瑾清喝了半碗鸡汤才缓过来,之后吃饭的动作明显文雅了起来,开始细嚼慢咽了,旁边柜台的女服务生看了半天,也笑了半天,这会儿憋着笑给她送来了一瓶酸梅汤。 “不收你钱,送把你的。” 望见沈瑾清疑惑的眼神,服务员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大部分的黄山话沈瑾清都难以理解,但这句她还是听懂了,知道人家在边上看了她半天热闹,沈瑾清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接过饮料后扬唇一笑:“谢谢姐姐。” 目送服务员转身离开,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挑眉朝其他五人嘚瑟了一下。 无邪瞥了眼那服务员的背影,很快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吃饱喝足、喝着酸梅汤消食的沈瑾清: “这次的事有把握吗?” 沈瑾清把口中的酸梅汤咽下,伸手比了个三,声音平静道: “这一次有没有把握我不确定,但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齐云不行就去武当,去青城,去龙虎山,总会有愿意接受我条件的门派。” 黑瞎子的眼要祭炼成鬼眼,需在中元节,地官赦罪、鬼门大开之时引渡阴气和鬼气入眼。 正所谓阴极生阳、阴阳互济,这招虽有风险,却也是唯一一个既能保全他眼睛,又能保全他性命的办法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些道教名山……做手术是去私人诊所还是三甲医院,这问题还用考虑? 别的不说,光这些名山上积累的千年香火供奉,就足以把阴物暴动的可能直接压制到零,再请动玄门高道出手压阵,沈瑾清至少能保证黑瞎子的性命无忧。 “至于明天的行动……上山后听我指挥。” 沈瑾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潦草的装扮,是时候要装个正经人了…… 在柜台结完账,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变黑,沈瑾清走出门,忽然回身望向柜台上正摁着计算器算账的那位女服务员,见对方抬头朝自己看来,沈瑾清笑着向她摆了摆手,用口型说了声再见。 身旁的张启灵也随之淡淡地往店里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几人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餐馆传来卷帘门拉下的声音,沈瑾清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迈步继续往招待所走去。 餐馆内,目送着六人离开的服务员缓步走回到柜台后,仰倒在躺椅上,虽然外貌没有变化,但身上的气势一瞬变得危险起来,修长的四肢随意地搭在躺椅的两旁,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见到了。” 那边的回应很迅速,下一秒,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躺椅上的女子接通了电话:“哥。” “族长他们到了?”张海客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 “嗯,到了。” 张海客闻言顿了顿: “他们认出你的身份了吗?” 张海杏回想了一下沈瑾清刚才的举止,挑眉随意一笑: “重要吗?你觉得我能瞒得过族长?” 张海客瞬间明白了,下一瞬,张海杏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要在山上待三个月,哥,我真的要一直盯着他们吗?” 张海客没说话,让张海杏盯人是其次,把张海杏从他身边支走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回想起无邪对他说的话,汪家打算对海杏下手,他不敢赌这个可能性,既然汪家已经起了这个念头,即便他把张海杏拴在裤腰带上随身带着,也还是会有风险。 他就是个靶子,张海杏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张海杏,一旦把她跟自己分隔开,张海杏就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张海杏,她才能有隐于市的机会。 让她跟着张启灵他们来齐云山,一是为了让她脱离汪家视线,二也是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听话,注意隐藏身份。” 他们老张家就剩这么一个族长了,还一撒手就不见,不盯他盯谁啊? …… 第二天清晨,一辆三蹦子载着车斗里的沈瑾清,以极其华丽潇洒的技术漂移刹车,叱的一声停在了齐云山山门口。 沈瑾清从车上跳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环顾一圈,对着开三蹦子的大爷道: “您这技术开三蹦子有点屈才了,咱这趟多少钱?” 三个轮子跑得比无邪他们的四轮还快,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大爷随意地摆摆手: “我这趟顺路,钱你望着给就照了。” 沈瑾清在兜里掏了掏,摸出来张十块的零钱,就当是车费了。 等到无邪他们到山门口时,沈瑾清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 身着道袍的少年身修背挺,临风静立,身骨还未长成,一身从张千军那儿借来的灰蓝道袍穿在她身上稍显宽大,宽袖垂落直至指尖,行动时衣袍荡开,更显清瘦,恍若一竿青竹撑起山间晨雾。 满头青丝被一根桃木簪随意束起,些许碎发落下,却不显凌乱,反倒更为潇洒。 远山裁眉,雪峰凝鼻,棱角分明的面庞偏被一层未化的少年清气柔化,沈瑾清目光澄明,只站立在那儿,便已如孤鹤栖松、寒潭映月。 来往的游客见状都忍不住朝她看去,有的以为沈瑾清是齐云山上的小道士,从她身边路过时还朝她揖了一礼,沈瑾清也都礼貌地一一还礼。 被还礼的游客心中一叹,不愧是名门大派啊,随便一个道士都是如此姿容。 “啧……” 脑海中旁观的沈瑾安实在是受不了沈瑾清这副装得要死的样子,不耐地啧了一声: “你敢不敢更装一点?” 沈瑾清表面上依旧是山巅流云、月下松涛的从容,只在心底回了句: “你懂个蛋!” “……” 无邪五人在边上看了半天,一时都有些呆滞。 他们此刻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忽然发现前一天还一起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的同伴今天穿上了高定西装,满身贵气地游走于交际场,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还是那身背心裤衩。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被背刺了。。。。 无邪抬头看了看沈瑾清,又低头望了眼自己,不由得嘴角一抽。 怪不得早上出门的时候让他们先走,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甚至怀疑沈瑾清不跟他们站一起是怕被拉低了档次…… 瞥见无邪五人的身影,沈瑾清转身抬步朝他们走来,待到走近后,看清他们的表情,沈瑾清停住脚,轻咳一声,淡定地解释了一句: “小小地出卖一下色相,防止过会儿被赶下山。” 就他们这伙人的气质,不说是凶神恶煞,至少是肉眼可见的绝非善类。 她要不事先准备一下,怎么能让人家放心地接纳他们? 场面沉寂数秒,几人闻言怔愣一瞬,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职业性质,随即果断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沈瑾清上下打理起来,拍灰的拍灰,梳头的梳头,理领子的理领子。 “做道士的头发得弄精神点。” “这个衣服得要整理好,不能有褶。” “清儿啊,上山以后可就靠你了。” “……” ------------ 第211章 故人来访(补个中秋快乐!) 沈瑾清站在原地,眼神放空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面无表情地被几人上下收拾了一番。 “别拽了各位,这道袍是向我师兄借的,他穿过了,有褶是正常的。” 沈瑾清深呼吸一口,出声制止了他们试图用手硬生生把衣服熨平的动作。 没时间量身定制,沈瑾清出门前找张千军借了几套半新不旧的道袍,虽然有些大了,好在她的身高还不至于让衣服拖地,也就凑合穿了。 等到他们几个收拾好,原本装束还有些潦草的沈瑾清,此刻当真称得上一句姿容端正、清隽无双了。 就这样买票上山,沿途遇到的不少游客都朝着沈瑾清友好地拱手行礼,微笑着唤一声道长。 无邪有些疑惑地瞥了眼身旁的沈瑾清,这衣服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直到一行人到了山顶的道观,见了观内的道士,他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本来正引着游客挂福带的年轻道士,一回头忽然瞥见这六人,尤其是中间的沈瑾清,没忍住愣了愣。 他转过身,满眼惊讶地望了两眼沈瑾清,随后眨眨眼,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们微微一躬,拱手行礼道: “几位、施主好,请问、这…这位道友是?” 那道士有些结巴,说话很缓慢,隔几个字便停顿一下,等到他说完,抬头望向沈瑾清他们时,却发现这六人的目光各自投向东西南北上下,愣是没一个看自己的。 “……” 沈瑾清低着脑袋,在心底哀叹一声。 我的师兄诶,老张家怎么抠成这样?道袍还买大众款的?! 观内其他帮忙指引游客的道士见状也都好奇地投来目光,沈瑾清望着身上这套跟他们一模一样的道袍,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谁能想到道袍还能撞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上山踢馆来了。。。。 “缘分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胖子左看右看,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 沈瑾清也扬起一个微笑,俯身回了一礼,礼貌谦和道: “小道沈瑾清,家师曾与贵派赵老真人有旧,今日前来拜会,还望勿怪叨扰。” 那道人闻言神情一凛,赶忙躲开这一礼。 沈瑾清口中的赵老真人是他的师爷,如果她师父真与自己师爷同辈相交的话,那他少不得还得喊面前这位一句师叔,两人差着辈分呢。 “不…不叨扰,小道、齐云周君山,请问几位、是哪方同道?” 周君山倒是不怀疑沈瑾清的话,主要是在这种事上骗他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就眼前这人的气质,说她不是名门大派的他都不信。 “杭州,吴山居。”沈瑾清坦然回道。 话落,对方彻底懵了,站在沈瑾清身后的几人此刻都默默背过身去,连张启灵都没忍住扭头朝另一边看去,谢雨臣还算镇定,他轻呼一口气,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周君山还在盘算,吴山居又是哪家的?听着不像是个道观的名字啊,最近好像也没听说有哪家要来交流学习…… 胖子压低声音,凑到无邪旁边问道: “清儿在山上还真有人脉?那什么姓赵的老道士是谁啊?” 无邪面色平静,淡定回道: “齐云山上一任掌教,她刚在景点门口的介绍栏上认识的。” 胖子:…… 那边,还没想起来吴山居是何门何派的周君山有些抱歉地朝沈瑾清笑了一下,他目光清正,视线在沈瑾清身上停留数秒,决定还是先带他们去见自己师父。 毕竟人家跟自家师爷有关系,又同为道门中人,还是不能就这么晾着人家的。 向身边的游客道了声歉,周君山带着沈瑾清他们往山上走去。 齐云山一年有二百多天被云雾环绕,自山顶向下看,称为云外仙山也不为过。此刻晨雾未散,云海翻涌,几人踏着青石阶行在云间,自山腰处的太素宫拾阶而上,真如踏云登天。 仅是这自山上向下的匆匆一瞥,便足以将这一川烟雨、半壁云山永远嵌入沈瑾清的脑海中。 她回想起之前一位专研文学的长辈跟她聊起过一段话,纵观中国文学史,就地理意象而论,可举出五个文学圣地,即:中原、边塞、江南、荆楚、巴蜀。 而就文学地位和作品数量来评的话,江南当属其中魁首。据说每四首颂景的诗文中,就有一篇关于江南的。 那时的沈瑾清还不清楚其中的分量,如今来到这个世界,随着无邪的活动范围也算是在江南兜了小半圈了,方知何为山泽淑灵、烟雨晴岚之胜景。 待到穿过那片雾气,沈瑾清的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发丝和睫毛上都坠着细小的水珠,行过一方山势转处,前方的周君山忽地停下了脚步。 沈瑾清随之驻足,知道这儿就是齐云的后山了,她举目望去,便见几座古朴的木构建筑镶嵌在崖壁上,与天然岩洞相合,飞檐翘角如同直接从岩壁中飞出。 两侧流水声不断,山间清泉被竹管引入其下的碧潭之中,泉声鸟鸣,果真是世外静修宝地。 沈瑾清胡撸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周君山朝他们几人微微顿首,进门去向他师父通报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袖子撸起,手里还抄着把铁锹的中年道人从洞府中跨步而出,目光一瞬间便定格在沈瑾清几人身上,周君山追在身后,有些着急地向他师父说着什么。 那道人走出门外,把铁锹立在墙边,拍了拍身上和手上的尘土,目光从无邪五人身上扫过,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他看向了被五人围在中间的沈瑾清,声音和缓地问道: “听说你与齐云有渊源?” 沈瑾清赶忙行了一礼: “抱歉叨扰前辈,晚辈沈瑾清,家师多年前在外云游时曾与贵派赵前辈相交为友,今日特代师来齐云拜会,未能提前相告,请恕晚辈无礼。” 沈瑾清身后的胖子心中无比震惊,这还是他家那个嘴比刀还狠的清儿吗?怎么说变异就变异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面上还是点头、微笑,一脸的憨厚老实,那模样、要多正派有多正派。 