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万人嫌觉醒了 “封总家世长相哪样不是顶级,只可惜,是个哑巴。” “真是苦了你了,姐妹。” “和封总结婚,你心里一定憋着气吧?” 听着对面人一番话说完。 桑鹿心头突突直跳。 天呐! 居然和她昨晚梦境内容一模一样。 梦中。 她得知自己生活在一本兄弟为爱相争的言情小说里。 她不是被争抢的女主。 也不是和女主抢男人的女配。 而是那两兄弟的大哥的老婆。 换言之——豪门长嫂。 丈夫封砚,封氏集团现任总裁。 其下有两个弟弟,将来会同时爱上小说女主,导致反目,争权争家产。 按理说,论长幼,论能力,封氏集团总裁之位,合该一直由长子封砚来坐。 坏就坏在,他是个哑巴。 哪怕是三兄弟中最出众的那个,在外人看来,仍是残缺之人。 没有哪个豪门的掌舵人会是个哑巴。 桑鹿出身普通家庭。 从没想过,爷爷年轻时和战友随口定下的娃娃亲,竟然成了真。 结婚三个月以来,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更谈不上感情。 预示梦的最后,她变得面目可憎。 势利眼,爱炫耀。 特别是和女主成为妯娌之后,日日攀比,暗中使坏毁人名誉。 最后,奸计被拆穿,被人赶出家门。 桑鹿终于明白。 为何天性开朗的她,最近越来越刻薄? 原来是被名为“剧情”的大掌控制住了人生轨迹。 走向豪门弃妇万人嫌的结局。 桑鹿倒吸一口凉气。 若任由剧情发展,那也太可怕了。 一朝觉醒。 她断然不能让剧情成真。 认真权衡一下。 豪宅大平层住着,家务有保姆。 不熟的老公多金还话少,长得帅又不多管闲事。 只要本本分分不作妖,就能当个有钱花还没人管的富婆。 这么好的事,和中彩票有什么分别? 哦,不对。 有分别。 中彩票要交税。 她不用。 “桑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对面人突然问了一句。 桑鹿回过神来。 对面女人,是她前阵子刚认识的,在封氏集团总裁办秘书部工作的小职员,关诗情。 关诗情主动与她攀谈,一来二去,处成闺蜜。 今天,正是被她视为闺蜜的人,暗中引导着她说封砚的坏话。 因为昨晚那场梦,桑鹿提前知道,此时此刻,桌布下,关诗情拿着手机。 只等她开口吐槽抱怨封砚,关诗情便会立刻按下录音键。 之后,录音被发到封砚那里,成为封砚厌恶她的开端。 桑鹿沉默几秒。 深深看了关诗情一眼。 终于开口: “哑巴咋了?” “哑巴好,哑巴妙,嫁给哑巴没架吵。” “我不知道多感恩能嫁进封家呢~婚后生活超棒的!” 关诗情愣住:“?” 这…不对啊。 方才还是一脸刻薄怨妇相的桑鹿,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关诗情:“桑鹿你真善良,明明委屈还要逞强,和我说心里话没关系的……” “时间不早了,”桑鹿打断施法,拎包起身,“封砚今天回京市,我先回去啦。” 其实是她现编的。 封砚出差了,三天后才回来。 她的手机里,结婚至今和封砚的聊天记录不超过十条。 只捡紧要的说,譬如—— 【封:六点,回大宅吃饭】 【桑鹿:好的。】 又或是—— 【桑鹿:今天诗情约我去逛街。】 【封:嗯。】 比起聊天框,更像留言板。 最后一条是封砚留的: 【封:出差,三天后回。】 关于封砚的行程安排,桑鹿没有和关诗情说过。 现在当做借口,也不会被拆穿。 她不想花精力应付关诗情。 只想快些回家,整理刚刚觉醒后的混乱思绪。 桑鹿推开咖啡厅大门。 朝路边按了按车钥匙。 “滴滴——” 橙色小摩托响了一声。 桑鹿熟练跨上去。 汇入车流。 关诗情盯着桑鹿的背影,一脸鄙夷。 “呵,穷人乍富,改不了寒酸。” 都嫁入豪门了,还骑个破电动车。 一股小家子气。 关诗情倾心封砚,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奋力工作,好不容易进入总裁办秘书部,以为能有多些机会接触封总,没成想却听到封总新婚的消息。 若老板娘是豪门千金也就罢了。 偏偏,是家世如此平凡的桑鹿! 除了一张脸好看点,有什么可取之处? 关诗情想,既然桑鹿都能嫁入顶级豪门,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费尽心机结识桑鹿,处成闺蜜。 计划引诱她说出侮辱封总的话,再暗中挑拨,找机会靠近封总。 谁料今天咖啡才喝到一半,桑鹿走了…… 关诗情咬牙。 “下次!下次一定要让你暴露本性!” …… 半小时后。 桑鹿抵达清河湾。 市中心僻静豪宅区,她和封砚的婚后新居。 小电驴驶入自家车库,桑鹿解下安全帽。 她没有驾照,也不想麻烦司机,更多时候选择和“橙仔”一块出门。 “橙仔”是她给小电驴起的名字。 一抹橙黄停在十几辆豪车旁边,略显突兀。 但桑鹿却一点没觉得她的小电驴磕碜。 “橙仔”可是她排了好久队才蹲到的限量配色。 电梯入户。 桑鹿在玄关弯腰换拖鞋,清脆地喊了声: “我回来啦——” 小时候看蜡笔小新养成的习惯。 无论有没有人回应,回到家总习惯先嚎一嗓子。 封砚给家中保姆定下规矩,只在每天固定时间打扫,做饭。起居住在保姆间,从另一个门入户,基本不和主人家打照面。 就在桑鹿以为会和往常一样无人回应的时候。 听到客厅处传来响动。 她扶着鞋柜,探头往里一瞧。 沙发上,一个男人身影出现在那里。 封砚的身形很好辨认,修长挺拔。 客厅灯光色调偏冷,光线倾泻,落在男人清隽锋利的眉眼,轮廓深邃立体,仿佛覆了层冰霜。 安安静静的,却难掩凌冽又疏离的气场。 此刻,正垂眸看着外文报纸。 听到响动,男人淡淡抬眸。 桑鹿惊讶神情撞进他视线之中。 “咦?你在家啊?” 桑鹿有些意外。 不是出差么?提早回了? 正犹豫着还要说些什么。 男人已经面无波澜移开视线,只点了下头,当做回应,就又抬起报纸。 桑鹿所处的玄关顶灯是暖黄光束。 同一屋檐下的两人,被分割成冷暖分明的两个色块。 就像她和封砚一样。 一冷一热,一明一暗。 泾渭分明。 怎么都不像是夫妻。 一室静谧。 只有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桑鹿在来回踱步的声音。 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她还没有走进来。 封砚不能开口说话,听觉却异常敏锐。 耳朵听到了,视线却没有挪动半分。 对于桑鹿的任何行为,他都提不起好奇情绪。 长辈定下的婚事,没有感情可言。 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顶多算是合作伙伴。 仅此而已。 好在她也心照不宣,不会无缘无故来烦他。 就在男人这么想的时候…… 脚步声逐渐靠近。 一颗脑袋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桑鹿稍稍歪头,朝他弯了弯眸。 “一起吃饭吗?今天。” ------------ 第2章 话痨的她,哑巴的他 桑鹿承认。 她有赌的成分。 方才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念头无数。 觉醒是一码事。 能不能摆脱悲惨结局,是另一码事。 万一睡一觉起来又被剧情控制,怎么办? 与其担心成为众人口中的万人嫌,不如主动扭转印象——先和封砚建立起基本信任,多沟通多交流,树立良好形象。 呃……但现在这样,被那个面色如冰山的男人沉默盯着。 也着实太有压迫感了。 男人视线像是有重量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去多久…… 又或许只有几秒。 男人漠然收回目光。 颔首。 默许。 压迫感消逝,桑鹿精神一振,霎那间眉开眼笑。 “我去和张婶说,等好了我叫你~” 好耶! 愿意一块吃饭,他们的关系还有救! 桑鹿脚步轻快,往保姆间方向走。 男人偏头,看向她背影。 从背影都看得出来她心情极好。 即便男人眼眸是浓郁的黑色,还是泄出了一丝困惑。 她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很快消散。 算了,无所谓。 他并不想费心神去猜测她每个行为的用意。 吃饭而已。 …… 四十分钟后。 当桑鹿再一次出现在封砚面前时,换了套明黄色家居服。 男人抬眸。 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无论办公室还是家里,他一贯遵循冷肃稳重的装修风格。 突然闯进来一抹亮色,不适应。 如果面前人是他的助理、员工,他一定会提出着装要求。 但桑鹿不是他的雇员。 于是,他选择缄默。 桑鹿丝毫没有察觉封砚的目光,拉开椅子坐下来。 “算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吃饭诶。” “咦?还是第三次来着?” 桑鹿像是在问封砚,却根本不看他。 话说出口不过半秒,就又自言自语捶掌回答: “啊想起来了,是第三次,回大宅吃饭那次差点没算上。” 封砚:“……” 饭桌上。 两人各吃各的。 封砚夹菜很轻,咀嚼也几乎不发出声音。 相比起来,桑鹿动作大,话也多。 被辣椒辣到,手忙脚乱倒水喝。 喝到好喝的汤会感叹:哇,简直鲜掉眉毛~ 整个过程,封砚都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若桑鹿还是觉醒前的桑鹿,恐怕会把他一系列冷淡行为定义为对她熟视无睹,在心里积怨成恨。 但现在,她心理健康得可怕。 根本不会胡思乱想。 人家不能说话,安安静静吃饭不是很正常么? 再说了。 封砚情况特殊,就算是交流,也该是她先开口才对吧? 抱着这个想法,桑鹿在心里打了遍草稿。 等吃完饭,张婶李婶收拾完餐桌。 她叫住了正欲起身的封砚。 “等一下——” 对面起身的动作一滞,冷淡目光扫过来。 桑鹿笑吟吟仰起头: “平时我们碰面机会不多,正好今天你在家,要不,聊会儿天?” 话刚一出口。 在厨房刷碗的张婶李婶互换一个惊讶的眼神。 天呐。 太太怎么敢!? 听得她们心惊肉跳。 “聊天”这么禁忌敏感的词,太太居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要知道,因为封总不能说话,无论是封家大宅的佣人,还是清河湾新居的保姆,都知道在封总面前尽量沉默,少言。 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 更别提那些有可能让封总联想到自身的词。 是大忌中的大忌! 张婶李婶不禁竖起耳朵,听不到外面传来动静。 两人料定,这大概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客厅里。 封砚面色冷沉。 静默半晌。 眉心微微皱了皱,他从外衣口袋取出一个小羊皮本。 因为不能说话,遇到需要交流场合,靠写字。 随身携带本子钢笔已成习惯。 他不紧不慢旋开笔帽。 笔尖触及纸面,传来沙沙声。 过了一会,羊皮本放在桌面。 转了个向,对着桑鹿。 桑鹿一瞧。 愣住。 纸上,字迹锋劲有力的一个字—— 「嗯」 桑鹿:“……” 她说了那么多话,还以为封砚好歹能多回答几句。 没想到这么惜字如金,就一个字! 连标点都省了! 是谁说总裁连咳嗽都要带个句号的? 出来挨打! 桑鹿心里在吐槽,到嘴边却变成另外一句。 “抱歉抱歉——” 抱。歉。 这两个字封砚太熟悉不过。 公司会议,员工汇报,有时他只是瞥一眼,对方就莫名其妙说“抱歉,封总。” 配合窘迫神情,潜台词更像是:抱歉,忘记你是个哑巴,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么多话。 封砚目光如幽潭,在桑鹿脸上转了一圈。 桑鹿迎着这谈不上压迫却也绝非柔和的视线。 直直回看。 继续说完: “——我问的问题有点没营养,你除了‘嗯’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写的,哈~” 桑鹿眉眼弯弯笑了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点子。 “——那这样吧,我说,你听,挑想回答的写下来,好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字怎么能写这么好看?羡慕死人了啊。” “我小学也练过硬笔字,可是只学了一个月,从入门到放弃。” “早知道就认真学了,哎~” “你是练过字吗?” “啊,这可不是第一个问题哦哈哈哈。” 由于精神松懈的缘故,桑鹿话痨属性展露出来。 围绕他一个“嗯”字,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 每说一句话,厨房内,张婶李婶表情就凝重一分。 她们深知封总脾性,从没有人敢在封总面前如此聒噪。 封砚眉眼之中没有温度。 淡淡听着,不紧不慢拾起了笔。 桑鹿今天行为反常。 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 既然对他有疑问,那就回答。 「是,练过一段时间」 桑鹿凑过头看去。 感叹: “果然只有专门练过才能写出笔锋,小学课外班的老师诚不欺我。” 封砚:“……” 第二个问题,桑鹿斟酌了一小下。 “你一个月能有几天待在京市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补充一句: “括号,没有要查岗的意思哦,反括号,只是好奇。” 男人拿笔的手微滞。 对于从桑鹿嘴里冒出来的新奇用语觉得陌生。 神情寡淡地往椅背里靠了靠。 笔尖沙沙作响。 「近期不出差」 在对面人垂眼写字时,桑鹿不禁暗中观察起来。 男人睫毛微垂,遮住眼睛,下颌线清晰利落。 袖口被推到臂弯,露出劲瘦冷白的手腕,握笔的手骨节修长,青筋微凸,有种隐约的力量感。 她是重度颜控+手控。 不得不说。 外貌气质这一块,封砚真的无可挑剔。 眉宇清隽中包含张扬,具有攻击性的长相。 又因为沉默,张扬被冲淡,若隐若现,反而增添内敛神秘。 桑鹿不由去想…… 假如封砚不是哑巴。 又会是如何闪耀发光的一个人呢? 似是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目光,桑鹿见到他微微皱了下眉。 她猜,大概是嫌她问题多。 桑鹿提出最后疑问: “最后一个问题……” 封砚淡淡掀眸。 表情意思是,你说。 “我挺话痨的,上初中还会因为和同桌聊天被老师点名罚站,但想说的话憋着不讲,会不舒服嘛,”桑鹿坦言,“呃,其实…我话这么多你会不会…烦?” 会。 这是封砚脑中迸发的第一个念头。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倘若她继续喋喋不休,不超出五分钟,一定会耐心告罄。 桑鹿等待着回答,一双澄澈水眸看向封砚。 封砚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羊皮本。 在视线移过来时,桑鹿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背,想要尽量留下良好印象。 这姿态落在男人眼里,无端显出一丝可怜的意味来。 封砚愣了半秒,缓缓收回视线。 冷淡也违心地写了两个字。 「还好」 ------------ 第3章 关系拉近计划 入夜,卧室。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水流声,封砚在洗澡。 桑鹿在床头,沉思。 她觉得自己今天很棒! 和封砚的关系迈进了很大一步。 全仰仗于她的“不耻下问”。 但还不能高兴太早。 必须未雨绸缪。 她翻出一本崭新笔记本。 一字一顿地写—— 【切记,和封砚搞好关系!】 万一再度被剧情控制,或许能在看见笔记本时清醒过来。 好消息是,封砚说不烦她。 这是友好信号。 不排斥的意思。 她打算再接再厉,让两人关系更加自然融洽一点。 浴室里,水声消失。 桑鹿光速收好笔记本。 躺进被子。 结婚三个月以来,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井水不犯河水。 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封砚睡觉几乎不动,静得像是不存在,渐渐便忘记了不习惯这回事。 桑鹿决定明天早点起床,利用早晨碎片时间拉近和封砚的关系。 裹了裹被子。 她带着踌躇满志的笑意合上眼皮。 …… 翌日。 桑鹿比平时早起半个钟头。 一揉眼睛,看见西装笔挺的男人正侧身对着她,在扣腕表。 扣好腕表,向卧室门口走。 桑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 封砚听到声响,回头。 目光交汇。 桑鹿头发天生自然卷,睡了一晚上,有点炸毛。 她胡乱抓了抓头。 刚准备开口说声“哈喽早呀。” 啪—— 门关了??? 封砚转身,走了。 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她。 就,走了!? 桑鹿望着紧闭的房门,又抓了抓头: “啊啊啊可恶啊,还是起晚了!” 门外。 封砚还没走远。 听到房内动静,脚步顿了下。 冷淡漆黑的眸底掠过一丝疑色。 但那抹疑色没停留太久。 下一秒。 漫不经心敛眸,迈开长腿。 - 虽然没有成功利用碎片时间拉近关系,但转念一想,她自我意识还在! 只要自我意识不被剥夺,就来日方长。 也算是好消息一件~ 桑鹿心情不错地起床。 换衣服,去上班。 她在电视台做编导助理。 日常工作内容很琐碎。 跟着资深编导出去外采,参加发布会,带艺人彩排走位,或是待在台里写栏目策划书,整理素材。 今天不用外出,经过电视台楼下便利店,顺手买了饭团做早餐。 周五便利店做活动,饭团三明治加一元多一件饮品,她挑了盒日期新鲜的酸奶。 刚到工位,同事余小可哀嚎开腔: “桑鹿你又只吃饭团啊,这么瘦还吃这么少,让我这种微胖的人怎么活!?跟你们这些美女拼了啊啊啊。” 说着朝桑鹿怀里扔了一袋坚果。 “吃!给我吃!” 桑鹿稳稳接住,笑着接受好意。 “感谢投喂~” 斜对面另一个正在煮花茶的同事,闻声招呼道: “桑小美女快过来,我刚煮好的五红茶,补气血的,来倒一杯。” 从小到大,桑鹿收到过最多的评价就是“小美女”。 她的长相艳若桃花却没有攻击性,唇红肤白,喜气洋洋,鲜活爽朗让人瞧着就心情好,因此无论到哪里,人缘都很不错。 办公室氛围和睦,薪水稳定,忙起来很忙,但充实。 桑鹿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运气超好。 没有奇葩上司,没有难相处的同事。 她的梦想很朴素。 平安,健康,暴富。 眼下,好像只要小心规划,避免走上“万人嫌”道路,和那位冰块哥融洽相处。 人生梦想似乎已经实现了呢~ …… 封氏集团大楼。 与电视台呈现截然不同的工作氛围。 九点半。 各部门主管准时向总裁汇报项目进度。 分针刚指向十一点。 方特助敲响总裁办公室门。 把下午的会见安排整齐放到桌面。 封氏集团上下所有人,在名为“封砚”这个宛如精密仪器的男人笼罩下,有条不紊开展工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三年前,封砚正式接手集团。 一开始,董事会还有质疑的声音传出。 当看到他带领公司不断扩大业务版图,吞下并对手企业,质疑声渐渐消失。 但权力中央的那个男人,神情总是凝重沉静的。 仿佛身为封氏掌舵人的他,必须永远理智,永远正确,才能不受人诟病。 不让人从他身上找到话柄。 他是哑巴,让家族蒙羞。 那么只有不断努力,成为家族的遮羞布,让别人没有话说。 他也确实做到了。 野心和手段都摆在台面上。 任何人谈起封砚,比起感叹“可惜是个哑巴”,会先提及“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中午。 关诗情趁去茶水间的间隙,悄悄往总裁办公室方向偷瞄。 桑鹿昨天提到封总回京市了,关诗情今天特意喷了新买的香水。 万一有幸见到封总,希望能给他留下印象。 正思索着,关诗情眼睛陡然睁大。 封砚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关诗情靠边站好,慌张整理起衣摆。 封砚走路比较快,方特助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汇报工作。 那抹身影快速经过眼前时,周遭气压都变低了,关诗情心跳跳快好几拍。 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那个男人余光都没有扫到她身上一眼。 关诗情有些丧气。 一想到她难得才能目睹一眼的男人,桑鹿只要想见就可以见到,就觉得万分难受。 凭什么。 她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工作能力强,长相也不赖。 哪一点比不上桑鹿? 关诗情咬着唇角,摸出手机。 …… 手机嗡嗡振动。 吵醒在午休的桑鹿。 点开一看,是关诗情。 【关诗情:今晚一起去吃烤肉吗?我刷到一家店评价很好。】 若换做前几天的桑鹿,她想也不想就会应下。 并天真的觉得交到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她本来就很喜欢吃烤肉。 现在想来。 关诗情是存心的。 每次约她出去的时机,十次里有八九次,恰逢封砚在京市的时候。 摆明故意不想让她和封砚有更多时间相处。 桑鹿不会像之前一样,被人当傻子。 回复过去:【没空,有约了。】 不是撕破脸的语气,她希望尽到成年人的体面,渐渐冷淡后再不往来。 谁料。 手机不依不饶又震动起来。 【关诗情:鹿鹿,我今天心情好低落,很想找人聊聊,你能推掉约会陪陪我吗?[流泪][沮丧]】 被吵醒瞌睡本就很恼火,又看到关诗情想利用她同情心的话术。 真的好烦。 她懒得再迂回,干脆发过去一个字: 【爬。】 退出聊天框,删除好友。 一气呵成。 继续埋头睡午觉。 刚趴下不多时,自然卷的脑袋弹簧似地一抬。 茫然望向天花板。 桑鹿眼神懵懵的。 不提不觉得,一提…倒怪想吃烤肉的。 倏地,眼里一道亮光闪过。 她拿起手机。 再度点开微信对话框。 - 封氏集团大楼。 会议室。 封砚在听地产部讲述对新拍地皮的规划。 桌上手机亮起。 漫不经心扫一眼。 屏幕上。 一连串弹出五条消息。 【桑鹿:哈喽哈喽ฅ•ᴗ•ฅ】 【桑鹿:几点下班?】 【桑鹿:一起吃晚饭?(我请客)】 【桑鹿:烤肉你觉得怎么样?】 【桑鹿:狗狗祟祟偷看.ipg】 语气熟稔,唠叨。 加上奇怪的动态表情包。 男人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 第4章 话会不会密了点? 消息刚一发出去,桑鹿就后悔了。 话会不会密了点? 虽然他说不嫌她话多,可是…刚刚决定要好好相处,就暴露话痨本性,也不太好叭。 冷暴力固然可恨,热暴力也实在难顶。 桑鹿稍微反思了几秒。 而电话的那一端。 眉眼冷峻的男人盯着屏幕。 也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半晌,才打字回复。 下面地产部的人已经做完汇报,见总裁没给眼神让他们离开,谁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就这样,一屋子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 …… 桑鹿临时起意,没抱有多大希望。 看到封砚回的消息时,眼神还是灰了一下。 【封:今天加班。】 哦豁。 被拒绝咯。 转瞬之间,她调整好心态。 没事,毕竟是冰块哥,好相处才奇了怪咧。 只要在他心中种下她开朗好相处的种子就行,至于吃饭什么的,当然是约同事去更香啦~ 吃完还能去逛街。 niCe! 方才对于自己的话痨行为进行过一番反思。 这回,桑鹿决定让聊天终止在她这边。 不再回复消息。 以免冰块哥受不了她的热暴力。 这么想着,桑鹿被自己感动到了。 她也太会替人考虑了叭。 …… 封砚盯着对话框,等了一会儿。 没有新消息弹出。 敛眸,按熄手机。 朝一旁方特助扬了扬下颌。 方特助跟在封总身边多年,不夸张地说,如果世界上有门学科叫作“如何解读封总的微表情”,他一定能拿满分。 就比如现在,封总的意思是,让地产部的人离开。 众人散去。 方特助跟在封总身后,乘专梯回顶楼。 当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时,方特助见到封总又点开了手机。 没过几秒,揣回兜里。 连封砚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眉心微不可察皱了下。 是这个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男人,预判失误后莫名烦躁。 方特助精准捕捉到老板的微表情。 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向四周扫视。 观察是哪里让封总露出皱眉神色。 忽地,一阵甜腻香气闯入鼻腔。 封总讨厌浓烈的气味,办公室和车内都不会放香薰类产品,是谁那么不长眼喷气味这么重的香水? 循着香气方向,方特助板着脸看过去。 看见秘书部门口,一个女员工正望向封总背影,对上他视线,女员工慌张错开目光。 晚上下班前,方特助去了趟秘书处。 郑重提醒。 “秘书处和封总办公室设在同一层,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不是让你们窥探老板,做好自己分内工作。” “还有,注意以后上班不要喷香水,封总不喜欢办公区域内有浓烈的气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目光落在角落的关诗情身上。 关诗情羞赧低下头。 …… 下午桑鹿问了一圈同事,好巧不巧,大家周末夜晚都各自有约。 最终,下班后她独自前往烤肉店。 她喜欢热闹,呼朋引伴。 但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乐在其中。 编导助理的职业,常常忙起来就忘记时间,独自解决吃饭问题是家常便饭。 晚餐时间烤肉店客人不少,桑鹿找了个小桌子。 刚一坐下来,突然被人叫住。 “呀,桑鹿?你怎么一个人来吃烤肉?” 循声望去,见到表姐庄晓正挽着一个男人,一脸兴奋朝她走来。 桑鹿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她很不喜欢这个远房表姐庄晓,无奈庄晓一家和她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隔三差五总是上她父母家,美其名曰亲戚间多往来,实则蹭饭。 过年放假回家时,桑鹿曾听老妈提起,表姐似乎找了个新男友。 看来应该是眼前这位了,瞧上去大约四十岁,头发隐约可见地中海趋势。 “这么巧遇到,一块吃吧。”不等桑鹿说话,表姐已经一屁股坐到对面空位。 桑鹿:? 你礼貌吗? 地中海也不客气,顺势坐下。 表姐庄晓,与桑鹿年龄相仿,今年都是二十五岁,因此从小到大,表姐都暗暗将她当做比较对象,小时候炫耀新款芭比娃娃,长大后炫耀工作交友。 桑鹿曾和父母再三申明,在表姐一家面前千万不要聊起她的近况,省得麻烦。 因此表姐并不知道她三个月前已经结婚。 桑鹿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然而,对面两人贴在一起看菜单,根本没注意到。 她深知表姐是个难缠的人,直接拒绝是浪费口舌,只好当做拼桌,快点吃完快点走。 庄晓点好菜,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珠子转了一下,夸张惊呼: “哎哟桑鹿!你怎么还背着这个小挎包呢?” 桑鹿瞄了眼自己的包:“?” “好像大学时候你就背这个包包了吧?一直也没换新的?” 庄晓说着将身子一扭,露出身侧包包。 “好不好看?miUmiU的,宝宝带我去意大利旅游时非要给我买的,我说了不要不要,他非说他年薪一百万,不给我花都花不完,” 庄晓向男友投去一个调情微笑,又说: “对了,说到意大利,桑鹿你还没出过国吧?有机会一定要出国转转,能长不少眼界见识呢。” 桑鹿:“……” 出现了。 熟悉的味道,出现了。 店员刚把炭火和菜端上桌,帮忙烤肉。 庄晓往男友方向贴了贴,嗔怪一声: “亲爱的,我吃不了那么多,最近都被你喂胖了不少,你帮我准备个宝宝碗吧,我一样吃一小份就可以。” 说完扭头看一眼桑鹿,露出羡慕: “桑鹿你还和以前一样,胃口那么好,真羡慕你,没有男朋友不用在意身材。” 桑鹿一阵恶寒。 只恨自己干嘛要抬眼。 她需要用一生来治愈那一眼。 她夹起一片肉,顾不上烫嘴,加快进食速度。 敷衍回了句: “我吃不胖。” 庄晓听不出桑鹿话中的不耐烦,兀自将话题又带到男友多么事业有成,对她宠爱。 桑鹿懒得搭腔。 多说一个字,用餐时间就要延长几秒。 说实在的,桑鹿实在佩服她。 一是,佩服她能忍辱负重,居然能对着年近四十的男友叫宝宝。 二是,佩服她强大的肢体控制能力,吃一口东西八百个假动作。 故意亮出戒指,手链。 整餐饭,度秒如年,极其煎熬。 终于烤完最后一盘蔬菜,庄晓推了推男友。 “宝宝,你去买单吧,我表妹赚钱不容易,你知道的,电视台编导又累薪水又不高,我们来付。” “不用,我也要付的。”桑鹿赶紧阻止。 不能欠表姐一毛钱人情。 否则以后碰到亲戚,一定会被拿来大讲特讲,像是占了巨大便宜。 桑鹿飞快算了下价格,转去餐费三分之一的微信红包。 她没注意到…… 这时,烤肉店过道另一侧,一个年轻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转完红包,桑鹿头也不回离开烤肉店。 直到门关上。 年轻男人才收回目光。 “封逸,看什么呢?” 同伴喊了一声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挑起眉毛。 “没什么,看到了认识的人。” “谁啊?怎么没打招呼?” “我大嫂,不熟。” ------------ 第5章 妈的,最烦装X的人 封逸没想到和朋友吃烤肉会偶遇大嫂。 大哥结婚没办婚礼,他对这位嫂子只有见过一面的印象。 知道大哥结婚对象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陌生女人后,他总替大哥不值。 搞笑么不是? 什么年代了,谁还会遵从娃娃亲? 大哥那么优秀出众,怎么会同意娶这样的女人? 他断定,桑鹿一定是个贪财捞女,凭着娃娃亲,上赶着嫁入豪门。 封逸不忿。 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大哥没有突然患上缄默症。 一定不会认命一般听从爷爷的安排,和没有感情的陌生女人结婚! 那是封逸长大后才隐约得知的过往。 那件事后,大哥愈发深沉,拒绝与人交流。 渐渐地,变成“开不了口”的状态。 什么事都淡淡的,无所谓,对于自己婚事也是如此,淡淡接受了安排。 光是想起这些,封逸就对桑鹿充满莫名厌恶,没有一丁点好感。 刚才那桌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几句。 听得他直想翻白眼。 要不是嫌麻烦,恨不得上去怼一句:装尼玛呢,大哥一块手表都抵你十年工资啦沙比。 妈的,最烦装X的人。 更让封逸不顺眼的是,桑鹿一副受气包模样。 光听着别人炫耀,一言不发,就知道吃? 沉默等同于捧场。 怂爆了! 封逸正是看不惯一切的年纪,还不理解成年人的虚伪糊弄能省去很多麻烦。 他摸出手机,打算和大哥发消息,告知这件事。 想了一会儿。 又将手机放了下去。 还是算了。 据他所知,大哥和那女人没什么感情。 集团的事就够大哥忙了,估计大哥也不想听到关于那女人的无聊闲事。 而且,他这个月才买了辆新摩托,组装配件花了十六万,零花钱早就用超了,万一惹得大哥烦,迁怒于自己就不好了。 父母走得早,家里长辈他谁也不怕。 唯独怕大哥。 …… 夜色沉寂。 黑色劳斯莱斯行驶在路上。 封砚坐在后座,刚结束一场会议,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窗外霓虹灯牌倒退,光束一晃一晃,映在男人冷峻面庞,照出他几分心不在焉。 安静车厢内,忽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桑鹿:我吃完烤肉啦,打算去买个椰子水就回去。】 【桑鹿:要不要跟你也带一个?】 封砚垂眼。 回复:【不用。】 男人往椅背靠了靠。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桑鹿很不对劲。 太过频繁地给他发信息。 想到这里,突然她那张扬着笑的脸闪现脑中。 男人眸光一沉。 将画面赶出脑海。 望向窗外。 良久。 他又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 犹豫几秒后,手指悬停在微信列表里,一个绿色飞天小女警卡通头像的上方。 点了下去。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的女人。 适当了解,无妨。 更多是想要找到端倪,为何她无端端对他如此热情且多话? 这是封砚第一次点进桑鹿的朋友圈。 手指翻动。 大部分是她和朋友吃吃喝喝的照片。 最近一条是今天下午,发了张喝到一半的奶茶照片,配文:【我愿称之为年度最佳奶茶ദ്ദി˶ー̀֊ー́)✧】 再往下,相似的内容又有两条。 配文皆是——【年度最佳奶茶】 封砚皱眉:“……” 一个礼拜内,三个“年度最佳”。 他不理解这个女人为何朝言夕改,还能理直气壮发出来。 再往下,半夜发的一条—— 【嘶哈嘶哈,老公太帅了,帅得我口水狂流!】 封砚手掌骤然收紧。 瞳孔微凝。 视线往下。 原来是某个动漫人物图片。 他松了口气,随即眸光又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指腹快速滑动,粗略翻过。 刷到一条视频。 大概是她出外勤太无聊录的,闲到对着两个垃圾桶玩起对话配音,中途笑场后,一直傻乐到视频结束。 封砚:“……” 退出她的朋友圈,关掉手机。 封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许多。 她朋友圈里没有一条内容是他能理解的。 和他对她的印象一样。 话多,且密,过于开朗。 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井水,平静无波。 她是河水,奔腾喧闹。 维持表面夫妻,井水不犯河水。 是他们最好的距离。 …… 时钟走向八点半。 桑鹿捧着椰子回到清河湾。 经过书房,见到封砚在电脑前工作。 书房由大面玻璃墙隔开,宽敞客厅一览无余。 她望向里面,男人恰好抬眸。 视线相撞。 桑鹿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笑眼弯弯。 然后双手举过头顶,虚空抓抓。 做了个洗头的动作。 用嘴型说了句: “我去洗头啦。” 每次吃完烤肉,她都要第一时间洗头,忍受不了油烟味多停留一秒。 桑鹿身影消失。 书房里的男人停下敲键盘的手。 漆黑眸底染上一缕异样。 又是约他吃饭,又是信息轰炸。 现在,连去洗头这种无关痛痒的事都要跟他讲。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6章 他在躲她? 桑鹿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封砚还在书房工作。 对此,桑鹿见怪不怪,基本上只有睡觉时间他才会出现在卧室。 装修豪华的卧室,更多时候是她的独处空间。 她趴在床上,点开近期上线的都市剧。 饶有兴致看起来。 剧中,有一个爱慕男主的女配角,总做出让人不理解的事情,被观众大骂特骂。 只要女配角一出现,满屏弹幕飘起来: 【捞女】【叉出去】【碧池】【女人之耻】…… 看着看着,桑鹿猛然弹起。 思绪如遭雷击。 她突然想到那场预知梦。 最后结局,她也被冠上了“捞女”标签。 梦里—— 她偷偷从封砚名下账户转走八个亿,仗着自己是封砚妻子的身份,把七大姑八大姨介绍进封氏工作。 甚至,连表姐庄晓都被她塞了进去。 不光如此,因为不满封砚对她爱搭不理,悄悄出去点男模,包养了三个小白脸。 事情曝光。 封砚的弟弟封逸踹了她一脚,痛骂: “不要脸的捞女!和你们家那些穷亲戚一起滚出去。” 另一个弟弟,封柏,扇了她一巴掌: “你不配当我们大嫂!” 那是整本书里,为爱相争的两兄弟,少有同仇敌忾的时候。 最终,因为所犯数项经济罪,她被扭送至监狱。 桑鹿后背惊出冷汗,“!!!” 这怎么可能啊? 她大学毕业后就搬出来自己住,与亲戚少有往来,碰到表姐也是能避则避,绝不可能做出那些事。 点男模就更不可能了,她只欣赏二次元纸片人美男。 什么脑残剧情? 按头操纵她变坏!! 桑鹿只觉得上吊都失去了力气。 她太难了。 梳理梦境内容,才惊觉,一直以来只想着要和封砚处好关系,竟忘记他那两个活宝弟弟。 封逸和封柏。 封逸,今年二十二岁,性子傲,目中无人。 目前研究生在读,说是研究生,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研究,成天摆弄各种重型机车。 封柏,二十岁,忧郁系少年。 大学没读完就进入娱乐圈,扑腾两年,归来仍是素人。 她立刻拿出笔记本。 添上三条新记录—— 【不要贪钱,不该拿的一毛钱都不要拿!】 【别给七大姑八大姨介绍工作!少管闲事!】 【和封砚的弟弟们融洽相处,做个无可挑剔的大嫂。】 据桑鹿所知,两个弟弟虽然纨绔,却十分害怕大哥封砚。 换句话说,如果攻略下封砚,改善她在封家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她咬着笔帽,一脸坚定地在笔记本第一页,画星号重点标注—— 【★和封砚相处和睦,重中之重!!!】 她决定,明天要比今天更早一点起床! 赶在封砚去公司之前,见缝插针寻找交流机会。 晚上十一点。 封砚进入卧室。 彼时桑鹿已经睡熟。 他躺下,侧身。 背对着她。 床足够宽,即使男人身高腿长,依然可以保持不接触到对方的睡姿。 台灯熄灭。 室内陷入黑暗。 半晌,一片漆黑里,男人突然眉心一跳。 他闻到从身后飘来的香甜气息。 横冲直闯往鼻腔里闯。 挥之不去。 他对气味和声音都很敏感,不适应。 然而现在是夜晚,显然不可能叫醒熟睡的女人。 换其他房间睡觉,也不是有家教有礼貌的做法。 思虑再三。 他能做的,只有忍。 他唇线抿直,合上眼。 强迫自己尽快入睡,忽略那股香甜气味的强烈存在感。 …… 翌日,清晨。 流云缓动。 晨光从枝叶缝隙透下来,被窗帘完全遮挡,没有一点泄进室内。 当桑鹿睁开眼时,懵了。 掀被而起。 猛地揉揉眼睛,扫视房间内。 她没看错, 卧室空空荡荡一片! 桑鹿:!!! 还是起晚了! 封砚已经去上班了。 她心如死灰,垂头懊恼。 正常人放屁的声音:“噗——” 她放屁的声音:我明天一定要早起! 拖着绝望的步伐,桑鹿起身去浴室洗脸。 无意间余光一瞥。 看到智能浴室镜上面的时间显示。 7:40 桑鹿一愣。 搓洗面奶的动作僵住。 泡沫还挂在脸颊,摇摇欲坠。 诶? 不对啊。 没记错的话,封砚一般是八点钟出门。 现在才7点40。 “啵”一声—— 泡沫破了一颗。 桑鹿懵懵望着镜子。 难道说…… 他在躲她? - 整个上午,和同事余小可一块出去外采的时候,桑鹿都心不在焉。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封砚干嘛要躲她呢? 讲道理,她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好吧? 从不在晚上睡觉前找他交流,影响他睡眠。 明明是话很多的性格,却在每次给他发微信时,瞻前顾后,省略一半的字数。 苦思冥想,想不通。 索性不想了。 少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真实情况或许很简单。 说不定他只是恰好早上有重要会议呢。 桑鹿性格一点不内耗。 为一件事苦恼一上午已是极限。 下午,艺人彩排走位顺利,提前下班。 她和余小可相约去二刷了一部重新上映的动漫电影。 忙里偷闲心情大好。 所有困扰被抛诸脑后。 她甚至开心地发了条朋友圈。 和余小可挽着手说说笑笑,走出电影院。 桑鹿:“太帅了,我宣布他就是全世界戴冷帽最帅的男人。” 余小可:“附议!+10086” 余小可也是那部常青动漫的铁杆粉丝,举双手赞同桑鹿的说法。 两人边聊边乘手扶电梯去一层,打算找间餐厅吃饭。 刚踏下扶梯。 忽然, 桑鹿目光一顿。 看见一个说熟悉又不算太熟悉的身影。 那有几分和封砚相似的英俊眉眼。 好像是……他弟弟? 封逸? 封逸左手拿着杯咖啡,右手举着手机,从咖啡厅推门出来。 不耐烦地仰头讲着电话。 眼睛一点不看路。 “都跟你说了,那辆黑武士给我留着,小爷我下个月去车行全款提,谁让你卖给别人了?” “操!” 掷地有声。 桑鹿愣怔。 视线猛地一转,看向另一边。 一个背着大提琴包的长发女生,正低着头翻琴谱,朝封逸方向快步走去。 也是一个不看路的。 眼看着就要撞上…… 桑鹿彻底蒙圈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幕会被她给遇见。 在预知梦中,这是封逸和女主乔曦的初次见面的场景。 两人撞在一起,女生大提琴摔坏,争执一番后,封逸认栽赔钱,又因为零花钱用超了,没钱赔给人家,留下联系方式,后来,渐渐展开“傲娇公子哥爱上她”的小言情戏码。 就在桑鹿思索剧情的时候。 封逸已经和女生撞到了一起,三五个路人停下来围观。 “你撞坏了我的琴,赔钱!” 封逸靠了一声,“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讲不讲理,明明是你不看路!” 两人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争执起来。 桑鹿:…… 这台词…也太… 正在内心吐槽,余小可好奇地拉着她往争吵中心凑。 “咦,那边好像在吵架,我们去看看,是拍戏吗?吵架那两人长得都还挺养眼呢,男帅女美的。” 能不养眼么? 那可是女主和男主之一。 封家基因优秀,三兄弟都好看。 认真说起来,作为大哥的封砚皮囊更胜一筹,可能是上帝给他关了一扇门,所以开了另一扇窗。 “别看了。” 桑鹿想把余小可拉走。 她一点也不想瞎掺和这位傲娇公子哥的爱情故事。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封逸视线好像扫到她这边。 桑鹿脚步一转,对余小可说: “我去上个厕所。” 抱着只和封家人吃过一次饭,封逸或许认不出她的侥幸心理,桑鹿加快脚步。 然而。 一道傲慢高扬的声线传来—— “喂,我都看到你了,跑什么啊?” ------------ 第7章 太好了是大嫂,我有救了 桑鹿当场石化。 余小可用手肘撞了撞她。 “那个帅哥好像在叫你诶?” 桑鹿:…… 哦豁。 还是被看到了。 封逸朝她走过来,一副麻烦死了表情,眉毛一挑。 “大嫂,有没有钱?” “借我点,迟点还你。” 明明是在求人,语气反而像是下命令。 桑鹿:“……” 这,怎么回答? 帮了,是不是破坏了剧情走向? 不帮,本来就不好的印象会不会更差了? …… 封氏集团。 封砚看完手头上的合同,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集团大楼设在京市繁华地段,从窗户看出去,城市风景一览无余。 今早提早出门,是他是有意而为之。 他想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她在嫁给他时就应当清楚,这段婚姻只是循长辈之意,逢场作戏。 明知他是哑巴也愿意嫁过来,原因不外乎两个。 钱,身份。 这两样,都可以给她。 其他的,他给不了。 他们之间可以有交流,但要适可而止。 至少,他不想再听到她连洗头这样的小事都要跟他讲。 毫无意义。 浪费时间。 正想着,手机响起震动。 是生意伙伴发来的微信。 看完消息,随手点到朋友圈。 几行文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桑鹿最新发的一条—— 【桑鹿:抱歉占用朋友圈公共资源,给友友们介绍一下,其实这位才真的是我老公……展开】 封砚眼皮一跳。 冷着脸点了点“展开”。 后半截内容恶作剧一般跳出来: 【……………………………………赤井秀一么么哒~•̑₃•̑】 封砚:“……” 恰此时。 方助理敲响办公室的门。 “封总,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封砚按熄手机,揣进口袋。 他没注意到,手机屏幕在熄灭之前,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点赞”按钮。 …… 桑鹿:“我没钱。” “你没钱?”封逸眉毛倏地一挑。 很明显不相信。 都嫁给大哥了,会没有钱? 绝无可能。 退一万步说,她连他要借多少都没问,直接开口就说没有,装都不装? 果然如他所料,这位大嫂是小门小户。 又怂又抠门。 桑鹿撒谎了,其实封砚每月会往她卡里转一大笔名为“家用”的钱,新婚次日,还让助理给她送来一张副卡,额度惊人。 那些钱她还一分没动过。 上班几年存了点钱,足够她日常开销。 她是财迷,但不铺张,觉得钱放在卡里,数字不断增长,就会有莫名的安全感。 见封逸一脸“你骗谁呢”的表情,桑鹿硬着头皮开口: “我的钱在定期账户里——” 说着,她急中生智,抬起手腕,亮了亮手表, “——要不然这样,手表给你?你看能不能找个典当行换点钱?”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要你手表干什么?”亏她想得出来,封逸瞥一眼,懒洋洋地评价,“破烂一块。” 桑鹿:对咯~不要就对咯~ 看上去尽力帮忙了,却一点忙没帮上。 不会影响人家发展感情,也不会让自己形象更坏。 就在桑鹿为自己的机智窃喜之时。 一道声音跃然而出—— “行,这块手表当做信物放在我这里,等你凑够钱赔我,再来赎回去。” 一直沉默听着他们说话的长发女生突然开口。 乔曦觉得自己今天真够倒霉的。 刚买的大提琴被这个目中无人的男生给撞烂了。 让他赔钱,还说身上没有。 谁信啊。 但那个被他叫嫂子的姐姐看起来挺面善的。 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听称呼,两人是亲戚。 乔曦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暂且收下手表,等他拿钱来赎。 桑鹿:! 要不说你是女主呢? 脑子转得真快! 最后,封逸和乔曦交换了联系方式,方便日后赎回手表。 问题完美解决。 桑鹿摘下手表,递给封逸。 说实话,还挺不舍得的,这块手表她戴了好多年。 见到桑鹿表情,封逸眉毛又是一挑,满脸不屑: “等我把你的破烂赎回来,会拿去还你的,不用这么依依不舍。” 封逸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喝凉水都塞牙,看中的摩托被卖给别人不说,还撞坏别人的琴。 什么破琴?居然八万一把,非要他认一半损失。 要不是这个月二十万零花钱用光了,才不需要和根本不熟的大嫂开口。 大嫂真是一股子小家子气,一块破手表,依依不舍,呵。 拿那块破烂押给别人,没面子的人是他好吧? 突然, 封逸表情绷紧。 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看向桑鹿。 “对了,今天发生的事,别告诉我大哥。” 如果大哥知道他因为买摩托车零花钱超支,就惨了。 “……”桑鹿。 哈。 怕封砚知道啊? 果然是亲哥血脉压制。 桑鹿本来想说“好”,但看着封逸那张耀武扬威很是欠揍的脸,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实在是…忍很久了。 不想再忍。 表情蓦地一变。 “喂,小子。” “?”封逸一顿,以为听错了。 小子? 是在叫他?? “我忍你眉毛很久了。” 桑鹿抬手,指向他眉毛: “你再敢挑一下眉毛,我立马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哥。” 一旁的余小可闻言一愣,莫名想起那个著名表情包。 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ipg 桑鹿承认,是,她确实在本子上写过:要做个无可挑剔的大嫂。 但,示好不等于憋屈自己。 好歹算帮了这小子忙,不指望他说“太好了是大嫂,我有救了”,至少也该语气好点吧? 封逸傻眼:“???” 从来没人敢这样指着鼻子说他。 刚要挑起眉毛,挑衅反击。 一想到大哥冷酷的脸,眉毛抽搐了一下,没挑起来。 嘴上吐出不服气的两个字: “你敢?!” “哦?你看我敢不敢。”桑鹿轻描淡写,掏出手机。 作势要告状的样子,吓唬他。 “行行行——”封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我不挑眉行了吧?” 桑鹿收起手机,笑:“行。” 封逸吃了闷亏,不耐烦地胡乱抓抓头,扔下一句“大嫂再见”,转身快速走掉。 看着封逸背影,桑鹿嘴角一翘。 长舒一口气。 她想得很清楚。 与其担心日后被两个弟弟又踹又扇巴掌。 还不如现在就拿出点气势来。 该示好时示好,该管教时管教。 毕竟她是大嫂。 …… 圆满解决小插曲。 总算可以去吃晚饭,肚子都饿得咕噜叫了。 晚饭期间,余小可好奇问起:“刚才那个是你老公的弟弟?话说回来,有这么帅的弟弟,你老公肯定也很帅吧?” 桑鹿笑笑,没回答。 嫁入封家之初,老妈就提醒过她,要低调。 普通人家嫁进豪门,难免被人闲言碎语。 最好的方法就是,谁都不说。 因此,同事只知道她新婚,却不知丈夫是何许人也。 余小可也没八卦太久,桑鹿聊起别的,就被转移了话题。 吃完饭回家路上,桑鹿拿起手机刷微信。 下午看完电影发的那条朋友圈,一会儿功夫已有十几个赞,八条评论。 她大致扫了一眼,逐个回复。 同学A:【上个礼拜老公还是杀生丸呢?】 桑鹿回:【别问,问就是前夫。】 同学B:【去看重映了!?我明天也要去!】 桑鹿:【速去!他值得!】 同学C:【胡说,是我老公!瞪!】 桑鹿:【拔刀吧勇士。】 老妈林女士也在下面留言:【一天到晚没个正型。】 桑鹿嬉皮笑脸:【遗传您的~[鬼脸]】 老爸紧随其后:【多大了还看动画片!】 桑鹿:【@林女士,妈,老爸凶我!】 回复得正起劲,桑鹿眼睛忽然睁圆。 惊讶发现点赞的好友头像里,有一个纯黑色头像。 是…封砚? 稀奇。 封砚给她点了个赞??? ------------ 第8章 指尖碰到 困扰桑鹿一上午的心结瞬间解开了。 就说嘛~ 果然是她想多了。 封砚根本没有在躲她,反而主动点赞她的朋友圈。 这是在发射友好信号啊! 证明她这两天的主动靠近初见成效。 必须乘胜追击! 桑鹿手指敲着下巴,认真思索。 她发过这么多条朋友圈,封砚就点了这一条。 莫不是……封砚也喜欢这个动漫? 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摇了摇头,喃喃: “不像,他明明一副只会看外文报纸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 万一呢? 对待他弟弟可以凶一点,对待这位哥,还是抱紧大腿才是上策。 桑鹿脑里灵光闪过。 她点开另一个app。 把收藏已久的名柯剪辑视频,一股脑发给封砚。 有好的,要学会分享。 林女士教的。 …… “嗡——” “嗡——” “嗡——” “……” 手机微信提示音连续响了十几声。 方特助站在封总一侧,正在等待封总给合同签完字。 听到轰炸似的微信音传来,方特助露出惊讶神色。 谁敢这样消息轰炸封总? 要知道,封总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不喜吵闹,平时员工开会述职都不敢有多余废话。 跟在封总身边多年,从没见过此刻情景。 方特助小心翼翼看向眉宇间略显烦躁的封总。 封总冷脸点开手机。 许久。 冰霜一般的脸上出现了方特助从没见过的表情。 似乎是,不理解? 还会有封总不理解的事情? 奇怪了。 几秒后,又见封总揉了揉额角,气定神闲的脸上掠过一霎无奈又莫名的神情。 …… 此时此刻,封砚很想知道。 桑鹿那颗自然卷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 冷月高悬。 晚上九点。 封砚单手松松拎着西服外套,回到清河湾。 桑鹿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耳朵一竖。 屁颠屁颠跑过去。 她迫不及待想借电影话题和封砚交流感想。 不可放过拉近关系的绝佳契机! 封砚比桑鹿高出一个头,她突然凑过来,男人眼眸下敛,俯视着她。 一阵干净甜香味就这么飘进他鼻腔。 垂眼瞥见她穿着质地柔软的毛衣,大概是清洗过后留存的洗衣液气味。 桑鹿眼里写满了雀跃: “回来啦?~” “收到我给你发的消息没?” “看了吗看了吗?” 封砚视线微凝。 想到桑鹿下午发来的那一堆微信消息。 视频内容乱七八糟,想起就头疼。 他只点开其中一个,看了不到十秒便关上。 搞不懂桑鹿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回应了她。 点了点头。 意思是,收到了。 “你都看完了啊?”桑鹿笑意骤然绽放。 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果然啊! 如她所料。 那部常青动漫的受众群果然很广泛! “……”封砚。 他没作多余解释。 视线微抬,见到张婶正在往玄关这边走。 如往常一般,他伸手,把西服外套递过去让张婶挂。 见到他的动作,桑鹿疑惑眨眨眼,“?” 嗯? 他这是,要她帮他挂外套的意思? 桑鹿和封砚面对面,看不到身后的张婶。 桑鹿神情豁然开朗。 小事~ 挂个外套而已~ 只要是能给这位冰块哥留下好印象,亲手给他缝一件外套又如何? 桑鹿毫不犹豫伸手接过,“我帮你吧。” 封砚眸光一滞。 手臂在空中僵了几秒。 接衣服时,她的指尖碰到了他手背。 细腻柔软的触感,像是被轻若无物的羽毛扫了一下。 封砚眸底漆黑,看不出情绪。 一旁张婶呆住了。 太太怎么抢她的活? 奇怪了。 从前太太从来不会帮封总挂衣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转念一想。 这可是好事啊! 从大宅调来清河湾新居前,封老爷子就对她和李婶都嘱咐过,今后要继续尽心工作,和在大宅时一样,不要轻视普通家庭出生的太太,倘若看见小两口生活中有摩擦,记得两边说说好话劝和。 眼下,先生太太相处日渐融洽,举案齐眉指日可待。 真好。 思及此,年过五十的张婶灵活掉头。 眨眼间,已经回到距离客厅很远的保姆间。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封砚疑惑看向桑鹿,好一会儿,缓缓收回视线。 垂下手臂,迈腿往里走。 “早知道你也喜欢,就约你一块去看了。”桑鹿顺手把他的外套挂到玄关衣架上,跟上脚步,“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再陪你去刷一遍。” “还以为你和我兴趣爱好完全不重叠呢,没想到没想到。” “对了,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呀?说不定还有相同的呢?” “嗯…我先说我的吧,我喜欢看演唱会……” 桑鹿话匣子一打开,如河水决堤: “喜剧综艺呀,脱口秀呀,也很喜欢,纪录片什么偶尔也看一下。” “最近当红的那些吵架撕逼综艺那种我不行,我会替里面嘉宾尴尬到抠脚。” “你不知道有多夸张,十几个摄影机对着,阴阳怪气,搞小动作,妈呀,想想就尴尬啊……” “你呢?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综艺?” 桑鹿不知不觉将话题带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身为电视台编导助理的她,平时日常工作之一就是要刷各大平台的综艺。 她对市面上的综艺了如指掌。 封砚边走边慢条斯理挽着衬衫袖口。 听到身后桑鹿喋喋不休,不知道怎么打断她。 他从没见过桑鹿这样的人。 面对他一个哑巴,还能一刻不歇地蹦出这么多话题。 早上刻意疏远的行为,没有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反而…… 起到反效果。 ------------ 第9章 表面夫妻 算了。 他松了松领带,坐到沙发里。 拿出羊皮本。 毕竟是名义上的妻子。 理应回应对方。 保持沉默不是有教养的行为,他做不出来。 「工作忙,没时间看综艺节目」 回答得简单。 桑鹿伸着脑袋看他写的字,恍然大悟: “是哦,我忘了,你连和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封砚不置可否,不疾不徐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桑鹿见状,反应了一下。 突然意识到,会不会被误会成她在埋怨啊。 赶忙解释: “不要误会哈,我没有抱怨你不和我一块吃饭的意思。” “工作忙起来加班很正常嘛,电视台有栏目上线,我也时常会忙到跳脚哈哈哈……” 桑鹿尬笑几声。 任何有可能引起误会,有损她良好形象的事情都要立刻澄清。 一想到“万人嫌”三个字,她就觉得泰山压顶。 “……”封砚放下杯子,眸色微滞看向她。 像是在看什么很难懂的事。 桑鹿问:“你明天晚饭回家吃吗?” 封砚本来想直接摇头。 想了下,还是写下来。 「有饭局,不回」 不回正好~ 桑鹿只是随口一问。 她明天有其他安排,如果封砚说“回”,她或许要考虑下将自己的安排提前,把握一块吃饭的机会。 现在得到他的答复,不用另做安排,正好。 但为了给面子,桑鹿还是露出稍显惋惜的表情。 “这样啊…好的,你忙,正好我明天也不回来吃晚饭,去一趟我爸妈那边,我待会儿和张婶说,明天不用准备晚饭。” 她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简直太无可挑剔了。 大方得体,善解人意! 不仅对于丈夫不能陪她吃饭毫无抱怨。 末了,还不忘体贴得补充了一句: “饭局少喝点酒哦~酒伤身体。” 说话之道,她知道。 封砚:“……” 就在桑鹿为自己言语周全沾沾自喜时。 见到男人写了几个字,推过来。 「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回去?」 桑鹿一怔:“?” 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完全不像是面前万年冰块脸的男人能写下来的话。 桑鹿定睛又看了一遍他锋劲有力的字体。 确定,没看错。 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视线一抬,对上男人视线。 一双漆黑浓郁的眼眸,正平静地望着自己。 目光坦然又寻常。 …… 封砚在心里划分得很清楚。 表面夫妻。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此刻,得知她要去父母家,询问是否需要他同去,被划分在“该做”的范畴。 特别是在桑鹿说出那句莫名其妙的“饭局少喝点酒”的类似嘱咐的话之后。 身为名义上的丈夫,如此回应,本属应当。 这下, 反而轮到桑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 其实,她要回趟父母家是有重要的事情处理的。 那场预知梦中,就在明天,老爸在七大姑八大姨不厌其烦的追问下,说出她已经结婚,结婚对象还是封氏总裁这回事。 之后,七大姑八大姨找到她那里,让她托关系,把儿子女儿安排进封氏。 梦中的她,已经不受控制,变成爱慕虚荣的模样。 不仅一口答应亲戚要求,还夸下海口:嫁给了封砚就等于是封氏集团半个主人,安排员工进去,根本连提都不用和封砚提。 想到梦中画面,桑鹿两眼一黑。 哪来的自信啊? 没有八百年脑血栓都编不出这种弱智剧情。 必须将罪恶的火苗扼杀在源头。 明天要回去一趟! 而且,最好是别让封砚知道。 默默解决掉,以免多生事端。 半晌。 桑鹿打好了腹稿,启唇: “没事,不用你陪我一起,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我给我爸妈买了点东西想送回去,吃个饭就走。” 说完,她观察着封砚表情。 男人眸底看不出情绪,点了点头。 冷峻面庞没有一丝丝类似意外或是失落的神色出现。 仿佛只是例行公事随口一问。 桑鹿松一口气。 这样就算她拒绝了他,也不会惹他不爽吧。 挺好。 至少他问了不是? 怎么不算进步呢? 好歹算是在他们的关系树上点亮了一颗小成就。 桑鹿仿佛能想象出来,未来他和封砚关系融洽,一块嗑瓜子看剧的画面了。 就在她美好畅想时。 对面男人又垂下头,握笔写了几个字。 没一会儿,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羊皮本一转。 「知道了,我安排司机接送你。」 桑鹿愣了下。 啊? 明天,七大姑八大姨会去爸妈家,还有讨厌的表姐一家,和爸妈住同一小区。 要是被大家看到她豪车接送,就更说不清楚了。 她想说“不用。”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短短几分钟之内,要连续拒绝封砚两次吗? 他才刚表露出一些些愿意和她拉近关系的迹象,就两盆冷水浇上去……不太好吧? “好的~” 桑鹿语调清脆地答应下来,投桃报李地说, “我回来给你带我老爸炸的酥鱼,可好吃了。” 封砚沉默。 本来想告诉她,不用,他最讨厌吃鱼。 麻烦。 思忖了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 吃鱼,以及告诉她他的饮食口味。 两件事在他看来都很麻烦。 - 隔天。 桑鹿向电视台请了半天假。 午后,司机将车停在电视台门口。 确定没有被同事看见,桑鹿光速坐进去。 司机恭敬地问: “太太,您要去哪里?” 桑鹿压了压帽檐,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宜乐小区。” …… 宜乐小区院内。 母女模样的两个人开着一辆奔驰车,缓慢行驶。 庄晓坐在驾驶座,“妈,我男朋友送给我的车,好不好看。” “好看,气派!” 庄母笑意明显。 “妈妈从小就说你有出息,有远见,最重要会挑男人,不像我,找了你爸,一辈子住在这个旧小区。” 听到母亲的话,庄晓得意极了。 她缠着男友,用尽浑身解数要了一个多月,男友送了她这辆车。 奔驰的。 到手花了整整三十八万! “晓晓啊,还是你争气,给妈妈长脸!”庄母夸赞,话锋一转,“比你表妹桑鹿强多了,从小到大追求她的人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单到现在,等她三十了,看谁还要她?” 庄家住在宜乐小区三单元,桑家住在二单元,中间隔着一片健身器材区。 庄母平时下楼散步锻炼,和桑鹿的母亲林月音低头不见抬头见,一直看不惯对方,暗中较劲多年,习惯了凡事都拿来比较。 庄晓:“说到这个,前几天我还碰到了桑鹿呢,还是背着那个挎包,从大学用到现在,磕碜得要命。” 庄母:“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脑袋不灵光,一辈子都没出息。” 庄晓:“就是就是,现在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庄母:“女儿随妈,桑鹿她妈也没我这种享福命,一辈子都坐不了这么好的车。” 庄晓嗤笑:“那当然,桑鹿到现在还骑破电动车,按理说电视台工资也不算低吧,几万块的代步车总能买得起吧?” “哎,知道的晓得她在电视台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外卖的呢。” 话落,母女俩相视一笑,眼睛里遮不住的嘲讽。 庄晓踩油门,发动车子。 她打算绕着小区开几圈。 庄母下令:“多转转,我们去逛下街,去超市买东西,吃完晚饭再回来。” 那个时间段小区进出的人多。 更能在老街坊面前好好秀一秀奔驰车! 庄晓会意,立刻把四面窗户全部降下来。 生怕别人看不到。 奔驰车出小区往左,拐进大道。 两人没注意到, 后视镜里, 一辆白色莱肯驶入小区。 ------------ 第10章 0帧起手,真有你的 二单元三楼。 桑长峰打开门,满脸欣喜和意外。 “闺女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林月音闻声惊讶探出头,“鹿鹿回啦?” “想给你们惊喜嘛。”桑鹿灿烂一笑,拎了拎手中大包小包礼品袋。 桑长峰笑容骤停,眉头一拧,“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个客人了!” 桑鹿立刻嘴巴一瘪,向林女士告状: “妈,老爸又凶我!” 林月音走过来,白了丈夫一眼,“鹿鹿一回来你就凶她,就你长了张嘴?” “……”桑长峰一秒哑火,自觉接过礼品袋收拾起来。 桑鹿挽住老妈,撒娇:“好想您呀~~~” “当然也很想老桑同志……”桑鹿扭过头,雨露均沾对老爸说,“……做的炸酥鱼。” 桑父笑容刚浮现,秒变无奈:“……” 自家姑娘,还能咋滴。 宠着呗。 桑鹿大学毕业后,在离电视台近的小区租房子住,过年过节才会回来父母这边。 每次一回来,总像是回到美好的学生时代,像长不大的小孩。 这次回来,给林女士买了适合她肤质的全套护肤品,给老桑同志买了护肝片,鱼油。 桑鹿平时喝咖啡都喝9.9的瑞幸,点外卖也会上好几个平台来回比价。 唯独在为父母花钱这件事上。 从不节省,能买贵的就买贵的。 母女俩在客厅聊天,桑长峰在厨房给洗水果。 端着切好的橙子出来时,听到妻子又开始老生常谈。 “老话说得好,好事悄然藏,小人难张望,”林月音抚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你嫁进豪门,处处都要低调些,不让人欺负,也不要四处张扬显摆。” “老话还说了呢——”桑长峰把果盘放在母女俩面前,笑着插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林月音:…… 桑鹿:…… 桑长峰:“不知道你们娘俩那么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宝贝女儿那是娃娃亲嫁过去,又不是上赶着高攀,怎么就不能到处说了?” 林月音拧眉:“你个大老粗懂什么。” 其实一开始林月音和丈夫想法一样。 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只是,在又一次发现丈夫偷偷接济远房亲戚时,开始警觉起来。 倘若被那些人知道女儿嫁到豪门,必然会顺杆爬。 到时,借钱的,求办事的,一堆烂事,全堆到女儿面前,她怎么应付得来? “好,好,我不懂,” 桑父做出休战动作, “我懂怎么给你们母女俩做好吃的就行,可以吧?” 林月音笑,“这还差不多。” 桑鹿笑着看父母斗嘴,往嘴里塞了块橙子。 她知道老妈是为她好,也知道老爸耳根子软。 抬眸扫了一眼墙上时钟。 13:45 不出意外的话…… 很快,大姑小姑,表姑父,小舅伯,还有最讨厌的表姨夫,就会来敲响家里的门。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桑父桑母还在诧异中,桑鹿已经起身,冲过去开门。 “老桑啊,今晚咱一块喝两杯。”表姨夫站在门口,没看清开门的人是桑鹿,惊讶,“咦,桑鹿回来了?” 桑鹿露出营业式假笑。 表姨夫身后,临时起意来桑家,而在小区碰到的大姑小姑一家,跟着进了门。 过去,但凡家中亲戚来访,桑鹿总是借口有事,独自待在房间,或是干脆出门,换耳根清净。 今天,她一反常态。 一下午,整整三小时。 她端坐沙发,听大家聊天。 认真的表情宛如在听高考听力。 有晚辈在场,众人话题不自觉聚焦到晚辈身上。 大姑:“桑鹿又长漂亮了,最近怎么样,电视台工作还辛苦吗?” 桑鹿:“还好,还好。” 大姑眼睛一转:“对了,你们电视台工资降了没?听说现在不少企业都在降薪,电视台应该也没躲过吧?” 桑鹿叉起一块橙子:“没降,还涨了一点。” 她想到大姑平日拜高踩低暗中嘲讽的行径,咽下橙子后,她若无其事地又补了一句: “大概比您退休金涨幅大一点。” 大姑愣住,一时语塞:“……” 表姨夫接过话茬:“没记错的话,桑鹿和我们家晓晓同一年的吧?今年也是二十五?” 表姨夫正是表姐庄晓的父亲。 “嗯。”桑鹿应付点头。 “还没找男朋友呢吧?表姨夫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单位有个小伙子挺不错的,虽然刚刚离异,但人可老实了。” 桑长峰闻言,眉头猛地一皱。 这叫什么话!? 打算开口怼回去,他宝贝女儿已经结婚了,不用别人操心。 突然,茶几下的脚被人踢了一下。 望过去,女儿正警告地看着他,悄悄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桑长峰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朝庄父瞪了一眼。 “不用,”桑鹿幽幽接话,“这么好的小伙,还是给表姐留着吧~” “你表姐她啊,不需要噢——” 庄父终于找到机会炫耀自家女儿: “——晓晓她有男朋友了,感情挺稳定的,对她好的哦,又是买包又是买车的…真是不错。” “没事儿表姨夫,您给表姐备着,”桑鹿说,“万一哪天表姐分手了,能续上。” 说完,冲众人弯眸笑了笑。 一脸纯真。 仰仗脸蛋长得甜美,阴阳怪气的话,也说出一种天真嘴快的效果。 庄父一顿,“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被驳了面子,庄父从口袋摸出手机,想扳回一城。 “我给晓晓打个电话,让她待会送你,她有车。” 桑鹿立刻拒绝:“不用,我——” 庄父摆手打断,“你表姐新车是奔驰的,正好你也体验体验,试坐一下,等以后赚钱了,也买品牌车,舒服,开得稳。” “……”桑鹿,“真的大可不必。” 庄父恍若未闻。 已经拨通电话。 “晓晓啊,你在哪?” “一会儿逛完街,过来二单元,送送桑鹿。” “啊对的…桑鹿回来了,说想坐你的新车呢。” 桑鹿:? 不要瞎编啊喂! 她什么时候说过啦? 0帧起手,真有你的。 ------------ 第11章 缄默症,会好吗? 桑鹿硬着头皮又在客厅闲聊了一会儿。 终于等到老桑同志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片刻。 没想到,还没歇两秒,又被林女士拉到了屋里。 “鹿鹿,你老实和妈说,今天突然回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和封砚吵架了?” “?”桑鹿一愣。 林月音觉得女儿今天很不对劲。 平时见谁都笑吟吟的,今天跟吃了炮仗一样,见谁怼谁。 女儿一向性格好,绝对不会无端端如此。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婚后生活不顺,在封家受气了。 桑鹿:“没有啊,我和封砚相处得很好。” 特别是这两天,明显进步显著。 林月音还是不放心,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啦~”桑鹿莞尔,打消母亲疑虑,“再说了,就算是想吵,我和他也吵不起来啊。” 林月音闻言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话锋一转,压低声音: “说到这个,鹿鹿,妈妈想问问你。” “封砚的缄默症,会好吗?” …… 封砚的缄默症,会好吗? 在那场短暂的预知梦中,桑鹿搜寻过蛛丝马迹。 据她所知,封砚并非一出生就是哑巴。 而是突发的,心因性缄默症。 梦中,围绕封砚缄默症的片段并不多。 她无从得知他患病缘由。 更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开口说话。 桑鹿陷入沉思。 缄默症…… 也就表示,他的语言器官没有器质性病变。 只是在精神因素的影响下,选择沉默不语,拒绝开口说话。 倘若积极配合治疗,解决潜意识中的焦虑和冲突,完全有可能康复。 桑鹿唇线抿直,“他,是有可能康复的。” 林月音缓了口气: “好,好,有康复希望就好。” 两人说完话走出房间时,客厅几个人正在看电视嗑瓜子。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财经栏目。 正在介绍年度上市企业排行榜单,及其集团总裁。 封氏集团位居前列。 桑鹿视线移动,看过去。 屏幕中,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封砚颀长身形被挺括西装包裹,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比例。 眉眼深邃,鼻梁直挺,腕表散发出金属光泽,将肤色衬得愈发冷白。 看上去是记者非官方渠道拍摄,身后还跟着若干助理员工之类的人,他走在前面,周身散发出凌厉逼人的压迫感。 这是桑鹿第一次看到封砚作为集团总裁时的模样。 同样一张脸,比她在家里看见的还要冷。 不禁微微出神。 庄父见状,突然笑了声。 “我算是知道桑鹿为什么谈不到男朋友了?” 大姑疑惑接话:“为什么?” “眼光太高,”庄父斩钉截铁,“你们瞧她,盯着电视里那些上市集团大总裁看,目不转睛,眼睛都看直了,当然对普通男人瞧不上咯。” “桑鹿,不是表姨夫说你,年轻人啊,不要好高骛远,还是实际点好,学学咱们家晓晓,找的男朋友也很优秀啊,年薪一百多个——” 庄父不以为意看一眼电视屏幕,说: “——我看啊,和电视里的企业家也差不了多少。” 大姑露出惊讶:“嚯,晓晓男朋友赚这么多呢?” 庄父骄傲:“那可不是。” 一个唱戏,一个捧,把桑鹿给看笑了。 刚想揶揄几句,听到林女士眼神锋利地开口了—— “别不懂装懂,差得远了。” 庄父转头:“?” 林女士扫他一眼,“上市集团的高管年薪都不止一百个,何况总裁?” “嘁——”庄父说,“你又知道?” 林月音:“要不说你不懂装懂呢?随便上网查查就知道了。” 林月音还真做过这事。 得知女儿有门姓封的娃娃亲时,上网查了查封氏集团的情况。 详细资料没查到多少,倒是看到不少对于封氏家产揣测的八卦文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都不是重点,”庄父抹不开面子,想扳回一城,“重点是,别人赚再多都和咱们没关系,难道那些人还能看中你家姑娘?我是在替你教育女儿呢,不能心比天高——” “用不着你替我教,”林月音打断他,“再说了,我家宝贝女儿又乖又孝顺,性格好长得好,再好的男人都配得起。” 庄父自认说不过。 没好气地拿起遥控器,按了换台。 “得,我不说了,说不过你们女人。” 林女士哪是丈夫那样的好脾气。 和人吵嘴,必须把最后一句话把握在自己手里才算赢。 她不咸不淡扫了一眼,做出总结陈词: “知道就好,以后少多嘴。” 庄父惊讶瞪圆了眼:“!!” 愣了足足四五秒,心想林月音真不好惹,悻悻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桑鹿在一旁憋笑憋得好辛苦。 不愧是林女士! 居然三言两语就把表姨夫怼得哑口无言。 一段小插曲过后,客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方才一直叨叨个没完的几个人,全都话少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电视。 桑鹿觉得无聊,起身走向厨房。 去帮老爸摘摘菜。 一进厨房,见老爸正在往锅里放小鱼。 “爸,多炸点。” “哟?很久没吃,想这一口了?”老桑同志露出得意神情,“不是老爸吹牛,我的手艺,外面饭馆都不见得比得过。” “必须的~”桑鹿捧场地笑,“所以多炸点,我给封砚带些回去,让他也尝尝您的手艺。” “……”桑长峰动作一顿,恍然大悟,“小没良心的,亏我还以为是你想吃。” 桑鹿嘿嘿一笑,嬉皮笑脸,“我肯定想吃啊,老爸做什么都最好吃了~” 桑长峰笑骂:“我信你个鬼,光长了张嘴,会哄人。” “过奖了老桑同志,”桑鹿正色:“都是遗传您的!” 说归说,笑归笑。 桑长峰还是把冰箱里的小鱼全拿了出来。 …… 晚饭时,桑鹿快速扒拉几口饭。 提前离开。 她一点也不想碰见表姐庄晓。 一想到上次在烤肉店偶遇的情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些肉麻恶心的话,听得她脚趾狂抠城堡。 离开之前,她没忘记把林女士拉到一边,郑重嘱咐,一定能要盯着老桑同志,谨言慎行。 林女士递给她一个“你就放心吧”的眼神。 踏出单元门。 小道大树旁,司机见到她出来,连忙提前打开车门。 恭敬垂手站在门边。 “太太,请上车。” “嘘!”桑鹿压低帽檐,“小点声!” 嗖一下,闪现进车里。 司机:“?” 车发动。 正此时,对向车道,一辆奔驰车朝这边驶来。 庄晓看见晃眼的车标,流水造型的车身线条,眼睛倏地瞪大。 “妈呀,顶级豪车?我们小区居然出现这种豪车?” 副驾上,庄母顺着她眼神望过去。 疑惑:“什么车?没见过的标志?比奔驰还要好吗?” “好…太多了。” 庄晓震惊未消。 那是只有在杂志上才能见到的车标。 庄晓眼睛一眨不眨,想要看清那辆车上坐的什么人。 两辆车交错而过。 “啊——” 庄母惊呼。 “桑鹿!?车上那个人,好像是桑鹿!” 庄晓诧异:“啊?” 怎么可能呢。 桑鹿坐得起这么好的车? 她明明就只有辆破电动车。 庄晓定睛看去。 已经只能见到隐约轮廓。 车内女人戴着帽子,微微自然卷的长发,看不清脸。 沉默了几秒。 庄晓还是觉得老妈的猜测太荒唐。 “不可能是桑鹿,一定是你老花眼认错了。” ------------ 第12章 她最擅长“话疗”了 从爸妈家回来后,桑鹿整整琢磨了三天。 关于封砚的缄默症。 她想,她得做些什么。 讲道理,如果封砚能开口讲话,她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拉近关系无法一蹴而就。 想要保持沟通,语言肯定比写字方便得多。 前些天她把炸酥鱼带回家之后,才听张婶说起,原来封砚从不吃鱼。 就在她做好一个人消灭全部炸酥鱼的准备时,惊讶地见到,封砚往盘子里夹了一筷子。 冰块哥破例吃鱼? 太给面子了。 桑鹿开心得恨不得当场放鞭炮。 如今,两人关系有逐渐变好的趋势。 更应该再接再厉。 她上网查询一番,得知缄默症患者需要家人引导,协助患者解开心结,不再“拒绝开口”。 巧了么这不是? 她最擅长给人“话疗”了。 …… 周六下午。 封砚刚在家里健身房锻炼完,冲完澡,出来打算倒杯水喝。 桑鹿踩着毛绒拖鞋,哒哒哒凑了过来。 “有件事问一下,现在有空吗?聊聊?” 封砚停下脚步。 垂眸看她。 初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均匀铺洒在桑鹿白皙脸庞,将她微卷的长发映上一抹暖烘烘,嘴唇红润,正弯着一抹愉悦的弧度。 生动,鲜活。 封砚喉结上下一滚,移开视线。 朝沙发方向扬了扬下颌。 示意,去那边说。 两人在沙发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一面对封砚那张冰山脸,桑鹿就总是莫名其妙化身表情包。 双手放在膝盖,眼睛圆圆。 老实.ipg “我听说,纪医生每个月都会来为你治疗——” 话才说一半,张婶经过客厅,呛了一嗓子。 张婶实在不是有意听到他们对话的,她刚打扫完影音室,正要往储藏室去,恰好听到了,捏着拖地机的手掌攥紧,极力忍耐还是没忍住呛了一下。 实在是太太说话太大胆。 把她惊到了。 虽说纪医生每次来,封总都没有刻意让旁人回避。 但,所有为封家干活的保姆管家们都知道,封总接受治疗时,尽量不要出现,看见也尽快走开,以免封总不悦。 太太她……一直这么勇的吗? 总能精准无误踩在大家避之不及的敏感话题上。 桑鹿丝毫没被咳嗽声影响,仍一脸真诚看向封砚。 “——下次纪医生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吧~” “我在网上看到专家说,缄默症的治疗,需要家人倾力配合,现在咱们两个一块住,你的家人只有我在身边,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会全力协助你。” 桑鹿唇线抿直,一脸认真做出承诺,表情坚定得像个战士。 午后很静,阳光很暖。 她瓷白肤色在阳光的包裹下,莹白透粉,眼睛泛着水光,亮晶晶。 封砚眸色如墨,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像是要将她看穿。 哒—— 哒—— 水滴顺着他发梢滑动,坠到地板,发出短促声响。 封砚刚冲完澡,领口被染湿了一片,顶着湿漉漉的黑发,顺毛。 桑鹿一阵恍然。 脑中突然出现,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 封砚在集团员工面前,稳重从容,满身散发出精英气质的模样。 和现在的顺毛状态相比,莫名有种……反差感。 这种感觉只出现了一霎。 她视线稍稍下移,就看到他冷得快要结冰似的眉眼。 压迫感卷土重来。 而一旁,握着拖地机还没走远的张婶听到桑鹿的话,定住了,缓缓转头。 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太太。 宛如看见了漂亮的活菩萨! 同样一句话。 落在不同人耳朵里,听到的也不一样。 在封砚脑海反复回荡的两个字是——家人。 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以称之为“家人”的人,有三个,相处方式都不太像家人。 对封老爷子,是尊重,尊敬。 对两个弟弟,是长兄如父,是严厉管教。 男人眸光微凝。 逐渐聚焦到眼前那张生动明媚的脸庞。 家人…… 心脏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弥漫。 很陌生,也很不习惯。 沉默好久,他垂下眼眸。 用茶几上纸笔,写下—— 「随你,那天你在家的话,可以一起」 治疗的事,不避讳保姆等人。 自然也无须避开她。 “那你要提前和我说!”桑鹿雀跃地瞪圆了眼,惊讶看他,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我一定在家的。” 桑鹿欣喜地看了他好几秒。 突然。 朝他伸出了小拇指。 男人垂眸,“?” 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已经一把被她抓过去。 快速完成,拉勾,盖章。 “一言为定~” 男人笔直的脊背一僵。 手心被握住时的温腻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掌。 桑鹿却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自然,笑起来。 笑了几秒后,忽然一愣。 呃…刚才抓着封砚手拉钩盖章的下意识行为,是不是…太像小学生了? 好羞耻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手还挺好摸的。 修长分明,骨节硬硬的,还很暖和。 嘿嘿~ 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弯了眼角。 没过几秒,笑容猛地一收。 她突然惊觉,自己现在一下笑一下停的样子。 好像个变态…… 桑鹿:…… ------------ 第13章 陪伴效果,100分~ 春天,枝蔓攀生。 随着最后一抹寒气消散,嫩芽争相冒头。 桑鹿也迎来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京市电视台一年一度的招商会举办在即。 今年,台里计划加大自制综艺比例,更贴近年轻群体市场,各项目组连续加班一周,赶新综艺策划案。 招商会现场需要用到的展板海报等杂七杂八物料,全都由各组编导助理负责准备。 时间紧,任务重。 最近每晚,桑鹿都大包小包物料抱回家。 在家加班。 资料倒还方便,按类分好即可。 展板组装起来就麻烦些,一堆小材料,很占地方。 于是,她把办公地点选在空间更宽敞的客厅。 其实,桑鹿还有另一层用意。 她发现,近来封砚也进入了忙碌的工作节奏,总是夜深了,还在书房看电脑,翻文件。 两人各有各忙,能够交流的机会仅限于偶尔碰在一起的晚饭时间。 不够。 远远不够。 虽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桑鹿不再那么担忧自我意识再度被剧情控制。 但是,出于那天对封砚做出的承诺。 她觉得,陪伴,也是对缄默症患者协助治疗的一种方式。 她在客厅,一扭头就能看到在书房工作的封砚。 陪伴效果,100分~ 以前还住在父母家时,她见到父母就总是这样。 林女士边泡脚边看电视。 老桑同志则葛优瘫在沙发,拿手机斗地主或下象棋。 互不打扰地,待在同一个空间。 …… 于是,每天。 封砚一抬眸,就能见到桑鹿欢快的身影。 存在感相当明显。 她总是穿着样式各异,又全都颜色鲜艳明亮的家居服。 一会儿盘腿坐在地毯,一会儿起身围着展板转圈打量。 那抹亮色,就在眼角余光里。 晃啊晃。 无法忽视。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枯燥的分资料,拼道具,她都能干得那么有劲。 脸上永远挂着笑,仿佛精力无限。 刚处理完一份合同,封砚抬手捏了捏鼻梁。 视线一挪。 见到客厅里,桑鹿正抓起遥控器,按了几下。 当电视屏幕出现画面后,一眼都不看,继续埋头摆弄道具。 封砚:…… 这也是他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她明明不看,却每天都要打开电视。 …… 茶几旁。 桑鹿在折道具。 忽然发现。 封砚又抬头看了客厅一眼。 桑鹿:? 奇怪了。 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五次抬头了。 他在看什么? 总不会是在看她吧? 正疑惑着,见到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桑鹿:?? 电视里,传来演员声音—— “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扑哧一声,桑鹿笑得前仰后合。 明明是看了无数次的桥段,每次听到还能笑到飙泪。 恰此时。 封砚第六次抬起了头。 桑鹿余光见到,反应了几秒。 看看电视屏幕,又看看一脸平静的男人。 忽然就,悟了。 封砚哪里是在看她,是在看电视啊! 桑鹿抓起遥控器。 摁…摁… 把电视音量调大几格。 这样的话,里面应该也能听得见一些电视的声音了。 做完这些,桑鹿扭头看过去,对上封砚平静的视线。 她挑了下眉,绽开笑容。 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上哪找她这么无可挑剔的妻子。 在丈夫痛苦加班夜晚,细心体察到他的需求,让他在百忙之中获得一丝消遣。 啧啧~ 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 一面玻璃墙相隔的书房里。 某个冰块脸男人眸光顿了顿。 一时跟不上她的思路。 半晌,才收回困惑视线。 继续低头工作。 …… 之后几天。 他又陆续在工作时,被动听完了八集武林外传和六集爱情公寓。 封砚:…… - 招商会前一日。 桑鹿和同组的人一起,将道具提前搬到会场。 没想到,碰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桑鹿,真的是你?” 关诗情一看见她,满脸委屈与欣喜,上前一把挽住桑鹿胳膊。 “我就在想呢,今天有没有可能碰到你?你怎么把我微信好友删了?按错了吗?打电话给你也没人接,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讲呢。” 桑鹿很意外,一个战术后仰,抽出手臂: “你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电视台将这片场地连续租用了三天。 按理说,只有台里人才让进。 关诗情怎么会在这? 还没反应过来,王导朝这边走过来。 王导是这次招商会总负责人。 “诶?小桑在这啊,正好,这位是封氏集团秘书部派来的关小姐——” 王导不知道两人认识,介绍起来: “——小桑,你带关小姐四处转转,提前熟悉下现场,以及明天的流程。” 桑鹿脑袋冒出问号:“?” 王导见她一脸懵,解释道: “你还不知道吗?明天封氏集团总裁,封总,将会出席招商会,台里大领导亲自出面,托了不少关系才请来的大佬,虽说封总只坐半小时就走,但我们千万不可怠慢,封氏秘书部派了关小姐过来,提前熟悉场地流程。” 桑鹿茫然:……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正在消化。 招商会,顾名思义,邀请众多有可能成为金主爸爸的人前来参加,向金主爸爸们展示计划开启的新剧集,新综艺栏目。 往年,台里也会邀请知名企业总裁出席,不为别的,只为提升逼格,吸引更多商务投资。 没想到,今年居然请到了封砚? 封氏集团投资部门在文娱板块涉足不深。 尽管所有网播平台,地方电视台,都巴巴地希望被封氏看中并注资。 但怎么尝试,都敲不开封氏大门。 没想到,台长敲开了? 而且请来的还不是投资部经理之类的角色,一来,直接就是集团总裁。 桑鹿是工作脑。 比起惊讶封砚会来,更关心的是,他来之后,其他金主爸爸们必然会跟随其脚步,将目光投向本次招商会。 她眼睛亮了一下。 到时,她们组辛苦熬夜做的策划,或许能吸引更多投资了!? 一旁。 关诗情一直默默观察着。 见到桑鹿一脸意外的表情,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果然啊。 桑鹿不知道封总明天来,才会看上去如此惊讶。 前阵子,她还一直因为桑鹿不接电话而忐忑。 现在看上去,担心多余了。 桑鹿和封总的关系还是形同陌路。 她依然有机会。 呵。 关诗情眼波一转。 不再追问桑鹿为什么拉黑她微信。 “桑鹿,你带我转转吧。” 桑鹿回过神来,静默几秒。 领导发话,不好推卸。 桑鹿:“嗯,你跟我来。” 她把关诗情引到会场vip席,公事公办的口吻介绍进出口,休息间。 关诗情看出桑鹿不太想搭理自己,不再自讨没趣。 “好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先回公司啦,明天见。” 客套几句后,两人告别。 桑鹿刚转身离开,关诗情抱手冷笑。 眼底升起狡黠暗光。 她不知道桑鹿为何突然冷落自己,但只要知道桑鹿和封总感情仍不和睦,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她向上级主动请缨来招商会,当然不光是来找桑鹿这么简单。 明天,她一定要把握住难得的机会。 让封总记住自己。 好好打扮,留下惊鸿一瞥。 ------------ 第14章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翌日。 招商会现场。 桑鹿正将展板从准备间往外搬,门被人推开。 人未到,声先至。 “呸,恶心人的东西!” 循声望去,看到余小可走进来。 桑鹿:“谁呀?把你气成这样?” 余小可:“还能是谁?B组的罗楷,巴巴在vip席守着,一见到有大佬入座,上赶着去搭讪,介绍他们组新项目。” 行业寒冬,竞争激烈。 台内各项目组之间气氛微妙,明争暗斗的事不在少数。 甚至有人为给自己组项目拉赞助,挖其他组已经谈下的投资。 这是台里明令禁止的行为。 桑鹿递给余小可一瓶矿泉水。 “喝口水,消消气。” 余小可吨吨吨饮下半瓶,继续吐槽: “就不能凭真本事,看谁栏目策划得好吗?气死我了,还有没有办法能治治这些溜须拍马的人了啊?苍天——” 桑鹿笑:“有啊。” 余小可:“什么办法?” 桑鹿:“从现在开始,咱们一起祈祷,希望明年台里多招聘几个00后,整顿职场,肃清风气,就靠他们了。” “……”余小可苦笑,“鹿鹿啊,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咱们组的项目本就是情怀大于噱头,要是招商惨淡,恐怕评级连B都没有。” 电视台网播自制剧集和综艺都会有初始评级,从B,A,S,S+,越往上,证明越受重视,制作宣传的投入也会逐级增加。 “放宽心啦~”桑鹿语调轻快地安慰,“我们只管做好份内的事,相信会有金主爸爸慧眼识珠的~” 见余小可还是闷闷不乐,桑鹿换了个角度: “再说了,能被挖走的赞助商,证明也不是真正冲我们栏目策划而来,等节目播出,一堆奇葩操作,又是塞资源咖上节目刷脸,又是让观众在广告里找正片,岂不是更糟心?” “也对,”余小可被安慰到了,“你说的有道理。” 谈话间,一名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 “不好了——” 桑鹿心脏猛地一跳。 做编导这行,最怕听到“不好了”三个字。 往往这三个字后面,总跟随着各种突发状况,比如:艺人耍脾气不配合,台本遗失,剪辑好的素材被格式化了…… “怎么了?” 工作人员:“你们组的推介视频出了点问题,正在紧急处理,你们要不过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 会场门口。 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 男人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眉眼疏冷,周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抬腿跨入会场。 周围喧嚣静默一瞬,目光汇集。 台长远远瞧见封砚,赶忙起身迎接。 本次受邀前来参会的企业大佬不少,见到封砚出现,还是震惊了一瞬。 议论纷纷。 ——“今年招商会规格很隆重啊,居然邀请到封总?” ——“我只在杂志上看过封总照片,本人比照片还要英俊,可惜啊,今天没带采访相机。” ——“封氏集团投资部要进军文娱板块了吗?” ——“好好观察封总对哪个项目感兴趣,我们跟投。” 一片喧嚣声中。 男人垂眸,平静迈步。 入座主办方安排给他的席位。 第一排正中间位置。 会场灯光倾落,将封砚宽肩长腿的身形拖出一道影子,和着光,拉扯出成熟男人的端方矜贵。 招商会已经开始十几分钟。 主持人正在台上慷慨激昂,介绍电视台未来展望,新方向。 因为封砚的出现。 受邀到场的众人关注点转移了方向。 从“看看有什么好项目值得投”变成“盯紧封总对哪个项目多看了一眼”…… 众人话题中心的男人,神情依旧冷淡,方特助垂手站在他身侧。 封砚随手拿起面前桌上的宣传册,翻看。 蓦地,目光一沉。 翻页的动作随之停顿。 视线停留在某处。 封砚认出来,宣传册这一页图案和桑鹿每晚在客厅摆弄的展板上的一样。 与前几页大篇幅介绍的恋爱综艺、明星旅游综艺不同。 她们组的综艺策划没有噱头,更没有吸睛的拟邀艺人名单。 被孤零零放在“综艺项目推介”最后一个。 栏目名字叫:《谁说你是路人甲》 简介:挖掘影视剧中不被人注意却演技精湛的他们…… 封砚向下看去。 工作人员名单列得很长,论资排辈。 接近末尾几行,看到桑鹿的名字。 封砚视线放缓。 他是商人,不自觉地带着审视的心态,看向栏目推介的文字部分。 许久。 眉目渐渐舒展。 这份栏目策划,专业性与创新性兼具,市场调研数据罗列清晰,并非简单网络数据,避开竞争激烈的板块,看似不起眼,实则切中尚未被挖掘的市场。 封砚漆黑如潭的目光再度挪到桑鹿的名字上。 不知怎地,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桑鹿穿着明亮鲜艳的家居服在客厅忙前忙后整理资料的样子。 原来是在忙这些。 又恍然记起来,桑鹿曾眼神亮晶晶地说起过,喜欢什么样的综艺节目。 那时他只当她在聊个人喜好,不甚在意,没有认真听。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动静。 封砚掀眸,瞥了一眼。 舞台右侧总控台方向,工作人员围在一团,像是在处理突发状况。 就在此时。 一抹明亮鲜艳的颜色闯入视线。 ------------ 第15章 哪个狗男人这么好命! “是文件问题,还是设备问题?”桑鹿问。 总控台前的工作人员再次尝试点开文件,依然不奏效,抬头回答: “文件问题,刚才拿来的备用U盘里的也无法播放,一点开就显示文件损坏。” 眼看着台上大屏幕已经开始播放其他组推介视频。 桑鹿试探问了句: “要不,让我试着修复一下?” “你?”工作人员面露质疑,“你能行吗?” 桑鹿回答得干脆利落:“试试吧,总比愣着干着急好。” 做编导这行,从写策划到后期剪辑再到软件操作都要会一点,知识特别杂。 眼前的意外状况,没遇到过。 只能试试,不敢保证。 “行,那你试试。” 工作人员把位子让给她。 桑鹿搂了搂袖子坐下来,开始对着键盘一通敲。 众人围在一旁,焦急等待。 VIP席正中。 方特助站在封砚身侧。 无意间垂眸,愣了一下。 见到封总正一瞬不瞬盯着某个方向。 封总一贯不苟言笑,冰霜一般的脸上几乎不会流露出情绪。 此刻目光沉静,幽深,还有些…好奇? 方特助暗暗称奇,顺着封总视线望去。 又是一愣。 那…那不是? 太太么!? 几个月前,他见过太太。 那次,他充当司机,送封总和太太回老宅吃饭。 印象中,封总和太太全程没有交流,分坐两端。 方特助揉了揉眼睛。 定睛望去。 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愈发惊讶了。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总控台周围人的目光逐渐从“她真的能行吗?”变成“好像真的可以诶!” 终于,十分钟后。 桑鹿长舒一口气。 “呼——好像能播了。” 工作人员瞪圆了眼,反复确认了几遍文件真的修复成功。 不禁发出感叹:“真厉害啊!” 围观全程的余小可忍不住比出大拇指: “太棒了我的鹿宝~” 桑鹿穿的奶橘色宽松薄毛衣,衬得她肌肤胜雪,元气满满。 余小可不由在心里感叹:真想知道是哪个狗男人这么好命!娶到我鹿宝这么优秀的姑娘回家。 面对夸赞,桑鹿眉目一弯,咧嘴笑了笑。 笑容灿烂,耀眼。 她没感觉到,身侧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方特助内心震惊与不解交织。 大脑飞速转动。 明明三个月前,封总看太太的眼神,还是与对待陌生人无异。 怎么现在不一样了? 感情突飞猛进? 就在方特助百思不得其解时,见到太太正好转头,朝封总方向瞥了一眼。 太太看见封总,似乎先是愣了愣。 然后,朝封总扬了扬下巴,动作很小。 勉强算作是打招呼。 然后,快速错开视线。 这一幕,落在方特助眼中,又十分耐人寻味了。 嘶……? 太太看到封总,竟然连笑脸都没给一个? 匆匆一眼。 就像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和封总的关系一样。 呃…… 封总和太太,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好难琢磨。 方特助遇到了职业生涯难题,一向引以为傲最会揣测老板心意的他,怀疑人生了。 宕机好半天,才找补着内心喃喃:不管怎么说,总归今天封总心情不错。 这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要不然,封总怎么会愿意在招商会这样无聊的场合,待了超过半个钟头。 就在方特助这么想的时候,身侧淡漠矜贵的男人垂眸看了眼腕表,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 方特助:……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半蹲下倾身,俯在封总的沙发旁边,贸然开口: “封总,我是秘书部的关诗情,负责今天招商会流程对接工作, 封总您觉得口渴吗?休息区有温热茶水,我给您倒一杯过来, 或者有哪个项目感兴趣吗?我为您介绍。” 方特助:??? 这是哪一出? “你在干什么?秘书部工作很清闲吗?”顾及着周围有人,方特助声音不大呵斥,“需要你们派人过来?” 封总出席任何场合,向来只由他跟随,秘书部只需要提前对接流程即可,贸然冲到封总跟前是几个意思? 当他这个特助是死的吗? 顶着方特助的凝视,关诗情手指蜷了蜷,却分毫未动。 面对日思夜想钦慕依旧的男人,她壮着胆子,才说完斟酌了好久的开场白。 她认真思量过,要接近封总这样的男人,或许打扮得再靓丽都是徒劳,还是要找到能展现工作能力的机会。 她需要的只是一次机会。 现在就是机会。 只要封总给她一点机会,她一定能牢牢把握住。 她屏住呼吸,神情小心翼翼。 面前男人才听她说了几个字,就移开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关诗情手心握紧,心脏一跳。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头顶。 方特助突然认出来。 “啊,是你啊。” 上次在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偷窥封总的,就是这个女人。 一次,还可以说是误会。 再一次,就没有半点冤枉了。 方特助刚要肃声呵斥,看见封总蹙眉整理袖口,起身,目光冷冽如冰迈步离开。 “……”关诗情喉咙发紧,纵然满腹不甘,还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每一步,却都像是重重踩在关诗情的心上。 她连抬头再看一眼的勇气也荡然无存。 …… 招商会在三个小时后结束。 期间桑鹿经过vip席一次,发现封砚已经离开。 她一点也不意外。 昨天王导说过,封砚只答应台长在招商会待半个小时。 正合她意。 她本来也不想被同事知道两人关系,不用面对面打招呼,各走各的,再好不过~ 桑鹿抱着两包没发完的宣传册迈下会场阶梯。 腾出一只手摸手机,打算叫车回家。 初春傍晚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 一阵风吹过来,桑鹿缩了缩脖子。 忽然,见到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朝她小跑过来。 视线微挪。 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窗户缓缓降下来。 当看清里面坐着的是气场冷像是身上背了几条人命的冰块脸男人后,桑鹿惊讶瞪圆了眼。 没等她从诧异中回过神,方特助已经接过她手中袋子,恭敬地道: “太太,您请上车,东西我帮您拿。” ------------ 第16章 栏目评级:S+ 会场大门外。 罗楷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 同事殷勤靠过来,替他点火。 “哥,今天你们组可出风头啦,两个项目都敲定了千万级赞助。” 罗楷得意笑了下。 刚想吹嘘自己人脉广,拿烟的手一顿。 他看到不远处路边,一个戴着电视台工牌的女人坐进一辆豪车里。 罗楷:“我草,桑鹿?” 同事:“哪儿呢?D组那个小美女?” 见到豪车启动,两个人颇有深意对视一眼。 罗楷讥讽地一笑:“嘁,平时装出一副清高甜美的样子,想不到钻人家车,八成是哪位投资方大佬的车吧。” 同事附和,语气猥琐:“哥你懂的,越是看起来清纯的,背地里才玩得越花。” 罗楷:“还是做女人好啊,老子辛辛苦苦喝酒卖命结识老板,比不了她们,往人车里一钻,一睡,多省事。” 同事:“嘘,哥你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罗楷:“听到就听到,老子怕什么?桑鹿她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身后,一个女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关诗情手掌攒紧,指甲掐进掌心。 目光发狠盯着那辆黑色轿车。 她认出来,那是封砚的车。 一阵急促铃声响起。 关诗情恍恍惚惚拿起手机。 一接通,上司便告诉她明天不用去秘书部上班了。 “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用再说了,念在你工作几年还算没犯重大过失,调你去南丰区分部,明天直接去那边报道吧,不要再出现在集团大楼。” “南丰区?南丰那么远,我——” 话没说完,啪一声,电话挂断。 关诗情咬牙。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望向前方。 黑色轿车的尾灯已经模糊不清。 苦涩,难受,混成一团往眼眶里涌。 她不后悔今天主动接近封总,只是怨恨。 明明近在咫尺,还是差一点点。 而桑鹿却… 又是桑鹿! 凭什么她就可以,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出现在他身边。 - 车内。 桑鹿一坐进来,就忍不住好奇地问封砚: “你是在等我一起回去吗?” 封砚没点头,也没摇头。 不紧不慢用手机敲了一行字—— 「不是,恰好有事才没走。」 哈? 恰好有事? 总裁果然比普通人更忙。 桑鹿灿烂一笑。 欣然接受了自己运气很好这回事。 “那可真是救了大命了~” “今天我没骑橙仔,这个时间点很难打到车。” 说着,又看向开车的方特助,语调愉悦的打招呼: “哈喽小方,又见面啦~” 方特助顿了下,眯眼笑起来: “是啊,太太,又见面了!” 桑鹿本就是热情自来熟的性格,上一次和方特助见面时,还是被剧情控制着的刻薄版的她,现在恢复本貌。 桑鹿笑:“谢谢你帮我拎东西噢。” 方特助:“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方特助有些意外。 没想到太太这么平易近人,性格开朗。 和上次见面时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透过后视镜,方特助悄悄看了一眼封总。 封总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然。 很意外的是,封总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车开起来后便合上眼休息。 而是,淡淡听着他和太太说话。 稀奇了。 方特助愈发坚信了“封总今天心情不错”这个判断。 正琢磨着封总为何这般,一阵急促的电话声传来。 桑鹿把手机举到耳边。 电话里,余小可一开嗓,声音透过听筒炸出来: “鹿鹿~~~真被你开过光的嘴说中了!” “嗯?”桑鹿努力回想自己今天说过什么。 余小可:“真的有金主爸爸慧眼识珠看中了我们项目!独家冠名,赞助八千万!” “!!!” 桑鹿惊讶的猛地坐直。 头差点撞到车顶。 封砚视线扫过来,看了一眼她的头,又看了一眼车顶。 “还有好消息,”电话里,余小可在卖关子,“你深呼吸一下先。” “呼——”桑鹿十分配合,足足深呼吸了三下,“——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余老师请说。” 余小可:“台长直接发话,咱们新综艺评级定为S+,宣发制作都和业内顶级团队合作。” “S+???” 桑鹿声音都颤抖了。 她想都不敢想,过去她参加的项目,最高只有A级。 “开心吧?激动吧?要是我告诉你是哪位金主爸爸投资,你会高兴得立马跳起来打一套军体拳。” “你别说,我是真的会打军体拳——” 桑鹿坐立不安,对着空气开心地挥了两下拳头,催促: “——到底是哪位金主爸爸?快说快说~” 一兴奋,脑袋撞了一下车厢软顶也没注意到。 封砚又瞥了这边一眼。 “封氏集团,封砚。”余小可报幕似的,加大分贝,“悔啊!要是知道会被那位大佬看中,刚才我真应该找机会过去磕几个响头。” 声音透过手机,准确无误地传到某个男人敏锐的耳朵里。 桑鹿身形一顿。 像是被点了穴。 定住好几秒,才缓缓扭头,看向身侧男人。 封砚靠着车窗,神色沉静淡然。 冷感的黑色衬衫,衬得他俊朗清晰的眉眼平添一分危险意味。 察觉到她的视线,封砚掀眸。 桑鹿惊讶万分,眸光清凌凌的。 因为太过兴奋,眉眼弯成小小的弧,灿烂若桃花。 她用手指敲了敲手机,用口型对他说“你等我一下哈~”。 她打算讲完电话,再好好向他表示感谢。 封砚眉梢轻挑:“……?” 没明白她的意思。 电话里,桑鹿和余小可又聊了几分钟,兴奋的手舞足蹈,挥动手臂。 余光中,她见到封砚低下了头,在手机上打字。 电话刚挂,封砚平静地将他的手机递过来。 桑鹿:? 他掌心朝上,手指微曲,骨节分明却并不突兀,腕间隐约可见淡青色微凸青筋。 屏幕亮着: 「不要在车里打军体拳。」 不安全行为。 桑鹿怔住:…… 懵逼地眨了两下眼。 ??? 而面前,封砚泰然自若,确定她看到这行字后,淡定收回手机。 扑哧—— 桑鹿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救命。 这位冰块哥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冷着脸搞笑的啊? ------------ 第17章 无孔不入 桑鹿激动不能自抑。 她搜肠刮肚,对着封砚,开始一通彩虹屁狂轰乱炸—— 什么“眼光独到不愧是商界奇迹”、“远见卓识犹如火眼金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定当倾尽所能,共赴锦绣前程”…… 封砚:…… 桑鹿信手拈来。 连前排开车的方特助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暗暗感叹: 太太,好能说。 就像个…呃,话痨… 封砚偏头,懒散半垂着眸。 支肘看着桑鹿。 听她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桑鹿捕捉到方特助频频从后视镜看他们,于是热情地拉着他加入聊天。 桑鹿:“小方,什么?你说你也知道我们项目被投资了?” 方特助:“???” 啊?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啊。 桑鹿:“什么?小方你说你也觉得我们栏目策划很好?” 方特助笑了下,反应很快地捧场: “太太策划的节目肯定很棒!封总眼光独到,运气也好,凡是看准的项目,没有不成功的,预祝太太的新节目大火,大爆!” “哈哈哈,借你吉言。” 桑鹿最喜欢听吉利话了。 她煞有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笑吟吟地往封砚方向倾了倾。 虚虚靠近一点点。 “沾沾喜气,接好运气~” 车厢内,空气封闭凝滞。 因为她细微的动作,带动一阵空气流动。 那股甜香气息,又一次毫无防备地飘进封砚鼻腔。 避无可避,无孔不入。 * 翌日。 京市电视台。 王导特意在例会上宣布了好消息。 “这次招商会,D组项目表现亮眼,封氏集团旗下一款新能源汽车品牌独家冠名,节目唯一指定座驾,又吸引了几个品牌联合赞助。” “D组全体成员都很不错,好好干,项目奖金不用担心,保准红包大大的。” 话音方落。 D组爆发一阵欢呼。 “好耶!” “奈斯儿——” “芜湖——” 底下,几道背地蛐蛐的声音被掩盖其中。 “听说了么?这次D组拉到大投资,是有人暗中付出不少。” “暗中付出?付出什么?” “你说呢……” 说话的人眼光往桑鹿身上转了一圈,饶有深意地使了个眼神。 “不会吧,你是说,桑鹿?不像啊,而且不是听说她都结婚了?” “就是结婚了才更大胆。” “啊…怪不得,只听说她新婚不久,却从没见过她老公来接她上下班,奇怪不奇怪?” 声音嘈杂。 王导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桑鹿,新综艺你来做副编导,策划案你出力不小,好好对待,也是为以后单独带项目积累经验。” 王导是台里老人了,领导层。 各个组里谁是优秀苗子,心里清楚得很,他很看好桑鹿,认可她的工作能力。 “谢谢王导!” 桑鹿回应声激动又清脆。 例会结束。 罗楷和同组几个人去天台抽烟。 谣言持续发酵。 “看到了吧,王导一句话,人家直接从编导助理升到副编导,下了什么功夫,不用我多说了吧?” “晦气,她刚来电台实习那会儿,我还尝试追过她呢,根本不搭理我,原来只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啊,啧啧…” “那是,你要开得起豪车,她也能上你们车。” 几人猥琐地交换眼神,烟雾缭绕。 忽然。 一声高呼传过来。 “胡说什么东西?桑鹿不是这种人!” 众人扭头看去。 认清是D组的实习生小段。 罗楷讥笑:“哟,上赶着当舔狗替人家说话呢?省省吧,人家海后就算要爬床上位也不会看上你这种小实习生的。” 小段是今年才来电视台,分到D组。 平时D组氛围很好,大家相处融洽,他清楚知道桑鹿绝不是罗楷口中的样子。 况且这次策划案,是所有人熬了好几个大夜细细磨出来的。 其中,桑鹿提供的创意最多。 加班时还总是自掏腰包,给大家伙买奶茶买零食。 桑鹿升任副编导,全组人不仅没有任何异议,还都替她开心。 没想到罗楷这帮人,背地里造黄谣。 恶心至极! 罗楷嘲讽笑了笑,阴阳怪气和身边人说: “算了,体谅体谅年轻人,D组一帮娘们儿不带他玩,一个人来天台抽烟解闷。” 小段脸色一沉,烟头一掐。 悠悠开口: “你爹不是来天台抽烟的,是来给你的坟头看风水的。” 小段,05后。 在D组,他是年龄最小的实习生,勤快乖巧。 但组里人都不知道。 在网上,他是暴躁祖安人。 游戏ID“吾乃你爹、峡谷钢琴师” 罗楷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得烟都没咬住,掉了下来。 “你敢骂我?!” 小段嗤笑,“我打了狂犬疫苗,你以为我会怕你?” 罗楷:“???” 小段:“早餐喝的开塞露啊,张嘴就拉,造谣女生黄谣,我看你才是傍大款了吧?最近生意不好,看谁都像同行?” 罗楷目瞪口呆,气到手抖:“我操尼玛,你他妈——” 话没说完。 就被小段打断: “憋半天就憋出一句这?你的脑子和你的葬礼一样空空荡荡,脑浆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你!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想说什么说什么,你买我嘴版权了?” 小段熟练地口吐芬芳。 直到他转头丢下一句“你爹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单细胞开会”离开的时候,罗楷都还没从震惊和气愤中回过神来。 …… 回到D组办公室。 小段脸上还带着隐隐杀气。 刚打算回自己位置,听到有人喊他。 “小段小段,来来——” 桑鹿和几个同事在茶水间闲聊。 见到小段,笑着朝他招手。 小段微愣,走过去。 短暂的时间里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转述罗楷那帮人的无稽之谈,免得脏了大家耳朵。 正想着,眼前突然递过来两张纸质门票。 “上次你不是说你女朋友很喜欢这个画家吗?” 桑鹿眼睛清凌凌,笑眯眯的。 “喏,这有两张票,陪女朋友去看展吧~” “!!!”小段惊讶,“这怎么好意思!” 身侧同事接话: “客气什么呢,你是我们组年纪最小的弟弟,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小段赶忙掏钱包: “姐,多少钱,我给你,不能白拿你的票。” 桑鹿把票直接塞到小段手里,“合作方送的赠票,让你拿着就拿着~” 其实,她撒谎了。 不是合作方赠票,是她特地托人买的。 只因,上个礼拜有一天,小段下班时间还不走,特地留下来帮D组几个女生拎公司发的节日礼品到楼下。 她知道,00后哪有不厌恶加班的。 平时一到下班时间,小段总是第一个不见人影。 那天会专门留下来,是因为小段心地好,怕她们拎不动。 接收到好意,就一定要回报人家。 桑鹿一向如此践行。 不希望小段感到有负担,撒个小谎把票送出去,无伤大雅~ 小段感激涕零,收下门票。 悄悄地,在心里握了个拳。 姐姐们都对他这么好。 他也要继续用他的方式。 守护D组的好姐姐们!!!(握拳) ------------ 第18章 闷哼什么的,才更涩吧? 小段揣着两张画展门票开心离开。 茶水间众人还在聊天。 不知不觉。 话题悄然转移到昨天的招商会上。 “昨天你们看到了吗?封氏集团总裁封砚,我看了几眼,好帅啊!” “看到了!侧脸绝了,鼻子超挺,一定很——” “咳!别瞎想啊,我听王导提了一嘴,封总好像是已婚人士。” “害,就是单纯欣赏而已,封总确实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但感觉有点冷漠傲慢,不好相处的样子。” “话说回来,好想知道他老婆是什么样的人,能每天见到那张脸,做梦会笑出声吧?” “等等,得说清楚了,是做梦会笑出声?还是做——” 同事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会笑出声?” “你们聊这个那我可有兴趣了啊。” 五个同事都是女生,其中三个已婚。 平时聊天话题就毫不收敛,这会儿愈加大胆: “好可惜封总是个哑巴,老天爷真是残忍啊。” “可惜归可惜,但想象一下,那什么的时候不说话,闷哼什么的,才更涩吧?”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更引人遐想。” “还是你懂。” 桑鹿正在喝咖啡,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耳根唰地红了。 “小桑,你没事吧?” 桑鹿低头摆摆手。 “没事没事,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哈,小桑她害羞啦,”同事调侃,“她刚新婚还是脸薄些,再过几年就能释然加入我们的话题了。” 桑鹿红着耳根,快步退出茶水间。 满脑子还是同事说的那些话。 不受控制地,遐想了几秒…… 她恨不得把洗洁精往自己脑袋里灌。 恰此时,手机震动。 是某个被猜测闷哼或许很涩的男人发来的信息。 【封:纪医生下周六来】 …… 封氏集团顶楼。 封砚刚结束一下午会议。 眉间带着几分还未散去的清冷,出电梯往办公室走。 消息发出去没过几秒,桑鹿回复过来。 屏幕上跳出一个可爱表情包。 线条小狗举着“Ok”木牌。 【桑鹿:收到~】 “封总。” 方特助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来。 “Z1地皮的项目方案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 让封砚晃了下神,无意中指尖轻触屏幕。 这一碰… 微信聊天页面弹出“拍一拍”提示。 封砚微滞。 转瞬之间,凌厉眉骨下,漆黑瞳孔泄露出一丝困惑。 这是他第一次点到拍一拍功能。 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真的会有人为此专门设置提示语。 他眉心紧蹙。 屏幕上,一行字赫然在目—— 【我拍了拍桑鹿的头盖骨说:哟,还挺脆~】 …… 桑鹿愣了下。 本来挺严肃正常的气氛,谈论纪医生来家里治疗的事呢,突然画风就变奇怪了。 她屏幕这端出现的提示是: 【“封”拍了拍我的头盖骨说:哟,还挺脆~】 静默几秒。 桑鹿一下子释然了。 她忽然意识到,是互动吧? 是轻松活泼的小互动吧? 不理解封砚为何突然这般,但她向来不扫兴,很配合地拍了回去。 手指点点点。 连续几下。 不出她所料,封砚没有设置任何提示语。 手机另一端。 封砚正在打字,想回复“点错了”。 一连串提示弹珠似的唰唰弹出来。 【“桑鹿”拍了拍你】 【“桑鹿”拍了拍你】 【“桑鹿”拍了拍你】 封砚:…… 漆黑冷淡的眼眸悄然升起一缕不易察觉的无奈。 这是他二十七年人生中,没有出现过的交流方式。 他第一次出现一种,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无措。 沉默几秒。 他鬼使神差地将还没发出去的“点错了”三个字,删除了。 * 宜乐小区。 三单元。 “妈,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在小区看到的顶级豪车吗?” 庄晓刚推开家门,气愤将包摔在地板上,大声朝里嚷。 庄母闻声从厨房探头: “什么车?白色那辆?” 庄晓抱手坐在沙发,脸色极其难看,咬牙切齿: “是,你没认错,是桑鹿,那天车里的人真的是桑鹿。” 自从那天见到豪车在小区出没,庄晓连续几天没睡好觉。 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小区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车她都不知道? 最令她膈应的是,豪车上的人轮廓身形像极了桑鹿。 又从庄父口中得知,那天确实是桑鹿前脚离开,她们后脚回来。 时间刚好对上。 越想越不对劲。 方才上楼前,特地去了一趟门卫室。 以宠物猫走丢为借口查看监控。 当看到监控画面,庄晓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 画面里,鬼鬼祟祟左右张望几眼后快速坐进车里的女人,分明就是桑鹿。 “你不是说桑鹿还骑小电驴吗?她买车了?”庄母问出心中疑惑。 “呸!”庄晓啐了一口,“把她卖了都买不起那辆车一个车轱辘,谁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说不定是攀上大款——” 话说一半,忽然停了。 庄晓突然想到,既然是全球限量发售的顶级车型,说不定,能在网上找到八卦车主的帖子。 