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从【天国】归来的两人 辛逝纪前一千余年。 统一帝国时期，帝国领—— 当承载着两个人的马车慢悠悠的跨过河流与山脉。 从茂密的森林中走出，缓缓行驶在辽阔的原野间的小路上时。 穿越这个世界至今，渡过了五百年“大魔族”人生的阿古希德。 第一次看见了那座被称为“帝都”的城市—— 【艾斯伯格】 很壮观的城市，几乎是足以媲美太古遗迹的盛大与美丽。 但这一切却在阿古希德的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终于又看见帝都了啊……” 与阿古希德完全相反。 坐在他身旁的红发女子一只手撑起脸庞，似乎是有些期待。 “大魔法使伏拉梅归来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开，想必我的学生们已经等待许久了。” 她自顾自的说着，余光看向一言不发的阿古希德。 他仍旧是那副面瘫的表情，令人扫兴。 “不试着期待一下吗？或许我的学生中有人能够看穿你的伪装。” 伏拉梅的笑容颇为玩昧，大概是觉得那样的场景很有乐子。 “那是不可能的。” 阿古希德对于伏拉梅的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可笑。 “除了魔王陛下、赛丽艾、以及身为赛丽艾弟子的你以外。 这世上还没有其他魔法使能识破我的伪装魔法。” 伏拉梅没有反驳阿古希德。 她只是依旧保持着那副微笑： “阿古希德，小看我的弟子可是会吃大亏的……” 阿古希德神色依旧平静，他远远的注视着帝都中所散发的那些魔力波动。 “如果你觉得他们能做到连【腐败贤者】与【全知者】都无法做到的事，那么我拭目以待。” 伏拉梅没有继续和他争论下去。 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阿古希德身上。 阿古希德皱了皱眉头，看着太阳计算了下时间。 “你明明刚刚才睡醒吧？” “睡醒了就不能再睡吗？” 无力反驳伏拉梅这近乎耍赖的话语。 阿古希德只能任由她继续懒惰的躺下 从靠着变成躺在，枕在阿古希德腿上的伏拉梅看着表情毫无变化的阿古希德无奈一笑。 “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伏拉梅闭上双眼，听着远方原野传来的风声，低声感叹： “整整十年，真是段漫长的旅途啊。” “漫长吗？只是过去了仅仅十年而已。” “如果不是你非要来时去时都绕一大圈到帝国南境，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伏拉梅听着阿古希德那无心的话语，轻轻一笑。 “也是……仅仅十年……” “在我眼中漫长的旅途，对你而言恐怕只是漫长生命中不起眼的百分之一吧……” 阿古希德没有听懂伏拉梅更深层的意思，他只是实话实说的回答道： “太夸张了，五十分之一还是有的。” “居然有五十分之一吗？” 没有生气于阿古希德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伏拉梅故作惊讶。 “阿古希德，你今后的人生想必会漫长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步吧……” “也许吧。” “真敷衍的回答啊……” “即便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给你更好的回答，毕竟我确实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伏拉梅却没有丝毫沮丧。 她安静了一会儿，在阿古希德的注意力逐渐转向风景之前又突然开口。 “阿古希德，我想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阿古希德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问道： “是谁？” 伏拉梅听着这不出所料的回答，低声一笑： “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什么意思？” 然后就是沉默。 两个人齐齐陷入了沉默，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古希德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这些日子有些奇怪，伏拉梅。” 阿古希德的话让枕在他腿上的伏拉梅翻了个身。 “哪里奇怪了？” 伸出手指，阿古希德根据回忆开始举例。 “我们在『恩德』死里逃生，离开【天国】以后，你先是有一段时间情绪低沉……” “可自从我在奇诺山脉的女神之碑那里因为【女神魔法】莫名其妙昏迷了几天后——” “你似乎就变得格外开朗，感觉比找到【天国】还要开心。” 阿古希德的话让伏拉梅睁开眼。 她趴在阿古希德腿上，双脚一晃一晃的此起彼伏。 “所以你想问什么？” 阿古希德没有故弄玄虚，他很直接的问道： “是奇诺山脉那几天发生了什么让你转变了态度？ 还是说人类的情感就是如此善变？” 他的回答引得伏拉梅低声轻笑，像是没想到问题居然是这个。 思考了片刻，伏拉梅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反问： “你认为前者和后者，哪个可能性更高？” “前者。” 伏拉梅又一次闭上了双眼，最终她选择了撒谎。 “很可惜，猜错了，是后者。” “阿古希德，你果然还是不懂人类啊。” “对于人类而言，劫后余生就应该乐观啊……” 伏拉梅放下双腿，身体左右摇晃着。 “而且，遇到魔王还能活下来，本身就值得庆幸，不是吗？” 听到伏拉梅提到魔王，阿古希德少有的叹息一声。 “居然还好意思说啊，伏拉梅……” “你差点害得我也被魔王陛下杀死。” “魔王陛下还下令，一千年内都不允许我踏足『恩德』地区。” “我也没想到会在大陆北方的尽头碰见魔王啊……” 伏拉梅的话中听不出丝毫愧疚。 “谁能料到他居然会打算将魔王城建立在那里。” 阿古希德无言以对，他总是说不过伏拉梅。 准确的说是他没有和伏拉梅争执的想法。 或许五百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成为魔族的时候，他还有那种情感。 但是现在…… 阿古希德转过头看向四周的原野。 