中年道人盯着身前躬身行礼的沈瑾清的发顶,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他语气温和道: “无事,贫道张知行,你口中的那位赵前辈正是家师。只是不巧,家师如今不在山上,既然是师父旧友之徒来访,我这就请他老人家回山……不知令师名号?” “……” 沈瑾清嘴角抽搐,不是吧?这么倒霉…… 不是前任掌教吗? 算算公示栏上介绍的年份,那位赵前辈这会儿都快百岁了吧,居然还在世?! 呸呸呸! 沈瑾清在心里呸了自己几句,又赶忙暗道了几声抱歉,她不该如此编排人家道门前辈。 没有一丝丝犹豫,沈瑾清果断低头道歉: “抱歉前辈,我骗了您。” “?” 在场唯一一个脑子跟不上剧情的周君山此刻一脸的震惊懵逼,他看了看坦然道歉的沈瑾清,又看了看岿然不动的自家师父,没明白画风变化为何如此之快? “晚辈上山实是有事相求,家师与赵前辈未曾相识,瑾清妄言,骗了您与周道长,在此向二位告罪。” 沈瑾清神情严肃地向着面前两人鞠躬致歉。 有错认错,人家摆明是看出你有问题了,这时候继续死扛着也没意义,不如直接承认。 张知行不仅没有生气,眼中笑意反倒更甚,山上清修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孩子,恰到好处的机灵,恰到好处的分寸,进退有礼、行为果决。 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这个骗了他家傻徒弟的年轻人,如今倒还真对眼前这少年起了几分欣赏之意。 “不必道歉,我也犯了妄语之戒。家师仙逝已近十年,即便真是故友之徒来拜,现在怕也是回不来了。” 张知行望着沈瑾清,明明是已近六十的面庞,此时却带着几分狡黠戏谑的笑容,全无刚才那仙风道骨的高人之姿。 沈瑾清:…… 无邪五人:…… 胖子看着立身对峙的一老一小,明明都是渊渟岳峙、气度非凡之人,此刻却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狐狸和小狐狸斗法。 他嘴唇未动,声音压成一线,吐嘈声低低传入身旁的无邪耳中: “……这道士怎么看着不像靠谱的样儿?” 另一边,偷听到这话的黑瞎子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靠近,声音极低地回道: “你见过的道士有几个靠谱的?” 胖子闻言一愣,仔细掰扯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沈瑾清和张知行,想起了家里那个张千军万马,不得不承认了黑瞎子的话。 好像确实没什么靠谱的…… ------------ 第212章 我一力担之 “既是情有可原,那也无可厚非。” 张知行最终还是轻轻摇头,一句话将此事揭过。他抬手抚上身侧周君山的脑袋,偏头望着他,声音平和道: “切记,不得因此事而心有愤懑。” 周君山闻言当即点头应是:“是,弟子、谨记。” 其实无需师父明言,他本就没什么恼怒怨怼之心,沈瑾清他们虽欺瞒戏弄了他,但未有伤他害他之意,如今既已道歉,他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 张知行说罢,目光再次投向沈瑾清身旁的无邪几人,无邪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接道: “我们几个想在齐云山上清修一段时间,还望道长成全。” 清修? 张知行似笑非笑地与无邪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周君山领着他们几个去山上为香客准备的道院里入住。 就在转身即将进屋之时,张知行忽地顿住脚步,侧身对着沈瑾清说了一句: “进来吧,你不是有事相求吗?” 话落,他便拿起墙边的铁锹,迈步走入洞府之中。 “多谢前辈!” 沈瑾清闻言立刻笑了出来,她转头朝无邪他们递了个眼神,随后果断跟着张知行走了进去。 张知行哼笑一声,缓步走向他屋后的那几方菜田。 刚才他那傻徒弟进来跟他说第一句话时,他便听出外面这几个是在诓人了。 他师父什么时候有过云游相识的好友了? 他老人家年轻时下山砍鬼子砍得太狠,以致杀性过重,继任掌教后就一直留在山上修心,几乎没怎么下过山,更别说是去云游了。 沈瑾清要是听到这话,必定会扼腕叹息,早知道就不编排她师父,编排她家高祖多好啊。 这俩要是在同一个世界,保不齐当年还真一起砍过鬼子呢。 沈家祖上就是皖南的徽商出身,不过那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后来国家动乱,沈家送了一批族人出国留学,家里又分成了两脉,各自带着一半的家资背井离乡,一脉北上参加抗战,一脉南下经商留存血脉,家国两不负。 不过就那时的国情,北上的那一脉注定是抱着牺牲的信念去的,不巧,沈瑾清他们家便是那一脉的。 事实的确如此,即便他们这一脉在战争后侥幸留存了下来,也还是人丁不丰。 几代从军,沈瑾清她爷爷那辈兄弟姐妹三人,其中两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留在了战场上,到如今这一代,全家更是只剩下她跟她哥两人。 南下那一脉倒是发展得不错,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归国侨商的身份回国,带着大把大把的美金要在国内投资建设,受到了上面的重视,两家才算是正式重聚。 不过沈家分家到沈瑾清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两家的关系都快出了五服了,到底还是生疏了。 最后还是因为他们这一脉的长辈全部离世,留下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另一脉的沈家长辈这些年来对他们多有照拂,两家的关系才亲近了些。 张知行把铁锹放在菜田边上,顺带洗了个手,这才将沈瑾清引入他的静室内。 此间屋内陈设很简单,能坐的地方也只有矮桌边两把颇为老旧的竹椅,沈瑾清伸手晃了晃这椅子,便听它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 张知行见状笑了一声,在一旁的架子上找着什么: “我这屋子除了那些个徒弟,基本没什么生人来,你随便坐就行……对了,围棋会下吗?” 张知行说着从书架上取下棋盘和棋子,回头看向沈瑾清。 沈瑾清闻言当即有些头皮发麻,要说象棋她还勉强算是半个行家,在胡同摆摊算卦时还曾靠这手艺大杀四方,斗倒过不少的老头老太太,但是围棋…… 就这么说吧,她行走江湖多年,至今还未曾有过胜绩。。。。 沈瑾清本是抱着舍命陪君子的信念与张知行对弈,大不了也就是丢个脸嘛,却没想到,这一下便收不住了。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厮杀,一老一小越下越起劲,那叫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局结束,张知行险胜半子,此刻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惺惺相惜。 大约是这么多年都没遇见过能与自己下得有来有回的对手,两个臭棋篓子回味一番,咂摸了两下嘴,眼神在空中交错,一瞬便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当即袖子一撸,果断又开了一局。 “行了,年轻人,你们到齐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直说吧。” 棋至中局,张知行缓缓落下一子,忽地开口,眉眼轻抬,瞥着沈瑾清幽幽道, “想好了说,你们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但我也不是个傻子。” 年轻时他也曾在山下历练,尸气这种东西还是能闻出来的。 这些人是什么人,他方才见面之时便大致清楚了,此时说这话也是在给沈瑾清机会,让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 沈瑾清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将棋子放下,无奈道: “君子直言坦荡,晚辈刚才假称齐云旧人,确为小人行径,此事无可辩驳,但我既明言是有事相求,待您必还是以诚字为先,绝不会再有欺瞒。实不相瞒,这次上山的确是为我一位长辈的事而来,想请前辈相助。” 沈瑾清话落停了几秒,正打算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便听对面的张知行淡声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戴墨镜的身上的问题,那就另请高明吧。你既知这事情棘手,便也应该明白,他要是维持此时的状态,还能活一阵子,但要是贸然动手,极有可能抗不过这一遭。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会抗下这段因果。” 这些人身上都有大气运,同时也身负大因果,那个气运最深之人尤甚,如果说其他四人他能看清三分,那人他至多只能看清一分。至于眼前这个……他更是半分都看不透。 张知行敛眸,他的确是喜欢这孩子的性子,但也确实不愿意与这帮因果缠身之人多接触。 沈瑾清怔愣数秒,随即苦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前辈您……” 说罢,她忽然挺直了身子,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直视着对面之人,语气诚恳道: “瑾清知道此事为难,您放心,无论您是否愿意出手帮忙,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都绝不会以此因果相挟,更不会让此事影响到您与齐云。” “万千因果,我自一力担之。那位长辈待我有传道授业之恩,身为弟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消命丧。” “至于是否有万全的把握……我自然不会随意拿我师父的性命去赌,齐云山千年香火延绵,清气浩荡,只要您肯出手压阵,其他的一切皆由我来解决。我虽不敢保证绝对成功,但至少不会让我师父死在齐云,不会为齐云惹上麻烦。” 此番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唯余两道悠长的呼吸声。 沈瑾清知道张知行的顾虑,无邪他们几人的存在极为特殊,气运加身、因果纠缠,正是方外之人最不愿接触的那类人,况且他们在俗世中的身份本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更别说这次的事算是彻底改变了黑瞎子的命运,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沾染因果,极有可能惹麻烦上身。 大麻烦找上门,齐云没把他们赶下山已经算是客气了,此时此刻,这番境地,站在张知行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都算是惹上了麻烦,稍有不慎还极容易得罪人,这才叫作飞来横祸。 人家是前辈高人,心胸豁达,没有因此对他们心怀不满,但给人添了麻烦,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见张知行半天不说话,沈瑾清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说话间又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猥琐: “咳,那什么,前辈啊~~我看这山上的游客不算多,环境也有些简朴,这样吧,我们给您投资点香火钱,把那些大殿啊、卧房啊什么的都翻新一遍,也算是聊表心意了,您看怎么样?” “……” ------------ 第213章 先订一个月 张知行觑着沈瑾清这副表情,闻言终于是被气笑了。 难得啊,他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居然在这么个小家伙身上破了功。 “怎么着,你很有钱?到我这儿摆阔来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沈瑾清想了想她身上仅剩的那点糊口的钱,一时有些沉默。 “我没钱,但是那几个有钱,您一句话,我立马帮您坑他们去,绝不收您的分成!” 沈瑾清换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果断在张知行面前站好了队。 “小滑头!我看你这心上是光长心眼了!” 张知行指着沈瑾清笑骂了一句,随后不耐地摆摆手,开始赶人, “行了,别在这儿装了,我齐云山还不差你们那点钱。赶紧走赶紧走,别烦我,你说的那件事我再考虑考虑,放心,会给你个说法的,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沈瑾清无奈,只得向对方躬身行礼拜别,起身向外走去。 张知行在她身后摇头轻叹了一声,这孩子实在是对他的胃口,怎么他的那帮傻徒儿就没这么好玩呢? 即将踏出房门之时,沈瑾清倏地停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张知行的面前,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符纸,放在了棋盘之上。 “前辈,晚辈还有件东西要给您……” …… 另一边,周君山将无邪五人带到了前山,唤来另一个小道士带他们去道院客房,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口不善言,不便向他们介绍。 “这里就是香客居住的地方了,几位随意选吧。” 那年轻道士将他们带到几处院落外,请他们自便。 都说修行清苦,这山上的环境自然无法跟山下比,不过这年头的招待所环境也就那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院子虽简陋,但也够他们住的了。 几人还没来得及进屋放下背包,便见那道士熟练地拿起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低头看着本子上的字,一口气念道: “一共是六个房间,只住一晚的话是每间二十,包周是一周一百,包月暂无套餐,按四个星期的价格收费,几位打算订多久的?” 话音刚落,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谢雨臣已经平静地递去了一张卡: “先订一个月的。” 