京市富豪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网上同城八卦豪门轶事的帖子里,很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庄晓立刻开始疯狂搜索。 没过一会儿。 猛然坐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眼睛直愣愣盯住屏幕,低喃: “不可能吧……” 庄母凑过来,“怎么了?” 庄晓脸色难看,惊讶不已:“那辆车的车主,好像姓……姓封……” “姓封?谁啊?” 庄晓:“封家啊,豪门中的豪门,封氏集团的封家!” ------------ 第19章 她现在强得可怕 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但八卦贴写得有鼻子有眼—— 【京市惊现8800万超跑,全球限量仅7台,车主竟是……】 庄晓想到自身,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男友,好不容易才哄着他送了自己一辆车。 而桑鹿,居然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顶级豪门? 怎么可能? 又怎么可以! 从小到大,处处与桑鹿比较,誓要压过一头。 如今,庄晓心里像是被毒虫啃噬一样难受。 庄母脸色也不好,一想到自己女儿比那林月音女儿要矮了一头,眼神黯淡,拖腔带调揶揄道: “桑家祖坟冒青烟了?” “不对,有蹊跷,”庄晓眼睛眯了眯,“桑鹿偷偷摸摸上车,不敢让人知道,肯定有鬼。” 庄母:“哦?” 庄晓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新闻,分析起来: “不是有那种司机冒充富豪,开老板车出去追女人的新闻么?难道说……” “晓晓你脑袋真灵光!”庄母豁然开朗,“肯定和新闻里的一样,八成是桑鹿识破交往对象的是司机,不敢声张,却又要臭显摆,开着别人家的车出来。” 庄晓:“对。” 就是这样! 退一万步说,假如桑鹿交往的真是顶级豪门封家的人,绝对也是地下情。 被人视为玩物的那种。 否则,干嘛遮遮掩掩?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没有十足把握。 庄晓想,还是得找机会当面证实一下才好。 她琢磨了一会儿后,冷笑一声开口: “我明天正好要去电视台附近商场做美容,干脆去找一趟桑鹿,就当闲聊,打听打听。” “就该这样!”庄母满意点头,“桑鹿从小嘴就比你笨,藏不住话,你去问,一准全说了。” 庄晓:“哼,她哪里有我聪明,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另一边。 京市电视台。 桑鹿下班从台里出来。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是一串陌生号码。 由于工作性质原因,即便是陌生号码,桑鹿也不会直接拒绝,说不定会是某个合作方的对接人员打来。 她按下接通。 下一秒,懒洋洋的欠揍声线从听筒传过来。 “喂,你的破烂手表我拿回来了,什么时候有空,把破烂还给你。” “……”桑鹿。 这么欠打的语气。 不是封砚那个臭弟弟封逸还能是谁? 光是听声音,桑鹿都能脑补出封逸正在挑眉的表情。 电话彼端。 封逸翘着二郎腿。 不满意桑鹿半天没回应,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毛,连声追问: “喂?…歪?…” “大嫂?手机坏了?听不见我说话?” 桑鹿深呼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明天午饭后能抽出十五分钟空档,一点半,你直接来电视台吧,对面街角等着,不要进来。” “?”封逸疑惑皱眉。 他是什么有损市容的人吗? 凭什么强调要他在街对面等着? 什么不得了的场所? 他堂堂封家二少去不得? “还有,”不等封逸回答,桑鹿又强调了一句,“记得戴顶帽子。” “???”封逸脸黑得能挤出墨水,“为什么要戴帽子?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着一纸娃娃亲嫁入豪门高攀大哥的女人,叫一声大嫂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要得寸进尺。 桑鹿被问住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在京市豪门圈子里纨绔形象深入人心。 臭名昭著,太过显眼。 稍微熟悉一些豪门八卦的人都认得出来。 省得麻烦,不想被人认出来,到时解释起来太麻烦。 心里这么想,话不能说太直白。 “害~还能因为什么?”桑鹿轻快笑了声,话锋一转,“因为明天太阳大呗。” 封逸,“???”啊? 什么鬼? 封逸跟不上桑鹿跳脱的思路。 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也不光是怕你晒黑,大嫂我啊也是为你着想,”桑鹿语气平静中带着威胁意味,“万一你被人认出来,传到你大哥那里,一来二去,知道你撞坏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封逸挑了下眉,不耐烦地打断。 果然没好心,转头就拿大哥威胁他。 “真是麻烦死了,挂了挂了。” 嘟嘟—— 听筒传来忙音。 看着熄掉的屏幕,桑鹿唇角一弯。 呵…… 小子…… 没被脑残剧情控住的她,收拾一个小几岁的弟弟还不是简简又单单? 她现在强得可怕。 不要太机灵哦~ * 翌日。 中午。 桑鹿牺牲午休时间,帽子一戴,来到电视台对面的街角。 时针刚走到一点半。 唰一声—— 一辆黑色敞篷超跑急停在她面前。 封逸穿着黑皮衣,顶着微分碎盖。 算是没失言,里面卫衣帽子半竖不竖拢在头上,很敷衍的戴着。 尽管如此,还是相当扎眼。 封逸眉梢一挑,闲散打了个招呼。 “大嫂。” 桑鹿:“……”嚣张什么啊? 她在心里说:打人不对,要忍住。 同时莫名就想到,封逸是这本书的主角之一。 她迷惑了。 不儿…… 一脸不耐烦的微分碎盖纨绔公子哥,说一句顶嘴十句。 没学会赚钱先哗啦啦花钱。 这,真的会让女主喜欢吗? 不理解。 反正她身为大嫂看他挺不顺眼的。 只觉得他是没礼貌的毛头小子。 弟弟就该有弟弟的样子。 如果封逸是她亲弟弟,她一定从小将他教育得懂事乖巧。 封逸这种人,一看就是没有受过生活的拷打,才会嚣张带刺。 诶,等一下…… 桑鹿视线倏地一愣。 目光直直锁住面前一脸欠扁不谙世事的豪门公子哥。 怔怔出神。 那场预知梦中的几个零碎画面闪过脑海。 ——封逸和封柏同时爱上女主乔曦,在封逸发现乔曦送给自己的手机挂绳,封柏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时候,雨夜上山飙车,发泄怒气。 后来…… 桑鹿不自觉低语: “后来…山体滑坡,被掉下来的碎石头砸到大腿。” 封逸下车,站在桑鹿面前,晃了晃手。 “大嫂?你在碎碎念什么玩意儿?” ------------ 第20章 意外收获啊! 封逸比桑鹿高半个头,与封砚眉眼相似,气场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封砚给人感觉是凌厉冷感,封逸则是高调张扬。 就是不懂事的弟弟。 封逸递过来她的手表,以及一盒点心模样的东西。 桑鹿思绪走神,还在回忆梦中情景,没伸手去接。 “哦,这个啊,”见桑鹿不应声,封逸以为她是疑惑了,兀自解释道:“是那个叫乔曦的女生非要我带给你的,说让你把手表押在她那里很不好意思,做了点心当赔礼。” 封逸不懂这有什么好赔礼的。 女人真的好麻烦。 他语气吊儿郎当的,“东西送到,我走了。” 桑鹿终于回过神,接过手表和点心盒。 视线还没有从封逸身移开。 眼前,脸臭又嚣张的封逸,虽然让她看不顺眼。 但,他此刻生动鲜活的神态,似乎在那场梦的后半部分,再没有出现过了。 大腿被碎石所伤,伤及神经,虽不影响行走,但再也骑不了他最爱的重型摩托车了。 想到这里,茫然间,桑鹿突然冒出一句: “开车注意安全,骑摩托车也是,一定要注意啊。” 长辈一般的叮嘱。 神情很恳切真诚。 封逸坐进敞篷车里,刚准备发动。 闻言,动作一滞。 转过头,一脸莫名其妙。 “?” 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揉了揉耳朵。 看到桑鹿一脸坦然,又是满头问号。 “???” “呃…”桑鹿察觉到她的话太突兀了,随口找补,“其实是你哥担心你啦,在家也常提起,担心你骑摩托车不安全。” 她想,用封砚当借口,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用吧。 谁料。 封逸的表情居然更加古怪了,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 他哥会担心他? 他怎么有点听不懂中文了。 见封逸一脸不相信,桑鹿摆摆手。 用眼神催促。 “你别磨叽了,快走吧,别耽误我午休,拜拜,开车慢点。” 说完,脚步一转。 过马路,回电视台。 封逸脖子后仰,深深皱眉。 疑惑的视线在桑鹿背影上晃了一圈又一圈。 试图找到端倪。 未果。 半晌,才将车发动。 唰一声开走了。 …… 而此时,在电视台十字路口的另一边。 庄晓坐在奔驰车里,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不必去当面问桑鹿了。 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是京市赫赫有名的公子哥,豪门封家的二少,封逸。 那辆白色莱肯的主人姓封。 封逸姓封。 原来,不是什么司机装富豪的骗局。 就算不敢相信,答案也已摆在眼前。 庄晓心中有疑惑时,不是没有在网上搜过有关封家的资料。 一输入关键词,首先跳出来的词条是“封砚”。 封氏集团现任总裁。 这个名字只在庄晓心中停留了半秒,直接被她给排除掉。 绝无可能。 关于封砚这位大佬,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就算桑鹿走狗屎运,也不可能和他搭上一点关系。 封砚年纪轻轻,在商界无人不知。 手段雷厉风行,决策精准如刀。 最重要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和其他豪门世家的继承人不同,从无绯闻缠身。 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将他的名字和桑鹿联想到一起。 就算桑鹿撞大运,能结识到封家人,也只有可能是封家另外两个。 封逸正是追求新鲜感的年龄,被狗仔抓拍到的照片不乏美女环绕,偶尔想换换口味,谈年上恋爱,把桑鹿当做玩物,也不是全无可能。 就算庄晓内心再瞧不上桑鹿,也不得不承认,桑鹿确有几分姿色,她开朗活泼的外在恐怕真能唬住一些看惯了美女的公子哥们。 庄晓嘴唇紧抿,握紧了拳头。 忽地。 瞳孔里闪过一抹疑色。 刚才桑鹿戴着帽子,小区监控里的她也戴着帽子。 明显是故意遮掩。 恐怕,这段关系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望向京市电视台大门。 庄晓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妒意与恶意同时浮上心头。 …… 封逸开着超跑,在路上留下一串发动机轰鸣声。 开着开着。 他嘴角忽然翘了翘。 刚才没听错吧? 大嫂说,大哥担心他。 担心就是关心。 大哥冷得像冰,居然会关心他。 明明每次见到大哥,都是板着脸,在老宅吃饭,也只是偶尔问他研究生学业进度,从未担心过他骑摩托车安不安全。 他从小到大,最崇拜最敬仰的人就是大哥。 忽然被大哥关心,有点不习惯。 但好像又… 挺开心的。 封逸精神一振。 放缓一些车速。 降下车窗,让沿江路上的风往脸上扑。 发型乱了也不在意。 还好心情地吹了两声口哨。 倘若这个时候有人不经意看一眼车里。 就会惊讶发现,桀骜带刺的封家二少。 笑得像个二傻子。 初春的风不像前几个月那样刺冷,却也谈不上舒服。 吹久了,脸还是有点僵。 上一秒还春风得意的封家二少,冷得打了个喷嚏。 把车随意一斜,急停到路边。 想了又想。 还是摸出手机,化身哥控,给封砚发了条信息: 【逸少:谢谢大哥,大哥永远是我的好大哥】 …… 收到消息的封砚,沉默看着屏幕。 思考了一会儿,眉心紧蹙。 回复内容和他的脸庞一样冷冰冰。 【封:惹了什么事,直接说】 封逸笑容一僵:“……” 担心被聪明的大哥看出他的不对劲,按图索骥查出他零花钱超支还撞坏别人的琴。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跳霹雳舞。 仅用时一秒: 【逸少:没惹事,一点错没犯,真的】 封砚冷着脸看屏幕。 哦?没惹事。 那突然发消息给他卖乖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 封逸神情凝重看着手机。 突然间。 叮—— 响起短信铃声。 【……尾号为3459的账户,收到转账300000元。】 “!!!” 封逸惊喜到眉毛升天。 还有这种好事? 意外收获啊! ------------ 第21章 称职小桑,能帮则帮 封逸在心里疯狂感谢大哥! 也顺便,抽出几秒,稍微感谢了一下替大哥传话的大嫂。 平心而论,封逸对这位大嫂的初印象算不上好。 大宅吃饭那次,连路过的蚂蚁都能感受到,大嫂全身怨气冲天,满脸写着刻薄。 和冷淡疏离的大哥并排坐着,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要不是碍于老爷子当时稳坐席间,他一定当场劝大哥和她离婚。 他不想要这种负能量爆棚的大嫂,影响大哥。 但最近两次接触下来。 大嫂似乎,也没他想象中那样恶劣。 忽然就变的,直来直去,自信爽朗。 和大哥的性格,正好互补。 刚冒出这个念头,封逸猛一皱眉。 鄙视自己。 难道就因为她帮忙传了一下话,就对她改观,觉得她配得上大哥了? 搞笑。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下次回大宅吃饭,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 倘若发现桑鹿只是装模作样。 他一定会找大哥谈谈,劝大哥离婚。 绝不能让莫名其妙的女人耽误了他的好大哥。 …… 桑鹿回到台里。 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封逸刚才递给她的东西里,除了手表之外,还有一盒点心。 桑鹿先打开装手表的小盒。 被细心地用绒布包好,表面没有一点点磨损,甚至好像比她给出去的时候更加干净。 点心盒子里是几块曲奇饼干,造型可爱,包装精致。 是那个叫乔曦的女生亲手做的。 桑鹿一瞬间失神。 她没想过,会因为偶然和书中女主提前产生交集。 在原书中,桑鹿与乔曦在后半段才打照面,并不和睦。 桑鹿被支配着,做出许多与本性不符的恶事。 乔曦也有脾气的。 渐渐地,两人水火不容。 桑鹿高估了自己。 本想着一朝觉醒,只要老老实实不搞事,不掺和男女主们的主线剧情,当一个平平无奇没人管的豪门长嫂就好。 今天,却在突然记起封逸悲惨遭遇时,不受控地代入大嫂身份,没忍住开口提醒。 此刻。 被仔细包装好的手表,亲手做的曲奇。 是真实可见,摆在眼前的。 来自乔曦的认真、善意。 是她能切实感受到的。 梦境里的画面太过细碎。 无法拼凑出故事原貌。 脑海中,关于封砚的两个弟弟,以及乔曦,都是刻板标签化的印象。 桑鹿撕开曲奇包装。 尝了一块。 可可醇香在口腔蔓延。 桑鹿抿了抿唇。 或许,不该如此作壁上观,偏见对待。 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新写自己的人生剧本。 也该用自己的眼睛,重新认识一下他们才对。 * 桑鹿刚被提拔为副编导。 经手的第一档节目显得尤为重要。 做得好,会是履历上重要的一笔。 做得不好,再想参与S+项目,恐怕要熬上几年。 压力之大,可以想象。 最近几天,桑鹿每天吭哧吭哧从早忙活到晚。 筹备栏目前期的准备工作,联系各方人员。 因为人缘好,组里有经验资历的同事轮番来找桑鹿聊天。 既是传授经验,也是关心。 “我做第一档综艺那半年,头发大把大把掉,小桑你心态要好啊。”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问姐。” “再拼再努力,也要劳逸结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然而,当事人本人反而心态好得可怕。 谁又知道。 从被操控中觉醒的人。 最大的念头,不是获得多大成功。 而是尽量享受每一个当下。 她真心热爱这份工作。 哪怕辛苦,也能享受其中。 心态超松弛。 能量精力都相当旺盛的她,连轴转不仅没有丝毫疲惫,甚至还有时间在网上查询关于缄默症治疗的资料。 她对说出口的承诺十分在意。 说过要协助封砚治疗,就真的落到实处。 她查阅文献资料,挑出一些缄默症患者康复案例的访谈心得,打印出来。 打算交给封砚。 希望能对他恢复语言功能有帮助。 称职小桑,能帮则帮。 …… 清河湾豪宅。 书房。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光映在封砚的脸上。 他微仰着头,靠进真皮座椅里,疲惫地捏了捏额角。 书房布置得很简单,陈设寥寥。 书桌上一盆绿植是唯一的亮色。 连续处理三份项目书,他需要休息片刻。 起身离开,去倒杯水。 刚拉开书房的门。 封砚脚步一顿。 恍惚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客厅灯光明亮。 曲调轻快的游戏音效传过来。 视线一扫,便见到桑鹿正对着电视玩SWitCh。 一款双人对打羽毛球游戏。 桑鹿和张婶两人。 接球发球,手忙脚乱。 张婶挥舞手臂:“太太,看我这球——” 桑鹿跳起来拍:“我扣杀!” 屏幕上跳出——“WINNER”。 桑鹿振臂欢呼,“再来再来!” 一头自然卷长发被灯光镀成蜜色,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太太,下把我不让你了啊。”张婶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激起胜负心。 封砚:…… 近来,封砚似乎对于一出书房就能看到桑鹿这件事,渐渐习以为常。 半晌,他收回目光。 沉默迈步,去厨房接水。 桑鹿玩得太投入,直到封砚再度进入书房时,才察觉他出来过。 忽地。 桑鹿像是想起了什么。 放下手柄,急忙忙地对张婶说: “张婶,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咱们明天继续。” 说完,跑向卧室。 留下张婶在客厅,喘着气问: “啊?太太?明天还继续啊?” 年过五十,运动量有点顶不住了。 张婶决定明天收拾完晚餐,快点回她的保姆间。 免得被太太逮到,拉她一起玩。 虽然挺好玩,但运动量太大。 休息一天,后天再玩。 桑鹿本想直接把资料给封砚的。 但身上出了汗,黏腻腻的不舒服。 便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 ------------ 第22章 另一个世界 与主卧数墙之隔的书房内。 封砚埋着头,手肘支在桌面。 他用拳头抵住额间,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似在极力忍耐某种痛苦。 耳边骤然响起低沉轰鸣。 呼吸突然急促几分。 喉咙开始发紧。 浓烟,呛水。 失重感,窒息感。 一并朝他涌来。 仿佛一闭眼,就会堕入无边的黑暗。 又出现了。 每天都在折磨着他的画面。 半晌。 他连续深呼吸好几口气。 才稍稍缓解,平静下来。 掌心深深浅浅,被指甲掐出的痕迹。 该吃药了。 他想。 从椅子上站起,眉头紧锁朝门口走。 刚一拉开门,桑鹿出现在眼前。 门是被突然拉开的。 桑鹿还保持着抬手敲门的动作。 微微前倾的趋势没有停下。 几乎是下意识间。 封砚抬起手,仗着身高臂长的优势,扶住她肩膀。 两人体型差距大,桑鹿像是被封砚拎在手里的小猫,被扶着站稳脚跟,他的手才收回去。 桑鹿一抬头,就撞进封砚冷肃沉稳的视线之中。 她惊讶又窘迫地笑了下: “谢谢。” 封砚垂眸,与她对视。 桑鹿刚洗过澡,头发是半湿未干,还泛着寥寥水汽。 有那么一瞬间,封砚感觉她身上的温暖水汽,流动到自己这边。 潮热气息。 方才堵在他胸口不上不下的一团郁结,忽然就轻了几分。 温暖的水汽划过气管。 发紧的喉咙微微舒展。 视线也逐渐清晰。 这才注意到,桑鹿递过来一叠资料。 “这是一些有关缄默症患者康复心得,你有空可以看看,说不定会有帮助。”桑鹿眼眸弯弯,直奔主题。 封砚微微一滞。 目光还落在桑鹿脸上。 她头发是自然卷,洗过后变得顺直,拢在身后。 他看到,有一缕发丝贴在她颈侧。 翘了起来。 倏地,心脏划过一阵若有似无的痒。 像是也被她的碎发扫到了一样。 封砚看着那根头发丝。 无端地,冒出想要替她捋顺的念头。 思绪一怔。 霎时恢复清明。 惊讶于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古怪的想法。 桑鹿对于面前男人的面无表情早已见怪不怪。 她扫了一眼书房里面,见到他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光。 “那你继续忙,我回卧室啦,抽空记得看看哦~” 说着,将资料塞到他怀里。 封砚垂首,接过那叠资料。 就在文件被他握住的下一秒,桑鹿欢快的掉了头。 一转眼,不见人影。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封砚还站在书房门口,若有所思。 灯光从身后映过来,拖出地上的一道人影。 他肩膀棱角平直,身形挺拔。 窗户开着,泄进几缕晚风。 月朗星耀,风轻露浓。 清清浅浅的晦暗光线在他漆黑瞳孔凝聚浮动。 仰赖于极佳的嗅觉,封砚闻到一丝淡淡清香在周围弥漫。 他下意识瞥了眼书桌上的绿植。 日本黑松盆景,无香气植物。 气味不是来自于它。 当他收回视线,再看向走廊尽头。 眸底划过一缕后知后觉的恍惚。 突然意识到,那缕清香气息来自何人。 垂在身侧的宽大手掌微蜷。 他刚才的判断似乎有误。 并非从书房走出客厅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应该说,有桑鹿存在的空间。 才像是另一个世界。 能将他沉重压力短暂抛开的世界。 …… 当封砚吃完药再回到书房里,眉眼已经恢复凌冽沉静。 封砚背门而立,目光挪到那叠文件上。 想了很久。 还是给桑鹿发去一条信息。 【封:谢谢】 能看出来,资料不是简单将网络文献打印出来。 桑鹿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在上面标记出划重点。 天蓝色是国外前沿文献资料。 草绿色是焦虑反应的心理疏导案例。 橙色,是她自己留的话。 某一段患者采访心得下面,她写着——「非权威数据,但不妨可以试试哦~^▽^」 字迹清秀,圆润。 与他的字迹很不一样。 封砚仿佛能透过纸张,想象出她写下这句时的画面。 书房里。 收到消息时,桑鹿正捧着手机看小说,磕糖磕得嗷嗷叫。 屏幕上方弹出通知。 她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嗯? 不得了不得了。 冰块哥破冰啦? 主动发消息给她,可是第一次耶。 桑鹿开心地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回复: 【谢的哪个?早上还是刚才?哈哈哈哈~】 她记得很清楚。 上午呢,她分享了几条名柯视频给他。 刚刚呢,给了他资料。 他谢谢哪一个? 她想搞清楚。 这次。 等了好几分钟,封砚的消息才回过来。 【封:谢谢你】 ??? 谢谢她? 回答了又没回答。 那也可以理解成…视频和资料他都很喜欢的意思咯? 别说,不愧是大佬,说话挺有水平呢。 桑鹿笑着回复:【咱俩谁跟谁~】 她不知道多庆幸,能有一个没爹味不说教,还从不管束她表面老公。 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做后盾,让她能放心在事业上追梦。 爽死了好吧。 称得上一分耕耘,十分收获。 还谈什么谢不谢的? 他俩谁跟谁~ 桑鹿眼睛弯了弯。 本想再多说几句,忽然想到今天已经给他发过好几条消息了。 过于话痨,热暴力难顶。 她忍了又忍,止住话题。 趁封砚回复消息之前,最后发过去几个表情包作为收尾。 适可而止,结束聊天。 按熄手机。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追更小说这件事上。 把憋住的话换了方式发泄出去。 在小说评论区疯狂打字,激情催更—— 【嫁给凤凰男三年,被婆家欺负,生产当天收到离婚协议,我不忍了,请作者连更十章,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 另一边。 封砚看着手机上一口气蹦出来六条消息。 【桑鹿:咱俩谁跟谁~】 【桑鹿:勾肩搭背.ipg】 【桑鹿:刚发现你书房的绿萝长得好好,养得不错哦[大拇指]】 【桑鹿:紧急通知:我今天的废话额度已超标,检测到困意来袭……】 【桑鹿:晚安~猫猫盖被子.ipg】 顿时觉得眼睛有点吵。 可漆黑瞳眸平静无波。 没有出现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半晌。 眉心缓缓舒展开。 眼尾扬起淡淡愉悦弧度。 鼻腔溢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音。 ------------ 第23章 安静?她安静? 周五下午。 京市电视台。 王导如往常一般,喝了口茶点开电子邮箱。 正要清理垃圾邮件,突然之间,眼睛瞪圆。 稀奇。 居然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多久没收过举报信了。 点击鼠标。 页面即刻弹出文字—— “举报贵台员工桑鹿,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肉体交易违规吸引投资………” 王导眉头陡然一拧。 继续往下看。 脸色越来越难看。 “荒唐!” 王导气得怒拍桌面。 据举报者称,亲眼目睹桑鹿与封氏集团二公子在某小区出没,行迹遮掩,疑似进行肉体交易,拉取投资。 这是台里明令禁止,绝不允许出现的行为。 …… 宜乐小区。 “晓晓,你确定举报信能有用?” 庄母有点不安地问: “桑鹿他们领导能看到吗?” 庄晓啃了一口苹果,洋洋得意: “当然,邮箱上面有显示,对方已查收。” 她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看了眼手表,又说: “估摸着这会儿,桑鹿领导已经在找她谈话了吧,电视台这种单位,最怕有丑闻。” 她搜索封氏集团资料时,曾看到封氏集团向京市电视台的新栏目投资五千万的新闻。 最惊讶的是,在栏目工作人员副编导的位置,见到桑鹿名字。 庄晓记得,上次吃烤肉碰见桑鹿时,问过一嘴,桑鹿那时还只是编导助理。 这么快升职成为栏目副编导。 又刚好,是由封氏集团投资。 不得不令人起疑,会有这么巧的事? 都不需要细想,一定是桑鹿哄着封逸投资的! 庄晓顺藤摸瓜在电视台官网找到举报邮箱。 写了一封绘声绘色的举报信。 像封家二少那种玩世不恭的富二代,能看上桑鹿,还不是和她故作正经的职场丽人身份脱不开关系? 倘若桑鹿丢掉工作,成为普通又乏味的光有外表的女人。 人家肯定没几天就厌了,将她一脚踹了。 庄母不怀好意地说:“工作人员肉体交易拉取投资,放到电视台这种正规单位,肯定是巨大丑闻一则。” “是啊,看桑鹿这次怎么收场。”庄晓目光恶狠狠。 下一秒,又露出惋惜神情。 “只可惜,不能亲眼见到桑鹿被电视台开除的狼狈模样。” 庄母:“能啊,怎么不能?我老同事的儿子也在电视台工作,好像是在……” 庄母努力回忆着,忽地合掌一拍: “——想起来了,叫李军,在电视台收发室工作,那地儿消息最广了,我想办法打听打听。” 庄晓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 仿佛已经看到桑鹿身败名裂的样子。 …… 几日后。 电视台内,谣言甚嚣尘上。 “今天我看见王导从台长办公室出来,听到他们说话,说台里收到一封举报信,有人肉体交易,接近资方拉投资,用身体上位……” 两个员工站在垃圾桶旁。 抽烟闲聊。 “不会吧,”听的人露出惊讶,语气带着兴奋,“是不是……D组的桑鹿?” “你也听说了?” “隐隐约约听说了一点。” 男人踩灭烟头,继续说: “前几天听B组的罗楷说,桑鹿招商会那天悄悄上了一个投资方的车,直接在车里就——” 后面的话声音压低了些,说话人表情变得猥琐。 对面人惊呼:“卧槽!玩这么野?她好像已经结婚了吧?” “听说是结了,你说,她老公要是知道,自己老婆在外面勾三搭四……” 男人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对面人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 “她老公绝对是个窝囊废,连自己女人都管不住。” “……” 谣言见缝插针的蔓延。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桑鹿却浑然未察。 * 封氏集团大楼。 顶层。 钢笔搁在桌面发出轻微声响。 封砚签完最后一份文件,走到落地窗边。 玻璃上映出他优越英俊的眉眼。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马克杯。 他抬手,喝一口水。 在忙碌的工作中短暂休息片刻。 封氏集团大楼位于商务中心地段。 向下俯视。 高楼林立,钢铁森林。 精英装束的职场人行色匆匆,来来往往。 对面大楼底层的一间咖啡厅,在门口摆出假樱花树,用以招揽顾客。 封砚目光懒散停留在那棵樱花树上。 很突然地… 在脑海里晃了一天的身影又跳出来。 他想起,桑鹿有一枚樱花图案的发圈。 是叫发圈吗? 又或许是叫束发箍? 他不知道。 只知道,昨晚桑鹿从浴室出来时,用那个东西把一头自然卷整理好,露出光洁额头。 经过他时,混着柑橘味的洗发水香气飘过来。 一下子,心情轻盈了几分。 当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感受时。 手已经先于意识一步。 点进微信里。 点到绿色飞天小女警卡通头像的朋友圈。 桑鹿最新一条朋友圈,是今天上午发的照片,配文:【yySy,文件堆得比我发际线还高呢】 落地窗上的倒影愈发清晰。 映出冷峻沉稳的男人,眼角欲翘未翘扬了一下。 封砚显然不明白那些奇怪的缩写是什么意思。 但不妨碍他觉得有意思。 连抱怨也…很有趣。 嗡一声—— 新消息提示音打断思绪。 封老爷子:【阿砚,别忘了今天是十五号,晚上和鹿鹿回来吃饭。】 封老爷子年逾八十,心态很年轻,微信抖音这些年轻人玩的,都会。 每月十五号,回老宅吃饭,是老爷子一直以来定的规矩。 封砚:【好。】 另一端。 封老爷子看到信息,握着钓鱼竿的手抖了抖。 惊讶瞪眼。 嚯,少见。 阿砚说的是“好”,不是“嗯”? 从前和他发消息,见到最多的字眼就是“嗯。”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钓鱼线往下沉了沉。 有鱼咬钩。 封老爷子中气十足地低吼一声,快速收鱼线。 就在转滑轮的时候,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 疑惑的表情一秒转变为慈祥。 他把鱼竿交给身边管家,笑眯眯回复大孙子的消息。 老爷子:【我果然没选错孙媳妇,鹿鹿那孩子温婉安静,让你的脾气也变好了。】 老爷子在心中洋洋自得。 不愧是他给定下的娃娃亲。 好得不得了。 …… 看着屏幕,封砚感觉自己太阳穴好像突然跳了一下。 安静? 桑鹿安静吗? 他最近耳边听到的话,比平时一年都多。 封砚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屏幕上方缓缓移动,回过去: 【封:过几天让家庭医生给您做个身体检查。】 封老爷子一脸拒绝:【又要检查什么?上个月才检查过。】 【封:眼科】 恰此时。 叩叩——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声。 方特助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封砚掀眸,示意他进来。 方特助斟酌着开口: “封总,刚才我去电视台确认投资款合同时,听到一些…关于太太的谣言……” ------------ 第24章 让谣言不攻自破 方特助谨慎转述他听到的那些话。 说完,小心翼翼看向封总。 封总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封总侧脸。 眉头紧锁,眼神冷淡无温,让人不敢直视。 方特助战战兢兢站了好一会儿,见封总摆了摆手,才敢轻声地退出去。 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 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烦躁。 能在商界纵横博弈的人,自然擅长探寻事物最底层逻辑。 仅通过转述的细碎流言,梳理出事件大致模样。 眼下,会有这种无稽之谈流传。 归根究底,是因为他结婚三个月以来,对于桑鹿的视而不见。 以至于,她连自己是封家长嫂的身份,都没底气对外承认。 她在担心什么? 封砚垂下视线。 眼神倏尔暗了暗。 突然划过的念头让他不悦。 他点进手机。 给桑鹿发去信息。 【封:我晚上去电视台接你,回老宅吃饭。】 让谣言不攻自破。 是他认为最高效的解决方式。 …… 电视台。 一整个下午。 桑鹿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在会议室开完两个小时的视频会议一出来,又被余小可叫走。 说是艺人统筹组的人找她,拟邀名单中有几个行程对不上。 等好不容易忙完手头工作,回到位置。 刚想歇一歇,办公区百叶窗突然被人拨开一条缝。 王导视线搜寻,找到她: “来一下我办公室。” 桑鹿抢着喝了一口中午买来已经放冷的咖啡,跟了过去。 王导坐在桌前,摩挲了几下手中的保温杯。 欲言又止地开口: “小桑啊,最近台里有些传闻……” 桑鹿:“?” 王导:“关于你和封氏那位……” “!”桑鹿。 此时。 王导办公室门外。 一个长相偏黑的寸头青年探头探脑,朝办公室里深深望了几眼,像是在确定什么。 随后,寸头青年快步回到一层的收发室。 拨通电话。 “喂,阿姨,你让我帮你关注的那个人,刚刚被领导叫去了办公室。” …… 庄母一直在等这通电话。 高兴得眉飞色舞,连忙追问: “确定吗?看清楚了?” “嗯,看得很清楚,领导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好的,小军,谢谢你帮忙,阿姨改天请你和你妈吃饭。” 挂掉电话,庄母迫不及待又拨通女儿的号码。 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喂,晓晓,电视台那边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庄晓正在做美容,猛地坐直,惊得美容师手一抖。 举报信发过去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后续。 终于等到了! 庄母:“千真万确,小军看到桑鹿被领导叫去办公室,应该就是今天,要处理她违规了。” 庄晓几乎要笑出声: “好的妈,我正好在电视台附近做美容,待会儿就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见桑鹿灰溜溜被赶出电视台的样子。” 通完电话。 庄母觉得心里舒畅不少。 自从听闻桑家的女儿坐得起价值八千多万的豪车,她气得胸口发堵,一直不舒服。 和桑家比了大半辈子。 临到中年。 怎能让那林月音的女儿压过晓晓一头? 庄母忽然一顿。 对了。 这么好的机会。 怎么能忘了死对头! 一定要在林月音面前好好出口气。 抬眼看了下墙上时钟。 这个时间,桑家那两口子八成在楼下遛弯。 庄母不禁轻笑出声。 呵。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因为天大的丑闻丢工作了吧。 桑家两口子恩爱和谐,早就让与丈夫感情淡漠的庄母很不顺眼。 当自己过得不好,别人家的好就会格外刺眼。 也该让他们桑家地震了。 庄母想着。 神色自得地出了门。 她打算,亲自去告诉他们家这个“好消息”。 …… 电视台。 D组的人都知道桑鹿被王导叫去了办公室。 大家不知道具体原因。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该不会是项目奖金提前发了吧?让咱们挨个儿去领?” “糊涂了?王导什么时候负责过发奖金这种小事。” “也对哦,那会是什么事?桑鹿都进去好久了。” 年纪最小的实习生小段听着大家说话,面色越来越沉。 突然开口: “呃…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有人问。 小段语气犹豫:“就是…最近台里有些不好的传闻,关于小桑姐的。” “传闻?什么传闻?” D组是气氛融洽的大家庭,自己组和自己组玩得比较多。 台里其他人也知道他们组拧成一股绳。 告诉D组一个,等于告诉了全组。 无形中,隔出一道流言透不进来的墙。 “是这样……那天我在天台听到B组的人聊天,”小段支支吾吾,“说——” 同事催促:“哎呀小段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小段:“他们在说,招商会那天,见到小桑姐进了一个投资方的车里,造谣她……” 等小段说完那天发生的事情。 余小可袖子一搂,拍案而起: “简直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王导不会信了那些鬼话吧!?” 一位资历颇深的同事皱眉摇头,分析道: “台里严厉禁止违规行为,万一…想捉个人杀鸡儆猴,小桑会不会被冤枉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说着要去找王导,给桑鹿讨说法。 当面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刚往办公区门口走了几步。 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 桑鹿手里抱着一个空荡荡的大纸箱,站在门边,满脸忧愁。 方才还喧嚣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 什么情况? 桑鹿这神态,这空荡荡的纸箱子。 该不会…… 众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余小可着急地问: “鹿鹿,收到坏消息了?” 桑鹿抬眸。 视线缓慢扫过大家伙儿。 深深叹了口气。 “嗯。” ------------ 第25章 玩玩而已 大家把桑鹿拉进来,按在椅子上坐好。 将她围在中间,神情关切。 “小桑,到底怎么回事?” “要是王导敢因为谣言辞退你,咱们都不干了。” “对,都别干了,妈的,不带这么办事的,随便冤枉人!” “就是!” “你给我们讲讲,王导那狗东西究竟是怎么说的?” 桑鹿闻言愣了愣。 辞退? 什么辞退? 桑鹿茫然抬头看大家,“王导派我出差,整整五天,去——” 小段在火热氛围的烘托下,已经不装了。 登上“吾乃你爹、峡谷钢琴师”大号。 没等桑鹿把话说完,桌子一拍,嚷道: “出差???竟敢让小桑姐你去出——” 话音陡然一顿。 愤怒的表情愣在脸上,变成懵逼: “——差?出…差???” “对啊!!!”桑鹿摊手抱怨,“最近大家都这么忙还派我去出差,说是去青芒TV学习交流,下周一就走,现在这节骨眼,我哪还有闲工夫出去啊啊啊啊!” 桑鹿抱头苦恼。 “去青芒交流?这是好事啊!” 一个同事满脸替她高兴的样子: “你说的坏消息就是这个?” 刚从“抱头苦恼”表情包,切换成“捶胸顿足”的桑鹿,痛苦地抬起头。 “对啊,这还不算坏消息吗?” 怎么能不算呢? 和屋漏偏逢连夜下冰雹有什么差别??? 她都快愁死了啊!!! 众人:…… 余小可指了指那个空纸箱,发出疑问: “那你抱个纸箱子一副要卷铺盖走人的样子是……?” “嗯?纸箱子?”桑鹿不明所以看过去,“我桌上文件夹堆太高了,正好看到王导办公室有空纸箱,找他要了一个,打算收拾点东西拿回家放着。” 众人:…… 原来是这样…… 一阵诡异的静默。 大家仿佛能听到,D组办公区上空,有乌鸦叫着飞过…… 嘎——嘎—— 尴尬了。 桑鹿这会儿才从大家的眼神中完全明白过来。 原来是,以为她被辞退了啊…… 方才在王导办公室。 王导和她说,有人写了举报信举报她。 还提到,台里有不少关于她的谣言。 把她叫去,主要想先听听她有什么想说的。 桑鹿只被问愣了几秒。 呃…… 她能有什么想说的? 既然都问到脸上了。 实话实说呗。 其实心里也有过一刹那犹豫。 该不该全盘拖出呢? 封砚会不会,并不希望他们的夫妻关系被不相干的人知道? 但是。 总不能为了担心个男人的想法,把工作丢了吧?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她向王导坦言。 招商会那天,她上的不是什么神秘投资方的车,是她合法丈夫的车。 至于举报信里提到的封逸。 纯属乱编。 哪跟哪儿啊。 至于投资,她事先也完全不知情。 凭着对封砚的了解,断定他也不会是因为这层关系才选择投资。 更重要的是,她对D组的栏目本来就信心十足。 大家辛辛苦苦策划出的栏目,就配拉到投资! 是投资人有眼光,他们也会继续努力,报答投资人这份信任。 仅此而已。 说那番话时,桑鹿眼神坚定的像个战士。 王导嘴巴微张,眼里震惊一波接着一波。 桑鹿也不知道王导经过了怎样的心理转折,忽然就告诉她,有两个去青芒TV交流的名额,其中一个定了是她。 桑鹿直接就问了。 “王导你该不会是因为……” 因为她前天早上迟到了半小时。 变相惩罚她,才派她出去吧? 这不公平! 王导一脸公平公正,不等她说完,打断道: “你别多想,本来其中一个名额定的就是你,只是因为举报信的关系,没有通知你,现在解释清楚了,那就没事了,你就放心去交流学习吧。” 桑鹿当时人都傻了:“……” 花了好几分钟,才接受自己要在百忙之中硬抽出时间出差的现实。 思绪回到当下。 D组大家伙儿还把她围在中间。 一副要誓替她出头的架势。 桑鹿:…… 她很淡定地耸了耸肩。 将事情经过一笔带过,说: “不用担心我啦~那些没凭没据的谣言,我都和王导解释清楚了。” …… 一段乌龙之后。 时针摇摇晃晃走到五点。 余小可合掌感叹,“还好是虚惊一场。” 有人接话:“无惊无险,又到五点,下班!” 桑鹿快速收拾了一下桌面,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放进纸箱。 抱着纸箱,和同事一块走出办公室。 下班时间,人流增多。 等了好几乘电梯,才顺利下到一楼。 刚走出一楼大厅。 就见到门外,正在垃圾桶边抽烟的几个人朝她们投来目光。 以罗楷为首的B组人,没事就爱在垃圾桶边扎堆。 不知道什么毛病。 桑鹿不咸不淡扫了一眼。 罗楷看到桑鹿怀里抱着的纸箱,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窃笑着用手肘顶了顶身边人。 “快看,靠身体上位的人,终于被赶出电视台了。” “早看D组那帮人不顺眼了,最好全组都收拾包袱滚蛋!” 旁边人立马附和:“楷哥,那娘们儿一走,去青芒TV交流的机会,应该稳稳是你的了吧?” 另一人搭腔:“那还用说,放眼几个项目组,谁比咱们楷哥有资格?” “就是,那娘们儿就算不滚蛋,名额肯定也能有楷哥的一份。” 罗楷眯着眼悠闲嘬了口烟,喜悦溢于言表: “低调,低调。” …… 桑鹿所在的位置距离垃圾桶有一段距离。 压根没注意罗楷那边。 只有小段察觉到罗楷不怀好意的眼神。 皱眉瞪了回去,还比了个中指。 “哟,他们组那小舔狗还瞪我呢,”罗楷讥笑着对身边人说,“可把我吓坏了。” 说完,垃圾桶旁爆发一阵哄笑。 同样在笑的,还有庄晓。 电视台门口停着的奔驰车里。 庄晓视线直勾勾盯着桑鹿方向。 虽然隔得远。 却很清楚地看见了桑鹿沮丧神情。 见到桑鹿抱了个破纸箱,周围不少同事,其中一个,还安慰似的抱了抱她。 庄晓眼睛一亮,冷笑起来。 呵。 没错了。 这副依依不舍道别的模样。 不是被辞退还能是什么? 庄晓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快意。 就算桑鹿能傍上封家二少又如何? 还不是灰溜溜收拾东西滚蛋。 要是那位封家二少对她是认真的。 会忍心看她被开除? 看来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被当做玩物,玩玩而已。 庄晓转念想到自己男朋友。 不管怎么说,年入百万,长相也还看得过去,年龄是比她大许多,但那又如何?现在这样的男人可不容易找。 做人呐,目标不能太高。 像桑鹿那样,妄想攀上云端的人。 下场就只有跌得更重,更惨! 庄晓心中快意与复杂交织。 桑鹿毕竟是她远房表妹,搞得如此狼狈,难免有一丝丝同情。 不过,同情只是一闪而过。 转瞬即逝。 她眼底迸发出得意又坦然的光芒。 换个角度看。 桑鹿其实应该感谢她才对。 她让她更快认清了现实。 是在帮她啊。 ------------ 第26章 封砚来逮她? 庄晓视线的视线尽头。 桑鹿正在和同事们说话。 有人问道:“小桑,你礼拜一直接就去青芒那边吗?不回台里一趟了?” 桑鹿无奈点点头:“嗯。” “啊啊啊——”余小可突然仰天长叹一脸忧伤,“好几天见不到面,我会很想你的啊。” 另一个同事也被她夸张气氛传染。 满脸不舍地抱了抱桑鹿。 “好可惜,下周三我生日,预定了你推荐的那家音乐餐吧,还想着大家一块儿放松放松呢,你却来不了了,你说说这……” “哎……”桑鹿扼腕叹息,“出差得真不是时候!” …… 庄晓恨不得把桑鹿此刻落寞神情全都刻进眼睛里。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桑鹿那张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的脸。 假得要命。 上次在烤肉店碰见,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装什么装? 哼。 这次装不下去了吧? 庄晓内心隐隐有种胜利的感觉。 她拨通电话。 决定把这份喜悦告诉妈妈。 “喂,妈,我看到桑鹿了,你收到的消息没错,她确实被辞退了,真是大快人心!” 电话那头,传来庄母的笑声。 “好好好。”庄母刚走到小区中心花园,在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中搜寻着什么。 忽然。 她眼神聚焦。 对着电话说: “晓晓,妈先不跟你聊了啊,有正经事。” 匆匆挂断电话,庄母满脸小人得志的神情,走向一对挽手遛弯的中年夫妻。 “哟,这不是桑鹿她妈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俩还有心情遛弯呢?” 她嗓门大而尖细。 引得周围一众老街坊纷纷侧目,朝这边看过来。 林月音闻声纳闷地转过头。 见到是死对头,下意识啧了一声。 此时,庄母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因为兴奋,脸部肌肉跳动着。 声音又大了几个分贝,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 “你们还不知道呢?桑鹿被电视台开除啦!” “你说什么?”桑长峰神色一凛。 鹿鹿被电视台开除了? 怎么回事? 他的宝贝女儿好端端地,怎么会被开除? 是不是被欺负了? 他得赶紧问问。 就在桑长峰就要相信这番话的时候,手臂被妻子拽了拽。 林月音眸光一滞,顿感蹊跷。 她怎么会不知道姓庄的一家是什么人? 无利不起早,见不得别人好。 背地里使坏嚼人舌根的事没少干。 光是方才的一番说辞,就漏洞百出。 林月音淡定地问: “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们鹿鹿为什么会被开除?你详细说说。” 庄母一听。 心想,这可是你让我当着街坊们的面说的。 可怨不了我说话难听了。 庄母假惺惺拧拧眉,作出欲言又止惋惜状,道: “电视台开除员工,还能因为什么?天大的丑闻呗——” 才起了个头,她注意到街坊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众人的目光无疑让她更加激动。 声音中带着雀跃: “——你们家桑鹿啊,为了钱,为了想在台里有好表现,巴巴地勾搭人家豪门公子哥,违反电视台规定被发现,炒鱿鱼咯……” …… 电视台。 桑鹿和同事们一边说话一边走。 从大厅台阶下来,距离电视台大门口还有几百米。 左侧一大片空地是停车场,为了方便员工上下班,车位充足,还有给电动车遮雨充电的停车棚。 下班时间,去取车的人不少。 罗楷他们也叼着烟往这边走,和桑鹿一行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刺鼻的烟味不时飘过来,惹得周围人皱眉。 忽地。 罗楷眼睛被一道强光刺到,眼睛一眯。 “草”了一声,定睛看向光源。 整个人突然定在原地。 暮色渐临。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电视台大门。 如同锋芒割开薄雾,车头竖立着银色飞天女神立标,在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中,拖曳出一道流动的铂金残影。 低沉声响戛然而止,轿车停稳。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减弱。 忙着下班的人群静止了一瞬。 全部向那辆车看去。 “卧槽……” 罗楷嘴里叼着的烟掉下来,瞳孔猛地一缩。 这豪车,至少八位数。 谁的车? 余小可正低头玩着手机,没注意到周围动静,扭头随口问桑鹿: “鹿鹿,出差的消息这么突然,和你老公说了吗?” 余小可知道桑鹿是新婚,但从没听她主动聊起过家里事,出于好奇,也是出于担心朋友忙忘记了,提醒了一句。 桑鹿:“啊…我老公啊?他——” 话说一半,桑鹿眼角余光看见那辆黑色轿车。 好眼熟。 她表情倏地一愣。 这不是车库里老是停在橙仔旁边的那辆吗? 是封砚的车。 封砚来了??? 心里冒出一个问号。 嘴上没说完的“他还不知道”,莫名就变成了: “——他怎么来了?” “嗯?什么?你老公来了?”余小可眼神亮了。 鹿鹿的老公来接她了? 她可太好奇了。 早就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狗男人运气这么好,能娶到鹿鹿回家。 总算能见识见识庐山真面目。 由于四周气氛安静。 距离不远的罗楷一行人也听到了桑鹿的回答。 看看桑鹿,又看向那辆车。 罗楷身边狗腿子眼睛疑惑地一转,提出质疑: “楷哥,听到了吗?桑鹿说那辆车是她老公的?” 立刻有人接话:“嘁,吹牛谁不会啊?” 罗楷讥讽:“她老公要是开得起这车,我把脑袋砍下来给她当板凳,笑死个人。” “怕不是被开除,刺激太大,疯了吧?” 有人惊呼一声: “啊,该不会,她钻投资人车的事被她老公知道了吧?跑到电视台来闹?今天可有戏看咯。” 罗楷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 此时的桑鹿已全然听不见。 她突然惊觉一件重要的事情。 扯了扯余小可的手臂,焦急询问: “小可,今天几号?” “十五号啊。” 十五号!!! 完蛋。 回老宅吃饭的日子。 她居然忙得一点也没记起来! 桑鹿:…… 身为联姻妻子,忘记职责之内的事。 封砚来电视台,搞不好是来逮她的。 正懊恼着自己忘性太大。 豪车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下来…… ------------ 第27章 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 豪车私密性高,漆黑车窗将车内遮蔽得严严实实。 只见,一位中年男人跨出驾驶室。 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上戴了一副白色手套。 “戴手套?司机啊?” 罗楷身边的人嗤一声笑起来。 “笑死了,桑鹿装什么装,原来她老公不过是司机而已。” “年纪还有点大啊,看起来快四十了吧,”罗楷不屑,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桑鹿方向,“怪不得满足不了自己女人,被戴了绿帽子。” 一阵窃笑中…… 中年男人快步绕到后车门。 动作标准得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微微躬身,伸手去拉车门。 后座车门缓缓被打开。 一只皮鞋踩到地面上。 后座上的男人西装裤剪裁利落,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当封砚从车上下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人群中惊叹声起伏不停。 封砚眉眼疏离冷淡,有种不知人间疾苦的矜贵。 带着凌厉逼人的气场,在暮色渐浓的晚风里卓然而立。 清心寡欲,高不可攀。 啪一声—— 骨节分明的手轻易一拨,反手关上车门。 动作干脆利落。 晚风里,车门关闭的闷响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目光注视着封砚。 而封砚的目光却定格在人群某处。 其他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霎那间。 无数道目光落在桑鹿身上。 桑鹿被盯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天呐,这不是封氏集团的封总吗?” “没想到本人比杂志照片还要帅,成熟男人的魅力爆棚!” “封总来电视台做什么?台长如果知道会亲自出来迎接的吧?” “……” 议论声,惊叹声,从封砚自车上下来那刻便没有停下来过。 而话题中心的男人目无旁人,用视线锁定桑鹿。 忽地。 他轻抬右手,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勾了勾。 姿态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气场。 桑鹿懵懵地眨眨眼:“?” 啊? 这是…叫她过去的意思吗? 完蛋了。 冰块哥这架势… 果然是来逮她的。 “鹿鹿!!!”余小可捂住嘴惊讶叫出声。 说话也开始打结。 “你老公是…封…封砚???” 传闻中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大佬是鹿鹿老公??? 我的妈呀! 天大的瓜。 桑鹿略显僵硬地抿唇。 点了点头。 人都找到台里来了,站在面前了。 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嗯,是的…” “!!!!”余小可露出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 周围D组同事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艰难消化着桑鹿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 一个个瞠目结舌。 用脸传递震惊。 十脸懵逼.ipg 上次在茶水间,当着桑鹿面聊封砚八卦的几个人,忍不住压低声音交流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 “小桑嘴好严,平时吃这么好!” 顶着D组同事精彩纷呈的目光。 桑鹿走到封砚面前。 语气带着尴尬,先表达了一下歉意: “呃不好意思,忘记今天十五号了……”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抬眸偷瞄一眼封砚反应。 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暮色昏暗加持的缘故。 她总感觉封砚今天气场格外凌厉迫人。 还是不要直视他好了。 她脚步灵活一转。 和封砚站成并排。 心想,既然已经瞒不住,干脆大大方方承认。 眉眼一弯,坦然对着D组的同事们介绍: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老公,封砚。”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阵古怪又短暂的死寂。 几秒后。 稍远些的人群喧闹声骤起。 “我没听错吧?桑鹿在说什么梦话,她说封总是她老公?” “真的假的!这也太劲爆了吧!” “难怪台里有联谊活动从没见过桑鹿出现,原来是豪门太太啊!” “这…以后见到桑鹿该怎么称呼啊?是不是要叫封太太啊?” …… D组同事也几乎同一时间回过神来。 纷纷挥手打招呼。 “封总你好,久仰大名!” “封总你好哈哈哈,招商会那天见过的,我见过您,不过您肯定不记得我哈哈哈哈……” “封总,我是……” 招呼声此起彼伏。 波浪似的,一顺荡过去。 桑鹿微楞:…… 她预想过,和封砚夫妻关系万一曝光,台里人会很惊讶。 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夸张。 然而,桑鹿更不知道的是。 在她脱口而出“老公”这个称呼的时候。 身侧男人平静无波的神情凝滞了一瞬,漆黑清润的眸底有沉沉光线浮动。 沉默看了她好一会。 才转头回应她热情的同事们。 天生带着凉意的目光扫过众人。 封砚冷静颔首。 算作回应。 一旁,罗楷那帮人早已看傻了眼。 视线不断在封砚和桑鹿之间来来回回。 不断确定着什么。 心中惊恐越来越重。 “不会吧?” “桑鹿的老公是封氏集团总裁封砚!?” “那位可是顶级大佬啊,怎么可能?” “那…招商会那天她上的车,该不会也是封总的……” 完了。 罗楷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冒出,杵着不敢动弹。 追悔莫及。 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刚刚还出言不逊嘲讽桑鹿。 这下彻底完了! 得罪桑鹿就等于得罪了封家。 封家在京市的地位不言而喻。 万一桑鹿向封总告状,封总想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小蚂蚁还轻松。 罗楷不敢接着往下想。 或许是商人天生自带的敏锐直觉,封砚视线只是随意掠过罗楷那边,便快速识别出对方的惶恐胆怯。 做了亏心事才会胆怯。 封砚视线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这一停,罗楷身体一颤。 脚步发虚,站不稳。 眼神胡乱逃窜,只想躲避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目光。 太可怕了。 想逃,想遁地。 双腿却像被灌满了泥浆,动也不敢动。 此时。 电视台门外的奔驰车里。 庄晓伸长脖子张望着。 眼前画面转变太快。 她又听不见众人交谈声音。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情况? 刚才一辆豪车开进去,车里下来一个男人,然后旁边人都顷刻间变了脸? 桑鹿又为什么突然走到那男人身边? 为什么大家看桑鹿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和谄媚? 桑鹿不是被开除了吗? 凭什么还能那么淡定? ------------ 第28章 正牌丈夫 庄晓纳闷不已。 重重揉了一把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努力分辨。 直到,看见那个气质矜贵的男人和桑鹿一起坐进车后座的时候。 庄晓爆发一声惊呼。 双手抓紧方向盘。 嘴巴张大,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封砚?!” 不可能看错,那个男人就是封砚! 她在网上搜索时,曾盯着那张脸欣赏了好一会儿。 到底怎么回事? 封砚怎么可能和桑鹿坐进同一辆车里? 和桑鹿玩玩的,不是他弟弟封逸吗? 庄晓目送着那辆黑色轿车驶出电视台,直至看不见车尾灯,都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判断错了。 双手重重一砸,锤向方向盘。 一阵尖锐的喇叭鸣响传出—— 新做的美甲掐进皮质方向盘里。 “嘎”一声。 美甲折断。 她吃痛地捂住手指。 眼睛还盯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 忽地,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说…桑鹿是脚踏两只船? 桑鹿何德何能! 可以两只脚同时踩到封家的两艘大船? 妒意充斥着大脑。 庄晓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她不想看到桑鹿超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而眼下,却被超过了已经不止一点点。 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行! 绝对不行! 双眸骤然迸发出狠厉的光。 一定要把桑鹿从云端扯下来! 想办法。 想办法。 肯定会有办法的。 对了! 桑鹿那么不要脸,勾搭完弟弟,又缠上了哥哥。 封家人知道吗? 她一定要揭露她的浪荡行径! …… 宜乐小区。 中心花园。 庄母将她零碎得知的消息拼凑起来。 添油加醋,转述给林月音。 老街坊们早已聚成一团。 谈论,插话: “不会吧?你说的是老桑家的女儿鹿鹿吗?” “那孩子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挺好的小姑娘,不可能犯那糊涂事吧?” “就是,你可别乱说噢。” 庄母急了:“我怎么会乱说!我和我们家晓晓一起,亲眼看见的。” “看见什么?”有人问了一句。 庄母:“就前阵子,桑鹿回小区那天,坐着一辆豪车,八千多万的豪车!能是她买得起的吗?” “噢哟,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好像是见到过一辆蛮豪华的车,眼生的很。” “就是那辆车,白的!”庄母斩钉截铁。 那人回忆着:“好像确实是白色的……” 得到其他人佐证,庄母得意地眉毛一扬。 林月音平时仗着丈夫宠爱,女儿孝顺,在她面前总是神气得要命。 呵。 这下要在大家面前丢脸了吧。 看看你把女儿教成了什么样? 拜金!不择手段勾引男人! 有其女必有其母。 一家人都是装模作样的货色。 庄母抱手等着。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死对头林月音下不了台的样子。 顿感解气,舒坦。 然而…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林月音吭声狡辩。 这不像林月音的性格啊? 奇怪了。 庄母瞥眼,忽然一怔。 嗯??? 林月音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而是和丈夫低语几句后,笑起来了? 那桑长峰也是奇怪。 刚才还冲动得不得了,突然就一脸释然? “月音啊,长峰啊,”庄母上前一步,追问:“你们听到我说的话没?桑鹿在外面乱勾搭男人丢饭碗啦,勾搭的男人好像姓封,你们还有心情笑,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老街坊们也不禁疑惑起来。 老桑家怎么回事? 自家闺女出这么大事儿,怎么不着急呢? 林月音这才淡然看过来。 目光平静得让庄母心头一跳。 林月音语气随意地开口,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 “哦,你弄错了,开八千多万车的是我们家女婿,封砚,别瞎传谣言了。” 女婿? 封砚??? 庄母记得女儿说过,桑鹿勾搭的豪门男人姓封,但具体叫什么,她不知道。 眼前,林月音煞有其事说出全名,倒像是真的一样。 开什么玩笑? 女婿? 豪门公子哥做女婿? 她都不敢做的梦,林月音先给梦上了? “哈,别吹牛胡诌了,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呀,怎么还乱编起来了呢?——” 庄母不相信地笑着。 “——桑鹿什么时候结了婚?根本从来就没听你提过。” “难道我们家嫁女儿,还要先问一声你们家意见啊?她爷爷给定下的娃娃亲,怎么?你还想到天上问问她爷爷不成?” 林月音依然淡定。 语速很快,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晰无比。 “你……”庄母被噎得没有话说。 看到林月音信誓旦旦的样子,一颗心越来越沉。 难道林月音说的是真的? 呆愣了几秒,她还是不死心,不相信。 毕竟是她亲自接到的电话,小军明明说看见桑鹿被叫到领导办公室了啊。 好半天,又挤出一句: “我…我这不也是听说的,着急么,才赶紧来告诉你们,话说回来,谣言总不能是空穴来风,你都不给桑鹿打个电话问问?要是她瞒着你们——” “我养大的女儿我知道,我们母女连心,不需要问,鹿鹿聪明又拎得清,从来不让我们操心。”林月音想也不想,开口打断。 “可是……”庄母还想再说些什么。 林月音:“别可是了,有闲工夫操心我家宝贝女儿,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务事吧。” 周围老邻居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话来,矛头指向庄母。 “就是,一天到晚,光属你们家最闲,张家长李家短的,到处嚼人舌根。” “鹿鹿是好孩子,从小到大都孝顺懂事,我反正不信那些胡话。” “对,我寻思也是假的,她平时就爱虚张声势,夸大其词。” “是啊,嘴里没一句真话……” 有位年长些的爷爷咳嗽几声,摸着胡须回忆:“过去老桑头还在世的时候,我听他提过,给孙女定了娃娃亲。” 眼看霎那间转了风向,庄母气不打一处来。 心中震惊与难堪混成一团。 堵在嗓子口,说不出话。 又瞥见林月音神色坦然,心里骤然翻涌出无数恶毒咒骂。 却只能硬生生咽下。 恰此时。 手机响了。 街坊们数落的话还没有停。 一道道指责声中,庄母借着接电话的由头,狼狈逃离现场。 电话一接通。 庄晓声音传出来。 “妈,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桑鹿这回死定了……” “你别发现了你还发现…”庄母不顾形象大吼一声,“我才是发现养你算白养了,处处比不上你表妹,害我在街坊面前脸都丢光了!” 她把愤怒全部发泄到女儿身上。 “你忙活几天,忙活出个什么?你查了几天的那个富豪,是你表妹的正牌丈夫!” “什么?正牌丈夫???”庄晓震惊,天都快塌了。 庄母:“给我滚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 第29章 他偏要揽腰 深色夜幕之下。 黑色轿车驶过高架桥。 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桑鹿整个人还是懵的。 身边,封砚清晰优越的眉眼半隐在光线里。 桑鹿把装满文件夹的纸箱抱上了车。 此刻放在右手边,导致原本宽敞的后座显得有点拥挤。 “没挤到你吧?” 桑鹿突然问了一句。 话音落下。 原本看窗外的男人视线挪动。 稍一垂眸。 他见到桑鹿肩膀正抵着他手臂。 隔着衣料,很陌生的触感,突兀明显,像是长了脚,瞬间传至全身。 连带着她身上,清甜的柑橘香气。 经过减速带,车身微微晃了晃。 桑鹿膝盖不经意间,摩擦到他大腿。 男人喉结上下一滚。 垂下视线,敛住眸光。 摇头。 “没有挤到就好~” 桑鹿放心了,又问: “对了,你今天来,怎么没先和我说一声呢?” 就挺突然的。 反正她的同事们肯定是被他吓到了。 桑鹿说这话,其实也有一点点想趁封砚责备她忘记日期之前,先倒打一耙的意思。 弦外之音是,要是他早和她说,肯定就不会忘了。 封砚听到这话,忽而顿了顿。 然后缓缓转过头。 手肘支在窗框,好整以暇看过来。 漆黑瞳孔泛着清润的光,在桑鹿脸上不紧不慢晃了一圈。 露出一丝玩味神情。 似乎是品出了桑鹿话中若有似无的责怪。 风透过窗缝飘进来。 裹着初春清爽的草木香气,扑在桑鹿脸上。 本应十分舒爽宜人。 桑鹿却莫名觉得,被那个目光盯得有些窒息。 又过了几秒。 见到封砚眉梢微微一扬,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抬起,修长指节一叩,敲了敲他的手机。 “叩叩”两声轻响。 很直白的示意。 桑鹿:? 这意思…… 难道是,他提前给她发过消息? 桑鹿双眼睁圆,立刻点开手机。 才发现,有一条来自封砚的未读信息静静躺在对话框中,没被点开。 下午一堆事焦头烂额,竟然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桑鹿不用抬眸也知道,封砚饶有兴味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仿佛在问她,还想怪他什么? 桑鹿:…… 倒打一耙未遂,只好糊弄过去。 她咧嘴,嘿嘿一笑,转移话题: “不好意思,我的问题,等会儿到了老宅,我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落,男人眸底闪过一缕疑惑。 …… 关于上次回大宅吃饭的记忆,桑鹿是模糊的。 只记得,她当时已经完全被剧情控制。 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行为。 封家家教严格,入座顺序从来没人敢越过老爷子前头。 而她那天,丝毫不识大体。 直接一屁股先坐下来。 老爷子不计较,还宽厚地让管家把炖汤先上给她。 结果呢? 她抿了一口汤,皱眉放下。 嫌太烫,一整晚都在甩脸色。 即使如此无理,老爷子对她这个老战友孙女的滤镜还是有八百层厚。 没指责她一句,反过来替她说话,夸她乖巧温婉。 而她呢? 不知好歹,变本加厉。 席间去了趟洗手间,佣人看她刻薄模样不顺眼,小声讨论了几句。 她直接指着人家鼻子骂:“你就是个佣人,再说一句小心我扇你。” 恍惚回忆起分明是自己这具身体,却又根本不是自己灵魂能做出来的混账事。 桑鹿拳头都硬了。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还有更可恶的。 那天回家后,她对着不能开口的男人,一通抱怨。 ——“你们家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这门婚事,你那两个弟弟,没一个给我好脸色看,你当时也不帮我说两句……” 并颠倒黑白,继续凭空捏造。 ——“连佣人都欺负我,笑我手里没财产,不是真正的封家人……” 记忆中的封砚神情冷漠,没有多看她一眼,关门进了卧室。 隔天就让人给她送来一张银行卡,数额惊人。 回想起来,封砚这个丈夫真的没话说了。 面对那么刻薄无理的她,还能淡定的不发火,还给钱! 桑鹿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真该死啊…… 怎么能说出那些话。 封砚怎么当场帮她说两句啊? 人家都开不了口,不是为难人么? 请苍天,辨忠奸! 她真不是这种人啊! 林女士从小就教育她,对待长辈要尊重,对待服务人员必须有礼貌。 该死的剧情。 偏要让她无脑变得恶毒。 好过分! 气,气,气! 今天。 她要把上次犯的错弥补回来。 幸好,现在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桑鹿重拾信心,腰杆都直了几分。 封砚余光察觉桑鹿挺直腰背的动作。 不明所以,扫过一眼。 恰好桑鹿看过去。 两人视线相撞。 桑鹿突然启唇: “对了,待会儿我们是揽肩膀还是挽手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 问得封砚眸光一顿。 英俊眉宇间再一次浮上困惑。 她什么意思? 这就是她口中的,好好表现? 桑鹿没注意到封砚神情,正很小声的,自己给自己梳理思路。 话痨般嘀嘀咕咕。 把心理活动都说了出来: “我们要让爷爷放心,让他老人家知道,我们相处得很好,很融洽。演戏?当然不算啦,我们本来就相处得不错的呀。” 封砚:“……” 看着桑鹿自言自语,一会摆手一会又笑的模样。 封砚顿了顿,微蹙的眉心慢慢就舒展了。 等下了车。 他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桑鹿的问题。 长臂一伸。 就在桑鹿疑惑封砚到底是打算选哪种方式在老爷子面前展现“伉俪情深”时。 腰间,忽然被一只宽大手掌稳稳扶住。 男人身上微苦的冷杉气息搅拌着初春晚风,瞬间倾盖过来。 她半靠在封砚结实有力的臂膀之中,整个人一僵。 慢半拍才感受到腰间,男人掌心热意正穿透薄衫传过来。 桑鹿呼吸一滞,懵懵地抬起双眸。 封砚轮廓俊朗利落,薄唇微抿,冷冷清清的,没有多余表情。 黑色衬衫将他眉眼间那抹凉意衬托得更加分明。 桑鹿感觉到封砚的呼吸就落在她头顶。 忽而,闲闲搭在腰间的那只手臂收紧。 将她往前一带,往宅子里走。 力度刚好,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桑鹿迈开脚步。 不明所以。 让他在挽手和揽肩膀里选一个,他偏要揽腰…… 好叛逆一人。 ------------ 第30章 好会卖乖! 桑鹿觉得,对于封砚,她实在所知甚少。 譬如此刻。 明明看上去冷得像是一块冻了千年的冰坨坨,周身强大气场宛若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可偏偏,掌心温度又热得发烫。 很难让人读懂。 桑鹿被封砚手掌温度影响,呼吸也莫名变得燥热了几分。 没走几步,一道声音突然传过来—— “大少爷好,少夫人好……” 不知何时,面前冒出一个老管家。 年近七十,却丝毫不显老态,腰板笔直。 桑鹿依稀记得,管家似乎叫岳叔。 岳叔微微躬身,向她递来擦手的热毛巾。 桑鹿恍然回过神。 视线放远。 注意力一下子被岳叔身后,那大气恢弘的中式庭院吸引。 上一次来封家老宅,她是被剧情控制住的提线木偶。 沉浸在怨气中,对封家老宅印象不深。 今天才惊觉。 封家老宅也…太太太太太壕了吧…… 对于顶级豪门,权贵之家这几个字。 忽然就有了直观的感受。 中式回廊院落,小桥亭台。 庄重而雅致。 回廊外的花园种满了名贵花草,香气幽幽弥漫。 岳叔略快于他们一步,在前面引路。 一转弯,桑鹿再一次愣住。 好家伙。 一眼望不到头的后院草坪,居然还建了一片直升机坪。 一架私人直升机静静停在远处。 桑鹿不想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浅浅吸一口气,收回视线。 然而,近处的冲击力也不小。 视线随便一瞥,目之所及就有七八个古董花瓶。 其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要放到展览馆里层层阻拦,只可远观的那种。 在封家,竟就这么被随意摆在角落。 鎏金铜炉里,一缕烟气寥寥上升。 桑鹿闻得头晕目眩。 只觉得,满屋子都是金钱的味道。 突然间。 一阵低沉轰鸣由远及近。 循着声音看去。 一辆与庭院风格格格不入的全黑色重型摩托车,突兀地闯入视线。 摩托车轮胎与地面擦出尖锐声响。 车身一斜,停在他们不远处。 车上人跨下来。 封逸头盔夹在臂弯里,一脸不耐烦地甩了甩头。 桑鹿:…… 有必要这么夸张的出场么? 封逸还是和桑鹿前两次见到时差不多,一副看全世界不爽的欠扁神态。 然而…… 那神态只在封逸脸上停了几秒。 当他发现封砚正朝他看过去,整个人倏一下站直了。 纨绔气场瞬间收敛。 封逸愣了一下:??? 右边眉梢猛地一挑!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是大哥吗? 一定是刚刚车速太快,风吹迷了眼睛。 冷冰冰的大哥居然会揽住大嫂的腰? 好陌生的画面。 …… “大哥大嫂好。” 封逸走近,打了声招呼。 虽然语调还是懒洋洋的。 但眉眼温顺,神态谦和。 桑鹿这下明显感觉出封逸对封砚的畏惧了。 封砚只是目光漫不经心掠过封逸,封逸就露出一副等待发落的神情。 有这么怕么? 桑鹿不解。 封逸对封砚这么恭顺,对她说话耀武扬威的。 讲道理,“大嫂”和“大哥”同属“大”字辈。 这小子怎么还双标呢! 但桑鹿也总算是把封逸看顺眼了一点点。 怎么形容呢? 可以算是……初具人形吧。 封逸本来是抱着“今天主要任务是观察大嫂是否在装模作样,一旦发现可疑,第一时间劝大哥离婚”的心态来的。 但当封砚审视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心头一紧。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完全抛诸脑后。 提心吊胆。 猛然记起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 某一次,他穿某潮牌新款外套回老宅吃饭。 席间大哥数次刮来锐利目光。 饭后众人一起喝茶,大哥一脸平静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递给他—— 「是不是打算吃完饭去游乐园兼职小丑。」 他愣了:…… 还有一次。 他学聪明了,穿的西装。 心想,这下总不会出错了吧? 可很不巧…因为骑摩托车的缘故,衣摆稍微起了一丁点褶皱。 他发誓,绝对不超过一个小拇指长的折痕。 整顿饭倒是安然度过。 但等他回去之后,收到大哥转给他的十万块钱。 让他有困难就说,不要再从垃圾堆捡破烂,去买一身人穿的衣服。 封逸:…… 捡破烂…… 人穿的衣服…… 几个字像是当头棒喝,砸得他一夜没睡着。 …… 封逸闭了闭眼,收回思绪。 揪着一颗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惹大哥不悦。 静默半晌。 见到大哥面色平静收回了视线,揽着大嫂迈入正厅。 他居然没有在大哥的视线发现嫌弃和锐利的痕迹。 甚至称得上,柔和!? 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封逸松一口气,跟上脚步。 暗暗庆幸:嘿,今天大哥心情似乎还不错。 刚迈出几步,又顿了顿。 摸摸后脑勺。 诶,他好像有什么重要任务来着? 被大哥看一眼,吓忘了。 …… 正厅内。 封远山坐在藤椅上。 一只手拄着紫檀木拐杖,另一只手捧着平板电脑。 似乎是看到了有趣的内容,拐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 岳叔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封老爷子忽地转过头。 看到大孙子,大孙媳,二孙子出现在面前,布满皱纹的脸上霎时间笑容洋溢。 封老爷子年逾八十,精神矍铄。 身上唐装剪裁考究,双目炯炯有神。 见到大孙子正揽着孙媳妇儿的腰,感情甚笃的样子,眼睛登时眯成一条缝。 嚯嚯嚯地笑道: “阿砚,鹿鹿回来了啊——好好好……太好了……” 旁边。 封逸身形一顿,“?” 嗯? 他呢? 他不配拥有姓名的吗? “喂,老头子,没看到我也在啊?” 封逸性格直,从小说话就没大没小,眉梢一挑,开口道。 话音刚落。 啪—— 一声脆响。 紧接着后脑勺传来轻微钝痛。 他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是谁打他!? 封逸皱眉,快速回头。 见到桑鹿刚收回去的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不仅毫无愧意,还朝他瞪过来一眼。 “和爷爷说话怎么能这么不礼貌呢!” 封逸:“!!?”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见到大嫂身边的大哥。 怔住了。 话哽在喉咙,没说出来。 大哥看到大嫂打他,不仅毫无反应。 反而,冷静漠然的脸上像是舒缓了一丝丝? 看样子是打算纵容了。 真是活见鬼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大哥对别人这么宽容。 封逸震惊未消。 一瞥眼,又见到刚刚打完人的大嫂像是变了个人。 翻脸如翻书。 对着老头子,一秒换上明媚乖巧的笑容。 与上次回大宅时判若两人。 声线清清甜甜,尾音含着笑: “爷爷~我和阿砚回来吃饭了~” 封逸:!!! 可恶。 好会卖乖! 呵。 但未免也太可笑了。 大嫂把老头子当成普通退休老头了吗? 开玩笑。 老头子一生经历丰富,头脑胆识俱佳。 纵横商界打下一手基业,手段狠辣令人闻风丧胆。 甚至在当年的京市,有一个老土羞耻但响当当的名号——“封阎王。” 老头子绝不可能被大嫂三言两语给哄到。 正这么想着。 封逸转头看了一眼。 表情瞬间呆了。 ??? 什么情况啊? 喂,老头子? 你可是封阎王诶!? 现在笑得合不拢嘴,慈祥宠溺,边说话边开心敲拐杖的样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 第31章 淡淡的死感 封逸感觉,今天自打进入老宅。 看到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大嫂神采飞扬,嘴巴讨巧,把老头子哄得笑呵呵。 他看见,老头子聊到了兴头,让岳叔去拿旧相册。 不用想也知道,老头子又打算念叨那些,他耳朵都快要听出茧的陈年旧事了。 封老爷子指着一张黑白照片,招手让桑鹿凑近。 “鹿丫头,瞧瞧,这是当年我和你爷爷入伍时的大合照。” 桑鹿目光惊讶看过去。 封老爷子:“看,前排这个憨小子就是老桑头,当年才二十岁不到——” 桑鹿没见过爷爷这张照片。 突然睹见,不由得眼眶有些发酸。 封老爷子又一指,颇为神气地说: “——后面的帅小伙是我,全连队里最俊的兵,我俩当初在一个战壕里拼命,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噗—— 桑鹿差点涌出来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 变成喜悦感慨的笑。 没想到爷爷和封老爷子年轻时感情这么好。 封老爷子眼神悠远,回忆起往事。 “当年啊,我们两个抱着一块破木板,在江面足足漂了三天,你爷爷人傻,看我快要撑不住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让给我,骗我说他还有一块,你说他是不是傻……” “他傻我可不傻,我只掰走了一小半。” “你们是不知道哦……泡了几天污水的压缩饼干…啧,难以下咽。” “我就跟老桑头说啊,想象成我家厨子烧的红烧肉,一咬一口肥油,强撑着才嚼下肚。” 桑鹿脑中想象出画面。 觉得难过,又觉得苦中作乐的两个爷爷很勇敢,很可爱。 感慨之际,听到老爷子哼了一声,笑骂: “你爷爷精得咧,后来我们约好,给孙子辈定娃娃亲,他肯定当时就算计好了!让孙女来咱们家来吃红烧肉。” 桑鹿听得笑中带泪。 爷爷去世时,她只有五六岁。 随着渐渐长大,记忆变得模糊。 现在透过封老爷子的回忆,爷爷仿佛又活了过来。 是老爷子口中又傻又精,耿直可靠的一个人。 封老爷子:“鹿丫头,待会你要多吃几口红烧肉,听到没有?” “好!”桑鹿立即点头,眉眼弯成两条乖巧的弧。 一旁。 封逸看着这一幕,闲散挑了挑眉毛。 在心里怀疑。 大嫂到底是装模作样捧场还是真心实意哄老头子开心? 不及分辨。 又听到大嫂似乎为了安抚老头子追忆往事的神伤,主动转移话题,聊起红烧肉做法的南北差异来。 大嫂怎么什么话都能接? 红烧肉都能聊? 封逸悄悄瞄了一眼大哥。 本以为大哥会和他一样感到莫名其妙,觉得大嫂聒噪。 没想到,大哥表情居然没有一点意外,依旧气定神闲。 ??? 大哥不是最讨厌吵闹吗? 大嫂话这么密,大哥能忍? 还是封逸先忍不住了。 尝试插嘴。 刚说出几个字。 被老头子的拐杖无情拨开。 “有什么事待会儿说,我和鹿丫头在说话。” 封逸语塞:“……” 行。 好样的。 就在封逸感到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 一道身影出现在正厅。 那身影清瘦挺拔。 跟个鬼一样,不吱声。 慢悠悠像是飘进来的。 封逸冷哼一声,语调懒洋洋: “一屋子人等你一个,终于知道回来了啊。” 桑鹿顺着封逸视线方向看过去。 瞳眸一顿。 这不是……封砚的另一个弟弟,封柏么? 刚过二十岁的男生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身形颀长挺拔。 头发略显凌乱,发色染成了介于灰和雾霾蓝之间的颜色,头戴式耳机松垮垮压在脑袋上。 有一撮发梢垂落下来,遮住微微下垂的厌世眼。 肤色冷白,气质忧郁,一看就是常年不晒太阳。 即便被封逸出言戏谑,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下垂眼视线挪动。 不咸不淡瞥了封逸一眼。 浑身上下都… 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死感。 封柏是原剧情中,两位男主角中的另一位。 说起这位,也挺重量级的。 十八岁时凭着一腔盲目自信,勇闯娱乐圈。 扑腾两年,没有任何水花。 出过一张专辑,销量两万零三张。 其中两万张是封老爷子为捧孙子场,自掏腰包买的。 比专辑销量更感人的,是他的粉丝数量。 全平台加起来,36人。 就算糊成这样,也磋磨不了他想要闯出一片名堂的心。 成天琢磨着写歌,耳机不离身。 黑色耳机罩上潦草印着一句英文——“FXXk the WOrld” 桑鹿:…… 说真的。 桑鹿打心眼里的觉得,冰块哥虽然有缄默症,开不了口。 但已经是封家三兄弟里,最最正常的一位了。 …… 人到齐,入座。 佣人鱼贯而入,将精致菜品摆上桌。 整张桌上,只有桑鹿一直在陪封老爷子聊天说话。 老爷子三个孙子。 封砚沉默,封逸翘着二郎腿夹菜,封柏下垂眼耷拉着一言不发。 桑鹿托着下巴沉思…… 这种情况,恐怕不仅仅是今天。 平时封砚忙于集团事务,另外两个沉迷摩托车和写歌。 老爷子大概习惯了孤单。 可能也正因如此。 才会在网上学习年轻人的东西,刷短视频,学习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为了能和孙子们话题接近一点。 桑鹿一阵感慨。 化感慨为行动。 她发挥强项,拼命找话题,陪老爷子聊天。 一旁的老管家岳叔嘴上没说,频频朝桑鹿看过来的视线里,泄露出心里话。 仿佛在说:老爷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老爷子正笑得胡须抖动时,忽地瞥见小孙子封柏抬起了手。 断定他是又打算耳机一戴,与世隔绝。 老爷子敲了敲桌面: “阿柏,全家人一起吃饭,你听什么歌?把耳机放下来!” 封柏缓缓停下动作。 老爷子眼里带着嫌弃,目光在封逸和封柏之间来回: “你们两个小的,能不能学学你们大哥,让我少操点心,多活几年。” “喂,老头子,”封逸用眼尾看封柏,“别把我和他放一块比较,我可是一直都以大哥为目标,比他强多了。” “你?强多了?”封老爷子气笑了。 刚想要开口数落几句,听到小孙子封柏终于开口。 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 “是比我强——” 他嗓音和气质一样阴郁,语调没有起伏: “——在浪费家里钱的天赋方面。” “……”桑鹿瞳孔一缩。 开始了…… 这两位,开始了…… ------------ 第32章 憋笑挑战吗? 封逸被激怒了。 眉梢不屑地抬起。 语气散漫地还嘴: “你写破歌出专辑,就不是浪费钱?你录音室里随便一台设备少说也要几十万吧?” 封柏面无表情,双手揣兜: “你摩托车轮胎每一个六位数,一个月报废至少两个。” 封逸往椅背里一靠,翘起二郎腿,耸耸肩: “你确定现在是要跟我算账咯?” 封柏:“陈述客观事实。” 封逸:“来来,算,来——” 两人针锋相对。 互不相让。 桑鹿几乎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不愧是原剧情中,从头到尾都看不顺眼对方的两兄弟。 随时随地能吵起来。 这还是在争夺女主之前。 要真发展到那个地步,他们是不是该互相捅刀子了? 桑鹿眼神搜寻,环顾四周。 思考着,万一他们打起来,哪个位置比较安全。 她惜命,不想被误伤。 忽地。 身侧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桑鹿转头。 看见封砚将筷子搁在桌面。 眉宇凉淡,撩起眼皮。 没有表情,天生带着一种睥睨的审视感。 仅用一个眼神,让剑拔弩张的两人霎那间噤了声。 尽管封柏还带着不服气,封逸脸上也是“算账就算账谁怕谁”的神情,却都不敢再往下说。 大哥不常发火。 可一旦发火,十分恐怖。 现在光是被直勾勾盯着,已经头皮发麻。 桑鹿看懵了。 暗叹:好厉害的血脉压制。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兄弟还能维持表面和平,坐在一张桌子吃饭,全靠封砚镇得住他们。 倏尔…… 桑鹿升起一抹疑惑。 既然他们都这么怕封砚,那在原剧情中,最后又为何会反目成仇,不可开交。 是封砚没有管住他们吗? 还是说,难道… 后来的剧情中,封砚已经不在? 念头闪过一刹那。 桑鹿心里一惊,不敢再往下猜测。 那场梦境的碎片太过零碎,与她没有交集的部分,更是所知寥寥。 桌上。 封老爷子见两个小孙子蔫了吵架气焰,想趁机换个话题。 扭头问小孙子封柏: “阿柏,你二十岁了,以后有什么打算,还继续写歌?” 或许是因为有老爷子在中间打圆场、做缓冲的缘故,被封砚眼神止住的两兄弟,又重新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封逸快速补刀一句: “老头子,他那不叫写歌,叫制造垃圾。” 封柏下垂眼茫然抬起,幽幽看了一圈空气: “爷爷,刚才是不是有垃圾在讲话?” 从这时候起。 气氛慢慢又变了…… 上一秒还在胡思乱想的桑鹿,此刻已经完全没工夫想别的。 听着两人小学生吵嘴般互呛,全身肌肉都绷紧,用来憋笑。 封逸视线越过老爷子:“你小子是不是想吃拳头了?” 封柏撩起眼皮,一字一顿: “再说一遍,我的歌,是对生命,死亡和孤独的探讨,你这种只会追求肾上腺素刺激的二世祖一辈子都不可能懂?” 老爷子一拐杖戳了戳地,打断: “阿柏!你才二十岁,探讨什么死亡!” 封柏双手插兜,垂下眼眸:“爷爷你不懂,说唱是对情感的宣泄,对世俗的批判。” 封柏不指望这个家里有人能懂他。 “你先批判下你自己吧。”封逸说。 老爷子对于封柏的话也颇有微词,不高兴了: “我不懂?难道我没听过你的歌吗?你专辑一发我就去听了,一放出来炸得我耳朵要聋了,简直就是——” 封老爷子在脑里搜索刚学到的网络词: “简直就是,是……拉……拉胯?不对,不是这个,是拉……拉什么来着?” 封柏虽死感,但自信。 沉声提示:“拉风。” “怎么可能,”老爷子一脸“你有没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仰头努力回忆,“是拉…拉…?” 这时候。 岳叔走到老爷子身前。 岳叔是经验丰富的豪门管家。 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沉着冷静。 擅长处理主人家所有突发状况。 不仅能够在重要场合展现封家家族文化底蕴。 也能跟上时代脚步,学习老爷感兴趣的流行文化,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现在。 岳叔微微躬身,在老爷子身边提醒: “老爷,是‘拉了坨大的’。” “对,拉了坨大的!”老爷子恍然大悟,抚掌笑道,“短视频就是这么说来着!” 他一拐杖指向封柏,重复了一遍: “你就是,拉了坨大的!” 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话落还颇为得意地摸了摸胡须。 全场静默,无人接话。 桑鹿:“!” 岳叔的严肃脸,配上这句话,已经违和感相当重。 老爷子字正腔圆重复一遍,直接把搞笑程度拉满。 桑鹿脸都快涨红了。 桌布下,手死命掐自己大腿。 救命。 这顿饭什么憋笑挑战吗?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封砚。 察觉到桑鹿视线,封砚偏过头,对上桑鹿的目光。 封砚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 面不改色,坐姿放松。 见到桑鹿双颊涨得通红,他微微抬了抬眉梢,眸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困惑。 桑鹿怔然。 忽然就悟了。 她明白为什么封砚能永远冰块脸,永远气定神闲处变不惊了。 从小待在这样高强度迷惑对话的环境下,自然是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惊讶。 被训练出来了。 但是,桑鹿不行。 桑鹿还是头一遭见识。 忍笑忍得很辛苦。 只见,封柏被老爷子指着鼻子骂完,并没有打算为自己反驳。 仿佛习惯了全世界的不理解。 用阴恻恻的语气,放了句狠话: “我总有一天会证明自己,我的歌会爆的,等着……” 桑鹿:!!! 救命,这台词也,太中二了…… 如果这真是憋笑挑战的话。 那很坏了。 她没憋住。 一下子泄了气。 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了,爆?梦里的爆……哈哈哈哈哈哈……” ------------ 第33章 人生主题:白干 桑鹿不仅没憋住。 还一不小心把心里吐槽也说了出来。 真的不能怪她。 要怪就只能怪…… 她刚刚脑中骤然想起,封柏专辑主打歌中的几句歌词—— “我是被世界抛弃的鬼,在坟头蹦迪也不累……” “墓碑味棉花糖,碾碎纯真过往……” 这都什么鬼啊! 要是这歌都能红,桑鹿愿意在指压板上表演倒立洗头外加托马斯大回环。 清朗笑声在正厅上空回荡。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集到桑鹿身上。 管家,佣人,厨师悄悄打量这位第二次回老宅的少夫人。 眼神里尽是惊讶、疑惑、好奇…… 有几个笑点低的,没忍住也跟着低头偷笑。 他们感觉少夫人和上次回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少夫人一整晚没有笑脸,刻薄怨怼,对谁都是一副眼尾翘到天上的模样。 今天,几乎任何时候看过去,少夫人脸上都是灿烂带笑的,让人瞧着都心情好。 此时此刻… 少夫人笑得直不起腰扶住半边椅子的样子,一点刻薄都不见,太接地气了。 而且还很勇! 居然敢仗义执言,说出大家一直不敢说的心里话。 封老爷子把三少爷的专辑送给了老宅员工一人一张。 实话实说,没人撑得过二十秒。 专业如岳叔,也是停下来好几次,缓一缓,才强撑着听完一首。 众人视线汇集处。 桑鹿笑到腮帮子发酸,用拳头顶着揉了几下。 这一停,才陡然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她表情猛地一收,怔住。 有的人看上去还活着,其实灵魂已经出走好一会儿了。 桑鹿深呼吸一口气。 很艰难才扯出一个稍显局促的微笑,缓缓启唇: “呃…那什么…我去下洗手间。” 尿遁逃离现场。 直到桑鹿走到偏厅,还听见身后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封逸笑声狂妄,“哈哈哈,大嫂说得对,你就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封柏语气阴沉,像是在告状:“大哥,大嫂是不是在嘲讽我……” 老爷子浑厚声线掺杂其中: “老岳,鹿丫头刚才那句什么意思?是年轻人爱说的话吗?” 岳叔一板一眼科普道: “老爷,我查了一下,‘梦里的爆’一般是饭圈用语,用于在吵架场景时,嘲讽对方的正主,哦,老爷,这里需要圈个重点,‘正主’在本语境是‘偶像’的代称……” 老爷子恍然大悟: “这样啊…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得让鹿丫头以后多教教我。” “……”桑鹿加快脚步,封爷爷,倒是也不必这么上进。 正厅一片混乱之中。 唯有一人不动如山。 封砚靠在椅子里,抬手捏了捏鼻梁,英俊眉眼释出一丝松弛笑意。 见怪不怪。 …… 吃完饭,众人陪着老爷子又喝了一会儿茶。 直到从大宅出来,坐进返程的车里。 桑鹿还在懊恼。 啊啊啊啊,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一晚上都很努力地在刷印象分,是不是片刻破功了? 人生主题:白干。 她按下按钮,让车窗降下来。 吹风缓解沮丧心情。 晚风裹着湿润气息卷进来。 混合着路边丁香花的浓郁气息,让她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桑鹿转过头,看了眼身边一上车就阖着眼休息的男人。 窗外路灯一盏一盏掠过。 封砚头微微仰着,深浅不一的光在他高挺鼻梁投下阴影。 光影交错,忽明忽暗。 向下延伸,描摹出拢在暗影里的侧脸轮廓。 黑色衬衫领口纽扣松了一颗,肤色冷白。 喉结微凸,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封砚闭目养神的样子,少了平日里凌厉的压迫感。 桑鹿似乎被这种氛围蛊惑了。 渐渐忘记挪开视线。 或许人就是这样吧。 会对有着自己身上没有的特质的人投去关注。 旁人会因为封砚的强大气场心生胆怯。 而桑鹿,只会更好奇。 想探寻他身上沉稳淡定气质从何而来。 经过了怎样的锻炼,又或是…磨难呢? 桑鹿也希望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今后无论是想成为制片人,还是出品人,都必须具备这样的特质。 恰到好处的疏离,能帮助她处理很多棘手的事。 就算不能做到像封砚一样云淡风轻,至少,她也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收场只会尿遁。 正想着。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清脆,突兀。 打破车内静谧平衡。 封砚掀开眼眸,与桑鹿认真打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桑鹿脑袋空了一下。 怔忪片刻,指尖一蜷。 慌忙错开视线。 电话接通,林月音关切的声线透过听筒传出来。 在安静的车厢里,漏出一丝音量。 “喂,鹿鹿,你还好吗?” 和庄母吵架时,林月音能够保持冷静,静下心来想一想,还是担心女儿,于是打来电话。 桑鹿茫然眨了下眼:“怎么啦妈?我很好呀。” 听到女儿语调平静,细品也没有异常,林月音担忧消散几许。 “没什么要紧事,打电话问问你,最近台里工作忙不忙啊?一切都还顺利吧?” “忙,每天都好忙,忙得…”桑鹿顿了顿,稍稍提高一点音量,“连手机都没空看。” 后半句也算是说给封砚听的。 真的太忙了,所以才会忘记日期,所以才会没看见他的信息。 “注意身体啊,宝贝,”林月音关心了一句,进入正题:“对了,你最近和封砚相处得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受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我们替你出头,找封家要说法。” 虽然知道姓庄的说的都是瞎话,但林月音还是觉得,既然会有不利于宝贝女儿的话传出来,怎么着都得给封砚这个女婿记一笔。 没有照顾好,就等同于欺负。 “欺负?林女士你又在瞎担心什么呢~”桑鹿笑着回答,下意识看了封砚一眼。 还好,他还在闭目养神,面色不动。 应该并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林月音将信将疑:“真的没有?要是他敢欺负你,妈去——” “妈~真的没有啦,他对我很好啦。” 大概能猜到老妈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桑鹿立刻打断。 车内太安静,担心被听见。 而且,毕竟他人就在旁边。 聊这些话题…挺奇怪的。 她也不算胡说应付啦,冰块哥真的算挺好了。 比如刚才在大宅,她破功爆笑的时候,所有人都目光怪异的看着她。 只有封砚没有那样,很给她面子。 桑鹿巧妙地话锋一转: “对了,我们刚刚从老宅吃完饭出来,封爷爷给我看了爷爷年轻时的照片,爷爷年轻真帅啊……” 林女士宠溺地笑了一声:“傻丫头,那肯定啊,要不然你奶奶也不会看上你爷爷,生出来的你爸也好看,否则我也看不上——” 桑鹿跟着笑了。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的。 她们一家女性都是颜控。 车窗外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顺着车窗缝隙往里吹,卷着夜晚的寒意狡猾地溜进桑鹿的衣领里。 桑鹿冷得瑟缩了一下脖子。 “行,你们好就好,妈就是关心关心你,也没什么别的事,上班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耳边,老妈的叮嘱还没完。 忽然之间。 一件西装外套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罩下来。 男人荷尔蒙气息,带着微苦的冷杉香气和温热体温,瞬间将桑鹿笼罩住。 ------------ 第34章 好耶,不算白干 桑鹿握着手机一愣。 缓慢侧过身,朝衣服的主人看去。 封砚微仰着头,闭目养神,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仿佛只是随手扯下外套丢给她,并不打算作多余解释。 桑鹿怔然收回视线。 没有察觉,男人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两人体型差距大,封砚的外套穿在桑鹿身上,松松垮垮,却也让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瞬间变得暖和。 一缕缕夜风灌进来。 吹散桑鹿耳尖刚刚聚起一抹烫。 心里,疑惑多过惊讶。 封砚怎么知道她有点冷? 他不是一直闭着眼吗? 她也没有打喷嚏什么的呀。 不过转念之间。 开心的情绪又盖过了疑惑。 心情忽然变得轻盈几分。 纠结这些干嘛? 重要的是,今天不算白干! 好耶! 和冰块哥的关系,真的拉近了一点点~ …… “桑鹿那小娘们什么背景?居然能嫁进封家那种门第?” 电视台外的烧烤店。 B组人聚在一起吃饭,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个眼镜男把酒杯往桌上一磕。 镜片后面双目透着猥琐,开口: “谁知道,可能床上功夫好吧。” “豪门继承人选老婆还有什么要求,会伺候人呗,谁知道她背地里——” 话还没说完,啪一声。 罗楷一巴掌拍在眼镜男后背。 “你别他妈再瞎说话了,知不知道死活?那位的家事也是你能议论的?要说滚远点说,别连累老子。” 一听到封砚的名字,罗楷就回忆起被他冷冷扫过的那一眼。 现在想起来,后背还隐隐发凉。 眼镜男喝了口酒,咽下酸意,赔笑: “是,楷哥,咱们不说那娘们儿的事了,说点开心的——” 有人问:“什么开心的?” “当然是提前庆祝楷哥获得去青芒TV交流机会啊,天大的好事。” “啊对对对!” 一群人话音刚落。 罗楷手机响了一声。 【王导:小罗,明天上午来一趟我办公室。】 电视台并非周末双休制,每个项目组轮换着,周末到岗。 罗楷盯着屏幕一惊,“王导让我明天去找他。” 旁边人迅速起哄:“看吧,楷哥!我说什么来着?王导肯定是通知楷哥好消息。”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举起了酒杯: “来,让我们一起恭喜楷哥,忘掉今天扫兴的事,以后大家跟着楷哥好好干,吃香的喝辣的,飞黄腾达。” “干杯!” “干杯——” 罗楷心里也高兴,但还是隐隐冒出一些不安。 在众人举杯替他庆祝的时候,悄悄在桌子下面给王导发了一条消息。 【王导,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叫我过去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王导消息很快回复过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还想有好事?】 罗楷愣了,拿手机的手一僵。 【王导:既然你现在就想知道,那提前告诉你吧,台里因为谣言流传的事,下令彻查所有违规拉投资行为,小罗,你被查出来的,可不止一件啊……】 罗楷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王导的消息言简意赅:【开除,还是主动提离职,这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咚”一声。 罗楷手机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楷哥?收到好消息,开心得手机都拿不稳了?” 罗楷捏紧双拳。 面颊抽动,猛捶自己的头。 “完了,全完了啊,这么多年的积累,全他妈完了啊!” …… “完了,差点就忘记跟你说——” 刚回到清河湾,桑鹿坐在换鞋凳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封砚: “——台里派我下周出差,去青芒TV交流学习五天,礼拜一就要出发。” 封砚正单手松着领带,听到她说话,视线垂下来。 与桑鹿目光一触。 玄关灯光是暖黄色调的,将她白皙小巧的脸颊镀上一层温暖光晕。 桑鹿仰着自然卷的脑袋,眸光清凌凌的。 上一秒她开场白还是“完了”,下一秒,眉眼倏地一弯: “不过你放心~周六我肯定能赶得回来,不会错过纪医生来家里的时间。” 桑鹿仰头冲他明朗笑了下。 笑容倒映在男人漆黑深邃的瞳孔中。 封砚神情滞了半秒。 颔首。 最近京市气温升高了一些,张婶早已将鞋柜中的棉质拖鞋替换成真丝款。 桑鹿低下头,松松提着真丝拖鞋,脚踝从裙摆一边支出来,露出足腕白皙的一截,开始换鞋。 两人一站一坐。 封砚高大挺拔的影子将桑鹿身形完全裹住。 封砚眼睫微垂,沉沉视线在桑鹿身上游移了一圈。 只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小小的。 手腕,脚踝。 还有…被他短暂揽过的腰肢。 仿佛根本不需用力,随手一拧,就能轻易被折断。 偏偏她的气质又与之相反,迸发出顽强的力量感。 向上的,鲜活的。 就在他思绪出神时,见到桑鹿已经换好鞋。 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个发绳,袖口滑落,露出纤细腕骨,就那么翻了几下,拢在她身后的自然卷长发变成一个球,毛茸茸的碎发垂在脖颈间,锁骨曲线柔美。 封砚恍然想起,她之前用过的樱花图案发箍。 她似乎,总有很多色彩鲜艳、带着图案的小东西。 现在这根发绳上,是一枚橙色向日葵。 ------------ 第35章 对气味感到厌烦的男人 桑鹿丝毫没有察觉到封砚深沉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扎好头发后,她语气随意地启唇: “刚才看你在车上一直闭着眼休息,要不今天你先洗澡吧?正好,我要去整理下文件夹。” 主卧有一个浴室,平时每晚她都是先用。 倒不是两人就此事提前沟通过什么。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封砚会等她洗完出来,浴室里雾气散了,再进去。 桑鹿也一样。 即便偶尔早上两人同时起床,也不会在他正在刮胡子的时候闯进浴室刷牙洗脸。 久而久之,主卧浴室像是某种禁忌私密的场所。 相处不久的“两夫妻”,心照不宣的,不去跨越对方的隐秘空间。 桑鹿自己知道自己,洗澡挺慢的。 擦身体乳,涂护发精油,抹护手霜,总要磨磨蹭蹭好久。 平常倒没什么,今天她看到封砚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等很久。 想到这里,桑鹿大方补充了一句: “你不用赶时间,可以慢慢洗,我晚点才会进去。” 封砚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点了下头。 桑鹿歪歪脑袋,比了个“Ok”的手势,抱着纸箱子,走进她的书房。 玄关走道相比客厅显得狭小局促了些。 两人擦肩而过时,空气缓动,带动起一阵清甜气息。 忽地。 面容冷峻的男人神情滞了滞。 几乎是下意识间。 浅浅闻了下这缕浮动的空气。 清甜明媚的香气发酵成某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顺着他鼻腔滑过气管,沁入脾肺。 他一向不喜欢带有气味的任何事物,连书房绿植,也选择的没有香气的日本黑松盆景。 但此刻,对气味感到厌烦的男人,发觉自己并不讨厌弥漫在周围的这股香气。 甚至… 倏地,男人深邃瞳孔一缩。 对脑中骤然出现的想法感到荒谬。 下一秒。 他神情恢复淡漠,迈开长腿,进入主卧。 方才松到一半的领带被他扯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进入浴室,拧开花洒。 男人身形挺拔,水珠砸下来,顺着脖颈坠在他冷白锁骨。 沿着匀称的腹肌纹路向下,冲刷着劲瘦腰腹。 水雾氤氲,在玻璃上凝结成线。 滑下来,模糊了男人宽肩窄腰,连后背肌理线条也结实强劲的身影。 半晌。 封砚关闭花洒。 抬手随意一捋,将额前湿发捋至脑后。 清晰的五官露出来,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极具冲击力。 仰头的一瞬间,他眉梢微动。 突然就想起来,桑鹿在车上说的那句话——“他对我很好啦……” 他对她好么? 英俊眉宇间掠过困惑。 他反复回想着这句话。 在心里问自己。 得出的结论并不一致。 垂眸沉思良久,封砚胡乱抓起浴巾,往头上凌乱一罩,迈开脚步。 刚跨出一步。 忽又停下。 转过头,他定了几秒。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伸手把花洒往下拉了一截。 按着印象中桑鹿的身高,将花洒调成适合她的高度。 …… 桑鹿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书架最上层格子。 左摇右摆了好一会儿。 舒了口气,双手一拍。 “搞定~” 仰头欣赏着被她摆得工工整整,沿边线对齐的文件夹,脸上露出强迫症患者被治愈到的表情。 舒适解压。 “不愧是我,收纳达人,怎么能整理得这么对齐呢~” 桑鹿感觉良好,花式夸夸自己。 话音刚落。 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收到一条新消息。 【王导:小桑,青芒那边安排提前了,你们周日就得出发,台里已经帮你把机票改好,后天早上,台里派车去接你,地址发过来。】 桑鹿眼睛惊喜地瞪圆。 好消息诶。 早出发一天,就能早回来一天。 这样,就更能确保万无一失不会错过纪医生来家里的时间了。 桑鹿把地址给王导发了过去,顺便问了句: 【对了王导,和我一块出差的同事是谁呀?】 她想,如果是女生,那就太棒了。 可以相约交流学习结束后去逛街吃饭。 她早有耳闻,青芒TV所在的南城美食巨多。 这么想着,思绪开始乱飘。 摸着下巴小声琢磨起来: “要多带点面膜和同事一起敷~舒缓型的护肤品也要多带一些,说不定我们会不适应南城的天气。” “对了,上周新买的蜂蜜柠檬糖很不错,带上!” “健胃消食片也准备一点,这一趟八成要吃撑。” 就在她正美好畅想着,手机振了振。 王导发来三个字:【谢斯南。】 谢斯南! 桑鹿眼前一黑。 居然是谢斯南! 幻想中和新认识的女同事愉快逛街敷面膜吃零食的画面,瞬间破灭了。 隐隐预感到,这次青芒之行必将腥风血雨。 谢斯南,二十七岁,年初刚从友台跳槽过来的主持人,曾经主持过现象级综艺。 因为低音炮嗓音,加上一张看不出年龄的温柔男大脸,收获无数粉丝追捧,流量堪比二线小鲜肉。 桑鹿脑中已经提前有了画面—— 和这位一块出差,所到之处,一定会被粉丝围堵。 搞不好,她还得被迫充当临时保安,挤在人群里高呼“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桑鹿眼前一黑又一黑。 长长叹了一口气。 * 周日这天。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豪华大平层。 健身室里,封砚手臂青筋突跳,身体绷成拉满的弓弦。 砰—— 沉重沙袋被他大力击打了一拳,发出闷响。 摇摇晃晃。 过了许久。 男人T恤下摆被扯高一截,他随手脱下来,进入浴室冲凉。 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黑T,头发擦得半干。 封砚习惯了休息日早晨依旧早起,把惯常的公司例会,换成训练健身。 在过去几年的每一个周末,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度过。 他去厨房接了杯水,走到阳台透气。 刚喝一口水,垂下视线。 见到楼下桑鹿扶着行李箱的身影。 ------------ 第36章 来路不明的情绪 楼栋门口。 桑鹿扶着行李箱张望着道路尽头。 低头看了眼时间。 9:15 都九点十五了。 台里安排的车怎么还没到呢? 清河湾不允许陌生车辆进入,她提前和物业管家打过招呼,让他们放行电视台的车牌。 眼下都过时间了,却迟迟没看到有车来。 该不会是被卡在门口了吧? 就在桑鹿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时,一辆银白色轿车开到她面前。 一个年轻男人从驾驶座出来。 年轻男人穿着浅蓝色休闲外套,气质清爽干净,朝她抱歉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台里的司机师傅临时肚子不舒服,换我开车过来,我对京市的路不太熟悉,耽误了时间,真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桑鹿愣了下。 这是…谢斯南? 本人比电视里脸更小诶。 谢斯南年初才来京市电视台,桑鹿工作上和他没有交集,没打过照面。 原以为,到机场两人才会汇合,没料到提前见了面。 更没料到,堂堂人气主持人成了临时司机。 惊讶神情只在脸上停留了几秒。 桑鹿绽开礼貌笑颜,打招呼: “我也才刚下楼,没有等很久。” 谢斯南扬唇回以笑容,看到桑鹿手中的行李箱,主动走上前: “我帮你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行李箱扶手时,桑鹿手往后一收,隔开一小段距离。 “没关系,不用帮忙,我自己来就行。” 这种小事,不用人帮。 本来打算要带的面膜零食都少带了一部分,行李箱轻得很。 谢斯南想要帮忙的手扑了空,表情微微愣了下。 转而露出微笑,手停在半空,展开: “忘记自我介绍,谢斯南,这次一起去青芒交流学习,多多关照。” 桑鹿落落大方地握手: “哈哈,不用介绍也认识你啦,人气大主持,你好,桑鹿,项目D组,多多关照~” 隔着十几层楼。 桑鹿灿烂甜美的笑容,稳稳落在了楼上某个男人的漆黑瞳孔里。 男人漫不经心俯视。 视线停在两人短暂交握的手上。 眸色一沉,眼睛里浮上若有似无的冷厉。 直到银白色轿车驶离,封砚还未收回目光。 半晌,他仰头喝了一口水,英俊眉宇缓缓拧起。 天空中,飞机拖出一道长长的尾迹云。 突兀,醒目。 不上不下。 他被某种来路不明的情绪,冲撞了一下胸口。 …… 飞机抵达南城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果然如桑鹿所料。 腥风血雨。 刚从航站楼出来,十几个粉丝就尖叫着围了上来。 咔嚓——咔嚓—— 摄像机宛如大炮,怼着谢斯南一顿狂拍。 “啊,谢斯南!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我好喜欢你主持的节目。” 桑鹿被人群挤到一边,差点撞到柱子。 谢斯南瞥见,及时扯住她外套,扶了一下。 露出标志性温柔微笑: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挤。” 这个动作,让第一时间忽略了桑鹿存在的粉丝们,一下子注意到她。 耳边传来疑惑的说话声—— “这个女生是谁?斯南新节目的搭档吗?” “不知道啊,长得还挺漂亮的,拍一张…” 咔嚓—— 猝不及防,桑鹿被怼脸拍了张照片。 桑鹿:“……” 如仓皇逃窜一般,在机场折腾了二十多分钟,两人才终于坐进主办方来接的车里。 一上车,桑鹿如释重负舒了口气,从包里摸出墨镜口罩,戴好。 谢斯南见状,局促地开口: “真不好意思,粉丝们太热情,给你带来困扰。” 桑鹿微微愣了下,“……?” 嗯? 谢斯南好像错误理解了她的动作。 做综艺编导的哪里会嫌弃粉丝热情。 墨镜后的眼睛一弯,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煞有其事地开口: “你误会啦,没有困扰,我只是觉得戴着墨镜口罩误入镜头,会显得我更酷一点。” 谢斯南一愣。 局促转瞬间消失不见,哈哈笑起来,说: “你真有趣。” 接下来的三天里。 两人在青芒TV参观,学习,开会,研讨。 时间几乎被填得满满当当。 如此充实的行程安排中,谢斯南惊奇地发现,桑鹿居然丝毫不显疲惫,反而精神十足,活力百倍,好像还抽空去逛了南城不少地方。 牛。 …… 京市。 清河湾豪宅。 封砚结束一天的工作,从笔记本电脑倒映出的光线中抬起头。 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点进和桑鹿的对话框。 指腹上下滑动了几下。 退出,又重新进入。 屏幕上内容依旧没变。 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他们回老宅那天,他给她发去的消息,她没有回。 距离那天,已经五天。 之前几乎每次打开手机都能收到桑鹿新消息的男人,微蹙着眉,往后一靠。 大脑在疑惑着自己为何会又一次点开手机。 手指却比大脑更快一步,点进了桑鹿的朋友圈里。 这五天。 她总共发了十几条朋友圈。 最近一条,她发了一张吃日料的照片,配文:【我宣布,北极贝刺身就是坠好吃的!】 往下划,她碎碎念分享生活小事: 【排队网红奶茶店一小时,好不容易排到,居然只剩下红茶,有种兴致勃勃参加期待了好久的法式大餐,结果压轴菜是米饭的无力感。】 再往下,她在吐槽: 【逛南城Skp,居然看到百达翡丽在打九九折!九九折哇!家人们,什么概念,这和发三百元优惠券让我去买法拉利有什么区别?我缺的是那三百块嘛?嗯!?】 …… 封砚一条一条看完。 按熄屏幕,起身。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贯平静的面庞掠过一抹淡淡的烦躁。 走出书房,客厅一角有盏落地台灯亮着。 光线勉强够照亮一片角落。 男人恍然想到。 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光线稀疏的画面了。 桑鹿在家里时,喜欢把客厅所有灯都开着,到处都是亮晃晃的。 思绪短暂出神之后,封砚迈开长腿。 脚踩在地板上,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在此刻安安静静的客厅里,显得尤其明显。 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电视机方向。 电视机关着。 黑色屏幕倒映出男人高而挺拔的身形。 以往这个时间,电视机应该会是亮着的,并且声音嘈杂。 播放一些武林外传或是爱情公寓之类的喜剧。 有时候电视里的人台词都没念完,就能听到桑鹿明朗笑声传出来。 现在耳边很静。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奇怪。 他不是应该早已习惯了安静吗? 思绪莫名不受控。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烦躁。 ------------ 第37章 叫作落差 封砚冷淡收回目光。 心不在焉地迈开脚步。 走了几步。 听到收藏室那边,传来张婶李婶说话的声音。 “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啊,想和太太玩羽毛球了。”张婶语带思念。 “是啊,今晚大厨还做了太太爱吃的菜,可惜太太没有吃到。”李婶叹了口气。 封砚脚步停留了片刻。 