现在…… 他甚至连上辈子自己的名字和长相都忘记了。 更不用说那些所谓的情感了。 在五百年孤身一人的魔族人生中，他几乎将除魔法外的一切都遗忘殆尽。 感受到阿古希德的不对劲，将身子重新翻回正面。 仰视着阿古希德那完完全全就是人类的脸庞。 “魔族也会有烦恼的时候吗？” 伏拉梅如此问道。 “只要是生命就会有喜悦，烦恼和生气这种情绪吧？” 阿古希德不可置否。 “那‘爱’呢？” 听着伏拉梅那脱口而出的话，阿古希德将手放在了伏拉梅的额头上。 确认伏拉梅不是被感冒烧坏了脑子后，他淡淡的回应道： “你又在异想天开了，魔族怎么会有‘爱’这种情感。” “所谓‘爱’与‘被爱’这种奇怪的东西，即便花上一千年也无法理解吧。” 阿古希德并没有夸张。 曾经在他意识到自己逐渐失去属于人类的情感时，他有想过寻回那些情感。 可几百年过去，他非但什么都没有找回，反而失去的越来越多了。 伏拉梅没有说话，她将枕在阿古希德腿上的头往里面挪了挪。 “距离帝都还有多远？” “如果按照目前这个速度，还要两个小时左右吧。” 看着远方的城市，阿古希德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 “还要这么久啊……” 伏拉梅轻声低喃着，而后抬起手指，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 “怎么了？” “我想看花田。” “可是躺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吧，更何况附近也没有花田。” “我想看花田。” “饶了我吧，伏拉梅……” “我想看花田。” “我的那些魔法可不是用来让你随时随地都能看花田的——” 对于伏拉梅的无理取闹，阿古低头，本想开口拒绝。 但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 阿古希德伸出右手。 【给予身体泥土性质的魔法】 【使事物能够穿透衣服的魔法】 以及—— 【变出花田的魔法】 看着浑身上下在一刹那开满花朵，还将长满鲜花的右手放在她眼前的阿古希德。 伏拉梅再次轻笑出声。 上次的时候，他说的也是最后一次。 真温柔啊—— “你真的……不像魔族呢……” 伸出手，缓缓摘下凑巧绽放在阿古希德心口处的那朵镜莲华。 有那么一瞬间，伏拉梅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就像，这朵镜莲华的花语那样…… ------------ 第二章：芙蓉王 身为人类“魔法”的始祖。 将“魔法”这一智慧经由统一帝国传播普及开来的英雄。 第一个人类大魔法使——伏拉梅在帝国人民中的声望究竟如何？ 尽管在过去十年的旅行让阿古希德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当马车在数百帝国卫兵的尊敬与注视中，不紧不慢地驶入帝都的大门。 出现在阿古希德眼前的场景依然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无数的烟火在伏拉梅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一刻绽放于天空。 无数的敬意与爱戴随着剧烈的欢呼声涌来。 ——【艾斯伯格】人民的热情几乎将伏拉梅淹没。 连带着阿古希德都在帝都人民中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因为他是伏拉梅同伴，因为他坐在伏拉梅的身旁。 仅此而已。 鲜花与水晶，美味与美酒被数不清的人高高举起。 倾尽一切，都只是希望得到伏拉梅的一丝青睐。 而伏拉梅—— 她没有忽视掉任何一个人，所有希冀的目光她都给予了回应。 每个欢呼的民众，她都报以笑容。 当然，这样的场景阿古希德实在难以理解。 他并非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三百年前，他被魔王陛下召见，被册封为【七崩贤】时，场面要比现在大得多。 那个时候成千上万的魔族将大地与天空全部填满。 甚至在场的还有五位大魔族侍候于魔王陛下身前。 但…… 那个时候，阿古希德感受不到此刻伏拉梅所感受的一切。 没有热情，没有欢呼。 更没有所谓的尊敬。 成千上万的魔族只是因为力量而跪伏于他。 五位大魔族也只是因为他那庞大的魔力而向他报以微笑。 甚至于魔王…… 他也只是因为阿古希德足够有用而想要册封他为【七崩贤】。 可是面前这些人—— 他们中有人是因为力量而尊敬伏拉梅的吗？ 或许有，但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而其他人，都是因为伏拉梅的所作所为而推崇她。 可是…… 为什么人类会因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而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情感？ “人类……明明我曾经也是人类…… 可为什么，现在的我却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些情感……” 三百年前，正是因为人性尚存，所以他才拒绝了魔王陛下的册封。 可三百年后的今天，阿古希德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他已经理解不了自己当初的选择，回想不起当时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讨厌刚刚那样的场景吗？” 伏拉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古希德这才缓过神来。 马车已经走过大街，正在向帝国皇宫走去。 “并不是讨厌，我只是因为无法理解他们对你情感而感到苦恼。” “这样啊……” 伏拉梅摇摇头，眼神无奈的看着苦恼的阿古希德。 “先将苦恼丢掉吧，否则待会儿说不定会被我的弟子们看出你【扮演成人类的魔法】的马脚哦。” “你又在说不切实际的傻话。”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阿古希德还是适当调整了下情绪。 陪伴着伏拉梅走进皇宫，巨大的穹顶之下。 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宫廷法师。 