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祸害遗千年 秦枝年，那个修真界的祸害终于死了。 女魔头死得粉身碎骨，大快人心。 永洲流光宗终于能在修真界里重新抬起头。 虽然他们流光宗出了个这么大祸害令宗门上下脸上无光，但是他们也有始有终替修仙界解决了这个女魔头。 也算是为修真界做了一件好事。 * 祸害遗千年。 秦枝年觉得这句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 元洲，九陵城。 洛家。 “洛宜年，你个废物过来干什么？” “今天是仙门来九陵城选拔弟子，你来……”男子嫌弃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身前瘦弱的女孩，“当笑话吗？” “赶紧滚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说着男子伸手就要将女孩推倒在地。 可往常无比熟练的动作今天却出了问题。 ‘咔嚓’一声脆响，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全部愣住。 “啊！！！”手指被掰断，洛望天发出一声惨叫。 女孩脸颊瘦削，就越显得眼睛大。 漆黑的瞳仁清冷，目光平静盯着洛望天，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 “滚开，别挡路。”秦枝年瞥了眼这具身体那一折就断的手臂，冷着脸将人甩开。 什么狗屁仙门，一群心怀鬼胎的老东西罢了。 秦枝年死了，但她的神魂重生在刚死的洛宜年体内。 祸害遗千年。 她不死。 那那些老东西就洗干净脖子给她等着，她秦枝年迟早回去取了他们的狗命，坐实了女魔头这个名声！ “你竟然折断我的手，我要去告诉爹爹，等我告诉爹爹，你就等着挨罚吧！” 洛望天哭哭啼啼也不忘用恶毒的话攻击洛宜年：“这次我一定让爹爹打死你这个扫把星！” 秦枝年掀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走向洛望天：“那你去啊。” “你看是你们先打死我，还是我先一刀捅死你。” 难怪她在这具身体里刚醒来时觉得整个人都跟要散架一样，合着这身体里原来的小姑娘是被打死的。 原本要站起身的洛望天被女孩渗人的目光看得愣住，再次跌坐在地。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秦枝年抬脚，脏兮兮的布鞋踩在洛望天绣着金边的衣服上。 “你不是要去告状吗？”秦枝年踩在洛望天的手腕处，脚尖用力碾踩着手腕处的经脉。 女孩灰扑扑的脸笑得温和无害：“怎么还不去？” 她秦枝年如今是修为全无，但巧了，她知道怎么样用最省力的方式让对方最痛苦。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洛宜年你个小贱人快把脚拿开！”洛望天红着眼眶看向周围一群人，“你们一群废物，干看着这个贱人欺负我吗？还不把她拉开！” 话音落下，周围那些看呆的人才大梦初醒般一拥而上。 秦枝年撇嘴，一溜烟的跑开，身后是洛望天的惨叫声。 要不是她没修为，今天这群人都得给她死光光。 秦枝年肚子咕咕叫，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真是糟糕极了。 忽然，头顶上空数道身影御剑飞过，引得周围的摊主和行人赞叹不已。 “快看，那是不是就是仙门中的仙师啊！” “娘亲，我看到会飞的仙人啦！” “嘘，乖乖小声些，别吵到仙师了。” “……” 秦枝年抬头望去，心中生厌，掉头转身就要往反方向走。 转身转得猛了，秦枝年一头撞在身后的人身上。 “嘶……”秦枝年揉着脑门，拧着眉抬头。 在看清对方是何模样时，猛然愣住。 ……怎么是这小子。 绝对不能被认出来，丢人丢大发了！ 哦不对，她已经死了，任谁都认不出来吧。 秦枝年绕过男子就想跑，但下一秒双腿竟然腾空。 双腿在空中扑腾着，人却没有前进半步。 “呵——”头顶传来一道男子闷笑声。 秦枝年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罪魁祸首，目光幽怨。 秦枝年没好气道：“笑什么笑。” 男子一身玄衣劲装，箭袖束腰，将挺拔身形衬得干净利落，腰间坠着玄黑令牌，令牌上刻着三个字——天极宗。 秦枝年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从前天天穿的跟个花孔雀一样，没想到一身黑也还挺好看的。 沈玄屿将人放在地上，手却并未松开。 “……你跟我回无妄峰，做我师父的弟子。” 秦枝年：“？” 想屁呢？ 秦枝年：“我拒绝。” 看着小姑娘模样稚嫩，但行事作风都透着一股老成狡猾，沈玄屿嘴角笑意越发扩大。 “拒绝无效。” 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沈玄屿看了眼自己拉着女孩的手弯唇道：“你现在打不过我，也跑不掉。” “所以你不可以拒绝。” 秦枝年炸毛：“你有病啊！” 沈玄屿抬手给身前的女孩丢了个清洁灵术，女孩灰扑扑的脸蛋瞬间白净了不少。 沈玄屿不容拒绝地将人一把抱起，抱在怀里：“嗯，一点点。” “带你去买点东西，然后再带你回宗门见师父。” 秦枝年：“？” “喂，大哥，我说我拒绝！” “拒绝！你懂拒绝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我不同意，不答应，不愿意！” “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沈玄屿只是笑着点头：“嗯嗯，好，知道了。” 手却依旧将女孩抱得牢牢的。 秦枝年说累了，撑着沈玄屿的肩膀大口喘气。 “靠——”这身体怎么弱成这样。 要是让这小子知道不得笑死自己。 算了，待会找机会溜吧。 知道自己明着跑不了，秦枝年索性不在折腾。 小女孩一脸蛮横，伸手拍了拍沈玄屿的头顶，指着前方的包子铺：“喂，我饿了。” 沈玄屿脚步微顿，脚尖转了个方向走向包子铺。 “老板，你这里的包子都要了。” 包子老板面露震惊：“啊？都，都要了？这位公子，您吃多买多少就好，不要浪费啊。” 沈玄屿掂了掂抱着的女孩示意：“嗯，老板放心，我师妹比较能吃。” 什么师妹？这小子居然还有师妹？ 秦枝年狐疑地看向沈玄屿，却发现对方的目光直当当落在自己身上。 “？” “喂，我说了，我拒绝，我不要跟你回宗门，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还有谁是你师妹，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话还没说完，秦枝年余光撇过包子摊位上的刀。 要不一刀砍死这小子算了。 注意到女孩的视线，沈玄屿眼底笑意更甚，默默抱着女孩离那把刀远了些。 “师妹，师兄有名字的。” “师兄叫沈玄屿，别忘了。” ------------ 第二章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师妹 “喂，我没看错吧？” “嗯，应该没有吧？” “刚刚那个是沈师兄？” “是的吧？” “所以你是说，沈师兄，抱着一个小女孩，还买吃买喝，被敲脑袋也一点不生气？” “嗯……沈师兄又带小女孩走进了裁缝店。” “沈师兄…被夺舍了？” “不能吧？沈师兄修为那般高强……再说了沈师兄的师尊可是元珩仙尊！” “夺舍？谁敢？” “嗯，那可能是师兄慧眼识珠，看出那女孩天资聪颖了吧。” “可是……哪家天资聪颖的孩子饭都吃不饱？” “……” “也没听说元珩仙尊有收徒的打算啊，沈师兄当时不是说要跟过来看看风景的吗？” “看风景？你脑子有泡啊！” “虽然很老套，但是……” “我也是，真的从没见过沈师兄笑得这么…不值钱过啊。” * “掌柜，麻烦给我师妹找些衣服来，要好看的。” “哎，好嘞！” 赤橙黄绿青蓝紫。 秦枝年无语：“你是要集齐彩虹吗？” 这小子果然还是一只花孔雀。 沈玄屿不由分说直接拿出一套粉色衣裙用灵术给秦枝年换上。 换下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沈玄屿看也不看地烧为灰烬。 沈玄屿又拿起一只桃花簪插在女孩发间才转头对掌柜道：“掌柜这些都要了。” 放下灵石，沈玄屿抱着水蜜桃一样的小女孩离开。 自始至终，从来没松开过手。 这让秦枝年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小子不会真打算把她带会回宗门吧？ 宗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才不要再去。 不行，得想个办法。 虽然不清楚这小子什么目的，但是现在他肯定是看透自己想跑的心思。 不如先假装答应，等快到宗门的时候再趁着他放松警惕，借机开溜。 嗯，就这样。 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她得装得像一点才行。 这样想着，秦枝年直接开始大口吃包子。 她是真饿了。 天知道她刚刚弄洛望天那两下，就已经让她有点眼冒金星了。 沈玄屿：“师妹慢点吃，别噎着。” * 九陵城比武场内聚集了元洲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 元洲十年一次的宗门大选，这次定在了九陵城。 “听说这宗门大选本来是定在其它地方，都快出发了，不知为何又临时改成九陵城了。” “不知道，不过都是宗门里的安排，管这么多做什么。” “不过我好像听说是元珩仙尊的提议，说什么九陵城在元洲中心…” “哦，原来是元珩仙尊的提议啊，确实是考虑周到。” 谈话间，腰间挂着宗门令牌的长老弟子在众人艳羡目光中，旁若无人走入比武台正后方落座。 而比武台正前方是等待测灵根的人。 比武台正中央，上好的梨花木桌上静静地放着一颗测灵石。 沈玄屿带着秦枝年到达时，宗门大选已经开始了。 沈玄屿看也没看一眼比武台，准备带着人直接入座。 “下品三阶。” 测灵石的光芒微弱，坐在后方的宗门长老没一个人出声。 灵根分为天品、上品、中品、下品，每一品阶又分为五阶。 一般来说，只有中品往上才会有被宗门收为弟子的可能。 洛望天正一脸紧张地排在等待测灵根的队伍中，想来是急着赶来测灵根，那断掉的手指也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秦枝年有点好奇，这洛望天嚣张成那样到底能测出什么灵根来。 他的表现总是让她以为他已经被哪个宗门定下了。 注意到秦枝年在看比武台上测灵根的动静，沈玄屿没说话，停下脚步，抱着女孩在一旁站定。 洛望天同手同脚走上比武台，在把手放在测灵石上之前还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拜了拜——空气。 洛望天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测灵石上。 测灵石安静几秒后，亮起微弱的光芒，测灵石上方显现出四个字。 “下品五阶。” 结果一出，洛望天面色灰败。 下品五阶……只差一点，再高一阶，他就能入仙门了…… 为什么…… 测灵石旁的人礼貌提醒：“洛公子，下去吧。” “呵…”这死小子那嚣张劲，她都要以为他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品灵根了。 看洛望天失望，秦枝年就高兴，她后背现在还疼得厉害呢。 “你笑什么！”听见笑声，洛望天应激般看向秦枝年，伸手指着沈玄屿怀里的女孩目光凶狠。 “你……”看见白净的女孩，洛望天有瞬间的晃神。 辨认了几秒才看出这就是洛宜年那贱人！ “你，是你！都怪你这个贱人，是你伤了我，才让我只有下品五阶！”洛望天不管不顾地朝秦枝年扑去，那模样恨不得把女孩碎尸万段。 那发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女孩粉嫩的裙摆，下一刻就被沈玄屿冷着脸一脚踹开。 ‘轰’一声，洛望天整个人重重摔在比武台的台阶上。 沈玄屿垂眸，冷冷地打量着洛望天：“哪儿来的野狗，胡乱攀咬我师妹？” 正准备发怒的洛家家主洛毅猛然愣住。 师妹？ 洛毅这才发现那抱着洛宜年的男子腰间坠着枚令牌，天极宗的弟子。 注意到洛毅的动作，沈玄屿沉着眸子扫了一眼。 然后改变了主意，抱着秦枝年一步一步走上了比武台。 “师妹，测个灵根好不好？” 沈玄屿声音温柔，与之前那冷厉阴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师妹放心，不管测出什么结果，你都是我师妹。” 就算你是下品一阶，你也是我沈玄屿的师妹。 沈玄屿看着秦枝年的目光温柔坚定，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 让秦枝年有些晃神。 心中刚要浮起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秦枝年抿唇，垂眸看向那测灵石。 半晌，在沈玄屿的耐心等待中，缓缓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罢了，既然要让他放松警惕，测就测吧。 秦枝年这么想。 ------------ 第三章 这是我们无妄峰的师妹 “天品五阶！” 熟悉甚至更加浓郁紫光亮起，看着那天品五阶四个字，秦枝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恍惚。 比武台后方原本还安静端坐着的长老们集体起身，朝比武台飞奔而去。 天品灵根啊！ “小姑娘，来我们明心宗——” 明心宗长老的脸还没来得及升起来就被不止从何而来的手给摁了下去。 “起开，明心宗算什么东西，少耽误人家小姑娘。” “小娃，来我们青炎宗--” “什么青炎花炎的，来我们九玄宗！” “……” 女孩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些激动不已的宗门长老。 那一年，流光宗那些人的反应也和这些人一模一样。 一开始，他们把她当做流光宗的希望，倾尽全力培养她，让她为宗门争光，她做到了。 可最后他们对她刀剑相向时，也未曾有过半分心软。只拼尽全力地想要杀死她，想让她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流光宗，彻底消失在永洲。 察觉女孩情绪低落，沈玄屿拧眉，一时有些后悔。她不高兴，早知道不测了。 沈玄屿立刻带着人远离比武台：“各位长老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无妄峰的师妹。” 上一刻还激动不已的一众长老忽然安静下来。 “无妄峰？” “元珩仙尊……” 众人沉默半天，最终有人憋出一句恭喜后只能铩羽而归。 没办法，元珩仙尊那是真的抢不过。 沈玄屿轻轻放下秦枝年后又牵住她的手，往后方宗门长老的位置走去。 但却忽然被一道沧桑声音喊住，洛毅跪在洛望天身边面色哀戚悲伤。已经有好几个医师等候在他身后，但是沈玄屿的威压还在，根本无人能移动洛望天。 洛毅红着眼：“洛丫头，丫头，你让你师兄饶天儿一命可好，天儿他不懂事，才做下糊涂事……” 秦枝年脚下步子停住，转身黑眸冷冷地盯着洛毅。 见秦枝年转身，洛望天身体旁的洛毅立马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丫头，丫头，从前的事我替天儿向你赔罪，是我们洛家对不起你，你想我们怎么补偿你都可以，放天儿一命。” 秦枝年沉默地看着洛毅，这护子心切的模样和叶自淳那老东西还真是十成十的像，同样的让人反胃。 只是和她赔罪道歉有什么用？ 这具身体里的小姑娘已经死了，那洛家也得一样才行。 她不会、更没资格替小姑娘原谅这个洛家。 她离开前在洛家角落画了一个招鬼阵，她没有灵力画出的阵也没什么威力，更无法和她没死的时候相比，但是对付洛家足够用了。 过了今夜，洛家若是还有人能活下，那就算那人命好。但是亏心事没少干的人，注定活不过今夜。她留下的那个阵，可是专招恶鬼来着的。 这样想着，秦枝年堵在心口的郁气消散些许，收回视线不再看洛毅。 见秦枝年不想搭理，沈玄屿也没撤掉洛望天身上的威压，只带着人走到此次天极宗负责招收弟子的长老身前。他本就没打算带秦枝年在这等到结束，他来只是为了把人带回无妄峰。 沈玄屿很清楚秦枝年现在的身体状态。虽然她再次活了过来，但是她现在的状态，无论是神魂还是身体本身，都很不好。他带着她来比武场不过是为了登记下她的名字，他不想再让她像前世那班不明不白地替人背锅，无缘无故受人指摘。 “肖长老，请您登记一下无妄峰弟子，秦，”沈玄屿话头猛然顿住，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在女孩朝自己看来前抢先开口问，“请问一下，师妹叫什么名字？” 负责收弟子事宜的长老握着笔的手猛然一抖。这小子，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一口一个师妹叫上了？ 天品五阶，那可是天品灵根啊！ 千年难遇！ 秦枝年：“洛宜年。”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什么垃圾洛家，但是如果她现在说出真名的话，应该立马就会有人提着刀来灭了她吧。 想到那群忘恩负义不讲信用的老东西秦枝年就犯恶心。 在她能踏平流光宗前，还是得先着这个名字。 “洛宜年，”沈玄屿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勾唇唤道，“年年师妹，师兄带你回无妄峰。” 年年？ 秦枝年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要不是沈玄屿这小子不可能认得出她，她真要觉得他是故意的了。 恶心谁呢？ 沈玄屿就像看不出女孩脸上的不乐意，登记完就抱着女孩欢天喜地地御剑离开了。 登记的长老收起笔，“无妄峰、无妄峰好啊，有元珩仙尊在，也不怕教不好这个天品灵根的天才了。” “真是没想到，今年居然能收到个天品灵根的弟子。” “这下好了，两个都在无妄峰。除了我们宗，现在的弟子中有谁也是天品灵根的吗？” “没听说呢，不过硬要说的话，本来应该有一个的。” “永洲那边有个流光宗，据说有个女弟子曾经也是天品灵根，已经半步迈入元婴境，可后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逐出师门了。最近再听说，就是她身死的消息了。” “什么？天品灵根逐出师门？” “这流光宗莫不是昏了头？” * 回天极宗的路上，路过天极宗山脚下元临城，沈玄屿放慢了速度：“师妹，桃花酥吃吗？” “桃花酥？”秦枝年不饿了，但她好久没吃桃花酥了。 上一次吃，也是他给的。 那段时间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桃花酥。 见女孩回想的模样，沈玄屿弯了眸子。 “我带你去。” 在沈玄屿身边，秦枝年总是晃神。 就好像，她还没死，她还是秦枝年。 秦枝年低头看着自己如今瘦小的手开口道：“好，要吃刚做好的。” 他说过刚出笼的最好吃。 沈玄屿面色微怔，却不敢去看秦枝年的眼睛。 落地，糕点铺前挤满了人。 有人手中高高举着食物从前方挤出来，沈玄屿怕磕碰到秦枝年便将人放下。 沈玄屿半蹲着，视线与秦枝年齐平：“师妹，在这等师兄，不要乱跑。” 秦枝年面上乖乖点头，心中却道不跑才怪。 难道她还真去给沈玄屿当师妹？ 想得美。 ------------ 第四章 借我把刀 沈玄屿拿到还冒着热气的桃花酥挤出人群时，却发现刚刚还乖乖点头的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沈玄屿无奈，心下微叹。 也是意料之中。 他不急不慢地收好桃花酥，才抬脚朝着东边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 秦枝年一路狂奔出了城门才敢停下大口喘气。 “呼…终于溜出来了。” 还好刚刚包子吃的够多，有劲跑。 歇了好一会儿，秦枝年才恢复些力气观察四周。 秦枝年：“……”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哪儿。 沈玄屿那个王八蛋，故意的吧？ 这荒山野岭的对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剑不会飞的小女孩也太不友好了。 如果，她是说如果。她现在从这跑去流云宗，混成亲传弟子，然后在夜里一刀一刀捅死所有人的成功率……为零。 秦枝年连连长叹，站在原地抓耳挠腮。 郁闷半晌，秦枝年忽然低头看向自己手心。 果然还是要走鬼修一道，速度快点。就是可惜了这天品灵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撑不撑得住那些孤魂野鬼的折腾。 想到上一世那一到晚上就在耳边鬼哭狼嚎的幽魂就头疼。 但没办法，情势不等人。她看不得那些老东西还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过安生日子。 秦枝年抬头打量四周，不满蹙眉。 这城外的山林虽然荒凉，但是位于天极宗山脚下，孤魂野鬼的数量不会多，鬼气稀薄不利于修炼。 还是得找个阴气重点的地方效果比较好。 女孩想的入神，全然没发觉身后一只野狼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山体上，正目露凶光盯着自己。 空气中的氛围逐渐变得诡异，秦枝年心头莫名一跳，转身就对上一双猩红的兽瞳。 那狼兽森白的兽齿上还挂着透明涎水，见秦枝年朝它看去，喉咙中不断发出低吼声。 ！ 完蛋，是有修为的妖兽。 偏偏秦枝年此刻连这妖兽的修为都看不出。 那狼兽一跃便来到山脚下，与秦枝年面对面。 秦枝年心中一横，不管了—— 不管这具身体撑不撑得住鬼修一道，她都不能死在一头只会流口水的妖兽嘴下。 秦枝年默念起熟记于心的鬼仪诀。 天品灵根，无论是对空气中的灵气还是鬼气，都是一视同仁地具有吸引力。 很快丝丝缕缕的黑气便在秦枝年四周浮现。 沈玄屿御剑跟来，看到的便是秦枝年被鬼气逐渐环绕的场景。 “师妹！”沈玄屿面色一白，连忙出声打断秦枝年，慌乱之下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剑还停在空中，人已经跳了下去。 心脏在胸腔内咚咚咚跳得飞快，像铆足了劲要冲胸膛。沈玄屿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落地时过分清晰的心跳声让秦枝年愣住。 “……”这小子干什么坏事了？ 沈玄屿抬手冷着脸镇下周遭鬼气，在秦枝年看不见的角度，眼底血光一闪而过，周遭鬼气瞬间跑的没影。 见鬼气消散，他才抬手召来停留在空中的厄灾剑，握住剑柄，反手射向身后虎视眈眈的妖兽。 ‘噗呲’一声，厄灾毫不费力地从头到尾贯穿狼兽整个身体，血光四溅。 解决掉狼兽，抖掉剑身的污染血，厄灾便极有眼色地原地回到沈玄屿识海中。 * “……” 背后冷汗被风吹得发凉，沈玄屿心中一阵后怕。待心跳逐渐平复，他才看向身前女孩稳着语调开口： “师妹这是迷路了？” 沈玄屿丝毫不提方才浮现在女孩周围诡异的鬼气。 秦枝年没回答，歪头目光落在沈玄屿身后的狼兽身上： “沈…大帅哥，借我把刀。” “？”沈玄屿蹙眉，顺着秦枝年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狼兽。 他也没多问，只是掏出一把普通匕首递给她。 接过匕首，路过沈玄屿时秦枝年特意抬眸看了眼一脸疑惑的人。 沈玄屿，好好看清楚。 女孩握着匕首，走到狼兽身边一声不吭就开始一刀一刀地解剖狼兽的尸体。 不仅用刀，秦枝年还直接上手，故意用手撕扯着狼兽的血肉皮肤，毛发被血浸湿结成块，匕首与兽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将狼兽的尸体分割地七零八落，只为最后掏出那一颗妖丹。只是为了一颗妖丹，本不必如此凶残。 但秦枝年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这么做。 女孩掂了两下手中的妖丹才撑着腿起身，另一只手握着满是兽血的匕首，刀尖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粉嫩的衣裙已经被染脏。 秦枝年抬眸，笑着看向沈玄屿：“这样，你还要我做你师妹吗？” 女孩脸上带着笑，但漆黑的眼底却如一潭死水，古井无波。 快跑吧，沈玄屿。 她就是一个疯子。 离她远远的，好好做你的宗门子弟。 沈玄屿愣怔片刻，转眼间想明白秦枝年动作背后的用意后，被对面女孩那倔强的模样逗笑。 沈玄屿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秦枝年面前，低头看向女孩逐渐有些慌乱的眼睛，笑着问：“为何不要？” “师妹解剖妖兽的手法，格外优秀。”对方那双桃花眼中的赞美之色不似作假。 秦枝年瞳孔一怔，眼底寒冰就这样悄无声息被瓦解。 秦枝年错开视线，低声骂了句：“疯子……” 秦枝年忽然感觉到一股挫败感。 这人怎么吓不走？ 秦枝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开始反思，是她的模样还不够渗人吗？ 下一刻，秦枝年视线中那满是血污的手被一只干净的手握住。 灵光闪烁间女孩身上血污尽去，连带着衣裙也换了个款式。 沈玄屿眯了眯桃花眼，半蹲下身与秦枝年视线齐平，拿出一个锦盒，将妖丹装进去后又放回秦枝年手上。 然后故意在狼兽的尸体旁拿出那一盒桃花酥。 “师妹，桃花酥还吃吗？” 沈玄屿一手端着装有桃花酥的盒子，另一只手依旧握着秦枝年。 周遭安静下来，身旁尸体的血腥味不容抗拒地涌入鼻腔。 秦枝年的视线从袖口精致的祥云纹案移到桃花酥上，最终停留在沈玄屿那张好看的脸上。 “呵。”秦枝年笑了。 她改变主意了，就算宗门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暂时借用一下。 宗门灵力比外界浓郁，修炼到筑基期混点饭吃应该不成问题。这样既方便修炼，还不用饿肚子，挺好。 捅破天也不过就是……最后再顺手多杀点人的事。 反正她总归是要干屠宗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既然干了，那屠了一个宗还是两个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若是天极宗能与她相安无事那自然是最好。 秦枝年盯着那双桃花眼，眼底情绪涌动，无声警告。 沈玄屿，我拒绝过你的。 这是你自找的。 日后可别后悔。 反正是你自己非要让我去的。 反正…最后会后悔的人不会是她。 沈玄屿弯起嘴角，面上笑意真切：“师妹，桃花酥还温热，趁热最好吃。” ------------ 第五章 鬼修一道不是她自己想选的 秦枝年翻了个白眼，伸手将食盒盖上。 她还没变态到能在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旁边面不改色地吃东西。 * 沈玄屿御剑带着秦枝年回天极宗。 路上沈玄屿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说话的语气轻松像是普通闲聊，丝毫不提刚刚的狼兽、妖丹和鬼气。 “师妹，你是想成为剑修、法修、阵修、符修、还是丹修？” “师妹你天品五阶的灵根无论修炼哪一道，肯定都会成功的！” “师妹想学什么，缺什么，都可以跟师兄说的。” “还有师妹大可以放心，我们师父也是很强的，有我和师父在，师妹修炼肯定进步神速。” 看着话忽然多起来的沈玄屿，秦枝年沉默。 说这么一大堆…… 他刚刚是看见了？ 看见了却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玄屿他会这么好心？ 不可能。 秦枝年撇撇嘴，这小子抽风了吧？ 见身后秦枝年不出声，正在御剑的沈玄屿眉心一跳，心中浮起不好的猜测。 她虽然愿意跟他回天极宗，但她不会还在心里想着要走鬼修一道吧？ 沈玄屿眉心越拧越紧，心底浮起几分急躁来。 不行！ 鬼修一开始只靠吸收天地间的鬼气便能修炼，但随着修为增长就必须吸食孤魂野鬼才能继续修炼。 只要吸收够多够快，修为就会快速提升。 但是鬼修一道就是剑走偏锋。 修为越高，就得吸食越强大高阶的鬼魂，但是这种高阶鬼魂大都会生出自己的意识，修士一旦压制不住体内恶鬼，鬼魂便会反噬。 修士若是在这时失去自我意识，就会沦为鬼魂的容器。 体内最强的鬼魂体会趁机占据身体拿到掌控权。 最终，鬼修修士便会彻底变成一只恶鬼。 沈玄屿知道她现在对宗门没有任何信任与好感，他也猜到她一旦转魂重生必定会为了复仇而选择在她目前看来最有效的途径。 所以他才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过来，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经历之前的痛苦？ 沈玄屿御剑停下，转身盯着秦枝年的目光执拗，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 秦枝年被看得莫名：“干、干什么？” 沈玄屿便又问一次：“师妹想修哪一道？” 除了鬼修。 哪一道都行。 他都能帮她。 桃花眼中那看透一切的急切让秦枝年莫名有些心虚，秦枝年咽了下喉咙，慌乱中错开视线不去看他。 这死小子，搞什么？ 不过……既然要进宗门，那对她而言，除了丹修以外哪一道都没差，只要能杀人就行。 丹修虽也能杀，但有点慢。 而且鬼修什么的… 如果可以，她也不是很想在每天晚上都要听那些幽魂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的好吧？ 晚上睡不着，就只能在白天补觉。 她又不是猫头鹰。 秦枝年偏过头随意开口道：“随便吧，除了丹修都行。” 沈玄屿却听得愣住。 他忽然想起在秦枝年被传为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女魔头前，她是整个九洲仙门中公认的天才。 所以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前，沈玄屿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声了。 无论什么宗门大赛还是比试，只要秦枝年去了，那秦枝年就是第一。 无论对面是剑修、法修、阵修、符修、还是丹修。哪怕对方恨她恨得牙痒痒，也会在最后承认，她的确是天才。 所以这样一个天才，怎么会在离开流光宗后成为鬼修？ 虽然修真界对鬼修之流向来排斥贬低，视他们的存在为妖邪。但沈玄屿一开始并不在意，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只要是自己想走的路，就算是鬼修妖邪又如何？ 何况，即便她成为鬼修，她也依旧凭借着一手鬼符成为修真界超群绝伦的存在。 在那之前，沈玄屿都以为秦枝年是一个看轻功名利禄自由随性且十分洒脱的人。 直到那一晚，沈玄屿亲眼看见那个九洲第一天才借着酒劲哭了出来，亲耳听到了那出现片刻就消失的鬼泣声。 他才知道鬼修一道，并不是那姑娘自己想选的。 若不是那一晚，沈玄屿也不会知道，成为鬼修的每一夜，秦枝年耳边都会有凄厉的鬼泣声无时无刻叨扰。 等日出后，她才能入睡。 所以，他怎么能再看着她再次做出违心的选择？ 回过神等到答案的沈玄屿安了心，嘴角笑意压不住：“好，除了丹修我们都修。” 秦枝年：“？” 她有这么说吗？ * 天极宗，无妄峰。 “你就是——” 宁钰院里，元珩刚想说话，就被沈玄屿打断。 沈玄屿：“师父，这是师妹洛宜年，灵根天品五阶。” ‘秦枝年’没能说出口，元珩一脸古怪地瞥了眼沈玄屿，而后又一脸稀奇地在秦枝年面前蹲下身，摩挲着下巴盯着小姑娘看了好一会才惊讶道：“还是天品灵根？” 自从踏入天极宗，秦枝年整个人就变得紧绷起来。 在听到元珩的这句话时，整个人更是瞬间炸毛，秦枝年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元珩，连带着沈玄屿都好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秦枝年斜着眼看向沈玄屿：“还是？” 沈玄屿屏住呼吸，心中既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但察觉到女孩身上传出的警惕时，立马冷静下来。 元珩瞥了眼沈玄屿，话风陡然一转：“对啊，我这徒儿也是天品灵根，虽不及你的天品五阶，却也是个天品二阶。” 沈玄屿也是天品灵根？ 秦枝年诧异抬头朝人看去。 沈玄屿抽空剜了自家师尊一眼才放松下来勾唇道：“师妹放心，师兄是不会给你丢人的。” * 等秦枝年行完拜师礼从元珩的宁钰院离开时，天色已经晚了。 夜色下山谷清幽，流水缓缓淌过青石板，月光倾泻而下洒满整个无妄峰，温柔如水。 无妄峰的静谧平和，让秦枝年心绪平静下来。 也叫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今天的种种不对劲。 女孩停下脚步，黑亮的瞳仁盯着身前的沈玄屿，泛着寒光。 “沈玄屿，”秦枝年捏着手心弟子令牌将人喊住，她声音极其冷静，冷静到有些冷漠。 “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让我当你的师妹？” 因为沈玄屿看上了她的天品灵根？ 不可能。 沈玄屿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测灵根。 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具身体拥有天品五阶的灵根。 所以沈玄屿，是为什么呢？ 月色下，沈玄屿背影猛然僵住。 “……”背对着秦枝年，沈玄屿神色纠结，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挣扎，转瞬即逝。 宁钰院中，元珩从躺椅上起身走到月色下，抬头望着月亮。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玄屿时的场景。 男孩血肉模糊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抽搐颤抖着，身后是一路血痕。 那时的玄屿正和现在的洛宜年处于同样的年纪。 沈玄屿转过身：“因为，我缺个师妹……” ------------ 第六章 桃花树 “因为，我恰好缺个师妹。” “又恰好，看师妹你合眼缘，很合眼缘，特别合眼缘。” 沈玄屿在秦枝年面前半蹲下身语气认真：“所以一看到你就想让你做我师妹。” 沈玄屿说的是真的，只是第一次见不是在今天。 “……” 秦枝年：“我现在是看着很像傻子吗？很好骗很好糊弄的那种？ 被女孩圆溜溜的杏眸盯着，沈玄屿眼珠一转继续即兴发挥。 “而且…这也是我们师父的意思。” “师父说无妄峰太冷清了，但是再多个师弟就又太吵了，所以让我带个师妹回来。” “你没看刚刚师父对你很满意吗？” “我拜师时可没那么多宝贝拿。” 沈玄屿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让宁钰院里的元珩气得跳脚。 这臭小子竟然敢随意污蔑他？ 他何时说过这番话！ “哼，简直是大逆不道。”元珩冷哼一声，拿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然后控制不住地眯着眼回味。 好酒。 罢了罢了，看在这好酒的份上，为师的名声就借他用一用吧。 秦枝年白了沈玄屿一眼，没继续追问。 她要是信了，那真就出了鬼了。反正她也就待这一会，管他是因为什么。 秦枝年懒得继续纠结，看向自己手中的玄黑色亲传弟子令牌，扯开话题：“为什么无妄峰的弟子令牌是黑色的？” 天极宗其他弟子的令牌她见过，是寻常的玉白色，只有沈玄屿身上的令牌是玄黑色的。 沈玄屿：“因为师父有点强，他们怕有不长眼的人得罪我殃及池鱼，所以给的特殊对待。” 秦枝年：“……” 还真是预料之外的答案。 * 沈玄屿的院子和元珩的隔着些距离，但是沈玄屿总是和秦枝年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所以也很快就走到了。 秦枝年刚在门口站定，便有淡粉色的花瓣飘落，不偏不倚落在她手心。 头顶响起沈玄屿的声音：“这是我的院子，师妹以后多来玩。” 秦枝年捏起手心的花瓣有些惊讶。 桃花？ 认出手中花瓣的下一刻眸光骤然变得黯淡。 她死了，不知道小白它怎么样了…… 小白是秦枝年活着的时候收的一只胆小鬼，明明身上的鬼气比谁都强，胆子却小的不行。 秦枝年发现她的时候，仅凭体内溢出的鬼气就能震慑所有凶恶鬼魂的小白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秦枝年觉得奇怪，上前挤到鬼脸下瞧了一眼，才发现人家正躲在角落里掉珍珠。 这给当时的秦枝年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她从没见过一只鬼也能哭得梨花带雨的。 她看到的鬼大多都是面目可憎恐怖的疯鬼怨鬼。 想小白了。 …… 但是她现在毫无修为，且不说打开桃花山的封印，就连走出元洲都是个大问题。 小白虽然胆子小但桃花山有她死前的封印在，寻常人进不去，而且那几年小白的胆量也经过她的锻炼效果显著，应该没事吧……不会又一只鬼躲在哪个树坑里偷偷掉珍珠吧。 秦枝年捏着指尖的花瓣刚回神，就听前方的沈玄屿打开门站在院子里对她说：“进来坐坐啊，师妹。” 秦枝年抬眼望去，沈玄屿站在月光下，身后不知为何花瓣漫天。 三月正是桃花开的季节，落在院子里的花瓣，沈玄屿从来不会清扫，就这么让它们在院里找个自己喜欢的角落安家。 秦枝年抬脚踏入沈玄屿的院子，出乎意料的，沈玄屿的院子竟然给人一种温馨感。 秦枝年朝左手边的桃花树看去，杏眸微怔。 桃花树下竟然还有一架秋千，一架只容得下一个人秋千，花瓣点缀着座椅。 “你……”秦枝年有些不确定，“喜欢桃花？” 沈玄屿用灵力将女孩送到树下的秋千上，然后才缓声答道：“嗯，喜欢。” 秦枝年下意识伸手拽住秋千绳索。 然后秋千就慢悠悠晃了起来。 秦枝年有些恍惚：“……” 沈玄屿去过桃花山。 那是秦枝年第一次见到沈玄屿。 她当时惊讶，竟然有人能破了她的封印闯入桃花山。 更没想到破掉她封印的人还在被追杀着，浑身是伤。 沈玄屿的闯入让秦枝年反思自己的封印是不是太弱，回头她立马就又加强了好几遍。 当时沈玄屿不知道在被什么人追杀，然后就死皮赖脸地非要留在桃花山美其名曰养伤，在桃花山赖了一整年。 * 桃花山中，那年也是三月。 秦枝年垂眸打量着这个外来者：“你不认识我？” 沈玄屿忍着痛抬头，看清前方的人是谁时，眸底倏然一亮。 沈玄屿弯着嘴角：“不认识就不能出手相助？” 秦枝年听笑了，她走近两步在沈玄屿面前撑着腿半蹲下身：“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什么好心人？” 闻言，浑身是伤的沈玄屿认真将秦枝年看了一遍，然后点头：“嗯，还挺像的，我果然没赌错。” “……” 秦枝年冷笑一声，挥袖给了沈玄屿一些丹药后便起身转身离开：“赶紧走吧。” 看见丹药，沈玄屿眼前一亮，拿起一瓶补灵丹一股脑全倒进嘴里，剩下的丹药也全被他宝贝着揣进怀里。 沈玄屿急忙起身跟在秦枝年身后，“不走，你这风景那么好，给我养养伤嘛。” 秦枝年脚步顿住，嘴角弧度讥诮：“你不认识我？那你知道秦枝年吗？” “秦枝年？”沈玄屿挑眉，视线落在前方女子身上，“知道啊……” 秦枝年缓缓等着那些恶毒阴狠的字眼出现，却没想到身后那个人竟然说：“那个九洲第一天才嘛，不就是你吗？” 秦枝年猛然转身，整个人警惕戒备起来：“你认识我？” 沈玄屿抬手挠了挠脑袋，眼睛瞟向天空四处乱望：“我也没说不认识你啊。” “认识我，那你还——”秦枝年愣住，下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你不是永洲宗门的弟子？” 沈玄屿放下手笑着点头：“对啊，我是元洲天极宗的弟子。” “怎么样，能让我留下了吗？” 秦枝年冷静下来，“那我好心告诉你，我现在是被永洲各大宗门下了通缉令追杀的人，你确定要跟我待在一处？” 沈玄屿不以为意甚至有点兴奋：“哎！那不是巧了？” “我也被人追杀着呢，咱们俩一起做个亡命鸳鸯，还能有个伴，多好。” 沈玄屿自顾自地就路过秦枝年朝山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评价，“哎，你这山里的桃花树种的不错啊。” 秦枝年：“……” 忽然一个黑色的脑袋鬼鬼祟祟地从秦枝年肩膀后冒头，刚被秦枝年狠狠锻炼过，小白胆子大了不少。 “主人，要不要今晚把他咬死？” ------------ 第七章 你好像很了解我？ 稚嫩的声音语气透着一股不那么正经的凶狠。 秦枝年扶额，伸手将擅自冒出来的脑袋瓜摁回去：“小白，杀人不是只有咬死这一种方法，你是鬼又不是狗。” “能不能威风点？” 小白：“那我……” 秦枝年挥挥手：“算了，在你想到用什么威风的方法弄死他前，先留着吧。” 元洲，天极宗…… 秦枝年抬脚跟上前面那个一进山就跟回自己家一样的人。 “那个九洲第一强者好像就是天极宗的吧……叫什么来着……” 沈玄屿回头毫不遮掩自己的来历：“你说的是元珩仙尊吧，他是我师父。” 秦枝年一脸狐疑：“你是说九洲第一的弟子在被人追杀，混得比我一个鬼修还不如？” 一阵风吹过，桃花山骤然寂静下来。 花瓣被沈玄屿脸上的伤口粘住，他抬手取下花瓣面色错愕，回头看向秦枝年：“鬼修？” “你不是已经快踏入元婴境了吗？何时选择的鬼修一道了？” 秦枝年双手环绕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瞧着前方一脸震惊的人。 半晌，秦枝年眯了眯眸子，心底升起杀意，“怎么？你好像很了解我？” “……”沈玄屿心跳猛然变快，慌乱中眨着眼移开视线，语气故作坦然，“你一个九洲公认的天才，谁不了解？” “再说了，鬼修便鬼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明明已经快要踏入元婴境了，为何要放弃。” 二十岁，半步元婴，整个九洲也找不出第二个。 沈玄屿：“就算你是天才，修炼到元婴境也不容易吧？” 秦枝年神情有片刻茫然，再看向沈玄屿时的表情变得古怪。 她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不容易。 在对方关切的目光注视下，秦枝年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没有啊，挺容易的。” “……我真是多嘴问这一句。” 沈玄屿：“鬼修好玩吗？” “不太好玩，”秦枝年没想到会有人问出这种话，斜了一眼问话的人，“怎么，你想试试？” 沈玄屿像是来了兴趣，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枝年：“你教我？” 秦枝年翻了个白眼：“算了，我怕元珩仙尊提着剑来把我捅成筛子。” 女子伸了个懒腰，路过沈玄屿时斜了一眼对方，声音懒散：“我这小小桃花山可抗不住你师父一击。” 沈玄屿连忙跟上，眨着桃花眼认真解释：“我师父人很好的。” 秦枝年心脏一抽，面无表情麻木道：“是么，那还真是恭喜你了。” 捕捉到眼前姑娘身上的不悦，沈玄屿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缘由。 但他并没有炫耀的意思。 沈玄屿：“你要不要来做我师妹？” 秦枝年左眼皮狠狠跳了一下，视线落在对方头顶：“你脑子也摔坏了？” 沈玄屿：“没有啊，我认真的。” 秦枝年善解人意：“哦~那你就是不清楚永洲各宗门对我的评价。” 沈玄屿：“无非说你是天才呗。” 天才这种评价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他在元洲也经常听到啊。 秦枝年停下，嘴角带笑： “欺师灭祖，触犯门规、偷窃宗门、残害同门，杀人如麻，堕入邪道，修习邪术，吸食活人精血修炼，与邪物为伍，宗门败类，连普通人都不会放过的魔头，烧杀抢掠，为祸永洲，是永洲修真界的耻辱……” 沈玄屿蹙着眉，眼底浮起些许诧异，他以为这姑娘在和他开玩笑。 可看清对方眼中的空洞与麻木时，眼睫轻轻一颤，长睫轻垂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 沈玄屿越听便越沉默。 这段时间内她都经历了什么…… 秦枝年说累了，想了想暂时也想不到其它的，旋即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好像还有什么其它的，你感兴趣可以自己出去问问看。” 沈玄屿怔怔地看着秦枝年，语气却故作轻松：“被编排成这样，那你还挺厉害的嘛。” 秦枝年猝不及防撞入那双桃花眼里，那双眼里的情绪那时的秦枝年看不懂也瞧不真切，只是觉得奇怪。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真的很奇怪。 秦枝年哼笑出声：“我现在信了你的话了。” 沈玄屿挑眉：“哪句？” “你说你师父是个好人，”秦枝年又补充道，“我猜他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大善人。” 沈玄屿：“为什么？” “他一个仙尊却愿意收一个傻子为徒，不是大善人是什么？” 沈玄屿：“你的那些恶名里应该再加上嘴毒这一项。” 秦枝年：“我真是谢谢你。” 秦枝年：“总之，让我做你师妹，不可能。” “为什么？” 秦枝年斜了一眼追问的人：“你打得过我？” 沈玄屿：“可以试试。” 秦枝年冷笑，伸手抵住沈玄屿的肩膀，带着血痕的指尖微一用力便将人推到身后小白刚挖的土坑里。 “我说了，我这小小桃花山扛不住元珩仙尊一击。” “我可不想追杀我的人里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大名鼎鼎的仙尊来。” “我暂时还没那么想不开。” 沈玄屿从坑里爬出来：“那我跟你发誓，我保证我死了我师父不会追杀你。” “你跟我切磋，我赢了你就做我师妹。” “疯子。”秦枝年懒得再跟这人掰扯。 转身秦枝年头也不会地高声道：“小白~，去找些治脑子的药拿给他。” 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沈玄屿诧异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浑身漆黑的鬼魂。 沈玄屿压着嘴角拼命憋笑，伸手指向走远的秦枝年问：“你叫小白？她给你起的名字？” 小白：“主人让我想出一个除了咬死你以外能杀掉你的方式，可是为什么又让我替你找药？” “哈哈哈。” 沈玄屿笑得伤口一抽一抽地疼，抹去眼角泪光，他才继续开口：“因为你主人不打算杀我了。” “你好啊，小白。”沈玄屿伸出手，一双桃花眼满是新奇，“我还没跟鬼做过朋友呢。” 见状，小白呆愣片刻也伸出自己的黑手手：“人，你好。” “噗哈哈哈，什么人，我叫沈玄屿。” 沈玄屿用灵力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沈玄屿’三个字从平坦的地面深深陷下去。 * 小院里，秦枝年从记忆中抽离，“所以，我住哪儿？” 这小子不会就是想炫耀他的院子有多好多温馨吧？ 沈玄屿面上带着笑冲秦枝年的右手边扬了扬下巴：“旁边。” 秦枝年：“？” “离得近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立马来问师兄我，无论师兄是在睡觉还是在洗澡，都可以。” 沈玄屿一脸等待夸奖的模样，语气真诚：“怎么样，师兄贴心吧？” “这么好的师兄上哪儿找，师妹你可要好好珍惜。” 沈玄屿看向将两个院子隔开的那面墙提议，“或者师兄在这面墙上开个门怎么样，那样更方便些。” 秦枝年坐在秋千上扶额，眉心缓缓拢在一起，看沈玄屿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 要不还是走吧。 有些免费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 “师妹放心，你的院子师兄都给你收拾好准备好了。” 沈玄屿推开另一边院子的门，嘴角笑容根本压不住，笑容里藏着一丝狡黠，“只不过没有秋千。” “师妹想坐秋千的话，直接去师兄院里就好。” 秦枝年走进去，转身，张开手一左一右拉着门就要往一起关。 秦枝年：“多谢师兄，师兄送到这里就行。” 有个住处已经是好的了，秦枝年不在乎环境如何。 反正…… 秦枝年转身，看清院内景象，瞳孔骤然缩紧。 心中那些念头瞬间被清空。 ------------ 第八章 她天赋不好也成了她的错？ 秦枝年：“……” 院子里墙角一圈被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花，在月光下在黑夜里熠熠生辉，低调却能清晰地照亮脚下路。 屋内，桌上灵焰烛的光亮暖洋洋的，书案旁的书柜里被塞满了书，全是关于灵术的，许多甚至是秦枝年活着的时候想找都没能找到的。 屏风后，梳妆台上摆满了发簪首饰，连衣柜都被塞满，各种颜色款式的衣裙被分类摆放，床上的被子都被叠得整整齐齐。 秦枝年愣住，大脑一片空白：“强迫症吗……” 院门外，吃了闭门羹的沈玄屿嘴角笑容依旧灿烂。 哼哼，师妹肯定被惊讶到了吧。 * 第二天，等待夸奖的沈玄屿，被秦枝年迎面送来五个字：“你是变态吗？” 变态？ 沈玄屿耷拉着脑袋：“师妹不喜欢？” 可是他看她在桃花山的屋子就是这样布置的啊，虽然他准备的这个院子是没有她在桃花山的大。 无妄峰也不是没有比这个大的院子，可是他不敢让她自己住，他不放心。 只有她住在他旁边，他才能及时察觉周遭是否有鬼气异动。 “师妹哪里不喜欢我去换。”沈玄屿强撑着不让自己失落。 秦枝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是喜不喜欢的事，你不觉得诡异吗？” “你一个男修，把那些女孩子的东西准备的这么齐全，你不是变态谁是？” 而且那院子里的陈设布置为什么跟她在桃花山的屋子那么像？！ 秦枝年眉心死死锁在一起，若不是她之前就认识沈玄屿，她昨夜是真的会跑，立马跑，连夜跑，跑得远远儿的。 沈玄屿恍然大悟，但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哈哈哈。”忽然小院的墙头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嘲笑声。 “？” 秦枝年抬头看去，元珩正蹲在墙头上开怀大笑。 秦枝年觉得她可能是还没睡醒。 谁能告诉她，那个名遍九洲的元珩仙尊为什么会在大早上蹲在他徒儿的院墙头上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元珩一把打开手中折扇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我就说小年丫头不会喜欢你选的那些衣服吧？当时就该听为师的话选我看中的那些。” 秦枝年：“！” “什、什么，”秦枝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那些衣服，是你们……一起买的？” 难道沈玄屿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真的只是因为元珩想收个女弟子？ 所以这师徒两人一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 所以不是沈玄屿变态，而是她不对劲？ “……” 元珩把玩着手中折扇：“对啊，这小子一早就想让我为他收个师妹，上次回来之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拉着我一起帮他布置那院子。” 师父！ 沈玄屿开口想制止元珩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师父给他下了禁言术？ “哦对，小年丫头你可知，”元珩合起手中折扇指向沈玄屿，“旁边那院子是他一砖一瓦亲手建的。” 沈玄屿急得面色通红，元珩瞥了一眼便淡淡收回视线。事情做都做了还怕他说？ 秦枝年陷入自我怀疑。 她还活着的时候，在流光宗叶自淳那老东西从来没有这样过—— 秦枝年的想法在脑海里戛然而止。 哦不对，不是叶自淳没有这样过，而是叶自淳没有对她这样过。 叶自淳对她那位师妹楚晓灵好像就是像这样的。 无论楚晓灵要什么，叶自淳都会为她寻来。甚至楚晓灵没开口提的东西，只要她多看一眼，那位在自己面前不苟言笑的师尊也会立马替她寻来，然后亲自送到她手中。 就连她秦枝年体内的灵根，只要楚晓灵看上了，他也能费尽力气、几番折腾，不惜动用所有力量让永洲众仙门通缉她，只为合理的把自己弄死，然后好把自己体内那天品灵根挖给他的好徒儿。 秦枝年始终想不明白，那她算什么？ 她是他叶自淳第一个徒弟，楚晓灵没出现前，叶自淳也没那般疯魔。 那时候的叶自淳尚且还当得起她一声师尊。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都变了？ 秦枝年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她只想把叶自淳，把楚晓玲，把流光宗的那些老东西，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没人能想到，堂堂一个修真界大宗门，宗主和众多长老围攻一个弟子只是为了她体内的灵根，只是为了把她的灵根移到他叶自淳的爱徒身上。 其他长老或许不知道叶自淳的目的，但是那重要吗？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秦枝年已经死在他们的围攻下了，带着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荒唐罪名。 荒唐又可笑。 “呵……”秦枝年豁然开朗，忍不住自嘲笑出声，原来不正常的是她。 她就像那路边泥泞中的野狗，看见别人对着自家的狗百般关切时竟会觉得奇怪。 秦枝年，你看你多招人笑。 * 见院中小姑娘一声不吭红了眼眶，元珩面色一僵慌了起来，无声用眼神示意沈玄屿上前哄人，急得用灵力传音催促。 元珩：[快去哄啊，你师妹这是怎么了？] 沈玄屿：[怎么就只是我师妹了，她不也是师父你的徒弟吗，谁让师父你一大早蹲我墙头发出怪笑啊！] 元珩：[我——我不是想着早点带小丫头去修炼吗？不是你跟我说她不喜欢宗门人多事杂的吗？] 沈玄屿：[都怪师父你说我选的衣服不好看。] 元珩从墙头一跃而下也不忘剜一眼沈玄屿：[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你个臭小子少胡说八道…] 可…小姑娘心思不好猜，万一真是因为这个呢？ 元珩试探开口：“那个…那些裙子也挺好看的，我就是随口一说，小年丫头你别伤心了。” “你要是不喜欢，回头师父再给你买其它款式的，想要什么样咱们就买什么样的好不好？”话一出口，元珩自己都觉得离谱，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砸在身旁的沈玄屿头上。 “师妹怎么了？是昨晚睡得不舒服吗？”沈玄屿捂着脑袋在秦枝年面前蹲下，仰着头去看小姑娘。 ！ 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在沈玄屿脸上。 沈玄屿彻底慌了神：秦、“……师妹，你怎么了？” 秦枝年抹去眼泪，背对两人声音哽咽难抑：“没事，我就是…昨晚没睡好，眼睛有点酸。” “师父、师兄，我回去补个觉。” 闷声说完，秦枝年一溜烟跑回自己院子里，面色懊恼。 秦枝年，你丢什么人呢？ 昨夜，秦枝年在桌旁坐了整整一夜，盯着那盏灵焰烛始终想不明白。 秦枝年一直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从前的事，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又是凭什么。 不是他叶自淳自己要收她为徒的吗？ 进入流光宗，她努力修炼成为同辈弟子中的第一，没给他丢脸。 只要有秘境试炼，她就会为宗门带回最多的战利品，哪怕因此被其他宗门的弟子围攻孤立无援、身受重伤。 为了做好掌门首徒，她一次又一次地带同门弟子出门历练，保他们平安，哪怕因此拖慢了她的修炼。 还不够吗？那她要做到什么样？ 明明以前叶自淳也会夸她做得好，还会让她不要累着自己。 楚晓灵来的时候，秦枝年是真的高兴的。她以为有了师妹，一切都会变好，她不用再一个人了。 可是为什么有了那所谓的师妹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为什么有了楚晓灵以后…无论她怎么做都有错，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够，无论她再做什么都不会再得到叶自淳一次正眼相待。 凭什么，要把她的灵根挖给楚晓灵。 她楚晓灵天赋不好灵根差也成了她秦枝年的错了吗！ ------------ 第九章 那是他师妹! 秦枝年因为莫名其妙的眼泪而郁闷。木着脸坐在院子里一遍一遍抹去泪水，一张小脸被抹得通红。 秦枝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身体怎么这么多眼泪。” 肯定是这具身体的原因，她秦枝年什么时候在人前掉过眼泪了？ * 秦枝年的小院门口。面对紧闭院门，沈玄屿目光幽怨看向元珩：“师父……” 元珩敲着手中折扇拧眉：“要不我去把宋谷远峰里那小丫头拉过来吧？都是女孩子，肯定能说得上话。” 元珩眼眸一亮，觉得自己的方法非常有可行：“你在这看好你师妹，等等为师，为师去去就来。” 沈玄屿：“不是，师父你等等——” 沈玄屿话还没说完，元珩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沈玄屿抬手想敲门，犹豫半晌还是放下。是不是自己把院子布置的和桃花山太像，反倒让她触景伤情了。 * 元珩再出现时，身后已经跟着一个姑娘，腰间铃铛叮铃声清脆悦耳。 宋季璇：“元师叔，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还有要说话算话啊，我的修炼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不然我会找师父告状的啊！” “知道了，宋师侄大可放心。” 宋季璇落地看见蹲在门口一脸惆怅的沈玄屿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让这小子上次月试把自己压的那么狠，害她回去后没少被师父加练。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逮着这种千载难逢地嘲讽机会，她才不会客气。 宋季璇双手绕在胸前冷哼一声就开始阴阳怪气：“哟，这世上还有沈大师兄解决不了的事情啊？” 沈玄屿瞥了一眼宋季璇，又想到院里的秦枝年，忍了又忍才放缓了语气：“咳，那什么…你陪我师妹好好聊聊天。” 宋季璇又哼了一声，一脸傲娇冲院门抬了抬下巴。 沈玄屿额角一跳，死死压着蹿到脑门的火，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开门：“请。” “砰！”宋季璇前脚进去后脚就把院门给关上。 沈玄屿：“！” 他忍。 * 关上门，宋季璇还没转身就直接给沈玄屿定罪。 “师妹，是不是沈玄屿那个二百五欺负你了？” 没听见声音，宋季璇心道应该也不是，就沈玄屿那样子，好不容易让他有个小师妹，他应该也舍不得欺负。 宋季璇转身，就看见一个坐在院中一脸迷茫的女孩，像走丢了找不到家。 面对突然出现宋季璇，秦枝年是有点疑惑。 但落在宋季璇眼里就是一个小女孩正眼含泪光看着她，仿佛在说，姐姐你终于来了。女孩杏眸通红，眼眶里还蓄着泪水，苍白泛红的皮肤让宋季璇无端想到病美人三个字。 果然啊，就算还小也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眼中带泪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更让宋季璇心底的保护欲无限放大。 宋季璇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好乖的小师妹。 宋季璇抬脚朝秦枝年走去时，连步子都下意识放轻，余光看见围了院子一圈的小花圃时更是忍不住震惊。这是沈玄屿和元师叔能做出来的事？ 宋季璇对于这两人，除了打架嘎嘎猛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印象。不过若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话，好像也说得通。 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难怪元师叔急成那样。 宋季璇的声音自动切换成温柔模式：“小师妹你是不是想家了？” 宋季璇：“要不你跟我去无极峰吧。” 秦枝年：“？” 这前后两句话是有什么联系吗？ 就因为这具身体掉眼泪，沈玄屿那王八蛋就要让她去其它峰了？ “哦哦哦，我忘了自我介绍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宋季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 宋季璇搬来一个小凳子在秦枝年面前坐下笑意盈盈道：“你好呀，我叫宋季璇，是无极峰的弟子。我师父是宋谷远，天极宗掌门。” “你叫什么名字呀？”宋季璇声音轻柔，问完便耐心地等待着秦枝年的答案。 秦枝年：“…洛宜年。” 见小姑娘肯开口说话，宋季璇便直接默认对方不讨厌自己，搬着凳子就又凑近了些。 “宜年小师妹我跟你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元师叔着急成那样哈哈哈，还有你没看见刚刚沈玄屿在门口那蔫了吧唧的模样，看着就解气！” “小师妹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上次把我打得有多惨，回去后我师父就立马开始给我加练了。” “今天还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溜出来呢。” 秦枝年眼眸微瞪，心底一片茫然：“托了我的…福？” 秦枝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们明明刚见面。她难道不会怪她吗，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去浪费她的时间？ 宋季璇连连点头：“对呀，小师妹你别不信，我们天极宗每个月都有弟子考核，哎~也不能说是考核吧。 就是像你和我这种亲传弟子，要么呢接受内门弟子的挑战，要么呢就选择同为亲传弟子的人进行切磋。我上次就选了沈玄屿，结果，呵呵。 这也算是天极宗的传统了吧，为了督促弟子勤于修炼。不过也只能选择修为差不多的人进行比试，所以师妹你不用担心的哦。” “今天我本来应该被师弟监督练剑的，多亏了元师叔去找我，我才能出来溜达一会。” 秦枝年没见过话这么多这么密还这么自来熟的人。 沈玄屿已经算是秦枝年见过的话多的人了。 宋季璇出现，沈玄屿也只能排第二。 秦枝年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你……” “嗯嗯，怎么了？”见秦枝年开口说话，宋季璇搬着凳子又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等待着下文。 秦枝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季璇像是看出秦枝年的窘迫，“没事，你现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要是以后想说，你可以随时去无极峰找我。” 秦枝年抿唇：“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秦枝年不想承认也没法解释掉眼泪的原因，只能继续用这么拙劣的借口。 “嗷嗷嗷，这太正常啦！”宋季璇一脸深有体会的模样，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秦枝年：“？” “小师妹你不知道，我当时我的比你厉害得多，不过我就哭了两晚上，第三天我就好了，不然就要挨揍了。” 秦枝年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开口：“……好厉害。” 宋季璇一愣：“啊？” 平时在师兄师父面前被说习惯了，此刻因为这种事被一个小姑娘夸厉害，宋季璇脸颊一红，连连摆手：“嘿嘿嘿，也没有啦。” 宋季璇自顾自的越说越来劲，最后直接牵起秦枝年的手握在手心：“你好好呀~我说真的，你不考虑来无极峰吗？做我师妹，我保证——” 院外，听宋季璇第二次开始挖人，沈玄屿彻底忍不住了。 那是他师妹！ ------------ 第十章 不要命了！ 沈玄屿一把将门推开：“宋季璇！师父让你来是让你陪我师妹聊天的，不是让你来挖人的！” 元珩满脸不赞同：“是啊是啊，璇丫头你这样可不太道德啊，我无妄峰就这两根独苗苗，你还是给师叔留着吧。” 见两人破门而入，宋季璇面色一紧，又将秦枝年的手抓牢了些。 “小师妹你只要说一声，我今天就是被打也会带你出去的！”宋季璇目光坚定，一脸视死如归，心里早已经笑开了花。 哈哈哈，她要是能把天品五阶的小师妹拐回无极峰，师父一定笑得合不上嘴，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再被加练了！完美，简直是完美！ 沈玄屿转头落在元珩身上的目光更加幽怨：这就是师父你找来的好人。 元珩无奈，小徒儿太招人喜欢了他能怎么办。 元珩上前一步正色道：“宋师侄啊，小年丫头已经拜我为师了，你呢就别想了。” 宋季璇眨巴着眼扭头看向秦枝年，睫毛扑闪着逐渐湿润，若有若无的泪光衬得眼眸愈发清澈明亮似晨间林中鹿。 宋季璇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枝年，好像只要对方点头，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好漂亮的眼睛。 秦枝年抬头望天，但手却拿起腰间令牌：“我确实已经拜过师了。” “啊……”宋季璇低头盯着那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面色发苦，“好吧，不过要是师妹你以后想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哦。” 院中，三道目光齐齐落在秦枝年身上。 秦枝年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抗议：“咕噜~” 沈玄屿拧眉轻啧一声，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挤开：“师妹饿了吧？师兄先带你去吃饭。” 元珩连连点头：“哎对对对，先去吃个饭，回来后师父立马带你修炼。” 被挤到一旁角落的宋季璇咬牙切齿，听到吃饭二字时，一个转身又凑了上去：“我也饿了，我也要吃饭，小师妹我跟你一起。” 宋季璇的手挤进秦枝年和沈玄屿之间，一把将人给捞了过来，不顾沈玄屿那要吃人的目光召出佩剑就带人离开。 “沈玄屿，我跟小师妹去吃饭，你一边去！” 沈玄屿召来迅速厄灾跟上：“这是我师妹，要走也是你走。” “女孩子一起吃饭，你一个男的凑过来干什么？” “吃饭就吃饭，分什么男的女的。” …… 两人御剑从天极宗上方路过，一路冲到食堂。 骂骂咧咧争了一路。 秦枝年：耳朵有点疼，脑子有点疼。 * “都说了，让你别来，你看看，其它师弟师妹桌上的饭都不香了。” 沈玄屿将手中的菜放到秦枝年面前才冷笑一声道： “你少扯，他们饭又不是进的你肚子，你怎么知道香不香。” 秦枝年听得想笑，埋头吃饭。 “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师姐你居然会和沈师兄坐在一张桌子上？你俩闯什么泼天大祸了？” 一道声音夸张自前方传来，秦枝年一边吃饭，一边抬眼朝来人看去。 男子一身蓝白宗门服，腰间挂的是玉白色亲传弟子令牌，质地盈润有光泽 下一瞬秦枝年的目光就被沈玄屿挡住。 沈玄屿盯着秦枝年。 秦枝年继续埋头吃饭，这天极宗食堂饭菜的味道还真不赖。 牧少离在沈玄屿身边坐下，目光直直盯着宋季璇。 宋季璇冷哼一声：“谁和他坐一起？我是陪小师妹来吃饭的！” 牧少离看向秦枝年惊讶：“小师妹？无极峰什么时候来了小师妹？我怎么不知道？” 宋季璇欲言又止。 沈玄屿挑眉笑出声：“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的师妹。” 牧少离一头雾水：“不是，肖长老去九陵城参加宗门大选不是还没回来吗？” 沈玄屿白了一眼牧少离懒得多说：“死脑筋。” 宋季璇撑着下巴一脸惋惜：“小师妹可是天品五阶的极品灵根，哪儿还能等到肖长老回宗门啊，怕是路上就被其他宗门给抢走了。 “早知道我就跟着去九陵城了…” 沈玄屿：“去了你也没机会。” 宋季璇：“谁说的！” 秦枝年默默喝了口汤，沈玄屿说的还真没错。若不是他，她这辈子绝无可能再入宗门。 “哎~这么厉害，天品五阶…宜年师妹要不来无域峰吧？”牧少离抬手撑着下巴盯着秦枝年忽然开口说道。 师姐这么喜欢这个师妹，若是她在无域峰，那师姐肯定也会经常来无域峰的。 秦枝年咀嚼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沈玄屿：“？” 宋季璇：“！” 还不等几人开口，就有一道声音气势冲冲在一旁响起。 “你就是元珩仙尊新收的徒弟？月底的月试我要挑战你——” 沈玄屿压眉，话都没听完，抬手便从虚空中握住厄灾横劈向说话那人。 眼看剑刃下一秒就要划破说话之人的脖颈，牧少离立刻跟着起身眼疾手快的把沈玄屿拉住，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宋季璇吓得站起身，见人被拉住才松了口气。 宋季璇：“你不要命了！” 牧少离：“你不要命了？” 两人瞪着那贸然跑出来的弟子异口同声。 这人或许不知道无妄峰对宜年师妹的态度，但沈玄屿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真以为那块黑色令牌是挂着玩的？ 敢在沈玄屿面前挑战他师妹？ 宋季璇想说的太多但她只有一张嘴，只能把堵在嘴边的话一个一个地说出来。 宋季璇看了眼牧少离：“首先，宜年师妹是不可能去无域峰的，要来也是来无极峰。” 说完，宋季璇又看回那突然冒出来的弟子： “还有你，师妹不过昨日刚来天极宗，尚未开始修炼，你月试要挑战她？” 宋季璇声线逐渐变得冷厉，视线从跟在那弟子身后的一群人扫过，“你刚成为内门弟子没多久便这般心性？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依我之见，你还是回外门去再重新修炼一遭吧。” 关云：“师姐我——” “你什么你，别叫我师姐！天极宗的月试一向是为了督促弟子训练而设，何时变成让你用来发泄私愤的工具了？”宋季璇面上浮现怒色。 食堂霎时安静下来。 “我没有……”在众人面前被宋季璇训斥，关云面色涨红，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跟掌门首徒发作，只能转向一心吃饭的秦枝年： “你不要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现在不过月初，到月底才会月试，你尚有时间可以修炼。” “既然占据了元珩仙尊座下弟子的名额，你就该早早做好觉悟，亲传弟子被内门弟子挑战乃是常事…” 在宋季璇的注视下，脸旁还有沈玄屿的剑，关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双腿开始发抖。 可是只要他能成功，他就有机会被其它长老看见了。 谁甘心一直做一个内门弟子？ 只要他打败了这个女弟子，旁人便只会在意他打败的是元珩仙尊的弟子，谁回去追问对方是何修为？ 关云心中算盘直响，让他心中逐渐有了底气。而且在月试中，自己是正当比试，哪怕是元珩仙尊也不能说自己什么。 这里的饭好吃的。 秦枝年不紧不慢喝完最后一口汤，满意地放下手中碗筷，漆黑的杏眸才慢悠悠落在关云脸上。 “首先，月试只能修为相近的弟子进行挑战，就算你是内门弟子也最多只能挑战比你修为低一阶的亲传弟子。而我如今尚开始修炼，请问你如今修为是？” ------------ 第十一章 你比我想的还要不要脸 关云没想到这个女弟子不过刚来竟然就对月试了解这般详细，他心中想故意激对方答应比试的那抹投机取巧的心思骤然被浇灭。 他以为这女弟子仗着自己天赋好便会自视甚高从而答应他的挑战。 秦枝年抬眉面色嘲讽：“其次，什么叫我占据了元珩仙尊座下弟子名额？” 对于这弟子心里那些儿弯弯绕绕，秦枝年见多了。 没了他也会有别人，与其日后动不动就要受这些人的打扰，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把事情解决。 因为秦枝年发现，有时候所谓的恶名比那些被人人称赞的好名声好用的多。 从前她还是流光宗的师姐时，那些弟子的麻烦事可没少打扰她。 后来她被安上那残害同门的名声，那些从前看见她便笑脸相迎的人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鬼，对她避而远之，倒是清净的很。 秦枝年：“先不说元珩仙尊有没有弟子名额这一说法…” “没有。”秦枝年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玄屿黑着脸打断。 秦枝年一怔，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才继续正色道：“这名额落不到我头上，难道就会落到你头上？” “你入宗几年？修为如何？” 秦枝年身体靠着椅背，杏眸静静地盯着关云，不急不躁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被这女孩盯得心里直发怵，关云下意识避开视线。 沈玄屿皱眉，手中厄灾下移压在关云肩膀上，“问你话呢？” 关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秦枝年面前跪下。 秦枝年：…… 本来好像是她占理来着的吧？他这么弄下去要变成自己仗势欺人了。 算了，仗势欺人就仗势欺人。又不是她先招惹的别人，没什么不好。 关云额间冷汗直冒：“我，我入宗二十年，筑基中期。” 放在普通弟子中，确实算是还可以了。 秦枝年挑眉：“那你还真是比我想象中更不要脸些。” “噗——”宋季璇没忍住笑出声。 牧少离弯了嘴角，他有点懂师姐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师妹了。 有点意思。 秦枝年起身上前将压在关云肩上的厄灾拿开。 沈玄屿目光一紧，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厄灾别——” 宋季璇也是急得一个翻身越过桌子就想把秦枝年拉到自己身后。 “？”秦枝年捏着着厄灾茫然回头。 一向淡定的牧少离彻底震惊：“你你你，你，怎么碰了厄灾还什么事都没有？！” 秦枝年看向被自己捏住的灾厄，松开手。 厄灾挣脱沈玄屿的手飘到沈玄屿面前停顿两秒，无声鄙夷，然后闪身回了识海。 秦枝年看向沈玄屿：“所以…我是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吗？” 沈玄屿松了口气，嘴角笑意难掩：“不用。” 宋季璇瞪圆了眼：“哇，小师妹你太强了，你不知道我上次不小心碰了下这坏脾气的剑，它就追了我整整一个天极宗，跟我打了一整夜才消气。” 秦枝年：“……” 厄灾脾气这么暴躁的吗？ 她记得在桃花山的时候她还用厄灾砍柴来着。 “不愧是我师妹！”沈玄屿双手抱臂，一脸骄傲。 宋季璇：“哼。” 有点不服，但是不得不服。 因着厄灾，宗门里的弟子对沈玄屿大多都是避着走。 长大后的沈玄屿是不觉得有什么。 但沈玄屿幼年时，也曾因为这事伤过心。 毕竟小时候谁不想有个玩伴呢。看其它弟子都能其乐融融一起努力修炼，闲暇时还能一起游玩，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待在角落，和厄灾一柄剑自娱自乐。 