脑海中,刚被压下去的身影,再度浮现出来。 是桑鹿在客厅跳着挥手玩SWitCh的模样。 也是桑鹿吃饭时闲不下来,把大厨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模样。 男人墨色瞳眸微凝。 不知不觉间。 桑鹿似乎,已经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充斥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察觉出来。 这几天,萦绕在心头的陌生情绪。 也许…叫作落差。 …… 翌日。 封氏集团。 临近中午,方特助按照惯例,提前给老板发去信息。 方特助:【封总,今天午饭您想吃什么?想在楼上用餐还是去食堂?】 封氏集团食堂有专门的厨师负责给封砚准备餐点。 总裁办公室和食堂亦设有单独的用餐区域,依封砚心情,选择用餐地点和菜品类型。 往常方特助这条信息发出去,至少隔半个小时,才会收到封总回复。 今天,很意外地,手机立刻弹出消息: 【楼上,刺身。】 刺身? 方特助一惊,愣了下。 他明明记得,封总不喜欢一切生冷食物啊? 曾经有一个新来的大厨,无意中将三文鱼刺身摆到封总面前,封总当即就皱了眉头,饭后,交代下去,自己不是没进化的原始人,以后不要把这种东西拿到他面前。 方特助迷惑了:??? 在心里犯嘀咕。 封总怎么突然想吃刺身? 迷惑归迷惑。 秉持着总裁助理的专业素养,他立刻将午饭安排传达给了厨房。 中午。 造型精致的刺身拼盘和其他菜品一起,放在封砚面前的桌子上。 方特助负手站在不远处,等候差遣。 出于好奇,他悄悄观察了几眼。 忽地瞳孔一缩,难掩惊讶。 封总居然先朝刺身拼盘伸出了筷子。 看来封总真的换口味了? 方特助悄悄在心里记下来。 桌前。 封砚夹了一片,放到嘴里。 生食的腥冷口感让他眉头猛地一皱。 芥末带着刺激气味冲入他的感官。 陌生的,鲜活的。 横冲直闯。 少顷,紧皱的眉头渐渐平整,眉眼寒霜消散几分。 倒是方特助眼里,升起了满满的疑惑。 原本以为封总换了口味,刚想要尽职的记在心里,以后吩咐厨师对菜单做出调整。 却见到,所谓的“换口味”似乎只针对北极贝,刺身拼盘里的三文鱼,甜虾之类,一筷子也没动过。 方特助感觉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中的重大难题。 封总的口味到底是换了,还是没换呢? 捉摸不透封总的心思了。 方特助不解地抠抠脑袋。 …… 入夜。 清河湾。 厨房里,张婶李婶在清洗碗筷。 张婶突然压低声音: “你觉不觉得,先生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 李婶擦碗碟的动作停了停:“先生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没什么情绪。 她们都是从封家老宅跟到清河湾新居的保姆,对封砚不可谓不熟悉。 除了称呼上从“大少爷”改口为“先生”,其他的,没有发现哪里和从前不一样,早就习惯封砚常年冷若冰霜的样子。 张婶神情思索,认真回想了一下,觉得李婶说得没错,又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犹豫着道: “确实和之前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李婶:“是不是最近饭菜不合胃口?我去和大厨说说,换几种菜系?” 李婶边说话,边好奇快速瞄了一眼客厅。 收回视线,对张婶说: “你看错了吧,先生很正常啊。” 张婶也望过去。 从厨房的角度看,仅能见到封砚一部分侧脸。 张婶见到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先生拿起了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老花眼,似乎看见先生唇角微微扬了一点点。 那个表情转瞬即逝。 但很奇怪,刚才她还觉得先生周身有低气压环绕。 眨个眼睛,消失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张婶疑惑。 李婶笑,“就是你眼花了。” 餐桌旁。 封砚黑眸沉静。 手机屏幕上,炮弹似的跳出一连串消息。 【桑鹿:突然出现.ipg】 【桑鹿:[图片]】 【桑鹿:[图片]】 【桑鹿:正在逛街,看到南城特产猪肉脯,我打算带点回来,你喜欢五香味的还是麻辣味的?】 …… 出差第四天。 桑鹿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做? 她是事业脑袋,一忙起来,总会把其他事搁在一边。 要不是今天青芒TV这边行程安排松散,她或许直到交流结束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位需要维护好关系的“联姻丈夫”这件事。 趁着敷面膜的等候时间,她把前几天逛街拍照发给余小可的猪肉脯照片,原封不动,转发给了封砚。 找话题嘛,她懂的。 SO eaSy~ 要自然而然,围绕生活出发。 才能不显得刻意,不觉得突兀。 她可真是个擅长开启话题的小聪明。 …… 电话彼端。 男人单手插兜,坐姿放松靠在椅子里,袖口被推到臂弯,露出肌肉紧实有力的小臂。 视线微垂着。 点开图片。 是两张桑鹿在商铺摊位随手拍下的照片,两种不同口味的猪肉脯。 刚想要回复过去,目光扫到照片一角。 黑眸忽地凝住。 照片角落——人群中一个男人口罩遮住脸,正在相邻的柜台买东西。 即便戴着口罩,封砚还是很轻易就认了出来。 照片里的人,是那天在楼下看到的那个男人。 封砚漆黑眸光一沉。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隐约有一团看不见的黑雾压在他轮廓深邃的眉骨之上。 ------------ 第38章 失序,且荒谬 桑鹿一边轻拍着脸按摩,一边等待回复。 对话框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半晌。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 却一直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桑鹿脑袋冒出一个问号:? 封砚看到了,却没有回复? 是很难选吗? 应该不难吧? 还是说,他有选择恐惧症? 桑鹿疑惑着,余光不经意看了一眼屏幕。 眼睛陡然瞪圆。 赫然发现,照片中柜台上立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今日新鲜烘制,日期:XX年XX月XX日。 是前天的日期!!! 完蛋。 她也太不小心了,转发图片之前居然没有看一眼! 封砚敏锐聪明,该不会,发现她在用旧照片糊弄他了吧? 超尴尬的啊! 桑鹿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手机一振。 冷冰冰的两个字出现在眼前。 【封:随便。】 桑鹿心里一沉:…… 这么冷淡。 出差前还不是这样的。 肯定是被发现她在敷衍了。 很擅长接话的桑鹿,忽然不知道怎么回消息了。 桑鹿:“……”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另一边。 清河湾豪宅。 张婶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 恰好瞥见封砚从书房往卧室走。 张婶一顿。 就是嘛,刚才就是她眼花了! 这下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先生分明就是心情不好吧? 要不然,怎么脸黑得像是要渗出墨水一样。 * 为期五天的交流会终于结束。 桑鹿坐上回程的航班。 回到京市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她准时出现在电视台。 尽管出差占用了她周日的休息时间,但调休是不可能调休的。 周五该上的班照样还得上。 卑微打工人小桑走向自己的工位。 把一大包东西放到桌子上,重拾精气神,笑盈盈地对周围同事说: “我回来啦~这几天在南城吃得太好了,脸都吃圆了点,给大家带了些南城特产,快过来分一分~” 话音还没落下。 突然冲过来的四五个人。 把她一架,拉进了茶水间。 砰—— 门一关。 隔绝出一方适合畅所欲言的小天地。 余小可笑眯眯开启话题: “鹿鹿,我们关心的不是你在南城吃的好不好——” “对,我们在意的,是你平时吃的好不好!”另一位同事默契接话,表情慷慨激昂。 桑鹿愣了一下:“?” 同事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毛,“怎么样,好用吗?” 好用吗? 什么东西好用吗? 桑鹿呆了几秒。 很快,凭借着对于大家的了解,反应过来。 没等她开口,一个又一个带着颜色的问题向她砸过来。 “像封总这样的大佬总裁,是不是在那什么方面也很霸道?” “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闷哼起来带劲吗?” 桑鹿耳尖倏地烫了,被问得人心黄黄。 呃,该怎么回答呢。 她不知道啊。 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事。 桑鹿背过身,心虚地摆弄起咖啡机,佯装倒咖啡。 目光垂下,企图岔开话题: “你们再不出去,那些特产可就要被他们分光了。” 身边突然传来笑声—— “啊哈!瞧!小桑耳朵红了!你们懂了没?反正我是懂了。” “懂~不否认就是承认。” “我也懂了,承认就是享受。” “怪不得小桑今天嗓音有点哑哑的,嘶喊过度……” 桑鹿一愣:“……?” 不是,你们懂什么了啊? 这都哪跟哪啊? 嗓子哑是因为南城太干燥了,有点上火,不是…… “不是,我没——” 她嘴里刚蹦出几个字,想要解释。 余小可“嘘”了一声,打断她: “嘘——姐妹,无需多言,休息休息嗓子,来日方长,省着点用~” 就在桑鹿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肩膀被人安抚似的拍了一下。 “小桑啊,这下姐姐们也放心了,平时你总不愿意聊婚姻情况,我们还担心你呢,现在看你新婚如胶似漆,封总这么大的总裁还亲自来电视台接你回家,我们彻底放心了。” 大家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一股脑地向她投来“我们都懂”“倍感欣慰”的表情。 神秘兮兮冲她笑笑之后,又马不停蹄离开了茶水间,担心出去晚了南城特产被别人抢光。 喧闹的茶水间一瞬间只剩下桑鹿一人。 她表情复杂,“……” 因为大家提到了封砚,不自觉地,她想起昨天晚上。 她把带回来的特产拿给封砚,封砚淡淡接过去,放在手边,没有多余回应,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虽然并没有当面拆穿她用旧照片敷衍了事的行为,但桑鹿总觉得,他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思绪正在出神。 一颗脑袋突然从门缝冒出来。 余小可:“对了,鹿鹿,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 桑鹿看过去:“什么好消息?” 余小可:“B组那个罗楷,被开除咯。” 桑鹿惊讶:“他被开除了?” 余小可:“嗯,B组整组都被台里彻查了,罗楷私下违规操作不少,还有B组跟着他混的一些人,处罚最轻的也被扣了半年项目奖金。” 听到这个消息,桑鹿一阵感慨。 罗楷在电视台横着走很久了,他那些违规操作,其实台里不少人都有听说过。 终于,被制裁了。 大快人心。 也侧面证明,电视台管理层能够分辨是非。 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一个人。 这么想着。 桑鹿豁然开朗了几分,抛开心里那些杂念。 忽然觉得,或许很多事顺其自然,就能得到最好的安排。 罢辽。 别多想。 与其将注意力放在“封砚是不是发现她敷衍了事”,不如将更多精力投入工作。 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天,适合好好搞事业的季节! 再说了,想再多也只是瞎猜。 很有可能封砚只是单纯工作忙,疲于回应她的无聊小事而已。 封氏业务版图之大,作为集团总裁的他,忙碌程度只会在她之上。 嗯,是的。 将心比心。 她最近应该减少给封砚发微信的频率才对。 桑鹿抿唇笑了下。 她可真是个体贴的联姻妻子,称职的同屋室友~ 啊对,明天纪医生来家里治疗。 她还将会是一个优秀的治疗帮手! …… 封氏集团。 总裁专梯下降到一层。 司机接到通知,封总今晚有饭局,提前将车停在集团大楼门口等候。 不多时。 封砚上了车。 如往常一样,靠在后座,目光沉静看向窗外。 初春的晚风拂过面庞。 不自觉地,封砚思绪放远。 回想起近日种种。 说不上来的感觉。 莫名浮现的烦躁,落差感。 失序,且荒谬。 他知道照片中的男人是桑鹿电视台同事。 也知道,和共同出差的同事空闲时间一起外出吃饭、购买当地特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正常不过。 既然一切都是正常的,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那么,唯独在其中产生无端情绪的那个人,才不正常。 男人神情微顿,视线从窗外胡乱掠过的景色中收回。 眉心缓缓拧起。 他不正常? ------------ 第39章 秘药良方 翌日。 午后。 纪医生来到清河湾。 桑鹿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沙发上,和他们隔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既不会干扰到治疗,也能起到陪伴旁听的作用。 她竖起耳朵听,听到纪医生说了几句话。 什么“渐进式暴露疗法”,“针对创伤后应激障碍”…… 之后,见到纪医生在给封砚进行声带放松练习。 接着,引导着封砚做一些简单的发声。 咳嗽,或是叹气。 直到这一步,封砚都面色冷硬配合着,幽深瞳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纪医生低头在治疗笔记上写了几行字。 然后,将一个小型蓝牙音箱放在了茶几上。 桑鹿见到,一直面如死灰的男人眸光骤然一缩。 扶在沙发上的手,微微绷紧了一些。 桑鹿不由得也心里一紧,看向纪医生。 纪医生打算播放什么? 音箱里传出声音—— 雨声。 大雨滂沱砸在玻璃上发出闷响。 纪医生盯着封砚的每一个表情反应,在本子上记录。 突然,音频氛围急转。 碰撞,爆裂,燃烧。 沙发上的男人眉心猛地一皱,肩线笔直,身体紧绷。 呼吸开始变快,胸膛上下起伏。 就在封砚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时候,音频传出沉入水中的咕隆一声。 水流沉闷,压抑。 桑鹿被压抑的气氛感染,攥紧了手心。 她查阅缄默症治疗方式时,看到过有关“渐进式暴露疗法”——让患者置于令其恐惧的想象环境中。 这无疑,是剖开伤口,剜去腐肉的疗法。 直接,也残忍。 封砚恐惧什么? 他看起来,似乎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雨夜,爆裂,又是堕水。 光是听声音,桑鹿就心底发寒。 真实的画面是什么? 桑鹿不敢想象。 忽地,压抑水流声骤停。 数道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响起。 封砚猛地垂下头。 漆黑瞳孔失了焦,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紧握着沙发的手掌寸寸收紧,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上眼,仍感觉血色与浓烟在向他涌来。 想呼救,破碎的字节却卡在喉咙里。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仿佛被困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 现实和幻觉的画面不断交织,撕扯他的神经。 忽地。 感觉手背被人碰了一下。 像是临界于现实和幻境的边缘,被人拉了回来。 他蓦地掀眸,转头,看向自己的手。 微微一怔。 他见到桑鹿正垂着眼睫,将他攒紧的指缝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分开。 倏尔,一杯热茶放到他手里。 暖意隔着杯壁传至掌心。 眼前浓郁的红与黑晕开。 一点点的,被冲淡。 见他神情略有舒缓,桑鹿弯着眉眼冲他笑了一下。 声线轻软,透着清甜: “好一点没有?” 这是封砚第一次,目不转睛看桑鹿的脸。 肤色白皙,小巧挺拔的鼻尖,弯眉下一双眼眸澄澈晶亮,微微自然卷的长发随意别在耳后。 她身上的清新甜香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鼻腔。 男人紧蹙的眉心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抚平,他颔首。 嘴唇动了动。 一旁。 纪医生见到这幕,精神一振。 给封总治疗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总嘴唇动了。 那是想要开口说话的冲动! 封总的语言器官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之所以不能言语,最大原因是心理因素,封总从内心抗拒开口说话这件事。 他尝试过许多方法,却始终攻克不了封总内心那面隐形的墙。 而今天… 坚硬厚重的墙,似乎有松动的痕迹。 纪医生眼底带着欣喜与疑惑,视线挪动到桑鹿身上。 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封太太。 与他想象中豪门太太满身贵气、光鲜亮丽有所不同。 封太太看上去,明朗,鲜活,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纪医生握着治疗笔记的手缓缓收紧。 隐约觉得。 也许…找到了可以治疗封总病症的秘药良方。 治疗结束后,桑鹿被纪医生叫到一边。 “封太太,较之之前,封总的治疗效果有进展,封总有了明显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愿。” 桑鹿瞳眸雀跃地一亮,“真的吗?” 她看不出其中门道,但医生说有,就一定有。 要相信科学!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是封砚能开口说话,以后沟通起来就顺畅多了。 “嗯,是的呢,”纪医生微笑,“但还是要持续关注,特别是治疗结束后的三四天,封总大概率会出现失眠,心悸等反应,需要家人多加照顾。” 桑鹿直点头,“纪医生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桑鹿把纪医生送到了电梯口。 临走时,纪医生隔着电梯门说道: “对了,再啰嗦一句,缄默症患者忽然间的情绪波动,或许就是他想要开口说话的契机,费心太太您多观察一下封总的情况了。” 直到电梯门关闭,桑鹿还在反复琢磨着纪医生的话。 情绪波动…… 对别人而言或许简单,对于封砚,谈何容易。 他看上去冷冰冰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怎样才能引起他情绪波动呢? 桑鹿手指点着下巴,瞎捉摸。 邀请他一起看恐怖片?看到惊吓画面没人能保持淡定吧? 又或是…邀请他一起去玩惊悚主题的密室?被张牙舞爪的npC追一追,有没有可能放声大叫出来? 不着边际的念头忽然之间冒了出来。 客厅里。 封砚坐在沙发上,偏头看向玄关方向。 休息了一阵,他缓了许多,呼吸变得平静。 看见桑鹿手指点着下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走进来。 封砚目光凝聚。 瞬间升起一抹好奇。 她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亲眼目睹他治疗过程之后的她,是觉得他狼狈,还是可怜? 男人眸光沉了沉。 一缕几不可见的黯淡隐于其中。 …… 晚上。 当封砚从浴室出来,桑鹿突然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 挡住去路。 眉宇刚升起疑惑,一碗冒着热气的碗碟被人捧起来,递到眼前。 桑鹿明亮的眼睛里盈满轻柔笑意:“安神汤~喝了睡个好觉。” 封砚用毛巾擦头的动作顿了顿,“?” 静默几秒。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碗碟。 刚拿走,见到桑鹿脚步轻快地一转,光速爬上了床。 抬手将她那侧的台灯一关。 清清亮亮的嗓音飘过来,宣言似的: “今天我不影响你休息,早早上床睡觉,安安静静,不玩手机,不刷视频,不发出声音,不制造亮光,希望你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哟,晚安噢~” 说完,桑鹿被子一裹,躺平。 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封砚黑眸凝滞了一瞬:“?” ------------ 第40章 横在腰间的手臂 以往,每次治疗之后数日,封砚总会被噩梦环绕。 这一晚,很难得的。 他没有梦到那些猩红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晨光微亮之际。 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醒来时已经记不清梦境内容。 只记得在梦里,始终有一抹清甜舒缓的气息萦绕周围。 他从身体到精神,都倍感放松轻盈。 身材高大的男人立于床尾,垂眸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女人。 或许是她的那碗安神汤起了作用。 他这么想着。 轻声扣好腕表,袖扣。 迈开长腿,出了门。 门一关。 黑暗中。 一双眼睛倏地睁开。 桑鹿茫然地眨了眨眼。 懵懵出神。 其实她早就醒了。 半小时前。 当封砚迷迷糊糊靠过来,手臂隔着被子横在她腰上的时候…… …… 桑鹿谨遵医嘱。 连续好几天,提前准备好安神汤。 在睡前,亲眼看着封砚冷着脸仰头喝下。 但直到第四天,桑鹿觉得,不应该再继续给他送安神汤了。 一来,是药三分毒,多喝无益。 纪医生也说过,需要格外照顾的日子只有治疗之后的几天。 二来…… 封砚的身体对于安神汤的反应,和旁人好像不一样。 最近几天,她都是被横在腰间的手臂压醒的。 封砚睡眠治疗有没有变好,她无从知晓。 她的睡眠质量,倒是直线下降。 而且一日一日的,变本加厉! 今天早上,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身后男人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把她往怀里一拉,温热鼻息喷在后脖颈。 桑鹿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的,但和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比起来,还是差距甚大。 高大体型即使是躺着,压迫感也并不会减弱。 他肩膀宽阔,横在腰间的手臂结实有力,桑鹿动弹不得。 桑鹿当时就傻眼了。 没错,她确实希望能和封砚相处得更加融洽,关系拉近一点。 可也…不是这种物理意义的拉近啊… 才清晨五点半,她就彻底睡不着了。 最要命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似乎对此毫不知晓。 顶着一张冷硬的脸,每天早上无事发生一般,淡定自若洗漱穿衣,再神清气爽地离开家,去上班。 仿佛快把她腰揽断的人不是他。 “小桑,又吃盒饭啊?” 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桑鹿思绪收回来,应了声:“啊,是啊。” 她仰起脸,顶着微乌的黑眼圈,苦笑着点了点头。 叫她的人是场地方的对接人。 新综艺需要沟通租赁场地,最近几天,她都忙于此,几乎每天都是外采工作,不必回台里。 场地位于京市近郊,周围没什么餐馆。 能点到的外卖只有一家,她已经连续吃了三天同一家的盒饭。 每次下嘴之前,总要做足五分钟心理建设。 那味道,就像是在啃晒了三年的鞋底…… 不吃还不行,下午工作会没体力。 她皱着眉头艰难吃完,发了一条朋友圈吐槽。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命苦了。 睡不好,吃不好,工作量一点不减少。 …… 封氏集团。 顶层总裁办公室。 方特助送了杯咖啡进来,顺便按照惯例,向封砚汇报下周的行程安排。 封砚神情淡漠靠在椅子里。 因为最近睡得很安稳,坐姿闲适随意,少了往日的严肃气息。 一边听着方特助汇报,一边查看手机信息。 “封总,明天上午九点,和崇景集团有视频会议,十一点,其他分区高管来向您汇报Q1季度的……” 方特助语调平稳。 实木桌后神情冷峻的男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到朋友圈里,桑鹿新发了一张照片—— 配文:【这外卖真的好难吃,已加入仇人贡品名单!谁来拯救我这个可怜的吃货啊[海带泪]】 视线往下,照片中,几个凌乱的外卖饭盒。 尽管在吐槽外卖难吃,拍照时还是避开了商家名称。 方特助习惯了老板的一心二用,继续汇报着: “法国MK集团亚太区总裁卢卡斯,又向您发来邀请函,邀请您参加他举办的法餐晚宴……” 封砚淡淡听着,眸光微动,恍然想起桑鹿前几日发过的一条朋友圈。 骨节修长的手指往上划了几下。 找到那一条—— 【排队网红奶茶店一小时,好不容易排到,居然只剩下红茶,有种兴致勃勃参加期待了好久的法餐晚宴,结果压轴菜是米饭的无力感。】 她喜欢吃法国菜? 思及此,封砚眉梢微微抬了一下,目光还停留在手机上。 但专业如方特助,老板再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够精准捕捉。 立刻将日程详细展开,道: “封总,卢卡斯的晚宴定在后天晚上六点,主厨邀请到米其林三星厨师亲自操刀,受邀参加晚宴的大多是MK集团亚太区合作伙伴,您要去吗?” 封砚思考了一会。 平静颔首。 方特助不动声色的震惊了一下。 颤颤巍巍在行程本上划了个记号。 心底疑窦丛生。 卢卡斯所任职的MK集团是全球顶级奢侈品集团,这几年,一直寻求与封氏合作,希望借助封氏在国内多个顶级商圈拥有的地标性建筑资源,开设旗舰店,打开国内市场。 法国佬热衷搞宴会聚餐那一套,给封总发来的邀请函至少有十几张了。 封总从未应邀。 封总不喜欢各种晚宴酒会。 怎么今天,突然决定要去? 方特助悄悄瞄了一眼。 想要从老板的神情中探寻缘由。 却见,封总已经将椅子转过去。 垂着视线,好像在和谁发微信。 …… 嗡嗡—— 桑鹿手机振动起来时,她还在外采场地加班。 一会儿还有工作,随便对付一餐。 她正捧着泡面吸溜,手机支在桌子上,忙里偷闲追剧。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封: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个法餐晚宴。】 ------------ 第41章 他没那么闲 桑鹿吸溜面条的动作一顿。 法餐晚宴? 莫不是电视剧中那种…摆盘讲究,造型精致,巨大的盘子上装一粒花生米大小菜品的那种…法餐晚宴? 脑海浮现出画面。 桑鹿顿时就觉得,手中的康帅博红烧牛肉面不香了。 一连三条消息回复过去。 桑鹿:【去去去,我去!】 桑鹿:【举手.ipg】 桑鹿:【积极举手.ipg】 这是封砚第一次要她陪同出席晚宴场合。 不用想也知道,他没那么闲,不会无缘无故叫她一起参加晚宴。 肯定是需要携眷出席的场合。 抛开客观原因不谈。 光是冲着“法餐晚宴”几个字,桑鹿就已经兴趣满满,摩拳擦掌。 她嘴角扬起,手指哒哒哒敲字: 【隆重吗?需不需要穿晚礼服之类的?】 提前问问,以免出洋相。 封砚回复很快。 【封:便餐,着装随你意。】 桑鹿:【Okk~】 隔着屏幕。 封砚仿佛能见到桑鹿雀跃欣喜的样子。 同时冷峻眉宇也悄然浮上一缕困惑。 “Ok”很合理。 “Okk”? 懂,但不理解。 为什么她连英文也能用上叠词。 封砚此刻的情绪和之前数次相似。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整理琐碎的宣传单也能兴致勃勃。 不理解她朋友圈总有那么多想要分享的话题。 不理解她能把连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喜剧,一遍一遍重复看。 不理解她连洗头那样的小事,都要朝他抓抓脑袋示意。 习惯于探寻事物底层逻辑的男人,又一次陷入沉思。 长睫垂下,遮住幽深眸光。 他试图找到答案。 沉默片刻。 未果。 …… 下班时间。 总裁专梯在一楼大厅叮一声开启。 面容冷峻的男人步履沉稳走出来,西装勾勒出他修长轮廓。 经过前台时。 两个员工正在窃窃私语。 “哇,我刚在微博刚看到了谢斯南的粉丝接机照,也太帅了吧!” 一个员工将手中平板电脑向身边人递过去。 另一人脑袋凑过去,感叹: “好帅!接机照怼脸拍还这么好看,咦,旁边有个女生入镜了呢?” “颜值也好高,和谢斯南好搭,是新节目搭档吗?” “看评论区说,好像只是电视台的同事。” “这样啊,有没有饭拍视频?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说话完全是一种享受。” “对啊对啊,声线温柔亲和,还很会接梗,从来不冷场,侃侃而谈,反应极快!” “我也很会接梗,没见你用这么多形容词夸过我!” “你?得了吧,和谢斯南相比,你就和哑巴没什么分别。” 皮鞋声音经过身侧时,两人骤然噤声。 一抬眼发现是封总,心脏差点跳出来。 虽是下班时间,聊闲话不算失职,但陡然见到总裁经过,还是猝不及防慌了一下。 作为封氏员工,她们习惯了封总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峻面孔。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封总余光似乎瞟了平板屏幕一眼,脸色比平时更加凌厉,压迫感十足。 完蛋了。 不知道封总有没有听到她们聊天的内容。 即便公司从无任何明文规定,可私底下,“哑巴”这样的词,都是大家闭口不谈的。 后悔,现在就是十分后悔,不该在集团大堂聊八卦聊得这么嗨。 …… 桑鹿本来觉得加班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但因为突然得知要去法餐宴会的事,疲惫感一扫而空。 哼着小曲,忙现场的收尾工作。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欢快の小曲停下。 看清来电人名字后,桑鹿按下接通。 “喂,王导?” “喂,小桑,”王导听到背景音里场地对接人招呼人搬道具的声音,问道:“还在外面加班啊?” “嗯,现场给还有一点需要安排的,马上就能完成了。” “好好——”王导语气浮上欣慰。 自从他得知桑鹿是封氏集团总裁封砚的妻子后,总觉得别扭。 不知道如何向桑鹿这个下属交代工作了。 以前台里有过类似的情况,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嫁得不错,然后逐渐对工作不太上心。 有的转到闲职,有的干脆辞职,专心回家相夫教子。 王导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担心,桑鹿嫁得这么好,会不会在台里干不长久了? 他很看好她的工作能力,如果真是这样,蛮可惜的。 但桑鹿表现出乎他意料,没有因为嫁入豪门而放下事业,每天忙得像个陀螺。 王导倍感欣慰,在心里觉得桑鹿这个年轻人很了不起。 “王导,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桑鹿一问,王导才回过神,想起打电话的主要目的。 “啊……是这样的,你和谢斯南一起,准备准备,下周抽个时间,给台里几个项目组长分享一下这次去青芒TV交流的学习成果,你们两个沟通一下,看看怎么讲。” “好的王导,收到。”桑鹿回应。 电话一挂断,微信上就收到了谢斯南的好友申请。 她手指点了几下。 同意,添加。 谢斯南的信息弹出来:【哈喽。】 谢斯南:【王导和你说了吗?】 桑鹿:【嗯,刚和王导通完电话。】 谢斯南:【好的,我现在在录节目,那等晚一点我们通个电话聊一下吧?晚一点联系,你时间方便吗?】 桑鹿回复:【Ok,方便。】 谢斯南:【嗯嗯,晚点联系[微笑]】 一想到加了几个小时班,晚上回去还要聊工作的事情,桑鹿觉得怎么着都得犒劳一下自己。 她也太努力了吧。 于是,回去之前,拐弯去了一趟超市。 清河湾位于京市豪宅区,附近几个楼盘也是豪宅别墅居多,接近中间路段,有一家高端超市,专门针对这一片的业主。 平时,桑鹿是不爱逛这家超市的。 原因无他,太贵。 六颗荔枝用礼盒一装,居然敢卖399! 简直就是把附近的业主当肥羊宰。 但今天时间不早,去别的超市太麻烦,她只能被迫当一回肥羊。 上班几年有些存款,封砚给的卡里也数额惊人,结婚之前,老爸老妈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傍身。 算起来,其实她资产也还蛮丰厚的。 桑·小富婆·鹿很快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选购起来。 没一会儿,薯片巧克力果汁汽水堆得购物车满满当当。 她感觉今天运气出奇的好。 不仅收到后天要去吃法餐的美好消息,还遇到了天降好运。 从超市出来时,经过隔壁豪宅区新开的一家花店,花店的漂亮老板娘莫名其妙送给她一束郁金香。 说是觉得她长得甜美喜气,开业图个好意头,不由分说把花塞到她怀里。 桑鹿愣了一下。 最终,欣然接受了漂亮老板娘的夸赞和鲜花。 但她没白白接受。 把购物袋拉开,捧起来,让漂亮老板娘随便拿点零食走。 礼尚往来嘛~ 漂亮老板娘落落大方没有推辞,笑眯眯地拿走一瓶葡萄味汽水。 今天真是好运满满,心情愉悦的一天~ 桑鹿抱着花,开心地想。 ------------ 第42章 贴得更紧 桑鹿带着好心情回到清河湾。 经过书房门口,见到封砚如往常一样,正在电脑前工作。 他穿着简单,深灰色T恤长裤,平日里的冷冽气质散去几分。 似乎是察觉到她视线,封砚掀眸,目光转向她,见到她怀里捧着一束郁金香,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对上封砚清浅目光,桑鹿举了举手中购物袋子。 冲他笑了下,像是在用动作告诉他——“我买东西回来啦。” 男人天生带着冷意的面容舒展了一些,微微点了点下巴。 短暂的眼神交流,是两人最近常有的沟通方式。 桑鹿忽然就想到从前,她还被剧情控制住意识的时候。 当时的她,满腹怨气。 总觉得封砚每晚待在书房,都是在以工作忙为借口,逃避和她相处。 现在的她,完全不会这么想。 特别是当她升职成副编导之后,更能感同身受一点点。 封砚这样的人看上去风光无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甚至都不需要动动手指头,就会有人来替他处理。 但实则,他能掌管那么大的集团,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只会比旁人更多。 桑鹿一边想着,一边往卧室方向走。 外出办公一天,身上黏腻腻的。 她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家居服。 洗完澡出来,把从超市买回来的汽水零食一排排整齐码进冰箱。 整理完这些,她跑去敲了保姆间的门。 啊…终于。 能够和张婶李婶一块玩玩SWitCh啦~ 一周不见,张婶实力大增。 三个回合下来,桑鹿只赢了一局! 刚叫嚣着要再开一局,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亮。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谢斯南。 哦豁,玩不了了。 要处理工作了。 突然一下,对于工作狂封砚的共情感更深了。 她把游戏手柄递给李婶,眼神示意让她们继续玩,不用等自己。 客厅里游戏音效声吵闹,桑鹿走到阳台。 推开玻璃滑门的时候,同时点下手机接通键。 听筒里声音嘈杂。 谢斯南在那边喂了两声,接着是一阵模糊杂音,信号好像不太好。 桑鹿扬了扬音调: “喂,喂?谢斯南?听不听得到我声音?……” 恰此时。 书房的门被拉开。 封砚准备去厨房拿瓶水。 一推开门,桑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畔。 他脚步顿了顿。 然后,听到阳台推拉门被合上的声响。 循声望去。 桑鹿正站在那里,手臂搭在栏杆上。 表情放松,微风吹得她发梢飞扬。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她笑了下。 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封砚眉眼凉淡,恍然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两个员工的对话。 “侃侃而谈”、“从不冷场”。 这样的形容词。 对于他来说,陌生又遥远。 男人目光变得很深。 半晌。 眸光被长睫遮敛,径直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 上面三排空间,被五颜六色的汽水果汁填满。 下面两排,是他常喝的矿泉水品牌。 男人沉默的站在冰箱前,一手扶在冰箱门上。 抬起手臂,手掌移动到冰箱的上面几排。 停滞片刻,往前伸展寸余,突然间又停下动作。 最终,手落下来。 他放弃尝试新鲜口味的果汁,从色彩鲜艳的区域挪至千篇一律的透明玻璃瓶上,拿起一瓶矿泉水。 关上冰箱门,离开。 经过客厅时,张婶李婶已经没有继续玩SWitCh,电视画面停留在游戏胜负结算页面。 阳台的玻璃门还是关闭着,桑鹿俯在栏杆旁,嘴唇在动,一直在说着话,表情灿烂洋溢,眉眼眯成两道弧。 砰—— 很轻的一声。 书房门关上。 封砚坐回书桌前。 电脑亮出的光线映照出他几分心不在焉。 书房和客厅由大面玻璃隔开,电视光线晃得人心烦。 他眼皮懒散一撩,看过去。 电视屏幕上,游戏结算画面被切割成两半,靠近他的这一半,一行英文字忽闪忽闪——“lOSer” 空气凝滞了片刻。 他淡淡收回视线。 继续敲字。 处理工作。 当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回到卧室。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台灯。 封砚沉默地往里走,视线一挪,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团。 桑鹿已经睡沉。 忽地。 一抹异样的疑惑缠绕在脑海。 沉默注视了好久,他才找到这抹情绪的来源。 今天,桑鹿没有给他准备安神汤。 聊天聊忘记了? 念头刚一闪过。 他眉心猛地拧起。 好无聊的想法。 想这么多,看来还是不够累。 本来准备睡觉的男人脚步一转,高大影子被门挤成一条线,然后不见。 他去了健身室。 两个小时后…… 沉重的沙袋被击打得摇摇晃晃。 发泄完多余的精力,封砚摘下拳套,在健身室的浴室冲完澡,才又进入卧室。 夜晚沉静。 桑鹿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飘至耳畔。 他这侧的床头灯亮着一盏,散发出隐隐光线,勉强描摹出她的轮廓。 她侧睡着,白皙的脸被枕头挤压,鼓圆一小块。 睫毛卷翘,随着呼吸频率微微颤动。 封砚平静收回目光。 拉过被子躺下。 床足够大。 足够让他躺下去也依然维持着两人之间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不要再作无聊的猜测、联想、探究。 这毫无意义,浪费精力。 也很不像他。 他想。 …… 翌日。 当晨光穿过窗帘缝隙照进屋内。 封砚一如往常神清气爽出了门。 卧室门传来关闭的轻响。 倏地。 桑鹿又一次快速睁开眼睛:“……” 带着浓浓的疑惑,她大眼睛扑扇了几下。 什么情况啊到底?! 昨天特意没有给封砚准备安神汤,他手臂怎么还是横了过来? 甚至,还比前几天贴得更紧!!? ------------ 第43章 谁能经得住这种考验啊! 桑鹿又一次没睡好觉。 回想着刚刚…封砚鼻尖几乎已经磨到她后颈了! 呼吸均匀喷在她肩膀,温热气息扫得她心神不宁、心猿意马、人心黄黄。 每当她觉得喘不过气想要稍微动一动,身后男人就像是担心她要逃跑一样,力道牢固,将她箍得死死的,半分也挣脱不开。 天爷啊…… 即便她再心无旁骛,老实本分,不去跨越两人之间联姻夫妻那条隐形的三八线,也架不住一个这样长相身材都顶级的男人,每天揽着她的腰,在她颈边蹭来蹭去啊。 谁能经得住这种考验啊! 说他是睡着了不经意揽到吧? 每次行为又都出乎意料的统一。 总在快要清醒之前,缓缓松开她,转身移到一边,又在起床时若无其事,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桑鹿迷惑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治疗后的副作用??? 要不要咨询一下纪医生啊? …… 直到中午。 桑鹿在电视台隔壁的商圈排队买咖啡时,还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的缘故。 冷不丁地,看见商场二楼一道人影晃过去,恍惚间将那人看成了封砚。 她仰头瞧去。 当看到那张和封砚相似侧面轮廓时,桑鹿愣了下。 一双标志性下垂眼,外加一头灰蓝毛。 桑鹿认了出来。 不是她日有所思眼花了,那个人正是前不久还在老宅见到过的——封柏。 电视台旁边的商圈不算热闹商圈,平时客流量很少。 一楼被几家咖啡厅奶茶店占据着最好地段,二楼和三楼则是一些培训机构,美容院,音乐教室之类的商铺。 并非时下年轻人爱逛的商圈,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品牌门店。 封柏怎么出现在这里? 正疑惑着,她视线一挪。 见到封柏朝一个音符造型的霓虹灯牌走了过去,灯牌上亮着五颜六色的店名——“不响丸辣音乐排练工坊” 桑鹿:…… 原来如此。 不意外了。 这种奇奇怪怪名字的排练房,倒像是他会出现的地方。 咦?可是… 他不是有自己的录音室吗,还来外面的排练室干嘛? “美女,你的咖啡好了。” 咖啡店店员忽然叫了她一声,桑鹿收回目光。 恰此时。 二楼飘下来一道暴躁的声音——“小白脸!我们盯了你好几天了……” 桑鹿往上瞟了一眼,握咖啡杯的手一顿。 封柏面前站了几个背着吉他贝斯的男生,正一脸不爽看着他,似乎是起了冲突。 就在桑鹿拿起咖啡的工夫,事态升级了。 那帮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你每天占着最大那间排练室,还让不让其他人用了?”吉他手一号冲着封柏嚷了一声。 一旁的吉他手二号:“我们观察你好几天了,你不带乐器,也没有乐队,你是不是故意找茬,霸占地方啊?” 桑鹿眉心蹙起。 不知不觉,脚已经踏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刚走到二楼,见到一个中年男人从“不响丸辣音乐排练工坊”跑出来,面色焦急,看上去像是排练室的老板。 “啊是误会,是误会……这位客人定了那间排练室半年,不存在霸占一说,大家都是来玩音乐的,和气,和气——” 老板走到乐队一伙面前,语气转圜地说: “——还有排练室空着,我给你们安排其他……” 话还没说完,陡然被打断。 “Oi~老板,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懂音乐,租给他不是浪费?” 说话的人是手臂粗壮的大块头鼓手。 他眼睛看向老板方向,但话分明是冲着封柏来的。 摆明了,骂封柏是小白脸。 不懂音乐,浪费资源。 封柏沉着脸,双手插兜,面对体型大他一圈的鼓手,并不打算退让。 抬腿,往前走了一步。 眼皮都懒得掀开,语调毫无起伏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让,开。” “卧槽?够横啊?”贝斯手一大步走上前,拦在封柏面前,“老子就不让路,怎、么、了?” 最后三个字音量逐渐增大,充满了挑衅意味。 桑鹿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乐队这群人的年龄看上去和封柏差不多,但玩摇滚的暴躁气场和封柏阴沉懒散的气场有着显著差别。 “懒得搭理”对上“硬要找茬”,气焰明显弱下来。 渐渐地,他们说话越来越难听。 打量起封柏的装束,从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耳机,外套,找茬激怒他。 什么“一看就知道是个菜鸡”、“小公子哥?别玩音乐了,回去玩泥巴吧”、“白成这样,是不是营养不良啊?瘦胳膊拿得动一个吉他不?” 桑鹿越听越气,火冒三丈。 虽然回大宅那天,她也当面吐槽过封柏,但话说得不重,顶多是调侃。 眼下,对方是赤裸裸的嘲讽! 桑鹿护短的心,蹭一下就冒出来了。 封柏还垂着眼,不想给那帮人眼神。 他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眉心一点一点蹙起。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突然冲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清凌凌声线带着从容不迫的气势,冲着那帮人开口: “不让开是吧?那我报警了,阻碍商铺正常经营,辱骂、恐吓顾客……” 封柏半垂着的眼皮猛地一抬。 当他看清楚挡在自己身前人的模样时,阴沉沉的瞳孔里,浮上一阵很明显的惊讶。 大嫂? 大嫂怎么会在这里? 乐队一伙人愣了一下。 谁啊这是? 吉他一号眉头一皱,看向突然冲出来的女人。 疑惑地在她脸上打量,视线缓缓移动到她胸口位置,停住,一怔。 桑鹿午饭时间出来买咖啡,电视台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 正面是“京市电视台”几个大字,反面是部门和岗位。 现在恰好是正面朝上。 配合她一副势必伸张正义的神情,竟一下子将这帮人唬住了。 “电视台的?她是记者。”吉他二号扯了扯贝斯手的琴包,低声说。 “记者?” 贝斯手一愣,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 最近他们乐队加紧排练,全因正在准备面试一档选秀节目,要是这时候闹出新闻,恐怕上节目的机会就泡汤了。 吉他二号拉着贝斯手的琴包,为封柏让开一条路,嘴上嘟囔: “真扫兴,走走走,换个排练室。” 桑鹿冒出一个问号:“?” 嗯???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居然就这么…走了? 不打算和她争辩争辩了? 好讲道理啊。 玩摇滚的人这么peaCe的吗? 在桑鹿还在纳闷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淡淡死感的一声: “大嫂。” ------------ 第44章 大嫂很奇怪啊 桑鹿转头。 听到封柏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替我解围。” 封柏显然不太擅长说这种话。 短短一句说完,眉毛蹙起,眼神移向别的地方,自己都觉得奇怪。 更让他奇怪的是,大嫂那么纤瘦一个人,面对乐队那帮人高马大的男人就这么冲了过来,挡在他身前,怎么敢的? 猝不及防的感谢让桑鹿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眉开眼笑,摆摆手: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要不是那帮小子跑得快,我肯定要捉他们给你道歉,说话太难听了。” 封柏愣了一下。 瞳孔微微睁大了一点,在毫无生气的下垂眼上,显得尤其明显。 一家人? 话是没错…但,他从没有将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女人视为封家一员。 觉得她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嫁给大哥的奇怪女人。 思及此,封柏看向桑鹿的目光变深,多了几分好奇。 大嫂是怎样的人? 因为疑惑和好奇,阴沉沉的脸上莫名增添一股活人感。 桑鹿对封柏的印象停留在回老宅吃饭那天,见到他和封逸唇语交锋,阴阳怪气,一点都不让步。 原来,这小子还会说谢谢呢? 相较于和封逸见面好几次才终于觉得他初具人形,仅第二面,桑鹿就把封柏看顺眼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是她偏见了。 桑鹿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封柏来。 上次见到,他垂着脑袋五官也看不清晰,就记住他一头灰蓝毛和下垂眼了。 现在正面看,刚满二十岁,从少年变成青年的男生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 头发凌乱,轮廓柔和,身材还是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挺拔,下垂的眼尾显出几分稚气。 抛开他身上淡淡死感气质不谈。 完全就是个乖小孩嘛。 桑鹿忍不住想笑。 一想到这小子在原书中,是和封逸争夺女主,争得痴痴缠缠、恨海情天的主角之一,就有种恍惚的错位感。 想象不出来。 就像是在瞧男主角的未完成形态一样。 魔幻中带着一丝荒诞的搞笑。 封柏察觉到了桑鹿的视线,阴郁面容滞了一下。 大嫂为什么这样看他? 一会儿是……慈祥的姨母笑? 一会儿又像是用脸在说:就你小子啊。 什么意思? 大嫂很奇怪啊。 他疑惑不解,突然见到大嫂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笑眯眯地问他: “时间还早,要不要一块喝杯咖啡?” 封柏:? 心中有很多问号。 但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 直接方向一转,比桑鹿先一步走向扶梯。 喝一杯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刚刚大嫂还站出来帮她说话。 过了一会。 两人坐到商场一层咖啡厅的户外座位上。 店员将刚点的冰美式送过来。 杯壁外沿的水珠晕到桌面。 桑鹿看向封柏,率先开口: “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排练室?你不是有专属录音室吗?” 她是个憋不住问题,开门见山把疑惑问了出来。 封柏闻言,下垂眼微微抬起,淡淡启唇: “那间排练室有个旧架子鼓,音色很特别,我用来新歌采样,所以偶尔过来这边。” 桑鹿:…… 嗯? 就这???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啊! 仅仅因为追求一个架子鼓的音色,连续租下排练室半年,隔三差五来敲两下,采个样? 好吧。 忽然有点共情那帮乐队小子了是怎么回事? 讲真,封柏确实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封柏看见桑鹿一脸复杂嫌弃的神情,不知道大嫂在想什么。 别过脑袋,安静喝咖啡。 他不擅长找话题聊,大嫂说坐坐,那就给面子坐坐。 大嫂问,那就回答。 他对她的印象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他还记得,在老宅那天,大嫂出言吐槽过他,说他的歌爆不了。 想到这里,封柏脸色变冷了几分。 突然问了一句: “大嫂,你是真的觉得我的歌很难听吗?” 有点秋后算账,讨要说法的意味。 桑鹿还在出神想着别的事,听到他的话,没考虑太多,脱口而出: “真的很难听——” 话一出口,她余光见到封柏脸色似乎僵了一下。 桑鹿,“……” 死嘴啊!怎么又瞎说大实话了? 死脑子快想啊,补救一下啊! 电光火石之间。 她哽了一下,把话往后延伸了半句: “——到这么特别的歌了。” 真的很难听到这么特别的歌了。 连起来,落在封柏耳朵里,成了这样一句。 封柏下垂眼亮了下,“你也觉得我的歌特别?” 大嫂懂他。 大嫂用的是“特别”两个字。 之所以费尽波折找到音色特别的架子鼓,就是想做出“特别”的歌。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努力多年终于被人看到的感觉。 而此时。 桌对面。 桑鹿一点也没注意到封柏阴郁面庞闪过的喜悦。 她满脑子都是问号。 刚刚封柏说的是“也”? 也? 还有别人这么夸他啊? 谁啊? 谁的审美如此小众? 不等她好奇追问,封柏喝了口冰美式,悠悠开口: “有个网友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网友?”桑鹿眼睛一亮,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封柏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去年我在网上匿名发布了一首歌,有个网友发私信和我说,觉得我的歌很特别。” 桑鹿脑袋嗡地一响。 封柏口中的网友该不会是…… 乔曦?!! 她在脑中疯狂搜寻零碎的梦境记忆。 是了! 乔曦和封柏就是在网上结缘的! 两人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网友,不久之后才见面。 乔曦不知道封柏身份,以至于封家两兄弟同时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不知情。 桑鹿独自在心里惊涛骇浪,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对面人脸上浮出困惑。 不是在困惑桑鹿的反应,而是困惑自己。 为什么对大嫂说了这么多话? 即便是对着老爷子和大哥,他也没说过这些话。 明明和大嫂不熟,没见过几次面。 他为自己骤然冒出的分享欲感到疑惑。 思及此,封柏仰头将冰美式一饮而尽,空杯子搁在桌上。 手撑着椅子扶手,起身: “我要走了。” 话音方落,突然被叫住,起身的动作一停。 “啊,等一下,我刚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桑鹿抬头看他。 封柏:“?” 问他? 大嫂会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问他的? “以你对你哥的了解,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会被恐怖片或者惊悚密室之类的吓到?我最近在琢磨着,想吓吓你大哥……” 桑鹿一脸平静说着话。 封柏表情凝固了。 怀疑自己听觉出现问题。 大嫂要…吓大哥? 他用脸说话:“?????” ------------ 第45章 很符合她对冰块哥的刻板印象 桑鹿看到封柏脑袋上的耳机往下滑了一下,脖子往后微仰着看向她。 那张脸上露出一副很莫名其妙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没吓到大哥之前,已经吓到我了。 桑鹿不太理解封柏表情的含义。 这个问题很奇怪么? 情绪波动有助于帮助封砚开口讲话。 封柏作为封砚的弟弟,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缄默症治疗方面的事吧? 合着你们全家人都不操心,就她在闲操心呗? 就在桑鹿想补充说明几句的时候,见封柏眉心皱了一下。 接着,又看到封柏表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半晌,他终于开口,问了句:“大嫂,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啊?” 桑鹿没听明白。 “怎么会有这种找死的想法?”封柏又说。 桑鹿:“……” 空气凝滞了几秒。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打破沉默。 “你不要把你大哥说的好像洪水猛兽一样好不好?” 封柏盯着桑鹿笑,没作声。 他笑不出来。 从小到大,他对大哥敬重,畏惧。 大哥在他眼中,和洪水猛兽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很确定,即便这个人是大嫂,蓄意去挑衅大哥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关于封砚的话题撕开了一个口子,更多问题随之冒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他根本不会对任何恐怖事物产生情绪波动咯?”桑鹿很严谨,追问。 封柏沉默看了她几秒,点头。 心里想着,既然今天已经话这么多了。 那就索性再多说几句。 “有一年爷爷和我们三个去墨西哥度假,碰上当地亡灵节,”封柏回忆着,“街上人都装扮成骷髅鬼魂的模样,故意吓人,我和二——” 话语顿了顿,蹙了下眉,继续说: “——我和那个败家子被吓得不轻,而大哥一点反应也没有,冷漠指了指一个当地人的鼻子,示意那个人,假血浆滴到衣服上了,甚至面无表情把那人推远了点,不要把油彩沾到他身上。” “……”桑鹿眨眨眼,想象着那个画面。 忍不住想笑。 觉得封柏的描述很符合她对冰块哥的刻板印象。 但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吐槽冰块哥肯定不好。 桑鹿调整了一下立场,用和封砚站在同一边的态度,说: “那他毕竟是你们大哥,年长些,稳重点也是应该的嘛。” 封柏冷静掀起下垂眼:“那年大哥刚刚小学毕业。” “……”桑鹿愣住。 呃… 那确实是…过于少年老成了。 听封柏这么一说,她彻底抹杀掉用恐怖片和惊悚密室激起封砚情绪波动的荒唐念头。 封柏双手插兜:“反正,从我记事起,大哥就一直是处变不惊的一个人,不喜欢吵闹人多的场合,不参加晚宴酒会,连合作商饭局都极少去,所以,大嫂——” 他一脸认真。 “——劝你不要故意去挑战大哥的脾气。” 桑鹿咬了咬吸管,随口回应:“是么?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个法餐晚宴。” “晚宴?法餐的?不可能吧?”封柏认真的表情凝在脸上。 消化着桑鹿话里的信息量。 不可能。 大哥很挑食的。 不吃生冷食物,嫌吐刺麻烦也从不吃鱼,对于法餐那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菜系,更是不屑一顾。 一顿法餐,从餐前酒、冷盘,到最后花里胡哨的甜点,至少要浪费三个小时。 大哥讲究效率,这绝非他的行事风格。 封柏觉得大嫂在胡说八道。 “嗯?什么不可能?”桑鹿纳闷了。 她以为封柏指的是,封砚这种孤狼寡王不可能叫她一起去参加晚宴。 于是解释了一句: “大概是需要携眷出席的场合吧,所以特地叫上我一起。” 封柏闻言眉心猛地拧起。 上一波震惊未消,又被震了一下。 表情充满怀疑看过去: “你在开玩笑吧?‘特地’叫你去?这怎么可能?” 他深深怀疑大嫂话里的真实性。 对于大哥而言,从来就没什么“需要携眷”才能出席的场合。 换句话说,没人能对大哥提要求。 更不要说“特地”这样的字眼,和大哥冷硬淡漠的脸就对不上号。 “不可能的。” 封柏斩钉截铁,表达态度。 桑鹿更纳闷了,反驳:“这有什么可不可能的?” 才是奇怪咧。 封柏是在怀疑什么? 她知道自己在封柏眼中印象很一般,上次回老宅吃饭,本来好好的,也一笑破功,搞砸了。 但印象已经差成这样了吗? 以至于让封柏觉得封砚不会愿意和她一同出去? 这么想着。 桑鹿视线在封柏脸上转了一圈。 这个神态落在封柏眼里,有了别的意味,俨然是对他的质疑感到不屑。 封柏瞬间燃起一种“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哥吗”的胜负欲。 他耷拉着下垂眼看向桑鹿。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僵持。 在封柏眼中,是无声的较量。 在桑鹿眼中,是搞不懂状况。 只觉得这小子很奇怪,前言不搭后语。 气氛没僵持太久。 桑鹿作为长嫂,自然犯不上和小叔子计较。 她巧妙转移了话题,聊起几句老爷子的事。 没聊一会儿,见时间不早,先离开回了电视台。 桑鹿离开后,封柏还坐在椅子上没动。 他垂头沉思,想了又想。 还是觉得,要证实一下大嫂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他掏出手机,给大哥发了条消息: 【大哥,刚刚我碰到大嫂了,我来电视台附近排练室,碰巧遇上,一块喝了杯咖啡。】 过了一会儿,封柏手机震动。 【封:嗯。】 封柏斟酌着用词,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敲,问:【听大嫂说,你们明天…要去吃法餐?】 大哥的回复依旧惜字如金。 【封:嗯。】 盯着屏幕,封柏陷入沉思。 耳机往下滑落一截。 手心震了震,又收到一条: 【封:?】 他连忙回复过去:【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一下,大哥你忙,我录歌去了。】 放下手机。 封柏沉默了五分钟。 也或许不止五分钟。 从前,老爷子在饭桌上曾和他们三兄弟提到过好几次,说男人结婚后和结婚前是两个样子。 当时他不信,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就算别的男人是这样,他们封家的男人也绝对不可能这样。 现在,好像…… 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愿意吃法餐,还“特地”叫大嫂一起。 但,大哥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第46章 对她的腰有奇怪的执念 翌日。 从电视台下班出来,桑鹿先回了趟清河湾。 或许是昨天被封柏怀疑的眼神激起了反骨心。 桑鹿决定稍微打扮一下,让自己看上去和“豪门太太”四个字更贴合一点,出席晚宴。 她给封砚发去消息,让他直接来家里接她。 时针指向五点四十。 手机振动,封砚的消息。 【封:车库。】 桑鹿恰好换完衣服,回了个:【Okk~我下来啦~】 私人车库。 司机把车停在电梯厅门口。 封砚闲散地站在车头等待。 剪裁讲究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质凛然如松,肩骨棱棱,矜贵又冷冽。 “叮”一声。 电梯门开了。 听到动静,封砚漫不经心偏头看去。 忽地,漆黑眸光有一瞬间凝滞。 视线尽头。 桑鹿笑盈盈的,眼神自信明亮朝他走过来。 一袭湖蓝色抹胸裙掐出她盈盈细腰,将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春天温度还不算高,披肩随意拢在肩膀,自然卷长发披散开,随着走路动作,发梢轻轻晃动,娇俏摇曳。 她平日里衣着鲜艳多彩,但妆容却是极淡。 今天妆容稍微浓了一些,唇色嫣红,衬得肤色白皙透光,神采奕奕。 整个人大方得体,又很有活力。 见到封砚在等她,桑鹿走快了几步。 站到他面前,她笑容灿烂,整个人像是闪着光,清亮声线地启唇: “我才不信你说的'便餐',选了条稍微正式点的裙子,怎么样,不会给你堂堂封大总裁丢面子吧~” 私人车库空气是封闭的。 一瞬间,她身上那缕清甜气息飘过来,侵占他的嗅觉。 他比她高,与她对视时微垂着眼睫。 眸光中倒映出她自信灿烂的笑容。 桑鹿没想得到封砚回应什么。 他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我感觉很良好,心情愉快,所以必须要夸夸自己。 说完话,径直走向车后座,率先坐了进去。 下一秒。 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弯腰坐进来。 那张冷峻的脸上眉目舒展,寒意稀释。 …… 春天的风把树枝吹绿了。 被一排排树木包裹的道路中央,黑色劳斯莱斯平稳行驶着。 桑鹿趴在窗框边,下巴搁在手臂上。 看向窗外一片嫩绿,心情极好。 一想到待会可以吃到法式大餐。 好心情×2 宴会地点距离清河湾只有十几分钟路程,很快便抵达。 庭院外。 卢卡斯得知封砚今天会来,早早等候在此,翘首以盼。 他给封砚发去的宴会邀请函没有二十张也有十张,每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位神秘难测的大佬实在太难请动。 没想到,今天封砚居然愿意赏脸出席。 他等在庭院内,以示对封砚的尊重。 不多时,封砚的车到了。 卢卡斯脸上一喜,蓝眼珠盛满了热情,不等司机彻底拉开车门,就迎了上去。 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欢迎: “Oh——封总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话还没说完,蓝色瞳孔骤然一缩。 见到封砚下车后并未直接走过来,而是手往车里一递,带出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 卢卡斯夸张地惊呼了一声: “WOW…SO beaUtifUl!这位就是封总新婚太太?” 桑鹿礼貌地朝卢卡斯笑了下。 内心却在疯狂OS:哇这法国佬语调好夸张噢,像是在看翻译腔的外国电影。 封砚表情温和,淡淡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顺势手臂一揽,轻松扶住桑鹿的腰,带着她往里走。 像是在用行动回答卢卡斯的问题。 桑鹿怔愣一瞬。 不自觉地脊背挺直了几分。 脑中浮现出每晚被他有力手臂箍紧的痛苦回忆。 这个男人好像对她的腰有什么奇怪的执念…… 回大宅那天也是,不由分说就揽了过去。 眼下,他似乎也没意识到她微微僵硬的身体语言,反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疏懒闲适。 桑鹿来不及在心里吐槽,已经被他周身冷冽迫人的气场裹挟着,往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内装饰豪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线。 空气里氤氲着香槟和甜品交织的甜味。 当封砚一出现,轻易夺走所有人视线。 窃语骤然炸开。 “天啊,封砚?!” “封总居然真的来了——” “我没见过封总出席这种晚宴酒会,卢卡斯好大的面子居然能——”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话刚到嘴边,瞥见封砚身边的女人,瞳孔地震: “——是我眼花了吗?不苟言笑的封总居然会…揽着一个女人的腰?!!” 他不敢相信。 上次见到封总和女人握手,还是在好几年前的一次科技峰会活动上。 众人对于封砚的出席都倍感意外,目露惊喜。 但当他们见到封砚身边出现了一个美丽女人时,惊讶和诧异只增不减。 议论声呈几何倍增长。 一瞬间,落在桑鹿身上的目光反而多过封砚。 卢卡斯是法国人,邀请到的宾客中不乏外国面孔,多为MK集团的合作商。 外国人把好奇写在脸上,目光更为直白,细细观察着桑鹿的一举一动。 桑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只想出来吃顿好的,治愈一下最近被盒饭伤透的心。 结果…成了被围观? 好累。 她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游客肆无忌惮地观察的动物。 身上压着“封砚妻子”的沉重担子,桑鹿不得不扯着唇,微笑回应别人的眼神示好。 趁人不注意时。 她轻轻扯了一下身边男人的西服下摆。 忍不住吐槽: “这就是你说的便餐吗?我感觉身上要被他们盯出窟窿了,像是动物园里的长颈鹿,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像在给我扫X光。” 封砚闻言垂下视线。 眉骨深邃,衬得那双漆黑眼眸深不可测,即便没什么表情时候,给人的压迫感也很强。 桑鹿习惯了他自带凉意的气场,已经不会觉得压迫。 迎上他的视线,接着说: “我是长颈鹿的话,你就是北极熊——” 说到一半,她恶趣味地停了一下。 封砚眸底划过不解,“……”北极熊? 正疑惑着,见到桑鹿笑容绽开,顽皮地冲他挑了下眉梢: “——北极熊馆里的冰坨坨,哈哈~” 隔着璀璨光线,桑鹿目光不避不让,盈盈笑意缀在眉眼间。 男人静默了几秒。 忽地。 被她的笑容感染。 冷得像冰的脸上荡过一缕很浅的笑。 ------------ 第47章 他说话了! 入座席间后,桑鹿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脊背。 身边有不少人端着香槟杯靠过来,和封砚打招呼、碰杯。 她偶尔礼貌笑着,也碰个杯。 满脑子只有两个字飘过——饿了。 哪怕是巨大盘子里装一粒花生米大小的法餐也好啊。 快点端上来吧! 可没过一会儿,当菜品被一个个端上来时。 脑袋里换成四个字——如坐针毡。 光是开胃小点和餐前酒,就端上来三轮。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四道前菜,两道主菜,最后是奶酪车和甜点。 每轮端上来的东西,都是不到几分钟就能嚼完下肚,却要听侍酒师和主厨介绍食物“背后的故事”,烹饪技法和特制酱汁。 不夸张地说,桑鹿差点吃睡着了。 美味,但折磨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很想和她吐槽过的外卖盒饭道个歉。 盒饭也有盒饭的好啊。 席间,卢卡斯一直在向封砚介绍MK集团的战略版图,说是十分期盼能和封氏达成合作。 不远处桌上,有几个外国面孔频频往这边看。 隔着距离,主桌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卢卡斯对待我们可从没这么殷勤热切……” “中国人有句话,看人下菜碟,来中国几年,卢卡斯可是全学会了啊。” “真可惜,如果卢卡斯愿意将奢侈品店开到我们集团旗下的商圈,我们肯定会格外重视。” “没办法,最好地段的地皮都被封总那样的人捏在手里,我们没有谈判的筹码。” “哎……” 餐后,晚宴无缝切换成酒会。 众人聚成一团一团,觥筹交错。 既是社交,也是应酬。 桑鹿觉得有点闷。 和封砚打了个招呼后,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毛巾把手擦了擦。 通向宴会厅的过道里充斥着白檀木香气,没走几步,飘来断断续续用法语交谈的声音—— “封总的女伴真是美丽阳光的女人。” “像一朵盛开的法兰西玫瑰。” 桑鹿眼睛登时一亮。 咦? 有人在聊她? 高中时,她们学校曾号召大家选学一门小语种,那段时间她沉迷于苏菲玛索的盛世美貌,于是选择了法语。 没学太深,只能听懂简单对话。 不知不觉,她唇角扬起。 心想,国际友人可真好啊,背地里夸人。 正想着待会经过他们身边要回以友好微笑,展现一下礼仪之邦的风度。 聊天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可惜了这张脸,”说话人声音压低,“嫁给一个哑巴。” “不可惜,哑巴配花瓶,天生一对。”另一人笑起来。 桑鹿扬起的唇角渐渐落了下去,眉心微蹙。 法式口音黏着恶意和嫉妒。 “中国人真不挑食啊,哑巴也能被捧得高高在上。” “生意做得再厉害又如何,没有牙的狼王。” “是啊,如果我是他,宁愿早早跳进塞纳河。” 话落,几声嗤笑。 桑鹿走近了些,终于看清说话两人的面孔。 棕头发,蓝眼珠。 是方才频频看向主桌的两人。 那两人也看到了桑鹿,脸上露出一秒惊恐,很快恢复镇定,朝她露出微笑,友好地点了点头。 嘴上,继续用法语说着: “她听不懂我们说话,” “瞧啊,漂亮又愚蠢的女人,要伺候一个没嘴的残废。” 桑鹿唇线抿成直线,垂着身侧的手掌蜷了蜷。 经过那两人身边,她突然转头,扯出一个不算善意,甚至带着点寒意的笑。 “我老公的嘴长我身上,轮不到你们来评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那两人身子一颤。 他们听不懂这句中文的含义,但从桑鹿神情察觉出不善,用法语试探地问: “女士,你听得懂法语?” 桑鹿板着脸,目带凌厉,把刚才的话用法语又说了一遍: “听好了,我老公的嘴长我身上,轮不到你们来评价,而你们的嘴巴长在厕所,晚餐都结束了还没吃饱,来厕所门口找吃的?” 流利的法语让那两个人大惊失色,彻底愣住了。 桑鹿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他们,缓缓地说: “有时间谈论别人的事,不如回去你们的巴黎街头抓抓小偷吧,你们那的小偷比本地人还要多。” 她懒得理会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来自什么企业,是不是外国友人。 对付嘴贱的人,就要当面嘴回去才解气。 霎时间,两人脸上羞愧难堪,顿感闯了大祸。 他们被集团从法国派来这边,最主要的任务是拓展业务。 得罪了封总的女人。 别提开展业务啊,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京市都成问题。 完蛋了。 见到桑鹿扬长而去,他们生起后怕,连忙追过去。 嘴里不断道歉:“Je vOUS prie de m'eXCUSer!” 请原谅我。 桑鹿没理会,快步走出过道。 转弯时步伐太急,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不好意思……” 她道歉着,往后退一步。 一抬眸,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闯入视线。 桑鹿一怔。 封砚身材挺拔高大,覆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住,挡住从宴会厅方向投过来的光。 眉骨投下的阴影锋利如刃,目光很淡,越过她头顶,居高临下地睨向那两个法国人。 桑鹿逆着光看他。 第一次如此直面的,感受到身上那股遮不住的上位者气息,只是淡淡睨着那两人,也让人不寒而栗。 桑鹿心脏一紧。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身后,那两个法国人见到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道歉的话戛然而止,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生疏的中文,带着颤音。 “封,封总……” 刚才的话,封砚听到了一部分。 听不懂法语,听得懂桑鹿用中文说的那句。 此刻见到她气冲冲的样子,再看那两人胆战心惊的模样,基本能猜到个大概。 那两人微躬着身体不断道歉,用法语和蹩脚的中文混着说。 封砚视线只在他们脸上停留了几秒,淡淡收回。 像是不值得为他们浪费一个眼神。 桑鹿脑袋懵懵的。 封砚听到了吗? 听懂了吗? 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正想着。 手腕突然被宽厚温柔的手掌握住,那道力气牵着她,不紧不慢地往露台方向去。 直到远离宴会厅的喧嚣,两人站在露台栏杆边,桑鹿才终于回过神。 桑鹿抬眸看他。 封砚依旧面色无波,如往常一样沉默冷静。 但此刻,这份沉默在桑鹿眼中变得和之前不一样,无端升出一点可怜的意味来。 她后悔了。 刚才应该多骂几句的。 那两个人嘴真贱啊,欺负封砚不能说话,专挑人痛处捅刀子。 她都说了,封砚的嘴长她身上,那更就替他骂个痛快。 “你听到了?”她问。 封砚没回应,视线垂着,长睫敛住眸光,意味不明地凝视她。 像是试图在她脸上找寻什么答案。 封砚越是安静,桑鹿就越替他感到委屈。 “不行,退一步越想越气,我还要去找他们掰扯掰扯,我知道法语怎么骂人,再踹那两个法国贱男几脚!” 因为生气,她睫毛一颤一颤,声音也变得气鼓鼓的,咬牙切齿。 桑鹿皱着眉头脚步一转。 还没往宴会厅迈出两步,手臂忽然又被他圈住。 那股力道不轻不重地把她带了回去。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来。 “桑鹿,过来。” 吐字清晰,低沉磁性,尾音勾着淡淡笑意,像在人心上磨了一下。 桑鹿猛地仰起头。 看到的是封砚弧度好看的下颌,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眸。 她脑袋空了。 怔怔看他。 露台没有旁的人。 她很确定。 那句话是从封砚嘴巴里发出来的。 他说话了! 他开口说话了!!? ------------ 第48章 又是夸又是哄的 桑鹿眼睛直了。 脸上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而面前,封砚深邃眸子里泛起笑意,凝视着她。 像是觉得她发脾气的样子很好玩似的。 半晌,他长睫一敛,头微微别过去一点,从胸腔发出一声轻笑。 宴会厅的灯光穿过玻璃照过来,落在他格外好看的侧脸轮廓。 生人勿近的气场骤然淡了,他变得生动起来。 在桑鹿呆立着发懵的工夫,封砚用手机打字,递给她——「不必为这种人浪费时间,不值得,我会处理。」 桑鹿看看手机,又看看他。 诶不对? 等一下!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你刚才说话了啊!??为什么现在又打字呢?”桑鹿焦急地问。 是封砚不清醒,还是她不清醒? 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吗? 他怎么一点也不意外?表情这么淡定? 桑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万般不解。 不可能是幻听啊,分明听到了! 却见,封砚不紧不慢地又在手机上打了些字。 修长指节一屈,屏幕转了方向。 「我只是选择不开口,不是不能开口。」 桑鹿抬起头,“???” 更懵了。 她知道啊,缄默症嘛,心理因素嘛。 可是…… “那,搞这么半天,你…你闹着玩呢?只要你想说话,就能轻松说出来了?”桑鹿疑惑只增不减。 「也不是很轻松。」他回。 封砚眉心微微拧起。 这些年,沉默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遇到什么事,都不愿发出声音给予回应。 可以开口,但需要用很大的力气。 不是身体上的力气,是心理上的力气。 说稍微长一些的句子时,喉咙微微震颤的感受,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无法从容与人交谈。 久而久之,便什么都不说了。 封砚将这番话,概括成简短的文字,向她解释。 桑鹿盯着屏幕,仍然一知半解。 她仰起脑袋,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那为什么…你刚才会突然想说话呢?” 难道刚才就是纪医生所说的“情绪波动”时刻吗? 因为被听到别人背后蛐蛐,心里产生了波动? 要真是这样,那就简单了呀! 雇点人,整天背后蛐蛐他,再假装不经意被他看见,制造一种突然间的冲击感? 桑鹿又开始不着边际瞎琢磨了。 没注意到对面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视线,缓慢在她脸上移动,幽深瞳仁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夜幕低垂,晚风拂过。 封砚手肘支在露台栏杆,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也在想。 为什么。 刚才看到桑鹿生气想要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情不自禁就伸手拉了她。 叫出她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过去尝试说话时会让他产生的不适感,在那一刻并没有出现。 桑鹿低语了一句:“这不太科学。” 雇人蛐蛐封砚并不是个好主意。 封砚目光变深。 是不科学。 他也这么想。 半晌,桑鹿表情释怀,盈满了笑意看向封砚,话锋一转: “不过,不得不说,你的嗓音很磁性很好听耶!不愧是总裁,霸总小说诚不欺我。” 得夸。 鼓励式治疗。 得多夸夸。 他能开口说话就是好兆头。 今天他能冲破心理屏障开口说一句,明天就有希望和她一起说相声。 夸夸方面,她一向很可以的。 配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她夸大其词地说: “我刚才都惊了一下我跟你说!心想是哪个声优钻我耳朵里了吗?简直苏到爆炸,我脑瓜子直接一颤,嗡嗡嗡……” 封砚:“……” 桑鹿见封砚神情顿了下,再接再厉: “绝不夸张!你是我从小到大见到过的男人里,嗓音最好听的。” 桑鹿噼里啪啦,手舞足蹈,说了一大堆。 封砚怔然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嘴唇。 过了好几秒。 他微微偏过头,从胸腔溢出了一声很轻的笑音。 这一笑,桑鹿直接开始鼓掌了。 啪啪啪—— “对咯~就是这样,多笑,笑好!脸臭不好!笑起来帅。” 风轻轻柔柔吹过桑鹿的脸,微卷的发梢飞扬晃动,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含笑变得弯起来,潋滟着光。 封砚沉默:“……” 又是夸又是哄的,她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子了吗? 可不知怎地,他脑中突然浮现那天电子屏幕上闪过的“lOSer”。 晚风顺着方向,将她身上好闻的清甜气息吹过来他这边。 或许因为桑鹿刚才的话,也或许因为她此刻奋力拍巴掌模样。 那一点隐秘得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挫败感,被这阵风吹得烟消云散了。 露台很安静。 微风抖动着穿过树丛。 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大厅灯光透过玻璃照在露台的木质地板上。 灯光斜斜映在男人英俊眉眼。 鼻梁高挺,棱角利落。 这画面落在了桑鹿的眼里。 她见到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眉目缓缓舒展开,视线错开,又一次笑了。 桑鹿惊喜地睁了睁眼。 不避不让,盯着他看。 两人目光在初春微暖的空气里短暂相撞。 她突然有个惊奇的发现。 封砚笑的时候,喜欢错开视线微微偏下头,不直视人的眼睛。 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下,莫名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她怔怔看着他。 许久,摇晃了一下脑袋。 镇定精神。 一定是刚才香槟喝多了,或者法餐吃撑了,晕碳。 才会脑袋不清醒,觉得夜幕下倚着栏杆散漫笑着的男人越看越特么的帅气。 虫鸣阵阵,树影摇曳。 很奇怪。 分明看不见又摸不着。 可桑鹿总感觉隐隐有种气息,在无声流淌,搅散她和封砚之间泾渭分明的界线。 ------------ 第49章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宜乐小区,二单元。 桑家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 林月音和桑长峰异口同声:“你意思是,他恢复了?” 面对林女士和桑同志的欣喜追问,桑鹿点了点头: “不算完全恢复,但是个好苗头。”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林女士十分乐观。 “那他第一句话说的什么?”桑同志关心的点则有些与众不同。 桑鹿:“叫了我的名字。” “哟~”桑长峰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拍拍大腿,“那还不错,有几分我的风范。” “你什么风范?”林月音不理解地看丈夫一眼。 桑长峰即答:“疼老婆的风范。” 桑鹿:“?” 林月音:“……” 桑长峰看着女儿说:“只有很在乎的人,才会无意识喊出她的名字,我睡着了都会喊你妈的名字。” “你省省吧,每次你睡着了,我去拿遥控器,你只会喊'别关电视我在看',从来没喊过我名字,”林月音推了丈夫一把,笑问,“你最在乎电视机?” 桑鹿噗嗤一声笑了。 林月音白了一眼丈夫,把走偏的话题拨回正轨,看向女儿: “鹿鹿你要多关心关心阿砚那孩子,他这病可真磨人的,想想就觉得他惨兮兮,哎,他父母走得也早,家里长辈就剩一个爷爷了。” 桑鹿顿了下。 老妈一口一个“那孩子”、“惨兮兮”。 有那么一丢丢…违和。 封砚快一米九的大高个,腹肌胸肌结实有力,气场强到普通人都不怎么敢直视他,如果现在换成封砚坐在这里,老妈肯定无法淡定地说出这番评价。 林月音见女儿表情像是在开小差,眉心蹙了下: “我说正经事呢,你严肃点,” 桑鹿表情一收,“我严肃。” 林月音:“你找个时间,带阿砚回家来吃饭,你们结婚也有好几个月了,该带他回来吃顿饭,不然显得我们家不满意他这个女婿似的。” 桑鹿的阳光自信和超强配得感,完完全全是从林女士身上耳濡目染继承到的。 在带封砚回来吃饭的话题上,林女士说的是“不然显得我们家不满意他”,而不是“怕他不满意我们家。” 桑鹿想了想老妈的话,喃喃:“好主意诶……” 一来,她当然希望封砚也能和她的家人相处融洽。 万一中的万一,哪天要是她又被剧情控制了,封砚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好印象,照顾她父母。 二来,她家庭氛围轻松,说不定能融化那尊冰雕,帮助他克服心魔呢。 晚宴那天,封砚只开口说了四个字。 桑鹿希望,下一次,听到他说出完整的句子。 带着小小憧憬,她朝林女士比了个“OK”的手势。 “没问题,等过阵子台里没那么忙,我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回来吃饭。” 桑长峰接过话头:“定好时间提前和我说,我好买菜。” 又道:“这下好,以后亲戚朋友问我有没有和女婿喝过酒,我也能答得上来了。” 听到老爸的话,桑鹿蓦地神情一凛,警铃大作。 就当她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女士先一步开口了。 “你少惦记着你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最近我们被他们烦得还不够吗?” 桑长峰疼老婆,宠女儿,唯一的缺点是耳根子软。 以前私下借钱给远房亲戚好多次,要不回来的烂账一大堆。 因为前阵子庄母在小区里引起的风波,林月音无可奈何点破了桑鹿已婚的事。 不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从哪里得知的消息,隔三差五找上门来,没坐几分钟就开始拐着弯打听桑鹿,想让桑鹿将他们家儿子女儿安排进封氏工作。 林月音表情严肃,将丈夫过往借钱要不回来的黑历史数落了一遍。 下达最后通牒。 “桑长峰你听好了,要是那些人再把主意打到鹿鹿头上,你别怪我不在别人面前给你留面子……” 桑长峰本来还想辩驳几句。 想着亲戚嘛,能帮就帮一点。 但看妻子话说得果断,俨然是动真格的。 立马一秒闭嘴,举手保证。 “放心,老婆,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打鹿鹿的主意。” …… 同个小区,三单元。 庄母粗暴地推开房间门,惊得房内人一叫。 “哎呀,妈,跟你说多少次了,进来能不能先敲门。” “你是我生下来的,我进你房间还用先请示你?” 庄晓嘟囔几句,翻了个白眼。 庄母:“我看你这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就烦!你看你,工作工作没有,比不上隔壁桑家的,好歹在电视台有正经工作,指望你能找个好男人,压她一头,结果呢?” 庄晓又翻了个白眼。 庄母火气蹭一下上来,“你还发脾气?因为你,我的脸全丢尽了,你还好意思给我甩脸?” 庄晓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我没和你甩脸,我是气不过,气不过那个桑鹿,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他们家给赶上了! 前几天,我见到二伯母他们一家拎着大包小包礼品往二单元走。 我和他们打招呼,理都不理我。” 庄母:“呵,八成是去讨好桑家了。” 庄晓:“还有三舅舅一家,来咱们小区,也不到咱们家来了。” 庄母:“哎,觉得我们家不如桑家呗。” “凭什么啊?”庄晓话锋一转,“桑家能在亲戚朋友面前得脸,全仗着桑鹿嫁进豪门呗,但谁都知道,豪门哪是一般人玩得转的,我就不信她能在封家过得顺风顺水。” 庄晓自诩聪明,自认为即便是她,假如进入豪门,也不敢保证能站稳脚跟。 何况桑鹿? “你气也没用,你就是比不过人家桑鹿,连带着亲戚朋友也看低我们家。”庄母嫌弃看一眼女儿。 庄晓咬着嘴唇沉思,“看低我们家…那…就想办法让他们高看回来!” 庄母:“你想什么办法?” “他们围着桑家转能捞着什么好?这样,妈,你把二伯母三舅舅他们一家都叫上,就说我们家请他们全家去温泉酒店度假,京市最豪华的那家,两相比较,哪一家是真的有实力,哪一家是表面得意,一目了然。” 庄母一惊,“那要花不少钱吧?” “钱你不用担心,我能搞定。” 男朋友给她买的包,可以卖几个出去。 人活一世,究竟精不精彩,不是光自己说了算,旁人的眼光同样重要。 庄母终于露出欣慰。 “这样才像我的乖女儿,有脑子,有想法。” …… 这晚。 桑鹿从老爸老妈家回到清河湾时,时间指向八点。 封砚正在客厅翻看外文报纸。 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坐在沙发上。 见到桑鹿从玄关过来,他掀眸看过去。 桑鹿没像以往一样,在他视线看过去时,用眼神和他打招呼。 而是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桑鹿在回来路上认真思索过。 觉得老妈说得有道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要主动多和封砚说话。 不断抛问题。 说不定某个瞬间,封砚就又福至心灵地开口回应她了呢。 桑鹿眼眸一弯。 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呀,看报纸呢?看什么新闻呢?最近有什么国际大事不?” “最近天气很不错啊,你觉得呢?” “哦对了,我爸妈说,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我家吃饭,你说说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呀?” 封砚微怔。 注意到桑鹿在用一种隐隐鼓励又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哄小孩的眼神…… 并且,把“说说看”三个字,特意加了重音,拖长语调。 封砚额角一跳,“……” ------------ 第50章 在他腹肌上作乱 桑鹿随口又问了几个没有营养的问题。 试图用问题将封砚的嘴巴撬开。 结果…… 封砚确实逐一回应了她。 用手机打字的方式。 桑鹿:“……” 她还是不死心,又在心里快速想好八个问题。 正当她要再接再厉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两人目光同时朝手机瞥去。 来电人:谢斯南。 为了不吵到封砚看报纸,桑鹿走到阳台才按下接通。 “哈喽,谢大主持~” 她欢快地打了个招呼。 阳台门没有关严。 愉悦声线从门缝溜出来,稳稳落在了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耳朵里。 “晚上好啊,桑大编导。”听筒里,谢斯南也模仿桑鹿回了句。 两人之前在微信上沟通过,用来在台里做分享的ppt已经提前发给王导过目,这会儿谢斯南来电话,主要是聊聊到时候分别讲哪部分。 其实微信上也可以聊,但两人都是工作脑,通电话更高效。 扶着栏杆,桑鹿进入正题: “王导今天跟我说,ppt他看过了,说做得很不错,辛苦你了啊。” 最近几天她很少待在台里,一直在外面跑,这份ppt大部分都是谢斯南整理完成的。 谢斯南笑了下,“多亏你出差时笔记记得全,否则也没那么多内容给我写进去。” “对,我也辛苦了~”桑鹿不推辞,坦然接受夸奖。 恰此时。 桑鹿看见楼下草坪有人在遛狗。 一只哈士奇趁主人不注意,飞奔到草地,前爪猛刨,泥土飞溅。 然后撒欢跑到主人旁边,整个身子一抖,弄得主人满身沾上草。 桑鹿笑了。 狗狗真可爱。 沙发上。 面容冷峻的男人淡淡收回视线。 将报纸翻了一页。 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报纸上文字在晕开,越看越心不在焉。 阳台上。 桑鹿手臂搭在栏杆,姿态轻松随意。 一边看楼下那只哈士奇犯傻,一边和谢斯南通电话。 两人根据PPT里几个大点做好分工,聊得很详细,约莫聊了十几分钟。 话题进入尾声时,桑鹿朝电话那端刚说完“拜拜,下周台里见”,阳台玻璃门忽然被推开。 封砚表情平静站在门边。 桑鹿手指按下“结束通话”,愣了愣,问: “我声音太大影响到你了?” 面前的男人黑发压在眉骨之上,英俊淡漠的脸上,嘴唇微微动了动。 忽地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沉澈磁性的嗓音毫无征兆地,飘进桑鹿耳朵。 “老爷子找你。”他说。 桑鹿神情一滞。 vOCal! 封砚又说话了!? 他第二次开口出现的时机,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又是突如其来的。 难道是刚才她那一连串的问题,延迟才对他生效吗? 桑鹿怔怔然。 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封砚说话的内容。 “老爷子找我?”她略感疑惑。 封砚下颌轻轻一点,没有表情地目光下垂,见到她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才淡淡收回视线,又重新看她的脸。 “找我干嘛?”桑鹿问。 封砚把手机递过去,一副“你自己看”的意思。 桑鹿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封砚和老爷子的微信聊天框。 【老爷子:阿砚,别忘了十五号回老宅。】 【封:嗯。】 【老爷子:这次你们早一点回来,陪我钓鱼。】 【封:好。】 桑鹿纳闷。 ? 这对话也没提到她啊。 怎么说是老爷子找她呢? 纳闷了一会儿。 她突然明白过来。 上次她忘记回老宅吃饭的时间,迟到了。 这次老爷子嘱咐了希望他们早点回去。 封砚让她看消息,还说老爷子找她,肯定是在暗戳戳警告她:不要再忘记。 桑鹿比了个Ok的手势。 “明白明白,这次绝对不会忘记。” 话落,她突然凑近姿态落拓站在门边的英俊男人。 弯眸笑了下。 “你这回比上回多说一个字诶~” 封砚微顿。 此刻,桑鹿离他很近,近到他轻而易举就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 甜橙味的洗发水香气。 浴室的架子上,他见到过的那一瓶。 他视线垂着,喉结上下一滚。 很奇怪。 方才,他没有觉得喉咙发紧,胸口也没有出现阻滞感。 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竟又一次开口说了话。 一切仿佛顺理成章。 …… 夜晚临睡前,桑鹿翻来覆去琢磨。 封砚开口说话的开关到底是什么呢? 是她的问题战术奏效了吗? 只是慢了半拍? 大方向上似乎没错。 果然,多向他抛出问题是有用的。 虽然关于他开口说话契机的小规律还没有找到。 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困意来袭,迷迷糊糊。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晚。 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见那只在草地里撒欢打滚的哈士奇。 梦里那只哈士奇朝她跑过来,神情凶凶的,跑到她旁边,全身一抖,沾了她一身碎草,却在下一秒,湿漉漉的鼻子往她怀里蹭。 嘿嘿,可爱的二哈。 她在梦里笑了下。 卧室内,光线晦暗。 半明半昧之间,封砚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笑音。 眼眸忽地掀开。 眼睛还未适应黑暗环境,瞳眸先顿了一下,在黑暗中泛起清润光泽。 他感受到面前桑鹿正蜷成一团背对着他。 头发散开,几缕发丝绕过他胸口。 而他的鼻尖,居然埋进了她颈窝里。 触感温软细腻,清甜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顷刻侵占他所有感官。 呼吸凝滞。 身体下意识挪动了一下。 这一挪动,陡然发现,不光是头埋在她颈窝,他的手臂,竟隔着被子紧紧扣在她腰上。 呼吸之间,来自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恰此时。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 桑鹿翻了个身,面对他。 一瞬间,封砚思绪骤然清明。 再无半点睡意。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窗帘漏出微弱月光。 他见到桑鹿头埋在他胸前,卷翘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桑鹿的鼻息很轻。 一缕,一缕。 扫在他胸口。 封砚眉头微拢,喉结上下一滚,胸膛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处理的时候,被子里那只手忽然向他挪了过来。 她手臂缓缓移动,圈住他的腰。 两人变成紧抱着的姿势。 她肌肤细腻而温热,触感没有阻隔地传过来。 桑鹿正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在和那只哈士奇玩耍。 哈士奇表情恶狠狠的,额头上两片白毛显得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她胆子更大,直接一把圈住哈士奇的脖子,胡乱摸它的头,它脖子上的项圈太硬了,硌得她胳膊疼。 封砚太阳穴重重地一跳,身子一僵。 猛地垂眸看她。 桑鹿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浑然不知手臂正在封砚的腹肌上作乱。 黑暗中。 男人眸光突然一黯。 他深呼吸一口气,长臂掀开被单,支肘立起身子。 她的手还没有离开他的腰,柔软指尖动了动,蹭在他腹肌沟壑。 一片静谧的卧室里。 深呼吸的声音沉而重。 许久。 男人皱着眉头下床。 去健身室的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 第51章 生理性吸引 次日清早。 桑鹿睁开眼时,封砚已经起来,不在卧室里。 她打了个呵欠,抠抠乱糟糟的脑袋。 看一眼时间,困惑了几秒。 奇怪。 才睡六个半小时,比平时睡眠时间短,反而精神头比平时还好。 她洗漱完从卧室出来。 见到封砚正在餐桌边,不紧不慢喝着咖啡。 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呀~我昨天睡得太好了,精神好得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新的一天。 开始新的没话找话。 海量语言攻势。 她手拿把掐。 话落,余光见到封砚握着马克杯的手顿了一下,掀眸朝她看,漆黑幽深的瞳仁沉淀着某种难懂的情绪。 桑鹿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 于是拉开椅子坐下来。 咬了一口面包,随口说:“你昨晚没睡好吗?” 据她所知,封砚生物钟挺规律的。 不需要闹钟,几乎总能在同个一时间醒来。 见到他今天比平时醒得早,猜测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这不,自然而然的话题送上门来了么。 不等封砚回应,桑鹿又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昨晚没睡好?有什么心事吗?” 话音方落。 见到封砚眼皮又是一掀,眸光沉沉,在她脸上停了好几秒。 半晌,垂下眼睫。 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继续一脸冷酷地吃早餐。 “???”桑鹿摸不着头绪了。 怎么回事? 昨天他还好好的,很愿意解答她那些没营养的问题来着。 怎么睡一觉起来,态度不咸不淡的? 是她问题太多,用力过猛? 那好吧,今天就克制一下,少讲两句。 话痨突然安静,霎时间,餐桌陷入微妙氛围。 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桑鹿撕下吐司边的细微声响,都变得清晰起来。 桑鹿撕下一条吐司边放进嘴里,百无聊赖晃了两下杯子。 边嚼边想。 哎,封砚的心思可真难捉摸。 脸色一下好一下坏的,阴晴不定。 就像他开口说话的契机一样,毫无规律可言。 她开始怀疑,封砚或许和她常看的那些小说中的霸道总裁一样。 搞不好是会因为今日员工左脚先迈进公司大门,而开除别人的那种总裁。 就…挺莫名其妙的。 * 封氏集团大楼。 总裁办公室。 封砚眉心微微拧起,靠在椅子里,陷入沉思。 整个上午,无论是签文件还是听下属汇报,他眉头一直紧锁着。 有个问题在心里挥之不去。 反复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居然会在睡着时莫名搂住桑鹿的腰。 神情冷漠的男人眼神暗了暗。 最困扰他的,是那时候,他的反应。 理性告诉他,松开揽住她的手臂。 感性却把理性踢到了一边。 并未在第一时间松开手。 失序感堵在胸口,冲散一贯镇定从容的思绪。 他烦躁于自身的失序感,同时,也困惑于桑鹿突然搂他的行为,一早上起来,听她的口气,竟是浑然未察的意思。 众多思绪一团乱麻堵在心里,找不到解开它的线头。 嗡嗡—— 桌上手机忽然振动几下。 方特助:【封总,今天午饭您想吃什么?想在楼上用餐还是去食堂?】 男人修长指节悬停在屏幕上方。 本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在按下去时,改变主意。 【封:食堂。】 食堂的专属用餐区和员工用餐区一墙之隔,隔壁喧闹的声音会偶尔传到这边。 不那么安静的环境。 有利于他忘记一些在脑袋里晃了一上午的事。 让喧闹的声音盖过心底嘈杂。 …… 午饭时间。 食堂十分热闹。 封氏集团是京市出了名的神仙公司,同岗位待遇高于其他企业不说,还有每年两次海外旅游,零食饮料不间断的茶水间,在员工伙食方面,也将“神仙”属性体现得淋漓尽致,按照五星级酒店自助餐标准制定的员工餐。 因此,午餐晚餐时间,往往是集团员工一天中最放松惬意的时候。 靠近食堂大门的一张桌上。 几个市场部职员一边吃饭,一边愉快闲聊起来。 “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话题,生理性吸引,你们刷到过没?” “啊,我刷到过好多次,到底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感时,身体会先于意识一步,呈现各种信号。” 有人接话,“哪些信号?说来听听。” 对面人用手机快速搜了出来,照着念: “比如,不停对你笑,喜欢盯着你的眼睛说话。” “还有呢?” “还有,更深层次一点的,和对方睡在一起会睡得很香,喜欢闻对方身上的味道。” 几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隔着几桌都听见了。 恰此时。 门口处传来沉稳的皮鞋声。 封砚走进来,经过这群人身边。 “哇,封总今天居然下楼来吃午餐了?” 桌上人放低了声音,见封总进入了专属用餐区,聊天声才又大起来。 “好久没见到封总来楼下了。” “希望封总能多来,常来,看着封总惊为天人的脸,我食欲都会好一些,饭菜都变香了。” “你这就叫生理性喜欢!”有人锐评。 “哈哈,别胡说,不敢想不敢想,我这叫作食欲型崇拜!” “哈哈哈哈~” 轻松的谈话声融化在食堂窸窸窣窣的环境里。 没人注意到,某个气场冷冽的男人在经过门口那张桌子时,冷淡神情凝固了一下。 …… 午饭过后。 总裁专梯“叮”一声,在顶层缓缓开启。 封砚眉眼散发着凉意,阔步往办公室走去,低头看着手机。 方特助隔着离他一小步的距离,走在后面。 倏地。 方特助脸色顿了顿。 他余光不经意间一瞥,瞟见了老板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搜索框里有一行字——生理性吸引。 方特助瞳孔地震。 惊恐收回目光。 内心早已地动山摇。 封总怎么会突然搜这个词条? ------------ 第52章 送我孙媳妇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这个月十五号是礼拜六。 下午,时针还没有走到三点,封砚和桑鹿出现在封家老宅。 “大少爷好,少夫人好。” 老管家岳叔躬了躬身,引着他们往后院走,道:“老爷正在后院钓鱼,等候许久了。” 封家老宅后院辟出了一方人工湖,用来让封老爷子休闲垂钓。 弯过几个回廊,视野豁然开阔。 清爽的风扑面而来,湖面波光粼粼。 古色古香的钓台边,封老爷子背影闲适,手边放着木桶和渔具。 听到动静,封老爷子转过头。 见到大孙子和孙媳妇儿出现在面前,顿时眉开眼笑,对佣人招呼着: “来,再拿两副渔具过来。” 桑鹿扯出一个难为情的笑:“爷爷,我不会钓鱼。” “不会钓鱼?”封老爷子摆摆手,“没事儿,那正好,让阿砚教你。” 说着,向大孙子投去一个眼神。 桑鹿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见到封砚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卷起衬衫袖口。 今天他穿的休闲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喉结突兀,袖口往上叠了几叠,露出冷白有力的腕骨,有种朗拓的帅气。 封砚接过佣人递来的两副渔具,身子一侧。 刚要将其中一副递向桑鹿,见到她眼疾手快搬了张椅子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来,看都没看那副渔具一眼,笑眯眯地对老爷子说: “爷爷,我不学钓鱼,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钓,晒晒太阳,陪您聊会儿天~” 封砚手臂停在空中,指尖无声动了一下,默默收回。 他沉默地坐下,抛钩。 力道不轻,荡起水面一圈圈波纹。 桑鹿余光看见了封砚熟练抛钩的动作。 在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她没学,光是抛个钩就要用这么大力气,那收线还不得累死她了。 还是陪老爷子聊天说话,这种轻松的事更适合她。 美好的周末,就不该难为自己。 她手掌托着下巴,喝了一口佣人送过来的柳橙汁。 被温暖的风吹着,心情明媚,表情惬意放松。 忽地,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封老爷子: “爷爷,我差点给忘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老爷子目光一转,“什么好消息?” 还没等桑鹿开口,老爷子像是顿悟了什么,眸中浮现出惊喜,往桑鹿肚子上瞟了一眼。 “难道…鹿丫头你……” “嗯?”桑鹿一愣,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小腹,反应过来,“不是,不是那种惊喜。” “那是什么惊喜?”老爷子眼中的惊喜熄灭了一瞬。 眼神还没完全灭下去,听到桑鹿后面的话,炯炯有神地重燃。 桑鹿笑容灿烂:“阿砚前几天开口说话了!” 她伸出手掌,比了个“2”,加大分贝: “两次哦!” 语气中带着点自豪。 虽然封砚能开口说话这件事,她没帮上什么忙。 可她好歹也是唯一见证者,难免也有点小自豪,小激动。 老爷子愣住了,“真的吗?” 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鱼竿一下子没握稳。 “咚”一声。 掉进池塘里。 现在他没心思理会鱼竿,瞪大了眼珠子,朝一旁安静钓鱼的大孙子看过去。 目光不断在大孙子和孙媳妇身上来回。 察觉到视线,封砚掀眸,平淡地看了一眼老爷子。 这一眼,让老爷子惊了一下。 阿砚这张冷漠的脸上,难得出现温和。 眼下这个神情,就是默认的意思! “好!好!好啊——好啊——”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阿砚开口说话的好消息。 老爷子激动不已。 嘴唇蠕动了好半天,只能说出一个“好”字。 半晌,他别过头。 趁着旁人不注意,按了按眼角。 再抬起头时,恢复一脸慈祥笑意。 他乐呵呵地扶着椅子要站起来。 桑鹿见状,连忙将拐杖递到他手里。 老爷子接过拐杖,豪迈地朝身后挥了挥。 “老岳,来。” 老管家岳叔快步走来,躬身:“老爷。” “扶我进屋,我去找点东西。” 老爷子等不及了,脚步变快。 走出去两步,转头一脸慈祥地对桑鹿说: “鹿丫头,我去去就回,等我一下啊……” 桑鹿一头雾水:“?” 十五分钟后…… 当老爷子把一堆文件,以及好多个精美的黄梨木盒放在她面前的户外桌上时。 她更是一头雾水。 桑鹿:? 老爷子将其中一个黄梨木盒掀开。 鸽血红宝石折射出的光晃了一下桑鹿的眼睛,她愣了愣。 “鹿丫头,这是给你的。”封老爷子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也没什么值得拿得出手送你的,这几套珠宝,你先拿着,随便带着玩玩儿。” 没什么拿得出手…… 随便带着玩玩儿…… 桑鹿懵了。 桌上,同样的黄梨木盒堆得高高的,少说还有十个。 十套鸽血红珠宝,带着玩玩? 老爷子短短一句话,桑鹿小小的心脏受到冲击不小。 十分不解,老爷子为什么突然送她这么贵重的珠宝? 桑鹿摆手拒绝,“爷爷,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我何德何能,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礼物。” 结婚时封老爷子拨到她名下的房产不少,日常用的银行卡更是几辈子也难花完。 她是小财迷,但不贪婪。 老爷子听到她的话,突然板起脸。 “什么能不能?我送我孙媳妇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下一秒,抚着胡须一笑,又道: “阿砚能愿意开口讲话,你功不可没,你是封家的大功臣。” “啊?”桑鹿,“…爷爷,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实话实说。 要说功臣,或许那两个法国人功劳更大。 她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老爷子却更快一步开了口。 抽出一叠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海岛产权,等你以后愿意学钓鱼了,再让阿砚陪你去,让他教你钓鱼,这小子很会钓。” 桑鹿瞳孔地震.ipg: 老爷子居然要送她一座岛?! 正惊诧中,见老爷子把叠在一起的文件错开。 一份文件下还压着一份。 老爷子用手指点了点。 “这两座岛离京市都不远,游艇开过去,一会就到了。” 桑鹿:瞳孔十级地震.ipg 居然不是一座,是两座!? 她脑袋嗡嗡地。 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 不知道是什么吉星高照的好日子。 泼天的富贵居然从天而降。 老爷子看上去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又将另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她面前,铺开。 “这个呢,是一处度假酒店,比起海岛就没意思了些,但胜在近,你们想什么时候过去玩,就能过去……” 桑鹿呆呆垂下视线,见到产权文件上的度假酒店名字,惊了一下。 这个酒店她知道啊! 京市最豪华的温泉度假酒店。 为新节目跑租借场地的时候,曾经首选就是这里,风景开阔优美,很适合外拍。 她打过电话给酒店方,询问能不能对外拍摄租用。 酒店方拒绝了她。 无可奈何,只好放弃最优选择。 没想到,现在这个地方,老爷子要送给她? 她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了。 整个人晕乎乎的。 手下意识地还是摆了摆。 不敢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老爷子看她这副样子,脸上浮现出长辈看晚辈的宠溺笑容。 “产权过户手续老岳会去办好,你不用操心。” 老爷子面容慈祥,话语恳切。 “鹿丫头,你记住了,你是我们封家长嫂,阿砚的奶奶和妈妈都走得早,算上去,你也算是封家唯一的女主人……” “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你完全不需要有负担,爷爷给你,你拿着就好。” 桑鹿眼睛懵懵地眨了眨。 不值几个钱…… 好一个,不值几个钱。 她觉得自己已经听不懂中文了。 ------------ 第53章 一口一个阿砚,叫得亲热 桑鹿思绪万千。 突然察觉到她对于金钱的理解,和顶级豪门对于金钱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她认为不该收的东西,在封老爷子的话语里,成了不该不收的东西。 好多话在胸口撞来撞去。 当说出口时,她心态已经坦然接受。 她带着几分谦虚,几分真诚,和一百分的慷慨激昂,化作一串漂亮的彩虹屁: “爷爷,阿砚能开口说话,和我关系其实也不大啦哈哈,我只是在纪医生来家里的时候稍微陪伴旁观了一下下。” “主要还是阿砚自己超厉害呢~” “啊还有,爷爷您的鼓励关心也一定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爷爷您放心,我相信阿砚一定会慢慢康复,我们都很有信心呢~” 老爷子被桑鹿的话逗得笑容灿烂。 一开心,习惯性地用拐杖敲地。 听着孙媳妇一口一个阿砚,叫得亲热,脑袋里已经开始琢磨着给曾孙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旁边,眼角眉梢都泛着冷意的男人散漫转动着渔轮。 有鱼咬钩,他熟练收着线。 当听到桑鹿一口一个“阿砚”这么叫着,封砚收线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过去。 “阿砚”这个称呼,对于封砚而言不算陌生。 但从桑鹿嘴里听到的次数,寥寥无几。 上一次,是上个月回老宅的时候,桑鹿面对老爷子时,也这么叫过他。 相比起老爷子这么叫他,这两个字从桑鹿嘴里说出来。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桑鹿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缓缓看过去,发现是封砚。 他此刻挽着袖口,姿态松弛疏懒,身上高冷凌冽气息消散了,看向她的目光中,只有清润的黑,一双眸子特别深邃好看。 桑鹿仿佛从他难得温和的眼神里受到了鼓舞。 朝他挑了挑眉梢,轻快地问: “你说对吧?阿砚~” 封砚眸光一滞,“……” 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声亲昵称呼,握住渔轮的手微微顿了下。 鱼脱了钩。 蹦进水里,灵活游走。 一瞬间没了踪影。 恰如霎时间他心里荡过的未知情绪。 一下子也找不到踪影。 无法探寻从何而来。 …… 当封逸和封柏出现在老宅后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素有“封阎王”之称的老爷子,笑得胡子和霜鬓都在颤动。 很擅长钓鱼的大哥,居然让鱼脱了钩,向来稳重威严气场淡了,竟然有一缕温和一闪而过。 而大嫂站在两人中间位置。 左看看,右看看。 眉开眼笑,一脸生动灿烂的笑。 封逸封柏愣了愣:…… 好陌生的画面。 钓台这边,桑鹿也听到了鱼蹦跶进水里的声音。 疑惑了一刹那。 老爷子不是说封砚很会钓鱼么?怎么都到收线环节了还能脱钩咧? 她不懂钓鱼的门道。 但精通语言的艺术。 害,失手让鱼溜了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和封砚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收了封爷爷这么厚重的礼物,她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桑鹿唇角一扬,扯出一个无比欣赏的笑颜。 嗓音清亮地开口: “爷爷您瞧,阿砚放生了一条鱼!” 老爷子视线一挪,看向卓然而立的大孙子,正在重新往鱼钩上挂鱼饵。 桑鹿眉眼笑盈盈,“阿砚能再次开口说话,一定是老天保佑呢,肯定和他平时经常放生,积累福报有着莫大的关系~” “……”封砚愣了下。 静默几秒…… 他捏了捏眉心,英俊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无奈笑意。 不远处。 封逸和封柏都愣在原地。 听到桑鹿的话,两人脸上同时燃起惊讶与喜悦。 大哥开口说话了! 真的假的? 太太太太太好了啊! 可是,大嫂的话能信吗?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听上去有点像在鬼扯? 大哥经常放生吗? 没听说过。 封逸和封柏都迟疑了一瞬。 人在将信将疑的瞬间,会把目光转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两人缓缓转头,视线在空气中碰上的那一秒。 呲呲—— 仿佛有火星点着了。 倏地。 表情皆是一收。 封逸一脸嫌弃别过头。 封柏简直无语,将下垂眼移开。 封逸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老头子,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他眉梢微微上挑着,很克制地没有扬起语调,却还是遮掩不住那副骨子自带的富家公子哥傲慢气场。 钓台这边三人闻声转过头。 正在这时。 封柏把揣在兜里的双手拿出来,随意地抬了一下。 声调没什么起伏地打招呼: “爷爷好,大哥大嫂好。” 桑鹿笑着朝他们招招手。 心里暗道:真不是她拉踩,两相比较,无论是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语气,封柏实在是比封逸顺眼太多。 两人朝钓台走过来。 越来越近。 桑鹿才观察起站在一起的两兄弟。 封柏今天没戴他那副头戴式耳机,头顶翘了两撮灰蓝色的呆毛,下垂眼无神中又有点稚气,和他阴沉沉的表情呈现反差,有种微妙的萌感。 一旁,封逸也是个人。 桑鹿视线下挪。 又注意到他们今天的衣着。 封柏黑色卫衣灰色运动裤,标准男大套装,清清爽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寡言少年。 