宽敞的廊道中，所有宫廷法师依次排列。 静静的注视缓缓向前走来的伏拉梅与阿古希德。 “老师。” “能见到您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阁下，您的这趟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 “您的这次旅途有趣吗？” …… …… “真荣幸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您。” 一道又一道问候此起彼伏。 这些平日里强大且高傲的宫廷法师，此刻在伏拉梅的身前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真是漫长的十年啊……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你们都已经渐渐成长为了帝国的基石。” 伏拉梅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弟子们。 而后一把将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阿古希德拉到身前。 宫廷法师们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老师身旁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而后，就被吓了一跳。 “很庞大的魔力啊……” 这是相对平庸的几位宫廷法师的惊讶。 可下一刻，他们的声音就被另一道惊骇声打断。 “不对劲……等等，晃动？！” 他们之中最强的几位相继发现了端倪，而后毫不掩饰的发出了彼此的惊叹。 “不会吧，魔力在晃动？这怪物般的魔力竟然还是在压制中吗？” “毫无疑问的大魔法使。” “这魔力即便相较大魔族也不遑多让了吧。” 听着这一连串的回答，尽管没人看出阿古希德身上的伪装魔法。 但伏拉梅并没有丝毫失望。 她反而因为其中几人发现了阿古希德压制魔力而产生的晃动而感到高兴。 “这是您在旅途中新收的弟子吗？” 忽然，有人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而伏拉梅看着他们好奇的眼神，只是笑而不语。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伏拉梅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拉着阿古希德走进了皇宫更深处。 “你的弟子们很优秀。” 走在路上，阿古希德毫不吝啬于自己的评价。 “尽管我限制魔力的水平远不如你，但能看到我魔力晃动的那几个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 “虽然他们还远达不到【大魔族】的水平。 但我想再过几十年，即便面对【七崩贤】，他们恐怕也能有一战之力。” “人类的天赋真是可怕，只用了区区十多年就能追上魔族上百年的苦修。” “不过，很显然，让你失望了，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是无法看破我的魔法的。” 阿古希德淡淡的说道。 对于自身魔法的绝对自信，是每个魔族都具备的性格缺陷。 伏拉梅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阿古希德，现在就妄下论断还太早了。” 踏—— 阿古希德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前面那扇图书室的大门。 “你是指门后那道魔力的主人吗？” “压制魔力的手法很粗糙啊——而且即便不刻意压制，魔力似乎也不及前面那几位。” 走在前面的伏拉梅也停下脚步，她回过头看着阿古希德。 “相信我，阿古希德。” “那孩子会超出你的想象。” 啪—— 随着伏拉梅的话音落下，图书室的门从里面被重重打开了。 在伏拉梅和阿古希德的目光中—— 一只穿着白色裙子的矮小的白毛精灵从阴影中探出了脑袋。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伏拉梅招了招手。 “伏拉梅，听说你今天回来，所以我来找你玩了。” ------------ 第三章：考验 看着眼前这矮小的白毛三无精灵。 阿古希德那早已淡忘的一干二净的前世记忆竟然出现了几个名词与模糊的画面。 “我前世好像在偶然间看过一点以这个白毛精灵为主角的动漫。” “好像是叫……” “嗯……《赠送的芙蓉王》？” 摇摇头，阿古希德将那几个模糊的画面抛之脑后。 对他而言，能不能想起那些所谓的剧情并不重要。 因为他压根不在乎未来的走向。 而且，知晓未来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魔王麾下的第一智囊【全知者】修拉哈特有着能够预知未来千年的魔法。 他不会允许有其他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存在。 阿古希德虽然并不怕对上修拉哈特，但他也讨厌麻烦。 所以相较于知晓未来，阿古希德更执着于找回人性。 “不过……主角吗？” 阿古希德少有的提起了几分兴趣。 “芙莉莲。” 一旁伏拉梅很开心的笑出声，在芙莉莲靠近后，将手放在眼前的白毛精灵头上。 “这样摸会长不高的，伏拉梅。” “你本来就长不高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伏拉梅还是将手放下，给予眼前的矮小精灵一点长高的希望。 “我才刚刚几百岁而已，再过一千年肯定会长高的。” 对于伏拉梅的偏见，芙莉莲的脸上满不在乎。 然后，她目光期待的看着伏拉梅，伸出了一只手。 “礼物。” 伏拉梅的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古希德。 尽管阿古希德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芙莉莲的表现确实让她刚刚说的话变得很难让人相信。 “唉……” 伏拉梅单手扶额，而后侧过身子，露出在她身后的阿古希德。 “给你一个考验，通过了就给你一本想要的魔法书。” “我要【能够用眼神拍蚊子的魔法】。” 完全没有听考验的内容是什么，芙莉莲就已经提出了想要的魔法。 “十年过去了，你依旧还是老样子啊……” “你在说什么啊，只是过去了十年而已，怎么会变呢？” 又一个长生种对十年时间的认知让伏拉梅轻叹一声。 “好了，言归正传——” 伏拉梅将手指向站在后方一动不动的阿古希德。 芙莉莲顺着她的指引也看到了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一不注意就会忘记的人。 “芙莉莲，你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伏拉梅提出了问题。 阿古希德也相当配合的走近芙莉莲，方便她更仔细的观察。 “嗯——” 芙莉莲拉着长长的尾音，静静端详着面无表情的阿古希德。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摇晃，魔力在摇晃，真惊人，这骇人的魔力竟然是抑制后的啊……” 芙莉莲给出了答案。 阿古希德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神色。 “我早就说过了，毫无意义的举动。” “伏拉梅，你去处理你该做的事吧，我在外面等你。” 对伏拉梅说完这句话，阿古希德转过头向皇宫外走去。 他进来本就是为了验证伏拉梅的说法。 既然结果没什么意外，那自然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毕竟接下来伏拉梅还要独自去见一面皇帝。 所以他直接在皇宫外等候就好。 还说超出了我的想象—— 和前面那些宫廷法师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主角也就仅此而已了啊。 不过是生在我和伏拉梅时代的凡人而已。 踏踏踏…… 走了几步，阿古希德突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芙莉莲在他转过头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而且，此时此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伏拉梅的笑声。 相当得意的笑声。 于是，阿古希德止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平静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芙莉莲。 “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魔力的晃动，你还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注视着倒映在芙莉莲瞳孔中那毫无变化的自己。 阿古希德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而在芙莉莲的视角里。 在阿古希德转过身子的那一刻。 她感觉到了在阿古希德的头顶有着两道不属于人类器官的轮廓。 “角……” “魔族的……角……” 芙莉莲呆愣的说出了自己那不讲理的直觉所感受到的阿古希德。 然后下意识的—— 她打出了她所掌握的杀伤力最高，释放速度最快的魔法。 【破灭之雷释放魔法】 当她想起眼前的魔族是伏拉梅亲自带来的时，已经来不及了。 间隔不超过十米。 这个距离，几乎没有魔法使能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反应瞬息而至的攻击。 何况是攻击速度极快的【破灭之雷释放魔法】。 在意识到魔法无法收回时。 芙莉莲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向她身边的老师—— 当代最强魔法使。 然后…… 她就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伏拉梅。 没有等她疑惑为什么老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阿古希德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道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斩击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切开了【破灭之雷释放魔法】 两边的墙壁，身后图书室的大门都被切出了深深的裂痕。 连带着芙莉莲鬓角的一小撮白毛都被砍了下来，四散在地上。 “真是无礼啊——” 阿古希德如是说道。 “不过，和伏拉梅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模一样的反应，该说不愧是师徒吗？” 阿古希德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反而对芙莉莲多出了些欣赏。 “是我输了，伏拉梅，你的弟子如你所说的一样优秀。” 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幸灾乐祸的伏拉梅，阿古希德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去。 …… “伏拉梅，为什么？” 芙莉莲不解的看着双手抱胸的伏拉梅。 “你指什么？” 伏拉梅松开双手，一边说着，一边将芙莉莲所说的【能够用眼神拍蚊子的魔法】拿出。 “那个人，是大魔族，对吧？” 芙莉莲很在意的问道。 伏拉梅将魔法书放在芙莉莲头上，轻声回答道： “没错，他是货真价实的大魔族，曾经还差点成为【七崩贤】。” 把魔法书从头顶拿下来，拍了拍封面确定没错的芙莉莲闻言越发不解。 “那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魔族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对魔族恨之入骨想要杀光他们’这不是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伏拉梅点点头，没有否认。 芙莉莲抱着魔法书，有些无法理解的看着眼前的师傅。 “那为什么……” 芙莉莲没有说完，但她相信伏拉梅知道她的疑惑。 “因为，他是魔族中独一无二的那个。” 伏拉梅微微一笑，双手捏住芙莉莲的脸颊。 “他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追求人性，不愿意伤害人类的魔族……” “五百年来，一直如此。” ------------ 第四章：庆典与起舞 在宫廷法师无声的指引下，阿古希德缓缓走出皇宫。 沿着鎏金宫阶逐级而下，天色正好落入他的眼中。 太阳已经落入群山，傍晚的云海散发着些许浅红。 那抹色泽倒映在阿古希德眼中，让他想起了在北部高原的某个早晨。 伏拉梅那在晨雾中散开的红发似乎近在眼前。 发梢扫过羊皮卷轴的沙沙声也仿佛又在耳畔作响。 “真短暂啊……” 阿古希德在心中低声自语。 不知是指整个旅途还是单指那个早晨的情景。 暮色中的帝都与神话浮雕交相辉映。 青铜尖塔刺破流云，大理石穹顶承接天光。 像极了阿古希德曾见过的神话时代的那些奇观。 “怪不得伏拉梅会喜欢这座城市，真是相当美丽的景色。” 阿古希德的话听起来像是感叹。 但在身旁的宫廷法师却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这让指引着阿古希德的宫廷法师对这位跟随老师回来的同伴感到有些奇怪。 当石阶终于延伸到尽头，即将踏入市民区。 宫廷法师把心思压下，将目光放在了阿古希德身上。 “阁下是否要直接前往……” 引路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的视线略过阿古希德的那毫无情感的眼睛时——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始终笼罩着某种非人的静谧。 就像皇宫中珍藏的那些古代雕塑。 即便被月光抚摸千年，石质瞳孔里也不会泛起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不含情感的言语、毫无色彩的瞳孔……简直像是魔族一样。” 突兀的，他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这个危险的联想让宫廷法师喉头发紧， 但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他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他甚至自己都为这猛然冒出来的念头而感到可笑。 “如果让老师知道我这么想她的队友，恐怕会被打断腿的吧。” 这么想着，完成引路职责的他俯身对阿古希德行了一礼，为刚刚的失态道歉。 “祝您在今天的庆典玩的开心，阁下。” 阿古希德对他的失礼并不在意，轻轻颔首以示回应。 而后在宫廷法师的目送中，没有停顿的向市民区走去。 还没入夜，帝都的人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庆典。 每家每户都在自己门前高高挂起彩灯，而后用鲜艳的装饰将每一条街道都联通起来。 阿古希德在人头攒动中慢慢前行。 琳琅满目的食材一车一车的从他身边运过。 舞会的场地也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青年与少女徘徊在周围满怀期待。 嬉戏打闹的孩童从人群中穿过，天真烂漫的追逐捉弄。 和谐，美好。 大家都在为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回归而庆祝。 只有阿古希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孤身一人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在刻意的伪装下，没有人注意到随意游荡的他。 欢笑的青年们会在靠近他时无意识地后退半步。 正在装饰花车的少女因为他的途经也会莫名停下哼唱。 连醉汉摇晃的酒瓶都会在面对他时诡异地静止刹那，像是对他避之不及。 庆典前的狂欢漩涡中—— 唯有阿古希德那孤独的身影切割出了一处绝对的寂静。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缓缓降临—— 阿古希德距离闹市渐行渐远，鼎沸的人声也开始消失不见。 最终，他在帝都的一处偏僻的高台上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矗立在高台中央，那从上到下都和伏拉梅完全不相似的石雕—— 阿古希德无法想象伏拉梅是怎么允许这种东西存在的。 “在旅途中，明明就对自己的石雕要求相当严格来着……” 又一次难以理解人类的想法后，阿古希德背靠着雕像坐下。 在他目光注视的方向，宣告庆典开始的钟声响起。 望着天空中数不清的【绽放出烟花的魔法】 阿古希德伸出掌心，像是要接住飘落的火光。 二百年前，在第一次远远见到这个世界的人类时。 他们聚会过后燃烧的篝火也是这样在阿古希德掌心熄灭。 彼时的阿古希德已经丢失了情感。 完全不明白这些短生种为何围着转瞬即逝的光源起舞。 倚靠着石雕基座，他触碰着自己那毫无温度的面庞。 阿古希德又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人类”这个概念的距离。 所以说啊…… 人类的庆典对他而言没有任何趣味与意义。 反正他也无法理解，呆在那里只会徒增烦恼。 “踏踏……” 夜露浸润的石板路上传来细碎的足音。 即便相隔很远，甚至无需感知魔力。 阿古希德也能辨认出这是伏拉梅的脚步。 “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跑到没人的地方。” 尽管没能看到人，可任谁都能听出来伏拉梅那充满了无奈的声音。 阿古希德则是向着伏拉梅的方向反问：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皇宫的宴会中—— 毕竟那正是因为你的回归而举办的，不是吗，伏拉梅？” 伏拉梅身影从阴影笼罩的街道中走出。 此刻的她褪去了白日里庄重的法师袍，典雅的素白绢裙包裹着她纤薄的身形。 对于阿古希德的问题，她只是摇头一笑。 “我可适应不了贵族们那盛大华丽的宴会—— 你能想象出他们那死板的舞会与规矩吗？” 阿古希德挑起眉头。 “那你现在不是更应该去那边的庆典吗？” 伏拉梅一点点走近，直到与阿古希德之间只剩分毫距离。 镌刻着镜莲华的鞋尖在阿古希德的视线中点了点地面。 