秦枝年：“我答应你的挑战。” 沈玄屿皱眉：”师妹，不用理他。” 宋季璇：“是啊小师妹你还没修炼，没必要答应这种无理的挑战。” 秦枝年转身看向两人，眸底一片清明，她并非是一时冲动或是赌气。 而是真的选择答应。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秦枝年声音淡然。 两人一时沉默。 确实，身为亲传弟子迟早会遇到这种事。 一开始或许还能拿还没开始修炼当做拒绝的借口，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愿意理会这种借口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服气。 身为亲传弟子，除了自身灵根优秀天赋卓绝，同时也享受到了宗门最好的资源和指导，最起码得有让其他弟子心服口服的实力。 也因此，天极宗才能在元洲一种宗门中占据榜首之位，就算是整个九洲加起来，天极宗也依旧是名列前茅。 关云：“你，你真的答应？” 见这小女孩答应地这般轻松，关云心中倒是一时没了底。 秦枝年轻嗤一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怎么了，还不满意？” “还想要加什么赌注吗？比如谁赢了就能当亲传弟子之类的？或者谁输了就自断一臂？” 被眼前还没有自己高的女孩如此直接地点明自己心中所想。 关云面色一红，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人才立马矢口否认：“你，你胡说什么！” 关云恼羞成怒，说话的声音越发大：“你答应了就行，大家都是见证，你可别想着耍花招反悔！” 秦枝年勾唇，黑漆漆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关云：“你也是。” 关云被看得心中发毛，扭头逃一般跑出食堂。 心中还不断安慰自己，她只是仗着宋师姐和沈师兄在才这般的，月试的时候可没人替她比赛。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枝年眉尾轻扬，杏眸里一片无辜。 没意思。 * “你好，我叫牧少离，是无域峰的弟子。” 牧少离冲秦枝年伸出手，下一秒就被沈玄屿拍开。 沈玄屿没好气道：“干什么呢，少打我师妹主意。” 牧少离呵呵一笑：“放心放心。” 宋季璇跟着开口：“就是，去我们无极峰后面排队去！” 沈玄屿眉心一跳：“你也少打我师妹主意。” 秦枝年适应力很强，已经能够无视一开口就能吵吵起来的两人，冲牧少离礼貌地点了点头：“洛宜年。” 刚说完自己的名字，秦枝年的手就被人拉起。 “师妹，走。”沈玄屿拉起秦枝年就走。 宋季璇站在原地直跺脚，“便宜了沈玄屿这小子了！” 牧少离：“师姐这么喜欢洛师妹？” 宋季璇：“是啊，师妹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可爱？ 牧少离无声挑眉。 他怎么觉得那位洛师妹倒是很危险呢。 ------------ 第十二章 越阶打个人而已 宋季璇：“也不知道师妹就这么答应了那个弟子，到底是好是坏。” “虽然我肯定是相信宜年师妹的，但是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怎么才能从一个修炼了二十年筑基中期的弟子手中赢下比试啊。” 无论经验还是修为师妹都不占优势。 牧少离淡然开口：“洛师妹，未必要赢啊。” 宋季璇：“那怎么能行？” 牧少离不理解宋季璇的担忧：“洛师妹不过昨日刚入宗门，在月底的月试中输给一个修炼二十年的内门弟子，也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吧？” “唉，”宋季璇长叹一声，“话是这么说，可元师叔名声那么大，你难道看不出那小子什么心思吗？” 宋季璇越想越气，攥紧了拳头：“他要是敢用元师叔的名声做文章，我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有本事来找我单挑啊，欺负小师妹算什么本事？” 牧少离：“那个弟子是心眼坏，不是脑子坏。” “而且，若是那个人赢了师妹，那日后每月的月试，小师妹必定会成为内门弟子他们第一个选择要挑战的人。毕竟若是能赢了亲传弟子，他们是可以领到奖赏的。” 在天极宗月试中，敢挑战亲传弟子的人并不在多数，一年到头可能也就那么几个。若是被内门弟子发现，宜年师妹成了他们领奖赏的突破口…… “师姐，你想太多了。”牧少离不满，故意出声打断宋季璇思绪。师姐与那位洛师妹不过刚认识，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且不说元珩仙尊不会坐视不理，”牧少离弯了弯嘴角，“就单论那位洛师妹，师姐别忘了她可是天品五阶的灵根。” “越阶打个人而已，”牧少离耸肩，语气无谓，“不是什么难事吧？”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气人，但这不就是他们能成为所谓亲传弟子的原因么。 其他宗门牧少离不清楚，反正天极宗的亲传弟子没有吃白饭的。 宋季璇没出声。 * 回无妄峰路上，沈玄屿开口：“师妹，到时候我替你上。” “你不相信我？”秦枝年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平静抬头也只能看到沈玄屿的后脑勺。 话音刚落，厄灾在空中急停，沈玄屿转身就解释：“不是，我相信你。只是今天已经三月九，留给你的时间不多，那小子分明就是在投机取巧。” 没人能在二十来天修炼到筑基期。 秦枝年声音淡然：“时间是不多，不是没有。” 沈玄屿：“……” 沈玄屿盯着秦枝年愣怔出神之际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句话——二十岁半步元婴。 他忽然很想问，秦枝年当年是从几岁开始修炼，又是多久突破的筑基。从前九洲仙门中只会传秦枝年是天才，但从没人提起过她是何时开始修炼的。 秦枝年这个名字出现后就一直在第一，连带着让从前没什么存在感的永洲在修真界变成和元洲具有相同讨论度的地方。 此刻看着秦枝年淡定的模样，心中浮起的猜测让沈玄屿有瞬间头皮发麻。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秦枝年了…… 但是没关系，沈玄屿眼底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以后他有的是时间。 见眼前的人一会震惊一会呆傻一会痴笑，秦枝年黑着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啊。” * 落地，秦枝年就瞧见元珩在屋顶喝酒。 秦枝年不是很理解：“师父为何对屋顶院墙之类的地方情有独钟？” 对此沈玄屿无力吐槽：“师妹习惯了就好，放心，在外人面前师父轻易不这样。” 秦枝年垂眸盯着地上石子儿，难道她不算外人？ “哎，小年丫头回来了。”元珩落地，一股清冽酒香迎面吹来，“你的事我听说了，年丫头你放心，为师一定会好好指导你的！” 说话间，元珩目光又落在沈玄屿身上：“这段时间你也别自己修炼了，跟你师妹一起，也是怪你太弱才让别人敢轻易挑战你师妹。” “师父说的是。”沈玄屿一脸认同甚至开始自我反省。 秦枝年：？ 那牧少离若是拦得再慢一点，那弟子的头都得被他给削没了。 * 元珩带着两人来到无妄峰后山，瀑布飞流而下溅起水花后融入山泉中，元珩挥袖在山间瀑布中开出一条通道，瀑布后方传出充沛丰盈的灵力让秦枝年震惊，这后山中竟藏着一个灵泉。 “哎~小年丫头别看我，这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啊，费了为师大力气呢。”元珩轻啜口酒，眯着眼就用灵力将人送到了灵泉中心。 回过神秦枝年整个人已经被灵泉包围。 “年丫头你放心修炼，修炼时要专心，月试什么的无需理会。” 元珩话音落下，一道结界便在灵泉四周生成。元珩知道这小丫头现在警惕的很，也知道她只是嘴上喊着师兄师父，更知道她的不易。 “多谢师父！”沈玄屿也没料到元珩竟然会直接在后山开出一个灵泉来。 元珩喝酒动作一顿，转动着眸子瞧向沈玄屿，宽大白袖飘过就是一个巴掌冲着沈玄屿招呼了过去：“你谢？年丫头是我徒儿，用得着你谢！” 沈玄屿动作灵敏躲得飞快。 * 在灵泉中坐定，秦枝年缓缓闭上双眼，熟悉的感觉来得比她预料中还要快。 之前秦枝年身体灵根为天品三阶，但她修炼之所以能比别人快出一大截，不单单是因为灵根的原因。 而是秦枝年曾在濒死时成功“识灵”。 风头正盛，秦枝年在秘境中获得宝物太多，终是惹得其他宗门弟子不满。数派弟子围攻，身体与灵魂重伤，溃散弥留之际无意中与天地灵力产生共振共鸣，且意外得到灵力认可与认同，成为灵源之体。 到现在秦枝年都不知道那些弟子师出何门，没人追究没人提，就好像事情从未发生过。 秦枝年捡回了条命，回到流光宗，秦枝年就见到了她的师妹——楚晓灵。 叶自淳那时候说的话，秦枝年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枝年啊你回来了，此次去秘境可有为你师妹带回什么见面礼啊？” ------------ 第十三章 灵源之体 换句话说就是重伤濒死的秦枝年本该神魂修为皆消散一空，却在身陨道消时对天地灵力产生了吸引，反而重新凝实神魂之体，成功活了下来，并且对天地灵力有了新的感悟。 也正是因此，亲枝年才能在日后被宗门事物缠身的情况下依旧没落下修炼。 秦枝年眉心微皱挥散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专心于眼下。 天地五行，气金、液水、固土、无相火、四相具备则木生。灵力存于天地间附着于万物，无形即万物皆可为形。寻常修士需要自己去主动吸纳天地间的灵力，而身为灵源体的秦枝年对于天地间灵力而言就像肉对于狼，具有天然的吸引力。 还没死的时候，秦枝年凭借天品三阶的灵根最多也只能感知五行灵源，而如今拥有天品五阶的灵根加上秦枝年神魂成功识灵，则可让她的感知更加敏锐透彻。 风源气金，水风及云则生雷。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灵源一旦在洛宜年体内扎根，那秦枝年的修炼速度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本来还不确定能否感知到灵源的秦枝年在捕捉到另外两种陌生且更加强大的灵源后，松了口气，她忽然有点感谢沈玄屿。 若不是他忽然出现，她现在当是鬼气缠身。因为鬼修确实是她那时能想到的最快的捷径——杀人的捷径。至于杀完人之后她会如何，世人又会如何看她，她没考虑也无心考虑。 * 眼睁睁看着秦枝年周身的灵力从浓郁化为灵力漩涡，沈玄屿的震惊逐渐变为担忧，可别因为一时着急反倒伤了自己。 沈玄屿：“师父，这对吗？” 元珩手中酒葫芦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灵源之体，他活了上千年，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世上竟然真的存在。 修真界从不缺天才，元珩自认也见过不少天才。有先天便天赋卓绝一骑绝尘的，亦有后天努力出类拔萃的，也有二者兼具强得人神共愤的，都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对于天才二字，修真界有不少定义，但所谓灵源体便是凌驾于一切天才之上的存在。 想要觉醒灵源体，第一个条件便可筛掉无数修士——天品灵根。而放眼时间长河，放眼整个九洲，天品灵根已是罕见。拥有天品灵根可以说是运气好得天道眷顾。 但要能与灵力这种存在形成共鸣，还要得到天地间灵力认可？那是什么？ 元珩伸手取回被沈玄屿捡起的酒葫芦，然后走到沈选屿身后，抬脚，一脚将人送到了秦枝年身边：“你是沾上你师妹的光了，好好修炼。” 在元珩眼里，将秦枝年包围的不是灵力漩涡，而是风雷加持下的五行灵力具象化。七种灵源在灵根识海中扎根落地，进出不断循环相互融合炼化然后成为更加纯粹坚韧的灵力。 也就是说，年丫头体内的灵力比天地间自然灵力更加珍稀。 元珩心下震颤，手脚发麻。 永洲流光宗，当真是做了回小丑。 若不是年丫头她…自己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传说中的灵源体。 他这两个徒儿，还真是一样的天赋异禀却历经坎坷。 元珩抬手给整个无妄峰布下结界，然后原地盘腿坐下修炼。 徒儿这般优秀，他也得努力些了。光是弄了个灵泉就这么费劲可怎么行？ 元珩也是没想到，自己活了上千年竟然还要努力。 * 二十天后，秦枝年缓缓睁开双眼，黑亮的瞳仁中赤金之色一闪而过。 瀑布对面，元珩若有所感睁开双眼，饶是他早有预料此刻还是忍不住震惊。 二十天，筑基初期。 真的有人能做到。 * 秦枝年起身时，身旁的沈玄屿还在专心沉浸在修炼之中。秦枝年看了一眼，放轻了动作悄无声息离开灵泉。 落地后，瞧见元珩身边一桌子的吃食，秦枝年神色微怔。 “原先是怕你中途饿就提前备着了，没想到你能一举突破筑基，”元珩对于秦枝年的修炼速度并未多问，只是笑着解释，“不过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元珩转身就想将东西收起，只是刚转身，抬手的动作就那么停在半空。 小姑娘已经乖乖坐在桌前吃了起来，吃得十分认真。 秦枝年咬了口鸡腿也没忘记礼貌，抽空说了声：“多谢师父。” “呵。”元珩没绷住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着。 “能喝酒吗？” 秦枝年收回要咬鸡腿的嘴，眨了眨眼思考片刻后点头：“可以试试。” 元珩送去一小壶酒。 秦枝年：“多谢师父。” 元珩在身后躺椅躺下，没再说话。他活了太久，已经忘了所谓人间烟火气是什么感觉了。 但此刻，一旁传出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却让人莫名安心。 月色下，女孩谨慎又好奇地拿起桌上那一小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元珩紧闭的双眼掀开一条缝，余光中女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元珩眉尾轻扬，无声赞叹：嚯，小丫头挺有胆量啊。 下一秒，就见余光中的人影头朝地直直栽了下去。 ！ 元珩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慌乱之中心虚瞥了眼灵泉的方向，见沈玄屿还在修炼才放下心来，连忙起身将秦枝年移到躺椅上。 躺椅上小姑娘醉得昏昏沉沉，元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安静半晌，拿起被摔在地上的酒杯左看右看还是不敢相信。 就这么一口就醉了？ “师父。” 沈玄屿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元珩拿着酒杯的手陡然一松，酒杯再次摔落在地。 元珩噌一下站起身背对着沈玄屿：“咳咳，为师有些急事要处理，既然你出来了你就再好好指导指导你师妹吧。” 沈玄屿拧眉：“师父你让小孩喝酒？” 在沈玄屿伸手将人拽住前，元珩已经先一步消失。 沈玄屿脸色黑的像锅底，转身沉着脸用灵力帮着秦枝年缓解体内酒劲。 一个时辰后躺椅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秦枝年干瞪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在沈玄屿开口说话前，秦枝年先发制人：“师父呢，不教我些灵术吗？” “……”沈玄屿面色一僵，没揭穿某人落荒而逃的事实，滑到嘴边的话也被原路咽了回去。 沈玄屿：”师父说你聪慧，无需他教，有什么的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师父他……有些急事要处理。” 两人都心知肚明，秦枝年根本用不着他们教，她的当务之急就是恢复实力。 但沈玄屿没打算就此揭过秦枝年喝酒这件事，桃花眼底眸光幽幽，垂眸看去时猝不及防与那道还有些发懵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沈玄屿耳尖悄然变红：“你下次，不要在旁人前喝酒了。” “哦。”秦枝年气势莫名弱了一截，但在自己反应过来时嘴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回答了。 她也没想到这具身体的酒量能比她还差。 沈玄屿缓了语气：“还困吗？” “有点。”秦枝年脑袋还晕乎着，从躺椅起身时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就要和大地来个拥抱。 沈玄屿一把将人捞住：“我送你回去。” 起身后，尚未消散完全的酒劲反扑，秦枝年强撑着睁开眼保持仅剩的一丝清醒：“嗯。” 秦枝年忽然感觉有点完蛋。 只能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 第十四章 沈玄屿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回到住处，秦枝年在自己小院门呆站几秒，然后忽然一把推开沈玄屿，踉踉跄跄地转身就冲着沈玄屿的院子走过去。 沈玄屿手上一轻：“？” 小姑娘晃晃悠悠在沈玄屿门口站定，又用力眨了眨眼等待眼前的重影消失，稳住身形后，酝酿片刻，抬脚砰一声就将门给踹开。 沈玄屿眼睁睁看着脆弱的木门寿终正寝，然后就瞧见秦枝年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 怕秦枝年又摔倒，沈玄屿连忙跟上后就瞧见小姑娘步子走得歪七扭八但人却直愣愣冲着树下秋千而去。 坐上秋千，女孩才满意抱着秋千绳，转头朦胧间瞧见站在院中的人影。 “沈玄屿，这个秋千你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的？你是不是……” 站在院中，沈玄屿心底有片刻慌乱，但下一秒便冷静下来。无论她现在说什么，清醒后都不会记得的。 想到这，沈玄屿才放松下来。他缓步走到秋千前蹲下身，目光温柔耐心问：“是不是什么？” 听见声音，秦枝年迷迷糊糊睁开眼，手上重的像绑了个锤子也要艰难抬手掐住沈玄屿的脸颊。 沈玄屿的脸颊被猛然往下一扯。 “沈玄屿……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说完，掐着脸颊上的手倏然滑落搭在腿上，秦枝年一只手抱着秋千绳沉沉地睡过去。 沈玄屿弯唇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是啊。” “所以放心吧，你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都能认出你。” * 翌日，天极宗比武场。 “听说了吗，内门有位关云师兄今天要挑战元珩仙尊的弟子。” “元珩仙尊？沈师兄吗？谁这么有勇气敢挑战沈师兄？” “当然不是沈师兄了，谁会想不开挑战沈师兄？好像是元珩仙尊月初刚收的徒弟，是位小师妹。” “小师妹？她修为如何？” “不知道呢，我听说的是当时她好像还没修炼，但却应下了关云的挑战。” “没修炼？没修炼算哪门子的挑战……” 周围弟子面上表情瞬间变幻莫测。 看见关云走过来时，也下意识离远了些。 若是正大光明地挑战他们能敬他有勇气，可是对一个尚未开始修炼的师妹下战书？真不怕被沈师兄整死吗？ “某种程度上也是勇气可嘉。” 看台上，宋季璇四处乱望却没能瞧见一个无妄峰的人。 “沈玄屿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宋季璇急了只能逮着沈玄屿骂。她本来想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结果一连在无妄峰吃了十几次闭门羹。 也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怎么样了。 牧少离：“师姐别担心，离月试开始还有一会呢。” * 无妄峰。 沈玄屿支着腿坐在桃花树旁的墙上，另一条腿在空中轻轻晃悠着。 师妹猜到他可能认出她了，但是没有离开，是不是就说明和其他人相比，她起码是有一点点愿意相信他。 沈玄屿垂着眼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那天流光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她最清楚。 从流光宗传出的那些消息，沈玄屿查探过，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至于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些事，无人在意。 那些流言沈玄屿从未信过，但他想知道流言从何而起、因何而生。所以他去那个传言中被永洲祸害一把火烧光无一人生还的偏远村落看过，那个村庄里的人分明活得好好的。 可谣言却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有谁真的亲眼看见了秦枝年的‘暴行’。 * 院中，元珩破空而出，看着一点也没有要醒迹象的秦枝年讪讪一笑，“小丫头睡眠质量就是好啊。” 见墙上发呆的人丝毫未觉自己话中意，元珩目光幽幽：“玄屿啊，你师妹现在还小…” 沈玄屿收回思绪出声：“师父，您还是不要动用您那珍贵的大脑了。” 元珩：“啧，臭小子！” “你自己有分寸便好，”元珩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扇着，“为师先去比武场那边看看，等你师妹醒了你带她过去。” 沈玄屿敛起眼底落寞之色，抬头应道：“嗯，知道了。” 元珩走后小院中又恢复安静，女孩靠着秋千依旧睡得安宁。 沈玄屿看着秦枝年无意识笑出声，他还以为她不喜欢这个秋千来着。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沈玄屿从墙上一跃而下，轻步走到秦枝年面前，伸手拂去她头上的花瓣一同撤掉她周围的隔音结界：“师妹，该醒了。” 沈玄屿声音很轻，但秦枝年立刻便睁开了眼。 醒的突然，秦枝年眼底一片茫然：“我怎么在这？” 沈玄屿：“师妹再想想呢？” 秦枝年视线逐渐聚焦，她昨晚好像给自己倒了酒来着……想到自己那可怜的酒量，秦枝年有点头疼，她是脑子坏了吗？居然还敢喝酒？ 秦枝年有点怀疑，到底是因为这具身体她本身酒量就和自己一样差，还是因为这具身体里的神魂变成了自己才会这样。 沈玄屿：“月试还去吗？” 秦枝年：“当然。” 一小杯酒而已，重点是她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秦枝年离开秋千目光闪烁：“我酒量不太好，喝醉了后应该没做什么吧？” 沈玄屿闷笑一声摇头：“没有倒是没有，不过你醉了后睡得沉，师父本来想问你想用什么法器来着，没法问。” 秦枝年松了口气：“不用。” 沈玄屿识海中厄灾激动的上蹿下跳，它想出去！它要跟大魔王威风凛凛去揍人！ 秦之年被逐出流光宗时，本命剑也被扣下。 所以在桃花山里，秦枝年与厄灾有过几次合作，而且意外的很合得来。 后来厄灾在桃花山里越来越自在，干脆也不回沈玄屿识海，天天跟小白去深山中鬼混。惹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一路地动山摇地带到秦枝年和沈玄屿面前。 “呵，”沈玄屿抬手摸了摸鼻尖，“但是有个器想自告奋勇。” 得了沈玄屿的同意，厄灾立马蹦跶出来在秦枝年四周绕圈圈。 “厄灾它好像…很喜欢师妹你，可以借师妹一用。” 厄灾剑身横在秦枝年面前，静静等待着。沈玄屿眉尾轻扬，他没想到这‘逆子’竟然还有这么乖顺的时候。 看见厄灾，桃花山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往秦枝年眼前涌。 秦枝年抿唇，胸腔闷得慌，心底有一股冲动：“沈玄屿，其实我不——” ------------ 第十五章 只是报恩而已 在秦枝年活着时，在她遇到沈玄屿前，秦枝年从未拥有过能将之够称为朋友的存在。但沈玄屿出现后，在那一年里，秦之年觉得如果她能有朋友的话，应该也会是这样吧。 从前她瞧着楚晓灵身边围绕着很多她的朋友时，楚晓灵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而桃花山的那年，她也很开心。秦枝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将这个贸然闯入桃花山的人当做朋友，虽然是她自己单方面这么认为。 但正因为有过这种想法，所以她没办法在明知对方认出自己后，还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利用他们。 秦枝年皱眉，其实自己一早就有了猜测，只不过……压下脑海中繁乱纷杂的思绪，秦枝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白了就是，天极宗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和流光宗也不一样。 这里的人和她也不一样。 她重活一遭，有些东西就不是她能贪恋的。 她迟早会背上杀人魔头的罪名，所以和他划清界限，才能不连累他们。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秦枝年觉得当年沈玄屿有一句话说的不假，他的师父确实是个好人。他很幸运有一个好师父，有好的生活，自己又何必打乱。 秦枝年脑海里思绪纷杂。 沈玄屿却将她的表情看的清楚，小姑娘眉眼间一片冰凉。 所以在秦枝年开口时他想也没想就出声打断：“师妹，这么直接叫师兄大名不好吧？” “厄灾先借师妹用着，用剑若是顺手，回头师兄便再为你寻一把好剑来。”沈玄屿牵起秦枝年的手握住剑柄，自始至终都没去看秦枝年的表情。 他一开始是期待秦枝年认出自己的，但现在他有点害怕。如果她知道自己认出了她，是不是就不会继续做他师妹了，是不是就会——离开无妄峰。 沈玄屿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他就觉得是秦枝年的话…会这么做。 沈玄屿不想也不愿那样，他承认他找回秦枝年有自己的私心在，并不是像他和师父说的那般， “只是报恩而已。” 所以他不想也不会让她离开。 “师兄，你听我说。”秦枝年以为自己顺着沈玄屿改口叫师兄，他就会听她说话。 “师妹有什么话，待月试结束再说也不迟，”沈玄屿嘴角笑容牵强鼓起勇气看向秦枝年的眼睛，“好不好？” “……”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秦枝年看着这双眼有些熟悉的眼睛，堵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无论如何，这场月试她要先给无妄峰赢下，否则无妄峰的名声怕是会被她影响。他们为她提供一个高效并且能够安心修炼的地方，她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秦枝年松开紧攥的手，弯唇应道：“好。” * 天极宗比武场。 秦枝年和沈玄屿一起出现，落地后，厄灾并未回识海内，乖乖候在秦枝年身侧。 比武场内有片刻寂静。 沈玄屿、秦枝年齐齐向元珩行礼：“师父。” 元珩眼眸带笑看向两人：“来了，坐吧。” 往常月试这种场合是元珩是不会出现的，坐在元珩身边的天极宗宗主宋谷远也不会出现。平时的月试顶多会有两位长老负责主持。 今天出现这么多本不会出现的长老，不过就是因为这段时间里，关云挑战秦枝年的事被传得越来越厉害。 宋谷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宋季璇天天挂在嘴边的小姑娘，传说中的天品灵根。 天极宗有两个天品灵根弟子是好的，但是两个都在无妄峰… 宋谷远瞥了眼宋季璇，还得靠这丫头努努力，把人给挖过来。沈玄屿那桀骜的性子只有元珩能控住，但是这个小姑娘看着就是很乖巧啊。 收到自家师父的眼神，宋季璇无声扬眉，对吧对吧，她就说小师妹很棒来着。 不过短短几天就修炼至…… 宋季璇查探了下秦枝年的修为——筑基初期？！ 宋季璇噌得站起身，根本来不及去在意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宋季璇抬手拍了拍脸颊，重新查探，还是筑基初期？ 不是……等等，让她想一想。 她记得她上次见宜年师妹的时候她还没开始修炼，毫无修为的吧？ 嗯对。 她上次见师妹也是第一次见师妹，那日三月初九，今日三月三十。 二十天，达到炼气十二层并且突破至筑基初期？ 这就是天品五阶灵根的威力吗？ 这对吗？ 宋季璇呆站着，嘴巴微张。 还是牧少离伸手将人拉着坐下，“师姐，你怎么了？” 宋季璇转头看向牧少离但视线已经开始游离，她伸手指向秦枝年的方向：“你，你你你帮我看看，小师妹她…” 牧少离顺着宋季璇指的方向看去时，沈玄屿身旁空无一人，秦枝年已经站在了比武台上，身边跟着厄灾？ 牧少离眨了眨眼，不敢相信。 不是，她是打算用厄灾来参加比试？ 沈玄屿疯了？还是她疯了？厄灾什么样他们不清楚吗？ 瞧见牧少离震惊的表情，宋季璇跟着牧少离看向比武台，本以为只是出来凑热闹的厄灾此刻却乖乖跟在秦枝年身边。 “哇……”宋季璇惊叹出声，小师妹真是强得有点太超过了。筑基就已经够逆天了，居然还凭借筑基期的修为，连沈玄屿那把坏脾气的剑都能拿下？ 看来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这何止是强，简直是强得变态。 牧少离默默鼓掌：“不愧是天品五阶，长见识了。” * 关云假模假样抬手作揖：“洛师妹，请赐教。” 秦枝年伸手握住厄灾，眸光冷淡：“赐教谈不上。” 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关云暗自咬牙。 筑基初期？怎么可能！ 周围看台上的弟子议论纷纷。 “不是说这位洛师妹还没开始修炼么？怎么竟然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可当时我就在食堂里亲眼瞧见的啊，那位师妹当时的确没有任何修为，这也才过了的二十来天……” “有没有可能当时是故意隐藏修为的呢？” “不可能吧，当时沈师兄可生气了，旁边牧师兄若是拦得再慢一些……”说话的弟子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那关云估计都活不到今天了。” 秦枝年垂眸看了眼厄灾，二十天突破筑基已经有点扎眼了，中规中矩把比试赢下便好。 厄灾像是感觉到秦枝年的想法，剑身上的战意骤然变弱。把台上沈玄屿看笑了。 还挺有眼色。 关云：“洛，洛师妹，厄灾乃是沈师兄的佩剑，沈师兄修为已至元婴初期，你用厄灾与我比试，是否有些不合适？” 秦枝年：“那你以筑基中期的修为与我一个勉强筑基的人进行比试就是合适？” ------------ 第十六章 你是在杂耍？ 关云：“我……” 负责主持月试的肖烬对这百般要求的内门弟子有些不满，面色不耐手还揣在袖子里就直接高声宣布：“比试开始！” 好好一个天品灵根的小姑娘要是被气走了他要这弟子好看。 听见声音，关云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应激般提剑攻向秦枝年。 管别人怎么看，只要能赢下来就好。关云暗中给自己壮胆。 天才又如何，筑基初期又如何？ 且不说他修为本就比她高了一阶，单论他几十年的修炼积累难道还赢不了一个小孩？ 太慢了。 秦枝年看着关云的进攻没什么动作，只是在心底几乎是习惯性地跳出了一个评价。 出手看似果断实则冲动，埋头直冲毫无章法。关云的动作在秦枝年眼里就像被放慢的动作，连带着对方眼底狰狞之色都格外清晰。 气势倒是不弱，不过破绽有点多。 太急了。 待那剑来到身前，剑光疾起，剑身碰撞时，秦枝年眼底滑过一抹幽光，反手便冲着对方手部破绽处攻去。 剑身打在关云手背上令他吃痛不已，下一刻秦枝年直接将关云手中的剑直接挑落在地。 “哐当”一声，关云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 宋季璇激动拍手：“漂亮！” 就连一旁的牧少离眼底都罕见地浮起一抹惊艳之色，这洛师妹不像是从未修炼过的人啊。出剑动作干净利落，眼光毒辣立刻便能发现对方招式中的漏洞。刚那一下若是换个狠心些的在，便能直接挑断对方手腕经脉。 沈玄屿抬手抵着下巴，师妹还真是温和了许多。 比武台上，秦枝年歪头不解，她看着关云真心发问：“你急什么？” 急着打败自己所以漏洞百出，急着赢下比赛所以轻敌，连对手实力到底如何都不清楚便贸然进攻。秦枝年眼睫忽而轻颤一下。 是啊，那她又急什么？ 秦枝年视线落在关云身上，却像在透过关云看其他人。 也不知道叶自淳那老头如今修为如何。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杀她时叶自淳的修为已经在化神圆满停留很久了。顺利解决自己这个宗门败类后，他现在应该已经成功迈入炼虚境了吧。 秦枝年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处的暗纹，闭眼，压住心底叫嚣的杀意。 还不行，她的修为还差太多。 秦枝年越是让自己冷静，身上的气息就越恐怖。 关云被秦枝年这模样弄得一阵头皮发麻，见秦枝年没趁势攻上，立马连滚带爬捡回自己佩剑后退与秦枝年拉开距离。 “方、方才是我大意了。”关云握着剑的手心被冷汗浸湿，为自己找补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他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孩？ 秦枝年抬眼语气平淡：“嗯，你知道就好。” 被一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姑娘教训，偏偏对方还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关云一时又急又愤，在众多弟子与长老的注视下忍不住红了脸。 “既是你自己要挑战我，那便专心点。输了你不会死，赢了你也只是赢了而已。”话一出口，整个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尤其是一众弟子表情控制不住变得奇怪，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小孩能说出的话？ 察觉比武场的气氛变化，秦枝年心下一怔，眉心微蹙。 这多嘴的鬼习惯真该死，这种时候她多什么嘴？ 回过神一众弟子才反应过来方才那股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哇…好像师兄师姐平时会说的话啊。” “是啊，话说平时我们训练偷懒被抓时，师姐师兄是不是就跟方才洛师妹的表情一样？” “是啊是啊，瞧着面无表情的也没开骂，但却让人害怕极了。” “哎对对对，我说怎么这么熟悉来着。” “啧啧啧，难怪元珩仙尊会收这位小师妹为徒。我心眼小，刚刚那下要是给我，我早就揍得对方找不着方向了，哪还有心情说这些。” 关云呆愣：“你……” 瞧见关云那愣怔中又带些尴尬的表情，秦枝年就控制不住回想起从前种种。 * “真服了，仗着自己是掌门弟子就管天管地，烦死了。她又不是我师父，用得着她多嘴吗？”说话的人面色不耐，眼底厌恶之色几乎快要溢出。 “是啊，还是楚师姐平易近人多了。” “她也只能在这些事上找一找身为师姐的架子了吧。” “现在哪有人还想搭理她。” 第一次亲耳听见那些话的秦枝年如坠冰窟。 可她分明记得，从前是那些人自己三番四次地打扰她修炼，求她指导的。怎么就变成她上赶着舔着脸摆师姐架子了？ 当时的秦枝年竟然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态度不够好，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是不是自己言辞太过犀利没顾及他们的面子。 * 现在，秦枝年只觉得自己在流光宗那些费心陪练与指导全都喂进狗肚子。 比武台上小姑娘阴沉着脸，眼底似是有火苗燃烧，身上气势陡然一变。 关云不懂这怒火从何而来，摸不清情况，只能更加小心应对。 秦枝年黑着脸，握紧厄灾，不愿再说废话。 眼前有残影闪过，下一瞬雪亮的剑身上便倒映出自己惊恐的双眼。关云心脏重重一跳，好快！ 完全借着求生的本能，关云才能在最后一瞬抬剑，艰难挡住厄灾避免见血。 但自己握剑的手竟然被震得隐隐发抖，关云喉咙发干，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很扎实。 不仅是修为。 对方一招一式都无半分拖泥带水之势，扎实的基本功，和他相比更加凝练纯粹的灵力，干净果断的动作，冷静准确的判断，处处冲着自己弱点而来。 那些他在修炼中得过且过视而不见的缺点在此刻被身前的女孩一一指出，暴露无遗。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么。 关云嘴角浮起苦笑，心中战意骤减：“洛师妹，我有点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元珩仙尊收为亲传弟子了。” 对方修炼不过二十天，便能突破筑基，还能一眼便看出自己的破绽，甚至用的还不是自己的剑。无论从心性、天赋还是实力来看，都是他输了。 一开始关云不理解为什么没人像自己一样觉得不公平不服气，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成为元珩仙尊的亲传弟子了？ 身边的人只是笑而不语，后来有好心人告诉他，你若是不服你就在月试上挑战看看。 哪里不服去被揍一顿就都好了。 但秦枝年现在不想听任何关云说的话，他一旦开口就会让自己想到从前。 那些自以为尽心尽力的帮助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自作多情的麻烦事，让人发自内心的厌烦。他们更喜欢跟在楚晓灵身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好东西。 谁又知道楚晓灵随手丢给旁人的东西，是她秦枝年拿命换来的。 小姑娘越沉默手下力道就愈发狠戾，关云节节败退根本招架不住。知道自己在用近身战不占优势，关云便立刻与秦枝年拉开距离。 浑身挂彩的关云双手迅速掐诀，掏出看家本领： “火牢！” 数米高的火焰结阵平底而起，将打上头的秦枝年困在其中，火墙后关云趁机喘了口气，太吓人了。 却不想下一刻就有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枝年低眼瞧着放松警惕的关云诚心发问：“你这火墙是在杂耍？” ------------ 第十七章 他剑呢？ 少女的声音让关云心脏猛地缩紧，心跳声如擂鼓不断刺激着耳膜。 她怎么过来的？！ 秦枝年不给关云任何说话的机会，抬脚就将人向火牢踹去，还不忘跟着评价一句：“效果瞧着挺好，你进去体验一下感觉如何。” 关云还没能转头，背后就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飞扑向火牢。迎面而来的热浪吓得关云目眦欲裂，在最后一刻成功撤掉比武台上的火牢，才避免自己变成火人。 关云心脏狂跳，忍不住在心底庆幸，还好他在修炼时勉强能算得上有始有终，要是撤不掉这火笼，不仅自己要遭殃，还会成为一个笑话。 关云跌坐在满地黑烟中大口喘着粗气，一股糊味弥漫在鼻尖。但他无暇顾及自己被烧焦的头发，视线里那道冲他而来的蓝色身影让他心中警铃大响。被压得太狠，关云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如何应付反击，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躲开。 关云起身就想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胸骨咔嚓一声口吐鲜血洒了一地，模糊间眼前有寒光闪过，关云心头一颤。 剑气凌厉，刮得关云脸颊生疼。 大风忽起，少女墨发在空中狂舞，冒着寒光的剑尖抵在关云脖间，再进一毫便会刺穿对方颈间狂跳的动脉。 比武场内一片寂静，完全是碾压。 一众弟子心中对于‘亲传弟子’又有了新的看法。 “无妄峰，洛宜年胜！”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再打下去就要出事了，肖烬连忙出声宣布结果，示意一旁弟子上去帮忙将关云扶下去，然后笑呵呵地看向秦枝年：“洛丫头实力不容小觑啊！” 秦枝年认出肖烬就是在九陵城负责收弟子的长老时猛然回神。 …… 方才她总是控制不住去想流光宗的那些破事，下手没了轻重。秦枝年扭头看向被弟子扶下去的关云不由拧眉，她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像是看出秦枝年心中所想，肖烬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打得好！” 秦枝年眼睫轻颤，刚收回视线就忽然听见后方响起关云虚弱的声音。 “洛师妹，谢谢你愿意答应这场比试…也…谢谢你指出我的问题。”喘口气都疼得要命的关云撑着劲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直接在扶着自己的弟子怀里昏死过去，看得身旁弟子直想笑又不敢笑，拼命憋着憋红了脸。 “……”秦枝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怎么也不怪她？ 这里怎么就连他这样的，有一点让人讨厌的弟子都和流光宗不一样。 背对着关云，秦枝年抬手揉着眼睛走向看台。 见小姑娘头也不抬地往回走，沈玄屿起身迎上去，走到人身前时伸手捧起秦枝年的脸，一脸认真地问：“师妹是不是眼里进沙子了？让师兄给你瞧瞧。” 秦枝年愣住，对上那双桃花眼却看见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心中复杂情绪瞬间烟消云散，秦枝年撇了撇嘴木着脸盯着沈玄屿。 她懒得喷，真的懒得喷。 沈玄屿捧着小姑娘的脸颊，左瞧右瞧，确定秦枝年没掉眼泪才放下心来。 “师妹饿了吗。”沈玄屿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盒桃花酥送到秦枝年面前。 “小年丫头打的好呀！”元珩笑眯眯地看着秦枝年。 “真是给你捡到宝喽。”宋谷远在一旁声音里透着股酸。 元珩哈哈笑了声，侧身向秦枝年介绍宋谷远：“年丫头，这位是你宋师伯，是我们天极宗的掌门，也是你宋师姐的师父。” 秦枝年乖乖问好：“掌门好。” “好…”宋谷远满意点头，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被从后面忽然冒出来的宋季璇打断。 宋季璇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秦枝年：“小师妹饿了吗，要去吃饭吗？” 她不是已经筑基了么，怎么会饿。 秦枝年：“谢谢师姐，我不——” 瞥见沈玄屿手中桃花酥，宋季璇暗道一声不好也没让秦枝年有机会把话说完，立马从宋谷远身后挤出来拉起秦枝年的手就跑，一溜烟跑得没影：“走走走，师姐带你去吃饭去，想吃什么师姐请客！” 沈玄屿端着手上的桃花酥，阴沉着脸站在原地，额角青筋直跳。 牧少离笑着靠过来，伸手拿了块沈玄屿手中桃花酥咬一口自顾自称赞道：“嗯！沈师兄这桃花酥口味确实不错啊！” 沈玄屿：“……” 他剑呢？ 跟在秦枝年身边跑得欢快的厄灾莫名一颤，颤颤巍巍犹豫半晌还是扭头飞回沈玄屿身边。 沈玄屿伸手接住厄灾，收起桃花酥，视线落在一旁牧少离身上勾唇笑得邪肆：“牧师弟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 还没咽下去的桃花酥就那么卡在嗓子里，牧少离后背一寒，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不，不不必了。”咳红脸的牧少离连连摆手，扭头就想走。 下一刻人就被沈玄屿提溜到了比武台上。 沈玄屿看向肖烬礼貌行礼然后开口：“肖长老，我想挑战牧师弟。” 肖烬一愣，回过神看向牧少离的目光忍不住带上些许同情。 接收到肖烬同情的视线，牧少离心中燃起些许希望：“肖长老，要不还是先让后面师弟师妹——” 肖烬收回视线一脸公正，张口便道：“无妄峰沈玄屿对无域峰牧少离，比试开始！” 牧少离面色一白，心如死灰：“肖长老，做人不能……” 让他一个金丹和元婴打，这不纯纯就是让他来当出气包的嘛！ 牧少离话没说完便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无奈叹口气，只能抬剑迎战。 牧少离心中追悔莫及，他倒馋那一口桃花酥做什么！ 肖烬笑呵呵退至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场面可不多见。 * 宋季璇剑御溜的飞快，路上不停回头瞧着，确定沈玄屿没追上来，才放心放缓了速度，转身拉起秦枝年的手握在手里，眼里冒星星： “宜年小师妹你太厉害啦！” “你不知道刚刚你有多帅，关云那小子简直是被你打得心服口服！” “师妹，我带你下山去玩好不好？”宋季璇轻轻晃了晃秦枝年的手，眨巴着眼，“你不知道我都多久没有逛街啦~，根本没人能陪我去逛。” 秦枝年：“师姐你不是说去食堂吗？” “嘿嘿，”宋季璇抬手叉腰理直气壮，“反正就咱们两个人，去哪儿不都一样嘛！” 宋季璇一阵连哄带骗，终于说服亲枝年和她下山。 “好好好，出发！”宋季璇转身御剑，眸底倏然滑过一抹精光。 虽然不知道沈玄屿为什么会说小师妹可能不想留在天极宗，但是这么好的小师妹她才不会让人跑掉。 当然了，她假装答应和沈玄屿那小子的合作自然也是会不作数的。 ------------ 第十八章 我在等你 对于沈玄屿说的小师妹可能不想留在无妄峰这件事，宋季璇的看法就是——无妄峰只有元师叔和沈玄屿，平时也没人能陪陪小师妹…… 只有让她来担起这份重担啦！ 哼，沈玄屿那臭小子真是除了会打架一无是处，关键时刻还得靠她。 宋季璇哼哼两声，旋即状似随意地开口问身后秦枝年：“小师妹，过段时间有个秘境会开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秦枝年神色微怔，眸光骤然变得黯淡。 秘境…… 她垂着眸子瞧向下方快速掠过的景象轻声道：“不了吧。” 宋季璇眯了眯眸子，看来沈玄屿那小子的感觉是对的啊，小师妹这状态瞧着确实不太对。 天极宗在元洲怎么地也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存在，没人会不想来，更没人在进入天极宗后还会生出不想留下的想法了。 就算不是天极宗，换成普通宗门，能踏上修仙一途也是大多数人难得的机会，谁还会想着走？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事情，宋季璇不会多问。但是既然小师妹人已经在天极宗了，若是还不能把人留下的话，就是他们天极宗的问题了。 “小师妹你先别急着拒绝呀，那个秘境还早着呢，估计要等个两年这样才会开启，而且离得比较远，是永洲那边一个秘境，不过它千年才会开启一次，别错过呀！” 永洲—— 秦枝年猛然抬头，眼底浮起些许震惊。 背对着秦枝年，宋季璇毫无察觉：“虽然小师妹你现在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但是已经很厉害了！而且还有师姐在呢，小师妹你若是去的话，沈玄屿那小子一定也会去，然后我再把牧少离拉上，我们四个人一起，秘境里的宝贝都得乖乖进我们口袋！” “所以小师妹你完全不用担心修为的事情啦！” 无论宋季璇说了多少，秦枝年都只能听见两个字，永洲。 如果是永洲秘境的话，那流光宗的弟子不会不去。 那不是巧了？ 秦枝年轻扯嘴角，指尖微动隐隐颤栗着，她现在是暂时还杀不了叶自淳，但是流光宗的弟子，她未必解决不了。 秦枝年：“师姐，那个秘境是什么？” 见秦枝年开口询问关于秘境的事情，宋季璇眼睛一亮立刻开始给秦枝年细说：“是渡仙遗境，据说这里面的宝贝可比普通秘境要多得多，但是危险也更大，所以我们结伴而行最为稳妥。” 宋季璇：是展现他们宗门团结友爱，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互帮互助共同成长的好机会啊！ 在天极宗山下元临城门口落地，宋季璇转身就瞧见秦枝年紧皱在一起的眉心不由笑出声：“好啦，师妹你先别想那么多，先去看看衣服吧。” “进秘境的时候我可不想还穿着宗门服饰，虽然弟子服有弟子服的好处，但是那样也容易被人盯上。” 宋季璇拉起秦枝年的手往城门里走去，一边不忘给秦枝年介绍秘境的消息。 “这个秘境千年一现，十分难得，所以到时候除了宗门弟子外，肯定会有很多散修和其它各种势力进入。而秘境中危险程度较大，我们宗门大概率是不会组织弟子集体前往的……” 宋季璇一边给秦枝年介绍秘境一边把人带进一家衣铺，拿起一件衣裙在秦枝年身前比划着，“所以去不去全看弟子个人意愿。” 秦枝年心思全然不在衣服上，她若进秘境，必定是要杀人的。 还是……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了。 “但修真界向来如此嘛，风险越大机遇便也越大，在外安心苦修数年未必比得上在秘境中的历练与感悟。若是能寻得法宝或是什么心法，对于修炼当然是大有进益，这些不是光靠认真修炼就能得到的。” “杀人夺宝什么的，虽然凶残却也常见，”宋季璇看向发愣的秦枝年微微一笑，“对吧？” 宋季璇举起拳头，“但是师妹你不要怕啦，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姑娘笑意盈盈的模样，秦枝年将心底那些略为血腥的想法暂时搁置。 罢了，先陪她把衣服买好吧 秦枝年拿起一件鹅黄色束袖衣裙：“师姐，这个你穿好看。” 宋季璇眼底滑过一抹诧异，她身为天极宗的大师姐，平常会下意识穿得成熟稳重些，这种有些娇嫩俏丽的颜色她几乎不会穿。 宋季璇之所以能在秦枝年面前表现如此，也是是因为她是元师叔的弟子，而元师叔的无妄峰弟子少，也鲜少与宗门内的事务产生联系。 所以在无妄峰的人面前，宋季璇会格外放松些。 “师姐，你既说了是为去秘境准备的，那便无需考虑这么多。”秦枝年一眼便看穿宋季璇的心思，将衣服塞在宋季璇手中。 宋季璇眨巴着眼，下一瞬眼中便出现了泪光：“呜呜呜，小师妹你真的不来无极峰吗？”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懂我啊！”宋季璇站在店里干嚎出声。 秦枝年弯着嘴角有些无奈：“师姐……” * 天极宗，无妄峰。 与宋季璇分开，秦枝年耳边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过分。 离开天极宗的话，应该就再也不会碰见这样的人了吧。 夜风微凉，吹在秦枝年脸上，让她愈发清醒。 天极宗的人，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许是因为流光宗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导致秦枝年进入一个正常的宗门处处都觉得奇怪。 也让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能狠得下心来。 秦枝年走到沈玄屿院前站定抬头，迎着月光看向蹲在墙上的人： “师兄，你也和师父一样这么喜欢墙顶这类地方吗？” 沈玄屿紧绷的神情微微松动。 在宋季璇身边的话，她若是想走应该很容易。 但她没走。 沈玄屿看向秦枝年，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庆幸：“我在等你。” 秦枝年没出声。 “我在想师妹你会不会…不回来了，”沈玄屿从墙上一跃而下，“还好，等到了。” 秦枝年视线跟着男子移动，待人落地后才出声问：“那师兄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她比试前本想直接告诉沈玄屿自己是谁。 可和厄灾一起赢下比试后，秦枝年便有九成能够确定之前心中的猜想。 沈玄屿又故意让宋季璇带她出去，她便差不多能肯定——沈玄屿一早就认出她来了。 沈玄屿眨了下眸子，并不意外：“师妹想问什么。” 月色下秦枝年目光平静，声音轻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第十九章 认魂不认人 沈玄屿轻声问：“怎么猜到的？” 秦枝年：“…很多方面。” 沈玄屿垂眸，沉默片刻伸手推开院门侧身：“进去说吧。” 院里秦枝年刚在秋千上坐下就听见沈玄屿的声音响起。 “是它认出的你，”话音落下，厄灾出现在秦枝年面前，沈玄屿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树下，在心中不知第多少次组织语言。 沈玄屿：“你应该知道，剑向来是认魂不认人。” 院中寂静了一瞬，秦枝年盯着自己面前的厄灾，大脑有片刻空白。 认魂不认人… 怕秦枝年不信，沈玄屿继续开口说：“而且你应该知道厄灾的性子，如果不是你，它不可能那么乖。” 秦枝年盯着厄灾，确实是，厄灾白天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她还没死的时候。 虽然她是有怀疑过沈玄屿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那也只是怀疑而已。此刻听他亲口承认，秦枝年反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尖一阵发麻，有些荒唐。 她没想过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重新借着旁人的身体站在阳光下，还有人能记得她。 秦枝年搭在秋千绳上的指尖轻颤，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有东西堵着发不出声音，酝酿半晌才鼓起勇气抬眼望向走到自己身前的人。 沈玄屿一直在看着秦枝年，她朝他看去时，两道视线兀然在空中相撞。 秦枝年瞳孔轻颤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沈玄屿，我叫什么？” 蓝白色的身影在秋千前蹲下身，仰头看向秋千上的人笑着说： “秦枝年，好久不见。” 沈玄屿说话时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弯着眸子解释，“我不是故意假装没认出你的，只是一开始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秦枝年看着那张脸控制不住愣神。眼前人的模样与记忆中完美重叠，这张脸依旧很好看。而自己已经变成了占据着别人身体的一缕幽魂，连天道都视她为异类。 秦枝年：“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沈玄屿：“在你想不开要召鬼气的时候。” “哦…”原来他真的看见了。 秦枝年脚尖轻点着地面，借力慢慢晃起秋千。小姑娘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思绪早已翻涌成海，一下一下撞击着胸口。 可是一切怎么会那么巧？ 她前脚刚离开洛家，转头就碰见了他。她重生在九陵城，就正好有宗门在九陵城选拔弟子。又那么正好，厄灾就认出了自己？ 他又为什么要带她回无妄峰？ 秦枝年心头疑惑太多，话问出口却是一句：“看我可怜？” 对面那双桃花眼中的错愕之色极其明显，男子无奈闷笑了会，身体向后卸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叹道：“秦枝年，你嘴巴怎么还是这么毒。” 秋千晃动，秦枝年脚尖总是会踢到沈玄屿的膝盖，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唇畔含笑：“我不是说了么，因为我缺个师妹。” “一开始就说了的。” 秦枝年又问：“是你让宋季璇告诉我永洲秘境的事？” 沈玄屿眼中漂浮起笑意，“真聪明。” 秦枝年坐着秋千慢悠悠地晃荡着：“太明显了。” “沈玄屿，你既然认出了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会干什么。”秦枝年深吸一口气，脚尖抵住地面停下秋千，眸光清冷一瞬不瞬盯着沈玄屿。 “我——” 沈玄屿耸肩，自然而然地接下秦枝年的话：“不就是杀人放火嘛，谁没干过？” 眼中情绪忽然凝住，听沈玄屿这么一提，秦枝年想起当初沈玄屿误打误撞进入桃花山就是因为被人追杀。 秦枝年：“当初追杀你的那些？” 沈玄屿抬眉，伸手撑着地面语气淡然：“对啊。” 秦枝年：“那倒是一点风声也没有。” 沈玄屿无奈开口：“秦枝年，你怎么一会聪明一会笨？” “我的目的只是解决那些人，又不是一定要别人知道是我沈玄屿杀了他们。” 沈玄屿目光定定地看着秦枝年，狭长的眼眸里滑过一抹幽光：“死人又不会说话。” 秦枝年面色微怔，竟觉得对方的话十分有理。 “可……”她想让永洲的那些宗门知道，错的是流光宗不是她秦枝年。 “该死的人若是知道自己注定会死，那你还指望他们会在死前说出什么正义之言吗？” “而且，若你真的就只是以死亡来作为要挟，让他们澄清当年之事，你又真的会满意？” 秦枝年沉默，只是澄清的话当然不够。她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 他们也得死。 她只是有点…委屈，有点可怜自己，还有点为自己愤怒。 像是看透秦枝年心中所想，沈玄屿放缓了语气继续开口：“有些话，你说了永洲那些宗门就会信吗？” “他们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谁说了什么，而是说话的人是谁。” “他们当初之所以相信流光宗，是因为他们真的就相信流光宗散出的消息、还是因为他们更愿意相信当时的流光宗是永洲宗门之首？” 沈玄屿盘腿坐直身体，捏着印在掌心的石子儿。 有时候他倒是希望她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坏事做尽，那样的话至少没委屈着自己。 可偏偏她不是。莫名其妙吃了一肚子亏，有苦难言，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被缴了本命剑废了一身修为逐出宗门，还被人追着说是宗门败类修真界的祸害。 无奈之下的求生之举，也被大做文章说她与邪物为伍有违天道人伦。 沈玄屿不敢想，一身灵力被废尽的姑娘在面对那些人的围堵绞杀时，心里有多委屈。 知道她并非外界传言那般，所以他更能理解她不想影响他们的想法，哪怕是因为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他这师妹有点太善良了。 秦枝年没说话，沈玄屿便又开口：“你知道天极宗里有一句话吗？” 秦枝年：“什么？” “他们都说虽然元洲没有秦枝年，但有我。” 秦枝年听得弯了嘴角：“你也恶名在外？” 沈玄屿冲一旁厄灾抬了抬下巴，“拜它所赐。” 忽然被点名的厄灾剑身一振，无声为自己抗议。沈玄屿屈指轻弹闹脾气的厄灾，让它一边儿自己玩去。 “但你们宗门的弟子好像都还挺…敬重你？”秦枝年每次听他们提起沈玄屿，都像是提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见女孩说话时眼底认真的情绪不似作假，沈玄屿噗嗤一声笑得厉害，肩膀微微颤抖着解释道：“他们那是怕我。” “可能我坏事做的不少，吓到他们了。” 原来他们那般表现竟是怕他？ 两相对比之下，秦枝年不由挑眉，同时对自己惹人厌的本领有了新的感悟。 看来流光宗那些弟子对自己当真是——厌恶至极。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所以再次回想起那些明目张胆的恶意时，她竟不再像从前那般难受，甚至觉得不值一提。 沈玄屿观察着秦枝年的表情试探问道，“你觉得天极宗怎么样？” ------------ 第二十章 我们无妄峰收个徒弟不容易 秦枝年没有犹豫地回答：“挺好的。” 甚至是很好，所以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破坏这份美好。 “那就好。”沈玄屿心中悄然松了口气，“流光宗长老弟子数量不少，你一个人杀不干净的。” 秦枝年看着沈玄屿眉心莫名一跳。 沈玄屿勾唇，桃花眼里猩红之色闪过：“但是有我跟你一起的话就不一样了。” “一个人杀不干净，两个人应该差不多。” “而且，你担心的事无非就是会牵扯到天极宗？” 沈玄屿一点一点给秦枝年理着思绪，“可是明面上，洛宜年这个名字才是元珩仙尊坐下二弟子。而秦枝年只不过是又活了过来，替永洲处理一下败类宗门而已，和洛宜年又有什么关系？” 秦枝年看着沈玄屿的眼睛呆愣住，过了好半晌回过神，轻笑着重复他的话：“替永洲处理败类宗门？” 沈玄屿勾起嘴角：“没错。” “与其费力证明自己没错，不如揭穿他们的荒唐。” “你猜永洲那些人更愿意看哪个？” 秦枝年忽然有点好奇：“沈玄屿，当初追杀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沈玄屿摇摇头：“我不清楚，只知道是魔域的。” 秦枝年：“魔族？” 沈玄屿：“嗯，后来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追踪到了我的位置，一直守在桃花山外。多亏了你的封印强大，他们不敢擅闯。” 秦枝年：“所以你那时才忽然跟我说要走？” 忽然要走？ 见秦枝年一脸恍然说出这句话的话，沈玄屿眼眸骤然亮起，“你那时…不想我走？” 秦枝年愣住，她那时是这样想的？ 秦枝年眯了眯眸子，有点口是心非：“你是从哪个字里听出来我有这种意思？” 沈玄屿笑盯着秦枝年的眼睛，没再追问。 沈玄屿：“怪我，那个时候…我就该直接把你绑回无妄峰的。” 秦枝年：“？” 沈玄屿一直都在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先说服秦枝年和自己回无妄峰，她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些。 沈玄屿：“怪我自己先走了。” “这有什么好怪你——”秦枝年神色淡然但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却忽然僵住，“难道师父他…也知道？” 沈玄屿迎着秦枝年震惊的目光轻轻点头：“嗯，师父是个好人。” “所以师妹你大可以安心留在无妄峰修炼，”沈玄屿语气认真，“我们无妄峰收个徒弟不容易的。” 夜色渐浓，小院中静谧无声，月光朦胧洒下，树叶飒飒声此刻都显得温柔。 秦枝年盯着那双桃花眼，想从里面找一丝一毫的戏弄或是欺骗。 可那双眼里一片坦坦荡荡，能让人瞧见的只有认真。 反而是那杏眸中情绪不停翻涌，恍惚，震惊，疑惑，还有害怕。 秦枝年没敢轻易开口，她怕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梦，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秦枝年反复确认着，一边怀疑自己看人的本领，一边心中惊疑渐渐消散。 许久，院中才再次响起声音。 “师兄，你这样算不算带坏小孩？”秦枝年再次晃起秋千，脚尖又会不轻不重地踢到沈玄屿的膝盖，毕竟她现在身体的骨龄也不过才十三而已。 一边让她心安理得地当着人人向往的仙尊弟子，一边又让她不要有任何负担地去杀人。 终于等到这声师兄，沈玄屿笑了：“我只是在教我师妹不要委屈自己而已。” 秦枝年抬头看着天上星星，声音轻的被风一吹就散：“沈玄屿，不要骗我。” 沈玄屿垂下眼帘，声音沾着笑意：“师妹，要叫师兄。” * 秦枝年离开后，元珩拿着酒壶在沈玄屿屋内出现。 元珩：“真是厄灾认出的年丫头？” “师父，你怎么又偷偷听墙角？”沈玄屿眼角微抽，“您好歹是个仙尊。” 元珩咂了咂嘴，面色坦荡丝毫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我不是怕你留不下年丫头嘛，不然你以为我乐意？” 沈玄屿挑眉送出手中厄灾：“那师父你想再试试厄灾么？” 看着在自己面前无声挑衅的厄灾，元珩脸色一黑，沉默片刻，最终轻哼一声抿了口酒移开目光。 这臭脾气剑，璇丫头叫的还真没错。 “除了我之外，只有她能握住厄灾，”沈玄屿瞥了眼元珩手中的酒葫芦，“还有师父你不要总是在小孩面前饮酒，影响不好。” 元珩拿着葫芦的手一顿，浅淡凤眸中滑过一抹心虚：“哎呀知道了！为师不会再给年丫头喝酒的，上次那不是意外么……” 元珩收起手中酒葫芦神色认真：“我想说的只有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你师妹，也保护好自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让为师来，知道了么？” 沈玄屿乖乖点头：“嗯，师父放心。” 见沈玄屿难得乖顺，元珩也没再唠叨转身离开。 待元珩离开，沈玄屿坐在桌旁撑着下巴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 良久，屋中静坐的男子忽地抬起一只手点了点身前长剑，狭长眼眸微阖着眼底滑过一抹幽光： “她是不是很不好骗？” 厄灾身形在空中停顿片刻，旋即前后晃了晃表示认同。它是能认出她的神魂来，但是它可没法这么准确的找到她。 毕竟它又不是她的本命剑。 沈玄屿自顾自地继续说：“可她很聪明，若是我不那样说不那样做的话，她会走不对、会跑的。” “今天做得很好。”沈玄屿唇边溢出一声闷笑，掌心翻转向上，指尖竟有丝丝缕缕的魔气冒出。 下一瞬便被厄灾吞入腹中。 沈玄屿面无表情翻手落下将厄灾收回识海。 * 翌日。 秦枝年刚从修炼状态离开，就听见院外响起一阵吵嚷声。 “沈玄屿你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故意的？”宋季璇炸毛。 这臭小子分明就是故意让师妹住在他小院旁边的，那自己每次来找小师妹的话他岂不是都能知道？ 沈玄屿双手环绕在胸前，身形懒散靠着墙，面对宋季璇的质问面色坦然：“是又如何？” 宋季璇气得牙痒痒，她觉得沈玄屿现在浑身上下都在说一句话——这是我师妹。 “你——”宋季璇捏紧拳头。 牧少离站在一旁无声轻笑，好久没见师姐这么有活力了。 下一刻，小院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三人齐刷刷扭头朝来人看去。 刚推开小院门就收到三道视线热烈注视的秦枝年:“……” 怎么的，她犯什么事了？ ------------ 第二十一章 护宗圣兽 牧少离眯了眯眸子，他刚刚可没察觉这门后面有人在走动。洛师妹如今筑基初期便能将自己的气息隐瞒的如此彻底？ 感觉到牧少离视线中探查之意，秦枝年迎着那道视线看回去，微微一笑。 宋季璇上前拉起秦枝年的手:“师妹~为了让我们两年后的秘境之行更加有保障，我们决定带你进行魔、鬼、训、练。” 宋季璇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另外两人:“我们三个就是你的陪练！” 秦枝年疑惑扭头看向沈玄屿：“？” 沈玄屿挠挠鼻尖：“师父说可以。” “小师妹看我呀！”宋季璇伸手掰回秦枝年的脸，“秘境里可都是真刀实剑的，所以实练很重要！” 忽然被人捧着脸，鼻尖一阵淡香萦绕，很少与人亲近相处的秦枝年悄摸红了耳尖，左顾右盼移开视线：“哦、嗯…好。” 不过，虽然她说的是对的，但是他们不知道难道沈玄屿也不知道？她缺实战经验？ [宋季璇金丹圆满，牧师弟金丹后期，他们修为都不弱，陪你练练手挺好的。]沈玄屿的声音在秦枝年脑海里响起。 秦枝年眉尾轻扬看向沈玄屿，[那你呢？] 沈玄屿勾唇：[师妹想超过师兄的话，还得再努力会儿。] [你可以试试从前不会用的灵术招式或者阵法之类，当然不练也可以。]沈玄屿其实没什么所谓，只是他怕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人到时候又因为那些见鬼的原因想要跑。 秦枝年反应极快：杀人和不杀人的分开用？ 秦枝年弯了眸子，有点意思。 [看来师兄很有经验？] 沈玄屿压了压嘴角，[生活所迫罢了。] * “你听说了吗，无妄峰那个新来的小师妹。” “就是打败关云师兄的那个小师妹？” “对啊对啊，老天，我昨天真是以为是我自己眼花了，那个小师妹居然在和牧师兄对打！” “木师兄？哪个木？” 问话的人挨了一记白眼：“当然是无域峰的牧少离师兄，牧师兄可是金丹后期啊！” “而且你敢信？若是在不用灵力情况下，那个小师妹居然能和牧师兄打得有来有回！” 一个御剑经过的弟子听见声音，在空中停顿片刻又御剑转了回来，“这位师弟消息落后了，我听说今天洛师妹要和宋师姐比试。” “什么？！宋师姐？！！！我要去看看！” “快快快，走走走我与你一起！” * 天极宗比武场罕见的格外热闹。 众目睽睽下，秦枝年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她扭头看向宋季璇无奈：“师姐，我不想当猴。” 宋季璇噗嗤笑出声，眼珠一转就道：“我们去后山吧，那里人少。” 牧少离愣住：“后山？后山不是……” 牧少离知道劝不住宋季璇，扭头看向沈玄屿。 沈玄屿沉吟片刻觉得这提议甚好，忽略牧少离的视线转头和秦枝年解释：“天极宗护宗圣兽九尾天狐在后山，只不过性子比较暴躁。” 牧少离瞪大了眼：“你们俩疯了？她才筑基！” “走走走。”宋季璇挽住秦枝年转头就走。 沈玄屿撇嘴冷哼，伸手拽走还在震惊的牧少离。 比武场看台上兴致勃勃的弟子：“……” “怎、怎么走了？” “都怪你，你吓着小师妹了吧？” “什么玩意儿，小师妹认得我是谁吗就我吓着小师妹了，你少胡扯！” “什么胡扯，你看看你这胡子不刮脸不洗的邋遢样，都怪你。” “你小子皮痒了是吧，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来就来。” 有抱着大刀在看戏的弟子莫名挨了一拳怒冲冲转头：“哪个不长眼的——” “你说说你，看比试就看比试，抱着你这破大刀干什么？吓着小师妹了吧？” “你欠揍了是吧？吃我一刀！” …… 宋谷远从上空经过，满意点头：“嗯~不错，今天大家精神头都很足啊。” * 天极宗后山深处竹林中，一紫衣女子悬空而坐，周身灵力磅礴，身后是巨型九尾天狐虚影盘旋在空中。 察觉有人靠近，兽瞳缓缓睁开瞳中金光大盛。 虚影前女子停止修炼睁开双眸，浅金瞳孔中寒光一闪而过，昳丽惊艳的容貌在睁眼瞬间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压制，瞧不见半分媚态。 女子踏空赤足而行，三步后，身后天狐虚影没入女子体内，化为天狐本体而行，兽威震慑，山林中鸟兽尽散。 女子鼻尖微动，垂眸看向后山入口处的四个小人，开口声音空灵：“何事？” 沈玄屿送出准备好的清月酒：“南卿长老，师父让晚辈来给您送些清月酒。” 隔着山口结界，几人也能清晰地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和无形之中落在身上的威压。 静了半晌，狐尾从结界中探出，卷住数坛清月酒，“送个酒何必来这么多人？” 见状，宋季璇笑意盈盈上前一步恭敬道：“南卿长老，我师父和元师叔还想请您指导一下我们新来的小师妹。” 闻言浅金竖瞳准确无误定格在秦枝年身上。 识海内忽然一阵动荡，秦枝年面色猛然一白，神魂被窥探的感觉让她心悸，秦枝年死死掐着掌心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只不过一眼的时间，却让秦枝年觉得难捱。 南卿收回视线，打开山口结界：“进来吧。” 秦枝年平复着心跳，深吸一口气踏入后山地界。 进入的瞬间一双巨大的兽瞳怼在秦枝年眼前，和她四目相对。 ！ 秦枝年心脏狠狠一跳，面上却还死撑着装处处变不惊的模样，后仰着身体乖巧问好：“长老好。” 南卿看了半晌又嗅了两下鼻子，下一瞬化为人形在秦枝年面前落地，伸出指尖轻勾起秦枝年的下巴：“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可有拜师？” 秦枝年眨了眨眼，对于天极宗这种另类‘传统’已经有点习以为常。 秦枝年：“晚辈名叫洛宜年，是元珩仙尊座下弟子。” 南卿指尖微顿，转动着金瞳睨了眼一旁的沈玄屿轻叹一声收回手：“可惜了。” 好不容易看到个合心意的，还抢不了。 南卿认真瞧了几眼面前这始终能保持淡定的小姑娘轻嗤一声：“筑基初期，让我指导你？” “不想活了？” ------------ 第二十二章 雷劫 沈玄屿和宋季璇刚想开口解释，就听秦枝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活的，不死就行。”秦枝年一脸认真。 虽然秦枝年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何修为，但她能感觉出来，很强。 “哈哈哈。”被小姑娘有些执拗的目光逗笑，南卿伸手搂住秦枝年，挥袖直接将另外三人送了出去。 “你们三人在外面候着，随时准备进来陪练。” 刚进去就又被送回到后山入口处的三人面面相觑。 宋季璇：“这对吗？” 牧少离回过神，眼底难得透出些清澈之色：“沈师兄，你那个清月酒这么神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南卿长老这般…平易近人？” 宋季璇：“那是酒的问题吗，南卿长老分明是想收小师妹为徒，不过是看在元师叔的面子上才没提罢了。” “……”沈玄屿眉心拧在一起，怎么又有人想抢他师妹？ * 送走三人，南卿眯着眸子打量着看上去一脸乖巧的姑娘，半晌轻笑一声：“小丫头，你神魂好像不太稳？” 话是笑着说出口的，但对方眼中并无半分笑意。 秦枝年心中猛然一惊，浑身炸毛戒备起来。 她竟然能看出来？ “我……”秦枝年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正常的解释来。 可哪有？ “你什么？”南卿勾唇轻笑，竖瞳变为正常瞳孔，“行了，多的事我也懒得问。” “既然我收了酒，便不会让你白来一趟。” “一般人自是瞧不出你的问题，可你神魂的问题若是不解决，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你的致命一击。” “再远的便不说了，就说日后结丹雷劫那关，以你目前神魂的状态便过不去。” 南卿挥手在秦枝年身侧开辟出一片虚空，强大的精神力在虚空中化为利刃以高速运行着，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南卿冲秦枝年身侧抬了抬下巴：“进去试试，撑不住就立刻出来。你神魂如今弱的很，不要强撑。” “当然如果你想不开的话，当我没说。” 光是站在虚空旁其中罡风就将秦枝年衣裙头发吹得狂舞。 秦枝年深吸一口气没有半分犹豫抬脚踏入那片虚空。 一旁南卿不由侧目，看来是真不怕死。 亲枝年进去的瞬间，虚空中那四处乱飞的透明利刃好似集体有了目标，直冲秦枝年而去。 秦枝年下意识运起灵力防御，但筑基初期的修为那层防御在这片虚空内薄得像纸，数不清的利刃从秦枝年身体中贯穿而过。 秦枝年的神魂竟有片刻被冲撞至体外。 南卿端着酒杯的手僵住，她看得清楚，那神魂模样与站在虚空中的小女孩根本不一样！ 短暂离体的瞬间，神魂传来剧烈灼烧感让秦枝年心慌，不管如何痛苦也拼命挣扎着立马回到洛宜年的身体中。 女孩嘴角溢出血丝，方才一阵剧痛之后识海内像是凭空生出数不清荆棘尖刺来，密密麻麻痛得让人抓狂。 若是有人在旁边，仅仅凭着肉眼也能看出秦枝年此刻神魂不断与身体产生重影，虚实交替。 血腥之味在口腔间弥漫开，秦枝年不管不顾只努力在虚空中各式各样的攻击下凝实神魂。 专门针对神魂的攻击，或者说是训练。 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 有第一个人能看出来，便会有第二个。 若不是被点出，秦枝年都不知道自己神魂竟然有问题，甚至如此轻易就被人瞧出不对劲来。 虚空外，南卿布下一张桌子，坐下悠然品着刚刚送来的清月酒，眯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四周灵力争先抢后地想要涌入虚空中。 