一旁,封逸也穿了衣服。 当这两人走到面前,桑鹿自然而然地和封柏聊起天。 桑鹿:“最近去‘不响丸辣’有没有碰见那帮人?他们没再找你茬吧?” 封柏没想到大嫂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缓缓转过头,声音沉沉的: “没碰见,就算碰见我也不会怂他们。” 语气很淡,但话说得蛮坚定的。 桑鹿笑了。 姨母笑那种。 她本来就喜欢看各种动漫,封柏给她的感觉,就特别像动漫中阴沉沉但心地好的少年。 越看越顺眼。 心想,如果封柏是她亲弟弟就好了,就可以可劲rUa他的灰蓝脑袋了。 对面,封柏眼睛半垂着看桑鹿。 疑窦丛生。 上次在电视台附近碰到,大嫂也对他露出这副表情。 好诡异…… 有种…看宠物的错觉。 一旦代入这个设定。 封柏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缓缓挪动视线,咳嗽了两声,意思是提醒大嫂,他是人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大嫂帮他怼乐队那伙人的关系,对她的不太好印象,渐渐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疑惑。 觉得大嫂是个让人猜不透想法的人。 莫名就想到,大哥能猜透么? 应该能吧。 毕竟大哥无所不能。 …… 隔着好几步距离的另一边,封逸余光懒散瞥了眼。 见到大嫂和封柏似乎在聊天。 心中瞬间生出不解。 大嫂跟那家伙有什么可聊的?那家伙跟个鬼一样,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搞不懂。 他挑眉想了一会儿,最终将这份不解归结于——大嫂话实在是很密。 良久。 他见到大嫂和封柏说完了话,脚步一转,朝他这边走来。 他眉心一跳。 心想,该不会是要来找我说话了吧? 可别,他不想互动。 但,大哥在场…… 大嫂找他说话,不回应是不是也不太好? 这么想着,封逸肩膀沉了沉。 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他思绪一秒钟八百个念头产生的时候,大嫂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扬了扬下巴,准备随口应付几句。 忽地,见到大嫂脚步一点没停下…… 直接走了? 封逸嘴角抽了抽:“……” 卧槽,什么意思? 和封柏聊天有说有笑,当他是空气直接无视? ------------ 第54章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在湖边陪老爷子钓了一会儿鱼之后,岳叔过来告诉他们晚餐准备好了。 众人前往正厅吃饭。 这餐饭吃得还像上回一样,整张桌上,只有桑鹿和老爷子的声音在回荡。 晚饭过后。 老爷子提出让封砚陪他下会儿象棋。 很快,棋局支了起来。 封逸和封柏没有得到大哥的示意,不敢提前走,很老实的待在一旁。 他们对棋局兴趣缺缺。 老爷子碰上大哥,基本上十局里难得赢一局,胜负没什么悬念。 假装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两人都低头玩起手机来。 封逸坐在老爷子侧边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封柏则窝在单人沙发,卫衣帽子一竖,头垂下去,脸上只看得见手机屏幕反射出的白光。 桑鹿自然是和封砚坐在同一边。 旁观的三个人里,只有她在专注于眼前棋局。 可没专注一会儿。 被不断响起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分了心。 封逸和封柏的手机一直在响,像是有规律似的。 这边停下,那边就响起。 桑鹿抬眸看了两人一眼。 正好见到封逸盯着手机屏幕,唇角勾着笑了下,桀骜的脸上难得一见出现了温柔。 桑鹿突然一愣。 脑中如同被一道闪电击穿。 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都是在和乔曦发信息吧? 这个时间节点,两人都已经认识乔曦。 封逸应该自从那次撞到大提琴之后,就一直和乔曦保持着联系。 而封柏,估计还不知道乔曦本人模样,只当是网友在聊天。 眼前,亲兄弟的两个人,在同时和同一个女生聊微信。 这个发现让桑鹿吃瓜的激动心情到达顶峰。 不由自主地,垂下视线,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呐的喟叹。 “哎,怎么办啊……” 这两人,以后要怎么办呐。 桑鹿声音很小,除了身边的封砚,谁都没有听见她叹息。 这时候,封砚正好刚刚吃下老爷子一枚棋子,放到一边。 听见叹息声,他稍稍偏头。 见到桑鹿表情略带惋惜,目光怔怔出神看向棋盘。 他眉宇掠过一抹疑惑。 顺着桑鹿视线,也看向棋盘。 老爷子那边,除了一“帅”两“仕”,就剩下两个不能过河的“相”还在严防死守。 而他这边,两个“车”都在,一炮一马也在进攻位置。 几乎胜局已定。 这一手,轮到他下。 不知怎地,一向很快落子的男人,沉默思考了许久。 半晌,他敛眸,抬起手。 白玉材质的棋子泛着莹莹冷光,被他修长分明的手执起。 走出一步。 棋子在棋盘上叩出轻响。 刚一落下,愁容满面的老爷子忽然表情舒展,眼疾手快,横了个“相”过来,吞下他刚落下的“车”。 老爷子抚掌大笑: “哈——落棋无悔,没想到阿砚你也有失误的时候啊……” 终于等到了翻盘的机会! 老爷子一双眼睛眯起来,十分认真思考起下一步动作。 而棋盘对面,封砚眼皮沉了沉。 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失误的那一步,继续沉默下棋。 大约五分钟之后。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赢咯,我赢咯!” 洪亮嗓音惊动了那边玩手机的两位。 封逸眉梢一扬看过来,充满怀疑: “老头子,是大哥在让你吧?” 封柏没说话,但表情和说了差不多。 他默默看了一眼封砚,表情像是在问:大哥,今天又不是爷爷生日,为什么要让着爷爷? “你们两个臭小子什么表情?”老爷子敲了两下拐杖以作警示,“阿砚下棋从来不会故意让我,我是靠实力取胜。” 封逸懒洋洋应和:“嗯,老头子棋术有进步啊。” 封柏也平淡地来了句:“爷爷厉害。” 桑鹿被方才老爷子中气十足的一声拉回了思绪。 她观察了一下眼前状况。 反应过来,原来是老爷子赢了啊。 可是…怎么都只顾着夸老爷子呢? 爷爷赢了棋固然替他高兴,但也应该有人稍微考虑一下输棋人的心情呀。 尽管封砚看上去气场冷硬凌冽,并不像是需要安慰的那种人。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忽略他嘛。 这不太公平。 想到这里…… 桑·公平的化身·正义使者·鹿扭过头看向身边面容冷淡的男人。 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了句: “下象棋嘛,胜败乃常事,我觉得你已经处理得非常好了~” 其实,她刚才光顾着暗暗吃瓜去了,思绪早就飘到八百里远,后半程根本没注意棋局走向。 等回过神来,封砚已经输了。 但她明明记得,前期封砚一直占据上风,每一步都很精妙。 眼下这番话夸出来,没有丝毫心虚敷衍,语气里满是真诚。 封砚看着桑鹿,表情凝滞了一瞬。 他有点不理解。 刚才见到老爷子落后惋惜叹气的人是她。 现在并没有替老爷子赢棋感到多么高兴的人也是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桑鹿不知道封砚脑中在想什么,只见到他深邃眉宇间有困惑拂过,微微蹙着眉心。 桑鹿:? 她眨眨眼,迎着他的目光对视。 模样懵懂又生动,清透的眼撞进他漆黑双眸。 忽地。 见到封砚错开视线,低笑了一声。 英俊脸庞笑得散漫又迷人。 好看极了。 颜控小桑觉得自己眼睛被按摩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封砚在笑什么,但被他好看的样子感染,跟着也弯了弯眼眸。 不远处。 封逸和封柏看到这一幕,脑子空白了几秒。 ??? 这是什么情况呢我请问? 大哥赢棋从来都是面无表情,怎么今天输了棋,反而还笑起来? ------------ 第55章 她可真是编瞎话的天才啊! 桑鹿脑中不断浮现出,梦境里,封逸和封柏兄弟相争的碎片画面。 思绪乱乱的。 她和老爷子封砚打了个招呼后,去庭院透气。 自个儿溜达一会儿。 封家老宅装修雅致古朴,在回廊里穿梭散步,举目望去,每一处都像是一幅园林画。 混乱思绪得以放松。 可才刚放松没几分钟,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 封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屋里出来了,眉间透着几分不悦,挡住她去路。 “大嫂,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桑鹿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缓了缓才抬起头。 一脸迷惑:“?” 封逸:“对我有意见你就直说。” 从他一回老宅就察觉出来了。 大嫂看他的眼神和看封柏的眼神,不能说是一碗水端平,只能说是差异悬殊。 本来,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大嫂怎么看待他。 但,奶奶和父母去世得都早,家里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大嫂嫁进封家,也算得上半个长辈。 从这个角度想,封逸就很不爽了。 偏要把话问清楚。 他见到桑鹿一脸疑惑的样子,干脆把话挑明了: “大嫂,你没发现你很双标吗?对我和那家伙的态度两模两样,我哪里得罪你了?” 桑鹿指指自己:“?” 我? 双标? 有吗? “没有叭…”桑鹿回答。 “没有?”封逸眉毛猛地一扬,呵地笑了一声,“你不用糊弄我,既然你觉得我比不上封柏,就说出个一二三来……” 桑鹿表情一凝。 心想,好麻烦的小子。 看来不回应他,得被揪着不放了。 “行吧,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桑鹿摊摊手, “——我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点。” 封逸抱手,满脸嚣张,点了点下颌。 “洗耳恭听。” 桑鹿:“第一,你对爷爷态度不太好,哪有人成天叫自己爷爷老头子的?礼貌吗?这方面,封柏就比你礼貌多了。” 封逸表情顿了一下。 他仔细回想。 此话倒也不假。 小时候他叫老爷子还是“爷爷”,中学那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换了称呼,一直叫“老头子”叫到现在。 封逸耸了耸肩,一副接受了这番说辞的模样。 “行,勉强算说得通,继续,第二呢?” “第二……”桑鹿想了一下。 呃… 想不出来了。 仔细想想,其他方面,她也不了解。 事业方面,两个人半斤八两,约等于无,谈不上谁好谁坏。 她抬眸瞟了一眼封逸,见他还是散漫桀骜的臭脸,在等她说出理由。 怎么办呢? 刚才她话都放出去了,说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点。 现在才说到第一点就说不下去,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大嫂很没面子,说话像放屁? 她脑袋瓜急速运转。 CpU狂烧。 过了一会儿,短促“啊”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 “封柏对爷爷有礼貌,你没有,和你相比,此乃封柏一胜,对吧?” “嗯。”封逸懒洋洋应了一声,“然后呢?这个刚才你已经说过了。” 桑鹿:“封柏一胜,你零胜,此乃二胜。” 封逸:“?” 桑鹿:“封柏二胜,你还是零胜,此乃三胜。” 她摊开手,目光坦然: “你瞧,封柏对你,轻轻松松三比零,你完败。” 话音刚落,桑鹿自己都被自己的机智给惊了一下。 天才! 她可真是编瞎话的天才啊! 对面,封逸表情逐渐怀疑人生。 眼皮一跳,瞠目结舌。 不儿。 稍等,他捋捋。 这事儿是这样计算的吗? 他好歹也是研究生在读。 不要当他若智好吗? “大嫂,别胡扯了,信你的说法,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你就是双标,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封逸语气有点无奈。 恰此时。 安静庭院中,另一侧回廊有两道身影走过来。 是封砚和封柏。 封砚步履沉稳走在前面一点。 封柏慢半拍跟在后面。 封柏从小就喜欢黏着大哥,走在大哥后面,会莫名很有安全感。 知道大哥想出来转转,于是也默默跟了出来。 此刻他脚步没什么声音,跟在大哥后面,就像小时候一样。 年龄相差七岁的两个人,无论是气质还是着装都差异甚大,但眉眼轮廓又相似。 一看就是兄弟。 一前一后的在回廊安静迈步,隐约有种兄友弟恭的氛围感。 他们一转弯,便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桑鹿和封逸。 正好桑鹿视线也转过来。 和封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桑鹿正愁不知道怎么应付封逸的问题。 这下有招了。 她灵机一动,用下巴朝封砚方向一指,对面前的封逸说: “喏,你大哥现在和封柏一块饭后散步呢,不带你散步,你敢说他双标吗?” 封逸闻言,猛一转头。 看到大哥和那家伙兄友弟恭的样子,愣住了。 封逸:“……” 大哥想饭后散步为什么不叫他一起? 心里一团胜负欲突然就冒了上来。 大哥也和大嫂想的一样吗? 觉得他不如封柏?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没有封柏讲礼貌? 这么想着,嚣张桀骜气焰瞬间弱下来。 他肩膀一沉,放低声音: “行,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一想的,以后,尽量不叫爷爷老头子……” 桑鹿一惊。 万万没料到搬出封砚来会这么好用,能让封逸瞬间哑火。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把封砚搬出来。 省得她胡乱编瞎话,烧了不少脑细胞。 不远处。 封砚听不见他们说话内容。 只见到桑鹿用下巴指了指他,接着,就看到封逸身上的傲慢散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封逸脸上看到,对除了他以外的人露出类似服输的表情,颇感意外。 …… 桑鹿本来以为封逸说的“尽量不叫爷爷老头子”,指的是以后慢慢改口。 没料到,封逸立刻就开始了改造自己的计划。 临走前,众人聚在庭院。 封逸跨上重型摩托,头盔夹在臂弯,和老爷子告别。 叫了多年的称呼,一下子要改,有点烫嘴: “我先走了,老头爷子…呃不是……” “老爷头子……呃也不是……” “老子——” “你快闭嘴吧别说了!” 桑鹿两眼一黑,忽然扬声打断。 “啪”一声。 猛拍一下封逸的后背。 再让他说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称呼来。 ------------ 第56章 试探他 桑鹿这一巴掌拍在封逸的背上。 闷声顿重。 周围管家佣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倏地看过去。 没料到,一向脾气不好的二少爷,居然毫无反应,坦然承受了这一巴掌。 众人都看愣了。 佣人们瞪圆了眼,因为封逸说了半句“老子——”,开始努力憋笑。 不知道哪个佣人先没憋住,笑了一声。 很快,此起彼伏的笑声传出,回荡在庭院上方。 气氛一下子变得怡然松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封老爷子眼神中满是惊喜:没想到啊…封逸这小子,不止他大哥能管他了,鹿丫头不愧是我选中的孙媳妇,够魄力,能镇得住这小子。 封柏脸上无波,内心震动:他有什么犯罪证据在大嫂手上吗? 隔着庭院路灯昏暗光线。 冷如冰山的男人眉眼一松。 恍若被这个气氛感染,幽深双眸也染上了清浅暖意。 习惯于探寻一切事物底层逻辑的男人,下意识探寻引起此刻融洽氛围的引子。 不是封逸失误说出口的半句话。 也不是哪个突然笑起来的佣人。 他很清楚的知道。 是她。 …… 回到清河湾。 桑鹿趴在沙发上,从这一头滚到那一头。 把老爷子给的几本地皮产权看了又看。 将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瞧得仔仔细细。 还是有点恍惚,不敢相信。 开口说话的人是封砚,怎么收礼物的变成了她呢? 接受这么大的好意,受之有愧。 怎么说,都应该有所回馈才对。 抱着这个想法,她拿起了手机。 点开购物APP。 打算给封砚买点小礼物。 小小表示一下她礼尚往来的心意。 反正送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和地皮产权价值画等号,索性不考虑价格对等这回事,按照她认为封砚可能会需要的小东西着手。 再在此基础上,尽量选贵的,质感好的,总不会错。 比如,他总是待在书房,再好的真皮座椅长时间坐着,也不会舒服。 送他一个人体工学护腰靠垫,就是很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 桑鹿思路一下子被打开。 手指哒哒哒,在搜索框不断打字,加购,打字,加购。 半小时后。 购物车里已经添加了价值小两万的商品。 因为一直在看居家生活类用品,页面下方的“猜你喜欢”,开始出现类似商品推荐。 大数据精准“猜中了”桑鹿的喜好。 不知不觉。 她也给自己挑了好多,加进购物车里。 正愉快选购着。 健身室的门忽然推开。 封砚从里面出来。 他刚运动完,洗完澡,一边迈开长腿,一边随手擦着没干的头发。 桑鹿抬眸,从沙发弹起。 一溜烟跑到他面前。 似乎是被她突然跑过来的动静惊了一下,男人擦头发的动作停下。 桑鹿笑眯眯地看着他。 因为身高差距,与他对视时,需要微微仰着头。 她看到封砚头发湿漉漉的,冰块脸微微有些困惑的样子。 黑T宽松,显出他宽宽的肩膀。 发梢滴下来的水珠把肩膀打湿了一小块,头发呈现出少见的顺毛状态。 她被他这副懒散英俊的样子,硬控了一下。 顿了好几秒。 才想起来,不是来放松眼球的,是有正经事想问封砚。 男士商品颜色选择很少。 黑,深灰,藏青,深棕…… 基本就这几个颜色来回。 但即便只有几个选项,桑鹿还是犯了难。 既然要送回礼,又是日常会用到的小东西,当然要挑一个对方喜欢的颜色。 可她又不想直接问封砚,那样收礼物时会没有惊喜感。 于是,只能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了。 她抿了抿唇,把手机抬到封砚面前。 “帮我挑挑,这几个颜色,哪个好看?” 男人微愣,缓缓看向手机。 屏幕上,是一款女士丝巾。 随着桑鹿大拇指滑动几下,页面依次出现四个颜色——黑,灰,棕,蓝。 在封砚沉默看屏幕的时候,桑鹿心中暗叹:亏得她一顿好找,才找出这款丝巾,选项中恰好是这几个沉闷透顶的配色。 正好可以用来试探他的喜好。 封砚盯着屏幕认真看了一会儿。 目光越过手机,看向桑鹿,停留几秒,又看向屏幕。 心里出现一道声音。 忽然之间。 他想尝试,在主观意识推动下,试试开口说话,回答她的问题。 当这个念头产生时,内心泛起阵阵压迫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心屏障被撕扯开一个小口子。 他浅浅呼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她,开口: “你不是喜欢橙色吗?” 桑鹿猝不及防愣了下。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橙色? 两人离得很近,他嗓音低沉从容,不紧不慢地说出口,带着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不轻不重的问句,桑鹿却无端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诶等一下…… 重点歪了。 他又开口说话了啊! 相比之前两次,他开口的契机分别是因为那两个法国贱人刺激,和老爷子发来的信息。 这一次…… 完全能算得上和她有关。 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桑鹿眼睛慢慢亮了,顶着封砚深不可测的目光,她语调有点心虚: “是啊,可这不是没有橙色嘛,所以就想着选个其他颜色。” “你觉得,这几个颜色里面,哪个最好看、最日常?” 说着,错开视线。 冷不丁补充了一句: “让你第一眼就特别喜欢的?” 封砚怔然。 黑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似有许多不解。 静默几秒,他呼吸微沉,对抗着声带震颤带来的不适感,再一次开口: “黑色。” “这样啊…”桑鹿音调拖长。 哎,感觉问了像没问一样。 全世界的霸总都只喜欢黑色吗? 就没有喜欢大红大紫的总裁了? 她又确定了一遍:“确定最喜欢黑色对吗?” 封砚茫然,眸光深不见底,“你希望我喜欢什么颜色?” ------------ 第57章 被他眼神洞穿的错觉 桑鹿错愕。 啊这…… 封砚难道看出她在试探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开口说话越来越顺畅了啊。 都会反问了。 有来有回的。 之前他们在微信聊天,或是通过打字写字沟通时,她没发现他还有求知欲这么强的一面。 不对。 不能说是求知欲。 她被封砚凝视着的时候,明明是压迫感更多一点。 大概是他某种久居上位的习惯,遇到任何问题,不会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想着先探明对方动机。 桑鹿这么想着,落在身上的压迫感一点也没少。 慌乱间下意识地想溜,是她的致命弱点。 她悄然后退一步。 努力维持着镇定,装作深思熟虑看手机,已读乱回: “是诶,这黑色丝巾越看耐看,颜色鲜艳,不错不错……” 脚底下飞快。 眨眼间,已经跑回沙发。 低着头,开始在手机上点点点。 单方面宣布这场对话结束。 剩下一脸困惑的男人还站在原地。 目光追随。 仿佛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些端倪。 察觉到封砚视线,桑鹿硬着头皮抬眼,对上那双漆黑微冷的瞳眸,她心脏一紧,有种快要被他眼神洞穿的错觉。 封砚站在门边,眼睫微垂,客厅灯光倾泻,落在他高挺鼻梁,没什么表情也英俊得惊人。 桑鹿反应了几秒,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自然的微笑,然后快速转开脸。 为掩饰心虚,还哼了两句小曲儿。 健身室的门边,男人视线未移。 看着她心虚乱飘的眼神,清冷眉宇浮上困惑。 …… 宜乐小区。 三单元。 庄晓推开家门时,听到庄母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诶对对,栖岚温泉度假酒店,知道吗?……” “就是咱京市最豪华的那家……” “我们请客,你们人来就好了……” “哎哟,这有什么客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晓晓,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呢……” “哈哈,好好,那到时见。” 挂断电话,庄母转头。 见到女儿回来了立刻问: “和你二伯母三舅舅家都说好了,他们都说要去,就等咱们家通知时间了,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庄晓坐到庄母对面: “都安排好了,妈你就把心装到肚子里,保准让你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 庄晓笑了下。 暗暗庆幸,还好她聪明。 那间温泉酒店房间非常不好定。 她让男朋友托人找关系插队,给酒店前台的人塞了不少红包,才终于订到三个套房。 “只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姓林的看不到。”庄母忽然叹了口气。 庄晓:“她看不到,想办法让她看到啊,你在家族大群里发照片,还有朋友圈,抖音……再说了,我就不信二伯母三舅舅他们不会和她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庄母脸色一喜,“到时候姓林的岂不是肺都要气炸?” 一想到这层,庄母笑了几声。 感觉已经出了半口恶气。 只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 京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细雨绵绵,空气潮湿。 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层水雾里。 桑鹿工作变得忙碌起来,月底的几天一晃而过。 电视台规定,每个月初,要上交月度工作计划。 这让桑鹿犯了愁。 按照新综艺项目进度,黄金周小长假的时候就要开始正式录制了。 眼下还有一个月时间,可节目最后一场收官宴的拍摄场地还没有敲定。 D组全组都在想点子。 小段已经将搜集范围扩大到临近的几个城市,整理合适场地的资料,发给桑鹿做决定。 桑鹿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既然是S+综艺,最后一场拍摄,当然希望能够让观众眼睛一亮,效果好的话,说不定能紧接着筹备第二季。 正在她为此苦恼之际。 老宅管家岳叔将办好产权过户的文件给她送了过来。 看着文件上“栖岚温泉度假酒店”几个字,桑鹿沉思了一会。 想去那里拍摄的念头,死灰复燃。 晚上,全组人开会。 她将这个想法提了出来,和大家一块商量。 “栖岚度假酒店吗?”一位资历深的同事担心地说,“可按我们的经费规划,留给场地租用的部分,恐怕租不起那里……” “不单是经费问题,鹿鹿,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打电话问过酒店方?不是被拒绝了吗?”余小可问。 “嗯,问过,被拒绝了。”桑鹿一边思索一边说,“不过,也许可以再试试……” 她神秘地笑了下,抬眸,“这样,你们先忙其他的,我去一趟栖岚,最迟三天给你们答复。” 尽管她现在有这间度假酒店的所有权,也不敢完全打包票能成功。 毕竟,像这种产业一般都有职业经理人来管理。 她若是仅凭产权所有人身份,就贸贸然乱来,影响酒店正常经营。 那和被剧情控制住的万人嫌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及此,她决定先过去一趟,了解情况。 在能力范围内,做最大努力。 …… 桑鹿近来经常加班,封砚也忙于在各个集团分公司之间视察,两人能碰在一起吃晚餐的时间不多。 于是,封砚没有解开的疑惑,渐渐沉在了心里。 直到这天傍晚。 他回到清河湾。 推开书房的门。 整个人顿了下,恍然移动目光。 视线所及之处,多出来许多从没见过的东西。 真皮座椅上,多出一个黑色的腰垫。 珐琅马克杯摆在书桌上,他随手可拿的位置。 外壁冰川纹浮雕,内壁是纯黑釉面,散发出润黑光泽。 马克杯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礼品盒子静静摆在那里。 打开,是一个哑光黑的电动剃须刀。 嗡嗡—— 此刻,手机突然传来振动。 【桑鹿:突然出现.ipg】 【“桑鹿”拍了拍你】 【“桑鹿”拍了拍你】 【桑鹿:看到我送你的全黑系列大礼包了吗?】 【桑鹿:猫猫头暗中观察.ipg】 男人冷峻眉宇在这瞬间舒展。 困在心里好几天的疑惑,倏尔解开。 屏幕光线映在他脸上,冷淡面容似乎染上了一些温度。 …… ------------ 第58章 幽他一默 桑鹿今早出门前,特意和张婶交代过,让张婶在封砚回到家时,告诉她一声。 当她收到张婶的消息后,估摸着时间,给封砚发去一连串信息。 最近,自从封砚一点点突破内心屏障之后,开口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可所谓频繁,也只是相对于他之前“一言不发”作比较。 认真算起来,一整天大约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大多是一些霸总高冷短句。 “嗯,”、“是”,“好的”、“随便”… 这种… 她渐渐习惯了封砚磁性嗓音冷不丁传出来,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被惊讶到。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习以为常。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饭桌上的一幕。 封砚起身要去拿水,顺便问了下她要喝什么,嘴里才刚蹦出一个字,厨房那边传来叮铃哐啷厨具落地的动静。 随后,张婶和李婶双双探出头,惊讶地扒在厨房门边往餐厅看。 表情惊讶程度像是见到了木乃伊复活。 想到那个场景,桑鹿就觉得好笑。 忽地,手机震了一下。 思绪收回。 她点进微信。 【封:为什么送我礼物?】 桑鹿眼眸弯了一下,本来想老老实实回答:因为礼尚往来呀。 但打完字,她突然想起老爷子那天说的话。 灵机一动,将编辑好的信息删除。 重新发出去一条: 【咳,我送你东西难道还需要理由吗?(爷爷的语气)】 为了怕冰块哥看不懂她在玩梗,特地加了括号内容。 顺便,又顺手拍了他几下。 表达一种轻松友好的态度。 【你拍了拍“封”】 【你拍了拍“封”】 收了爷爷这么多贵重礼物,小小的回礼,不需要任何特殊理由。 信息发送成功。 桑鹿见到对话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许久许久。 久得她都有点急躁了。 还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他在写感谢小作文么? 怎么打字打这么久? 半晌。 手机终于亮了。 【封:嗯,那我也不必说谢谢。】 “?”桑鹿眉梢一抬。 这也没几个字啊…… 需要编辑这么久吗? 但封砚的回复还挺令她意外的,和平时一派高冷作风不同,多了点“活人”气息。 她刚想着回复点什么。 忽地。 又一行提示弹出来。 【“封”拍了拍你说:我是徐俊大(哽咽)】 “……”桑鹿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 下一秒。 发出豪迈爆笑。 眼角都快要噙上泪花。 这是她上个礼拜刚换的“拍一拍”提示文案。 眼下,这句话配合上封砚的纯黑微信头像和名称,莫名有种诡异的喜感。 也太好笑了吧。 这下子,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 气场冷得不像话的冰块哥真的沾染了“活人气”! 居然学会了拍拍她,跟她互动~ 桑鹿眉开眼笑。 心里想着,以后要经常更换“拍一拍”文案。 猝不及防幽他一默。 这样两个人的关系才会越来越融洽~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清河湾豪宅。 面容冷峻的男人额角一跳。 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徐俊大? 封砚很少会出现茫然的神情。 而现在,这个神情在他冷峻淡漠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半分钟。 良久。 终于迈开脚步,去厨房拿水。 站在冰箱前,他凝眸沉思了几秒。 抬起手。 从冰箱上面三排,五颜六色的汽水里,抽了一瓶出来。 厨房这边的窗户有一扇开着。 带着草木清新的空气飘进来。 经历了几场春雨之后,城市焕然一新。 被洗过的植物焕发鲜亮的绿,四处生机勃勃。 封砚脸转向窗外,看了片刻。 傍晚时分,夕阳是橘黄色的。 阳光照在厨房瓷砖墙壁,一片金黄。 男人浓密黑发也覆上一层金色光晕。 他倚着厨房岛台。 指节微屈,单手拉开易拉罐拉环。 呲一声—— 甜橙汽水的香气混进清新的空气里。 他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滚动,清甜沁入。 蓦地,空气凝滞了一瞬。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 点开微信,绿色飞天小女警头像,朋友圈。 往上滑动,翻阅。 一套操作已然十分熟练。 半晌,带着薄茧的指腹停止滑动。 找到了那一条。 …… 十分钟后。 方特助的工作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这个提示音,是他给封总设置的专属提示音。 以便于第一时间回复封总。 他忙不迭点开,见到封总给他发来信息,交代他去订购一辆车。 这种事情他做过很多次,一年里,少说也会帮封总买四五辆,对于订购选配件等等流程十分熟悉。 方特助继续往下翻阅。 查看封总的具体要求。 这次封总看中了什么车型呢? 当看到屏幕上的“法拉利”三个字的时候,方特助眼睛唰一下瞪圆。 法拉利? 封总的车库里,各种品牌的顶级车型几乎都有,唯独没有法拉利。 他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猜测或许是因为法拉利品牌风格相对高调,配色也大胆,和封总一贯低调沉稳的风格不是很契合。 封总的车十有八九是黑色,连白色和棕色一类都很少。 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往下一滑。 刹那间。 方特助脸色大变。 猛地揉了揉眼睛。 两个字,他反反复复读了三遍,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橙…色…橙色?橙色???” 封总突然要买法拉利已经够奇怪了,居然还是橙色? 这世界终究变成了他看不懂的样子。 方特助颤颤巍巍地回复了一个:【好的封总,收到,我这就去订购。】 消息刚发出去,内心震荡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叮咚”,手机一响。 又收到一条—— 【有个资料,你去查一下。】 方特助强行压下震惊,熟练地一秒快捷回复: 【好的,封总您说[微笑.ipg]】 下一秒。 屏幕上弹出的一行字。 让他的震惊情绪再也压不住。 愣在原地,捂住嘴巴,一动也不动,直勾勾盯着屏幕,风中凌乱。 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会从封总那里收到这样的工作安排—— 【查一下,徐俊大。】 ------------ 第59章 桑鹿恨不得捂嘴偷笑,并来一段Bbox 礼拜六。 轿车碾过盘山道路,驶入坐落于半山的栖岚温泉度假酒店。 桑鹿不想显得太过张扬高调,没让司机送,叫了辆网约车过来。 当她穿过旋转门,见到那面五十米高的水帘幕墙时。 表情恍然,看傻了眼。 酒店实景居然比网上图片还要豪华不知道多少倍。 穹顶水晶灯垂落,白檀香气清幽弥漫。 桑鹿浅浅呼吸了一口。 啊……是金钱的味道…… 一想到这里现在属于自己名下,桑鹿恨不得捂嘴偷笑,并来一段BbOX。 门童朝她微笑了一下。 她一秒收敛财迷笑,表现出很见过世面的样子,高贵冷艳颔首微微一笑。 前厅侍应生将她引到大厅一侧的软皮沙发坐下。 递上一杯温热茶水。 “女士,请您稍等片刻,前厅部的工作人员很快过来服务您……” 桑鹿点头,继续:高贵冷艳微笑.ipg 心里在感叹,牛哇牛哇! 不愧是京市最豪华的度假酒店,服务太到位了吧。 等候的间隙,旁边一对中年夫妻聊天的声音传了过来。 “幸好我提前找了关系,不然一会儿肯定会来告诉我们,房间满了。”卷发女人说。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大肚腩男人若有似无看了一眼桑鹿方向,“不像这个女生,八成得白跑一趟。” 桑鹿余光瞥见,神情微微一凝。 嗯? 定房还要找关系? 不及细想。 一个制服眼镜男走到中年夫妻身边。 桑鹿见到他胸口牌子上的字:前厅部。 眼镜男低声和中年夫妻说了几句后,中年夫妻开心地往里走。 走到一半,大肚男人悄悄转头,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桑鹿一眼。 桑鹿:“?” 正纳闷着,她面前过来一个人,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后面,笑容职业。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 桑鹿摇头:“没有。” 员工又露出职业微笑,开始背诵婉拒话术: “不好意思女士,酒店目前——” 桑鹿猜到她要说什么了,趁她说完一大段话术之前,找机会插了一句: “我想找一下你们酒店负责人,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好吗?”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口气,有点像是因为没有订到房间而找茬的顾客。 果然,面前女生表情愣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给打工人添麻烦。 桑鹿笑了笑,改口:“前厅经理也可以。” 女生果然松了一口气,“好的,女士您稍等。” 十分钟后。 经理过来了。 桑鹿省下客套寒暄的流程,直接开门见山,长话短说表明了自己身份。 她刚说完,经理面露惊讶,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好几圈。 见到桑鹿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想起前阵子上面确实有人来办理过产权变动之类的手续。 思及此,经理一秒浮出尊敬的笑容: “桑总你稍等……” 接着,偏了偏头,对着通讯耳麦说话: “通知,立刻召开高管会议,传达到客房部,水疗部,餐饮部……” “……”桑鹿被经理一口气念出的十几个部门名字给惊到,她摆摆手,“不用劳师动众,我见见负责人就好。” 经理闻言,马上点头,洪亮回话: “好的桑总!” 又对着耳麦,郑重其事地通传: “重大通知,刚刚的通知取消!” 刚说出去,胸口的小对讲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收到,Over,收到、Over…… 桑鹿一脸懵逼:“……” 这…… 这经理扯着领口对麦讲话的样子,好像正在接头的间谍啊。 而且,他们到底怎么划分“通知”和“重大通知”区别的啊…… 桑鹿顿时生出一种“高管都这么抽象吗”的迷惑感。 “桑总这边请……”间谍经理躬了躬身。 引她前往电梯厅。 按下高管办公区的隐私层按钮。 电梯门刚一合上。 大厅旋转门方向,一群人咋咋呼呼,扬着声调走了进来。 “哇,太豪华了。” “晓晓,托你的福啊,请我们来这儿,花不少钱吧?” “二舅舅三伯母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家人,怎么说这么生分的话呢?”庄晓笑容满面。 “是是。”二舅舅笑得合不拢嘴,转头夸起庄母,“你教出了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啊。” 庄母终于找到机会,暗戳戳地来了一句: “当然了,我们晓晓最顾念亲戚之间情谊,有什么好事都记挂着长辈们,不像桑家那个……”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故意让话头被二舅舅接过去。 二舅舅:“是啊,前阵子去老桑家,那脸色臭的,像是多不欢迎我们去一样。” 二舅妈想着还有求于桑家,岔开话题,挽着庄母的手:“咱们家族的小辈里,晓晓真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还是你培养得好啊。” 庄母被夸得飘飘然,“诶,大家记得多拍几张照片,瞧这大水幕多气派,来,咱们合照几张,待会儿发群里。” 众人热闹拍照的间隙,戴眼镜的前厅部员工走到庄晓旁边,低语了几句,引庄晓办理入住登记。 彼时。 楼上。 桑鹿和酒店负责人见到了面。 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性,姓陈,资历丰富的职业经理人,平时大家都喊她陈姐。 听完桑鹿说过来主要是想聊聊租用拍摄场地,陈姐干练专业的面孔失笑了一瞬: “桑总,这是哪里的话,整个酒店都是您的,想在哪里拍摄,直接交代我们就好,我提前安排清场。” 桑鹿:“不用清场,我希望能在不影响酒店经营的情况下拍摄。” 陈姐很专业,迅速解决桑鹿的需求:“好的桑总,我待会把平面图发给您,给您圈出风景好,又不会影响正常经营的区域。” “那太好了,谢谢~” “您客气了桑总。” 桑总…… 被一声声称呼着,桑鹿总有种不是在叫她的感觉。 实在是太别扭了。 电视台同事都叫她小桑,桑桑,或者鹿鹿。 不那么熟的人也喊过她桑导。 出外采场地,有时也会被称呼“桑工”。 “桑总”这个称呼…… 还是头一回听到。 况且还是从比她年纪大的人嘴里听到。 更奇怪了。 而且她刚才注意到了陈姐说话时的微表情,微微顿了顿,大概她也有点不适应吧。 同为打工人,桑鹿明白这种别扭。 桑鹿随和笑了笑。 “陈姐,不用这么拘谨,叫我名字就好,之后的事就麻烦你了。” 陈姐愣了一下。 没想到豪门里会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人。 “行,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叫名字不太合适,我叫你…桑桑?” 陈姐不仅看上去干练利落,改口也很干脆爽快。 扬唇一笑,问: “桑桑你突然到访,是打算?微服私访?” ------------ 第60章 封总今天很口渴吗? 话音方落。 桑鹿见到陈姐脸上依次出现了三种表情。 小声询问——啊果然上头来视察的——好的我懂了交给我。 陈姐挑眉一笑: “放心,桑桑,我不会将你过来视察的事告诉底下员工,你随便想住多久都行。” 虽然陈姐的理解和桑鹿的意思有偏差,但反而歪打正着。 桑鹿正好不想让人一群人忙前忙后跟着她。 只想安安静静转一转,寻找合适的拍摄场景,机位。 不多时。 她住进了陈姐给她安排的豪华独栋小别墅。 背包一放。 顾不上享受别墅自带的汤泉,直接出了门。 她没用园区内出行的摆渡车,找陈姐借了一辆自行车。 轻装上路。 方便随时看,随时停下。 栖岚温泉度假酒店占地面积很大,自然景观优美,为保证服务质量,同一时间不会接待太多人。 走在空气清新怡人的小道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桑鹿转了一会之后,在一片草坪坐下,晒太阳。 不远处,零零散散有几个人经过。 客人之间互不打扰,安静惬意。 周末,阳光,草地,天空。 爽~ 就在她感叹有钱人的生活真美好的时候,一阵摩托车轰鸣声传来。 打破宁静。 是谁这么没素质? 公共场所开重型摩托,吵死了。 她皱眉看去。 当看清摩托车上的人之后,一怔。 那不是…封逸吗? 封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又有一串摩托车驶过。 每辆摩托车上,都是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看上去像是封逸的朋友们。 车一多,就不再是轰鸣声。 仿佛有一百台榨汁机在耳边同时工作。 “日——”、“日——”。 一阵阵“日日”中…… 摩托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 桑鹿脑袋被吵麻了。 同时也是这瞬间,想起来梦境碎片中的一段。 ——封逸和朋友们外出游玩飙车,恰巧撞见封柏和乔曦同时出现,兄弟两大打出手,两个人都挂了彩,封柏被揍了一拳,耳朵听力受损,从此离开他热爱的音乐事业,封逸手背破了点皮,两兄弟正式拉开水火不容的帷幕。 桑鹿:“!!!” 这也能算两人都挂彩么? 明明是封柏纯纯挨打局吧? 他那常年不晒太阳的身板,明显就不是暴躁老哥封逸的对手。 而且,不儿… 这么快就到了要“大打出手”的程度了吗? 回想见到封逸撞坏乔曦大提琴那次,不过才几个月前的事情。 剧情发展太神速了吧…… 桑鹿表情一紧。 对了,忘记重点了,封柏呢? 封柏现在应该也在这里,乔曦也是。 封柏和乔曦为何会突然网友面基,封逸和封柏又因何拳脚相向,桑鹿不得而知。 她抠了抠脑袋,一脸惆怅。 管不管这事呢? 管不管呢? 心中两个小人在打架。 天使小人,散发着圣母光辉—— “封柏太可怜了呜呜呜,就算他没有创作才华,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毁了他的音乐梦想吧,快去救救他呀~” 恶魔小人,恶魔低语桀桀桀—— “关你p事,被叫几句大嫂,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就当没看见,专注自己,好吗?好的。” 桑鹿要被不断出现的声音吵晕头了。 然而就在这时。 更头疼的事情出现了。 远方传来一声惊讶叫唤: “桑鹿!桑鹿真是你啊?哎呀哈哈,这巧了么这不是?” 顺着声音看去。 桑鹿眼睛一黑。 烦人精表姐庄晓,还有她妈。 身后,三舅舅一家四口,二伯母一家五口…… 叫她的人,是最最嘴碎的三舅妈。 在她翻白眼的工夫,一行人已经走到面前。 “哎哟鹿鹿,我们去了你家好几次,让你妈叫你回来,你妈都说你工作忙,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了。” “对了鹿鹿,听说你丈夫是封氏集团大总裁,是不是啊?” “鹿鹿,你一个人来的吗?封总陪你来了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话中深意呼之欲出,想要借由桑鹿,讨好封砚,为谋私利。 此刻,桑鹿没有心思应付。 满脑子都是封逸封柏即将撕破脸的事。 她顶着嘈杂声音,皱眉掏出手机。 …… 封氏集团。 顶层总裁办公室。 方特助正在向封砚汇报下周行程安排。 嘴上汇报着,眼睛时不时瞟向实木桌后面色冷峻沉稳的男人,观察神态表情,揣摩含义。 刚汇报完明日行程,见到实木桌后,封总动了一下。 方特助立刻抬眼看去。 哦,封总只是口渴了,喝了一口水。 他继续汇报。 没过半分钟,视线里,封总的身影晃了晃。 他再次抬眸看去。 见到封总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喝了口水。 哦,封总大概是刚刚视频会议坐得太久,起来活动一下。 Ok,继续汇报。 刚垂下眼,瞥见封总又走回了桌边。 单手搭在椅子的真皮靠背上,姿态闲适,又喝了一口水。 方特助:??? 奇怪。 封总今天很口渴吗? 他心里浮上浅浅疑惑。 当第四次见到封总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方特助眸光骤然凝住。 突然有了新发现。 咦,封总杯子换了? 换成了一个黑色冰川纹釉面马克杯。 之前用惯的那个呢? 方特助头顶冒出问号。 正疑惑间,听见封总手机响起来。 急促的,一连好几声。 他见到封总拿起了手机,英挺眉心先是缓缓拧起。 随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舒展开来。 方特助:? 读不懂。 封砚的手机屏幕上—— 【桑鹿:急急急,紧急求助!】 【桑鹿:你现在忙不忙?有没有时间来栖岚一趟?】 【桑鹿:我要在这边住一天,突然发现衣服忘带了……】 ------------ 第61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鹿鹿,问你半天了,你怎么理都不理?” 三舅舅目带愠怒。 “长辈说话,像没听见一样,像话吗?” 一旁,庄母阴阳怪气地来了句: “哎呀,桑鹿嫁入豪门,麻雀变凤凰,不想搭理咱们了,算了,算了,咱也没必要和小辈计较这些……” 方才,庄母还因为亲戚全部围着桑鹿转而气愤不已。 眼下,反而觉得找到了讽刺机会。 桑鹿对他们态度不好,不恰恰衬托出她家晓晓的好么? 果然,只稍稍挑拨一句,二伯的脸也黑了下去。 转头板着脸看向桑鹿。 满嘴爹味说教: “桑鹿,亏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基本的道理都忘到脑后了?” 众人视线聚焦的中心,桑鹿发送完消息,终于抬起了脑袋。 掀眸,视线缓缓扫了一眼他们。 眼中是浓浓的烦躁和厌恶。 指责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被她眼神给震慑到了,心头一紧。 这孩子,怎么这么凶? 以前也不见她这样啊? 桑鹿冷声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径直离开。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啊她?” “太没礼貌了吧。” “嫁得好就能不敬长辈?简直嚣张得没边了!居然敢跟我甩脸!” 他们视线还停留在桑鹿的背影,上下打量着。 桑鹿穿着件奶白色衬衫,外面罩着OverSiZe的浅咖小西装,卡其阔腿裤,本来是很正常的职场打工人通勤穿搭,此刻,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她不是都嫁入豪门了吗?怎么浑身上下一件名牌都没有?” “她那一身,还不及晓晓一双鞋子贵吧?” “哪有这么寒酸的豪门太太?” 庄晓听得心里高兴,把头发别到耳边,lOgO明显的香奈儿耳环露出来,手上的钻戒光闪了一下。 “还指望她牵线搭桥,给我们家小儿子在封氏谋份工作,哎——” 二伯母叹了口气,望着桑鹿骑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看上去混得也不怎么样啊。” 三舅妈:“烂船也有三千钉,先别把话说得太早,找机会,我们去桑家问问……” 见到众人对桑鹿的态度转变巨大,庄母喜不自禁。 美滋滋地招呼着: “来来,没必要把不懂事的小辈放在眼里,待会儿啊,我们去悬浮观景台拍照,晚上晓晓给大家定好了海鲜大餐。” “还是晓晓懂事。”有人恭维。 庄母笑得更艳了。 …… 桑鹿没有直接回独栋别墅。 先去找了陈姐一趟,让陈姐查一下,封逸的房间号,顺便也查一下,封柏现在有没有入住。 陈姐把疑惑的话咽了下去,不过多打听,很快安排人查到资料。 结果不出桑鹿意料,封柏的名字出现在客人名单之中。 问清三人的房间号,桑鹿回到独栋别墅。 刚才给封砚发完消息,直接就去找陈姐了,她想的是,不管封砚来不来,她肯定都不能置若罔闻。 这下,点开手机,才看到封砚的回复——【好。】 她舒了一口气。 还好,封砚能来,就省事太多了。 谁让封逸和封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呢。 手机还停留在和封砚的对话框,刚准备退出去,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封:我到家了,拿哪些衣服?】 桑鹿表情一顿,“……” 啊这…… 刚才说忘带衣服,是随口乱扯的理由。 只为了把封砚叫过来再说。 眼下,仔细一想,这个理由还真是糟糕啊! 今早出门前,她当着封砚的面在衣帽间清理衣服来着,当时她还跟他说“说不定要住两天,多带一点”。 桑鹿表情复杂:“……” 怪就怪刚才被七大姑八大姨吵得头晕,编了这么明显的瞎话。 但话已经说出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 为了让谎言看上去不那么拙劣,她煞有其事地想了一下。 这个季节,让他拿什么衣服过来比较合适呢? 理清思路后,桑鹿手指按在“语音”键上。 叽里呱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 清河湾。 封砚看到屏幕上弹出的六个,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条。 英俊眉宇下意识地蹙起,神情凝滞了几秒,指腹才缓缓地,朝语音条点了下去。 这时,大平层的另一侧保姆专用出入门,张婶买完东西回来,刚换好拖鞋,突然听到房子里有动静传出。 张婶眼睛一眯,表情瞬间警惕。 看了眼时间。 15:22 怪了。 这个时间,谁会在家? 李婶今天休假,大厨只在需要做饭的时候才会上来,必然不是他们。 太太早上临出门前说过今晚在外面住。 先生也交代了,有会议要开到很晚,不必准备晚饭。 也不可能是先生和太太。 那会是谁!? 张婶心里一紧。 向着声音方位,悄声靠近。 距离得越近,翻箱倒柜的声音越明显。 张婶心慌不已。 前几天她还看到过新闻报道,有些小偷光瞄准豪宅区偷盗,一次就拿一块表,或者一点戒指耳环,价值贵重,还不容易被主人家发现。 按理说,清河湾安保森严,不可能让小偷有机可乘混进来啊? 但怀揣着担心,张婶还是顺手抄起了旁边的拖地机。 当做武器,也是防具。 从声音判断,那个小贼似乎在主卧的衣帽间。 张婶眉头拧成一团。 衣帽间里先生太太随便一块腕表首饰都价值不菲。 千万不能让小贼得逞! 张婶屏住呼吸。 捏紧了拖地机。 走到主卧门边时,脚步加速,朝着衣帽间闪身探出头,大喝一声: “小偷!” 忽地。 衣帽间内,某个正对着满柜子衣服皱眉深思的男人转过头来。 封砚和张婶四目相对。 两人的表情都滞了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张婶握住拖地机的手一松。 愣了半晌,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先生,是你啊……” 不是开会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恰此时。 桑鹿的声音从封砚的手机里传出来—— “不是啦,你拿错了,这件是薄荷绿呀,我说的是那件牛油果绿的小开衫……” “啊对了,最右边柜子下面第三格抽屉,有一个苏格兰纹的小方巾,也帮我带上噢~” 张婶一愣,呼吸停了几拍。 张婶:…… 先生…在帮太太拿衣服? 呃,不对。 或许换种说法才更贴切。 太太居然…让工作狂先生从会议中抽身,然后,远程指挥他帮她拿衣服? 太太怎么敢的啊? ------------ 第62章 剧情还是上演了 桑鹿没料到,找到正确的衣服这种事,对于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封砚而言,居然如此困难。 她明明都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且清楚了呀。 而封砚拍照发回给她看的,却总能是两模两样的另外一件。 牛油果绿和薄荷绿傻傻分不清楚,番茄红和干枯玫瑰红也分辨不出来。 还大言不惭地反问她—— 【封:有区别?】 好吧。 桑鹿:扶额苦笑.ipg 她也真是的。 不该给他抛这么难的问题。 她早该想到的,在男人眼里,所有口红色号都叫“大红”。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结束这一趴无语的小插曲,桑鹿拨通了封逸的电话。 上次在商场碰见他撞坏乔曦大提琴时,她存了封逸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接通。 耳边传来风声呼呼。 “你人在哪里?”桑鹿问。 “啊?”封逸不明所以。 “我也在栖岚,刚刚看见你了,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过来找你,有点事情要问你。” 电话那端,封逸愣了愣,慢半拍,问了下身边同伴,才报出一个地点,刚告诉桑鹿,就听见电话传来“嘟嘟”忙音。 桑鹿电话一挂。 肩膀沉了沉。 烦死了! 美妙的周末,被这怨种两兄弟给毁了。 吐槽归吐槽。 她还是很快出发,前往封逸报出的地点。 栖岚建在半山腰上,周边没有其他建筑景点,因而另一条盘山道闲置,成为飙车的好场所。 桑鹿抵达时,封逸正倚着摩托车,低头刷着手机。 见到桑鹿走过来,懒洋洋打了个招呼: “大嫂,找我有何贵干?” 语气收敛比平时收敛了很多,但还是欠嗖嗖的。 桑鹿环顾了一下四周。 “你和谁来的?” 其实她想问,他碰见封柏没有,可直接问出口有点奇怪,只好婉转打听。 封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朋友呗,还能有谁?” 他看上去很松弛,不像是撞见封柏和乔曦的样子,桑鹿松一口气。 继续问,“那你等一下准备去哪里?” “大嫂你改行查户口了吗?”封逸挑眉,“一来就问我这么多问题。” 桑鹿忽然正色,表情严肃。 见她眼神变了,封逸收敛吊儿郎当的劲,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栖岚的悬浮观景台。 “打算再跑两圈,然后去吃饭。” 封逸语气温和,但因为正对着太阳,阳光刺眼,眉头深深皱起,在不知道的人看来,会以为他表情非常不耐烦。 而此时。 悬浮观景台上。 一行人正在栏杆边举着丝巾拍照。 庄晓目光突然一凝,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桑鹿吗?她在那里干嘛?” 庄母听见,顺着视线看过去,也很惊讶。 “她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啊?” 庄晓哼了一声,“桑鹿的小叔子,封家二公子,封逸。” 听到这个介绍,三舅舅和二伯母眼睛亮了。 停下拍照,扒在栏杆边,仔仔细细看过去。 “桑鹿的小叔子?豪门有钱公子哥?” “他怎么对桑鹿横眉竖眼的?表情这么不耐烦?” 庄母讥笑:“正常啦,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桑鹿那个脾气,谁能看她顺眼?我估计呀,封家没一个人待见她。” 这话一出,配合封逸自带桀骜的臭脸,倒像是真的一样。 视线尽头。 桑鹿和封逸都没注意到正在被人打量着。 桑鹿:“把封柏的电话给我一下。” “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封逸眉毛高高一扬。 “快点!” 桑鹿懒得跟封逸扯,板着脸说了一句。 就算他们关系再不好,毕竟是亲兄弟,现在还没闹掰,怎么可能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在桑鹿的眼神催促下,封逸皱着眉头报出封柏的手机号码。 桑鹿微怔。 她以为封逸会点开手机查号码,没想到他直接背了出来。 桑鹿存好号码,扔下一句:“你大哥马上会过来,说不定会想叫你一起吃饭,你别到处乱转,记得看手机。” 说完,留下一脸懵逼的封逸,离开。 回去路上。 桑鹿心中泛起疑惑。 想到上次,封柏在她面前差点脱口而出称呼封逸“二哥”,现在,封逸想也不想直接背出封柏的电话号码。 这两人,很蹊跷。 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水火不容。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桑鹿进入栖岚,往小别墅方向走。 思索着该怎么给封柏打这通电话比较合理。 突然。 被一道声音叫住。 “大嫂?” 封柏标志性的耳机挂在脖子上,而他身边,乔曦背着大提琴包,怀里抱着一张老式黑胶唱片。 两人眼神正齐刷刷看向她。 桑鹿怔忪一瞬。 还没想好该如何装成偶遇,乔曦眼睛慢慢变亮,惊喜地认出她来: “啊,是你…那次在商场,我们见过的……” 桑鹿:“。” 情况不妙。 被认出来了。 封柏刚刚叫她“大嫂”,上次在商场封逸也叫她“大嫂”。 现在,只要这两人稍微对话一两句,就能让封柏意识到,他和封逸同时对乔曦产生了好感。 正当桑鹿觉得状况已经相当棘手的时候。 下一秒。 更棘手的状况出现了…… 一道摩托车声音由远及近。 封逸把车一斜,嗓音隔着头盔闷闷传来: “喂,大嫂,你刚才说让我别到处乱转,是什么意……思。” 封逸看见并肩而立的乔曦和封柏,愣住了。 视线微挪,脸色瞬间一沉。 乔曦的大提琴包上,爱心型小吊坠一晃一晃,和封柏口袋漏出来的一截手机挂坠,一模一样。 桑鹿脑袋嗡嗡直响。 完蛋。 剧情终究还是上演了。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 这三个人鬼使神差凑到了一起,居然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桑鹿深吸一口气。 思考着,现在装作路人偷溜还来不来得及…… ------------ 第63章 抓马的一天 溜是不可能溜的。 如果这一幕没发生在她面前,还能假装不知道,高高挂起。 发生在眼前,性质就又不一样了。 桑鹿只迷茫了一瞬。 趁怨种两兄弟看对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之前,她很快镇定思绪,把乔曦拉到了一边。 乔曦不知所措,她在栖岚兼职表演大提琴,刚凭吊坠认出了封柏原来是和她在网上聊了很久的网友,一聊才得知,封柏是来这边采录声音作为新歌素材的,乔曦觉得好奇,想跟去看看,封逸就出现了。 桑鹿看出了她的无措,朝她笑了笑,语气温柔亲切: “妹砸,你先回房间,他们之间有点小误会,我来处理。” 乔曦:“?” 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乔曦莫名就觉得眼前的女生很有亲和力,上次在商场遇见,对她印象就挺好。 嗯,听她的,应该不会错。 乔曦懵懵眨眼,点了点头。 离开时,心中还是有点担心。 一步三回头。 最后一次回头,乔曦身子一僵。 见到封逸头盔一甩,上前扯住封柏的衣领。 拳头刚扬起来,忽地被人扼住了手腕。 一声带着威胁和隐隐压制力的清亮声线传来—— “敢动手头给你打飞,信不信?” 乔曦目光直愣愣:“!” 傻傻看着桑鹿。 这个姐姐,好酷啊……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桑鹿转过头,担心乔曦会折返回来,使得场面更加混乱,她瞬间绽开笑颜,变成开朗甜姐脸,朝乔曦摆摆手: “妹砸,你去,你去,不用担心,我教训一下两个臭弟弟而已。” 这下,不光是乔曦。 另外两人也顿了顿。 被扼住手腕的封逸:大嫂,你果然就是在双标吧? 封柏下垂眼一凝:臭弟弟?两个?他不承认他算一个。 封柏衣领还被揪着,他不知道封逸在抽什么风,冷冷开口: “给我松手。” 封逸当然不会松,从小到大,只要和他有关的,封柏总要来插一脚。 他受够了。 眉心紧蹙,手臂一甩,想要挣脱桑鹿。 不算很重的推力,可桑鹿和封逸的力量毕竟悬殊,他一甩手,桑鹿踉跄了一下。 往后倒退几步。 忽地。 后背猝然抵住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下一秒,肩膀被宽大手掌扣住,压在她肩头的力度沉而稳。 桑鹿慌张抬眸,见到身后人西装笔挺一丝不苟,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脖颈冷白。 临近傍晚,整条小道被晒成橘黄色。 光线从树叶间隙斜斜穿过,落在封砚轮廓分明的面庞。 桑鹿一怔,在她仰头的瞬间,封砚视线也垂落下来,俯视的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两人目光在初春的空气里一撞。 桑鹿眸光微滞。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弥漫上锐利冷意,缓缓朝连累她踉跄的罪魁祸首看去。 “大…大哥——” 封逸看清来人,脊背僵住。 见大哥眉眼冰冷,更是心头一跳。 慌忙解释: “——我不小心的,不是故意想推大嫂…” 桑鹿回过神,嗯了一声: “他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封逸,不紧不慢强调了一句: “他只是想揍封柏,不小心的。” 封逸双眉猛地一挑。 大嫂你…… 封砚眉眼很淡,气场沉默迫人,缓缓睨向封逸拽住衣领的手。 在视线触碰到的瞬间,封逸立刻松开。 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哥…我…他…” 桑鹿忍不住想笑。 一颗心也总算能落回肚子里。 这尊冰雕来了,就不用她操心着急了。 只用静静旁观他强有力的亲哥血脉压制就好。 扶住她肩膀的大掌落下。 封砚迈开长腿,走到互不对付的两兄弟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兄弟俩露出震惊神色,大概是听到封砚开口说话而震惊,上次在老宅,他们只知道封砚能开口,却没听他真的说话。 桑鹿听不清封砚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到他眼底尽是冰冷寒气。 不消片刻,剑拔弩张的氛围就缓和下来。 封逸有点不情愿地骑上摩托车,封柏也耷拉着脑袋。 分头离开。 桑鹿怔怔看着。 惊讶得都想给冰块哥鼓掌了。 牛哇牛哇。 不愧是做大哥的,处理得迅速、干脆。 封柏没有挨拳头,耳朵没有听力受损,封逸也没有背上打伤封柏的心理阴影。 原本的剧情线,真的被改变了! 念头浮现的一刹那。 桑鹿恍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直到今天之前,她还不能完全确定,原本的故事线是否能被改变。 毕竟,两兄弟各自的故事线,正常进行着。 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还是会忍不住担忧,关于她的那部分情节,会不会也换种方式,悄然展开。 此刻,亲眼见到走向被改变。 桑鹿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摩托的暴躁轰鸣声渐行渐远。 周围嘈杂声音却没有变小。 此时,道路两侧。 分别有两拨人走了过来。 一波,是听闻这边有人起争执,姗姗来迟的酒店高管们。 另一波人,边走边拍着照片…… 庄晓笑眯眯看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刚扬起笑容,突然凝固。 屏幕角落里有个人影,像是桑鹿? 转头定睛看去。 忍不住低声惊呼:“桑鹿和封总?” 庄母倏地扭头,“谁?” 这瞬间,周围亲戚都听见,惊讶望去。 “那位就是桑鹿的豪门老公,封氏集团的封总吗?” 二伯母用胳膊肘撞了撞丈夫,“赶紧啊,这么好的机会,快过去和封总打招呼!” 三舅舅一家比二伯母脚步更快。 一个箭步冲过去,主动要去握封砚的手。 “哎呀,封总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封砚冷眼看向突然冲出来的人,眉梢蹙起,下意识躲开他的手。 对面人顿了半秒,换上谄媚笑脸: “封总,我是桑鹿的三舅舅,初次见面,说起来,我们也算亲戚。” 后面人也跟上来。 “我是桑鹿的二伯母。” “我是她二伯,封总你好。” 庄晓和庄母愣在原地。 眼看她们邀请过来的人现在全跑去了桑鹿那边,气得牙根都快要咬碎。 道路另一侧,陈姐听说这里起了争执,带着几个管理层赶过来。 见到封砚忽然出现在面前,七八个人皆是一震,恭敬躬身,声音此起彼伏: “封总好。” “封总好!” 一时间。 刚安静片刻的度假村小道,又乱成一锅粥。 桑鹿:“……” 这抓马的一天。 ------------ 第64章 他知道,她真正开心时,眼底是暖的 三舅舅眼睛泛着光,极尽奉迎: “要不说咱们家祖坟冒青烟呢,能和封总您攀上亲戚。” 三舅妈搭腔: “可不是嘛,刚才我们还在聊呢,是鹿鹿是咱们家族最幸运的姑娘了,能嫁给封总,实在是三生有幸。” “鹿鹿的哥哥姐姐也总说,想多跟着鹿鹿和封总您学本事呢。” 桑鹿倒没觉得丢脸,只是好笑。 拐了好几道弯的远房亲戚,话说得像是她血肉至亲一样。 封砚表情依旧冷淡,偏头看向桑鹿。 在和桑鹿目光相撞的刹那,他分辨出来,她厌恶这帮所谓亲戚。 虽然她脸上还带着笑,但他知道,她真正开心时,眼底是暖的,漾着能感染人心的盈盈笑意。 现在,是冷的。 他没发现,在察觉这点的时候,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蜷了蜷。 这时,沉默许久的桑鹿轻笑了一声,终于开口: “哥哥姐姐?少胡扯啦,我是独生女,我爸妈也没有亲姊妹——” “咳!”三舅舅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她,“你这孩子,表哥堂姐怎么不算哥哥姐姐呢?就因为你是独生女,才更要注重亲情,兄弟姐妹之间多多帮衬,以后才有个照应。” 二伯母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桑鹿身边一言不发的男人,此刻正眉眼冰冷,带着审视睨着他们。 二伯母被这凌厉气场吓到心里发颤。 缓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心一横把话说出口。 “呃…是啊,咱们家耀祖,从小就念叨着说鹿鹿姐姐好,学习好,工作也好,要是能像鹿鹿姐姐一样,进入大公司大集团工作就好了……” 之前跑去桑家好几次,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现在机会难得! 不说还等到什么时候? 毕竟豪门亲戚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他们能拐着弯攀上,就证明他们家命中有这福气。 三舅妈比二伯母更精明一些。 从旁边酒店高管的语气神态中,看出封总似乎是这间酒店的老板。 干脆顺杆上,笑眯眯地说: “真是太巧了,我们家天赐正好学的酒店管理,鹿鹿啊,你看能不能帮你天赐哥哥在这边安排一个岗位,随便什么都行。” 他们盘算着,就算桑鹿态度再不好,当着豪门丈夫的面,也不会直接让亲戚下不来台。 他们下不来台,那不就是她自己下不来台吗? 况且,对封总这样的大总裁而言,给自家亲戚安排几个工作而已,根本不算个事。 随随便便大手一挥,便也答应了。 话再说回来,桑鹿是家族中的姑娘家,嫁得再好也是别人家人,尽全力托举哥哥弟弟,才是真正为整个家族增光添彩。 一群人被欲望填满脑袋,读不出此刻气氛已经变得微妙又危险。 他们怀揣期待,笑容谄媚。 只等桑鹿身边的男人点头。 其中几个,不断朝桑鹿使眼色,表情含义是:你怎么回事,快帮着说两句啊! 桑鹿本来还只是觉得他们很招笑,当笑话看。 听着听着,逐渐离谱。 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她肩膀一沉,看向陈姐,突然问: “陈姐,人事部的主管在这里吗?” 陈姐在旁边看半天了,突然被叫到名字,愣了愣: “在的,我们刚才正好在开会,听到消息便顺路都过来了,各部门高管都在。” 旁边,一个西装男人上前了一步,朝桑鹿职业地笑了下: “封太太,您好,我是人事部主管,TOM。” 高管们并不知道桑鹿现在是酒店产权人,只以为她是封砚的妻子,便理所当然称呼她为封太太。 TOM被叫出来,其实心里是有点慌的。 封太太别的部门都不提,只提到人事部,该不会…… 真要将那些亲戚儿女塞到酒店来吧? 这也… 正担忧着。 见到封太太温和地笑了下: “TOM,这些都是我的远房亲戚,你记一下他们的脸……” 话音还没落下。 三舅舅和二伯母连连点头,自报家门,惊得TOM后退了小半步。 “我是你们封总太太的三舅舅。” “啊,我是她二伯母。” “认清楚我们啊。” “对了,我们以后来这里,是不是可以免费?” 这话一出来,不仅是TOM,就连旁边前厅部和客房部的主管都互相看了一眼。 用眼神对话:呃…封太太的亲戚也太内个了吧,有点难评。 桑鹿面色平静,在三舅舅和二伯母脸上扫了一眼。 她没察觉到,此时,身边男人沉沉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眸底暗芒涌动。 桑鹿静默几秒,开口: “人事部,记住他们的脸……” “如果他们想塞人到酒店工作,一律不需要面试,直接拒绝。” “什么?”听到前半句还喜笑颜开,后面四个字落在耳朵里,三舅舅和二伯母当场僵住了,“鹿鹿你在说什么?你这…你…” “你是不是糊涂了!?耀祖可是你的弟弟啊!” 桑鹿淡淡转头: “别说是沾不到一点血缘关系的远房堂弟,就算我有亲弟弟,也会劝他凭自己本事去找工作。” 她往前走了几步,平静坦然,又道: “前厅部,也认一下他们的脸。” “如果这几个人再来酒店消费,一分钱都不准少收。” “不要因为顾及我,对他们有任何偏袒包容。” 高管们完全傻眼了。 方才还都表情微妙的众人,霎时全部变成惊讶。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目光转向酒店负责人陈姐,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一言不发的封总。 似乎在等待封总的一个眼神。 毕竟,封太太是封总的老婆,尊重恭敬是自然的,但直接应下她对于酒店经营的指示,似乎显得不太妥帖。 就在众高管表情复杂,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笼在一方暗影里的男人眼皮一掀,漫不经心看过去。 眉眼隽冷,透着凉意,淡淡启唇: “按太太说的办,她才是你们老板。” 语气不轻也不重。 却犹如在众人心中敲响一记重锤。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 ------------ 第65章 远在云端的人,切实落进了人间 除了桑鹿以外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封总居然开口说话了? 封总不是哑巴吗? 到底怎么一回事!? 坊间所传都是假消息?难道是什么高端商战,为了麻痹对手的战术吗? 可奇怪了,如果封总一直都能开口说话,又怎会甘愿被人当做哑巴? 四周不断有细微的吸气惊叹声传出。 众人疑惑眼神最终汇集到一个人身上——桑鹿。 当所有猜测都被否定,答案指向了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莫非,封总为了替太太出头,惊现医学奇迹? 当酒店高管们意识到这一点,嘴巴快于头脑一步,纷纷和新老板打招呼。 “桑总您好,我是客房部小周。” “桑总你好,我是餐饮部小王。” “桑总你好,我是安保部老刘。” 桑鹿迷失在一声声“桑总”之中,先是愣了几秒,接着咧嘴一笑。 又陡然想到,或许应该高贵冷艳一点,才更像一个稳重可靠的五星级酒店老板。 于是她收敛表情,在脑中回忆着封砚和人打招呼的方式。 依样画葫芦,克制地颔首微笑。 一旁,见到她不适应又努力在适应的生动表情,封砚眼尾不由地翘了翘。 三舅舅和二伯母一行人被几个安保部的人隔开,气急败坏,却也不敢造次,在安保警告的目光中离开现场。 不远处。 庄晓两母女脸涨成了猪肝色,神情颓然。 惊讶,不解。 嫉妒,怨恨。 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为挫败。 桑鹿不仅没像她们以为的那样,被豪门厌恶排挤,居然还顺风顺水,如今甚至连高不可攀的那位,都为她开口说话。 庄家和桑家攀比了小半辈子,事事比,处处比。 终于,还是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 最后一抹夕阳悄然落下。 度假村小道终于恢复宁静。 两旁的香樟树冠展开,在半空交叠成拱顶,漏出的风都散发着怡人清香。 “你住在哪一栋?” 封砚突然问她。 这时,不远处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司机,将行李箱推到封砚手边。 他手搭在黑色行李箱扶手上,衬得腕骨愈发冷白有力,静静看向桑鹿。 桑鹿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行李箱里装的应该都是带给她的衣服。 她忽然有点心虚,顶着封砚平静目光,眉眼一弯,笑眯眯地伸手,想要接过行李箱: “前面那栋,还是我自己来推吧~” 她指尖刚要碰到扶手,行李箱忽然被拉远。 封砚阔步往前。 “我拿。” “……”桑鹿怔忪片刻,跟上脚步。 没走几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 下意识扯了扯因为腿长而始终快自己一步的男人手臂。 “我想到有点事情还没处理,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桑鹿折返。 叫住了还没走远的陈姐。 “陈姐,有件事你留心一下,前厅部似乎有员工私下帮客户订房间,从中赚取酬劳。” 陈姐脸色一惊:“还有这种事?” “也不能完全确定,但你最好查一下,特别是一个戴眼镜的男职员。” 陈姐表情严肃:“你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把情况向你一五一十地汇报。” “好的。”桑鹿点了点头,又说,“对了,咱们这边晚餐可以叫到房间吗?” 刚才折腾一番,实在没心情去餐厅吃饭,她现在只想快点回房间葛优躺。 陈姐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来安排,你和封总安心回去休息吧。” 说着,陈姐视线越过桑鹿,探头看了一眼。 树荫遮蔽的小道里,封砚卓然而立。 在陈姐看过去时,恰好封砚目光淡淡地往桑鹿背影扫了一眼。 陈姐瞳眸浮现一缕惊讶。 之前去集团汇报酒店业绩时,见到过封总几次,对封总的印象是冷峻疏离,有种不知人间疾苦的矜贵清冷。 但此时此刻…… 陈姐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的封总真的很像商场里陪老婆去购物又无聊的等在一旁的丈夫。 冷峻疏离依然在,但“不知人间疾苦”已浑然不见。 远在云端的人,切实落进了人间。 陈姐收回视线,略带神秘地朝桑鹿挑眉一笑,口吻亲切: “桑桑,你放心,我会帮你和封总安排得很好的。” 桑鹿弯眸一笑,“麻烦你啦~” 她早有耳闻栖岚的晚餐十分令人惊艳。 不想还没事,一想,肚子开始咕咕叫。 回到封砚身边,桑鹿语气轻快又愉悦: “Ok,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走吧~” 为了避免封砚老是走得比她快一步,她率先抬腿,走到前面。 顺便带路。 封砚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扶着行李箱的手收紧几分,迈开长腿。 这时候,身后的路灯闪了两下之后彻底亮起来。 暮色和着路灯暖黄柔光,将两人影子拉长。 再重叠。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 高大挺拔的影子一寸寸将纤瘦的影子吞没。 他垂下视线,克制地放慢了步伐。 抵达独栋小别墅。 输入密码,开门,进入。 封砚抬眸环视了一圈,面容无波,带着点冷感,像是在觉得这栋别墅太小。 栖岚独栋别墅配有单独汤池,陈姐安排给桑鹿的这栋,是其中最大一栋,上下两层楼,温泉在客厅左侧一方开阔庭院内,引山上天然温泉水入户,寥寥烟雾上升,落地窗被氤氲上一层雾气。 桑鹿看着封砚面无表情冷眼环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噗~你好像是集团总裁下来视察旗下产业噢。” 说话间,桑鹿已经靠进松软沙发里。 放松地舒了口气。 满脸惬意。 封砚转头看向她,嘴唇动了动。 正想再一次冲破内心阻滞,开口回应她的话。 视线一挪,忽然注意到她手边散落着的帆布包。 大帆布包敞口正对着他。 里面,是一叠女人衣物,塞得满满当当,明晃晃暴露在他视线之中。 封砚眉梢缓缓抬起,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桑鹿脸上。 “你打算在这里住很久?”他问。 “嗯?什么?” 桑鹿倏地睁开眼,疑惑眨了眨。 没太明白封砚的意思。 顺着封砚视线往旁边一看,她表情蓦地僵住。 刚才过来的时候心里惦记着事,随手把装着衣服的帆布包扔在沙发上就出了门。 此刻,装满她衣服的帆布包安静躺在沙发上。 又一个装满她衣服的黑色行李箱,被握在封砚的手底下。 封砚目光直白,眼神带着疑问。 “……”桑鹿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紧。 这才意识到。 他那句“你打算在这里住很久”潜台词是什么。 桑鹿:…………………… 救命啊。 ------------ 第66章 美妙的周末夜晚 被封砚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凝视着,桑鹿解释得有点生硬。 “啊这…怎么说呢,基本上,理论上,就是说…多点选择总不会错啦,女人嘛,当然是希望带在身边的漂亮衣服多多益善,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 她一番话说完。 明明今天很会说话,一连说了好几句话的男人突然沉默了。 在凝固的空气中,静静看她。 目光如有实质。 桑鹿嗅出了一丝不被相信的气氛。 好吧,确实很难令人信服。 早上封砚亲眼目睹她在衣帽间整理衣物,她发消息说忘了带衣服,还能勉强解释成放在电视台,忘记拿过来。 可眼下,她的衣服就在他面前,显得就很像是,她把他紧急叫过来,是在逗他玩一样。 天地良心啊!!! 要不是当时情况太匆忙,她肯定能想出一个更完美的理由。 毕竟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故意遛封砚玩啊。 她还想多活几年。 桑鹿顿了几秒。 为了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一边找补,一边扯开话题: “没事,你们男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就像你分不清薄荷绿和牛油果绿一样,我可以理解的,总之,很谢谢你帮我拿衣服过来~” 封砚沉默微滞,“……” 对面,桑鹿清凌凌的双眸正在朝他发射友好信号。 笑意盈盈。 内心OS:伸手不打笑脸人,嘿嘿。 封砚目光渐渐从平静变成饶有兴味,直直落在她脸上。 像是在惊讶于她信口拈来、颠倒黑白的能力有所见长。 过了几秒。 矜贵清冷的男人眸底浮上一缕无奈的浅浅笑意。 语调勾着疑问的意味,看着她说: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的理解?” “那倒是也不必,互相的嘛~”桑鹿即答。 继续发射友好微笑ing…… “叮咚——叮咚——”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两声。 桑鹿眼睛骤亮,如临大赦。 “一定是我叫的东西到了!” 她扔下一句话,脚步一转就跑去开门。 谢天谢地,晚饭到了! 她知道,封砚吃饭的时候十分安静,肯定不会再追问她刚才的话题。 门铃犹如及时雨啊! 桑鹿愉快地拉开门。 “桑总,我来给您送东西。” 客房部服务生推了个小餐车站在门边,恭敬地对她说。 桑鹿微笑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小餐车经过身边时,桑鹿不经意垂下视线瞥了一眼。 恍然顿住。 等等。 根本不是什么小餐车! 那小推车上,没有她期待的五星级酒店豪华大餐。 而是? 一些泡汤穿的泳衣浴衣,花草精油,精致茶点? 桑鹿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呆呆出神好一会儿,脑中忽然浮现出陈姐的脸。 她登时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怪不得刚才告别时陈姐表情那么不对劲! 眼含笑意,相当神秘地在她和封砚身上看了半天。 原来陈姐以为封砚推着行李箱过来,是来陪她度假放松来了? 所以才让人送来这些泡温泉用的东西。 一时间。 桑鹿不知道是该佩服陈姐的专业,还是该吐槽陈姐读不懂空气。 就在她出神的工夫,服务生已经将小车推进去放稳,又安静地退出去。 桑鹿关上门。 转过身子,刚打算开口说话,见到封砚正盯着那辆小推车,一贯平静沉稳的面庞微微顿住。 桑鹿:? 循着封砚视线望去。 小推车第二层,几件真丝睡袍,两件柔软浴衣。 而最上面,静静躺着一条… 男士裤头…… 泡温泉穿的款式。 但又和普通男士沙滩裤略有区别,短那么一点,也相应的,会更显身材一点。 封砚漆黑眸底凝聚起一团晦暗不明的光。 他看了眼裤头,又缓缓看向桑鹿。 低醇声线染上一缕几不可闻的困惑沙哑。 “你安排的?” “……………………” 桑鹿怔住了。 周遭仿佛陷入真空,瞬间凝滞。 尴尬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 桑鹿简直想一头扎进汤泉池子。 她很想解释:其实是陈姐安排的。 可这也很奇怪吧! 毕竟她刚才临走前,还专门折返回去和陈姐说了半天悄悄话。 任谁看,这条稍微有点短,有点显身材的男士裤头,都像是她的主意。 几分钟前,由于她乱扯理由,封砚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看破不说破的怀疑。 这下,她更是有理也变得像是胡诌。 解释,还是不解释,都会让气氛朝更加微妙的方向走去。 “台里拍摄要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鹿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她尽量让表情自然,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们组新综艺打算借用栖岚作为拍摄场地,我让陈姐找了些浴衣呀,男士女士泳衣泳裤之类的过来,我提前看看,或许拍摄能用到。” 撒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 桑鹿总算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她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要再说谎。 尤其是不能对封砚说谎。 压力太大了。 对面,封砚视线未移。 在她微微涨红的脸上停了好几秒。 半晌,缓缓收回。 语气淡淡地,再一次开口说话: “哦,原来我投资的是这类综艺,当时没仔细看。” 桑鹿又是一顿:“……” 脑袋都要炸了。 冰块哥你怎么回事!要么一言不发,要么说出来的话,能让她这个接话小能手瞬间语塞。 就在她绞尽脑汁找话回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起。 “叮咚——叮咚——” 桑鹿精神一振。 晚餐到了。 终于到了。 快来救救焦头烂额可怜的她吧。 她百米冲刺速度过去开门。 方才送东西过来的服务生出现在门外。 脸上带着抱歉的笑意,抠了抠脑袋。 “桑总,我刚刚忘了说,陈姐让我和您说——” 服务生停了停,提高了一点分贝。 似乎是想让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也能听清楚美好的祝福。 “——陈姐说,祝您和封总度过一个美妙的周末夜晚。” ------------ 第67章 “你男朋友超帅耶。” 周末的夜晚美不美妙不知道。 桑鹿现在的心情,反正不太美妙。 她觉得自己命很苦。 房门“哒”一声轻轻合上。 桑鹿脚步有些沉重,皱着眉转过头,就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两人于无声中对视了大概两三秒。 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封砚先有动作。 他起身,帮她把行李箱推到房间里。 桑鹿脚步有些沉重,跟过去。 暗暗庆幸着,还好还好,他似乎并不打算追问。 房间里。 行李箱被封砚摊开。 桑鹿才发现,里面不止装了她的衣服。 几件男士衬衫叠得整齐,放在隔层,还有他的笔记本电脑,也带了过来。 “你今天也住这边?” 桑鹿很惊讶。 封砚缓缓转过头,先是愣了下。 然后幽深双眸变得有点困惑。 像是在说:不然呢。 桑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欺负人,想也没想就先入为主的觉得他送完东西就走,像是把他当成了闪送小哥。 她扯出一个抱歉的笑。 为表歉意,不由分说,接过他手里正打算拿出来的衬衫。 桑鹿笑意盈盈:“你奔波一路了,我来挂吧。” 说着,手轻轻用力,往他肌肉有力的手臂上象征性推了一下。 封砚眸色微顿,顺着这股力道,就势坐到床边。 桑鹿将衣服一件件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先放在床尾。 又把沙发上那些没有整理的也抱了进来。 封砚就这么坐在旁边,双臂向后撑着,姿态闲散,微微仰头,安静看她挂衣服。 桑鹿擅长整理归纳,也喜欢自言自语。 现在身边有个人,自言自语变成了下意识的交流互动。 挂衬衫时,她喃喃:“衬衫领口一定要折好,不然穿的时候会很邋遢。” 叠毛衣时说:“毛衣就不能挂起来了,肩膀会鼓包,必须叠着放。” 她说着话,偶尔转头看一眼身后懒散闲适的男人。 像是在试图教会他“如何正确挂衣服”一样。 恍惚中,她见到封砚漆黑瞳眸掠过一抹笑意。 桑鹿一怔,惊讶地定睛再看去。 笑容又不见了,转瞬即逝。 面容冷厉的男人微微颔首,像是在回应她:嗯,学会了。 收拾完,桑鹿叉腰舒了口气。 看着衣柜放满了三分之一,仿佛真有种要在这里住小半个月的感觉。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又响了。 “!!!”桑鹿神情一秒警惕。 她被这门铃声弄得都有点应激反应了。 封砚见状,英俊眉宇忽地舒展,无声地笑了下。 站起身,去开门。 桑鹿心里还有隐隐担忧,屏息听着。 她很紧张,担心陈姐会心血来潮,再送来点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 还好,虚惊一场。 这回终于是晚餐。 桑鹿习惯性地按开电视机,随手找了部喜剧播放。 听着响,两人安静的吃完了一餐饭。 饭后,桑鹿盘腿坐到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开始敲敲打打。 她将今天下午在栖岚闲逛拍的照片上传整理,发到D组群里。 一番讨论之后,敲定几片场地。 至此,拍摄需要对接的所有场地都已确认。 她一鼓作气,把拍摄方案写完,发送给王导过目。 等她再抬起头时,时针刚从23:29跳到23:30。 方才,她在埋头工作时,余光见到封砚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坐在离她相隔不远的餐桌边。 似乎是在进行视频会议。 他的电脑里断断续续传出员工汇报项目进度的声音。 都是一些她很难听懂的专业词汇,好像在讨论几块地皮的开发方案。 期间,封砚始终一言不发。 认真工作的样子看上去带有隐约冷厉杀气。 淡淡听着,眉心微蹙。 偶尔低头,手指敲几个字。 桑鹿通过键盘声响次数猜测,他大概是在打“通过”或者“重做”之类的短语,对员工策划做出批示。 恰此时。 桑鹿电脑右下角弹出新邮件提示。 新邮件来自王导:【通过】 看完消息,桑鹿又抬头看了一眼气场强大的封砚。 忽然升起一种同人不同命的感觉。 同一屋檐下。 她是苦兮兮的打工人。 他是掌握别人方案生死的集团总裁。 霎时间也有点恍惚。 要不是因为上上一辈的娃娃亲,他和她,或许一辈子扯不上关系。 桑鹿合上电脑。 封砚的会议也正好结束,捏了捏眉心。 “我想去趟便利店,买点零食,一起吗?” 桑鹿转头问道。 封砚微微顿了下。 显然是没有想到才吃过晚饭没几个小时,她肚子又饿了。 但又想起来,在清和湾家里,她总不会让零食断掉。 无论何时打开冰箱,都是满满当当。 他点了点头。 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着桑鹿出了门。 夜晚的度假村小道很安静。 大多数人都待在设施齐全装修豪华的室内,享受顶级水疗按摩,亦或是有专业演奏家表演的音乐厅。 相比那些,桑鹿更喜欢自然风光。 下午闲逛时,她见到连锁品牌的便利店在栖岚内也开了几家。 工作之后的深夜,很适合来一罐冰镇汽水,加几串关东煮。 之前很多个加班的夜晚,她都是这么搭配的。 两人走在小道上。 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路灯昏黄。 隔几步就有一盏,小飞虫打着圈往路灯上撞。 一路无言。 桑鹿在想。 刚才问封砚要不要一起,是出于礼貌。 没想到他会点头。 她估计,他大概也想买点什么吃的。 却没想到,当她在零食架上挑挑选选的时候,他始终一脸冷酷站在旁边。 桑鹿:“?” 深夜的便利店,没几个客人。 店员小妹百无聊赖观察着顾客。 见到这对顾客走进来,眼睛就唰一下亮了。 好养眼的情侣噢。 咦,好像有些眼熟? 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她眉心紧蹙,努力回忆,目光一直追随着这对顾客。 她观察到。 女生一直兴致高昂笑容洋溢的挑选零食。 男生则走在后面,无比英俊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冷冰冰的,似乎对架子上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整个过程中,只伸了两次手。 一次,是结账时递出自己的手机。 一次,是帮他女朋友把关东煮先拿到户外桌上。 店员小妹把桑鹿挑好的零食装进袋子里,递过去,突然朝她一笑: “美女,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好好哦,你男朋友超超超超帅耶。” 桑鹿微微愣了下。 手里的爆汁墨鱼蛋一抖。 转头看了眼站在户外桌边等她的封砚。 隔着便利店玻璃,他身影修长挺拔。 她确定,目之所及只有他一个帅哥。 收回视线,桑鹿惊喜地问店员小妹: “真的吗?” 她和冰块哥的关系,已经融洽到连陌生人都觉得很不错的程度了么? 太棒了! 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虽然店员小妹眼力见还有待加强,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不算太熟的联姻夫妻关系。 店员被问得一愣。 什么真的吗? 是说感情好的那句,还是帅的那句? 不管哪句。 店员重重点头。 “真的呀!” 桑鹿笑容更灿烂了,语调清脆带着浓浓感恩: “借你吉言~” 店员小妹拿扫码枪的手一顿,迷惑:??? 借我吉言? ------------ 第68章 难以言状的痒 桑鹿走出便利店。 自动门感应到有人,发出“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效。 封砚转头看向她。 桑鹿把零食放在户外桌上,刚端起关东煮的小杯,注意力忽然被一旁灯光闪烁的饮料贩卖机吸引。 汽水放在贩卖机里被彩光一照,看上去比放在便利店架子上的那些好喝程度高十倍。 “要喝?” 注意到她目光骤然亮起,封砚平静地问。 “必须要啊~” 桑鹿点头,端着关东煮走过去。 两人站在饮料贩卖机前。 贩卖机上一圈彩色灯泡,跳跃着变化颜色。 绚烂繁复的光映在他们脸上。 封砚掏出手机。 准备问她喝什么,他扫码。 桑鹿伸手把他手机挡了一下,澄澈双眸闪烁着碎光。 “不要扫码,我去换硬币。” 说着,跑回便利店里。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捧硬币。 “贩卖机就是要投硬币才有感觉~”她眼眸弯弯地说。 封砚微顿。 不太能理解她说的“有感觉”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她对此兴趣极大,眼睛里正漾着浓浓暖意。 “哒哒”几声轻响。 硬币落进贩卖机。 “你喝什么?” 桑鹿转头问他,眸中绚烂彩光闪耀。 封砚闻言看向贩卖机,视线从颜色花哨口味众多的饮料上一一扫过。 英挺眉心缓缓蹙起来。 没有一个是他想喝的。 “选项太多了,都很想喝,所以很难抉择吧?——” 桑鹿笑了下, “——那我帮你做决定?” 封砚静默几秒。 没有否定。 下颌淡淡点了点。 下一秒,她手中的关东煮就被塞到他手里。 “帮我拿一下。”桑鹿说。 封砚握紧,关东煮热汤温度透过纸杯传至他掌心。 他见到桑鹿又往机器里投了几枚硬币。 伸出纤细白皙的指尖,在一款粉色饮料下面戳了几下。 然后蹲下来,表情期待的等待饮料掉落。 他视线垂下,能见到她头顶。 自然卷的长发,发梢打着小弯。 耳垂在灯箱光映照下泛出橙红,倏地又转成青蓝。 机器咕噜噜地响了几声。 咚咚掉落两瓶汽水。 桑鹿取出汽水,站起身,朝他弯眸一笑。 恰此时,荧光跳到桃红。 掌心的关东煮被抽走,封砚敛眸看着手上多出来的蜜桃甜茶口味汽水,她清甜嗓音传到耳畔: “这个味道很好喝,强烈推荐,你试试~” 易拉罐外沿凝结着细密冰凉的水珠,滑过封砚骨节分明的指节。 很奇怪。 明明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已经被她拿走,掌心热意却一点也没有消散。 “呲”一声。 封砚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喉结轻滚。 冰凉的汽水入喉。 热意依然顽固。 桑·话痨·鹿吃关东煮也没闲着。 她想起下午见到的怨种两兄弟,闲聊地说: “我有时总觉得,封逸和封柏不像你弟弟,和你也太不一样了,他们两个的脑回路似乎都不太像正常人。” 封砚闻言偏头,表情询问:“?” “封逸就不提了,从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眉毛就能看出来,异于常人,括号,没有骂他的意思,反括号。”桑鹿咬了一口甜不辣。 “……”封砚再一次听到她奇妙的用词,顿了下。 桑鹿接着说:“封柏呢,从歌词能看出来,脑回路相当…特别。” 见封砚表情困惑,似乎是没有听过封柏的歌,桑鹿回忆着,念了两句: “什么…被世界抛弃的鬼啦,在坟头蹦迪也不累啦……” 桑鹿话音方落,封砚眼眸染上点点笑意,胸腔溢出轻笑。 几秒后,回应了一句: “是的,他从小就是这样,不正常。” 一头灰蓝毛,成天掉了精神的样子。 即便他是封柏大哥,也无法觉得他正常。 桑鹿眼睛瞪圆。 她没想到封砚会这么说。 或许因为封砚语气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缘故。 她胆子也大了起来。 弯起唇角,口吻轻松回道: “不过,俗话说得好,大哥别说二哥,你们一脉相承,你也差不多噢。” 封砚看她,眉梢轻抬,浮出困惑:“?” “封柏和我说,你才小学毕业就已经是冷冰冰的霸总形态了,”桑鹿一顿,严肃地板了下脸,“嗯?这合理吗?封总?” 忽然被她叫了声封总,封砚愣了愣:“……” 半晌,似乎是觉得有趣,润黑眸底笑意愈发明显。 桑鹿咬了一口海带结。 嚼嚼嚼。 贩卖机上方是一片铁皮屋檐。 将贩卖机前隔绝成绚丽夺目的一小方天地。 他和她并肩站着,偏头看着对方。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快要与贩卖机一般高。 几句闲聊,气氛变得松弛悠闲。 晚风慢悠悠吹过来,吹动桑鹿的发梢。 封砚眸光微凝。 忽然看见,有一缕头发顺着她脖子绕到脸颊,翘起来。 其中一根头发,沾到她唇边,一晃一晃。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倏地蜷了蜷。 掌心没由来地掠过一阵难以言状的痒,像是被她发丝扫到。 他凝眸。 过了几秒,微微俯下身子。 突然抬起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颊边蹭了一下。 将那根发丝拨开。 脸颊忽然被碰了一下,桑鹿懵然朝封砚看去。 面前是封砚被放大后愈发英俊的深邃眉眼。 磁性嗓音穿过晚风很近地传过来。 “吃到头发了。”他说。 贩卖机闪烁着光,他视线垂着,冷白面庞覆上一层彩色柔光,漆黑清润的瞳眸有斑斓光点跳跃浮沉。 桑鹿愣了一下。 恰此时。 便利店方向传出“欢迎光临——”的电子音。 店员小妹一脸激动捏着手机跑出来。 “美女美女,我想起来了……” 她把手机往两人中间一摊,兴奋地指: “美女,这个是你吧!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桑鹿低头看:“?” 封砚视线一瞥。 忽然之间,眸光暗了暗。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谢斯南被粉丝接机围堵,桑鹿仓皇入镜,谢斯南伸手扯住她手臂。 ------------ 第69章 她被锁了 从便利店回别墅的路上,桑鹿隐隐觉得封砚有点反常,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反常。 她悄咪咪观察他。 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桑鹿有个很好的优点——想不通的事情,绝不硬想。 内耗不了一点。 回到小别墅,洗完澡一身轻松的出来,就已经把疑惑抛诸脑后。 封砚面色平静,与桑鹿擦肩而过。 进入浴室。 打开花洒,任水珠砸在脸上。 或许是因为她才离开不久,浴室里面水汽弥漫。 很闷。 封砚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 呼吸闷热,让人烦躁。 水线滑过肌肉分明的腰腹人鱼线。 他将碎发捋至额后,露出一张冷冷的脸。 目光没有落在实处,盯着空气看了半晌。 倏尔,短促地笑了一声。 自嘲的笑。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因为一张很正常的照片,思绪反常。 是他太闲? 还是集团事务不够多,不够忙? 他抬手,关闭花洒。 烦躁地甩了甩头,抓起浴巾往脑袋上一盖。 像是在生自己的气。 从浴室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 房间很静。 只有脚边的小夜灯亮着。 感官被放大,能听见床上人均匀的呼吸声。 桑鹿手机还捏在手里,在封砚出来的那刻,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渐渐暗下去。 封砚沉默走到她那侧床头。 修长指骨捏起手机,轻轻放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 男人动作熟练。 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他时常比她睡得晚,发现她习惯在睡觉之前看小说,经常手机掉在床上就入睡了,再在半夜嘟囔着翻身,被不知何时滑到身下的手机硌得皱眉。 另一侧床垫微微下陷,封砚躺上来。 刚躺平,陡然发现,这里的床比家里的床尺寸小很多。 手长腿长的他,稍不注意,就会碰到身边的人。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躺下不会影响到她。 忽地,桑鹿动了动。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在黑暗中被放大数倍,侵入他耳廓。 桑鹿翻了个身。 手臂很自然的搭上来,压在他胸口。 隔着薄衫,温热触感沁入胸膛。 封砚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眸光猛地一滞。 桑鹿身材匀称,手臂重量自然也不会重到哪里去。 可封砚却感觉胸口被压着,呼吸困难了数倍。 她的脸离得很近,挺翘小巧的鼻尖若有似无抵住他右边肩头。 呼吸一缕一缕。 她身上淡淡清甜香气也闯进他鼻腔。 封砚掌心寸寸收紧,指节透白。 身体绷成一条无声的弦。 在黑暗中,局促地蹙起眉心。 栖岚度假酒店位于京市近郊,半山腰上的夜色比城市暗一些。 他的眸色,也比平日更深,更暗。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 却只能看见一片晦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终于平复呼吸,缓缓合上双眸。 清晨。 山间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过窗檐。 桑鹿迷蒙睁开眼。 思绪渐渐清明,像是意识到什么,垂眸一看,突然怔住。 怎么就睡成了这个姿势? 封砚一只手臂从她脖颈下穿过,又扣住她肩膀往后,把她紧紧拉在怀里。 冷白指骨上还虚虚悬着她一缕发丝。 他另一只手臂,从她腰上横过来。 两只肌肉有力的手臂左右一收。 强势占有的姿势,把她扣在怀里。 她被锁了。 不能动弹。 因为两人的体型差,封砚膝盖正顶在她小腿肚。 她的睡衣和他的T恤贴在一起,褶皱不堪。 桑鹿:“……” 茫然出神了三分钟。 这样不是办法。 她尝试着…解锁… 为了尽量不吵醒身后的人,一点一点,见缝插针掰动他的手臂。 指腹才刚刚碰到他的小臂,忽地,他双臂力道又收紧几分。 桑鹿手一摊:“……”毁灭吧。 如果不是确定封砚是睡着的,桑鹿真的会以为他想把她锁脖勒死。 并在心里暗暗决定,下次再看见他在健身室打沙包,一定要上去提醒他:不用再练了。 她静默了一会儿,再次抿唇用力。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顺利逃脱。 进入浴室。 逃命似的呼吸了一大口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底疑惑渐浓。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封砚平时在家经常用手臂压她就算了,怎么换个地方还变本加厉了? 认床?睡不安稳? 怀揣着不解,桑鹿洗了把脸。 换上一件干净平整的衣服。 悄声走出房间。 门合上。 发出轻响。 床上男人从睡梦中转醒。 悠悠掀开眼眸。 当封砚掀开薄毯支起身子,顶着微乱的短发,眉心倏地一顿。 他低头看向自己褶皱明显的T恤。 眉宇间升起一抹疑色。 昨晚睡着前,他分明保持着平躺姿势,任她手臂压在胸口,尽量不动。 衣服怎么被捏得这么皱? 难道她,像上次一样,在睡熟后又环住他的腰了吗? 不及细想。 手机传来震动。 同一时间的客厅里,桑鹿手机也响起来。 一墙之隔的两人,同时拿起手机。 桑鹿按下接通,老妈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 一开口就慷慨激昂。 “鹿鹿,你做得太棒了,妈妈要好好夸夸你!” “早就该和那帮烂亲戚撕破脸了,你老爸碍于面子,一直拉不下脸说重话,这下太好了。” “今天一早他们轮番给家里打电话,让我们评理,我评什么理?我宝贝女儿最大。” 桑鹿嘻嘻一笑。 坦然接受夸赞。 恰此时。 卧室门开了。 封砚从房里走出来。 黑发松散压在额头,幽深眸底带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冷淡迷糊感。 他眼眸一撩,两人目光在清晨的空气里相撞。 视线短暂相交,很快收回。 莫名的,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 第70章 被按在副驾上 封砚习惯性的先去接了一杯水,才拉开椅子坐下。 不紧不慢批阅起手机里的信息。 方特助:【封总!封总!您开口说话了!???】 纪医生:【封总,恭喜您!上次去给您治疗时我就隐约感觉到,您一定能很快突破心结,没想到比我预想中的还要迅速。】 昨天封砚在栖岚高管面前开口说话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引起轩然大波。 今天一早,封氏集团的电话被打爆。 各家媒体争相赶来,抢着想做第一个采访封砚的媒体。 封砚指腹上下翻动,看完信息。 神色冷淡平静。 他心里清楚,自己还无法自如的在所有人面前开口。 想也没想,回复方特助:【所有采访一律拒绝。】 方特助秒回:【好的封总,收到!】 刚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水,振动声又响起来。 封砚拧眉,点开。 方特助:【封总,有几个微博八卦号未经同意发布关于您的新闻,需不需要做公关处理?】 方特助:【转发微博:[1818娱乐眼:封氏集团总裁开口说话竟是这个原因…]】 封砚眉心皱起,神色冷厉如同覆着一层寒霜。 点进新闻页面。 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栖岚的顾客以路人视角拍下的照片—— 遮天蔽日的树荫下,他和桑鹿并肩而立,模糊地照出他和桑鹿的半张侧脸。 手指向下一滑。 评论区网友回复已经有几百条。 ——“各位列文虎克们,五分钟,我想知道此八卦更详细的爆料。” ——“报!!!封总身边的女生,前阵子在谢斯南的接机照上出现过。” ——“难道是谢斯南的绯闻女友?” ——“和谢斯南有关?娱乐圈?那她和封总又是什么关系?” ——“赏,再探再报。” ——“报!!!!!我有丶人脉,据京市某小区楼下大爷口述,图上女生是封总的老婆!” ——“什么????我惊讶得发出鹅叫。” ——“封总为爱发声?我的天呐!” ——“好感人的豪门爱情故事!” 光是看文字,封砚脑袋都被吵得疼。 太阳穴一跳一跳。 他不喜欢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评头论足。 刚想退出去,让方特助联系微博号删除,忽地,手指悬停在空中。 见到评论区一条新评论刷新出来。 ——“啊啊啊,这个女生和封总好配啊,比和谢斯南同框出镜的时候配多了!林荫小道,暮色渐沉,氛围感拉慢,我大磕特磕(叠甲:不是拉踩,谢斯南粉丝抱一丝)” 不过几秒,这条评论被网友点赞到前排。 其中,不乏一些和谢斯南有竞争关系的对家,见到暗暗拉踩的,不管是不是,先点了再说。 五分钟后…… 方特助收到来自bOSS的指示: 【下午,联系他们删除新闻。】 方特助微微愣了愣:? 下午? 这种事,一通电话几分钟就能搞定。 为什么要等到下午? 方特助抠抠脑袋。 不懂,但bOSS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或许封总是想让子弹飞一会儿?适当的娱乐新闻,对集团股价有益? 方特助眼神忽然坚定了,点点头。 嗯! 又是跟着封总学到本事的一天。 学吧,学无止境。 …… 南丰区。 封氏集团旗下分公司。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大新闻,咱们集团的大总裁封总,开口讲话了!” “啊?封总不是不能说话吗,假新闻吧?” “是真的,好多人都亲耳听到了,就昨天晚上,在栖岚度假酒店。” 秘书部几个员工在茶水间闲聊,讨论今天京市豪门圈最重磅的新闻。 “天呐,好羡慕在场的人,好想知道封总那张帅到没边的脸配的是什么样的声音,一定很好听吧……” “该羡慕的是封总的老婆才对,网上都在传,封总会开口说话,是因为他神秘的太太呢。” “哇哦~~~什么玛丽苏情节照进现实,我是土狗我爱看~~~” 员工瞬间冒出星星眼。 蓦地,茶水间门口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 进来一个女人,两人交谈声音骤然变小。 等那个女人出去后,她们看着她的背影,上下打量几眼,才又继续闲聊: “关诗情好像是从集团总部调过来的吧?” “嗯,都来咱们这边好几个月了,和大家关系都不太好,独来独往的,每天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像是瞧不起分公司。” “那能没有怨气吗?我听说,她是在总部犯了错,被赶到我们这里。” “啊?什么错?” “不确定的消息哈,好像是…想接近封总,被发现,才赶出了总部。” “噗~”同事笑了一声,“她可真敢想。” “就是。” “下周封总要来南丰区开会视察,她到时候不会又贴上去吧?” “谁知道呢……” 听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议论声,关诗情紧紧咬着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上午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她也看见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才离开总部几个月时间,封总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表情一凛。 若是她还在集团总部…… 若是,能有机会和封总交谈……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对了,封总下周要来这边开会? 那是不是…… 不由地,关诗情心中那些被强行按下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期盼。 一缕一缕,重新冒出来。 …… 桑鹿原计划是在栖岚住两天,但因为已经敲定好拍摄场地,便提前踏上返程。 回去的路上,封砚开车。 桑鹿坐进车里,瞥了一眼身侧自带凉感气场的男人。 忽地,早上他锁她脖的记忆被勾了起来。 桑鹿眸中升起一小抹幽怨。 要不,直接跟他说? 合适吗? 不说。 他经常健身,力气很大,万一下次真被掐死了怎么办? 就在她头脑风暴的时候,封砚偏头转向她。 桑鹿余光瞥见,假装自然地理了理身上小挎包肩带,抬手要去拉安全带。 封砚眸光沉沉。 发现她今天穿的外套,和她在南城机场被拍下照片时候,恰好是同一件。 眉心在这瞬间皱起来,下意识地,目光落在她胳膊处,被那个男人扶过的位置。 不知怎么,心头掠过一阵不知名的情绪。 他突然侧过身子,在她之前,扯出安全带。 另一只手,靠近她胳膊。 下一秒,宽厚大掌覆盖环握,包裹侵占她那一片衣料。 微微借着力,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 桑鹿呼吸一屏,被按在副驾上,肩膀紧绷。 一脸莫名。 桑鹿:??? 什么意思? 干嘛突然帮她系安全带? 难道,他察觉到早上锁她脖了,表达一下歉意? ------------ 第71章 作为丈夫 就在桑鹿恍然呆住的时候,封砚已经将车发动,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桑鹿就这么看着他侧过去后更显立体的五官,一张冷脸依旧没有温度,冷酷注视前方。 耀眼的斜阳照进他瞳孔,从昨晚开始就透着几分不悦的眸底,被阳光入侵,淡淡愠色消散。 桑鹿此时此刻脑中飘满问号。 搞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他似乎并不打算对他突如其来扣安全带的举动给出多余解释。 桑鹿把车窗降下来一截,扒在窗边吹风。 短暂思考了几分钟。 只找到一个稍微合理解释。 一定是她刚才理挎包肩带理了半天,封砚嫌她慢,才帮她快点系上安全带。 他只是想快点回家。 桑鹿想到这里,看到封砚手机振动了一下。 恰好红灯。 他垂眸看手机信息。 红灯跳成绿灯。 封砚踩了一脚油门。 从略有提高的车速上看,桑鹿确定了心中判断。 他真的就是想回家了。 不多时。 黑色轿车驶入清河湾。 停在私人车库。 刚要往电梯厅走,桑鹿余光发现一抹明亮。 转头瞥了一眼。 目光顿住。 咦? 橙仔怎么变得这么大号了? 定睛看去。 才发现不是橙仔变大。 橙仔旁边,多出一辆和它颜色一模一样的奶橘色法拉利跑车。 桑鹿双眸一下子盈满惊讶的光,脚步不自觉朝那辆车走过去。 一声声“哇~”在车库上空回荡。 她一向对车不感兴趣的。 许多车标品牌都认不清楚。 但这辆车,她眼睛都看直了。 颜色也太太太太好看了叭~ 众所周知,不懂车的人只看配色。 性能什么的,难道不都差不多么? 反正她当时买橙仔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可以为限量奶橘色排队好几个月,其他配置,无所谓啦,能用就行。 封砚立在车头,姿态闲散,一贯冷淡的润黑眸底升起若有似无的温和,看着桑鹿绕着那辆车足足转了三圈。 听取哇声一片。 半晌。 桑鹿抬眸,疑惑地问:“好好看啊!你的新车?” 她刚想开夸,夸他颜色选得超级棒,终于不是千篇一律五彩斑斓的黑了,十分有眼光。 还没等她启唇,听到封砚漫不经心落下两个字:“你的。” “?”桑鹿怔然,指指自己,“我的?” 不是,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桑鹿走过去,把封砚手腕拉起来。 拉他走到橙仔和法拉利中间。 “你看清楚啊,这辆才是我的,”手指方向一挪,“我问的是这一辆,法拉利。” 封砚身体僵了下,腕间细腻柔软触感十分强烈,掌心没由来地泛起一阵热意。 桑鹿浑然未察,很快就松了手。 一脸疑问看向身侧男人。 封砚喉结滚了一下,把手揣进西裤口袋,沉声:“送给你的。” “送我车?为什么???”桑鹿眼睛瞪得圆溜溜,惊讶不已。 封砚垂下视线,跟她对视:“你不是发朋友圈说喜欢?” “哈?”桑鹿迷惑。 她什么时候发过这种朋友圈? “我发过吗?” 封砚云淡风轻地点了点下颌。 他神色太过于坦然淡定,以至于,让桑鹿开始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她真的发过…吗? 她知道自己废话很多,屁话更多,一天要发好几条朋友圈。 实在是无法将每一次心血来潮发过的内容如数家珍。 秉持着求真务实的态度。 桑鹿点开自己朋友圈。 捧着手机,指尖轮番翻翻翻…… 往上滑了好久。 硬是没找着。 “我真发过?” 她充满怀疑地抬眸,又问了封砚一句。 封砚点头,依旧是那副坦然冷感的面庞。 桑鹿:“……”好吧,不像是假的。 她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 终于。 在几个月前的某条长段文字中找到“法拉利”三个字。 是她去南城出差时,发过的一条吐槽—— 【逛南城Skp,居然看到百达翡丽在打九九折!九九折哇!家人们,什么概念,这和发三百元优惠券让我去买法拉利有什么区别?我缺的是那三百块嘛?嗯!?】 桑鹿盯着屏幕,愣了好几秒,缓缓抬起头。 “等一下,”她嗤地一声笑了,清澈眼底含着浓浓笑意,“这条朋友圈内容,你是这么理解的么?” 封砚目光淡淡一瞥,“?” “关键词难道是法拉利吗?”桑鹿笑意愈发明显。 怎么找重点的啊哈哈。 这下。 反而是对面冷峻锐利的男人眉宇间浮上了一缕疑惑。 见到他的样子,桑鹿乐了。 她突然想收回昨天说的话。 封家三兄弟,脑回路其实都半斤八两。 即便是气场冷厉强大如封砚,也偶尔会有思路异于常人的地方。 但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经过上次老爷子送她海岛珠宝,她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 更加迅速的消化自己又莫名其妙多了一辆车这件事。 接受到别人好意送出的礼物,当然不能泼冷水,也不要质疑。 应该先第一时间给出积极反馈。 “我太喜欢啦~谢谢你呀~不过,我驾照还没空考,找时间我去把驾照拿了,带你兜风~” 说着她挑了挑眉梢,笑意盈盈。 俏皮又认真地许下承诺。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了封砚一些。 仰起小巧精致的脸蛋,开玩笑地语气问: “对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在朋友圈里许愿啦?你看到就会帮我实现愿望?” 车库内,空气凝滞。 桑鹿突然凑近,带动一阵清甜气息。 搅乱平稳气流。 封砚呼吸一滞,揣在口袋里的手掌心,燥动热意翻涌。 还不等他回答,桑鹿歪歪脑袋笑了一下: “我开玩笑的啦~你不要当真,我没那么贪得无厌。” 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谨言慎行四个字,她铭记于心。 说完,愉悦地朝电梯厅走去。 封砚眸光微凝,深沉视线落在她轻快背影。 鼻尖萦绕的气息未散。 顿了半秒,他迈开长腿。 电梯门“叮”一声开启。 两人走进去。 在电梯门刚合上的时候。 忽而,封砚轻描淡写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可以。” 作为丈夫,给妻子买她想要的东西。 很基本,也很正常。 他不觉得他的回应有什么别的意味。 就像他买这辆车,也是因为她先送给自己水杯和腰垫。 只接受,不回馈,不是他的教养能做出来的事。 他没注意到,当他说完话,桑鹿整个人愣了一下。 