那道士看着眼前的卡,肉眼可见的怔了一瞬,黑瞎子见状笑了出来,他对着谢雨臣挑眉道: “花儿爷,不是所有人都像瞎子我服务这么周全的,这山上哪来的……” 黑瞎子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那小道士从腰后拿出一个移动pOSS机来,接过谢雨臣的卡,行云流水地完成了刷卡缴费的流程,动作一气呵成。 黑瞎子:“……” “收您两千四。” 那道士将谢雨臣的卡递还回去,向他微微颔首,随后扭头望向黑瞎子,淡定地朝他眨了眨眼: “施主,我们是个成熟的门派,运营模式很完备的。” 黑瞎子表情抽搐了一下,旁边的谢雨臣见状忍不住弯唇,笑着将卡放回了口袋里。 无邪看了眼时间,将身上的背包扔给了胖子,抬步随着那年轻道士一同走出院外。 出了门,他顺着原路走回到后山,来到张知行的洞府门外,却见周君山也在此处,茕然一身,似是在门外等候着什么。 无邪微微挑眉,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道长也来这儿等人。” 周君山只轻轻颔首,便继续望着眼前的门,不发一语。 无邪套了半天的话,但就跟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全被对方轻轻地挡了回来。 他扯了扯唇角,决定不在周君山身上浪费口舌了,他一边看时间一边盯着门等沈瑾清出来,猛然发觉自己现在这样,颇像是在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冤种家长。 无邪摇了摇脑袋,按照他的情况,应该更像是在局子外捞人的黑社会才对…… 边上这人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半天不说话,无邪有些无聊地半侧过身,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他刚把烟屁股叼进嘴里,还没来得及把烟点着,便听一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道长,我举报!有人吸烟!” “……” 无邪还保持着叼烟的动作,闻言转身看去,周君山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即神色一正: “这位施主,景区内、不让吸烟!” 无邪:“……” 一旁的沈瑾清笑着靠在门边,看见无邪这副吃瘪的样子,心内一阵舒爽。 活该!叫这货偷摸抽烟! 虽说此时此刻这场景多少有些尴尬,但无邪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听了周君山的话,他轻咳一声,镇定地将嘴里的烟取下,放回烟盒中,一副配合工作的好游客模样。 正当他要把烟盒揣回去时,一只手横空探出,疾如闪电,劈手将烟盒夺了下来。 “别收了,直接交公。” 沈瑾清淡定地夺过无邪的烟,反手扔给了周君山。 无邪看得嘴角直抽,很想跟这霉孩子理论一番,但他自知理亏,只得咬牙,沉默地带着沈瑾清往前山走去。 周君山看了看手里的烟,又抬头望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摇头,直接将烟盒扔进了另一边的垃圾桶里。 “君山。” 屋内传来张知行的呼喊声,两人一个像是一早知道师父会找自己,一个似是料定徒弟会候在门外,无言的默契让他们此刻正好达成共识。 周君山一走进屋内,便看见了矮桌上摆着的那方棋盘,以及棋盘上下了一半的残局。 他不由地眼皮一跳,就他师父这棋艺,难得居然能有人跟他下个旗鼓相当…… 张知行见他这副表情,当即便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了他几张符纸。 从师父口中得知这符纸的来历,周君山眼睛微微瞪大,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 张知行见状勾唇一笑,掀眸瞥了他一眼,似是在嘲讽自己的徒弟。 周君山面上不显,心思一时间却全部挂在了那几张符纸之上,他是山上弟子中于符箓一道研究最为精深之人,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张符的水平,饶是此时的他也无法画出。 见师父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个不停,周君山没什么心思再听,却不想,下一秒,那张嘴里就吐出了一句让他几乎道心破碎的话。 十几岁的年纪能画出这种程度的符纸,那位沈道友的确称得上是天赋异禀,至少他这个年纪时绝对做不到,只是这几张符看着有些眼生,也不知她真正的师承是…… 等等、、、 什么叫作,在她之前、从未有人画出过这样的符纸…… 什么叫作,这符纸是她自创的…… 熟悉的文字排列成了周君山完全不能理解的意思。 ……这东西,居然还能自创? 这东西,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自创?? 他眼睛瞪得生疼,半天缓不过神来。 此时此刻,周君山才终于起了‘对方是来踢馆的’的念头。 ……到底是谁家没关好门,把这种变态放出来霍霍别家弟子的道心的??? ------------ 第214章 债务外包 “老无同志,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引以为戒啊。” 两人踏着山路往前山的客院走去,沈瑾清挑眉侧目,对着无邪说道。 无邪斜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这话。 上山来一共就藏了这么一包烟,一口都没抽上,就让这屁孩子给收了。 还下次……下次还能让她逮着就算他这么多年白混! 沈瑾清见状笑得开心,胳膊悠然地搁在脑后,信步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此刻雾气散尽,再无遮掩,沿途一路好风光。 无邪见她这副乐呵的样子,被气笑了一下,旋即又稍稍放下心来,出声问道: “谈得怎么样?这事妥了吗?” 沈瑾清闻言呵笑一声: “一次就想谈妥,想得太美了吧……咱连跟人家当家人见面的身份都是假的,没被赶下山去就不错了。“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走,刚走出两步,忽觉不对劲,她回头看去,便见无邪已经停住了脚,此刻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平静与淡定,显然没被她这话唬到。 “啧。” 真是老狐狸…… 沈瑾清无奈地放下胳膊,朝无邪伸出了手。 无邪见状没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地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放在了沈瑾清的掌心,然后朝她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瑾清把一颗大白兔放进嘴里,缓缓道: “齐云老当家那边有八成概率会同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这一周内的事儿。” 无邪闻言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讶异:“你给人家下药了?” “……” 沈瑾清深呼一口气,不愧是混黑道的。。。。正常人谁第一反应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 她变换神色,表情认真了些: “要想让别人权衡利弊后仍旧甘愿帮忙,就要清楚他的顾虑是什么、他的需要是什么,他在乎什么,我们又能给他什么。” 她抬手在空中虚握成拳,将拳头举到无邪面前: “举一纲而万目张,握住了纲,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而我现在已经大致猜出了些他心中所想,所以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瑾清说完,收回了拳头,她嚼着口中的奶糖,伸手想朝无邪再要两个。 无邪听了沈瑾清的话,垂眸若有所思,忽见一只手伸到自己眼前,他下意识抬手,一巴掌拍了上去—— “嘶~~~~!” 沈瑾清龇牙咧嘴地收回手,便听面前这禽兽的声音响起: “少吃点糖,以后每天不能超过五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清早上山时这死孩子自己一个人穿着道袍,清风霁月、衣不染尘地走在前面,一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模样,背包全让他们几个扛了。 道袍上没有兜,沈瑾清带的糖全都给了无邪,让他先帮忙装着,现在正好被他拿来反过来制裁她。 现在好了,俩人一人戒烟,一人控糖,互相折磨…… 无邪看着沈瑾清一副惊闻噩耗的模样,眼底不自觉地漫起些许笑意,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笑意逐渐收敛。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染上的爱吃甜食的习惯,越是伤神耗脑子的时候越嗜甜,现在已经到了出门需要随身带着糖的程度。 有些变化潜移默化,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这种不自觉找寻一个减缓压力的寄托的方式,没人比无邪更清楚。 两人一个面容苦涩,一个思绪重重,就这么回到了院子里。 院内,胖子绕着这俩转了一圈,转头疑惑地看向张启灵: “这俩什么情况?回来路上不会干了一架吧?” 张启灵闻言瞥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回了他一句:“没有。” 以他们俩的武力值,真打起来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么平静。 胖子嘴角一撇,废话,这事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想问的是这俩这副死了人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瑾清呼出一口气,率先从被强制控糖的悲愤中恢复过来。她绕过面前的张启灵和胖子,抬步朝正屋走去,就在即将进门之时,她回头对其他五人说道: “进屋,谈正事。” 屋内,坐在长凳上的沈瑾清抱着胳膊,表情认真严肃地扫了面前几人一眼,胖子立刻会意,表情同样变作严肃模样,他抬手朝沈瑾清敬了个礼: “领导您指示!” 沈瑾清点了点头,对着胖子淡声道: “先不弄这形式主义了,正事要紧。” 她手指放在膝盖上,随意地叩了叩,对着面前正看着自己的五人正色道: “首先……先通报批评一件事,无邪刚才偷摸抽烟,被我抓了个正着。” 声落,沈瑾清连同其他四人齐齐转头,面无表情地朝无邪看去。 无邪:“……” ……这破事儿怎么还有二杀?! 感受到他们几个赤裸裸的目光,无邪啧了一声,蹙眉无奈道:“真没了,我就带了这一包。” 沈瑾清见他表态,也不再继续多说,她收回目光,垂眸道:“其次……” 她将刚才与无邪说的话跟黑瞎子他们说了一遍,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说罢,沈瑾清轻抬眼皮,望见谢雨臣脸上微松的神情,她沉吟两秒,抬头对着他道: “最后……花儿爷借点钱。” “……” 顶着他们五个的眼神,沈瑾清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神色依旧淡定: “我这不是最近把钱都投出去了嘛,行走在外,兜里还是要揣点钱的,尤其咱这还是求人办事。” 她望着谢雨臣,神情认真道: “花儿爷,账记我师父身上,他这人心黑,来钱快。” 黑瞎子:“……” “你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干出这种事?!” 见谢雨臣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要点头,黑瞎子一拍桌子,撸起袖子就要站起来,被无邪和谢雨臣一手拽着一边,硬生生给拉住了。 看着黑瞎子被人拉住,沈瑾清有了些底气,噌的一声也站了起来,跟他对质: “那你就忍心看你徒弟我这年纪轻轻的背上债务?你反正债多了不愁,多背点儿怎么了?!” 张启灵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一手拽住一个,强行把两人都摁了下来。 师徒俩对视数秒,各自偏过头去。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钱归了沈瑾清,债归了黑瞎子,谢雨臣决定安抚一下黑瞎子,他压下唇角,转头对着黑瞎子真诚道: “放心,我不收你利息。” “……” 沈瑾清不用看也知道她瞎师傅此刻是什么表情,所以干脆不看了。 她回忆了一下,确定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遗漏的,随即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衣裳,踱步朝着门外走去: “行了,无事退朝吧。” “……”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口,目送沈瑾清离去。 一分钟后,门外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沈瑾清快速地扫了一圈屋内五人,沉默两秒,问道: “我房间在哪?” …… 第二天一早,沈瑾清六人吃完早饭就到玉虚宫门口旁观齐云山众道士早课诵经。 早课结束,道人们开始在殿门口练习太极,六人还在一旁学着一起比划。 沈瑾清研究了一会儿,勉强能跟上点动作,扭头一看,大张哥那个变态已经能将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飘逸潇洒了。 沈瑾清:…… 她不死心,又转过头去看另一边,就见黑瞎子同样已经入门,不说得其神,至少形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一套拳法舞下来,居然还真有几分出尘之意。 两个变态……沈瑾清向前一步,不愿意跟这俩站到一起。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学天赋的确是有些够呛。。。。 看着前方的周君山,沈瑾清一边跟着四周之人的动作比划,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 “周道长早啊~” 周君山还保持着揽雀尾的动作,闻声扭头看去,就见到了那张让他有些心悸的脸。 