女子眉尾轻扬，指尖轻敲在桌面上，周遭那些激动不已的灵力瞬间安静下来，只敢在周围徘徊着。 有那么些胆子大的还想要窜进去，南卿也没管，只是心中诧异。 也不知道元珩从哪儿找到的宝贝。 * 两年后。 后山入口处，牧少离虚浮着脚步从入口中出来。 宋季璇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椅子移到牧少离身后：“怎么样怎么样？” 牧少离瘫坐下连连摆摆手：“太离谱了，小师妹怎么猛得跟头牛一样，怎么打都不会累？” 宋季璇：“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小师妹修为突破了吗？” “还没，还在筑基圆满，”牧少离长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感觉再练练，小师妹就能追着他揍了。 闻言宋季璇面色一僵，立马搬着椅子移到沈玄屿身后嘿嘿一笑：“咳咳那什么，下一个陪练就你去吧。” 沈玄屿翘着二郎腿斜了眼宋季璇：“怎么，不抢了？” 宋季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啊。” 沈玄屿一脸恍然，“哦~原来你是想说我师妹变态？” “沈玄屿你少胡扯！” “轰隆——” 宋季璇的声音被同一时刻响起的雷声尽数吞没。 蓦然响起的一道闷雷声像是要将天空一并撕裂。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上方。 雷云迅速在上空聚集，天色瞬间灰暗下来，第一道雷声来的突然，雷云聚集后，雷声便响得越来越频繁，动静威力也越来越大，一阵电闪雷鸣。 牧少离扶着身下座椅的手猛然缩紧：“雷、雷劫？” 真的假的？ 真突破了啊？ 宋季璇呆张着嘴巴：“哇……” 这一刻，天极宗内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后山上方的聚集的雷劫吸引 有谁竟然能在后山突破？ “喂喂喂，这雷劫……不是只有突破金丹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废话，那不然呢？” * “小丫头，你这雷劫来的有点快啊。”南卿收起桌上酒杯，面上闪过一抹担忧。 “不过你放心，你的神魂已经比之前强韧了不少，渡雷劫时你专心抵御雷劫，把给你的那些防御的东西都用上，我会在旁边为你护法。” 秦枝年愣怔片刻，立刻起身弯腰鞠躬：“多谢小师父。” 南卿在后山内寻了处偏僻地方给秦枝年渡雷劫。 秦枝年闪身过去落地看向上方雷云，和害怕相比，有些恍惚。 秦枝年一边为雷劫做准备，一边控制不住想起她还没死时的金丹期雷劫。 她第一次渡金丹期的雷劫时，叶自淳也在一旁，给她不少抵御雷劫的东西，为她护法。 那也是她对于师父两个字最后的记忆。 之后，就来了楚晓灵。 叶自淳也越来越陌生，甚至逐渐开始魔怔。 楚晓灵来了之后——？ 秦枝年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猜想，让她快要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 但同一时间，头顶的雷劫已经急速而下。 南卿皱眉：“年丫头，凝神！” ------------ 第二十三章 有本事劈死她 秦枝年理智立刻回笼，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道雷劫恍如银蛇擦亮昏暗的天空，雷声轰鸣，瞬间便将秦枝年身前的防御阵法逐一击破。 电闪雷鸣中的身影吐出一大口鲜血。 旋即便有下一道雷劫随之而来，势如破竹，速度极快，中间没有一点可以让人调整应对的空隙。 第二道雷劫中蕴含的力量也比第一道要更强。 “什么破东西？！”不远处的南卿看得直瞪眼，急得在原地跺脚。 可现在才第二道雷劫，她不能出手干预：“年丫头，快布阵！” 正常来说每一道雷劫之间是会有空出的时间的，或短或长，但绝不会像方才那般接连出现。 这雷劫不对劲！ 还不等秦枝年布好防御阵法，那雷劫便直冲地上人影而去。 秦枝年硬生生抗下了这道雷劫全部的攻击。 “呃——”秦枝年猛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灵力暴动四下乱冲，灵脉异样肿胀疼痛。 秦枝年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南卿的声音好似被电流之声逐渐扰乱，渐渐地只剩下不停的耳鸣声。 结阵的手势一松，原本就明灭不定的阵法瞬间溃散。 南卿咬牙，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第二道雷劫而已，年丫头一定撑得下来。 金丹期的雷劫是根据修士自身资质而定。以年丫头这逆天的资质，怕是得抗满三十六道雷劫了，且道道强悍致命。 南卿皱眉，早知道就不听这丫头哄骗人的话，慢点教了。 南卿烦躁地背对着秦枝年，愧疚后悔时竟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女子嘶哑的声音：“南卿长老，我还没死呢。” 秦枝年恢复了些力气，满是鲜血的嘴角扬起笑容。 “长老，不是我弱，是这雷劫有点不道德，钻我空子。” 知道这小丫头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南卿立刻用灵力传音过去：“好了，知道你能，别贫嘴了，专心应对雷劫。” “遵命！”喉咙中血丝粘连，秦枝年弯唇，重新架起手势，结阵速度越来越快。 一层一层阵法在秦枝年周围快速结成。 灵力消耗太大，秦枝年连忙拿出一瓶补灵丹直接咽下。她的阵法只能减缓雷劫下降的速度和攻势，无法直接阻挡。 布下阵法，秦枝又运行体内灵力加强自身防御。 * 后山入口处，三人一声不吭，只默默在心中数着那雷劫的数量。 一道、两道、三道……三十三道、三十四道、三十五道、三十六道—— 见上方雷云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宋季璇急得手心冒汗：“这雷劫怎么还不停，没完没了了？！” 沈玄屿眼皮突突直跳。 三人在入口处急得团团转，南卿冷厉严肃的声音从后山中传出来：“沈玄屿，用你弟子令牌把你师尊喊来。” “年丫头这雷劫，怕是不止三十六道。” “快！” 南卿声音越是冷静，心跳就越快。 难道是因为年丫头神魂的原因，所以才使得雷劫数量变多？ 如果是这样，那这该死的雷劫……是冲着劈死年丫头来？ 若是普通人便罢了，但年丫头天赋极强说得上是逆天，可有这般天赋的存在，神魂却与身体无法百分百匹配……倒也难怪会引起了天道的忌惮。 越细想，南卿的眉心就拧得越紧。她只猜到元珩让这小家伙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加强小丫头的神魂。 可她没想到天道这层！ 数道雷劫下深坑中的那道身影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三十六道雷劫结束，雷云未散。 该年丫头受下的三十六道雷劫已经结束了，若这雷劫再继续下去，她就要没命了！ 等不及元珩赶来了。 南卿眼中金光大盛，周身灵力狂涌，迅速在秦枝年身前布下金阵。 鬼知道这雷劫什么时候落下。 在南卿的金阵前，秦枝年先前布下的阵法则显得有些迷你。 耳边又传来一声闷响，雷云后的雷劫蠢蠢欲动。可秦枝年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雷电之力在体内四处乱窜，气焰嚣张破坏着一切。 识海中的金丹初具雏形，却始终无法凝实。 秦枝年便也无法彻底迈入金丹境，整个人处于濒死的状态。 * 后山入口处，元珩匆匆赶来，身上所穿也不是天极宗的长老服。 沈玄屿面色焦急，心中焦躁不安：“师父，师妹雷劫已经三十六道了，但雷云还在！” 元珩蹙眉看了眼上方天空，挥袖打开入口结界。 “你们在此处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元珩面色严肃，留下一句话便进入后山。 “是。” * 电闪雷鸣间，蓄力已久的雷劫终于再次出发。阴沉沉的天空好似裂开一条缝，刺眼的光亮中蓝紫雷电急速蜿蜒而下，雷声震耳欲聋。 其威力是之前三十六道雷劫都完全无法比拟的程度。 这气势汹汹的雷劫让守在后山入口处的三人看得心惊胆颤，他们突破金丹时的雷劫可没这么大的阵仗。 宋季璇又急又气：“干嘛啊！是不是针对小师妹啊！” * 雷劫劈在金阵上，暂时被阻拦，但金阵上立刻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在阵上四处蔓延，不过片刻便有要突破之势。 来不及再布下一道阵法了，若是阵被冲破，那年丫头就真的危险了。 南卿立刻双手掐诀不断加强阵法，用那已经快要被冲破的阵法和雷劫硬抗，心底中焦急不安：“怎么还不来。” 她既不是阵修也不是阵法天才，若这阵被破，她可没有一秒结阵的本事！ 而且这雷劫特么的不对劲啊！谁家金丹期的雷劫这么疯？ 就在金阵支撑不住咔嚓一声骤然破碎时，金阵下方一道阵法及时出现顶上，拦住那气势汹涌的雷劫。 被繁密复杂阵纹覆盖的阵法一刻不停的旋转着，竟能将那雷劫拦下，哪怕是天降雷劫一时也无法突破。 南卿刚松了口气，身边就响起男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了？” 南卿抹去额间虚汗：“小丫头天赋太强，但…可能是因为神魂与身体无法完全相融的问题，竟引起天道——” 又是一阵轰隆声，直接将南卿的声音吞没。似是察觉到阻拦，一道雷劫尚未结束竟然又有另一道雷劫破云而出。 南卿话没说完忍不住骂了声：“我靠，这雷劫有病吧？” ------------ 第二十四章 雷灵骨 元珩面容冷沉，双手不断掐诀结阵。 一秒成一阵，密密麻麻的阵法竟然叫人看出厚度来，且每道阵法上的每一处阵纹都十分精确。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布下的阵法依然毫无破绽。 南卿：“……” 合体期的元珩，恐怖如斯。一秒成一阵，果真名不虚传。 南卿看得沉默，逐渐安静下来，侧目瞥了眼不断布阵和雷劫对抗的人。 生气了。 南卿收回视线，趁着雷劫被拦住的空隙用灵力给秦枝年送去一瓶灵液：“年丫头把灵液服下，这雷劫…” 虽心有不忍但南卿还是开口道：“你得扛过去。” 否则日后金丹不固、修为不稳的影响是无法修复的。 * 体内一片狼藉，一有动作体内的骨头就跟要散架一般，还好南卿送来的灵液让秦枝年多少能够恢复些许力气来。 元珩蹙眉，以灵力传音高声问：“年丫头，能撑住吗？” 秦枝年躺在深深凹陷下去的坑里，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底布满血丝。 雷劫示威，周遭灵力都变得稀薄。 杏眸视线涣散看着上方来势汹汹的雷劫，费力地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谁都想弄死她。 “能的。”秦枝年深吸一口气攒了些力气说话，声音微弱，但足够让那头的两人听到。 元珩南卿皆是松了口气。 秦枝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厚这种字眼来形容阵法。 南卿也没停下，抬手为秦枝年在周围布下灵力防御罩。 秦枝年咬紧牙关，用那被雷劈得焦黑的手撑着地面坐直身体，运起体内灵力准备迎接空中那两道还在与阵法较劲的雷劫。 秦枝年冷嗤一声，抬手胡乱抹掉有点遮挡视线的血块，血色糊了整张脸，却挡不住眼底的狠意。 一片狼藉中，竟硬生生衬出几分血色的艳丽来。两年时光弹指而过，少女身形面容皆已不再似从前那般清瘦矮小。 秦枝年心底骂得飞起。 这狗东西不去劈那些该遭雷劈的人，跑来劈她？她是真想不通，她上辈子可是一件坏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干什么就非得逮着她一个人祸害？ 秦枝年心底止不住冷笑，面上有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来呗，有本事劈死她。 这次劈不死她，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布完上百个阵法，元珩顿了顿终是停下了手。他只能在过程中消耗减缓雷劫的攻击力，但最终雷劫还是得年丫头自己扛过去才算数。 那雷劫在三道视线的注视下，一层一层畅通无阻破开阵法。 最后两道雷劫一齐击中在那道身影上。 “靠——” 两道雷劫宛如两根巨大的铁钉旋转着钻进秦枝年骨头里，坑中的那道血色身形猛然一颤，下一瞬便失去所有支撑散架般摔落在地。 瞳孔先是因为剧烈又致命的钻骨之痛骤然缩紧，而后又因无法承受而扩散，眸光暗淡视线涣散彻底没了焦点。 秦枝年整个人再没一点力气去抵抗，唇齿间溢满了血腥味，发丝交织着鲜血与汗水紧贴在皮肤上。秦枝年死扛着没把力气用在痛呼上，其实是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雷电在体内四处乱窜肆意破坏，秦枝年呼吸都开始变得费劲，微弱的气息只出不进，耳边除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外再听不到任何其它声音。七窍流血，体内骨头像是断成了一节一节，截断处不知是骨刺还是什么摩擦着刺穿血肉，痛不欲生。 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陷入无尽黑暗与痛苦中。 不开玩笑，感觉真的要死了。 秦枝年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了。 仅剩的一丝意识也只是在无意识地重复着一个念头，真疼啊。 要是再来一道雷劫的话，她应该就真活不了了。 * 不远处，元珩眉心紧锁，若他现在过去，那年丫头方才受的苦就作废了。 可若是还有雷劫——她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再承受不住任何一点伤害。 袖中的手攥紧，元珩抬眼看向暗沉沉的天空。 就算年丫头金丹结不圆满他也要将其拦下。 金丹结不圆满尚可想方法弥补，可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元珩眸底一片寒凉，抬手就要继续布阵。 但那弥漫在空气中那恐怖压抑的气息却骤然顿住，而后竟开始缓缓散去。 一缕阳光自乌云后出现，一点一点地重新照亮这方天地。 “结束了！成功了！”南卿拍着胸口的手都能清晰感觉自己的心跳。 乌云散尽的那一刻，周遭灵力一刻不停涌向坑中的人，到人身边时却又猛然停住。 元珩闪身至秦枝年身边时整个人也忽然僵在原地。 南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怎，怎么了？” 残留在周围的还在噼里啪啦作响的小雷电之力竟在逐渐相互融合，形成像是灵力一样的存在，而后缓缓没入秦枝年体内。 元珩眼中亮起灵光，借着灵力才看见那些附在骨上的雷电之力正在一刻不停地修复、重新锻造秦枝年体内灵骨。 骨头上泛着层不同寻常的紫光。 雷、雷灵骨？ “……”南卿咽了下喉咙。 合着刚刚是她骂错了？不过也不是，就算是雷灵骨的机缘，可刚刚小丫头若是没能扛下来照样是死路一条。 福祸相依罢了。 她没骂错！ 南卿身为灵兽活了上千年，此刻也无法淡定，她僵硬转头看向元珩诚心发问：“你…从哪来找来的这么个妖孽？” 元珩：“是我徒儿为自己找的师妹。” 一直焦急守在后山入口处的三人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 沈玄屿视线落在坑中血人身上心口猛然一颤。 南卿从震惊中回神瞥了眼元珩道：“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元珩意味不明笑了声：“有先见之明的，不是我。” 南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神神叨叨什么呢。” 元珩神色认真：“这次多谢你——” 狐族擅幻术控神一道，对于神魂的训练自然比旁人要拿手。何况她是九尾天狐，身为天极宗护宗圣兽，却愿意花费两年时间指导年丫头。 “打住，我可不是白教的，年丫头日后也算是我半个徒——” 南卿话头猛然停住，秀眉微蹙，眼底滑过一抹懊恼之色，转身的瞬间金眸中瞳孔又变为竖瞳。 “都出去吧，”话音刚落，下一瞬连带着秦枝年所有人都被一齐送出后山，“没事少来打扰我。” 随着清冷的嗓音消失，后山入口处的结界再次闭合。 后山中又恢复寂静，飞禽走兽也下意识安静下来。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就当一场梦了。 南卿低垂着眸子，缓步踏在空中，赤足而行，几步后又化为九尾天狐本体朝深山中而去。 活了上千年再次被脆弱人类吓到的狐狸看着绑在自己爪子上用树枝编成的手环不满嘀咕， “人类就是容易死，真麻烦…” * 永洲，流光宗。 禁地中，一柄满身泥泞插在山缝间的剑泛起微弱的光亮后隐隐抖动了两下又恢复寂静，山石碎屑砸入深不见底山崖，连一点回声也没有。 ------------ 第二十五章 渡仙遗境1 无妄峰。 渡完雷劫后，秦枝年苏醒时人已经在自己屋子里，她连南卿的面都没见到。 秦枝年问元珩：“师父，小师父她是不想还是不能离开后山？” 元珩坐在屋顶沉默片刻，而后只轻叹一声道：“那只有你小师父自己知道了。” 元珩拿出一对弯刃送到秦枝年面前。 “这是玄月刃，你试试趁不趁手。” 银色刀刃处寒光乍现锋利无比，持握处两侧镶嵌两颗黑曜石，阵纹在刃身上化为精巧暗纹，进一步加强刃身的坚硬度。 弯刃似悬在夜空的弯月，低调将自身存在降到最低，却又因过分锐利带来的危险让人无法忽视，一左一右飘在秦枝年眼前。 元珩：“这玄月刃的双刃可脱离刃柄凭意念控制，还可化为两柄短剑。” “具体如何操控便看你自己，但你若是觉得不好也无妨，回头为师再替你去寻些其他灵器来。” “不用不用不用，很好很好，”秦枝年双手握住玄月刃，眸光发亮满眼欢喜：“多谢师父！” 院中契约光亮一闪而过，双刃将秦枝年的血液吸收，下一刻便消失在秦枝年手心出现在识海中，再出现时已经变为两柄短剑。 少女琢磨着手中短剑，嘴角忽地扬起一个笑容，下一刻身形一闪便握剑攻到了沈玄屿身前。 剑身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厄灾牢牢挡在主人身前，后方沈玄屿双手环绕在胸前眼中带笑：“师妹这是做什么？” 秦枝年弯着眸子狡黠一笑：“想试试新武器。” 沈玄屿伸手刚握住厄灾，下一刻两人就被元珩提溜着衣领丢到院外，只听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秦枝年眨巴着眼面色无辜，再扭头看去时只能瞧见紧闭的大门。 元珩：“要打出去打去，别把我院子打坏了。” 沈玄屿轻笑一声收起厄灾，抬手弹了下秦枝年脑门：“两年了还没打够？” 秦枝年心念微动手中短剑就又变为了双刃，她挥臂甩出，刃柄还在手中但双刃早已破空而出，随秦枝年意念而动在无妄峰里四处乱逛，嚣张至极。 和玄月配合默契，秦枝念满意勾唇笑着反问：“我那难道不是被揍了两年吗？” 沈玄屿话没说出口，就听宋季璇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 “小师妹，走呀走呀，出发！” 两人扭头朝声音看去，宋季璇和牧少离都已换上了常服。 宋季璇落地挽住秦枝念手臂：“师父那儿有消息说渡仙遗境大概五日后会开启，我们过去路上还得花点时间，所以现在就可以出发啦！” 秦枝年神色微怔，她没想到这么快。 “那我去给小师父送些酒，师兄师姐你们在宗门口等我一会。” 宋季璇点头：“好，去吧去吧。” * 天极宗，门口。 三个人眼睁睁看着秦枝年从天空三百六十度旋转着然后安安全全降落在地。 牧少离看得扬眉：“小师妹你这是又学了什么新灵术，什么时候教教我们？” 秦枝年撇嘴：“酒是送去了，小师父见都没见我，一句话都没让我说就把我掀走了。” “还怪贴心的，直接把我送到宗门口了。” “噗哈哈哈，”宋季璇没忍住笑出声，“也就是你了，要是换旁人就不知道会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宋季璇：“渡仙遗境在金羽城旁的瑶华山，我们到那儿先去金羽城中落脚修整一番，第二日便可直接去一旁的瑶华山。” 秦枝年：“好！师姐太靠谱啦！” * 永洲，流光宗。 宗门大殿中，叶自淳端坐在大殿上方：“晓灵，此次前往渡仙遗境万事皆要小心。” “师父你就放心吧，”楚晓灵把玩着手腕上的灵镯，“您教我的那些灵术徒儿都有好好练习的。” “而且徒儿如今已经迈入金丹境，此番历练后再回来闭关定能有所感悟。” “师姐说的没错，而且我父亲听闻渡仙遗境的事后还安排了家中暗卫随我和师姐一同进入秘境。” “所以师父大可放心。” 一旁的楚晓灵听了长孙显的话显然一愣，立马看向上方叶自淳，心中着急。 他若是带了暗卫一起进秘境，那自己还怎么动手？ 上方叶自淳眯了眯眸子，再开口时语气显然不似方才和善：“暗卫？” 大殿中气氛陡然一变。 长孙显愣怔片刻，立马从椅子上起身半跪在在台阶下：“是徒儿如今修为只有筑基初期，父亲不放心才有此安排。绝非是徒儿想要投机取巧、借机躲懒。” 长孙显又将身子压低了些：“还望师尊明鉴。” 叶自淳垂眸打量着下方长孙显，不怒自威。 长孙家实力不弱，能被派出保护这小子的暗卫想来也不会弱。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们也未必不会跟着。 到时候若是在暗中保护他，那灵儿便更不好动手取他灵根。 若是这般，那还不如就直接让暗卫跟着，还能一起保护灵儿。 “好了，起来吧，”叶自淳挥出一道灵力将人托起，“你自己明白就好，既然是你父亲的安排，那为师自然不好多做干涉。” “只是进入秘境后，万事要听你师姐的安排，切莫冲动行事。” 长孙显借力站起身，松了口气看向楚晓灵笑着应道：“师父放心！” “嗯，你先回去收拾准备一下吧，为师再交代你师姐一些事。” 长孙显恭敬行礼：“是。” 待长孙显离开后，楚晓灵立刻皱眉开口：“师父，你为什么要同意让那些暗卫跟着，他们跟着我还怎么动手。” 叶自淳瞥了眼楚晓灵：“你以为我不让跟着，那些暗卫就真的不会跟了吗？” “你若是被他们抓了个正着——” 看着楚晓灵叶自淳自动缓了语气安慰道：“你也别急，总不过他现在才筑基初期，那些暗卫跟着不也能正好起到保护你的作用么？” “再说我教你的那些灵术，你当真有好好练习吗？” 楚晓灵：“我……” 叶自淳：“好了，只要你能安安全全的，什么事都可以等回来再做。” “你若是在外面出了意外，你让我如何与你母亲交代？” 楚晓灵垂首，不再辩驳：“是。” ------------ 第二十六章 渡仙遗境2 永洲，金羽城。 修真界规定城中不可御剑，为渡仙遗境而来的修士纷纷在金羽城门口落地步行进入。 “师姐，我提前了解过了，金羽城的翡翠鱼，凝露汤，千丝面都是一绝啊！”小姑娘的声音天真满是向往。 身着紫纱灵裙的秦枝年挽着宋季璇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双杏眸滴溜溜转，看什么都新奇。 宋季璇笑得温柔：“好，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沈玄屿牧少离跟在二人身后。 沈玄屿盯着前方两人紧紧挽在一起的手臂，又侧目睨了一眼牧少离勾唇道：“都多久了，我瞧着她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牧少离面色一沉，冷哼一声：“两年了，你不也没能争得过师姐？” 秦枝年：“师姐，这家客栈吧，看着环境不错。” 宋季璇：“好。” 后面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半晌又默契撇开头，跟着走进客栈，大步越过前面两人走到柜台处。 沈玄屿：“老板，四间房。” “好嘞。” 客栈大堂中座无虚席，在座大都是有修为的修士，吃饭早已不是必须，坐在这只不过是为了不错过有关秘境的消息。 秦枝年打量着客栈，忽然听见角落里有张饭桌上传出一阵激烈的讨论。 “…切，你那妖兽算什么，我当初可是和我师兄在一处秘境中差点就能解决秦枝年那个祸害了！” 沈玄屿放灵石的手猛然僵停在空中，眼底杀意暴涨。 站在沈玄屿对面的客栈伙计吓得一哆嗦，手中房牌骤然掉落，下一秒被一只手稳稳接住，厄灾刚在空中冒头同样被一只白皙的手摁了回去。 摁回厄灾秦枝年伸手拿过沈玄屿手中的灵石放在柜台上，冲掌柜温柔一笑：“掌柜，四间房的。” 说完，秦枝年将房牌摁在沈玄屿手心，一同摁住沈玄屿的手。 “……哦，好好好好，四间房。”小二抖着手收起灵石然后便立马退到角落里。 沈玄屿拧眉看向秦枝年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 而少女只是用眼神安抚他，缓缓摇头。 沈玄屿抿唇，黑着脸没再有动作。 而另一边针对秦枝年的讨论还在继续。 秦枝年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渡仙遗境开启在即，金羽城中多的是修真界的修士。 无论是宗门子弟、修仙世家还是散修，在听见大堂中有人提起秦枝年时纷纷朝声音来源看去。 角落的那桌人，瞬间成为众人注意力的聚焦点。 “秦枝年？你可别吹了，秦枝年那魔头可是死在流光宗众长老的围攻下，有你什么事？”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说话之人愈发嘚瑟。 “哎，此言差矣。” “这位道友你说的那是后来，那秦枝年从前还在流光宗的时候，仗着自己天赋好些，在秘境中大肆抢夺资源，一点不给别人留，结果被好几个宗门的弟子围攻，那些人里就有我和我师兄。我当时瞧着她那儿样都快咽气了，不知道又走了什么狗屎运让她活着出去了。” “哎？你要是这么说，那秦枝年后来怎么没回去找你们报仇？” 被问话的男子显然一愣，不敢承认在后来秦枝年的恶名传遍九洲时，他确实害怕得夜不能寐，就连修炼也随时怕有剑会在身后突然出现，一天一天秦枝年这个名字都快成了他的心魔。 直到听到秦枝年身死的消息，他才终于解放。 现在那祸害已经死透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在大堂众人的注视下，男子强撑着面子道：“当时她引得那么多人不满，围攻她的宗门弟子可分别属于不同的宗门，十几个宗门，她报仇？” “那祸害就算再嚣张，她有那本事吗？也就能做些欺凌弱小，伤害平民百姓这些为人不齿的事情了。” 那男子说完话，却没再听有人附和着追问，一时有些不满，转头向大堂中央看去时，才发现不知为何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客栈门口处。 “那，那不是流光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么？” “亲传弟子？那就是女魔头秦枝年的师妹了？” 见来人是流光宗的弟子，方才还在高声阔论炫耀自己战绩的男子忽然像泄了气，偃旗息鼓缩在角落。 秦枝年已经死了，任凭他如何编排一个死人，她也没法儿再跑出来找他算账。 可流光宗，他惹不起。 一进来就听见秦枝年的名字，楚晓灵本想转身离开，但在众人注视下离开不就相当于是在逃跑？ 秦枝年，还真是死了也阴魂不散。 楚晓灵压下心中厌恶，硬着头皮走向柜台。 记下那高谈阔论的男子模样，秦枝年不急不慢地收回视线，看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楚晓灵。 三月暖阳的季节，少女杏眸中却是一片寒冰刺骨，秦枝年松开摁着沈玄屿的手，心中杀意攀涌不停。 跟在楚晓灵与长孙显身后的侍卫自动去柜台付灵石，身后还站着另外三个一身玄衣的男子，身上气息肃杀。 楚晓灵注意到秦枝年几人，算计立刻浮上心头。 这几人瞧着也不是什么小宗门出来的，此时结交一番，说不定日后能有用处。 思及此，楚晓灵扬起笑容在几人面前站定，“不知几位道友来自哪个宗门？像是从未见过？” “几位也是为了渡仙遗境而来？” “……” 宋季璇瞧着楚晓灵，面色冷清半点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点不喜欢，甚至有点瞧不上眼前这个人。 楚晓灵面上飞快闪过一抹尴尬，旋即立刻猜到这几人不是永洲宗门弟子，便又开口自我介绍：“在下流光宗宗主弟子楚晓灵。” “想来几位应该不是永洲人吧？” “……” 又是一阵沉默，楚晓灵嘴角笑容僵住，移动着目光看向宋季璇身边的秦枝年。 秦枝年勾唇，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晓灵，就是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楚晓灵被秦枝年盯的心中一阵发怵，错开视线看向两人身后。 在对上沈玄屿阴鸷的目光时，楚晓灵面色一白脸上本就虚假的笑意迅速褪去，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浑身戒备。 楚晓灵不明白，这几人到底什么来头？ 连流光宗的面子也半点不给。 察觉楚晓灵的动作，秦枝年忍不住挑眉。她从前当真是眼瞎心盲，对着这种东西也能喊出师妹二字。 秦枝年眯着眸子，视线落在楚晓灵白嫩的脖颈上认真思考着。 要是她今晚动手杀了楚晓灵的话，叶自淳那老东西会赶过来么？ ------------ 第二十七章 渡仙遗境3 以叶自淳对他这个徒弟的宝贝程度来看，她若是在这里解决楚晓灵，一刻钟内那老东西必定赶来。 啧，麻烦。 秦枝年蹙眉轻啧一声，竭力按下心中杀意。 还是得等到秘境里再动手，任凭他叶自淳的手再如何长，也伸不到秘境中去。 秦枝年指尖微动，一道灵力悄无声息钻入楚晓灵体内。 * 夜幕降临，客栈大堂中的人逐渐变少，大多都回到自己客房中。 客栈三楼，宋季璇拿着刚在街边买的糕点敲秦枝年房门，敲了几下却没人答应。 怕秦枝年在修炼或是休息，宋季璇也没再继续敲门，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糕点有点可惜， “只能等明天再给师妹尝尝了，就是不知道冷了会不会变得不好吃。” 而宋季璇口中念叨的人此刻正待在一间不属于自己的客房中。 少女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操控着玄月，耐心地等待这间房子的主人。 玄月随着少女指尖动作在空中快速旋转发出唰唰声。 秦枝年瞧着那一阵一阵寒光出神。 玄月这么锋利，抹脖子应该是最快，而且还很干净。 不会像剑，捅个人还得沾的一身血。 * 客栈楼梯上浑身酒气的向来成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白天吹嘘了一下当年在秘境中和师兄联合其他宗门围攻秦枝年的事，竟引来这么多人想与自己攀谈询问。 想起那些人奉承的模样，向来成心中一阵飘然，醉醺醺地说些自己也听不清的话：“没、嗝，没想到那个女魔头死了也…倒也还能有些用处……” 向来成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五楼，在楼梯口站了半天才辨认出自己房间位置，脚步踉跄朝房间走去，推开房门的刹那，酒醒大半。 向来成心头一凉：“！” 玄月悬停在眼前，倒映在男子双瞳中，另还有一道破空声在脑后响起。 向来成想后退的脚僵停在半空。 “进来。”屋内，正对着门的少女声音带笑，嘴角笑容戏谑。 “你，你是何人？”向来成死死盯着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把弯刃，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玄月前后包夹下，向来成只能先听那少女的命令，小心翼翼踏进屋内，努力让自己语气和善， “这位小道友，我，我们应当没什么过节吧？” “没有过节？”秦枝年听笑了，抬手撑着下巴，眼底那层笑意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怎么会没有过节？” “我怎么记着，你白日里不是说你差点就能解决秦枝年那个…祸害了么？” 向来成不明白：“那，那又如何，你难道与那个女魔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关系？ 秦枝年听笑了，她就是她自己，还需要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无需操心，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是哪个宗门的，白日里你口中提到的师兄又叫什么名字，我不过是想，”秦枝年摇摇头抬手召回玄月，“拜访一番罢了。” 闻言，向来成松了口气。 “哈哈，原来你也是为了此事，早说嘛。这又不是什么面上无光的事。” “那我便大方告诉你，我是万相宗弟子，我师兄便是刘远。” 秦枝年扬眉，礼貌开口：“是么，那谢谢你了。” 向来成挥挥手：“多大点事，早说你是因为仰慕我们师兄弟大名……” 秦枝年没耐心再听下去那些废话，扬声道：“接下来你可以选一选你想怎么死了。” 昏黄的烛火光亮旁，少女指尖转着冒寒光的弯刃，抬眸时声音清脆一字一句道：“或者，我再给你个机会，你看你这次能不能亲手杀得了秦枝年。” “秦枝年那败类已经死了，我又如何——” 话没说完，向来成心中一凉。 心中升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她他没心思去细细分析或是分辨，转头就想跑，但双脚却像是灌了铅，动弹不了分毫。 “你，你这是何意？”发现自己体内灵力运转不了时，向来成彻底醒了酒，后知后觉开始慌乱起来。 秦枝年起身，眼底一片凉薄：“字面意思。” “你，你是——”话没说出口，刀刃寒光在眼前一闪过，对面的人便彻底没了气息。 血痕在脖颈上显现，而后鲜血四溅。 秦枝年闪身避开渐出鲜血，转身推开窗户悄然离开。 身后屋内传出不轻不重一声响，像是有人喝醉了不小心摔倒在地。 脖颈处鲜血汩汩流出在地毯上晕染而开。 * 夜色下，秦枝年身影矫健轻盈穿梭在房顶上，目标明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万相宗离金羽城很近来着。 天亮之前她应当可以赶回客栈。 少女眼底嘲弄之色清晰可见。 永洲，她熟得很。 秦枝年身形越来越快，在空中不断留下残影。 下一瞬，身影却猛然停在空中。 看清和自己迎面而来的人是谁时，秦枝年不由愣怔住。 片刻后她弯眸笑着喊了声：“师兄？” 沈玄屿从厄灾上跳下，落在屋顶：“师妹这么晚急着去哪儿？” 秦枝年不答只挑眉反问回去：“师兄这么晚不在客栈，是从哪儿才回来？” 沈玄屿静静地看着秦枝年没说话。 看她这个方向，客栈里那个应该是已经被她解决了。 沈玄屿没再继续追问，转而拿出一个食篮：“听说万相宗附近有家店铺做的香酥鸡很好吃，怕你晚饭没吃饱，去买了回来。” 秦枝年眨了眨眼睛，呆站半晌又忍不住嗅了两下鼻子。 有点香。 秦枝年伸手接过，盘腿在房顶上坐下：“师兄，你路上有碰见一个叫刘远的人吗？” 沈玄屿跟着坐下淡声答道：“嗯。” 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好像是死了。” 秦枝年咬了口鸡腿，声音含糊不清：“哦。” * 翌日，天蒙蒙刚亮，客栈中就热闹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提起…那位的那个人，死屋里了。”说话的人想起那张深红血腥的地毯，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听说了，而且你怕是不知道，他昨夜醉酒把他和他那师兄的事翻来覆去讲了个遍，结果他师兄人没过来却也死在万相宗里了。” “什，什么？！” “嘘，嘘嘘，小声点，别提了！” 楚晓灵一出门就不受控制地听到那三个字。 又是秦枝年，楚晓灵皱眉，眼底凶狠之色控制不住。 怎么死了还不安分？ 长孙显准确捕捉到楚晓灵眼底的凶狠，神色淡淡地转动着眸子向大堂中看去。 长孙显勾唇，好奇询问：“师姐，他们怎么都在讨论秦师姐？” 楚晓灵猛地转头看向长孙显，头上珠钗晃动，表情狰狞：“你叫谁师姐？那个败类她也配？” 长孙显眼尾轻挑，对于楚晓灵这幅与以往形象完全不符的模样半分也不惊讶。 像是没有察觉楚晓灵的怒气，长孙显非但没有避开秦枝年这个话题，反而继续追问。 他垂眸遮住眼底嘲讽，开口说话时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辜又单纯： “那，我该唤秦师姐什么？” 这般执拗追问，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惹楚晓灵不快。 ------------ 第二十八章 渡仙遗境4 “你总是提那个败类做什么？！”亲枝年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大，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忽然，隔空正对着两人的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秦枝年的屋子就在楚晓灵的对面。 刚一推开门就瞧见向来温柔体贴乖巧的楚晓灵被逼出那失态模样，秦枝年不由弯了眸子，好奇哪位英雄这般侠肝义胆。 又瞧见昨日下自己脸面的人，楚晓灵狠狠皱眉。一股令她厌恶的感觉翻涌而上，像是被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看得一清二楚。 那种有恃无恐轻易就能将她看清的感觉让她厌恶，也让她莫名心虚。好像她心里在想什么对面那个人都知道。 该死—— 楚晓灵袖中的手紧攥在一起。 秦枝年在撑着栏杆隔空看戏。 察觉到对面人直勾勾的视线，楚晓灵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强迫自己压下心中异样，稳着声音开口：“你别听那些人乱传。” “那人指不定是因为惹了什么仇家，被追杀死的……”说话时，楚晓灵余光瞧见对面另外几人也依次出来，见那少女站在走廊中，便静静候在她身后，不走也不催促，楚晓灵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元洲天极宗——九州第一宗。 被几人盯着，楚晓灵心中压力倍增。为什么她感觉对面那几人莫名对自己有很大敌意？尤其是几人中看起来最小的那个，每次一与她对视，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就愈发明显。 就因为她昨天与他们搭话了？ “行了，别纠结了，快些下去吧。”想不明白，楚晓灵拧眉也不愿再与长孙显争执，扔下一句话就转身逃一般地走下楼梯。 “是。”长孙显一边顺从地答应着，一边又眯着眸子盯着楚晓灵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闪过一抹玩味。 待楚晓灵离开，一直候在一旁的暗卫才上前微微垂首恭敬道：“公子。” 长孙显：“查到什么了吗？” 那暗卫摇头：“没有，只能根据向来成脖子上的伤口推断出他是死于一种类似弯刃的灵器。” 长孙显垂眸，虽是意料之中，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想来也不是她。 弯刃……她也从来没用过那般法器。 可明明缘生镜显示她还活着，为什么他却一直找不到她？ * 看着楚晓灵逃一般的背影秦枝年面上虚假笑意渐渐散去。这时候倒是瞧不见她在宗门里那般嚣张样儿了。 她还想着要是楚晓灵看她不顺眼，直接对她出手就好了。 那自己不是就有机会一不注意拧断个手臂，又或者一不小心给人来上一刀之类的么。 总归都是些小打小闹而已。 可惜了。 * 瑶华山下，渡仙遗境入口处，一面巨大的水月镜悬浮在空中，镜面上波纹涌动，丝丝缕缕精纯而又格外浓郁的灵气从中溢出，引得守在入口处的修士蠢蠢欲动兴奋不已。 待天空忽然变得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时，平静的水月镜面开始产生剧烈波动。 入口处众人严阵以待。 须臾，强烈的灵力光芒自秘境中照射出，众人下意识闭眼。 适应几秒后，一众修士鱼贯而入。随着秘境中亮起的灵光还有各种灵术法器碰撞在一起的光芒，刺眼又夺目。 沈玄屿停滞在高空，握着厄灾横劈一剑，剑气所过之处震荡不息，将堵在入口处的修士尽数掀翻，水月镜前无人停留。 秦枝年压了压眼角，也太蛮横了。 牧少离表情平淡但竖起拇指：“干得漂亮。” “师妹，走！”宋季璇拉住秦枝年手臂，率先进入秘境。 没搞清情况就莫名其妙被掀翻在地的人一个蛄蛹爬起身来开口就骂“靠，谁啊，哪个个龟孙这般蛮横不讲理？！” “最好别让老子在秘境里看见你们！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 外面的人骂得有多欢快，秦枝年几人进的就有多顺畅。 可穿过阵法的瞬间，在外面看不见的地方。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将几人分开，去往何方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哎？小师妹我——”宋季璇话没说全，声音就骤然消失在秦枝年耳边。 沈玄屿和牧少离后一步进来时视线里也早就没了二人身影，旋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落地时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 琉璃般梦幻的天空中，一道紫色身影一闪而过，而后‘扑通’一声，直直栽入湖面，溅起巨大水花。 猝不及防猛地呛了口水，秦枝年浮出水面抹了把脸剧烈咳嗽起来：“咳咳，靠咳咳——” “什么玩意儿啊，这么坑我是吧？”秦枝年嘴里咕哝着就要往岸边游，下一瞬余光瞟了眼深不见底的湖底，眼珠子一转就立刻改变了上岸的想法，转身扎入水面朝着湖底游去。 她进来这么早，先搜刮一圈看湖底有没有什么宝贝。 以她以往的经验来看，湖底这种地方必定有宝贝！ * 秦枝年游向湖底后，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一人在岸边落地。只是落地后，那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体中竟然又走出另一个男子。 那男子撑着腰活动着身体，四下看去狞笑着开口：“嘶，也不知道第一个被我们碰到的倒霉蛋会是谁。” “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见血了。” 闻言，另一男子冷嗤一声：“那昨夜那些还没来得及进秘境就咽气的修士是死在鬼手里不成？” 男子耸肩，“就当回索命鬼又如何，反正都是送他们下去，有什么区别。” “不过昨晚有个死于弯刃的修士，是谁动的手？” “不知道，我们这批过来的人里……好像没谁是用弯刃的。” “你知道那些人族修士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他们说是那个死了的秦枝年化为怨鬼回来索命了。” “这些人族好像很怕那个叫秦枝年的？” “你没在人族宗门待过，她若是没被人族自己杀死，日后将会是我们一个心头大患。” 秦枝年敛息潜在岸边湖面下，一边静静听着岸边两男子的对话，一边把从湖底搜刮来的宝贝一个一个分类好放入储物袋中。 听这两人的口气，他们不是人族的修士？那是什么？魔族？妖族？ 昨夜除了那个什么向来成，难道还死了其他人？ 秦枝年：“……” 靠！ 秦枝年沉默片刻后忽然瞪圆了眼，这些老不死的坏东西，不会又想把罪名栽在她头上吧？ ------------ 第二十九章 渡仙遗境5 刚这般想着，秦枝年就听岸边的男子嘲笑道：“那不是正好，有个死人替我们背锅。” “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笑得欢。 秦枝年忍不了了，木着脸浮出水面，问:“你们为什么能一起进来？”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两个在岸上正阴恻恻笑的人被吓了一跳，一转身就见一个少女惨白着脸色面无表情地浮在水面。 青天白日，女鬼浮面，饶是两个大汉也忍不住受到惊吓。 “……你，你是这里的水鬼？” 水鬼？ 湿发紧贴在脸边，衬得皮肤愈发惨白。秦枝年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字，然后迎着两人目光森然一笑，故意哑着嗓音道:“是啊。” 话音落下，两个男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口中的‘水鬼’哗啦一声离开水面，朝他们走来，两人下意识后退，却忽然感觉脖间一寒。 秦枝年用灵力烘干衣服，一步一步向两人走去，玄月不知何时也悄然一左一右架在两个男子颈侧。 “你们二位这样败坏我名声，有点不道德吧？”秦枝年此时才恍然大悟，当年她名声那么坏，怕是少不了这种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你名声？我们何时……”颈间冒着寒光的弯刃又贴近了些，男子声音戛然而止。 ——弯刃。 “难道…昨夜的人是你杀的？” 秦枝年一边理着袖口一边抽空抬眼看了眼说话的人，只继续问自己的问题： “你们是何人？为何你们二人能一道进来？” 还好师兄师姐修为皆在她之上，她无需担心。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就准备一齐冲破玄月，下一刻周身魔气暴涌时却听得刀刃割开血口撞在骨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硬生生叫停另一人的动作。 男子不敢置信地扭头，噗呲一声被身旁人的鲜血溅了一脸，身旁的人扑通一声倒下，尸首分离。 紧跟着那沾满血的弯刃靠拢过来，一对弯刃合拢在一起，像个项圈漂浮在脖颈间。 “你……”男子震惊不已，他很少见到动手这般果断残忍的人族。方才若非自己动作慢了一瞬，那先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这人族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何故这般残忍嗜杀？ 秦枝先伸手隔空取来倒在脚边的男子身上的令牌，看清令牌上刻着的是何字后不由扬眉轻笑出声，“魔族的？” 秦枝年目光冷沉瞧着震惊的男子。进入秘境后她与师姐被一股强力分开，而这魔族的两人却能出现在一处。单凭这两人一个筑基圆满一个金丹初期的修为，还没有能够改变秘境入口的能力。 而且从他二人先前的对话中可以窥见魔族此行人数不在少数，且目的似乎是冲着人族修士而来？ 在入口处动手脚，让人族修士落单，而他们却有办法两个人出现在一处。如此一来，两个魔族碰上一个落单人族修士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秦枝年：“是你们在秘境入口处动了手脚？” “你到底是谁？！”见眼前少女一语说破真相，那魔族彻底慌了神。 “还不明显吗？”秦枝年轻掂一下手中令牌勾唇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死了还要为你们背锅的倒、霉、蛋啊。” 男子：“……你、” “你是秦枝年？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 魔族男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弯刃，还有昨夜死在弯刃下的人族修士，很多人族修士都说是秦枝年化为恶鬼回来索命的。 难道是真的？ “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方才的话是在下糊涂之言，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男子忽然扑通一声在少女身前跪下，满目惶恐。 这恶鬼身上的气息强大，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硬拼修为的话自己断无活路。 秦枝年垂眸，“这是做什么？我与你们的目标并无什么不同，那些人坏我名声，我自然想要他们不得好死。” 男子眼角瞟见到在一旁尸首分离的同伙，心颤胆寒地想，原来是怨鬼，难怪动手那么残忍。 秦枝年收起手中令牌，俯身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有什么计划，我也想参与参与。” “您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计划，方才不过是我们糊涂之言。” 又听见这种车轱辘话，秦枝年拧眉不满。 玄月下移，噗嗤一声没入魔族男子腿上。 “啊——”男子赤红着眼死死盯着自己血肉翻卷的大腿，一堆血色中白骨依稀可见。 亲眼瞧见自己身体里的骨头，男子整个人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秦枝年面不改色道：“不要想着糊弄我一个死人啊。” “我对那些修士的厌恶，其实要比你们多得多。所以你说不说都不耽误我杀人，而只关乎你能否活下去。” 秦枝年直起身，背在身后的手指尖灵力涌动。 撞停在骨头上的弯刃忽然开始左右移动着，似是要一点一点将那骨头给锯开。 “！啊！！！你住手，住手，我说——” “我说……” 秦枝年扬眉，漆黑的杏眸冷冷清清地盯着痛苦的男子，却并未停手。 少女挑唇轻嗤：“想说就说呗，又没人堵着你的嘴。” 男子心下一寒，愈发坚信眼前之人就是秦枝年那个恶鬼、怨鬼。 “首领…让我们来，多寻些宝贝……” 知道这男子嘴里说不出实话，秦枝年暗了眸子，指尖摩挲着而后拿定了主意。 反正，他也不在。 少女双手掐诀，掌心黑气缭绕，“搜魂。” 邪术？ 一旦中了这种术法，无论能不能说出对方想要的话，他都会精神错乱变成痴傻模样。 魔族男子连还在锯着大腿的弯刃也无暇顾及，忍着剧痛想要起身逃跑，却只是又摔向一旁，倒在已经变成两部分的同伙身上。 她当真是秦枝年化为的恶鬼！ 黑气拧为一股绳钻入男子眉心，魔族男子便彻底失去意识，双瞳涣散跪在少女身前。 施完搜魂术，秦枝年立刻反手压下周遭鬼气。如今她修为尚在，偶尔用一下鬼术……应当无碍。 魔族男子眼神空洞：“首领命令，入渡仙遗境屠杀人族修士。尤其是天赋好，但修为尚弱的宗门世家子弟。” 秦枝年眯了眯眸子，心中竟——不是很在意。 她抬手布下隔音结界：“魔族之前为何要追杀一个名为沈玄屿的人。” “为何……沈玄屿……”男子低声呢喃许久，却没能在脑海中搜寻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信息。 ------------ 第三十章 渡仙遗境6 魔族男子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眉心间黑气就已然有消散的迹象。 秦枝年又重新召来一缕鬼气引入魔族男子眉心。但那男子却是头一歪，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彻底倒在一旁，黑气自眉心处消散。 秦枝年指尖微蜷，蹙眉心中失望。伸手取来男子身上魔族令牌，转身离开。 尸体也没处理。 秦枝年化为恶鬼回来索命，多好的来头。 也无需自己再去想个什么法子将秦枝年与洛宜年摘开了。 反正知道她是秦枝年的人都死了，而那些不知道的人，最乐意把这种事安在她头上了。 免费的宣传。 少女在岸边中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脚步，薄唇轻启：“追影术。” 不过片刻，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人的位置——楚晓灵。 秦枝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玄月。 临星不在，没法御剑，只能不断利用瞬移了，速度快点。 少女身形快速穿梭在森林、山谷、湖泊，途中随手找来一张面具覆在脸上，楚晓灵见过她如今的模样。 …… 桃花山离这也不算太远，等离开秘境后去看看能不能破开当初的封印。 * 渡仙遗境，鬼爪林。 黑漆漆又光秃秃的黑林中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 “我是流光宗掌门亲传弟子，你们敢伤害我，我师父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楚晓灵狼狈摔倒在地，但放狠话时气势依旧强横。 “哈哈哈，”几人笑声刺耳，“楚师姐~，你又不是秦枝年，离开了流光宗身边没有其它弟子保护，你算什么？” 说话的人语气顿了顿，上下打量着楚晓灵声音冷漠又嘲讽，“何况，莫说是你，就说当年那秦枝年不也差点死在我们围攻之下？” “你若是能老实把你手中的宝贝交出来，我们师兄几个还能放你一条活路，否则你就留在这秘境里，长眠吧。” “我们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说着几人便抬脚向楚晓灵走去，只是那模样哪有半点要商量的意思。 楚晓灵浑身狼狈，体内灵力枯竭一空挣扎着后退。 “焚火术，去！”为首的男子声音刚落，就听得另一道女声重复相同的话。 “焚火术，起。” 窜天烈火自三人身后升起，如一头凶猛火兽俯视着三人。 为首男子手上结术手势骤然一松，转身时，秦枝年身影刚刚好出现在一旁树上，她半蹲下身，眼中没有半点犹豫，指尖抬起又落下：“火术，吞。” 秦枝年眸光淡淡地盯着那三个男子的面容痛苦而又扭曲最后被火舌卷入熊熊大火中。 原来她死后，这些人都活的好好的，都依旧活的张牙舞爪，甚至用差点杀了她这件事耀武扬威。 还真是，难评。 楚晓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前几人被烈火吞噬，渣也不剩，噼里啪啦的，她只能听见火焰在烧着什么的声音。 楚晓灵彻底呆住，她鲜少离开宗门，更鲜少孤身一人进入秘境这种地方。也叫她今天才发现，修真界原来与她印象中的修真界一点也不一样。 生死全在一念间。 上一秒还拿捏自己性命的人，下一秒就死在自己眼面前。 “呼，赶上了。”秦枝年从树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走到楚晓灵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容失色还没回神的人。 楚晓灵颤颤巍巍抬头，脆弱的模样惹人怜惜：“……多、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面具下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 楚晓灵不明所以，疑惑看着那女子在自己面前蹲下身，面具下那双好看的眼里——是明晃晃的杀意。 楚晓灵心头一颤：“你，你…是何人？” 秦枝年勾唇，“这才过了多久，师妹就把师姐给忘了？” 楚晓灵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人的模样。 秦枝年？ 但那怎么可能！ 她已经死了！ 她亲眼看看她死了的！ “这位道友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楚晓灵回避秦枝年的视线，四下乱望。 秦枝年勾唇：“师妹，我一个人在下面有点孤独，所以想让你来陪我。” “师妹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你是秦枝年？怎么可能！你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少在这装神弄鬼！”楚晓灵扑腾两下，手中被地上硬石划出血口。 秦枝年歪头瞧了一眼，担忧道：“哟，这怎么还受伤了。” “这要是让你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不得心疼死？” “你少胡说八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给我走开！滚！滚啊！” 秦枝年拧眉不满：“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心虚吗？” “当年亲手杀了我的又不是你，你在害怕什么？” 秦枝年伸出手：“师妹，我这灵根，你还想要吗？” “天品的呢。” 楚晓灵眼底幽光一闪而过。 天品灵根—— “呵。” 下一秒心中那些妄念就被身前女子一声冷笑打破。 秦枝年嗓音冷得彻骨：“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秦枝年伸手掐住楚晓灵的脖子，将人从地面提到空中双脚离地。 楚晓灵疯狂挣扎着，尖尖的指甲在秦枝年手上留下不少血痕。 “秦枝年，你不得好死……” 面具下的少女轻笑一声，不恼不怒，“好啊。” 秦枝年一点一点收紧五指，慢慢的，楚晓灵力气逐渐变小，双眼翻白，面色隐隐发紫。 掐着楚晓灵的手颤栗着，秦枝年却不觉得开心。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令人粉身碎骨的灵术，各种置人于死地的阵法，灭人元神的攻击，无一不是想让她粉身碎骨。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灵根给别人而已。 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问她一句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愿意念及她曾为流光宗所做的一切，愿意停手片刻听她辩白。 所有人都那般急着让她去死。 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楚晓灵的手彻底失去力气，搭在秦枝年被抓出数道血痕的手腕上。 下一刻，一道强烈的威压自楚晓灵体内出现，竟直接将秦枝年弹开。 “何人敢伤我徒儿？”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黑林中响起。 化神大圆满的威压骤然压在秦枝年身上。 “噗…”秦枝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底划过一抹茫然。 ------------ 第三十一章 养魂珠 秦枝年看着空中那半透明的虚影笑出了声。 心头血。 炼虚期修士一滴心头血需耗费千年寿命，才能化出化神大圆满的分身。他竟然就这般凝出一滴心头血放在楚晓灵体内，护她平安。 “哪儿来的鼠辈伤我徒儿！” 叶自淳瞧见楚晓灵重伤昏迷的模样勃然大怒，抬掌打向一旁的秦枝年：“受死！” 秦枝年却没管叶自淳，只眸光阴狠地盯着叶自淳身后的楚晓灵。 若是她抗下这一击能换楚晓灵死，值了。 在叶自淳看不见的地方，玄月刃悄然靠近楚晓灵。 秦枝年咬牙没躲开叶自淳那一掌，若她躲开叶自淳必然能发现玄月。 她死死盯着玄月，眼看那锋刃的刀边就要割断楚晓灵白皙的脖颈，下一刻却有一阵金光亮起，将靠近的玄月再次弹开。 随之而来的伤害和叶自淳的攻击一起返还到秦枝年身上。 “噗——”像是被巨轮从身上碾过，秦枝年面上的面具破裂成两半，虚挂在鼻尖。 察觉身后的动静，叶自淳猛然转身，看见那金光时他有片刻晃神，旋即是更大的愧疚将他淹没。他没有做到和阿霜的约定，让灵儿受伤了。那条项链是阿霜留给灵儿的遗物，若没有那条项链，灵儿怕是…… 反应过来 叶自淳双目泛红，看向秦枝年的视线中真真切切有了杀意：“给我死。” 叶自淳五指弯成爪，抓向秦枝年。面对化神圆满，哪怕只是个分身，秦枝年此刻也无法还手。 差距太大了。 秦枝年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每呼吸一下全身都在痛。是她低估了叶自淳对楚晓灵的偏爱，竟连心头血都舍得出。 秦枝年咬破舌尖，唇齿间溢满了血水，“献灵，引雷。” 空气中竟凭空噼里啪啦地出现细小的雷电。 轰隆一声，秦枝年体内灵力骤然一空，空气中的灵力像是同时发现了去处，一齐涌向秦枝年体内，灵脉受不住这冲击，一阵刺痛，令她忍不住蹙眉。 随之而来的天空骤然变暗，雷云聚集，一人粗的雷电急速蜿蜒而下。 “！”叶自淳没想到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竟然能引来雷劫，面对雷劫他不敢大意，立刻停下脚步，布阵防御。 叶自淳冷嗤一声：“垂死挣扎罢了。” “呵——”杏眸中那道雷电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后方楚晓灵身上，秦枝年才满意勾唇。 她楚晓灵就别想好好的。 后方已经昏迷的楚晓灵被雷击得一颤，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连修为都开始变得不稳。 “灵儿！！！”叶自淳以为这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借机逃跑，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冲着灵儿去的。 叶自淳被落在楚晓灵身上的雷劫引开，秦枝年才有了能喘息的时间。 忍着体内灵脉刺痛，秦枝年默默加快吸收恢复体内灵力。 在叶自淳还在为楚晓灵输入灵力时。 秦枝年咬紧了牙关：“瞬移。” 下一瞬，人就消失在了原地。但体内恢复的灵力并不多，勉强使用出瞬移后，能离开的距离也并不算远。 甚至没能离开鬼爪林，秦枝年身形便在空中一阵闪烁险些摔落在地。落地，秦枝年伸手摸了摸脸上碎成两半的面具，还好刚刚没在那老东西面前掉下来。 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动静。 “不得不说，首领这次的安排真是太对了。二对一，怎么的都得是人族死。” 是魔族—— 秦枝年拧眉，这个时候碰上魔族，若被发现那自己可就真是死定了。 秦枝年低头瞧了眼自己如今的狼狈样，眼珠一转拿出先前的魔族令牌半漏不漏地遮掩在腰间。 “二，二位……”秦枝年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出声喊住那两个魔族，暗中用灵力催动胸口淤血，在两个魔族朝自己看来时，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救、救命。”女子声音嘶哑，模样更是凄惨。 两个魔族对视一眼朝秦枝年走来。 秦枝年颤抖着手从腰间摸出本就半露在外的魔族令牌，“那边有个亲传弟子，体内有她师父的分身，另一个与我一起的兄弟已经牺牲了……” “你们二位千万不要继续过去了。” 看见令牌，又听秦枝年清楚说出另一人已经身死的消息，还让他们不要过去，两个魔族对视一眼眼底怀疑消散些许。 好人啊这是。 “咳咳……”秦枝年一阵剧烈咳嗽，又咳出一地鲜血，将堵在体内的淤血咳尽，吸收灵力更顺畅了些。 两个魔族看得皱眉，眼底滑过一抹嫌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庆幸，真是倒霉蛋，遇到个体内有分身的亲传弟子，还好没让他们碰见。 一个魔族靠近拿出一个瓶复魔丹，“这里还剩几颗复魔丹，你先服下吧。” 秦枝年颤抖着抬手，接过药瓶：“……” 下一刻，血光一闪而过。 玄月从两个魔族身后一穿而过。 脖间鲜血撒了一地，秦枝年后退一步，掂量着手中的药瓶淡声道：“多谢了。” 解决掉两个魔族，秦枝年强撑着又用了一次瞬移，离方才楚晓灵出现的地方更远了些，然后便彻底力竭。她在一棵树上停下，靠着树干缓缓恢复着。 秦枝年微阖着双眸调息，并不敢完全入定。 …… 空中日月交替一轮，树上的少女才缓缓睁开双眸。 胸口还痛着，但体内灵力已经恢复大半。秦枝年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又用灵术换了身干净衣服。 “哎，可真吓人，不知道刚刚那两个人因何而死，模样竟那般凄惨！” 听见声音，秦枝年耳尖微动，刚要起身的动作顿住又坐了回去。 两个人，但并未认出前面那两个魔族的身份，应当是在秘境中重新遇到的人族修士。 “师兄，你确定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进来之前师父和我说过，鬼爪林尽头有个遗府，那座洞府中有一个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 说话的男子压低了声音：“养魂丹。” “养魂丹？师兄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师父他之前与人打斗时神魂受了伤。修士神魂稳固最为重要，只要师父有了养魂丹便可安心闭关，冲击化神圆满。” “什么！师父他——” “嘘，小声些，此事不可大肆宣扬，师父也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 “哦，知道了…” 秦枝年默默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待两人从下方路过后，立刻悄悄跟上。 养魂丹。 巧了，她也需要。 ------------ 第三十二章 迟了 秦枝年一路跟在两人身后，然后就看见一个男修面上一条长疤，手握大刀，神情凶狠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站住。” “灵药宗的？把丹药留下，老子放你们一条生路。” 秦枝年懂了：打劫的。 “师兄…”慕容念站得离顾舟近了些，面上担忧。 顾舟伸手将慕容念挡在身后：“这位前辈，我们二人身上并未携带什么丹药，还请您让我们离开。” 秦枝年身形隐在树上，冷眼瞧着下方情形。看来师姐说进这种秘境不穿宗门弟子服的决定，是对的。她还以为师姐当时只是借着买衣服的由头带她出去逛街呢。 拦路男子虽然是个散修，但修为却在金丹中期，而那两个被认作灵药宗的弟子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圆满。 秦枝年抬手撑着下巴，轻轻摇头，根本不是对手啊。 “没带丹药？你糊弄谁呢！”散修一声怒斥，金丹中期的威压立刻四散开。 金丹期！ 察觉对面之人的修为，慕容念和顾舟两人面色皆是一白。 顾舟眼角瞥见慕容念紧紧拽着自己袖口的手，暗自咬牙。师妹才入宗不久，如今他们还和大师兄失去了联系，仅凭他们二人绝不是此人对手。 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妹受伤，否则他也没必要回灵药宗了。罢了，丹药给了便给了吧，丹药还可以再炼，若是师妹受伤那才是真的完了。 顾舟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丹药：“晚辈只是普通弟子，炼出的丹药品质有限，不知这些丹药能否入前辈的眼。” 散修伸手接过药瓶，单手挑开瓶塞，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三品丹药？” 这些宗门弟子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察觉那瓷瓶中散发出的丹香，秦枝年也忍不住挑眉。若这丹药是这弟子自己炼成的，以筑基圆满的修为能炼出三品丹药，此人在炼丹一道上的天赋倒是不容小觑。 那散修看着瓶中莹润光泽的丹药，眼珠一转变了心思：“既能炼出三品丹药，那你身上的丹炉应当品质不凡吧？” “你——”慕容念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贪婪之意不由冒火，连害怕也顾不上。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身旁的顾舟一把拉住：“师妹，别冲动。” 慕容念又急又气，被拉住后只能恶狠狠踩着地撒气，若不是这该死的秘境将他们与兄长分开，她哪用得着忍这口气？ “前辈，你方才可是说只要丹药，况且丹炉珍贵，又岂会被我们一届小辈随身携带？” “少跟我扯乱七八糟的，别的宗门老子不清楚，但你们青洲灵药宗可是富得流油，又岂会在乎一个小小丹炉？” 青洲？ 青洲灵药宗，九洲境内，丹道第一宗。 秦枝年一时有些拿不定，这散修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说他没脑子吧，他又能认出这两人是青洲灵药宗的弟子，说他有脑子吧，连灵药宗的弟子都敢得罪。 他打劫灵药宗弟子的消息若是在外面传开，不用灵药宗出手，有的是实力强悍的宗门对他进行截杀。 毕竟拎着此人人头去灵药宗可是能换到不少宝贝的。 丹药在修真界，向来是稀罕宝贝。 “知道我们是青洲的还敢放肆，你知道本姑娘是——” “师妹！” 顾舟猛地打断慕容念的声音。 师兄不在，若是让此人知道师妹是慕容家的小姐。此人恐会再起歹念，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若是劫持了师妹，后果不堪设想！ 秦枝年藏不住了，下方两个人此刻落在她眼里就像两个金砖砖蹭蹭冒光。 “果然有些老东西就是皮糙肉厚的，浑身上下脸皮最厚。” 秦枝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慢悠悠朝三人那边晃去。 见又出现一人，散修立刻警惕起来，金丹中期的威压再次释出。 秦枝年撇嘴旁若无人地靠近：“放在外面打劫灵药宗的弟子可是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可如今这里只有我一人，那我便替天行道吧。” 散修见秦枝年丝毫不畏惧自己，一时有些拿捏不住架势，抬手就将刀架在了顾舟脖子上，另一只手用力拑住慕容念的肩膀将人控住：“你想救他们二人？老子偏不让你得逞！” 说完，散修又低声威胁顾舟：“不想死在这，就把丹炉给我！” 索性已经被控住，慕容念彻底恼了：“做梦！” “你——”散修猛然加重手下力道，顾舟离得近清清楚楚听见了咔嚓一声。 “师妹！”顾舟紧张转头。 骨头被捏碎，慕容念额间瞬间痛得冒出一层冷汗，但却硬是一声没吭。 秦枝年眯了眯眸子，小姑娘脾气不错。 散修控住二人在自己身前当做挡箭牌，再抬眼时，视野中早已没了方才那女子的身影。 一瞬间不由慌了神。 他明明能察觉出那女子的修为在自己之下，可为何他却莫名觉得对方身上气息让人忌惮？ 下一瞬，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心不足蛇吞象，丹炉没有你的，丹药你也留下吧。” 少女白净的手抓在散修头顶，下一刻掌心灵力狂暴自颅顶钻入散修体内。 秦枝年松手后，从空中握住短剑形态的玄月，反手砍断散修双臂。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两人脸侧。 “啊！！！”散修外形粗犷，惨叫声更是中气十足。 顾舟和慕容念都主修炼丹一道，对于打杀实在不算擅长。此刻，亲耳听见散修的惨叫声，一时都有些被少女的果断杀伐震慑住，僵在原地。 “二位，你们这样我有点不好发挥了。”少女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不觉中缓解二人紧绷的神经。 慕容念头脑灵光，思维也跳跃，闻言立马拉住顾舟将人往后带：“师兄，我们快离远些，别碍事了。” 秦枝年满意点头，真聪明。 “你……”散修双目充血，感觉到一股强横的灵力在自己体内横冲乱撞，让他经脉逆乱体内灵力暴动，却无法制止。 整个人因痛苦而剧烈颤抖，“对，对不起，道友饶命、饶我一命…” 秦枝年缓缓摇头，叹道：“迟了。” ------------ 第三十三章 秦枝年 “若你肯拿了丹药便离开，也不至于此。” 话一出口，散修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早就在了，自己却未能察觉！ “你，你不是金丹期？”散修后知后觉，满脸恐惧。 若只是金丹期，自己绝不可能连对方靠近都察觉不到。失去双臂，散修才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来。 秦枝年又笑眯眯地摇头：“是，也不是。” “好了别纠结了，有些事留到下辈子再想吧。”秦枝年弯着眸子贴心宽慰，下一刻手中短剑锋利刺穿散修胸腔。 不想听到那吵耳朵的惨叫声，秦枝年收回短剑便立刻单手掐诀：“火术，燃。” 大火凭空出现，翻卷着将散修的身体连同声音一起吞噬殆尽，最终只剩一瓶丹药留在少女手中。 林间来风将一地灰烬吹散，秦枝年把玩着药瓶站在原地。 若是真的硬碰硬，她虽有胜的把握但想来也会是一番苦战。 “哇，你好厉害呀！”慕容念星星眼，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顾舟一溜烟小跑到秦枝年面前，抓起秦枝年的手就是一顿夸夸输出。 “天呐，你就跟我师兄一样刚刚简直是太酷了，呜呜呜，多亏了你否则我们刚刚就要被那个坏人给——”慕容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古灵精怪。 秦枝年看笑了，低眼瞧着小姑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挑眉，将丹药收入囊中才看向对方问：“刚刚那个是坏人，难道我就是好人？” “你这么跑过来，不怕我把你一起杀了？” 上一秒还欢天喜地的少女，下一刻就面色僵硬站在原地。 慕容念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想松手后退，却不想自己的手反被对面的人抓住，而那力道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慕容念哭丧着脸回头：“呜呜呜师兄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顾舟有些头疼。 他倒是想走，关键他走得了吗？ 若非有所求，无缘无故的对方又何必出手相助。 顾舟：“多谢道友出手相助，不知我们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猜猜？”秦枝年瞥了眼走过来的顾舟反问，抓着慕容念的手始终没松开。 慕容念欲哭无泪，难怪兄长总是说她做事不带脑子，她这次真的认了。可是，可是这个小姑娘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坏人嘛！ 顾舟眼神安抚慕容念。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并非巧合，而是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他们没有察觉。 顾舟：“养魂珠？” 秦枝年点头：“对，有兴趣带个路吗？” “道友出手相助，救我二人已是恩情，这养魂珠权当我与师妹二人的报答了。”虽然此人有所图谋，但终究是救下了他与师妹。若非如此，他们二人非但拿不到养魂珠，更是未必能活下去。 此人既然愿意沟通，那就说明她的目的只在养魂珠而非取他们性命，一路同行也能算是个保护。他已放出玄鸟去寻师兄的位置，只要等师兄赶来，到时也不怕她翻脸不认人了。 至于师父的伤，希望这秘境能有其它可以代替养魂珠的东西吧。 秦枝年扬眉，这两人倒都是个爽快性子，也聪明。 秦枝年大概能猜到这男子心中的想法，松开慕容念的手开口道：“在拿到养魂珠前，我可以保证你二人安全。但你们也得让我能相信你们。” 闻言，顾舟瞳孔微颤，沉默片刻后还是抬手掐诀引出自己命魂送到秦枝年面前。 顾舟：“道友，我师妹她…” 秦枝年勾唇，一双杏眸静静地看向顾舟：“也可以不带着她。” “不不不不不，那不行，”慕容念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拿到养魂珠后，会把命魂还给我们吗？” 秦枝年：“会。” 慕容念咬牙，眼神坚定，视死如归：“好，我相信你！” “……”秦枝年咽了下喉咙有点被小姑娘这耿直的性子吓到，沉默着将两人命魂收入识海内。 顾舟抱拳作揖：“在下灵药宗顾舟。” 慕容念小心翼翼靠秦枝年近了些：“我叫慕容念。” 慕容念：“你好厉害，你叫什么名字呀？” 秦枝年被这小姑娘紧盯着，拒绝回答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一出口就变了味。 