正透过电梯门反射直直看他。 两人视线在镜面相撞。 电梯缓缓上升。 气氛安静。 镜面倒影中,封砚身姿修长挺拔,单手插兜头微仰,轮廓清俊分明,五官英俊得极具冲击力。 不知怎么的。 这一瞬间,桑鹿觉得他帅气似乎翻倍了。 她眼睛懵懵地眨了眨。 很擅长说话的她,却在这一刻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 第72章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只是出去住了一个晚上,张婶和李婶见到他们回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听到玄关处传来声音。 张婶忙不迭上前接过桑鹿手中的帆布包包,再递给她热毛巾擦手。 李婶则是在把封砚西装挂到门口衣架后,着急着往保姆间走,边走边给大厨打电话。 “喂?喂,对,先生太太回来了,今晚记得做太太爱吃的菜。” 打完电话,一眨眼功夫,张婶李婶又把桑鹿拉到一边,亲切问她: “太太,玩得开不开心?” “外面吃的没家里的合口味吧?我煮了甜汤,太太你肚子饿不饿,我先给你盛一碗过来?” “太太,你不在的时候,游戏最高记录被我刷新了。” 封砚微微顿了顿。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张婶李婶。 张婶李婶从老宅过来清河湾,之前在封家工作了十几年。 眼下,她们看上去更像是和桑鹿相处了十几年。 尽管都是些琐碎凌乱的话题。 却让冰冷的房子,增添了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气息。 晚饭后。 封砚在书房处理工作。 门敞开着。 电视机声音传入书房。 他没有从前那么抗拒嘈杂的声音。 已经练成了在武林外传或爱情公寓作为背景音效的环境下,照常处理工作,查看繁琐文件,不受任何影响。 视线一抬,看见桑鹿坐在沙发上。 她乐呵呵地抱了个抱枕,专注看电视,偶尔发出几声轻松笑声。 封砚收回视线。 重新将注意力转向电脑。 埋头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 良久。 当他察觉耳边的声音似乎少了一种时,掀起眼眸,见到桑鹿歪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 在他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她蜷着动了动,把怀里的抱枕抱紧了一些。 封砚眸光微动。 静默几秒。 似是若有似无叹了口气。 推开椅子,走出书房。 男人高大身影立在沙发边,头顶灯光被遮挡,他的影子覆盖住桑鹿睡颜。 桑鹿脸颊白皙透光,晕上淡淡粉红,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唇瓣粉红水润。 侧着身子,打着小卷的长发趴在颈间,锁骨线条柔美,领口松松垮垮垂下去一截,轮廓若隐若现。 男人视线一凛,克制地移开。 转头走进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毛毯。 …… 半个小时后。 桑鹿是被微信吵醒的。 她看到盖在身上的毛毯,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张婶恰好拿着洗干净的衣服经过客厅,打算将衣服收进衣帽间。 忽地,被一道声音叫住。 “张婶,谢谢你~” 桑鹿朝她一笑。 张婶:“?” 没等张婶追问出谢谢她什么,桑鹿已经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捧着手机查看信息。 D组的群里,未读消息99+…… 桑鹿往上翻,大致浏览。 大家的讨论引爆于余小可的一条语音消息。 桑鹿点下语音条,余小可激动声音传出来—— “今天我来C棚找人,正好碰到谢斯南在录节目,站着看了一会,我的个天呐,他真的好厉害啊!超级有梗,嘉宾每一句话他都能接,不让话掉地上。” “最厉害的是,道具组给的道具出了点小问题,他紧急救场,妙语连珠,现场观众都笑趴了!” “好绝一男的啊,临场反应能力太牛了。” 另一个同事用语音回应: “是啊,谢斯南就是六边形战士啊,不仅主持好,别的也好,上次他和桑鹿一起给大家做分享,思路逻辑清晰,讲解深入浅出,桑鹿也很棒哦,在专业主持人边上,一点也不逊色。” 桑鹿本来想听一两条就不听了,突然发现自己被夸。 唇角倏地一弯。 喜滋滋地继续点开下面的语音条。 “这么帅,还这么努力的男人到底哪里找啊!”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了,谁懂……” 听到这两条,桑鹿下意识间抬眸。 往书房方向看。 果不其然,工作狂封砚还在工作。 同事说起“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她强烈附议。 但,说起“这么帅还这么努力的男人哪里找”,桑鹿抬眼就能看到一个。 从上学念书,再到进入电视台工作,所有碰到的男性里,封砚是最符合这两句评价的人。 二十五年来,就见到这么一个。 确实挺稀有的。 想到这里。 桑鹿按下屏幕上的语音按钮。 加入大家的话题: “是啊,这种男人不好找,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她带着笑意的清亮声线,稳稳落在书房里某个听力很好的男人耳朵里。 方才她手机里的声音,也都稳稳落在他耳朵里。 按在鼠标上的手微顿。 漆黑眸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抹黯色。 桑鹿的话发出去,立刻收到同事回应—— “是吧是吧,鹿鹿也这么觉得吧。” “鹿鹿和谢斯南一块出差过,知道他工作时有多专业,最有发言权。” 呃? 她刚才不是在夸谢斯南呀,只是在回应大家的话。 好吧。 倒也没必要特地再去解释一句。 她从不做聊天中ky扫兴的那个人。 顺着话题聊。 大家思路跳跃,没一会儿就换了话题,聊起友台近期推出的喜剧节目。 众人纷纷在群里玩起台词接梗。 桑鹿也参与其中。 就在她一脸乐呵呵敲字时,一道身影从面前晃过去。 封砚从书房出来,走进健身房。 过了几分钟。 沙袋被击打的闷响传出。 听得桑鹿头皮一紧。 之前她想好,再看到封砚打沙袋,要提醒他:不用再练。 可当她听到“邦邦邦”的响声清晰传来,一下子退却了。 犹豫犹豫再犹豫。 还是没去敲门。 算了,这是封砚的爱好嘛,还是不要去给他浇冷水。 要做个传递正能量的人。 支持人家的爱好。 嗯。 ------------ 第73章 boss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吓人 次日。 桑鹿一回到台里就给D组同事每人发了一张栖岚的贵宾卡。 “我呲——” 小段惊讶得声调都变了,收回到嘴边的感叹词,满脸激动: “——小桑姐,这是我知道的那个栖岚温泉度假酒店吗?” 余小可弹了一下小段手中卡片,打趣: “这么清楚的烫金字印着呢,你没有看错!” 转而,她又用倍感自豪的神情看向桑鹿方向,道: “我家鹿鹿现在是栖岚的老板,可厉害了,大家叫她叫桑总~” 小段闻言,一秒领悟。 为了不把姐姐叫老,特意加了前缀,笑眯眯地大声说: “小桑总!” 另外几个同事也跟着起哄起来。 “小桑总——” “桑桑总——” 桑鹿苦笑摆摆手,“求求你们饶过我,我脚趾已经开工,在扣城堡了……” 众人笑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 “小桑,这个月你的下午茶我包了。” “那下个月算我的,谁都别抢。” “嘿?你们这就排起队来了是吧?那我直接投喂。”余小可往桑鹿怀里塞了一罐坚果。 莫名其妙起了个头。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桑鹿怀中又出现三包牛肉干和两包薯片。 正在D组一片热闹之际。 叩叩—— 传来两声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找一下桑鹿。” 众人视线一转,见谢斯南站在门边,手正落在办公室的门上,温柔礼貌地冲大家笑。 谢斯南视线锁定人群中间的桑鹿,“台长喊我们去一趟他办公室。” 桑鹿一愣,反应了几秒:“哦,好,马上来。” 放下手中零食,工牌往脖子上一挂,她随着谢斯南一起,往台长办公室方向走。 京市电视台有两栋楼,中间由封闭式连廊连通。 经过连廊时,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回头张望。 “谢斯南和桑鹿怎么老是出双入对的啊?” “前阵子去青芒交流的也是他们吧?” “桑鹿不是嫁给封氏集团总裁了么,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台领导也是的,安排已婚员工和异性出差算个什么事啊……” “算了,咱们还是少多管闲事。” 桑鹿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讨论。 从D组办公区到台长办公室的几分钟路程里,她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三遍最近手头上工作内容,以免台长突然问到时回答得不够流利。 说来也怪。 来台里几年,明明算得上经验丰富的老人,可每次一见到刻板严肃的台长,还是会紧张,脑中闪回实习生时期,被台领导当面考察提问的紧张回忆。 趁台长助理敲门传话的间隙,桑鹿赶紧理了理工牌,顺便小声清嗓子。 见她这副样子,谢斯南笑了下。 “不用这么紧张,台长叫我们来,不是为了抽查工作。” 桑鹿一愣,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那你不早说……” 因为有一起出差加上做分享会ppt的经历,桑鹿和谢斯南关系还算不错。 两人都是事业脑,会对同样认真的人投以欣赏目光,说话也如朋友般随意。 谢斯南笑:“早说就没惊喜了啊。” 惊喜? 桑鹿微怔。 刚想追问“惊喜”是什么意思,台长助理走过来,把他们引了进去。 台长稳坐桌前,见到他们,先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 随后,啐了三下茶叶沫。 悠悠开口: “小桑,小谢啊,有个国际传媒行业峰会要在京市开,台里呢…决定让你们代表去参加……” “地点不远,南丰区……” 台长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时间定在下周五,你们看一下。” 谢斯南接过文件。 和桑鹿一人一半,交换着看。 台长又喝了一口茶,说: “传媒行业峰会,与电视台关系不算太大,更多是和传媒公司或新闻机构相关……” 其实就是需要派两个人去走走过场。 但台长当然不会把实话说出来。 他“呸呸”啐了两下茶叶。 一开口,变成十分器重的领导口吻: “派你们去,一来是台里信任你们的能力,二来,考虑到你们上次出差配合默契,回台做的分享也很不错……但重中之重,是展现我们京市电视台的精神风貌,敬业…创新…” 台长进入熟练的废话环节。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很难不分神。 桑鹿表情专注,思绪飘远。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之前答应过老爸老妈,要和封砚一块回去吃饭来着。 随着工作越来越忙,要是再不将这事放进日程,又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了。 …… 另一边。 封氏集团大楼。 封砚神情寡淡靠在椅子里,听下属做项目汇报。 方特助负手站在一旁。 他注意到,bOSS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吓人。 那张冷漠凌厉的脸上,半点温度也没有,隐隐散发着寒气。 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炸弹。 会议桌上,一众高管也都敏锐嗅到了一些紧张危险的氛围。 尽可能小心翼翼,用词谨慎。 原本,他们得知封总开口说话的消息,在来会议室之前还在期待着,今天会不会有可能听到封总开口说话。 现在,不敢有这样荒唐的期待。 只盼望着顺利完成汇报,千万不要因为哪个数据或是用词不准确,惹封总不快,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注意力都集中在桌前眉目冰冷迫人的男人身上。 整间会议室里,只有投资二部主管正在汇报的声音传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经太过于紧绷,二部主管一不小心,念错一个数字单位。 霎时间,众人神情一顿。 完蛋。 单位念错,看上去是小事。 但集团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封总最在意的就是细节。 这样的错漏,万一放在合同里,恐怕会酿成大祸。 果然。 当二部主管声音顿了一下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的封总缓缓撩起了眼皮。 眼神很淡,却像是锐利的刀子。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 恰此时。 连续五下震动声急促传来。 方特助忽地一凛。 尽管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信息轰炸封总。 但凭借着前阵子看到封总种种反常行为之后,他回去认真反思复盘的结果。 此刻他灵光一闪。 直觉告诉他,封总刚冒起来的火,可能烧不起来了。 在底下高管一片静默和紧张注视之中。 封砚垂下眼睫,拿起手机。 【桑鹿:我一个闪现.ipg】 【桑鹿:在忙吗?ฅ•ᴗ•ฅ】 【桑鹿: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吃饭,你周四有时间吗?】 【桑鹿:没空也没关系噢,等我这阵忙完了,再约时间也可以哒。】 【桑鹿:期待眨眨眼.gif】 空气静默。 气氛凝固。 会议桌上,一众高管惊奇地发现,明明上一秒还浑身散发着爆裂寒意的封总,忽然之间,眉目舒展了,锋利眉眼竟然出现一闪而过的温和。 坐得近的几位高管,甚至还神奇地看到…… 封总嘴角似乎…向上牵了一下? 尽管只是几个像素点。 就在众人惊讶不已之时。 他们见到总裁站起了身,语气淡淡: “散会。” 众人震惊:!!!!! 封总说话了! 卧槽! 居然真的有幸听到封总开口说话了!!! 嗓音真他妈迷人啊! ------------ 第74章 她说,我们 收到封砚的回复时,桑鹿刚回到D组自己的工位上。 【封:有空。】 对于封砚的惜字如金,桑鹿完全不意外,手指哒哒哒敲字: 【Okk~那我们就这么说定啦。】 放下手机,她表情一松。 本以为工作狂封砚的时间会很难约。 没想到这么顺利。 桑鹿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又变好了一点。 干什么都特别顺心~ 一边想着,一边发挥话痨本色,又给对面人发去几条信息。 桑鹿:【海豹鼓掌.ipg】 桑鹿:【那我就和我妈说定咯,我们周四准时到家。】 屏幕另一端。 看着对话框中反复出现的某个字眼。 封砚冷峻面庞恍惚一阵。 幽暗如潭水的眸底翻涌着异样的光。 她说,我们。 不止一次。 静默半晌。 沉默的男人走到落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 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远处居民楼亮着零星的暖黄,像是一盏盏跳跃的烛火。 玻璃倒影浮现出他挺拔修长身形。 暖黄烛火跃一跃,映进他漆黑瞳孔。 良久。 他又拿起手机。 盯着屏幕上的某个字眼。 看了又看。 这时,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封柏:大哥,我有点事情想咨询下大嫂,想问一下大嫂的手机号码。】 …… 最近几天,桑鹿在电视台和场地之间连轴转。 每天唯一一点空闲时间,只有在场务搬挪道具的时候,才有空停下来刷刷手机,网上冲浪。 就是那么为数不多的几次摸鱼时间,她看到一条关于封柏的娱乐新闻。 标题极其夸张:【震惊世界的神颜少年,横空出世待爆帝——封柏】 桑鹿:? 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全网粉丝数36人的糊糊艺人居然也能上新闻? 好奇点开。 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新闻照片里,封柏一头灰蓝毛染回了黑色,标志性耳机也没戴,从某个电影学院门口经过,双手抄在冲锋衣兜里,干净清爽,散发着少年感的帅气。 拍照路人将他误认成电影学院学生,上传到社交平台,评论暴涨后终于有人认出来:他不是那个唱暗黑系说唱的小透明封柏吗? 桑鹿随手翻看评论区。 全是在夸封柏长得好看,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帅,肯定是被发色封印了颜值。 点进封柏的微博主页,桑鹿吓了一跳。 粉丝数量直冲二十万,还在不断上涨中。 桑鹿迷惑了。 她记得,在那场预知梦中,封柏从头到尾都没有红起来过,中途因为被封逸打伤听力受损,淡出娱乐圈,专心和封逸雄竞。 想到这里。 桑鹿眸光微怔。 难道说,因为在栖岚两人没有打起来,剧情线被改变,封柏的事业线也随之发生变化? 桑鹿垂眸,看着图片里黑发版封柏。 疑惑更浓。 他为什么突然染头发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听筒放到耳边,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 “大嫂。” 桑鹿一愣。 会叫她这个称呼的只有两个人。 很明显不是欠扁的语调,那就只会是…… “封柏?”她问。 “嗯,是我。”对面顿了几秒,说:“大嫂,我找大哥要的你的电话,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你,你现在有空说话接电话吗?” 请教? 这个词都出来了,桑鹿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 坐直了一点。 “有空,怎么啦?什么事?” “有几个综艺节目组的人来找我,想找我上综艺,”封柏吞吞吐吐,有点不好意思,“我拿不准主意,想着…大嫂你有没有空帮我分析一下……” 电话彼端。 封柏说完话,手指摩挲了几下膝盖。 其实,他从大哥那里要到大嫂电话后,琢磨了很久,要不要打。 他没有经纪人,一直都是单打独斗。 突然之间拥有了一小波流量,他想抓住,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第一反应是问无所不能的大哥。 想到大哥,自然而然又想到大嫂。 大嫂在电视台做综艺编导,问她或许是最高效的方式。 封柏内心纠结。 贸贸然给大嫂打电话,这感觉很别扭。 显得他很像个一遇到事就不知所措的小屁孩。 纠结了两天。 转念想起大嫂曾对他说过,觉得他的歌很特别。 才抛开别扭感,拨通号码。 此刻。 听筒里一阵静默。 大嫂似乎正在思索。 安静时间越久,封柏越是后悔。 早知道不打这通电话了。 本来和大嫂也称不上多熟悉,大嫂在电视台工作,接触的艺人咖位比他大得多。 肯定会觉得他的问题很无聊,很小儿科吧。 沉默这么久,大概是在思索怎么婉拒回答他的问题吧。 封柏眼眸一沉,启唇: “算了,我还是……” “哈,你问我可算问对人咯,那些上亿的大生意你哥熟,但我敢打包票,综艺合同,他一定没我熟悉~” 听筒传出桑鹿明朗声线。 封柏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忽然被咽了回去。 他怔了怔。 心头一松。 “具体是哪几个节目呀?出品人,制片人,还有执行导演团队名单你能知道吗?” “对了,后期也很重要,有的团队花字特效做得好,剪出来很有看点。” “你直接加我微信吧,把详细资料发给我,我帮你看一看,避免有坑。” “既然要选,就选最合适你的节目上,趁着这波流量,一炮打响知名度~” “……” 桑鹿语气专业,带着鼓励。 声音一直没间断。 封柏听着听着,死气沉沉的下垂眼里缓缓浮上一抹暖色调。 他恍惚有种感觉——大嫂和大哥,好像啊。 和大哥稳重冷静的外表不同,大嫂更加爽朗有活力。 但能看得出来,大嫂有着和大哥极其相似的内里。 果断,利落。 对专业领域的绝对自信。 大嫂详细帮分析利弊,不过十几分钟,他思路清晰许多。 末了。 封柏抿了抿唇,没有起伏的声音出现变化,带着缓慢却真挚的语调: “谢谢你,大嫂。” 听筒里,桑鹿闻言轻快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也算是我弟弟呀,有任何不清楚的随时打给我,发微信也可,别觉得不好意思,我最乐意别人找我聊天了,哈哈~” 封柏唇线抿直。 若说此前,对于大嫂嫁进封家和他们成为一家人这件事还没有明显实感。 此时此刻。 这种感觉骤然出现,愈发明显。 大嫂和他们是一家人。 他很开心,大嫂和他们是一家人。 ------------ 第75章 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四。 下班时间。 封砚的车停在电视台门口。 桑鹿顶着台里人注视的目光,坐进副驾。 出发前往宜乐小区。 桑鹿把车窗降下来,脑袋搁在手臂上,眯眼吹风。 吹走身上的班味后,重拾活力,主动开启话题。 桑鹿:“前天封柏给我打了通电话,让我帮他分析一下选什么综艺节目上。” 正在开车的男人偏头看她,神情自带冷感。 很快又收回视线,认真看路。 只淡淡点了点下颌,算是回应。 桑鹿知道,那是封砚表达“继续说”的信号。 忽地,她愣了下。 她现在居然都能读懂他的小表情了? 还能准确分辨出,他同个动作表情在不同场合的不同含义。 什么时候开始的? 疑惑闪过一瞬,桑鹿没多想。 继续说:“有很多综艺找他,什么恋综嘉宾啦,脑综选手啦……一大堆。” 她停了停,忽地笑了声: “但偏偏,就是没有说唱节目,你说是不是虾仁猪心。” 开车的男人一顿,眸光霎时间染了笑,声音淡淡:“嗯。” “是吧!你也觉得好笑吧?” 桑鹿看到他眼里的笑意,说得更有劲了: “那你猜一下,我建议他去上什么节目?” 恰此时,前方红灯。 车停下来。 封砚一只手臂闲闲搭在车窗上,他今天穿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拢起,堆在臂弯,小臂线条冷硬有力,支肘朝桑鹿看过来,沉声:“什么节目?” “当当当当,揭晓答案——” 桑鹿清凌凌的眸子和他对视,弯眉一笑,欢快地宣布: “——种地节目。” 傍晚夕阳是金黄色的,耀眼的光映进封砚墨黑瞳孔里。 他冷冽面庞出现少有的茫然,缓了几秒,“种地?” “友台新推出的种地类综艺,我之前看见过招商资料,立意特别好,一群少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多好,肯定会有观众喜欢看的。”桑鹿笑着给他解释。 金黄夕阳也照在桑鹿脸上,将她微卷的头发照出一片暖烘烘,白皙小巧的耳垂也覆上温暖光泽。 封砚不置可否,眸光沉沉看她。 桑鹿忽然一脸神秘地说:“而且,对封柏还有别的好处噢…” 封砚眉梢轻抬,支肘注视着桑鹿,耐心等待她说出后面的话。 “你不觉得封柏看上去阴阴沉沉的,很缺乏活力吗?地里太阳够大,吸血鬼去了都能补足维生素D,变得健康黝黑。”桑鹿语速很快。 话音方落。 封砚错开视线,胸腔溢出一声很轻的笑,眉宇松弛俊朗。 红灯跳成绿灯。 封砚轻踩一脚油门,车驶出去,身后车窗内街景在倒退。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尾音隐匿着笑意,缓声回应:“很好的建议。” 慵懒的春日傍晚。 夕阳斜照。 缓缓的风卷着草木香吹入车内。 氛围轻松。 桑鹿发现,只要是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封砚说话频率越来越多,也愈发顺畅,没有出现不适的神情。 这么想着,桑鹿希望话题延长一点。 一来,希望他多说几句,更加适应开口说话的感觉。 二来,她存了私心。 想要多听听他的声音,给耳朵做做马杀鸡,实在是很磁性低沉,连轻笑都很好听。 “对了,封柏怎么把头发染黑了?”她突然问。 封砚目视前方,声音淡淡:“我让他染的,看着烦。” 桑鹿微怔,嗤地笑了,“怪不得…” 就是说嘛,中二少年封柏会愿意改变中二发色,肯定是有强有力的不可抗因素。 原来这个因素是封砚。 破案了。 那就不意外了。 封砚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桑鹿还读出许多其他信息。 她判断,从栖岚回来之后,封砚应该私下找那怨种两兄弟沟通过。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聊过什么,但可以确定,那两人一定被封砚下了某道死命令。 桑鹿想象着,大概会是诸如“兄弟之间不能挥拳相向”,又或者“再有下次就不是提醒这么简单”,这一类很符合封砚风格,冷静中带着威胁的话。 所以,封柏才会突然将心思放在事业上。 封逸最近也静悄悄,没有搞事。 桑鹿越来越确定。 不管封逸封柏关系再怎么差,只要封砚在,他们就绝对翻不起大浪。 正这么想着。 心头忽然一紧,神情凝固。 曾短暂出现过的念头无端浮现出来。 那…在原来的剧情线中,两兄弟闹到不可开交,争股权,争财产的时候。 封砚在哪里? 心底骤然升起恐惧。 难道,封砚遇到什么意外,导致无法继续管束他们了吗? 思绪万千。 黑色劳斯莱斯驶入宜乐小区。 在二单元楼下停稳。 从车上下来后,封砚去后备箱拿东西,桑鹿还在怔怔出神。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她才抽回思绪。 “呀,鹿鹿回来啦?” 说话的人是王阿姨,林月音的老同事,从小看着桑鹿长大,见到桑鹿回来,神情变得亲切和蔼。 从王阿姨方向看去,只见到桑鹿站在车头。 没一会,车后方传来关闭后备箱的闷响。 一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走出来,站到桑鹿旁边,双手拎满礼品盒。 王阿姨呆了一下。 “鹿鹿,这位是……是?” 桑鹿落落大方地回答:“王姨,他是我老公,我们今天回家吃饭,看看爸妈。” “哎哟,好好,真好,鹿鹿从小就孝顺,给你爸妈带这么多东西啊。”王阿姨姨母笑的视线落在封砚手中大大小小的礼品盒上,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桑鹿和王阿姨寒暄了几句,她没发现,身旁,封砚拎着礼品盒的修长手指收紧了几分,听到她随口的介绍,面容微顿,若有所思。 和王阿姨聊完,说完拜拜,桑鹿也若有所思。 她在思考。 既然是回来看老爸老妈,应该和封砚表现得更融洽一点,让老爸老妈放心。 毕竟,前阵子老妈给她打电话,还在担心封砚是不是欺负她。 封砚迈开长腿,刚想往单元楼里走,忽地,手臂被一双手环住,身子在这瞬间骤然一僵。 他侧眸,见到桑鹿挽着他的手,正仰起头冲他笑。 “我们走吧~” 老式小区的楼梯间灯光很暗。 男人侧脸隐没在阴影之中,眸色微覆,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心脏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 第76章 这女婿很上道 “老爸,老妈,我们回来啦——” 桑鹿按下门铃,雀跃地喊了一嗓子。 没一会儿,门拉开了一条缝,糖醋排骨的焦香味瞬间漏出来。 桑长峰拉开门,身上还穿着做饭的围裙,见到女儿和人高马大的女婿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下,随后露出热情笑容: “回来了啊,来来,快进屋……” 林月音听到声音,脚步匆匆走过来。 探头见到是他们,露出和丈夫同款的喜悦面孔。 “哎哟,回家还拎什么东西,真的是……你们去沙发坐,我去给你们拿水果,刚洗到一半。” 林月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惦记着要去洗水果,笑眯眯的走开。 见惯各种场面的男人,迟缓了几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桑鹿大喇喇地拉着,长腿一迈,一脚踏进陌生的空间。 桑家是明亮的三居室,温馨整洁。 楼层不高,从窗户往外望,能见到树冠顶部,一片郁郁葱葱。 为了迎接他们来,林月音忙活了一整天。 又是给地毯吸尘,又是给鱼缸换水。 一大早跑去花鸟市场买来一束粉金色郁金香,插在透明花瓶里,里面沉着一枚五角钱硬币。 封砚举目望去,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阳台角落整齐堆放了几盆花草,晾衣杆上悬挂着被单,被阳光一晒,散发出温暖的气味。 被温馨气氛衬托着,封砚清冷凌冽的气场也沾上一丝松弛平和,黑色衬衫镀了一层夕阳柔光。 当林女士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女儿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靠着靠背,嘴里嚼着刚从厨房偷拿的一块糖醋排骨。 气场矜贵疏离的女婿坐在女儿身旁,高大体型在沙发上显得略微有些局促,长腿微敞,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和身边没心没肺啃排骨的女儿形成鲜明反差。 “坐没个坐相!”林月音笑骂着看向桑鹿,“坐好!” 桑鹿啃排骨的动作一收,茫然眨眨眼。 忍不住幽怨腹诽:老妈你在家不是也这么坐吗……甚至还会把脚丫子放在老爸腿上,干嘛突然说我? 况且,她已经很有坐相了。 至少,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把脚丫子搭在冰块哥腿上。 光是想象一下这个很魔幻画面,她都能被脑海中封砚锐利目光射穿。 她一秒打住,停止脑补。 不敢想,不敢想。 林月音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宠溺地白了桑鹿一眼,看向封砚: “她就是被我和她爸惯坏了,阿砚,鹿鹿的任性脾气肯定不少让你头疼吧?” 封砚闻言,视线从桑鹿微愣的脸上收回。 眉弓微敛,眼底温和,语气也是和缓的: “没有。” 林月音眼睛一亮,难掩惊喜。 哟! 说话了说话了。 虽然早就听鹿鹿说过,封砚可以开口说话,但亲耳听到,感受还是十分不同。 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起初,知道女儿要与封家儿子遵循娃娃亲结婚,林月音偷偷抹过几次眼泪。 封家再有钱,封老爷子和桑老爷子关系再好,也不能回避女儿要嫁给一个哑巴的事实。 这下,见到封砚和正常人无异,林月音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不对,不单是和正常人无异,而是无论长相,身高,都一等一的优秀。 显然,这女婿还很上道。 就凭他刚刚脱口而出“没有”时的神情,林月音凭借多年驭夫有术的经验,能轻松看出来,平时生活中,阿砚一定不会欺负鹿鹿。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林月音乐滋滋地拉着两人说话,追问了几句封家老爷子最近身体如何。 老妈和封砚说话时,桑鹿悄悄观察着。 尽管她知道封砚面对长辈已经尽量克制收敛身上上位者气息,但还是偶尔从神情中泄露出来一点。 这不,当封砚习惯性地用霸总短语“嗯”,“是的”回答老妈问题时,老妈总会先愣一下,哽住几秒,才重新接话。 桑鹿看着想笑。 不由回想起自己。 她一开始也是这样,总会猝不及防被这尊冰雕给冻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现在她已经不会了。 如今,封砚就算一言不发,她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嘴巴叭叭叭个不停。 桑长峰在厨房炒菜,听到客厅动静,隔一会儿就探出头问一句: “阿砚,你吃不吃辣?” “阿砚,鹿鹿不喜欢吃葱,我菜里就不放葱了啊。” “对了鹿鹿,老爸给你买了你爱喝的果汁,自己去冰箱拿啊,记得给阿砚拿一瓶。” “哎呀,他年纪上来了,话多得很,”林月音终于忍不住了,嘟囔一句站起身,“他一个人在厨房闲得无聊,鹿鹿,阿砚,你们坐会儿,我去厨房陪他说话,炒两个菜这么慢吞吞。” 林月音一边抱怨一边往厨房走去。 剩下桑鹿和封砚在客厅,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对方。 对视了一眼。 桑鹿嗤地一笑: “我老爸老妈太热情了,你会不会觉得不习惯,有点尴尬?” 封砚淡声,“不会。” 从桑鹿的视角看过去,手长腿长的男人坐在小沙发里,违和感很重,像是很憋屈的样子。 她眉眼一弯,站起来。 “我带你转转吧,逛逛我家。” 桑鹿突然心血来潮,模仿起封家老宅管家岳叔的样子,调皮地躬了躬身,手臂在空气中划一条弧线。 “大少爷…啊不是——”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整理领结,嗓音拖成顽皮的语调,改口: “——封总,请跟我来……” 封砚微滞,一瞬不瞬看她。 他发现,她在开玩笑的时候,喜欢叫他“封总”。 下一秒。 “封总”眉目舒展,眸光染了笑,迎着她顽皮视线站起来。 似乎是在配合她。 线条优越的下颌轻轻点了点,长腿迈开。 他们都没发现…… 此时此刻。 两颗脑袋正从厨房门边缓缓探出来。 林女士和桑同志目睹这一幕,默契对视,笑容欣慰。 ------------ 第77章 所有感官,被属于她的气息侵占 桑家和占地宽广装修雅致的封家老宅相比,更像是一间小而美的宜家样板间。 细微末节处,总能发现这家人享受生活的痕迹。 冰箱上,有老两口各地旅游买回来的冰箱贴。 读到一半的名人自传倒扣着,压在书桌上面,一旁立着副眼镜。 窗花贴在玻璃两边,故宫文创的新年新款,一转角还能看见好几张春贴,卧室门口那张印着“纳福”、大门口处的那张印着“平安”…… 封砚随桑鹿走到阳台边。 桑鹿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盆子。 “喏,这是我妈种的大蒜,其实她买的是水仙种子,商家发错货,长出来才发现是大蒜。” 笑盈盈的视线一挪,又说: “那边几盆是桑同志养的,平时他在这边捯饬花花草草,林女士就在躺椅上指挥,顺便用手机听小说。” 桑鹿用唠家常的口吻给封砚介绍着,夕阳余晖在她眼底散开,温馨满满。 封砚放慢脚步,跟在桑鹿后面,观察桑家的布局,视线随着她有趣的介绍而移动。 她说起她曾在书房门口摔过一跤,扯着嗓子哭了一下午。 又说起,幼儿园时,她用蜡笔涂满整面白墙,老爸老妈发现后没骂她,反而站在白墙前双手比“耶”拍全家福。 桑鹿话中,全是封砚想象不出来的生活日常。 勾勒出她在这间房子里成长的痕迹。 封砚视线落在桑鹿脸上,透过她明媚鲜活的面庞,想象她小时候的样子。 忽地,视线越过桑鹿头顶,落在一扇半敞的门上。 门上挂了个黑板,用荧光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鹿鹿大小姐的房间」 桑鹿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忽地,嘴角一抽。 表情尴尬。 “哈~小时候乱写的啦,那段时间喜欢自称大小姐。” 就在桑鹿在脚趾尴尬抠地的时候,封砚已经一脚迈入“鹿鹿大小姐的房间”。 房间不大,约莫二十多平。 干净整洁。 即使没有人住,林月音依旧保持着每周打扫的习惯。 封砚抬眸,目光淡淡扫视一圈。 被单花边垂下来,柔软地铺在床上。 飘窗的羊毛坐垫上堆着抱枕。 书桌边的柜子,贴着各式贴纸。 从磨损痕迹来看,似乎贯穿了桑鹿的童年到高中时期。 贴得矮些的几张,封砚还能勉强认得出名字。 樱桃小丸子,哆啦A梦。 再往上,逐渐变成他不认识的动漫人物。 他在她朋友圈里见过那几个。 举着狙击枪的冷脸男。 穿着大貂裘毛领的冷脸男。 书桌玻璃下压着两张早已过了时效的课程表。 旁边列着一排旧杂志和CD碟片。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少女风格满满的房间里,像是闯入私密空间的陌生访客。 他所有感官,被属于她的气息侵占。 他仿佛看到了与从前不一样的,更鲜活,也更生动的她。 房间里色彩鲜艳明亮,映进他深黯瞳眸,将一池幽潭照亮。 直到厨房那边传来通知他们饭菜好了的声音,眉目冷峻的男人才敛下沉沉眸光。 …… 整个晚餐过程,氛围轻松惬意。 一坐下来,桑同志莫名奇妙起了个话头,拉着女婿聊起近期国际形势。 单方面的侃侃而谈。 从那刻起,桑鹿就开始憋笑了。 和林女士交换了一个“老爸他装起来了”的眼神,边夹菜边偷笑。 期间,封砚很有礼貌,尽管气场还是冷的,但无论是颔首,还是简短回应,面目总是温和。 渐渐,桑同志突然话锋一转,不知怎地,聊起女儿小时候。 “鹿鹿中学那会儿,好多臭小子追到小区来,在楼下喊她名字,都被我用扫把撵走了。” 说起这些,桑长峰颇感自豪。 一时兴起,转头从旁边柜子上拿出一瓶白酒,哼笑一声: “哼,那些臭小子怎么配的上我们家鹿鹿?是吧?来,阿砚,咱们喝一口。” 桑鹿闻言愣了下。 下意识看向封砚。 她从没见过封砚喝酒。 也从没见过他参加饭局醉醺醺的回来。 她看到的他,总是稳重克制的冷淡模样。 很自然地想,他应该是滴酒不沾。 就在桑鹿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见到封砚冷淡眉目一松,竟接过老爸手上的酒瓶,轻松拧开,给老爸倒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桑鹿怔然。 好家伙。 冰块哥这是聊开心了啊? 她没想到他能和老爸相处得这么融洽。 本来还存有一点小担忧。 忽而消散。 一开心,桑鹿给自己也来了一罐啤酒。 或许是酒精的神奇作用,桑鹿觉得封砚今天气场都变了。 总能不经意间在他冷硬的眉眼看到转瞬即逝的柔和。 桌上话题,从桑鹿的小时候,渐渐变成桑同志和林女士年轻的时候。 林月音笑着说:“你老爸追我那会儿,隔三差五往我家跑,见到什么坏了就修,没坏就硬修,那阵子我们家一个月内换了三盏灯泡。” “乱说,”桑长峰咳嗽一声,纠正,“是四盏。” 桑鹿乐了。 她从没听过这段往事。 或许因为她现在是已婚身份,老妈觉得她彻底长大,才愿意当着她面聊起这些。 桑鹿仰头喝一口啤酒,兴奋催促: “还有呢,还有呢,老爸还做过什么?” “那多得去了,修水管,清洗马桶水箱,逢年过节,还提前来帮着大扫除……”林月音回忆着,一项一项列举。 桑鹿笑意盈盈,因为酒意,双颊粉红,“幸亏老爸的勤劳,不然就没有我了。” 桑长峰自豪:“那可不是。” 老两口越聊越嗨,桑鹿也喝得越来越起劲。 当她正打算拉开第五罐啤酒拉环的时候,身旁,一只宽厚大掌虚虚拦了一下她的手腕。 桑鹿一愣。 反应了几秒,看向墙上时钟。 21:50 天啊,好晚了。 怪不得封砚提醒她。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桑鹿放下啤酒。 和老爸老妈又聊了几句,道别离开。 从楼栋出来时,司机已经等在车门边,见到他们走近,微微躬身,拉开车门。 桑鹿微微惊讶。 她都没发现封砚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司机。 他看上去也陪老爸喝了不少,却能保持面不改色,还能记着安排好这些小事。 车辆行驶在回清河湾的路上。 夜色如水,繁星闪烁。 车内一片安静。 两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桑鹿很开心。 她没想到,封砚和老爸老妈的相处比她想象中更加轻松融洽。 封砚漆黑瞳眸深不见底,缓缓偏头,看向正在看着窗外景色的桑鹿。 她耳垂因为微醺而浅浅泛红,夜幕下,颈间皮肤白皙如雪。 男人喉结一滚,错开视线。 抬手将自己这边的车窗降下来一些,别过脸,任风吹过他也有点醉意的脑袋。 不多时。 抵达清河湾。 劳斯莱斯停进车库。 两人往电梯厅方向走。 封砚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什么,忽而停住。 视线尽头,是一辆橙色的小电驴。 他盯着那辆车,若有所思。 心中倏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轮胎有点旧。 该换了。 ------------ 第78章 暗火翻卷 电梯上升,入户。 桑鹿率先迈进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脸色淡淡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桑鹿坐在换鞋凳上,垂头拎起真丝拖鞋,身体弓着。 因为低头姿势,迟来的酒劲涌上脑袋。 她使劲闭了闭眼,驱赶酒意。 再睁开,却发现更加晕了。 换好一只拖鞋,她错开腿,去换另外一只。 猝不及防地,头脑发晕,身子向外侧倾了倾。 失去平衡的瞬间,手臂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攀扶物。 忽地,她握住某个硬硬的东西。 酒精使然,导致她反应变得迟缓,慢慢抬眸,才发现自己紧紧握住的是封砚的皮带扣。 金属凉感从掌心传来。 而她大拇指指腹,正轻轻压在皮带扣下面一点。 男人西裤被拉扯出褶皱,某种不会被轻易看到的膨胀弧度,此刻,就在她眼前。 她看过很多二次元俊男画作,其中也有些夜间小读物。 本以为已算见多识广的她,还是被惊了一下。 有点…夸张… 比漫画里那些还要…… 她顿了顿。 想要避开很难视而不见的那一处,目光不经意向上挪。 不挪还好。 一挪。 视线再度凝住。 男人黑色衬衫不知何时被掀起一截。 肌肉分明的腰腹明晃晃出现在她眼前。 静默几秒,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她坐着,封砚站着,慌乱之际,手从下往上找寻攀附的运动轨迹竟将他衬衫下摆扯开。 还扯松了一颗纽扣…… 桑鹿耳尖倏地一热,双颊迅速攀上一抹桃红。 一直知道封砚有健身的习惯,但如此近距离看,还是受到了很强的感官冲击。 腹肌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感。 紧实,沟壑分明。 不知道是酒意侵蚀,还是好奇心驱使。 她身体比脑子的快了一步,手掌刚从金属皮带扣上移开,又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封砚半张脸沉在阴影里,高大身躯遮住玄关顶部暖黄灯光。 冷厉视线猛地向下看,见到桑鹿在他眼皮子底下,扯开他衬衫,抓紧他皮带,指腹悬停在那里,然后…… 抬手,捏了捏他的腰。 两下。 不轻不重,但足以让一贯面色沉稳的男人眸光骤然收紧。 恰此时。 桑鹿缓缓仰起脑袋,微醺醉眼撞进封砚沉沉视线之中。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额头的细小绒毛。 心脏猛地颤动一下。 腰腹绷紧,以被她掐住的那片为圆心,热意迅速散开,直到全身被躁热浸透。 “不好意思!”桑鹿在对上他视线的刹那思绪恢复清明。 天呐。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脑袋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筋,莫名其妙去捏封砚腹肌? 借着三分酒意调戏封砚?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过什么,桑鹿瞪圆了眼,不可思议,更不敢直视封砚的眼睛。 封砚视线垂着,俯视的姿势,表情陡然凝固。 他第一次见到桑鹿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耳尖透红,双颊更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再往下,是她纤细柔美的颈部线条。 无声中,喉头滑动,嗓子出现阻滞的干渴感。 他很清楚,这和过去想要开口却无法开口时喉间泛起的阻滞感不同。 一种源自于心理。 一种驱使于欲望。 “抱歉,我…我以为是张婶。” 桑鹿忽然开口,打破一片沉默。 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轻声为自己辩解。 话音落下。 为表歉意,她顶着他注视的目光,坚强抬头。 自下而上,她见到剪裁利落的衬衫包裹着男人的宽肩窄腰。 又见到,封砚矜贵清冷的面庞在她说完话后明显怔然一瞬。 桑鹿:…… 斟酌着用词,她小心翼翼补充:“不小心认错了。” 封砚瞳仁愈发漆黑:“……” 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张婶和李婶默认不会在晚上十点之后出现在客厅,而且保姆间距离客厅有很远的距离。 她怎么会以为是张婶? 而且,他身上的哪一部分,足以让她将他认错? 她醉得不轻。 就在封砚这么想的时候,桑鹿很清醒地换好剩下一只拖鞋,站起身,揉了揉自然卷的脑袋,扯唇尴尬一笑:“我先去洗澡啦。” 然后,灵活地脚步一转。 消失在视线。 封砚沉默。 表情没什么变化,偏头凝视走廊尽头。 半晌,淡淡收回视线。 被桑鹿无意撩拨后的腰腹,热意经久不散。 封砚抬起手,松开领口的一颗纽扣,想要让呼吸顺畅一些。 然而并不如他所愿。 眉宇蹙起。 索性,解开剩下的纽扣。 他脱下衬衫,往健身室的浴室走去。 …… 花洒水幕下坠。 由头淋下。 男人微仰着下颌,抬手将湿发捋至额后,五官深邃分明。 一闭上眼,他脑中就不受控地又跳出桑鹿那张红透的脸,耳尖嫣红,唇瓣也泛着水润的红,一双眼眸染上醉意,眼角一片不明显的湿润,风情万种。 她手捏在他腰间自下而上看他时的神态历历在目。 心头骤然升起一缕异样情绪。 要命。 男人短促地叹了口气。 胡乱抬手抹了一把脸,眉头深深皱起。 他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念头和欲望。 此时,腰腹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细腻温润的触感。 视线垂下,眉骨轮廓深邃,遮住他越来越烫的眸光。 花洒水温调到偏冷,仍然浇不熄一团鼓涨的热。 男人唇线抿直,手臂线条缓缓绷紧。 眼底弥漫起晦暗不明的光。 他感受到喉间急切的渴,正在寸寸蔓延。 一闭眼。 是她动人模样。 暗火翻卷的更加强烈。 呼吸也不复平稳。 浴室内流水声久久不散。 玻璃水雾模模糊糊氤氲出男人微颤晃动的高大背影。 …… 卧室。 桑鹿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裹在被子里。 陷入沉思。 越想越觉得自己习惯性遇到困难就开溜的做法有点不太好。 本想着,趁睡前好好和封砚解释一下。 干脆直说是因为酒精作用不清醒,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 她不是有意调戏他。 也不敢调戏他。 可是,直到她被睡意裹挟,封砚还没有回到卧室。 他今天怎么洗澡洗这么久? 迷迷糊糊地,桑鹿合上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臂从身后横了过来。 丝丝缕缕柑橘沐浴露的香气萦绕鼻尖。 半梦半醒间,她意识到是封砚。 混沌的脑海中倏地闪过奇怪的想法。 封砚用她的沐浴露了? 她记得,他之前用的沐浴露是很淡很淡微苦的冷杉香气。 念头只掠过刹那,她瘪了瘪嘴角。 封砚又在睡着后无意识抱她了。 被他手臂压着,醒来一定会疼。 可是她太困了,眼皮很重,没有力气去推开他的手。 正当桑鹿这么想着。 恍然察觉,落在腰间的那股力道不同于以往。 轻柔的,克制的,从背后环住了她。 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恍恍惚惚间。 桑鹿沉沉合上眼皮。 一夜好梦。 ------------ 第79章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次日。 桑鹿醒来,昨晚的尴尬场景已被她抛诸脑后,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惊奇地发现,昨晚不仅没有被封砚手臂压得酸痛,反而,睡眠质量特别好。 神清气爽。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在日复一日的抗压训练下,身体变强了? 可喜可贺。 怀揣着几分疑惑和万分自豪,桑鹿洗漱换衣。 从卧室出来,左右看了一眼。 恰好对上张婶的视线。 “先生十分钟前出门了。”张婶把热牛奶放在桌上,不问自答。 桑鹿闻言,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卷王工贼! 就是有封砚这种明明很有钱还要拼命努力的人,她这种苦命打工人们才不得不跟着卷。 她加速吃了几片吐司,喝了一口牛奶。 匆匆出门。 今天是新综艺先导片拍摄的日子,不能迟到。 下到车库。 她举起车钥匙,按了几下。 却没听见橙仔熟悉的“滴滴”声。 桑鹿:? 就当她打算在一堆豪车中寻找她的橙仔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在她面前停稳。 驾驶座车窗降下来。 封砚穿着一件深灰色外套,眉目清冷英俊,“上车。” 桑鹿表情传达疑惑:“?” 封砚声线淡淡:“你的车轮胎磨损严重,我送去换轮胎了,这几天我送你上下班。” 桑鹿一愣。 封砚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大有进步啊! 后知后觉,又是一愣。 橙仔轮胎磨损严重吗? 她怎么没注意到? 现在赶时间,不及细想,桑鹿说了声好,坐进副驾。 在经过第二个红绿灯时,她余光见到封砚神情还算温和,不像以往那么冰块脸,于是决定提起昨晚就想要聊的话题。 “你昨晚洗澡洗了好久——” 刚说完开场白,看见封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了一点,桑鹿顿了一下。 “——我本来想等你进卧室和你聊聊天的,后来实在太困,睡着了。” 封砚微不可察地喉结一滚,启唇:“想和我聊什么?” “昨天我没认错人,”桑鹿手指摩挲着安全带,进入正题,“我喝多了,脑袋不清醒,换鞋没坐稳,才不小心掀了你的衣服,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捏了你的腰,想捏捏看手感好不好……” 话到这里,封砚眉梢疑惑地抬了抬。 前方红灯。 他偏过头,彻底将视线转向她。 桑鹿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抿了抿唇,解释: “因为我看网上说,男人腹肌是又软又硬的,像搓衣板,我脑子一抽,突然就很想求证一下……所以才,伸出罪恶的手。” 一番话磕磕巴巴。 但句句肺腑。 自从上次在栖岚,经历了“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的事件,她暗暗在心里做过决定,能坦诚就坦诚。 否则被封砚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比撒谎被拆穿还要难受。 眼下,虽然气氛稍显尴尬。 但至少她心里是舒坦的。 车内气氛凝固一阵。 只有轻柔的晨风吹过车窗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只有几秒。 封砚忽地轻笑一声,漆黑清润的眸底噙着意味不明的光泽:“你每晚睡觉前刷手机,就是在看这些东西?” 桑鹿猝不及防呆了一下。 半晌,浅浅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也不是每天都刷,偶尔刷到就留个言,让大数据知道我不是不感兴趣。” 既然都决定要实话实说,就没理由半路撂挑子。 况且她刷的都是二次元图片,画手大大笔触绝妙,绝对不是光用“涩不涩气”来衡量的。 她单纯欣赏画手大大的风格。 她语气坦然,只是音量有点小。 “……”封砚微顿,英俊眉宇浮出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桑鹿说话坦荡直白,声音却又是弱弱的,像是没底气的样子。 这种反差感落在他眼里,混合成一种… 很可爱的模样。 察觉到封砚目光还落在她身上,桑鹿紧急补充: “不过你别误会,不是‘不感兴趣’,但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是……看看也行,没必要特意回避。” 她实话实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想到了网上那些图片,无端联想起昨天,她抓到他皮带扣时,看到的那一团鼓胀…… 不自觉地,耳尖发烫。 “挺好的,”耳畔突然飘来封砚磁性嗓音,他漫不经心转动着方向盘,没有直视她,“很正常,不用回避。” 桑鹿愣了愣。 好神奇的聊天走向。 诡异,又很松弛。 聊着从前没聊过的话题,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些些。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在路上,穿过高架桥。 晨间微风包裹着独有的露水清新,宜人舒爽,特别好闻。 桑鹿眯眼嗅着这股清新气息。 忽地,脸色一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扭头看向封砚: “对了,你昨天为什么突然想到用我的沐浴露?” 话音落下。 封砚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脑海陡然出现昨晚在浴室的画面。 当时脑中想的是她,随手拿起她放在健身室的那瓶……带有她味道的沐浴露。 呼吸微不可察的乱了。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桑鹿似乎没想太多,茫然追问。 封砚顿了几秒,点头,“嗯。” …… ------------ 第80章 对男人的刻板印象+1 封砚回答得太过淡定,桑鹿愣了一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身边这位冰山大总裁竟会喜欢用柑橘香气的沐浴露。 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红眼掐腰的霸总们,描述大部分都是松木香、檀香…… 再不然,就是淡淡的烟草味…… 桑鹿视线直愣愣看着封砚。 一想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是柑橘香气,就没忍住在心里念了句霸总台词: 有趣有趣(桀骜一笑.ipg) 一通脑补,害她又莫名奇妙笑了一下。 笑出声音的那种。 封砚沉静视线瞥过来。 桑鹿快速表情一变,顺着没收住的笑容,弯了弯眼眸问: “这个牌子还有其他味道,香气更低醇一点,你应该会更喜欢,要不要试试?” 封砚眸光微敛,收回视线,“不用,用那瓶就行。” 哈,还挺随和。 不挑剔的总裁。 有趣有趣。 桑鹿又忍不住脑补了。 她没再追问。 与此同时,对男人的刻板印象悄然+1。 专门给他买,不愿意。 随手挤别人的,倒是顺手。 网上帖子里,已婚姐妹们都这么吐槽自己丈夫来着。 桑鹿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一天对这类吐槽贴感同身受。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回应封砚: “Ok~,既然你喜欢,那我多囤几瓶一样味道的。” 开车的男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很认真的充当司机角色。 桑鹿说话和脑补的时间各占一半。 眨眼间,到达目的地。 先导片拍摄场地是一片开阔草坪,道具团队将这里装饰得很好看,远远瞧着就心情很好。 桑鹿从车上下来,隔着车窗,欢快地和封砚挥手说拜拜。 封砚冷酷颔首。 车开走。 目送车开出一段距离,桑鹿脚步一转,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道声音从身边传来。 “我看到了哟。” 转头,余小可笑容灿烂。 桑鹿眨眨眼,“看到什么?” “封总专程送你过来的……”余小可双眉挑了挑,语气带着磕糖的小兴奋,“没想到封总看上去那么冷漠酷哥,私下是个老婆奴耶。” 老婆奴? 这三个字和封砚沾不上边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桑鹿纠正她的措辞,“他看上去冷漠酷哥,其实是个热心肠。” 余小可:“热心肠?” 桑鹿笑了笑:“我的橙仔轮胎磨损,他帮我送去换轮胎了,所以送我上班。” “哦~~~是么~~~我的鹿宝哦,我该说你傻,还是呆呢?” 听完桑鹿的话,余小可语调不改,反而拖腔带调。 桑鹿眨眼:“?” 余小可看着桑鹿懵懵的神情,无奈笑笑,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 “你想一想,封总为什么没让司机送,而是亲自上阵呢?集团大总裁总不可能太闲吧?” 话落,余小可朝桑鹿使了一个“你自己领悟吧”的眼神。 随后,快步走入拍摄场地,和对接人打招呼。 留下桑鹿定定站在原地。 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桑鹿:? 对诶…… 封砚为什么没让司机送她? 封砚平常自己也不常开车,都是司机接送。 最近,他似乎经常自己开车。 不及细想,手机传来微信消息提示音。 【谢斯南:明天台里碰头一起去会场?还是现场碰头?】 国际传媒峰会,明天召开。 桑鹿快速打字:【现场见。】 【谢斯南:好,记得穿正装,还有场地通行证,不要忘记带。】 桑鹿发了个Ok的表情,回复:【必不可能忘。】 今天先导片拍摄,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明天去传媒峰会,也会是忙碌的一天。 桑鹿切换成工作脑,神情一秒变得认真严肃。 抬腿,快步往场地走去。 脑中短暂闪过的困惑,被遗忘在脑后。 …… 封氏集团。 方特助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向封砚汇报明日行程安排。 方特助语调平稳:“封总,明天上午十点,需要前往南丰区分公司视察,进行高管会议……桓瑞集团沈董刚刚来过电话,想问您后天有没有时间去马场……” 汇报完,实木桌后的男人掀眸平静扫了一眼。 方特助会意,合上文件夹,躬身:“封总,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门合上。 封砚抬手,捏了捏眉心。 一向沉稳淡漠的男人,眼神中泄露出一丝疲惫。 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一天,就永远都是处理不完的工作,应酬。 他往椅子里靠了靠。 笔直肩线微微沉下去一点。 拿起手机。 熟练点了几下。 点进桑鹿半个小时前新发的朋友圈。 一张照片。 某个国际传媒峰会的通行证,配文——【人生得意须尽欢,明天换个地儿搬砖ദ്ദി˶ー̀֊ー́)✧】 漆黑眸光沁入点点亮光。 透过屏幕,他能想象出桑鹿在敲下这行字时生动明媚的模样。 仿佛被这份活力感染,他倦怠眉眼稍稍松弛几分。 靠在真皮座椅里,指腹悬停在屏幕上方。 思忖几秒。 点了个赞。 手指按下去的那刻,突然注意到通行证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她要参加的传媒峰会召开场地在南丰区。 好巧。 …… 翌日。 封砚如往常一般,先一步起床。 在餐桌前翻看吃早餐,随手翻开财经杂志。 卧室方向传来开门声。 没过几秒,他听到陌生的哒哒声。 像是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响。 视线不经意地一扫,看到桑鹿,倏尔停住。 平静眸光由淡变浓。 桑鹿穿着一身和平时不一样的装扮,丝绸质地的长袖衬衫,轻盈大方,半裙将下摆利落收进去,勾勒出腰际纤细匀称线条,小腿笔直白皙,正踩在一双高跟鞋上。 注意到封砚视线停留,桑鹿自信抬抬手,让他看得清楚,顺便笑着问: “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在高级写字楼工作的都市丽人?” 封砚幽深眸光一顿。 忽而,染上清浅温和。 颔首。 “好耶~你都说像,证明这一身足够专业了,”桑鹿愉快地拉开椅子,在封砚对面坐下来,“今天去参加传媒峰会,所以这么穿,好不好看不重要,最主要不能给台里丢脸,要显得专业,台长特地叮嘱。” 桑鹿咬了一口张婶大清早买回来的小笼包。 腮边鼓起来,说话时眼神亮晶晶。 封砚缓缓收回视线,喝了一口水,嗓音沉声:“好看。” 桑鹿咀嚼的动作一滞,“……” 嗯? 她那么一长串话,不是在问好不好看啊喂! 封砚的重点真的很容易放错! ------------ 第81章 封总该不会是……在吃醋? 吃过早餐,桑鹿随封砚一同下到车库。 封砚将车发动,很自然地对她说:“上车。” 桑鹿坐在副驾。 边扣安全带边想:橙仔的轮胎磨损这么严重吗?还没有修理好? 路上。 桑鹿从包里翻出台长那天给她的资料。 巩固传媒峰会的相关资料。 她和谢斯南去参加峰会,大概率只是走走过场。 不需要发言,也不需要介绍。 只用听听各方传媒专家学者演讲,在大家探讨热点话题时微笑鼓掌。 但她担心,万一有人CUe她发表看法怎么办。 为了不显得仓促,昨天先导片拍摄间隙,她就开始见缝插针熟读资料。 现在,更是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抓紧看。 她在车上看东西容易头晕,但今天很意外的发现,封砚驾驶技术很好,她头一点也没发晕。 一路上,平稳匀速。 不仅如此,运气似乎也特别好。 经过的路段都很明亮,没有穿过隧道,也没开在高架桥下的阴影处。 不多时,抵达峰会现场。 车刚停稳,她远远见到谢斯南正站在会场入口处。 桑鹿解开安全带,下车。 隔着车窗和封砚说完拜拜,朝谢斯南走过去。 会场门口,谢斯南低头刷着手机。 没来由的,感觉好像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见到桑鹿正在往脖子上挂通行证,朝这边走。 他目光越过桑鹿,看向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降着,正是这时,封砚自带冷感的脸猝不及防撞进他视线。 谢斯南登时一怔。 不小心和那道带着寒意的眼神对视了一秒,认出对方是封氏集团的总裁。 他蓦地打了个哆嗦。 封总眼神好吓人,像冰锥子。 桑鹿正和他站在一块,封总该不会是……在吃醋? “怎么发呆?”桑鹿晃了晃手,“进去啊,时间不早了。” “啊?……哦哦……”谢斯南收回视线,挂好工作牌,“走,进去吧。” 他心中惊魂未定。 转过身,还是背后被锐利目光盯着。 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路边。 黑色轿车车窗升起,驶离。 直到开出一段路,冷峻沉默的男人不经意扫了一眼后视镜,才恍然发现自己现在面色格外阴沉。 他蹙了蹙眉,赶走莫名的烦躁。 踩一脚油门。 回集团开了两场视频会议后,出发前往南丰区分公司。 …… 分公司大楼门外。 一行人严阵以待,早早等候在此,迎接封总视察。 黑色劳斯莱斯出现在视线之中,众人打起精神,目光灼灼看向那辆车。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 封砚从车上下来,表情冷峻疏离,漆黑眼底没有温度,脸色比平时更沉更冷。 淡淡睨了一圈周围,迈开脚步。 皮鞋声踩在地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当气场强大的身影经过身边时,旁边人不禁屏住呼吸。 当身影远了,才敢悄悄看过去。 分公司有不少员工是第一次见到封砚,不由小声感叹: “封总看上去比传言说的还要可怕啊。” “刚刚封总扫了我一眼,我魂都快吓没了。” 人群中间,关诗情咬了咬唇。 目光追随着那抹高大背影。 手掌无声握紧。 眼波升起一丝眷恋的流连。 想要那道身影在视线之中多停留几秒。 自从离开集团总部,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封总了…… 再一次见到,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拍。 几个月来。 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她都只能在新闻报道里看到。 看到报道说他开口说话了,她激动得一夜没睡。 听到同事说他要来南丰区视察,她今天一整个上午,心跳慌乱。 她知道这样不对,不好,不耻。 封总并不是单身。 她不应该如此觊觎一个有妇之夫。 但,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桑鹿。 她不认为自己比桑鹿差在哪里。 如果他身边没有桑鹿。 如果他身边是她…… 关诗情不受控制的,又一次这么想。 …… 电梯上到二十五层。 高管整齐站在会议桌边,见封砚身影出现,齐齐出声: “封总好。” 封砚神情淡淡,没有回应。 坐进椅子里,漫不经心看了方特助一眼。 方特助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他左手边位置,对下面人说: “你们可以开始汇报了。” 漫长的汇报。 高管们心里都悬着一口气,精神不敢松懈半分。 每年封总来分公司的次数不会超过两次,要好好把握表现机会。 一小时时间里,企划部、投资部、业务部高管轮流述职。 当时针走到十二点。 方特助合上电脑,宣布:“下午继续。” 封总在几个分公司视察的流程安排都差不多。 上午听几个部门述职,下午再听几个。 分公司的人提前整理出休息室,供封总午餐,休息。 会议室众人散开。 封砚让方特助随他们去吃午饭。 他一个人安静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前往休息室。 写字楼的午间很安静。 为迎接他视察,单独安排出的一层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正是因为太过安静,当封砚经过走廊时,听到的声音才会愈发清晰。 虚掩着的楼梯间门外。 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桑鹿?你说的是我们封总太太吗?对呀,我之前和她关系可好了……” “经常一起去逛街吃饭呢……但是怎么说呢,后来没在一起玩了……” “唔,三观不太契合吧,她总是喜欢抱怨,负能量,很招人烦……” “对了,突然想起来,她以前还和我说过,很欣赏她们台里一个同事呢,好像叫……” “哦对,谢斯南,最近挺红的那个……” “哎,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嫁给封总那么优秀那么出色的人,居然还惦记着其他男人……” ------------ 第82章 惊雷 楼梯间门外。 关诗情手心出汗,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 她自顾自说着早已想好的台词。 她知道,封砚的脚步声就停在门外。 他一定听得到。 关诗情缓缓舒了口气。 鼓起勇气,再度开口。 声音变得温柔含情: “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封总,进入封氏也是因为仰慕他……” “但……但我胆子太小…不敢——” 哒——哒—— 她话没说完,脚步声响起。 她心跳一紧。 骤然发现,那个脚步声没有向她走来。 而是渐行渐远。 关诗情捏着手机的手僵住。 他走了? 她还没有说完。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 关诗情脊背绷直,轻声走到门边,扒在门上探头看去。 啪地一声。 封总休息室的门被关上。 沉闷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正在这时,窗外闪了几下白光。 几秒后…… 一道惊雷响彻天际。 晴朗的天空瞬间沉下来。 啪哒——啪嗒—— 雨落下。 “怎么突然下雨了?” 桑鹿被雷声惊到,茫然望向窗外,喃喃。 峰会现场,主办方邀请的专家学者正在分享近年流媒体发展趋势。 桑鹿听得昏昏沉沉,雷声惊响,困意骤然消散。 身侧,谢斯南听到她在说话,目光随之看向窗外: “春雨就是这样的,一阵一阵,说来就来,找不出规律。” 桑鹿出神望着窗外,眉心缓缓蹙起。 一到雨天,宜乐小区的老旧道路总是容易积水。 这几年,京市排水系统全面修缮过一遍,但宜乐小区那片地势偏低,治标不治本,万一这场雨连下几日,那边肯定积得不成样子。 乌云缓动,整个城市笼罩在阴影里。 天幕仿佛被撕开一条口子,滂沱大雨几乎要淋穿大地。 一片灰蒙蒙。 趁台上换人讲话,众人都在拍手鼓掌的工夫,桑鹿离席一阵。 她给老爸老妈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们晚点她会回去一趟,并叮嘱他们下暴雨不要出门买菜了,免得淌水。 挂断电话。 她给封砚也发去一条信息。 【桑鹿:晚上我想回一趟爸妈家里。】 消息发送成功。 外边一道白光闪过。 雷声轰隆隆。 惊得她瑟缩一下。 赶紧离开走廊。 回到看上去更安全的会场里。 白光划破夜空。 惊雷乍响。 封氏集团分公司休息室内,男人面色骤然一沉,胸口浮现沉重的阻滞感。 雨点啪嗒砸在玻璃,碰撞出闷响。 眼前涌上无边无尽的血红。 封砚薄唇微张,胸腔剧烈起伏。 接着,是头部炸痛的感觉袭来。 他喘不上气。 痛苦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 他手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尽显,用力抵住太阳穴位置。 雷声隆隆,大雨如注。 爆裂的痛感只增不减。 桌上手机亮了亮,雷声盖过手机消息提示的声响。 直到十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敲响。 方特助推开门,陡然愣住。 大惊失色。 “封总!” …… 当封砚再睁开眼睛,已经在纪医生的私人医院里。 厚重的窗帘遮住天色,滂沱雨声隔着玻璃还是很大。 他睁开眼,头部剧烈疼痛。 忍不住发出一阵短促的呼吸声。 病床边,纪医生闻声立刻转头。 “封总,您醒了?” 封砚眼眸疲惫掀起。 纪医生:“封总,您刚才又出现创伤性应激障碍的躯体化反应,胸闷,呼吸急促,心跳过速,刚才给您做完详细检查,身体一切指标都正常。” 纪医生看了一眼窗户方向,表情凝重起来。 “外面雨下得很大,您今晚最好留院观察一晚,好好休息,我担心您出去会……”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纪医生忽地一顿,见到床上刚被通知要好好休息的男人撑着手臂坐起来,眼眸闭了闭,声音沙哑地问:“现在几点。” 纪医生看手表。 “下午五点。” 纪医生还想嘱咐几句,听到封砚沙哑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手机在哪里?” 一旁的方特助眼疾手快,把手机递过去。 “封总,您手机在这里。” 封砚坐起来,伸手接过手机时,呼吸还不太顺畅,嘴唇隐隐泛白。 按亮屏幕,看到有桑鹿的未读信息。 他撑着胸口巨大的阻滞感,点开。 纪医生和方特助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 眼中不约而同带着担忧。 这么大的雨。 又刚刚出现过ptSd的躯体化反应,封总这…… 应该躺下来休息才对啊。 …… 峰会现场。 桑鹿刚和几个传媒公司的人交换完名片,口袋里传来震动。 【封:在开会,才看到消息,我安排司机送你过去。】 恰此时,身边几个人交谈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外面雨好大啊,积水严重,往会场方向来的路交通管制了,堵车堵得好严重。” “一时半会看来是通不了了。” “哎,上午还艳阳高照,怎么突然这么大雨。” “京市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吧,跟泼水似的。” “车也过不来,要怎么回去啊……” 桑鹿听着,不禁蹙起眉头。 现在司机的车应该很难过来吧…… 刚想打字回复信息的手停在空中。 这时,谢斯南加入那几个人的话题,“会场侧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出去,应该能还能走。” 桑鹿眸光一亮,“你知道这边的路?” 谢斯南看向她,点点头:“嗯,之前参加主持活动来过这里,走过那条路。” 桑鹿又问:“你待会儿去哪里?” 谢斯南报出一个地址,“需要我送你吗?” 早上他亲眼目睹桑鹿是被封总送来会场的,料想下班封总大概率会过来接。 可是,现在突然下这么大雨,通往会场的道路因为积水交通管制,他也不能确定来接桑鹿的车能不能准时到,于是绅士的问了句。 桑鹿在听到谢斯南报出地址时,脸上闪过惊讶。 恰好在宜乐小区附近。 她顿了顿,问:“方便送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谢斯南很快回答,转而又愣了愣,“不过,封总会不会……吃醋?” 他突然想起上午那个可怕的注视。 “吃醋?”桑鹿怀疑自己听错。 谢斯南怎么会这样想封砚呢? 封砚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况且,他对她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联姻夫妻态度,“吃醋”两个字,和封砚沾不上边,再说,还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桑鹿想也没想,“不会的。” 确定好去宜乐小区的路线,桑鹿给封砚回复消息: 【来会场的路交通管制,不必让司机来接我,我坐同事顺风车过去好了,外面雨好大,今天我就在爸妈家住一晚。】 并补充一条: 【你晚上回家时候开车要小心哦,雨真的好大。】 过了许久。 手机收到回复。 一个字。 【封:嗯。】 ------------ 第83章 失眠 趁雨水积起来之前,桑鹿赶回宜乐小区。 给爸妈送来足够几天吃的蔬菜肉类,还给老爸带了一盒膏药,老爸有关节炎,一到下雨天,腿疼得厉害。 客厅,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报道。 “这里是京市气象台发布的暴雨天气紧急提示,我市遭遇近五年以来最强降雨,预计大部分地区累积降水量将达到……请全体市民出行注意安全,避开积水路段,检查家居电路,做好防范应对——” 轰隆—— 一声巨雷。 盖住新闻主播播报的声音。 林月音心慌地抚了抚胸口: “我的天啊,这么大的雨,天都要下破了。” 说着,埋怨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正在用干毛巾擦头发的女儿,嘴上念叨:“鹿鹿你也是的,干嘛特地过来,雨下这么大,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多不安全啊。” 桑鹿擦擦头:“我今天不回去,就住在家里,和封砚都说好了。” “行行,这样最好,”林月音眼睛一亮,左右环顾了一下,又忙往卧室跑,“我去给你找干净换洗衣服,你快洗个澡先。” “嗯。”桑鹿闷闷地应了一声。 老妈离开客厅,桑鹿缓缓转头,朝阳台方向看了一眼。 窗外瓢泼大雨,一点不见变小的趋势。 老爸种的花花草草被抢救进客厅放着。 开放式阳台上,积水一片,用拖把拖干了又有,索性任由积水积在那里,等雨过天晴再处理。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点开和封砚的聊天对话框。 打字:【你顺利到家了吗?】 还没按下发送键,屏幕弹出一条新消息来—— 【封:到了吗?】 桑鹿删除刚才打好的。 重新编辑:【我到了,你呢?顺利到家了吗?】 对面很快回复:【嗯,在家。】 桑鹿舒了一口气。 她想到上次纪医生来家里时的场景。 纪医生当时给封砚播放的治疗音频中,最开始便是像今天这样瓢泼大雨的音效。 她担心,封砚若是困在路上,没赶回清河湾,遇到这么大的雨,会不会像那天一样,痛苦的捶自己脑袋。 看到他说在家,她心里放心许多。 这时,手机又震了震。 【封:早点休息。】 桑鹿唇角一弯,敲字:【Okk~你也是哦。】 她又在表情包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一个可爱的,发过去。 【桑鹿:小狗滚动晚安.ipg】 【封:晚安】 …… 桑鹿很久没在家里住了。 晚上,久违的一个人睡在床上,竟莫名其妙失眠了。 半夜两点,外面雨声未歇。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 看样子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幸好明天是周六,休息日。 否则真不知道要怎么冒雨去上班。 封砚明天去公司吗?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想法跳出来的一瞬间,她被自己给惊了一下。 为什么会莫名想到封砚? 最近每天都见到,太熟悉,才想到的吗? 桑鹿翻了个身。 按熄台灯。 调整成适合入眠的姿势。 睡觉睡觉! 再不睡明天要有黑眼圈了。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顺手捞过旁边的大玩偶,手臂一横,抱着睡。 刚闭上眼睛几秒钟。 忽地,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环住玩偶的手臂往下压了压,又往上抬了抬。 像是在测试什么感觉一样。 她非常奇怪地想到,封砚晚上揽着她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像她刚刚捞玩偶的动作一样。 她猛地甩了甩头。 为什么又想到了封砚? 她今天是怎么了? 三番四次突然跳出奇怪的想法? 因为余小可上午意味深长看她的眼神吗? 还是余小可评价封砚的那句“老婆奴”? 还是,谢斯南那句“封总会不会吃醋”? 或者全都不是,只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 刚才洗澡,她用的家里的沐浴露。 舒肤佳基本款,纯白清香。 小时候,在她没有为自己挑选洗护用品意识的时候,老妈买什么,她就用什么。 舒肤佳香皂的气味伴随她几乎整个童年时期。 再大一点,长成少女。 家里的舒肤佳肥皂与时俱进换成舒肤佳沐浴露。 还是同样的味道。 一家三口,全是这款。 一闻到,就让她想起从前住在家里的时候。 初中,高中。 少女的她。 少女时期的桑鹿,也曾偷偷暗恋过隔壁班成绩好的学霸男生。 短暂的、跟风的那种。 看见好多女同学都说学霸长得帅成绩好,于是她也跟着好朋友一起,看到学霸打球,会多瞄几眼。 长大后细细一想,其实根本算不上暗恋。 纯粹凑热闹。 但她清楚记得,那个阶段的自己。 那时她总喜欢躺在床上听CD,耳机里放的全是关于青春悸动的小情歌。 幻想着偶像剧和小说中的浪漫场景,被子一裹,满鼻子都是这股舒肤佳的香气,她在被子里脸红偷笑。 此时此刻。 她睡在少女时期带着蕾丝花边的被单里。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思绪仿佛也被拉回到那个年龄段。 她闭上眼。 被子一裹。 莫名其妙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那个冰块脸的男人。 在职场打拼了几年,在事业上算是能够独挡一面的桑鹿,在这个嘈杂雨夜,怀揣着自己都分辨不清从何而来的心事,好久好久,难以入眠。 情绪在漫漫长夜一点点累积。 好像阳台上那片无论怎么拖干,都会迅速聚起的积水一样。 ------------ 第84章 “你和阿砚的关系,不需要这样……” 深夜。 私人医院。 身躯高大的男人侧躺在病床上,手机亮光映在他面庞,睫毛微垂着,沉下一小片阴影。 拇指滑动。 封砚在翻看和桑鹿的微信对话框。 不知不觉。 聊天记录翻到很久之前。 忽地,掌心缓缓收紧。 见到两人刚结婚那阵,她发给他的消息中,常常出现一个名字—— 【桑鹿:今天诗情约我去逛街。】 【桑鹿:诗情约我吃晚餐,今天不回去了。】 ……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轰隆一阵雷声响起。 陡然之间,眼前似有火光袭来。 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困难。 他用力闭上眼。 一刹那,脑中出现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暴雨反复的夜晚。 豪车后座,年幼的他抱着书包坐着。 前排传来父母的争吵声,在雨中听不清晰—— “你的心思从来就不在这个家里……我要跟你离婚……” “你又在闹什么?” “我要带阿砚走。” “别闹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让我下车!” “别抢方向盘!——” 尖锐的汽车急停声。 爆裂碰撞,眼前倏地窜起火光。 烧焦的气味向四面八方蔓延。 他衣服着了火,被母亲抛进水中前,耳边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是母亲在朝父亲嘶吼:“你就是个混蛋!我一厢情愿才会——” 顷刻间被水包围,失重感袭来。 年幼的他奋力呼喊,冰冷的水灌进喉咙,呼叫声淹没在寂静中。 封砚攥紧拳头,眼皮绷紧,大口呼吸。 怎么都赶不走脑中片段。 …… 暴雨下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 方特助来到医院时,纪医生刚从病房离开。 擦肩而过,方特助观察到纪医生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正在和护士交代着什么,说完看了眼窗外,念叨着希望这场大雨快些停。 方特助敲了两下病房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沙哑的“进来”后,推门走进去。 他将一叠资料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封总,这是您交代我调查的资料。” 说完,垂手站在一旁。 静静看着封总拿起了那叠资料,神情冰冷。 半晌,无声翻看,眉心皱着。 方特助不由放轻了呼吸。 昨晚,封总交代他,调查午休时间在分公司走廊打电话的员工。 他本来还抱着一丝不解。 封总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当他查出那个员工资料后,一下子反应过来。 资料上的女人,关诗情,上次在京市电视台招商会见过,她主动接近封总,后来被总裁办调到别处,没想到是调到南丰区。 昨天封总突然出现身体不适,和这个女人会不会有关系? 跟在封总身边这么多年,方特助也目睹过几次封总因为回忆起痛苦的事情,引起身体反应,但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严重。 一定有别的原因影响了封总的心绪。 八成和那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一片安静之中,传来资料被放在桌面的轻响。 方特助收回思绪,朝封总看过去。 见到封总面色冷沉凌冽,漆黑眼底划过怅然,良久,淡淡开口:“你先回去吧。” “好的,封总。”方特助轻声回应。 合上病房的门。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表情越来越凝重。 心里生出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他从来没在封总脸上看到刚刚那样的神情。 他下意识去揣测老板心中所想。 恍然间,记起那叠资料中,好像出现了太太的名字。 那个姓关的女人好像和太太是认识的。 太太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想要接近封总的事? 太太知不知道封总在医院? …… 宜乐小区。 桑鹿醒来时,时间已近下午两点。 昨晚失眠严重,她直到天蒙蒙亮才入眠。 洗漱过后,吃了一碗老爸下的番茄鸡蛋面,她搬了张小椅子坐在电视旁,一边听着电视剧的声音,一边帮老爸摘豆角。 林月音经过,望了眼窗外的雨,叹了口气: “还在下,要下到什么时候哦……” 说着,林月音从桑鹿面前的篓子里捡出几段豆角,将两边的筋线撕干净,随口闲聊: “鹿鹿,上次你和阿砚回来,我看你们相处得还挺好的,他从前的事,你们聊过没有?” 桑鹿抬眸,“从前的事?” 林月音:“小时候他突然患上缄默症,不愿开口的事。” 桑鹿懵了几秒,摇了摇头:“没有聊过。” 她也有过好奇,好几次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担心封砚不愿提及,怕给他造成困扰。 后来,眼看着封砚说话次数越来越多,渐渐地,止住好奇,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林月音将一段撕干净的豆角扔进小篓子里,道: “鹿鹿,你从小就乐观,独立,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周围人也愿意和你交朋友……” 桑鹿茫然抬眸。 不懂老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林月音:“因为你知道与人相处的分寸,总能释放善意,也能敏锐察觉别人的窘迫,懂得点到即止,但是,宝贝……” 林月音话语一顿,眸光温柔看着女儿。 “你不需要那么累,时时刻刻记挂着与人相处的分寸感,特别是你和阿砚的关系,更不需要这样,两夫妻之间,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 听着老妈温柔的语气,桑鹿愣了下。 短暂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恰此时。 放在房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桑鹿抽了张纸擦擦手。 “妈,我去接下电话。” 林月音点头。 桑鹿回房拿起手机,按下接通。 里面传来方特助的声音。 “太太,我是封总的助理小方,贸然给你打电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电话彼端。 方特助有点紧张。 他想了很久,才选择打这通电话。 从医院离开,封总失神的神情还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 身为封总的特助,他想替封总分忧。 却又不知道如何着手。 这段时间以来,封总变化很大,他每天跟在身边,观察得最为清楚。 隐约能感受到,封总能开口说话,和太太肯定有关系。 方特助一咬牙,也不管这些话被封总知道会不会挨骂,心一横说了出来: “太太,封总昨天今天都在医院,情况不是很好,脸色冷得吓人,你能不……” 他后半句“能不能来看一下封总”还没有说出口,听到听筒里传出惊讶吸气的声音: “医院地址哪里?我现在过去。” ------------ 第85章 “封总,您太太来了……” 桑鹿赶到医院时,雨势稍微小了一点。 她脚步匆忙,裤腿沾上污水,来不及管,收起伞迈进医院大门。 纪医生见到桑鹿出现,很明显愣了一下,正打算整理手边东西起身,见桑鹿按下电梯按钮,没有等他,一脚跨进电梯探头问:“他在几楼?哪间病房?我自己上去。” 电梯在VIP楼层停下。 楼层护士接到下面电话,提前等在电梯口。 桑鹿跟随着护士的脚步,朝最内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走去。 护士推开门,带着浅浅笑意朝里面说: “封总,您太太来了……” 封砚坐在病床上出神,听见声音手指忽地一蜷。 恍然掀起眼眸,看到桑鹿写满了紧张的脸。 他怔了怔,幽深眸底划过惊讶。 护士轻轻合上了房门。 桑鹿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直勾勾盯着他看。 视线从上到下,像是X光一样,要将他扫描一遍。 刚才方特助在电话里说得很模糊,只告诉她封砚身体没有外伤,也不严重,但需要观察一两天。 不严重为什么又要观察一两天? 这话说得很奇怪。 桑鹿反复打量。 病房内温度适宜,封砚穿着深灰色T恤和休闲裤,黑发稍显凌乱。 桑鹿足足无声地看了他半分钟,亲眼确定他瞧着和之前一样强壮硬朗,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怎么突然到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她问。 刚才下车时她是小跑进医院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她手掌撑到柔软的沙发上,平复呼吸。 封砚沉默。 从手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先喝口水。” 桑鹿接过来,没喝,仍表情焦急地看他。 封砚眸光沉沉,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喝水。” “……”桑鹿。 她听话的喝了一口水,气息缓下来,才听到封砚回答她:“一点老毛病,今晚就能回去。” 话落。 两人都静默了几秒。 忽地。 他们同时开口: “昨天——” “你——” 两人一顿。 封砚:“你先说。” 桑鹿抿了抿唇,“昨天你住在这里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具体什么情况造成的呢?吃过午饭没有?医院的饭应该很难吃吧?对了,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骗我说在家里呢?” 桑鹿想到老妈跟她说的话: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她全问了。 话落,定定看着封砚。 对面,一片沉默。 倏尔,封砚短促地轻笑一声,看她:“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桑鹿微怔,才发现自己问题确实很碎。 她扯唇笑了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又不是老师上课在提问题。” 封砚黑瞳深不见底,看见她笑,眼底也染进了丝丝缕缕笑意,缓声: “昨天住在这里。” “没有不舒服,身体状况很好。” “因为下暴雨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午饭吃过了,不难吃。” 他顿了顿。 “不想你担心。” 随着他一句一句,耐心温和的答复,桑鹿手心寸寸收紧。 她自己都无法复述一遍的零碎问题,他居然都记得。 按着顺序,一一回应了她。 顶着那张冷感凉意的脸,认真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有种莫名的专注感。 她懵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茫然看他。 “在想什么?” 回答完所有问题的男人,突然反问了她一句。 桑鹿思绪回笼,愣愣眨一下眼睛。 和封砚冷淡锐利的目光对视着,她心里确实有个问题在撞来撞去。 半晌,她手放到膝盖上,摩挲了两下。 浅浅吸了一口气,问了出来: “我很想知道,你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你一直不想开口说话的原因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桑鹿清亮坦然的声线飘在房间上空。 话落。 陷入一阵长久的寂静。 封砚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 自从二十年前那场事故之后,即便是老爷子,也从未这样直白的问过他这些问题。 几乎成全家避之不及的话题。 他从不提,没人会主动问。 此刻,桑鹿面色坦然镇定。 脸上不是同情,也不是沉重。 仿佛只是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她澄澈眸底映着碎光,直勾勾注视,让一贯淡定从容的男人呼吸滞了一拍。 封砚错开视线,目光投向别处,用和她商量的语气,沉声: “等回家再和你说,好不好?” 桑鹿愣了半秒,眉眼绽开笑意,“当然好啦~” 他愿意说耶,没有抗拒耶。 想什么时候说,在哪里说,当然是尊重他的意愿啦。 因为开心,她语气雀跃地又强调了几遍。 “好好好~”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桑鹿脸上担忧消散,逐渐适应环境,环视了一圈房间陈设后,眉头倏地一拧,小声嘟囔: “这里怎么只有矿泉水啊?哪能这样对待留院观察的病人呢?不像话。” 封砚看向桑鹿,见到她已经摸出手机,欢快地说:“我给你点杯奶茶吧,再点点零食~” 封砚嘴唇动了动。 本来想说不用,转念又想到,或许是她想喝,便没有阻止。 桑鹿给外卖小哥加了配送费,十五分钟后,奶茶先送到。 桑鹿将其中一杯戳好吸管,递给封砚: “试试,很好喝,会让人心情变好的味道。” 封砚接过,修长手指握着奶茶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拿着奶茶杯,没打算喝,视线不经意一挪,落在桌上那叠文件上。 文件倒扣放着,上面是那个叫做关诗情的女人的资料。 当桑鹿戳好自己这杯奶茶的吸管,心满意足喝了一口时,听到封砚声音传过来。 他突然很认真的叫她名字。 “桑鹿。” ------------ 第86章 “太甜。” 封砚看着那叠文件。 想到昨天在走廊无意中听到的话。 其实,当他听到第三句时,就已察觉门后的人在胡说。 最后几句,更是让他眉头紧皱。 多听一个字都烦躁。 只需那些话稍稍串联,便能猜出门后的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上午,送来的资料里写得很清晰,那个叫做关诗情的女人认识桑鹿并不久,她们结识的契机,是在一次ACG动漫音乐节上。 那个女人处心积虑,高价找黄牛买来早已售罄的门票,现场监控图片显示,她故意装作崴脚,往桑鹿拿着的饮料杯的那只胳膊上撞。 拙劣的搭讪技巧。 和她在门后说的那番话一样可笑。 封砚视线从资料上收回。 “桑鹿,”封砚眸光微敛,隐晦提醒,“不要对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全盘托出,有的人接近你,目的并不单纯。” 桑鹿抬眸,一脸茫然。 新认识的朋友? 目的不单纯? 谁? 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想来想去,最近能称得上新认识朋友的人,好像只有谢斯南一个。 封砚在说谢斯南吗? 暗示她谢斯南接近她的目的不单纯? 桑鹿:??? 她并非听不进旁人意见的人,但习惯了任何事情都要经过独立思考。 不要人云亦云,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条。 哪怕对方是封砚。 也不会动摇。 桑鹿顿了几秒,笑了下: “放心,我又不傻~” 话落,封砚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许久。 凌冽眉目渐渐放松。 似是想了很久才想通什么难懂的事。 也对。 那叠资料后面,清楚写着,几个月前,桑鹿就和那个女人断了来往。 他凭什么先入为主的料定桑鹿是被骗得团团转的蠢货? 他该相信她识人的能力。 不该傲慢地对她如何交友指指点点。 就在封砚这么想的时候,听到桑鹿没心没肺声音传到耳朵: “谢斯南能有什么坏心思?交朋友方面,我自有判断。” 封砚一顿。 刚松开的眉心缓缓拧起,重新看向桑鹿。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已听不见雨声。 春雨说来便来,说停便停。 阳光在乌云中冒出头,柔缓光线斜斜照进房间内,落在桑鹿自信满满的眉眼上。 桑鹿和他对视,补充: “况且,我和谢斯南其实也没到朋友的程度,只是关系还行的同事啦,他人很好啊,我见第一眼就分辨得出来。” 见封砚还是沉默不语,桑鹿有点纳闷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力吗?” 忽地,封砚短促地笑了一声。 是啊,同事而已。 他凌冽眸光一点点松弛,变得慵懒,在桑鹿脸上转了一圈后,漫不经心落在她手中的奶茶杯上,淡淡启唇: “判断力?朝令夕改的那种判断力?” 封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不想把话题聚焦在她某个无关紧要的同事上。 桑鹿闻言,喝奶茶的动作停下,吸管里的水位线缓缓下降。 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朝令夕改?” 阳光穿透云层,越来越亮,照在封砚英俊深邃的眉眼,他气定神闲用眼神指了指她的手机,饶有意味地反问: “不记得了?你朋友圈里,一周三个年度最佳。” 桑鹿足足愣了十几秒。 才顿悟过来。 他在揶揄她…… 揶揄她之前发过的朋友圈,喝到好喝的奶茶,每杯都评为“年度最佳”。 看来他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都会开玩笑了。 “对啊,不可以嘛。”桑鹿臭屁地挑了挑眉梢。 下一秒,她下巴一扬,朝封砚抬起手,一指,神气地宣布:“近期最爱。” 一字一顿。 封砚眸光一滞,在她指尖指向自己的那刻,松弛的眉眼微微僵硬了几秒。 顺着她指尖往下看,才发现她指的是他手里的奶茶。 “你快尝尝呀,栀子香,很清新的口感。”桑鹿说。 封砚:“……” 在她的催促下,封砚终于喝了第一口。 清甜栀子香在口腔弥漫。 过了一会儿,英挺眉心缓缓蹙起。 “不喜欢吗?”桑鹿见到他的表情,“怕你不喜欢太甜的,你这杯还特意备注了微微糖。” 封砚直言:“还是很甜。” 桑鹿表情懊恼:“早知道应该给你点无糖。” 封砚视线错开,看向窗外,“嗯。” 封砚二十几年人生里,很少会出现“无可奈何”的情绪,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一次性体验了个够。 桑鹿精心挑选的奶茶得到封砚眉头微蹙的反应,简直是对她欣赏水平的大大挑衅。 她陆续撕开几包零食,不断往封砚手里塞。 按头安利。 桑鹿:“那你试试这个虾条,和别的虾条口感很不一样,超棒。” 她用清凌凌的视线锁定他。 仿佛他不即刻品尝,给出意见,便是犯下什么弥天大罪。 封砚无可奈何吃了一根虾条,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太甜。” “甜?是鲜吧?”桑鹿不可思议看他一眼,又撕开一包巧克力饼干,不信邪地放到他手里,“那再尝尝这个,我上个月的月度最爱饼干,一定让你味蕾惊艳!” 封砚无可奈何,放了一块到嘴里。 顶着桑鹿饱含期待的眼神,他违心地点了下头。 “还行。” 桑鹿唇角瞬间扬起。 封砚咽下饼干,喝了一口矿泉水,中肯的补充了一句: “可还是甜了点。” 桑鹿:“……” 桑鹿开始很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应该把纪医生叫过来,给封砚的味觉系统做个检查。 就在桑鹿思绪不着边际之时,见到封砚从床上起来。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探病的人,很贴心善良的走过去,扶病人站起来。 “去哪里?我扶你。”她问。 封砚眉心一跳,像是被点了穴,顿住,垂眸看向突然过来扶他的桑鹿。 她手掌正虚扶在他后背,隔着单薄衣料,能感受到她手心温度,封砚脊背不自觉绷直。 他其实很想说,他远远没有虚弱到需要搀扶的程度。 但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变成另外一句: “想去外面走走。” “躺了一天确实应该散散步,正好太阳也出来了。”桑鹿心无旁骛,扶在他后背。 男人人高马大,光是扶背,好像形式大于意义,没什么作用。 就在桑鹿思索着扶胳膊会不会比较好的时候,一只手臂不轻不重压下来,他搭住她肩膀。 桑鹿错愕一瞬。 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包裹。 低低沉沉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 “嗯,走吧。” ------------ 第87章 他不想放下来,她就别想挣开 桑鹿肩膀被搭住,手停在半空中没地方放。 前后斟酌,只好绕过封砚的腰,捏住他T恤边缘。 vip楼层没有其他病人。 走廊上两道身影。 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瘦窈窕。 因为体型差距过大,看似是桑鹿把肩膀借给封砚借力。 实则,更像是她被封砚挟持了。 她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搀扶”着封砚到穿过走廊。 也是这刻,桑鹿才后知后觉发现,封砚只是看上去云淡风轻而已。 他冷漠淡然的皮囊下,一举一动其实都有很强的侵略性。 之前回老宅吃饭,他不由分说揽她腰的时候是这样。 夜晚,不经意将她捞过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只要他想突破社交距离,贴近她,就不会给她能推开的机会。 现在,桑鹿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其实才走出几步她就发现了,封砚呼吸声没有变重,看上去头也不疼。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闲庭信步。 可是,一直当他们走到vip楼层的空中花园,他手臂始终搭在她肩膀。 不轻不重,丝毫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他不想放下来,她就别想挣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几次抬眸看去,见到封砚唇角微抿着,欲翘未翘。 空中小花园美景宜人。 走在木板小道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两人静静散着步。 谁都没有打破这份静谧。 举目望去,一片清新。 草木被冲刷后绿得愈发浓郁。 桑鹿视线一抬,便能看到头顶上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黑发稍显凌乱,压在深邃眉骨之上,眼里冷漠凉意尽数散去,染进了雨过天晴后柔暖的日光。 好看极了。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封砚视线垂下来。 目光一触。 偷看被发现的桑鹿心虚眨了眨眼。 为掩饰心虚,她立刻开口转移封砚注意力: “橙仔轮胎换好了吗?” 莫名其妙脱口而出这句话。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难道是太久没见橙仔,甚是想念?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见到封砚漆黑瞳眸闪烁了两下。 错开视线。 嗓音淡淡地:“过几天我问问。” 还要过几天? 橙仔轮胎磨损到底有多严重啊? 桑鹿不禁担忧起来。 当天晚上。 两人回到清河湾。 整个城市被暴雨洗过,街道湿漉漉的。 扛过暴雨的花苞在晚风中渐渐舒展,长出嫩芽。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选择在当晚聊起缄默症成因的话题。 桑鹿不急。 既然封砚说过会告诉她,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聊便好。 …… 城市另一边。 咖啡厅内。 方特助和关诗情面对面而坐。 “关小姐,我约你出来,是封总的意思。”方特助开门见山。 关诗情方才还忐忑不安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 昨天中午,她在楼梯间门后说完那番话,一直不知道封砚听见没有。 如果听见,会有什么反应? 眼下,他身边的助理找到她。 难道是…她那些话起到了作用? 封砚是不是想知道更多桑鹿的恶劣行径,所以才让人来问她。 “封总?”关诗情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隐隐欣喜,“封总让你来找我?” 方特助语气冷冷:“两件事,第一,你以后不用来封氏上班,和封氏有业务往来的公司,也不会收留你。” 关诗情面容陡然一僵,语调变得慌乱: “封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为什么? 她只是把她知道的说出来而已。 方特助笑了。 “关小姐,你不要误会,封总对你没有任何态度,所以更不可能存在误会。” 关诗情面容抽动。 方特助:“开除你,因为你不专业,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和本身职位不符的行为,封氏不会留下你这样的员工。” 关诗情:“我……” 方特助不打算听她分辩,继续说:“封总并不在意你是谁,封氏员工,没有做好本职工作,那就走人,谁都一样。” 关诗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那么多次努力,甚至没有在封砚心里留下一点点印象吗? 那她现在又算什么? 他…他就那么不屑一顾吗? 方特助:“本来可以通过集团内部流程通知你被辞退,今天约你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方特助眼神一凛。 忽然透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冷肃。 “封总吩咐,安排人监控你的一言一行,倘若你以后出现在太太的视线范围之内,或者是企图在外面散播关于太太的谣言,会有人拦住你,到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提前和你说一声,希望你不要惊慌……” 方特助语调疏离客气,但说出的话让关诗情心惊。 她眼泪眼眶打转,喉头发紧,“封总他……” 他为了保护桑鹿,居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关诗情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不甘与愤恨化为一团,关诗情愤怒地质问,周围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方特助没让她把话说完,推开椅子起身。 “不凭什么,只是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方特助说完,推开咖啡厅的门,离开。 关诗情泪水冲晕了精心化过的妆容。 她紧紧捏住桌布。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知道,她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接近封砚的机会。 …… 清河湾。 封砚从浴室出来,床头柜手机亮了亮。 方特助发来的信息:【封总,事情已经解决好。】 他按熄手机。 看向床上已经睡着的女人。 有一缕头发绕到颈窝,桑鹿不安分地翻了个身。 或许是昨晚失眠的缘故,桑鹿今天睡得格外熟。 浑然不知,有人微屈着指节,轻轻替她拨开那缕恼人头发。 也浑然不知,那人的手没有立刻移开,眸光停留,缓缓揉了揉她的头顶。 ------------ 第88章 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经过暴雨洗礼,京市温度骤升。 前一阵还需要带件外套出门,最近几天,一件薄衫足矣。 有些怕热的人干脆穿起了短袖。 同一条街上,往往能看到四个季节的穿搭。 相当魔幻。 桑鹿最近的感受,也很魔幻。 新综艺拍摄进展顺利,先导片发到网上,引起不小讨论。 因为是S+投资,营销团队立刻跟上造势,不出几天时间,平台预约观看的人数倍增。 D组人每天挂在嘴边的词都是: “魔幻,魔幻,真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桑鹿一闲下来就刷微博,看网友们在官博下的评论,笑得合不拢嘴。 这天。 她刚从官博页面退出来,注意力被一个热搜词条——【神颜少年加入种地节目】 点进去。 眼睛一亮。 是封柏。 没料到封柏真的听取了她的意见,在众多综艺中选择了那档种地类综艺。 并且顺利通过节目组面试,马上就要拖着行李箱去地里,迎接他事业的新起点。 桑鹿思绪一顿。 哦,不对。 是起点,并没有“新”。 之前在娱乐圈扑腾的两年,可以忽略不计。 桑鹿看着屏幕,不禁有点小激动。 有种看着弟弟走上正道的感觉。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就应该去挥洒汗水嘛,整天写那些暗黑说唱算是怎么个事。 桑鹿替封柏感到高兴。 一开心,捏着手机的手抖了抖。 屏幕自动跳转到淘宝页面。 桑鹿眼睛一黑:“……” 恰此时。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封:你的车轮胎换好了,晚上去修理厂试车,有空?】 桑鹿才刚黑下去的眼睛复又亮起。 橙仔修好啦? 终于终于…… 不过,换个轮胎而已,还需要试车吗? 她不懂。 但晚上有空。 噼里啪啦打字回复: 桑鹿:【有空,准时下班。】 发完,话痨本色不改的又追加一条。 桑鹿:【它是有名字的,请叫它‘橙仔’好吗?好的。(小声bb)】 橙仔不在的一个多礼拜,一直是封砚接送她上下班。 两人微信聊天中出现最多的对话,是“几点下班”、“准时下班”、“到了,下楼”、“我来啦~”…… 随着诸如此类的对话越来越多。 她和封砚聊起天来也逐渐无所顾忌。 恍惚有种,把他当做专属司机,又当做专属聊天机器人的奇妙感觉。 明明几个月前。 她还根本不敢这样使唤他。 连想象都不敢想象。 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就在桑鹿恍然出神时,手机震了震。 收到封砚纠正过后的信息。 【封:晚上去接橙仔回家,这样说?】 桑鹿嗤地笑了一声。 眸底笑意盈盈,唇角扬起。 回复过去: 【不愧是封总,优秀,学得很快嘛~】 【你拍了拍“封”】 【颁发奖状.ipg】 小插曲结束,桑鹿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 盯剪辑,盯后期。 统筹下阶段拍摄任务。 一眨眼,快到下班时间。 桑鹿正在收拾包包,电话响起。 看了一眼来电人:封逸。 按下接通,听筒里却传来女生的声音。 “姐姐,我…我是乔曦,封逸他喝醉了,赖在我家门口不肯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把他接回去……” 桑鹿眼皮一跳,“……” 顿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静悄悄,就是在作妖。 最近封逸太安静了。 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再一听到,就…… 用老爷子的话说,就是拉了坨大的。 桑鹿收拾包包的动作加快,对手机里的人回道: “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 下午五点。 京市电视台门外。 黑色轿车刚停稳,桑鹿拉开车门坐进去。 安全带一插好,气喘吁吁报出一个地址: “先不去接橙仔,去这里。” 封砚微顿,浮出困惑。 “封逸喝多了,跑去骚扰人家女孩子,电话打到我这里了,”桑鹿咬牙切齿,“我们去逮他!” 桑鹿话音刚落,见到身边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眸色陡然变得凌冽。 桑鹿下意识呼吸一窒。 好吓人。 她第一次在封砚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像是有团黑雾瞬间迸发,压在他本就自带凉感的眉眼之上。 没等她平复惊讶,车唰地一声开了出去。 …… 乔曦住在音乐学院外的公寓楼里。 来来往往都是在音乐学院上课的学生。 往常,这栋楼经常能听见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 今天,交织的声音中,多出另外一种。 醉鬼的怒吼—— “为什么送他挂绳?” “为什么是他?” “我……他……” 封逸喝得酩酊大醉,歪在乔曦家门口走廊,说话混沌不清。 楼上楼下窗户纷纷被推开。 一张张好奇的面孔打量着这边。 见到喝得烂醉的男生旁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女生,疑惑更浓。 乔曦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拿封逸怎么办。 搬也搬不动。 和他说话也没有用,嘴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她听不懂的话。 实在没有办法。 情急之下,在封逸的手机里找到备注“大嫂”的号码。 拨了出去。 此刻,她焦急等待。 无助又尴尬。 只希望那个姐姐能快些来。 临近晚饭时间。 公共楼道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驻足旁观的人也逐渐增多。 周围出现议论的声音。 “那个喝醉的帅哥是谁?系花乔曦的男朋友?” “怎么醉成这样?” “嘴里念叨什么呢?乔曦给人家戴绿帽子了?” 乔曦急得跺了跺脚,“你们瞎说什么!” 她一跺脚,封逸抵门歪着的脑袋动了动。 仰起头,逆着楼道灯泡昏暗光线,看见乔曦的大提琴包。 迷迷糊糊之中,他伸手拽住乔曦的琴包。 醉语呢喃: “不许你和他联系……” “我不准你和他有关系……” 这话一出。 捕风捉影的声音沸沸扬扬。 “哇去,乔曦一脚踏两船?” “明天学校论坛帖子要漫天飞了……” “想不到系花是这种人……” 乔曦急得涨红了脸。 窘迫又尴尬。 就在她束手无策的时候,走廊尽头出现两道身影。 看清来人,乔曦眼睛慢慢亮了。 那个姐姐终于来了! 诶?姐姐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有一个脸色冷得像冰的男人? ------------ 第89章 压迫感 “姐姐,封逸喝醉了,怎么叫都叫不清醒……” 乔曦和桑鹿说明情况。 桑鹿点点头,朝地上醉成一滩的封逸走去。 上楼的时候,她听见了旁边人的议论。 当时火气窜一下就上来了。 封逸喝醉酒,跑到人家女孩子门口闹事算怎么回事? 仗着自己喜欢人家,为所欲为? 丝毫不考虑别人的立场和想法? 桑鹿朝乔曦投去一个冷静可靠的眼神,袖子一搂: “你别慌,我叫醒他。” 公寓楼来来往往皆是学生。 两个风格格格不入的人出现,尤为突兀。 方才窗户旁探头吃瓜的人,纷纷将注意力转了方向。 颜值好高的两个人? 看上去不是学生,怎么会来咱们公寓楼?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见到头发自然卷的女人从包里抽出一瓶矿泉水。 接着,走到喝醉的男生旁边。 瓶盖一拧,泼了下去。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气:?????? 乔曦也愣了下:………… 封逸猛地抬头,酒意被浇醒了大半,眉头紧皱脱口而出骂了一声: “谁特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 视线被一抹高大身影覆盖。 随着光线被遮挡,强大的气场裹挟着朝他压过来。 头顶上的人冷眼睨着他,抬腿,踹了一脚,嗓音宛如裹着利刃: “起来,滚回去。” 封逸脊背陡然一僵。 集中视线。 当他看清大哥寒气逼人的脸,头皮瞬间发紧。 整个人在刹那间清醒过来。 “大…大哥……”封逸视线一转,见到大哥旁边同样带着怒气的人,语调颤了颤,“大嫂——” 废话太多,头顶的人没等他说完,衣领被揪住,他被拎了起来,死亡视线盯着他。 桑鹿看得一愣。 她知道,封砚一直有健身打沙包的爱好。 但封逸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男生啊。 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他拎起来了? 封砚就是今天街上分别过四季的人之中,在过夏季的那个。 穿着黑色短袖T恤,衬出直直肩线,此刻,手臂青筋乍现,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却又不是夸张的那种。 桑鹿眼睛直愣愣的。 莫名其妙的,思路一歪。 原来封砚锁她脖的时候已经是收着力了啊。 他拎封逸像拎小鸡仔一样。 要是换做同样的力气锁她脖,她可能已经小命呜呼了。 桑鹿眼睛用力闭了闭。 把不合时宜的画面赶出脑袋。 现在不是想奇怪画面的时候。 在封砚冷着脸把封逸拽下楼的工夫,桑鹿迅速找到自己的分工。 把乔曦拉到一边。 以长嫂的身份给人小姑娘道歉。 “真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那臭小子给你添不少麻烦了吧,你放心,之后学校如果有谣言,他哥会处理。” 桑鹿语气诚恳。 乔曦赶忙摆摆手,“姐姐,你别这么客气,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才是。” 两人客气了几句,互相留了微信。 桑鹿和乔曦说,要是因为今天的事产生后续麻烦,就告诉她,她来处理。 闹剧结束。 楼上楼下开着的窗户合上几扇。 桑鹿从公寓楼走出来,见到封砚正站在车边,神情冷峻打着电话。 没过一会儿,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 车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朝封砚恭敬齐声: “封总。” 封砚面容无波,只淡淡瞥了一眼封逸方向。 那几个人便押着封逸,按进车里。 车开走。 不知道要开去哪里。 桑鹿看呆了:“……” 迟缓地咽了口唾沫。 从前听别人用来描述封砚的词汇一个个蹦了出来。 手段狠辣,雷厉风行…… 眼下,看着封砚路灯下隐没的半张侧脸,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封砚会给人这样的印象。 路灯下气场迫人的男人迈开长腿。 朝她走了过来。 “有没有带纸巾?” 封砚淡淡问了一句。 桑鹿从包里翻出一包餐巾纸递过去。 还在微微出神,想着什么,手腕突然被握住,抬了起来。 封砚视线垂着,正在用纸擦拭她手臂。 “你手湿了。” 桑鹿怔然,顺着封砚的视线向下看,才发现,刚才用矿泉水淋下去时,一溜水顺着小臂滑进衣服里,打湿堆叠的袖口。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路边街灯晕成一环环光圈,轻柔罩在封砚头顶。 修长高大的身影立在昏黄光圈里,长睫半敛,动作轻缓,用纸巾擦干她小臂上的水渍,又将翻卷起的袖口一层层松下来。 半晌。 抬起眼眸。 “好了,走吧。” 桑鹿懵懵的。 一时之间,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上一秒还沉着脸拎着弟弟的衣领,气场压迫感十足。 