沈瑾清奇怪地看着周君山蓦地放大的瞳孔,以及他那副见了怪物的表情,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这都不影响她办自己的正事。 沈瑾清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默默塞进了周君山的怀中,压低声音道: “钱在这里,张前辈昨天说的事,还请道长不吝帮忙。” 周君山眼皮一跳,当即闪身躲开了些,对着沈瑾清道: “这件事师…师父已经同我说了,道友,我们这…这是正常流程,正常收费,不用这么偷偷的。” 沈瑾清闻言无奈地垂眸一叹: “没办法啊道长,我们这种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无产阶级平头老百姓,凑点钱不容易啊,可不得慎重点……” 话落,周君山看向沈瑾清的眼神立刻变了。 这几个人的职业昨天师父都告诉他了……勤勤恳恳姑且不谈,这帮人跟老老实实沾得上半点关系吗??? ------------ 第215章 下山买药 最前排授课的张知行一眼便看见队伍里鬼鬼祟祟又光明正大划水的两人,他目光停在两人身上半天,停下动作,点名把这俩叫了出来。 其余人还在继续练功,沈瑾清和周君山耷拉着脑袋,被张知行提溜到了大殿侧旁的厢房内。 两人一个低下头,羞愧得像是被老师抓住上课走神的好学生,一个不声不响,垂眸看鼻尖,典型的老油条装乖。 张知行显然看透了这俩的本质,他白了自己徒弟一眼,随后双手背在身后,侧眸看向沈瑾清: “钱凑齐了?” 沈瑾清闻言点头微笑,无比乖巧,一旁的周君山此刻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卡从怀中取出,给张知行递了过去。 张知行摆了摆手,让他把卡收好。 沈瑾清偏头,嘴角保持着相同的弧度,对着周君山同样点头微笑一下: “那就麻烦道长了。” 在请人帮忙的时候,沈瑾清还是很礼貌的。 昨天上午她与张知行对弈,临走前曾给他留下一叠符纸,张知行望着那些符箓,思忖良久,到底还是在沈瑾清出门前叫住了她。 他的确是对那些符箓感兴趣,更知道它们价值不凡,自然不可能空手套白狼,白拿沈瑾清一个后辈的东西。 张知行开口拦下沈瑾清,终究还是让了一步,幽幽道:“东西我收下了,不白拿你的,那只恶灵我帮不了你,明日把药钱送来,我先帮你修复你师父的身体。” 沈瑾清正背对着张知行,即将迈步跨出门槛,闻言立刻笑了出来,随即迅速收敛笑意,满脸认真地转身向张知行躬了一礼:“多谢前辈。” 能退一步就能退更多步,这至少说明了她手上的筹码足以令人心动。 张知行轻瞥她一眼,不紧不慢道: “五行各一,唯火有二者,乃君相之不同。相火则丽于五行,人之日用者是。至于君火,乃二气之本源,万物之所资始。 阴灵附体之人,多会相火挟邪,上扰清窍,继而君火失明,神明被蒙,他的体质非同一般,此前应当也有人用药为他调养过身体,所以虽阴气入体,他看起来仍是与一般人无异。 但诸此药物只能养护他的相火,难以调养其体内君火,日积月累之下,日后即便除去他身上的阴灵,其身体内的问题积重难返,只怕也会命衰寿短。” 沈瑾清闻言面色沉了下来,此前她给黑瞎子检查身体时从未注意到这件事,但经张知行这一点拨,她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君火被阴气侵蚀的后果沈瑾清当然清楚,之前居然从没发现过……怪只怪她当年没好好学习,道门五术中,她最差的就是医术了,好在纸上谈兵还是没问题的。 黑瞎子身上的问题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听到这番话,一时震惊之后,倒也没感到多么的难以接受。 沈瑾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啊,人家老道长只见了黑瞎子一面,便能看出问题所在,她这符箓给得不亏。 话虽如此,但除了符箓,该给的药钱还是得给。 齐云山的香火不丰,好在山上都是道士,日子清苦惯了,倒也足够自给自足,但除此以外,多余的钱就没了,而要修复黑瞎子的身体,所需药材都是价格不菲,这钱自然得要他自个儿出。 现在钱到位了,张知行也干脆,当场支使周君山下山买药去,沈瑾清随着周君山一道,打算下山偷摸买点糖回来。 两人一路向下,走到齐云山山门口,沈瑾清蹲在原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君山一身宽袍大袖,熟练地从收费口旁边开出一辆电动三轮,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 沈瑾清愣了好几秒,缓缓站起身来,就望见周君山平静地下车,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折叠小马扎,打开后放到了后面的车斗里,然后重新坐回车上,朝沈瑾清轻轻颔首,示意她上车。 沈瑾清:“……” “道长您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沈瑾清咂摸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年头道士不好当啊,居然连三蹦子都要会开。。。。不对,齐云山道士的出行方式居然是三蹦子??! 周君山闻言只点了点头,便没再回应,沈瑾清利落地翻身上车,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任由周君山把她拉到山下镇子上。 两人在街上分道扬镳,沈瑾清兜了一圈,买了二斤糖果,走出店门时还细心地分成了四份,分别放进四个兜里,确保表面上看不出她藏了东西,这才动身往回走。 她没有回山,而是含着颗糖,独自走到了横江边上,缓步在江边溜达,隔江望向对面的齐云山。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沈瑾清停住脚,她看着眼前浮江薄雾顺着江水、绕过群山,向着她扬扬而来,漫江碧色,她被淹没在一片氤氲白雾间。 沈瑾清轻轻抬起手,动作缓慢却精准地掐了个诀,她顿了顿,轻声开口: “太虚流形,八面威神;吾身即枢,感通八虚。” 声落,在此江边清野,以沈瑾清为中心,周身数丈的江风与雾气倏然停滞,如果此刻从山巅俯视,便能看见,在如白练般流淌而过的江雾中,一片空间突兀凝滞,颇为诡异。 感受到清风拂身而过,沈瑾清垂眸看向指尖,一缕气流萦绕指端,被她随意地捻在手里。 她手掌张开,周身的风绕她流动,沈瑾清发丝逆扬,身旁白雾已成一道气旋。 风行之势,皆系她一念之微。 沈瑾清将手掌收拢,并指捻住半缕清风,声音平静而又轻缓: “来从太虚,还归渺冥;炁散神宁,复我清静。” 句末轻语随风化开,身旁气流一瞬消散,天地复归平静。 江雾依旧随风穿江而过,沈瑾清仍旧静立在原地,她沉默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完了,这是真的…… 虽然从她吸收了陨玉的龙气、最后一魄回归身体后,沈瑾清便能感受到自己的体质和悟性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但直到昨天,她才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了质的变化。 走在齐云山的山路上,看着山下疏风薄雾,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东西,那一刻,她只觉动念之间,天地之息皆为我息。 如果说,从前她在符箓之道的顿悟不过是一种灵光乍现,那么这一次,她确信她已然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但只一瞬,那种感觉便已消退,可却有什么东西一直留存了下来,沈瑾清那时似有所觉,但没有细究,直至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她顿悟了什么。 沈瑾清在江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解地蹙眉思索。 虽然不止一人对她说过她天赋非凡,但沈瑾清一直觉得那种天赋无非就是些小聪明,要说能凭空悟道,她自觉还没到那种程度。 或者说,从前的她还没到那种程度。 至于现在,沈瑾安重归她的身体,沈瑾清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也许还真有点天赋。 她一边思索一边随意地捏住几丝清风,在指尖把玩着,沈瑾清看着指尖的小玩意儿,确认了一件事。 以这个世界的层级,是不足以让她有这样的悟道的,而能轻易容纳这等力量的世界,绝不会是普通的现代社会。 也就是说,她原来的世界,很可能存在极高的力量体系! 沈瑾清想起青铜门内天道对她说的话,她是窥探到了原世界的世界线后,自愿达成交易,来到这个世界的。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的她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只是那段记忆至今还被封存,她无从得知罢了。 “啧……” 沈瑾清向后一仰,靠倒在石头上,满心无奈。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那件事啊…… ------------ 第216章 好好商量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沈瑾清双臂枕在脑后,这么想着,忽地对着空气开口问了一句。 良久的沉寂之后,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沈瑾清闻言一个打挺从石块上坐起,挑眉道: “当然了,我这人很讲道理的~” 吸收了陨玉的能量后她就尝试过冲破天授,试图恢复那段记忆,反复试验后,她确定了,她只差那么一点,只要她的灵魂再稳固那么一点,就可以冲破那层屏障。 但想要吸收沈瑾安那个级别的魂魄,稳固己身,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做到。 以她们现在的这个融合速度,少说还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让灵魂达到足以冲破天授的程度。 所以她选择跟对方好好商量,只要借那么一点的力量,让她恢复记忆即可。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逼你。” 沈瑾清从石头上下来,双手插兜,说着就打算往回走。 她虽然想知道那段记忆,但还不至于强力逼迫沈瑾安与她融合,反正只要回到原世界,她注定会被卷进世界线,到那时,有没有这段记忆都无所谓了。 沈瑾安噤声没再说话,直到沈瑾清快要走到桥边,越过横江走回山门,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语气满是讥讽: “骗子,只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蛊惑人心!” 沈瑾清:“……” 不是,她又怎么了?! 沈瑾清一脸懵逼地停住脚,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蛊惑人心了? 识海内,沈瑾安说出这句话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敛,静默地盘坐在原地,回想起她从西王母宫出来后的经历。 说实话,她跟沈瑾清的相处算是出乎意料的和谐,她们同在一体,但沈瑾清是绝对的主导者,可她并没有压制自己,强行吸收这道残魄,不仅如此,她还给了自己极大的自由。 也许是对自己的掌控力有绝对的信心,沈瑾清不仅没有强行禁锢沈瑾安,还时不时地把她放出来,偶尔是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偶尔是在饭点把她放出来吃饭,甚至有次正跟黑瞎子对练,忽然把她放了出来,结果切换得不灵便,被对方一腿扫倒在地。 虽然每次的时间都不长,但也足够令沈瑾安对这个世界有个独属于自己的认知了。 她自问,如果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自己,她必定会对沈瑾清严防死守,短时间内强行吸收对方的魂魄,以免夜长梦多。 但也正是这些接触外界的机会,让她愈发认识到了一件事—— 她永远也不可能脱离沈瑾清独自存在,她的身上,已经被深深地烙上了对方的印记…… 沈瑾安越是接触外面的世界,越是深刻意识到,她永远也摆脱不掉沈瑾清对她的影响,她一切对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沈瑾清的记忆,对世间万物的认识、对各类知识的理解,甚至连个人喜好、吃东西的口味,这些全都取决于沈瑾清的记忆。 接受记忆,便意味着她接受了沈瑾清对她无孔不入的渗透。 沈瑾安恍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第二个沈瑾清,即便最后留下来的真的是她的意识,这具身体、这个灵魂,也永远无法剔除掉沈瑾清的存在。 “你逼不逼我有什么意义?十年、二十年,无论这个时间有多长,我都注定会成为你的一部分,结局既定,这时候的选择还是选择吗?” 沈瑾安淡漠的声音传来,沈瑾清怔愣数秒,随即将双手从口袋里拿出,神情认真了起来。 她轻抿唇角,缓声道: “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三十年、五十年……无论多久,只要你不愿,我便不会迫你。” 那道残魄与本体的融合她控制不了,但留存一小部分,保下这道意识,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沈瑾安如果甘愿与她融合,那沈瑾清自然不会拒绝,但她若是不愿,对沈瑾清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能百分百压制对方,这道意识留着没事还能聊聊天。 这句话说出,脑中的沈瑾安明显愣了许久,就在沈瑾清抬步要继续往回走时,一股精纯的力量倏然流淌而出,浸透她的魂魄。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脑海中传来: “果然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家伙……” …… 沈瑾清回到山上时,已经是夜晚时分。 她踏进客院,小心地左右环顾几圈,随后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把兜里捂着的糖拿出来,找了个地方藏好。 