秦枝年：“洛宜年。” 慕容念瞪圆了眼，眼中情绪类似于期待还有藏不住的兴奋：“洛宜年？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你认识——” 问题一个一个地冒出，慕容念凑得越来越近，秦枝年默默后仰着身体眼神看向别处。 “咳咳！”顾舟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提醒，“师妹你别问太多了…” 他们两人现在的命可还捏在人家手上。 被顾舟这么一提醒，慕容念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快贴到人家脸上了，立马讪笑着后退:“不好意思啊，我是想说你认识永洲的秦枝年吗？因为你很厉害，我想着高手之间说不定都会认识的……” 慕容念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秦枝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怔着问：“秦枝年？” 慕容念：“对啊，你认识她吗？虽然永洲那些坏蛋都说她是坏人，可我相信真相一定不是那样的！” 秦枝年回过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慕容念理所当然道：“师姐多么温柔善良又强大的人啊！怎么可能是那些人传的那样！” 想着自己命魂都捏在了对方手上，慕容念说话便更加无所顾忌。 “我同你说，我小时候曾被人绑架过，当时还有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差点就要被那些坏蛋给炼化了。危急关头，是秦师姐从天而降救了我们，还把我们一个一个送回了家！” “所以我也想成为像秦师姐一样厉害的人，可是我那个时候太小，等我长大以后，秦师姐就已经……”慕容念神色落寞，转而又变得愤怒，“一定是永洲那些人的阴谋，师姐才不可能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我本来是想去秦师姐的宗门的，但是秦师姐不在后，我才不想去永洲那些坏宗门里，就留在了青洲。” 顾舟眉心深深拧在一起，师妹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就因为她们名字里有相同的字吗？ 但顾舟忽然想起大师兄曾同自己说过的一件事后，便也能理解了。 他曾听大师兄说师妹小时候曾想把名字改成慕容年来着。 虽然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顾舟神色了然，难怪她会这般激动。 慕容念对秦枝年的崇拜，灵药宗里人尽皆知。一开始也有人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嚼舌根，结果全被师妹拽着师兄揍了一顿，并且被拉在一间屋子里一件一件细数秦枝年的光辉事迹，后来，至少在灵药宗内，秦枝年的名声格外的好。 秦枝年：“……” 慕容念说的事，她好像确实有印象。但她没想到不过顺手而为的事，竟然会对眼前的小姑娘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 第三十四章 狱渊 悬崖下岩浆滚滚宛如一条火河蜿蜒在崖底，映得噬魂崖上方的天空永远猩红，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天降火雨将山体灼烧成黑色，下方岩浆还在不断吞噬着山体一点一点扩大自己的范围。 受噬魂崖的影响，不远处的鬼爪林也是一片黑压压，光秃秃的黑树干上瞧不见一片树叶。 被逼到崖边，沈玄屿停下脚步抬手抹去嘴角血渍冷嘲道：“五个元婴，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对面五个魔族对视一眼哼笑着开口：“老实跟我们回魔域，你还能少受点罪。” 他们此次可是接了死命令要把人带回去，若是他们五个元婴期魔修还拿不下他一个人，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脚下碎石被踩落砸入崖底岩浆，一点声响也没有。 沈玄屿眼角余光瞟了眼身后滚滚岩浆，眉心深深拧起，若是掉下去毁了容师妹嫌弃他可怎么办。 空气干燥得连血渍都被烘烤成血块。 心脏一阵突突跳，沈玄屿压下心中躁意，闭上双眼稳着心绪。 沈玄屿难得耐着脾气好言相劝：“你们现在走，还能活。” 几个魔修面色嘲弄：“你少在那儿故弄玄虚了。” “受死吧！”五个魔修一齐攻向被逼到悬崖边的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把人带回去，可没说必须要活着带回去。 沈玄屿叹了口气，身后墨发飘扬，睁开双眼时眼底一片猩红，黑色鳞片从皮肤下长出，在衣领处冒头而后一点一点在皮肤上蔓延。 空气中突然出现一抹极其恐怖的气息，悬崖边的沈玄屿周身魔气暴涨，五个魔修皆是一怔。 这气息—— 掌控着身体的主动权，狱渊活动了下脖子，用沈玄屿的脸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臭小子终于舍得让本尊出来了。” 狱渊伸手想召唤出厄灾，却没得到回应。 “嘁——”狱渊冷嗤一声收回手，身形暴起升至空中，无视对方五个元婴的威压，伸手掐住一魔修脖颈，“虽然质量略次，但尚能入口。” 被掐住的魔修面色惊恐，毫无反抗之力，身上修为的境界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落。 元婴中期、元婴初期、金丹期、筑基期、炼气期、炼气一层。 最后另外四人眼睁睁看着同伙在一只近似龙爪的手中干瘪下去，眼球凸出着皮肤灰败，彻底变为一具干尸。他可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元婴中期！就这么死了？ 魔修发觉不对劲立刻出声：“快跑！” “跑？”狱渊笑声怪异，恐怖的气息从沈玄屿的身体中迸发的瞬间，火雨都悬停在空中，世界像是突然安静下来。 四个魔修在空中动弹不得，拼尽全力也冲不破身上无形的禁锢。 狱渊脚踩虚空向四人走去：“往哪儿跑？”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剥夺，魔修面色痛苦：“你到底是谁？” 狱渊猩红的眸子看向说话之人，“你不配知道。” 话音落下那魔修整个人在空中炸成一片血雾，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疯狂刺激另外三人的神经。 “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保证日后绝不找您麻烦，不，不不不，我日后唯您马首是瞻，我这条命就是大人您的。” 狱渊闪现至另外三人面前，“好啊，那便把你的命献给本尊吧。” 狱渊抬手时，龙鳞已经彻底覆盖整个手臂。 三个魔修身上魔气迅速脱离涌向狱渊，而三个魔修的身体和先前魔修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不过眨眼的时间，只剩下四具干瘪尸体堆叠在悬崖边上。 狱渊垂眸看向下方沸腾的岩浆，忽然扬唇，一脚将四具尸体踢了下去。 这下面有好东西。 要是能把这小子打成重伤，那他不就有机会了？ 四具尸体落入岩浆，化为这条火岩河的养料。 忽然轰隆几声响起，像是地底有什么怪物苏醒，山体不停晃动着。悬停在空中的火雨急速落下，且雨势更大。天色又黯淡了几分，雷电擦过天际的光亮照亮狱渊眼底阴鸷。 他能不能恢复自由身可全要仰仗这地底的怪物了。 一双巨大的兽瞳从岩浆中浮现，锐利的瞳孔紧盯着上方崖边那道身影。 狱渊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满意地看着怪物一点一点显露真身。一只双翼四足变异妖兽，说是变异不如说是缝合而成的妖兽。两个蛇头嫁接在牛身上，前足又是一双鹰爪，身后蛇尾重重拍打在崖身上，背上双翼挂满了岩浆瞧不出原样。 脚下一阵动荡，狱渊嘴角笑容恶劣，脚下一个不稳冲着那妖兽直直摔了下去。 沈玄屿身体在空中快速下坠，在最后一刻狱渊才闭上双眼，退出沈玄屿的身体。等这小子半死不活，自己就能彻底接管这具身体了。 两个蛇头你争我抢张开血盆大口，在身体被森白獠牙刺穿的前一秒，厄灾出现，从蛇口中将人捞走。 沈玄屿睁眼立刻调整身形御剑往上想要离开崖底，这底下的岩浆竟然会燃烧他体内的灵力。 沈玄屿阴沉着脸色急速御剑上行。 他修为提升至元婴后，狱渊能掌控他身体的时间就越长了，甚至他无法强行将狱渊赶出自己身体。 沈玄屿：“……” 眼看就要到达崖顶，沈玄屿却被身后蛇尾拦腰打下，连人带剑再次掉向崖底。 沈玄屿在空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妖兽震动双翼飞身到沈玄屿上方，蛇尾再次抽向沈玄屿。 沈玄屿快速服下一颗补灵丹，堪堪避开那粗壮蛇尾。这妖兽身上明明没有修为，但攻击力却很强。 掉入这崖间，五感都被减弱，沈玄屿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行为变得迟缓，灵力还在被燃烧着。 这鬼地方不对劲，再待下去，会被耗死的。 * 秦枝年带着顾舟两人走出鬼爪林，在尽头处果然看见了一处石府。 外表瞧着平平无奇的石府，门口却立着一块石碑。 “三界碑？” 念出那石碑上的字慕容念疑惑道：“师兄，真的是这里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谁家好人在家门口还立个碑，还三界碑。 秦枝年打量着这座石府，下一刻目光一寒，伸手拽着两个盯着石碑看得认真的人急速后退。 但显然已经迟了。 一阵光芒亮起，三人身影已然被脚下阵法包围。 ------------ 第三十五章 一群蠢货 慕容念靠秦枝年近了些，开口就骂：“谁！又是谁在躲在暗中见不得人，跟个阴沟老鼠一样只能搞些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 秦枝年垂眸瞥了眼少女抓着自己袖口的手。 顾舟看得心虚，默默移开视线。师妹胆量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佩服。 忽然一道麻木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哎小丫头，别嚷嚷了，这是这遗府的阵法，但凡念出那石碑上刻着的字的人都会被困在这阵法里。” “啊？”慕容念僵住，不敢置信。 三人转身，才看见那石碑附近坐了数十个修士。 秦枝年沉默着看向慕容念。所以是因为她刚刚顺手带了她一下，就被一起丢进来了？还有顾舟也是，因为自己碰到了慕容念，又拉着了顾舟，才让他们三人一起被困了进来。 顾舟沉默看向远方，师兄，师弟有点想念你了。也不知道他们被困在阵法中，玄鸟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不过你们也是稀奇，明明只有这丫头一个人念出了碑名，你们三个人却全被丢了进来。” “咳咳，无碍，”慕容念松开手中衣袖，挪着步子移动到顾舟身边，“既然是阵法那便有阵眼，只要我们找到阵眼，破掉即可离开了。” “哟，哈哈哈，小姑娘口气不小。”人群中有人打趣，“阵眼我们还真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本事破开？” “……”慕容念欲哭无泪，要不她还是把嘴缝上吧，她一个丹修她懂什么阵法？ 但那石碑旁的修士显然是无聊到头了，好不容易找到个乐子，一群人热情给慕容念指着阵眼所在之处。 秦枝年顺着几人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扬眉。确实是阵眼，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在石碑五步远的地方，也就是石府的大门口。 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这阵眼的内容是十行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根本没人能看懂写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无法破阵而出。 看着那时而龙飞凤舞时而扭得像蚯蚓的字，秦枝年忽然理解石碑旁那群修士写在脸上的无语从何而来。想骂人，但不知道要骂谁。 这石府的主人还真是有个性的很。 慕容念眨巴着眼疑惑出声：“仙骨文？” 石碑旁窃窃私语聊天解闷的修士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唰一下齐齐看向慕容念。 一修士摘下头顶的草，猛地起身盯着慕容念问：“你能看懂？” 慕容念又看了两眼那大门前歪七扭八的字符点头道：“对啊，我家书房有很多这样的书。” 石碑旁的修士又是一愣，你家书房？ 虽然兄长总是说她不带脑子，但是她读的书可是很多的，而且她尤其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 不奇怪的她不看。 秦枝年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扭头看向慕容念问：“当真？” 若是遛了这群修士，难保他们不会因为失望愤怒拿她开刀。 慕容念重新找回底气，看向秦枝年笑意盈盈道：“对呀。” “我自知在修为上追不上秦师姐，所以我要另辟蹊径在其它方面成为和秦师姐一样优秀的人。” 秦枝年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慕容念哼着小曲走到大门前站定，双手抱臂，左看看右瞧瞧，发带随着少女的动作飘扬。 见少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迟迟不出声，石碑旁的修士又失望坐了回去，重新拔起地上枯草栽在头顶，一声长叹，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得去了。 秦枝年走过去低声问：“真能看懂，看不懂就趁早说。” 慕容念冲秦枝年眨眨眼，伸手给嘴巴拉上拉链。 秦枝年扬眉，瞥了眼一旁表情怪异的顾舟，用灵力传音问：[不能说？] 慕容念连连点点头：[这仙骨文的意思就是只要对着阵法内所有看不懂的人说，‘笨死了一群蠢货，这都看不懂还活着做什么？’就能离开了。] 顾舟只觉得荒唐，万一这仙骨文是耍他们的。说完这种话后他们还被困在这阵法里，岂不是会被那群人活活打死？ “……”秦枝年睨了眼一阵之隔的石府大门。 什么不让人活命的恶趣味。 破解出那仙骨文的意思后，慕容念拉着顾舟亦步亦趋紧跟着秦枝年。 秦枝年视线在石碑旁的人群中扫过。 除了有一个金丹后期和两个金丹中期有点棘手外，其它倒是都还能解决。 真不是在整蛊他们吗？ 秦枝年偏头看向慕容念再次确认：[真没看错？] 慕容念化身仓鼠，只会一个劲点头。 秦枝年扶额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丢人就丢人些吧。 只要能出去，天高海阔谁能碰见谁？ “咳咳！”秦枝年转过身，“三、二、一。” 听见动静，石碑旁一群人扭头朝三人看来。 秦枝年、慕容念、顾舟：“笨死了一群蠢货，这都看不懂还活着做什么？” “……” 阵中一阵死寂。 什么都没发生。 秦枝年眼前一黑，她真是脑子坏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慕容念彻底慌张起来：“哎？怎么没反应？” “不、不不应该啊……” 石碑旁的修士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三人方才是在骂他们蠢货？ 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有人召出长剑，面色不善：“你们三人方才说什么？” 坐着和石头一样的大汉起身时，竟然有身旁之人两个高。 秦枝年眼前又是一黑，这货就是那个金丹后期啊。 慕容念额头冒汗又扭头看了眼那门口的仙骨文，哪出错了？她没看错啊！ 慕容念扭头时，眼睁睁看着那十行仙骨文最下方又出现了一行仙骨文。 慕容念手心冒汗，心脏咚咚跳，破解出意思后忍不住低声骂：“靠，什么玩意儿啊！” 秦枝年回头瞥见第十一行鬼画符，拧眉问：“什么意思？” “它说要指着那群人，再说一次才会生效。” 秦枝年攥紧了拳头，骨头捏得嘎吱作响。 顾舟生无可恋：师父，徒儿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 “三、二、一，说！” 三人伸手指着石碑旁一群面色阴狠的大汉：“笨死了一群蠢货，这都看不懂还活着做什么？” “你们给老子死！” ------------ 第三十六章 叛徒 刀剑武器一窝蜂地砸向面色复杂的三人，秦枝年认命召出玄月时眼前景象却被一阵刺眼的白光吞噬。 “哎！有用哎！”慕容念声音震惊又惊喜。 阵法内，石碑旁一群气得抓狂的修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原地。 “从哪儿跑出来的糟心玩意儿？！故意耍老子不是？别让我再逮到这三个兔崽子！” 成功用这种离谱的方式离开阵法，落地后慕容念双眼冒光：“这也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 顾舟不语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枝年的表情。 秦枝年：这小姑娘真的是虎得很。 “慕容念？”长孙显惊讶的声音紧跟着在一旁响起。 慕容念转身看见清人是谁后脸上表情急转直下，语气生硬“你怎么在这？” “真是晦气。”慕容念眉心紧皱，挂着脸转身背对着长孙显不再说话。 秦枝年看着忽然出现的长孙显眯了眯眸子，这不是楚晓灵的师弟么，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慕容念情绪激动，但他倒是平静的很，像是早就习惯了慕容念的反应。 而且，秦枝年目光不经意从他身后扫过，有三个金丹期暗卫隐在暗中。 这么快就能汇合，有点东西。方才在阵法中并未瞧见这几人身影，而且既然有方法在秘境中快速汇合，那他们应当也有本事通过其它方法进入遗府。 她还没死的时候从未在流光宗见过他，应该是在自己死后被叶自淳收为了徒弟。 秦枝年移开目光，转身往石府内走：“走吧。” 慕容念冷哼一声冲长孙显翻了个白眼，转身跟上秦枝年时又低声骂了句：“叛徒。” 长孙显不恼不怒，目光淡淡地看着三人走远。 身后暗卫从暗中走出，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刀柄上：“公子——” 长孙显抬手制止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无碍。” * 走远好一阵，慕容念整个人还是气鼓鼓，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看得秦枝年想笑。 秦枝年：“你知道刚刚那人身后还跟着三个金丹期的暗卫吗？” 只要方才那人想，慕容念绝活不到现在。 慕容念表情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后怕但依旧倔强没松口。 秦枝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愿多管旁人之间的事。 秦枝年：“知道养魂珠在哪儿吗？” 顾舟没吭声。 “用这个，”慕容念反应极快，立马拿出一个琉璃材质的铃铛，“万寻铃，可寻万物踪迹。” “不过这个一月内只能用一次。” 慕容念向铃铛内注入灵力，万寻铃飘至空中光芒大盛。她双手掐诀，眉心印记闪烁，下一刻识海内射出一道神识附着在铃铛上。 慕容念闭目低声道：“养魂珠，寻。” 话音落下，万寻铃光芒骤然熄灭，消失在秦枝年视线中。 “好啦。”慕容念睁开眼看向秦枝年，眼睛亮晶晶地像完成任务等待夸奖的小孩。 秦枝年挑眉，歪头看向空荡荡的石室无声疑问。 慕容念一秒理解，立刻解释：“万寻铃是我的契约灵器，所以只有我能听到它的声音。” “当靠近养魂珠时，它就会发出声音的，”慕容念拍拍胸脯声音自信，“放心吧，我很靠谱的。” 秦枝年：“……” 倒也不是靠不靠谱的事。 就是她现在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才是掉入陷阱的那个人。 这慕容念表现得也太配合了。契约灵器说用就用？她若是不说，自己可没法儿知道万寻铃就在她身上。 秦枝年眼眸微眯，就真不怕她杀人夺宝？ 而且她所言不假，万寻铃确实是一月之内只能使用一次的灵器，开启一次还需要消耗大量灵力。 秦枝年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如今的脸颊，忍不住自我反思。 是她太吓人了吗？给人小姑娘吓成这样？ 一点也不敢藏着掖着。 “走吧走吧，我感应到方向啦！”识海中的万寻铃有了反应，慕容念面色大喜，伸手下就想挽住秦枝年的手臂往前走。 秦枝年后撤一步，垂眸盯着忽然伸向自己的手，神情紧绷杀意乍现。 慕容念浑身一僵，在秦枝年的注视下讪笑着收回手，自己抱住自己：“嘿嘿嘿，咱们还…走吗？” 秦枝年冲前方抬了抬下巴，“带路。” 慕容念认命般走在前面，背对着秦枝年脸色苦的像啃了一大口苦瓜。 呜呜呜，吓死她啦。慕容念悄悄给自己的手来了两下，怎么回事你，不想活命啦！ 若她没猜错，这间石屋只是障眼法。 这座遗府绝不会是眼下这种空无一物的模样。 眼角余光瞥见前面小姑娘的动作，眸光一黯。 “等等。” 慕容念和顾舟齐齐停下脚步。 顾舟背后冷汗直冒，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担忧再次浮现——她不会想反悔杀人夺宝吧？ 毕竟他们二人命魂都在她手中。 “接着。” 秦枝年丢出一瓶丹药到慕容念怀中，“复骨丹。” 少女声音清冷，叫慕容念愣了好一会才敢打开瓶塞确定，丹瓶中装的不是毒药。 见慕容念久久没动作，秦枝年皱眉问：“你肩膀不是被捏碎了么？” “想让整条手臂都废掉的话，不吃也行。” 顾舟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吃吃吃。”慕容念头点的像捣蒜，倒出两颗复骨丹送入嘴里，然后继续在前面带路。 背影一纵一跳，秦枝年瞧着她不像是来闯秘境，像是来游玩的。 心真大。 心里吐槽一句，收回视线秦枝年神识不断朝四周扩散着。 这间石室恐怕只是个障眼法，这遗府绝不可能仅仅是这石室内空空如也的模样。 毕竟从门口那无聊至极的阵法可以看出这遗府的主人心机多得很。 * 噬魂崖底，妖兽振翅扇起一阵狂风。 压低岩浆从火河中冲出，像一条火鞭直冲一片赤红中那道黑色身影飞去。 沈玄屿大口喘着粗气，服下最后一颗补灵丹。 闪身避开那迎面而来的岩浆，身上衣服早就被烧的破破烂烂，连发尾都被烧焦。 沈玄屿压着眸子，看向底下咕嘟冒泡的岩浆。 他可没有死在这的打算。 ------------ 第三十七章 死境 深渊一般的悬崖裂隙间沈玄屿御剑停在空中，他蹙眉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口腔内。精血燃烧周身灵力暴涨，强行修为提升至元婴中期。 沈玄屿双手掐诀：“幻形，岩牢。” 应声而变，悬崖两侧山体剧烈晃动，不断有巨石砸落，将对面没有意识一直进攻的妖兽阻拦住。妖兽自顾不暇，无力同时控制，火鞭骤然消散化为岩浆洒入崖底。 沈玄屿双手悬停在胸前，掌心间传来巨大阻力。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下竟隐隐有血色浮现，很快又被烤干，复又因为用力再次裂开，几番来回血痕在皮肤上好似生成血纹路。 诡异又妖冶。 沈玄屿唇瓣干涸一动变裂开血口，不断往外冒着血珠，他却恍若未觉，注意力全都落在两侧山体上，天然的武器，体量大硬度也够。 空中砸落巨石越来越多，被巨石砸中妖兽一阵头晕眼花，蛇头被尖锐的石尖划出一条又深又长的血痕。山崩地裂的动静让本就生于此处的妖兽控制不住地焦躁，无能狂怒，在空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兽唳刺痛人耳膜，无意中利用声音发动攻击。 鲜血从耳中流出，顺着脖颈流下而后停在半途。 “噗——”沈玄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想要移动山体形成牢笼阻力太大，他不可避免会遭到反噬。 但无论如何，今天死在这里的都不能是他。 血丝爬满了眼眶沈玄屿咬紧牙关道：“岩牢，出！” 轰隆一声山体轰然倒塌，巨石如雨一般砸落，像是要将崖底的火河一样的岩浆填满。碎石坠尽，两个山体化成的牢笼逐渐显出模样来。 沈玄屿视线死死盯着空中被碎石干扰的妖兽，心下有些庆幸，还好这妖兽灵智未生。 嘴角鲜血直流，沈玄屿不管不顾将掌心并拢，嗓音因力竭嘶哑不堪：“锁！” 轰隆一声巨响，分成两半的牢笼彻底并合撞在一起，将模样可怖的妖兽困于其中。 沈玄屿松了口气，身上修为又掉回道元婴初期。这妖兽皮糙肉厚，不知疼不会怕。以他如今修为，他就算是把厄灾砍烂也无法彻底解决它。 察觉那妖兽被困住，厄灾急吼吼就要把人往悬崖上带，不想自家主人被砸死在这崖底。 沈玄屿被厄灾这机灵劲逗得笑出声，下一秒又被鲜血呛住猛烈咳嗽起来。 “等等。”叫停厄灾，沈玄屿御着剑转身飞向下方岩浆。他暗自在心中催动共生血契，不过片刻，暗黑发亮的龙鳞再次从皮肤下长出，但沈玄屿眼神却依旧清醒。 直至龙鳞覆盖全身，身上灵力与魔气交织在一起勉强护体，沈玄屿将厄灾送回识海，而自己头也不回扎入岩浆之中。 他不好过，那它也别想好过。 魔域深渊在地底深处，阴冷逼仄的渊牢潮湿。一片死寂中，盘旋在渊底的魔龙倏地睁开双瞳剧烈挣扎起来，铁链拖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久不停歇。 明明深渊下阴湿寒冷，但狱渊却忽然感觉像是有烈火在体内燃烧，由内而外让他抓狂，痛苦而又愤怒的兽吼声回荡在深渊中，血红的兽瞳中盛满了怒气。 那个疯子！ * “这是遗府？真的不是迷宫吗？”第十次带错路，迷失在这座遗府的花园中，慕容念彻底崩溃，“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吧？这遗府的主人就不会在自己家里迷路吗？” 秦枝年眉心微拧，有些没了耐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慕容念面色一白，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吐槽。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枝年的表情，然后低头绞着手指小声解释， “那什么，我也不是很经常使用万寻铃，又是在秘境中……我不是故意带错路的。” 慕容念：“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让万寻铃去你的识海里，那样你就也能感知到位置了。” 让她的灵器入自己识海？ 秦枝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是大，不代表自己就真没脑子。 “让他来。” “再带错路，”秦枝年冷着脸扭头看向顾舟一字一句道，“我杀了你们。” 秦枝年是真的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浪费时间，声音中杀意更不似作假。 慕容念浑身控制不住一抖，沉默着抬手掐诀将万寻铃送到顾舟识海内后，便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秦枝年余光扫了眼忽然沉默下来的慕容念，猝不及防看见一颗豆大的泪珠直直落下，砸碎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秦枝年面色一怔，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僵持半晌，顾舟终于在这要命的死寂中感知到方向，连忙开口：“这边。” 秦枝年看了一眼顾舟指的方向抬脚跟上，慕容念虽然沉默但还是乖乖跟上。 见身后的人跟上，秦枝年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耳边没了慕容念的念叨，秦枝年才发觉原来这花园里这么安静。 安静的透着几分诡异。 秦枝年放轻了脚步，神识散出很远，终于发觉那份诡异的源头。 她抬眸看向前方树上的树叶，树叶在飘动着，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没有静止。树叶在动，那就说明有风。 可她没有听见一丁点儿的风声。 眼底寒光闪过，秦枝年果断停下脚步盯着那片树叶。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幅度，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这些树叶要怎么动，天上的云要怎么飘，这个花园里的位置要怎么变幻。 所以不是慕容念带错了路，而是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在一个幻境中。 像是察觉秘密被发现，树上的树叶瞬间一起停下，而后唰一声，锋利的叶尖齐齐指向秦枝年。 秦枝年蹙眉，心中猜想瞬间落地。 幻境察觉到她发现了问题，所以它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解决她。 密密麻麻的叶尖映在瞳孔里里，冒着寒光。 整个人好像凭空被一股力量锁定，秦枝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心底发凉。 这是死境。 其目的并不在于将人困于幻境之中，而是让人根本察觉不出自己正处于幻境中。让人在幻境中反复陷入体现布置安排好的重复，直至陷入自我怀疑，在反反复复中失去意识，最终心甘情愿化为这幻境的养分，好使得这幻境更加完善。 而发现真相者，必死无疑。 上一秒还鲜嫩翠绿的树叶下一秒就化为锋利的铁片齐齐从树上脱离飞射向秦枝年。 顾舟听见动静转身，看见那凭空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铁片时瞬间瞪大了眼出声提醒道：“小心！” 秦枝年自是想闪身避开，可现下她根本动弹不得。秦枝年死死咬紧牙关，调动体内灵力运转，却始终无法冲破身上禁制。 识海中玄月想要响应主人的召唤，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着，剑身颤抖着争鸣着无法出现。 噗嗤声接连响起，是数不清的树叶一样的铁片刺破皮肤、扎进血肉、然后没入身体的声音。 刹那间，血光乍现。 滚烫的鲜血喷洒在秦枝年脸上。 秦枝年眼睫颤抖着瞪大了眼，瞳孔一点一点缩紧，不敢置信。 是慕容念，她牢牢挡在秦枝年身前，那些树叶没有一片能落在秦枝年身上。 慕容念的鲜血在脸上滑落，秦枝年瞳孔震颤视线都有些涣散。 忽然她怀里一重，是慕容念倒在她身上，在那瞬间她好像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血腥味在空中迅速扩散开，秦枝年瞳孔重新聚焦，入目便是大片鲜红血色刺激着神经。 顾舟：“师妹！” 秦枝年声音发颤，目光呆滞低头看向怀里浑身是血的人问：“你……做什么？” 她刚刚还说要杀了他们呢…… ------------ 第三十八章 养魂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慕容念头脑昏昏沉沉地搭在秦枝年肩上声音虚弱。 慕容念很聪明，在秦枝年抬头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了，是她一直吵吵嚷嚷耽误了事。若不是自己一直咋咋呼呼，她应该早就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秦枝年双手只敢架在慕容念腋下将人扶住，喉咙一阵发紧声音干涩：“不是……” 慕容念强撑着不想闭眼，但是身体里的力气好像在快速流失，眼皮越来越重。 枕着秦枝年的肩膀，慕容念闻不见空气中的血腥味，鼻尖满是少女发丝的芳香。慕容念竟然感觉到一丝安心，眼前景象一阵明暗交替，最终彻底失去意识。 秦枝年用灵力逼出慕容念体内的树叶，检查一番后下意识松了口气，还好这些树叶没毒。 没了那股力量压制，玄月猛地冲出识海护在秦枝年身侧。 秦枝年用灵力止住慕容念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后，又让顾舟把慕容念扶着，将身上唯一一瓶灵液送入慕容念口中。而后盘腿坐下，杏眸中一片寒凉。 幻境就像房子，房子由一砖一瓦搭建而成，而幻境亦是由灵力构成，若没了灵力支撑那这幻境还能存在？ 感觉到周围越来越浓郁的灵力，顾舟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秦枝年。 她竟然能控制天地间的灵力？ 眼睁睁看着那些灵力涌入慕容念体内，顾舟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在修真界形成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他听过天才的事迹，也亲眼见过天才的存在，可此时此刻他觉得那些所谓的天才在眼前这个少女面前，不值一提。 察觉抹杀失败，幻境内的空气忽然变得诡异。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变得黑压压，空气也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来气。世界好似忽然昏暗下来，但秦枝年身边依旧被灵力环绕，丝毫不受影响。 轰隆一声。 幻境中的天空一声巨响，像是发怒又像是警告。 秦枝年面色冷冽，稳住慕容念的情况后，掀起眼皮看向发怒的天空，“狐假虎威。” 秦枝年站起身，沾着血的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顾舟立刻查探了一下慕容念此刻身体情况，不由呆住。虽然师妹背后的伤口看着吓人，可她此刻体内的情况竟然十分良好。顾舟抬头看向秦枝年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忌惮。 这也太变…不是，太强了吧。 秦枝年双手刚要掐诀又猛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她偏头看向身后慕容念的视线复杂。 抬手在两人周围布下防御结界后，秦枝年头也不回道：“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好。”顾舟乖顺答应。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从刚刚开始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奇怪感觉到底是什么。 靠谱。 靠谱的让人安心，就像师兄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一样。 秦枝年抬眼看向天空中电闪雷鸣的景象，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少女迎风而立，周身灵力暴涨，红唇轻启： “雷术幻形，雷蛇。” 身边的空间中不断出现噼里啪啦的声响，须臾，密密麻麻的雷电在少女身边闪烁出现，巨蛇虚影在少女身后逐渐凝实，嘶嘶吐着蛇信子，竖瞳紧盯黑压压的天空。 又不是只有这幻境会雷术。幻境是人捏造而成，那这里的雷便不是纯粹的天雷。 就看谁的雷术更强了。 在空中酝酿许久的雷电像是受到挑衅，沉寂片刻后，天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撕开一条裂缝，剑身缓缓从裂缝中出现，巨型雷剑完全显露的瞬间，幻境中一切植物生灵都开始迅速枯萎。 脚下上一秒还绿茵茵的草地瞬间变为一片荒地，周围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凋零萎缩，定时定点便会在头顶飞过的灵鸟僵停在空中变为硬石而后化为齑粉洒落。 顾舟心头一颤，控制不住在光罩内又撑起一层防御。 暴雨如注，轰隆一声巨响，那巨型雷剑急速而下，直冲秦枝年而去。 秦枝年眼中雷光闪烁，“去。” 一声令下身后雷蛇亮出獠牙迎向雷剑。 一剑一蛇在空中相撞，地动山摇，幻境内彻底陷入黑暗狂风大作，只剩那两道冲撞在一起的刺眼雷光照亮天地。 顾舟将慕容念抱在怀里才发现自己双手竟然控制不住地发抖。 而雷光下那道身影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不畏不惧。 顾舟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若是能活着出去，他大概这辈子也忘不了眼前的场景。 * 幻境外，两拨修士正在为遗府主院中那把太初剑大打出手，战况焦灼时忽然天生异象，两方皆默契停手。 院中长孙显面露诧色抬头看向上空。 方才还碧空如洗的天空骤然变为黑夜，黑漆漆的空中出现七个亮点，灵光在其中游走，将七个亮点连成勺子模样。 长孙显眯了眯眸子警惕道：“七星连珠？” 三个暗卫立刻退至长孙显周围，将长孙显护在中央高度戒备。 对面的修士怒气冲冲质问长孙显：“喂，你们又要耍什么阴招？” 长孙显无语扔了个白眼给对面，“我要是有这本领，你还能活到现在？” “你——”对面修士还想说什么，下一刻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脚下地面竟然出现裂缝迅速蔓延开。 变化来得突然，这遗府竟隐隐有坍塌的迹象。 长孙显压着眉，瞥了眼屋中剑架上的太初剑。 空中，勺口第一颗星光芒大盛，闷雷声一阵一阵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黑夜中破壳而出。 “天枢位，”暗卫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转头向长孙显请示，“公子，先撤吧。” 只是还不待长孙显开口说话，酝酿已久的天雷骤然劈下，在空中劈出一条裂缝，雷劫并未就此消失，而是继续势如破竹劈入那裂缝中。 长孙显看向那裂缝中，裂缝里好似有另一方天地，只是那里面瞧着环境恶劣一片灰败，竟是了无生机的模样。 忽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将院中两拨修士分在两侧。 狂风从裂缝中张牙舞爪爬出来，将屋顶瓦片尽数掀翻，卷在风中。 院中几人以灵力护体抗衡才避免被卷入其中。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天空中七星连珠咔嚓一声碎裂消失，天地间归为一片昏暗。 下一刻一阵耀眼的紫光从原先天枢星的位置处亮起，一颗紫色圆珠如流星般射下悬停在院中，等待在裂缝口。 裂缝一边的修士看着那浓郁的紫光惊讶出声： “那是……养魂珠！” ------------ 第三十九章 两清 看见养魂珠，裂缝另一边的修士哪儿还顾得了什么天地异象，眼中精光大盛冲着养魂珠飞去。 天材地宝现世，天地生出异象不是正常的吗。 怕什么？ 那修士浑身气势大振，伸手抓向那养魂珠。 长孙显在一旁瞧着，并未轻举妄动。 这异象不像是因为养魂珠出现的。 倒像是因为这裂缝的出现，养魂珠才跟着出现。 也就是说，这裂缝里有人在。 这想法刚在长孙显心中浮现，就听见裂缝中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 “滚开。” 一阵强烈的灵力从裂缝中震荡开。 差一点就要碰到养魂珠的修士被这波动弹开，狠狠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撞碎。 三个金丹期的修士立刻在长孙显身前撑起灵力光罩防御。 但另一边的修士显然还不死心，又有一人冲向那养魂珠。 下一刻，却有一双手从裂缝中伸出一把掐住那修士脖颈。 秦枝年从裂缝中踏出，掐着修士的五指不断收紧，周身杀意汹涌：“我说滚开，听不懂么？” 被掐住脖子的修士面色涨红，嘴硬道：“这养魂珠又没写名字，大家各凭本事争抢罢了，你——” 顾舟抱着慕容念跟在秦枝年身后从裂缝中出来。 “各凭本事？”秦枝年冷笑一声看向说话的修士，掐着修士的手腕上有雷电闪烁，“那你可以试试。” “她竟感悟出了雷灵力？” 长孙显身旁三个暗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警惕起来。此人身上修为虽然只有金丹初期，但其实力绝对不止于此。 “公子…”暗卫向长孙显请示，若是公子对那养魂珠有意，虽然困难，但他们三人一起出手尚有一战之力。 长孙显收回落在慕容念身上的视线缓缓摇头，“去取剑。” “是。” 三个暗卫立刻护着长孙显往屋中去。 秦枝年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雷电在那觊觎养魂珠的修士身上肆无忌惮地破坏着。 咔嚓一声，拧断对方脖颈，那修士彻底没了声音。 秦枝年松手将人甩开，把养魂珠收入识海，才转身看向与那修士一伙的人。 “他方才说的有理，这养魂珠确实没写我名字，你们要抢吗？” 角落两个修士对视一眼立马连连摇头：“不不不，您放心，我们跟他不是一道儿的。” 笑话，刚刚这女魔头掐死的可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那捏死他们那岂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顺手的事？ 他们何必自寻死路。 秦枝年转动着眸子看向屋中取到太初剑的长孙显，面不改色压下喉咙间翻涌而上的血气，强撑着不露出一点破绽。 三个暗卫后背一寒，立刻警惕看向秦枝年。 其中一人抱拳作揖道：“这位道友，我们并无与你争抢之意，只是……这遗府里的宝贝你也不必一网打尽吧？” 秦枝年视线落在长孙显手中的太初剑上，像是在打量着这东西能否入眼。 三个暗卫紧绷着，随时准备迎战。 僵持半晌，见那少女转身离开，三个暗卫齐齐松了口气。还好，那少女对这剑并不感兴趣。 秦枝年故意停顿片刻，才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那剑她确实不感兴趣。不过就算她感兴趣，以她现在情况也抢不来那把剑。 院中所有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秦枝年移动，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 “哪儿来的怪物。” 另一波与长孙显争抢太初剑的修士也不过是临时组队，看了一眼地上没了气息的同伙，叹息一声便自觉离开。一死一重伤，他们自然无法再与人争夺宝剑。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天空再次放晴，空气中那恐怖的雷电威压也消散无存。 长孙显收起太初剑，对身旁暗卫吩咐：“出去后查查方才那人。” 暗卫齐声应道：“是。” * “噗——”离开主院，又走出一段距离，秦枝年才没再强行压制体内暴乱的气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步子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哎哎哎，”顾舟吓得瞪圆了眼，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吐血了。 他们命魂还在她手中呢。 顾舟眼疾手快把人拉住，看见地上那滩血担忧道，“你没事吧？” 秦枝年拂开顾舟的手，神识在四周查探一圈，确定无人后，抬手引出识海内两道命魂归还给二人，声音疲惫：“你们走吧。” 说完，秦枝年原地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还好最后关头，虽然雷蛇被击碎令她体内遭受重创，但天雷也及时从外面破开那幻境。 否则她们能不能出来还真不好说。 只是秦枝年没想到，破开那幻境竟然就是得到养魂珠的方法。 也就是说，慕容念并没走错路。若是没有慕容念的万寻铃，她恐怕也根本无法找到养魂珠。 秦枝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顾舟带慕容念离开的背影。 她救下他们，他们助她找到养魂珠，也算两清了…… 秦枝年蹙眉压下心中的郁闷烦躁，在周身布下结界后专心闭目调息。 方才在那幻境里大量使用雷灵力，引来真正的天雷击碎幻境已经将她体内灵力耗尽一空了，还好楚晓灵那师弟几人并没有和她争抢养魂珠的打算。 神识探入识海，秦枝年看着识海中那颗紫色的养魂珠，引来一滴血液滴在养魂珠上，契约生成，养魂珠飘至识海正中央缓缓旋转着，浓郁的紫光变得温和，悄无声息地滋养着她神魂。 小师父说过，虽然她扛过了金丹期的雷劫，了她神魂的问题并未彻底解决。只能不断想方法加强，否则日后再渡雷劫时的凶险只会比金丹期强百倍不止。 ……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情况恢复的差不多，秦枝年才缓缓睁开双眼。一睁眼，秦枝年就看见了两道躲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面色一怔。 他们怎么还没走。 苏醒的慕容念和顾舟正守在不远处，见秦枝年睁开眼朝他们看去时，两人立刻移开视线，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秦枝年不解，起身瞬移至二人面前问：“为何不走？” 说着，秦枝年目光又落在慕容念身上：“伤还没好？” 慕容念触电般避开秦枝年的视线，低声道：“好了。” 说完又一声不吭低着头。 秦枝年皱眉依旧不解：“……” 顾舟瞥了眼一脸别扭的慕容念，没说是慕容念担心有人趁机偷袭秦枝年，才执意要守在这里。 面对两个闷葫芦，秦枝年沉默半晌想不明白，更懒得继续纠结。 “走吧，再过会这遗府就要消失了。” 养魂珠是这遗府存在的原因，养魂珠被她契约，遗府便会消失。 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都开始风化如沙消散在空中。 须臾间，眼前白光闪过，再睁眼时，几人便再次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三界碑旁。 随着遗府消失，三界碑处的阵法也一起失效。 阵法消失，但一直被困阵中的修士却并未离开，气势汹汹地守在原地。 ------------ 第四十章 你在担心我？ 秦枝年人刚落地，脖间一凉，一柄剑朝她脖间横劈而来。 玄月随心而现，稳稳将剑拦下。 刀剑相撞擦出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枝年手握另一柄短剑抵在男子脖颈间，眉眼间一片冰凉，声音杀意毫不收敛：“你谁？” 秦枝年垂眸，瞧见男子身上穿的是与慕容念相同的宗门服，心中瞬间了然。 原来是来找她算账来了。 看清来人是谁，慕容念徒手就要去抓住那剑，“哥你快住手，是她救了我和师兄！” 眼看剑刃就要划破慕容念掌心，慕容寒眉心一跳立刻将剑收回，拧眉不赞同看向慕容念，声音寒得像是掉进冰窟窿，“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没本事受的伤，你别这样！”慕容念拧眉死死压下慕容寒的手，着急解释，不想让身旁的人对自己印象更差。 秦枝年打量着慕容寒，眉眼倒是确实与慕容念有几分相像。看了眼慕容念背后的血色，秦枝年沉默着收回短剑。 她受伤确实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在。人家兄长要找她算账的话，也不算故意挑衅生事吧…… 秦枝年收回抵在慕容寒脖子上的玄月。 “她自己没本事，关我师妹何事？” 一阵热浪忽然靠近，连带着四周空气都开始升温。 秦枝年猝不及防被人拉到身后。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秦枝年诧异抬头看向来人。 “师兄？”少女杏眸中盛满了惊讶，身上戾气瞬间消散。 他怎么也在这？ 这么巧？ 沈玄屿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元婴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向对面压去，面色不善： “不道谢就算了，毕竟我师妹善良大方不爱计较。” “但你恩将仇报就说不过去了吧？” 感受到空气中那恐怖的元婴期威压，守在三界碑旁准备找三人算账的修士忽然沉默，彼此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动作整齐地像是提前训练过。 出门在外有点口舌之争不是很正常嘛，他们大人有大量，才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顾舟连忙出声解释：“师兄，确实是这位道友出手相助救下了我们。” 慕容念：“对啊，有个坏蛋认出我们是灵药宗弟子，抢了丹药还想抢我们丹炉，哥你差点都见不到我们了。” 对于把命魂交给秦枝年这件事，两人默契闭口不提。 沈玄屿挑眉看回慕容寒，他就说他师妹善良大方不计较来着。 慕容寒：“……”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妹妹和师弟确实还安全着。慕容寒缓和了脸色，将剑收起后也不扭捏，看向秦枝年点头道歉：“抱歉，方才是我冲动了。” “……”秦枝年没出声，静静地看着慕容寒。 这人和慕容念一样，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说不上来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但是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接受这种道歉。她们之间本就是威逼利诱互相利用，没什么对错。 只要不用出手打架，在秦枝年看来就是无事发生。 她提溜着沈玄屿的袖子扯了两下，转身就要走：“师兄，走。” 沈玄屿咂嘴，顺着秦枝年的力道转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忘扔个白眼给慕容寒，白眼狼。 慕容寒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问慕容念：“她是谁？” 慕容念瘪嘴，她也想知道，可是感觉那个人好像有点讨厌自己了都没机会问。 慕容念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洛宜年。” “……哥你下次能不能问清发生了什么再动手？” “知道了，”慕容寒给了慕容念一个脑瓜崩，“好了，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好了。”慕容念在慕容寒面前转了个圈，刚一转身就看见了一直沉默站在三界碑后方的长孙显。 遗府消失，只剩下一块三界碑留在原地。 见慕容念朝自己看来，长孙显收回目光抬脚就要离开。 慕容念出声将人喊住：“长孙显！” 长孙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慕容念。 慕容念：“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流光宗，你别忘了是因为谁你才能活到现在！” 慕容寒顺着慕容念的视线看向对面的男子。 长孙一脉乃是永洲第一修仙世家，他们家族中所能提供的修炼资源可要比去流光宗当什么亲传弟子要好的多。 他也有点好奇这人为何会选择去流光宗。 没了那位惊艳九洲的天才在，流光宗早就在走下坡路。永洲第一宗的位置迟早被其它宗门替代。 长孙显看向慕容念的目光依旧淡淡的，“说完了？” 慕容念被长孙显这毫不在意的模样弄得抓狂：“你——” 长孙显神色平静：“第一，是秦师姐救了我，我没忘也不会忘。” “第二，我们并不熟，我要做什么也无需征得慕容家大小姐的同意吧？” 慕容念头顶冒火：“你明知道流光宗当时是怎么对……” 还不等慕容念把话说完，长孙显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慕容念捏紧了拳头。 * 秦枝年拉着沈玄屿走远了些，才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你跳火坑了？” 沈玄屿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好的衣服，这件没被烧坏啊。 “没有，就是跟一个妖兽打了一架，抢了它的宝贝。”沈玄屿语气轻松伸出手，赤红的火心莲出现在掌心，映的少女脸颊发红。 丝毫不提在噬魂崖底是如何九死一生。 厄灾从识海里跑出，在秦枝年身边上下乱窜，无声抗议。 主人差一点就要被那地底下的岩浆给烧死了！ 沈玄屿眯了眯眸子，语气威胁“厄灾，回去。” 背对着沈玄屿的厄灾剑身一颤。 秦枝年瞥了眼沈玄屿，伸手握住厄灾。 “师兄是受伤了？连厄灾都控制不住？”秦枝年握着厄灾，反手就攻向沈玄屿。 厄灾没想到秦枝年会这般动作，想从她手中挣脱时，为时已晚。 沈玄屿收起手中火心莲，徒手接招。 “师妹……”沈玄屿唇边笑容无奈。 秦枝年没听沈玄屿的话，自顾自地问，“也是厄灾带你找过来的？” 她并未与厄灾契约，厄灾可没办法带沈玄屿找到她。 到底是巧合，还是沈玄屿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沈玄屿面不改色与秦枝年过招，抽空解释：“不是，是那个妖兽正好就在那遗府后方不远处的噬魂崖里。” 不过眨眼，两人就已过了数十招。 沈玄屿怕真被她看出不对劲，笑着开口：“师妹，师兄怕你被人欺负，一路紧赶慢赶飞过来，你这样师兄会伤心的。” 秦枝年猛地收住手上攻势。 有风吹过，吹动沈玄屿衣袖。 秦枝年落地，松开厄灾，大步走到沈玄屿面前，拉起沈玄屿的手，掀起衣袖。 衣服下，皮肤上火纹正在一点点消退。 沈玄屿面色一紧，下意识想抽回手却没能成。 秦枝年抬眼看向沈玄屿反问：“没事？” 被秦枝年松开的厄灾一溜烟跑回沈玄屿识海。完蛋，女魔头生气了。 察觉秦枝年在生气，沈玄屿面上闪过一抹错愕，呆愣着盯着秦枝年看了半晌。 忽然那双桃花眼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沈玄屿不再躲闪任凭她抓着自己的手， “秦枝年，你是在担心我吗？” ------------ 第四十一章 心疾难医 秦枝年面色一僵，触电般收回手，却被身前的人反手牢牢抓住。 沈玄屿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秦枝年的脑袋，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真没事，这火纹是因为那火心莲的缘故。” “倒是你…怎么了？” 沈玄屿歪头去瞧眼前人的表情，声音温柔：“不开心？” 沈玄屿忽然想到方才遗府门口那几人，暗自懊悔，他该把人杀了再走的。 秦枝年被沈玄屿问得一愣。 她不开心吗？ 倒也不是不开心，她就是不喜欢见到慕容家那对兄妹时心中出现的怪异感，尤其是方才那种场面。 秦枝年低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抬头时，眼底情绪已经平静，她想也没想便开口：“对不起，我刚刚——” 她刚刚是在拿他撒气？ 对不起三个字像针扎在沈玄屿耳朵里，眼底笑意立刻散去，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她一把推开，推到十万八千里开外，要多远有多远。 “对不起什么？” 沈玄屿心中不是滋味，声音冷得像掉进冰窟窿，但他却依旧竭努力控制不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太重。 他低垂着头唇角弧度讥诮，眼底落寞难掩，他还以为她开始把他放心上了。 呵，是他自作多情。 像是凭空被扇了一巴掌，沈玄屿一个人消化半天才抬头，然后又变成平常那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这么见外？” 有点脾气怎么了，他乐意看她冲自己发脾气。至少在他面前，她没有隐藏她最真实的情绪。 “？” “什么见外？”秦枝年一头雾水，她只是觉得不能、至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情绪就随意对身边的人撒气发火。 “……”被一双清澈的杏眸盯着，沈玄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合着连生气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了？ 沈玄屿咬牙切齿，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忍住，赌气般一把掐住少女水灵灵的脸颊， “秦枝年，你木头做的吗？” 秦枝年吃痛蹙眉，抬手打开沈玄屿的手。 “沈玄屿，你干嘛？！” 沈玄屿揉着自己被打红的手，一个人黑着脸背对着秦枝年嘀嘀咕咕。 木头芯的人就是坏。 “……”秦枝年撇嘴，对沈玄屿忽然抽风的这种行为习以为常，视线四下看去，忽然感觉到西边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 秦枝年伸手戳了戳某人后背：“去那边。” 沈玄屿转身一脸脆弱：“师妹，师兄受伤了不能动手，接下来你要保护好师兄才行。” 秦枝年惊讶伸手就要把住沈玄屿手腕，却被人灵活躲开。 沈玄屿抬手捂着胸口：“心疾难医~” 秦枝年眉心缓缓拢在一起，面色一言难尽。 厄灾被沈玄屿从识海中丢出来停在秦枝年身前。 秦枝年无奈主动御起厄灾停在他身前。 少女挑眉，冲沈玄屿伸出手时眼底闪过一抹促狭，“上来吧，少爷。” 沈玄屿看得愣住，半晌才笑着拉住那双手。 “师妹，你有点没良心。” * 西境，上古仙器流华琴即将现世。 这是秦枝年一路上捕获到最重要的消息。西边的动静实在是不小，一路上有不少人冲着那边赶去。 沈玄屿看着身前的秦枝年，任凭少女发丝飘拂在自己脸上，忽然开口道：“宋季璇应该会去。” 秦枝年疑惑：“为何？师姐喜欢琴？” 沈玄屿：“嗯，她其实对音修一道很感兴趣。” 虽然他与宋季璇的关系实在说不上一个好字，但在师妹来之前，宋季璇是沈玄屿在宗门内唯一能说的上几句话的人。 沈玄屿：“所以牧少离也会过去。” “那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秦枝年面上浮起真切的笑意，心里想的全是她们能成功汇合了。 “？”沈玄屿表情麻木，“师妹你脑子还真是很灵活。” 一会灵一会不灵的。 * 西岳山上，剑光四起。 仙琴尚未现世，却已有很多天灵地宝受其影响纷纷现世。越是出现宝贝多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是仙琴现世的位置。 宋季璇踩着争抢者的肩膀作为踏板，成功夺下空中那灵簪。 抢到灵簪，宋季璇又仔细看了两眼才收入囊中。这灵簪好看，而且还是一件防御灵器，送给师妹正好。 宋季璇心满意足收起灵簪，转身就见三个修士堵在自己身后。 “这位小道友，一个人与伙伴走散很害怕吧？” “不如与我三人同行，有个照应如何？” “只要把我们伺候好，我们自然会保你安全。” 宋季璇黑着脸一脸晦气，更不想和这种人动手，转身就要离开。 她要去找小师妹。 却不想那三人不依不饶，呈三角状将宋季璇围在中心。 “小丫头，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季璇眉心死死锁在一起，心中生厌：“恶心。” “你说什么？！” 宋季璇召出岚心剑握在手中，神色冷厉：“我说，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下去，省得你们这种垃圾出来丢人现眼！” 剑气凌冽如罡风，刺向正面那人。金丹大圆满的威压如山压在三人心头。 这看上去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是金丹期修士？ 动作间腰间令牌随着身体晃动，让一旁刚要进攻的散修愣住。 天，天极宗的？ 那散修心中瞬间生出退却之意，天极宗敢一个人出来历练的弟子都是疯子来着。 “喂，”那散修悄声喊住另一人连连摆手又摇头，“天极宗的，别惹了。” “！”恰好另一人便是元洲散修，在另一人示意下看见了那女子身上的弟子令牌，瞪大了眼。 亲传弟子！ 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两人偷偷摸摸就想离开，只顾着不被宋季璇发现，完全能没注意有另一人自山中出现朝他们而来。 牧少离把玩着指尖冒着寒光的银针笑眯眯开口：“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退路被堵，两个散修对视一眼立刻动手。 握着剑的手刚抬起便硬生生停在半空。 四枚银针悬停在两人瞳孔前，针尖倒映在瞳孔中，再进一步便能刺入眼球。 牧少离伸了个懒腰，见宋季璇已经解决对面的人才懒洋洋出声喊道：“师姐，这里还有两个要逃跑的。” “我给你拦着了。”牧少离机灵，气还得让师姐自己出了才行。 宋季璇立刻反手掷出手中岚心剑，牧少离看得扬眉立刻后退一步。 剑光闪过，鲜血如注喷涌而出，两颗头颅相伴滚落山间。 牧少离默默鼓掌，不愧是师姐。 多看这三人一眼宋季璇都觉得晦气，“你看见小师妹了吗？” 牧少离面上笑容僵住：要不他改名叫小师妹得了。 山顶，数十个魔族聚集在一起，视线落在下方山林中的两人身上， “竟然能碰到天极宗的弟子，好机会。” “动手。” ------------ 第四十二章 四打八 你们劣势 突然冒出来十来个黑衣人，宋季璇和牧少离背对背靠近高度警惕。 微一查探还发现这十人修为都在金丹期。 十个金丹期的修士，还杀气腾腾，宋季璇忍不住和牧少离吐槽： [金丹什么时候变成大白菜了？一出现就是一窝？] 牧少离被宋季璇的话逗笑。 但落在魔族修士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找死！” 流华琴现世对魔族来说，省去了很多原本会浪费在找人上的时间。 * 秦枝年御剑，厄灾速度很快，靠近西岳山后又在秦枝年示意下缓缓放慢了速度。 秦枝年神识探入下方，身后沈玄屿却眼皮沉重，因为速度变慢，额头忽然撞在秦枝年脑袋瓜上。但也只有一下，沈玄屿便立刻清醒过来。 “怎么了？”沈玄屿抬头强迫自己清醒，但声音中的嘶哑却难掩。 秦枝年猛然回头，不敢置信：“你睡着了？” 怎么有人在剑上都能睡着？ 她不理解。 一声不吭的，掉下去怎么办？ 沈玄屿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笑着开口：“谁让师妹你御剑这么稳当，我……” 沈玄屿话没说完，一阵疾风骤起席卷而上，而那风中竟裹挟着数不清的暗针，针尖泛着幽光。 沈玄屿眯了眯眸子，抬手一道掌风将那疾风打散，只是那一掌中的灵力微乎其微。 没了风力裹挟，暗针如雨‘唰’一声又再次直冲下方飞去。 秦枝年转过身盯着沈玄屿。 沈玄屿却只是盯着下方，“是牧少离。” 闻言，秦枝年要问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她跟着朝下看去。 下方强大的灵力碰撞在一起荡出的余波将四周山石树木全部夷为平地，也叫秦枝年一眼就看清了下方的人是谁。 “那是牧师兄和…师姐？” 见秦枝年注意力被下方吸引，沈玄屿暗自松口气： “厄灾，下去。” * 被十个金丹围住，宋季璇和牧少离两人始终无法脱困。 宋季璇只在心底庆幸对面没有与自己同修为的存在，他们二人尚能应付。 十个金丹…… 宋季璇眉心狠狠一皱，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扭头冲牧少离气势汹汹的问：“你又从哪儿惹出来的烂摊子？” “不是…师姐，这次真不是我，”牧少离一脸荒唐将人身前的魔族踹开，看见了对方掉落在地的魔族令牌，面色大喜。 “师姐，他们是魔族的！” “你看你看，我都没去过魔域，这次真不是我惹的祸啊！” 宋季璇惊讶朝地上令牌看去，魔域在九洲之外最北边。且魔域与修真界之间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却有十个金丹期的魔族齐齐出现在外界无法及时掌控的秘境中？ 两人注意被转移的瞬间，十个魔族对视一眼，齐齐后撤一步，双手掐诀结阵。 魔气缭绕中，黑色大阵压在两人上方，血色弥漫。 “是十方杀阵。” 两人从上空而下能够将下方情形尽收眼底，认出那阵沈玄屿蹙眉立刻便道，“不可让那阵成！” 闻言秦枝年召出玄月握在手中，屈膝蓄力就准备直接跃下时被沈玄屿急忙拉住， “师妹，杀北边中间右边那个。” 秦枝年不解但照做，立刻掷出手中玄月。 玄月刺破长空，蓝紫雷电缠绕上剑身如影随形， 一道紫光，疾如闪电直接没入维持阵眼的魔族修士眉心，而后畅通无阻地回到秦枝年手中。 空中刚要成形的十方杀阵骤然溃散。 秦枝年接住玄月反手甩掉血污，在宋季璇身侧落下。沈玄屿落地后，厄灾立刻牢牢护在他身前。 秦枝年：“师姐，牧师兄，你们没事吧？” 牧少离摇头：“多亏你们来的及时。” 那阵若是成了，他们可就真完了。魔族著名杀阵，沈玄屿他倒是能一眼就看出破解之法。 牧少离心中疑惑，却也并未点破。 见牧少离朝自己看来，沈玄屿挑眉望回去笑得欠揍：“不用谢。” 牧少离：“……” 看见秦枝年，宋季璇掏出先前抢到的灵簪插在少女发间。 宋季璇：“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秦枝年摸着头上多出来的发簪一脸懵：“？” 宋季璇重新握紧手中岚心剑，“师妹，帮师姐个忙呀。” 感受到四遭魔修杀气腾腾的视线，秦枝年了然，身形瞬间跟上宋季璇。 陌生的气息突然贴脸，魔修立刻抬手抵挡。 只是下一刻，胸口一凉，一柄短剑悄无声息从胸口穿过。 那魔族最后看见的就是宋季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接下来四打八，是你们劣势喽。” 接连死去两个同伙，魔族修士怒火瞬间被点燃。 “上！” 秦枝年和宋季璇一明一暗，只随即抓着一个魔修动手，只冲着拿下对方性命而去。 若是被魔族发觉，秦枝年便转而去替宋季璇拦下身后的偷袭，找准机会再次出手。 几个魔族被弄得冒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因他们根本捕捉不到那个后出现的人类的气息，还得随时提防她从哪个地方忽然冒出来给自己一刀。 一举一动，处处受制。 秦枝年的活动也并非完全随心，她需要借着风势，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风中。 时间一长，她出手的规律必然会被发现。 秦枝年身形隐在暗处，眉眼冷静至极，要速战速决。 也幸好。此地山势高耸，而周围遮挡的山石树木早在之前被夷为平地。 又死去两个同伙，魔族修士心中下意识远离这两人，转而朝牧少离和沈玄屿那方攻去。 秦枝年刚想说这些魔族想不开，要去沈玄屿那儿讨打。转头却发现，沈玄屿握着厄灾在一众魔修的围攻下，依然悠然自得。 只是沈玄屿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 秦枝年脑海中的弦忽然一紧，先前模糊在脑海中的疑惑再次浮现。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御剑，为什么明明看出破阵之法却只出声让自己出手，又为什么在面对魔修时还不用灵力…… 沈玄屿没用灵力这点，发现的不止秦枝年，更有魔修。 面对这四个人族，他们定然会落入劣势，不管如何都得先解决一个减少压力才行。 沈玄屿自然成为那个目标。 冒着寒光的灵器齐齐对准了自己。 沈玄屿面色不变，不躲也不避。 他这模样，分明已是重伤。 秦枝年暗自咬紧了牙关，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顺风生，逆风破！” 空中温和风势转而凌厉，风向也陡然一变，张牙舞爪要将空气撕碎，无形无状却像那雪山巅上的寒风裹着刀子，在沈玄屿周围坪地卷起一阵风暴，将靠得近的魔修双手搅碎。 而秦枝年体内灵力瞬间枯竭一空。 ------------ 第四十三章 流华琴 风暴中心，沈玄屿静静站着。 将魔族解决，秦枝年才撤掉解除灵术。周围躺了一地尸体，而她们三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秦枝年眼下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 沈玄屿视线找不到落脚点，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去看秦枝年。宋季璇她肯定只听师妹的话，沈玄屿只能冲牧少离挤眉弄眼。 牧少离也很无力，他很少见到小师妹这吓人的模样，他倒是想帮忙，但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帮？ “……” 求救无望，沈玄屿咽了下喉咙老实交代，“就是……跟那个妖兽动手的时候，受了点内伤，体内灵力还没恢复。” 闻言宋季璇眼疾手快，立马掏出一瓶补灵丹塞到沈玄屿怀里：“喏，补灵丹。” 虽然她平时是喜欢怼他啦，但是她也不想师妹生气哇。 沈玄屿接过，一股脑全倒进嘴里。 宋季璇看得直瞪眼：“喂……” 那是一整瓶四品补灵丹啊，你也不怕灵力暴—— 见吞下一整瓶补灵丹的沈玄屿依旧面色如常，宋季璇的表情从慌张到震惊。他的内伤到底是有多重？一整瓶下去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秦枝年眉心拢起又松开。她好像是有点生气，可她却又不懂她以什么立场生气，又在生什么气。 因为他隐瞒伤势吗？那又如何？ 他自己的伤，他不愿说便不愿说，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 换做自己，她也不愿把受伤这种事拎出来到处在别人面前说。 不是一样的吗？ “嗯，…”想不通，秦枝年索性不想，闷闷应了声，转身看向宋季璇： “师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牧少离睨了眼沈玄屿，能把小师妹惹毛你也是挺厉害的。 沈玄屿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发苦。秦枝年走在宋季璇和牧少离中间，他连凑近的机会都没有。 沈玄屿暗自捏了捏手心，得将体内共生血契压制住才能动用灵力。宋季璇给的补灵丹倒是帮了忙。 看着前方少女的背影，沈玄屿轻叹一声而后却又忽然掀起嘴角跟了上去。 师妹生气，师妹在意他。 * 流华琴现世，接近仙阶品级的灵器将四周灵力都往山谷内吸引。 山谷内流光溢彩，悬在正中的仙琴通体莹润，洁白透明的仙玉琴身折射出七彩琉璃的光芒，和夺目的外表相比更吸引人的是它其中蕴含的精纯又浓郁的灵力。 “据说是一位渡劫失败的大能遗留的本命灵器，所以其中蕴含的灵力与普通灵力不同，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淬炼，无限接近于仙力。” 秦枝年看出宋季璇眼中的向往，“这么难得，那我们抢来。” 宋季璇神色微愣，“不……” 山谷附近有不少修士打坐修炼，借着泄露出的接近仙力的灵力修炼，哪怕无法抢到灵器，对修炼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与其去和元婴甚至化神期的强者争得头破血流沦为炮灰，还不如趁机抓紧时间修炼。 宋季璇是想要，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人，她拼命一试也未尝不可。可如今师弟师妹都在，她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把她们置于险地。 以她们几人的修为而言，想要抢到流华琴实非易事，何况沈玄屿现在还受了伤。 像是看出宋季璇心中所想，秦枝年眼珠一转便道：“师姐，我们可以捡漏呀。” 宋季璇：“捡漏？” 秦枝年：“仙器现世，肯定会生异象，我们混乱之中再出手，拿到宝贝就溜。” 秦枝年话没说完，这种品阶接近仙器的灵器之所以沉寂在这种地方上千年，大概率是因为它底下镇压着什么。 而被仙器镇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一点上，秦枝年是切实地吃过亏。 宋季璇听得云里雾里，但为了不扫秦枝年的兴致点了点头。 “好。” 若是真有那种机会，试试便试试。 山谷中争抢激烈，自是有不少和秦枝年同样想法的人在周围观望。 在三人监督下，沈玄屿被迫盘腿坐下修炼，三人守在他周围。 没了沈玄屿注意，秦枝年眯了眯眸子，神识在这片地方大肆搜寻着。 方才她察觉此处有鬼气存在，灵力这么浓郁的地方还有鬼气……秦枝年垂眸朝谷底望去，地底下肯定压着个大宝贝。 秦枝年送出一缕神识一路畅通无阻往谷底而去。 * “尔等小辈速速退下，本座尚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化神期的威压充斥山谷，压得人心头一颤。修为低的修士扛不住这威压，立刻闪身退出山谷。 但仍有修士不愿就此放手手，三个元婴期的修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达成共识。先合力把此人解决，再凭个人实力争抢。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宝物落入别人口袋。 见仍停留在空中的三人，在场唯一修为达到化神期的罗奎冷哼一声：“哼！不自量力！” “是不是不自量力，一试便知。” 宋季璇以为秦枝年说的捡漏是趁两方人马都被重伤时，她上去捡漏，所以将上方的战况盯的十分紧。 秦枝年看得弯起唇角，并未多言。 三个元婴，一个化神，无论谁赢，都没有她们的机会。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惹出一个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将场面彻底弄乱，才有她们动手的机会不是。 显然元婴和化神之间差距的鸿沟不是人数可以弥补的。 三个元婴期修士纷纷被打落。 宋季璇眼中跳跃的希冀也落空。 罗奎意气风发伸手取来流华琴，秦枝年看得清楚也记得清楚，那嚣张的模样和当初偷袭完自己抢走自己手中的灵器时一模一样。 也正是因为被罗奎偷袭，才有后来秦枝年被众宗门弟子围攻濒死的发生。 修真界，弱肉强食，秦枝年能理解。 但是有仇必报，也是人之常情。 流华琴的位置从山谷正中心被移动，聚集于谷内的浓郁灵力瞬间四下散开。 下一瞬，没了灵器压制的鬼气铺天盖地从谷底冲出，随之而来是数不清的鬼魂在山谷内张牙舞爪地叫嚣着。鬼魂身体漆黑，双瞳赤红，牙齿森白，毫无意识，见人就咬，山谷内一片凄惨哀嚎声。 秦枝年勾唇，在三人身上留下一道鬼气后，悄然离开直冲谷底而去。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宋季璇担忧出声：“师妹！” ------------ 第四十四章 去找他玩 谷底阴森森，鬼气浓郁，妖树枯枝缠结在地底，让本就逼仄的空间愈发狭小。 但尽头处竟隐隐冒着点光亮。 秦枝年调动起体内灵力护体，循着那微弱的光亮往里走。 越靠近，秦枝年便需调动起体内更多的灵力用来抵御鬼气。她如今虽然可以使用鬼气，但也是以灵力作为媒介牵引，她自身体内并无鬼气，也就无法免受鬼气的侵扰。 光亮的源头是一幅卷轴立在黑暗中。 卷面上的图画被一只燃着黑烟的鬼爪从里扒开看不清楚。 秦枝年警惕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一颗冒着血光的脑袋拼命从画中挤出来，嗓音嘶哑狠戾：“坏东西，放我出去——” 像是察觉到对面有人，那凶鬼的声音猛然停住。 