这一刻,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桑鹿微怔。 思考着,“温柔”这两个字用在一米九,高大挺拔,肌肉有力的男人身上合不合适。 封砚拉开副驾车门,手搭在车框,朝杵着不动的她看过来,淡声: “走吧,去接橙仔。” 桑鹿“哦”了一声,坐进车里。 一路上。 她忍不住去想,封逸被送去了哪里? 她开始后悔,刚才不该用浇水的方式叫醒封逸。 他本来只是被封砚拎走的小鸡仔,现在变成落汤鸡。 封砚让人压走他的架势,像是要宰了他。 有点可怜。 桑鹿坐直了些,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 “管教封逸这种犟小子,可能…或许…大概方法要温和一点,太暴力可能也不好……”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说越小。 红灯亮起。 开车的男人偏过头。 似是不解地盯着她看。 暴力? 他只是让人把封逸送回老宅而已,再断几个月零花钱。 她联想了些什么? 良久,绿灯亮起。 封砚漆黑眸底染进几分笑意。 他收回视线,淡淡地说: “嗯,你说的没错,以后你来管他。” 桑鹿一愣,眼睛圆溜溜:“???” 嗯?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怎么就顺理成章把烫手山芋甩她手里了? ------------ 第90章 误会什么 黑色劳斯莱斯行驶在路上。 相比来时的风驰电掣,此刻可以算是悠闲。 路上经过一个商圈,他们下车简单吃了顿晚餐。 抵达修理厂时,时针指向晚上九点。 看着眼前某豪车品牌标识,桑鹿僵硬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管这叫…修理厂?” 封砚平静对视,眉梢困惑地轻轻抬了一下:“?” “Ok,fine……”桑鹿噎了一下。 确实也是修理厂。 是她大惊小怪了。 不过…… 橙仔你出息了啊橙仔! 这么厉害的品牌4S店给你换轮胎! 没一会儿,几个经理模样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恭敬热情引他们到停放橙仔的位置。 橙仔周围,还停着几辆该品牌新款摩托车,车身全黑,线条硬朗,造型相当炫酷。 橙仔在它们中间,小巧得像个玩具车。 4S店经理把橙仔推出来。 桑鹿熟练跨上去,打算在4S店外面跑道转一圈试试,突然看到一旁神情寡淡的高大男人。 不知哪根筋被拌了一下,她提出邀请:“带你兜一圈?” 封砚微怔。 随后,下颌轻点。 封砚坐上来的时候,桑鹿明显感觉到橙仔往下沉了沉。 桑鹿熟练地调整后视镜角度,从镜子里见到封砚长腿屈起,膝盖距离她的大腿只有一点点距离,手臂往后,握在后架,这么大个子坐在小电驴后面,很微妙的滑稽感。 桑鹿笑了下。 车发动。 封砚视线正方是桑鹿白皙的后颈,晚风将她长发吹得扬起,若有似无扫过他喉结。 桑鹿绕着跑道转了一圈还不尽兴。 微微转头,问道:“出去转一圈?” 担心封砚听不清,她声音稍稍增加了一点分贝。 刚问完,感觉身后人往前倾了倾,距离拉近,他沉声回应她:“好。” 桑鹿瑟缩了一下。 魂淡。 又猝不及防被他嗓音给苏到了。 明明听他说过那么多句话了。 怎么还是会有这种反应呢。 她是不是对他有滤镜啊? 胡思乱想着。 橙仔弯出了4S店范围,视野骤然变得开阔。 两侧香樟树遮蔽的非机动车道,往来只有零星几辆自行车和小电驴。 风穿过树叶,声响稀稀疏疏。 桑鹿将车速放缓,悠闲开着。 轻轻柔柔的晚风扑面,舒服极了。 一辆亮黄色的电瓶车本来在他们后面,正常速度。 渐渐地,超过了他们。 车上穿着印有“美团”字样的外卖小哥频频转头看他们。 外卖小哥表情掩不住的好奇,骑远了还在回头张望。 “他好像在嫌你开得慢。” 后座的人手撑着车尾架子,姿态松弛微仰着头,淡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桑鹿眉心登时拧起来。 把他慵懒随意的语气,理解成对她车技的蔑视。 开玩笑。 她骑小电驴出行都多少年了。 从来都是大街小巷穿梭自如。 和满街小橙小蓝比速度也不遑多让。 因为开得太慢被外卖小哥用奇怪眼神打量,这件事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是你的问题,”桑鹿侧头,扬声朝后说:“你太大了,别人才会用奇怪眼神打量你。” 后座人没有出声。 桑鹿发现她的话没说太明白,又道: “别误会,我是说体型,对于橙仔而言,你的体型太大了,看上去才会很奇怪,引人关注。” 话落,后座人更安静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回了句:“误会什么?” 桑鹿怔然一瞬。 误会什么? 除了体型太大,还能是……什么? 脑中闪过某个不合时宜的词,她嘴角抽了一下。 猛然想到那天拉扯他皮带,看到的隐约轮廓。 桑鹿莫名心虚地手颤了颤。 不小心捏到刹车,橙仔哆嗦了一下。 她用咳嗽掩饰尴尬,尽量语气淡定的胡扯: “怕你误会我在说你年龄大。” 封砚:“……” 橙仔围着4S店兜了一圈,回到店里。 由于刚才脑补过头,她耳尖变得红红的,视线乱飘,不敢看封砚眼睛。 只好转过头,装作漫不经心地望那几辆黑色重型摩托。 一道声音传到耳边。 “想试试?”封砚目光随着她视线一挪,也落在重型摩托车上。 “不敢,”桑鹿遗憾表示,“我没骑过这种……” “我带你。”他平静地说。 不等桑鹿反应过来,一旁4S店经理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将车钥匙递到封砚手里。 紧接着,她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头盔。 桑鹿有点惊讶:“只见过封逸骑摩托,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交通工具。” 封砚低眸笑了声,跨上摩托,转过头看她,目光笔直有力: “上来。” 桑鹿没推脱。 她也确实挺想试试重型摩托坐起来是什么感觉。 把头盔戴好,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跃跃欲试,坐到车后。 一坐稳,明显感觉到重型摩托和小电驴的不同。 也太大了。 封砚手腕一扭,引擎开始震动。 桑鹿被震得身子微颤,下意识要找东西抓牢,才发现摩托车后座并没有橙仔那样的小焊接架。 她目光看向封砚的后背,臂膀肌肉线条清晰。 肩膀宽宽的,看上去是很牢固的抓手。 就在她打算把手搭上去的时候,摩托车轰地一声发动。 车速不快,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向后仰了仰。 封砚的手臂在这瞬间向后伸过来。 没回头,却准确握住了她的手腕。 宽厚手掌滑到她手背,往他腰上一带。 按紧。 隔着头盔,他嗓音闷沉而干脆: “扶好。” ------------ 第91章 论如何做一个体贴的联姻妻子 摩托车在轰鸣声中驶出。 都是两个轮子,重型摩托的乘坐体验和橙仔却截然不同。 几个拐弯,桑鹿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被甩了出去。 能感觉出封砚将车速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但她还是很紧张。 一开始,她只是双手局促捏在他腰侧。 之后,慢慢抓紧了些。 过弯时,彻底变成环抱的姿势。 4S店的试车跑道开阔平整,几盏大灯照着,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跑道上。 空旷又安静。 只听得见摩托车轰隆隆的引擎声。 逐渐适应了速度,桑鹿不再紧张。 可心跳却迟迟没有平复。 换成另外一种紧张。 环着封砚的腰,她动作微僵。 他腰侧肌肉很硬,结实有力。 上次喝醉酒不小心拉开他衬衣的画面再一次闯入脑海。 沟壑分明的腹肌,现在就和她隔着一层T恤。 想到这些,她手心泛起薄汗。 封砚后背很宽,风将黑色T恤吹得鼓动,冷白脖颈被两侧大灯一照,泛上充满力量感的光泽。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摩托车线条硬朗,让封砚的背影看上去也比平时更加锐利冷硬。 仿佛和方才轻柔擦拭她手腕水渍的不是同一个人。 桑鹿呼吸微滞。 分不清心跳加快的原因还是不是因为车速。 风灌进头盔。 卷着她脸上热意溜走。 摩托车前座,封砚一贯沉静冷硬面庞也出现短暂凝滞。 他眸光稍稍一垂,便能见到环在腰间那双白皙手臂。 细皮嫩肉的,莹白泛光。 喉结不自然地上下一滚。 从腰间散发的燥热,让他无所适从。 腕骨微动,他将车速放缓。 缓了又缓。 还是觉得这条试车跑道太短。 应该修得长一点。 沿跑道跑了几圈。 摩托车停下来。 桑鹿愉快地跳下车,摘下头盔,一声喟叹: “风吹得好舒服呀,和骑橙仔兜风完全是两种感觉。” 封砚头盔松松拎在手里,路灯映照下的黑亮瞳眸中也掠过淡淡笑意。 紧接着,桑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妥,面露愧疚地朝远处孤单停放的橙仔看去,自言自语: “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橙仔,陪我度过上下班的琐碎时间,它无可替代。” 她没察觉,身边男人在听到她说这句话时,眼神掠过一丝异样。 半晌,封砚迈开长腿,嗓音淡淡:“走吧,回去。” 桑鹿“噢”了一声,跟上脚步。 走出几步,才发现封砚并没有往橙仔方向走。 “不是要把橙仔接回去吗?”她侧过头问他。 封砚面无波澜,“它发动机有点问题,还要在这边放几天,修好送回去。” 桑鹿:“?” 可怜的橙仔,怎么这么多毛病,她都没有发现。 真是受苦受累,命运多舛。 以后骑它,要仔细些了。 黑色劳斯莱斯从夜幕下驶过,往清河湾方向开。 车内安静。 桑鹿用手机连接车上蓝牙,放歌听。 封砚开着车,面色一如往常的冷静,但从他偶尔跟着节拍轻叩方向盘的手指可以看出来,他心情还不错。 桑鹿心情也很不错。 最近综艺拍摄很忙,闲暇之余,还能有空骑摩托车兜兜风。 十分放松心情。 她把车窗降下一些,舒服地枕在自己手臂上,享受静谧的音乐时光。 悠哉悠哉。 片刻,她猛然眸光一凝。 后知后觉想起什么。 不对啊…… 橙仔用的是电瓶,哪来的发动机??? 她瞟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封砚,懵懵眨了眨眼。 他看上去一脸坦然,不像是胡说八道的人。 桑鹿收回视线。 想了一会,判断,封砚大概是没骑过小电驴,所以不知道小电驴的内部构造,才会说错成发动机吧。 左思右想,她还是没有将他生活小白的一面指出来。 论如何做一个体贴的联姻妻子,她可太称职了! 于是。 封砚接送她上下班的日子,又延长了一周。 …… 一周后的某天。 桑鹿下班回家,见到橙仔出现在清河湾车库里。 每一颗螺丝都亮闪闪反着光。 焕然一新。 桑鹿摸出手机,兴奋拍照。 正打算发条朋友圈,电话响起来。 看清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惊讶一瞬。 来电人:封砚。 自从他可以开口说话之后,基本上都是微信沟通。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按下接听,桑鹿将听筒放到耳边。 通过电波,他磁性嗓音呈现出熟悉又陌生的悦耳质感。 “下班了吗?” 桑鹿迷糊了一秒,回答:“嗯,刚到家。” “有没有时间去趟老宅,封逸在闹,老爷子管不住他。” “啊?” “我这边有个重要会议,走不开。” “……” 等等…… 她捋捋。 这就是封砚前几天说的,让她来管封逸吗? 这么突然? “我能管住他?”桑鹿茫然地问。 “往他头上淋水的时候不是很从容?”电话里的人不答反问。 他语气太过理所应当,让桑鹿都词穷了一下。 想着要怎么回答,听到他又缓声道: “你先去,我开完会就过去。” 桑鹿深呼吸一口气。 硬着头皮接受现实,回了个“那好吧”。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桑鹿出声叫住了他。 “封砚——” 对面人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连名带姓喊他名字。 “嗯?” “你要早点过来啊。”桑鹿抿了抿唇角,担忧地说。 她怕自己搞不定。 连老爷子都震慑不住封逸,封砚怎么觉得她能管得住呢。 也太高看她了。 但桑鹿不知道,自己担忧的口吻通过电波传到对面人耳朵里,多了一丝委屈巴巴的意味。 错愕几秒,电话传出封砚短促而清浅的笑音。 “好,我会尽快过去。”他说。 电话挂断。 桑鹿骑着橙仔出发。 抵达封家老宅时,管家岳叔在门口迎接。 岳叔走在前面,边带路边给桑鹿说明情况。 “大少爷吩咐过,这一周都不准二少爷离开老宅,让他好好反省。” “二少爷前两天还老老实实,除了闷在房里不出声,其他都正常。” 岳叔扭头看向桑鹿,面容浮上担忧: “可两天前,他开始不吃不喝,绝食抗议,老爷也拿他没法子,只好叫你们过来……” 什么老掉牙的桥段? 桑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岳叔短短几句话,她幻视好多偶像剧。 傲娇公子哥为爱破防的戏码。 现在狗血小说都不这么写了吧? 封逸这小子,好落伍的男主…… 桑鹿腹诽着,拐过长廊。 面前出现一栋装修雅致陈设简单的小别墅。 岳叔推开门。 桑鹿和里面人四目相对。 两人表情皆是一愣。 枯坐在地板上的封逸心里一惊。 警惕地瞟向门口。 大嫂出现,大哥是不是也在附近? 老爷子真是的,动不动就通知大哥! 桑鹿心里也一惊。 这个头发凌乱不堪,黑眼圈快要拖到下巴的流浪汉是谁? ------------ 第92章 大事很妙 冷不丁瞧见封逸,桑鹿差点没认出来。 前阵子还意气风发的公子哥,这会儿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衣服皱皱巴巴。 不远处桌上有几盘没动过的饭菜。 桑鹿一朝他看过去,他就把头扭开,满脸写着“小爷就不吃饭”几个字。 桑鹿:“……” 明明落魄得像个乞丐,偏还傲气不改。 不知道在犟什么? 桑鹿盯着封逸看。 他唇线抿直,一副要和阻挡他的恶势力斗到底的架势。 冷冷地说: “大嫂,你劝也没用……” “我今天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饭。” 桑鹿翻了个白眼,走向不远处的佣人。 她身影一动,封逸余光随即瞟过去,听到桑鹿用不大不小,又足够他听清的声音对佣人说: “把饭菜都撤了吧,他不想吃,就不勉强,反正饿几天也饿不死,实在不行院子都是花草,也能充饥。” 佣人们一愣:…… 分辨不出大少奶奶是不是在开玩笑。 封逸眉梢控制不住地一扬:“???” 人言否? 顿了几秒,又轻嗤一声。 呵,激将法。 他心中泛起不屑。 余光还停留在桑鹿身上。 见到她又走到岳叔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不疾不徐朝他走过来。 桑鹿有点无语,浅浅叹了口气,启唇: “说说吧,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封逸闻言,头朝反方向别了别。 摆明态度。 死不开口。 “确定不说?”桑鹿抱手,居高临下看他,“你哥在来的路上,等他到了,估计你想说,他也没耐心听你说。” 话音落下。 死犟死犟的封逸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 眼神还是不甘和桀骜,反问桑鹿: “说什么?你想我说什么?” 桑鹿:“上周去乔曦公寓闹,现在又玩绝食,你的诉求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 她真的搞不懂。 封逸一次又一次闹出动静究竟为哪般? 据她所知,他在乔曦公寓门口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乔曦根本听不懂。 那么有可能,封柏的挂绳根本就不是乔曦送的。 虽然和乔曦接触不多,但从几次见面时乔曦的反应来看,她不像是同时吊着两兄弟的人。 桑鹿推断,有极大概率,是封逸在自作多情。 单方面以为自己恋爱,又单方面以为自己被耍。 她看了眼封逸桀骜难驯的表情,愈发确定,他很像是自信过头的那种人。 封逸舌尖抵了抵腮,呵了一声,拔高音量: “我的诉求?我的诉求是公平,凭什么就关我,封柏没事?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我认!公平竞争——” “嘘——” 桑鹿拧眉,打断他大喊大叫: “低声些,很光彩吗?” 封逸一顿:“……” 桑鹿简直没眼看。 封逸的话像是古早偶像剧里的台词,听得她脚趾抠地。 没法不打断。 缓了一下,她重新看向封逸: “你想知道为什么只管教你,不管教封柏,对吗?因为你和他相比,已经被甩开老远的距离,他比你小,心智却比你成熟。” 封逸咬了咬后槽牙: “你懂什么?别以为你是我大嫂就可以随便评价我。” “我就算只是路过的蚂蚁,也会这么评价你。”桑鹿坦然地说。 封逸皱眉。 桑鹿:“你不是看不惯封柏吗?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再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你闹绝食,跑去别人家里借着酒醉大闹的时候,他在经营自己的事业。” “如果不是封家二少爷的身份让你衣食无忧,你觉得,以你的性格能挨社会多少顿毒打?” 封逸眸光微动,表情凝固。 似是认真在思考桑鹿的话。 半晌,无力地掀起眼眸: “我就这么一无是处?所以,不配被人喜欢?” 桑鹿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封逸:“……” 空气尴尬了几秒。 桑鹿看他实在狼狈可怜,语气放缓: “你重点错了,先不要管别人喜不喜欢,难道你看得下去自己现在的样子吗?放着正经的研究生不去读,每天和狐朋狗友厮混飙车,仗着家里有钱,觉得犯了什么错都有人给你解决后患,你喜欢你自己吗?” 封逸破防了。 握紧的拳头陡然松开。 无力地靠在墙边,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失笑: “是,大嫂你说的对,连我都看不上自己,更不奢求乔曦会喜欢我,越闹,越会被她看扁。” 桑鹿眼波一转。 大事很妙。 似乎说动这小子了。 她再接再厉: “那就爬起来,自己把烂摊子收拾干净,想要被人喜欢,先得有让人喜欢的品质吧。” 封逸眼神呆愣愣的,看着一脸正色的桑鹿。 感觉很恍惚。 明明大嫂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认知和社会经验却和他隔着一层鸿沟。 这一刻,他彻彻底底被说服了。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能再混日子。 恰此时。 庭院里传来一阵响动。 岳叔按照桑鹿刚才和他交代的,命人搬了个烧烤炉子到院子里。 很快,有人进来传话: “大少奶奶,烧烤炉子火生好了。” 桑鹿往门口走,对地上的封逸瞥了一眼: “我反正是不能挨饿,到点就要吃东西,我去烤肉了,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出来。” 扔下这句话,她往外面走去。 封逸这才明白,刚才她嘀嘀咕咕和岳叔说的什么。 果然是激将法。 想让他吃东西。 虽然他已经被说服了,但一身傲骨仍在。 他脚步跟出去,不打算吃东西。 大嫂刚才有句话一直盘旋在他脑袋里,他想问清楚。 桑鹿坐到烧烤炉前。 开始往铁网上放烤串。 一抬眼,见到封逸果然跟了出来。 她唇角一弯,刚在心里欢呼了一句“计划通”,发现封逸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别别扭扭站在她旁边,嘴唇蠕动了半天,开口问她: “大嫂,你刚刚说,要有让人喜欢的品质,我想知道,哪些品质是值得人喜欢的,你喜欢大哥身上什么品质?” 封逸眼神还是带刺,但很真诚。 像是真的想询问家中唯一一个女性,关于他不是很懂的问题。 桑鹿懵了一下,“你大哥?”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封砚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品质。 但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和“喜欢”两个字扯上关系。 眼前,封逸眼神少见的坦诚柔软,可想而知问出这句话鼓了什么样的勇气。 她肯定不能敷衍。 沉默了一会儿。 认认真真地开口: “你大哥他稳重可靠,情绪稳定,处理什么事都能从容不迫。” “而且相当自律,上进努力,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桑鹿细数着她眼中的封砚。 一不留神,说了很多。 她顿了顿,适可而止。 免得封逸一下子消化不了,觉得自己追赶不上封砚的优点,干脆摆烂。 桑鹿停下话头:“当然也还有一些别的,就没必要多说了。” “但说无妨。”封逸已经听进去了,眼神里的求知欲比方才还要浓。 他还想多了解一点,在女人眼中,什么样的品质是值得被喜欢的。 桑鹿没想到他好奇心这么重,只好简短补充几句: “比如长得帅,身材好,手很好看,声音也好听,这些不值一提的优点,有什么好说的?” “倒也是。” 封逸点头,认同了桑鹿的说法。 点头的时候,他余光一斜,突然见到庭院内多出一抹身影。 下一秒,他弹开半米,惊讶出声: “大哥!?” ------------ 第93章 大哥来了 桑鹿循声看去,发现封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眉压着眼,正冷冷睨着封逸。 封逸吓得打了个哆嗦,仿佛听到死神降临的阴森小曲。 桑鹿也被封砚吓了一跳。 正在给鸡翅膀刷蜂蜜的手一滑,害的她都没有刷均匀。 强迫症患者感觉非常不好。 她仰头瞪了封砚一眼,带着丝丝幽怨。 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啊! 她终于知道封柏走路飘来飘去是和谁学的了。 封逸胆战心惊看着封砚。 感觉很怪…… 大哥分明周身气场冷冽,却没有平时那么可怕。 好像……只是在吓唬他? 念头刚冒出来,封逸就觉得自己疯了。 不确定地又盯着大哥看了几眼。 这几眼,直接唤醒他的肌肉记忆。 熟练地先认错: “大哥,我错了。” 封砚冷眼睨着他,面容平静无波。 封逸:“大嫂已经好好和我聊过,我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一定不会再犯糊涂,大哥你相信我。” 听着封逸惨兮兮的语气,桑鹿脑袋也仰起来。 心里掠过一缕不忍。 她担心封逸又被封砚拎落汤鸡一样拎起来。 上一次是在外面,还可以把封逸扭送老宅。 现在人就在老宅,再扭送,不知道会被丢到哪里。 顶着封砚强大如冰霜过境的气场,桑鹿想了又想。 还是决定替封逸说几句求情的话。 她抿了抿唇。 刚要开口,见到封砚身影动了。 封砚冷沉着脸,默不作声拖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桑鹿:“?” 这是? 封逸太熟悉大哥的表情,察觉大哥眉眼凌冽稍有松弛。 那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翻篇了? 翻篇啦! 他紧绷的神经一松,扯唇露出一个听话的微笑,没话找话: “大哥你坐,烤肉…烤肉吃……” 烤串在铁网上滋啦滋啦响。 肉香钻进鼻孔,封逸肚子叫了一声。 他下意识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 眼神在烤肉和封砚脸上来回。 大哥还没发话,他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就这么杵在烧烤炉旁边,很可怜地摸肚子。 隔一会儿就传来一声“咕噜”。 封砚眉峰微蹙,默了几秒,眼皮一掀: “饿了就坐下来吃,站着等人喂?” “好嘞!”封逸一秒开朗。 找了张椅子坐到他们对面。 这模样,让桑鹿看笑了。 封逸几天没吃,这会儿动作很大,抓起一把桑鹿烤好的烤串,胡吃海塞。 油星子飞溅,差点溅到桑鹿的衣服上。 封砚眉峰微蹙。 下一秒,握住桑鹿的椅子靠背,一拉,将她连带着椅子往自己身边拖了过来。 在空中平移了一段的桑鹿懵懵眨眼:“……” 封砚神情不悦,看向封逸,冷声: “动作小点,你来烤。” “好的!”封逸即答。 霎时间,氛围变得奇妙。 本来是为了刺激封逸才支起来了烧烤炉子。 不知不觉,变成由封逸操刀,她悠闲等着吃。 桑鹿饿了。 封逸更是饿疯了。 两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烤肉上。 只有封砚,心不在焉在想着别的事。 他脑中一直回荡着桑鹿刚才说的那些话。 浑然不知此刻自己的眼尾正翘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桑鹿和他一排,没有看见。 封逸坐在对面,瞧见了,以为是自己今天认错态度良好,大哥才神情柔和。 封砚坐在户外椅上,双腿微敞着,和桑鹿离得很近,伸手抬手动作间,膝盖不留意会摩擦到桑鹿的腿。 视线微垂,他眸光沉沉。 桑鹿今天穿的浅色阔腿裤和克莱因蓝宽松衬衫,通勤装,袖口随意搂起,衣服宽松,显瘦。 落在封砚眼中,只觉得她手腕脚腕都太细,仿佛轻易能折断。 他默不作声抬手,将封逸刚烤好的肉串拿过来,放到桑鹿面前碟子里。 封逸再烤好一拨,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一只手拿走。 封逸发现不对劲,眉毛一挑,抬眸。 刚对上大哥凉凉的视线。 眉毛降落。 屁都不敢放。 老老实实充当烧烤工具人。 直到桑鹿吃撑了,满足地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封逸才吃到自己烤的第一串肉。 正厅里。 岳叔给封老爷子报信。 “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陪大少奶奶烧烤……” “封逸那小子呢?还在闹吗?”封老爷子问。 “劝好了,大少爷还没到,二少爷就已经肯服软了,大少奶奶真的很有办法。” 封老爷子面露欣慰,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 “劝好了,他还待在那里做什么?当他大哥大嫂电灯泡,不嫌碍眼?” 老爷子拐杖一跺。 “去把他叫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岳叔:“好的老爷。” 岳叔是经验丰富的老管家,办事效率极高,没一会就把封逸带到正厅。 走进来时,封逸手上还捏着一串蜜汁烤翅。 边走边嚼。 “真香……” 见到藤椅上正襟危坐的老爷子,封逸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开口: “老头子——” 他一顿,想起大嫂和他说过,称呼老爷子不能这么没礼貌。 上次就因为这个闹了笑话。 这次要认认真真的,从小事开始,改掉坏毛病。 做个值得被人喜欢的人。 他吊儿郎当的表情一收。 心里想着要称呼“老爷子”,话到嘴边,不小心又嘴瓢了一下: “老爷爷,找我干吗?” 空气凝滞。 封老爷子:“……” 周围佣人愣怔看向封逸:“……” 岳叔把头别过去,不忍看。 半晌。 封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嫌弃地瞥了一眼二孙子。 陷入沉思。 都是封家后代。 二胎怎么比头胎差了这么多…… ------------ 第94章 缄默症的缘由 庭院内。 烧烤炉的炭火忽明忽暗。 桑鹿看向身边那个在火炉边气场还是很冷的男人,闲聊着开口: “封逸这次应该真的会好好反省自己,他刚才态度很老实。” 封砚侧眸,视线与她交汇。 下颌轻轻点了点,似乎对封逸的事情兴趣缺缺。 封砚见她不再伸手拿新的烤串,淡声开口: “不吃了?” 桑鹿点点头。 “不吃了,饱了,再吃就要堆到嗓子眼了。” 话落,封砚眸底浮出一缕困惑。 他搞不懂。 她分明一直在说很饿很饿,实际上却根本没吃多少。 他停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开,缓缓挪至她手腕,脖颈,腰肢。 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 怪不得手腕这么细,腰也是感觉一掐就能断。 这么想着,男人眉峰微微蹙起。 桑鹿不明所以。 不知道封砚默不作声在她身上扫一圈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刚想开口问,岳叔朝他们走过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老爷说天色也不早了,让你们今晚就在老宅住下。” 封砚看向桑鹿的眼睛,英挺眉梢轻轻抬了一下,用表情询问她的想法。 但此刻桑鹿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岳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岳叔你说话好像个古代人噢…… 察觉到封砚注视的目光,她才开始考虑岳叔的问题。 确实时间不早。 而且,她观察到,刚才吃烤肉时,封砚一副心不在焉想事情的样子。 八成是开完会赶过来,身心疲惫。 要是又开车回去,难免奔波。 思及此,体贴的联姻妻子小桑朝冷冰冰的联姻丈夫投去肯定的眼神。 她嗓音清亮又愉悦: “好啊~” 封砚朝岳叔微微颔首。 岳叔笑着回应:“好的,大少爷,大少奶奶,我让人去收拾房间,大少爷,大少奶奶稍等。” 桑鹿:越来越像古代人了…… 不多时,有佣人过来通知他们,房间收拾好了。 当他们被佣人引到另一处独栋别墅的庭院时。 桑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封家老宅真大,房子真多。 “我仇富了。” 她没忍不住,对冷淡沉默的男人吐槽了一句。 封砚侧眸。 迎着封砚不解的目光,桑鹿直言: “明明没多少人住,却修了这么多栋小别墅,我狠狠仇富了。” 话音落下,桑鹿看见封砚眸光暗了一下,冷感的面庞出现一瞬落寞,静默几秒,沉声开口:“以前有很多人住,没现在这么空。” 桑鹿陡然愣住。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封砚说的以前…… 应该是他父母都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的封家老宅,三代同堂,大概很热闹。 桑鹿唇角紧抿,一阵懊恼。 犹豫着要说些什么补救。 这时,封砚身子转过来,目光沉而静地看着她。 “散散步?”他淡淡地问,“聊聊上次没说完的事。” 桑鹿抬眸,愣怔几秒。 表情变得认真,她缓缓点下头。 心弦悄然收紧。 紧张又好奇。 终于…… 终于要从他口中听到关于缄默症的缘由。 …… 庭院幽深,虫鸣阵阵。 两人顺着庭院小道走。 封砚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桑鹿的步伐。 风一吹,独属于春天的气息飘过来。 让人放松的味道。 但桑鹿心情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她视线跟随着封砚,月亮被云层遮住,昏黄路灯下,他修长身影看上去清冷落寞。 “他们死于一场车祸,那时我六岁,也可能是七岁,记不清了……”封砚嗓音低低的,没有明确主语的一句开场白。 桑鹿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心中升起不小的震惊。 原来,封砚父母离开他的时候,他才这么小。 六七岁。 什么都还不懂的年龄。 他是怎么过来的? 桑鹿有好多想问。 可现在不是适合提问的时候。 封砚瞳眸深黯如幽潭,隔着她看不穿的雾。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温温柔柔。 示意她在听。 在很认真地听。 封砚目光放远,没有落在实处,淡淡启唇: “雨天开车,他们起了争执,抢夺方向盘,撞到路边,起火爆炸之前,我妈把我抛进路边池塘,幸免于难,那个时我一直在呼救,可呛了水没人听见,那天之后,不想再说话。” 说起往事,封砚语气比平时还要平淡,把痛苦回忆包裹在简短几句话里。 桑鹿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 封砚:“后来我才知道,我妈那时病了,才会失控去抢方向盘。” 桑鹿面露惊讶,“病了?” “生下封柏没多久,产后抑郁。” 他轻描淡写说出这几个字,桑鹿心里一颤。 产后抑郁,很多人都会忽略的一种心理疾病。 产妇生产之后,往往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情绪低潮,焦虑、恐慌。 情况严重,甚至会出现思维混乱和幻想。 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类似新闻报道。 她还记得,那条新闻评论区一个高赞回复——“不就是生个小孩么,哪那么矜贵,还情绪病,就是生活太好了,娇气。” 当时她反手就将那条评论举报了。 不指望人人都能共情深陷痛苦中的人,但绝不应对别人的痛苦嗤之以鼻。 桑鹿怎么都没想到,封砚的妈妈竟然是因为产后抑郁,做出冲动行为…… 不被大多数人关注的精神疾病,实实在在地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 “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如果我早点知道……”封砚肩膀沉了沉,后半句没有继续说下去。 桑鹿静静注视着封砚,他眉弓微敛,路灯昏黄不明的光在他脸上散开,高大身影和昏暗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一瞬间,竟让桑鹿感觉到颓然落寞。 她想象不出来,外人眼中矜贵狠辣的封家掌权者,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封砚目光放空,沉默许久。 半晌,垂下视线朝桑鹿看过来。 目光相撞的那刻,桑鹿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 “封砚——” 她凝视他微微失神的瞳眸,很认真地叫他名字。 “——现在不是都过去了么,你平平安安长成大人,身体健康又高大,还突破心结重新开口说话……” 桑鹿抬头望了一眼夜空。 流云缓动。 被云层遮盖的月亮重新露出来,银光倾泻。 “叔叔阿姨在天上看着你,一定都会为你骄傲的。” “你瞧,再难过再痛苦的过去,你都能跨过去,以后的你只会更好,一天比一天好~” 封砚眸光微动,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看着眼前笑容清浅,乐观明朗的女人。 桑鹿视线一撇,才发现他捏紧的拳头,大概从他回忆往事起就一直攥紧,此刻,微微发红。 桑鹿怔忪片刻,一直盯着他的拳头。 封砚顺着她视线低眸,才发现她在看他的手。 就在他打算松开拳头的时候,手突然被拉起来。 桑鹿缓缓地,分开他手指,又轻柔握住。 她的手比他小,抓住他手指前端。 微微在用力。 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 封砚眼皮绷紧,眸光一凛,猛地抬眼看她面庞。 见到桑鹿正迎着他视线,清凌凌地冲他笑。 ------------ 第95章 桑鹿是意外中的例外 桑鹿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但她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出沉重。 不应让话题沉湎于对往事的叹息。 就像她从前很多次劝自己不要内耗时做的那样,不开心的事,听过了就过了。 过了就是彻底翻篇。 一秒也不要再想。 她仰起脸,定定看着封砚,眼眸一弯,轻快地开口: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好天气,后天也是好天气——” 她顿了顿,笑容明媚。 “——大大后天会下暴雨,不过,这次我会陪你,拉你陪我看电视,拉你陪我玩SWitCh,不管你想不想,反正我一定会拉上你,让你没空想从前的事。” “你知不知道,一场春雨一场暖,等这几场雨下完,天气就要彻底好起来啦~” “你也一样,就要彻底好起来啦!” 封砚怔怔看她。 眸底划过一阵不可思议的光。 掩在心里多年的事,第一次毫无保留对一个人提起。 他猜测过,她会是什么反应。 同情,还是唏嘘…… 没想到都不是。 沉在心中多年的郁结,就这么被她轻盈笑意驱赶。 她不和他追忆过去有多么痛苦,不说安慰的话语。 她在和他说,他有多么好。 她还和他说,以后会更好。 面容冰冷如霜的男人心里骤然升起一抹轻松。 如同阴霾被暖阳驱散。 取而代之,心底弥漫起另外一种情绪。 他清晰听到自己胸腔震颤跳动的声音。 失控、失序。 这么多年,他封闭自己,不愿说话。 待在周而复始的生活步调里,会让他有一种安定感。 他讨厌不确定性,讨厌事情不在掌控之内。 失控,失序,往往和意外挂钩。 他厌恶“意外”这两个字。 却没成想,桑鹿是意外中的例外。 指尖被她温软细腻的掌心包裹,触感极其明显。 是比一成不变的生活节奏,更让他安定的感觉。 念头冒出来的这刻,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手掌反过来,接过掌控权,将她的手牵住。 大掌包裹。 桑鹿懵了一下,旋即低眸看去。 路灯光线昏暗,她见到封砚骨节分明的手指错开她的手指。 十指交错。 再扣紧。 她愣怔一瞬。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缓缓抬起眼眸。 封砚比她高出很多,又是逆光的方向,她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隐约看出他很坦然,也很放松。 他是不是不习惯被牵着? 更习惯于做掌控的那一方? 是这样的吗? 桑鹿这么想着。 没有动作,任由封砚牵着他。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说出一个“好。” 她思绪完全迷糊了,不知道他在回应她的哪句话。 幽静的庭院小道。 他静静牵着她,脚步缓缓,散着步。 庭院幽静,偶有虫鸣。 分明是惬意的环境,桑鹿内心却百转千回。 封砚的牵手方式,和他带给她的感觉一样,有种隐藏在沉静外表下的侵略感。 强势,不允许挣脱。 她呼吸渐渐乱了。 她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很多事情,或许自然而然,理所应当就会发生。 在老爷子和老爸老妈面前表现亲密,揽腰挽手,也不止发生过一次。 在他睡熟的时候,不知情的状况下把她拉进怀里,也有好几次。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没有任何外部因素。 两个人都是清醒的。 十指紧扣在一起,桑鹿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好意思。 他手心很热,影响着她,呼吸也渐渐变得灼热几分。 她镇定精神。 提醒自己。 牵手算什么啊? 在她看过那么多小说里,根本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可她偏偏,因为这种小事脸热…… 太没用了吧。 意识到自己没用之后的几分钟里,她更没用的,开始手心渗出薄汗。 耳朵也逐渐发烫。 直到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手臂动了动,扯了扯他。 “有蚊子,困了,想回去睡觉。” 声音低低的。 封砚一偏头,就见到她耳尖烫红的一片。 漆黑眸光蓦地颤了颤。 下一秒,桑鹿见到他带有压迫感的目光锁住她。 在她脸上缓缓慢慢转了一圈。 从眼睛扫过脸颊。 又从脸颊移至耳垂,脖颈。 桑鹿只觉得,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一点一点越来越热。 “回去吧?”她又说一句。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 桑鹿认为,这句话等同于今晚的散步闲聊时间结束。 想要趁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抽回来。 被他盯着看,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但她忘记了,面前的男人最擅长沉默。 他还在看她,没有出声。 半晌,她浅浅呼吸一口气,顶着压力,对上他锐利视线。 面前男人润黑眸底染着笑,方才的落寞尽数散去,视线锁住她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一扬,嗓音低沉,勾着意味不明的笑音: “好,我们回去。” 话落,他并不打算松开她的手,反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稍稍用力紧了紧。 逗她似的,带着她往别墅走。 还非常突兀的…暧昧不明的… 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了几下。 像是在玩她的手。 桑鹿感觉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 ------------ 第96章 悄悄在心里嘶哈 次日。 桑鹿是被闹钟吵醒的。 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不熟悉的房间陈设,她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里是封家老宅。 揉着眼睛转动脑袋,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桑鹿眼睛一眯。 脑中飘过三个字——工作狂! 封砚从来都不需要闹钟,总能早她一步起来。 天选工作狂。 桑鹿伸了个懒腰,去浴室洗漱。 走出卧室,忽然听见二楼客卫方向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迈上几节楼梯,瞅了一眼。 见到浴室外的脏衣篓里,搭着一件男士T恤和运动裤。 封砚八成是晨跑回来,为了不吵醒她,跑到二楼洗澡。 思及此,桑鹿眼睛又是一眯。 脑中再飘过两个字——卷王! 每天这么忙,还能保持锻炼习惯。 精力旺盛得可怕。 太卷了,太卷了。 不给别人一点活路。 桑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走下楼梯。 餐桌方向腾腾冒着热气,是佣人掐准时间送来的早餐。 桑鹿端起一碗粥喝。 她是普通打工人,和封砚那种天选总裁不一样。 起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填饱肚子。 喝了几口粥,楼上水声停下,她抬眸看了一眼。 恰好见到封砚从浴室走出来,正弯着手肘,不疾不徐扣袖扣。 别墅落地窗挑高五六米,晨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封砚身上覆上一层轻薄柔暖的光。 刚洗完澡,他短发擦得半干,额前碎发随手拢至脑后,显出立体分明的五官,修长身形包裹在黑色衬衫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桑鹿呼吸微滞。 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长得好看的人,披块烂布都好看。 封砚绝对属于这种人。 平平无奇的黑色T恤穿在他身上,气质凛然如松。 换上剪裁讲究的衬衫,又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清冷禁欲感。 像一幅会动的画报。 帅得让人移不开眼。 桑鹿如果是用手机在看帅哥鉴赏视频,绝对早就开始嘶哈嘶哈了。 但现在,面前是活生生的人。 她只能表面人淡如菊,优雅喝粥。 悄悄在心里嘶哈。 封砚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缓缓侧过头,对上桑鹿视线。 目光相撞。 封砚自带凉感的眉眼松了松,看见桑鹿在吃早餐,淡淡启唇: “等下我送你去电视台。” 桑鹿放下手里的粥,仰起脑袋: “我昨天骑橙仔过来的,可以自己去上班,不用你送。” 左边袖扣整理好,封砚换手整理右边,动作慢条斯理,往前走了两步。 姿态闲适站在栏杆边,微微俯首,视线自上而下落在桑鹿身上。 “路程远,我送你。” 嗓音停了下,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餐桌上: “你再多吃点,不急。” 很简短的答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桑鹿微愣。 仔细一想,她好像确实忽略了路程问题。 昨天她是直接从清河湾过来老宅,路程不远。 可要是从老宅出发去电视台,路程翻了一倍。 想到这些,桑鹿点了点头,“那橙仔呢?把它放在这里吗?谁把它骑回去呢?” 封砚正要开口,门铃骤响。 门外传来封逸咋咋呼呼的喊声—— “大哥大嫂,你们起来了吗?” “大哥大嫂,早上好啊……” “我是封逸,你们起来了吗?” 桑鹿把门打开。 见到封逸焕然一新的样子,惊讶了一下。 昨天还狼狈落魄宛如流浪汉的封家二少爷,今天重新打理得干净帅气。 相较之前,眼底的桀骜淡了,多了一丝清爽少年感。 封逸视线搜寻,找到二楼栏杆边的大哥身影。 呲牙一笑,朗声道: “大哥,大嫂,昨晚我认真想了很久,决定回学校把研究生课程念完,然后去集团,跟着大哥你学本事。” 说这番话时,封逸没有挑眉,也没有敷衍。 像是在对二楼表情冷淡的男人,做出某种兄弟之间的承诺。 封砚俯视看着封逸,静默一阵,淡淡“嗯”了一声。 刹那间,封逸眉开眼笑。 握拳欢呼了一句:“yeS!” 喜悦气氛感染了桑鹿,她鼓励地对他说:“加油啊~” 封逸眉毛难得乖巧地平着,点头回应:“嗯,我会的!” 桑鹿看着焕发新生的封逸,突然灵光一闪。 方才被搁在一边的问题,有了思路。 没记错的话,那天封逸是被封砚派车押过来的,没有骑他自己的摩托车。 也就是说…… 封逸正开心呢,肩膀被人拍了拍。 一转头,见到大嫂一脸神秘地微笑。 “小逸啊,你态度转变这么大,我和你大哥都替你开心呢~大嫂决定给你一个特殊的奖励。” 小逸是什么鬼? 没人这么叫过他。 大嫂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又成他看不懂的样子了? 封逸刚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听到桑鹿后半句,顿了下: “奖励?” “嗯。”桑鹿慈祥微笑,“你不是很喜欢骑摩托车嘛,以后你回学校念书,骑车的机会肯定会变少……” 封逸不明所以:“?” 桑鹿眼眸一弯:“所以呢,趁着最后机会,我把我爱车借给你玩一天,随便你想骑多久都行,晚上帮我送回家里就好,如何?” 话落,她担心封逸没那么好骗,特意强调了一句: “我的爱车超级酷炫,绝对拉风噢~~~” 大嫂的爱车? 还超级酷炫? 这几个关键词触发了封逸的机车魂,眼睛亮起来。 “真的吗大嫂?” 大嫂人也太好了。 “你的车停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封逸兴冲冲地往门外走,催促着桑鹿快点带他去看车。 桑鹿慢一步走在后面。 趁封逸不注意,她回头朝二楼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小点子得逞,她得意地咧嘴一笑,悄悄用手比了个Ok,用表情说话:找到运送橙仔的合适人选啦~ 封砚双手慵懒撑着栏杆,目光跟随着桑鹿,她生动鲜活小表情落在他眼里,不自觉地,漆黑瞳眸染进笑意,嘴角往上牵了牵。 ------------ 第97章 丢人现眼的弟弟 五分钟后。 老宅大门口。 封逸站在一辆橙黄色的小电驴面前,眉毛紧紧拧成一团。 抱手陷入良久的沉思。 “大嫂,这就是你说的,很酷炫…绝对拉风的爱车?” “对呀,酷吧?它叫橙仔。” 桑鹿手指晃着钥匙圈,趁封逸还没反应过来,把钥匙朝封逸抛过去。 封逸脑袋还在消化,见有东西抛过来,下意识接住。 “好啦,橙仔就交给你啦,晚上记得给我送回去,清河湾。” 桑鹿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留下封逸在老宅门口,风中凌乱。 他站了五六分钟,直到见到大哥和大嫂一块从老宅出来,往大哥的车那边走。 才抠抠脑袋,反应过来…… 呃…大嫂该不会是不想骑车上班,所以把他当做免费送车劳动力了吧? 封逸:“……” 封逸深呼吸一口气,垂眸看向被大嫂唤作橙仔的小电驴。 艰难接受被当做闪送小哥的现实。 他嘴角一撇,生无可恋地打算跨上小电驴。 忽然之间,看到什么,懒洋洋的眼底燃起一团光。 他神情一震,绕着小电驴转了两圈。 然后蹲下,歪着头盯着轮胎看。 顾不得轮胎上面的灰,直接上手,摸了几下。 眼睛越来越亮。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他脱口而出: “我去!” 这么普通的小电瓶车,居然用这么好的轮胎! 封逸懂车,一眼就看出这对轮胎是他熟悉的顶级品牌。 赛级轮胎,价格不菲。 最重要的是,这是该品牌还没有对外发售一款,采用了最前沿的高科技材料,想要预定的人排队排到了半年后。 他就排在半年后。 嘶—— 封逸捶了捶大腿。 痛心疾首。 这么牛逼的轮胎,安在…安在这个破电驴上。 简直是浪费啊! “他怎么这种表情?一副想要偷轮胎的样子?” 桑鹿正和封砚往车边走,看到封逸上蹿下跳围着橙仔轮胎打量,脚步疑惑地停下来,转头,纳闷地问封砚。 封砚闻声,停下脚步。 淡淡瞥了一眼封逸方向。 冷淡视线在封逸身上停了几秒,很快收回,扔下一句: “不用管他。” 话落,迈开脚步,却没有直接往前走。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伸,将桑鹿手捞过来,松松牵住。 像是想要把桑鹿的注意力从那边夺回来似的。 目不斜视,牵稳她,才阔步往前。 桑鹿懵了。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着,脚步不自觉跟着走。 愣愣看着眼前快她半步的男人后脑勺。 手心传来他掌心温热体温。 昨晚十指紧扣的记忆忽然闯进脑海。 桑鹿一瞬间无所适从。 她抿了抿唇角,余光看向封砚侧脸。 他面庞如往常一样淡定,看不出变化。 好像…自从昨晚手牵手散过步之后。 某种看不见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悄然流淌开。 逐渐瓦解原有的淡淡隔阂感。 联姻夫妻之间,那道名为“相敬如宾”、“心照不宣”的分隔线,被他一脚跨越过去。 抛诸脑后。 对于骤然拉近的关系,桑鹿还有些茫然。 可封砚显然比她适应能力要强太多。 刚刚他牵她手,拉她走的动作相当顺手,从容随意。 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 桑鹿怔怔想着。 直到封砚按下车钥匙,黑色轿车灯闪了两下,她才收回思绪。 封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松开了牵住她的手,又很轻地碰了碰她胳膊,一双深邃瞳眸淡淡锁住她,下巴指了指敞开的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桑鹿抱着包包,坐进车里。 男人修长高大身影绕过车头。 坐到驾驶座。 这一幕。 恰恰好好落在了封逸眼睛里。 封逸:瞳孔地震.ipg 当他见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主动去牵大嫂手的时候。 震惊程度五颗星。 当他看到大哥替大嫂拉开车门的时候。 直接嘴巴一张,下巴夸张地往下掉了掉。 瞠目结舌。 走到哪里都有司机助理替他开门的大哥,居然会那么自然地亲自替大嫂拉车门。 画面太陌生。 不像是真的。 封逸恍然看着黑色轿车方向,呆愣看着,陡然想通许多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大哥和大嫂并肩而立。 一个稳重可靠,一个鲜活热烈。 他们都有,让彼此喜欢的地方。 所以才会连背影都看上去那么合拍,那么相称。 昨晚,封逸半夜才睡。 不仅在想大嫂和他说的话,也认认真真思索了一遍,大哥从小到大教过他的道理。 大哥沉默,对他和封柏的教导,绝大多数时候来自于身体力行。 他习惯从小跟在大哥后面,有样学样。 最近几年。 他心思飘了。 和京市圈里一帮年龄相仿的公子哥玩在一起。 逐渐忘记,什么才是正确的榜样。 盯着大哥大嫂方向,封逸忍不住去想…… 大哥刚刚对大嫂的温柔举动,是不是其实是在潜移默化教他什么? 大嫂对他的教导直白,直接。 大哥对他的教导沉默无声。 不管是不是。 反正他觉得自己悟了。 要学习大哥这样,沉默地爱人。 把心思放在行动里。 一顿奇怪脑补过后,封逸桀骜难驯的眼眸里升起感动星星眼。 他看着黑色轿车车尾。 情不自禁,大力挥了挥手。 “那小子在干什么?” 桑鹿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封逸,纳闷地说。 封砚顺着桑鹿视线,也看向后视镜。 恰是此刻。 封逸大声呼喊: “大哥大嫂,拜拜,我不会再闹事了,你们放心——” 声音很大。 二十二岁少年人的声音饱满嘹亮。 响彻老宅上空。 一句话说完,封逸又生硬地展开双臂,朝着黑色轿车,比了个很大的爱心。 他在网上帖子看到的。 要学会表达。 他现学现用。 车内。 一阵静默。 桑鹿停了几秒,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他上哪里学的比心手势,也太好笑了,像是鬼屋里的npC,张牙舞爪吓唬客人,他干嘛吓唬我们啊?” 封砚看着镜子里姿势怪异的封逸,表情一顿。 短促叹了口气,无奈捏了捏鼻梁。 接着,踩了一脚油门。 车驶离老宅。 封砚面无表情,加快车速。 只想把丢人现眼的弟弟快点甩出视线之外。 ------------ 第98章 太像瞄准猎物的狼 “庆祝,必须要庆祝!” 桑鹿抵达电视台,刚走到D组办公区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小段激情澎湃的声音。 桑鹿探头,“庆祝什么?” 听到声音,人堆里的小段喜庆地转头,扬了扬手里一叠A4纸。 “小桑姐你快来看,首播数据出来了,咱们节目一骑绝尘。” 桑鹿走过去,接过小段手中的A4纸。 上面数据显示,新综艺首播两期平台收视率喜人。 桑鹿脸上渐渐绽开笑意。 余小可清清嗓子,道:“不光是观众端数据亮眼,刚才我去招商部要资料,他们悄悄和我透露,又有几个品牌想竞标咱们节目的中插广告。” 桑鹿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被另一个年轻同事打断。 年轻同事学着桑鹿的语气,笑着道:“‘要保持初心,严格控制中插广告时长’,桑导,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说这句,对不对?” 桑鹿笑了,点头,并纠正:“是副导。” 另一个同事岔开话题:“说起来,真得感谢封总有眼识珠,没有封氏集团的首笔赞助,我们也没法把项目完美呈现。” “确实,感谢金主爸爸……”小段接话,余光瞥见桑鹿,突然改口,“啊不对,封总是小桑姐的老公,不是金主爸爸,应该叫金主姐夫。” 话落,周围同事笑作一团。 桑鹿也跟着弯起眼眸。 听大家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综艺取得好成绩,还没向封砚报喜。 她走到自己工位,摸出手机。 在大家热情商讨晚上去哪里聚餐庆功的背景音下,给封砚发去几条语音消息。 收到消息时,封砚刚抵达封氏集团地下车库。 车停稳。 手机亮了亮。 他按下语音条。 桑鹿声音传出来,快乐的开场白: “喜报喜报——” 封闭的车厢内,桑鹿叽叽喳喳报喜的声音回荡。 她声线本就是清亮有活力的那种,说起开心的事情来,语速会加快,透过语音传过来,有感染人心的鲜活。 当方特助经过老板的黑色轿车,不经意往里面一瞧,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面容冷脸气场强大的bOSS,手闲闲搭在车框,支肘盯着手机,手机亮光照亮他弯着的唇角。 方特助脑中登时升起一个问号:“?” 咦,好少见。 跟着封总这么多年,在封总脸上看到笑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今天居然被他瞧见了。 难道是集团股价破新高了? 还是又拿下了某块潜力巨大的地皮? 方特助盯着车内人看,小声在心里欢呼了一下。 封总对员工下属很大方,每每有大项目推进,高管们的工资总能往上再涨一波。 看样子,又要加薪水咯! niCe! 猜测着集团股价新高,方特助恍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则关于封总的周刊报道。 那个周刊偏娱乐性质,将京市叫得上名字的集团总裁和科技新贵一一列举、对比,并附上六边形战力图。 其中,只有寥寥两三人的六边形图拉到满格。 封总是其中一个。 周刊对封总形容是:商业孤狼,决策力、执行力之王!擅长攻城略地后不断巩固,同时伺机谋划下一城,一步一步,直至所盯上的猎物被他尽数吞入腹中。 黑色轿车里的男人面庞冷硬利落,微覆着眼,屏幕光反射下,平静眉眼中透着淡淡锋锐。 方特助收回视线,心生感叹:八卦周刊记者真会形容啊! 封总现在的样子,太像瞄准猎物的狼了。 …… “啊啊啊——随便什么都好,你们快点决定一个地方吧……” 下班时间,D组众人还没商量出晚上聚餐去哪里,桑鹿抱头幽怨地嚎了一句。 她趴在桌子上,自然卷的头发被抱头的动作弄得乱糟糟,看上去像只饿昏头的卷毛小羊。 “不如自助餐吧,什么类型都有一点,免得大家意见不统一。”人堆里有人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 余小可:“好主意!” 小段:“附议。” 桑鹿抓起帆布包,一刻也等不及,“走走走,我要大吃特吃。” 一行人笑笑闹闹走出电视台。 确定种类后,迅速将聚餐地址也定下来,某高级商圈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 人均价格不便宜,因此餐厅里人不算很多。 众人选了张大桌子坐下,背包一放,一溜烟分头奔向各自心仪的食物区域。 桑鹿饿得肚皮打鼓,率先迈向西餐区。 肉,肉。 她要吃肉。 戴着高高厨师帽的大厨在铁板后面仔细烹饪。 给牛排翻面,轻压。 最后精美摆盘,淋上特制酱汁,才推到可供顾客拿取的区域。 桑鹿盯着这块牛排很久了。 见盘子被推过来,立刻凑过去。 刚要去拿,视线之中出现一只男人的手,和她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桑鹿抬眸,正好对上那人视线,倏地一愣。 面前男人眸光也在同一时刻凝聚起来,看着她的脸,露出惊讶神情。 身后还有排队拿牛排的人,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对面男人说了句:“你先。” 桑鹿拿起牛排,微微颔首,客气表示了一下。 转过身,她脑袋一歪。 好眼熟。 这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呢? 她边走边想。 终于,在走回D组同事身边时,眼睛一亮。 想起一个久远的名字——陆声。 高中时期,她跟风班上女生,误以为自己暗恋的那位隔壁班学霸。 学霸长相和高中时期略有变化,但回想一下刚才他说话时的语调,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 那时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陆声。 和桑鹿关系好的几个女同学,总在下课时间拉着她去操场看陆声打球,拉着她一块参加陆声所在的社团。 几乎所有人在夸陆声。 夸他长得好,成绩好。 少女时期的桑鹿,每天听着耳边出现同一个名字。 不自觉的,也多关注了几眼。 正是偶像剧大行其道的年份。 桑鹿误以为那是暗恋。 直到她凭实力晋升为社团团长,看待社员陆声的目光就变了。 好像,他也没有令她仰望的地方。 仔细想想,好像也根本不是暗恋。 只是跟风凑热闹。 短暂乌龙的暗恋,结束于她的优秀和自信。 ------------ 第99章 很难让人忽视的腹肌 餐厅另一边。 长相清俊的男人频频朝另一张桌子看去。 “陆声,在看什么?”对面同伴发出疑问。 陆声收回视线:“没什么,好像见到一个同学。” “同学?你大学不是在英国念的吗?回京市还能碰到同学?”同伴问。 陆声:“高中同学。” “哈,高中啊,”对面人说,“听说你高中是校草学霸,该不会是喜欢你的女同学吧?” 桑鹿喜欢他吗? 好像没有。 陆声方才见到桑鹿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隔壁班的自然卷。 社团团长。 仔细回想,桑鹿是个很神奇的女生。 在大多数人都死气沉沉的高三,她从来不见疲惫,开朗活力,张罗社团活动,还能兼顾学习,每天都精神饱满。 想到这里,陆声看了一眼手机。 没记错的话,他手机里还存着桑鹿的电话号码。 以前社团活动时存的,这么多年换手机,数据直接转存,通讯录里应该还有她的名字,备注是“团长”。 想到这里,陆声又转头朝桑鹿那桌看了一眼。 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样,桑鹿很热情的和同桌人聊着天,笑容灿烂。 对面人顺着陆声视线看过去,见到那边印有“京市电视台”字样的公文包,惊讶出声: “你同学是京市电视台的啊?好巧,正好和我们这次项目方向有关啊。” 听到这句话,陆声眼睛亮了下。 好巧。 …… 另一边桌上。 桑鹿早已把偶遇的事抛在脑后,和同事聊天聊得开心。 酒过三巡。 几个大胃王继续去拿甜品。 剩下的人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偶尔碰杯。 桑鹿没喝酒,清醒地刷着朋友圈。 手一滑。 刷到封柏下午新发的一张照片—— 封柏只有手出镜,戴着粗布手套正在搅拌化肥。 配文:我的华夏基因被激活了。 桑鹿唇角不自觉地一扬,笑容慈祥。 有种看着孩子长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笑着点了个赞。 又刷了几下,没有新鲜事,跳回到最上面。 忽然看到封逸一分钟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也是照片—— 乱七八糟的书房,地板上散落一堆教材书。 配文:学习之魂正在激活中…… 桑鹿慈祥笑着,也点了个赞。 刚按下去。 忽地愣了愣。 这两人文案好相似。 都是“激活”。 巧合? 还是在暗戳戳的喊话? 不确定。 这两个家伙水火不容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会有对方微信。 可是,如果不是暗戳戳喊话,那就感觉就更微妙了。 流着相似血液的两兄弟,一前一后发相似的朋友圈,真的很有默契啊。 桑鹿八卦の魂燃起。 不由好奇,他们究竟为什么从小就关系不好呢? 按理说,相差不了几岁,应该能玩到一块去才对啊。 桑鹿眼睛里好奇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想到这里。 脑海中突然跳出封砚那张冷酷的脸。 桑鹿手指摸了摸下巴。 琢磨着。 虽然封砚看上去冷冰冰闲事勿扰的样子,可他实际上是个善于发现细节的热心肠。 他连橙仔轮胎磨损都能先她一步发现。 说不定,心里很清楚两个弟弟的事呢? 嗯。 晚上回去,找机会向封砚打听打听~ 当晚。 回到清河湾时,时钟刚刚走过九点半。 她在客厅和书房转了一圈,没见到封砚人影。 正猜想他该不会还在加班吧,听到健身室方向传来规律的邦邦声。 原来是在打沙包。 桑鹿了然。 Ok,那先回卧室洗澡,待会儿再找机会八卦。 吃自助餐,头发上沾染了各种气味,她在浴室慢慢地泡了个悠闲的澡。 从浴室出来时,浑身上下香喷喷。 她打算去衣帽间整理出明天上班穿的衣服,刚走到门口,卧室门被推开,封砚出现在面前。 封砚上身赤裸着,下身一条运动短裤,刚在健身室的浴室冲完澡,打算去衣帽间拿件衣服。 四目相撞。 两人皆是一顿。 他不知道她回家了。 她不知道他会赤裸上身进来…… 桑鹿眸光惊诧,视线下意识往下挪,停在他很难让人忽视的腹肌上。 锻炼后的肌肉微微充血膨胀,沟壑明显。 这么清晰直观的看见他赤裸的上身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冲击力不小。 她大脑宕机了片刻。 直到封砚走过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去拿衣服。” 桑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挡在衣帽间门口。 她慌张侧了侧身子,封砚擦肩而过。 他刚冲完澡,身上还笼着一层热气,朝她走近的时候,桑鹿觉得那股热气直往自己脸上扑。 封砚淡定地走进去,随手拿了件黑色T恤,利落地套头穿上,朝站在门边不动的桑鹿看过来。 对上他视线,桑鹿才想起来,要找他八卦来着。 “我有东西给你看。” 桑鹿忽然开口,扔下这句话,脚步一转,消失在衣帽间门口。 封砚修长身影还站在衣帽间,疏冷眉眼浮出一丝困惑。 很快,桑鹿拿着手机回了衣帽间。 她朝他走过来,边走边铺垫八卦的开场白: “你看到今天封逸封柏发的朋友圈没有?” “没有。”封砚想也没想,回答。 他从不在意他们发过什么。 见到就顺手划过去。 桑鹿和封砚并排站在一边,垂眸翻着手机。 她个头矮他一截。 衣帽间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毯上。 影子里,两人的肩膀融在一起。 桑鹿垂着脑袋,手指滑滑滑。 终于翻到那两条。 她把手机往旁边递了递。 “喏,你看。” 封砚俯身,看向她手机屏幕。 在男人高大身体微微倾下来的时候,桑鹿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沐浴露清香,裹挟着潮湿水汽,一并笼罩过来。 丝丝热雾氤氲在空气里。 他离得很近,近到她一抬眸就能见到他清晰优越的下颌线。 喉结突兀,锁骨处有几滴从发梢滴落的水珠。 被色调暖黄的光线一照,混合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张力。 封砚垂眸看着屏幕。 还没等他看完朋友圈内容,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短信息。 来自一串陌生号码——「桑鹿,我是陆声,好意外今天能碰到你,你还记得我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换号码……」 消息提示的显示字符有限,后半截内容隐藏在那串省略号里。 桑鹿此时没有看屏幕,不知道收到新消息。 她视线落在封砚英俊的眉眼之间。 见到他眉心缓缓地拧起,漆黑瞳眸闪过一抹锋利黯光。 ------------ 第100章 封砚为什么老是看她? 桑鹿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封砚突然间浑身蕴着凉意。 “你有短消息。”封砚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眸色微深。 “短信息?”这年头谁还会发短信息啊,桑鹿把手收回来,随口说,“应该是垃圾广告吧。” 点进收件箱,一看。 愣了愣。 「桑鹿,我是陆声,好意外今天能碰到你,你还记得我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换号码,试着发条消息给你, 前阵子我刚回京市,还想着和高中同学见面叙叙旧,没料到这么巧碰到你, 今天看到你似乎在京市电视台工作?恰好,我最近回国运作的项目和传媒行业相关, 你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聊一聊?咱们社团以前的成员你还有联系吗?挺想和大家见见面的[微笑emOii]」 短消息巨长无比,堪比小作文。 桑鹿看了半天才看完。 看到前半段时,她还面露不解。 陆声怎么有她电话号码? 而且,老同学叙旧? 他们只是社团团长和团员的关系。 又不是一个班的…… 看到后半段,才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一长串,不过是成年人的社交开场白。 陆声真实意图,只在最后两句里。 桑鹿不是十几岁时的桑鹿了,在职场打滚几年,不会仅凭“熟”和“不熟”来划分出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工作场合遇到的人,大多“不熟”,有的甚至都“看不顺眼”。 可不妨碍她能从容寻常地和人打交道。 看着屏幕,桑鹿想起来,曾经在班级群里看到有人说起过,陆声高中毕业后去了国外念大学。 陆声是学霸,信息里又提到正在运作和传媒行业相关的项目。 桑鹿不禁联想…… 陆声会不会效力于网飞或者BBC之类的超级巨头? 如果是的。 那确实还蛮值得见上一面,聊一聊的。 看着短信中最后一行字,桑鹿突然想起来,她和从前社团里一个女生还互有微信,女生叫小美,印象中,非常活泼健谈,可以问问小美要不要一起。 这么想着。 桑鹿先给小美发消息,询问对方意愿。 然后抿唇敲字,回复陆声的信息。 桑鹿专注打着字,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凝重认真的样子,不偏不倚落在一旁面如冰霜的男人眼中。 直到发完消息,抬起眼眸,才发现封砚正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对上视线。 封砚淡淡开口:“垃圾信息?” 桑鹿摇头:“不是。” 把封砚晾在一边半天,她有点不好意思,补充解释了句: “是一个高中同学,隔壁班的学霸,今天偶遇碰到了,说想约我吃饭叙叙旧。” 她长话短说。 封砚面色微顿,敛眸。 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失神。 他偏开头,把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扯下来,擦干发梢滴水。 隔着毛巾,声音显得有点闷,他回了一声: “哦。” 或许是从小习惯于沉默观察旁人,让他对别人的言语形成近乎敏锐的直觉。 比如刚才。 仅看到部分信息内容,他已经轻易察觉出,她信息中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单纯想吃饭叙旧那么简单。 这时,桑鹿手机又传来几声震动。 封砚面色无波,别开视线。 胡乱用毛巾搓着头发。 漆黑瞳眸里有辨不清晰的情绪。 桑鹿垂着脑袋看手机。 小美一口应下一块赴约的提议,陆声通过手机号加了桑鹿微信。 桑鹿拉了个三人小群,陆声询问她们想要吃什么,并将见面时间约在明天晚上。 突然中断的朋友圈话题,被桑鹿和封砚都忘在一边。 …… 次日,早上。 封砚正在吃早餐喝茶,见到桑鹿从卧室走出来时,平静目光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平时上班,桑鹿大多选择色彩明亮的衣服,以休闲舒适为主。 而今天,她穿着半裙和小高跟鞋。 刹那间,男人面庞似乎被一抹寒气凝固。 桑鹿在餐桌坐下,随手拿起一片吐司。 撕下吐司边边,放到嘴里。 脑子里在想,晚上见到小美要聊什么。 昨晚后来,她和小美单独聊了会儿微信,听说小美刚跳槽到一家业内很厉害的电影制作公司。 那家公司恰好和她超级喜欢的动漫剧场版合作过。 她很想试着问问,能不能要到动漫原作者签名。 小美超优秀,陆声又是老学霸er。 桑鹿莫名升起一种“她也要拿出些电视台人专业风范”的念头。 故而,今天选择了职业气质突出的穿搭。 就在桑鹿拿起第三片吐司的时候。 见到对面气质冷冽的男人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朝她看过来,嗓音淡淡地问:“有重要活动?” 在封砚的印象中,上一次见到桑鹿穿半裙,是国际传媒峰会那次。 他在想,或许她今天的装扮,和昨天看到的短信无关。 “没有重要活动,”桑鹿没心没肺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只是晚上约了同学见面,就昨天发消息的那个。” 话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这份凝固,只对封砚一个人生效。 他眸色无声收紧。 没有应声。 抬手拿起水杯,喝了口冰水。 冰水滑过喉咙。 也并没有浇熄胸口那抹找不到来由的焦躁。 桑鹿不明所以歪歪脑袋看他:“?” 她不知道封砚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本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些什么,却看见他一个劲喝水,好像不太想继续和她说话。 于是桑鹿又夹起荷包蛋。 嚼嚼嚼。 张婶煎荷包蛋相当拿手,微微流心,边缘又有一点点焦枯。 非常合她口味。 桑鹿吃得很快乐,表情悠闲轻松。 只是…… 吃着吃着,她奇怪地发现… 封砚为什么老是抬眸看她? 喝一口水,停下来,凝视她一会儿。 桑鹿:? 过了好一会儿,桑鹿实在憋不住了,刚想咽下嘴里煎蛋就问问他在瞄什么,听到他低低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几点回来?” ------------ 第101章 可以称为醋意的情绪 听到这句话时,桑鹿愣了一下。 记忆中,封砚第一次问她这种问题。 他今天好奇怪。 又是问她有没有重要活动。 又问她几点回来。 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说的? 桑鹿怔怔看着封砚面无表情的脸,在脑中猜想。 见到她这副模样,封砚放下杯子。 马克杯在桌面碰撞出轻响。 封砚眸底本就没什么温度,面无表情时更像覆着层冰,冰刀一样的视线锁住桑鹿,淡淡开口: “你说过的话,忘了?” 桑鹿越来越糊涂了,小心翼翼抬了抬眉梢,露出不解:“嗯?” 随着她疑问的语调发出,男人视线一转,看向客厅电视柜方向。 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那个红蓝色的SWitCh游戏机上。 桑鹿随着他偏头方向看去,倏地一怔。 恍然大悟。 啊…… 原来他在说这个! 她答应过他,要拉着他玩SWitCh。 从老宅回来后,还没有机会玩。 只拉着他看过一会儿电视,他看上去兴趣并不大。 她还以为他对游戏机不会感兴趣。 原来,他是感兴趣的啊。 “唔…我想想啊……”桑鹿突然手指一掐,眼睛半眯起来,摆出半仙算命的样子,“吃完饭直接回家…大概就是……不会超过八点半,八点半,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游戏实力~” 话落,桑鹿很认真地盯着封砚。 下战帖似的又说: “本人精通SWitCh所有小游戏,你最好提前练习一下,不然会被我虐得很惨哦~” 封砚微顿。 静默几秒。 错开目光。 冷峻眉心微微舒展,他低眸很轻地笑了一声。 被桑鹿装瞎子算命的样子逗笑。 也被她话中笃定逗笑。 像是在哄他。 桑鹿拿起一片吐司,撕下边边。 嚼嚼嚼。 心里感叹:养眼! 封砚漫不经心低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养眼辣! 五官立体分明,鼻梁高挺,墨黑瞳眸染进柔和温润的色泽,喉结随着偏头的动作微微一滚,很欲。 看着他极品骨相,桑鹿感觉吃早餐都美味了一点呢~ 正欣赏着,见到封砚推开椅子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再出来时,一身西装革履。 闲适站在桌边,扣着腕表。 桑鹿疑惑。 今天是周六。 没记错的话,封氏集团一向是贯彻双休。 她是因为电视台工作性质原因,只能几个组轮着休息,所以今天要上班。 封砚为什么换正装,一副也要出门的样子? 桑鹿仰头看他:“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封砚神色很淡,长睫微垂回视她:“送你上班。” 桑鹿微怔,想说不用。 陡然见到封砚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她光着的小腿上。 “你穿裙子怎么骑车?”他嗓音淡淡。 桑鹿一愣,“……” 对哦。 光顾着要“职业”点,忘记这茬了。 桑鹿一秒开朗,仰头冲他笑着道: “辛苦封总,封总人真好~” 桑鹿扬着唇角,眉眼也是弯弯的。 自然卷的长发在晨光中镀上温暖色泽。 说完俏皮话,她又自信抬了抬下巴,对着很想玩游戏机的男人大度表示: “晚上玩游戏我会手下留情的。” 封砚:“……” 前一秒还表情冷硬的男人。 这一瞬,神情微凝。 颇为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其实他现在心情算不上好。 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强压着。 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堵在胸口。 不上不下。 但面对她笑盈盈的脸,却又一点都冷漠不起来。 毫无办法。 她好像只要冲他笑一笑,他心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就会消散几分。 就连内心最深处,那缕酸涩的,或许可以称为醋意的情绪,都被暂时压下去一些些。 …… 直到把桑鹿送到电视台。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封砚内心的焦躁感才卷土重来。 他压着眼皮,坐在车里。 脑中再度回想起昨晚看到的半截短信。 虽然是短暂一眼,但记忆力很好的男人记住了那串手机号码。 黑色劳斯莱斯在电视台楼下停了一个小时。 才缓缓开走。 按照他习惯掌控一切的性格,或许应该让人查一查那串电话的主人。 这样的念头,一再在封砚脑海闪过。 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红灯在读秒。 数字一闪一闪。 ——“放心,我又不傻~” ——“交朋友方面,我自有判断。” ——“怎么?不相信我的判断力吗?” 桑鹿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回荡。 红灯跳成绿灯。 眉目冷峻的男人肩膀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方向盘一转。 车辆掉头。 不该傲慢地对她的交友指指点点,这是他上一次得出的结论。 既已得出结论,就不该反复。 车辆朝封氏集团大楼方向驶去。 此时此刻。 他只能想到用工作来强压心里越来越突兀的情绪。 封氏集团虽然实行双休。 但有的部门也会因为赶项目而自主调整休息时间。 封砚刚进办公室没一会儿,方特助也出现在公司里。 方特助领着集团员工中最高的薪水,也有着集团员工中最高的执行力和适应力。 一秒进入工作节奏。 将需要封总过目签字的文件送进总裁办公室。 临近下午五点,就当方特助以为一天的工作要结束时,临时接到通知,开车送封总去一场饭局。 方特助略感惊讶。 封总不喜欢饭局场合,合作商的应酬邀约十有八九会推掉。 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提出参加。 难得一见。 时针指向五点半。 方特助将车停在集团门口,封砚坐进后座。 车辆安静行驶在路上。 路程过半,方特助口袋里手机响起来。 他按下挂断。 没一会儿,又响起来。 他本来打算再度挂断,刚碰到手机,听到后座传来沉沉一声“接吧,没事”。 得到老板准许。 方特助接通电话。 是女友的电话。 方特助和女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近在张罗着拍婚纱照,女友在好几家摄影团队纠结,拿不定主意,于是打来电话问他意见。 长话短说讲完电话,方特助从后视镜看向封砚,一脸抱歉。 “不好意思封总,我女朋友性格急,她不知道我来公司了,才会一直打电话,吵到您了。” “没事。”封砚神情淡淡,望向车窗外。 方特助刚转回脑袋,突然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句: “小方,没记错的话,你和你女朋友,从上学就在一起?” 方特助:“是呀,我们是高中同学。” 从前无意提过几句,没想到封总居然记得,方特助受宠若惊,一脸欣喜瞟着后视镜。 镜中,封总眼神晦暗不明看着窗外,嘴唇动了动:“感情怎么样?” 方特助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嘿嘿一笑。 有点骄傲地开口: “那必须好啊,好得不得了……” “同学关系和一般情侣不一样,知根知底……” “一聊起从前上学时候的话题,可以聊一晚上都不嫌闷……” 前排传来声音不断击打着封砚耳膜。 夜幕落下,他侧脸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 眸色越来越沉。 ------------ 第102章 封砚高估了自己 窗外。 云层压得很低。 天色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昏暗。 空气像是被厚重云朵挤压着下坠,憋闷的感觉越来越重。 现在是五点半。 距离八点半还有三个小时。 封砚高估了自己。 他无法冷静的等待三个小时。 终于还是点开了手机。 …… 京市某高档餐厅外。 小美远远瞧见桑鹿,开心扬手打招呼。 两人挽着手,一同进入餐厅。 陆声坐在靠窗的座位,见到她们身影走进来,推开椅子提前起身: “桑鹿,小美,我在这边——” 小美一坐下来就发出惊叹: “陆声?陆大校草!不愧是你啊,这么多年没见,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 陆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桑鹿,又转向小美: “你们才是,比上学时候更漂亮了。” 小美摆手:“哪里哪里。” 桑鹿嘿嘿一笑:“就是,一直都很漂亮好吗。” 多年未见。 气氛却比想象中要轻松。 明明三个人在高中时关系不是特别好的那种,反而在步入社会之后再次遇见,少了年少时的拘谨,看上去像是一直有联系的朋友。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吧。 桑鹿忍不住在心里想。 这时,陆声将点餐的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 笑容和煦看向她,恍惚间,轮廓中有曾经风靡全校的校草学霸的影子: “社长,你看看想吃什么?” 社长…… 桑鹿被这个称呼逗乐了。 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小美笑着看向陆声:“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叫社长呢?” 陆声笑笑:“习惯了。” 记忆中,叫桑鹿“社长”的次数,比直接称呼名字的次数要多。 他顿了顿,突然问: “对了,你们后来回高中去过没?” 桑鹿和小美同时摇摇头。 “我大二那年回国办手续,回去了学校一趟,”陆声看向小美,“当初我们社团活动的那间教室还在,你有一次社团招新活动,不小心喷彩绘喷到白墙上的一块污渍,还在那里……” 小美惊讶:“啊??那学校可真够抠门的,这么多年都不翻新墙面。” 一说起从前的事。 气氛霎时间变得轻松。 三人从高中时期的趣事逐渐聊到现在彼此所在的公司。 果然如桑鹿所料,陆声在某国际知名传媒公司工作。 虽不是网飞、bbC之类的超级巨头,但也是规模相当大的公司。 陆声告诉他们,这次回国是带着公司任务来的,计划和国内一些公司达成合作,和她们见面,主要是因为他对国内行情了解甚少,希望能有圈内人引荐一下。 …… 豪车前座。 方特助侧了侧脑袋。 对后座沉默不语的男人说: “封总,前面那条路要经过一所学校,现在是学生们吃晚饭的时间点,可能会要堵一会儿车。” 窗外街景在倒退。 映在封砚深邃眉眼。 车在经过一所高中门口时,速度缓下来。 等待好几分钟,才能往前挪动一小段距离。 封砚一偏眸,能见到路边穿着校服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学生。 方特助也在这时看向窗外。 颇为感叹地说: “我和我女朋友以前也总是一块去买饭。” “课间铃一响,我就去她们班看她。” “找她借书,借笔,借纸巾,借口一百个不重样。” “啊……好怀念啊……” “还是从学生时期培养起的感情才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感叹到一半,方特助不经意瞟了一眼后视镜。 忽地脊背一僵,最后一个字变了调,止住话头。 方特助:??? 封总脸色怎么这么黑? 什么时候开始黑下来的? 因为堵车而烦躁吗? 方特助嘴唇一抿,闭嘴。 决定还是少说几句话。 不要惹封总更烦躁。 专心开车。 后座车窗落下一半。 各种声音交织着飘进车内。 电动车按响喇叭在人群和车流中间挤过去的声音。 送饭的家长高声叮嘱孩子晚自习不要打瞌睡的声音。 相隔几米外的人行道,一对高中生男女排队在等手抓饼,站在队伍最末尾。 趁旁人不注意时,男生悄悄用手背碰了碰女生的手背。 女生抬眸,对上男生含笑躲闪的眼睛,红着脸又垂下头,用翻找书包的动作掩饰紧张。 这画面,落在封砚的眼睛里。 他视线很沉,蕴着淡淡凉意。 见到那个女学生的小挎包上有一层透明隔层,映出里面几枚花花绿绿的徽章一样的东西,动漫人物的图案。 封砚眸色缓缓收紧,下颌绷紧了一瞬。 他恍然想起,曾在桑鹿房间看到的那些动漫贴纸。 她过去的房间里,到处是她少女时期的痕迹。 那是他无从知晓,另一面的她。 男人垂下长睫,敛住眸光。 淡淡看向手机屏幕。 微信对话框里,还没有收到回复。 泛黄的路灯光线在他深邃眉骨投下一片暗影,漆黑瞳眸中一片冰凉,失神。 …… “桑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看动漫吗?” 陆声改了称呼,看向桑鹿问道。 桑鹿微愣。 没想到陆声还记得这些。 她笑着点头:“是啊。” 一旁,小美也突然想起来,曾经在桑鹿朋友圈看见过的内容,转头问桑鹿: “最新老公是谁?” 陆声一愣,没听懂。 “最近啊…”桑鹿听懂了,聊到感兴趣的话题,眼睛一亮,“最近在重看火影,翻来覆去看中忍考试那一段,鹿丸太帅啦~~~” 小美对各类动漫人物本就如数家珍,听到桑鹿这么说,一时间点头如捣蒜。 “我懂我懂,智性恋天菜,高智商酷哥!” “最关键还是个妻管严,小反差,简直爱惨啦~~~”桑鹿碰到同好,话匣子打开。 陆声看着她们热聊,顿时感觉插不进话。 像是跳橡皮筋等着冲进去的人,好不容易掐准拍子。 找机会插了一句: “我还记得,以前社团开会,你们俩的笔记本封面都是那些动漫人物贴纸。” 桑鹿和小美闻声同时抬头,看他一眼。 异口同声: “啊对。” 然后转回脑袋。 继续热聊。 陆声:“……”好吧果然插不进话。 只好默默吃饭,看着她们越聊越热情高昂。 看小美捶着肩膀和桑鹿说,要帮她搞到谁谁谁的签名。 又看到桑鹿去包里掏手机,说是要给小美分享珍藏的谁谁谁的精彩插画。 陆声:听不懂。 桑鹿从包里摸手机,刚拿出来,表情顿了下。 她才看到,有好几条未读信息。 她点开微信。 十分钟前—— 【封:外面天色很沉,等下可能要下雨。】 【封:你没有带伞。】 八分钟前—— 【封:你在哪里吃饭,我去接你。】 五分钟前—— 【封:地址发我。】 三分钟前—— 【封:地址?】 一分钟前—— 【封:?】 ------------ 第103章 掌控欲很强的气场 桑鹿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完全沉下来。 乌云低低的,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等一下,我回个消息。” 桑鹿对小美说完,捧起手机敲字。 或许是前一阵子封砚每天充当她上下班专属司机的原因,此刻给封砚发去地址时,也相当顺手且习惯。 …… 前方拥堵路段终于被交警疏通。 方特助浅踩一脚油门。 就在这时,听到后座传来手机振动的声响。 他下意识瞟了一眼后视镜。 见到浑身被黯淡气息包裹的封总,身上凉意骤然散了,淡淡掀眸,“不去饭局。” 话落,报出一个餐厅的地址。 “好的封总!” 方特助立刻回应。 心里想着,刚才封总脸色黑黑的,果然是因为堵车。 方特助目视前方。 开得更专注了。 …… “外面看上去要下雨——” 陆声看了一眼窗外,转头看向桌对面, “——等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好。”小美大方应下。 “不用送我,”桑鹿客气摇摇头,“你送小美就好。” 陆声看着桑鹿,表情顿了顿。 眼底划过一阵不易察觉的失落。 其实昨晚,在给桑鹿发短消息之前,他在心里纠结犹豫了一阵。 如果仅仅是因为想要工作更好开展,结识京市传媒行业的人,他还可以有很多其他途径。 但随着偶遇桑鹿,尘封多年的高中记忆一点点被想起来。 他记得,那时的社长桑鹿总是落落大方,充满活力。 和所有人相处得都好,社团活动组织得也好。 从前的他专注学业,即便是每天都能收到女生的情书和表白,也从未动过那方面心思。 如今学成归来,年龄渐长。 工作和生活还遵循着学霸思维的陆声,凡事习惯找寻最优解。 这个年纪的他,如果谈起理想中最佳伴侣的最优解。 大概,就是桑鹿这样。 同个行业,有共同话题。 还那么恰好,有共同回忆。 怀揣这个隐秘的念头,他点开沉在手机里多年的电话号码。 眼前,桑鹿和小美还在聊天。 陆声抬眸,看了一眼桑鹿。 暗暗地想……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陆声好几次想旁敲侧击问一下,却苦于找不到合适契机。 没事。 既然已经回国,又在同个行业,说不定以后见面机会还很多。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高三毕业前夕,张老师组织我们全社去山上拍摄日出?”陆声突然问。 “怎么会不记得,天没亮就起来爬山,被虫子叮了一腿包。”小美想起往事,一脸忧伤。 桑鹿也想起来:“结果还遇上暴雨,根本没拍到日出,吃了碗泡面狼狈下山……” “要不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陆声笑着看向桑鹿,“找寻当年的记忆,也弥补当时的遗憾?” 话音还未落下。 陆声视线中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抬起眼眸,越过桑鹿头顶,看到那道身影在他们这桌停下。 他仰头看着,桑鹿和小美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见到封砚的脸,桑鹿惊诧了一瞬。 下意识去看时间。 距离她回复完封砚的信息,才过去一刻钟。 这个时间点,内环很堵。 她本来以为还要坐着闲聊一会儿他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 “你好快!”她不自觉仰头感叹了一声。 封砚垂下视线,手臂不经意地一抬,随意搭在桑鹿身后的椅背上,沉声:“嗯,不堵车。” 很简单的答复。 但因为抬手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多了一层关系亲近的意味。 陆声面色微微怔住,不由打量起突然出现的男人。 一身裁体精细的西装,笔挺利落,浑身上下透着精英气场,轮廓清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矜贵傲然的气息。 在陆声朝他看去的时刻,男人眸光微挪,凉凉回视一眼。 他手臂还搭在桑鹿的椅背上,压着眼皮,眸底是浓郁的黑。 谈不上恶意,但也找不出善意。 陆声仿佛被他凌厉视线按在原地,表情一僵。 不知怎地,有种被那个男人看穿的错觉。 他心里那点隐秘的心思,仿佛在那道视线下无所遁形。 陆声嘴唇动了动,刚想问桑鹿“这位是?……” 恰此时。 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恭敬地朝面如冰霜的男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桑鹿,说: “太太好。” 太、太、好。 三个字直接将陆声钉在了椅子上。 小美也惊讶望过去: “桑鹿,你结婚啦?!” 桑鹿大方咧嘴一笑,点头。 “嗯啊,结了。” 陆声视线还惊讶地停在那个男人脸上。 见到那个男人在听到桑鹿的回答后,冰霜一样的面庞缓缓松懈几分。 陆声心里一沉,为掩饰尴尬,他推开椅子,道:“我去把账结了。” “不用,已经买过单了。”方特助适时地说了一句。 身为特助。 和老板一块来接太太,买单这种小事,当然是要想在前头。 “那我就先撤啦,”桑鹿把包包拎起来,和陆声小美道别,并嘱咐:“小美,到家记得给我发个微信哈~” “嗯嗯!”小美机械点头。 心里还在震惊。 我的天。 桑鹿老公好帅啊。 而且还很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小美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努力思索。 见到他们推门出餐厅的时候,桑鹿的手被牵了起来。 男人步伐沉稳,在昏暗的夜色中侧脸清冷疏离,有种掌控欲很强的气场,牵着桑鹿进入街边停着的一辆豪车里。 车牌是连号,花钱也买不到的车牌。 小美突然一拍大腿,惊呼: “想起来了!桑鹿的老公原来是他!” 陆声转头:“谁?” “封氏集团总裁,封砚!” 陆声心脏陡然一沉。 封砚。 他在国外也听说过的名字。 陆声表情僵在脸上,远远看着窗外的豪车。 启动,驶离。 陆声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想到自己几分钟前还在揣测桑鹿是不是单身。 就觉得荒谬可笑。 ------------ 第104章 被他扣住了下巴 车静静行驶在路上。 往清河湾方向开。 方特助在驾驶座,目不转睛开车。 封砚和桑鹿坐在后座。 色调昏暗的车厢里,桑鹿表情有点呆滞。 因为她有件事情想不通。 她呼吸屏住。 视线一寸寸往下。 浅浅吸了一口气。 想不通,为什么封砚还把她的手牵着? 封砚淡淡看着窗外。 似乎并不打算将手移开。 天色很暗,街灯亮光在他脸上映出一晃一晃的光。 桑鹿怔怔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实在瞧不清晰他脸上表情。 但即便看不清楚也能大概猜到。 封砚应该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好吧…… 桑鹿试着在心里说服自己。 不要大惊小怪。 十指紧扣都试过。 现在只是被他手掌包裹着,似乎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她好歹也是做综艺编导的。 遇到任何突发状况,都泰然处之才是。 嗯。 牵手而已。 夫妻间,牵手算得上什么啦~ 她调整好了心态。 空着的另一只手开始玩手机。 表现出一种“丝毫不慌”的随意感。 三分钟过去…… 他还不打算动,沉静看着窗外,眉心微拧,好像在想事情。 五分钟过去…… 桑鹿手被捂热了都。 十分钟过去……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胳膊。 有点僵硬。 这一动,沉默的男人转头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撞。 桑鹿反应了一秒。 突然想到上次他们没有聊完的话题。 她随意地将手抽回来。 捧起手机,边翻找朋友圈边说: “上次想给你看封逸封柏的朋友圈来着,被打断,忘记了,现在找给你看……” 桑鹿先点进了封逸的朋友圈,找到那一条。 她和封砚挨得很近,手机稍稍一挪,封砚就能看到。 桑鹿:“喏,你先看这条,封逸的。” 封砚视线垂下,扫过一眼, “嗯。” 桑鹿没将手收回来,直接把脑袋凑过去一点。 手指滑动,点进封柏的微信头像。 桑鹿:“再看这条,封柏的,内容文案几乎一样,是不是很巧!他们关系是不是也没那么不好?” 封砚呼吸微滞,一垂眸,见到桑鹿被屏幕光线映亮的脸庞。 白皙发光,鼻尖挺翘小巧,嘴角扬着浅浅弧度。 直到桑鹿一直没听到他回答的声音,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封砚眸光才微微动了动,转向手机屏幕。 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小美:鹿啊,你的Xp很统一,和高中时喜欢的完全一样啊!】 小美终于还是没忍住。 等不及回家,在陆声送她回去的路上,就迫不及待给桑鹿发来消息。 小美今晚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居然嫁入顶级豪门。 老公帅得不像话。 最最让她觉得意外的发现是,桑鹿选老公的眼光,居然和高中时追动漫人物的眼光不谋而合。 都是冷酷那款的。 这就很值得发条消息表示感叹了。 光线昏暗的车内,屏幕被放在桑鹿和封砚中间。 消息弹出来的那刻,封砚冷淡眼眸蓦地一顿。 他首先看到的是后面几个字——高中时喜欢的。 桑鹿…高中时喜欢的? 脑袋里忽然出现餐厅里那个男人的脸。 她的高中同学。 他不能确定那条消息的含义。 更无从确认,桑鹿高中时喜欢的是谁。 无端的联想闯入思绪。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眸色陡然一沉,眉心缓缓蹙了起来。 桑鹿感受到了手机震动。 低头一看有小美的信息,也懵了下。 不是…… 这也太巧了吧。 怎么每当她想聊一下封逸封柏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来消息呢? 桑鹿本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论。 这下更恍惚了。 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老天奶在提醒她不要这么八卦? 只用了三秒钟时间考虑。 她决定不要和天意犟。 罢辽。 先缓一缓。 桑鹿把手机收回来,朝封砚扯唇一笑: “算了算了,还是不问你了,等下次回老宅吃饭,我直接去问他们。” 省去中间商环节。 趁老天奶不注意,问那俩小子一个猝不及防。 桑鹿是这么打算的。 封砚眸光随着她这句话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是什么令她突然止住想和他说话的念头。 他黑而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桑鹿。 心中翻滚起汹涌情绪。 前几天,他还不能分辨出这股情绪是什么。 此刻,清楚知道。 是不爽。 是醋意。 桑鹿没察觉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垂着脑袋,准备回小美信息。 对话框又弹出两条新的。 【小美:二次元和三次元选老公的标准完全一样嘛!】 【小美:社长眼光真棒!】 桑鹿一秒了然小美在说什么,懵懵眨了两下眼睛。 缓缓转过脑袋,朝封砚看去。 封砚已经将视线投向窗外,没有落在实处。 英俊眉宇间,隐约散发着凉凉寒气。 她愣了下。 诶…不说还不觉得。 一说,倒还真是。 封砚五官气质,通通踩在她从小到大的审美点上。 月光一照,冷厉轮廓泛着幽幽光泽,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冷酷感。 吧嗒—— 雨砸到车窗。 接着,又是几声。 空气沉闷许久,雨终于落下来。 …… 小美发完消息,忍不住又和正在开车的陆声闲聊起来。 小美:“陆声,你刚从国外回来,应该没听说过封氏集团吧?” 陆声:“听说过,也见到过封砚这个名字,财富榜常客,产业横跨金融、地产等众多领域……” 小美:“哇,太厉害了,都出名到国外了。” 陆声点了点头:“他的商业风格很有个人特点,曾经被当成范例,在经济课上讲过……” 小美好奇:“什么特点?” 陆声:“一旦看准,即刻出击,不给对手或目标一点反应时间。” …… 雨落下。 啪嗒啪嗒敲打车窗。 桑鹿怔了下。 自上次暴雨天之后,还是头一回下雨。 她不禁担心封砚是否又会出现不适的反应。 “封砚?” 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封砚转过头,眉间一团压抑的黑雾还未散开。 视线交汇的一刹,见到桑鹿脸上关心的神色,他手指蜷了蜷。 桑鹿双眸盛满了光,霓虹灯牌绚烂的光穿过雨幕,呈现马赛克一样的模糊色彩,映在桑鹿脸上,看上去不太真实。 封砚淡淡凝神,目光定格在她映着彩光的脸庞。 封砚抬手,移到控制车内隔板的按钮上。 修长指节一屈。 车厢被分割成两个空间。 封砚凝视桑鹿的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不要不真实。 不允许有不确定。 桑鹿眼前,突然覆盖过来一道阴影。 封砚英俊五官在她眼前被放大。 她被他扣住了下巴。 桑鹿:“!” 眼睛蓦地一睁。 封砚面庞近在咫尺,晦暗不明的眸光在她脸上了流连几秒。 渐渐地,他视线往下,停在她嘴唇。 桑鹿还来不及反应。 感觉嘴唇被冰凉柔软的东西碰了碰。 ------------ 第105章 被吻了个彻底 隐蔽的车厢内,暧昧气息无声扩散开。 桑鹿心跳一滞。 下意识用掌心抵在面前男人胸口。 碰到他紧实胸膛的那刻,她手心颤了颤。 封砚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吻克制着分寸。 不急不缓,触碰着她的嘴唇。 冰冰凉凉。 浅啄轻尝。 桑鹿眼睛瞪得圆溜溜。 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封砚唇瓣移开,拉开一段距离,沉声: “闭眼。” 桑鹿一怔:“……” 封砚语气太过理所应当,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照做,眼睛颤抖着闭起来。 下一秒,冰凉的唇再度覆上她的。 气氛暧昧。 桑鹿耳尖倏一下红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捏着她下巴,反复地,轻轻触碰。 像是试探。 更像把玩。 桑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扫着,心跳越来越快。 将越而未越的感觉。 她眼睛闭着,眼睫随着他每次触碰而轻颤。 不知道下一秒会落在哪里。 忽地。 她下唇被轻轻吮了一下。 桑鹿心跳一顿,本能地往后一仰。 一只大掌在这时覆上她后颈。 封砚手掌温度微凉,冰得她身体一震。 带着薄茧的手掌紧扣住她后颈,轻轻摩挲了几下。 像是在安抚,让她不要紧张。 但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封砚在亲她诶! 猝不及防的。 可是…… 封砚在亲她…… 她的合法丈夫,在亲她。 又找不到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 好像任谁看都合情合理。 桑鹿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鼻息间全是封砚身上冷冽清新的气息。 实在太过紧张,突然。 她只能抓住可以抓的东西。 他胸口的衬衫被她抓住。 这个动作落在男人眼中,成了某种鼓励的信号。 下一秒。 桑鹿唇齿被撬开。 他的意思很明显。 没有给她心理准备的余地。 她只能仰着脖子承受。 …… 另一辆车上。 陆声继续说:“他的商业风格,可以说是…心狠手辣,有很强的侵略性吧,看准的事情,就不会允许有任何枝节横生。” “某种程度上,在生意场上的风格,也代表一个人的性格。” 小美:“那他的对手,还有被盯上的公司岂不是很可怜?” 陆声耸耸肩:“是这样的。” 小美歪歪脑袋,想着什么:“可是刚才,封总看上去不是那样的啊,对桑鹿说话的时候很温柔,表面是很冷酷,但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 “是么……”陆声淡淡回了一句。 他可不这么觉得。 刚才只和封砚短暂对视了几秒。 不寒而栗的感觉现在还没有消散。 现在回想起来,终于知道为什么经济课上的老教授在介绍到封砚时,用的词都是专断狠辣强势。 …… 雨下得越来越大。 暴雨将空气降温,空气中有萧瑟的气流窜过。 而行驶在雨幕中的黑色轿车内,温度节节攀升。 雨滴砸在车窗,细微声响被放大。 桑鹿整颗心脏都在震颤,掌心抵住封砚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跳也在重重击打着胸腔。 她也不记得是从哪一刻起,她开始有所回应。 不再是单方面的承受。 男人荷尔蒙气息混合着冷冽空气,侵占她所有感官。 扣在她后脑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迫使她贴得更近。 桑鹿手心渗出汗,只能攥紧再攥紧他的衬衣衣襟。 昂贵衣料被捏得皱皱巴巴。 男人似乎完全不懂得转圜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占领方寸后,不会给她机会适应,即刻就要探寻更多。 更重、更深的吻,一层一层落下来。 辗转厮磨,呼吸相融。 窗外是突如其来的暴雨。 桑鹿躲在雨幕下的一小片天地。 承受他个人风格明显的亲吻。 四周静得只听得到呼吸交缠的声音。 昏暗光线下,无声放纵。 她仅存的理智一点点被蚕食。 不知什么时候,她一只手舒服地环上他的脖子。 男人喉结兀地一滚。 …… 小美还是疑惑,“听你形容的封总,好像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陆声:“我也是听我们教授说的,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 “嗯,本人是怎样的,大概只有桑鹿才知道了,”小美结束话题,随意看向窗外,道:“雨越来越大了。” …… 桑鹿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过。 扣在她后脑勺大掌骤然加重力道,迫使她仰起头,承受更深的吻。 唇瓣被又吃又吮。 她脸颊烫红,一刻都不敢睁开眼睛。 感觉自己被吻了个彻底。 他一只手扣在她腰间,很轻的扶着。 隔着衣料,男人掌心灼热温度传递过来。 桑鹿阵阵眩晕。 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 唇瓣短暂移开。 鼻尖相抵。 后颈上的大掌摩挲了几下。 “换气。” 他嗓音带着哑。 好心提醒。 但只有好心,没有耐心。 还没等她吸入足够多新鲜氧气。 唇边又触碰到一片柔软。 桑鹿脊背一紧,呼吸节奏完全被掌控,不让她有半分退缩余地。 封砚用另一种方式,宣泄他无处安放的醋意。 如果说方才是试探的,不知是否被允许的接近她。 只能克制,内敛。 现在,明显染上了攻击性,像是要将拆骨入腹。 掠夺她全部心神。 不许她想其他任何事。 她眼里只能是他。 …… ------------ 第106章 怎么都看不够 桑鹿不得不承认。 和封砚接吻,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早在一开始,思绪仍处于惊诧慌乱的时候,身体就已不自觉软了下来。 能感受到他宽厚大掌扶在腰间的力度。 很紧,却并不让她难受。 反而成为某种支撑她的力量。 扣在后脑勺的手掌也时而用力,时而放她喘口气。 两只手掌,分别掌控着她的身体。 她能做的,只有专注在他的亲吻之中。 抽不开半分思绪别的事。 一直到车在清河湾车库停稳了很久,他才肯放开她。 驾驶室被隔板挡着,桑鹿也不知道方特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从车上下来时,她紧张得只往车头瞥了一眼,没见到人影。 桑鹿脚步虚浮,往电梯厅方向走。 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封砚跟着她进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 桑鹿愣了一下。 她从电梯门镜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脑中只飘过两个字——凌乱。 脸红得不像话,头发也乱糟糟。 衬衫下摆还扎进包臀裙里,但因为刚才一直被某人扣着腰,拉扯出不太平整的褶皱。 她浅浅吸了口气。 想整理一下凌乱的自己,却抽不出手。 因为某个男人一进电梯,就又无比自然地把她的手拉了过去。 十指紧扣。 桑鹿在心里叹了口气。 视线稍稍抬起,从电梯镜面看向封砚。 他挺拔随意的站着,立体分明的轮廓在电梯光束下显得冷硬,但唇角欲翘微翘的那么一丁点弧度,又将冷意冲淡。 除了胸口衬衫皱了,看不出一点激烈亲吻过的痕迹。 反倒神清气爽,像是早上八点出门上班的精气神。 就在桑鹿默默打量,暗叹不公平的时候。 从镜面反射对上了封砚的视线。 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桑鹿没由来地心跳快了一拍,下意识错开。 抬头望天花板。 如果不是碍于场地限制,她或许还会来上一句“电梯里的月亮真圆啊”…… 封砚表情微微顿住。 视线缓慢掠过桑鹿的脸颊。 耳垂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微微肿起来…… 眼尾一小片湿润,在灯下浅浅泛着莹光。 眸光一瞥,见到她白皙脖颈有一片泛红的印子。 被他手掌禁锢过的痕迹。 方才在车里,光线太昏暗,他无法看清她每个反应。 此刻被电梯内透亮灯光一照,她略带破碎感的面庞尽数落入他眼底。 一想到造成她这副样子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封砚心里涌起一缕愧疚。 很短暂,还没来得及意识到是愧疚,就被另一抹更浓的情绪压下。 他形容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情绪。 只是静静凝视她每一处因为他而有变化的肌肤。 怎么看都看不够。 清河湾是京市数一数二的豪宅,电梯空间也比一般的电梯宽敞一些。 桑鹿却觉得空间太过逼仄。 被封砚强大气场裹挟着,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他含义不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多一秒,她脸上温度就烫一分。 实在受不了。 她想。 她必须得开口说点什么。 否则恐怕会缺氧窒息。 “今天感觉怎么样?” 桑鹿开口。 语气尽量随意自然。 可由于喉咙干干的,声调听上去闷声闷气。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她见到封砚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凝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封砚漆黑眼睛里好像缓缓升起一束饶有意味的暗光。 不是啊,不是啊!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啊? 桑鹿心里小鹿疯狂跳脚。 她想问的是,下暴雨他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他不会误会她在问,和她接吻感觉怎么样吧? 她胆子算大的,但还没到这么鲁莽的程度。 脸颊一红,匆忙解释: “我是说,今天下暴雨,你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 说完赶紧又把视线别开了。 实在没法和封砚对视。 一秒都不行。 刚刚经历完初吻的桑鹿,拿不出平日没心没肺的样子。 没被封砚牵着的那只手,已经悄悄攥成了拳头。 虽然脑袋别开了,却仍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 静默半晌。 又可能只是一两秒钟。 随着“叮”一声,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响起,男人磁性嗓音一同飘到耳边: “很好。” 桑鹿被他牵着,迈出电梯。 紧接着,听到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是说,吻你的感觉很好。” 语调从容,平静。 像是在描述“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客观事实。 没有染上任何别的含义。 桑鹿听得耳朵一烫,身子僵住。 冰块哥! 看得出来你很从容不迫。 可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啊! 脸要烧起来啦。 桑鹿突然有点怀念封砚不能开口说话的日子。 …… 走进玄关。 桑鹿:“我要换鞋。” 封砚闻言松开她的手,让她换鞋。 桑鹿坐到换鞋凳上,封砚还站在旁边。 她眼睛稍稍一挪,能瞥见封砚的金属皮带扣。 这一幕,让她想起上次喝醉拽他皮带的一幕。 桑鹿抿了抿唇,视线刻意回避了一下。 伸手去拿拖鞋。 一整晚都在快速跳动的心脏终于得以休息片刻。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听到封砚叫她的名字。 “桑鹿。” 桑鹿仰头。 懵懵看着头顶的男人。 一坐一站,让他的身影看上去更加高大挺拔。 玄关顶灯被他低头的动作遮住。 逆着光,桑鹿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等了好几秒,他声音终于落下来。 和刚才的笃定从容不一样,语调中带着一点迟疑,试探,克制。 他缓缓开口: “你高中喜欢谁?” ------------ 第107章 “喜欢和你很像的人。” 桑鹿懵了半天。 突然反应过来,封砚大概是看到了小美那条信息。 他们是联姻夫妻。 桑鹿本来觉得,能和封砚相敬如宾,融洽和睦,已经谢天谢地。 没料到,今晚发生的事情,都不在她预计之内。 没想到他会亲她。 也没想到他会好奇那条信息的内容。 如果说要在两个“没想到”中间放一把天平的话。 后者在桑鹿心头压下的份量更重。 在封砚迟疑犹豫问出口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猛然一跳。 联姻夫妻不是协议夫妻,没有限制身体接触的条条框框,所以她不会拒绝他的接近,揽腰,亲吻,一切都顺其自然。 而此刻,他主动问她的问题,代表他在好奇。 好奇她这个人。 而不是身体。 更让她心绪一震的是,在清楚知道封砚想了解她过去时,她并不抗拒,没有一点厌恶。 她意识到,她如果对封砚没有好感。 按她的性格,绝对会脱口而出回答“关你屁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仰着脑袋斟酌着。 该如何回答…… 时间仿佛凝固。 每过去一秒钟,都让封砚感觉无比难熬。 抑制不住问出在脑中盘旋了很久的问题。 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桑鹿的事。 年少时期的她。 从那天踏进她房间,就想知道。 能够忍耐多日,已是极限。 他没想过找人调查她的过往,只想从她口中听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见到桑鹿抿唇沉思的模样,封砚眸色越来越沉。 他后悔了。 或许不该问的。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某个确切的人名。 那条消息上说的是“和高中时喜欢的一样”。 一旦她开口,就意味着,现在还喜欢。 也意味着,她只想和他维持联姻夫妻互不打扰的关系。 就在他内心越来越沉重的时候。 听到一道清亮声线传过来,准确无误地砸在耳朵里—— “喜欢和你很像的人。” 桑鹿仰着脑袋,朝站着的男人弯了弯眼睛。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到他身影好像僵住了一下。 “喜欢的动漫人物都和你像极了,全是冷冰冰的。”她说。 封砚缓声:“动漫人物?” “是啊,”桑鹿坦然点头,一边换鞋一边说,“我花心又专一,高中喜欢的二次元老公,到现在也还喜欢~” 嗓音轻飘飘的。 也像是在陈述“二加二等于四”的客观事实。 封砚愣了一秒。 哑然失笑。 是啊。 明明在她朋友圈看到过好多次那几个动漫人物。 却从来没有将那些人,和她“喜欢的人”联系在一起。 是他不严谨了。 “你朋友圈那几个?”封砚淡淡开口,接着报出了两个动漫人物名字。 桑鹿眼睛慢慢亮了,“哇,你居然认识!” 他认识赤井秀一不奇怪,毕竟她之前给他发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名柯视频。 但杀殿,现在已经算冷番人物了。 “嗯,去了解过。”封砚说。 桑鹿愣了一下。 懵懵眨眼。 去了解过…… 因为她的朋友圈,才去了解过吗? 脸颊没由来地又升起一股热意。 桑鹿快速换好了拖鞋,站起来。 这才看清封砚的脸。 灯光下,五官深邃如锋,瞳眸润黑清澈,带着冷感的英俊眉宇松弛而舒展,衬衫包裹下,肩膀宽宽的,臂膀肌肉恰到好处。 嘶哈—— 果然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她再一次认同了小美的说法。 桑鹿屏住心神。 脚步一转,往客厅走去。 “来玩游戏机,我晚上和他们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脑中复盘练习,就等着晚上给你秀一秀操作呢。” 她没忘记答应他的话。 因为话题被扯到动漫人物上面,刚才乱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 她扬唇一笑。 恢复没心没肺的样子。 突然抬手,很中二地指向慢一拍走进客厅的高大冷脸男人。 放赛前垃圾话: “封总,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你就算是六边形战士,在某些领域也是有短板的,必不可能玩游戏赢过我!” “……”封砚一顿。 下一秒。 低眸错开视线,胸腔溢出很轻的笑音。 “来。” …… 一小时后。 桑鹿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屏幕,又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男人。 “你真的第一次玩?” “嗯。” 封砚长腿微微敞开,靠在沙发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握着手柄,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副很平常冷淡的模样,落在此刻的桑鹿眼中,只能看到两个字——“挑衅”。 桑鹿:“为什么第一次就能这么厉害?” 封砚顿了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这个游戏没什么难度…… “换一个游戏,”桑鹿胜负欲上来了,“我要赢!” 封砚:“……” 又一小时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桑鹿抱手,在电视机前来回踱步。 “凭什么连换三个游戏你都能破我的记录?这不科学……” 她脚步猛地停下。 怀疑地转过脑袋,用目光锁定正在淡定喝水的封砚: “你绝对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玩过!