要命啊,吃个糖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有些无奈地想着。 沈瑾清一边含着糖,一边走出房门,夜半风来,她长舒一口气,脑中过量的信息带来的冲击终于平复了些。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解除个天授,居然让她直接在江边昏迷了大半天……醒来后梳理了一遍完整的记忆,她自己又在江边独坐了半天。 “回来了?” 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沈瑾清一跳,她转头看去,便见谢雨臣端着个茶杯,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 沈瑾清:“……” 大晚上的背后偷袭,差点把人吓出病来了…… 她捂着心脏,点了点头,就当作回应了。 谢雨臣见状笑了一下,走到院内的石桌旁,将手中茶杯放下。 他目光落在沈瑾清身上,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人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不过这种事他不会点破,更不会去追问。 谢雨臣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纸包,轻轻放在石桌上。 沈瑾清知道他失眠,自蓝田一行结束后,便把当初给他喝的那种药的药方给了他。 但从长白山回来后,他已经不需要靠药物入眠了,只是总还是习惯随身带几包药粉。 谢雨臣望着沈瑾清,目光平和,轻声道: “一夜好梦。” 留下药包和这句话,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转瞬间,小院内便只剩下沈瑾清一人。 她走上前,拿起桌上那包药粉,无奈扶额。 这种人真是恐怖,洞察力强到吓人,幸好他俩不是仇人…… 不过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要是不靠药物的话,她恐怕还真睡不好。 沈瑾清将三分之一包的药粉倒入桌上的茶杯中,晃了晃,端起茶杯将茶水饮尽。 得嘞,回屋洗洗睡~ …… 隔天上午,黑瞎子的房间内,围着一众人等。 周君山效率奇高,昨天便把需要的药材买了回来,病不宜拖,今天索性一步到位,直接把药送进黑瞎子嘴里。 他端着药汁进屋,看见沈瑾清,正要对她说什么,便见对方干咳几声,疯狂地朝着自己使着眼色。 周君山愣了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眼下正事要紧,他还是赶紧把药递给了黑瞎子。 “多谢。”黑瞎子接过药,感受到碗壁的温热,朝周君山道了声谢。 张知行坐在一旁,稳如泰山,抬手搭脉给黑瞎子检查了一番,随后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喝药了。 房间角落里,两个人凑在一起,周君山从怀里拿出那张卡,递还给沈瑾清: “这是买药剩…剩的钱。” 沈瑾清接过卡,没有丝毫的意外,直接揣进兜里。 这卡里有二百万,以这年头的物价,别说药材了,就是药店都能买下不止一个,有剩余很正常。 至于这剩下的钱怎么办……当然是给她当劳务费了。 反正账是挂在黑瞎子身上的~ 周君山见状嘴角微抽,他买药一共才花了几万块,沈瑾清这中间商赚差价直接赚九成啊。 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喝药的黑瞎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两相对比之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师父简直称得上是大孝徒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溜走,又鬼鬼祟祟地溜回来,张启灵侧首看了沈瑾清一眼,沈瑾清瞬间明白,他这是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了。 沈瑾清朝张启灵笑了笑,无所谓,反正大张哥是不会去告状的。 黑瞎子饮尽药汁,阖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他手臂轻搁在桌上,一旁的张启灵和沈瑾清轮流给他搭脉,屋内众人的目光齐聚他一身。 再度睁眼时,黑瞎子的面前,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观望着他的情况。 他笑了一下,抬手摁住两个脑袋,一手一个,把无邪和沈瑾清一块儿推开,随后抬眸看向屋内其他人。 谢雨臣看着黑瞎子的脸色,蹙眉问道:“怎么样?” 黑瞎子耸耸肩,淡笑道:“没什么感觉。” 一旁的张知行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解释道: “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又不是仙丹,这才第一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起效。” 沈瑾清听了这话,盯着黑瞎子,咬了咬牙道: “没什么感觉你起那么大范儿干嘛?!” 坐那儿半天一动不动的,她还以为这药有问题呢,差点打120了! “我不仔细感受,怎么知道没感觉?” 黑瞎子理直气壮地回道。 沈瑾清:“……” 丫的,钱还是坑少了。。。。 ------------ 第217章 无需问天 黑瞎子体内的问题算是找到办法了,但他背上那个家伙,还是得徐徐图之。 沈瑾清一副不慌不忙、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无邪他们几个也就把心定下来,天天在山上溜达了起来,那些道士也没管他们几个,就这么随他们逛。 齐云山每天清晨的太极晨练,沈瑾清他们也都混迹其中,照着一起比划,山上的道士已经见怪不怪了,直到张知行看不下去,把他们几个拉走开小灶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怕沈瑾清他们把他那些弟子给带歪了。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太极打成醉拳的…… 张知行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瑾清,有些奇怪地拢眉问道:“这些你之前没学过吗?” 符箓一道如此精通,没道理其他科一点不会啊……这孩子这么偏科吗? 沈瑾清无奈笑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学那些道术就够费劲了,这些是真学不动了。” 张知行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几人运掌的姿势和动作。 沈瑾清正要白鹤亮翅,身旁一只手疾速探来,摁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腕上的手,沈瑾清眨眨眼,收回动作,歪头看向身旁的张知行。 “行了,别比划你那王八拳了。”张知行敛眸给沈瑾清把脉,还不忘插空吐槽一句。 就这掌法,出去要说是在齐云学的,都算是砸他们招牌。 他把了半天脉,眉头越皱越深,随即手一松,转头又摁住了旁边无邪的手腕,帮他把了起来。 帮无邪检查了半天,张知行再次松手,还是相同的表情,黑瞎子见状微微挑眉,很自觉地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 剩下三人见状乖乖排好队,等着张知行帮他们挨个检查。 张知行帮六人检查完,负手静立原地,垂眸不语,忽而沉重地叹息一声。 沈瑾清:“……” 前辈别闹,你这样真的很吓人。。。。 张知行沉思良久,疑惑地轻声喃喃道:“以你们的练武运气之法,练到现在这种程度,没道理身上没暗疾啊……” 何况这还是帮盗墓的,天天接触阴邪之物和机关暗箭,阴气入体,身体居然还这么健康,这不科学。 沈瑾清无语,在心底暗自吐槽,咱大哥别说二哥了,盗墓的和修道的貌似都没资格谈科学吧? 不过张知行说的确实没问题,虽说张启灵和黑瞎子他们平时带她训练时也会教一些减少身体伤害的技巧,但毕竟他们练的是格斗,不是太极形意,身体的劳损以及各类伤害都是无法避免的。 更不要说他们在地底下动辄流血受伤,别说肌肉了,就是内脏,在积年累月的伤病下也难免留下暗伤。 只不过几人之前被龙气洗涤过身体,大部分的暗伤隐疾都被修复了,也就黑瞎子那种程度的还残留着。 张知行看着沈瑾清默然的模样,就知道其中大概有着什么隐情,他没再继续打听,只是提醒了一句: “大伤虽然没有,但体内还剩下点残留的尸毒和阴气,肌肉的撕裂也是不可逆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些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还是那句话,药费你们自己出。” 沈瑾清闻言抬眉望向张知行,眼中的疑惑呼之欲出。 张知行见此轻轻摇头,坦诚道:“你那符箓珍贵,我不想欠你人情。” 沈瑾清知道张知行这是不想跟他们沾上关系,她倒也不着急,只是这话提醒她了,要想避免无邪肺纤维化那种事,他们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就修养身体。 沈瑾清思索片刻,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神情无比认真地凑到张知行跟前同他商量: “前辈,我能在您这儿办个会员吗?” “……” 张知行愣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一巴掌把人拍开: “我这儿没这服务!” 不过卡他还是拿走了,齐云山的效率没让沈瑾清失望,第二天药就送到了他们院子里。 沈瑾清看着黑色的药汁,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她豪气万千地一口气把药喝完,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独自抱着碗靠着门在门槛上坐了许久,无邪给她塞了好几颗糖都不管用。 胖子见状蹲下身来,跟无邪一左一右地围住沈瑾清,他左看右看,很快确定了病因,笃定地转头对着无邪道: “很显然,这是被苦懵了。” 沈瑾清:“……” 最终无邪塞了整整六颗糖,才让沈瑾清恢复了正常。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张知行说的,没过两天,药再送来时,她的那一份已经变成了药丸,在其他几碗黑黢黢的药汁中格外显眼。 沈瑾清淡定地喝茶吞药,仿佛没感受到其他几人的目光,但药丸入喉时,她还是没忍住抽动了一下眉毛,险些没维持住现在的逼格。 这什么破药,做成药丸了还这么苦…… 但该吃还是得吃,沈瑾清每天吃完药,就去后山找张知行下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实力相近、输赢对半开,几天下来,沈瑾清下棋的热情不但没有半分衰退,反倒越下越有劲。 她现在每天的日程就是早起练太极,中午吃完饭,嘴一抹就往后山跑,一直下到晚饭时间,再回来吃个晚饭。 短短几天,沈瑾清只觉自己的棋艺进步飞快。 张知行的静室内,沈瑾清落下最后一子,看着棋盘上黑子以微弱优势赢过白子,她轻呼一口气,随即苦笑出声。 她的棋艺进步如此之快,却依旧每盘与张知行五五开,每次都是以些微的优势或劣势结束棋局,她要再看不出对方是在压制实力陪她玩,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前辈,承让了。”沈瑾清微微颔首,朝着对面的张知行说道。 张知行拿起桌旁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闻言摇了摇头: “我可没让,这棋是你自己下的。” 沈瑾清挑眉,一副‘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望着张知行。 张知行:“……” 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配合一下怎么了? 他看着棋盘上星罗密布的黑白棋子,忽地叹了口气: “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我那些傻徒弟,没一个有耐心陪我下棋的,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沈瑾清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是因为起点较低,以她的技术,一般也没什么人有耐心陪她玩…… 张知行放下茶杯,指尖在棋盘上轻点:“按说以你的算力,棋术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去,只是有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他拖长音,掀眸瞥向沈瑾清那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面庞上,语气和缓地徐徐道: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有些事没必要太执着,你同我下了那么多盘棋,若不是悟了这个道理,不会进步得那么快。你既然知道了这个道理,就该好好用,用得明白。” 对着这个天赋过人的孩子,张知行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沈瑾清身上的因果他看不清,但他知道,这孩子即将涉足的是个泥潭,他总想着能多把她往回拽点。 至少不该强行涉入那些气运深厚、牵扯重大之人的因果…… 沈瑾清怎么会听不出张知行的意有所指,这份心她领受了,但—— “您说的道理我懂,但还有句话:急所重于大场。得失取舍亦要视己而定,得其要者,一子可定乾坤:失其要者,百子也难回天,有的子注定是无法舍弃的。棋盘上我或能做到不吝一城得失,但现实中,有些人、有些事,我须得寸土必争。” 沈瑾清的语气无比认真,说罢便拱手端正一礼,算是谢过这位长辈的真心提点。 张知行静默须臾,方才继续问道:“你觉得,你此刻所为便是在争急所?” 沈瑾清失笑,摇头轻声道:“无关什么急所,只为我心中所念之事。” “我师父也曾对我说过,贫富贵贱,宿生所载;寿夭短长,人各分定。有些事命中注定,不应勉强,更不该擅改。只是我年轻气盛,总有些不识天高地厚,凡事还需先撞南墙,再谈回头。” 