一人一鬼借着卷轴的光亮将彼此眼中的错愕看得一清二楚。 秦枝年路上引来鬼气在自己周身掩盖气息，所以她此刻在凶鬼眼中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同类。 秦枝年笑得人畜无害，贴心询问：“需要帮忙吗？” 秦枝年与小白相处过几年，虽然这只鬼的鬼气比小白还要强些且带有攻击性，但她也能习惯。 凶鬼已经挣扎了很久，他不聪明，但他也知道仅凭自己无法挣脱出来。 所以在秦枝年友好的询问下，凶鬼点了点脑袋。 秦枝年勾唇：“那你先退回去，你现在这样我动手的话，我怕会伤到你。” 听到要回去，好不容易爬出一般的凶鬼陷入怀疑，但在听到后半句我怕会伤到你，凶鬼一个感动头也不回地重新弄钻入卷轴中。 眼前瞬间恢复一片黑暗。 秦枝年引燃一簇灵火在一旁照亮。 伸手握住卷轴，刺破指尖，滴血契约。 若她没看错的话，这卷轴是九玄帛，招魂引路，引魂升天。九玄帛传言是能与图腾神灵进行交互沟通的帛画，这里面有上古神兽存在。 契约生成，帛画又竖着在秦枝年面前缓缓展开，一眼便可看出画面被分为三部分。九玄三界，画卷上端部分大概就是天庭，有扶桑树与金乌兽看守，中间部分则为人间，凤鸟游龙盘旋其中，最下端则为地府冥界幽鱼蟾蜍守在入口处。 进入九玄帛的神魂灵体若是能成功通过画中三界，即可成功净魂。 秦枝年忍不住奇怪，那般凶鬼如何从这卷轴中存活下来的。但转念她有想到那凶狠却莫名清澈的目光，秦枝年又觉得好像有点合理。 契约成功，秦枝先神识探入画中。 一进去便瞧见了，眼巴巴守在画中段的凶鬼。 秦枝年神色微怔，她还以为她要去画中地府冥界才能找到他来着。 凶鬼急不可耐：“我能出去的了吗？” 秦枝年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如今我是这九玄帛的主人，我放你出去，你必须得听我的命令形式，否则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卷轴。” 想来流华琴是与九玄帛一起才能将这鬼魂镇压，上如今少了流华琴的镇压，才让他有机会半个身子挣脱出去，但也无法完全离开。 “好，恩人。”凶鬼连连点头，没有半分反抗。 秦枝年面色微僵，她毫不怀疑若是这凶鬼有尾巴，此刻肯定摇得飞起。 所以他刚刚那样急着出去，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直被关在家里想要出去撒泼的——狗？ “小丫头，你可想好了，放他出去想让他再乖乖回来可不容易啊。”游龙湛蓝的虚影乘云而来停在秦枝年面前慢悠悠道。 秦枝年抱拳作揖：“见过前辈。” 游龙挑眉：“你这丫头倒是有礼貌，罢了……” “既然你有缘契约下九玄帛，”游龙挥袖送出一块龙鳞到秦枝年手中，“这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有他在大福不会不听你的话。” 秦枝年攥着手中龙鳞，看来传闻所言不虚，九玄帛中确实——，等等，大福？ 秦枝年震惊抬头朝游龙望去，却见对方微微一笑挥袖拂去。 难怪明明身处九玄帛中，凶鬼却不在冥界不在仙界而在人界，合着是真被拉进来当宠物养了。难怪她竟然能从他身上看出乖巧清澈这种字眼来，又因被游龙和金凤在管着，所以虽然身上表现出宠物习性却也不缺乏攻击性。 若是真的被他逃跑出九玄帛，他也必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秦枝年看着乖乖等在自己身边的大福忍不住勾唇，她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走吧大福。” 来到谷底，大福的兴奋已经要压制不住。 秦枝年伸手拍了拍那冒着血光的脑袋冲他指了指上方刚解决掉鬼魂缠绕的罗奎，“去找他玩吧。” 终于得到命令大福一溜烟跑得没影，只在一片黑暗中硬生生撞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秦枝年转身回到宋季璇身边。 “师妹！” 宋季璇已经和被鬼气冲散的牧少离和沈玄屿会和，但就是没能找到秦枝年。 黑暗中沈玄屿紧皱的眉头倏然一松，他若有所觉般转身。 少女的身形逐渐显现在眼前。 沈玄屿大步上前：“你没事吧？” 听见动静宋季璇立马过来：“师妹师妹？是小师妹吗？” 宋季璇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呜呜呜小师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秦枝年轻笑：“师姐，我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走丢啊，就是太黑了我看不清楚才过来慢了些。” 忽然众人耳边传来一阵惨叫声，一同还有血肉被撕咬连同骨头一起被嚼碎入腹的声音。 秦枝年的视线忽然和沈玄屿撞在一起，她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完了，要是这个时候大福回来，肯定会被师兄察觉。 秦枝年眼珠一转，拉着宋季璇就往上空去：“师姐，我们快去捡漏。” 察觉到秦枝年的回避，沈玄屿眸光又黯淡了几分。 秦枝年用灵力传音道：[师姐，先别契约，契约动静太大会被人注意，先把流华琴揣进储物袋再说。] 宋季璇：[嗯嗯，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哎，小师妹你说这些鬼魂怎么不会攻击我们呢？] [可能……觉得我们不好吃吧。] 两人嘀嘀咕咕就把流华琴揣进了兜里，秦枝年趁机把大福收回来，又和宋季璇嘀嘀咕咕回到沈玄屿和牧少离身边。 宋季璇抬手一招呼：“走走走。” 四个人的背影，偷感很重。 待谷中鬼气彻底消散时，四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山脚下。 只是越往山脚便越寂静，四人都愈发小心警惕起来。 按常理来说，山上鬼气四溢，见情况有变离开这座山的修士应该更多才对。 可此刻山脚下却空无一人，直到四人看见将山外躺了一地的尸体，和站在鲜血之上的魔族军队。 ------------ 第四十五章 归顺或死 秦枝年愣住。 没人料到此次魔族的阵仗这么大，包括沈玄屿。面对魔族，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在秘境中这般大张旗鼓，是已经在秘境外准备好了退路？ 魔族将领的表情却像是因为说多了而厌烦，开口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归顺或死。” 一个魔族士兵附在将领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将领麻木的目光忽而变得杀意汹涌。 秦枝年心中一凛，像是因为直觉，立刻抓住沈玄屿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下一瞬便有魔气在秦枝年眼前被截停，玄月两柄短剑在秦枝年瞳孔前飞速旋转。 秦枝年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心惊肉跳，拉着沈玄屿的手隐隐发颤。沈玄屿他现在还不能出手，仅凭自己、师姐和牧师兄还不是这些魔族的对手。 秦枝年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忽然发觉这秘境竟然像一个牢笼，她们被困其中，而拥有绝对压制力的魔族则是这牢笼的拥有者。 秦枝年果断用灵力传音：[撤回山中。] 魔族人数众多，此时硬冲显然不是好方法。下一瞬，四人身形爆退隐入山中。 “将军，那人就是王君要找的。” 焱洺盯着四人消失的方向，却并未急着追捕而是淡声问：“山下都围好了？” “是！” 焱洺抬手，“那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去吧。” “是。” 铁链拖拽在地，铁环锁着一双双发灰发紫的双脚，皮肤下血纹蔓延，骨瘦嶙峋的傀儡一个一个排着队从魔族军队后方走出。 双眼凹陷，视线空洞，体内骨头异样凸起，麻木地架着尖长发白的双手在胸前，只为随时随地都能够发动攻击。 焱洺拿出一个银色哨子放在嘴边轻吹，一声哨响，麻木的傀儡齐齐抬头时双眼猩红，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游走，每一个傀儡都变得暴躁不安。 又是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后，傀儡接连闯入山中，目标明确。 焱洺不急不慢收起哨子，“你们给我好好守住山下就行了，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是！” * 四人身影穿梭在山中，沈玄屿目光怔松落在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方才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魔族会突然出手，她却能及时反应。不…… 不是她反应及时，是她提前预料到了魔族会对自己出手。 可说实在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魔族到底为什么对他穷追不舍。而且从最近的几次追杀看来，魔族对他的杀心愈发浓重。 秦枝年带着神玄屿移动得极快，宋季璇和牧少离落在后面已经快要跟不上她。 沈玄屿回神收起视线，将人喊住：“师妹……” 秦枝年猛地停下，转身盯着沈玄屿，“让厄灾出来。” 厄灾应声而现。 杏眸中情绪涌动，沈玄屿不由愣住。 秦枝年问，“你何时能出手？” 沈玄屿：“还要两日。” 两人说话的间隙，宋季璇和牧少离跟了上来。 宋季璇心有余悸：“还好刚小师妹反应快，不然你可真是要倒霉了。” 身旁牧少离一言不发开始脱衣服。 宋季璇立刻抬手捂住双眼，张开指缝，“你你你做什么？！” 牧少离动作一顿，旋即无奈：“我把身上的千织衣脱下来给他，他不是说他还要两日才能恢复吗？” 天织衣，高阶防御宝衣。 闻言宋季璇立刻放下并没遮住眼睛的手，“哦对对对，那你快脱。” 被宋季璇眼巴巴地盯着，牧少离脱衣服的手忽然开始变得犹豫，虽然里面是还有衣服，但是…… 见牧少离开始扭捏，宋季璇啧了一声直接上手帮他脱，三下五除二就将千织衣扒拉了下来，塞到沈玄屿手中：“快穿上。” 身旁牧少离双臂抱着自己，风中凌乱。 秦枝年看呆，师姐这扒人衣服的手法怎么怪熟练的？ 沈玄屿麻木伸手将人转了个方向。 宋季璇急得冒火：“干嘛呢你们，你快穿上啊，谁知道魔族那些神经病会不会又追上——” 宋季璇话没说完，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从身后传来。 四人回头，瞬间汗毛直立。 一双双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四人。 宋季璇召出岚心剑握在手中，下一刻就被秦枝年拉住。 秦枝年摇摇头：“师姐，不要浪费灵力，跑。” 如今魔族围住整座西岳山，这些模样诡异惊悚的人定然是魔族的手笔。 无论这些怪物实力如何，都是魔族用来消耗他们的手段。 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将这些怪物甩开，寻找离开的机会。若实在甩不开，也得甩丢一些才是。 宋季璇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密密麻麻红眼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快走。” 几人施展隐息术穿梭在山中，身后追上来的傀儡数量确实减少了不少。但始终有几个傀儡紧追不舍，怎么甩也甩不掉。 三人对视一眼，佯装在跑却在途径过的地方留下阵法灵术。 几人以为傀儡至少会受灵术与阵法的影响减慢速度。 可事实却截然相反，傀儡被炸断了手臂，可速度没有降低半点，就像断的不是自己的手臂，依旧对四人紧追不舍。 大有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劲头。 大福在九玄帛内蠢蠢欲动。 秦枝年眼珠一转，不如让大福出来试试。只是她得想个法子把师兄师姐的注意引开。 秦枝年忽然松开沈玄屿转身，双手掐诀：“火术，雷火爆！” 火光中少女墨发飞扬，雷火爆炸生出滚滚浓烟，山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可哪怕如此，那浓烟中的傀儡也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哪怕被炸的只剩下一具摇摇欲坠的躯干。 秦枝年看得拧眉，悄悄放出大福后，迅速转身离开。 大福看着迎面而来的傀儡面色兴奋，露出森白的獠牙就冲着傀儡咬了过去。 秦枝年：“我们快走，动静太大会让魔族锁定我们的位置。” 宋季璇觉得在理：“好。” “这些怪物也太诡异了。” 秦枝年又拉起沈玄屿的手往深山中快速移动。 途中，沈玄屿几次想要动用体内灵力都被秦枝年压住。 秦枝年偏头看向沈玄屿：“你说需要两日，那便等两日后再动手。” “你好好恢复，我们才有冲出去的胜算。” 沈玄屿张了张嘴，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和三人解释。 若是没有他的话，她们也许就不用经历这般追杀。 ------------ 第四十六章 原来是他 大福吃得欢快，并且始终严格执行秦枝年的命令，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将追杀来的傀儡拦下一个个吃掉。 但大福只有一个。 看见再次追过来的傀儡，三人下意识将沈玄屿护在身后。 牧少离敏锐察觉警惕道，“这个……有修为……” 秦枝年眸光暗了几分，沉声道：“他是秘境里的修士，我见过他。” 是当时守在三界碑旁的那个拿着大刀的修士。 也就是说，这个修士是在秘境内，甚至是就在不久之前刚被魔族变为傀儡的。 “……” 山中忽然陷入一阵深沉的死寂。 男子身形依旧高大，但整个人毫无血色比其他傀儡的模样更加渗人，或许是刚变成傀儡不久，秦枝年甚至能从他那张深深凹陷下去的脸上看出痛苦的表情来。 秦枝年瞳孔微怔，像是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痛苦嘶哑狰狞。 杀了我。 在修真界，修炼到金丹后期不容易，一个散修没有任何资源倾斜修炼到金丹后期更不容易。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却被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秦枝年召来玄月短剑握在手中。 魔族此行意在围剿人族修士、用人族修士试验他们手中的傀儡，更意在寻找可以转化为傀儡的……资源。 难怪这么大阵仗。 已经被追至山顶，无路可退。 三人齐齐攻向那傀儡。 上百根银针没入傀儡身体关节处，明明骨头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傀儡的动作只是短暂停滞僵硬片刻后，依旧灵敏迅速。 牧少离冷嗤：“还真是怪物。” 秦枝年握着玄月悄然靠近傀儡身后，完美的攻击位置，两道深而长的刀痕划破在傀儡后背。 瞬间，散发而出的腥臭味刺得秦枝年拧眉迅速后退。 秦枝年立刻便开口提醒：“师兄师姐屏息，他的血有毒！” 浓稠的红棕色血液泛着绿光，拖拖拉拉滴落在地。被血沾染的花草瞬间枯萎衰败。 看见那颜色逐渐变深的地面秦枝年有些晃神，不是，都这样了大福都还一口一口吃得那样香？ 他是真饿了。 * 慕容念：“哥哥哥！有鬼啊！” 慕容念拼了命往慕容寒和顾舟身后躲，她最怕鬼了！ 慕容寒剑眉紧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鬼不鬼的是其次，那个鬼旁边的东西是什么怪物？ 慕容寒掷出手中银剑。 大福警惕回头，周身鬼气滔天。但见出现的人族，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入山中，一边跑一边吐掉嘴里的骨头渣。主人说了不能被人发现的。 跟着主人有饭吃，他要听话。 被咬掉半只手臂，鬼口逃生的傀儡眼中凶光大盛，无视那插在自己胸口的银剑扑向慕容寒三人。 浑身鬼气的大福在山谷中跑的飞快。 长孙显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长孙显：“那是……” 身旁拖着楚晓灵的暗卫不太确定地开口：“好像是…鬼魂？” “鬼魂？”长孙显下意识就想到一人。 秦枝年。 难道她真的在这里？ 她果然还活着！缘生镜显示她魂魄未灭，而且当初在客栈里口出狂言的人，在他动手前就已经死了。 所以客栈那个时候她也在！ 长孙显心跳骤然加速：“跟上去！” “公子……那很可能只是幽鬼而已……” * “这是…蛊虫？”一只与寻常软虫模样相差无几的蛊虫正蛄蛹在地上，而身下土地颜色正在一点一点变深。 从白天打到黑夜，无论三人使出什么招式，任凭打得多凶狠激烈，那傀儡就像是不会坏一样始终能站起来，哪怕四肢都被损坏也依旧要进攻。 直到牧少离调动银针，却无意将隐藏在傀儡体内的蛊虫一同穿了出来。 那傀儡瞬间像是没了主心骨，在几人面前直接化为齑粉消散。 “所以，解决这种傀儡的办法是找出体内蛊虫？”黑暗中牧少离蹲在地上凑近了些，那将蛊虫钉在地上的银针正冒着幽幽黑光。 秦枝年低眼瞧着地上还在剧烈挣扎的蛊虫。 几乎是蛊虫离体的瞬间，傀儡身体就跟着一起消亡。所以，他是在变成傀儡之前就已经彻底死亡，还是在蛊虫入体后意识身体都在被蛊虫一点一点吞噬？ 秦枝年：“牧师兄，你那银针还能要吗？” “应该是不能要了，”牧少离愣了片刻诧异抬头，“你想要？” 秦枝年摇摇头：“我就问问。” 沈玄屿低头看了眼手心，火光瞬间照亮黑夜。 前方围着蛊虫研究的三人齐刷刷回头。 秦枝年起身大步走到沈玄屿身前，一把将他抬起的手拍下去。 秦枝年：“你干嘛？没恢复就老实待着！” 宋季璇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牧少离挠挠脑门避开沈玄屿的视线。 沈玄屿心中一梗：“我恢复的差不多了。” 秦枝年：“那就是没好。” 沈玄屿声音缓下来：“师妹…” 秦枝年抿唇：“手给我。” 沈玄屿这次什么也没说，听话伸出手。 秦枝年一把撸起沈玄屿的袖子，一路掀到胳肢窝。 宋季璇默默后撤一步和牧少离蹲在一处。 借着林间漏下月光秦枝年将沈玄屿手臂拉近了仔细看，确定那些奇怪的火纹已经完全褪去，而且他体内灵力确实恢复。 沈玄屿目光落在少女缓缓松开的眉心处，贪心地看了半晌，直到察觉有人靠近他才出声： “师妹，看够了吗？” 山下有魔族围困，山中修士必定会回到山中寻求办法伺机突破。 秦枝年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发凉的掌心已经被手中的手臂捂热，耳尖一红收回手，“嗯，…你好了就行。” 沈玄屿嘴角笑容扩大，抬手冲地上那蛊虫打出一道岩火，精纯火焰立刻将挣扎的蛊虫吞噬。 连带着将那冒着幽光的银针都烧的恢复如初，甚至更加坚韧。 沈玄屿冲牧少离道：“回去洗洗还能用。” 牧少离嘴角一抽，有的人就是该。 “…公子，…那鬼魂确实是往这边跑了，但现在已经是黑夜——”黑暗中暗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人循声回头看向来人，秦枝年精准捕捉到了长孙显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黑夜中一双瞳孔如七彩琉璃般耀眼夺目，和记忆中那时候一模一样。 永洲长孙家嫡子，天生琉璃瞳。 原来是他。 ------------ 第四十七章 散修 难怪他会和慕容念认识。 秦枝年忽然又想起慕容念所说的曾被她救下一事。 那年有一股势力忽然出现在九洲，不断掳走各大世家尚在幼年的孩子。 但当时秦枝年对于这件事并不知情，她只是从秘境九死一生离开后，经过一座暗山，无意捕捉到那山中的血光之气，便潜入查探一番。 结果就看到了很多被绑在山中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害怕。 除了长孙显。 他不像周围的孩子一样惊恐害怕反而格外冷静，冷静得就像被绑的不是他。杀了那些绑架的人后，毁了那模样诡异的丹炉。秦枝年又用阵法将山中的孩子一个一个送回家，最后自己却因布阵消耗太多而灵力枯竭。 因为长孙显当时是最后一个被她送回家的孩子，又因为他的琉璃眼，所以秦枝年记得很清楚。 她当时觉醒了灵源体，很快便可以有再次布下传送阵的灵力。但却被长孙显拒绝了，他说： “姐姐你现在需要休息。” 传闻，天生琉璃瞳者能透过所有伪装看穿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和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那是秦枝年第一次领会传言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也是身为长孙家血脉最有力的证明。 她当时确实力竭，而且体内重伤并未痊愈。又因为长孙显正好家在永洲，秦枝年便点起火堆，带长孙显在山谷中又待了一夜。等到第二日灵力恢复，才御剑送长孙显回家。 再次看见那双琉璃瞳，秦枝年下意识避开视线。不知道她如今这般会不会被瞧出异样。 长孙显目光直愣愣地看向秦枝年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你……” 下一瞬他视线却被一道黑色身影拦截，沈玄屿面色阴沉盯着长孙显。 那双好看的眼睛，他却莫名讨厌。 背对着秦枝年，沈玄屿眸光阴鸷:“你这双眼若是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挖掉。” 赤裸裸的威胁。 后方暗卫想上前护在长孙显身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霸道压制，动弹不得。 月光下沈玄屿半张脸隐在暗中，长孙显却将对方眼中杀意看得清楚。 沈玄屿下颌微抬，居高临下睨着长孙显，又抬眸扫了一眼他身后旋即冷嗤一声嘲讽道:“大少爷…，这里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有宝贝好好揣着就是，别拿出来乱用。” 话音落下，元婴期的威压猛然落在长孙显身上。 双目一阵刺痛，长孙显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喉间一股腥甜上涌，五脏六腑都好似被重力挤压着。他被迫清醒，直至隐去琉璃瞳隐变回正常黑瞳，身上的威压才渐渐消失。 长孙显嘴角溢出血丝，抬头只能看见男子转身的背影。 沈玄屿转身走向秦枝年，身影始终将长孙显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秦枝年看见暗卫身边还在昏迷的楚晓灵垂眸，心中忍不住遗憾，怎么没有什么林间野兽将她分尸，楚晓灵体内有叶自淳的魂血在，她现在杀不了她。 还好她当时戴了面具。 气氛僵持时，少女惊喜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洛师姐？” 宋季璇和牧少离反应比秦枝年还快，转头朝来人看去。 宋季璇嘀咕：“这谁啊，怎么喊小师妹师姐？” 牧少离摇摇头：“不清楚，没见过，不是我们宗门的弟子吧。” 秦枝年慢半拍看清来人是谁后眉心一跳。 顾舟站在慕容念身边，另一边是曾把剑架在秦枝年脖子上的慕容寒。 秦枝年下意识皱眉，怎么又碰到她们。 说实话，或许在她们眼中曾经的秦枝年是救命恩人。但在她自己看来，她现在就是一个不能暴露身份抓紧修炼随时会造反，彻底坐实他们口中的祸害之名而已。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救他们都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不想因此节外生枝，或者是惹上什么其它莫名其妙的关系和麻烦。 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秦枝年是消极甚至是厌恶的。 她救她只是为了养魂珠，但让她头疼的是慕容念显然不这么想。 不过也还好，至少因为养魂珠的关系，就算长孙显天生琉璃瞳也无法看出她并非这具身体的原主。 秦枝年面色冷淡瞧了一眼慕容念，并未回应她。 慕容念面色微怔，有些失望地放下手。一旁的慕容寒看得皱眉，但想起自己之前差点伤了别人时，心中一时又有些愧疚。怪他没问清就出手，阿念看上去很想与此人交朋友。 慕容寒沉吟片刻后忽然开口：“几位想必也清楚山下此刻是何情况了吧？魔族人数众多，我们只有联手才能有突破的可能。” 秦枝年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余光瞥见自己身边三人，冲到嗓子眼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秦枝年无声轻叹，干脆埋头躲在宋季璇身后当缩头乌龟，不闻不问。 魔族围在山下，山上的修士自然需要寻找还活着的人结伴而行。长孙显和慕容念都聚在此处，加上自己和师兄师姐，这边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往这边靠近的修士也就越来越多。 这么多人围着，大福可怎么办。 那些傀儡诡异的很，那傻子可别把自己给吃伤了。 秦枝年刚这么想着，视线陡然与躲在暗中的大福相撞。大福正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躲在树后。 还好现在是晚上，大福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秦枝年用眼神安抚大福，示意他先自己躲好。 另一头到达此处的修士已经开始一番交涉。 “在下衍洲灵霄剑宗弟子陈悬，不知各位来自……？” “炎洲玄阳宗。” 慕容寒：“青洲，灵药宗。” 长孙显瞥了眼后方昏迷的楚晓灵：“永洲，流光宗。” 流光宗。 此话一出，聚于此地的修士不由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何况此人身边还跟着三个金丹期的暗卫。众人惊讶片刻便将目光移向秦枝年几人。这几人看着便气度不凡，甚至还有一个元婴期修士在，定然出自大宗门。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沈玄屿一脸坦荡：“散修。” 话音落下，数不清的红色眼睛在众人周围亮起。 焱洺御空而至，身后黑压压一片全是魔族士兵，他神色轻松看向下方： “原来各位躲在这里商量呢。” ------------ 第四十八章 师兄这样不好吧？ “商量的结果如何？”焱洺好奇问还不忘好心提醒，“若是聪明些选择现在归顺，尚有一线生机。” 林中一片寂静。焱洺了然，不甚在意笑了声。 “既如此，”他抬手下令，“动手吧。” 魔族士兵蜂拥而下，根本不给众人想方法应对的时间。上一秒还聚在一起的修士，瞬间就被大量魔族士兵冲散开。 多亏了宋季璇的补灵丹，沈玄屿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快。 厄灾也无需再压制自己，气势大盛，凌厉剑气荡出将靠近的魔族士兵直接斩灭。 宋季璇和牧少离看得咋舌，他们终于能确定宗门比试中沈玄屿口中的‘随便打打’并非妄言。 秦枝年倒是第一次在厄灾身上见到如此真切的杀意。 沈玄屿回头看向秦枝年。 秦枝年挑眉望回去。 沈玄屿开口：“我恢复好了。” 秦枝年神色微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沈玄屿话中的询问之意，僵硬着点头应道，“哦…嗯，行。” 沈玄屿轻勾嘴角转身握住厄灾，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岚心剑剑光耀眼，宋季璇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几乎可以碾压大部分魔族士兵。 牧少离甩出数不清的暗针，回头又立刻反手召出清月剑将偷袭的魔族士兵捅了个对穿。 风灵，隐。 秦枝年心中默念，气息瞬间无法捕捉完美隐入暗中。 魔族士兵心寒胆颤，就怕下一刻那冒着寒光的短剑刺穿的是自己胸腔。僵持警惕之时，却听耳边响起少女清脆果断的声音。 “召天地雷火，爆。” 黑夜传出轰隆一声闷响，下一瞬雷光吞噬洁白月光，急速蜿蜒劈下，与地面升起烈火相撞后轰然爆炸。 “啊！！！” 爆炸声响将惨叫声尽数吞没。 在上方观战的焱洺见状，面上懒散的神情再也支撑不住，这山里的修士被杀的只剩这一块的这些人了，却也是最难搞的一群。尤其在看见下方大杀四方的四人时更是不满皱眉，立刻吹动手中银哨引着傀儡往秦枝年那边去。 和会怕会疼的士兵相比，傀儡果然好用得多。 “嘎吱嘎吱……”忽然耳边传来细微异响声，焱洺动了动耳尖。下一瞬便捕捉到空气中那特殊气息的存在，焱洺神色微怔。 这气息，不是活物。 他眯着眸子转头，看见了躲在暗中悄悄啃噬傀儡的大福。 那是…鬼？ 焱洺勾唇，像是终于找到了乐子，抛下被雷火炸翻的士兵不顾，俯身直冲大福而去。 大福抱着傀儡啃的欢快的动作僵住，危机感爆发，他头也不回便想再次隐入黑暗中。 可这次却被一双手紧紧抓住，没能成功。 拘魂阵在焱洺掌心旋转，暗红的阵纹灼烧刺痛大福手臂。大福剧烈挣扎着，焱洺挑着眼尾欣赏，目光四下搜寻着。 让他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 另一头秦枝年若有所觉立刻回头，便与焱洺目光对上。 捕捉到那人族少女的视线，焱洺歪头咧嘴一笑，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原来是你的。” 焱洺掌心用力，硬生生将大福手臂扯断，鬼气浓郁了片刻后瞬间消散。 秦枝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疯狂挑衅的焱洺，手中玄月剑尖滴滴答答滴着血。 周遭魔族士兵不敢轻易上前。 见那人族少女没出现自己预料中慌张模样，焱洺有些不满。 “怎么，不来救救你的小鬼么。”黑色的尖锐指甲攀附上大福脖颈，无声警告。 秦枝年没出声用口型对焱洺说，你在找死。 下一瞬一只浑身冒着煞气的恶鬼悄无声息出现在焱洺身后冒，张开血盆大口，利齿准确无误撕咬住焱洺肩膀。 焱洺吃痛松手，大福立刻头也不回地跑入黑暗中，趁乱回到九玄帛中。 收回大福，秦枝年没再看焱洺，转身继续解决没完没了的傀儡，身上杀意浓重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牧少离尝试再次用银针将那些傀儡体内的蛊虫带出，可却无法次次都成功。那些蛊虫在傀儡体内四处游走，而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允许牧少离耐心去捕捉那些蛊虫的位置。 空气中的雷元素应念而动攀附在秦枝年手上，秦枝年抬手动作残暴拧断傀儡的脖子，骤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蛊虫浑身一颤，扭头就要往身体里钻，却被一道灵火穷追不舍。 蛊虫被吞噬的瞬间，傀儡化为骨灰。可死了一个傀儡还会有第二个傀儡，死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傀儡不像人，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一举一动全部都跟随那个银哨。 日升月落，天边泛白，林中的厮杀仍没有停止。还活着的人眼睁睁看着昨夜还和他们自报宗门的弟子却在天亮后变成了傀儡。 “靠。”牧少离怒骂一声，每每他想冲上去解决那个只会吹哨子的魔族时就有傀儡阻挠。 秦枝年瞥了眼朝他们这边靠近的慕容念几人没出声。 沉吟片刻后开口：“我猜，吹那个哨子是需要耗费灵力或是魔气的。” 否则以他元婴期的修为不会在断了一臂后还能忍着不来杀了自己。 虽然秦枝年召来的大鬼被焱洺解决了，可焱洺也因此断了一臂。 只不过……那缕从昨夜开始就徘徊在自己金丹周围的鬼气还是没有散去。 秦枝年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捏起。 沈玄屿神识一路畅通无阻探入秦枝年识海，看到那缕徘徊在金丹附近的鬼气时，气血瞬间冲上脑门。 “你为什么又——”沈玄屿眉心紧锁，开口时语气不受控制变得凌厉。 厄灾立刻牢牢挡在秦枝年面前，隔断两人视线。 厄灾：主人你可好好掂量着再开口，别又把女魔头惹生气了。 厄灾清楚的记得每一次女魔头生气遭殃的都会是自己，无论在女魔头手里还是在主人手里，它都逃不过被撒气的命运。 宋季璇和牧少离不明情况，朝两人看去。 宋季璇打累了无力思考，胳膊肘捣了捣牧少离麻木地问：“咋了这是？他怎么又惹师妹生气了？” 牧少离喘着粗气机械摇头：“不知道。”虽然看上去这次生气的好像是沈师兄。 但应该也差不多吧。 等沈玄屿冷静下来，厄灾才讪讪地让开位置。 秦枝年笑着冲沈玄屿眨眨眼，又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师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不太好吧？” 秦枝年一直以为前世走鬼修一道后，夜夜受鬼泣嘶吼声折磨侵扰几度在走火入魔边缘挣扎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毕竟这种事一般情况下旁人也无从知晓。 所以秦枝年好奇沈玄屿怎么发现的这么快，也疑惑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生气。 却忘了想为什么沈玄屿进入她识海时轻车熟路地像回自己家。 ------------ 第四十九章 因为我讨厌她 沈玄屿轻哼一声没松手，也没继续追问鬼气的事。只丢出岩火将周围尸体烧了个干净，省得又被魔族变成难缠的傀儡。 秦枝年看着自己被沈玄屿紧紧拉着的手腕，难得好脾气地没说话。 魔族士兵少了大半，傀儡也被结界暂时拦在外面。 长孙显身边暗卫皱眉开口：“秘境还有半月才会开启出口，我们……” 他们现在只有跟紧这四人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迟早被那些傀儡耗死在这。 秦枝年视线落在那暗卫身后，忽然开口：“她不行。” “?”暗卫一脸疑惑，顺着秦枝年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被同伴一路带着的楚晓灵。他下意识以为秦枝年是在借楚晓灵拒绝他们。 “为什么？” 秦枝年目光淡然声音冰冷，语气近乎坦诚，“因为，我讨厌她。” 暗卫：“……” 慕容寒几人明智地选择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这四人的大腿他们得抱住了才行。 沈玄屿忽然看向慕容寒几人悠悠开口：“你们别碍事就行。” 言外之意便是同意慕容寒几人同行。 暗卫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扭头看向长孙显。 长孙显压住心底探究之意，头也不回道：“把她放下。” 暗卫点点头心中嘀咕，就是嘛，虽然公子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这师姐，可她到底是公子的师姐，怎么可能—— 等等，什么？放下？ 暗卫震惊再次看回长孙显，却只看到长孙显冷静的侧脸。 另一个暗卫立刻捣了捣拖着楚晓灵的暗卫，“快放下。” 这劳什子师姐的死活与他们何干，带着才是个累赘扔了正好。 虽不理解，但暗卫还是听令将楚晓灵放在地上。 秦枝年眉尾轻扬，一时有些意外长孙显的果断。 见楚晓灵被放下，秦枝年收回视线。只要不带着楚晓灵，她便没有任何意见。 沈玄屿：“我可以拖住那个魔族，冲破围剿后分开走。魔族虽然人数多，但也没办法掌控整个秘境。” “剩下便只等秘境出口开启了。” “好。” * 半月后，渡仙遗境中的傀儡身影四处可见，留心观察便能发觉其中不少傀儡的模样有些眼熟。 秘境一处山洞中。 “魔族还真是跟疯狗一样，如今在这秘境里的修士倒是比宝贝还难见。”牧少离骂骂咧咧，四处被那傀儡追杀，窝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 如今就算有异宝现世也没人敢冒头去争抢，谁知道那附近暗中蹲守了多少魔族。 宋季璇面色疲惫难掩，心中却终于松口了气：“若是不出意外，秘境开启应该就在今天了。” 说实话，宋季璇有点疑惑。 面对这种境况，沈玄屿能面色如常她尚且能用他元婴期的修为解释。可为何连小师妹也对这追杀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宋季璇盯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两个人陷入沉思。难道师父平时总说她偷懒不勤快…是真的？ 身为宗门大师姐，与小师妹和沈玄屿此刻的表现相比，她好像确实还有点不够努力…… * 瑶华山脚下，五个魔族守在渡仙遗境出口处。 四个元婴期魔族聚在一处攀谈，一个魔族盘腿坐在四人后方不言不语，只是身上气息却是恐怖的化神期。 “什么情况？我听说进去那五个元婴魂灯全灭了？” “那小子本事这么大？” “谁知道，说不定是那五个看见什么宝贝自己栽了跟头。五个元婴拿不下一个人族修士？说出来谁信？” “呵，我看这次焱洺那小子是玩尽兴了。” 四人交谈间，渡仙遗境的入口再次显现。空气中一阵波动，旋即巨大的水月镜在空中显现。 “准备动手。”一直坐在后方的魔族忽然起身。 身前四个魔族立刻侧身让路，而后紧跟在那化神期魔族身后。 也不知道那人族修士到底什么来头，魔王竟然这般想取他性命。 死生不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连化神期的魔阎卫都派出来了。化神期的魔阎卫出现在九洲内，一不小心便会引起九洲怀疑。 虽然此次魔族动作大，可也没听说最近有要起兵的消息啊。 秘境中幸存的人族修士鱼贯而出，看见守在出口处凶神恶煞五人时皆是一愣。惊忧之余见对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立刻离开。 渡仙遗境中魔族残忍无道傀儡肆虐的消息最先在永洲内传开。 沈玄屿一只脚刚踏出渡仙遗境，浓烈的杀意迎面而来。 传送阵法瞬间在脚下张开，四人身影瞬间移至几十里外，但落脚点却被精准拦截。 魔阎卫：“阵法倒是用的不错。” 被恐怖的威压笼罩锁定，秦枝年心头一颤。 元婴和…化神。 魔阎卫看向沈玄屿身后三人，“你们三人现在离开，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话音落下冒着幽光的银针瞬间刺向魔阎卫，却被截停在空中应声碎裂。 魔阎卫掀着眼皮看向牧少离：“自不量力。” “咳——”牧少离识海一阵刺痛，嘴角溢出血丝。 传送阵法再次在脚下张开，四人身影瞬间消失在魔族眼前。 魔阎卫冷嗤一声，却一时锁定不了沈玄屿的气息。 沈玄屿的声音和风一起灌入耳中：“你们回宗门帮我搬救兵。” 秦枝年：“不行。” 宋季璇：“你会死的。” 牧少离眼前发黑，眉心有魔气缭绕，沈玄屿立刻出手将他体内魔气祛除。 沈玄屿声音冷静，面上也瞧不出半分慌乱：“你们在只会让我分心，传送阵传送一个人和四个人消耗的灵力也是不一样的。” “况且你们现在的状态，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 “说不定，我还能和你们一起赶回宗门。” “你们只需帮我和师父递个消息让他来救我就行了。” “你们越快帮我把师父喊来，我能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好，我们尽快，你也不要和他们交手，尽量往宗门那边赶。”宋季璇伸手扶住牧少离，虽然不放心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嗯。”沈玄屿双手一刻不停开始结阵，阵成的瞬间，三人脚下生出一个新的阵法来。 沈玄屿目光对上少女黝黑的瞳孔，轻叹一声，最后却还是弯起唇角笑着开口：“师妹……” 风太大，沈玄屿的声音一吹就散。 若是他回不去的话，可别忘了他。 ------------ 第五十章 平定桃花山 “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府吧，这附近说不定……”还有魔族。 暗卫眼睛滴溜溜转，话都没说全。 好不容易从秘境中离开，暗卫脑海中紧绷着的弦根本不敢松。 像是看出长孙显心中所想，那暗卫又道：“况且那几位道友修为皆在我们之上，定然也能安全离开——” 说话间隙，有一人从水月镜中走出。看清从水月镜中走出的人影是谁后，暗卫声音戛然而止。 “公子，那个人…好像是楚…”太过惊讶，暗卫话也说得磕磕巴巴。 听见声音，楚晓灵在水月镜前站定循着声音看向长孙显，殷红的嘴角上扬，“师弟，这么巧。” 看见楚晓灵那渗人的表情，暗卫头皮发麻下意识就要拔刀，但下一秒拔刀的手就被长孙显摁回。 长孙显：“秘境中一直没能遇到师姐，师姐可还安好？” 暗卫一愣。 对哦，自从他们碰到楚晓灵她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晓灵抬脚朝长孙显走去：“嗯，师弟这是打算要回家吗？” 长孙显面上不漏半分破绽：“自然是要先回宗门。” * 荒林中，魔阎卫在沈玄屿前方落地，身后跟着四个魔族。 “看来人族间的关系也没那么坚固。”见沈玄屿孤身一人，魔阎卫笑着嘲讽。 沈玄屿面色淡然，眉宇间神色不耐，“你们魔族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厌，当真与疯狗无异。” “你们魔族？哈哈哈，我说你不会因为自己在修真界活了几年就真把自己当成人族了吧？” 沈玄屿压着眸子，心底杀意升腾，他们果然也知道他是魔族，只是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狱渊，如今显然是不能再利用他来解决这几个魔族了。 魔阎卫：“想来你也不会乖乖跟我们回魔域，那就只能劳烦您躺着回去了。” 沈玄屿还没狂妄到以为自己能凭借元婴初期的修为打败四个元婴期和一个化神期的魔族，他转身便想再次利用阵法离开。 只是这次却没能离开半步。身后魔气冲天，各种杀招一齐袭向沈玄屿，厄灾立刻冲破识海拦在他身后，将四个元婴期魔族的攻击抗下。 沈玄屿却紧蹙着眉心面上血色迅速流失，低头看见了一只贯穿自己胸膛的手。 魔阎卫的身影如鬼魅般绕过厄灾悄无声息来到沈玄屿身后，森白的手掌从背后贯穿沈玄屿的胸膛，沾满了血色。 魔阎卫抽回手反手掐住手中之人的脖颈，“同样的把戏你还要玩几次？” 魔气从胸口侵入体内，破坏着灵脉，驱赶体内灵力。 体内灵力快速流失，识海内魔气肆虐，沈玄屿眼前昏暗，最终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 “好歹你也是个魔族，倒是学学怎么利用魔气啊。”魔阎卫意兴阑珊将手中的人丢给身后魔族。 “走吧，回去交差。” 只是那魔族还没接住空中那血人，眼前白天瞬间变为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魔阎卫脚步顿住，下一瞬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利齿咬破皮肤啃噬血肉，还在吸食他体内魔气。魔阎卫猛然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珠。 八阶凶鬼？ 魔阎卫打出一掌想将凶鬼打退，可鬼本为幽魂之体，对疼痛的感知极若，它们只知道到嘴的食物不能跑。 骨头连着血肉一起被撕咬下。 “啊！”魔阎卫面色阴沉，疼痛之余还不忘在一片黑暗中搜寻方才那人族的气息。可被浓郁的鬼气包围和充斥在鼻尖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旁人的血腥味外，什么也察觉不出。 魔阎卫：“该死！” 大福调动着几个恶鬼攻击魔族，见那魔阎卫还有心情四处乱望，立刻又指挥着两个恶鬼一起冲了过去。 将魔族拖住后，它立刻抗起沈玄屿飞快回到秦枝年身边。 借着一棵树隐藏身形的秦枝年印堂发黑，浑身被鬼气环绕。召来八阶凶鬼，还好那个化神期魔族够它胃口，否则遭殃的怕是要变成自己了。 体内鬼气灵力相冲撞，疼得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秦枝年靠着树，不停地深呼吸，硬生生忍着两个逆子在她体内干架。 都给她等着！ 秦枝年蹙眉忍着眩晕起身。上一世她修为被废体内灵力尽失后才修的鬼道，也没人告诉她灵力和鬼气不能并存啊。 靠。 余光瞥见大福的身影，秦枝年抬手擦去额间一层汗，立刻掏出九玄帛让大福进去，自己顺手接住沈玄屿。 “师兄你——”手心浓稠黏腻的触感让秦枝年声音僵住。 她睁眼看见地就是一个血窟窿不停往外冒血。 “沈玄屿！喂……”秦枝年立刻用灵力想为沈玄屿止血，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胸口的血还是汩涌着往外冒。 这里离天极宗太远了。 怎么办…… 秦枝年慌了神，扶起沈玄屿御着厄灾只敢低空飞行，挑没什么人的地方经过。 自己身上鬼气压不住，他体内魔气肆虐，无论去哪儿都没人敢收他们，大概率还会暴露位置。 秦枝年扶着沈玄屿的手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 忽然，一抹粉色映入眼帘。 秦枝年猛然停住。 那是——桃花山。 对，桃花山就在芙仙遗境附近来着。 桃花山她院子里有很多丹药！ 秦枝年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的鬼气，立刻带着沈玄屿往桃花山赶去。 * 永洲，流光宗。 宗门大殿中，叶自淳端坐于正上方，下方坐满了永洲各宗门的宗主。 叶自淳：“诸位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我怀疑桃花山肯定还有邪祟作怪！我宗弟子不过提了一句那败类，竟然就莫名身亡。”万相宗宗主怒气冲冲拍案而起。 “定是那败类的余孽。” “既然宗门大比要在我们永洲举办，那我们必须得在宗门大比开始前把这隐患解决！否则，难道又要因为那败类而在其它八洲宗门前丢脸？” “我觉得万宗主说的有理。” “是啊，此事我支持。” “我也支持。” “我同意。” “……” 叶自淳：“好，那各位便回去召集长老弟子安排一下此事。三日后，平定桃花山。” ------------ 第五十一章 叶自淳：“灵儿，你可看清那秘境里是何人想要伤你？” 长孙显也好奇朝她望去，他还以为他不会再见到楚晓灵了。毕竟她当时可是还昏迷着，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着离开？ 楚晓灵只是淡淡摇头：“没有。或许…是哪个魔族也说不定。” “师父不是也知道吗，秘境中魔族的事。” 叶自淳长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忧愁，“是啊，此事九洲各宗门以及皇室都在商讨。可秘境关闭后，在九洲范围内也并无魔族兴风作浪的消息，所以此事性质暂时还无法下定。” 楚晓灵听着，对于叶自淳的担忧没什么感觉。她扭头看向自从离开秘境就总是打量着自己的长孙显，微微一笑，“师弟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长孙显迎上楚晓灵的视线，“就是觉得师姐好像变了个人。” 看出楚晓灵心情不佳，叶自淳以为是灵根一事，怕楚晓灵一时情急说错话，连忙开口找补，“这次回来灵儿心性确实沉稳了不少。” 不想让长孙显多问，叶自淳挥挥手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为师还有些事要交代你师姐。” 是。”长孙显顺从起身离开。 待长孙显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叶自淳才又开口， “灵儿，离宗门大比也没有多久了。你准备何时动手？” “你此番修为受损，即使换了一个更好点的灵根，也还要稳固修为适应一段时间。” 楚晓灵却一反常态，对此事有些抵触：“师父，此事先不急。” 叶自淳惊讶：“为何？” 楚晓灵目光躲闪：“就是…以后徒儿想自己修炼。” 叶自淳不想打击楚晓灵的信心，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默。 可是以你如今体内这个换来的中品五阶灵根又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 永洲，桃花山。 正躲在树荫里睡觉等主人回来的大白忽然察觉桃花山结界出现异动。 无数次被结界‘打败’的大白立刻睁开眼，惊喜又警惕。 有人从外面破开结界了！ 它能出去找主人了！ 大白急速飘到山下，迎面和抱着血人的秦枝年撞上。秦枝年将结界又加固了些，将身后痕迹全部清除才抬脚往山中走。 一转头，秦枝年就看见了呆看着自己的大白。 大白看着这个陌生的人族少女，质问的话就那么停在嘴边。 这熟悉的气息，是主人没错！ 大白声音瞬间变得哭唧唧：“主人！！！” 一边嚎着一边想往秦枝年怀里挤，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厄灾连忙挡住大白，主人还在女魔头怀里，她这一下撞过去还得了？ 见大白还好好的在山中，秦枝年松了口气，腾不出手便用周身鬼气轻轻揉了揉大白的脑袋： “大白，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大白摇摇头忍下眼泪，看向秦枝年怀里的沈玄屿：“主人，人他怎么了？” 秦枝年低头看向双目紧闭的沈玄屿，大福的声音像在她耳边环绕，但手上的颤抖终于缓缓平息。 从秘境中一刻不停地杀魔族杀傀儡，离开秘境后又强行召来凶鬼拖住魔族，一路逃亡片刻不敢停，如今双脚落地，她才终于从恍惚中回神。 眼下喉咙间的血丝，秦枝年开口：“大福，快去我院子把药都拿到我屋里来。” 大福没多问只是立刻照做，“好。” 秦枝年的小院在半山腰，占地极广，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一座府邸。 府中秦枝年常待的小院中，大白和突然冒出来的大福在院中大眼瞪小眼。 因为秦枝年嫌弃她们身上鬼气太重，怕影响到沈玄屿，就把两只鬼给赶出来了。 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日夜交替，东方天色渐白。 屋内少女鼻尖汗珠滴落在缠绕伤口的纱布上，终于把血止住，秦枝年又将养魂珠送入沈玄屿识海，而后眼前骤然一黑失去意识。 屋内地板上掉落了一地的药瓶。 又是两日过去，大白和大福依旧守在院中。 大白想进去帮忙，但是又怕自己身上的鬼气添乱，最终只能郁闷地守在院子里。 人不会死吧…… 人要是死了，主人会伤心的。 * 桃花山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停在桃花山上方。 叶自淳：“诸位可有方法将这桃花山的结界破开？” 长孙显站在叶自淳身后，垂眸朝山下看时只能看见开边山野的桃花树。 有什么邪物？ 若是非要说—— 长孙显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前的叶自淳和楚晓灵，这师徒二人不是更像邪物？ 流光宗宗主亲传弟子的灵根竟然是从别人身上夺来的。 派人从这个角度去调查后，长孙显才知道楚晓灵最开始的灵根不过只是下品五阶。这灵根别说是流光宗，换成任何一个宗门都不会收的。 可楚晓灵非但进了流光宗，还成了宗主亲传弟子，如今的灵根更是变成了中品五阶。 任凭一个人如何修炼，其体内天生的灵根资质都是无法改变的。 办法只有一个，换。 也就是说楚晓灵挖了别人的灵根安到自己身上。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孙显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秦枝年的灵根。 天品三阶的灵根。 若不是秦枝年突然被围剿至死，长孙显死也想不到这种可能。 一个宗门之主，竟然要把一个弟子天品三阶的灵根换给一个废材？ 长孙显想不通。 若不是两人不是一个姓，长孙显都要以为楚晓灵是他叶自淳的骨肉血脉。 “我来试试！” 长孙显的思绪忽然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 是万相宗的长老，据说前些日子刚刚突破至化神期。 在阵法结界一道上有些造诣。 长孙显冷眼看着。 万相宗还真是不长记性。 那化神期的长老慢悠悠捋着胡子，做足了架势，却还要另外四个长老辅助。 几人在桃花山上方布下伏魔阵。 这阵，长孙显在家里偶然中看见过。被这几人施展出来，像是牙还没长齐就被拉出来干活的娃娃。 “哇，没想到万相宗竟然能布出伏魔阵？？” “你不知道吗，之前有两个万相宗的弟子，莫名其妙死了。就因为死之前提了一嘴那人的事……” 阵中的攻击凝聚而成，眼看就要落在桃花山的结界上，却忽然被远处而来的一道金光拦下。 “各位此举是否太过儿戏？”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 随之而来的是强大威压在天空中荡开，叶自淳心头猛然一颤。 炼虚期？！ ------------ 第五十二章 长孙谦踏空而来，身后跟着大批长孙家的修士。 修为皆在金丹期之上，元婴，化神。 长孙谦神情看不出喜怒，但长孙显明显觉得自家老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后背又开始隐隐发疼。 长孙显绕开身前的楚晓灵走出宗门的队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对面长孙谦。 “你——”叶自淳一时搞不清状况，看见擅自行动的长孙显下意识就想开口训斥。 结果却听见长孙显当众，语气不咸不淡地喊了声：“爹。” 触及到长孙谦的目光，叶自淳瞬间冷静下来，滑到嘴边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 “长孙家主。”压下心中不安，叶自淳抬手向长孙谦作揖问好。 毕竟长孙谦是炼虚中期。 而他不过刚踏入炼虚初期。 “长孙家主…” 一众宗门宗主长老纷纷向长孙谦点头示意问好，至少目前为止，在永洲没人敢和长孙家叫板。 不知为何，见到长孙谦的瞬间，叶自淳才后知后觉自己从前捏造一个死亡的源头挖出长孙显灵根的想法有多可笑。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还好如今灵儿想依靠自己修炼，他也不用再走这步险棋。 “不知这桃花山又是如何惹得各位宗主不愉快了？这么兴师动众的，竟然只是为了踏平一座荒山？”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各位是又想为其它八洲提供新的笑话？” 长孙谦人如其名，就算说着这般让人感到冒犯的话，整个人依旧给人一种谦和之感。 只是没人敢将这份谦和当真。 长孙谦笑眯眯开口：“诸位也不必心善至此。” “长孙家主，过段时间九洲宗门大比就要在永洲召开，这桃花山…的存在始终是一个隐患不是。”被打了脸的万相宗长老用尽自己此生最大的勇气反驳，他好不容易布下的伏魔阵竟然就这般轻易被化解？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还有谁记得他布下了伏魔阵？ 长孙谦不语，面上笑意褪去，转头盯着忽然冒头说话的人。 万相宗长老：“……” 僵持片刻便极有眼色退入人群中。 “当年之事已经发生，真相到底如何各位心中也都清楚。永洲损失一个秦枝年已是遗憾，诸位莫要一错再错。”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没人想到长孙谦心中对那祸害的评价如此之高。 就连桃花山中刚刚苏醒的秦枝年也没想到。 秦枝年戴着鬼脸面具，以防万一她还服了一枚易容丹。少女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戏。 叶自淳眉心一拧，仿佛无形之中被人打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长孙家主，此话何意？” “那逆徒——” “叶宗主！”长孙谦皱眉高声打断叶自淳的话，面上竟浮起些许厉色，“你当真要老夫把真相全盘托出吗？” 真相？ 长孙谦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叶自淳有片刻心虚，下一瞬，他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长孙谦身边的长孙显。 叶自淳愣怔片刻，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是他！ 难怪身为长孙家最显赫的一支血脉，长孙显却愿意拜入他门下。竟然是为了探查秦枝年的事？ 难道他们真的知道了？ 叶自淳呼吸变得急促，若是让其它宗门知晓他当初那般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挖出秦枝年的灵根给灵儿…… 不对——长孙显难道还发觉他曾有挖他灵根之意？ 叶自淳整个人如坠冰窟，再说不出一句话。若是以这个由头，就算长孙谦今夜带人灭了流光宗，整个永洲也无人敢在第二天发出半点异议。 叶自淳脑袋一团乱麻。 但他此刻的沉默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心虚。 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长孙家的态度和叶自淳的表现瞬间成为众人心中的一根刺。 察觉周围众人微妙的态度，楚晓灵立刻偷偷拽了拽叶自淳的衣袖。 “师父…”楚晓灵拧着眉心低声提醒有些失态的叶自淳，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控制叶自淳的蛊虫是娘亲种下的，她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叶自淳。 如今叶自淳已经踏入炼虚期，而娘亲已经去世，她无法确定娘亲种下的蛊虫对于叶自淳的影响是否会消减。若是叶自淳反应出不对劲来，那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没人敢和长孙谦叫板，众人只敢低声和叶自淳商量。 “叶宗主，你看……此事要不我们回头再议吧。” “是啊是啊，长孙家主说的也不无道理，今天或许是我们太冲动了。”万相宗的宗主忽然出声，打着哈哈出面当老好人。他们宗可不能被长孙家记恨上。 至于这桃花山，回头暗中派人来解决也不是不行。只要动作隐蔽些就行了。 自己宗的弟子莫名其妙死了两个。 是他多疑也好，心虚也罢，他一定要把那祸害出现的可能给扼杀！ 这桃花山是那祸害最后的老巢，必须得毁掉！ 对于秦枝年，他们大概还是恐惧害怕的。 万相宗内早已经严令禁止任何弟子提及秦枝年三个字，任何与那祸害有关的事一律不准提及。 长孙谦没出声，目光淡淡地看着叶自淳。 什么永洲第一这种虚名他长孙家确实不在意，可若是有人占着这第一的名号尽做些有损永洲的事情，那这第一换个人来当也不是不行。 忽然，长孙谦像是察觉什么，余光瞥向下方桃花山中。 这山里竟然真的有人？ 难道显儿说的是真的，那个秦枝年…… 待长孙谦再查探时，刚刚那缕本就微弱的气息消失地无影无踪。 “……”长孙谦转动着眸子又暗中探查一番，还是一无所获便收回神识。 但他身后的长孙显却是激动了起来，待宗门众人离开后忍不住出声问：“爹，方才你是不是——” 长孙谦面上温和之色迅速褪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冲着长孙显招呼过去：“闭嘴，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桃花山中，秦枝年被一双苍白的手臂揽至树后，连带着气息都被隐藏。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秦枝年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面色还有些苍白的沈玄屿： “师兄，你醒了？” ------------ 第五十三章 还会听见吗？ 沈玄屿半阖着眸子神色疲惫，下巴抵在秦枝年脑袋上低声回应，“嗯。” “师妹，”沈玄屿喊了一声，视线触及少女脸上的鬼脸面具，他伸手轻轻将面具取下把玩在手中，“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已经在宗门了吗？” 只是沈玄屿没想到奇奇怪怪的面具下竟然还是一张陌生的脸，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牵扯到伤口痛得他直皱眉。 秦枝年撇嘴，散掉体内易容丹的药效，“我应该在宗门，那师兄你应该在哪儿？” “阴曹地府？” “沈玄屿，如果我没去的话，”少女推开揽着自己的手转身，黑漆漆的杏眸盯着沈玄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会死的。” 秦枝年有想过自己的下场，她或许会死的很惨。但她从没想过沈玄屿也会有死的可能。在她看来，他至少应该是个可以幸福的人。 如果她没能招来凶鬼，他真的会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她…… 沈玄屿神情茫然了片刻，而后忽然低头看向手中面具，“是啊…还好我师妹厉害。” 盯着手中面具看了半晌，沈玄屿忽然道，“师妹，这个面具不太好看，我给你重新做一个。” “……”秦枝年周身鬼气四溢，险些要压过灵力。 沈玄屿眉心一跳，拉起秦枝年的手腕查探发现两个人体内情况是一样的乱七八糟，但她的修为竟然又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还能听见吗？”沈玄屿眼底满是自责，她重活一遭，结果竟然因为自己又被鬼气缠上。 秦枝年：“听见什么？” 沈玄屿锢住一缕鬼气控在掌心，“这些鬼魂的声音。” 秦枝年看向沈玄屿的目光骤然变得古怪，半天也想不明白便问，“你怎么知道？” 沈玄屿掌心一顿，脑子有点发懵，耳尖却开始发烫。 他随口胡诌道，“好像听人说过，鬼修会在夜间被鬼泣声叨扰。” 秦枝年耸肩，“之前修为被废的时候确实会听到一阵，后来又忽然没了……反正现在听不到。” “嗯，那就好。”沈玄屿放下心来。 秦枝年任凭沈玄屿拉着自己手腕，静静盯着他看了半晌，纠结半天还是出声问道：“沈玄屿，你有话要说吗？” 得知自己被秦枝年从魔族手中救下的那一刻，沈玄屿就知道有些事瞒不住的。 沈玄屿：“师妹想问什么？” 秦枝年：“你体内魔气和灵气会相冲导致你走火入魔吗？” 沈玄屿摊开双手，有些无可奈何：“师妹，我好像本就是魔。” 隔着距离跟在两人身后的两只鬼瞬间被惊住。 小白嘀嘀咕咕，“人竟然不是人，是魔？” 那自己以后要怎么叫他？魔？人魔？不太好听啊……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枝年没出声，也没惊讶，只是依旧盯着沈玄屿的眼睛。 沈玄屿茫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会走火入魔。” 秦枝年忽然叹了口气，面色忧愁。 沈玄屿：“怎么了？” 秦枝年：“你说师父若是知道他的徒弟一个变成了魔族，一个又走了鬼道，会怎么想？” 沈玄屿沉默认真思考半晌抬头：“师父大概会觉得…很新奇吧。” 秦枝年沉默了会，又想了一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你捅了魔族老窝吗？他们那样追杀你？”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得追杀我的话，你信吗。” “嗯。”秦枝年答应的干脆。 莫名其妙被追杀的感觉，她大概可以感同身受。对于沈玄屿口中魔族二字，秦枝年听过便忘。人如何魔又如何，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秦枝年就是觉得永洲宗门那些人不会这般轻易罢休。 不过不管他们打算如何，这桃花山她都占定了。 那些人不是想灭了她‘死灰复燃’的可能吗？ 她偏不如他们的愿。 秦枝年木着脸伸手把人往回推，“你回去休息。” 沈玄屿低眉顺眼一脸虚弱：“我想待在你身边。” “会碍事。”秦枝年瞥了眼自己身后鬼气冲天的小白和大福，沈玄屿如今体内已经很混乱了，若是再被鬼气侵体，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要加强桃花山结界就必须使用鬼气。 受到一万点伤害的沈玄屿垂头丧气被厄灾运回院里丢在躺椅上。 * 鬼气缭绕翻卷着花瓣冲上高空，没入将整个桃花山笼罩的结界中。 少女只身站立，周身鬼气汹涌，数不清的鬼魂从阴影中冒头。 秦枝年召鬼，大福在前面奋力指挥着，小白双手叉腰站在大福身后镇场子。 被召出的鬼魂一冒头就看见一个人族女子身旁跟着两个高阶凶鬼，什么心思都歇了下去，乖乖听调遣。 有小白和大福在，秦枝年省了很多事。天地间鬼气是可供她尽情使用，但鬼魂却不同。 没有意识的鬼魂能够做的事情有限，攻击性也弱。 有意识的鬼魂则需要她额外费劲去制服炼化才会听她调遣。遇到些有那么点实力还格外有个性的，甚至在被收服后也还不忘初心，时时刻刻都想着翻身做主人。 索性她也没让他们有机会得逞就是。遇到这种情况秦枝年会在发现后立刻灭魂，以绝后患。否则就不是能不能睡好的问题了，而是她压根就不能睡。眼睛一闭还没睡着，鬼魂就开始在身体里蠢蠢欲动搞事情试图噬主，这谁受得了？ 所以现在连带着大福，秦枝年也是越看越顺眼。 * 秦枝年的院中，沈玄屿躺在躺椅上晃悠着晒太阳。 暖洋洋的让人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 厄灾却没敢回识海，始终守在沈玄屿四周。 阳光下轻搭在扶手上苍白的手指却缓缓收紧。 梦境里，腥红一片。 他眼睁睁看着一柄黑剑穿透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 滴答、滴答… 是剑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 他伸手想将模糊视线的血滴擦去，可却像是有座山绑在他手脚上，一举一动都吃力又困难。 用劲了半天，他的手还是撑在原地。呼吸愈发沉重，胸口闷得人心慌。 忽然那把剑被人从后面拔出，自己却被一股力量推得远远的。 他挣扎着回头想要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却总在关键时候忘记。 周遭景象瞬间消散，转而变成一片荒地。 他又在粗糙的泥土砾石上爬着向前移动，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要离开身后的地方。 可身后又是哪儿？ “沈玄屿。” ------------ 第五十四章 你竟然没死？！ 白净衣角飘入视线中，还不待沈玄屿看清来人是谁，脸颊上便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成功从梦魇中抽离。 院中，沈玄屿猛地睁开双眼，如溺水得救般大口呼吸着，心脏跳得咚咚响心中却一阵怅然若失。 沈玄屿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出神。 “做噩梦了？”秦枝年甩去缠绕在自己手上的魔气，搬来个小凳子在沈玄屿身边坐下。她要是没回来，这人怕是要被魔气裹成粽子了。 想起方才自己脸颊上的凉意，沈玄屿沉默着拉过秦枝年的手，掌心冰凉。 桃花眼中神色变得黯淡，“没办法反悔吗？” 秦枝年听出沈玄屿指的是成为鬼修一事。 “为何要悔？”秦枝年面色淡然。不成鬼修仅凭她当时的修为，如何能把人救下？ 再说了毕竟是鬼气，阴寒些也正常吧，她也不是不能承受。她把手放到阳光下，轻描淡写道：“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秦枝年没纠结自己体温，想起正事转而问他，“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桃花山周围她布置的差不多了，若是宗门那些人过来也能应对。 只是…如果动静太大又把魔族的人引了过来那才是麻烦。毕竟修为差距在且魔族嗜杀体格也更加强健，她当时也是侥幸偷袭成功才能带走沈玄屿。若要正面对上魔族，结果会如何她还真没把握。 所以他还是尽早回到宗门，在师父身边最安全。 “没事。”沈玄屿不想她担心。 秦枝年点点头：“那能御剑了吗，恢复差不多就回宗门去吧。” “？”沈玄屿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枝年，“什么？什么御剑？不能御剑！” “你要干什么？赶我走啊？” 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沈玄屿，秦枝年一头雾水，茫然片刻后开口道：“你忽然抽哪门子风？” “我是让你回去和师父报个平安。否则你是想怎样？让师父带着师姐和牧师兄找过来？” “哦……”原来不是要赶他走。 “那也不行。” 院里小白和大福凑在一起笑得奇奇怪怪，厄灾听见立马也凑了上去，笑什么呢笑什么呢，它也想听。 沈玄屿懒得搭理什么都不懂的两只鬼，只倔强站在秦枝年面前盯着她不肯答应。 男子身形挡住阳光在身前落下一片阴影，秦枝年坐在小凳子上仰头去看沈玄屿，能将对方模样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眉目疏朗，鼻若玉峰，面如玉冠，丝绸般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随着主人的动作缓缓垂落而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执拗盯着你，像是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又急又气。 啧。 秦枝年看得入神，一时忘了说话，视线直勾勾地从精致的眉眼滑到鼻峰又移到鼻尖最终落在嘴唇上。 真好看啊。 秦枝年盯着瞧了半晌，视线从局部五官上离开才发现沈玄屿如今是何表情。 这模样…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歪头去看沈玄屿慢悠悠道，“师兄，你闹脾气呢？” 话音落下，沈玄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甩袖转身背对笑得开心的秦枝年：“胡说什么呢？谁闹脾气了？” “反正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留她一个人在这山里，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事来。说不定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她就杀进了哪个宗门。 “……” “我去给你做个面具。”沈玄屿闷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推开院门。 厄灾想跟上去，被一巴掌扇了回来，委屈巴巴飘到秦枝年面前。 “哈哈哈。” 秦枝年抬手点了点厄灾，“他就是闹脾气呢，去和小白大福玩吧。” * 夜幕降临，明月悬于高空，夜风阵阵，树影随风摇曳。 夜色中数道身影疾驰而过，最终在桃花山附近落地。 “只要证明这桃花山中确有妖邪作祟，那就算是长孙家也无法阻拦我等踏平此地。”说话之人正是白日布阵却被长孙谦阻拦的王全山，万相宗的长老，刚突破至化神初期。 身旁还跟着二人，分别是元婴大圆满的卢德，和元婴初期的张石。 “还是王长老有先见之明。” 王全山冲对面三人抱拳行礼，“多谢断魂宗三位长老愿出手相助，助我等平这妖山以绝后患。” 王全山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元婴中期的吕开，元婴初期的赵光，还有一个元婴后期的曲宁。 断魂宗派出这三人，怕也是有所图谋。也是，这桃花山毕竟是那秦枝年曾待过的地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宝贝落在此处。 何况那败类修习鬼术，断魂宗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说不定还想借机学习一番。 呵，一丘之貉。 王全山心中鄙夷，面上却感动得情真意切。 吕开：“王兄见外了，还要仰仗王兄费心破开此山结界。” 王全山点点头，无形中挺直了腰背走上前。 曲宁红唇微勾，站在吕开和赵光身后，美眸中闪过一抹嘲讽，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还真是令人作呕。 伏魔大阵再次在桃花山上方张开，磅礴的灵力从阵中心冲出，冲击着桃花山的结界。 * 桃花山里，沈玄屿在炼器房中又睡着了，手中还攥着一面做到一半的玄鬼面具。 秦枝年走进屋中，拿起被摆在桌面上的银色面具。 面具轻薄，由银丝一点一点编制而成，金丝点缀，在保证不被人认出模样的前提下尽力做到了精美，面具上端在额间左右蜿蜒而开，乍一看竟像桃花枝。在月光下，华光流转。 秦枝年抬手将面具戴在脸上，正正好好，没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面具下唇角轻轻扬起，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小白和大福，“你们俩守在这，把他看好了，在我回来前别让他出去…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大福跟在小白身后，两只鬼乖乖点头。 秦枝年轻手轻脚关上门后，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玄月刃飘在秦枝年两侧，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秦枝年抬头瞥了眼头顶伏魔大阵，下一刻，鬼气冲天而起。四面八方的鬼气汇聚成一只大鬼冲出结界与那伏魔大阵中灵力相对抗。 突然遭到反击，王全山愣怔片刻后立刻向伏魔阵输入灵力以维持阵形。 也是这空隙身后几人才看清是何物在冲撞伏魔阵。 “那是……”卢德震惊的合不拢嘴，“七阶大鬼？！” “什么？怎么可能，这山中难道当真有——”张石震惊的声音戛然而止，呼吸都在那瞬间停滞。 这山中竟然真的有人在。 月色下，一银面女子忽然出现在那大鬼身前。 “怎么，各位在震惊什么？” 秦枝年冷笑一声开口，“你们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 王全山狐疑地看着那忽然出现女子。 桃花山的结界连他都无法轻易打开，此人却能在山中来去自如？ 这冲天的鬼气，令人厌恶的姿态…… 王全山眯着的眼瞬间瞪大，“你，你是秦枝年？！” “你竟然没死？！” ------------ 第五十五章 鬼狱 “恭喜，答对了，”秦枝年拍手鼓掌，“惊喜吗各位？” 说话间，数不清的鬼魂从四面八方冲向六人。空间被鬼气侵占，空气中的灵力的生存空间瞬间被挤压。 被虎视眈眈的鬼魂盯着，王全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装镇定。就算是秦枝年又如何，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他怕什么？ 该怕的是她才对！ 王全山眼中逐渐出现疯魔之色。 秦枝年看得勾唇，继续开口，“怎么，王长老这反应是在害怕什么？” “怕我向旁人说出你这一身引以为傲的修为是你无数个枉死的弟子换来的？” “还是怕我说出你与外宗狼狈为奸企图谋篡掌门之位？” 秦枝年嗤笑一声，不顾王全山要吃人的目光继续开口道：“不过依我之见，这万相宗的掌门换谁来当都没差，都一样的垃圾。” 