是不是!” 封砚一顿,捏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一瞬。 那张冷感的脸上少有的露出类似无奈的表情。 封砚看她眼睛:“……” “再来再来!”桑鹿抓了抓自然卷的头发,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所有念头都被抛诸脑后。 什么封砚气场很强大很可怕? 不管了。 什么几个小时还在车里激情接吻的两人,现在在游戏里激情对战,有违和感? 没空想。 她双眼冒出火苗。 里面燃着三个字——“我要赢!” …… 接下来的半小时。 桑鹿隐隐感觉,封砚在放水。 每当他有奇怪走位的时候,桑鹿立刻一个眼刀扫过去。 “不要放水啊,那就没意思了。” 封砚眸光染笑。 他就知道。 她不会喜欢别人让她,就算因为游戏失败懊恼瘪嘴,但真的让她,肯定不会高兴。 “嗯,我很认真。”封砚目视屏幕,回答她。 桑鹿搂了搂袖子,投去赞赏目光,“很好。” …… 时针摇摇摆摆指向十二点。 桑鹿往沙发上一躺,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 总算是赢了一把。 封砚偏过头,眸光染笑看她。 桑鹿坐起来,回视过去,嘴硬地说:“其实前几把也有好几次机会获胜的,只是今天有点累,状态不好。” 封砚直视着她的眼睛,眸光微顿。 听到她说完这句话,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看向她还有一点点肿的嘴唇。 桑鹿还在脑中复盘输掉游戏的原因。 没注意到面前男人眸光正在变沉。 像是在琢磨她的话,沉声重复了一遍: “累,状态不好…” 好像是他害的? ------------ 第108章 他是个小人 暴雨过后,京市气温又上升几度。 五月到来,白昼变长。 几乎每天都是艳阳高照适合综艺拍摄的好天气。 D组整组进度加快,很快进入收官宴拍摄阶段。 收官宴场地一早敲定在栖岚温泉度假酒店。 为了方便,全组人提前一天抵达栖岚,做准备工作。 按计划,要在栖岚住上两天。 这次桑鹿没背帆布包,直接提了个小行李箱出门,随电视台的车一块出发。 她提前和陈姐打过招呼,不要给她安排独栋别墅,她和其他同事一样,入住客房。 五星级度假酒店,普通客房也十分豪华。 单独小套间,还有可以看到夜景的小露台。 提前一天抵达,全组人都不约而同加快了工作节奏,不到下午三点,便搞定场地布置,顺清流程。 “收工!” 随着桑鹿一声轻快声音,众人作鸟兽散。 泡温泉的泡温泉,去餐厅的去餐厅,还有几个相约着打麻将。 说是:来都来了,工作之余也要玩个尽兴。 桑鹿无比认同这个想法。 她给自己也安排了活动,悠闲来到酒店前厅。 前厅部经理看到她过来,热情迎上来。 “桑总,您有什么吩咐?” “咱们这能租到小摩托吗?” “马上给您安排!”经理大声答话。 接着微微侧头,对别在领口的麦克风说: “重大通知,立即安排一辆小摩托车,送到前厅门口!再说一遍,重大通知——” 桑鹿:“……” 几个月不见。 这个经理还是没变。 一用麦克风就有一种间谍接头的既视感,说话还是这么夸张。 十分钟后…… 一辆崭新的小摩托出现在桑鹿面前。 她头盔一扣,悠闲骑上路。 身后。 前厅经理还在目送。 一个年轻职员好奇地问:“经理,桑总为什么不让专车接送?” 间谍经理:“你不懂,咱们桑总那叫低调,接地气,这样的领导才是好领导,你就学吧,学无止境……” 年轻职员点头:“有道理。” 两人敬仰的目光中,桑鹿骑着小摩托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栖岚地处京市近郊。 下了山,再骑十分钟,能见到大片大片的麦田。 眼下季节麦田是绿色的,非常好看。 早上随电视台的车过来的路上,桑鹿就想好了,有空闲时间要骑车转转。 每天在车流如织的城市里,很难见到这么美的场景。 阳光正好,微风阵阵。 风一经过,把麦田抚出波浪。 桑鹿悠闲骑着小摩托,感觉社畜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就在她大口嗅着新鲜空气享受的时候,见到对面远远开过来一辆电动三轮车。 三轮车上一个人跨坐在前,威风凛凛驾驶着。 后面铁板板上,还挤了三个人。 小三轮的轮胎似乎承受不住四个人的重量,每前行一段,就发出快要报废的哐当声。 连距离尚远的桑鹿都听得见。 好好笑的画面。 上一秒,桑鹿还在心里暗笑。 下一秒,当她看到三轮车后座其中一个黝黑小伙子的脸。 笑容僵在脸上。 这不是……封柏吗? 我的天。 才多久不见。 黑成这样了! 桑鹿暗笑变爆笑,憋都憋不住。 停下车,头盔一摘,拍大腿笑。 笑声和着风,传到电动小三轮上。 封柏看清桑鹿的脸,惊讶愣住。 “大嫂!?” 小三轮速度实在太慢,封柏说出这句话之后,电动车上其他几双眼睛也齐刷刷看过去。 桑鹿看到的画面,就是四个灰头土脸的小伙子,慢速从她眼前滑过,伴随着叮铃哐当的声音,小三轮按下了刹车,还是惯性往前溜了一小段。 车刚停稳。 封柏单手从侧边一翻,跳下车。 桑鹿清楚看见,封柏手撑在车边边上的时候,轮胎往下瘪了一截。 封柏小跑过来…… 哦不。 是封柏(黑皮版)小跑过来…… 刚站定脚步,还没开口,桑鹿先忍不住了,问道: “你们种地环境这么艰苦么?” 封柏一愣,无所谓地笑了笑,“还好吧,不算苦。” 阴郁神情不再,全身上下都是少年阳光爽朗的气息。 脸上还沾着泥巴,裤腿上更是惨不忍睹,只能从上面的颜色瞧出那条裤子原本的颜色。 桑鹿看着简直心酸。 心酸之余,又涌起感动。 这个节目真的好好。 他们确实是来种地,不是在作秀糊弄人。 封柏抹了下脸上的灰,问:“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桑鹿下巴指了指栖岚所在的方位:“工作,台里新综艺在栖岚拍,趁着空闲,我骑车出来转转。” 桑鹿视线一瞥,见到封柏身后没有摄制组跟着,不禁疑惑:“你呢?现在没在拍摄吗?” 封柏:“在拍,但不用pd老师跟着,我们出来买种子,自己用手机拍一拍就好,人太多不方便还价。” 桑鹿一怔。 天呐。 居然会从封柏嘴里听到“还价”两个字。 几个月前,他还是连续租下排练室半年只为敲几下破鼓,花钱眼睛眨都不眨的封家三少爷。 现在孩子被调成啥样了啊…… 桑鹿感动得快要哭了。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啊! 有活力,接地气,朴实勇敢,阳光开朗。 桑鹿探头瞄了一眼不远处另外几个小伙子,他们在小三轮旁边自顾自闹成一团。 每个人衣服上都是泥点子。 桑鹿不自觉代入大嫂的家属角色,一阵心疼。 她小小声问: “封柏,我可以买东西资助你们吗?” 封柏表情一顿,“行啊!节目组不让我们用自己的钱,但没说不能接收家属的东西。” 桑鹿打了个响指,头盔一扣。 “走~” 十五分钟后。 小摩托和小三轮停在最近的菜市场门口。 他们买种子的目的地在附近。 在封柏他们去买种子的时候,桑鹿在超市买了一堆生活用品,给超市老板付完账,告知闪送送达地址。 封柏很老实地提前电话告知摄制组,摄制组得知后,给他放了他半小时的自由时间,允许他关掉身上麦克风,让他可以和家里人说说话。 封柏把收音麦克风取下来,咬了一口同伴从包子铺买的大肉包。 一口肉包下肚,他笑得满足。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走路飘来飘去的阴郁少年。 而是脚踏实地,踩在土里的少年。 封柏和桑鹿面对面站着,单手插兜,咬着肉包道: “正好今天能碰到大嫂你,麻烦你帮我和大哥还有老爷子说一声,最近地里忙,我也不想向节目组请假,恐怕这几个月都没法回去吃饭了。” 每月回老宅吃饭,是封老爷子定下的规矩。 风雨无阻。 封柏人在地里,心里还记着老爷子定下规矩。 “好的,没问题。” 桑鹿笑眯眯点头。 “我帮你和他们说。” 话落,桑鹿突然想到什么,眸光顿了顿。 脸色变得神秘,挑挑眉梢看着封柏: “大嫂也有点事情超级好奇,一直想问你来着。” 封柏吃下最后一口大肉包,面露疑惑,声音含含糊糊地说:“什么事情?” “你和封逸,到底为什么从小就闹不和啊?” 封柏猛地呛了一下。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抬头,刚才还乖顺温和的面庞浮上丝丝幽怨。 缓缓开口: “因为他是个小人。” ------------ 第109章 封砚会不会在说谎? 桑鹿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没有开场白。 开门见山直接就问了。 见到封柏眼神露出幽怨的那一刻。 她品出了一丝“有大瓜吃”的味道。 封柏手心握紧,把装肉包的塑料袋捏成小团,抛进垃圾箱里,冷冷开口: “他从小就和我作对,故意找茬,非要说的话,得从很小的时候说起了……” 桑鹿八卦之魂在燃烧,立刻脚步一转,从超市门口借了两张小板凳,抬过来。 手一摆。 “请坐,我洗耳恭听。” 封柏一愣,坐下来。 静默了几秒,皱着眉头幽幽启唇: “幼儿园,老师给我们布置了收集树叶的任务,我费劲捡了一下午,结果……” 他顿了下。 桑鹿眸光一凝,“结果怎么着?” “我去洗个澡的工夫一回来,他把我收集的一包树叶踩在脚下,全部烂了。” “嚯,好家伙……”桑鹿脱口而出,宛如捧哏。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养了只兔子,”封柏目光放远,陷入回忆,“每天放学,最期待就是回去喂兔子。” 桑鹿眉头微拧,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柏咬了下后槽牙。 “有一天放学回家,看到他在院子里埋土,一看到我,眼神躲闪,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我的兔子埋了!” 桑鹿脸色一僵:“这也太……” 封柏手捏成拳头,“后来我去质问他,他居然轻飘飘地说‘一只兔子而已’……” 他转头,看了眼桑鹿。 “大嫂,你评评理,全天下,有他这样当哥哥的吗?” 桑鹿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听到封柏自问自答: “绝对没有,所以之后我再也没叫他哥哥。” 桑鹿拍拍他肩膀,安慰。 封柏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继续说: “再来是初中,我学了很久击剑……” 桑鹿:“哦?” 封柏:“终于等到一个重要的比赛,结果比赛时,护具被人动了手脚,没发挥好,提前淘汰。” “而比赛前一天,我放在客厅桌上的护具,被他拿起来看过……” 桑鹿:“……” 听封柏这么说,封逸简直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天生坏种。 从小就给弟弟使绊子。 可是…… 桑鹿脑海突然浮现出封逸那天张牙舞爪朝着车尾比心的画面。 封逸心机真的有那么深沉吗? 看着不像啊…… 反而还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脑干缺失的感觉。 难道是他掩饰得太好? “大嫂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 桑鹿一愣,思绪抽回。 发现封柏不知何时转过头,凝神看着她。 桑鹿摇头,“没有。” 她也不认为封柏是在胡说八道。 两兄弟积怨已深,一定有道理。 桑鹿抿抿唇,缓声开口: “不过,会不会,存在什么误会?你有没有直接问过封逸?” 封柏突然“切”了一声,露出不屑:“我不想和他说话。” 桑鹿微怔,看他眉头一直皱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不了解全貌,不能随便说出谁对谁错。 这种时候,不如不要说话。 给封柏投去安慰就好。 夜幕将至。 桑鹿和封柏告别,回到栖岚。 她独自待在房间里,还在想着封柏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很多地方有蹊跷。 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找机会,她要问问封逸那边的说法。 还是不要一个人瞎猜,胡思乱想了。 她泡了个澡,头发吹得半干,在露台上静静吹风,晾头发。 视线之外,能看到今天白天布置好的拍摄场地。 草坪上支起桌子,彩灯,矮树枝丫挂着综艺前几期的剧照。 电子大屏暗着,远远看,反射出彩灯点点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S+项目。 即将告一段落,心底不由泛起感慨。 桑鹿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没有发朋友圈,只打算留作纪念。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又抬头看看远处实景。 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觉得自己好幸运。 回想这档综艺还只是纸上的策划案的时候。 全组人一块熬了多少个大夜,不断打磨细节。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在招商会取得那么好的成绩。 封砚的脸就是在这瞬间闯入她脑海。 桑鹿陡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招商会上突然看见封砚时的一幕。 那时,台里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匆匆和他对视一眼,转头进了后台,没料到招商会结束,他的车在会场门口。 她当时以为他是在等自己。 夜幕下,露台边。 桑鹿手托着下巴,静静回想。 那时封砚还没有开口说话,用打字的方式说——「恰好有事才没走」 桑鹿回想着封砚那时的神情。 他眼神错开了一瞬,不自然地望了眼车窗外。 现在想起来…… 桑鹿眸色顿住。 那时候…封砚会不会在说谎? 桑鹿呼吸滞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默几秒,拿起手机。 点到封砚的对话框上。 …… 彼时。 清河湾。 眉目疏冷的男人正在书房对着电脑敲字。 桌上手机振动几下。 【桑鹿:[图片]】 【桑鹿:[图片]】 …… 桑鹿一股脑,把刚刚拍下的,本来只打算自己收藏的照片,通通发给了封砚。 【桑鹿:收官宴的现场布置,好不好看~】 【桑鹿:你是我们综艺的最大金主爸爸,编导小桑向封总汇报。】 【桑鹿:快表扬.ipg】 桑鹿捧着手机,等待回复。 没过一会儿,弹出新消息。 【封:图片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 桑鹿两个指头放大照片。 远远地拍的,好像确实看不清细节。 秉持着“既然要向金主爸爸汇报成功,就要认认真真”的态度。 桑鹿抓起一根自拍杆,出了门。 下楼来到收官宴场地,她点开和封砚的微信对话框。 点下“视频通话”…… 另一边。 见到手机上弹出的视频通话邀请,封砚冷淡的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神情。 指腹悬在手机屏幕上方。 像是早就等在那里。 一秒按下接通。 桑鹿欢快的声音先于画面传到他耳朵里。 “喂,歪?现在看不看得清~” ------------ 第110章 第一次视频通话 “能看清吗?” 桑鹿又问了一句。 过了几秒,手机传来封砚低沉磁性声音: “能看清。” 接着,桑鹿手机里出现封砚的脸。 英俊五官几乎占满整个屏幕。 从四周稍微露出来的背景墙才分辨出来,他应该在书房。 台灯亮着,暖黄光线从屏幕右边往左边照。 衬得他轮廓更加立体深邃,鼻梁高挺,长睫下沉着一小片阴影,瞳仁一如往常的漆黑,没什么温度,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他姿态闲散靠在座椅里,手机随意拿着,角度从下往上。 即便是这种死亡角度,还是帅得很突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的时候,桑鹿微怔了一下。 感叹怎么会有长成这样,毫无死角,帅而不自知的那种随意感。 桑鹿收敛心神。 调整自拍杆角度,高高举起,让身后场地和自己都能出镜。 像是在拍摄vlOg一样。 边慢悠悠走着,边和封砚介绍。 夜幕彻底沉下来。 天色黑如泼墨。 草坪上亮着的一串串彩灯显得更加耀眼。 面前是一整片大屏幕,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堆着精致道具。 稍远一些,高高低低的树都包裹着灯饰。 在夜晚看,像是童话里的世界。 桑鹿化身导游,绕着场地全部介绍了一圈。 转头笑眯眯看向屏幕,问: “好不好看?布置得很用心吧?” 手机里,封砚眉目半敛着。 一双锐利眼眸自上而下看着镜头,漆黑瞳眸深不见底。 听到桑鹿的问题,他点了点下颌。 “嗯。” 桑鹿:? 就一个嗯? 太惜字如金了吧! 还是说,男人根本不懂得欣赏漂漂亮亮的小装饰? 桑鹿突然回忆起上次封砚分不清楚薄荷绿和牛油果绿的黑历史。 这么一说,后面这个猜测应该更接近真相。 对男人的刻板印象再+1 桑鹿思索着,手臂弯起来,打算收回自拍杆。 这时,手机里传来沉沉的一声: “再看看彩灯。” 桑鹿一愣,停下动作。 咦? 封砚这次似乎懂得欣赏。 不得了不得了。 她手臂一展,恢复镜头角度。 笑容也随之绽开,语调变得雀跃: “是吧是吧!?你也注意到了对不对?!” “那些彩灯很精巧,和市面上普通的彩灯不一样,是我精挑细选定下的,质感和色调都超级好!” 桑鹿兴致勃勃走到一棵树旁边。 树干绕着一圈圈小彩灯,亮着隐隐碎光。 她凑近屏幕,手一指,给手机里的男人展示: “超级好看吧~” “比普通小彩灯贵三倍!” “还好有封氏的投资,否则这种小细节恐怕没法预算给得那么充足。” 说话间,一阵风迎面吹来,将她颊边碎发吹得扬起。 空气中浮动着草木和树叶的味道,还有一缕淡淡柑橘甜香夹杂其中,是她刚洗完澡头发上的味道。 城市里闻不到的清新空气,桑鹿不自觉眯起眼睛,嗅了嗅。 …… 手机另一端。 封砚眸光微动。 凝视着屏幕中桑鹿恍若静止的脸庞。 她笑意盈盈,彩灯金灿灿的光铺在脸上,皮肤显得更加光洁细腻。 未施粉黛,却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封砚注意到,她头发扎成了球顶在脑袋上。 发梢还有一点点湿润的痕迹,像是刚洗过澡。 视线微挪,顺着她头顶那颗球往下。 锁骨线条流畅柔美,脖颈莹白泛光。 封砚捏着手机的指节收紧了几分。 他突然想起,曾在她白皙脖颈留下的痕迹。 那天在车里的吻她的画面没由来地闯进脑海。 当时她被他吻着时,偶尔会溢出细微喘息。 那声音让他忍不住将她后脖颈扣得更紧。 所以那天她的脖子才会那样红。 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手机里传来窸窣声响,风抖动着穿过树叶的声音。 封砚凝视着屏幕里桑鹿的脸,感觉风像是从屏幕吹了过来。 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清甜气息。 空气恍若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 他眉心微微蹙起来。 察觉到什么,他低下头。 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裤。 眸光陡然变得锐利,一凛。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某个总能云淡风轻的男人额角突突跳起。 …… 另一边。 桑鹿带着手机里的封砚逛完场地,找了张户外椅坐下来。 她把自拍杆收起,屏幕转向自己。 话匣子打开一点就收不住。 继续叽里呱啦,随口闲聊。 “你知道今天我碰见谁了吗?” 她故作神秘地挑挑眉梢。 眼神亮晶晶。 屏幕里的男人在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 很慢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缓声才回: “谁?” “封柏~”桑鹿揭秘,又说,“你绝对想不到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很像一个电视剧人物,你猜猜是谁?” 她停了停。 等待封砚开口。 对话对话。 就是要一问一答才有互动感。 桑鹿每句话都照顾到了对方的情绪,留足空间让封砚参与进来。 她兴致勃勃看着屏幕里的封砚。 只见到他眉心拧着,漆黑眸光稍微有点失焦。 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想得很认真。 好半天都没猜出来。 桑鹿很善解人意,决定不为难他,语气轻快地宣布答案: “少年包青天看过吧?封柏和包黑炭的区别只是少了个月亮而已……” 话还没说完,她脑中浮现黑皮封柏的脸,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条弯弯的弧。 就当她以为电话那头的封砚也会和她一样觉得好笑的时候,瞥眼看到屏幕,表情一愣。 封砚脸色绷着,还是疏冷淡漠天生冷冰冰的样子。 一动不动看着屏幕。 也不说话。 也不点头。 像是被点了穴。 桑鹿:??? 不好笑吗? 好吧。 人类的笑点或许并不相通。 桑鹿发出小声抗议的声音,追问: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你在发呆吗?” “哈喽哈喽?” “信号断了吗?” 半晌。 手机里终于传出动静。 “我在听。” 简单三个字,他说出来的嗓音哑哑的。 “你声音好哑啊——” 桑鹿面露担忧。 善解人意的说: “——去喝点水吧。” 屏幕里的男人眸光一顿,沉声: “嗯,等下去喝。” 桑鹿:……? 怎么回事啊? 比刚才那句听上去更哑了。 桑鹿不太明白。 他喉咙都干成这样了。 为什么还要等一下? 她愈发疑惑,注视屏幕。 手机里的男人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不自然地将眼神错开。 略低下头。 头发是浓郁的黑色。 从屏幕上也能看得出来发质很硬。 ------------ 第111章 预知梦 昏暗的书房内。 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结束视频通话。 封砚往座椅里一靠。 头微仰着,喉结上下一滚。 面庞利落轮廓比平日更加冷硬。 像在极力忍耐。 他沉默的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 等心底汹涌的情绪平复,才推开椅子。 起身离开。 他没有回卧室。 径直走向健身室。 寂静的夜晚。 空旷的豪宅大平层。 沙包被击打出砰砰砰的声音。 久久回荡。 直到运动T恤湿透又干,他终于停下。 微微喘着气,用牙咬下拳套的绑带。 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 一滴一滴,坠在健身室的地板上。 汗滴炸开。 冷冽面庞仍不见松缓。 比之之前,更添上一抹焦躁。 他眉心深深皱起。 肩膀一沉,像是短促地叹了口气。 随手将拳套扔在地板上。 转身走进浴室。 身体一旦被唤起,就不在掌控之内。 即便是控制力很强的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浴室花洒往下喷着水。 水汽弥漫,热流蒸腾。 男人英俊五官沾上水珠,目光深邃炙热。 水流经过块状分明的腹肌,顺着人鱼线往下隐没。 他抬手,小臂青筋延伸,熟练地按下旁边的沐浴露。 水流声遮掩住其他声音。 他洗了很久。 再出来时,黑发湿漉漉,身上还蕴着热气。 水珠顺着发梢垂下,将肩膀那一块打湿,T恤染上一片深色。 男人眉间压抑着的黑雾终于消散,步伐沉稳走出健身室。 反手将门随手关上。 门一合上,带动一阵空气流动。 将他身上淡淡柑橘气息吹散。 清新的。 也是她的气息。 …… 栖岚。 桑鹿刚回到房间,余小可和小段他们几个一块过来敲门。 死活要拉着她一块去吃夜宵。 吃完夜宵,又和大家聚在一块聊了会儿天。 再回到房间,已经洗过一次澡的桑鹿,又洗了个澡。 等一切搞定,躺进被子里,时针指向十一点。 明天是收官宴拍摄的第一天。 不容有失。 她闭着眼,将身体摆成在网上学到的“快速入睡姿势”。 没过几分钟,困意敲打。 沉沉合上眼皮。 次日清晨。 还没到闹钟响起的时间。 桑鹿眼皮微微颤动,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天空灰蒙蒙一片。 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砸在人头顶。 她站在一片野外草坪一样的地方。 四周全是往来匆忙的人。 警车鸣笛声不断传来。 好几辆搜救车驶来,又朝远处浓烟滚滚的地方开去。 穿着制服的人在指挥现场,从她眼前快速跑过,拉开一条警戒线。 “女士让一下。” 声音清晰得不像是梦。 她被人流挤着赶着,往后连退好几步。 肩膀不小心撞到什么。 一转头,发现是正在报道新闻的主播。 主播看了她一眼,继续播报,面色凝重: “各位观众朋友们,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坠机事故现场,可以看到……” 桑鹿心脏一紧。 不知怎么地,心里升起浓浓恐慌。 梦里的她随手抓住身边经过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将她推开。 “别妨碍我们工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梦中,她一直无措地喃喃着这句话。 乌云缓动,雨砸下来。 像是要把天下破。 树木被暴风吹得剧烈摇晃。 远处的浓烟被压下来。 身边冒雨往来的人逐渐变多。 几队穿着搜救服的人一波波冲进雨里,往浓烟密集的地方而去。 她站在人群中间,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脑袋里一片混沌,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 眼泪滑到嘴巴里,咸咸的味道。 也不像是梦。 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搜救人员抬着东西出来。 她终于能动了。 每走出一步都耗尽巨大的力气。 走近看到被运送出来的东西。 像是清理出的飞机残骸,大部分被烧得焦黑。 她视线模糊,分不清是被雨还是被泪水蒙住。 努力地看,只能看见残骸碎片上被熏黑的图案。 她视角是反方向,怎么都辨不清晰。 勉强认出那是字母和数字。 雨越下越大,风卷过发出呜咽一样的悲鸣声。 穿着雨衣的新闻播报人员对着摄像机说: “京市新闻台为您实时播报,现在时间是7月——” “轰隆——” 天空闪过强烈白光。 惊雷落下。 几乎要震穿耳膜。 也遮盖住播报人员的声音。 梦中的她被吓得心脏一震。 她突然惊醒。 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恐,大口喘着粗气。 桑鹿缓了很久抬起头,环视周围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画面场景太过真实。 梦中她恐慌绝望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她掀开被子。 脚步虚浮走向浴室。 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好几捧水。 终于冷静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陷入沉思。 只是噩梦吗? 还是……预知梦? 上一次预知梦,她觉醒了自我意识,知道自己是被操控的书中配角。 这一次,又是想告诉她什么呢? 上一次梦境,全部是零散的碎片。 而这次,是完完整整的一段场景。 会不会是她多虑了? 桑鹿脑袋越来越乱。 脸上的水还没擦干,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在洗手台上。 整个房间,静得只听得见滴答声。 她紧紧闭起双眼。 努力回忆梦境中每一个细节。 坠机…… 7月…… 雷雨天…… 只能模糊辨认出字母数字的残骸碎片。 所有种种,她组合在一起。 倏地。 她猛然睁开眼。 望着镜子,低声喃喃: “遭遇坠机的人是谁?” ------------ 第112章 计划通~ 桑鹿愣愣看着镜子。 脸色越来越沉。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 会不会是…封砚? 这种猜想也不是毫无缘由。 之前她就产生过疑惑,既然封逸封柏这么害怕封砚,又为什么会在原剧情中闹到兄弟相争,争夺身家的地步? 既然只要封砚在,一个眼神就能阻止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为什么会任由事情变得糟糕? 所有猜测都指向一个可能—— 原本剧情的后半段,封砚不在了。 “不在”这个词很微妙。 可能是不在冲突现场。 也可能…是不在这个世界。 桑鹿突然心脏一颤。 梦境中的画面浮现。 令人窒息。 烧焦的气味,阴沉的雷雨天。 倘若那一团浓烟和火光中是封砚…… 桑鹿眉心深深蹙起,她没有察觉,镜中的自己早已是一脸恐慌担忧的神情。 梦中唯一准确线索指向七月的暴雨天。 是今年七月吗? 不管是不是,都要往最坏方向考虑。 眼下,五月过去一半。 她手心缓缓攥紧。 眼神逐渐坚定。 一定要在七月到来之前,想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表情凝固。 要怎么做呢? 每天跟在封砚屁股后面? 防止他登上任何飞机? 这样好像太过奇怪。 也给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更不可能直接跟他说“我梦见你会死于空难”…… 桑鹿又洗了把脸。 镇定思绪。 最少最少,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要太慌张。 太慌张想不出好法子。 桑鹿这么想着,快步走出浴室。 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开和封砚的聊天对话框。 深呼吸了几口气。 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 先不着痕迹去了解他每一步行程,充分搞清楚情况,再做应对。 她垂下视线,手指开始敲字。 ……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 高大挺拔的男人迈步出来,往车库走。 刚走到黑色轿车旁边,口袋里传来振动。 他拿出手机。 看清手机上的信息后,表情顿了下。 【桑鹿:早~】 【桑鹿:在吃早餐?】 【桑鹿:今天早餐吃的什么呀?】 封砚微怔。 英俊眉宇不禁浮出一缕困惑。 桑鹿第一次给他发类似的消息。 他靠在车头,低眸看着屏幕。 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按下回复。 …… 桑鹿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直勾勾盯着手机屏幕。 【封:三明治,橙汁。】 【封:怎么了?】 桑鹿表情一凛。 糟了。 他这么敏锐,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心里藏着事的人,看什么消息都心虚。 因为简简单单“怎么了”三个字,桑鹿迅速从床上弹起。 用五分钟的时间光速洗漱,换衣下楼。 栖岚的早餐可以送到房间,也可以前往餐厅自助。 因为是星级厨师操刀,更多客人倾向于去餐厅,吃到热气腾腾刚出炉的。 八点半。 餐厅已经有不少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出现。 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模糊了。 唰一下出现在左边。 又唰一下从右边冒出来。 餐厅众人脑袋一会儿齐刷刷往左,一会儿又齐刷刷地往右。 最后,见到那个头发自然卷的女生,快如闪电的取餐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众人投去疑惑目光:“?????”这么饿吗? 桑鹿顾不得旁人眼光。 赶紧给面前早餐拍照,发给封砚。 喘着粗气敲字: 【桑鹿:[图片]】 【桑鹿:我吃的这个。】 【桑鹿:感觉没有张婶做的好吃,好想念张婶煎的荷包蛋……】 【桑鹿:难过.ipg】 …… 看着手机上弹出的信息,眉目略带疑惑的男人忽然笑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突然问他早餐的事。 男人眉目松弛,坐进车里。 不急着启动车,一只手闲搭在车窗,另一只手按着手机。 …… “这样就不会很突兀奇怪了吧?” 桑鹿摸着下巴,看着手机里自己发出的消息,小声嘀咕着。 想清楚封砚每一天行程,不能一蹴而就。 要从小事起,逐渐增多给封砚发消息的频率。 不动声色地分享日常,询问他在做什么。 清楚他的动向。 这是她初步计划。 思及此,她又继续哒哒哒敲起字来。 …… 清河湾车库。 封砚一行字还没有打完。 咻咻咻好几声—— 屏幕上弹出一条又一条新消息。 【桑鹿:每日难题——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桑鹿:我还不知道中午要吃什么,好苦恼。】 【桑鹿:哦对了,你上午应该在公司吧?】 【桑鹿:中午去公司食堂吃吗?】 【桑鹿:听说封氏食堂超丰盛,中午吃饭拍照片给我看看吧,我找找午餐灵感~】 【桑鹿:好奇星星眼.ipg】 封砚眉心一顿。 刚消散没有多久的困惑再度浮现。 她对封氏集团的食堂很好奇吗? 从前没听她提过…… 虽然不解。 他还是如实回复过去:【上午在公司,中午在公司吃午饭,到时拍照给你。】 …… 另一边。 桑鹿看着屏幕,眼睛眸光一闪。 唇角扬起。 露出阶段性胜利的小表情。 ദ്ദി˶ー̀֊ー́)✧ 封砚在不知不觉中,已然中计。 居然愿意配合她,分享上午所在和中饭内容。 桑鹿长长舒了一口气。 把最想问的问题包裹在一堆废话里。 计划通~ 还好,托了她本来话就多的福。 密集的信息轰炸他,也不会显得很奇怪。 接下来,要再接再厉。 弄清楚他每天的动向指日可待。 …… 于是。 一整天。 封砚的手机一直在震。 上午十点—— 【桑鹿:哈喽哈喽ฅ•ᴗ•ฅ】 【桑鹿:[图片]】 【桑鹿:给你看看我们收官宴的随拍~】 【桑鹿:你在开会还是办公室呀?】 【桑鹿:你看照片里的我嘴巴都要笑咧到太阳穴了,拍得好丑,同事在给我讲笑话。】 【桑鹿:别忘了中午发照片哦~】 下午两点—— 【桑鹿:[图片]】 【桑鹿:忙飞了忙飞了,忙里偷闲喝口咖啡。】 【桑鹿:你咧?在干嘛呀?】 【桑鹿:狗狗祟祟探头.ipg】 傍晚六点半—— 【桑鹿:我收工啦~】 【桑鹿:你到家了吗?】 黑色轿车行驶在高架桥上。 方特助在前面开车,面色沉稳的男人坐在后座。 他垂眸看着手机。 手指不断往上滑。 看着今天一天超出平时一个礼拜的信息量。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第113章 轻柔热烈 方特助在开车,听到后座一直传来手机振动的声响。 疑惑地抠了抠脑袋。 封总好像被信息轰炸了? 这次仅用时0.1秒,他猜出封总对面的人是谁。 除了太太。 没有其他人的可能。 趁前方是红灯的时候,方特助瞟眼瞄了几眼后视镜。 表情一怔。 龙、颜、大、悦。 这是出现在他脑袋里的第一个词。 之后快速抹掉,好像这样形容封总不太准确。 封总虽然姓封,但不是封建专制性总裁。 除了冷了点,寡言了点,哪哪都好。 而且,平心而论。 其实后视镜中的封总,也只是眼角微微翘着而已,非要用这个词形容,也只能是龙颜小悦。 方特助转回脑袋。 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是一个专业的特助,不要看到什么就大惊小怪。 这么想着,他又朝后视镜瞟了一眼。 还翘着…… 方特助:正常,正常,封总在和太太发消息嘛,小悦很正常。 过了几个红绿灯。 又瞟了一眼。 还是翘着…… 方特助:害,再正常不过了……md不忍了,哪里正常了啊! 封总都快把笑容焊在脸上了吧! 什么时候见封总开心得这么明显过啊! 要不是因为在驾驶,顾及安全,他恨不得掏出长镜头摄像机,怼着封总微微上扬的嘴角拍下照片。 转卖给周刊杂志,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时,余光中,见到后视镜里面若冰霜(划掉)灿若桃花的封总身影动了动。 方特助立刻停止过渡脑补,朝后视镜颔首微笑。 十分专业。 就当他打算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继续专业开车的时候,听到后座封总平静声线飘进耳朵: “小方…” “我在!”刚听到叫他名字,方特助脊背绷直。 “你和你女朋友,会每天聊天吗?” 方特助一愣。 毫不夸张地说,这么多年,随着封总大大小小场面也见过,收到过各式各样的吩咐安排也有过。 几乎不会听到封总提及公事以外的话题。 唯有两次。 第一次,是和封总一块去餐厅接太太那回,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很久。 今天是第二次。 就算再迟钝,也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什么。 封总如今不再是以前冷漠凌冽的封总。 是一个,和他一样,会因为感情的事想东想西,甚至试图询问旁人经验的封总。 说起经验。 他可太有得聊了。 毕竟和女朋友一路走来,甜酸苦辣一清二楚。 他还记得和女朋友频繁聊微信的那段时间,是热恋期之前。 思及此。 他毫无保留,把自己的经历尽数分享: “聊啊,每天都聊,聊得最密的时候是刚谈恋爱那会儿,上厕所都要带着手机,生怕错过,看见路过的蚂蚁都想拍照发给她……” “封总你大概不清楚,我女朋友是对外人话少,对我又很活泼的那种类型,每天说不完的话,天天问我吃了没呀,睡了没呀……” “她总说,分享欲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因为喜欢我,才天天都找我……” 说到这里,方特助害羞地抠抠脑袋。 后座传来嗓音低沉,但语气轻松的一声: “是么……” “是呀!”方特助特别认真,“我的表现也相当出色,可以说是满分男友行为大全……” 后座传来淡淡一声:“哦?” “封总你不信?” 方特助坐直了些。 “说来不怕封总你笑话,我女朋友连脚指甲油擦什么颜色都会发照片让我看看,一个指头擦一种色,问我意见。” “然后我呢,会绝对认真对待,写百字小作文,分析哪个颜色好看,给出最真诚的意见。” “把她的对话框置顶,第一时间看到她的信息。” 后座沉默。 过了一会儿,传来淡淡的一声:“嗯。” 方特助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见封总手机又震动起来,正低眸看着信息。 方特助适时地不再说话。 今天和封总闲聊了这么久,虽然封总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他一句话说得多,但总觉得,和封总关系拉近了好多呢。 方特助笑容洋溢。 觉得这样的封总真好。 豪车后座。 窗外路灯映在男人英俊冷硬的脸上。 车窗落下一半,清爽的风吹进车厢。 入夏后,空气中多了一抹轻柔热烈的气息。 是专属于夏天,生机与活力的味道。 男人眸色渐深,润黑瞳仁升起一丝丝柔和的光,和眉间凉意混合在一起,拉扯出若有似无的松弛,闲散。 封砚垂下视线,回复完桑鹿最新一条信息,指腹缓缓移动到屏幕右上方。 点了一下。 往下滑。 找到那个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微信功能——置顶聊天。 利落坚决地按下。 …… 回到清河湾。 封砚没有直接进入书房。 他穿过客厅,来到厨房。 手机还捏在手里,边走边按着,给桑鹿发去信息: 【封:我到家了。】 目光从屏幕上离开,他拉开冰箱门,鲜艳色彩他闯进视线之中。 五颜六色的汽水罐整齐码放在上面几排。 他抬手,很自然地从里面抽出一瓶。 冰箱门合上,发出轻响。 他迈开脚步,刚要往书房走,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打开冰箱,对着里面拍了一张照片。 又一次点开今天点开过无数次的微信对话框。 将照片发送。 “呲”一声—— 易拉罐拉环被他单手拉开,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他站在岛台边缘,身材修长挺拔,反手将汽水搁在身后的岛台。 垂眸看手机,桑鹿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 【桑鹿:我也刚到房间,好巧呀,我们居然神同步耶!~】 封砚指节轻轻落下,屏幕光线映出他眼底剔透色泽。 【封:冰箱里汽水快喝完了。】 发完这条,他继续打字:记得补货…… 忽地,眸光滞了滞。 将这行字删除。 重新编辑了一条: 【封:等你回来一起去补货。】 ------------ 第114章 蜜桃甜茶 时间一晃而过。 拍摄完收官宴回来,桑鹿还一直保持着和封砚的高密度沟通。 一开始,她还小心翼翼地把问题包裹在废话里。 冷不丁问他在哪里,接下来要去哪里…… 渐渐地,桑鹿发现。 似乎不再需要她费尽心思去开启话题。 不知不觉间…… 她开始习惯一空下来就摸出手机,和封砚闲聊几句。 看到微博上的爆炸新闻也转发给他。 看到好笑的沙雕图片也转发给他。 以至于,连朋友圈发得都少了。 另一边。 封氏集团高管们也发现了总裁最近的变化。 依然是那副万年冰山脸,但终年环绕在周围的那股“生人勿近”的迫人气场,淡了很多。 “我那天去封总办公室送文件,推门进去时,见到封总看着手机淡淡的笑,谁懂!?” “虽然是一闪而过的浅浅笑容,但足够震惊我一年。” 午饭时间,封氏食堂。 几个高管聚在一团,边吃饭边闲聊着。 “你这还不算什么……” 另一人伸出一根手指,煞有其事摆了摆,道: “上个礼拜,我把项目策划书发给封总,你们猜封总在邮件里给我批复了哪两个字?” “通过?还是重做?除了这两个,想不出别的,我给封总发过的邮件没有一百封也有五十封,从来就是这两种答复,难道还能有别的?” 那人眼睛亮起骄傲的光,清了清嗓子: “还行……封总回的,还行……” “真的假的?” “闻所未闻。” 那人骄傲神情更甚,“多高的评价啊!我预感我今年年终奖可能要翻番。” “你们这都是小打小闹,我这边才是重磅……”坐在边边上的一个人露出笑容。 旁边人惊讶:“你们部门也和封总有交集?” 那人深藏功与名地点点头,道: “集团上下茶水间的零食采购不是都由我们部门负责么,今天上午,我和往常一样,检查记录各楼层茶水间零食储备消耗情况,方便把大家爱吃的东西多订购一点嘛……” “知道知道,说重点。”有人催促。 “就在我检查顶层茶水间的时候,封总从门口经过,停了下来,我当时手里捏着一瓶饮料正在做记录,一转头,和封总四目相对,我人都僵了一下,封总盯着我手里的饮料看,我还在纳闷,是不是工作犯了什么疏漏……” “明白明白,封总的气场是挺吓人。” “完全可以理解,然后呢?” “然后我胆战心惊问封总,是不是饮料有什么问题,需不需要撤掉那一款,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封总居然看着我手里的饮料说‘没事,看它眼熟’,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什么口味的饮料啊?” “蜜桃甜茶味的气泡水。” 话音方落。 一排高管的脑袋整齐往后一仰。 不约而同露出“你吓到我了”的表情。 “不像是封总会喝的饮料。” “完全无法想象封总那张杀气十足的冷脸握住粉色饮料罐的样子。” “然后呢?然后呢?” “没有然后,说完那句话,封总就低头看着手机离开了。”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真是匪夷所思。” 在一道道惊讶的声音中,这场“比一比谁见过更奇怪的封总”的较量中,后勤部杀死了比赛。 同一栋楼的最顶层。 总裁办公室内。 气场自带凌冽凉感的男人站在落地窗边,俯瞰窗外,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员工激情讨论。 西裤口袋传来振动。 他收回思绪,点开手机。 【“桑鹿”拍了拍你】 【桑鹿:突然出现.ipg】 【桑鹿:在干嘛呢?】 男人长睫垂下,敛住眸底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头打字。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照进室内,将他英俊轮廓笼上一层淡淡金黄。 办公室陈设低调简单,冷肃暗沉的装饰风格。 阳光横冲直撞不讲道理地照进来,把一切能见到的东西都变成暖调。 一片亮堂堂。 男人一直微垂着视线,和手机那头的人聊了几分钟。 屏幕上,最后几条是琐碎的闲聊—— 【桑鹿:你晚上要开会啊,那我也不回去吃饭好了,我约小可去吃饭,正好想去一家甜品店好久了。】 【封:好的。】 【桑鹿:Okk,那家里见。】 【封:晚上我去接你?去一趟超市?】 【桑鹿:可以呀~】 …… 晚上八点。 桑鹿刚目送余小可的车离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桑鹿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接着又看向后座车窗里面容平静的男人。 嘴里蹦出一句: “可怕的男人……” 封砚眉梢疑惑地轻抬,看着她的眼睛,似是不太明白。 桑鹿指尖点了点手表:“时间精准到秒。” 封砚这才恍然,眉目松弛,缓声说:“上车。” 刚坐上车没几秒,桑鹿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 “咦,什么时候换的枕垫?” 不仅是头枕换了,后腰处也多了一个腰垫。 桑鹿转回脑袋,放松地往后一靠。 测试舒适度。 脸上一秒绽放笑意: “很柔软诶!” 封砚平静地侧过脸,声线低沉温和:“每辆车都加了。” 桑鹿投去赞许目光:“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个超级工作狂也有知道要好好对待自己身体的一天。” 她眼里缀着盈盈笑意,追问: “是不是我上次送你的人体工学腰垫给了你启发?比空落落的椅子坐着舒服吧?” 封砚表情顿了下。 像是才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眸底掠过淡淡笑意。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到达超市是半小时后。 上次桑鹿来过这家超市。 清河湾附近,六颗荔枝卖399的这家。 因为价格比其他超市贵很多很多,基本上客源仅来自于附近几个豪宅区的业主。 这个时间,购物的人不多。 目之所及,只有几对情侣夫妻模样的人。 要么是男生推着车,慢悠悠跟在正在选购的女生后面。 要么是没有推车,挽着手随意溜达。 经过购物车停放区域。 桑鹿正想去拿一辆,身边的男人长臂一伸,先她一步把购物车拉了过来。 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牵了起来。 手掌传来他掌心的温度,桑鹿微愣。 还没来得及感叹封砚牵手的动作越来越习惯,桑鹿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左手手臂上。 随着走路步伐,她的手臂若有似无和封砚手臂碰在一起。 隔着衣料,隐约能感受到他劲瘦有力的手臂肌肉。 一抬眸,见到他优越利落的侧颜轮廓,他神色淡然看着旁边货架上的商品,超市亮晃晃的光线下,疏冷森然的脸庞帅得令人瞩目。 桑鹿心绪微怔。 不禁晃了晃神。 突然有一种,他们也和超市里其他顾客很相似的感觉。 在稀松平常的工作日晚上,和最亲密的人一起逛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桑鹿收回视线,止住无端的联想。 将这股陌生新奇,却又意外悠闲解压的感受按下去。 没一会儿。 又冒出来。 ------------ 第115章 逛超市 说是逛超市。 其实桑鹿也没有很强的目的性要买什么。 生活用品都是张婶李婶平时采购,零食饮料也包含在内。 封砚上次给她发消息说快要喝完的那种汽水,尽职尽责的张婶已经补齐了一些。 但人就是很奇怪很反骨的生物。 有目的性,可以直奔该区域货架,买完就走。 没有目的性,反而哪里都想逛一逛,看到什么都驻足一会儿。 不得不承认。 封砚是一个很好的逛街搭子。 每当她视线停住不动,没过几秒,封砚就牵着她往她看的地方走。 桑鹿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上次来这家超市,主要为了买零食犒劳自己。 今天逛到生活区才知道,这里的世界更精彩。 光是好看的碗碟,就足够她驻足很久。 也不一定要买。 就是看到漂漂亮亮的杯子碗筷整齐摆放,强迫症患者感觉舒适。 封砚显然不懂她的小乐趣,时不时垂眸,问她:“喜欢这个?” 又还不等她回答,已经从她目光停留的时长得出答案,直接放进购物车里。 桑鹿倒也坦诚,“还挺喜欢的。” 下一秒,在看见价签的时候,暗暗咋舌。 怪不得漂亮。 凭什么一个瓷勺胆敢标价2000块人民币? 但身边有个行走的人形提款机,她心态也稳。 谁让封砚在她说完“挺喜欢”之后,接了一句“我也觉得”呢~ 他也喜欢。 那就买吧。 狠狠地消费! 转过几个弯,眼前的色彩突然变得柔和。 见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毛巾浴巾被放在宽大展示柜上。 桑鹿眼睛比刚才更亮了。 她衣服喜欢鲜艳明亮的色系,但洗漱用品,喜欢低饱和度的颜色。 会莫名感觉更加柔软。 她率先迈开步子,手臂扯了扯。 一瞬间,角色调转。 变成她拉着封砚到处走。 “好好看的配色。” 她左边看看,右边瞧瞧。 不停发出感叹,双眸亮晶晶的,唇角弯着。 她没注意到,被她拉着走的高大男人唇角也微微翘起了一点。 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有种奇妙的违和感,显得懒洋洋的。 他视线时不时往下看。 因为太过兴奋,桑鹿每看到一个吸引她的商品,手掌就会紧一紧,像是某种信号。 在传达:我要去看看这个啦,我要去看看那个啦。 “哪个颜色好看?” 桑鹿突然回头,问他意见。 封砚收回视线,这才看向商品架子。 两条苏格兰纹的浴巾,一个浅蓝格子,一个浅绿格子。 他用下巴指了指蓝色那条。 “Ok。”桑鹿快速做出决定。 拿起绿色格子那条。 封砚:“。” 桑鹿笑了下才解释:“我不相信大直男的眼光,感谢封总帮我反向挑选~” 每次逗他,总会叫他“封总”。 封砚又一次发现她这个习惯,漆黑瞳眸染进几分轻松的光。 他淡淡地说:“那我等下故意反着说。” “……”桑鹿愣了一秒,挑眉一笑,“那我再反着选,让你猜不到。” 封砚:“……” 又走出两步,桑鹿停住。 看看手中的浴巾,又看看和眼前的“双条装”。 思考片刻。 把之前那个放了回去。 “这个两条装更好,你一个我一个,你用你看中的蓝色,我用我看中绿色。” “双条装”浴巾被放进了购物车里。 封砚视线垂下,凝视着浴巾包装。 一些外文字直接被他忽略。 目光定定看着中文贴标的地方。 “情侣款”三个字映进眼底。 幽深瞳眸顿了顿。 心底柔软的某处像是忽然被什么扫了一下。 就在这时。 桑鹿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桑鹿抽回被封砚牵着的手,从包里摸出手机。 来电人:谢斯南。 身边,离得很近的某个男人也清楚看见手机上跳动的三个字。 冷峻淡漠的脸上陡然一凛。 桑鹿按下接通。 谢斯南轻快声线顺着听筒传过来: “桑大编导——恭喜你呀,听说你们综艺收官顺利拍完啦。” 桑鹿愣了下:“一周前就拍完了,谢大主持消息有点滞后啊。” “啊…是么,最近在录节目忙昏头了,还以为你们刚收官,总之,恭喜恭喜啊。” “别口头恭喜,”桑鹿切换成小桑导状态,笑着说:“帮忙转发下栏目官博的播出信息呗。” 谢斯南人气高,微博粉丝也多。 要是帮忙转发,有助于节目传播。 电话里,谢斯南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转……” 桑鹿笑,“好啦,那你去吧,我在逛超市呢,下次台里碰见再聊。” 桑鹿挂了电话。 回头朝封砚晃了晃手机,随口说:“谢斯南的电话,恭喜我们节目收官~” 封砚目光懒懒地从旁边货架上收回。 嗓音淡淡,“嗯”了一声。 桑鹿习惯了封砚的惜字如金,转过脑袋,继续快乐选购。 当他们逛饮料汽水区时。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这时,封砚刚抬手拉开冰柜。 听到声音,转头看去。 桑鹿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顿了顿。 今天怎么这么巧。 平时不会来电话的人,排队似的,一个一个打来。 她面露疑惑,按下接通: “陆声?” 听到这两个字,某个男人扶在冰柜门上的手掌蓦地收紧了几分。 ------------ 第116章 不允许任何模糊不清 听筒里,陆声在问桑鹿几个京市传媒圈的问题。 关于影视后期制作公司相关的事。 桑鹿回着话。 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足够传到冰柜那边,某个冷脸男人的耳朵里。 封砚背着光,脸沉在一片阴影里。 因为电话对面的人是真的有事,桑鹿不好像刚才和谢斯南通话那样,讲两句就挂。 她捏着手机,静静听着,偶尔回答几句。 “嗯……” “对的……好像是……” “你说的那家业内口碑不错,但我们电视台没有和他们合作过,具体也不太清楚……” 就在她刚结束一句回答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飘过来—— “你上次给我买的,是不是这种?” 桑鹿循声偏头,撞进封砚淡淡视线里。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眉峰微微扬着,一副漫不经心询问的神情。 桑鹿微愣,视线往下一挪,看见封砚手里握着的饮料。 蜜桃甜茶味气泡水。 不消半秒,她记起来,上次在栖岚的自动贩卖机,她给他买的就是这个饮料。 桑鹿把手机拉远了一点,点点头回答封砚: “就是这个~” 听到回答,英俊男人冷硬轮廓淡然了几分,随手将汽水放进购物车里。 当桑鹿再把手机举到耳边,听筒里传来陆声抱歉的语气: “你和家人在一起啊?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你先忙……” 桑鹿“嗯”了一声,道:“你可以问问小美,她认识不少制作公司的人。” 陆声:“好的好的,谢谢你啊……” 桑鹿笑了下,“不用客气,我也没帮到什么。” 电话挂断。 封砚刚好心不在焉关上冰柜门,侧目朝她看过来,语气随意地问: “要去买水果吗?” 桑鹿眼神一亮,扶上小推车:“gO~” 她最喜欢逛超市水果区了,清清甜甜充满生机的味道,黄黄绿绿的瞧着心情就好。 半个小时后。 两人从超市出来。 购物车直接推到室外停车场。 司机小跑过来,接过封砚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后备箱里。 封砚站在一边,夜色浓如泼墨,路灯暖黄的光被树叶切割成细碎的光影,落在他黑发上。 挺拔修长,肩线宽阔。 浑身充满着冷感气场。 他眸光微凝,视线偏着,沉默地看向桑鹿。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胸口还是被一股压抑的情绪冲撞着。 看到桑鹿接其他男人电话。 失落感不断挤压着他的理智。 这种感受在他二十七年时光中,拢共没有出现过几次。 可他也很清楚,因为这种小事而失落很荒谬、可笑。 理智和情绪在拉扯。 扯皱了他的眉头。 直到后备箱合上的声音传来。 才失神收回视线。 …… 回到清河湾。 封砚去了健身室。 桑鹿径直回卧室,洗澡。 工作日的晚上,洗得香喷喷,再捧着平板看会儿小说,刷会儿微博热搜吃吃瓜,再悠闲不过。 当封砚洗完澡拉开卧室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桑鹿靠在卧室沙发上,平板支在怀里,脚丫子随着平板传出的音乐节奏一晃一晃。 她穿的睡裙,桃红色,长度到膝盖下边一点,脚腕白皙,纤瘦。 桑鹿微博吃瓜吃得正专注,听到封砚进门的动静,抬眸看了一眼,又继续垂下视线。 刷着网友的神评论,眼里笑意盈盈。 看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拿旁边的杯子。 装着清水的吸管杯,按一下,吸管弹出来。 软管放到唇边,她嘬了几口,唇瓣染上水润的颜色。 封砚迈开长腿往房里走,瞥见这幕,隐约觉得自己也有些口干舌燥。 一直萦绕在心底的失落情绪,也在此刻逐渐分明。 失落源自于不确定。 他厌恶任何不确定。 男人坐到床边,身上散发着刚从浴室带出来的湿润热气。 因为坐下的姿势,浴袍领口微微敞开。 眉弓微敛。 似在沉思。 半晌。 他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来,掠过冷冽坚决的光。 桑鹿正好收起平板,直起身子,一转头就撞上他晦暗不明的视线。 桑鹿眉梢微微扬了扬,用眼神询问:? 奇怪。 他平时大多时候都是目的明确,要么在书房加班工作,要么去健身,回到卧室基本都是直接躺下。 今天怎么坐在床边发呆? 正疑惑着,毫无征兆地声音飘到耳畔,他叫了她一声。 “桑鹿,过来。” 嗓音很轻,低低沉沉。 不是命令的口吻,更像是一种商量。 这个语气让桑鹿恍惚了一下。 想起封砚第一次开口说话时的场景。 也是这句话。 甚至语调都是差不多的。 但神情天差地别。 在宴会厅的露台那次,他黑沉的眸子里荡过散漫笑意。 此刻,封砚眼神深不见底,辨不清任何情绪。 桑鹿顿了顿,不明所以。 脚步已经往那边挪,站到他跟前。 她站着,他坐着。 俯视的角度。 他很高,平时她很少能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 头微仰着,头发刚洗过,很硬的发质难得温顺,被他捋至额后,五官清晰呈现,轮廓流畅利落。 好看得让人心颤。 桑鹿收敛心神,睁了睁眼睛。 “怎么啦?叫我干嘛?” 一句话刚说出口,手腕忽然被他大掌握住,被一股力道带着,她跌坐到床上,手臂支撑着柔软床垫,怔怔抬眸,看到封砚已经站起身,垂眸盯着她。 他高大影子完全覆盖住她的身躯。 一双冷淡漆黑的眸子沉而深,映出点点细碎光芒。 气场凌冽森然的男人习惯了对任何事情都要了如指掌。 不允许任何模糊不清。 如果说,上次车上那个吻。 她是被动的,在浑然未察的情况下发生的。 现在他希望她能清楚意识到,现在两人都清醒且理智。 充满掌控欲的视线逐渐下滑,停在她唇瓣。 又转而看向她眼睛。 “要吻你。” ------------ 第117章 喜欢 太过直白的话语。 桑鹿一瞬间失措。 封砚说完这句话,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定定盯着她看。 锋利的眉峰往上抬了抬,带着一抹询问和通知的意味。 一双眸子仿佛幽潭旋涡,深不见底。 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锁住,桑鹿脸颊热度一点一点攀升,眼睫微微颤动。 几乎是下意识间,屏住呼吸。 手心缓缓攥了攥,被单被捏出曲折蜿蜒的褶皱。 她闭上了眼睛。 视野丢失,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她好像听到面前男人胸腔漫出一声很短促的笑音。 下一刻。 眼前的阴影越来越深,她的脸被捧了起来。 他的手指缠进她微卷的长发。 冷白指节没入乌黑发丝。 纠缠在一起。 桑鹿闭着眼,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不断敲击。 封砚刚洗过澡,身上还氤氲着淡淡热气。 热气包裹着男人身上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朝她倾过来。 她嘴唇碰到了一片温热柔软。 鼻尖和他的鼻尖抵在一起。 手掌倏地攥紧。 被单褶皱更深。 ——是喜欢吗? 她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心脏重重跳了几下。 无论是上次车上突如其来的亲吻,还是现在,他明示之后的亲吻。 她的身体似乎都先于意识一步,乖乖闭上了眼。 扪心自问。 她并非乖巧听话的人。 却一而再地,被他蛊惑。 会不会,并非收到蛊惑…… 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 空气里温度越来越烫。 高大挺拔的男人屈着一只腿,抵在床边,抬手扣住她后脑勺。 宽厚大掌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颈后细腻温软的皮肤。 他并不心急。 浅浅触碰。 鼻尖尽是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气息,香气似乎来自于浴室里那些,她每次洗完澡都会擦的瓶瓶罐罐。 锐利目光锁住她脸庞,看到她卷翘睫毛正在微微发颤。 从耳垂一路到脖颈,蔓上一层薄红。 这个样子让男人眸色渐深,心底叫嚣着,对她无法抑制的渴望。 时间仿若凝固。 桑鹿眼睛紧紧闭着。 她就这么后仰着坐着,后脑勺被他大掌禁锢,腰也被他握着。 气息游移,碰触。 每一次落下,她心脏都颤抖得厉害。 所有感官都罢工。 她被困在身前的方寸之间,仰头承受封砚逐渐加深的亲吻。 心神全乱了。 男人鼻息轻轻喷洒,她面颊乃至心口都扫过若有似无的痒。 耳边能听到模糊的,他沉沉的呼吸声。 呼吸错乱。 ——是喜欢吧…… 桑鹿心底再次冒出一个声音。 心跳越来越快。 支撑在床上的手开始虚弱无力。 桑鹿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隙,眼前的景象都是虚的,无法看清他的轮廓。 客厅光线昏暗。 每晚睡前,灯光会被调成适合酝酿睡意的亮度。 此刻,柔柔的光倾斜在男人后背。 他穿着深色浴袍,宽阔肩膀弯着拱着,似乎想从越来越深的亲吻中得到什么答案。 模糊间,他见到她微睁的眼。 迷迷蒙蒙,像在出神想着事情。 他移开唇瓣。 笔直有力的眸光凝视她眼睛。 “认真点。” 他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低沉磁性的嗓音猝不及防闯入桑鹿的耳朵。 她蓦地睁眼,对上封砚灼热视线。 两颊迅速升起一抹清透的红晕,不敢直视。 视线错开的一瞬,封砚的身影再度俯下来。 呼吸被吞没。 唇瓣被吮住。 脑袋一片空白。 桑鹿像是被蛊惑了。 听他的话,也是听自己的心里话。 闭上眼睛,手臂环上了他脖颈。 支撑的力量卸下,将身体重量都交给托住她后脑勺和后腰的大掌。 呼吸交缠。 被他沉稳有力的手臂束缚着。 她的世界仿佛正在缩小,再缩小…… 只装得下眼前人。 只顾得上眼前事。 唇瓣贴合,辗转流连。 相比在车里接吻那次,这一次,桑鹿的感受发生了质的变化。 除了被动承受他攻城略地般的亲吻。 她也在感受。 男人骨骼很硬。 环住他脖颈的小臂抵住了他的肩骨,硌得很疼。 男人体温很烫,颈间动脉跳动。 她被感染着,整个手臂都在发热,发抖。 男人短发利落,发质很硬。 她指腹若有似无地碰触到,会有浅浅的刺痛感。 她被拉入旋涡,暴风雨似的亲吻席卷而来,交换着呼吸,口腔每一寸都被暴风雨占领掠夺。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吞噬了。 只能抓住唯一能抓住的。 手臂缓缓箍紧。 让自己不那么难以承受。 她手臂收紧的刹那,男人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桑鹿陡然传来失重感,她被他轻而易举抬了起来,调转了方向。 男人坐到床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面对着。 桑鹿脸一下子烧起来。 骤然失去平衡的瞬间,迫使她不得不将手臂绕得更紧,稳住平衡。 封砚的浴袍被她的动作弄乱了,她眼神不经意往下一瞥。 冷白锁骨泛着薄红,胸膛肌肉分明。 在柔暖光线呈现出暧昧色调。 思绪只是短暂飞走几秒,就被狼一样敏锐的男人捕捉到。 他把她的头扳正,迫使她回视。 “能不能不要再分心?”他说。 语气和神色不符。 冷硬凌冽的面容,平静温柔的语气。 对上他直白有力的目光,桑鹿心弦一颤。 “我尽量……唔——” 桑鹿低低应了一声,尾音还没消散,被他覆上来的吻碾碎,变成不成语调的字节。 带着掌控欲的吻侵占她所有神经。 她撒谎了。 她还是分了心。 心跳如鼓如雷。 一道声音在心口撞来撞去。 比刚才几次更加清晰。 ——喜欢。 她是喜欢他的。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每当她觉得呼吸困难,脑袋发昏的时候。 男人总会松开扣住她的大掌,叫她换气。 气息稍微平复一点。 又被按着后脑勺,陷入更深的,令人沉迷的漩涡。 一室温热。 直到一阵电话声突兀响起…… 桑鹿抵在他肩膀,微微用力想要站起来。 她不可能维持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接电话,光是想一想就会脸红。 她刚动了一下。 男人脊背忽然绷紧。 头埋到她颈窝,宽厚后背起伏。 桑鹿人还是迷糊的,懵懵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 恍然间……察觉到身下一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她愣愣怔住。 耳边,封砚微微喘息的声音好听得要命。 他埋在她颈窝,呼吸灼热发烫。 嗓音比平时多了几分低哑。 “别乱动。” ------------ 第118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等了一会儿…… 封砚手臂终于松了几分。 顶着突兀的感受,桑鹿逃命一般抽离起身。 耳尖烫红一片,不允许自己细想,立刻去抓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铃声恰好停下。 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提醒:最爱的林女士。 桑鹿心里一紧。 老妈的电话? 这么晚了,老妈来电话,有什么事? “我妈的电话,我回个过去。” 桑鹿没抬头,说了一句。 话落,听到封砚嗓音暗哑的“嗯”了一声。 听筒里嘟嘟响了几下,接通。 “妈…” “鹿鹿啊,”电话那端林月音问,“睡了吗?” 听到老妈如常的语气,桑鹿心里石头落下,回答:“还没睡呢。” “十一点了,还在忙啊?又加班了?” 林月音知道女儿的工作性质,一忙起来,加班到深夜是平常事。 桑鹿捏着手机的手蜷了一下,心绪微怔。 居然都十一点了吗? 她明明记得关掉平板的时候才十点半。 余光见到床边那抹身影,桑鹿不由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没忙,怎么啦?” “害,也没什么事,还不是你爸,就是想炫耀,非催着我现在就告诉你,”林月音语气带笑,“今天我和你爸去逛超市,他万年臭手抽奖抽中了高级和牛礼盒,还有一只帝王蟹,你和阿砚哪天有空?回来吃饭。” “老爸运气这么好!”桑鹿惊了,“最近台里不忙,随时有空,回头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你不在家里啊?为什么不现在问?” 林月音疑惑。 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还要等回头? “啊?…呃……我在家啊。” 桑鹿回答得支支吾吾。 眼角瞥向床那边。 封砚还在床边坐着。 双臂撑着,头微微仰起往后靠,手臂青筋尽显,一直蔓延到手背。 似在激励忍耐着什么。 喉结轻滚。 深色浴袍堆叠,褶皱很深,掩盖一些痕迹。 也可能并没有掩盖住…… 只是她不敢再往下看了。 察觉到视线,男人抬眸。 冷不丁四目相撞。 桑鹿像是被他目光烫着了一样,赶紧收回视线。 现在问他吗? 好像……不合适吧…… “阿砚不在家吗?” 听筒内,林月音不懈追问。 语调变得严肃了几分。 在林月音的观念中,结了婚的男人大晚上不出现在家里,多半有猫腻。 桑鹿深知老妈脾性,赶紧扯了个由头: “阿砚在洗澡呢。” 谎话说得心虚,她语调细细软软的。 为了消除老妈疑虑,尾音还特意勾起一抹轻松上扬的语气。 话音刚落。 床边沉默的男人眼皮兀地一跳。 在听到从她嘴里说出“阿砚”两个字的时候。 男人敛眸,晦暗不明的目光很慢地下挪。 刚缓一点… 又……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因为区区一个称呼土崩瓦解。 他沉重吸了口气。 抬手捏了捏眉心。 桑鹿正在专心应付聪明老妈的追问,完全没发现某人的不自然。 电话那头,林月音疑虑终于消除: “那行,等你们确定好时间,记得和我说一声啊。” 桑鹿:“嗯嗯~好的~” 电话挂断。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这一安静。 反倒让某种微妙氛围放大了。 桑鹿抿了抿唇,低眸见到自己睡衣皱皱巴巴不成样子,头发也被揉得乱糟糟。 假装不经意瞧了一眼封砚。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英俊脸庞冷感森然,黑发却凌乱。 月光流淌,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泄进来,在地板上切出棱角分明的方块。 桑鹿盯着那小片月光发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看小说。” “我去洗澡。” 静默一阵,两人同时开口。 视线交汇。 封砚:“好。” 桑鹿:“嗯。” 又同时回应了一句。 封砚起身,往浴室走。 看着男人高大笔挺的背影,桑鹿顿了一下。 桑鹿:??? 不是半小时前才洗过? 表情微僵,唰一下脸颊飞红。 他该不会……是去洗冷水澡吧? 她摇了摇脑袋。 把上不得台面的思绪摇出脑海。 在心里痛斥自己小说看得太多了。 这种反应用到哪里不好,偏偏要在这种事情上! 桑鹿扑到床上,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扯过被子蒙住。 隔着薄被,浴室水声似有似无撞进耳朵。 脸颊热意越来越明显。 …… 当封砚冲刷掉无处安放的燥热,从浴室出来,桑鹿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零星几点水珠,没有热气。 看见床上鼓起来的一团,眸光变得温和。 这么快就看睡着了。 和上次一样,也是累了吗? 床垫一角微微下陷,他躺上来。 抬手,将盖住桑鹿脑袋的被子轻轻往下扯了一小截。 让新鲜空气能够流通。 桑鹿睡得很浅,这一动,幽幽睁开眼睛。 对上男人视线。 想到林女士交代的正事,她裹在被子里抬眸看他。 一双眸子带着惺忪迷蒙,声音低低地问: “你最近哪天有空呀?我爸超市抽奖抽中了和牛礼盒,还有帝王蟹,叫我们回去吃饭。” 说完这句,突然又想起其他的。 “对了,上次碰见封柏,他让我告诉你和爷爷,下个月他没法按时回老宅吃饭,他们地里忙。” 封砚脸庞逆着光,桑鹿看不太清他脸上神情,只见到他身影顿了一下。 像是在反应“地里忙”是哪三个字一样。 没出声的短暂时间里,桑鹿静静等着。 她觉得她和封砚应变能力都还挺惊人的。 总能在亲吻之后,聊一些毫不相关的事。 上次是玩游戏机,今天是唠家常。 正想着,一道声音拉回她不着边际的思绪。 “周六吧,中午回去吃饭,晚上再回一趟老宅,时间提前——” 安静卧室里,他嗓音清润好听,淡淡地说: “——因为过段时间我要去趟港城。” 桑鹿耳朵陡然竖起,睡意彻底醒了。 半坐起来,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 “出差?” “具体什么时候?” “去多久?” “什么时候回?” “坐飞机去吗?” 一连串问题炮弹一样,噼里啪啦。 直到她见到面前男人疏冷面庞掠过一抹淡淡困惑。 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反应太过激烈。 她眨眨眼,故作淡定扯唇一笑,扮出随意自然的样子。 笑容清凌凌,却懵懵呆呆地。 封砚:“……?” ------------ 第119章 一视同仁 桑鹿揪着一颗心,顾不得问题是否突兀,静静盯着封砚看。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眉骨深邃,轮廓被床头灯的柔光虚虚描了一层边,喉结性感突兀,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压迫感很强。 静默几秒,封砚眼皮轻抬回视她。 冷感眸底敛着似笑非笑的光,声线沉沉: “去谈合作,出发航班定在下周四,大概一周左右。” 航班…… 捕捉到关键词,桑鹿放在被子里的手骤然攒紧。 脱口而出: “坐高铁去吧,要不然。” 封砚微顿,露出浅浅疑惑神色:“?” “听说最近高铁又提速了,”顶着他探究的视线,桑鹿尽量随意地说着,“而且高铁沿途风景多好看呐…中途停靠的时候还能下来走两步活动活动。” 微弱光线下,见到封砚冷峻眉宇渐渐松缓。 桑鹿看在眼里。 再接再厉,循循善诱: “再说了,你每天都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既然都出差了,就别把行程安排得那么急匆匆嘛。” “看看沿途风景,放松放松心情,不是超级好?” “还能拍照片——” “好。” 她还没说完,被他一个“好”字打断。 桑鹿惊讶睁了睁眼。 “你决定坐高铁去?” 封砚点头:“嗯。” 桑鹿心里一喜。 没想到他这么听劝! 没喜悦几秒,又被惆怅盖过。 这次能劝动封砚不要坐飞机,下次呢? 总不能在从现在一直到整个七月,都拦着他,不让他坐飞机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得有更高明的方法才对。 桑鹿苦恼,暗暗思忖着。 眼前忽然被一道阴影遮盖。 封砚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 “睡觉。” 他平静低哑的嗓音飘进她耳朵里。 桑鹿被定住,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封砚收回视线,碰熄床头灯。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桑鹿滑进薄被里。 侧着身子,酝酿睡眠。 被他揉头发时的短暂触感还没散去。 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他说那句话时,命令中又包裹着温柔的语气,她不是感受不到。 眼睛尚未适应昏暗。 什么都看不见。 窗户紧闭,晚风吹不进来。 窗帘拉严,月光照不进来。 “晚安。” 身后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闯了进来。 话落,腰间被一道轻柔力道覆盖,他将她往怀里一捞,手臂轻轻又紧紧地搭在上面。 桑鹿后背贴到他的胸膛。 心脏滞了一拍。 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回: “晚安~” 声音隔着薄被,透出几分绵软。 她看不见,身后男人眸光正在剧烈震颤。 两人都在同一时刻,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 砰—— 砰—— 桑长峰在厨房倒腾配菜。 菜刀侧过来拍蒜,发出钝重的响声。 利落收拾完一小堆蒜,他用围裙擦了擦手,掀开厨房帘子: “几点钟啦?鹿鹿他们还没到呀?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看给你急的,还没到饭点——”林月音边往厨房走边说,话说一半停住,听到一阵门铃声,脸上绽开笑,冲丈夫说,“这不到了么,我去开门。” 门一拉开。 桑鹿和封砚出现在门外。 见到女儿女婿,林月音笑容更灿烂了。 “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再不到,你爸要去小区门口蹲着等了。” 林月音打趣着,拉开鞋柜,将拖鞋递给他们。 桑鹿习惯了老妈说话风格,乐呵呵笑起来。 一旁高大笔挺的男人眉目微垂,眸色顿了一下。 鞋柜旁的地毯上,放着两双拖鞋。 一大一小,同款不同色。 “特意给你俩新买的拖鞋——” 林月音顺着女婿视线看去,笑着道: “——快试试看大小合适不。” 封砚换上拖鞋,点头:“合适。” “我妈的眼睛就是尺。”桑鹿踮了踮脚,凑近封砚的耳朵,拍拍他肩膀,煞有其事地说,“一定是你上次来,她看到你拖鞋不合脚,待会儿你坐沙发的时候可不能窝成一团,不然老妈可能会去换个新的大号沙发,完全匹配你身高腿长的那种。” 封砚偏头看她,两人离得很近,肩膀挨在一起,闻得到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气息。 他英俊面庞凝滞一瞬,像是在认真分辨她话里的真实性。 “你要是声音这么大的话,就不必一副讲悄悄话的姿势了。”林月音抱手,笑着瞪了一眼女儿。 “哈哈哈哈——”桑鹿忽地笑起来。 清朗笑声就在封砚耳边,视线里是桑鹿弯成两道小弧的眉毛,和白皙中透着薄粉的脸蛋。 林月音看着女儿傻乐,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厨房帘子被掀开。 桑长峰探出脑袋,手里还握着锅铲:“你们母女俩又背着我,拿我开玩笑呢?” 林月音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谁乐意说你,我们在说阿砚。” 桑鹿不嫌事大,搭腔:“就是就是,老爸你失宠啦……” 这一幕落在封砚眼里。 神色微凝。 他没有察觉自己漆黑瞳眸正悄然攀上一抹暖色。 ——“对咯~就是这样,多笑,笑好!脸臭不好!笑起来帅。” 猝不及防地。 他想起桑鹿曾经对他说过的,哄小孩似的话。 封砚眸光移动,停在桑鹿笑容灿烂的脸庞。 冷感眉宇缓缓松弛,他唇角也勾起一缕淡淡笑意。 换好鞋,两人被林月音赶到客厅。 “妈,这些纸箱是干嘛的呀?” 桑鹿看到书房门口堆着几个纸箱,疑惑地一指。 林月音:“这个啊,我在清理旧东西,正好,趁你爸做饭的工夫,你俩去把你房间也清一清,不要的东西该扔就扔。” 封砚第一次来时,林月音和桑长峰还对他有几分客套的照顾。 眼下,照顾还在。 客套则完全没有了。 对他和桑鹿一视同仁。 清理旧物当然也是要一起。 桑鹿嘴角一瘪,刚想抱怨“我都还没坐下呢就要干活”,见到身边一身昂贵衬衫的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卷着袖口,迈开长腿朝她的房间走去。 桑鹿:…… ------------ 第120章 密密麻麻的网 封砚推开挂着「鹿鹿大小姐的房间」牌子的房间门。 入目,色彩明亮。 飘窗上摆放着玩偶。 床单和他上次来时见到的不一样。 即便平时没有人住,这间房还是被定期打扫清洁。 男人手扶在门把手上,高高的个头快要和门框齐平,他没有直接进去,转过头来,看向这个房间的主人。 等桑鹿拖着脚步不情不愿走进去,才跨步跟进去。 桑鹿大大咧咧往地板上一坐,摊了摊手,颇有点无奈地仰头看向封砚,一副想倒苦水又害怕林女士听见的模样。 封砚垂眸看她,眼底掠过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地说:“地上凉。” 桑鹿:“不凉,我从小坐到大。” 封砚没再说什么,顺手拉过手边的椅子坐下。 椅子尺寸是林月音按桑鹿高中时候身高体型定制的,手长腿长的男人坐在上边,姿势有点憋屈。 他长腿微微敞着,手没地方搁,闲闲搭在书桌边缘,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转了几下,低眸看她: “从哪里开始整理?” 看到这个画面,桑鹿怔了一秒,开始憋笑。 封砚一身昂贵的衬衫西裤,和身后被五颜六色贴纸贴满的书柜格格不入。 他后腰处的靠垫是蝴蝶结造型。 从桑鹿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他的黑衬衫后边长出一个粉色蝴蝶结。 而被他那只骨感修长的手转着的笔,笔盖上边站着个正在眨眼的HellOKitty。 违和感太重。 桑鹿没忍住,嗤一声笑了。 封砚冷峻面庞掠过一阵茫然,疑惑看着她。 桑鹿笑了好几秒,才抬起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 “你是不是没有收拾杂物的经验?” 封砚微顿,诚实点头:“嗯。” 桑鹿一笑:“那你帮我打下手吧,我把要扔的清出来,你放进纸箱,码好就行。” 封砚:“好。” 桑鹿说话间站起来,微微倾身,手越过封砚头顶,率先把左边架子上几本旧杂志抽了出来。 时值正午,阳光灿烂。 房间窗户开了一条缝,窗帘束在两侧,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纱帘。 微风经过。 纱帘扬起,缓慢垂下。 桑鹿倾身的瞬间,头发垂落几缕,发梢扫过封砚手臂。 手背传来细微触感,封砚抬起眼眸。 桑鹿的侧脸近在咫尺,男人幽深瞳仁不禁怔了怔。 阳光穿透纱帘,过滤成朦胧色调,轻柔笼在桑鹿身上。 他能看清她脸上细密的绒毛,自然卷长发在空气中划出弧度,美得鲜活。 正微微出神,封砚手里被塞进来一摞杂志。 桑鹿眉梢轻轻一挑,一边搂袖子一边说: “我们开动吧,早早干完,早早吃饭~” 她总是这样。 就算前一分钟还在抱怨不想整理,不消一阵就能把情绪调整好,精神饱满洋溢地进入状态。 这样生动爽朗的她,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夺走他全部注意力。 厨房方向传来呲一声,菜下锅的声音。 姜蒜爆香的气味顺着空气飘过来。 两人开始默契分工。 桑长峰一道菜炒完的工夫,他们已经整理出第一箱要扔的旧物。 大多是教材和课外辅导书,夹杂着几本杂志。 “搞定一箱。” 桑鹿一边说,一边朝纸箱走过去。 双手抱住,一抬。 纸箱纹丝不动。 她眼睛睁了睁。 这么重? 她不信邪,搂搂袖子。 刚要再次挑战,一双冷白有力的手臂挡在她前面,抱起纸箱。 桑鹿一愣。 刚刚在她手里还纹丝不动的纸箱,到了封砚手里,仿佛轻飘飘的棉花,他手臂肌肉线条都没看出使劲的痕迹,就被抬起来。 桑鹿直观感受到男女力气之悬殊。 “和外面那些放到一起?”他偏头问了句。 桑鹿点头:“嗯,并排放着就行。” 封砚照做,再回到房间时,手里松松拎着两个空纸箱。 桑鹿看见,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 嚯,没想到他眼里还挺有活,还知道要拿空箱子进来。 比老爸强,老爸每次帮老妈整理房间,都是说一下动一下,完全没有主观能动性。 第一次整理房间的某位总裁,还不知道自己被表扬了,继续弯着身子往新纸箱里码放东西,从背后看,肩膀宽宽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手臂匀称有力。 不多时。 又清理出一箱。 强迫症患者桑鹿打算精进一下劳动成果。 用胶布把纸箱封口,这样摆着看起来会更整齐。 想到就干。 她从手边柜子找到胶布,冲站在书桌旁的男人说: “剪刀递我一下,笔筒里。” 封砚“嗯”了一声,目光扫向桌面。 还没看到笔筒,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停下来。 书桌玻璃下压着几张课表,荧光笔写着“SL”两个字母,桑鹿的名字缩写。 其中一张上边,有一行青涩字迹——挚爱■■秀一。 桑鹿一直喜欢的动漫角色。 封砚刚要移开视线,不知看到什么,眸光一顿,眉峰缓缓蹙起。 那行字迹中间被涂掉的一块,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曾写着另外两个字-——LS。 LS? 几乎是一瞬间。 这两个字母和某一张他曾经见过的脸串联起来。 封砚陡然眼眸一沉。 陆声的脸出现在脑海。 LS,陆声? 在被涂改之前那行字的原貌是:挚爱LS。 念头掠过的一瞬间,他脊背骤然一僵。 心里长出一张网,密密麻麻,遮蔽他所有思绪。 垂在身侧的手一蜷,指节隐隐透白。 “没找到剪刀吗?” 桑鹿见到他高大身影定在那里,疑惑仰头问了句。 ------------ 第121章 总裁病 封砚从笔筒抽出剪刀递过去。 满脑子都是那一行字。 LS。 偏那么恰好,那个男人的名字缩写和她都是一样的字母。 无形的网罩住他心脏,寸寸收紧。 压得他喘不过气。 静默许久,他垂下视线。 指腹抵住玻璃边缘,厚重的玻璃被掀开一条缝隙,因为用力,男人手臂血管微凸,抽出那张课表。 “过期课表,扔不扔?” 他嗓音很淡,难辨情绪。 坐在地上认真贴胶布的桑鹿抬起头,“扔了。” 她嘴里才刚发出一个“r”的音…… 男人修长手指一捻。 旧课表在他手里变成很小一团。 丢进垃圾桶。 桑鹿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呆滞了好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封砚周身裹着寒霜,平静得有些反常,像是被人抽了魂一样。 他怎么了? 桑鹿手指敲着下巴,开始瞎琢磨。 俗话说,公主有公主病,那相对应的,总裁会不会也有总裁病? 思路稍显清奇。 仔细一想,逻辑又好像还蛮合理的。 平常手不沾水的冰块哥,不习惯整理房间,身体在抗议? 桑鹿起身走到封砚面前,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封砚额头被按住,目光一怔:“……?” 桑鹿嘀咕:“还好,脑袋不热。” 身体没抗议。 那大概只是情绪问题。 不做家务应该就没事了。 桑·无证庸医·鹿自顾自脑补着,在心里给封砚的反常行为作出诊断。 一时之间,封砚神色有点复杂。 搞不懂桑鹿自然卷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饭菜好啦,出来吃饭——” 林月音扬声呼唤着,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 看到桑鹿的举动,眼睛夸张地瞪大,惊呼一声: “——哎呀?怎么了这是?阿砚身体不舒服吗?” 林月音一个大迈步上前。 关切地看着高出她一个头的女婿。 封砚本来只是冷淡复杂的脸庞,这下又多出几分茫然。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林月音就拽住他胳膊往外拉。 “最近流感天气病毒多,特别是你们这种天天埋头工作的,更要注意,不能缺乏抵抗力,走,喝杯板蓝根预防一下……” 桑鹿从后面推封砚肩膀,点头附和: “对对,给他冲一包。” 封砚:“……”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离了房间。 在丈母娘的凝视下,喝完一杯板蓝根。 桑鹿精神头很好,不用喝板蓝根,把封砚推到客厅后又折返回房间。 整理最后一点杂物。 给纸箱封好胶布,她把剪刀放回笔筒。 视线扫过书桌某处,动作忽然变缓,脸上露出一缕疑惑。 咦? 过了时效的课程表还有好几张,封砚为什么独独就抽了一张出来扔掉? 好奇怪。 回想到他刚才不对劲的表情,桑鹿越想越奇怪。 目光一转,看向垃圾桶。 垃圾桶很干净,只有孤零零那一小团。 她取出来,展开。 表情陡然一愣。 皱皱巴巴的课程表上,“挚爱■■”几个字歪歪扭扭。 她一怔,恍然大悟。 难道说… 封砚被抽了魂的模样,是因为看到这个? 桑鹿盯着手上被捏皱得不成样子的课表。 一段久远记忆浮出脑海—— 那是高二开学不久后的某个课间,她和同学聚在一起聊天。 同桌从书包里拿出一沓课程表小卡片,开心地发给大家: “上午文具店新到的货,给你们一人带了一张。” 有人感叹:“哇,好看!文具店老板进货眼光比去年好多了啊。” 另一个女生拍拍同桌肩膀:“你花字写得好看,帮我填上去,记得把我未来‘男朋友’名字也写上去~” “懂的,”同桌神秘一笑,“老规矩,缩写是吧?” 女生嘿嘿一笑,猛猛点头。 同桌写完一张,扭头看向她: “桑鹿,你的这张我也帮你填了吧?” 桑鹿那时正在专心嗅着新课本上的油墨香气,闭着眼睛回了句:“好啊。” 直到那天晚上回家,她拿出课程表小卡准备压到书桌下面时,才发现,同桌给她也加了一行花字:挚爱LS。 她当时就无语地笑了。 什么嘛……同桌消息明显滞后了啊。 她对陆声的乌龙暗恋早就宣告结束了。 于是,她把“LS”两个字涂掉,写上她正牌老公的名字,喜滋滋地压到玻璃下。 “鹿鹿啊,快出来吃饭啦——” 老妈的吆喝声打断思绪,她应了一声“来啦”,将那团皱皱巴巴的纸丢回垃圾桶里,离开房间。 …… 桑长峰厨艺了得。 一只帝王蟹分了两种做法。 一半清蒸,一半做避风塘炒蟹。 吃饭期间。 林月音拉着桑鹿聊起最近热播的古偶剧。 桑长峰则是拉着封砚,侃侃而谈国际形势。 桌上话语声不间断,但桑鹿和封砚都有点心不在焉。 饭后。 桑长峰和林月音将他们送到单元门楼下。 桑长峰递给封砚一个打包袋。 “知道你们待会儿要回老宅,特意给你爷爷单独装了一份,让他老人家尝尝我的手艺。” 桑长峰笑着,语带感慨: “改明儿有时间,我去陪老爷子喝两杯,给老爷子做卤猪蹄。” 封老爷子和桑爷爷战友情深,桑长峰小时候经常被父亲带着上封家老宅玩,封老爷子还教过他钓鱼,父亲走后,和封老爷子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在桑长峰心中,一直将封老爷子视为理应孝顺尊敬的长辈。 “看望老爷子是应该的,卤猪蹄就不要做了,”林月音提醒道,“老爷子年事已高,你也不年轻了,饮食不能那么油腻。” “好好好,知道……”桑长峰笑着敷衍,心里觉得妻子小题大做,年龄到了,更应该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吃什么才对。 当然,后半截话他没敢说。 瞧着妻子又嘱咐了女儿女婿几句关心的话后,两人目送他们上车。 …… 黑色轿车往封家老宅方向开。 午后阳光斜着,直往人脸上照,有些刺眼。 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 封砚额前碎发被吹得微微晃动。 他面色平静,眸色沉沉。 今天路况糟糕。 一路上,遇到无数个红灯。 看着前方显示屏正在读秒的数字,他在想,要怎么问。 桑鹿心情也说不上来的奇怪。 莫名其妙有一种……像是被丈夫发现出轨证据的心虚感升起…… 短短十分钟里,她偷偷打量了好几眼驾驶座上沉默的男人。 车内太过安静。 氛围微妙。 前方一盏红灯。 车又一次被迫停下。 男人失神看着前路,眸光微微凝聚起来。 握住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他转过头,正好,撞上桑鹿看向他的视线。 封砚:“我……” 桑鹿:“你刚刚……” 同一时间出声。 目光在空气里相触。 两人都顿了顿。 ------------ 第122章 你好小气哦 “你刚刚是不是偷懒了?——” 桑鹿语速更快些,率先一步说了出来。 “——好几张课表都过期了,你就只扔一张,干活不积极。” 封砚沉默看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桑鹿并没有打算等他回答,轻轻挑了下眉梢,继续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不顺眼上面的字……” 封砚一顿。 幽深目光在桑鹿脸上转了一圈。 盘旋在心里几个小时,像巨石一样压着他的郁结,就这么被桑鹿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瞬间,竟又有些释然。 是的。 他不大度。 无法在得知她曾经喜欢过某个男人的时候,还保持沉稳淡定。 他眸光定定,一瞬不瞬看着桑鹿的眼睛。 情绪复杂。 握住方向盘的手在收紧,心底泛起自嘲的声音。 “那行字不是我写的,同桌帮我填课表时顺手写的……” 桑鹿声线平静,一个字一个字砸到他耳朵里里。 封砚眸光微动,愣了一下。 桑鹿看着他那张轮廓冷硬的脸,道:“高中有一段时间,我误以为自己暗恋陆声,其实是一场乌龙。” 话落,桑鹿舒了口气。 她讨厌没有必要的误会。 说出来,心里舒坦一大截。 面前,封砚神情似有一瞬间凝滞,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一些。 “Ok,误会解除~” 桑鹿冲着眸光沉沉的男人笑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想补充一句——” 她夸张地伸出手,比了一下小拇指, “——封总,你好小气哦,心眼就这么大一点……” 每次开玩笑,她就会叫他封总。 对上桑鹿带着笑意的视线,缠在封砚心里那张密密麻麻的网,忽然就卸了力,静静看了她好几秒。 “试过大度,失败了。” 封砚冷峻眉宇异常平静,突然出声。 漆黑瞳眸闪烁着桑鹿没见过的认真笃定。 “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控制不了。” 砰砰—— 毫无征兆的话飘进耳朵里,桑鹿心脏猛烈加速跳动,微微睁大了眼睛。 封砚直白有力的视线锁住她,嗓音低沉清晰: “桑鹿,我很喜欢你。” 像是怕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 砰砰砰—— 心跳得更快了,一直往胸腔撞。 桑鹿感到呼吸有点困难。 恰此时,两侧的车流缓缓动起来。 红灯变成绿灯。 封砚收回视线,将车驶出。 其实他也没有表面上那样淡定。 缠住他的网,变成另一种方式横亘在心里。 期待她有所回应。 又害怕未知的回应。 他目视前方,尽量平静地开车。 拇指反复摩挲着方向盘,泄露出内心不安。 经过两个路口。 又见到一盏红绿灯。 显示屏读秒还剩三秒转红。 男人眸光笃定,加快一些车速。 黑色轿车平稳度过路口。 桑鹿清甜微扬的声音在这瞬间传了过来。 “那很巧哦,我也喜欢你。” 封砚眼皮一跳,眸底迸发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过了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阳光不再刺眼。 直直照进男人润黑瞳眸里,将他眼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笑意映得清晰无比。 眼前一整片风景都变得柔和明媚。 桑鹿脸颊也被同一束阳光照着。 暖烘烘的,透红一片。 她望着窗外,轻轻抿唇。 不确定现在自己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乱的。 顺着自己心意,就说了那样的话。 心跳声音掩盖住其他声音,风呼呼往脸上扑,双颊热度却一点也没被吹散。 她想用手冰一冰脸,降降温。 刚一抬手,被一只体温更高的大掌握住。 她懵懵垂眸。 见到封砚骨节修长的手指缓慢分开她的。 十指相扣。 封砚英俊轮廓染上散漫笑意,目视前方,单手着开车。 车速很慢。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偶尔捏紧。 她的手被他理直气壮地把玩了一路。 …… 封家老宅。 封逸估摸着时间,提前等在门口。 得知这个月吃饭时间提前,封逸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 这段时间,他每天规律出现在学校,拒绝朋友们叫他出去飙车泡吧的邀请,专心学业。 他期待见到大哥大嫂,向他们汇报一下他最近痛改前非的成果。 这会儿,桀骜张扬的封家二少一改往日做派,收起少爷脾气,在太阳下晒着等着。 双手插兜,来回踱步。 时不时踮脚,朝道路尽头张望几眼。 终于。 给他盼到了大哥的车。 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双手举高,远远地就开始挥手。 “大哥,大嫂——” 黑色轿车驶入封家老宅,平稳停靠在前院喷泉旁。 封逸热情迎过去。 见到从车上下来的大哥大嫂,他脚步忽然一顿。 瞳孔地震.ipg 大哥耳朵怎么那么红? 视线一挪。 瞳孔再地震.ipg 大嫂更胜一筹,比大哥还红? 封逸傻傻望一眼天上。 寻思着今天的太阳也不是很晒啊。 没那么热吧? 封逸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见到大哥揽过了大嫂的腰。 封逸:??? 搞什么? 结婚都好久了吧? 大嫂一副不自然假装咳嗽清嗓子看上看下就是不看大哥的假动作是怎么个事? 还没等封逸想出个所以然来,后背被拐杖敲了一下。 一转头,封老爷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封逸指指自己:“啊?我?” 老爷子横眉一瞥: “当电灯泡当上瘾了?还傻愣着?自己进屋啊,等你大哥大嫂牵你进去啊?” ------------ 第123章 有点…可爱? 除了封柏,全家到齐。 封老爷子一时兴起,绕到老宅后院。 拐杖一杵,遥望远处还属于封家范围的人工湖泊,意有所指地感叹了一句: “啊……天气真好啊,好适合钓鱼……” 风和日丽,人工湖湖面反射出金灿灿的日光。 风一吹,湿润清香卷入鼻腔。 这种惬意氛围,让桑鹿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预判,感觉自己说不定会是个钓鱼行家。 超级捧场地回应老爷子的话: “爷爷我陪你钓鱼~” “哟,鹿丫头陪我,好啊——”老爷子眼睛一亮。 桑鹿眼睛弯成月牙,自信表示:“我要钓十条!” “哈哈哈——”老爷子豪迈笑起来,开心摆手,“老岳,拿渔具过来。” 不一会儿。 岳叔给桑鹿递过来渔具。 封砚和封逸手里也被塞了一副。 五分钟后…… 桑鹿踌躇满志抛出第一杆。 精准入水。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八分钟后…… 水面平静,浮标稳如泰山。 桑鹿目不斜视,死死守着。 十分钟后…… 当封砚往桶里放入第三条鱼时,她低头看看自己脚边。 一桶清水。 开始后悔地望向远方。 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乱立flag? flag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打脸的啊! 她怎么能忘记这条宇宙定理。 十五分钟…… 她精神飞走,开始开小差。 左瞄瞄,右瞄瞄。 内心OS:人工湖里水真多啊。 身旁眉目疏冷的男人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禁失笑。 “回房间睡,我陪老爷子钓鱼就好。”他嗓音淡淡的,裹着清浅笑意。 听到这话,桑鹿困得直点的脑袋猛地抬起,“我没睡着啊。” 男人漆黑眸底映着湖面盈盈波光:“嗯,知道,你没睡着,去休息。” 最后三个字说得利落干脆。 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桑鹿最听劝了。 立刻就放下了鱼竿。 “行叭,那我去休息会儿,喝点东西~” “嗯,去吧。”封砚淡淡应了一句。 长臂伸展,把她的桶拎到自己脚边,和他已经装满鱼的桶放成并排。 不远处,遮阳棚下。 户外躺椅铺着柔软靠垫,茶歇点心一应俱全。 桑鹿拿了颗椰子,悠闲躺上去。 耳机一塞,听起小曲儿。 微风拂面,阳光正好。 吸溜一口冰冰凉凉的椰子水,她满足得发出一声喟叹。 舒服啊~ 一抬眸,能看见三个排排坐的身影。 封砚黑发浓郁,英俊眉眼半敛着,腕骨冷白,闲闲握着鱼竿,姿势松弛疏懒。 旁边,封老爷子抛竿动作老而弥坚。 再旁边,封逸就显得有些掉链子了。 眉头拧成一团,像是很不满意手中不听话的鱼钩,挂饵都挂得费劲巴拉,从口型看,好像在骂骂咧咧。 骂骂咧咧的口型没维持多久,封砚冷冷抬眸扫了他一眼,他身体一哆嗦,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换成静音捣鼓鱼饵。 这一幕让桑鹿瞧着想笑。 不知不觉地,目光又落在那个万年冷脸的男人身上。 她抿了抿唇角。 感觉不可思议。 如今,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封砚气场很有压迫感。 反而还有点…可爱? “可爱”这个词用在封砚身上,太不恰当。 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出别的词替代。 耳机里传来轻盈曲调。 桑鹿不禁在想,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变化的呢? 顺着时间轨迹,一点一点往前回忆。 想了很久,也没能追溯出源头。 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节点。 没有可以被称为“心动”的信号。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就成了现在这样。 也挺好的~ 桑鹿眉眼一弯。 愉快地想。 …… 夏季昼长。 临近晚饭时间,天色还是明亮一片。 岳叔走到钓台旁边,微微躬身:“老爷,晚饭准备好了。” 一行人移步至餐厅。 佣人鱼贯而入,把菜端到桌面。 桑鹿见到中午从老爸老妈家里带过来的菜,被转移到精致碗碟里,放在离封老爷子最近的地方。 老爷子夹起一筷子,五官开心地皱成一团,连连夸赞: “味道不错,长峰手艺见长啊!” 一顿饭吃得开心。 酒足饭饱,老爷子仍不尽兴,要拉着大孙子下象棋。 这时,岳叔突然捧着台平板电脑快步走进来。 “老爷,三少爷给你发来视频。” “阿柏的视频?”老爷子炯炯有神的眸光一亮,转头道:“阿砚,鹿丫头,来……一块过来和阿柏的视频。” 桑鹿眼睛也亮起来。 兴致勃勃,走得飞快。 她挺想看看封柏现在是什么样子。 从录制现场打过来的,或许能见到他们种出来的农作物呢。 封砚脚步沉稳,余光见到桑鹿差点撞到桌角。 一把握住她胳膊,稳稳扶住。 “跑慢点。” 这边的热闹,衬托出了另一边的冷清。 没有被老爷子叫到,叫到也不可能过去的封逸,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不屑地挑眉瞥了眼老爷子手里的平板电脑。 二郎腿翘起。 心里冷哼一声。 呵。 原来这小子还活着啊? 还知道趁人齐打视频电话。 真够假惺惺的。 …… 封柏和节目组打过招呼,申请了十几分钟空闲时间。 避开摄像机,和家人通话。 当屏幕上齐齐出现三张脸时,封柏顿了一下。 他刚要开口打招呼,见到老爷子脸色愣住了。 封柏还以为是地里信号不好,视频卡了。 下一秒。 听到老爷子疑惑的声音传出来。 “这个黑小子是谁啊?” 屏幕里,老爷子正转头看向大哥和大嫂,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陌生。 封柏:“……” ------------ 第124章 他是个小人2.0 老爷子纳闷抬头,看向管家岳叔。 “老岳,你是不是拿错平板了?” 岳叔一愣。 老爷子语气太笃定,他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老马失蹄,工作出现了差错。 桑鹿嗤一声笑了,答疑解惑:“爷爷,这是封柏,他在地里晒黑了。” 封老爷子炯炯有神的瞳眸一震,不敢相信。 把平板拿远一些,眯起老花眼。 横看竖看,反复确定了好几遍才缓缓挤出笑容: “这…这是阿柏??” “是的,我是阿柏啊爷爷。” 屏幕里,封柏用并不干净的衣袖擦了一把更不干净的脸蛋。 试图让老爷子能够认亲成功。 封柏咧嘴一笑。 白牙和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最近在装修我们住的房子,身上有点脏。” 话落,他下垂眼扬起,笑得憨厚,朝屏幕里另外两人打招呼: “大哥大嫂好——” “噢哟,还真是阿柏啊……”老爷子仔细端详。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白白净净,成天头发耷拉着眼睛的三孙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要不是鹿丫头说是你,我差点就挂电话了——” 老爷子眼睛瞪圆,语带惊讶: “——你黑成这样,都快不像我们家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爆改。” 又一次准确运用到新学的网络词汇,封老爷子颇为得意抚了一把胡须。 恰此时。 一道声音慢悠悠从旁边沙发飘过来。 “切,本来也不像,我一直怀疑他不是我们家人。” 空气凝固了一秒。 声音的来源:封逸。 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头也不抬就开始阴阳怪气。 桑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呃……这是,又开始了吗? 他们哥俩,隔空都能吵起来吗? 封老爷子懒得理会不懂事的二胎,继续关心爆改后的三胎。 “阿柏啊,你在那边吃得好不好啊?” “爷爷,我每天都能吃完三碗大米饭,抢着吃,越吃越香。” 封柏笑容越发憨厚,完全没有从前阴郁少年的影子。 回答完老爷子的问题,忍不住一脸骄傲地说: “我们种的小麦丰收了,我一天能收八车呢!” “呵——” 突然飘过来一声冷哼。 封逸懒散晃着二郎腿:“吹牛吧就,我都不相信他还能分得清楚小麦和水稻……” 桑鹿嘴角微微抽动again…… 周围佣人憋笑ing…… “要不视频给你,你来接?” 老爷子忍不住了,横眉一瞥,看向沙发上吊儿郎当的封逸。 封逸脑袋一转,装没听见。 老爷子收回视线,一秒变回慈祥脸。 “种地好啊,面朝黄土背朝天,锻炼意志力,看到你现在这样,爷爷心里不知道多欣慰……” 桑鹿微怔,目露钦佩:爷爷脸色切换得好快啊…… 一旁,对家人行事风格已然习惯的某个冰块脸男人,淡淡看着,没有出声。 见到桑鹿一脸惊讶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一幕,恰好被画面那头的人看在了眼里。 封柏顺着大哥视线,也看到大嫂略带惊讶的面庞。 他恍然想到…… 一个多月前,大哥勒令他去把头发染回黑色的场景。 又想到,茫然无措时,给大嫂打去的那一通想要寻求意见的电话。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 却又感觉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 要不是大哥大嫂给他提出建议,他或许,还会和以前一样,郁郁不得志,整天把自己闷在录音室里。 终日不见阳光,避开人群,萎靡不振。 如今,他每一天都充实满足,还特别有意义。 思及此。 封柏突然斗志昂扬地朝屏幕说: “爷爷,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我会努力种地,把每一天都过得有意义……” 平板电脑里传出封柏打了鸡血一样的声音。 封老爷子和桑鹿忽然莫名其妙相视一眼。 只有某个冰块脸男人,面无波澜,仿佛无论多离谱的画面出现他都能气定神闲。 桑鹿感动露出星星眼。 呜呜呜,封柏好懂事啊。 封老爷子也被这股氛围给感染了,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不错,好样的,爷爷相信你!” 封柏(打鸡血版)握紧拳头:“嗯,我会以大哥为目标,像大哥一样,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哈。”封逸突然夸张地哈了一声。 他支肘撑着脑袋,语气欠扁地补充了一句: “他跟大哥怎么可能一样?他都不是我们家人……” 老爷子眼皮一闭,深吸一口气。 在考虑,拐杖该横着还是竖着丢过去。 封砚也蹙起眉心,缓缓转头看去。 视线还没落到封逸身上,一道纤瘦身影出现,朝沙发走了过去。 桑鹿手一扬,拍向封逸支撑住脑袋的手臂。 失去支撑,封逸身子一晃,懒洋洋的表情瞬间变成惊诧。 一抬头,对上大嫂的视线,表情一愣。 “你小子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谈谈。”桑鹿眯着眼眸。 封逸嘴唇动了动,想辩白几句,自己是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一下子没忍住才阴阳怪气。 他视线一挪,见到大哥森然冷冽的脸,表情突然顿住,半个字都说不敢说了。 马上起立。 乖巧地跟着走出去。 跟在大嫂脚步后边,封逸心情不能说不忐忑。 心里终于后知后觉升起后悔。 不是后悔嘴贱蛐蛐封柏。 而是后悔声音没有小一点。 嘴上没个把门,把大嫂惹生气了。 大嫂生气了,那…离大哥生气还会远吗? 他脑中猛地闪过上次被大哥单手拎起来的记忆。 脊背僵硬,冷汗不争气地冒出来。 完蛋了,完蛋了…… 这下死定了。 桑鹿一直在沿着回廊往前走,都快走到后院草坪,还没开口说话。 把封逸叫出来,一开始是想骂他两句来着。 在大家伙儿都很积极向上的时候浇冷水,发出嘲讽声音。 谁看了能不心烦? 但走着走着。 桑鹿又释然了一些。 光骂也不是个事呀。 封逸封柏积怨已深。 还不如趁此机会,从封逸这边了解一下,他们究竟为何不合。 封逸双手插兜,跟在桑鹿后面。 一直安静走着,他心中对于大哥会怎么收拾他的猜想浮现得越来越多。 终于,忍不住了。 消除恐惧的方法是直面恐惧。 他一咬牙:“大嫂,我知道错……” “错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出口。 眼前身影停下。 “封逸,你为什么那么不爽封柏呢?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逸愣了下。 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过了几秒,又更深更紧地拧在一起。 他哼了一声,面露幽怨,一字一顿: “因为他是个小人。” ------------ 第125章 往事揭开 “展开说说。” 桑鹿光速进入吃瓜状态。 封逸看到她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鬼使神差地也进入了状态。 语气裹着一丝惆怅,幽幽启唇: “那家伙从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就已经是个白眼狼……” “小不点?白眼狼?”桑鹿打断他的话,疑惑地问,“多小?” 封逸回答:“幼儿园。” 桑鹿脸色微微一变。 咦? 好熟悉的开场白…… 和封柏回忆过往恩怨的时说的第一句话如出一辙。 封逸咬了下后槽牙。 “大嫂,不瞒你说,我从小被那小子告状告到大,挨老头…”他顿了下,“挨老爷子的拐棍,挨大哥的揍,几乎一半是因为他。” 桑鹿惊讶:“啊?” 封逸目光渐渐放远,回忆起往事: “幼儿园的时候,我见到他书桌上有毛毛虫,知道他怕虫子,好心好意给他处理掉,结果倒好,他转头跑去告状,说我乱动他东西,话都说不清楚就开始大哭大闹,我都不知道怎么辩解。” “大嫂你凭良心说,他这样算不算小人?” 桑鹿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凝问道: “你怎么帮他处理毛毛虫的?” “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踩死啊。” 封逸不解地挑挑眉梢。 桑鹿:“就只踩了毛毛虫?” 封逸:“好像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树叶吧,毛毛虫也不是傻的,往树叶里钻,我当然要追杀啊。” 桑鹿微滞,浅浅吸了口气:“……” 好吧。 了然。 在封柏眼中,封逸破坏了他收集的树叶。 在封逸眼中,只是帮忙踩死虫子,却惨遭封柏告状。 桑鹿:…… 这……多小的误会啊! 按这个苗头发展下去,让封柏记恨已久的另外两件事,八成也…… 不等桑鹿问,听到细微声响。 封逸双手插兜走着路,泄愤踢了下地上石子儿。 他咬牙切齿继续说: “告状精上了小学也没有变老实,反而变本加厉。” 桑鹿闻到了误会的味道:“说来听听……” “他养了只兔子,笼子门不知道关严,跑出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挂了。” “怕他又哭哭啼啼,趁他还没放学,我好心帮他埋了。” “谁知道他那天提前回来了,那我就只好安慰他几句咯,结果他非说是我蓄谋搞死他的兔子。” 桑鹿:“你怎么安慰他的?” 封逸视线向上,回忆了一下。 “大概是…一只兔子而已,死了就再养一只之类的话吧,记不清了,反正他都没听我说完,就又跑去告状了。” “诸如此类的事随便一想就有好几个。” 封逸冷笑一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脑袋,转头问: “大嫂你凭良心说,他是不是这里有毛病?” “……”桑鹿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封逸又踢了一脚地上石子儿,比刚才更重,懒洋洋地道: “不过我也懒得和脑残计较,却没料到,他病得越来越重,耳朵也聋了。” 桑鹿:“封柏耳朵聋了?” “中学开始每天戴个破耳机装忧郁,听些死亡嘻哈,脑袋越听越蠢,耳朵也不好使。” “有次我看到他头上有脏东西,好心提醒,他耳机半摘不摘,问我说什么,我说‘你头上有沙吧’,他直接脸一垮,非说我在骂他沙比。” 封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桑鹿差点以为封柏耳朵真的有问题。 原来只是空耳…… “我能忍?”封逸挑了挑眉毛,呵了一声,“那必然不能,从那之后,他不叫我‘二哥’,我也再不搭理他。” 桑鹿:…… 破案了。 两兄弟的过往一点点被揭开,摊在她面前。 此前种种困惑,一下子全明白了。 明明只要面对面谈谈就能解决的误会,两个人都不长嘴。 误会越滚越大,怨念越积越深。 一个成了无恶不赦的天生坏种。 一个成了天生白眼狼,告状精。 一旁,封逸还在踢着石子儿。 不知不觉。 两人边说话边走路,竟然已经走到了后院草坪深处。 桑鹿视线一瞥,见到一个庞然大物。 她仰头,微微一愣。 一架直升机停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 第一次回老宅时,桑鹿曾看见过这架直升机。 但下午钓鱼时,明明没看见。 怎么又忽然冒了出来? 桑鹿觉得奇怪,忘记她要说的话,疑惑开口: “咦?下午没看到这架直升机啊。” “哦,这个啊…”封逸顺着她视线仰头望去,“中午听岳叔说,本是要送去例行检查维修,好像被什么事耽误了,就先拖了回来,改天再送去……” 怪不得下午没看到。 桑鹿“哦”了一声,仰头看去。 夜色渐浓,路灯光束昏暗。 模模糊糊能见到直升机机身有彩色喷图案。 “说起来,这架直升机也是咱们家老古董了,上面彩绘还是我小时候喷上去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没再继续封柏的话题,封逸心情肉眼可见变得轻松。 他抬手指了指机尾方向,给桑鹿介绍起来: “大嫂你看,那一块是我喷的生日数字。” 桑鹿视线随之一挪。 倏地。 表情凝固。 浑身僵住。 封逸的声音还在耳边滔滔不绝。 “现在一瞧,我小时候还挺有美术天赋的,彩绘喷得又大又清晰哈哈。” “不过可惜了,我不会开直升机。” “家里只有大哥有直升机驾驶证,只有大哥能偶尔开出去飞两圈……” 夜晚空气凉,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桑鹿头发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愣愣望着那片彩绘发呆。 那行字,分明就是…… 她梦中残骸碎片上的字。 ------------ 第126章 关系都到这一步了 从老宅出来,坐上回清河湾的车。 司机开车,桑鹿和封砚都坐在后座。 桑鹿静静看着窗外。 思绪纷乱。 一直回想封逸说过的话。 ——“只有大哥有直升机驾驶证……” ——“彩绘是我喷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她唇线抿直,胸口发堵。 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预知梦中失事的飞机就是老宅草坪上停着的那架。 模糊不清的部分逐渐清晰。 一切画面正在指向一种可能性—— 不确定是哪一年的七月份,封砚驾驶这架直升机,遭遇了空难。 思绪出神之际,她的手忽然被人牵过去。 封砚偏过头,嗓音淡淡的:“累了?” 话最多最密的人突然变得安静沉默。 他看出来她的反常。 桑鹿回视他,眸光还有些发懵:“不累。” 可这番话好像不足以让男人相信。 也可能她在他心中本就是体力不太行的形象。 封砚手臂揽过来,把她的头轻轻按到他肩膀上。 “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封砚语气平静,顺手按下车内隔板按钮。 车厢被一分为二,嘈杂车流声减弱。 桑鹿就这么被他肌肉有力的手臂圈在了怀里。 他肩膀很宽,头靠在上面,出乎意料的舒适。 很奇怪。 本来没觉得累的桑鹿,渐渐就卸下了力气。 下意识合上眼睛。 车内安静,温度适宜。 身边暂时充当她枕头的男人也很可靠。 稳稳的,一动不动。 很适合休息的环境。 桑鹿眼睛闭了一路。 脑中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预知梦中的画面和刚才见到的画面不断交叠出现。 垂在身侧的手越攥越紧。 …… 回到清河湾。 桑鹿径直去了浴室。 把自己泡在浴缸里。 整理线索,理清头绪。 她趴在浴缸边缘,手臂枕着下巴,认真看着手机。 屏幕上。 搜索词条: 【直升机坠毁事故常见原因?】 答案弹出,密密麻麻。 机械故障,操作失误,天气因素…… 都是有可能导致坠机的原因。 她眉头紧锁,再次输入问题: 【直升机坠毁生还几率?】 弹出的前几条里,一行文字赫然在目——如果发生飞机机身爆炸,生还可能性趋近于零。 桑鹿瞳孔一缩。 想到梦中滚滚浓烟,心脏像被一双手紧紧捏住,表情越来越沉重。 水面蒸汽缓缓上升。 桑鹿感到呼吸憋闷。 拧眉起身,带动哗啦一阵水声。 机械地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她从浴室出来,封砚进去。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水声,桑鹿坐在沙发边发呆。 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不突兀地阻止那场空难发生。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飞机是哪一架,应该有更聪明的办法才对。 不知道坐着想了多久。 当桑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洗完澡直接就出来了,把护肤步骤忘得一干二净。 她脑袋还是懵的,直接过去推开了浴室门。 里面没有水声,令她忘记里面还有人。 门内。 封砚刚穿上浴袍,腰带随手一系,抬眸就撞上了桑鹿微怔的视线。 四目相对。 桑鹿表情一顿。 无措地眨了两下眼睛。 面前男人高大挺拔,影子被浴室灯光下拉得很长,浴袍松松垮垮罩着,还没拢紧,紧实流畅的腹肌线条透着蓬勃的力量感。 头发半湿不干搭在眉眼之上,呈现和白天不一样的顺毛状态,让那张冷冽面孔变得温和起来。 视线在水汽弥漫的空气中相撞。 桑鹿一顿,看了眼他身后的洗手台: “我忘了拿发绳,忘了擦面霜……” 封砚顺着她视线低眸看去,冷白修长的手指拿起发圈,递给她。 湿润温热的水汽一并向她这边流动过来。 桑鹿淡定地站在镜子前,三两下把长发扎成丸子,快速擦好面霜。 整个过程中,封砚一直没挪动脚步,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 封砚眸光掠过一抹疑惑。 不对劲。 她的反常太过明显,从老宅出来就魂不守舍。 他本以为她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 眼下来看,明显不是。 男人眸色渐深。 不管她在因为什么而出神。 他现在只想把她的注意力从别的事上拉出来。 桑鹿擦好面霜,脚步一转,迈出浴室。 没走几步,胳膊被一只宽厚大掌圈住,拉了回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被一股力道托起,坐到洗手台上。 