沈瑾清微微一笑,说到自己年轻气盛,脸上不但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倒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即便是说出这句话的师父,也还是为了救她这个注定早夭的徒弟,百般筹谋,强行为她改动命运。 有些事儿,道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没想过明哲保身,但无论是原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总有人让她甘愿逆天而行。 张知行闻言凝视沈瑾清许久,胸中之气一泻而出,再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年纪,随心所欲胜过一切,权衡利弊她不是不懂,只是孰轻孰重她心有定论。 这孩子日后之路必定崎岖坎坷、万分难行,他言尽于此,既然是沈瑾清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再多说就招人烦了。 沈瑾清见此眉心一动,面上带了几分调侃和了然,顺势说道: “别说我了,您不也不肯放周道长下山嘛?” “……” 张知行盯着沈瑾清,目光变了又变。 ……这孩子难不成真是成了精了? 沈瑾清淡定耸肩,周君山命途多舛,日后自有一番波折,看出这种事对她一个专业算命相面的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就那家伙身上的气运来看,大小也是个富贵人家出身,没事跑这山上来苦修,还是七八岁就上山,要说这其中没什么隐情,谁能相信? 周君山如今已经二十了,张知行始终不肯放他归家,沈瑾清又岂能看不出他这是在刻意为他徒弟避开命数。 只是这些事不是光靠逃避就能解决的,沈瑾清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久坐后有些僵的四肢,转头对着张知行躬身道别,认真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瑾清年幼离家,血亲几乎尽数离世,然亲缘浅,尘缘深,十余年来常得亲长庇拂、师友护佑,心中牵挂之人太多,实在做不到心境豁然、超然物外。我知晓您的用心,在此谢过前辈,但也请容我自己搏一搏,只当是我年少不知事,多有莽撞,甘愿撞这个南墙。” 沈瑾清说罢便欲走人,张知行却忽地出声,问出最后一句:“你不为自己算一卦吗?” 沈瑾清闻言止步,没有回头,只静静回道: “必行之事,无需问天。” 这话一出,张知行怔愣了一秒,随即脸上浮起浅淡笑意,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门边的身影,他蓦地起身,言道: “六十四卦,无非吉凶悔吝,怎可一言析透世间万事?你说得对,凡事要撞了南墙再回头。” 说出这句话后,张知行便知道,他留不住周君山了。 无论命数如何,是否能改变命运,都要自己去闯一番,避世不出绝非良策。 他年纪大了,道理知道一箩筐,却没了少时的心气。既然是年轻人,就该自取前程,该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 沈瑾清瞬间停下脚步,背对着张知行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又很快掠去,她缓缓转身,静待下文。 “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投桃报李,我也还你一番因果。你师父的事我会尽力,但是否能成,我不能保证。” 张知行双手向后一背,撂下这句话,就兀自走开。 既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 同沈瑾清在门口擦身而过时,他偏头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眼神平静而锐利。 他抬手指了指沈瑾清,觑着对方哼笑了一声:“都说人老成精,我看你这年纪轻轻的也不遑多让啊。” 一步步给他下套,终于还是让这小崽子得逞了。 此时此刻,沈瑾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闻言眉头一挑,眼中笑意几乎溢了出来: “别啊前辈,我这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张知行扯了扯嘴角,不搭理她这话。他自己被人家三言两语说动了,这么大年纪还玩热血,能赖得了谁? 沈瑾清目送着张知行踱步走向后头那片小菜地,随后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走回静室,轻轻地放在棋盘上。 这是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符箓的绘制方法和详细介绍,是这几天临时赶工写出来的,为的就是此时。 反正是自创的,不是祖传的,沈瑾清送起来倒也不心疼。 她返身往外走时,目光旁落到门边的挂历上。看着挂历上的日期,沈瑾清算了算,嗯,与她预想的一周时间完全一致。 正要打道回府,沈瑾清忽然想起,因为受不了山上道士的统一饮食,胖子自个儿在院子里架了口锅,让小哥在林子里打了两只野鸡,说是今晚要吃铁锅鸡。 她转头看了眼张知行的菜地,果断三步并作两步,抄起地上的篮子就往菜地里冲。 …… “前辈,能再借点土豆和豆角吗?” “……” ------------ 第218章 三堂会审 看着沈瑾清手里的那个大竹篮,张知行胸膛起伏,重重呼吸一下,咬着牙指向菜园里的一小块菜地: “要吃就自己挖自己摘,最多就这一篮子!” 跑他这儿批发来了? 就沈瑾清这个走量的挖菜方式,他这菜园子还不够她一个人祸祸的……他一个奔七的老道士,辛辛苦苦种点菜容易吗? …… 晚上,院子正中间燃起一堆柴禾,黑瞎子和无邪临时搭了个架子把铁锅架住,旁边的流水线上,沈瑾清削土豆,谢雨臣洗豆角,张启灵快刀切土豆剁鸡块,然后一齐送入锅内,胖子站在大锅旁,把锅铲舞得上下翻飞。 门外,路过的齐云山道士们闻着院内传来的阵阵香气,想着平时吃的自家师兄弟做的勉强可以被称作食物的饭菜,一时间心境凄然、眼含热泪。 下次熬药再也不帮他们送货上门了……一点都不知道分享,就不能在山上多问一嘴吗? 他们又不会拒绝! 院内,大火收汁完成,胖子揭开锅盖,蒸腾的雾气裹着食物的香气,翻滚着扑到每个人的脸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五双筷子立刻探入锅中,胖子猛一抬头,就见面前这五个货全然不顾往日战友情谊,当着他这个大厨的面就开始抢肉吃。 其他四人都有过在西沙船上吃鱼锅子的经验,对于抢肉这件事已经熟稔,至于谢雨臣,他有样学样,一看其他几个的这副样子便知这是场苦战,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畜生啊!懂不懂什么叫谦让?!” 胖子悲愤疾呼,甩手撂开锅盖,抄起筷子就加入了战场。 满满一锅的鸡块豆角土豆,被他们六个瓜分得一干二净,沈瑾清吃饱喝足,把碗筷一丢,整个人瘫坐靠倒在椅子上。 胖子以同款姿势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手拿着牙签剔牙,一手举起,在空中摆动,打了个嗝道:“同志们,艰苦奋斗告一段落,锅碗瓢盆先撂着,明天再猜拳洗碗。” 沈瑾清举手点头,表示无异议:“服从组织安排。” 她也真的懒得动了…… 沈瑾清脑袋枕在椅背上缓缓消化着食物,大脑放空后,她忽地想起自己忘了件事。 数秒后,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小院骤然响起,让旁边正在消食的五人瞬间清醒过来: “对了,有个事儿忘了说了,瞎子的事张前辈下午已经答应了。” “……” 无邪闻言坐起身,抬手捂住心口,神色居然异常的平静。 嗯,心跳正常。 跟这帮动不动就放颗雷出来的问题少年待久了,他现在已经能做到淡定接受沈瑾清说的所有话了。 沈瑾清靠着椅背仰头看天,这句话说出,半天没得到回应,她疑惑地坐直身子,却见面前五人已经站起身,绷着脸围在她身前,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沈瑾清:“……” 她有些心虚地向后挪了挪,下一瞬,黑瞎子和张启灵倏然腾挪到她身后,一左一右地摁住了她的椅子。 接下来,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无邪和胖子搬着三把椅子放在她对面,谢雨臣不知从哪儿拿出的纸笔,三人迅速摆好姿势,坐在竹椅上,同她面对面地当堂对质。 胖子蹙眉在膝盖上敲了敲,认真道: “中央三令五申不允许单独行动。这位同志,请配合组织的工作,尽快坦白你的所作所为。” 沈瑾清嘴角微抽,看了看这个站位,她很有眼力见地举起双手,轻咳一声,随后配合地大喝道: “我是冤枉的啊,阿Sir!” 无邪不为所动,斜眸看了眼谢雨臣手里的小本本,抬头一板一眼地问道: “时间、地点、人物、具体内容,全部老实交代,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万一这倒霉孩子答应了人家什么了不得的条件,这时候赶紧交代,他们现在去找人家反悔还来得及。 毕竟这货有先斩后奏的前科,他们不防不行啊…… 之前沈瑾清是说过让他们不用管,但也不能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给,事成后直接通知吧? 沈瑾清知道他们的疑惑和担心,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捋了一遍。 除却她与张知行下棋论道的部分,掐头去尾拢共一句话就能概括,张知行同意帮忙,她付出的只有几张符和那些符箓的绘制方法。 世路风波险,各人皆有难关要度,黑瞎子如是,周君山亦如是。沈瑾清为她师父而来,张知行自然也要为他徒弟筹谋。 她的那些符箓,是给周君山下山加些筹码,让他多一个自保的手段,她同张知行推心置腹,是真心实意向他陈情,也是为助推他放徒下山的决心。 同样是违逆天命,若黑瞎子能成功,便意味着周君山也可能会成功。对张知行而言,有个人探路在前,这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家孩子要紧。 所以他会同意这件事,沈瑾清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张知行真的咬死了绝不搅和到这滩浑水中,他一开始就不会收下沈瑾清的符,可他收了,就说明他是能为了某些人某些事破例的。 只要知道他在乎的是什么,自然能让对方松口。 沈瑾清言罢,谢雨臣合上手中的本子,极认真地向她发出邀请: “瑾清,考不考虑来我们公司?我可以给你个满意的薪酬。” 年纪轻轻就有技术有能力还有心眼,这样的人才放在哪一行都抢手。 沈瑾清压下嘴角略带嘚瑟的笑容,摇头摆手道:“不好意思,不是钱的事,在下自由职业者,不拿死工资。” 黑瞎子站在沈瑾清身后,闻言哼笑一声,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时候装上了,还不是钱的事……坑他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张启灵若有所思地垂眸看向抱着脑袋干嚎的沈瑾清,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 第二天下午,齐云山后山,黑瞎子刚一敲门,张知行便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水瓢扔回水缸。 “又来一个……”张知行满脸无奈,把人领进了屋。 他盯着眼前这浑身黑不溜秋、看着不太正经的家伙,兀自点头数道:“嗯,第四个……” 黑瞎子闻言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忽地似有所觉般转头朝门外看去。 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后,黑瞎子先笑了出来,扬手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张知行朝门口瞥了一眼,就见张启灵立在门外,目光投去,对方朝他微微颔首。 他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招手让人进屋坐到他对面。 行了,第五个也来了…… 张知行看着面前两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未等他们开口,便已熟练地报出一长串答案,显然是早有准备: “放心,事情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那丫头也没签什么霸王条款,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坑她一个孩子。结果未定,代价我不清楚,但那孩子至少没性命之忧……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话说完,张知行端起茶缸喝了口水,目光却一直定在对面的张启灵和黑瞎子身上。 他就奇了怪了,沈瑾清先前是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才能让这五个对她一点信任没有,轮番跑他这儿来旁敲侧击? “没问题了……” 黑瞎子咬了咬后槽牙,心知无邪他们肯定已经来过了,为的还是同一件事。那三个黑心的家伙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显然是故意想看到这个场面。 还好来的不止他一个……黑瞎子侧眸看了眼一旁的张启灵,干净利落地起身,不再打扰张知行,顺带把边上人也一起拉走。 张启灵倒也配合,随之一同起身往外走,虽然这么半天他一句话没说,但至少得到了答案。临出门前,黑瞎子还转身朝张知行道了声谢。 两人一路走回前山的客院,沈瑾清和无邪正坐在院子里,对着沓硬卡纸在剪剪画画,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无邪头也没抬,甚至还转了个方向,拿后脑勺对着黑瞎子和张启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黑瞎子:“……” 张启灵:“……” 沈瑾清不明所以地看着无邪的动作,又歪头看了眼刚进门的两人,总觉得他们有点问题。 她啧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在这三人之间逡巡。 