事情的真真假假秦枝年早都记不清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张冠李戴也好，信口胡诌也罢，反正他们当初不就是这么对她的吗？ 想来是他们的喜好一贯如此，她也算投其所好。 鬼气从耳朵、鼻尖、嘴巴钻入对面几人体内，秦枝年眸底幽光浮现，继续让鬼魂拖延着时间，没着急动手。她也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成。但每次总因为这些人让她冒险召来大鬼的话也太不像话了。 大福在九玄帛里被养得乖巧，现在天天跟小白待在一处玩。 她猜帛画里的几位前辈应该会无聊吧。 曲宁落在几人后方，心脏狂跳，一时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试探着又问道：“你当真是秦枝年？” 秦枝年掀起眼皮看向说话之人，这人她倒是也有点印象。 秦枝年笑道：“你猜。” 一股阴寒森然之感一路爬上脊骨，曲宁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不对不对，不对劲。 曲宁：“那什么，各位长老，我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我就先走了哈……各位加油。” 吕开、赵光震惊回头：“曲长老你这是做何？” 曲宁心虚但毫不遮掩：“人不都说了自己是秦枝年了么，人都活了我们还要把人家住处给平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种不道德的事我不做的啊！”曲宁故意放大了声音，连连摆手。 吕开、赵光震惊且不理解：“可是不是曲长老你说要为永洲安定出一份力的吗？” 他们就是看元婴后期的曲宁都准备出手才跟过来的啊！ “嘶…”曲宁眼角余光时刻留意着秦枝年的一举一动，“哎？哎哎哎！你这乱说！我可没说过这话，我就是来看看而已。” “什么永洲安定，那是那些名门正派要操心的事，关我们断魂宗什么事？你们二位老糊涂了不是？你们自便，自便哈，我还有急事，真的要走了。” 看在同门的份上，曲宁也是言尽于此。若那二人不肯听，也怪不了她了。 开玩笑！ 她当初看这丫头修为被废便想趁机打劫捞点好东西，结果却被这死丫头召出的恶鬼一顿群殴，揍得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不是说她已经死了而且是神魂俱灭灰飞烟灭的那种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那种情况下还能活过来？疯了吧？ 若单单解决这丫头当然简单，可也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在她修为被废成为鬼修之前，可显然那个机会已经错过了。她如今不但是个强大的鬼修，而且貌似还恢复了修为。 灵鬼双修的天品灵根修士？ 谁爱招惹谁招惹去，她要多活一会。 而且……她怎么瞧都觉着如今这丫头身上的鬼气更加恐怖了，她才不要凑上去自寻死路。 万相宗的卢德挥剑砍向尖吼撕咬的鬼魂冷哼道：“没想到断魂宗竟有这等贪生怕死之辈？” 卢德说的正气凛然实则却是怕断魂宗那两人跟着那个曲宁逃跑。 若是只剩下他们三人，如何对抗这漫天鬼魂？那秦枝年当真是疯了，竟然能召来修为堪比元婴期修士的恶鬼。 吕开和赵光对视一眼。 赵光：“吕长老觉得如何？” 吕开心头颤了颤，名声那种东西哪比得上性命重要，曲宁都跑了…… 吕开：“我觉得方才曲长老所言有理，永洲安定是像万相宗和流光宗这样的名门正派需要操心的事，我们就不要多此一举了吧？” 赵光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走走走。” 秦枝年身影瞬移出现在二人眼前，将两人拦住，“现在走是不是有点迟了？” 吕开心中惊疑不定，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看着秦枝年：“你、你要做什么？” 秦枝年没说话，在七阶鬼冲破伏魔阵的瞬间，空气中鬼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结界在空中生成。 秦枝年双手掐诀，周身鬼气升腾，墨发在空中狂舞：“鬼狱，现。” 数十道鬼柱在东西南北四方轰然落下鬼链相连。 “桀桀桀…”阴鸷狠戾的邪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秦枝年压下体内躁动的鬼气，面具下的嘴角有血丝溢出。果然有元婴化神期的修士做诱饵引来的鬼就是不一样。 心知走不了了，吕开和赵光迅速后退至王全山身边，光速改口，“我们自然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 黑雾中好似有什么怪物缓缓苏醒，愈发浓重恐怖的死亡气息让几人一阵心惊肉跳。万相宗三人死死忍着骂人的冲动。 王全山被鬼魂拖住无暇顾及伏魔大阵，让七阶大鬼成功将伏魔阵冲破。而后那七阶大鬼直冲王全山而去，那模样竟然透着些急切。 再慢点就要被其它鬼抢先了。七阶大鬼一口咬柱王全山肩膀。吸食王全山精血的同时，虚幻的鬼身竟又凝实了一些。 王全山惨叫一声躲开，化神期的威压能挡住普通鬼魂却挡不住高阶大鬼，更何况这些鬼魂一个个跟不怕死的疯狗一样。 王全山惊惧气恼：“秦枝年，有本事你就与我打上一架，只会叫这些邪物纠缠我等算什么本事！” 秦枝年耸着肩轻笑道：“笑话，我本就是鬼修，召些鬼而已，很奇怪吗。” “怎么，你们一边在修真界容不下我，一边还想让我束手就擒任你们处置？” “王长老，又在做梦呢？” 话音落下，在王全山周身防御被七阶大鬼撕咬出破绽的瞬间，玄月尖刃噗呲一声没入伤口而后急速下扯。 原本只是被撕咬出小伤口变成了一个汩汩流血的血窟窿，鬼气争相涌入王全山的身体。 精纯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下一瞬，一双鲜红的鬼瞳出现在王全山正后方。 应召而出，但那双鬼瞳却转动着视线，在秦枝年身上停顿片刻后才收回。 秦枝年后背发寒，眼角忍不住抽搐。现成的食物都送它嘴边了，怎么还盯着自己。 还好是在鬼狱结界中，不然她还真是有点危险。 * 曲宁逃走后，秦枝年复活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让永洲各宗门炸开了锅。 “长孙显！” 长孙府中传出一道怒斥声，炼虚期的威压压得长孙显胸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洒在地板上。 “家主！”大堂中众人也没料想长孙谦下手会这么重。 长孙显红着脸梗着脖子抬头看向长孙谦，双目赤红，“可是爹，孩儿这条命本就是她救下的！” 长孙谦被气得眼前发黑：“你为了她跑去那个流光宗四处调查，耽误修炼我暂且不说。耗费大量灵石一次次启用传世宝缘生镜只为知道她的死活，这些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 “可如今那桃花山被整个修仙界都盯着，你以为你是谁？你身后代表的又是谁？你要因为她把整个长孙家都弃之不顾吗？” 长孙显声音倔强：“我可以不暴露身份！” “不暴露身份？”长孙谦气笑了，“不暴露身份，以你筑基期的修为能做什么？你知道追杀那秦枝年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就白日里那叶自淳，你那蠢货师父就是炼虚期的修士，他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你去到底要干什么！送死吗！” “显儿，你让我去阻止他们闯入桃花山，我已经答应你了。” “消息既已传出，那就说明白日里那秦枝年就在山中。我们已经帮了她一次了，全当是还了她当初的救命之恩了。” “若她有心就该早做准备，我们不能也没办法一直帮她。” “你要知道，有些事阻止一次，阻止两次，都是没用的。他们与秦枝年早就势如水火，必得有个决断才行。” “你去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也不可能把整个长孙家至于水火中，去陪你胡闹。” 长孙显：“……” 长孙谦缓和了语气：“来人，送公子回院。” “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半步。” “是。” * 找人找的毫无头绪，元珩急得不行。一路从元洲找到永洲，又到金羽城这里。一路上神识四处搜寻却始终没能找到两个徒儿任何一个的气息。 璇丫头说明明年丫头明明跟她们一起离开的，结果走到一半却没了人影。一回宗门急得直哭。 在客栈屋顶落脚，客栈中众人讨论的内容一字不落落入他耳中。 “哎，听说了吗，白日里众宗门想踏平桃花山却被长孙家阻拦。结果你猜怎么着……” “无相宗化神期的长老还有断魂宗的长老晚上又去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秦枝年那个祸害居然真的又活过来了！” “听说那地方现在可是鬼魂恶鬼四处飘，跟个鬼山一样。” “断魂宗有位长老逃了出来，据说那位长老可是个元婴后期的高手呢！也被吓得不轻。” “……” 秦枝年…桃花山…恶鬼、无相宗，断魂宗，鬼山。 元珩：“……” 璇丫头不是说让他赶紧来救玄屿的吗？ 怎么好像变成年丫头遇上事了？ 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 玄屿被魔族追杀，年丫头复活的消息却穿了出来…… 看来两人如今应该是待在一处。 终于不用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元珩身影如一道流光不断穿梭在空间中，往桃花山那边赶去。 ------------ 第五十六章 鬼狱结界中鬼气肆虐，灵力稀薄。 赤红鬼瞳出现的瞬间，七阶大鬼立刻抛下王全山转而咬向一旁元婴中期的卢德。 卢德吓得叽哇乱叫：“王长老，救我！！！” 王全山后背被冷汗浸湿，他颤颤巍巍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轮回鬼瞳，眼中目光都有瞬间变得溃散，哪还有心情去顾及卢德的安危。 先前被七阶鬼咬出了伤口，鬼气入体后识海变得阴寒无比，且那股阴寒之感无法被灵力驱逐。 王全山心中警铃大响，放弃斩杀鬼魂的想法转而立刻结阵防御：“乾坤阵！” 黑暗中金光大盛，金色阵法出现在王全山脚下，将逐渐显出全身的鬼魂阻拦在外。 鬼体触及阵法的瞬间，滋啦滋啦冒起一阵黑烟。 八阶凶鬼被金色阵光灼烧，痛得龇牙咧嘴收回手，漆猩红的瞳孔却一瞬不瞬盯着阵中的王全山，似是在思考破解之法。 秦枝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真怕这凶鬼一言不合就扭头朝她冲过来。体内灵脉被鬼气包围的严严实实，秦枝年擦去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只要把这个化神期的王全山解决，她就立刻撤掉鬼狱结界。 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以前体内毫无灵力也没发觉鬼气竟然如此霸道凶悍，完全不肯接受与灵力共存。一个劲想将灵力驱逐出她体内，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索性开启鬼狱结界需要消耗大量鬼气，没让这些鬼气一个劲在她体内作乱，因而体内灵力尚可与鬼气抗衡。 见王全山有办法阻挡这些鬼魂，卢德几人立刻往王全山身边挤。失去目标的鬼魂的，眼中红光齐齐一闪，瞬间盯扭头向了那乾坤阵。 王全山眼角一抽，心道不好。此处鬼气太过浓郁竟让灵力都开始变得稀薄，乾坤阵无法吸取自然界的灵力维持，需他不断输入灵力。 王全山嫌弃的目光落在吕开和赵光身上，原还指望这断魂宗的人能出些力，结果却还要他浪费力气去保护他们？ 鬼魂将乾坤阵团团围住，鬼气不断冲撞在乾坤阵形成的结界上，滋啦滋啦燃烧的声音和忽明忽暗的结界让阵中几人心惊肉跳。 王全山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吐出一口血沫冷笑着开口：“二位方才不是想跑吗？” 吕开和赵光后背一凉，下一刻人就被踢出了乾坤阵之外。 虽然这两人比不上化神期王全山有吸引力，但也尚能入那八阶凶鬼的眼。被蜂拥而上的凶煞鬼气包围，下一瞬鬼气散开时，两具森白的骨架哗啦掉落在地。 不过眨眼的时间，两个元婴期的修士就这么死了。 “！”王全山的手控制不住一抖，乾坤阵差点溃散。 卢德、张石：“哎？哎！哎！” 秦枝年整个人隐在暗中，漠然瞧着前方的场景。八阶凶鬼的实力可与化神期的修士相媲美。可是化神初期还是中期还是后期…亦或是化神期大圆满那可就都说不定了。 总之，今天这几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卢长老，张长老，我们这般耗下去定然谁都无法离开。此处灵力稀薄，这乾坤阵所耗灵力巨大。” “二位既然无法与鬼魂抗衡，不如把体内灵力借我一用，方才能搏出一线生机来。” 张石不过刚踏入元婴境，对于同宗门资历深厚的长老的话深信不疑，闪身至王全山身后，将体内灵力输送给王全山。 还在犹豫的卢德见那乾坤阵果然更加坚实后也不再纠结，将体内灵力传给王全山。不过他到底是没像张石那样实心眼，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未真就将灵力全部传给王全山。 察觉卢德的心思，王全山面上浮起阴狠的笑容，“卢长老这是不信我的话？” 忽然被点名，卢德一愣，“怎，怎么会……王长老您多虑了。” 王全山却不听，转身掐起卢德脖颈，将卢德体内灵力全部吸入自己体内。张石肉眼看着王全山身上的灵力暴涨，短时间内那气势竟然像是能够到化神中期的境界。 卢德身上灵力快速流失，面色逐渐变得乌黑，生机流失。 张石看得不敢出声，下意识后退想要远离王全山。 王全山懒得废话，身处另一只手五指弯成爪牙抓向张石，“同门一场，你们二人就当帮帮我了。” 王全山将两人扔向乾坤阵外虎视眈眈的八阶凶鬼。 卢德下场与先前的吕开赵光无异，只是那八阶凶鬼再张嘴咬住张石时，那张石竟然在凶鬼口中自爆。 巨大的灵力爆炸让八阶凶鬼发出一声低吼，目露凶光看向企图趁机冲破鬼狱结界的王全山。 王全山撞在结界上，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冲破鬼狱结界。 八阶凶鬼瞬息而至，鬼爪尖锐贯穿王全山的身体。 但一缕金光却悄然穿透了结界成功离开。 危急关头，王全山抛弃了自己的身体，神魂出窍成功离开鬼狱结界。 秦枝年看得勾唇。 重新见到月光，王全山回头看了一眼下方黑雾弥漫的结界，“哼，想困住老子，下辈子再做梦吧。” “秦枝年，你给我等着！” 金色神魂在空中停留一秒后，便立刻转身离开。 唰一声，寒光倒映在眼中。 玄月刃交叉在一起，拦在王全山面前。 “王长老，还真是心狠手辣。” 亲枝年撤掉鬼狱结界，掌心鬼气如铁链飞速探出将那缕金色神魂捆住。 秦枝年轻声唤道：“小七，来。” 那八阶凶鬼太过凶恶，小七是这一批鬼魂里好不容易跳出来的一个，不缺凶狠但还能听话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金色神魂，七阶大鬼擦掉自己嘴角口水。 乖乖候在秦枝年身侧。 秦枝年看得弯唇，“去吧。” 得到命令，小七立刻冲向王全山。一口一口撕咬那金色神魂吞咽入腹。 虚幻的魂体也愈发凝实。 秦枝年静静地看着王全山的神魂一点一点被小七吃掉，最后彻底消散在这天地中。 魂飞魄散。 尸骨无存。 ------------ 第五十七章 一位化神期的修士，四位元婴期修士全部陨落在桃花山，无一人生还的消息彻底在永洲传开。 秦枝年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各宗门宗主长老弟子口中。 “阿嚏！” “阿嚏！” “啊…啊啊阿嚏！” 秦枝年木着脸呆坐在院中，揉了揉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 连完整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等了好一会，终于没有再要打喷嚏的迹象，亲枝年才揉了揉鼻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元珩叫了声：“师父…” 元珩合起手中折扇，一把敲在一旁睡眼迷蒙的沈玄屿脑袋上。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好你师妹的吗？” 沈玄屿抿唇，自知理亏没吱声：“……” 秦枝年想出声替沈玄屿辩解，可低头看见自己双手鬼气直冒的模样时，明智选择闭嘴。 元珩站在两个蔫了吧唧的徒弟面前陷入一阵无力的沉默。 谁懂啊，两个好好的徒儿出去进了个秘境回来后，一个身受重伤，一个鬼气缠身。 从前沈玄屿都能将追杀的魔族解决，待伤势恢复后才敢回无妄峰。 元珩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收起手中凝玉扇。 两人心虚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跪在元珩面前一声不吭，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也怪我。” 下一刻两人眉心一烫，鲜红的血滴泛着金光没入两人眉心。 心头血，需耗费修士千年寿元凝结而成。 “以后你们若是再遇见危险，我也能及时察觉。” 沈玄屿：“师父——” 秦枝年摸着发烫的眉心，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忽然就想到了秘境里的楚晓灵。 “好了，快起来。”元珩用灵力扶起两人，“伤势如——” 元珩话还没能说完便被桃花山外忽然传来的怒骂声打断。 “秦枝年！你个败类给我出来！”折损三名长老，无相宗遭受重创，成了整个永洲乃至九洲的笑话。无相宗宗主自然怒不可遏。 天一亮便召集宗门长老弟子前来讨伐。 桃花山中秦枝年猛地扭头看向山下的方向，眉心控制不住浮起戾气。虽然她的身份在元珩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可是第一次被人当着元珩的面喊出那些名号，秦枝年心中的火怎么也压不住。 对那些人的谩骂栽赃彻底麻木后，这是秦枝年又一次因为败类这种字眼而生气。 站在元珩面前，秦枝年目光躲闪。毕竟，师父他是闻名九洲的仙尊，此时此刻却出现在桃花山……若是让世人知道她秦枝年是师父的徒弟…… 瞧见桃花山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元珩目光温度骤降，眼中好似凝着寒霜：“年丫头，待会你与你师兄跟在为师身后就行。” 秦枝年皱眉：“师父，你不要露面……” 秦枝年不想因为自己影响—— 元珩笑了笑，面对秦枝年声音依旧温柔：“年丫头，你是我徒弟对吧？” 秦枝年神色一怔，“徒儿自然是，可是…” 元珩温温柔柔地截断秦枝年的话：“那就行了。” * “各位前辈，那妖女所作所为实在是惨无人道，我宗三名长老就这么陨落，还望各位能够与在下一起彻底将那妖女了结在此地！” “有这妖女存在，对于日后要举行的九洲宗门大比也是个危害啊！” “我们可不能让我们永洲的名声再次毁在那妖女手中。” 匡琮在永洲一众掌门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秦枝年的恶行生怕这些人因为秦枝年的残暴而选择袖手旁观。不断添油加醋地放大秦枝年的危害，放大到让所有人都恐惧而不得不趁早将秦枝年处置而后快的程度。 沈玄屿和秦枝年跟在元珩身后从桃花山结界中走出。他侧目去看身边的人，总算知道她的名声从何而来。明明是他们暗中偷袭在先，却罔顾事实，对于自己行为只字不提，一味宣传他们师妹多么可怕。 永洲这地方还真是有点说法在的。 一群神经病。 “这么热闹，各位也是来感谢这桃花山的主人的？” 元珩闲庭信步走入众人视线中，声音不大不小，身上没有半点威压泄露出，但人群却逐渐安静下来，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忽然出现的人。 “元，元珩仙尊？”叶自淳不敢置信地看向忽然出现的元珩。 这位名震九洲的仙尊为何会从桃花山中出来？ “什么？元珩仙尊？仙尊怎么会在这？”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九洲第一强者吗？” “嘘……” 匡琮从震惊中回神，顶着无形的压力，面色僵硬地问：“仙尊方才说什么？” 元珩微微一笑，不厌其烦地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我说，各位也是来感谢这桃花山的主人的吗？” “这桃花山中的小友从险境中救下我两个徒儿，我自然要亲自来感谢一番。” “不过……听说这位小友昨夜遭人偷袭，受了些伤，”元珩面上笑意骤然褪去，眉心微蹙，“这位桃花小友救下我两个徒儿便是我元珩的朋友，她无故遭人偷袭受了伤，我自然是要替她讨回些公道来。” “刚好这么多人都在，不知各位可知是何人做偷袭那等不入流之事？” 匡琮：“？” “仙尊……你，你……”你被那妖女下药了吗？ 匡琮面对元珩大脑一片空白，你了半天也没敢把心中那狂妄之言说出口。 但他如今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让一旁叶自淳一阵心惊肉跳。 这蠢货又在做什么？那人可是元珩仙尊，若是惹了他，那永洲才是真的完了。在元珩面前，一个秦枝年又算什么？ 无论有什么都等他离开再说也不迟啊。 叶自淳一把拉回匡琮低声提醒：“万宗主，别失态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要对仙尊失礼。” 叶自淳可是听说过，这位仙尊看着平易近人极好相处，实则心思缜密十分记仇，睚眦必报。 被仙尊盯上，莫说你一个匡琮，就是整个万相宗都得完蛋。 元珩目光落在叶自淳身上，说出口的话像是裹着冰渣，“本尊朋友受伤需要在此静养，你们这么多人聚在此处又这般吵闹，所为何事？” 叶自淳方才只顾着惊讶于元珩的忽然出现，此刻听了元珩的话方才回过神反应过来。 这元珩仙尊口中一直提的小友难道是秦枝年？！ 叶自淳心脏一阵狂跳，脸色发白， “敢问仙尊口中的朋友是……？” ------------ 第五十八章 是我喜欢你 “若还有人想对她不利，便是与本尊为敌。” “说完之后啊，那位元珩仙尊就带着他两个徒儿离开了。” “这这这……居然是真的…” 秦枝年因为救下仙尊两个徒弟，得了仙尊赏识被仙尊视作朋友的事比秦枝年复活更让永洲宗门震惊。 永洲败类竟然成为了九洲第一强者的朋友。 没人敢去冒险，桃花山逐渐成了禁地。 * 元洲，天极宗。 “小师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半路掉在哪儿……” 秦枝年被宋季璇紧紧搂在怀里，找到空才有机会开口，“让师姐担心了。” “是我没照顾好你。”宋季璇头埋在秦枝年肩膀上，大颗大颗珍珠直接把秦枝年肩膀处的衣服浸湿。 秦枝年心头一怔，呆愣片刻后僵硬抬手轻拍着宋季璇后背，柔声安抚着：“没事了，我和师兄都没事。” 牧少离不吭声只一味围着沈玄屿转圈圈。 沈玄屿被牧少离看的无语，“怎么，看我还活着你很失望？” 话音刚落，牧少离脑袋立刻挨了宋离璇一巴掌。 宋季璇扫了一眼沈玄屿：“没事吧？” 牧少离幽怨的目光看得沈玄屿想笑，他摇摇头语气轻松：“还行，死不了。” “多亏了师妹。” 三人目光都朝秦枝年看去，然而秦枝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几人分开后，秦枝年去宁钰院找元珩。 秦枝年：“师父，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神魂如何在别人体内再次醒过来呢？” 秦枝年揣着答案问问题，只不过她不知道解题之法。 “……” 面对秦枝年的追问，元珩忽然陷入沉默。眼前逐渐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问的却是差不多的问题。 * “师父，若是有一个人肉身死了，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吗？” 当时的元珩只当是沈玄屿在求知解惑，慢悠悠地反问：“神魂可有彻底消散？” 模样有些乱糟糟的沈玄屿双眼忽然一亮，他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元珩问，“若是神魂还在当如何？” 元珩：“若是神魂还在，魔域有一盏转魂灯，将死者神魂放入转魂灯再寻得一具合适的身体，或许能够成功。” 沈玄屿：“转魂灯？” “嗯，转魂灯在九魔渊之中，那里有许多魔物看守。那地方魔气凶残肆虐，普通人进去撑不过半个钟便会被魔气绞杀而亡……” “多谢师父！”沈玄屿没能等元珩把话说完便激动地跑了出去。 后面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元珩都没再见过沈玄屿。一年的时间在修真界也算不上什么。 但是元珩没想到一年后，他那徒儿再出现时手里就拎着那盏传说中的转魂灯，脸上伤口都还没彻底愈合。 后来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元珩第一次看见自家那徒弟高兴成那样，整个人冒着傻气跟他说让他给他收个师妹，而且人他也已经找到了。 元珩站在秦枝年面前，给出和当年同样的答案，“魔域九魔渊中有盏转魂灯，将死者神魂放入转魂灯，再寻得一具合适的身体。” …… 离开宁钰院后，元珩的话还是不断重复播放在秦枝年耳边。 秦枝年在沈玄屿小院门口站定，抬头朝屋顶看去。 没人。 她用神识查探一圈，沈玄屿在屋里睡觉。秦枝年伸手推开院门，在院中桃花树下的秋千上坐下。 他说是厄灾认出的她。 可是，她并未与厄灾契约，且外形也变换了模样，就算厄灾曾与自己合作过也无法这么精准地找到她面前。 所以，沈玄屿说的全都是假的。 她当初在流光宗被围剿，多的是元婴化神期的人对她出手，各种杀招之下她一个金丹期的弟子绝无生还的可能。肉身被毁是必然，神魂碎裂直至彻底消亡也是迟早的事。 那种情况下，她的神魂大概率也无法保持完整。 是他将她神魂碎片收集储存起来。但也只是暂时的，所以他又去找来转魂灯，将她神魂放入转魂灯中，又替她寻找到了合适的身体… 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她。 可神魂无形，他又是如何找到她的神魂的？ 秦枝年最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体内的魔气是因为转魂灯吗？ 他被魔族追杀是因为转魂灯？ 他差点死在魔族手中也是因为她。 “想什么呢？” 秦枝年猛然回神，抬头看向来人。沈玄屿站在月光中，面色有些苍白，背在身后的手心布满了血痕。 “沈玄屿，为什么要救我？” “九魔渊，危险吗？” “被魔族追杀是因为转魂灯吗？”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沈玄屿走到秦枝年面前蹲下身，仰头去看她，“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让你做我师妹。” 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我不让你活过来，你怎么做我师妹？” 秦枝年盯着沈玄屿眼睫颤动，漆黑的瞳仁变得湿润，“对不起。” 秦枝年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因为她而去经历那些……不值得。 沈玄屿眼中笑意散去，“对不起什么？” 他声线平淡反而让人觉得严肃。 “秦枝年，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枝年呆望着沈玄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沈玄屿紧紧盯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秦枝年，你不用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也没有人能强迫我。” “是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复活。” “因为是我想让你做我师妹，是我自己要救活你，是我喜欢你。” 秦枝年瞳孔一点点放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玄屿不管不顾继续道：“是因为我，你又要经历那些痛苦，是因为我，你又要面对那些你讨厌憎恨的人，也是因为我，你又要被鬼气侵扰……” “不是的。”秦枝年想也没想出声反驳，不受控制地伸手捂住沈玄屿说个不停的嘴。 下半张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让沈玄屿愣住。 秦枝年无力垂着脑袋，声音发闷：“我没这么想过。”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用……” 秦枝年的手从沈玄屿脸上滑落，却在半空被人抓住。 “师妹，你还没搞明白，是我喜欢你。” 也是我在奢望你的喜欢。 ------------ 第五十九章 想不想能睡个好觉 察觉到掌心传来的瑟缩之意，沈玄屿眸光骤然黯淡心也跟着轻轻抽了一下。沈玄屿勾了勾有些僵硬的嘴角，轻握住掌心的手轻叹一声，声音极致温柔：“该说谢谢和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之前说是厄灾认出的你，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是我不想让你有那些想法，更不需要感到愧疚或是什么。” “因为我也有私心。”沈玄屿抬头去看秦枝年。有些话他只敢在心底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希望那天能到来。 你也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可是如果等不到那一天的话，也没关系。 只要你别离开就好。 秦枝年眨了下眼问，“什么私心。” 沈玄屿轻笑一声，“这个不告诉你。” “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事，你不用感到任何负担，你可以当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无论做什么都是我自愿且心甘情愿的。” “因为你值得我去这么做。” “师妹，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但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手背传来摩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硌在手背。秦枝年翻开沈玄屿的手心垂眸看去，布满手心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 秦枝年忽然觉得庆幸，还好她修了鬼术，还好那个时候她能带走他。 一颗泪珠猝不及防从眼眶中砸落在掌心。 沈玄屿怔了怔，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转而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秦枝年的脑袋，弯着眸子无奈道，“别哭呀。” 秋千上少女的肩膀轻轻耸动着。 沈玄屿收回手走到秋千架旁站着，他抬头去看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终于明白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感觉是什么。 明明人就在他身后，他却觉得她就像天上的月亮，看起来好像一直在你头顶，可随时就会消失。 天气不好一点，云层厚一点，天亮的又快了一点，她就都要消失了。 虽然秦枝年活了过来，可他始终觉得不太真实。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下一刻就会烟消云散，每每看不见她的时候，每每需要分开的时候，他都怕那就是最后一面，怕那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怕他再也看不见她。 沈玄屿靠着秋千架滑落坐在地上，声音低沉，“秦枝年，能不能不走。” 秦枝年没回答而是问，“你当初是如何找到我神魂的？” 沈玄屿愣住，愣了好半晌才问，“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走吗？” 秦枝年抬手抹抹脸，轻轻晃起秋千，“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男子嘴角抑制不住扬起笑容，耳尖泛红，如实相告。 身后秋千缓缓停下，秋千上的人瞪圆了眼，抓着秋千绳的手逐渐收紧，脸颊温度不可抑制地迅速升高。 * 三年前，桃花山。 入夜，偌大的桃花山四下静谧，明月悬于高空，闪亮的繁星编织出一片宁静深沉的夜空。 “喂，别喝了……” 沈玄屿看着面前脸颊发烫的秦枝年，一时有些口吃。 “你也没说你酒量这么差啊……”沈玄屿一边把差点要滚下山的人捞住一边一个人在夜色下念念叨叨。 啪叽一声，沈玄屿脸上就浮起一个巴掌印。 沈玄屿眼角狠狠一抽：“……” “秦枝年！” 秦枝年一个激灵从沈玄屿怀中挣脱出去，身体板板正正站在沈玄屿面前，高高举起手，“到！” 滑到嘴边骂人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沈玄屿憋屈伸手狠狠弹了一下秦枝年的脑门：“有没有人说过你酒品真的很差！” 秦枝年大脑生锈般运行迟缓，认真尽力地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模糊意识去想这个问题。 秦枝年闭着眼昂着脑袋思考，但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让她想吐。 她张嘴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开口道： “没，没有，没人，差…” 磕磕绊绊说完话，秦枝年整个人仰头就朝着身后的山坡倒去，没有半点要挣扎的意思。 沈玄屿眉心狠狠一跳，大步上前将人拉回，扑通一声给秦枝年当了人形垫子。 秦枝年眼下神情疲倦，她困极了。把头埋在沈玄屿脖颈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脑袋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后背磕在石头上，沈玄屿硬是一声没吭。 脖间那逐渐平稳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让沈玄屿整个人迅速升温。 沈玄屿僵硬了很久，一动不敢动，直到确定秦枝年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垫在头下，然后睁着眼数天上的星星解闷。 “你不是就喝了一杯酒吗，怎么醉成这样……” 沈玄屿的声音轻轻的，身后硌着石头他躺的并不舒服，但他却舍不得动。等她醒了，他一定要好好控诉一下。 哼，刚刚那可是救命之恩，要让她怎么报答自己呢，沈玄屿勾着嘴角笑的得意。 就让她跟自己回无妄峰吧，给他做师妹。 嗯嗯，不错，就这样。 一阵凉风吹过，四周草地树叶被吹得飒飒作响，一股阴寒之感将人包围。 沈玄屿敏锐察觉那逐渐聚集而来的鬼气和…鬼魂。他移动着眸子瞧了眼身上睡得安详的人，眼尾微挑。 怎么睡着了还想着让小鬼来和他打架。 沈玄屿以为是秦枝年无意识的行为，便没多做干涉，任凭那些鬼气围绕。直到身上的人体温越来越低，低到他以为自己身上压了个冰块。 沈玄屿立马起身扶起秦枝年，才发现秦枝年此刻眉心紧皱，哪有半分睡得香的模样。 “秦枝年，醒醒…”沈玄屿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 秦枝年迷迷糊糊睁开眼，但脑海里那些嘶吼喊叫的鬼泣声却没有减少半分，那些鬼魂的声音反而在她被扶起来后变得更吵了。 醉酒的眩晕感和鬼魂的吵闹声让秦枝年头痛欲裂，根本听不清沈玄屿在说什么。 一片昏暗模糊间，她只能看见那张嘴一张一合。 秦枝年被吵的受不了，这瞬间只想让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停下。 唇上忽然传来一股凉意，沈玄屿瞳孔骤然缩紧，大脑轰的一声爆炸，双手就那么僵停在空中。 女子柔软的发丝从脸上经过，垂落在他肩上，酒气混着发香萦绕在鼻尖。 沈玄屿的体温迅速升高，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红温起来。 她她她她在干嘛？ 沈玄屿被吓得咽口水，心跳快得他浑身发麻。 那瞬间，沈玄屿大脑一片空白，灵力魔气不断从体内溢出。 周围鬼气像是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刻四下逃开。 停在空中的手轻颤着把人拉开。 “你，你干干干什，什么？”沈玄屿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说得太急一个不注意咬破了舌尖，血腥味迅速在口腔内蔓延而开。 被拉开后，唯一能感到暖和的地方也不见了，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吵闹起来。被驱散的鬼气，去而复返。 秦枝年皱着眉不悦地睁开眼。 双手捧着沈玄屿的脸颊，掌心传来一股暖意。 “头疼……”秦枝年迷迷糊糊嘟囔一声，又低头去寻方才片刻安宁。 “呜呜呜……”“桀桀桀！”“嗷呜！”“啊——！啊啊！”“哈哈哈…”“嘎吱嘎吱…”“哧哧…” 尖锐刺耳，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面目狰狞的恐怖形象。 各种尖锐刺耳的声音不容拒绝地冲撞进沈玄屿识海中肆意作乱，刺耳的声音由内而外，哪怕捂住耳朵也还能能听得一清二楚，无处可躲。 鬼泣声如怨如诉，痛苦喊叫声不绝于耳，像爆炸发生后长久不散的耳鸣让人崩溃抓狂，声音中混杂的各种各样的噪音，充满了负面情绪，害怕、恐惧、杀意、恨意、疲劳、嫉妒、死亡、压力…… 人好像瞬间就到了地狱，周围都是面目可怖的怪物。 在一阵鬼泣声中，沈玄屿捧住秦枝年的脸。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总是在白天犯困。 原来她的每一个长夜晚这样渡过的吗… 沈玄屿：“秦枝年……” 被拉开，秦枝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在酒精的眩晕下她想不起再像平常那样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去对待那些鬼泣声，更无法刻意去忽略。 误打误撞，秦枝年以为只要让这张嘴不说话，那些声音就不会再响起。 似乎是发现秦枝年此刻的戒备不如寻常，那些鬼气愈发嚣张，鬼泣声越来越多，好像全世界所有的恶意都炸在她耳朵里。 秦枝年头疼欲裂，毫无防备的识海几近崩溃。她依着本能搂住身前人的脖颈，月色下两道身影再次倒在地上。 沈玄屿伸手轻轻扣住秦枝年的脑袋，安抚着怀里的人。带着威压的魔气四散而出，将周围的鬼气尽数驱逐。 待怀里的人身上汹涌的鬼气平稳些后，沈玄屿轻手轻脚把人抱起，带回她屋中。 屋中暖黄的烛火下，沈玄屿垂眸盯着怀里的人，瞳孔轻轻颤着。犹豫良久，他柔声问：“秦枝年……想不想以后都能好好睡觉？” 他又开始说话，秦枝年觉得脑袋更疼了，她想也没想便答道：“想……” ------------ 第六十章 你可认罪！ 识海中的阴冷之意逐渐被驱逐，秦枝年终于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按理说，魔气与鬼气只是来源不同，但不知为何。沈玄屿抬手擦去秦枝年嘴角上的血液，这些鬼气有些惧怕他体内的魔气。 将神魂印记藏在她识海里，她应该就能睡个好觉了。 就是不知道她醒来过后会不会把他给暴揍一顿。 毕竟修士的识海关乎性命。 屋中男子的目光眷恋，一遍遍用视线描摹熟睡的人的模样。 下一瞬，柔和的目光却陡然变得凌厉，上一刻还万分缱绻的桃花眼中布满了杀意。 沈玄屿转身朝屋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走到床前俯身在秦枝年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魔族不知道又用什么方法追踪了过来，最近一直徘徊在桃花山附近，他不想牵连到她，本想今晚和她好好道别，处理好一切再来找她。 却不想只能这般不辞而别。 * 躺在树上吃着醒酒灵果，秦枝年翻起身问树下的小白，“他走了？” 小白点点脑袋，“是的主人。” 秦枝年撇撇嘴丢掉手中果核，继续躺在树上发呆。 昨晚好像睡得还挺好。 “小白，还有酒吗？” 小白摇摇头：“人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把酒都带走了。” “！”秦枝年猛地坐起身，“什么？” “沈玄屿这个王八蛋！忘恩负义，简直是抠门！” “哎。”秦枝年轻叹一声又躺回树上，看来今晚也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秦枝年躺在树上不想动弹，小白乖乖候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画，人在这里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人总是很难突然适应孤独或热闹。当初沈玄屿刚来桃花山，秦枝年总是嫌他吵，没想到一年过去，她竟不知不觉习惯了那人的存在。 时间还真是有够神奇。 不知道她现在出去的话，追杀她的人会不会少一点…… 秦枝年百无聊赖地躺在树枝上，把玩着掌心鬼气。捏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后，又团成一团攥回手心。 “哼。” 天又黑了，秦枝年懒得回屋索性在树上闭目养神，在哪儿都一样，反正都是不能睡。 入夜空气中的温度逐渐降低，秦枝年几乎是习惯性地警惕戒备起来。 但她等了很久，耳边依旧静悄悄的，她甚至能听见风吹过时树叶响起的声音。 秦枝年睁开眼，眼底划过一抹茫然。 * 翌日，天刚亮便有两个身穿流光宗宗门服的弟子来到桃花山。 “秦师姐，宗主有请。” 树上，秦枝年缓缓睁开双眼，眼底一片冰凉。下一瞬人就来到山外。秦枝年歪头打量着下方两个弟子。 一个筑基期，一个甚至只有炼气期。 秦枝年盯着两人，压着眉语气不善，“你们来找死？” 秦枝年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习惯和对面针锋相对。 然而两个弟子却一脸单纯，心平气和道：“不，不是的秦师姐，是宗主说之前很多事都是误会，这次想请你回宗门好好沟通一下。” 说着其中一个弟子掏出怀里令牌，是外门管事的长老令牌，“师姐你可能不认识我们，所以长老让我们带了令牌前来。” 秦枝年看这两人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你们一个筑基，一个炼气，我杀你们都不用动刀，他怎么不自己来？” “啊？…不，不不是师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们是奉宗主令请你回宗门的…” 秦枝年落地，声音嘲讽，“不是来找死啊，那就是来送死的。” 两个弟子死在她手中，师父他老人家不就更有借口对她动手了么。 呵。 “两个傻子，滚吧。” 秦枝年挥袖将两人掀飞，丢得远远儿的。 但她没想到这两人是个死心眼的。 一天被掀翻了三次，还是灰头土脸地爬了回来。 “秦师姐，真的是宗主想让你回宗门的……” “我们二人刚进宗门不久，长老说…他说怕别人来师姐你会生气，所以才让我们两个来的。” 两个弟子一屁股在桃花山脚处坐下，“师姐你慢慢考虑，我们就在这等你。” “……”秦枝年眼角狠狠一抽。 不是，流光宗又从哪儿找来两个缺心眼的实心玩意儿。 入夜后，桃花山周围鬼气又开始浓郁。 两个不肯离开的弟子从背靠着背变成紧紧抱在一起。 “师、师兄，我怎么感觉阴恻恻的呢？” “我我也不知道。”被唤作师兄的男子上下牙齿打颤。 秦枝年就在站在结界后，站在山上，等着那两个弟子什么时候走。 入了夜，桃花山附近出现的可就是货真价实的鬼魂了。 可这两个弟子坐到了天亮，秦枝年也站在山里等到了天亮。 小白在秦枝年身边冒头，“主人，要不要我去把他们咬死。” 秦枝年回神，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拍拍小白的脑袋，“不用。” “小白，你在这等我，我去把我的剑拿回来。” 当初她修为被废后，临星剑也被扣在了流光宗。 她很讨厌那个地方。 秦枝年视线落在山下两道身影身上，就当为了临星，再去一趟吧。 山下尚未筑基的弟子肚子饿的咕咕叫，饿得不行就掏出一个馒头刚啃了一口就听女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走吧。” 两个弟子惊讶回头。 “师，师姐…”那弟子红着脸将馒头藏到身后。 秦枝年瞥了眼冷得发硬的馒头，递了个盒子给他淡声道，“趁你还年轻，赶紧换个宗门吧。” 那弟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糕点，香气扑鼻。 那弟子咽了下口水双眼发光，“谢谢师姐！” 秦枝年冷了声音：“别喊我师姐。”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乖乖跟在秦枝年身后。 * 流光宗里，得到消息后，一众长老严阵以待。 偌大的宗门里看不见一个普通弟子的身影。 ‘哐当’一声，是食盒摔落在地的声音。 “哎，师兄你干嘛？我那还没吃完呢！” 邵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摔在地上的糕点，他还想留着晚上吃呢。 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张平不忍说出真相，含糊道，“师姐和宗主有事情要谈，你少过去添乱！” 闻言，邵竹才冷静下来，“哦，好吧。” 虽然那些糕点有些可惜，但是如果这么好的师姐能回来的话当然是最好了。这一路上跟着师姐都不用再害怕受到妖兽的袭击了。 师姐强大人又好，为什么宗门…… 邵竹的思绪被手臂上传来的痛意打断。 邵竹：“师兄……” 张平目光恶狠狠地开口，“我警告你，这两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邵竹被张平这陌生的模样吓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宗门大殿中，叶自淳高高在上端坐在上方。 “秦枝年，你可认罪！” 秦枝年冷笑一声，就说她活该。 ------------ 弟六十一章 真够可怜的 大殿中只有叶自淳一个人。 秦枝年心知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了。她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你们流光宗又有什么黑帽子要往我头上戴了？” 秦枝年低头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掌心，眸光微黯。不知道临星被放在了哪儿，否则也不用和他在这浪费时间了。 “秦枝年，你因天赋异禀便自视甚高犯下种种大错，不可饶恕。如今你若是能自剜灵根以此谢罪，我念及师徒一场的情分，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呵，情分，”秦枝年满眼嘲讽，“叶自淳，你就别玷污情分这两个字了吧。” “说的这么好听，”秦枝年此时此刻才算是真的明白，费尽心思废她修为，将她逐出流光宗，又费尽力气将她叫回，不过都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挖走她的灵根罢了。 至于要她灵根是为了什么……那真是太好猜了。 秦枝年偏头，看向大殿偏殿。 偏殿中忽然被视线锁定楚晓灵浑身一紧，被毒蛇缠绕的感觉让她后背发寒，心脏咚咚跳。 “你！——”大概是习惯了秦枝年在他面前乖顺的模样，如今突然被这么一怼，目的被戳穿，叶自淳立刻气红了脸，反手就是一巴掌夹着磅礴的灵力打向秦枝年。 秦枝年后撤一步侧身做防御状，漆黑的鬼气汹涌而出聚在秦枝年面前将那一掌拦下。 几乎是鬼气出现的一瞬间，大殿中立刻出现了许多人，各种指责的声音纷纷响起。 “大胆妖女！你竟然如此离经叛道，刺杀师尊！” 秦枝年转身，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从前那一张张堆着笑意的脸在此刻都充满了厌恶。 秦枝年看的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秦枝年真这么大本领，让所有人无论长老还是弟子都时时刻刻对她笑脸相迎。 不过是从前她对他们有用，而如今要她死了才对他们更有益罢了。 秦枝年冷哼一声，明白了所有人演这场戏的目的。不过就是想找个合理的借口把她‘就地正法’。 鬼气瞬间充斥整个大殿，众人眼前一黑。黑暗中有人惊呼，“那妖女逃去了外面！” “快追，不能让她逃出宗门！”数不清地飞剑紧追不舍，刺向秦枝年。 * 流光宗，外门弟子宿舍。 张平紧紧跟着邵竹，不管邵竹干什么服他都寸步不离。 邵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而是低头去看脚下的地面：“师兄，我怎么感觉好像这地好像在震动啊？” 张平面色骤然一变，“胡说什么，你今日还没修炼，快去修炼。” 邵竹停顿片刻后却摇了摇头，“师兄，我想出去看看。” “邵竹！”张平声音中的怒气无法抑制。 邵竹却不明白平日里待人总是和颜悦色的张平师兄怎么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但脚下剧烈的震动越来越强烈，绝不是他的错觉！ 邵竹：“师兄……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平目光闪躲：“你不要胡说…” 长老说了，只要他能成功将秦枝年引回来，就破格提拔他为内门弟子，只要日后他潜心修炼，说不定还能成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多风光。这种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谁又会拒绝？ 那秦枝年不过一个声名狼藉的鬼修，名声已经臭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吧。 * “寒冰封印诀！”寒气四溢，冰封万里。冰鲜雪地中，随时随地会有冰棱对秦枝年发起攻击。 秦枝年一边要迎接正面而来的攻击，一边又要随时提防暗中偷袭。估计不全，一身灵纱被鲜血染上艳色，在一片寒雾茫茫中，格外扎眼。 秦枝年脖子咬紧了牙关。鬼气悄无声息融入空气中，快速移动，然后鬼魅般悄无声息捆绑住那施展灵诀的长老，鬼气缠绕上脖颈而后迅速收紧。 空气中的寒意骤然消散褪去。 见那长老失利便立刻有人紧跟上。 “九杀阵！” 九道阵法在秦枝年四周张开，将她团团包围，无处可逃。 数不清的灵剑光影没入阵中，而后冒着寒光的剑尖齐齐指向九阵中心的少女。 他们很少与鬼修对战，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鬼魂。所以在对上秦枝年时，没有任何试探，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拿出看家本领，企图一击就能够将秦枝年击杀。 万千杀机中，秦枝年看见了从人群后方走出的身影，是叶自淳。他一身正气凛然，显得她好像真的就是是他们口中的妖女。 秦枝年死死盯着叶自淳，她想看看这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恶心人的冠冕堂皇的话来。 却没想到他连最后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一个字都不愿同她多说。 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施展灵术： “诛邪。” 叶自淳眼底一片冷静，连半分愧疚也不曾有过。他的目的很明确，剜出秦枝年的灵根给灵儿。其它的，都不重要。 秦枝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掉落在地上的食盒。是她看那个弟子饿的可怜，给那个弟子的…… 嘶，看来自己还真是有够招人厌的。 漫天杀机下，没有人会想起，秦枝年只是一个没能成功踏入元婴境就被废去修为的弟子。他们只想要她死，只想除之而后快。 只有秦枝年死了，他们流光宗才能摆脱秦枝年三个字。那些说流光宗是凭着一个弟子发扬起来的人才能闭嘴。 只有秦枝年死了，才有人会关注到流光宗的其他人，无论是弟子亦或是长老，都不用再自己前面再加上‘秦枝年的’谁谁谁。 只不过是他们宗门的一个弟子而已。他们能教出一个秦枝年就能教出第二个，教出第二个更听话的秦枝年。 但其实这些人隐藏在虚伪笑意下的厌恶与不甘，秦枝年并非不知。只是她从前太傻，总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再好点，做的再多些，他们总会有改观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等到最后，连曾经唯一信任她的师尊也变了。或许，连他也从未信任过他。自始至终，她不过就是流光宗用来站稳脚跟的一个工具而已。 毕竟最开始的流光宗，只是山脚下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宗门而已。 秦枝年冷笑一声，荒唐又无奈：“你们还真是够可怜的。” 忽然，她扬声道：“叶自淳，想把我的灵根给楚晓灵？” “你做梦。” ------------ 第六十二章 她不在了 被当众点出自己的私心，叶自淳脸色骤然一变，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叫嚣着要让她彻底闭嘴。 秦枝年知道叶自淳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他想要的只有灵根。但那是她的灵根，她就算死也绝不能容忍自己的灵根放在别人身上。 是她还心存妄念，明明在心中不断警告自己这是陷阱了，却还不死心，还心存侥幸，希望她这所谓的师父真的会和自己好好谈一谈。她实际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她原以为最差的结果就是她带走临星，然后彻底与他恩断义绝。 却不想这样的结局也是她在自作多情。 黑色阴郁之气浮现在眉心，秦枝年嘴角溢出血丝她也恍若未觉。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鬼气冲天而起，数不清的怨鬼从黑雾中睁开血红的眼珠，庞大的身躯从黑暗中缓缓探出。 阴寒的鬼气像毒蛇缠绕着毫无修为的秦枝年，无意唤出高阶怨鬼，她无力反抗。要么彻底粉身碎骨，要么沦为怨鬼的傀儡。 呵，她哪里是什么鬼修，其实就是这些鬼魂的容器而已。它们施舍给她保命的力量，她给它们提供一处容身之地。 说不上谁更可怜。 对面是想将她灵根挖出给别人的叶自淳，身边是虎视眈眈想要夺舍的鬼魂。 秦枝年麻木地扯了扯嘴角，好让自己死前的模样不要太过渗人。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灵术就像一颗丢进深渊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水花。 她静静地看着那灵术落在自己身上，与此同时，巨大的波动以秦枝年为中心爆炸而开。浓黑如墨的鬼气遮天蔽日，彻底将整个流光宗笼罩令其陷入黑暗。 察觉到那抹气息的消失，叶自淳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顷刻间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恍惚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消失了。 直到黑暗中耳边传来的阵阵惨叫声。 “啊！”“啊！！我的手臂！”“……” 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她自爆了！秦枝年自爆了！” “自爆？方才不是宗主他……” “闭嘴！” 叶自淳从短暂的迷茫中回神。 秦枝年死了，他竟然觉得可惜。 可惜了那天品灵根…… 他叶自淳竟也成了弑徒的恶人。叶自淳低头看着自己那亲手杀了秦枝年的手，眼底波澜不惊，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脏传来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心脏，一阵酥麻过后叶自淳逐渐冷静下来。 一个妖女，杀了她也算是为九洲修真界做了件好事。 叶自淳抬手与众长老合力，费了一天一夜才破掉险些要将流光宗变成鬼宗的鬼瘴之气。 * 元洲，天极宗。 解决掉那些魔族沈玄屿兴致冲冲地回到无妄峰。 元珩瞥了一眼从墙边冒头的脑袋，语气凉飕飕地，“还知道回来？” “为师都打算在九洲发出消息，让大家都帮忙看看我这逆徒是不是死在哪个角落了。” 沈玄屿纵身翻上墙头，“师父你这嘴巴也太毒了，难怪我没有师妹。” 元珩嫌弃地上下扫了一眼撑手坐在墙上没个正形的人冷笑一声，“师妹？” “就你这鬼样子还想有师妹？” “又在哪儿磕坏脑袋了？” 面对自家师尊这强到没边的攻击力，沈玄屿抬手挑了挑自己额间碎发，又默默摇头，也就自己受得住了。 沈玄屿翻身跃下墙，一路小跑到元珩面前掏出一坛灵酒献宝似的举到元珩眼前：“师父，这次是真的。” 元珩嗅了嗅鼻子，接过灵酒挑开瓶塞抿了一口才问道，“什么真的？” 沈玄屿勾唇用灵力为自己挪来一个小板凳坐下，“师妹呀。” 元珩睨了一眼沈玄屿，将送到嘴边的酒又塞了回去，“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我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添堵。” 沈玄屿不依不饶又将灵酒给推了回去，“师父，你听我给你说完。” “师妹的人选我已经找好了，只需要师父你努努力让她愿意拜你为师就行了。” 元珩忍不住挑眉，伸手握住凝玉扇狠狠敲在沈玄屿头上，“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师父我好歹也是名震九洲的……” 沈玄屿：“师父，是秦枝年啊，你见过的。” 元珩愣了愣，蹙眉反问：“秦枝年？” 沈玄屿：“对啊，师父你不是也夸过她天赋异禀又努力上进吗？” 元珩：“？” 元珩收起手中凝玉扇坐直了身体，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沈玄屿脸上表情几番变换，竟有些不忍开口。 “师父我和你说，她现在很厉害，虽然没了修为，却也是一个强大的鬼修，就是永洲那些宗门不长眼，所以我想……” 但见沈玄屿越说越来劲，元珩拧眉，终是开口打断了沈玄屿：“玄屿，她…已经不在了。” 流光宗发生的事他也是听掌门师兄说的。 沈玄屿表情猛然僵住，手舞足蹈的手就那么停在元珩面前。 愣了许久沈玄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你说什么呢？” 元珩面露不忍，轻叹一声重复道：“她已经不在了，死在了流光宗的围攻下。” 沈玄屿的眼神有片刻失焦，嘴巴却下意识否定道，“不，不是啊，师父，她，我回来之前她还在桃花山呢，她已经不在流光宗了啊……” 元珩指尖附上灵力在沈玄屿眼前滑过，“不知为何，一天前她又回去了。” 沈玄屿的手垂落在身侧，眼前是流光宗黑雾漫天的模样。昏暗中心因爆炸而产生的强烈波动隔着千里让他一颗心脏也重重一颤。 一天前…一天前，一天前。 若是他解决魔族后先回的是桃花山…那她… 沈玄屿眼前一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 秦枝年死了，流光宗也元气大伤。 九洲第一天才死于自己师尊之手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秦枝年的名声在流光宗暗中操作下是彻底坏了，但也不是人人都毫不知情。只不过没涉及自身利益，没必要多说罢了。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彼此心里都清楚。 人们大多惋惜一个天才的消逝，但多年以来被流光宗压着一头的一众永洲修真界宗门却看到了希望。秦枝年那样的天才都陨落在了流光宗，那修真界中谁还敢轻易拜入流光宗门下？ 那些冲着秦枝年名声想拜入流光宗门下的人也该清醒了。 除了长孙显一个例外，流光宗最鼎盛时也不过是有资格与长孙家平起平坐，身为长孙家主嫡子竟转头拜入流光宗宗主座下。 ------------ 第六十三章 你确定要动手？ 入冬的元洲大雪漫天，入目皆是一片银白。街上出现了不少宗门弟子的身影，都是领了宗门任务外出清除那些妨碍人们日常生活行走的积雪的。 位于元临城旁的天极宗和寻常相比也稍显安静，宗内来往弟子踩在厚厚雪层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忽然上空两道身影御剑急速闪过，留下的声音打破寒冬清晨的静谧。 “我跟你说，我今天一定要让沈玄屿那小子好看！” 牧少离扶额，“师姐，要不我们换换呢，师妹最近的打法愈发凶猛了，这两年下来她是快要突破金丹大圆满了，我快被打得道心破碎了。” 宋季璇回头瞥了一眼牧少离，“你少来，前天是谁打到天都黑了还赖在无妄峰不想走？” “我那是……”牧少离撇嘴小声嘀咕，“明明是师姐你舍不得对小师妹动手。” 下方弟子仰头视线追随两道背影看去，“大师姐和牧师兄这是准备拜入元珩仙尊门下了吗？”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改日你去问问大师姐。” “那我可不敢。” “好像是因为九洲宗门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几位师兄师姐之间切磋的格外频繁。” “而且…你听说了吗？无妄峰那位小师妹已经快要踏入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了！” “什，什么？这才多久，我怎么好像记得她才进宗门没多久啊。” “要不说人家小师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呢。” * 无妄峰，宋季璇御剑经过元珩的宁钰院用灵力送去两坛酒稳稳当当落在院中小桌上。 “元师叔打扰啦。” 说完两人片刻不停直冲后山而去。 小院主人躺在躺椅上，身上落了一层雪，像是盖了一张白毯。元珩睁开眼，绒花般的雪从睫毛上抖落，凤眸轻轻瞧了一眼桌上的酒，周身灵力磅礴而又安静地运转着。 九洲宗门大比在即，他还是等他们去参加完宗门大比后再闭关吧。 元珩又翻了个身懒得去管盖在身上的雪毯。没被赶走的雪花欢呼雀跃融在周围的灵力中逐渐凝实，而不再会随着日出融化成水。 * 后山，冰火两重天。 一侧烈火冲天而起熊熊燃烧，一侧依旧是冰天雪地，两方的交界线都十分清晰。 秦枝年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边用灵力抵抗对面的火焰，一边用灵力在高温下保存着这些雪花的形态。 宋季璇和牧少离御剑停在半空看的沉默，她不就是昨天嘴馋拉着牧少离下山吃了点好吃的又顺手买了些衣服么，这两人怎么就又研究出新法子来训练了。 两人静静看着并未出声打扰。 沈玄屿的修为高出师妹两阶，还不是在同一个境界内。而且他那火心莲还是在秘境中得来的上古异火，师妹竟然也能与之抗衡，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自己这边的雪花不被那异火的温度波及。 牧少离咽了下口水，“师姐，你真的不想和小师妹切磋切磋吗？” 牧少离又研究了些新的暗器，正手痒痒，但是对着小师妹他又用不出手，有损自己作为师兄的形象。 下方，注意到两人的沈玄屿冲上方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枝年回头看。 秦枝年收手后，身边的雪花顷刻间全部消失化为雪水渗入地面中。 宋季璇，牧少离：“！” 让半个山的积雪瞬间消失并不难，但维持半个山的积雪形态不变…… 宋季璇眨了眨眼，从震惊中回神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秦枝年惊喜道：“师妹……你这是到金丹大圆满了？” 秦枝年弯唇一笑，“师姐！” 宋季璇激动地一把抱住秦枝年，“呜呜呜，师妹怎么这么棒啊！” “嘿嘿。”秦枝年挠了挠脑袋笑得腼腆。 她发现无论她做什么，宋季璇总能找到地方去夸她。 “师妹你为了宗门大比也太努力了，今年九洲第一一定是我们的！” 秦枝年看着双眼冒星星的宋季璇不由愣住。 沈玄屿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听见宋季璇的话时，脸色变了变，连忙大步上前准备开口岔开话题时，就听前方的人笑着回应，“好。” 几人凑在一起，无妄峰后山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直到天黑，牧少离才拉着和沈玄屿打得不可开交的宋季璇离开。 入夜，沈玄屿静坐在自己屋中，被识海中厄灾鬼哭狼嚎的声音吵得头疼。 厄灾一脸幽怨地盯着沈玄屿，为什么女魔头不带它打架了！！！ 沈玄屿没眼看，向后倒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神识却时时刻刻注意着旁边小院的动静。 师妹修为越来越高了，若她有意，就连他也无法再捕捉到她的气息。 一墙之隔，秦枝年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无妄峰内。 屋内，沈玄屿默默闭上双眼没去管，耳边响起的是秦枝年的声音。 “沈玄屿，正因为我想留在你们身边。” “所以你不要拦我。” 相似的雪夜里，秦枝年盯着沈玄屿轻笑道：“师兄，我有分寸的。” “呵——” 躺在床上闭着眼的人忽然被脑海中的记忆气笑了。 沈玄屿拧着眉睁开眼，召来厄灾握在手中低声嘀咕道：“她总是这样。” 上一秒还凶巴巴地喊他名字，下一刻就能笑着喊他师兄。 * 月黑风高夜。 秦枝年戴着沈玄屿给她做的面具，身下御着鬼气身形急速朝着某处而去。路上一刻不停，从元洲到了永洲地界，在一处荒山中停下。 秦枝年一身黑衣在黑暗中落地，脚下积雪提前被鬼气扫开，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响。站在山上垂眸冷眼瞧着山下来回踱步惴惴不安的人影。 断魂宗，曲宁。 世人都以为当初死在桃花山的长老只有五位，但只有断魂宗的宗主和几位长老知道，还有一个曲宁逃了出来。可身为化神期的王全山都死在了桃花山，元婴期的曲宁又是如何安然无恙地逃出来的？ 秦枝年复活的消息传开后，断魂宗立刻召开了长老会议，确认除了曲宁和死在桃花山的那两人外断魂宗内再没人招惹过秦枝年后，当即决定取消曲宁断魂宗长老之位，并让其自行离开断魂宗，也算是好聚好散。 曲宁几番解释，说干了喉咙，可断魂宗那些老头像是着了魔，认定了她和秦枝年那魔头有勾结才有机会活了下来。曲宁被迫和他们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直到前些日子，曲宁在修炼时被鬼魂打断，并让她来此处相见。 秦枝年收回视线，身影从山上消失，再出现时就到了曲宁身后。 她伸手拍了拍曲宁的肩膀。 “啊！！！”曲宁一个弹跳躲开，反手就要打出灵力攻击。 秦枝年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只是淡声反问：“你确定要动手吗？” ------------ 第六十四章 想做宗主吗？ 听见这声音，曲宁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由内到外凉了个透，僵硬转头看见那泛着寒光的银色面具时试探出声道，“秦，秦枝年？” 秦枝年看着眼前忽然变得鬼鬼祟祟的人挑了挑眉：“曲长老，最近做什么呢？” 她因为秦枝年被撤了长老之位，她却依旧喊她曲长老。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曲宁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得堆起笑意：“当然是等着您来找我了，我已经卸去断魂宗长老一职，就等着听您差遣呢。” 在曲宁隔着面具根本瞧不清秦枝年此刻是何表情时，她就在暗中下定了心思，回头她也要给自己做一个面具出来！ 秦枝年：“听我差遣？” “嗯嗯嗯！”曲宁连连点头，心中一阵抱怨，她好歹也是一把年纪了，居然要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声下气！ 秦枝年当然能看出曲宁的不服气，但是她也不是很在意。盯着曲宁沉吟片刻后秦枝年再次开口问她，“想做宗主吗？” “什么？”曲宁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枝年：“万相宗宗主。” 万相宗不管不顾偷袭桃花山时，就已经和她秦枝年彻底结下梁子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趁早彻底解决这隐患。 曲宁震惊好一会才回神，旋即死死压着想要扬起的嘴角，扭扭捏捏开口：“想是想，可是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事，主要还是……” 秦枝年懒得废话，她得赶在天亮前回去。 “命魂给我，万相宗宗主明天就能换人。” 曲宁瞪大了眼，下意识抱紧了自己，“你……” 命魂可不是说给就能给的东西！她才不要做那些换人换皮的事，那些老东西的模样太丑了，她嫌弃，若是要以失去外貌为代价，她宁愿孑然一身逍遥自在也不要去当什么万相宗宗主。 秦枝年眉心微蹙，不愿浪费时间去探测曲宁的心思，“或者你现在就能死，至于宗主人选我可以去找别的人。” 话音落下，曾在桃花山外露过面的七阶恶鬼再次出现在秦枝年身后。上次桃花山出现过后，小七就被秦枝年丢进了九玄帛，被里面的凤鸟和游龙前辈亲自教导一番后，俨然有了大福当初的模样。 手中有了可以用的鬼魂，秦枝年再也无需次次以自己为诱饵召来大鬼。 看见乖乖巧巧出现在秦枝年身后的恶鬼时，曲宁心头猛然一颤。想法瞬间有了改变，那些老东西的模样丑是丑了些，可好像还是活着更重要。和死亡相比，丑一点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想通后，曲宁立刻连连摆手摇头：“哎呀不用不用，那不是太麻烦您了嘛！” “您看看我，我就行的啊！何必还要浪费您的时间去找旁人，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不是？” 秦枝年偏头盯着曲宁瞧了一会儿后忽然轻笑一声：“知根知底？” 曲宁一脸谄媚凑近了些，“对呀对呀。” 秦枝年：“……” 当初叶自淳将她修为尽废，又将她逐出流光宗，不就是算准了她秦枝年孤身一人无人可依、也无处可去，但在修真界中得罪别人结下仇家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那些人若是知道她没了修为，又岂会什么都不做？想来当初叶自淳就是想用这种方法逼她回流光宗，然后老老实实交出自己的灵根。 只是没人想到她会走上鬼修一道。她被逐出流光宗后遇到第一个想取她性命的人就是曲宁。曲宁也算是第一个知道她成为鬼修的人。 若说曲宁对她知根知底，倒也没什么不对。 秦枝年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曲宁彻底想开了。虽然交出命魂有死的可能，但也比现在就死在这女魔头手里要强。早死晚死都得死，那她还是选择晚点死。 曲宁闭着眼将自己的命魂送到秦枝年手中。若不是她曾被秦枝年揍过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收下曲宁的命魂，秦枝年转身便道：“跟上。” 曲宁从纠结害怕中刚一回神就看见了御着鬼气飞上天的秦枝年，一时陷入沉默。 要不…她也当鬼修吧。 有点心动。 曲宁连忙御剑跟上，“秦、不是，那个，我以后要怎么称呼您啊。”对于身份这种东西，曲宁习惯的快转换的也快。 秦枝年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曲宁，“随便。” 曲宁‘哦’了一声，一个人暗自琢磨着。 “秦大人？不好听。秦姑娘？不霸气。秦主子？太奇怪。嘶……山主，怎么样，不错吧！” 曲宁扭头看向秦枝年，一脸求夸奖的模样。 秦枝年嫌弃地扯了扯嘴角，“什么东西？” “山主啊，桃花山的主人不就是您吗。多好啊，还不容易撞款。” 秦枝年：“……” 有点道理但不多。 随便吧。 * 万相宗。 跟在秦枝年身后进入万相宗如入无人之境。 “山主，为什么没人发现我们啊？”曲宁震惊，万相宗虽算不上什么大宗门，但是化神期的高手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还不至于连有外人闯入都发觉不了。 秦枝年：“不想被发现就少说点废话。” 秦枝年带着曲宁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万相宗宗主匡琮的峰里。 屋内，匡琮正在打坐修炼。 秦枝年在院中落地，反手甩出玄月双刃。 玄月划破长空，碎开房门，攻向屋内静坐的匡琮。 身后曲宁看得咋舌，不不是，说好的偷袭呢？ 这么明目张胆是要做什么？ 待会把人引来怎么办？ 曲宁急得在原地转圈，早知道就不把命魂给这女魔头了，不然她现在还能偷偷溜走。 秦枝年双手掐诀在匡琮的院子周围落下隔音结界，下一瞬院内鬼气四溢。曲宁立刻噤声。 “哪位道友深夜拜访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匡琮抬手挡下玄月刃，完全注意不到身后涌动的一滩黑影。 匡琮朝院中看去，两个女子，一个带着银色面具，一个是……断魂宗曲宁？曲宁她不是被逐出断魂宗了吗，来他这做什么？ 秦枝年没出声而是冲匡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 接受到信号的匡琮后背蓦地一凉，扭头时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珠，此刻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匡琮眼睁睁看着血盆大口里尖锐森白的獠牙刺穿自己肩膀。 “啊！！” 没了掣肘的玄月刃一左一右没入匡琮体内。 秦枝年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入屋内，“终于见面了，匡宗主。” “一直以来，我可没少受万相宗的照顾。” ------------ 第六十五章 金州巫族 秦枝年！ 认出秦枝年，匡琮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身上的疼痛都后知后觉。 