伏拉梅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带着鸢尾花的幽香。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有个人让我找遍了十二座钟楼，三处喷泉广场——”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倚靠在自己雕像下的阿古希德，满脸怅然的继续说道： “庆典里的人们现在都沉醉在美食与美酒中，我这个时候过去反而会不合群。” “这样啊……那还真是抱歉，扫了你的兴致。” 阿古希德很诚恳的道歉。 “只是口头道歉，不打算补偿我吗？” 伏拉梅伸出右手，将阿古希德从地上拉起。 “补偿啊……” 阿古希德用【将衣服的脏污彻底清除的魔法】拂去身上的尘土。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听着阿古希德的回应，伏拉梅莞尔一笑。 她歪了歪脑袋，没有放下伸出的右手。 “不请我跳支舞吗？” “在这里？” “如果你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那么就在这里…… 就在这月下——” ------------ 第五章：赛丽艾 “……好痛……” “在与女孩子的起舞中说这种话还真是失礼呢。” “可是你这已经是第十七次踩到我的脚了，而这段宫廷舞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半。” “真是的……光是记住这些动作就耗费了我全部的精力了…… 所以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可以请你不要再说了吗？” “舞技真烂啊，这才是你不愿意呆在皇宫宴会的理由吧，伏拉梅？” “无路赛……” “我现在后悔当初送给你这双鞋子了，你完全不适合跳舞啊。” 静谧的月光洒在这对相互挖苦的舞伴身上。 又一个流畅的旋转后，伏拉梅那洁白的裙摆再次落在了阿古希德脚上。 “第十八次……” 轻声报出自己被踩到的次数，但见伏拉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阿古希德便不再做声，就这么在一次又一次的事故中继续进行着舞曲。 ……………… “真是无法理解……” 远方钟塔上的芙莉莲趴在护栏上观望着在月下起舞的二人。 “只是过去了十年而已，为什么伏拉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芙莉莲拍拍脸，脸上挂着脑力过载的表情。 “人类的想法真是难懂。” “而且……魔族中竟然会有让伏拉梅也恨不起来的特例啊……” 芙莉莲叹了口气，对于人类乃至魔族的认知越发迷茫。 毫无疑问，她本能的讨厌着身为大魔族的阿古希德。 因为养育她的村庄与亲人都是死于魔族之手。 明明伏拉梅也和她一样。 明明时至今日伏拉梅也对魔族恨之入骨…… “这个魔族真的像伏拉梅说的那么特别吗？” “活了五百年的大魔族竟然从来没有杀死过其他种族的人——” “难以置信。” 芙莉莲小声嘟囔着，即便是伏拉梅亲口所说，她也保持着些许怀疑。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 在芙莉莲的身后，一道娇小却又充满压迫感的身影缓缓走来。 “从神话时代诞生的魔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 来者像是很了解神话时代似的如此说道。 “是赛丽艾啊——” 芙莉莲随着声音转过头，看清来人后显得有些惊讶。 不只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感知到赛丽艾的魔力波动。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从来没见过赛丽艾主动来到人类的城市。 “你认识那个魔族吗？” 芙莉莲没有冒失的询问赛丽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她觉得就算问了，赛丽艾也不会回答她。 所以她选择询问赛丽艾可能会回答她的问题。 “我可是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大魔法使啊，芙莉莲……” “这个世界上除了创世的女神留下的圣典，还没有我所不知晓的人和事。” 赛丽艾瞬身出现在芙莉莲身旁的护栏上，低头看着芙莉莲那好奇的眼神。 向这个唯一被伏拉梅带到过自己身前的徒孙解答道： “阿古希德，他是降生于神话时代末期的大魔族—— 自身虽然隶属于魔王军，但却拒绝听从魔王的调遣。” “据说是因为他天生拥有着其他魔族所没有的人类情感。 不愿意遵循魔王的命令去杀戮其他种族。” “为此一百五十年前我还因为好奇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而亲自找上过他……” 赛丽艾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与阿古希德的那次见面。 “那结果呢？他真的拥有过人类的情感吗？” 赛丽艾恰当的停顿引得芙莉莲好奇的追问。 “结果……” 赛丽艾失笑一声。 她站在石制的护栏上，远远看着自己的弟子与魔族的起舞。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所拥有过的情感。” “我白跑一趟，一无所获。” 这个回答超出了芙莉莲的预料，她看了看那边又被伏拉梅踩了一脚的阿古希德。 又看了看身旁眯着眼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赛丽艾。 “你竟然没有杀掉他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不高兴就要杀人的性格吗？” 听着赛丽艾的反问，芙莉莲诚实的点了点头。 这让一向以来觉得她不堪大用的赛丽艾少有的多看了她两眼。 “好吧，我的确是这样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一不高兴就顺手杀了他。” 芙莉莲眨了眨眼，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赛丽艾的手指轻轻给了将头伸过来的芙莉莲一个脑瓜蹦。 “因为我当时觉得他想要找回自己情感的想法很有趣，索性就放了他一马。” “但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无心之举酿出了大祸啊……” 在我钻研神代魔法的十年里，悄无声息的将我的弟子从我的身边夺走…… 赛丽艾看着将手搭在伏拉梅腰肢上的阿古希德。 她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自己一定会把当初的阿古希德挫骨扬灰。 “酿出了大祸？” 芙莉莲想了想，朝着伏拉梅和阿古希德的方向指了指。 “你是指他呆在伏拉梅身边是想对伏拉梅不利吗？” 咚—— 拳头轻轻敲在芙莉莲的头上，赛丽艾失望的摇了摇头。 “很幸运，并不是——” 吃痛的的芙莉莲捂着头，正准备对眼前的老登抗议。 但她忽然觉得刚刚赛丽艾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芙莉莲猛的怔住，又回忆了一遍赛丽艾刚刚说的话。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她后知后觉的因为吃惊而小嘴微张。 赛丽艾说……很幸运？ 也就是说，她认定如果那个魔族真的对伏拉梅有不利的想法—— 那么即便是她也无法救下伏拉梅吗？ 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 “不理解我为什么说他没有对伏拉梅有不利的想法是幸运？” 赛丽艾一只手撑住脸，看着高台上舞蹈已经跳到终曲的二人，头也不回的向芙莉莲解释道。 “如果只谈魔力总量和魔法理论水平，这个大魔族相比伏拉梅强不到哪里去。” “但是如果只战斗……伏拉梅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他所掌握的魔法。” 那个大魔族……在力量上超过了师傅？ 尽管是赛丽艾亲口认证，但芙莉莲还是难以相信。 看着芙莉莲眼眸里闪过的波动，赛丽艾轻笑出声。 “不相信？那看来你还没见过阿古希德的魔法。 又或者你已经见了但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赛丽艾的笑声让芙莉莲更加不解。 “他的魔法是什……” 年幼的精灵正要发问，却突然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场景。 ——那个时候， 自己下意识打出的【破灭之雷释放魔法】在即将击中阿古希德的瞬间—— 被某种毫无征兆出现的东西给切断了…… 连带着自己的头发都被斩断了一小截。 因为那个时候芙莉莲完全感受不到那一击中有包含魔力。 所以她也就没有把那招当做魔法。 但现在经过赛丽艾的提醒，芙莉莲大概明白了。 那恐怕是一种在魔法使的感知中无法被认定为是【魔法】的魔法。 回想着那个时候，阿古希德的魔法接触到自己头发时的感觉…… “斩击？” 芙莉莲不确定的向赛丽艾问道。 眼见芙莉莲能如此迅速的推测出答案，赛丽艾将本想抬起的手放下。 “你猜的没错，他的魔法就是斩击。” “更准确的说，是【将万事万物都斩断的魔法】” “斩断……万事万物？” 芙莉莲不确定的重复着赛丽艾话中重要的字眼。 听出了芙莉莲语气中的不确定，赛丽艾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所谓斩断万事万物并非是夸大，至少据我所见，那斩击连空间都能斩断。” “而且——他的斩击是无法被防御的。” 赛丽艾的话让芙莉莲震惊的无以复加。 “无法防御？” 这种违背魔法原理的魔法真的存在吗？ 赛丽艾点点头，表明自己不是在吓唬芙莉莲： “既然你见过他使用魔法，想必现在应该已经知道——” “魔法使无法从他的斩击中感到丝毫魔力。” “当【魔法】无法被认定为魔法，所谓防御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赛丽艾颇为严肃的对着芙莉莲说道： “就目前而言，阿古希德的魔法是我见过杀伤性最强的攻击魔法——” “在杀戮效率上也只有【腐败贤者】古瓦尔的【杀人魔法】能与之媲美。” 芙莉莲将【斩击魔法】所带来的震撼压下。 将问题又带回了起点： “既然他不是要对伏拉梅不利，那赛丽艾你所说的『酿成了大祸』是什么意思？” “呵呵……” 芙莉莲不是第一次见赛丽艾发笑。 但她是第一次见到活了千年的赛丽艾气笑出声。 “芙莉莲，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尽管赛丽艾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的越发不详，但芙莉莲还是耐不住好奇的发问： “为什么？” 然后她就见到赛丽艾拿出了一张大概是信件的羊皮纸。 “是伏拉梅在这封信上邀请我来的。” 赛里艾一字一句的将信件最后那一行伏拉梅亲手所写的邀请念出声： “她说——” “让我来参加她的婚礼。” ------------ 第六章：我会用余生来教会他何为『爱』—— “那边刚刚只出现了一瞬间的魔力是赛丽艾的吗？” 很早就发现芙莉莲在偷窥。 但却突然感受到芙莉莲身边出现了另一股强大魔力的阿古希德向胸口前的伏拉梅发问： “伏拉梅，她是因为你而来到这里的？” 又是一下完美的踩踏后，伏拉梅轻声回应道： “嗯，我师傅手上有着一本我正好需要的魔导书，所以我就把她叫来了。” 阿古希德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尽管很快恢复平静。 但他还是忍不住惊讶： “不可思议……只是因为这个，她竟然就来了？” 一个回旋过后，窈窕的身躯紧紧靠在阿古希德胸前的伏拉梅稍稍仰起头。 她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师傅溺爱弟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随着舞步与伏拉梅分开，又再次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回身前。 阿古希德对着伏拉梅摇摇头： “正常？” “说的真轻松啊，伏拉梅。”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改变了那个脑子里除了杀戮就是战争的老不死——” “果然，你是那个最有可能让我找回情感的人类。” 