无邪依旧是镇定自若,抬手把沈瑾清的脑袋摁了回来:“别看了,他俩现在正不痛快呢。” 沈瑾清瞬间领会到了意思,默默把凳子往后挪了点,远离面前这人。 她懂了,又是无邪这心黑的家伙坑了人…… …… 一下午时间,沈瑾清和无邪一直在鼓捣那些卡纸。 当晚吃完饭,沈瑾清便直接把她做好的那沓卡牌拿了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 谢雨臣垂眸看了眼牌上的字,在脑中搜寻一番,随后眉头一挑。 三国杀?没听说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瑾清闻言当即抹了把辛酸泪,这山上太无聊了,信号时好时坏的,他们打麻将扑克又都不带自己,她实在没事干,只能把这玩意儿搬出来了。 这年头还没有三国杀,在场知道这游戏的只有沈瑾清和无邪,好在他俩记忆力都不错,折腾了一个下午,终于手动还原了一套卡牌。 沈瑾清拿着做好的卡牌,甚至产生了要抢占商机、做大做强的念头。 果然穿越到这样一个年代,随便一个点子都能挣钱…… 简单上手两局,几人很快掌握了基本规则和流程,该说不说,这游戏就是适合他们这些腹黑心眼多的人玩。 沈瑾清翻开自己的身份牌,神色平静地看着卡上的内奸二字,随后将卡牌淡定扣上,满眼真诚地望向谢雨臣: “主公,清实为忠臣,而今外敌环伺,臣以为,你我绝不可此时内战,虚耗兵力,助长敌威,而致大业倾覆、功亏一篑啊。” 谢雨臣眼皮一颤,但显然没被这套话术震慑到,他扭头看向另外四人,正想听听他们的说辞,便听得沈瑾清继续说道: “主公何必舍近求远,观他们几人的面相,非奸即贼,绝非仁义良善之人,必为奸臣反贼,怎可托付大业?” 谢雨臣:“……” 手里捏着忠臣卡的无邪:“……” 一边旁观的仨反贼:“……” 不是,你瞎扯就算了,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 第219章 又摆摊 面对众人的眼神压迫,沈瑾清依旧目光清正、神色坦然,她屈指摁在面前的诸葛亮英雄卡上,对着谢雨臣垂眸沉声道: “亮一生鞠躬尽瘁,唯愿汉室复兴,但求君心似我心,勿负臣之忠义。” 无邪闻言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古奸臣多仕途通畅了。就这种话,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谢雨臣轻轻眯眼,看着沈瑾清,笑着配合道:“孤信你。” 沈瑾清满眼动容地抬眼看去,两人就差当场演一曲情深意重、君臣相和。 她拿到内奸牌,那么剩下的无邪四人就是三反贼一忠臣,无论如何,反方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完全没必要伪装成忠臣混淆视线,这样反而会影响他们与队友的配合。 以她对他们四个的了解,无论哪三个是反贼,都会直接撕破脸开打,所以她才会开局直接装忠臣自爆身份,把水搅浑,分散他们三个集火攻击的对象,也避免自己成为开局被谢雨臣攻击的对象。 对沈瑾清来说,场上的都是敌人,她搅和起来毫无压力,只要别让反贼先把主公杀了,她不介意这些人多消磨消磨彼此。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谢雨臣他们对这游戏没有成体系的攻防策略和游戏经验的前提下,所以当谢雨臣跟无邪配合,最后一记诸葛连弩直接带走她三血,宣告她死亡时,沈瑾清当即沉默下来。 她盯着谢雨臣看了良久,才艰涩出声: “你明明说过,你信我的……” “……” 看着她这副样子,边上的胖子都有些怀疑了,这不会真是忠臣被冤吧? 旁边一个脑袋探过来,掀开沈瑾清面前的身份牌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真内奸啊?不是,那跟这儿演什么蒙冤受屈呢…… 跟这帮人玩了几局后,沈瑾清多年游戏经验积累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她不得不承认,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跟这帮几乎是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的家伙比,她还是嫩了点。 沈瑾清独自蹲在墙角,脑袋抵着墙,默默地在地上画圈圈,黑瞎子拿了根削好的甘蔗过来,掰下半截,戳了戳地上蹲着的家伙:“行了,输就输呗,又没输钱。” 沈瑾清接过甘蔗,默不作声地啃了一口,面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她得好好复盘一下,跟他们几个学习一下怎么骗人…… …… 这年头的景区没后世那么多花头,齐云山大部分游客是来登山观光的,顺带参观一下道教古迹,而观内除了上香、祈福、太极表演外,几乎没什么活动。 沈瑾清闲着也是闲着,白天干脆在山上摆了个卦摊玩玩,顺便帮山上道士也研究了些打发时间的生意。 无非就是后世那些景区里的那套,石刻印章、扇面上题字画,还有些签筒算卦什么的,主要还是要形成产业链。齐云山是道教名山,弄点平安符什么卖一卖也挺好,总之要与自身品牌形象和相契合,这叫资源依托型产品定位。 沈瑾清面前的小道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眨了眨眼,看向一旁同样蹲着旁听的年轻坤道,认真问道: “……师姐,你听懂了吗?” 什么依托?定位啥玩意儿? 那道人闻言抿了抿唇,一手摁在了她师弟的脑袋上,神情严肃道: “师姐今天教你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意思就是做人要坦诚,实事求是。” 小道士眼中闪过几分迷茫:“所以?” “我也没听懂。” “……” 沈瑾清嘴角一抽,实在是受不了这俩文盲了。她挥挥手,直接把两人赶走: “听不懂就回去找个听得懂的人问问,别在我这摊子前挡着。” 两人倒也老实,听了这话真就回家乖乖找家长去了,张知行听了他俩一比一的复述后,几乎没有犹豫,当即把他那些同辈师兄弟们赶去干活,为山上创收去了。 正好岁数大,在外面摆摊就当晒太阳了,预防骨质疏松。 这话一出,他的那些师兄弟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人吗?!一个个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他们在外头风吹日晒地摆摊挣钱? 他们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让这么个家伙当了掌教! 后山养老的一帮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合计了一番,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冲了出去。第二天清晨,沈瑾清看着四周多了一圈的摊子,以及鼻青脸肿的一群老年人,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摊子往边上挪了挪。 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身旁拉二胡的黑瞎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沈瑾清一把拽走。他偏头看了眼略显心虚的自家徒弟,顿时领会到了什么,嘴角微抽。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盯着沈瑾清,忽地沉声开口:“有件重要的事你要记好了。” 沈瑾清闻言一脸懵地抬头:“嗯?” “日后在外头闯出祸事,不要把为师供出来。” “……” ……………… 就这么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沈瑾清终于收到了那个意料之内的消息。 接到阿柠的电话时,她刚准备收回卦摊,铃声刚响一声便没了信号。沈瑾清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在山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她有些命苦地叹了口气,挑了个阴凉点的地方蹲着,将电话拨回。 对面的阿柠几乎是瞬间接通了电话,开口便问道:“你们在墓里?” 几天内她给沈瑾清打了六十多个电话,总共就打通了这么一个,无邪那儿也是杳无音讯。这俩要再没个消息,她都打算收拾包裹直接去找人了。 沈瑾清看了眼手机里几十个未接来电,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回道: “嗯。。差不多吧反正……我们在景区。” “……” 阿柠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瞬间被气笑了。她在这儿累死累活的,那帮家伙居然在逛景区?! 沈瑾清咳了咳,赶紧转移话题:“这都不重要,咱们说正事儿……” 阿柠没再跟沈瑾清掰扯这个,按照计划,大概率以后她还得喊沈瑾清一声BOSS呢。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她神色一正,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五天前裘得考亲自带人,按照你们给的位置去寻找汪家总部,两天前整个队伍失联,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在公司内传开,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队伍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一张汪家总部的照片,以及他们即将炸掉汪家总部的计划。” 说实话,她跟了裘得考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的莽撞。果然,年纪大了,死亡的威胁在前,任谁也无法保持理智。 沈瑾清对此倒不感到意外,死亡缓缓逼近的感觉太绝望,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反正都要死,赌一把还可能有点希望。 不过以汪家的手段,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家,已经是裘得考占便宜了,毕竟汪家确实想不到有人能精确知道他们总部的位置,更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裘得考。 但只要炸药一响,汪家反应过来,裘得考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老外估计已经没了。 沈瑾清对此表示很满意,她也没打算这一下就能让整个汪家直接瘫痪,对她的计划而言,裘得考同志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也算是虽死犹荣了。 她很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随后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收起,蹙眉朝阿柠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以那老头的胸怀,这种搏命的活儿怎么可能把阿柠撇下? 阿柠看着自己打上石膏的胳膊和腿,淡定答道:“医院。” 为防止和裘得考一起送死,早半个月她就自己把自己折腾出粉碎性骨折,床都下不了,于是顺理成章地留在美国,没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沈瑾清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有魄力。” 她沉思片刻,对着电话那头继续道:“裘得考失联的消息你再压半个月,公司里的情况你比我了解,等到快要拆家散伙时再出手,我现在可能联络不便,有任何事就去霍家找霍秀秀。” 想到他们后续的计划,沈瑾清垂下眼眸,沉声幽幽道: “这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古人言,生于忧患,死于……诶?”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沈瑾清:“……” 罪魁祸首阿柠平静地把手机放下,脸上看不出半点愧疚。 谁有功夫听这一大堆废话?她这还受着伤呢,胳膊都抬不起来,能举起电话就不容易了,哪有空听沈瑾清扯这些? 沈瑾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嘴角一抽,倒也没跟她一个伤员计较。 现在一切事情都按计划进行着,接下来就要看汪家能否沉住气了。 沈瑾清抬头看了眼天,很快又收回目光。趁着这儿有信号,她把刚才阿柠送来的消息一次性群发给了山下几人,随后起身往她卦摊的方向走回。 今天先不收摊了,接下来的安定日子估计只有在齐云山的这几个月,她得好好珍惜珍惜。 ------------ 第220章 七月半 晚上,沈瑾清收回摊子,回去就把裘得考的事告诉了无邪他们。 “……所以,我有充分证据怀疑,裘得考同志已经遇害。对于汪家这种罔顾人伦的行为,我表示严正谴责。” 沈瑾清哗的一声开扇,“有文化”三个苍劲潇洒的大字跃然而出,她轻摇手中折扇,一本正经地对着面前五人说着。 “……” 五人对沈瑾清的这副样子显然早已习以为常,无邪手指轻叩桌面,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现在的局面是他们上山前就预料到的,九门被汪家渗透成筛子,即便他们已经瞄定了大部分的内奸,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遗漏。 陈皮死后,从前的九门如今仅有无家、霍家、谢家三门还立着。九门里他和小花在山上,一走就是几个月,天高皇帝远;霍仙姑现在一心扑在霍玲身上,霍家正是权力更替的时候,更是一团乱麻,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终于有机会出来活动了。 汪家总部被袭,遭到重创,必定会收拢在外的外勤暗子,此时此刻,就是顺藤摸瓜、找到其他汪家据点的最佳时机。 他把无三省和谢连环那俩老狐狸都留给了秀秀,为的就是这件事,拔出暗处的家伙,找到汪家所有老巢,彻底肃清九门内的那些牛鬼神蛇。 现在的时局与他前世不同,“祂”还没有倒台,那个强大到让所有人小心翼翼、除了等候其自己灭亡外别无他法的组织,此时依旧如高山般压在他们头顶。 