秦枝年在屋内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匡宗主，谈个事。” 匡琮疼的说不出话。 秦枝年只当没看见，冲他伸出手，“宗主令牌交出来。” 匡琮浑身被冷汗浸湿，愣了好半晌才听懂秦枝年在说什么。 “你你你，你妄想，宗主令牌可号令全宗，你——” 秦枝年收回手掏了掏耳朵，又召出大白来。大白可没小七那么斯文，张嘴就直接开始吸食匡琮精血。小七后知后觉，只敢提溜着匡琮一只手偷摸吸两口。 玄月刃在匡琮体内转了个对圈，将伤口撕得更大了些，鲜血直流，场面极其血腥。 秦之年扭头冲身后曲宁道：“搜出来令牌就是你的，搜不出来你跟他一起死在这。” 匡琮：“？” “得嘞！”曲宁笑的压不住嘴角，丝毫没有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到的模样。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山主好啊，山主说话算话，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坑人！ 秦枝年撑着下巴 曲宁邪笑着靠近匡琮。一个小小万相宗的宗主，也就比她略强那么一点点吧，如今又被大魔头重伤，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在匡琮惊恐的表情中，曲宁终于利用自己独门方法从匡琮识海中搜出了宗主令牌。 曲宁举着令牌邀功，“山主，找到了。” 秦枝年点点头收起视线，放下腿起身头也不回道：“把人带上，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万相宗的长老们。” 想要拿下万相宗，那那些和他同气连枝的长老就必然留不得。 第一个，万相宗大长老卢邬，王全山死后，卢邬就成功成为万相宗大长老。没剩多少时间了，但凡有想救匡琮迹象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至于剩下那些墙头草怎么处理，就要看曲宁有没有本事当得住这万相宗的宗主了。 匡琮半死不活被小七拖着，秦枝年在前面走得轻车熟路。 曲宁压不住心底的疑惑：“山、山主，您对万相宗很熟吗？” 秦枝年：“不熟。” 曲宁面上笑呵呵，心中腹诽不熟就有鬼了，看来是万相宗和这女魔头积怨已久。还好自己被揍的早，清醒的也早。 万相宗的山间长廊有很多岔路口，但凡走错一个都得再绕半天，但曲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秦枝年一步也没错，她嘴角笑意缓缓褪去。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个想法，她是不是也这样去过断魂宗？ 她以为秦枝年第用鬼魂约自己出来相见是第一次进入断魂宗，曲宁现在十分怀疑那真的是第一次吗？还是她之前早就进过，甚至就在自己身边，只是没动手取走她性命而已。 卢邬房间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倒在地上碎成两半，抬头就看见了身上一个血窟窿汩汩流血的匡琮。 卢邬：“！”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还是他在做梦？ 卢邬起身警惕地看着门口那银面女子，顺带嫌弃地瞥了眼滴落在自己屋内的血迹：“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秦枝年冲一旁曲宁抬了抬下巴：“以后她就是万相宗宗主，你可有异议？” 饶是卢邬自认是个心思活络的人此刻大脑也有些转不过来。 “啊，啊？” 如今修真界在各方势力的要求示范下大都讲求和平重视礼节，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卢邬恍然，难怪这人挑着深夜前来。 他连忙转身冲曲宁弯腰作揖：“在下万相宗大长老卢邬，参见曲宗主。” 这卢邬如此上道，倒让憋了一肚子狠话的秦枝年不知作何反应。 曲宁笑呵呵走上前扶起卢邬，“哎，客气客气。” 匡琮在后面看得又吐出一口鲜血：“卢…邬，你竟——” 匡琮没想到自己竟然提拔了个白眼狼做万相宗的大长老。 卢邬却丝毫不觉愧疚，“匡宗主，若不是您纵容王全山出去寻衅滋事，或许您本没有这一遭。” 秦枝年眉眼轻抬，目光打量落在卢邬身上。虽然不知此人话中有几分是真心话，但有这份心思与眼色在，想来安排他做事也会方便许多。与其让曲宁一个外人成为万相宗长老，倒不如试试此人…… 许是察觉出空气中气氛微妙的变化，曲宁眉心狠狠一跳，立刻凑到秦枝年面前将卢邬挡住，“山主，您不是还赶时间嘛，要不咱们抓紧去拜访下一位？” 不行不行，她都已经掺和进来了，定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除非她死。死人的嘴巴才最安全，按照这女魔头的性子说不定全尸都不会给她留。决不能让这什么炉乌有篡位的可能！ 曲宁危机感很足，在接下来拜访的过程中更是十分积极表现自己。看出秦枝年不想废话，便时刻注意着秦枝年的反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女魔头肚子里的蛔虫。 有门她来踹，有人她来揍，有话她来说。 见曲宁对流程这般熟悉，对那银面女子的心思把握如此准确，便也逐渐歇了谋篡上位的心思。若他没猜错的话，这银面女子应当就是那鬼修秦枝年了。不过什么鬼修邪修的，实力才是最有力的说话方式。生死面前，对错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更何况，有些事的对错便真如传闻那样吗？若传闻说什么便是什么，那他也能捏造出些有鼻子有眼的传闻来。 接受了一路的冷言谩骂，卢邬反倒越发轻松。竞争对手少了不少，这一趟跟下来，他在山主心中的形象应该会好上不少。 卢邬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逐渐变成双手抱臂跟在曲宁身后，时刻做好配合曲宁的准备，自我定位十分准确。 “明日，该如何说如何证明如何顺理成章地上位，就是你们自己要考虑的事。” “做得来，这万相宗便是你们的，做不来…” 不等秦枝年把话说完，两人立刻连连点头：“做得来做得来。” 卢邬：“肯定做得来，山主您放心，有我一定会配合好曲宗主的！” 话被打断，秦枝年轻笑一声，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在卢邬身上： “可你好像并未对我坦诚相待？” 她本是打算走完这一趟就将卢邬解决掉，但现在看来，此人好像并不简单。 鬼雾逐渐聚集在卢邬脸旁，黑雾朦胧中杀意的寒光让卢邬心底一凉，他可是亲眼见过这对弯刃是如何让那些嘴硬的长老闭嘴的。 卢邬立刻反手扯掉自己脸上人皮面具半跪在地，模样瞬间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变为一个皮肤白的诡异的年轻男子，“在下乌夷洵，参见山主。” 秦枝年抬着下巴，歪头换了个角度打量眼前人，半晌出声问道：“金州巫族？” ------------ 第六十六章 乖 我们先揍外人 乌夷洵心底一震，之前只听说秦枝年是永洲弟子，没想到她竟然连金州巫族的存在也知晓。巫族在九洲中的位置很微妙，所以巫族一直都有意将自己的存在感压低，低到寻常修士根本不会知晓。 乌夷洵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犹豫不决。若是就这么承认自己是巫族，万一她将这个消息散出去，自己岂不是会遭到整个九洲修真界的追杀？ 在乌夷洵犹豫的时间里，玄月刃穿破鬼雾越靠越近。 萦绕在脖子间的杀气让乌夷洵那些想要隐瞒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体内血液都像被冻结。 他立刻垂首答道：“是。” “只是……我已被族中逐出族谱，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巫族之人了。” “哦，”秦枝年对此反应平淡转而问他，“可会巫蛊之术？” “会！”乌夷洵满眼自信地抬头，他要让她知道自己有大用，她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曲宁却看得皱眉：这臭小子，又跟她争！ 秦枝年反应平淡朝他伸出手：“嗯，命魂给我。” 乌夷洵：“？” 她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些？她既然知晓巫族的存在，难道不知道巫蛊之术有多抢手吗？ 巫族之所以被忌惮，就是因为曾有巫族人利用巫蛊之术控制了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进而在宗门内肆无忌惮使用巫蛊之术，夺人心魄，差点将一个宗门给覆灭。而显然，那巫族之人的目的并不止于一个宗门。 行径暴露后，巫蛊之术就被九洲修真界视为大忌，整个巫族都遭到了猛烈的打压，差点被灭族。遭到打击后巫族残残存势力一直缩在偏隅之地，不再轻易冒头才求来一线生机。 秦枝年眯了眯眸子，“不给？” “给给给，这就给。”乌夷洵回神没有半分抗拒便给出了自己的命魂，出乎秦枝年意料的洒脱。 秦枝年将乌夷洵的命魂收入识海，又看了眼天色，一刻不停转身离开。 再迟的话就要挨人念叨了。 鬼气迅速环绕跟上女子步伐，三步后鬼气席卷冲天而起带着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看上去就像是秦枝年整个人被鬼气吞噬。 夜色中只剩曲宁和乌夷洵两人无声对视，乌夷洵冲她讪讪一笑，得了个曲宁的白眼。 曲宁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我才是宗主！” “你最好是好好表现，天亮后本宗主还能继续赏你一个大长老之位。” 乌夷洵连忙跟上，“宗主大人能不能赏在下一个副宗主之位，那样我也好替您办事嘛不是？” 曲宁彻底黑了脸：“在山主面前装的乖巧，山主一走你就现出原形了？” 乌夷洵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道：“山主在的时候，宗主大人您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吧？” * 黑沉沉的夜空逐渐变亮，秦枝年身影在空中急速前行，想借着风将身上血腥之气冲散。 自从她总是在晚上偷溜出来后，白日再面对师尊时，她总是会心虚，她怕师尊嫌弃她身上血腥之气太重。但好在师尊一直都没说什么。 不过今夜此行倒也不亏，宗门大比在即，她要和师兄师姐一起拿下第一，然后再解决她和流光宗的事，届时这巫蛊之术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天色渐明，女子眼眸中阴沉之意也逐渐消退。进入元洲地界，秦枝年莫名松了口气。 在天极宗门前落地后，她换了衣服才抬脚踏入宗门地界，腰间无妄峰独有的黑色令牌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晃动着。 * 天亮后，万相宗被血洗的消息传遍整个永洲，然后又很快传出永洲。 “听说啊，是那万相宗一位长老的挚友赶来拼命相助，才和万相宗一众长老一起才将那敌人制服。万相宗长老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临危之际将宗主之位传于那位长老的挚友，并留下遗言要那卢长老好好辅佐新宗主，一起继续带领万相宗的弟子走下去。” “这宗主当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竟然没把宗主之位传给那位卢长老，……” “呸，你们可知你们口中那位卢长老的挚友是何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说话之人身上。 那人吐掉嘴里的瓜子壳一脸高深莫测，“是被逐出断魂宗的曲长老，你想想，若是正常情况，那卢长老怎么可能放着宗主之位不要？就算不当宗主，那作为万相宗仅剩的一位长老，起码也得是副宗主吧！可结果呢，人家什么都不要，就要为自己心爱之人挣回那口气，这是什么？这分明是爱情嘛！” “噢…原来如此！”围观的众人恍然大悟。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啊！” 万相宗里听到传言的曲宁气得抓狂，这分明和她传出去的‘事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曲宁：“放屁！放屁，一派胡言！什么狗屁爱情，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谣言！” 另一边，躲在屋子里给自己戴人皮面具的乌夷洵笑得开心。反正那些传言他是不在意，谁在意那气的就是谁。 他都说了给他个副宗主之位，是她自己偏不。 乌夷洵勾唇，一点一点用灵力将人皮面具的边边角角熨平整。他是卢邬长老，可不能在那么多弟子面前露了馅。 万相宗这个插曲并未在众人耳边停留太长时间，很快便被修真界中另一件大事取代。 第一百届九洲宗门大比将在永洲进行。 正正好好一百届的宗门大比，盛况空前。九洲宗门弟子都聚集在永洲，连带着让靠近流光宗的凡界的客栈酒楼店铺生意都好了不少。 九洲地界中宗门众多，所以只有修为在金丹期以上的弟子才能参加，且骨龄限制在一百岁以下。 宗门大比按照积分制来进行排名，每组队伍的排名都会实时显示在流光宗宗门大殿前的积分柱上。 参赛队伍人数最多四人，最少一人。但每个宗门可以参加的队伍数量不做限制，能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数量的多少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一个宗门的实力如何。 毕竟能在骨龄一百以下时成功迈入金丹境在修真界也算是有些天赋了。修炼一辈子都无法踏入金丹境的修士，大有人在。 获得第一名的队伍除了有丰富的奖励外，每人还可在流光宗藏宝阁内任选一样法宝。 秦枝年看着自己手中的参赛令牌，正面刻着元洲·天极宗·壹，背面刻着洛宜年三个字。 “每个人的参赛令牌都有最基础的一分，若是令牌被别人抢走并捏碎，那这一分就会被别人夺走。在虚谷幻境中十二个时辰后，积分排名在前五十的队伍便可晋级下一轮比赛。” 叶自淳在比武台中央讲解比赛规则，秦枝年坐在比武台下的观赛台上漫不经心把玩手中参赛令牌。 忽然一阵灵风迎面吹来，是永洲排名前十的宗门宗主联手开辟出的虚谷幻境。秦枝年抬眼看去，九洲宗门大比第一轮，争夺参赛令牌，积攒积分。 元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扭头对秦枝年和沈玄屿道：“你们在虚谷幻境中的行踪外界都是可以看见的。” 秦枝年愣了下，满眼无辜看向元珩。 元珩一脸欲言又止，担忧的目光在秦枝年和沈玄屿身上来回徘徊，忽然有点头疼。 要不这劳什子宗门大比咱们就不参加了吧。可是这是年丫头在天极宗第一次参加这种宗门赛事，他说这话是不是太扫兴了？ 秦枝年转动着眼珠子看向身边的沈玄屿，无声用眼神询问，你又干什么缺德事了？ 秦枝年：只要把锅甩开就落不到自己头上。 沈玄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一旁牧少离，只当不是在说自己。 被元珩这么一提醒，宋谷远哎呀一声连忙跟着开口：“是啊，是啊，咱们参加宗门大比重在参与。” 离得近其它宗的宗主弟子听得愣住：好好好，好一个重在参与。 宋谷远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但切不可因此给别人留下什么太过暴力啊或是什么凶残的印象啊……” 宋谷远小心翼翼斟酌着用词，目光中在四人身上游走，“不然会影响以后招生的。”总归他天极宗也无需靠宗门大比来证明什么，但是天极宗的名声他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关乎着以后招收新弟子，这可是大事。 宋季璇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脑海里那些一闪而过的记忆让她语气一个急刹，抬手擦了擦眼角：“师父，您平时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天极宗此次共有五组参赛队伍，秦枝年四人就坐在宋谷远和元珩身后，他们后边是天极宗其它四支参赛队伍。 四个队伍的弟子听见自己掌门那卑微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却并不觉得夸张。毕竟这几位师兄师姐还有小师妹在宗门里可是动不动就会整出些惊天动地的声响来。 他们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但旁人可未必。 几人偷偷笑了一会，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宗门大比采用的是积分制，……也就是说他们也很有可能会和师姐的队伍对上。 一个女弟子鼓起勇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宋季璇的衣角，笑得乖巧可爱，“师姐，手下留情啊…” 宋季璇回头就看见一排脑袋凑了上来还都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瞬间心柔如水，她伸手拍了拍那弟子肩膀点头轻声道：“乖，我们会先揍外人的。” ------------ 第六十七章（补） 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太多，流光宗内部肯定容易疏于防备。台上长老一个接一个发言，秦枝年撑着脑袋闭着眼，神识操纵着进入流光宗时放出的一缕微弱鬼气四处在流光宗内搜索。 也不知道临星被丢哪儿了。 秦枝年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一处一处找着。流光宗内禁制阵法不少，若是在找到临星前就先引起他们警惕就不好了。 秦枝年坐在沈玄屿身边，无人敢打扰。 “哎，你听说了吗，元珩仙尊新收的那个徒弟，入宗不过几年，就已经金丹圆满了。” “呵，稀奇什么？人家可是天品五阶的满级灵根，比当初那个秦枝年的灵根还要——” 那弟子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死死捂住。 “你不要命了？提她做什么？你不知道她复活了吗？” 被捂嘴的人一脸莫名，拧眉拉开那人的手，“我提她又怎么了？我又没说她坏话。” “……”那人一愣，竟然觉得有理。至少他从没听说过有人只是因为提了一嘴秦枝年的名字就丧命的。那些因为提到秦枝年而丧命之人嘴里说出的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人会轻易放过。 沈玄屿看了眼身旁好像在闭目养神的秦枝年，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秦枝年悠悠睁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没找到。 观赛席最后方长孙显被来人逼停脚步。 “你……”慕容念盯着长孙显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长孙显摇摇头，又怕自己说的太少慕容念还觉得自己在生气，便开口询问，“你还未到金丹期，也能参赛？” 话一出口，长孙显后知后觉察觉出些不对劲来，但已经迟了。 慕容念气红了脸，她好心来道歉，他却不依不饶借机嘲讽她？ 慕容念压不住心中怒火：“我陪我兄长来参加宗门大比也不行吗？！有规定不参赛就不能来吗？！” 她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扭头看去。 长孙显：“行，我就是问问…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慕容念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尤其与秦枝年视线对上时神色变得懊恼。 她竟然是元珩仙尊的弟子。 慕容念不想再被盯着看，直接撞开长孙显离开。 长孙显顺着慕容念离开前的视线看去，看见了秦枝年。电光火石间，长孙显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师姐复活后，元珩仙尊也出现在了桃花山，而且元珩仙尊的两个徒弟也在。 外界传的是秦师姐救下了元珩仙尊两个弟子…… 长孙显心跳逐渐加快，胸口竟有些发麻。他抬脚想朝那人走去，却忽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显儿。”长孙谦刚走上观赛台便看见长孙显一脸六神无主的模样忍不住皱眉，立刻出声将人喊住。 长孙显猛然回神，视线从秦枝年身上离开后才察觉有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是她师兄。 长孙显稳了稳心神，收回踏出的脚，冲沈玄屿微微点头后转身走向长孙谦。 看见坐在前方的元珩时，长孙谦猜也能猜出自家这傻儿子又想干什么蠢事。长孙谦沉默着大步走在长孙显前面，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转身， “你知道刚刚那是谁吗？” “谁？”长孙显惊讶抬头，难道爹也看出来了？ 长孙谦沉默一瞬，又深吸了一口气耐心道：“那是元珩仙尊，那二人是仙尊座下唯二的亲传弟子，你刚刚是想过去干什么？” 元珩与桃花山与秦枝年之间的关系，在九洲众人眼里几乎是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身为仙尊，有些话元珩可以当做随口一说，而他们却不行。若是一不小心违逆仙尊之意，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家族覆灭的灾难。没人敢去赌仙尊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更没人敢冒犯仙尊威严。 对于长孙显的心情，其实长孙谦多少是能理解的。 在长孙谦的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人。从他记事开始就有一道始终站在修真界最前方的身影——元珩。从天极宗的弟子到元洲天才，从天极宗的长老到元珩仙尊再到九州第一。 在长孙谦看来，什么流光宗什么秦枝年什么桃花山，只有元珩才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长孙谦缓和了语气，“显儿，你如今也长大了，你的一举一动不能只顾着自己，你要记着你身后还有整个长孙一族，这是你的后盾是你的底气，更是你的责任。” “我以为之前我和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她当初是救了你一命，为父也很感谢她，所以桃花山那次我带了长孙家精锐拦下永洲那些宗门，权当是还了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此后，你也不必非要再将自己和她牵扯在一起，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也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条件。身为长孙家的少主，有些事只有你能做到，有些事也是你必须要做的。” 长孙谦离开后，长孙显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长孙谦的话像一盆冷水，把那团埋在他心里十几年的火彻底浇灭。 长孙显紧握的双手无力松开，终于不得不承认。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不顾反对进入流光宗，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到，费尽力气查出的那点真相，师姐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了。 原来自己也没自己想的那般无私。这么多年，一直暗自在心里打着为师姐可以做一切的名号，不过是自我感动…… 知道师姐复活后，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是想实现自己那份私心。知道她复活了，便总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去接近她，根本没考虑过是不是会给她带去麻烦。 根本没想过对她而言，他的靠近是不是一种打扰。 …… 父亲说的对。 师姐活过来了，就够了。他对她的救命之恩最好的报答或许就是不再打扰。 一丝鬼气静静隐藏在长孙显身后的阴影中。 秦枝年垂着眸子，坐在座位上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自从沈玄屿重伤后，她的养魂珠就一直放在沈玄屿识海中。方才被长孙显查探时，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事到如今秦枝年只希望长孙显能听他父亲的话。 否则，她会亲手解决自己曾救下的人。 她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师尊师兄师姐。 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不行。 ------------ 第六十八章 天极宗第一组 秦枝年还没找到临星剑，就到了要进入虚谷幻境的时候。 因着几人是从元珩身边走出去的，所以所有弟子都下意识记住这几人的模样，尤其走在最前面那四个。 只求进去后不要碰到他们，碰到也要立马跑。 秦枝年站在比武台上看见了流光宗队伍中的楚晓灵，除了她一个金丹初期，其余三人都是金丹后期。 秦枝年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看来叶自淳是真的很不想楚晓灵死。 楚晓灵安静地站在人群中，自从她从秘境中回来后性情大变。在秘境中被天雷重伤，她的修为就掉到了筑基圆满。还好在宗门大比开始前回到了金丹期，虽然境界不稳，但也挣扎进了宗门大比的名单里。 身为流光宗宗主亲传弟子，没人能宽容她连个宗门大比都参加不了。 更何况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人，一个死了却又复活的人，口口相传的天才。 每每想到那个名字，楚晓灵的情绪都无法平静。 她竟然又活了！她是什么时候复活的？她会来找她吗？她会杀了她吗？她会挖走她的灵根吗？她会把一切都怪在她身上吗？毕竟和整个流光宗相比，杀掉一个她太容易了。 站在太阳下，站在人群中，楚晓灵却无端觉得有一股寒意直窜上脑门，像是有一道阴冷的毒蛇潜伏在暗中，阴鸷的视线一刻不停地死死盯着她，等她放松警惕便露出尖锐剧毒的獠牙将她一口咬死。 她浑身一抖，立刻扭头向身后看去—— 对上了一个女子的视线。 那女子生的极其好看，一双黑润发亮的杏眸灵动活泼，没什么表情时又让人觉得疏离清冷，身着蓝白交加的宗门服银饰点缀，清隽出众不染凡尘。腰间坠着的黑色弟子令牌极具冲击力，——元珩仙尊亲传弟子。 楚晓灵无意识握紧了手，羡慕又嫉妒。 天生的焦点，习惯了别人的视线，对她视若无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斥在楚晓灵心头，自卑不甘和愤怒。 成为叶自淳的弟子后，楚晓灵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人们大多会因为她是叶自淳的弟子而对她有所区别对待。 但此刻那视线落在她身上，眼中却并没有她。 仿佛在说她不配入她的眼。 这人莫名让她想到秦枝年，她和她一样，高高在上，都让人厌恶。 秦枝年淡淡收回视线，抬脚走入幻境中，在心底感叹楚晓灵真是命大。被丢在那种地方还能活下来。 她捏了捏有些发痒的手心，她想掐住楚晓灵，就那么一点一点把她掐死，然后让恶鬼一点一点撕咬开她的尸体，再一点点喂给游魂散鬼。 进入虚谷幻境后，秦枝年暂时看不见楚晓灵，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在幻境中落地，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看清了来人是谁。 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公平，进入虚谷幻境后队伍落地的位置是随机的，没人能提前知道自己会遇见谁。 第一组倒霉蛋勉强能算是半个熟人，青洲灵药宗，慕容寒和另外三个灵药宗的弟子。 想起当初一离开遗府就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秦枝年笑了。她双手握住玄月短剑欺身而上，对上慕容寒，连个招呼也没有。 慕容寒仓皇抵抗，心中震惊眼前女子飞速增长的修为。上次她还只是金丹初期，如今却已经金丹圆满了？ 怎么做到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秦枝年的动作，只有沈玄屿勾了勾嘴角，紧跟上秦枝年的身影，将想要袭击她后背从而帮助慕容寒的弟子挡住。 “不要妨碍我师妹算账。” 灵药宗的弟子被沈玄屿身上强烈而又恐怖的威压吓住，竟然是元婴期，愣神的空隙，一段悠扬婉转的琴音不容拒绝钻入他耳中。 宋季璇指尖游走在流华琴上，琴音柔和，让人无端生出放弃抵抗举手投降的念头来。 而这瞬间，泛着幽光的银针畅通无阻来到几人眼面前，正对着瞳孔。只要他们敢有一丁点的动作，那银针便会没入刺穿他们的瞳孔。 但牧少离似乎在沈玄屿跟着秦枝年的动作后察觉出些许秦枝年的心思，并未用银针对付慕容寒，给了秦枝年动手发挥、撒气的空间。 认出流华琴的一瞬间，浓浓的惊诧自慕容寒眼底浮现，流华琴竟然被她们抢到了！ 慕容寒忍不住心凉，一进来就碰到了这几个人当真是背到了极点。 还好看见流华琴的瞬间，他便立刻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免受干扰，此时还能专心和秦枝年交手。 只是，这人分明和念儿看着一般大，出手却处处狠厉，再加上修为压制竟渐渐地让他疲于应付，在她的攻势下，显得有些狼狈。 慕容寒莫名就想到了当初渡仙遗境里，他用剑不由分说架在她脖子上的场景。 慕容寒心底一叹，自作孽不可活。若他当时对她态度友善点，或者听完念儿的话后再去决定怎么做，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变得好一些。 只可惜，没有如果。 慕容寒眼睁睁看着秦枝年抢走、捏碎自己的参赛令牌，自己的参赛令牌在她手中化为齑粉，而她令牌上的数字一变成了二。 几乎是同一时间，剩余三人的参赛令牌上的数字都变成了二。 流光宗宗门大殿前，积分柱上堆积在底部的一堆字符中，天极宗·壹组几个字率先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数字从四变成了八。 比武台上也实时显现着积分柱上的变化。 “哎，积分柱有变化了！” “这不是才刚进去吗？才多久？就抢到积分了？” “……好像是天极宗的，天极宗的第一组……” 瞬间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焦在宋谷远和元珩身上，惊讶羡慕又担心，担心自家弟子碰上他们。 宋谷远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过严肃。 叶自淳坐在不远处想套近乎，“不愧是天极宗的弟子，想来宋宗主和仙尊平日没少费心教导。” 叶自淳本意是想借机夸一波二人负责用心。 却不想元珩掀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瞧了一眼叶自淳。 叶自淳被看得心头一凉，还没等他琢磨透这位仙尊这个眼神的意思，就听对方语气凉凉地开口， “毕竟我们天极宗不会有眼不识珠。” “更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这话的针对意味太过明显，让人无法忽略，都不由竖起了耳朵想听更多。 ------------ 第六十九章 巫族血脉 ‘鱼目’暂且不论是谁，但在流光宗里能被这位名震九洲的仙尊称为珍珠的人，几乎瞬间所有人心底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桃花山那位。 空气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观察着元珩的表情。 元珩转动着眸子看向叶自淳，不怒自威，“您说是吧叶宗主。”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认为，元珩是在为秦枝年说话。 叶自淳冒出一身冷汗，既惊讶于秦枝年在元珩心中的地位，又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 * 幻境中，乌夷洵有点兴奋，他久违地感到自在，皮肤不用再闷在那不透气的人皮面具下。 “乌师兄，您是大长老的弟子，您知道大长老和曲宗主是什么关系吗？”身为万相宗的弟子，他们自然比外人更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竟然就被通知差点被灭了门，又说是众长老和新宗主拼死奋斗才保下万相宗。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看着曲宁手中的掌门令牌心中虽有疑惑，但谁又敢说什么。那曲长老之前可是断魂宗的长老，断魂宗，邪门儿得很，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 还好目前为止，这位新宗主暂时看起来还正常。 “想知道自己问去。”乌夷洵懒得搭理这种旁敲侧击的询问，满脑子都是山主给自己的温馨提示，在宗门大比中尽量避开元洲的宗门，以及山主给他的任务，多招待招待流光宗的弟子。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避开元洲宗门，找到流光宗弟子。说不定山主看他办事利落，就把宗主的位置丢给他了。 而乌夷洵身后几个弟子对于卢长老座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元婴期修为的师兄，也不敢太过放肆，没再多问。 忽然，乌夷洵嗅到空气中飘着一抹熟悉的气息。 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气息…… 巫族血脉？ 乌夷洵眼底滑过一抹幽光，瞬间警惕起来。 巫族的血液与寻常修士不同，若是能将巫族的血液加以利用，不是良药便是剧毒，甚至还能操控他人为自己所用。 一般来说，正常人是察觉不出巫族血脉气息的，但是若有人有心用一些特殊方法也并非发觉不了。所以巫族的人从小就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血脉中独特的气息。 这个人却大摇大摆的释放在空中。 是此人身上不小沾染了巫族血液，还是她自己就是巫族，只是觉得没人能发现才不加掩饰？ 乌夷洵顺着那气息的方向走过去，万相宗的弟子没出声只乖乖跟上。转角便与迎面走来的四个人撞上。 因秦枝年提前交代过，所以乌夷洵立刻便认了出来迎面而来的四人是流光宗的弟子，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就是叶自淳的亲传弟子，楚晓灵。 乌夷洵勾了勾唇，有些病态苍白的面上浮现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真有意思。 这巫族血脉的气息竟然是从楚晓灵身上传出的。 对山主而言，这应该是个大发现吧。 乌夷洵眼眸发亮，他的宗主之位有希望了。 他目光扫过楚晓灵身边的三个金丹后期，又侧头瞥了眼身后的弟子，“好好干活，回头想知道什么师兄都告诉你们。” 万相宗弟子脸上瞬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鼓足了干劲：“得嘞！师兄放心！” 几个弟子很有眼色引开了楚晓灵身边三个金丹后期的弟子。 只剩楚晓灵停在原地，她警惕地看着乌夷洵，暗道自己倒霉，居然这么快就碰到了元婴期的弟子。 乌夷洵身量很长却格外瘦削，过度苍白的皮肤更显脆弱，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铁链皮肤上很快就浮起红印。 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和攻击性。 但只有楚晓灵知道，这人身上的压迫感有多强。密如鸦羽的睫毛垂落，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楚晓灵，张嘴一字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观赛台上的众人却明显能看出来，楚晓灵脸色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楚晓灵攥紧了手心，心脏狂跳，眼前一阵眩晕，她努力稳着声音：“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敢毫不遮掩自己的气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成为流光宗的亲传弟子的？” “你是不会，不知道，还是不能？”乌夷洵嘴角噙着笑，眼底捉弄之意丝毫不掩。 “你想干什么？”楚晓灵害怕想逃，可是她后退一步，这人就立刻上前一步。 他手中铁链哗啦啦的响，好像只要她敢背对他，下一刻就会尸首分离。他身上分明没有杀意，但她却怕得不行。 乌夷洵勾唇，淡声道：“跟我合作，为我所用，我就不说出去你是巫族的事。” “否则我现在就自碎令牌出去，当着九洲那么多宗门宗主长老的面说你楚晓灵、流光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是巫族一事，如何？” “到那时你觉得你还能有命活下去吗？九洲对巫族的态度，你应当了解。” “反正你掩饰巫族身份潜伏在流光宗里，应该也没干什么好事，不如为我所用。” 幻境中乌夷洵对楚晓灵步步紧逼，但这一幕落在观赛台上众人眼中，却变了味。众人看见的就只是两人靠得很近，一旁六个人打得热火朝天，他们两人却像是在说悄悄话。 曲宁看得直皱眉，搞什么？ 回头她一定要和山主好好说一说这人卑劣的行径，正事不干反而去调戏那个什么楚晓灵？ 下一瞬，曲宁也有些呆住，眨了眨眼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楚晓灵竟然就这么把参赛令牌送到了乌夷洵手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楚晓灵在乌夷洵的不断靠近和连声哄骗下，交出了自己的参赛令牌。 瞬间，叶自淳像是无形中挨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呵。”元珩看笑了。 流光宗就为了这种货色那般折磨他徒儿？那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被他们硬生生逼成了鬼修。 “叶宗主，好眼光。” 众人落在叶自淳身上的视线各异，恍惚间猛然回味过一些事情来。 在秦枝年还在的时候，众人听到的大多都是秦枝年又突破了修为，秦枝年又赢了谁，秦枝年又进了哪个秘境抢到了什么宝贝。 然而到了楚晓灵身上则完全没有这种消息，人们听到的大多是叶自淳又给了楚晓灵什么宝贝，楚晓灵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让人羡慕，不像是流光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倒像是流光宗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 * 魔域在九洲最北边，炎洲是九洲中离魔域最近的洲，巫族就在炎洲西北边的一个小岛屿上，离炎洲近，离魔域更近。 而此时此刻，炎洲边境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魔族大军，一排魔阎卫在前方开路，五个魔阎卫合力成功破开边境防御阵，踏上炎洲地界。 战火也很快就从海面蔓延至地面。 ------------ 第七十章 我可以帮你 正进行宗门大比的永洲在九洲中靠近南边，对此时炎洲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慕容寒几人狼狈从比武台上离开后，没一会儿，楚晓灵的身影便紧跟着出现。比武场内的目光瞬间从台上的虚影移动到楚晓灵身上。 明明台下众人只是在静静看着她，楚晓灵却觉得耳边响起了各种各样刺耳的嘲笑声，那些人的表情也变得不屑，变得厌恶，变得凶狠。 好像又回到当初的日子，见不得光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像过活在阴暗潮湿里的老鼠只能躲着人走。就只因为她们是巫族一脉？ 可为什么巫族不承认他们，人界也不接纳她们？ 那样的日子，她才不要回去。不管那个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巫族的身份的，她都要在他威胁到她之前将他抹杀。犹豫了很久的念头终于在楚晓灵心中落地。 她如果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灵儿，你…”叶自淳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楚晓灵就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比武台，离开了比武场。 众人只当她是羞愧而逃。而叶自淳身为一宗之主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追出去。 曲宁看着楚晓灵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下一刻便起身跟了上去。 幻境中的乌夷洵拍拍手，还好山主给的任务不是让他杀了那个楚晓灵。 让这个人活着可比杀了要有用的多，如何才能将巫族血脉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他可太知道了。 乌夷洵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目光锐利凉薄得像刀一寸寸割开皮肤刺穿血肉将埋在其中的经脉看得清楚。身后万相宗三个弟子被乌夷洵这模样吓了一跳，好半晌没敢出声，但见乌夷洵目光越来越不对劲，怕他一个冲动要对自己的手做什么残忍的事，连忙出声喊道：“师兄，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当然。”乌夷洵几乎是瞬间便收起视线，顺带回头冲三人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让人头皮发麻。明明面上在笑，眼底情绪却像是悲痛欲绝。 三个万相宗弟子想要八卦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活命最重要，活命最重要。 * 比武台上接二连三的有人从幻境中离开。与此同时，几个来自不同宗门的队伍在积分柱上蹿得飞快。遗憾离场的弟子忍不住朝元洲宗门位置那边隐晦地投去近乎幽怨的目光。 太变态了。 能在百年内达到金丹后期的弟子无论在哪儿都不是轻易就有的，天极宗倒好，一个金丹后期，两个金丹大圆满的半步元婴，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元婴。 这碰上了怎么打？ 强到让人没脾气。 真服了。 …… 宋谷远抬手挠了挠鼻尖，接收到来自身边其他宗主艳羡嫉妒的视线，他想笑又觉得不合适。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的很快。 积分柱上，天极宗·壹组·一百二十四分，遥遥领先冲在最高处。 隔着些距离分别是，沧州无情宗壹组·六十三分，金州归元宗叁组·五十九分，宁洲风云宗壹组·五十三分，元洲千仪宗贰组·四十六分，永洲万相宗壹组·四十二分，…… 五十名之后的队伍名瞬间化为灵光消失在积分柱上。 一百二十四分，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本身的四分，他们足足淘汰了三十个队伍，一天一夜里打了三十场架，把把赢，还都赢得很快。 真正的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看到几人伸着懒腰活动着身体出现在比武台上的模样时，被亲手淘汰的弟子又急又气又无奈，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说出一句， “就该让无情宗的人和天极宗的弟子对上。” “那女弟子的琴声也太诡异了，声音一出我就忍不住想丢掉手中的剑，这还怎么打？” “呵，那算你走运没碰上另一个女弟子，打得凶的要命，两柄短剑跟幽灵似的，防着一个另一个就从你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切，得了吧你们，那个用暗器的才最狠，……也不知道天极宗是怎么能教出来喜欢用暗器的弟子的……看着也不像啊……” “是嘛，那位沈师兄人倒是怪好的，不小心把我手臂打折了还跟我说了声抱歉呢。” “呵呵，那他还真是挺有礼貌的。” “也不是……他是听她师妹的话才和我说抱歉的，就那个用短剑那个。” “……” “哼，这几人看着还是一副没打尽兴的样子，真是服了，早知道我再等等参加下一届的宗门大比了。” 秦枝年伸了个懒腰，确实没打尽兴。这点强度和他们平日里的对练相比，差远了。 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修为大多都在金丹初期或者金丹中期，金丹后期是少数，金丹圆满则更甚，至于金丹之上的元婴期更是凤毛麟角。至少他们都没能碰上一个。 叶自淳整理好心情上台宣布晋级第二轮的名单后，便道：“第二轮的比赛在五十组晋级队伍之间进行，各队伍派一位代表前来抽签，抽到相同数字的队伍，则会在明日进行对战，获胜的队伍可以获得五十分，最后排名前二十的队伍进入第三轮比赛。” “还望各位回去后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准备明日第二轮比赛。” 秦枝年瞥了眼万相宗的位置，曲宁不在，乌夷淳也刚从位置上离开。 秦枝年去住的地方待到天黑，才从屋子里出来。 宋季璇：“哎，师妹你要出去吗？” 秦枝年：“嗯，我想自己出去转转透透气。” “好，那你去吧。”听秦枝年说想自己转转，宋季璇又坐了回去。 秦枝年依着记忆在流光宗里晃了一阵，但她进不去内门后山之类的地方。 外门她查探的差不多了，都没有临星剑存在的迹象。 秦枝年在流光宗外门与内门的交界处站定，目光看向内门。 那临星剑大概率还是在内门中了。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秦枝年身后。 秦枝年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又不惊讶。 长孙显神情温和看向内门里，故意没去看秦枝年的脸，避开秦枝年的视线道：“师姐，或许有件事我可以帮到你。” ------------ 第七十一章 你配吗？ 长孙显看着风轻云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他强装镇定，却控制不住耳朵开始升温变红，“师姐想逛一逛流光宗吗，我可以带师姐进去看一看。” 流光宗并没把长孙显逐出宗门，一是不太敢，二是没必要，没必要因为一个弟子名额去和长孙家犯冲。 秦枝年没出声，但点了点头。她要拿回临星剑的话就必须进内门才行。现在宗门大比还没结束，她也没办法硬闯，打草惊蛇。 秦枝年以为长孙显是真的要带她逛一逛内门，却没想到长孙显像是有目的地般，带着她走的都是些没什么人的小路。 有些路，连秦枝年都不知道。 两人一直走到荒无人烟的后山，长孙显才停下脚步。 他在后山禁地前站定转身，对着秦枝年说：“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的东西。 长孙显后退一步，背对着秦枝年离开。 秦枝年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长孙显从头到尾都只是唤她师姐，没喊名没叫姓。好像真的没认出她一样。 秦枝年抿了抿唇，转身进入后山。一道微弱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进长孙显耳中。 “谢谢。” 一踏入后山地界，秦枝年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委屈又倔强。秦枝年面色微怔，寻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步子谨慎又急切。 黑暗中，一柄剑被泥泞包裹着的剑插在陡峭坚硬的山体中，剑柄上还摞着干枯的树枝，不知熬过了多少个风风雨雨寒暑交加的日日夜夜。在秦枝年踏入后山的瞬间，一直沉寂在黑暗中的剑忽然发出一声争鸣，像是试探。 秦枝年脚下步子猛然顿住，神识布满了整个禁地，终于在一处月光也照不到的角落里，再次捕捉到那熟悉的震动，身影瞬闪而至。白皙的手握住剑柄，下一刻秦枝年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禁制波动弹开，毫无防备被撞飞，重重摔在身后山石上。 临星剑像是着急了，剑身又抖动了几下却依旧只能抖落些许碎石。秦枝年这才能看清，这座山以临星剑为中心，一张巨大的禁制阵法泛着紫光幽幽旋转。 临星被献祭做了阵眼，它越挣扎只会加速这禁制对它的吞噬。 “别急。”秦枝年声音温柔，临星便也真的听话不再挣扎。女子眼底的光亮迅速消融在黑暗中，她拿出银色面具覆在面上，又换掉身上天极宗的弟子服饰。 潜伏在暗中的鬼气彻底没了禁锢。 流光宗宗门大殿中和一众长老一起愁眉苦脸的叶自淳脸色一变。 下方几个长老显然也有所察觉，警惕道：“有人闯入了后山！” “后山里四处都是禁制，闯进去还不是自寻死路。” “宗门大比，九洲各宗宗主长老弟子都住在宗里，人鱼混杂，难免有了疏漏。宗主，我和三长老一起去看一下便可。”殿中众人纷纷点头。 叶自淳却并未点头而是起身道：“我亲自去看看。” 他怀疑是那个逆徒回来了，毕竟她的剑就被封印在后山里。 见叶自淳起身要亲自去查看，众人才反应过来，禁地中除了怪物并没什么宝贝。若非说有什么宝贝，也只有用来镇压怪物的那把剑。 而那剑从前是秦枝年的！ 秦枝年又回来了！ 因为从前秦枝年曾成功用那剑在后山的怪物身上留下了一剑，所以便有人相处了用那剑做阵眼镇压那怪物的方法，效果异常的好。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去加固后山的阵法禁制了，一直没什么异样。 * 后山本就阴暗，被鬼气充斥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亮也照不进去。叶自淳等人赶到后山时，只感到四周一阵地动山摇，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叶自淳瞬间就想到了镇压在山底的那条黑龙，怒不可遏：“那混账！” 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取走阵眼放出那怪物。 如今这么多宗门子弟都在流光宗内，若是在这种时候出了乱子，那流光宗的脸才是要彻底丢尽了。 他已经察觉出暗中忽然多出来的几道气息了，显然是来看戏的。 “何人敢擅闯我宗后山——” 看到那冲天的鬼气时，叶自淳再也压不住怒气，“逆徒！”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旋即有一道轻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老头，乱认人的毛病要改。” “想做我师父？你配吗？” 话音落下，一道具大的黑影在黑暗中游走着。 秦枝年站在黑暗中，浑身狼狈，嘴角渗着血丝。她站在坍塌的山石中，低着头用衣袖擦拭着布满裂痕的临星剑。 擦得干净些了，秦枝年划破指尖，血珠滑过整个银白的剑身，又从剑尖滴落在黑暗中被鬼气中大着胆子冒头的鬼魂吞入腹中。临星剑依旧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手中。 秦枝年眸子颤了颤，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伸手握住剑身，五指收拢，血色布满了整个剑身，才有些许鲜血从裂痕中渗透被临星吸收。 一人一剑之间结契阵法重新亮起。 还好。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四周的鬼气格外躁动，暗中的鬼魂蠢蠢欲动。大福和小七出现守在秦枝年身侧，有敢冒头的鬼魂立刻被撕扯成两半。 秦枝年收起临星，观察四周的环境。 有那条龙拦着，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她。 而叶自淳没能看见秦枝年，而是亲眼看见一条黑龙浑身冒着鬼气从黑暗中探出头，盯着他目光怨恨凶戾。黑龙双目猩红，对着叶自淳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龙尾拍碎山体而后片刻不停袭向赶来的流光宗众人。 当初是这个人类把它骗来此处，说要让它做护宗圣兽，结果却将他镇压在山底，日日放它心头血给他那些弟子，将它困在禁制中饱受折磨。 落后叶自淳一步赶来的长老见状暴怒，立刻提剑齐齐攻上去：“你这畜生！” 灵力短暂地照亮后山中的黑暗，也让隐在暗处看戏的人瞧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谁忽然在暗中说了句：“这流光宗怎么连后山都管不好。” * 察觉到流光宗内传出的动静后，沈玄屿再也坐不住，紧拧着眉起身离开小院。 他有点后悔，他就不该听她的话。 宋季璇看见沈玄屿立刻就想问：“哎，你知道元师叔他……” 却没想沈玄屿走的太快，连话都没能让她说完。 宋季璇：“怎么了这是，你知道元师叔在哪儿吗？刚刚师父还问我来着。” 牧少离摇摇头：“不知道啊。” ------------ 第七十二章 怎么，不摘吗？ 流光宗内突发震动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暗中跟踪楚晓灵的曲宁被吓了一跳，搁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前方楚晓灵目露担忧看向震动的方向，那是后山。 然而她对面的男子却是一声冷嗤旋即满脸不屑道：“怎么，楚姑娘竟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楚晓灵收回视线，并不理会眼前男子的嘲讽：“只要你们能说到做到，我就答应和你们合作。” 男子耸肩睨了眼楚晓灵：“你不答应也不行。” “毕竟你现在体内成分复杂，被魔族蛊虫折磨的感觉如何？” “好玩吗？” 楚晓灵厌恶皱眉，气冲冲伸出手：“解药给我！” 魔族男子抱着手臂后退一步，“解药？我可没有那种东西，想要的话…有胆子就去找魔阎卫他们要吧。” 楚晓灵：“魔阎卫？我怎么……” “别急，”男子语气慢悠悠的，“时间到了会有人来找你的。” 说完那人便消失在原地，留楚晓灵一人在原地哑然。 曲宁眯了眯眸子，又看得仔细了些。这流光宗掌门的弟子是怎么和魔族扯上的关系？曲宁一直隐在暗中观察着楚晓灵，却忽然听她对着空气说了句，“出来吧。” 曲宁脸色猛然一变。 不是，她发现她了？不可能吧… 曲宁按捺着性子没动，僵持了半晌，一道身影出现在楚晓灵身边。 那身影高了楚晓灵大半个头，那身形瞧着显然是个男子。 曲宁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人和楚晓灵才是一块的，或者说，后出现的这个人手中握着让楚晓灵更害怕的把柄？ 月光下那男子转过身，也让曲宁将他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看清月光下那人的模样，曲宁一双狐狸眼都瞪圆了。 乌夷洵？ 他怎么和楚晓灵在一块？ 曲宁很快就联想到乌夷洵和楚晓灵在秘境中的异样，难怪她那般轻易便交出了自己的参赛令牌，原来这两人竟然在私下就有了联系。 曲宁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对于下属的私事没有兴趣。但是这楚晓灵是叶自淳的徒弟，定然入不得山主的眼，若是乌夷洵拿不准轻重，自己也只能替山主清理门户了。 曲宁抬手，黑暗中指尖送出一缕暗红灵气游走在夜空中，如鬼魅般悄无声息靠近又飘入二人鼻腔中，带着魅惑人心的芬芳，让那两人目光中都出现了片刻迷茫。 曲宁收起手转身离开。 月光下，两个目光呆滞的人面对面站着。男子的动作很明显像是转身转到了一半又不知因何停住。 乌夷洵眨了眨眼，回神，瞧见了楚晓灵迷茫失神的模样。 “呵。”夜色中男子低低笑了声，耸了耸鼻尖，目光似有若无从身后某处扫过。 * 流光宗后山，借着这异常的动静，不少人不请自来，抱着膀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有些人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嫌弃热闹不够大。 “叶宗主，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可需在下出手相助？” “是啊，若是需要帮忙叶宗主说一声就是。” 叶自淳黑着脸甩开那黑龙的纠缠，只身闯入鬼雾中。炼虚初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在后山内外压下。 围在周围看戏的人瞬间噤声，还没聚起来的人群逐渐散去。有胆留下的，也非普通人。 一片漆黑中，秦枝年五感都在逐渐削弱，周围鬼气汹涌如海，她被淹没沉溺其中，呼吸都变得困难。后背血肉翻滚，一片焦糊，龙爪的爪印深可见骨。 秦枝年躲在角落，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臭龙的攻击力还真是一如既往，还好她如今借着洛宜年的身体，它没认出自己来。否则，不等叶自淳赶到，她就得被那臭龙耗尽力气……也还好这龙有点脑子，被压了这么久，也知道该找谁报仇。 只是，那龙虽然能帮她拖延些许时间，可她想要成功逃出后山，怕是有些棘手。 秦枝年偷偷的，连叹气也收着力。 到底还是她低估了流光宗这群人丧心病狂的程度，她以为按照他们对她的厌恶程度，临星会被随手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无人在意，没想到他们竟然用她的剑做阵眼…… 也不怕遭反噬。 还有那黑龙，如果她没记错，叶自淳一开始不是还想劝它来做护宗兽的么，怎么转头就把它镇压在后山了。 临星剑魂受损，也不知还能否恢复…… 秦枝年大脑有些混沌，乱糟糟的。只剩一个念头格外清晰，还好找回了临星。 还好临星还在……临星还在，是不是能说明，她也没那么招人厌。 十息。 秦枝年给自己十息调整休息的时间。 一息、二息、三息……十息。 秦枝年瞬间睁开眼，与此同时，炼虚初期的威压将空气中鬼气冲散开，月光倾泻而下。 叶自淳身影如影而至，然而除了蹭在硬石上的血迹外，地上空无一人。 叶自淳身侧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秦、枝、年。 巨大的龙尾从身后扫来，叶自淳不得不转身应对。赤红的兽瞳死死盯着叶自淳，瞳孔中杀意叫嚣。 流光宗外的森林中，空中忽然稀稀拉拉滴着血滴。两个白骨骷髅一左一右稳稳当当架着一个银面女子，成功地把任务目标送到主人手中。 曲宁从树后走出，挥手间两个白骨化为一阵白光消散。没了支撑的秦枝年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曲宁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扶住秦枝年的瞬间，曲宁心头颤了颤，抽出一只手放到眼下瞧了一眼不由愣住。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竟然还在冒着鬼气。 曲宁又眯着眼瞧了瞧，脸色微变：“……” 不是冒着鬼气，而是那些鬼气在吞噬着鲜血。 曲宁看着倒在自己怀中陷入昏迷的女子，眼底幽光明灭。 趁她重伤昏迷，曲宁心中控制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若她能将这拥有天灵根的身体做成容器…… 指尖下的银色面具近在咫尺，曲宁头皮发麻，说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若是她现在揭开这个面具，会如何？ 曲宁抬起的手轻颤着。若她能将她做成容器，让她听命于她，她就能拿回自己的命魂，同时还能拿到乌夷淳的命魂……乌夷淳可是巫族。 曲宁眼眸亮的吓人，仿佛下定决定般。 但下一刻，那手却猛然抖了一下，然后就那么僵停在空中。 不对—— 这人分明有力气用鬼气通知自己……，也就是说，她并未彻底昏迷。 她现在是在……试探自己？！ 曲宁心底一凉，整个人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怎么，不摘吗？” “放手。”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在曲宁耳边。 ------------ 第七十三章 盘问 流光宗后山，在众人围攻下，那黑龙最终还是被制服，再次被镇压在后山。只是流光宗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满地狼藉中一个个长老模样也极其狼狈，一个个脸上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在一众宗门宗主长老面前丢尽了脸面。 “抱歉，打扰各位休息了。”叶自淳转过身，面对众人时脸上不露丝毫破绽，但声音却有些咬牙切齿。他抬头看向始终站在一旁的元珩，心底升几分怀疑，元珩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来这么一趟？ 察觉到叶自淳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元珩面色淡淡的看回去，“叶宗主有话要盘问本尊？” 盘问？ 叶自淳心跳一滞，找回几分冷静来，但还是压不住心中怒火，声音别扭地问道：“今夜那盗贼偷走的是之前一个被逐出流光宗的逆徒的本命剑，不知仙尊对今夜此事有何看法？” 元珩眉眼微动，盯着叶自淳看了半晌后，嘴里忽然溢出几声轻笑，淡淡的却极尽嘲讽。 “叶宗主说话愈发有趣了。”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猜测，又何必在这阴阳怪气地问本尊的看法？” “将人逐出流光宗的是你，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再在这里称别人为逆徒？” “再者，叶宗主，你口中的逆徒好像也只是来拿回她自己的本命剑吧？”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那剑是叶宗主给她的？” 叶自淳肩膀忽然一重，视线也陡然变低，被迫盯着地面，压倒性的力量铺天盖地朝他压来。 元珩移开落在叶自淳身上的目光，向他身后看去：“我有点好奇，叶宗主实话实说便是。” 话音落下，一个问心铃出现在叶自淳眼前。 “这是问心铃，只要叶宗主所言为实，它便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否则，”元珩踏空而下，在叶自淳前方站定后还不忘贴心解释，“它便会响个不停。” 本来已经要散去的人群在听见元珩的话时，脚尖又纷纷转了回来。 这种好戏谁要错过？ 空气安静了许久，就在众人以为叶自淳宁愿违背元珩仙尊也不愿意回答时就听叶自淳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并非……” 话音落下，问心铃依旧静静地飘在叶自淳面前，没发出半点声响。 众人哗然，原来流光宗竟然真的将那秦枝年的本命剑扣下了，用来镇压凶兽。 “我记得当初那秦枝年可是被废了全身修为逐出流光宗的……”有人忍不住开口说话，众人心中也不自觉地跟着补充……是啊，若不是被废了全身修为，那样的天才又何至于走上鬼修一道。 叶自淳盯着那问心铃，面色惨白，话说出口的那瞬间他才知自己从看向元珩的那一刻就着了他的道。 他就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在替那祸害找回点颜面！ “既如此，那本尊是否可以认为，是你们流光宗私自扣下她的本命剑，还恬不知耻地用别人的东西来镇压方才那恶龙？” “本尊有些好奇，当年之事，当真如你们流光宗所说那般么？” 叶自淳：“……” 元珩神识将流光宗后山每一处都仔细探查过，确认没有自家徒儿的气息后，便立刻收回视线，抬手召回问心铃，不待叶自淳开口回答或是反驳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宗门大比事关重大，叶宗主还是多上些心吧。” 元珩走得突然，众人心中那抹‘他是在为了秦枝年故意刁难叶自淳的’想法悄然消散。但方才二人在众人前的对话却让人记忆犹新。 * 那手在空中停了太久。 秦枝年缓缓睁开眼从曲宁手上离开，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面具下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曲宁。 “曲宗主想什么呢？要想这么久？” 秦枝年等不下去，除了有沈玄屿里来了的原因，还因为秦枝年被曲宁那姿势抱得实在难受。 见秦枝年还能说话，沈玄屿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带着他给自己做的面具，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瞬移到秦枝年身后。目光触及她背后大面积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整个人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狂躁不安，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冲出来。 秦枝年只感觉背后一阵热气笼罩，已经空气中的灵力逐渐变得暴躁，她连忙牵起沈玄屿的手，避免他失控。 一只冰凉的手钻入掌心，沈玄屿愣了愣，瞳孔中魔怔之色逐渐退却。 看着两人之间暗戳戳的互动，曲宁止不住地后怕，还好她方才没鬼迷心窍地掀开面具，否则她现在是躺着还是站着还真不好说。 而且她没想到，山主身边竟然还有男人。 曲宁连忙堆起笑脸上前一步问道： “山主，属下去的可还及时？” 秦枝年瞥了眼曲宁没出声，身后的伤疼得厉害，她现在暂时没力气和她算账，得快些回去，否则叶自淳有心排查起来，她和师兄同时不在，难免引人怀疑。 “你退下吧。”秦枝年语调没什么起伏，沈玄屿闻言也立刻就想将人带走。曲宁却慌了神，扑通一声在秦枝年面前跪下。 “山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不知何时，曲宁整个人已经被冷汗浸湿。如果不能现在打消山主对自己的不满和怀疑，那等她回头腾出空回过神来，自己怕是也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 秦枝年眯着眸子，被沈玄屿攥在掌心的手动了动示意他先等等。 沈玄屿垂眸盯着自己手心冰块一样的手。 秦枝年：“说。” “属下发现那个楚晓灵与魔族有联系，魔族好像…在她体内下了蛊虫，隐约还听到了什么魔阎卫的字眼。”曲宁语速很快，生怕秦枝年不给自己机会把话说完。 秦枝年转正了身体低头盯着曲宁，“还有吗？” 曲宁的心跳在某个瞬间像是停止一般。 曲宁苍白着脸色开口，“…还、还有，乌夷洵他好像和楚晓灵也有联系。” 秦枝年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那他确实比你要诚实的多。” 脑海里浮现的念头像一个炸弹在脑海里炸开，难道她早就知道？！ 乌夷洵在第一时间就将楚晓灵是巫族的事告诉她了，还是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虽然是秦枝年在出来后听人说了楚晓灵的反应，主动找上的乌夷洵。 秦枝年没再和曲宁搭话，转身面朝沈玄屿时眼皮像有千斤重，控制不住要往下坠。秦枝年大脑已经有些混沌，眼前一阵明暗交错，全身的重量都撑在沈玄屿手上。 沈玄屿打横抱起在怀中，立刻将人带走。 只剩曲宁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秦枝年话里的那个‘他’是谁时，眉心狠狠一跳。 那死小子差点把她坑死了。 沈玄屿带着秦枝年快速穿梭在夜色中，摘下面具的脸色黑得发沉，眼底却是一片慌乱。 秦枝年的体温骤然升高，在他怀里像个火炉。 秦枝年已经很久没感觉这么热过了，像是有一团火在身体里横冲乱撞，找不到出口便愈发狂躁，意识模糊间，秦枝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团火烤干了。 ------------ 第七十四章 猜测 夜深，叶自淳独坐在宗门大殿中。 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有蹊跷，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被他忽略了。 秦枝年怎么会赶在宗门大比这个时间来抢走临星剑？ 九洲宗门大比，几乎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修士都会来，她这么名目张胆闯过来就不怕有命来没命回？ 且不论后山是宗门禁地，光是流光宗内门，不是流光宗的弟子也根本无法进入，若是硬闯，那他们必然可以提前察觉。 叶自淳神情猛然一愣，旋即咬紧了牙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长孙显。 桃花山一事后，他虽然再没回过流光宗，可是因着长孙家的缘故，他也并未剔除他流光宗弟子的身份。 没想到，竟是他自己给自己埋下了隐患，引狼入室。他能想到的，能带秦枝年进入后山的只有他。 可他身为长孙家的嫡子到底为什么要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这根本说不通…… 不对—— 难道长孙显早就与秦枝年认识？ 秦枝年根本就没死？就是她安排长孙显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让长孙显成为内门弟子，便可以畅通无阻带她进入内门，进入后山！ 可，就算再来一次，叶自淳也不觉得仅凭秦枝年一人能活着从流光宗离开。一个长孙显不足为惧，就算长孙谦再怎么宠爱纵容他也可不能带着整个长孙一脉为了秦枝年与流光宗对抗。 那她怎么敢—— …… 叶自淳猛然愣住，恍惚间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 是因为元珩在吗？所以她才敢这般戏耍他！ 叶自淳忽然想起当初的那些传言。 说秦枝年救了元珩仙尊的两个徒弟，所以元珩将她视为挚友。 “呵……”黑洞洞的大殿中叶自淳忽然自顾自笑出了声，“朋友……”这种说辞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傻子了。 她秦枝年什么时候有过朋友这种东西？ 一个念头无法制止地出现在叶自淳脑海里。 秦枝年根本就是元珩的徒弟。 一切的一切，都是元珩为了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 叶自淳心跳声响的吓人，他猛地站起身，提剑往外走，却在门口撞见一个人。 “灵儿？你怎么在这？” 叶自淳此刻只想证明自己的猜测，对于这个时间忽然出现在宗门大殿门口的楚晓灵感到意外却并不想多问。他知道楚晓灵一来找他，定然又是有什么要求，语气中不由带上些不耐。 楚晓灵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不敢去看叶自淳的眼睛，结结巴巴道：“师，师父，徒儿听说了后山的事……” 瞧见楚晓灵害怕瑟缩的模样，叶自淳心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会立刻浮起楚霜临终时的模样，语气瞬间柔和了下去：“嗯，没什么事。灵儿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 叶自淳刚想说明日还有宗门大比，却又忽然反应过来，楚晓灵早就淘汰了。 若楚晓灵是在战斗中落败他此时还能出言安慰几句，可她，可他叶自淳的徒弟竟然就这么认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叶自淳压了压眉，没再说话，甩袖离开。 楚晓灵转身望着叶自淳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面上浮现些许委屈之色。她也不想就那么认输，可是她是巫族一事更不能暴露。 察觉到叶自淳对于自己的不耐烦后，面上委屈之色散去，转而被阴戾之色替代。她已经越来越无法影响叶自淳了，娘亲留下的蛊虫效果也在衰退，继续留在流光宗显然不是长久之策。 楚晓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既然她不能继续在流光宗待下去，那流光宗的安危存亡又与她何干？楚晓灵卸下心中负担，转身进入宗门大殿。 希望用掌门印能换来自己体内蛊虫的解药…… 想起那魔族口中提起的魔阎卫，楚晓灵心底就一阵犯怵。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体内流淌着巫族血脉，她才是真的完了。魔族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只想早点拿到解药，重新寻一处安生之地。 刚好宗门大比，宗内四处管理都不似寻常严格，她也能有机会多带些东西离开。 至于那个万相宗的弟子，只要自己在宗门大比结束前，把他稳住不要暴露自己便可。 等宗门大比结束，她早已离开流光宗，空口无凭，谁又会信他所说。 楚晓灵冷笑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 * 流光宗，外门。 天极宗住着的小院外，忽然有一道身影到来。 叶自淳很想直接踹开门揭穿秦枝年的面目，但他到底还是忌惮元珩。 “宗主，您这是？” 被叶自淳一起喊过来的流光宗长老一脸迷茫，他们镇压那黑龙刚回去还没能躺下休息，就又被叶自淳拉了过来，还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天极宗的院子外。 