灯光下,桑鹿错愕眼神懵懵的,亮晶晶。 桑鹿:“……嗯?唔——” 封砚沉默捏住她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他身上湿润清冽的气息钻进她鼻腔。 她瞪大了眼睛。 这个吻浅尝辄止。 仿佛只是为了赶走她的坏心情,抢夺她的心神。 封砚移开唇瓣,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前倾。 一双漆黑冷冽的眸子近在咫尺,就这么盯着她看。 毫不掩饰眼底的探究欲,占有欲。 “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什么?”他突然问。 对上他锐利眼眸,桑鹿慌了一下。 她见到他瞳仁中倒映出的自己。 桑鹿心里越来越慌。 不想骗人。 不想胡扯。 她口干舌燥,抿了抿唇。 唇边还残留着他刚才亲她时,从他短发滴落下来的水珠。 关系都到这一步了。 千想万想,要不干脆…… “你有直升机驾驶证?” 桑鹿眼神坚定了一瞬,干脆直白地问。 封砚闻言微顿,“嗯,有。” 桑鹿:“我刚刚听封逸说,你偶尔会开直升机飞几圈,是么?” 封砚眉宇间掠过一缕明显的困惑。 明明是他先问她为什么心不在焉,怎么现在他变成了回答问题的那一个。 他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刚打算说些什么,桑鹿清朗悦耳的声音一串一串飘到他耳朵。 “很不安全,真的很不安全,你知不知道,去年航空事故遇难人数骤升……” “一旦遇到什么突发状况,生还几率非常非常低。” “而且,根本无法预估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天气因素有可能,一只小鸟撞上去都有可能。” “民航客机至少还能有机组人员维持秩序,紧急避难,你一个人开直升机出去,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 看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嘴巴,封砚眸色越来越深。 一直都知道她很能说。 可今天明显不一样。 她眼神中多了他从没见过的急切,焦虑。 难道,她从老宅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是因为看到那架直升机? 然后自顾自地浮想联翩,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这个念头冒出来,封砚胸腔猛烈震颤了几下,心口蓦地涌起一阵滚烫。 他迫人视线直直锁住她: “你在担心我?” ------------ 第127章 感受生动又强烈 灯光下,封砚冷峻眉眼淡淡上扬,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看得让人头晕目眩。 大概是被他英俊模样帅到了。 桑鹿过了几秒才回应: “对啊,很担心,真的很恐怖的我跟你说,你别不当回事——” “好。” 封砚忽然回了句。 惜字如金的男人话多起来。 为了让她放心。 补充了一句。 又一句。 “以后我都不碰直升机。” “不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封砚润黑眸底笑意散漫又清浅,语气却格外认真,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桑鹿身上。 从听到他说“好”,桑鹿话就停下了。 诶? 她还准备了好多说辞没说呢。 比如刚才在手机里看到的那些,紧急逃难方式啊,起飞前要反复检查哪些仪表盘指标啊…… 她认真记了。 可眼下,好像不需要说了。 长篇大论被堵回嗓子眼,她静静回看着他。 目光相触。 桑鹿心弦颤了颤。 这是她第一次从封砚冷感淡漠的脸上看出明晃晃的,可以称之为爱意的情绪。 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紧张荡然无存。 没由来的,心底泛起一点甜。 稀奇。 明明没有吃甜食。 刚刚擦的面霜也不是清甜香气。 怎么会觉得甜呢? 被他高大影子笼罩,桑鹿没有感觉一丁点压迫感。 和他染着浅笑的眸子对视着,她感受生动又强烈。 比之前他揽她,吻她时的感受都要强烈。 迷茫中,思绪一点点清晰。 透过他天生带着凉意的眉眼,见到藏于其中的暗流。 冰川下的汹涌暗流。 桑鹿抿了抿唇。 在想,封砚似乎很重视她说的每一句话。 封砚好像…比她想象得要更喜欢她? 念头划过的一瞬。 耳边仿佛传来细细密密的气泡声。 因为长辈安排,结婚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生出具体的“喜欢”。 她也太幸运了吧~ 如果她是一瓶汽水,现在瓶身肯定是鼓鼓的。 小气泡哔哔啵啵,上升跳跃。 心情美妙。 面前,封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看见她一双眸子亮澄澄,唇角微微翘起。 他依然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双臂撑在她身体两边,深灰色浴袍领口微敞,冷白脖颈残留着没擦干的水珠。 这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紧张情绪缓和下来。 空气中莫名流淌起一丝丝暧昧氛围。 桑鹿洗过澡后换的真丝睡裙,款式不暴露,只有肩带是细细的。 不知何时一边肩带垂了半截,松松落在胳膊上,肩头光滑,被浴室灯光一照,白得发亮。 男人错开视线,喉头兀地一滚。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而另一边,桑鹿思路过于跳跃。 已经从幻想自己是一瓶汽水,发展到思考自己是什么口味的汽水。 “还有担心的事吗?”封砚看着她的眼睛,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 桑鹿飞远的思绪被拉回。 想了几秒,才刚摇了摇头,撑在她身侧的手就抬了起来,捧起她的脸。 男人冷感眸光中无端沾了点欲,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 “那就专心一点。” 嗓音落下。 桑鹿唇边触到一片柔软。 他身上冷冽好闻,带着淡淡男人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倾泻而来。 没有半点温和,也没有半点耐心。 唇齿被撬开,呼吸热烈交缠。 桑鹿心里哔哔啵啵上升的小气泡,和着最最隐蔽的小雀跃,全被他吞了进去。 桑鹿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声声清晰。 满打满算,这是他们第三次接吻。 心意揭开,她感受似乎也更深。 洗手台瓷砖冰冷,覆在她腰上的大掌很热。 温度上的反差感,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揉在她后颈的粗粝质感。 无一处不让她心跳加速。 不仅是心理上的喜欢,身体……也开始有了奇怪的反应,被亲得浑身热热的。 她情不自禁勾住他脖颈。 男人脊背一顿,仿佛受到鼓舞。 下一秒,大掌摁住她腰肢,更急切地俯身吻上来。 宽宽肩背弓着,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灼热气息辗转。 落到唇边。 渐渐…也落到脖颈,肩头。 鼻息很轻很热。 看不到他的脸,被他发质很硬的短发刺到下巴,传来尖锐细微的刺痛感。 肩带被他手指勾下去,意识到他的动作,桑鹿身体本能地一颤。 察觉到她在紧张,封砚抬起头。 眸光稍暗,像隔着层雾。 浴室水汽散了,光线明亮。 桑鹿从他眼中看到极强的侵略性,和更多更浓的欲。 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放松。” 他突然说。 嗓音沉哑,和平时很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时,桑鹿还只当他是在体贴安抚她的紧张。 浑然不知,那是句预告。 直到她睡衣裙摆被推到腿根,他手按下去,桑鹿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呼吸凝滞,失神。 她愣愣望着亮晃晃的浴室天花板。 心跳呼吸一瞬间通通被抽走。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她脑袋空白一片。 冰川寒冷坚硬,深处藏着暗流。 坚冰渐融。 她被卷他蓄力已久的暗流。 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 从脸颊到脖颈,全然红透。 桑鹿此时此刻才完全感受到这个男人冷漠外表下的恶劣之处。 他气质凌冽,寡言沉默。 却不代表他是个和缓的人。 他毫不掩饰他的强势。 游刃有余掌控着她,不许她躲。 带着冷感的目光扫在她脸颊,每一寸都要看在眼里。 在她感受堆叠极深时,漆黑瞳眸牢牢锁住她。 另一只大掌托起她后腰,俯身贴上她的唇。 她呼吸乱得失了分寸。 手使不上力,只能虚虚勾着他骨骼硬朗的脖颈,承受他侵略感极强的吻。 意识迷蒙,脸颊也热得发烫。 忽地,身体一阵失重感袭来。 腰间大掌力道收紧,她被抱了起来。 桑鹿心跳如鼓如雷。 一垂眸,见到自己睡裙变得皱皱巴巴,和他深灰色浴袍贴在一起。 呼吸更不平静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依旧从容。 步伐很稳,抱着她往床边走。 桑鹿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 凭什么呢? 她狼狈一面拜他所赐,尽数暴露在他面前。 他却还能云淡风轻,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越想越气。 愤愤之际,余光瞥见什么,她眼神一顿。 视线之中,封砚脖颈一片烫红。 一直蔓延到整个耳朵。 她怔然。 原来……他也在紧张啊…… ------------ 第128章 惑人 桑鹿浅浅呼吸。 在被封砚抱着往床边走时,心里一直重复不断对自己说着话。 淡定…… 淡定一点啊!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作为一个看过那么多小说动漫的成年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请平常心Ok? 再说了,她也不是十八岁少女了。 两个人又是合法夫妻关系。 砰砰—— 思路被心跳声打断。 她痛斥心脏。 争气一点,别跳那么快! 掌心也不争气,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她还没想到手心出汗该痛斥哪个身体器官,后背陡然陷进一片柔软。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 男人手臂撑在她上空,和她对视。 深邃眸光目不转睛,眼角眉梢微微压抑着什么。 半晌。 男人嘴唇动了动:“我——” “可以。”桑鹿脑袋一别。 看过那么多小说动漫派上用场。 不等他问,她故作淡定地率先回答出来。 别问可不可以。 不可以的话,她刚才都会叫停了。 她只想跳过礼貌询问这一趴。 没别的,实在是受不了他凝视她的样子。 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多盯一秒,她都觉得害羞,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好。” 他还是说话了。 就一个字。 桑鹿手心又不争气地冒出汗。 封砚身影笼下来,俯身,吻她。 他亲吻的动作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不加掩饰的占有。 肌肤拂过他轻柔鼻息,湿意和热意交替。 桑鹿垂眸,眼皮一跳。 那样冷的一张脸,埋在她颈间亲吻,向下…… 鼻梁高挺,蹭过皮肤带起一阵痒。 手臂经络分明,正掌着她的腰。 和平时冷酷疏离完全不一样的封砚。 偏偏这样的封砚,让她觉得性感惑人。 控制不住的心跳震动。 被他呼吸搅得痒,桑鹿掌心翻转,攥紧床单。 手腕刚翻过来,被一只大掌扣住。 宽厚大掌顺着手腕滑到手背,分开她攥紧的手指。 一想到他的手刚刚做过什么。 桑鹿指尖一蜷,脸上热度节节攀升。 别过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呆呆看着天花板。 卧室光线昏暗,窗帘紧闭。 桑鹿眼神没法聚焦。 眼前没有画面,其他感官被放大。 不知道下一次亲吻会落在哪里。 极轻的吻都带动她一阵战栗。 很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忽然间,扣在手腕的力度松开。 他头埋了下去。 桑鹿呼吸蓦然屏住,手心猛地一拧。 床单被攥出深深褶皱。 不是…… 他问的是这个可不可以吗? 那…… 嘶…… 她好像不太可以。 她脊背一弓,坐起来。 “别……” 才说出一个字,桑鹿惊了一下。 自己声音竟然沙得可怕。 喉咙像被大火烧过,干燥焦渴。 她不好意思地吞咽一下,眼睫轻颤。 刚要继续说下去,对上封砚抬起头的视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眼睫颤动,轻咬唇角的样子被封砚收入眼底。 封砚额角突突跳了几下,眸光翻滚。 大掌握住她脚踝,把她整个人轻而易举拉到身下。 “不是说可以?” 桑鹿一怔。 封砚英俊冷硬的脸就在她头顶。 听得出他呼吸克制着,声线却还是低哑不稳,眼尾染着淡淡潮红,眸色很暗。 她竟然一下子心软了。 她说“可以”的时候,其实就知道。 家里没有避孕套。 她以为最荒唐也不过是被他亲个遍。 却也没料到,他真的打算把她亲个遍…… 桑鹿咬着唇角,别过脑袋。 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关…关灯。” 男人得到许可,紧张眉宇忽地松弛下来。 长臂一伸,指节微屈,碰熄床头灯。 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桑鹿脚踝被掌着,整个人像是掉进柔软云朵里。 什么都抓不住。 只能抓到男人短发坚硬的脑袋。 视线直愣愣望着卧室天花板,只见到一片漆黑。 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声音可以破碎成这个样子。 她紧紧拧着眉,想说慢一点。 短短几个字,断断续续喘息好久才说出来。 不成语调。 她在他的掌控下失了神,眼前泛起白光。 …… 许久。 床头灯再度被碰亮。 桑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汗涔涔。 她被封砚抱起来,进入浴室。 水龙头打开。 浴缸水位线缓缓上升。 桑鹿被放入温水里,人还是迷糊的。 根本不敢和封砚对视。 只从余光见到他唇角似乎勾着淡淡笑意,又好像是……得意? 好像很乐于看到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她。 桑鹿脸红得不像话,想到刚才的自己,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水里。 转念又想。 好吧,倒是也允许他得意一下。 毕竟她体验挺好的…… 可是…… 那他怎么办呢? 刚刚她被抱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呼吸很沉很重,似乎忍得相当辛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工夫,封砚递了杯水过来。 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顶。 “喝水。” 桑鹿抬眸,见到他眼底浮动的浅浅碎光,唇角欲翘未翘。 得意得太明显了吧! 她脸颊唰一下红了,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你出去,出去……我自己洗,你在旁边我不好意思。” 惨遭驱赶的男人表情一愣。 静默几秒,英俊的脸上掠过后知后觉的恍然。 明明什么都看过了。 居然还会不好意思。 他觉得她很可爱。 他还是听了她的话,退出浴室。 只是走之前,把水杯放在她旁边,叮嘱了一句:“多喝点水。” 桑鹿看着关上的浴室门,反应了几秒。 等等…… 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忽地,她陡然想起,刚刚灯光初亮时,隐约见到床单颜色微深的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啦。 她把头埋进水里。 只想把乌七八糟的画面赶出脑海。 …… 当她洗完澡出来,床单换成了干净的。 她目不斜视,溜进被单。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听到封砚走进浴室的声音。 水声淅淅沥沥。 冲了很久。 当他回来,桑鹿已经朦朦胧胧快要睡着。 身体极倦,困意浓浓。 迷迷糊糊之际,她被身后男人拉进怀里,肌肉有力的手臂环住她。 低低沉沉一道声音传过来。 “明天去买。” ------------ 第129章 恋爱天才 翌日。 京市电视台。 下班时间,桑鹿和同事说着话迈下门口阶梯。 远远地,见到大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 后座降下一半,封砚侧脸矜贵森然。 身边同事也都看到,笑着调侃起来。 “又出现了。” “准时准点。” “托桑桑的福,最近几个月,见识到好多顶级豪车。” “快去吧,快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桑鹿嘿嘿一笑,和同事说拜拜。 她走快几步,拉开车门。 封砚偏头看过来。 目光相触的瞬间,男人清冷眉目舒展,夕阳余晖在他润黑瞳眸里散开。 工作一天见到一张帅脸,桑鹿疲惫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网上刷帅哥美女直播间了。 真的很解压呀。 她坐进车里,朝某个有解压作用的男人扬唇一笑。 像是发现什么反常之处,封砚眸光停在她脖颈,眉梢疑惑地抬了抬,问她: “冷?” 他记得她早上出门时她脖子上没系丝巾,现在多出一条。 桑鹿顺着他视线往下看,一瞬间语塞。 不是冷。 不仅不冷,反而还有点热。 她上午到了电视台才发现,自己脖子上都是红痕,赶紧找余小可借了条丝巾遮掩。 为此,还被小可一通取笑,说她六月份系丝巾,只会让更多同事察觉出异常。 桑鹿看向窗外,回答:“不冷。” “不冷为什么戴丝巾?” 男人追问了一句。 桑鹿这才知道,封砚不仅掌控欲很强,好奇心还很重。 打破砂锅问到底。 桑鹿沉默。 目光有点幽怨地朝他看过去。 不说话。 让他自己悟。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男人眸光忽地一动,意识到什么,眼皮不自然地跳了一下。 静默。 静默。 封砚目光从她脖颈缓缓移到她眼睛,沉声: “我下次注意。” 话停了停,又补充半句。 “痕迹不会留在明显的位置。” 他语气太过平静坦然。 像是在说晚餐吃什么一样。 听得桑鹿心惊肉跳。 眼睛一点点瞪圆,下意识扯了扯他的袖口。 前面还有司机,如果这个男人再严谨到去解释一句,哪些是不明显的位置,她觉得她会尴尬得想跳车。 见到桑鹿慢慢红起来的耳垂,封砚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抬起手,按下旁边按钮。 车内挡板缓缓升起来。 桑鹿有点想笑,忍住了。 转过头,收起表情问: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篇课文,叫亡羊补牢?” 封砚闻言眉眼一凝。 面庞平静如常,心底却忽然沉了沉。 很擅长察言观色,轻易能看透别人弦外之音的他,听到这句话,一时竟分析不出深层含义。 她是不是在责怪他? 该缓一缓的。 他不该控制不住自己,弄得她满身红痕。 他应该比她先一步考虑这些…… 桑鹿是个话痨,根本没留出说话的空间,在他还在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紧接着就宣布: “封总,你现在升起隔板的行为,就是亡羊补牢。” “大写的亡羊补牢~” 男人漆黑眸光微顿:“……” 这会儿,才从她对他的称呼中判断出来。 她没有生气,她只是在开玩笑。 微滞的面庞终于松弛几分。 他“嗯”了一声。 不否认。 大掌自然而然搂过桑鹿的腰,动作娴熟。 桑鹿一愣。 之前,封砚每次搂她腰,动作大多克制,轻轻搭在上面。 而现在,他大掌环握着她,掌心包裹紧贴。 指腹还若有似无地…摩挲了几下… 隔着衣料,掌心体温传过来,她身体不由升起丝丝燥热。 桑鹿想起前几天,封砚开车也要捏着她的手把玩。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比手更好玩的地方。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 以后或许都要被他这样搂着了。 不是不喜欢被他搂。 他肩膀宽,肌肉匀称紧实,被他搂住,一半力气都卸在他身上。 很好靠,很舒服。 可是…… 他的手实在太不安分。 一直轻轻缓缓的,毫无顾忌的摩挲把玩,仿佛把那里当成他的所有物。 简直就是另一种方式在调情。 偏这个男人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冷峻漠然的样子。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桑鹿浅浅吸气:“……” 车窗外,微风拂动。 吹不散桑鹿脸颊浅浅热意。 车又开了一会儿,速度降下来。 桑鹿望一眼窗外。 发现车行驶在要左转的车道上。 回清河湾的路是直行。 左转是……超市? 桑鹿一愣。 想起昨晚睡前朦朦胧胧听到的那句“明天去买”。 桑鹿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身边男人, 清了清嗓子,说: “忘了和你说,我生理期到了。” 今天早上起床她才发现的。 她顿了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目光却有点躲闪: “如果你…有什么打算,这几天是不行的……” 啊啊啊啊啊啊…… 桑鹿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 表面装得再淡定,再若无其事。 说出这番话,还是需要一定勇气。 心是慌的,脸是热的。 只有嘴是硬的。 一副老夫老妻的口吻。 话音刚落下。 还没来得及看封砚反应,腰上大掌顿了顿,一挪,捂在她小腹上面。 他偏头,英俊的脸近在咫尺,微蹙着眉,低沉嗓音包裹着关切: “痛不痛?” 声音飘进耳廓,桑鹿心头一跳。 小腹传来一缕缕热意,男人手掌宽大,严严密密覆着。 她心跳又快了几拍。 那张冷冰冰的脸,冷冽森然的气场,竟会下意识流露出关心照顾的举动。 反差感和安全感一并涌来。 箭一样,射到她心里。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氏集团女员工每个月都有两天的生理假期,在封砚的认知中,女人生理期都会难受,需要静养休息。 他理所应当地推断,桑鹿此刻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桑鹿没说话,他眉头也越皱越深,“很痛吗?” 话音刚落。 一道清亮带笑的声音传过来—— “本来痛的,你捂一捂,好多了~” 桑鹿眼里缀着笑意,直勾勾地和他对视。 她撒谎了。 其实不疼。 痛经是体质问题,她的体质从来不痛经。 但冰块哥这样冷冰冰的人居然还能变成暖水袋。 她体内小气泡又在上升跳跃。 眉毛也开心得扬起来。 想夸他。 想全方位螺旋彩虹屁地夸他。 还很私心的,想看到他那张冷淡脸因为听到她彩虹屁夸夸后愣一下的样子。 这才是冰块脸老公正确的打开方式不是么? 光是在脑袋里想象一下,就觉得好好玩。 桑鹿惊觉自己或许是个恋爱天才~ 她眉眼一弯,开始夸夸: “你的手是不是有魔力哦?” “本来就修长分明又好看,还有魔力,让别的人怎么活哦?” 她故意扬着尾音,夸大其词逗他。 眸光清凌凌,带着笑意看他,观察他的反应。 封砚表情微顿,英俊五官因为凝滞,透出一点困惑。 静默几秒。 封砚错开视线,胸腔溢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音。 散漫又无奈。 大掌还覆在她小腹,认认真真捂着。 虽然只是很短暂一瞬,桑鹿还是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Ok。 意满离。 好玩好玩。 她果然是个天才。 车内安静。 夕阳余晖斜斜照进来,温温柔柔笼在两人身上。 ------------ 第130章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综艺完美收官,在网络引发热烈讨论。 收视率好看,广告商开心,台领导也开心。 最开心的莫过于D组全组人。 台领导大手一挥,决定给大家放一周长假。 桑鹿把之前没放的年假一并用了,足足凑出半个多月的假期来。 封砚按照之前定好的行程,出发前往港城。 坐的高铁。 一路上,经过好看的风景,随手拍下照片发给桑鹿。 收到封砚微信消息的时候,桑鹿正和D组人一块聚餐。 庆祝节目播出红火,也庆祝即将到来的假期。 聚餐地点是京市某私房菜餐厅。 包间门一关,气氛热闹高涨,不用担心吵到其他用餐顾客。 一片干杯唱歌的嘈杂声音中,桑鹿坐在角落捧着手机。 屏幕里,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一张刚点开,又两张弹出来。 【封:[图片]】 【封:[图片]】 后面一张,是封砚途径某个大站,下来转转时拍的。 阳光从轨道一侧照过来,站台像沐浴在金光里。 明媚阳光让他想到桑鹿。 所以拍下来发给她。 桑鹿点开图片,眼睛一亮“哇”了出来。 好美的阳光。 被他随手一拍,拍出了丁达尔效应。 视线顺着光束挪动。 忽地一停。 她发现光束尽头的高铁玻璃上,倒映出一抹身影。 封砚轮廓修长笔挺,正拿着手机,整个人浸在明亮的光束里,朦朦胧胧,帅得让人心悸。 桑鹿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桑桑你看什么呢?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余小可喝多了,整个人靠过来,眼神迷迷蒙蒙瞥了一眼桑鹿的屏幕。 露出不解。 “风景照?看风景照笑成花痴,桑桑你是不是喝醉啦?” 桑鹿按熄手机,嘿嘿一笑。 “我都没喝酒。” “你骗人,肯定喝了,”余小可醉眼朦胧朝她一指,“你脸都红啦。” 有吗? 红了吗? 她已经到了看到封砚模糊不清轮廓都会脸红的程度了么? 桑鹿脸侧过去,用手背试了试脸上温度。 很正常啊。 “哈!”余小可突然拔高音量,哈了一声,“骗你的,你脸没红……你心虚啦!!!你刚才看的肯定不是风景照,是不是猛男裸照!?” 桑鹿:“……” 脸没红,以为自己脸红的而去摸脸的动作才是大问题。 桑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她用手扳正眼前的醉鬼,岔开话题: “小可你不许再喝了,脑子都瓦特了。” “啊?我吗?”余小可指指自己,“我脑子瓦特了吗?” 说完,余小可不等桑鹿回答,又翩翩起舞跑走。 马景涛式咆哮着,追问每一个经过的人。 “我瓦特了吗?” “告诉我,我脑子瓦特了吗?” “桑桑说我脑子瓦特了,是不是真的?” “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桑鹿:扶额叹气.ipg 她庆幸自己没喝酒,并果断手机下单解酒药。 摸着下巴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骗小可喝下去。 放假的第一天。 在热闹聚餐中度过。 …… 放假第二天。 她在家里躺了一天,抱着平板追剧看小说。 第三天。 继续追剧。 第四天。 起床刷牙洗脸时,她对着镜子痛斥自己: “桑鹿啊桑鹿,你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大好假期,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啊!” 然后,又追了一整天剧。 第五天。 她灵光一闪,终于想到该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封砚送给她的橙色法拉利,一直停在车库落灰。 眼下时间充足,正是学驾照的好时候。 即便半个月时间不足够拿到,之后也能利用零散时间去学。 一产生这个想法,她第一时间微信告诉封砚。 【你拍了拍“封”】 桑鹿:【我要去学车!】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封:好。】 【封:想一下喜欢的数字,给你的车上车牌。】 桑鹿疑惑打字:【不都是机选么?】 还没发送出去。 一想到车库里封砚那么多连号车牌,她顿了顿。 那肯定不是机选出来的号码…… 于是,她把自己幸运数字发过去。 【桑鹿:3和9。】 【桑鹿:随便怎么组合都可以,喜欢这两个数字。】 【桑鹿:但要是太贵就不要了哈,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乱花钱。】 【桑鹿:也不许偷偷花了不告诉我!】 【桑鹿:我超凶的.ipg】 可以为了自己拿到喜欢的数字花一点钱,但要是太多,就不行。 桑鹿是这么想的。 而屏幕的另一端。 港城。 某个冰块脸男人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面庞浮出一抹困惑。 许久,眉目渐渐松缓。 视线还停在两个字眼上,不断来回。 “不能。” “不许。” 从小到大,没多少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 他不断在脑中品味着这两个词,切实认识到自己是已婚男人。 有人会管他,会对他提要求。 对他说“不能”,“不许”…… 从未有过的感觉突然漫上心头。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生活仿佛一天一天变得明亮,具体,真实。 让他期待。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受 在这样的感受中。 他一次又一次确定,他很喜欢她。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 第131章 小气就小气吧 放假第六天。 桑鹿刷了一整天科目一题库。 以至于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的圆盘,都幻视成了各式各样的道路指示牌。 晚上泡澡的时候也捧着手机。 边泡澡边刷题。 时钟缓缓指向22:35。 桑鹿洗完澡出来,刚打算听着音乐护肤,手机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 她想也没想,就知道是谁打来。 手指沾了眼霜,她用无名指碰了碰“接通”键。 又用两个手掌把手机夹住,靠在桌边立起来。 屏幕闪了一下,出现画面,一张轮廓优越的脸。 封砚低磁声线顺着电波传过来。 “刚洗完澡?” 他眸光沉静,眼型属于冷淡锋锐的那种,被那双眼睛注视时,会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但桑鹿早就习惯了。 迎着他的注视绽开笑颜。 “对啊,你打来的正是时候。” 她手指点点点,给眼周抹眼霜,语气显摆地闲聊起来: “我今天刷了一天科目一的题目,一直在九十分以上,厉害吧?” 说着话,桑鹿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用束发箍把长发全部拢到额后。 素面朝天,大大咧咧。 封砚出差这几天,每晚都会给她打视频。 桑鹿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在他面前这么松弛。 无所顾忌。 糊了一脸泥巴面膜也会接视频。 擦脚指甲油的时候也能毫无负担地和他聊天。 甚至还会把脚丫子翘起来,给他看看颜色。 封砚一瞬不瞬看着屏幕,仿佛看她慢慢往脸上擦护肤品是件极有趣的事情。 酒店套房豪华空旷,因为手机里传出来的清朗声线,周遭空气仿佛也变得轻盈起来。 他冷峻眉宇舒展,嘴角牵起一抹笑,回应她的问题: “厉害。” “你呢?你今天干嘛了?” 桑鹿不会光聊自己,她对封砚今天做了什么也感到好奇。 “还是在忙并购案。”他回道。 “听上去像是很难搞哦?” “不难。” 桑鹿擦完眼霜,开始擦面霜,故意挑了挑眉梢,逗他: “真的吗,我不信?男人,你在逞强。” 封砚微微愣怔一瞬。 手机里,他的轮廓被柔色光影剪裁得愈发立体,高挺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睫垂下,敛住锋利,他短促笑了声。 看到他笑,桑鹿也得意地笑了。 把冷酷又话少的男人逗出忍俊不禁的样子,成为她近来最热衷的事。 看到屏幕里桑鹿活泼明媚的笑脸,封砚冷淡眸底泛起一缕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笑容很淡,一晃而过。 这抹漫不经心的神情被桑鹿精准捕捉。 她笑得更愉快了。 解压,解压~ 冷酷脸偶尔一笑最帅了。 她从小沉迷各类动漫冷脸男,太懂这种人要从什么角度欣赏才最可爱了。 正偷偷开心着,屏幕上方弹出信息提示。 封砚的声音同时传过来。 “看一下消息,选个车牌。” “这么快?”桑鹿惊叹封砚的办事效率。 她把视频窗口缩成悬窗,点开封砚刚发给她的图片。 图片上,十几个车牌号。 一眼望去,全是整齐连号,她喜欢的数字。 SL33399 SL99999 SL33333 SL99333 …… 目光往下,她顿了顿。 SF33999 SF99999 …… SL她知道,她名字缩写。 SF? 顺丰吗? 脑袋里刚划过顺丰两个字,听到封砚说了一句: “我把我的名字缩写加进去,也挑了几个车牌,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选。” 话语坦然,有种“种类多多,任君选择”的感觉。 但桑鹿从他语气里隐约听出一点别的意思来。 她眼睛眨了眨,看向屏幕里表情冷淡平常的男人,突然问: “你该不会还在记着那个事吧?” 封砚沉声:“没有。” 桑鹿一愣,“……” 哈。 他都不问是什么事,就秒答。 说谎话的水平太低了。 桑鹿看着那张瞧着面无波澜的冷脸,一下子没忍住。 嗤地笑出声来,道: “那张课表上的LS缩写是同学写的啦,不是和你说过吗?” 桑鹿想到那张被封砚揉成小团的课程表。 又想到他那天说的“试过大度,失败了。” 桑鹿笑成了振动模式。 不禁怀疑,他真的试过大度吗? 好像没有吧? 而且,简直装都不装了。 把占有欲写在脸上。 找到给她上车牌的机会,就把自己名字加进来。 桑鹿笑着又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喜欢过陆声,只是当时好多同学都喜欢她,我也以为自己喜欢他,后来知道是误会……” “嗯,我知道。” 封砚没等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 漆黑眼眸掀起,对着屏幕淡淡地说: “不聊这个人了。” 不想听。 知道是误会也不想听。 桑鹿看着屏幕里那张冷淡、克制,又忍不住眉心微微蹙起的脸。 心里一道声音在叫嚣: 好可爱啊好可爱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甚至在短暂无话的几秒钟里,脑补出封砚顶着一张冰块脸吩咐方特助去选车牌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 封砚这种程度的小气和占有欲,并不会让她感觉不适。 反而…还莫名其妙的有一点点开心。 小气就小气吧。 她大度,不计较~ 桑鹿把图片点开,点到图片编辑。 手指一划,用红圈圈勾出一个车牌来,发给封砚。 大度地宣布: “我选好啦,就这个号码。” 对面。 眉宇冷峻的男人垂下视线。 看到消息时,表情微不可察地凝住。 视线尽头,是被桑鹿用圈出来的:【SF99999】 他压抑着喉咙的轻颤,回了声:“好。” 桑鹿护肤完毕,趴到床上。 捧着手机,继续闲聊: “我要加快学习进度了,尽快拿到驾照,之前还答应过拿到驾照带你兜风的。” 封砚闻声顿了下: “明天继续刷题吗?” 桑鹿:“明天不刷。” 明天她有别的重要安排。 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封砚。 “好。”封砚眉目一松。 慢一点好。 他希望她的车装上有他名字首字母的车牌,但并不着急她赶快拿到驾照。 他还想送她上班。 每天。 两人又聊了几句,结束通话。 手机里声音一消失,酒店房间重新回到沉静。 封砚微微恍惚。 坐在椅子里,出神了一会儿。 异地出差,宁静的夜晚。 曾经,他度过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一个人,不需要陪伴。 也不屑于和人交流。 安静是他生活的全部主题。 可现在,他居然已经不能习惯这种安静。 酒店房间散发出高级香氛的气味,若有似无飘到他鼻尖。 他浅浅呼吸。 恍然地想,她刚刚擦的瓶瓶罐罐会是什么味道呢? 忽地,胸腔溢出一声自嘲的笑。 笑他从前的傲慢。 也笑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所有所有,在想起她那张鲜活明亮脸庞时,全都土崩瓦解。 ------------ 第132章 不要再闹别扭啦 次日。 桑鹿起床时,已经接近中午。 昨晚没上闹钟,睡到自然醒。 好让今天有饱满的精神面貌,处理那两个小子的问题。 她换好衣服,出门前,再次给封逸封柏发去消息,确定时间地点。 其实早在放假之前,她就计划好了这件事。 分别打听好两人空闲时间。 封逸的时间好安排,封柏那边则等了一段时间。 恰好这周他们综艺拍摄的节目组放了几天假期,封柏有空进城一趟。 下午三点。 桑鹿率先抵达约定好的咖啡厅。 刚坐下五分钟,门口传来叮铃铃的风铃声。 抬眸一看,见到封柏出现在门口。 封柏戴着一顶鸭舌帽,口罩遮脸,正在用迷茫的下垂眼扫视室内。 桑鹿冲他招招手,下垂眼亮了一下,径直走过来。 “大嫂。” 封柏拉开圆桌右边的椅子坐下来,礼貌打招呼。 “嚯——”桑鹿脑袋往后一仰,发出惊叹,“你比我上次看见时更黑了。” 进入夏天,封柏穿着深灰的短袖T恤,一双臂膀只比衣服亮几个色号。 不过,肉眼可见的,他从前还充满少年感的清瘦臂膀,现在隐约可见一点肌肉线条。 一看就知道,挥舞了很多下锄头。 封柏咧嘴一笑,露出白牙,阳光爽朗地问: “大嫂,约我见面有什么事?” 他这一笑,桑鹿怔然几秒。 现在的封柏,和过去那个死气沉沉走路飘来飘去的阴郁少年完全两模两样。 “先点吃的——” 桑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掏出手机扫码菜单,把手机推过去: “——多点一点,回地里点不着了。” 封柏哈哈哈笑了几声: “大嫂你说得好像我们那是难民营一样,我们伙食很好的,玉米都比外边的甜,等我回去,给你和大哥寄一点。” “好。”桑鹿笑容欣慰,点点头。 心里再一次发出感叹。 种地好啊,种地妙啊! 堂堂封家三少,啃玉米都能乐呵成这样。 太令人泪目了。 就在桑鹿感动涕零露出慈祥脸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摩托车轰鸣声。 日——日—— 轰鸣声由远及近。 封柏坐在圆桌的右手边,背靠落地窗,没回头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像是用脸在说:爱骑摩托车的人都有病。 这副神情落在了桑鹿眼中,她垂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 看样子真应该快点解开他和封逸的误会了。 这孩子都开始恨屋及乌,对摩托车声音有条件反射了。 咖啡店外。 哑黑色摩托车随意一斜。 封逸夹着头盔推开咖啡厅的门。 挑着眉毛扫视,一副蔑视一切的神情。 眼眸一转,见到桑鹿正在朝他招手,眉毛降落,整个人温顺起来。 下巴一扬,打了个招呼: “大嫂。”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本来在低头看菜单的封柏瞳孔骤然一顿,表情僵住。 大嫂还叫了这家伙来? 露出同样表情的还有封逸,当他视线一挪,看见封柏,脚步也随之停下。 桑鹿催促:“过来啊,愣着干嘛?快快——” 封逸闻言只好迈开脚步,不情不愿拉开圆桌左边椅子。 一坐下,刚好和封柏面对面。 他把头盔往桌上一放,下巴很不满地扬着。 封逸:“怎么还有他?” 封柏:“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两道语气不善的声线,一左一右,同时传到桑鹿耳朵里。 呲呲呲——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像是有电流碰撞的声音。 桑鹿浅浅吸了口气。 “知道你们很想吵架,但先别吵——” 她手一抬,作出阻拦动作: “——听我说几句。” 电流又呲呲了两下,中断。 两道视线转向桑鹿。 封逸:不理解,但给大嫂面子。 封柏:很烦,但先忍忍。 恰此时。 服务员将桑鹿之前点的果汁送了过来。 桑鹿想起看过的电影,举起果汁杯摇晃了一下。 扬起唇,微笑道: “今天大家之所以相聚在这里,是为了你们从小到大的误会——” 封逸挑眉:“误会?” 封柏抱手:“什么误会?” 桑鹿还没说完台词呢,就被两人打断。 “咳!”她清了清嗓子,眼神突然一凛,“就不能听我先说完?” 桌上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大嫂这表情……怎么有种大哥的感觉? 凉凉的杀意,很吓人。 封逸手一横:“大嫂你说。” 封柏点头:“我在听。” 桑鹿眼睛瞪了一下两人,进入正题: “今天把你们约出来,就是想好好骂骂你们,你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简直和小学鸡没分别……” 封逸一愣,内心OS:大嫂为何骂人? 封柏内心OS:刚二十,没有多,谢谢。 表情愣住的瞬间,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目光一触。 呲呲呲的电流声又着了。 同时冷嗤一声。 别开视线。 桑鹿见状,叹了口气。 懒得再琢磨开场白,直接长话短说。 “我和你们两个都分别聊过,情况已经了解,现在我问,你们就说是不是就行了,不要再废话,高效沟通……” 话落,她看向封柏: “你幼儿园时候,是不是怕虫?” 封柏微顿,点头:“是。” 桑鹿:“你以为被封逸踩烂的那包树叶,其实是他知道你怕虫,帮你踩虫子的时候不小心踩烂的。” 封柏瞳孔一震,有点迷惑地皱起眉毛。 桑鹿没给他反应时间,继续说: “还有小学你养的兔子,不是被封逸弄死,是跑出去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封逸怕你看到伤心,才趁你没回家偷偷埋起来。” 封柏眼睛陡然睁大,瞳孔震颤,缓缓转头看向封逸。 “你看我干什么?” 封逸懒洋洋瞥他一眼,不知道大嫂干嘛要和这个白眼狼说那么多。 封柏:“大嫂说的是真的吗?” 封逸挑眉:“废话,不然呢?我和大嫂合起伙骗你?你是脑残吗?” 封逸话里还是夹枪带棒,换做以前,封柏立刻就会回击。 可眼下,支撑他多年讨厌封逸的信念崩塌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满脑子都是问号。 真的吗? 大嫂说的是真的吗? 他茫然看了眼桑鹿,又看了眼封逸。 口罩下,整张脸都僵住。 大嫂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假的。 大嫂也不会无聊到专门把他约出来骗他。 那……这么多年,他到底…… 封柏整个人有点恍惚,一双眼眸怔怔看向封逸,迟缓地开口,话语打结: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封逸懒洋洋翘着二郎腿,视线散漫地在咖啡厅晃了一圈,才落在封柏身上: “啊?你在和我说话?” 他又挑了下眉,呵了一声。 “我说过啊,你赶着去告状,哭那么大声,鬼知道你听没听到。” 封柏哽住:“……” 封逸看不惯这种有点别扭的场景,扭头看向桑鹿。 “大嫂,你和他说这些干嘛,都说了他是告状精白眼——” “对不起。” 封逸“狼”字还没说完,表情一震,眼睛倏地瞪圆,看向封柏。 “对不起……”封柏头垂着,又重复了一遍。 封逸简直不敢相信。 这小子居然会说对不起? 他没听错吧? 口罩下面的是封柏本人吧? 不是大嫂随便请来的演员在演他吧? 啪啪啪啪—— 这时,桌上响起几声缓慢的掌声。 两人一顿,朝掌声的来源看去。 桑鹿笑吟吟地把脑袋往前一伸: “好,好,好——” 她左看看←.← 对封逸说: “瞧,你本来就是关心弟弟的好哥哥嘛,干嘛非要装酷,装无所谓?” 右看看→.→ 对封柏说: “你也是的,一句话就能问清楚的事,干嘛不直接问呢?对不对?” 桑鹿扬唇一笑◕ᴗ◕ 把两个人手抓过来,很老土地叠在一起。 “现在好啦,话都说开了,你们不要再闹别扭啦~” ------------ 第133章 烂笑话 两人手才刚挨在一起一秒钟,像是被仙人掌扎到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呆呆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坐下来。 在桑鹿的协调下,十分别扭地喝完下午茶。 误会虽已解释清楚,可多年隔阂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除。 不过没事~ 愿意坐在一块喝咖啡,还能不像从前那样,没几句就吵起来,已经算是质的飞跃。 他们也才二十出头。 闹不和的时间现在占据了他们目前人生一半多长度。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比例会逐渐缩小。 好的记忆会盖过不好的。 从前的芥蒂啊,隔阂啊,也将越来越无足轻重。 桑鹿抬眸,看了眼还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的两兄弟,乐观地想着。 …… 当晚。 桑鹿入睡不久就做了个梦。 梦境漫长又真实。 椰树,海风。 成片成片被落日熏成金黄色的云朵。 海滩上穿着泳衣的金发男女来来往往,她靠在躺椅里,悠闲吹风。 手机响起,她接起来。 多人视频通话。 屏幕被切成三块,封逸和封柏的脑袋分别出现两块格子里。 封柏肤色白了不少,青涩轮廓变得成熟,看上去绝非二十岁。 从背景看,似乎是从某个电影拍摄片场抽空打来。 另一侧,封逸头发全部梳到脑后,也是一副成熟面孔,西装革履。 只能从微微上挑的眉毛中才看出纨绔封家二少的影子。 “大嫂,我大哥呢?”封柏对着镜头问了句。 梦中,桑鹿仿佛是抽离于其中的第三人称视角。 她见到梦中自己弯起眉毛,自然地回答了一句:“他帮我买冰淇淋去了。” 屏幕中两人见怪不怪地“哦”了一声。 封逸又问:“大嫂,你和大哥还准备玩多久啊?集团事情这么多,大哥不在,我没有主心骨,心都是慌的。” 封柏发出嘲笑:“二哥,你能不能行?不能行干脆我来管理集团好吧?让大哥大嫂安心旅旅游。” 封逸呵了一声:“就你小子?信你能老老实实去集团上班,还不如信阿强去。” “阿强是谁?”封柏疑惑。 桑鹿接话,“他新养的斗牛犬。” “二哥你……” “哈哈哈——” 三人笑作一团。 封柏:“我就知道,我是全家食物链最底端。” 封逸:“那不然呢?谁让你排老三?” 封柏:“老三就要排第三?” 封逸眉毛一挑:“你在想什么?你是第四。” 封柏:“啊?” 封逸:“大哥都只能屈居第二,大嫂现在才是咱们家食物链最顶端。” 封柏笑起来,一副放狠话的样子:“也对,谁欺负大嫂,我第一个不答应。” 桑鹿笑弯了眼眸:“打住打住,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屏幕里关系和谐的两兄弟,见到她被逗笑,似乎很是自豪。 封柏:“你和大哥环游世界,无聊想听笑话了随时打给我和二哥,我们一百分组合随时为你们提供笑话服务。” 封逸:“谁允许你擅自起组合名?一百分组合是什么东西?” 封柏:“逸和柏啊,一百啊。” 封逸:“……” 桑鹿:“……” 封柏开朗得有些过头,“大嫂,我给你和大哥也起了一个。” “说来听听。” 梦里的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沉声线。 封砚的声音。 “大哥你来啦,”手机里封柏眼睛一亮,“破桑封,这个组合名怎么样?” “哈哈哈哈——” 桑鹿直接被这句烂谐音梗给笑醒了。 她眼睛迷迷糊糊睁开,望着卧室天花板,唇角还勾着笑。 服了自己。 怎么会梦到这么烂的笑话…… 弄得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破桑封”三个字。 她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脸。 水往脸上一扑,还有点迷糊的脑袋清醒几分。 洗面奶挤到掌心,轻轻揉着脸蛋。 忽然,她动作一顿,愣愣抬起眼眸。 洗面奶泡沫“啵”一声,破了一颗。 这瞬间,她脑子嗡了一下。 反应过来。 不是烂笑话…… 不是烂笑话! 刚刚,又是一个预知梦。 在封砚答应她不会再驾驶直升机后,在封逸封柏关系逐渐融洽的未来。 剧情线被完全改变。 直到封逸封柏长成成熟模样,封砚一直都在。 桑鹿眼睛越来越亮。 喜悦神情被镜子照得一清二楚。 恰此时。 手机振动了几下。 她洗干净脸上泡沫。 点开手机。 看到新收到的消息,本就弯着的唇角,不自觉又上扬了几度。 【封:我今晚回来。】 ------------ 第134章 觉得可爱 桑鹿前几天就和余小可约好,今天要一块出去看电影吃晚饭。 昨天和封砚视频通话的时候,她告诉过他。 这会儿,还没等她打完字,问封砚几点回到京市,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封:大概八点半到,你晚上去哪里吃饭,过去接你?】 桑鹿眼眸弯弯,发过去一个餐厅地址。 桑鹿敲字:【要不要我给你打包几个菜?这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封:好。】 桑鹿回过去一个线条小狗举“Ok”的表情包。 …… 晚上六点四十。 排了半个小时队,桑鹿和余小可终于坐到餐厅里。 服务员把菜单送过来。 点菜的时候,桑鹿直接把打算给封砚打包的菜点好,并特意嘱咐,这几道菜稍微晚一点炒。 餐厅生意太好,她担心等她们吃完时再点,招牌菜已经沽清。 又担心点得太早菜会冷掉。 于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当服务员离开,余小可哼了一声: “哼,封总命可真好,娶到桑桑你这么好的老婆,体贴又心细,我都想嫁给你了~” 桑鹿拆开桌上一次性餐具,道: “得了吧,上个礼拜蔡姐给你冲红糖水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花心大萝北!” “哈哈——” 一餐饭吃得开心又满足。 不紧不慢吃完给好评附赠的餐后水果,一看时间,正好八点二十。 余小可的车停在商场负一层,两人在餐厅门口说了拜拜。 桑鹿悠闲乘着手扶梯往一楼去。 商场旋转门一转,把室内和室外切割成截然不同的两种空间。 从旋转门走出来,初夏空气中带着干燥热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桑鹿很喜欢夏天的味道,眯起眸子,嗅了嗅。 再睁眼,一眼见到人群中显眼的男人。 封砚的身形轮廓很好辨认。 高大笔挺,肩骨棱棱,他漫不经心站在车前,气质清冷凌厉,好看得像一幅画报。 桑鹿心情轻快,朝他走过去。 还没走近,封砚像是认出她的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初夏晚风中相撞。 封砚冷冽面容缓缓舒展开,目光笔直有力,穿过人潮直视过来,漆黑眸底荡过一抹清浅笑意。 一周以来,只在视频中见到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不知怎地,桑鹿心跳没由来地跳快了一拍。 她刚走到车前,手中的打包袋被封砚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电影好看吗?” 封砚拉开副驾车门,偏头随意地问道。 “超级好看。” 桑鹿坐进副驾。 兴致勃勃讲起电影精彩桥段。 很奇怪。 一周不见,乍一见到,心情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又在瞬息之间,因为日常轻松的对话,将桑鹿的感觉拉回一周之前。 松弛又自然。 闲聊之中,黑色轿车汇入车流。 缓缓往清河湾的方向开。 经过一个车况复杂的路段时,车厢内,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帮我拿一下手机。” 封砚专注路况,侧眸对桑鹿说了一句。 桑鹿微愣。 下意识看向铃声的来源——他的西裤口袋。 桑鹿:“……” 犹豫了大概三秒钟,她手小心翼翼伸了过去。 手掌探入他口袋,摸索。 口袋有点深,因为他坐着的缘故,弯折了一道,得往外抽一下才能拿出来。 桑鹿摸到手机边缘,往外拉。 一不小心,蹭到他大腿一下。 女人指尖柔软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衣料传来,封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眉心突突跳了一下。 他眉峰蹙了起来。 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没有经过思考,就让她帮忙拿手机。 路况已经很复杂,她的举动,无疑是危险动作。 轻而易举就分走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 男人沉沉呼出一口气,唇线抿直。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前方。 桑鹿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转过头。 “封逸的电话,现在接……吗?” 看到封砚表情的一瞬,她微微一滞,话顿了顿。 他怎么眉头皱这么紧? 封砚目不斜视:“你接。” “哦,好。” 桑鹿收回疑惑的视线,按下接听。 桑鹿:“喂——” “大哥……大嫂?” 听筒那边。 封逸仅凭一个字,到嘴边的称呼突然一转。 大哥接电话不会说“喂”,会直接冷冰冰一个字“说”。 能接大哥电话的女人又只有大嫂。 一个“喂”,已经足够他将电话里的女人声音锁定到大嫂。 “嗯,是我,你大哥在开车,”桑鹿说,“你等一下啊,我开扩音……” “不用不用,”封逸打断,“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事,我明天白天再给大哥打吧,大哥大嫂你们先忙,拜拜……” 话落,桑鹿还没来得及说拜拜,手机嘟嘟嘟传出忙音。 桑鹿疑惑地看了眼手机。 封逸这小子真够奇怪的,什么叫“你们先忙”? 都说了在开车,能忙什么? 通话页面消失,手机自动回到上一个停留的页面,微信。 桑鹿正看着手机,瞥见封砚微信列表页面最上排,那个熟悉的飞天小女警头像,她惊讶地眨眨眼,侧眸看向封砚:“你把我微信设置成置顶了?” “嗯。”男人依旧目不斜视,下颌轻轻点了下。 桑鹿感到意外:“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微信有这个功能呢。” 封砚朋友圈什么内容都没有,头像也是很符合霸总刻板印象的全黑,拍一拍设置也没有。 桑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微信可以设置置顶。 “之前确实不知道。”封砚眸光平静,淡淡地说:“否则会早一点设置。” 窗外街景倒退,路灯和霓虹灯混合的光影从封砚冷肃淡然的脸上掠过去。 男人猝不及防的回答,让桑鹿心脏忽然颤了一下。 眼睛微微睁圆,有些出神。 他顶着那样一张冷峻淡漠的脸,说出表达重视她的话。 可偏偏,他语气是漫不经心的,一点刻意表达的意思也没有。 像是在阐述客观事实。 她又一次地……觉得他可爱。 觉得一个男人帅,酷,能力强,都不一定是喜欢。 可一旦觉得一个男人可爱,那绝对是喜欢。 这个道理她早就知道。 最近这阵子。 她一次又一次觉得封砚可爱。 难道她…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了? ------------ 第135章 你可真是太双标了! “那我也把你置顶。” 寂静车厢里,桑鹿突然开口。 “不光置顶,我还要给你起个备注名~” 桑鹿把封砚的手机放在腿上,又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低头按按按。 封砚:“……” 听到桑鹿明朗清甜的声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眸光定住。 心跳刹那间失序,过速跳动。 胸腔泛起一阵暖流,明晃晃的在心里撞来撞去。 车辆通过最拥堵的路段,他侧眸,见到桑鹿微垂着脑袋,唇角浅浅扬起勾出生动的弧,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还在开车,不能分心太久。 封砚只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心中横冲直撞的暖流越来越明显。 她在用心对待他…… 哪怕只是“置顶”,“改备注”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都足以掀起他心底的惊涛骇浪。 愉悦,满足,开怀…… 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被击溃,男人英挺眉峰缓缓拧起。 下一个路口。 手臂一转,黑色轿车在路边停下。 桑鹿刚刚编辑好备注名称,余光发现窗外倒退的街景停了,扭头疑惑地朝封砚看过去。 封砚侧脸沉在阴影里,无法看清他脸上表情。 只见到他手往旁边一挪,寂静车厢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安全带松开。 桑鹿怔怔然:“?” 安全带失去牵扯力,缓缓收进车侧。 男人失去禁锢,身子朝她倾过来。 英俊立体的五官在眼前放大,黑眸深沉,覆着寒霜般的眉宇异常平静。 他的大掌也同时覆上她后脑勺。 力道微重地一捏,迫使她仰头。 桑鹿睁大眼睛,心跳一紧。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唇瓣已经被封砚冰凉的嘴唇吮住。 男人身上冷冽清润带着荷尔蒙的气息顷刻间笼罩过来。 唇齿被撬开。 “唔——” 亲吻霸道,一点也不温柔。 带着原始的占有欲,紧紧缠绕住她。 桑鹿被他心血来潮的吻弄懵了。 怎么开车开到一半,好好的,突然就要接吻? 这件事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并且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时间。 疑惑归疑惑。 她短暂神游的思绪,很快就被封砚给拉了回来。 激烈的纠缠和索取,温热大掌托在她后脑勺,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突然蹭过她耳垂。 轻柔的,缓缓的捻了捻。 仿佛把她当做稀世珍宝。 桑鹿心跳震颤。 溢出一声轻呼。 声音细碎,还没发出来,就被封砚吞了进去。 只余下闷闷声响,暧昧回荡在两人之间。 桑鹿所有感官都被夺走,强烈的心悸。 脸颊热意上涌,耳朵一片绯红。 晕乎乎合上眼睛,不由自主给予回应。 夜幕沉沉。 四下无人。 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 窗外车影一束一束飞驰而过。 微风拂过树叶,树影摇晃着映在车头玻璃上。 窸窸窣窣。 半晌。 男人呼吸微重的移开唇瓣。 声音带着哑:“抱歉,想亲你,没控制住。” 桑鹿人还是懵的。 倒是也不用道歉…… 只不过…… “怎么这么突然啊?” 桑鹿怔怔问出了口。 “不突然。”男人黑眸沉沉凝视她,唇角忽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笑自己的克制力在她面前几乎为零,他缓声:“出差这几天,想过很多遍了。” 桑鹿神情一顿。 惊讶于他的直接。 脸颊刚降下去一点温度,又热起来。 察觉到她在害羞,封砚大掌抬起,落在她的头顶。 骨节分明的手指没入自然卷长发,替她整理好,乱糟糟的,被他揉乱的长发。 整理好她的头发,封砚重新扣上安全带,随意坦然地问道: “给我改的什么备注?” 低醇清润嗓音拉回桑鹿定住的思绪。 “一个emOii表情符号。” “表情符号?”封砚眉峰轻抬,掠过困惑。 为什么是表情符号? 正疑惑着,桑鹿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冰块的小符号,是不是和你很搭?你日常就是冰块脸。” 男人视线微垂着,见到屏幕上冰蓝色小小的表情符号,英俊面庞滞了滞。 在他凝滞的一瞬,桑鹿侧眸瞧着。 越看越觉得,封砚真的蛮像冰块的。 方方的,有棱有角,像他,有时候一板一眼,严谨的可爱。 又冰冰的,看上去不好接近的样子,寡言冷漠的可爱。 封砚静默一阵。 没回应她“搭”还是“不搭”。 半晌,别开脑袋,散漫笑了下。 车重新启动。 封砚目视前方,语气如常: “我在开车,不方便,你帮我把你的微信备注也改一个。” 桑鹿眼眸微微一亮。 在心里偷笑了一声。 哈,你倒是学得挺快呀? 她拿起他的手机,问:“改成什么?” 桑鹿猜测,他大概也想换成一个emOii表情符号。 这么想着,还没等封砚回答,她率先点下表情小按钮。 在众多表情里翻找起来。 手指划过来又划过去。 苦恼地瘪了瘪唇角。 怎么办? 好多小表情都很可爱,很适合她。 比如蝴蝶结,又比如小月亮。 还有那个小喇叭,也蛮适合的。 好难选啊! 就在她自顾自困扰到底选哪个时,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飘到耳畔。 “改成老婆。” 桑鹿手掌一紧,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转头愣愣看向封砚。 封砚平静看着前路,察觉到视线,没偏头,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桑鹿光速收回视线。 低下头,抿着唇。 指尖落在手机上。 一字一顿地,按下:L、A、O、P、O…… 心里恍然飘过一长串问号。 ??????? 质问自己。 为什么啊? 她其实是不喜欢“老婆”这个称呼的。 有时走在路上,听到路过情侣男方称呼女方老婆,或者亲爱的、宝贝,她都会觉得有些油腔滑调。 对于某些词汇的喜恶,是极其主观,相当私人的想法。 可是……可是…… 一直以来的好恶,放在封砚身上,怎么不奏效了? 当看到他顶着一张气场凌厉的脸,平静说出那两个字时,她一点讨厌的感觉都没有。 不觉得油腔滑调。 甚至觉得他冷淡又漫不经心的声线……很好听…… 桑鹿啊桑鹿! 你可真是太双标了! ------------ 第136章 占有欲 回到清河湾时,时针指向九点半。 桑鹿一换好拖鞋,就往卧室走去。 晚上吃饭的餐厅是开放式明厨。 明厨的好处是,能见到厨师做菜的每一道工序。 从下锅到摆盘,再到锅气腾腾地端上桌,让人充满食欲。 可坏处也显而易见。 即便是再强力的抽风系统,油烟还是不可避免。 桑鹿抓了一小撮发尾闻了闻,瞬间蹙起眉心。 “我先去个洗澡,头发油烟味太重了,忍不了,感觉自己臭臭的。” 话落,还在一边换鞋的男人抬眸疑惑看了她一眼。 有油烟味吗? 他一点也没闻到。 刚才在车里,只闻到她身上淡淡清甜香气。 很好闻。 封砚心里疑惑,嘴上淡淡“嗯”了一声。 他把打包袋顺手放到厨房,淡淡回应道: “我也去洗个澡。” 他路上奔波一天,刚抵达京市。 风尘仆仆,身上或许也惹了气味。 她那么爱干净,他不希望她觉得他不讲究。 他走进健身室的浴室。 …… 四十分钟后。 桑鹿一身香香的走到客厅。 瞥眼见到吃完的外卖餐盒放在餐桌上。 视线一转,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封砚。 他换了一身黑色短袖T恤,肩骨直直的,深灰色家居裤包裹住长腿,双腿微微敞着,坐姿闲散靠在沙发里,显得身材比例极佳。 桑鹿微愣,第一次明显感觉到她和封砚洗澡速度的差距。 她今天还不是全套护肤工序呢。 只擦了护发精油,嫌天气热,没涂身体乳。 原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封砚不仅洗完了澡,还能吃个饭,短发都快晾干。 “你洗澡速度好快啊。” 桑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听到她声音,封砚偏头看过去。 见到她睡裙下一双笔直白皙的小腿,眸光顿了顿,喉间掠过一阵燥热,“嗯”了一声 桑鹿坐到他旁边,顺手拿起SWitCh,递了一个手柄给他。 “玩一局?最近你不在家,我苦练了一阵,今天一定能打败你。” 她纤细手臂伸过来,静止的空气被带动,清甜气息缓缓流动,往封砚鼻腔钻。 桑鹿手臂停在空中,见到封砚缓了几秒才接过游戏手柄。 淡淡回应了一句:“好。” 嗓音沉沉的。 桑鹿看了他一眼。 ??? 奇怪。 这人怎么又惜字如金起来了? 刚才在车里聊天还好好的。 还是说…他不信她能打赢他? 桑鹿眉毛挑了下,信心满满点开游戏机。 “来!不准防水。” 封砚嗓音微哑,又是一个字:“嗯。” 桑鹿全神贯注,专注游戏。 玩的是一款格斗类游戏,桑鹿在网上搜过攻略,熟练掌握触发连招的技巧。 今天必不可能输! 半小时过去…… 她往沙发里一摊。 怎么回事? 居然一把也没有赢! 封砚操作的小人攻击性很强,经常是她还没按完连招,就被他摁在了地上,压着打。 桑鹿侧眸看向封砚,看到他一双眼眸冷而沉。 恍惚间,感觉他像是他操作的游戏人物,气质冷厉硬朗,凶凶的,仿佛在积攒怒气值似的。 “还想玩吗?” 他突然偏头,说了一句。 不想玩。 玩不赢。 不想被摁在地上打。 桑鹿头刚摇了摇,身边男人忽然站起来,她腰肢被一股力道圈住,整个人被他轻而易举抱了起来。 桑鹿一愣,眼睛瞪圆。 疑惑地看向封砚。 他臂肌微微绷着,单手抱起她似乎没有用太大力气,另一只手松松拎着她的拖鞋,步伐沉稳往卧室走。 他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和她身上清甜香气混在一起,萦绕在两人之间。 “你要干嘛?”桑鹿语气有点紧张。 男人闻声头偏了偏,锋锐的眸子冷芒闪烁,灯光勾勒出利落流畅的下颌轮廓,英俊逼人。 “不是说不想玩了?不早了,抱你去睡觉。” 桑鹿动动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吱声。 他凶凶的。 让她有种一旦回应些什么,就要被摁在地上的错觉。 她的手勾住他脖颈,触到他硬硬的短发。 静静看着他,像是想要从他冷淡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被她乌黑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封砚喉间燥热感愈加明显。 白嫩手臂环着他脖颈,温热身体贴着他。 行走间,布料摩擦。 她胸前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若有似无挨在他胸膛。 一抹难以压抑的焦躁从心底冒出来,遍布全身。 他拧了拧眉,沉着声线: “别乱动。” 桑鹿一愣:“……” 好冤枉啊…… 她哪里动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好像只有心跳动得厉害。 她别开视线,很犟地回应: “我根本就没动。” 心跳太快,她尾音勾着点轻绵。 封砚喉结兀的一滚,颈侧青筋也在这瞬间收紧。 他没说话。 桑鹿也不说话了。 一进卧室。 她被放在床上,封砚巨大的身影径直笼罩过来,悬在她上空。 桑鹿:“?” 封砚眸光深而暗,意味不明地沿着她脸庞往下。 在她纤细脖颈转了一圈。 缓缓又盯住她眼眸。 桑鹿心弦一颤,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危险的气息。 润黑瞳眸染进原始的欲望,和冷冽的五官交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桑鹿心跳越来越快。 渐渐意识到什么。 “你……唔——” 刚要开口,唇瓣被堵住。 他的吻落下来。 吞下她要说的话。 侵略感十足的吻,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雨,一股脑要泼出来。 深吻如狂风骤雨。 大掌扣在她腰间,握得极紧。 就在桑鹿感觉要被捏坏的时候,男人力度渐松,撩开她裙摆。 体温灼热的大掌覆在大腿。 桑鹿身体一震。 渐渐,睡裙被推上去,再上去。 直到彻底被剥落。 卧室回荡着令人脸红的动静。 男人呼吸很烫,被亲过的地方泛起热意。 桑鹿眼底不知不觉潋滟起水光,手心攒紧被单。 昏黄光线下,封砚注视她的脸。 看到她睫边细碎的水光,身子顿了顿。 这就哭了…… 那要是…… 他眸色越来越沉,身体变成一张拉满的弓,不可控地升温。 思绪被眼前画面拉扯着。 怕她哭。 又想看她哭。 他该拿她怎么办? 桑鹿意识迷蒙间睁开眼,见到一双冷而沉的眸子正定定锁住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脸颊迅速涨得通红。 为什么要他那么喜欢盯着她看。 这种时候也要盯着她…… 桑鹿躲开他笔直有力的视线,目光缓缓往下移了移。 凭什么他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好不公平。 玩游戏她被摁着打。 现在也……被摁着。 没有还手之力。 她抬眸,有点幽怨地看着他。 无声对视,空气仿佛静止。 看着她红红的眼尾,湿润泛潮的眼睫盯着自己看,封砚心里所有思绪都被一个念头盖过去。 他呼吸越来越重,太阳穴猛地跳了几下。 想完全占有。 想要她只是他一个的。 内心最深处升起的破坏欲,占有欲,挤走其他思绪。 ------------ 第137章 睡得不好 桑鹿不知道封砚眸光为什么突暗了暗。 不及思考,发现掌住她腰肢的大掌正在松开。 她刚想缓一口气,见到封砚身子撑了起来。 双臂交叉,套头脱下T恤。 男人劲瘦腰腹出现在眼前。 肌肉流畅分明,力量蓬勃。 浑身透着股冷漠劲儿,和无法忽视的欲感。 桑鹿还在发懵,耳边突然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寂静夜里,细微声响都变得明显。 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响起,桑鹿心跳加速。 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又是什么时候放到床头柜的? 她洗澡的时候吗? 思绪混乱之间,高大身影笼罩过来。 他吻住她,夺走她的注意力。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脖颈,锁骨,被吞着咬着。 她不自觉仰起头。 灼热气息混合着淡淡潮意萦绕在两人之间。 桑鹿感觉自己软得像是一团棉花,在他大掌下任意变形。 某个瞬间,呼吸骤然一滞。 她手掌用力一攥,被单被抓出深深褶皱。 整个人都僵住。 腕骨忽然被一只大掌扣住,他握着她手腕往上一带,放在他肩膀。 “放松。” 桑鹿抓住男人肩膀,无处安放的紧张全部凝聚到指尖,指甲陷入男人后背肌肉。 封砚拧眉。 他也很难受。 他俯下身吮住她唇瓣。 轻柔缓慢亲吻。 呼吸灼热。 桑鹿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毫无章法。 接吻了一会儿,她偏过头,浅浅吸气。 视线余光里,是他紧实的胸膛,因为用力而紧绷出力量感。 她闭上眼睛。 忽地,桑鹿指尖微蜷,推了推男人肩膀。 男人微顿,沉沉吐息。 才…… 体型差距,让桑鹿眼前景色只有他紧实胸肌和流畅肩骨。 沉重炽热的呼吸扫在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 她浑身被汗浸透,连抬一抬眼皮的劲都没有了。 可某个男人似乎体力还很好,把她抱到浴室洗澡。 水汽蒸腾,她舒服地闭着眼,泡在浴缸里。 脑中什么思绪都没有,空空的。 洗完澡,也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 桑鹿闭着眼睛。 虽然她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可还是不得不承认,被他抱着的时候,有种天塌下来都不用睁眼的踏实感。 她手臂往上环了环,脸颊一歪,下巴搁在他宽宽的肩膀上。 这样靠着更舒服点。 封砚脚步一顿,颈窝处传来她轻柔鼻息,他眉弓缓缓蹙起,喉结上下一滚。 就在桑鹿快要舒服得睡着的时候,耳畔飘过来一道压抑低沉的嗓音: “再来一次。” “???”桑鹿眼睛睁开,倏地瞪圆。 什么? 封砚并非询问的语气。 更像是某种通知、预告。 她还没回答好或不好,一阵天旋地转,手臂抵在洗漱台。 水雾弥漫。 桑鹿:“!!!” 很想说些什么。 但她说不出来了。 嘴唇刚动了动,男人大掌向下一滑,把她想说的话碾成一声细碎呢喃。 浴室灯光充足。 映出男人英俊硬朗的面庞。 黑眸沉肃,冷淡无温。 但只有桑鹿知道,后背上温度灼热滚烫。 他根本不是那副清冷模样。 也根本不是平日里沉稳禁欲的样子。 这时,男人眸光一转。 两道视线相触。 桑鹿心口一跳。 像是被他直白视线烫到。 封砚眼神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势在必得,尽在掌控。 桑鹿不争气地慌了。 感觉自己是被他盯准的猎物。 好像只要他不想停,她根本没有溜走的可能。 男人额间沁着薄汗,凉感眉弓往下压着,腰腹线条紧致,性感极了。 而她的眼睫湿漉漉,全身像是煮熟的虾米, 身体和视觉的双重刺激,她根本没办法承受。 这瞬间,桑鹿恍然察觉,她现在才到彻彻底底了解封砚。 看清他骨子里的恶劣和掌控欲。 注意力才飞走一小会儿。 男人板着她的下巴,侧过头吻住她。 一秒钟的分心都是不被允许的。 桑鹿紧紧闭上眼睛。 别开视线。 不敢再看一眼。 闭着眼,感官放大。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心跳失序,失控。 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要求救。 要喘息,呼吸新鲜氧气。 失控边缘,男人高大身影俯下来,吻住她。 寡言的男人少有的话多起来。 偏冷的声线沉澈微哑,一句一句安抚。 “老婆好棒。” “好喜欢你。” “好喜欢你……” 桑鹿听得脸热,整个身体都红透了。 天边泛起薄薄一层朝阳。 微光穿过窗帘缝隙,映入室内。 桑鹿忘记是怎么结束的。 只记得后来被封砚抱进浴缸里,又洗了次澡。 她当时还迷迷糊糊在心里想,今天都洗三次澡了。 好浪费水,好不环保啊。 接着耳边呼呼吹来热风。 吹风机的声音太过催眠。 本就倦极的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晨光沿着窗帘缝隙照进来,地板泛起微光。 封砚把沉睡的人抱出浴室,放到换过床单后干净的床上。 抱着她睡觉。 怀中传来她轻轻的鼻息声。 周遭飘荡着她身上的清甜香气。 他心中荡过从未有过的踏实,松弛。 浅浅吸气。 忽地,他怔了怔。 腰腹一僵,眉峰深深拧起。 桑鹿睡得不好。 一直梦到被人拿枪指着。 害怕极了。 ------------ 第138章 令他着迷 隔天。 桑鹿昏睡到下午四点。 当她悠悠转醒从客厅出来时,听到健身室方向传来不规律的击打声。 她脚步一顿,探头看去。 健身室门半开着,视线所及看不清全貌。 只见到沉重沙袋在空中摇摇晃晃,男人肌肉有力的手臂在空中快速闪过。 不用想也知道是封砚。 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打了多久沙包了? 桑鹿吃惊地咽了咽口水:“……” 人和人的身体构造真的差别这么大么? 她刚才洗脸时胳膊抬着都费力。 他居然还有力气打沙包? 砰砰—— 力道顿重的声响又传过来。 一下一下,仿佛击打在桑鹿耳膜。 定睛一看,能见到男人小臂青筋蔓延,充满力量感的画面。 她下意识扶了下腰。 昨晚…哦不对,确切说应该是今早,在浴室里的画面闪过脑海。 她被视线尽头那双结实有力的臂膀锁住,久久动弹不得。 只能承受。 桑鹿摇了摇脑袋,把令人脸红的画面甩出脑海。 一道声音在心里呐喊:真的不能再练了啊!!! 可她只是在心里喊。 没出声音。 身体的求生本能让她选择闭嘴。 默默调转了脚步。 离这个发起狠来叫也叫不停的男人远一点。 桑鹿走向厨房。 给自己做了一份酸奶碗。 站在厨房岛台边,三分钟时间扫光一碗。 一摸肚子,还是感觉空空的。 于是又找出一些零食,抱到客厅沙发吃起来。 健身室飘来的击打声在耳边回荡着。 她一边吃一边出神。 自己都不自己发呆在想些什么。 不知何时,声音停下来。 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封砚走进健身室的浴室。 桑鹿嚼着薯片。 不禁想着…… 在浪费水方面,还是封砚更胜一筹。 他比她还要多洗一次澡。 …… 男人冲澡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身上沾着半湿的水汽从健身室出来。 一边走,一边随手往头上套了件干净T恤。 动作利落,腰微弓着,手往下一扯,T恤下摆遮住运动过后微微膨胀的腹肌。 封砚迈出几步,余光瞥见沙发上一道身影,转过头,撞上桑鹿略带复杂的视线。 封砚脚步一顿:“醒了?” 一句废话。 不是询问,更像是没话找话。 在此刻桑鹿的视角中,是这么觉得的。 她现在浑身酸痛,对比面前男人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他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在她眼中都能变成充满偏见的解读。 对视几秒,她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缓缓收起眸底幽怨,朝封砚点点头,“嗯”了一声。 此刻,封砚目光正从她脸庞移动到颈边,她白皙脖颈和锁骨处,隐约可见淡淡红痕。 桑鹿:“?” 他在瞄什么? 唇角欲翘未翘的,一双黑眸也像是有暗芒闪烁。 “你盯着我看干嘛?” 桑鹿把疑惑问出来。 封砚闻声,径直走过来。 坐到她旁边,手臂一伸。 桑鹿愣住,毫无征兆地就被他拉到了怀里。 封砚身上清冽气息顷刻间包围过来。 沐浴过后的清新香气混合着一丝刚运动完的男人荷尔蒙气息。 干净,好闻。 桑鹿刚想说话,感觉到封砚下巴搁在了她头顶,轻轻蹭了蹭,沉沉声线从上方飘下来: “想看。” 封砚语调平静,声线冷冷的,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如果光听声音,给人感觉冷冽漠然。 可他的手竟滑到她后腰,轻轻按摩起来。 轻缓又温柔。 桑鹿话到嘴边,怔住了:“……” 被他抱着,能听到他胸腔在说话时传出的微微震颤。 心跳没由来的跳快了几拍。 不过…… 他那算回答么? 想看?所以盯着看? 说了和没说一样。 他今天真是废话多多。 桑鹿又开始有失偏颇,在心里吐槽起来。 随着他宽厚大掌一下一下按摩着,腰间酸胀感得以缓解。 心里吐槽的音量渐渐变小…… 直至完全消散。 好吧,他也不算太可恶。 至少还知道她腰酸。 想看就看吧。 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桑鹿微微偏过头,耳尖红红,故作淡定嚼薯片。 刻意忽略一直落在她脸上的那道灼人目光。 封砚从小到大都是个表情不多的人。 因此,在面对桑鹿时,他常常会困惑。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样表情丰富又生动的人? 脸上总是挂着笑,面对不同的事,笑起来的样子也不太一样。 就连吃薯片时都双眸晶亮,弯着一小抹弧度。 封砚不禁想起她喝到好喝的汤时的样子。 两条小巧的眉毛会先皱一皱,然后骤然松开,眯着眼发出喟叹的声音。 认真工作时又是另一副面孔。 抿唇思忖,手指偶尔敲敲下巴,想到点子后眼睛闪过亮光,得意地扬起唇角。 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鲜活生动。 太多太多…… 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乐于在她脸上探索更多丰富的神情。 譬如今早。 她咬着下唇,眼尾沾着泪花一片潮湿的模样。 令他着迷。 忽地,一道电话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他眉峰不耐烦地蹙了蹙。 一只手拿起手机睨了一眼。 另一只手还在桑鹿腰侧,按揉的动作未停。 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封砚眉弓一压,按下接听。 吐出没有温度的一个字: “说。” “大哥,你今天忙不忙呀?有空一块吃晚餐不——” 封逸嘹亮饱满的声线透过电波传过来。 封砚眉峰一拧,嫌电话里的人声音聒噪,把听筒拿远了几分。 刚要说话,身边传来“嘶”一声轻呼。 桑鹿腰侧一片不太受力,被他大拇指按到,吃痛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男人对于力量的控制不太精准,他认为的轻,在她看来已经很重。 封砚被她瞪着,眸光一滞,掌心摩挲了几下,手上力道缓缓放轻。 电话彼端,封逸也顿住了。 一秒辨认出那道声音绝对不可能来自大哥。 惊讶地问:“大嫂在旁边吗?” “嗯。”封砚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封砚一听,语气更热情,声音更明亮了。 “那太好了,大嫂也一起吧?我在一家私厨餐厅定了位置,听说那边味道十分不错,大嫂肯定会喜欢的。” 没空。 封砚想这么回答。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偏头,头顶光线在他高挺高鼻梁落下一片阴影,眉眼平静地问桑鹿: “想出去吃饭吗,封逸定了餐厅。” 桑鹿才听前半句就重重点了点头,摸着肚子道:“想啊,去,我饿疯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出奇的饿。 吃了那么多零食都不顶饱。 封砚眸光柔和,微微颔首。 抬手重新把手机拉回耳边,眸光又冷下来,声线凉凉: “地址发我手机上。” “好——”封逸“嘞”字还没说完,听筒传来嘟嘟嘟忙音。 他表情一愣。 大哥怎么这么着急挂电话? 他刚想说把电话给大嫂,让他打个招呼呢。 封逸一脸遗憾沮丧的神情。 没过几秒,他安慰自己说: “害,太正常了……” 大哥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冷淡,寡言,没耐心,一张酷脸像是背了好几条人命的模样。 早该习惯了不是么? 要是大哥哪天变得温柔又耐心,才是见了鬼呢? 封逸收起沮丧,眉毛重新开心地扬起,低头编辑信息,给大哥发去餐厅地址和预定时间。 另一边。 某个被断定为寡言冷淡没耐心的男人,耐着性子给人揉了半小时腰。 ------------ 第139章 嗯,是挺凶的 傍晚时分。 经过一整天暴晒,大地被烘出干燥热流,自地面悄悄浮上来,和熟透的草木香气混合成独属于这个季节的味道。 黑色轿车从地库驶出,一头扎进夏天。 桑鹿坐在副驾,下巴搁在手臂,颊边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她弯眸闻了闻空气。 整张脸上都写着两个字——舒爽~ 没过多久,这样的感受戛然而止——当她的手被驾驶位上的男人捞过去的时候。 桑鹿:“……” 她实在是有点搞不懂。 她的手就那么好玩么? 每个红灯,封砚都要拉过去,不紧不慢捏几下。 乐此不疲。 倘若碰到时间长一些的红灯,便不止于捏着玩,强势将她手拉到唇边,蜻蜓点水似的轻吻几下手背,一触即分。 动作自然而然。 不笑,也不说多余的话。 仿佛玩她的手也是开车固定流程之一。 浅浅鼻息轻扫在手背,一阵酥麻的痒自手背皮肤传导至全身。 终于,当她的手第五次被捞过去时,肩膀一沉,无奈地转过头。 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说话,撞上封砚悠然看过来的视线。 封砚面庞冷淡无温,另一只扶着方向盘手微微屈起,修长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从他漫不经心敲打节奏上看,似乎心情极好。 视线交汇。 封砚英俊眉峰微微一抬,冲散冷峻森然的气场。 好像在无声询问:怎么? 桑鹿默了一瞬。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了。 缓缓收回视线:“……” 罢辽。 随他吧。 还能怎么办呢? 怪她自己不争气。 对视一眼就被硬控了。 没出息。 谁让她就喜欢这种不说话光动手的冰块脸大帅比呢。 暗自叹息的工夫,交通灯跳成绿色。 桑鹿趁机抽回被捂热的手。 摸出手机,刷微博热搜。 刷了一会儿,兴致寥寥。 小声对着封砚闲聊似的嘀咕了一句: “好无聊的内娱,好久没有劲爆瓜出现了……” 这个话题封砚接不上话。 他对娱乐圈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封老爷子。 可接不上话,也硬接了一句,淡淡“嗯”了一声。 面无波澜的大直男神情,桑鹿瞧着,嗤一声笑了。 觉得他可爱。 念头刚划过半秒,桑鹿眼神一凛,强硬掐断。 桑鹿啊桑鹿。 不要再觉得这个男人可爱了好吗? 可爱这个词,大多时候是用来形容一些小巧精致,看上去萌萌的东西。 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 再闭上眼睛认真想一想! 这个身高一米九,八块腹肌的男人,哪一点和小巧精致沾边啊? 这么想着,桑鹿表情一僵。 像是被勾起某些带着痛处的回忆。 愤愤然点开微信。 敲敲点点。 男人目光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 桑鹿立刻警惕,把手机往旁边侧了侧。 一副防备架势。 封砚漆黑眸底染上困惑:“怎么了。” “给你改下备注,”桑鹿没有回视他,大拇指哒哒敲字。 “换成什么?” 桑鹿果断回答:“不想告诉你。” 封砚:“?” 英俊眉眼困惑更浓,眸光变得锐利,像是试图将人看穿。 忽地,一个喜悦的念头划过脑海。 改成和他给她的备注差不多的吗? 视线尽头,桑鹿脸庞被屏幕光线照亮,眼眸噙着点点碎光。 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自然卷的头顶。 桑鹿脑袋被男人宽厚大掌压住,脖子瑟缩了一下,眉峰倏地拧起,板过脸提醒: “开车看路!” 音量分贝增大。 在寂静的车厢里,犹如平地一声吼。 封砚微微愣了愣。 从她拧眉瞪他的表情里,忽然联想到她常常给他发的表情包——我超凶的.ipg 是现在这样的凶么? 男人低眸收回视线,胸腔漫出一声极轻的笑。 “好的。” …… 抵达餐厅时,天色完全沉下来,透出清透蓝色。 封逸站在餐厅门口,冲熟悉的黑色轿车欢快招手。 “大哥大嫂——” 当两人下车走过来,封逸愣了一下。 抬手朝桑鹿一指: “大嫂,你脖子被蚊子咬了包。” 封逸定睛一瞅,眉毛惊讶地起飞,语气也变得夸张: “我靠,今年夏天蚊子这么毒吗?好大的包啊……” 话落,封逸转头朝餐厅服务生问了句: “你们这有驱蚊水吗?给我定的包间四周围喷一喷。” 桑鹿怔怔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抬起手,想把头发拨到前面。 手还在半空中,没抬起来,忽然被一只大掌牵住。 封砚云淡风轻迈开步子,带着她往里走。 不打算理会独自瞎忙乎的弟弟。 “哎,大哥大嫂你们等等我啊——” 封逸聒噪声音在身后传来。 他忙乎着追赶脚步,同时不忘回头嘱咐服务生: “——记得多喷喷啊,现在蚊子太毒了,可怕得很!” 桑鹿耳根唰一下红了。 她紧了紧被牵住的掌心,把旁边男人手臂往下扯了扯。 封砚偏头垂下视线,见到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正定定瞪着自己,表情复杂又幽怨。 封砚神情凝滞了一瞬:“?” 嗯,是挺凶的。 他恍然想着。 下个瞬间,男人英俊清晰的轮廓低眉笑开,带着一丝散漫不羁的意味。 这下困惑的人换成桑鹿了:“?” 怎么回事啊喂? 她已经用表情骂得很脏了。 他怎么还笑? 桑鹿很想好好数落他几句,数落他说话如同放屁。 说过的“下次注意,痕迹不会留在明显的位置”,其实根本就没有! 不光是没有,反而还变本加厉。 十分恶劣。 骂人的话在胸口转了一圈,一对上他那双清冷散漫又好看的眸子,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 烦死了! 桑鹿在心里:孙悟空跺脚.ipg 恨呐。 恨死了颜控的自己。 ------------ 第140章 草率了 封逸姗姗来迟追上脚步,看到包厢门口站着的两人,他怔在原地。 他眼前的画面养眼又陌生—— 大哥大嫂十指紧扣,大嫂仰着脑袋,皱眉像是在指责什么,而大哥懒散半垂着眸,唇角轻勾。 大哥脸上还能出现这种表情? 一点杀人越货的气场都没了? 还是他认识的大哥吗? 真是见了鬼了。 封逸惊讶情绪一直持续到吃饭的时候。 大嫂话多,前几次在老宅吃饭时,他已领教一二,不会感到惊奇。 却没料到,今天令他惊奇的另有其人。 大嫂神采飞扬叽叽喳喳讲话的间隙,冷漠大哥总会给予回应。 话语简单,“嗯”一声,或是很酷的点点头。 配上气场强大的脸,观感莫名有些滑稽。 头一次见到大哥跟个逗号似的。 见了鬼了×2 封逸难掩震惊,在他又一次眉毛起飞,瞳孔地震的时候,被大哥斜睨了一眼。 “你吃饱了?” 充满压迫感的询问声飘过来。 封逸赶紧夹起一筷子菜放嘴里,用行动回答大哥的问题。 突然之间,他想起来自己不是来当电灯泡的。 约大哥吃饭有其他目的。 老爷子寿辰快到了。 前面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给老爷子送过什么生日礼物。 记忆中,比他年纪小的封柏都送过好几次合老爷子心意的礼物。 大哥自不必说,挑选的东西向来最得老爷子喜欢。 如今他改邪归正,也想弥补从前的不上心。 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四处搜罗,准备“送一坨大的”。 封逸把心中想法告诉封砚和桑鹿后,摸出手机说: “我在几个拍卖行的网站看中一些拍品,大哥你帮我看一下,老爷子会喜欢哪个?” 封砚面心里掠过一阵欣慰,脸上无波无澜,淡淡地说:“图片发给我。” “好嘞——” 封逸刚拿起手机,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正在吃甜品的桑鹿说: “——大嫂,你也帮我看一下吧?你审美水平高。” 桑鹿吃着甜品莫名其妙被夸赞了审美,弯眸点头: “好啊,也发我微信里。” 封逸低头捣鼓了一阵。 桑鹿和封砚的手机此起彼伏震动起来。 封逸视线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最后,选择了气场和表情都更温和易相处的大嫂。 封逸椅子一拖,凑到桑鹿旁边,催促: “大嫂你快点开,我给你讲讲我的挑选思……路。” 见到桑鹿点开微信,封逸话顿了顿。 他看见对话框置顶是一个纯黑色头像,是大哥。 咦,可是…… 封逸眉毛疑惑地一挑,语调高扬: “大嫂,你给大哥的备注为什么是冰块符号啊?” 他声音里充满浓浓的求知欲: “前面怎么还加个‘大’字呢?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桑鹿倏地头皮一紧。 猛然转过头。 “你讲话声音那么大干嘛!?” “???”封逸眉毛还好奇地扬着,双眸无辜地闪了一下。 透露出比大学生成熟一丢丢的,研究生的清澈。 桑鹿浅浅吸气:“……” 赶紧转移话题,点开封逸给他发的图片,若无其事地分析起来:“我看看啊……嗯,啊,我认真看看……这个…那个……” 她拧眉认真分析,对比。 整个过程,没好意思瞄封砚一眼。 太羞耻了啊! 该死的封逸! 眼睛怎么那么尖! 一旁…… 某个气场冷冷的男人喝水动作还停滞着。 刚才封逸饱满嘹亮的嗓音还在耳边回荡。 男人平静眉眼之下,黯光缓缓流动。 她新改的备注,加了这个字? 男人长睫垂下,敛住眸光。 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 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愉悦弧度。 …… * 假期结束。 回归工作节奏。 午休时间的京市电视台,D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闲聊。 一道声音从办公区门口处飘过来。 “大家假期过得怎么样啊?”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王导笑容满面,一副慰问体恤下属的姿态出现在门口。 年轻的实习生率先应声:“过得很开心,好长时间没放这么久假了。” “不怎么样噢,去哪个热门旅游城市都是人人人人人,”资深一些的同事则随意许多,“你们敢信?我跑了三个景区,排队最多的全都是正宗长沙臭豆腐。” 小段叹息一声接话:“比我强,我去杭州前没做攻略,不小心点了西湖醋鱼,我——” 他止住了到嘴边的吐槽。 “哈哈哈哈——” 办公区笑声骤起。 王导也笑起来,视线在众人脸上平移,扫到一颗卷发脑袋,突然发问: “小桑你呢?放假这几天去哪里潇洒啦?去哪里打卡啦?” 王导年龄比众人大一些,用词也带着一丝丝过时的味道。 桑鹿被问得一愣,脸不由得热了热。 去哪里玩了? 呃……这个…… 她脑中闪过假期最后几天的画面。 卧室,浴室…… 还有一次在车里…… 某个看上去清心寡欲的男人,把她放假闲在家的日子填得满满当当。 精力强得吓人。 倒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四处打卡? 昨晚得知她今天要上班,才稍微放过她。 只做了两次。 “玩得开心吧?放松吧?” 没等她回答,王导笑着追问了一句。 桑鹿用手背冰了冰脸,点头“嗯”了一声,“挺放松的。” “放松就好,接下来你们有得忙咯——”王导领导慰问式的寒暄结束,手指点了点桌面道:“你们组这次综艺播出效果好,台里决定,把两个王牌综艺让你们也参与一下……” 话说一半,众人眼睛纷纷亮起。 喜悦溢于言表。 他们之所以是“D组”,是因为在台里被重视程度排在最末尾,ABCD…… 王牌综艺向来轮不到他们参与。 眼下,居然天降喜讯。 “啊!!!!” “芜湖!~!!” “还没说完,你们等下再庆祝,”王导清清嗓子,“台长破格下了指示,给你们职级全都往上提一级,工资也涨。” 此话一出,办公室直接炸了。 欢呼声不绝于耳。 整组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到处拥抱。 王导走后,大家纷纷给亲戚朋友报喜。 桑鹿也给微信里的“大冰块”发去消息。 桑鹿:【升职加薪啦~】 桑鹿:【以后请叫我,桑导!正的那种!】 桑鹿:【嚣张大笑.ipg】 桑鹿:【开心旋转.gif】 对方秒回:【晚上庆祝一下。】 桑鹿开心戳手机:【好呀好呀~去哪里庆祝?】 对话框上方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出现又消失。 对面人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 半晌,发过来一个餐厅地址。 京市一家高档旋转餐厅。 【封:去这里吃饭?】 桑鹿开心之余,不忘逗他:【Okk,一切听凭封总安排~】 …… 当晚。 桑鹿才知道。 原来那里不止是有餐厅。 更高层的豪华套房里,可以俯瞰整片城市夜景。 今天似乎和什么节日撞到一起,远处天空有烟花绽放。 绚烂夺目,光彩照人。 “哇~真好看——” 桑鹿手掌撑着落地窗,发出感叹,晶亮瞳眸映入彩光。 封砚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她身上。 忽地,他把看夜景的人捞过来,手臂一提,沉稳有力地托住,抱在怀里。 额头相抵。 桑鹿看到男人漆黑眸底晦暗不明的光芒闪动。 似有预兆,她心弦一颤。 窗外,烟花升空。 窜到最高处,骤然炸开,夜幕一片明亮。 烟花声遮掩住金属皮带扣“咔哒”一声轻响。 声波传播速度小于光速。 啪一声—— 响彻天际。 接着是更多束烟花升起。 绽放的声音如同沉重鼓点。 逐渐密集。 每敲一下,都像是震在耳膜上。 难以承受。 整片夜空浸在金灿灿的光辉里,男人漆黑短发也覆上绚烂色泽。 黑色衬衫将封砚清晰俊朗的轮廓衬托出凉意,一双漆黑的眸子浸满了欲。 冷峻面庞透着微不可察的坏劲,吮干她眼角生理性的眼泪。 桑鹿心脏如鼓如锤。 脑中迷蒙思绪也变得断断续续。 她还是…太草率了… 不该那么早给他修改备注。 如果上次那种程度就要改备注的话…… 现在又算什么? ------------ 第141章 向前看 升至正编导后,桑鹿工作量只增不减。 每天中午需要眯一个钟头,才能保证下午的工作状态。 这日。 她照例做着午休前的准备工作。 第一步,清空膀胱。 第二步,拿出办公室躺椅放平,扯过薄毯。 第三步稍微繁琐一点。 看完朋友圈新收到的评论,再去微博看一眼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最后的最后…… 切进菜鸟裹裹,瞧瞧新网购的快递到了哪里。 近来,她购置了许多成双成对的小玩意。 情侣款的东西摆在一起,比单人份看起来可爱。 于是,电动牙刷、毛巾、漱口杯,通通被她换了一轮。 生活空间布置得明亮饱满。 做完午睡前所有准备工作,桑鹿唇角勾出一个“一切妥当”的笑容。 眼罩往下一扯,安心合上眼皮。 可是…… 才刚睡着不到十分钟。 一阵急促的电话震动声传来。 眼罩一拉,看清打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名字,桑鹿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来电人:封逸。 这小子怎么回事? 最近冒出来的频率未免也太频繁了吧。 研究生课业这么闲的吗? 这次又是何事? 尽管睡着不到十分钟,却丝毫不影响起床气的产生。 桑鹿皱眉按下接听,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染上了封砚的语气: “说。” “大嫂,你现在有空吗?” …… 半小时后。 桑鹿坐在咖啡厅户外椅上,张望路边。 方才电话里封逸语焉不详,只说想约她见面聊聊天。 于是,遵循就近原则,她把见面地点定在电视台附近商圈。 抬眸看去,二楼“不响丸辣”音乐工坊的霓虹招牌闪烁彩光。 桑鹿一瞬间有些恍然。 上次在这里碰到封柏和乐队那伙人起冲突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 啊……时光如梭啊。 她在心里深沉的感叹了一声。 这时,一道摩托车轰鸣声传来。 思绪被噪音拉回。 黑色机车疾驰而来,往路边一歪。 封逸夹着头盔走过来,脸上满是苦恼。 “你怎么苦大仇深的?” 桑鹿脑袋疑惑歪了歪: “看上去像是开卷考试挂科了的样子?” 语气带着点调侃,本意是想缓和一下他脸上愁容。 可封逸居然少见地没接茬,径直拉开对面椅子坐下来。 抱着头,胡乱搓了搓,闷声闷气吐出一句: “大嫂,你能不能骂我两句,骂醒我,就像上次在老宅那次一样,骂狠一点。” 桑鹿:“?” 上次? 他去乔曦公寓门口骚扰人家,被封砚抓回去那次吗? 那次她哪里骂人了? 分明很讲道理,措辞婉转。 桑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找骂?” 封逸肩膀沉下去几分,没抬头地回答: “我是个渣男。” 桑鹿一愣。 握着咖啡杯的手捏紧,冰凉水珠顺着指节滑落,她语气变得凝重严肃: “你犯什么错误了?” 封逸沉默片刻,抬起脑袋。 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我……我……” 封逸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翻脸如翻书的渣男。 分明几个月前,满心满眼都记挂着乔曦,最近一直没有联系,恍然再想起,竟惊觉自己并未想念。 一点也没有。 他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心理转变,让过去的痴情显得像是一场笑话。 昨晚,他终于没有忍住,拨通乔曦的电话号码。 问出困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乔曦,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和封柏相同的手机挂坠?” 女孩声音带着困惑,“挂坠?封柏的挂坠不是我送的呀。” 封逸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后,他从乔曦口中得知事情的另一面。 原来…一切都是只有他在无理取闹的独角戏… 乔曦和封柏结识于网络,因为喜欢相同的小众歌手,聊天话题增多,一来二去,两人发现对方竟然都收藏着那位小众歌手的唱片周边——手机挂坠。 同样的挂坠,乔曦送给过他一枚。 原因是,某次听到乔曦哼歌时,他无意间说了句:好耳熟。 乔曦告诉他,她当时很惊喜,没想到他居然也认得那位歌手。 秉持着同好难求的念头,乔曦在网上搜了好久,寻到一份新的唱片周边,送给他。 听到这里,封逸自嘲地笑了。 真有意思…… 他会觉得乔曦哼的歌耳熟,是因为过去听到封柏哼过。 所有事实呈现在面前。 他那段时间的患得患失,对封柏挥拳出手,去乔曦公寓门口醉酒闹事…… 都源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误解。 乔曦和封柏相同的挂坠,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定情信物”。 他本该开心的。 乔曦买新挂坠,只送给他。 他本该开心的。 可是…… 竟然没有。 扫清误会,他完全可以趁机表达心意,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竟然也没有…… 得知真相的刹那,他呆了好一会儿。 半晌,开口为自己的莽撞无知,向乔曦说抱歉。 两人又在电话中聊了几句,询问彼此近况。 听到乔曦打算在国外进修音乐课程,他第一反应不是他要追过去。 而是在想,自己手上未完成的研究课题。 封逸一番话讲得断断续续,向桑鹿转述他心中想法。 时而垂头丧气,时而失神望天。 终于,定定看着桑鹿,迷茫地问: “大嫂,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会这么善变呢?” “我明明……我明明应该很喜欢她啊,我……” “大嫂,你骂我两句吧,骂醒我。” 桑鹿默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眼眸弯起浅浅笑意,启唇: “乔曦接受你的道歉了吗?” “嗯,她接受了,”封逸眉心深深拧在一起,还陷在自责里,“她说,事情都过去好久了,还让我不要那么啰嗦。” “对啊,那你干嘛还要多想?”桑鹿眨眨眼,追问。 封逸微愣:“难道不去想,我的善变就不成立了?我就不是渣男了?” “对啊,不想就不成立。” 桑鹿轻松耸耸肩,语气随意却诚恳: “乔曦没有在乎你是否喜欢她,你心底的声音也在告诉你,现阶段,课业对你而言更加重要。” “本来就是一眨眼就能翻篇的事,干嘛还要一直拿出来反复咀嚼,纠结?” “向前看好吗?” ------------ 第142章 万物丰盈可爱 封逸表情凝住,似乎在认真思考桑鹿说的话。 是啊。 这场闹剧中,乔曦不在意,封柏也没有在意,他的纠结踟蹰,只是困扰自己。 为什么不向前看呢。 他眉心舒缓,表情坚定得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大嫂你说得对,我要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他突然站起来,跨上摩托车,扣好头盔: “我回学校了,我现在迫不及待想找导师聊下课题……” “拜拜,加——咳咳咳——” 桑鹿“加油哦”还没说完,呛了一口摩托车尾气。 忍不住白了一眼火急火燎赶来,又火急火燎消失的封逸。 桑鹿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没喝完的咖啡,起身往电视台走。 走到半路,她脚步一顿。 突然想起,之前加过乔曦的微信好友。 她点开手机,在好友列表中找到乔曦的名字。 点进朋友圈里。 乔曦朋友圈很简洁,几个月才会发一条。 最新发布的几张图片,定位在维也纳。 似乎是获得了什么奖项,女孩抱着大提琴站在舞台中央,手握荣誉奖杯,笑得开怀灿烂。 周围人替她欢呼喝彩,彩带漫天。 未来看起来一片光明。 桑鹿摁熄手机。 抬头看了眼天空。 不自觉地,弯眸笑了。 真好。 挣脱剧情控制的不仅仅是她和封砚。 封逸,封柏,乔曦,也都悄然偏离预定轨道,踏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未来会去哪里,会和谁在一起,不再由任何人控制摆布。 桑鹿在心里遥遥祝福那位仅见过几次面,曾对她释放过善意的女孩。 或许以后不会再碰面。 但她会记得这个说话温温柔柔,曲奇饼干做得很好吃的女孩。 …… 和封逸的这次见面,令桑鹿想通很多事情。 从前她多多少少还有一丝恐惧。 眼下,终于彻底解开心结。 她翻箱倒柜,把很久没有打开过的笔记本翻找出来。 翻开第一页。 一行加粗画星号的字映入眼底—— 【★和封砚相处和睦,重中之重!!!】 桑鹿怔怔看着,嗤一声笑起来。 Ok~圆满达成。 不光达成。 甚至过分和睦了。 手指一拨,继续往后翻页—— 【不要贪钱,不该拿的一毛钱都不要拿!】 【别给七大姑八大姨介绍工作!少管闲事!】 【和封砚的弟弟们融洽相处,做个无可挑剔的大嫂。】 桑鹿忍不住摇头晃脑“哇”了一声。 夸赞自己。 她实在是太棒了。 不知不觉中,没有很刻意的去做,却居然都完成了耶~ 不愧是我~ 她骄傲扬了扬下巴。 目光放远。 静静地想着,她也是时候翻篇了。 向前看。 她合上笔记本,眸光变得坚定。 房间外。 张婶握着吸尘器嗡嗡吸地毯。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卧室门边探出来。 “张婶,这儿还有袋垃圾~” …… 日历也在翻篇。 盛夏如期而至。 林月音的生日在八月末。 八月初,桑鹿就开始提前准备送给老妈的生日礼物。 今年,她打算买金饰。 老妈年纪渐增,漂亮的衣服包包都不再会让她眼前一亮。 但金子会,一直都会…… 某个周六。 桑鹿和封砚前往商场。 既为给林女士挑选礼物,也为看电影。 那部她喜欢的常青动漫又上了新的剧场版。 两人牵着手,和商场里众多一对一对的情侣一样,乘直达电梯上楼。 电梯里,身后一对年轻人在谈论剧情。 桑鹿刚听了前面几个字,表情突然一凝。 电梯门“叮”一声开启。 还没抵达他们要去的楼层,桑鹿率先把身边高大男人手臂一拽,急冲冲往外走。 封砚冷淡眉眼划过一缕困惑,看向她:“?” “走快点,走走走!”桑鹿语气急促。 封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中途出来,但脚步已经很配合地迈开。 远离电梯厅,桑鹿长舒一口气: “呼~好险,差点就被后面那俩人剧透了。” 她愤愤握了握拳头,眯起眼睛: “公共场合讨论电影结局的人就应该报警抓起来!” 话落,听到身边男人溢出一声轻笑。 封砚眼底漾开笑意,垂眸说:“下次在家里看?” 家里有影音室。 设备效果不比大银幕差。 桑鹿伸出一个指头,在他面前摆了摆: “那不一样,感觉不一样的。” 封砚闻声眉目微凝。 片刻,眉宇舒展,如冰山消融,应声: “嗯,也是。” 从前,他不明白桑鹿口中常说的“感觉”,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最近他渐渐可以理解一些。 比如,在贩卖机买汽水要兑换硬币,她要听硬币掉落的声音,那个声音很“有感觉”。 又比如,六月听到第一声蝉鸣时,她会感慨一声“好有感觉”,接着立刻拿手机录下来,发朋友圈配文:哇,听见没,夏天和春天吵架吵赢了,气温要热起来啦~ 她似乎很擅长发现生活的“彩蛋”。 找到各种看不清摸不着的“感觉”。 再微小日常,在她眼中都变得生机活力。 为小事雀跃,感叹万物丰盈可爱。 这就是她。 模糊的,难以言语的情绪在封砚心中逐渐清晰。 具象化为眼前笑容灿烂的人。 他对于生活所有美好的感受,全来自于她。 “盯着我看干嘛?” 桑鹿发现封砚又在盯盯她。 刚问完这句话,还没得到答复,远处一道喜悦的声音传来。 “桑鹿——桑鹿!” 桑鹿循声转头,双眉扬起:“小美!” 视线尽头,小美正一边挥手一边朝她走过来。 桑鹿惊喜,没料到居然会偶遇熟人。 视线一挪,突然看到小美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当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她惊讶表情更明显了。 “陆声?” 音节刚吐出嘴里,刹那间,她感到身旁气温骤然冷了冷。 似有所感,她抬眸瞥了一眼封砚。 愣住。 倘若能在封砚脸上敲弹幕的话,她现在真的很想疯狂刷屏:你看上去好小气,好小气,好小气…… 小美和陆声当然读不出桑鹿的内心戏,没一会儿便走到面前,率先打招呼: “好巧啊,这都能碰见,咱们也太有缘分了吧!” 缘分? 封砚眉心微凝。 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陆声,气场很冷。 ------------ 第143章 满目晴朗 桑鹿此刻视线已经从封砚身上收回,定定看向小美和陆声紧扣的手掌上。 目光讶异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你?你们?……” “嗯!”小美绽开笑容,大大方方接过话头,“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桑鹿:“哇!恭喜啊!” 她怎么都没想到,两个老同学会在多年后谈起恋爱! 仔细想一想,红娘会不会是她啊!?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桑鹿急不可耐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啊?快说说,快说说……” 陆声略显害羞地摸了摸后颈,回答:“上礼拜。” “哇!”桑鹿又一声惊叹。 “嘿嘿~”小美笑起来,往陆声身上靠了靠。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切。 显得一旁某个气场本来就冷的男人脸色更冰了。 小美仰头,朝桑鹿身边个头高高的男人看去,笑着开口打招呼: “封总,又见面了,上次在餐厅你来接桑鹿,我们见过一面的,你还记不记得?” 封砚注意力放在对面男人身上,突然被问到,冷淡眸子往旁边一移,嗓音淡淡回应:“嗯。” 小美表情像是被冰锥戳了一下。 噎了半秒,转而看向桑鹿,晃了晃手中袋子,闲聊地说: “我们刚刚去打电动了,阿声抓娃娃好厉害,足足抓了一袋。” 桑鹿朝陆声伸出一个大拇指,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头顶一道沉沉的嗓音落下来。 “我们电影是不是快开场了?” 封砚收起凌冽,侧眸闲闲地看着她。 对上他的视线,桑鹿:“?” 仅一秒,桑鹿精准捕捉出那股油然而生的违和感。 桑鹿:“……”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在意电影开场时间的人! 他话里重点不在电影,而在“我们”。 干嘛突然像是宣誓主权一样。 幼不幼稚? 桑鹿浅浅吸气,看破不说破地回应他的话: “还有二十分钟。” “啊,那你们快去吧,还要买爆米花,去洗手间呢,”小美深知看电影前准备工作有多繁琐,二十分钟可能都够呛,她挽起陆声的手,笑眯眯地和桑鹿道别:“我们下次再约饭哦~” 桑鹿点头:“嗯嗯,再约~” 小美和陆声离开后,桑鹿立刻扯了扯身边一脸云淡风轻男人的胳膊,评价道: “你真的好小气。” 男人平静迈步,不语。 摆明了一副懒得讲道理的态度。 牵着她的手松开,缓缓移动到她腰间,用占有欲更强的姿势揽紧她。 像是用行动在回答:是的。 桑鹿闭了闭眼:“……” 服了。 再睁开眼。 她抿了抿唇角,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位心眼只有针眼大的男人好好说道说道。 她仰起脑袋。 看着死亡角度还是很帅的男人,缓缓启唇: “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 封砚垂下视线,眉梢轻抬:“反思?” “刚才小美只是想和你打招呼,你态度冷冰冰,别人一下子就冷场了,只好转头找我聊天,你没察觉到气氛不对吗?” 封砚眉峰蹙起。 沉默。 桑鹿盯着他,推断他应该是正在反思。 静静迈步,等他反思。 忽地,男人目光转过来:“你也要反思一下。” “嗯?”桑鹿听得一愣。 她有什么需要反思的? 她态度一直都超棒的。 桑鹿:“我哪里需要反思?” 封砚目光笔直有力看着她眼睛,冷感眉宇掠过一抹质问的意味: “你怎么从来不那样叫我?” 桑鹿微懵:“哪样叫你?” “阿砚。” 桑鹿:“……” 沉默了这么久。 思考出来这个??? 合着小美和他打招呼说话,在他耳朵里光听到人家对男朋友称呼亲密了呗? 桑鹿浅浅吸气:“……” 半晌,摇头叹气一声: “我和你说不通。” …… 当晚。 桑鹿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对上一双锋利的眸子,还没反应过来,被一把拽了过去。 “哪里说不通,现在继续说。” 嘴上说着让她说,可下一秒,封砚按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堵住她的嘴巴。 洗完澡本就有点缺氧,呼吸交缠,脑袋愈发晕乎。 桑鹿快要站不住。 腰间一双大掌圈过来,轻轻一提。 她被他有力的双臂托起来。 男人眼神一沉,施压:“叫我什么?” 桑鹿被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锁住,掌控。 仿佛只要不按他意思来,下一刻她就会像颗钉子一样,被他钉在墙上。 他的力气和精力她领教过,该认怂的时候要认怂。 桑鹿眼眸一弯,甜丝丝地启唇:“阿砚~” 男人漆黑眸底黯光掠过,嗓音微颤沙哑: “再叫一声。” “阿砚~” “嗯,我在。” 他将她后背一摁,轻柔珍重地按进怀里。 就着这个姿势,他仰头靠在床头。 桑鹿手腕忽地被握住,往他腰上带。 男人声线沉沉,裹着欲: “扶好。” 桑鹿:“!” 她恍然想起那次在4S店,他骑摩托车带她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次骑车的感觉她还依稀记得。 其中一段路震颤颠簸。 后面的路平不平她记不清也看不见了。 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潮湿泛滥。 …… 耳边风声呼呼。 日历被吹得翻飞,扫过好多页。 …… 是夜。 桑鹿加完班从台里出来。 街道清寂,树影摇晃。 微风裹着清甜。 男人挺拔如松站在夜色里,身后星光漫天,清冷面庞好看得让人心颤。 目光交汇。 树梢响起重重蝉鸣。 一万个秋千同时在桑鹿心里荡起来,她眼眸弯弯,仿佛能闻到空气中的快乐因子。 扬起笑容,她跑向在路灯下等她的男人。 耳边风声与蝉鸣混合,幽静又喧哗。 男人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包,揉揉她脑袋。 看着她的笑颜,夜晚也变成满目晴朗。 桑鹿挽住封砚臂膀,嗓音沁着甜,开始叽叽喳喳说起今天工作发生的趣事。 男人低眸,冷淡眉眼盛满柔和。 小飞虫绕着路灯上下飞,亮色连衣裙和黑色衬衫挨在一起。 影子也肩并肩,被昏黄光束拉长,再拉长。 “今天夜宵想吃什么,又是关东煮?” “什么叫又,喂,你好像在对我不满诶?” “没,只是提醒你,连吃三天了。” “今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今天你穿的黑衬衫让我想起了海带结,食欲被勾起来了怎么办。” 男人失笑,想不出反驳理由。 毕竟昨天,她想吃关东煮的理由是他穿的黑T恤像香菇。 “笑什么?”清甜嗓音夸张地“哈”了一声,“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吃不吃,最后吃了四五串。” “因为你点多了。” “OkOk,怪我咯~” 两道背影和对话声渐渐融进夜色。 这是他们余下漫长而未知的人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全文完) ------------ 【完结感言】 写完啦!!!!! 开心,狂吼,跺脚,撒花~~~ 整篇文创作过程中,遇到过很多次不知道怎么写下去的时刻,但每次冲过瓶颈,都会不由自主泛起姨母笑。 经常写着写着也笑起来,像个变态一样。 实在是,太好磕啦!桑桑和冰块哥的爱情实在太好磕啦! 希望看这本书的你们,也能是带着笑容看完全书~ 好啦,接下来是照常的,回答一些大家关心的问题: 一、会写番外吗? 答:不确定,百分之六十概率会写,目前没想好写什么内容,只有一点点if线的思路,比如:桑鹿和冰块哥在高中就碰见? —————— 二、为什么不写婚礼? 答:感觉他俩的先婚后爱不太需要婚礼这个环节,直接进入生活流,再回头写婚礼的话,稍显突兀,遂放弃。 —————— 三、为什么不写生宝宝? 答:其实这本在构思之初就想好了,不要副Cp,也不写生宝宝,专注两人从陌生到心动再到深爱的过程。如果继续往后延伸,会和我最初的想法相悖,有舍有得,故事停在日常,我觉得挺好。 —————— 四、为什么不写长一点? 答:其实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太忍心虐笔下的角色,他们感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如果继续写,不可避免的要构思一些冲突阻碍,我不忍心。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前面我埋了一个小小伏笔——桑爸爸爱吃油腻食物。起初想的是,桑爸爸中风,桑鹿和冰块哥在面临生活苦难时携手面对,后来想想,不行,太惨兮兮了,这可是甜文呐,悲伤达咩,所以,平平淡淡甜甜的完结就好~ 绝对不是想偷懒。 嘻嘻(#^.^#) —————— 五、下本书什么时候来? 答:我承诺,绝不会像上本那样让大家等一年,我会加快速度,尽快和大家见面! 最近一直有个冲动,非常非常非常想写一本暗恋题材。 写了两本先婚后爱,成年人慢慢磨合的故事,很想尝试写写少男少女懵懂青涩校园故事,你们会想看嘛? 还是更想看我继续写先婚后爱? 还是别的?脑洞向的? 当然,不管写什么,基调都一定是甜文,保准不虐的那种。 —————— 哦,对了。 全文点完结之前,如果有二刷的宝子们看到错别字@我一下,我全篇修改一下,鞠躬感谢么么哒~ 和文章相关的解答完,说点别的。 (掏出喇叭)(清清嗓子) 通知,重大通知: 我开微博啦,来关注我呀~ 很希望这本书能变成实体书和大家见面,听说有微博更容易被出版社看到。 所以悄悄做功课,连夜注册了微博。 之后如果有番外掉落,会在微博通知。 许愿天降好运,能被出版社看到~~~ 微博:@鹿迟鹿迟 记得关注我呀~~~ 好啦,废话收。 下本书,咱们江湖再见。 最后最后。 别忘了给个五星好评哟。 用大家喜欢的表情收尾吧…… ദ്ദി˶ー̀֊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