只要“祂”还存在一天,不仅他们的行动会受到掣肘,汪家的存在也绝难覆灭。只要还有汪家人存在,以“祂”的势力,随时还能再建一个新汪家,他们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用的工具。 无邪当然知道这时候他应该选择蛰伏,像杭州地下的那些人一样等待“祂”的消亡,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可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他等不起,闷油瓶和沈瑾清也等不起……无邪回想起沈瑾清之前对他说的话,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那是他第一次在沈瑾清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不用考虑那些,‘祂’的问题我来解决,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后续的计划。” 彼时沈瑾清冷静沉稳得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说出这话后,她偏头看向无邪,无比平和地陈述道:“不要再拖下去了,我要回家。”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个地方待多久,一年两年,我还能保持理智,但我自己也不确定,这种理智还能维持多久。我只知道,如果让我在这里待十年,我绝对会疯掉。” 人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只要看得到希望,就能死命撑下去,但这种硬撑也是有极限的。 无邪知道沈瑾清说得没错,十年,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太过漫长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让她半生都滞留在另一个世界回不了家,任谁都会疯掉的。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如此坦率地向他直言自己要回家,无邪看着她,良久,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嗯,回家。” … 想到这儿,无邪收回思绪,下意识偏头看向沈瑾清,沈瑾清感受到他的目光,歪头疑惑看去,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折扇,龇着牙朝他笑了一下。 “……” 无邪平静点头,这孩子的心态暂时还不用操心。 …… 山下形势不断变幻,霍秀秀独挑大梁,九门内暗潮涌动,山上却依旧是每日闲散的清修生活。 沈瑾清每天摆半天的摊,没事就跟跟边上的老道士们聊聊天,无邪胖子他们也时不时跑来帮忙一起看摊子,主要是为了凑热闹。 无邪是真的会一点简单的卦算,胖子就纯粹是门外汉了,不过好歹会看风水,忽悠起人来头头是道的,解决一些小问题还是可以的,沈瑾清也就随他俩去了,反正有她压阵,出不了什么事。 古人言: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齐云山上的日子虽不至于到不知年的程度,但也的确过得飞快,晃晃悠悠又是两个月过去。 七月半,地官赦罪,万树凉生霜气清。沈瑾清盘膝坐在太素宫正殿,望着面前的神像,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朝身旁的张知行问道: “我没经验,您老给我交个底,我师父这事儿到底有门没有?这好歹是我师父,您给个准话,我也好去跟他道个别,也省得真出了事,他临了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张知行闻言瞥她一眼,这小孩嘴是真毒。 不过也就只有嘴毒了,她要是真如她嘴上说得那么轻松,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到山上来,又想尽办法地让他出手帮忙救人。 “这件事要问你自己,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 说罢,张知行起身径直走向神像,伸手一摸,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乌黑木尺,半米长的尺子前宽后窄,足有一指厚,上面刻满蝇头小字,张知行握在手里,随意甩动一下,空中瞬间传来炸响的风声。 沈瑾清见状眼皮一跳,这玩意儿不会是用来打黑瞎子的吧……她抬表看了眼时间,随即轻呼一口气,朝边上侧殿喊了一嗓子:“把人带上来!” 此时侧殿内的牌局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胖子听到沈瑾清的声音,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果断把牌往地上一摔,奋而起身,义正词严道: “办正事呢,你们还在这儿打牌,像什么样子!” 地上三人闻言一齐抬头向他看去,旁边独自发呆的张启灵也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顶着四对目光,胖子神情坦然,八风不动,兀自转身,踱步朝正殿走去。 无邪翻开胖子扔在地上的牌,看到仅剩的一张三和一张四,面上没有丝毫惊讶。 这胖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沈瑾清看了眼殿门外的天色,此刻正是戌时末,天地昏缯而万物否,她屈指轻弹手中的符纸,转头望向迈步走来的黑瞎子,然后拿起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坐。” “……” 黑瞎子看着地上那个圈,扬眉问道:“悟空,此乃何意啊?” “师父你坐圈里。”沈瑾清默不作声地递过去根木棍:“叼着,过会儿忍着点儿。” “?” ------------ 第221章 祭炼 沈瑾清看着圈里的黑瞎子,面色沉肃,盘腿坐到了他的对面。 黑瞎子望着面前的小徒弟,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随后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他咬住那根木棍,缓缓将墨镜摘下。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看见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 浅灰色的眼珠内,一道道黑色裂隙从中裂开,密布全眼,如同一张黑色蛛网,裹住整颗眼睛,她身后的胖子见状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挺有个性啊!” 沈瑾清沉着脸,神色有些凝重,下意识伸手探去,还没碰到黑瞎子的眼睛,便被一股大力拽住,身子猛地向后一仰。 “别动。”张知行肃声警告道。 沈瑾清闻声回过神来,抬眼看去,黑瞎子闭上眼,同样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平时这背后灵不敢朝她动手,但今天这个情况,难保那家伙不会突然发疯,临死之前同沈瑾清来个鱼死网破。 想明白后,沈瑾清呼出一口浊气,从兜里掏出一沓准备好的符纸,抬手欲抛,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沈瑾清看了看面前的手掌,眨眨眼,抬头疑惑望向身前的张启灵,对方没说话,只看了眼边上的黑瞎子,随后垂眸利落拔出匕首,抬手便打算往掌心下刀,沈瑾清赶忙把人拦住。 张启灵抬起头,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数秒后,沈瑾清反应过来,伸手想把匕首夺下,拽了拽,没拽动……她嘴角微抽,当机立断道: “这回真不用你放血,小哥。” 这是在齐云山上,有千年气运香火镇压,没必要用麒麟血镇邪了,至于她手上的这些符……前阵子教周君山画符的时候,沈瑾清顺带用了点儿他的血。 物尽其用嘛,就当是学费了~ 张启灵闻言收回手,退回到一旁,沈瑾清看了眼手里的符纸,目光一凝,甩手扔出,片片符箓霎时飞出,直往她面前的黑瞎子而去。 符箓触碰到身体的瞬间,黑瞎子浑身一震,牙关紧咬,咔嚓一声,口中的木棍当即崩裂,沈瑾清不为所动,目光凛冽地看着那些符纸一张张附到黑瞎子身上,随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颗碧色玉珠。 一旁的张知行忽地感受到一阵阴凉的气息,忍不住侧眸望去,看到沈瑾清手中的那颗珠子,他一怔,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眉。 看来这孩子除了天赋高,机缘也不错啊。 不过就她干的那行当,手里有点宝贝倒也正常。 这就是当初沈瑾清从海底墓那具干尸屁股底下撬出的那颗鬼珠,上山后黑瞎子就把这珠子还给她了。 沈瑾清将手中的碧玉珠放到黑瞎子面前,微微低眸,平静唤道:“前辈。” 张知行会意,配合着掐诀念诵: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 长颅巨兽,手把帝钟。 素枭三神,严驾夔龙; 威剑神王,斩邪灭踪。 ……”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黑瞎子身上的符纸微微颤动,他背上的家伙开始拼命挣扎,牵动着他身体内与之紧密纠缠的千万根神经,烈火焚身般的灼痛感侵蚀他全身,黑瞎子紧咬着棍子,唇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一刻,面前的鬼珠中涌出的阴气直扑他面门而来,阴寒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顺着他紧闭的眼睛侵入眼内,身上的灼痛稍有缓解,但很快,一种更为痛苦的刺痛从眼中一直传到大脑,如一把冰锥,狠狠戳入他的眼睛,反复翻搅。 黑瞎子的太阳穴狠狠一跳,坚韧如他也扛不住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咬碎的木屑扎破口腔,满嘴鲜血从唇边滴落,他只低下头,继续咬紧牙,无暇顾及这些。 与他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相比,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 这一切都漫长得令人心生绝望,直到他背后一声痛苦尖锐的嘶叫响起,惊动了殿内所有人。沈瑾清猛然抬眼,袖中一震,桃木剑穿袖而出,带起一阵风声,直往那背后灵飞去,对方无半分还手之力,瞬间被洞穿。 同背后灵连通的部位再度传来灼烧的痛感,黑瞎子感受到对方的瞬间虚弱,强扯起一抹笑,抬手给沈瑾清比了个大拇指。 “继续……”嘶哑模糊的声音从喉间溢出,黑瞎子睁开眼,眼白处的黑色裂纹已经消退大半,但这双眼依旧可怖。 桃木剑在他身旁盘旋,找准机会就给那恶灵一剑,时不时地还用剑柄拍拍黑瞎子的肩头,以表自己对他的支持。 鬼珠中磅礴的阴气涤荡着黑瞎子的眼睛,张知行握着厚尺,踱步至他身后,视线在那把乱飞的桃木剑上一扫而过,转而定格在空中某一处,目光渐凝。 戌亥之交,渐入混沌,阴阳未分,天地归寂,鬼门将开。 那家伙再也忍不住,它意识到自己今天注定逃不过去了,开始疯狂挣扎,怨毒地折磨着它附身的黑瞎子。 黑瞎子闷哼一声,肩上沉重,头被压得越来越低,脖颈几乎被压到对折,骨头摩擦声咔咔响起。 张知行静静地看着,手腕微翻,下一瞬—— “唰!” 破空的嘶鸣声从身后传来,木尺带过的劲风扫过他的头顶,身上那个东西瞬间萎靡,随着凄喊声响起,身上附着的数十张符箓一齐催动,极致的痛苦中,黑瞎子身躯微颤。 就在背后灵近乎神消形散之际,沈瑾清抬手虚握,口中轻念,黑瞎子只觉身上一松,随即便似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塞进自己的眼球,疼痛过后,便是一阵清凉舒缓之意,从眼中传至四肢全身。 没了。 意识涣散之际,黑瞎子恍然意识到,那个附在他身上、折磨了他那么久的东西,是真的消失了…… 他松了松肩头,抬起头,张开了口,血水混杂着碎裂的木屑一齐从嘴角涌出,但他却咧开嘴,笑着闭上了眼,往地下倒去,几乎是同时,沈瑾清也脱力,整个人向后栽去。 祭炼鬼眼,需要将一只魂体完整地引入眼内,再用阴气将其与人眼结合,这都是精细活,要不是她精神力强,压根都撑不到这时候。 张启灵飞身接住即将倒地的黑瞎子,无邪立刻从身后托住沈瑾清的后脑勺,见她实在没力气了,他缓缓把人放平在地上。 沈瑾清虚脱地躺倒在地,黑瞎子被张启灵拖到她身旁,两人并排躺在齐云山大殿内,张知行只看了他俩一眼,便继续观摩起一旁的桃木剑。 十几岁的小孩,哪来的这种东西?看来这孩子不是盗二代,是道二代啊……果然天才的师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小木剑不搭理他,看到沈瑾清倒下,它直接绕开张知行,飞到了沈瑾清身旁,焦急地转悠着,然后被胖子弹开。 “不帮忙就别添堵。” 胖子不耐地在桃木剑身上崩了两下,对方也不甘示弱,果断调转剑尖,往胖子身上也扎了两下,随后自个儿钻回了沈瑾清的袖子里。 沈瑾清转头看了眼身旁晕倒着的黑瞎子和他满脸的血迹,朝谢雨臣比划了个手势: “花爷,喂药。” 超过人体极限的疼痛会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即便黑瞎子意志坚定,全程扛了过去,但精神已然透支,在结束的瞬间,脑子里的弦绷断,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正是需要养魂的时候。 谢雨臣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粉,拆开后送到了黑瞎子的嘴边,胖子把黑瞎子嘴撬开,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包药,扭头问道: “这药能喂得下去吗,清儿?别回头瞎子没让那东西弄死,让我们给噎死了。” 沈瑾清抬手把胳膊垫到脑袋下面,云淡风轻地回道: “噎不死,我这药遇水即溶,他嘴里还有点血,用来喝药正好。” 无色无味、遇水即溶,还有沈瑾清那下药的熟练手法……无邪眼皮一跳,低下头看她。 这霉孩子以前真的是正经高中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