众人心中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自淳弄出这么大阵仗，自然多的是乐意看戏的人。 这流光宗的戏可比宗门大比要好看的多。 “深夜叨扰仙尊，在下心中有一疑惑，还望仙尊能够解答。”叶自淳像是魔怔了，不顾身后人的劝阻，对着小院的门就是一个鞠躬。 “……”无人应答。 不远处看戏的人群中，长孙显跟在长孙谦身后，被四个暗卫前后左右牢牢包围。 长孙谦看着前方阵势浩荡的一群人，又回头瞥了眼长孙显。 “……”长孙显抬手挠挠额头心虚着避开视线，若不是旁边有人在，他怕是又要挨一顿打了。 所有视线都集中落在小院里，而小院却始终静悄悄的，像没有人在一样。 屋内，鬼气汹涌，鬼唳声尖锐刺耳，但因着屋内阵法的压制，才没传出去。 听见屋外的声音，沈玄屿额间青筋暴起，召出厄灾就要往外走。体内魔气与灵力一阵冲撞，暗纹在皮肤下肆意游走，体内魔气竟然隐隐有压过灵力之势。 元珩眉心一跳，连忙一把将人扯住，“你干什么！” 沈玄屿红着眼：“我去杀了他。” “杀了他然后呢？告诉所有人年丫头就是——”元珩话头猛然顿住。 沈玄屿周身魔气也跟着一滞，耳边传来心脏清晰的跳动声，冷静下来。 见状元珩松开手缓声道：“他应该是猜到什么了，才敢这么冲过来。” 沈玄屿看向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师父，我带她走吧。” 她背后的伤口有毒，怪他发现的太迟。 他以为她只是伤口太疼、累了想睡一会。 屋内气氛降至冰点。 叶自淳始终保持抱拳作揖的姿势，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出来，他抬头时眼底的兴奋压抑不住。 元珩不敢出来，他猜对了。 叶自淳上前一步继续开口逼问：“仙尊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下一瞬，炼虚后期的威压从小院中向四面八方冲出。 众人纷纷运起灵力防御，然而周围的树木却没能幸免，瞬间被那阵威压拦腰截断，远处的山也轰然倒塌。 空气中寂静了片刻， 旋即是宋谷远身影出现在空中，他垂眸盯着叶自淳，“你流光宗便是这般待客的？” 带着磅礴灵力的声音震得众人双耳一阵刺痛，不少人的耳蜗中有血丝渗出。 叶自淳强撑着不愿退让，“宋宗主莫怪，在下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元珩仙尊罢了。” 那逆徒当初被她废了修为，后来又在流光宗内自爆，她灵根根本不可能还完整。灵根不在自然无法修炼，可今日那几个天极宗的弟子各个都有灵力在身，且修为不弱。 若他徒弟当真是秦枝年假冒的，她的一身修为，和传言中天品五阶的灵根又是从何而来？ 哼，这传闻中高高在上的仙尊行事怕是也没那么干净。 宋谷远没出声，他也拿不定元珩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自淳刚想继续开口，却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跌跪在地，紧接着跟在叶自淳身后的长老一个接着一个下跪。 合体中期的威压毫不收敛如洪水般倾涌而出，众人心头一颤，耳边传来一道道清晰的骨裂声。 ‘咔嚓咔嚓’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小院面前跪在地上的身影正在一点一点下沉，那些人膝盖下的地面竟然逐渐被‘跪’出一个个坑来。 元珩踏空而出，而后落在叶自淳身前，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下意识连连后退，准备随时逃跑时，却感觉笼罩在身上的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消失了。 元珩收回视线垂眸睨了一眼叶自淳，淡声道：“你有何事要问？” ------------ 第七十五章 对峙 “噗——”叶自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按在他头上强行想让他低头。叶自淳艰难抬手抹去嘴角血渍，顶着压力不敢置信地看向元珩，“你……” 元珩眉心隐隐有戾色一闪而过，没耐心等叶自淳把话说完便高声反问：“我什么？” 众人：“……”好不讲理。 在场众人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响来。 宋谷远站在元珩身后摸着下巴，暗自摇头，好久没见师弟这般明显地生气了，他开始担心，万一师弟要动手怎么办？拦得住吗？ 宋谷远此刻真心地怀疑，这叶自淳的脑袋是不是坏了。他这师弟年轻时候的脾气，可是臭的人尽皆知。 忽然，小院中紧闭的门被打开。 秦枝年从屋中走出来，脸上震惊的神色不似作假。 “师父，掌门师伯，……这是怎么了？” 沈玄屿双手环绕在胸前，跟在秦枝年身后，脸色黑的像锅底。 听见声音，众人如蒙大赦，终于敢大口喘气。 叶自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向秦枝年时，目光一僵。 按照后山的打斗程度来看，她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元珩拧眉转身，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训：“出来干什么？你师兄教你的阵法学会了？” 秦枝年愣怔片刻，旋即眨巴着眼，嘴角向下看向沈玄屿，一脸被训了不高兴的模样。 沈玄屿环绕在胸前的手立刻放下：“师父，师妹她……方才差点就能领悟了，只是……” 沈玄屿欲言又止，目光似有若无从叶自淳一群人身上扫过。 元珩压着眸子，声音冷像掉进冰窟，“只是什么？” 沈玄屿抿了抿唇：“只是师妹好奇心重，分了神去想屋外的状况，才导致没能彻底领悟……师父你别罚师妹，待会我再带师妹多多练习。” 元珩却是听也不听：“练习什么练习！真当她是天才了？想玩便玩，想领悟便领悟？她是在修炼还是在过家家？” 两人都被元珩这模样唬住，挤吧挤吧缩在门边不敢出声。 众人再次恍然大悟，原来方才仙尊迟迟不现身是在指导徒弟修炼。修炼最忌讳被打扰，难怪方才一出来火气便那样大。 秦枝年抬手挠了挠眉心，师父这也太给力了，根本没有她发挥的空间嘛。 而且师兄已经把养魂珠给她了，任凭叶自淳如何用计也无法看出她神魂的异样。 元珩冷哼一声甩袖背过身去，撤掉其他人身上的威压，视线重新落在叶自淳身上：“叶宗主，你最好是能说出些有价值的话来。” 五脏六腑被挤压得难受，元珩的修为高出叶自淳太多。 因为痛苦，叶自淳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事已至此，没有让他反悔的余地了。 “在下就是想问，那贼人闯入后山时，仙尊的这位徒弟身在何处？” 闻言，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院中的女子身上。 院中女子一脸莫名，不理解叶自淳为何要问出这种话，但在众人视线都朝自己看过来时，便坦然道：“我在跟我师兄学阵法啊。” 说着女子又拽了拽身边师兄的袖子低声道：“我可没偷懒……” 叶自淳瞬间变得目眦欲裂：“你撒谎！” 元珩死死拧着眉，想杀人的心情攀至巅峰：“叶自淳！” 身后跪了一地的流光宗长老彻底失了魂。宗主这，这是在干嘛啊！他不想活可别拉上他们啊！ 叶自淳不管不顾顶着威压强行站起身，眼眶鼻孔耳道嘴角纷纷溢出血丝，目光却死死盯着秦枝年，眼中神色已然变得疯魔：“那仙尊可敢让我一试？” 元珩眯了眯眸子，像是终于弄清了叶自淳的来意：“你怀疑我徒儿就是你口中的贼人？” 叶自淳被眼前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吓住，浑身血液都好似被缓缓冻结，他语气生硬：“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避免生出什么误会来。” “呵，确认？”元珩冷笑一声，一步一步逼近叶自淳，周身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叶自淳脸颊上的皮肤不停裂开密密麻麻的血痕。 他在叶自淳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叶自淳，“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试探本尊的徒儿？” “是啊，这叶宗主疯了吧？竟然敢挑衅仙尊？” “就是……” “不过你说他是不是怀疑……” “嘘嘘嘘，你可别乱说，这么多人就显着你聪明了是吧？命不要了？” 叶自淳的心思在场的人谁看不明白？甚至在叶自淳的引导下，很多人心中有了同样的怀疑与猜测。 这个女弟子会不会就是秦枝年。 元珩目光从人群中扫过，众人立刻噤了声。 叶自淳：“此事确实是在下冒犯，但还请仙尊不要阻拦，那贼人抢走的剑上有我留下的封印，只要我结阵召剑时，那剑不在您徒儿身上，她自然便能洗清嫌疑。” 叶自淳虽没指名道姓，但话中言语一字一句都在说秦枝年就是那个盗贼，站在院中的那个人就是秦枝年！ 叶自淳好像已经看到了，秦枝年伪装暴露面具被解开，遭众人唾骂的场景。 没人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触霉头，但众人的围观在无形之中就是一场无声的逼问。 若闯入后山的人不是她，让他一试又何妨？可她如果不敢答应，那便是心中有鬼……难道那个祸害真的成了元珩仙尊的徒弟，名震九洲的仙尊竟然收那样的人为徒？ 一介鬼修，声名狼藉。 秦枝年看着叶自淳的目光一寸一寸凉下去，她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瞎了眼拜这样的人为师？ 秦枝年抬脚走到院外，“若我并非你口中盗贼，而你打断我修炼，该如何？” 呵，盗贼？ 临星本就是她的本命剑，若非要说有盗贼的话，那也该是他们流光宗，是他叶自淳。 叶自淳一时愣住：“……” 秦枝年的表现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如果她不是秦枝年的话，根本说不通。 叶自淳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安，他不会错的。 叶自淳：“那自然是还你清白，……” 秦枝年：“若我并非你口中盗贼，那你便任凭我师尊处置，如何？” 秦枝年是要报仇的，她要杀了叶自淳。但在那之前，她要先让自家师尊消消气。 从她到无妄峰以来，她从未见过师尊生气。虽然方才有演戏的成分，但是师父好像是真的被叶自淳给气着了。 叶自淳目光躲闪不想应下这种不要命的要求。 秦枝年：“叶宗主不会以为平白无故冤枉别人之后还能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你莫名其妙前来打扰我师父，掌门师伯还有师兄师姐的清净，打断我修炼险些让我走火入魔，这些可都是真的。” “叶宗主不是三岁儿童，做事之前就该想清楚后果的。” 秦枝年偏着头瞧向叶自淳，目光里是明晃晃的挑衅：“不是么？” 她像是打定了主意叶自淳不敢冒这个险。 可在旁人眼中胸有成竹的表现落在叶自淳眼里就是心虚，她就是故意在用元珩压迫他，逼他不敢试她。 秦枝年这番表现反倒让叶自淳吃了颗定心丸：“好。” ------------ 第七十六章 魔族来犯 疯了。 所有人心中只剩这一个想法。 他们还以为当着元珩仙尊的面，叶自淳至少会用温和一点或者是更委婉的方式去查探。 却不想他竟然直接将阵法压在那女弟子的头顶，活脱脱一副要将人赶尽杀绝的模样。 元珩没出声，既然年丫头敢答应那她应该已经有了对策。只是他看向叶自淳的目光已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女弟子依旧安安静静地站在阵法下，根本没有什么所说的带着封印的剑出现，叶自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可能……” 秦枝年若不是元珩的徒弟，他一个仙尊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去帮她？ 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 不可能…… 叶自淳不敢去想若是自己猜错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他不能错，他不能，否则…否则流光宗就要完了。害怕后知后觉涌上心头，叶自淳大脑只剩下一片乱麻。 忽然，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游走，叶自淳眼底闪过一抹红光，那悬空在秦枝年上方的阵法陡然一变，一道灵力直直冲着她眉心而去。 ！ 搜魂术？ 被用了搜魂术的人识海受损，必定会变为痴傻。 “你找死。”元珩隔空掐住那灵力，将它在没入秦枝年眉心的前一秒捏碎，旋即一掌将秦枝年头顶上方的阵法打碎。 连着一同碎掉的还有众人对她的猜忌。 瞬间，众人的注意力就从秦枝年身上转移到叶自淳身上。竟然不择手段想对一个弟子使用搜魂术，他这哪是在证明什么，分明是想毁了人家小姑娘。若不是有元珩仙尊在，谁知道这女弟子今天会不会就这样被屈打成招了。没想到这流光宗宗主竟然是这样心思狠辣之人，从前只听说他对自己的徒儿十分上心，有求必应，却不想对旁人竟如此狠毒。 流光宗，这次是真的摊上事了。 “叶自淳，你这宗主之位坐的太久了，脑子是愈发的不清醒了。” 元珩身形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掐着叶自淳的脖颈将人从地上提起，整个人不断往外冒着寒气，黑暗中升腾起一阵寒雾，树叶上纷纷结出冰霜来。 “你三番四次挑衅，打扰我徒儿修炼，让我徒儿受你冤枉。怎么……叶宗主可是对本尊有何不满，借机为难我徒儿？” 掐着脖子的手五指逐渐收拢，根本不给叶自淳再开口的机会。 叶自淳脸色发紫在元珩手中挣扎着。周遭空气一点一点被剥夺， 炼虚初期在修真界已经是恐怖的存在，但在相差数个境界的合体中期前，毫无还手之力。一片死寂中，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格外清晰。 “还请仙尊息怒，宗门大比尚需有……” “不好了，不好了，魔族！魔族攻过来了！” 有弟子慌慌张张的一路找过来，刚到这看见的就是自家掌门被人掐着脖子的场景，当场愣在原地。 震惊之余又看见跪了一地的长老，那弟子彻底失去思考能力：“这……” 长孙谦被这弟子口中的魔族引起注意，想起长孙显之前所提的在秘境中遭遇魔族追杀一事，立刻蹙着眉上前一步问道：“发生何事？” “魔、魔族不知如何打开了宗门大阵，闯进来了！现下已经快到外门了！” “魔族？” “魔族竟敢在这个时候来犯？”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人数有多少？” “人数……人数，数不清，很多，黑漆漆一大片，我不知道有多少人……” “什么？魔域偏远，又这么多人来到此处，怎么可能不被发觉？” “怕是早有预谋啊！” …… 聚在此处的人群纷纷转身离开。 秦枝年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暗自松了口气。 魔族…… “我说小丫头，我和凤鸟好歹也是上古神兽，虽然如今受困在这里……” 秦枝年眉心一跳，刚要想起什么，思绪就被识海中传来的念叨声打断。 “但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往九玄帛里扔你捡来的那些垃圾？之前小七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废铜烂铁都往我这里面扔……”说着，游龙捏捏手指将叶自淳口中的封印搓成灰，又吐槽了句，“这废铁上还有脏东西。” 秦枝年无奈，只能先将识海里念叨个不停的声音屏蔽。 元珩反手将叶自淳甩开，就在周围的人以为他要暂时放过叶自淳时又见他忽然抬手—— ‘啪’ 清晰的巴掌声再次颠覆那前来报信的弟子的认知。 爹爹娘亲，这个流光宗他怕是待不下去了…… 叶自淳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血和汗水在脸上糊成一片。 元珩：“还望叶宗主日后能谨言慎行。” 秦枝年脑海里紧绷的弦再也支撑不住猝然断裂，她明明站在原地却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强行将体内的毒压下，终究是引来了更加猛烈的反噬。 她眼前一阵明暗交错，血气上涌，血腥味充满整个鼻腔，体内血管仿佛都被烤成干涸的荒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数不清的又碎又硬的小石子掉进血管里，尖锐地刮擦而过，疼得她浑身冒汗，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跌身后人的怀里。 沈玄屿抬手揉了揉秦枝年的脑袋，将宋季璇和牧少离找来的解毒丹喂入秦枝年口中，低声道：“睡会吧。”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秦枝年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 沈玄屿伸手将怀里人紧皱在一起的眉心轻轻揉开，灵力探入她体内将暴躁不安的鬼气和灵力一一安抚。 宋季璇走到沈玄屿身边低声问：“魔族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魔族大军来犯，宋季璇和牧少离也是在回流光宗时发现的。 魔族人数众多，直接将流光宗全部包围，她们险些进不来。 ------------ 第七十七章 梦魇 “小师妹她怎么样了？”宋季璇没心思去问发生了什么，她只想知道她的师妹能否平安。 沈玄屿：“那毒并不罕见，服下解毒丹应该就没事了，只是她伤势太重，得好好修养着…”偏偏魔族又在此时来犯。 沈玄屿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他心知不该让她出去冒险，可想起当时她的话，他又气又心疼。 当时师父在屋外，她就站在屋中笑着对他说：“师兄，若是因为我拖累了师父，我怎么还能有脸继续在无妄峰待下去……” 她气息虚弱，笑容也苍白，沈玄屿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和师父都知道，只要让她出去想办法证明…… 沈玄屿脑海里思绪一顿，抱起秦枝年转身进屋。 证明什么？她只是拿回了自己的剑而已，她什么错也没有，该死的是流光宗。 牧少离：“也不知道这魔族最近是犯了什么病，师兄你要不还是先带小师妹走吧。看这情况，宗门大比也是继续不下去了。我和师姐一起掩护你们离开。” 沈玄屿却缓缓摇了摇头：“魔族既然敢在宗门大比期间找上门来，那就说明其他地方的情况……只会比流光宗更差。” “魔族早就起了歹心。”沈玄屿此刻才明白，为何从前只会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出现追杀自己的魔族，上次在渡仙遗境里会弄出那么大阵仗。 若他没猜错，魔族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只是他没有死在他们手中，沈玄屿轻手轻脚将秦枝年放在床上。 可自己在魔族到底是什么样存在？这么多年他们想尽方法想要取自己性命，却从未松口说出过，到底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哪怕他故意用自己做诱饵引来魔族，无论如何逼问，也没人能说出半个字。 说来说去只有那几个字，上面的任务。 魔族似乎很忌惮被人知道在追杀他这件事，在人多的地方从不会动手，在元洲境内或许是因为师父坐镇的缘故，他更是没见过魔族。 上次渡仙遗境，是唯一一次。 也像是某种行动的最后通牒。这让沈玄屿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存在与魔族此次的行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把师妹一个人放在这？真的安全吗？” 站在屋外，牧少离和宋季璇显然都不放心就这么把秦枝年放在屋里。 沈玄屿却道：“师父已经在这里布下了阵法了，我们离开后，没人能发现这里，除非师妹自己醒来。”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如果有人能破开师叔阵法的人找过来，那除了元师叔亲自守在这以外，其他谁在这都没用。 可魔族来势汹汹，元师叔显然不可能只守在这里。 沈玄屿将秦枝年的气息彻底隐去，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后敛眉转身道：“走吧。” 魔族若是有所图谋，那在动兵前应当会派人前来商谈索要，可他们什么都说。 沈玄屿忽然想到上次在秘境中看到的傀儡，压了压眉心。 魔族，来者不善。 * 沈玄屿并没和牧少离还有宋季璇一起，而是在两人的疑惑中一个人走向了山下。 那些总是反复出现在梦境里的场景，一直以来存在心底的疑惑，或许再去一趟魔域他就能找到答案了。从前沈玄屿觉得没什么关系，何必事事都弄得清清楚楚。被魔族追杀就追杀，反正不是他死就是他们死。用魔族的存在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懒惰懈怠，也挺好的。 可是他变了，变得贪心。他想把一切弄清楚，然后好好守在她身边。 刚到山下，沈玄屿就杀了几个漏单的魔族，他反手甩去剑上鲜血，继续向山下走。 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猜测。 魔族十几年如一日的追杀是不是也侧面说明了，自己的存在对魔族是有一定威胁的。 如今只需要去证实一下便好。 血腥味很快便充斥整个流光宗，而后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开，与其它地方散出的血腥之气融合在一起，发红的空气笼罩着整个九洲。 杀红眼的魔族和总会在倒下后又站起来的诡异傀儡，一点点把九洲变成炼狱。 被阵法掩去的小屋似乎是仅剩的唯一的一处净土。 但屋内躺在床上的女子却在屋内的人离开后逐渐陷入恐慌，怎么也挣脱不出无边无际的梦魇。 秦枝年的手紧扣着床沿，胸口像是压着块巨石，重的喘不过来气。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一小只木船被海浪推着四处飘荡，木船里的小娃娃紧闭着双眼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海水打湿，木船里已经有了积水。 忽然，狂风大作，暴雨来临，海面像是发了怒，汹涌的海翻卷要将那小船卷入深沉不见光的海底。船上的小娃娃却依旧紧闭着双眼，不哭不闹，没发出一点声音。 也可能是早就发不出声音。 海水灌满了小船，忽然有一道灵力从岸边袭来将船里的小娃娃卷走。 小船被海浪拍碎，小娃娃幸免于难。 岸边的人抱着怀里的小娃娃，湿透了的衣服冰凉的体温让他心下一惊，伸手试探了下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那人连忙用灵术将娃娃烘干，又用灵力包围着小娃娃，转身往岸上走去。 只是没想到刚走几步，怀里的小娃娃就睁开了眼，依旧不哭不闹，只是疑惑又好奇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 “咦？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你还不会说话……” “那这样，我带你回宗给你做饭吃，你要是愿意呢你就眨眨眼，你要是不愿意呢，就一直不眨眼……一下都不眨的那种。” 话音落下，一阵狂风吹过，小娃娃下意识地眨眼，然后就听头顶传来男子的笑声， “哈哈哈，好，那我就当你愿意了！” “放心放心，小娃娃，本宗主的厨艺还是很好的。” 和善慈祥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声音相重叠，将尘封在识海中的记忆唤醒。 躺在床上的人眼角蓦地滑出一颗泪珠，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泪痕。 ------------ 第七十八章 记忆 一个小宗门依山傍海，远离尘世不被打扰。坐在流光宗屋顶的秦枝年总能看到很多美丽又奇异的景色。 “小丫头，在流光宗开心吗？” 听见声音，屋顶的小女孩低头向下看去，说话的是当初救下自己的那个人。她略微想了一下这人的问题，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开心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下方的人显然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开怀大笑冲她招了招手：“哈哈哈，那就好，下来吃饭吧。” 吃饭、睡觉、看风景、读书识字…… 她就这样在位于山边的流光宗里生活了七年，在十岁那年拜了叶自淳为师，踏上修炼一途。 “天天天、天品灵根！” “师兄，你真是捡了个宝贝回来啊！” “嘶，怎么说话呢！” 她顺理成章的成为宗门首徒，宗门第一。先是让流光宗众人大吃一惊，而后震惊整个永洲。无论后来流光宗发展多么好，收了多少弟子，她始终都是第一。 只是师父已经很久很久没问她在流光宗开不开心了。 而她身为流光宗的大师姐，也没空去思考这种问题，开不开心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她一直以为开心和不开心没多大的差别。直到楚晓灵来以后，她能够明确自己不开心，很不开心。 但早就没人在意她开不开心了，她好像没有不开心的资格。只能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流光宗大师姐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要符合身份符合责任，不可行差踏错。 就算她讨厌楚晓灵，也得护她周全，也得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她。否则便是她不懂事、不周全，是她小气善妒。 秦枝年讨厌死了这样的生活。 又是一年宗门大典，流光宗一跃成为永洲宗门第一，举行的大典邀请了不少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来。 听说还请了那位九洲第一仙尊来。 秦枝年有点想见一见那位强者，可师父显然不会带她去的，他只会带楚晓灵在身边。这种想都不用想的事，秦枝年懒得再去浪费口舌问，更不想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 宗门大典很多事都是秦枝年安排的，宗门大典开始后，她却一个人躲在角落。她不想看见那些上一秒还对楚晓灵笑意盈盈的脸，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以后瞬间耷拉下去，好像她干了什么错事。 秦枝年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撑着下巴发呆。 “哎？小姑娘，能不能给我找点酒呀？” 秦枝年抬头看去，不由愣怔片刻，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在这种时候跑来找酒，想来在宗门里的处境也不太好，来了大典却没入座。秦枝年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起身拍拍衣服便道：“有的前辈，我去给您找。” 不过此人修为应当不弱，至少在自己之上，方才他靠近，自己一点都没能察觉。 元珩察觉出小姑娘身上一闪而过的颓废之意并未多言，只是抬脚跟上。 元珩：“你叫什么名字？” 秦枝年：“晚辈名叫秦枝年。” 元珩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那你……”怎么不在大典上？ 他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已经从厨房里取了一坛酒给他。 元珩接过酒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多谢。” 秦枝年摇摇头：“前辈客气了，宗门大典人多，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师姐！大殿那边有点事需要你去处理下！”有弟子急匆匆地找过来。 秦枝年：“好。” 秦枝年刚想抬脚离开，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着元珩行了一礼：“前辈，您散完心若是想回去从这一直往东走便可。晚辈还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找个路什么的对于修仙者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秦枝年只是不想流光宗落下个招待不周的名声而已。 元珩抱着酒的动作微顿，旋即点点头应道：“好，你去吧。” 秦枝年点头致歉然后才离开。 元珩看着秦枝年离开的背影眉尾轻扬，他方才分明看见那姑娘背对着弟子时满脸的不乐意，转身时却是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还有，她那话是把他当成醉汉了吧…… 元珩拿出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下，喝酒时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打量那个小姑娘的背影。 这孩子骨龄瞧着也不大，做事倒是十分可靠。 元珩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秦枝年…… 这名字，他这两年没少听过。天才之名在身，既不狂傲也不给人自视甚高之感，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沉稳得多，和自己那逆徒一点也不像。 离开后的秦枝年不知道为何，自从方才遇见了那位前辈后，心中的郁结之气忽然就散去大半。 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也成功从梦魇中抽身，缓缓睁开双眼，四肢乏力。她是在很久以后……在死了以后才懂一句话，大恩如大仇。 秦枝年呆望着床顶好一阵才回过神，手上的颤抖也逐渐平息回过力来。她起身将紧闭的屋门打开，门外吹进的风里浓浓的血腥之气让她猛然回神。 宗门大比…叶自淳…魔族来犯—— 被阵法藏匿的房屋忽然出现在一片狼藉中，十分突兀。游荡在此处的傀儡齐齐回头，腥红的眼珠子锁定屋中女子，下一刻齐齐冲向秦枝年。 秦枝年瞬间头皮发麻，握住玄月的双手青筋凸起，秦枝年庆幸自己此刻比较清醒才让鬼气冲出来。 只是还不等秦枝年动手，她眉心便忽然射出一道灵力，将离秦枝年最近的傀儡直接吞没，灵力中蕴含的强大威压将所有周围蠢蠢欲动的傀儡压制。 秦枝年抬手摸了摸眉心，滚烫。 是师父的心头血。 秦枝年抬手握住玄月刃，刚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傀儡解决，肩膀又忽然被人轻轻按住。 “别动。” 话音落下，那些被压制的傀儡瞬间在空中炸成血雾。 秦枝年惊讶抬头：“师父？” 元珩低头看向秦枝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枝年：“没事了，师兄给我喂了解毒丹。对了师父，师兄人呢？魔族这是……” 元珩眸光闪了闪，并未直接回答秦枝年的问题，转而道：“魔族来的突然，宗门大比已经停了。你师姐他们都在大殿那边，我带你过去。” “好。” ------------ 第七十九章 隐患 “小师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宋季璇担心，拉起秦枝年的手就要检查她体内伤势。 秦枝年任凭宋季璇拉着自己的手，“师姐，师兄，让你们担心了。” “哎呀没事没事，说这做什么，你没事就好。”宋季璇拉起秦枝年的手腕一探，发现她体内的伤竟然已经好的差不多时满脸震惊，但想到周围人多眼杂便没出声，只是在心中惊讶，小师妹恢复得真的好快。 牧少离压低声音问她：“宜年师妹，你知道沈师兄他去哪儿了吗？前天他头都不回地就走了。” 自从那天沈玄屿离开后，牧少离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前天… 秦枝年心跳忽然变快，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话来。她沉默着摇了摇头，心中一阵不安，视线在大殿里扫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重伤、疲惫、迷茫。 流光宗里四处都乱糟糟的，魔族被拦在流光宗外，宗门里忙得不可开交，都在忙着给受伤的弟子治疗。每个人心里都紧绷着根弦，担心着魔族随时会再次发起攻势。 大家都被那不人不鬼的傀儡折磨的筋疲力尽。 魔族人数上本是不占优势的，但那些诡异的傀儡却十分棘手。尽管知道解决办法是毁掉他们体内的蛊虫，可傀儡的存在更像是保护那些蛊虫。蛊虫不灭，傀儡便不死，只要傀儡不死便会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势。傀儡不怕死亡不怕伤痛，可人族修士 人族修士和这样的傀儡去拼命显然是不值得的，但没办法，炎洲被魔族占领的噩耗已经在九洲传遍了，炎洲彻底沦为魔族的地盘，作为魔域入主九洲的第一个台阶。 他们不能再退了。 “报告，抓住一个在山下鬼鬼祟祟的人！” 两个弟子押着一个女子来到大殿门口。 秦枝年顺着声音扭头看去，那女子的身形，她瞧着有些熟悉。 秦枝年眯了眯眸子，在她回想那熟悉感从何而来时，乌夷洵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 ‘山主，那个楚晓灵也是巫族血脉。’ 秦枝年忽然安静下来，大步朝大殿门口走去。 被两个弟子抓住的女子还在奋力挣扎着，“放开我，你们知道什么…不要后悔……” 那女子挣扎的动作十分用力，两个弟子还不能确定这人是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只能被动挨了几下。 秦枝年在她面前站定，伸手就掐住女子的下巴，将那女子的脸牢牢禁锢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想死就别发疯。” “……” 大殿中众人的注意力本就被这边吸引，此刻听这位元珩仙尊的弟子忽然说出这种话不约而同地愣住。 他们怎么记得前几天这位仙尊的弟子还十分开朗活泼可爱来着。 宋季璇和牧少离对视一眼，连忙上前站在秦枝年身后。 宋季璇：“师妹，可是此人有什么问题？” 听见宋季璇的声音，秦枝年思绪瞬间回笼，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掐在面前女子的下巴上。 秦枝年：“……” 她刚刚只是在怀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楚晓灵。怎么就真的动手了？ 但无所谓，她宁可错认也不会放过的。 楚晓灵身为巫族血脉又和魔族有勾结，而魔族手中掌控的傀儡大军又十分诡异，很难说有没有巫族之人在其中起到一些不可告人的作用。 秦枝年手腕微一用力，将女子的脸掰向一边，眼中泛着寒光，拇指在女子下颌处摩挲着，摸到一处细微的不平整处， “嗯，是有点问题。” 秦枝年指尖挑起那面具，然后猛然一下全部撕开。因为撕的太快太狠，那女子脸颊上一阵泛红，接着便是大殿里此起彼伏响起的惊讶声。 “楚…楚师妹？” “怎么会是她？她这是要逃跑还是……” 抓到楚晓灵的是流光宗两个长老的亲传弟子，此刻瞧见自己抓着的人是楚晓灵后吓得不知所措。 “楚师妹你为何……” 两人下意识松开手，楚晓灵阴沉着脸目光狠毒地剜了一眼秦枝年旋即转头就要跑，下一瞬又被悬在身后的玄月短剑逼停。 秦枝年勾了勾唇，伸手锢住楚晓灵的肩膀将人调了个方向面向自己，“师妹是要跑去哪儿？” 听见这声师妹楚晓灵心脏一紧。 “何事吵闹？” 叶自淳刚与众人商议完事情，一落地便瞧见宗门大殿门口闹哄哄的，再仔细一看自己的徒弟正被人用剑威逼着。叶自淳当即就黑了脸，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直冲楚晓灵身后之人而去。 得到魔族进攻九洲的消息时，有能力带弟子回宗门的宗主长老都带着自家弟子趁乱杀下山赶回自己宗门了。选择留在永洲宗门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不得不留下。而元珩之所以会留下也是为了等秦枝年醒来。 现下却又瞧见叶自淳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对秦枝年动手，元珩脸色肉眼可见冷了下来，整个人直冒寒气。 元珩身影闪烁出现在秦枝年身前将那攻击化解，反手冲叶自淳打出一掌：“叶宗主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人发难的毛病得好好改改了。” 叶自淳没想到元珩会动手发难，一时无处可避，结结实实挨了元珩一掌，吐出一口鲜血洒在玉石板上。 大殿中瞬间噤若寒蝉。 元珩本不想对流光宗的处境视若不见，可如今看来，人各有命，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理了理表情，转身看向了眼秦枝年确定她没受什么伤才对宋季璇和牧少离开口道：“走吧，回天极宗，再不回去师兄该等着急了。” 秦枝年却不想师父因为自己背上什么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名声。她拉住元珩衣袖，“师父等等。” 秦枝年看向那两个将楚晓灵抓回来的弟子，“还请两位再说一遍，方才是在什么地方抓回来的人。”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竟然犹豫起来，毕竟她可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流光宗掌门的亲传弟子竟然在危急关头有逃跑的嫌疑？这也太有损宗门名声了。 看出两个弟子的犹豫，元珩便猜这其中有猫腻，恐怖的威压落在两个弟子身上，“如实说，本尊耐心不多。” 明晃晃的威胁。 两个弟子腿弯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哪还想着什么宗门名声，一股脑地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们在山下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怕是魔族奸细伪装的，便将人抓了回来，可……” “可没想到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楚师妹…看上去像是准备逃跑……” 那弟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秦枝年又拽了拽元珩的袖子，用灵力传音：“师父，她好像是巫族血脉。” 若只是她与楚晓灵的私人恩怨，她定不会搬弄到师尊面前。 可是如今楚晓灵藏着一身巫族血脉与魔族勾结，魔族又来得突然，她这个隐患还是得尽早解决才行。 ------------ 第八十章 废其修为 碎其灵根 以绝后患 听了秦枝年的话，元珩立刻控住楚晓灵，用灵力从楚晓灵手上取出一滴血。 楚晓灵愣住，等她猜到元珩这个动作的目的后彻底慌乱，“不，不不不行……你在干什么？！住手！” 元珩目光凉凉地从楚晓灵身上扫过，双手结阵。 那珠血滴被禁锢在阵法中心，像是察觉什么忽然开始四处逃窜。 叶自淳震惊不已，想要说出口的制止的话也就那么停在嘴边。这阵法，他见过，那血滴仓皇逃窜的模样，他也见过。 灵儿她……怎么可能是。 “很久以前曾有巫族之人为祸九洲，酿下大祸，为了惩罚也是为了防止巫族再次兴风作浪，便有前辈在巫族血脉中设下禁制。” “是否是巫族之人，一测便知。” “什么……巫族？” “她竟然是巫族？” “她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啊。” 大殿中的窃窃私语在那血滴被由内而外出现的黑色禁制包围后彻底变为讨伐。 “叶宗主，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宗主，师妹，她，她怎么会是巫族之人？” “那…当初秦师姐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才……” “……” 楚晓灵吓得面色苍白。 秦枝年站在元珩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楚晓灵一点一点被恐惧吞噬。然后又看见楚晓灵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求救般看向叶自淳：“师父……” 秦枝年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叶自淳，她想楚晓灵骗了叶自淳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再和从前那样纵容她。 叶家在很久以前也曾是修仙世家，若没有巫族，他不会去海边不会在荒山处开宗，她也不会被他从海里救下。 可当秦枝年看见叶自淳眼底的犹豫时，她就知道她又猜错了。 “仙尊，灵儿是我流光宗的弟子，就算她有错可否交由我们流光宗自行处置。”叶自淳整个人忽然像是老了许多，他语气透着股卑微近乎恳求。 元珩忽然不急着走了。 “处置？”元珩面无表情盯着叶自淳，“那叶宗主便说说，你们流光宗打算怎么处置？” 元珩：“既然是叶宗主的弟子，那叶宗主理当避嫌。流光宗长老何在？” 安静片刻后，一个男子从叶自淳身后站出来，“在下流光宗大长老成贤。” 元珩：“嗯，你说。” 成贤擦去额间虚汗，没敢去看叶自淳的表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光宗可不能落得个包庇巫族的罪名。 “她隐瞒巫族身份卧底在我流光宗多年，如今幸得仙尊察觉，我等自当…废其修为，碎其灵根，以绝后患。” “在下也同意大长老的说法，只是她虽为巫族，却也并未作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望仙尊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秦枝年拧眉，立刻开口：“包庇私藏巫族的是你们流光宗，如今心慈手软舍不得杀她的也是你们流光宗，如今是你们想心慈手软，心存不轨。何须把脏水泼在我师尊身上？” “不不不，小友误会了，我们会将她关押在宗门水牢之中，永世不得离开半步。” 秦枝年没再出声，退至元珩身后。 元珩也静静地看着弯腰二人，无声催促。 见叶自淳一直没出声，楚晓灵怕这些长老真就这么废了她，也顾不上再害怕元珩，哭喊着道：“不，师父你救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不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娘亲是……” “逆徒，住口！”叶自淳应激般反手给了楚晓灵一巴掌，怕楚晓灵再说些什么出来直接给她下了禁言术。 叶自淳理了理表情，又对元珩抱拳鞠了一躬：“多谢仙尊今日提点。” 然后秦枝年就看着叶自淳亲手废去楚晓灵全身修为，又亲手将那本就不属于楚晓灵的灵根捏碎。 楚晓灵被施了禁言术发不出半点声音，众人只瞧见她面目狰狞，最后直接痛晕过去。 秦枝年站在元珩身后，看着这一幕却感同身受，那彻骨的疼痛像带着荆棘的藤蔓再次将她缠绕。秦枝年藏在袖子中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指尖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用这细微但真实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一遍遍在心中提醒自己—— 现在被废修为的人是楚晓灵，不是她。 元珩似乎有所察觉，转身挡住了秦枝年的视线，轻声道：“走吧，回天极宗。” 秦枝年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眶，低下头时声音发闷：“多谢师父。” 下一瞬头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元珩轻轻揉了揉秦枝年的脑袋，“傻孩子，好好的说什么呢。” * 魔域沉寂已久的深渊之中，再次迎来久违的客人。 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入深渊，手上的剑像是被鲜血浸泡过，血色红的渗人。 盘旋在深渊底的魔龙睁开眼，巨大的兽瞳中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以至于少了几分凶狠。 魔龙直起身体，禁锢在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狱渊暗沉嘶哑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你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是谁又把你惹急了？” 听了狱渊的话，男子御空与狱渊兽瞳齐平，开口时语气森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狱渊忽然安静下来，打量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记起来了？” 隐在面具下的桃花眼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沈玄屿不再压制体内魔气。 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降落然后臣服，巨大的兽瞳中满是震惊。 魔族王室的血脉威压。 ------------ 八十一章 疯子 “魔域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沈玄屿立身于黑暗中，面对狱渊眼底神色格外平静：“说清楚了，我便放你出魔渊。” 狱渊冷哼一声，不以为意，“放我出魔渊？” 沈玄屿并不理会狱渊声音中的冷嘲热讽，自顾自继续说道：“之前你仗着我失忆，抓住机会便想将我吞噬，可你所想的吞噬也不过只是将我魂魄镇压而已。” “噬主你做不到，因为我身上流的是魔族王室血脉，”沈玄屿偏头第一次上上下下打量着狱渊全貌，“对吧？” 黑暗中，巨大的兽瞳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狱渊强装镇定：“你若是已经恢复记忆，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沈玄屿面无表情坦然道：“因为我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我有能力带你出去，也有能力将你永生永世镇压在此处。一切，只看你怎么选。” 厄灾立在沈玄屿身侧，狱渊的视线却从未落在过厄灾身上像是在逃避或者说是害怕。沈玄屿便更加能确定心中猜想。 疯子。 狱渊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和这小子契约：“……” 魔渊中再次陷入寂静，沈玄屿也不催促。 良久，狱渊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你真的能放我出去？” 沈玄屿：“嗯，前提是我们的契约得变一下。” 狱渊：“变成什么？” 沈玄屿：“主仆契，我主你仆。” * 流光宗的水牢，潮湿阴冷，终日不见天光。 楚晓灵狼狈地蜷缩在角落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偌大的水牢里只有楚晓灵一个人，无尽的黑暗中耳边反反复复的水流声就让楚晓灵有些抓狂。 楚晓灵闭上双眼不停低喃着：“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水流声，然而耳边的水流声却忽然消失，没了水声的水牢更加死寂。 楚晓灵愣怔片刻，眼底逐渐燃起希望。 “快，快带我出去！他们都疯了！” 话音落下，水面却没有半点动静，依旧静静的。 “快带我出去啊，只要你们带我出去，要我干什么都——”楚晓灵以为是魔族，声音急切，直到她看清从水面冒出的黑影后，声音在嗓子里戛然而止。 那黑影带着个面具，身后跟了两个直冒煞气的鬼魂。 面具，鬼魂…… “你…你是秦枝年？”楚晓灵双脚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后背猝不及防撞在冷硬的墙壁上，疼痛让她从恐惧中清醒，“来人啊！快来人，有人要杀我！” 先被废了修为又被挖了灵根，自从被关在水牢里，师父也再没来看过她一眼。 当被她偷走的掌门印被搜出来后，楚晓灵就知道叶自淳真的不会再原谅她了。楚晓灵精神有些崩溃，她不想就这么死在这。 秦枝年在牢门前站定，静静地看着楚晓灵一个人在牢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像是疯魔了一般。 秦枝年抬手取下脸上面具，声音格外平静：“楚师妹，谁要杀你？” 看清面具下的人是何模样后，楚晓灵彻底呆愣住，心底一片茫然，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好一阵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怎么会是你。” 楚晓灵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因为震惊此时此刻眼底什么情绪也没有。 “你…你竟然又成了仙尊的弟子？” 时隔多年，楚晓灵再次嫉妒得发狂。 看着楚晓灵如今的模样，秦枝年却觉得熟悉。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楚晓灵，楚晓灵就是这幅样子，紧紧跟在叶自淳身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让人心中不自觉会升起一股保护欲。 就这么骗过了所有人。 如今她的伪装被彻底撕碎，流光宗上上下下都在震惊，那样单纯又善良的师妹竟然会做出叛逃宗门偷盗掌门印这种事情。 秦枝年不愿多想，移开视线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淡声反问：“不是我那应该是谁，魔族吗？” 楚晓灵不敢去看秦枝年的眼睛，岔开话题：“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当初杀死你的人又不是我，是叶自淳，你要找就找他去啊！” 秦枝年：“我当然会找他，可你就真的脱得了干系吗？” 大福畅通无阻地进入牢房内，楚晓灵害怕地尖叫，可尖叫声却被鬼爪死死捂在嘴里。 大福将楚晓灵从角落里丢到牢房门前。 秦枝年：“你以为我不杀你，你就能活下去？就凭你是巫族血脉这一点，外面多的是人想要解决你。” “你知道叶自淳他的家人因何而死吗？” “巫族让他满门被灭，”秦枝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晓灵，“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 “当初他是怎么杀我的，那他就会怎么杀了你。” “我死的那天你也在场吧？他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秦枝年的声音像凌迟的倒计时不断刺激着楚晓灵。 楚晓灵抬头就能看见站在秦枝年身后凶神恶煞的小七，转身又是大福堵在身后。 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怎么也逃不出去，她双手死死扣进身下石砖的缝隙里，声音尖锐反驳：“你胡说！” “我不会死，他不可能也杀不了我。” 秦枝年眼底滑过一抹幽光，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 “呵呵，哈哈哈…”楚晓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兀自一个人笑了起来。笑累了，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秦枝年，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可委屈了，觉得流光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明明你为他们忙前忙后什么事都做了，他们却依旧要杀了你。”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楚晓灵抬起头看向秦枝年，眼底的神情是秦枝年从未见过的狠戾。 秦枝年垂下眼睫，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想。” “我只想杀了你们。” 楚晓灵面上闪过一抹错愕，下一瞬尖长的鬼爪就附上了自己的脖子。楚晓灵浑身一个激灵，眼底满是不甘，就算她死也要让秦枝年不能好过！ 她双手死死抓在牢门上晃动着，手背青筋因用力而凸起，门上的铁链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水牢中。 “因为是我娘亲让的！凭什么你们人族能光明正大的活着，我们巫族就得苟活于世，终日东躲西藏！”楚晓灵声音凄厉。 秦枝年却转过脸不再看楚晓临，像是不想从她嘴里听见真话一样，出声催促大福：“动手。” 楚晓灵不管不顾继续开口，眼底神色变得疯狂：“你是不是好奇从前对你那么好的叶自淳为什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哈哈哈，因为我娘亲在叶自淳体内种下了蛊虫。无论我娘亲说什么，叶自淳都会照做。” 秦枝年拧眉：“住口！” 秦枝年的抗拒让楚晓灵愈发兴奋。 “带我回流光宗，挖你灵根，让你被所有人唾弃厌恶，包括杀了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呵，其实一开始让叶自淳厌恶你并没有那么顺利，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叶自淳确实很重视你。” “可那又如何？一只蛊虫不行，那便多种几只蛊虫，”楚晓灵看着秦枝年的背影勾唇道，“你知道最后叶自淳动手杀你的时候他体内有多少蛊虫吗？” 秦枝年背对着楚晓灵，长睫垂落在眼底布下一片阴翳。 楚晓灵勾唇：“十只蛊虫。” “也是稀奇，正常人体内蛊虫数若是超过两个便必死无疑，他却一直能活到今日，你好不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他剖开看看，看看他体内如今到底是什么鬼样子！哈哈哈，一定很精彩！” 见秦枝年背对着自己，楚晓灵垂眸看向自己掌心，一只浑身是血的蛊虫终于爬了出来，在楚晓灵皮肤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这是用她心头血供养的蛊虫，本来是想用来控制叶自淳的，现在看来用在秦枝年身上更为合适。 楚晓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底神色疯狂，忽然伸手抓向秦枝年的脚腕。 ------------ 第八十二章 八十二 叶自淳走过的路，你这个做徒弟的就再走一遍—— 楚晓灵死死盯着秦枝年的脚腕，目光阴狠。 只是她心中的念头未能成功升起便被一刀剑光斩断，剑身钉入水牢坚硬无比的地面发出一道凌厉的争鸣声，荡起的剑气将楚晓灵面庞刮得生疼，留下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痕。 楚晓灵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呆愣地盯着眼面前的临星剑。然后又瞧见自己眼前的脚腕转个弯面向自己。 秦枝年转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楚晓灵，她扯了扯嘴角：“那还真是多谢你为我解惑了。” 楚晓灵僵硬抬头，看清秦枝年冷漠神情的瞬间便立刻明白了。方才秦枝年的抗拒害怕甚至愤怒，都是装的。她是故意的，故意想引自己说出真相！ “你……” 在楚晓灵震惊的注视下，秦枝年轻而易举穿过牢门，在楚晓灵面前站定：“现在换你来猜了。” 秦枝年召出赤纯灵火将地上蛊虫的尸体烧毁成灰烬，她伸手握住临星轻声道：“猜一猜接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 楚晓灵满目惊恐挣扎着要往后退：“不…你不能……” * 魔域。 沈玄屿站在一条巨大的黑龙身上，降临魔宫。 狱渊从没这么后悔过，后悔当初鬼迷心窍信了这人的鬼话。当初这小子可怜巴巴儿的剩着一口气说什么要献祭他自己，只求获得他的契约力量，事后还会带它出魔渊……根本就是诓骗他的鬼话。 他根本就是做局在设计自己，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恢复记忆然后利用最纯正最威严正统的魔族王室血脉压制自己！ 信什么会带它出魔渊的鬼话，早点将他吞噬，魔族的王位就是它的了！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狱渊从没这么憋屈过。他被魔王镇压在深渊中，却又被魔王之子带了出来，还被迫签订了主仆契约。 简直是奇耻大辱，它就这么被这对父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知道这其中有他失忆的原因…… 眼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狱渊认命地叹气，叹息声幽怨无比。 它斜着眼去瞧站在自己脑袋上的男子，心中幽怨却也觉得他并不算食言。 虽然方法无耻下流又卑鄙阴险，但他真的带它离开了那深渊之中。 沈玄屿站在狱渊身上，将魔域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尽收眼底，可他内心却毫无波澜。 没有重归故土的归属感，如今的魔域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这里没有他的父母，没有亲人或朋友，只有陌生的同族和仇人。 他恢复了儿时的记忆，可孩子的记忆力本就不强，更无法抗拒时间带来的冲刷与洗礼。 他只知道他有父母，是他的父母拼命护他离开魔域，可他连自己父母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脑海里残存的模糊不清的记忆，泛白记忆中模样的人影，让沈玄屿一颗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在撕扯却又空荡荡的麻木感觉，让人痛苦又自责。 记忆给他带来的感觉甚至不如梦魇真实，却让他更加痛苦。 沈玄屿下颌紧绷着，心下烦躁，眉宇间便有戾气萦绕。 忽然出现的强大黑龙和它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魔气让所有魔族都感到恐惧。 沈玄屿没什么表情看向下面的人，嘴巴张了张又在众人的注视下闭上。九洲与魔域几百年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在最近才频繁有魔族潜入九洲作乱，想来便是当初篡夺王位的人示意下的结果。 就算问这些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沈玄屿在思考。 可这幅神情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副懒得多言的模样。 忽然出现的黑龙与少年太过诡异，且一人一龙身上的魔气都浓郁的恐怖，简直比现任魔王还让人害怕。 就算是魔族将领也觉得棘手，站在下方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怠慢。如果他没认错，这男子身下的那条黑龙现在应该在九魔渊底才对吧！ “……” 沈玄屿脑海中闪过一人的模样，他思绪回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目光从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魔族将领身上，开口问：“你，身居何职？” 他要抓紧把事情处理好，就能去见师妹了。 * 流光宗，被魔族攻陷。 而那些魔族是盯着拯救楚晓灵的名头来的。一时间，整个流光宗都感到了莫大的背叛，对楚晓灵的厌恶憎恨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秦枝年擦去临星剑刃沾染的鲜血，慢悠悠走出水牢时。水牢外早已血光漫天。 ------------ 第八十三章 你也喜欢吃桃花酥？ 大福：“主人，是魔族。” 察觉出秦枝年心情不佳，两个鬼魂十分乖巧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秦枝年沉吟着站在原地。水牢位置偏僻，倒是在一片战火硝烟中成了难得的一处‘净土’。 不过几日，流光宗几十年的辉煌彻底沦为一地狼藉，这短暂的一切像是一场浮梦，来得快散的也快。 秦枝年忽然想看看，叶自淳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拿起面具重新将整张脸彻底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眸子里情绪格外冷静，冷静到让人心颤。 看到那些悲惨的尸体甚至熟悉的面容，秦枝年觉得自己的内心应该毫无波澜，所以她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 这些人，都与她无关。 女子身形穿梭在厮杀的人群中，因着强大的气息和漠不关心的态度，让魔族和流光宗的人一时都分不清这人到底属于哪边。 有人通过泛着寒光的银色面具推测出此人的身份便更加拼命远离。 忽然一个仓皇逃跑的人影在阶梯处被绊倒，踉跄摔倒在秦枝年身前。男子在地上摔出一滩血迹，怀里一块桃花酥滚落最终砸在秦枝年脚尖前，碎成两半。像一粒砸进深潭的石子，在水面激起微弱的波澜旋即立刻便被黑暗寂静吞噬。 身后魔族高举滴着鲜血的刀砍向摔倒在地的男子，而男子显然不能再及时逃脱。 邵竹绝望地闭上眼，像是放弃抵抗。这么多年，他依旧只是个筑基期的废物，又怎么奢望能在这场混乱中从魔族手下活命呢。 大概他…命数如此吧，反正他一直该死。 “你也喜欢吃桃花酥？” 女子清脆的声音在一片浑浊血腥中格外突兀。 邵竹一时无力思考。 下一瞬，一道刺眼的灵光闪过，紧接着是滚烫的血渍喷洒在邵竹脸上。 邵竹怀里猛然怀里一重，他低头看去是一颗头，那双眼中即将捕到猎物的兴奋还未散去。与此同时周围的魔族全部身首分离，流光宗的弟子齐齐愣住，呆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害怕下一个尸首分离的人就变成自己，空气静得人心中发毛。 这些魔族死的太过突然，脸上连半点不甘的表情都没有。 邵竹整个人都被吓得僵住，但头顶的声音更让他在意。他梗着脖子抬头去看，背对着月光，撞入了一双清亮的眼眸中。 秦枝年并未认出他就是当初去桃花山骗她回流光宗的弟子。 但邵竹却一眼认出了她。 “师姐……” 听见这声称呼，秦枝年眨了眨眼，偏头透过面具瞧着地上的男子。 盯着对方瞧了半晌，她缓缓开口：“让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邵竹心中的激动还未升起便迅速落下，心下一片寒凉，不顾骨折的脚腕，连忙费力拖着身体移到一旁，给身前的女子让路。 秦枝年瞥了一眼邵竹，抬脚离开。 她都死了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是筑基期。 旁人都以为邵竹运气好，捡了条命，邵竹却清晰听见了女子经过自己身边时，耳边传来的嗤笑声。他咽了下干涩的喉咙，胸口郁结苦涩。 师姐还活着就好。 这么多年邵竹一直都因为自己害死了师姐而心怀愧疚，却又舍不得离开流光宗，更因在同门师长前为秦枝年说过两句话，便被彻底忽略。这么多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宗门大殿前，叶自淳与魔修苦战，守护他的弟子宗门，奋力厮杀绝不退让。 秦枝年蹲在残缺的墙头，像个入场观赛的看客。 ------------ 第八十四章 那她呢 “一只蛊虫不行，那便多种几只蛊虫……” “你知道最后叶自淳动手杀你的时候他体内有多少蛊虫吗？” 秦枝年背对着楚晓灵，长睫垂落在眼底布下一片阴翳。 “十只蛊虫” “…常人体内…超过两个便必死无疑，他却一直能活到今日，你好不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秦枝年抬手撑着下巴看戏，耳边全是楚晓灵癫狂的声音。 十只、十只。 面具下的嘴角轻轻扯动，秦枝年若有所觉回过头，看向人群中走出的怪物。 楚晓灵双手白骨暴露在空气中，目光森然空洞，眼眶中流出黑色液体挂在脸上。 秦枝年看着楚晓灵这幅模样，喉咙中忽然溢出一声轻叹。看来鬼魂的威力还是比不过蛊虫，楚晓灵竟然没在上百只鬼魂的撕扯中彻底被吞噬消亡。 她收回视线冲着空气问：“能控制的住吗？” 黑暗中大福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能。” 在同样没有修炼的情况下，单从身体素质来看，魔族是强于人族的。而修炼后，魔族生性好战嗜血，在战斗中也是强于同阶修为的人族。 魔族此次来势汹汹，有备而来，流光宗招架不住，内部还出了个叛徒。 秦枝年眨巴了下眼，眼睁睁看着宗门大殿门口数个魔族将叶自淳围困住。 这场景还真是有些熟悉。 只是流光宗早已不复当初。 “…常人体内…超过两个便必死无疑，他却一直能活到今日……” 楚晓灵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秦枝年眉心微蹙，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叶自淳身边，秦枝年抬脚踹开叶自淳。而修为至炼虚初期的叶自淳竟然就这么被她踹开了。 大福和小七挡在秦枝年身前将魔族拦下。 秦枝年低头看向叶自淳，声音中嘲讽难掩：“叶宗主，你修为至炼虚初期，何故如此虚弱？” 见忽然出现的人不过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被鬼魂震慑的魔族立刻回过神来，提剑攻向二人。 一个金丹圆满而已，解决她不过是顺手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把叶自淳杀了。魔族目标明确，魔剑直指刚刚站起身的叶自淳。 秦枝年眉尾轻扬，偏头看向隐在黑暗中的身影。 在魔剑贯穿叶自淳胸口前一秒，浑身冒着鬼气的楚晓灵徒手挡下那把魔剑，白骨与剑身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听的叶自淳直皱眉。 不仅是回头的叶自淳，就连出手的魔族都下意识愣住，待反应过来这人是谁时，魔族彻底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灵、灵儿…？”叶自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徒儿。 可她就是。一瞬间，叶自淳感觉自己心中好似有什么桎梏正在逐渐消散。 秦枝年认真地观察着叶自淳的表情，他不是一直说她是妖邪么，是祸害，是败类，是流光宗的耻辱么。 现在好了，楚晓灵也变成这幅模样了。 叶自淳你又会如何？ 秦枝年仔仔细细地看着叶自淳的表情，眼中闪烁的那点像是恶趣味的光亮却像逐渐沉入深渊。 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叶自淳竟然只是真的担忧关心她。 秦枝年嘴角的弧度再也维持不住，心脏有一瞬间像是彻底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从她记事开始，叶自淳就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教导她，在她彻底被逐出流光宗前，叶自淳对她而言不仅是师父，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至少她把他当成父亲一样的存在敬重着。 可如今看来，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么多年，秦枝年心中是疑惑的，她始终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也一直想知道，如果是楚晓灵变成她那般模样甚至比她…更让人厌恶时，叶自淳会如何对待她。 秦枝年承认，她就是故意想看叶自淳也厌恶憎恨楚晓灵。可他好像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楚晓灵神识已灭，如今留下的不过是残缺躯壳。蛊虫的影响，想来也不大—— 忽然一阵罡风卷起，凌厉的风刃在秦枝年面具上留下划痕，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裂开细细的血痕。 大福和小七若有所感，立刻回退至秦枝年身前，警惕看向叶自淳。大福垂在身侧的鬼爪微弯，准备随时控制楚晓灵动手。 可叶自淳只是看了一眼秦枝年，反手轰向了身旁的魔族，周身气势显然不是方才可相比拟的…… 秦枝年眸光微闪，心中瞬间有了猜测。 是因为蛊虫吗。 现在的叶自淳才真正能发挥出炼虚期的全部实力。 “什么情况，不是说他修为受损，中了蛊毒的吗？” “谁知道，上头就是这么说的啊！” “靠，中计了，快撤！” 恢复实力的叶自淳不再受制于魔族，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宗门大殿前的混乱也逐渐平息。 最后竟然只剩亲枝年一个外宗之人依旧站立着。 透过面具秦枝年看见叶自淳有些颓废的背影，楚晓灵身上露出的白骨越来越多，失去生命源泉的蛊虫从骨架中掉落，被鬼气翻卷着吞噬。 叶自淳站在原地看了楚晓灵几秒，然后转身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一名流光宗长老身上。 他先是吩咐手边的弟子：“抓紧救治受伤的弟子，清扫战场，加强宗门防御。” 然后又对那名流光宗长老开口：“三长老你随我来。” 秦枝年忽然有点恍惚，他一定是认出她了，却并未对她动手。 蓄势待发的玄月刃始终守在秦枝年身后。 最后，叶自淳的视线越过两个鬼气冲天的鬼魂停在对面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身上：“……你也来。” 秦枝年瞳孔微怔，咬住嘴唇压下心底翻涌而上的委屈与愤怒下意识就要开口反驳：“我为何要——” 叶自淳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说什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对她不再恶语相向，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再包裹着厌恶与憎恨。 秦枝年胸口呼吸一滞，旋即缓缓摇头：“我不需要……” 话未说完，眼前景象就已经变换成一片虚无。 叶自淳抬手布下结界：“罢了，你不想跟我走那便在这说吧。” 秦枝年稳住心神，观察着这个结界。 只是个普通的结界，可以随时破开离开。 叶自淳看向身边流光宗的三长老：“我已身受重伤，无力回天，待我走后，流光宗便交由你管理了。” “当初我与灵儿的娘亲相识，我喜欢上了她。她有个女儿，她说她一生没有修为保护不了灵儿只能带着她四处颠沛流离。她没有修为，又生了重病，很快便去世了。我便和当初答应她的一样，把灵儿带回了流光宗。” 叶自淳自顾自笑了一声，原地盘腿坐下，没有半点一宗之主的模样：“只是我没想到，她们母女是巫族血脉，还在我体内种了蛊虫……” “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是为…” “是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事到如今，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已经没有意义了，”叶自淳抬头看向一直立在一旁的楚晓灵，“我只希望你以后不会再遇见我这样的人……” 结界里，从始至终只有叶自淳一个人在说话。 “三长老，只要你出去后将事实公布于众，洗清我们流光宗对秦枝年当初造成的伤害，这掌门印记自然便会出现在你身上。” “……”三长老一头雾水，叶自淳的话在他脑海里转了个圈，好像听懂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余光扫过站在对面的银面女子，心下一怔。 叶自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视线却自始至终没敢直视那张面具后的眼睛。 秦枝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面具下的瞳孔里射出寒光：“你自顾自的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开始交代后事。 那她呢，她恨了这么久，又算什么。 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巨大的灵力波动吞没，秦枝年死死盯着强光中那道身影被巨大的爆炸撕扯，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最后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道歉在耳边转瞬即逝： “年丫头，是我对不起你……” * 流光宗山下，秦枝年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乌夷洵满头大汗地赶来，一落地便小跑到秦枝年跟前恭敬问道：“山主有何吩咐？” 乌夷洵一路提心吊胆，他毫不怀疑，但凡路上他表现出一丁点的懈怠，那些鬼魂就会把他给啃得骨头渣也不剩，所以山主肯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情找他。 听见声音，秦枝先犹豫片刻还是抬头看向乌夷洵问：“一个人体内被种了十只蛊虫…还有救吗？” “啊？什、什……十只？！”乌夷洵愣住，声音都有些破音大脑飞速运转。下一秒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身前的人抬手打断，“算了。”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