老不死—— 听到这个字眼的伏拉梅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一不注意又踩在了阿古希德脚上。 “如果赛丽艾听到刚刚那句话，她会杀掉你的。” 并没有反驳这一点，阿古希德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伏拉梅。 “你会阻止她的吧？” 虽然是问句，但阿古希德的语气却满是肯定。 “毕竟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早在感知到她魔力的那一刻我就落荒而逃了。” “她当初差点杀了你给你留下的印象就这么深吗？” 对于阿古希德那提及赛丽艾的忌惮，伏拉梅好奇的问道。 “不然呢？” “我们魔族可是最在乎自身生命的种族……” 阿古希德一边说着，一边随着舞蹈的终曲揽住了伏拉梅的腰。 “要知道五百年来，除了魔王陛下以外，就只有她让我产生过『与这个人战斗会死』的想法。” 漫长的舞蹈结束，还未等伏拉梅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的目光便同时向赛丽艾和芙莉莲的方向看去。 因为此时此刻赛丽艾那浩瀚的魔力正毫无掩饰，肆无忌惮的直冲天际。 而阿古希德在这魔力的震荡中嗅到了几分隐隐约约的杀意。 “这魔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夸张。” “不过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强烈的恶意？” 大概猜到原因的伏拉梅摇摇头。 “谁知道呢……” “话说，我要去见师傅，你要和我一起吗？” 闻言，阿古希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伏拉梅的邀请。 “还是不了……” 他盯着那渗人的魔力说道： “总感觉我这个时候过去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尽管被拒绝，但伏拉梅似乎早有预料。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见。” ……………… “明天见？” 将伏拉梅在信中要的新婚礼物亲自放在她手上后的赛丽艾—— 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拿到魔导书后转头就走的伏拉梅。 “面对与自己阔别十年的老师就说出这种无情的话——” “现在的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伏拉梅。” 赛丽艾挥挥手，【将事物浮空的魔法】用出—— 没有用魔法抵挡的伏拉梅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 赛丽艾：(=ω=) 伏拉梅（罒ω罒） 旁观的芙莉莲：（•ɷ•） “嘛嘛……这是因为……” 伏拉梅正要向赛丽艾狡辩，但赛丽艾却完全没打算听。 她亲手写给赛丽艾的那封信缓缓漂浮起来。 赛丽艾几乎要把这张羊皮纸按在伏拉梅的脸上。 “伏拉梅，解释一下——” “什么叫做——『师傅，有空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注：记得带伴手礼—《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拓本。』” 差点被羊皮纸糊了一脸的伏拉梅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个……就是……就是字面意思——” 话还没说完，赛丽艾眼神一眯，羊皮纸彻底糊在了伏拉梅脸上。 赛丽艾勾勾手，将伏拉梅漂浮到刚好能被站在石台之上的自己碰到头的高度。 然后—— 咚咚咚—— 连续三个脑瓜蹦落下，赛丽艾把羊皮纸取走。 她看着还在想要糊弄自己的伏拉梅，重重叹了口气。 “结婚……” “坦白的说，伏拉梅，我并不反对身为短生种的你去追寻那在我看来可笑的『爱』。” “可是——你『爱』的对象为什么会是……” 赛丽艾有种无法言说的心累，将手放在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头上。 她发出了质问： “伏拉梅……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荒唐吗？” 伏拉梅没有继续糊弄下去。 她知道赛丽艾已经开始认真了…… 但对于赛丽艾的话，她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轰—— 汹涌澎湃的魔力再一次从赛丽艾身上迸发而出。 在芙莉莲与伏拉梅的注视下。 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从神代存活至今的赛丽艾…… 在这一刻，愤怒了： “『爱』？” “爱上谁？” “一个没有感情的魔族？” “他能理解你对他的那些情感吗？” “他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的意义吗？” “你那短暂的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眨眼间的光阴。” 赛丽艾捏住伏拉梅的脸，用力向两边拉扯—— “就算你爱着他，可是他爱着你吗？” “他怕是连『爱』这个词汇怎么拼写都不清楚吧？！” “在你死后，最多一百年……” “不，或许五十年、八十年，他就会忘记你的一切——” 伏拉梅终于开口了，她打断了赛丽艾的愤怒。 没有丝毫生气或气馁—— 一如既往的微笑着： “他不会忘记我，即便一千年后也不会忘记。” “什么？” 不清楚伏拉梅究竟从何而来的这股自信的赛丽艾愣了一下。 “呵——” “伏拉梅……就连我都无法保证一千年后还能记得你。 你竟然相信一个毫无感情的魔族做的到？” 回想起【奇诺山脉】里的那座女神之碑前那人对他所说的一切…… 伏拉梅满怀着信心与笑意： “我相信——” “而且我相信赛丽艾你也不会忘记我。” 因为弟子突如其来的奉承而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 赛丽艾的愤怒消退了大半，但还是毫不留情的反问道： “你相信？相信一个魔族？真是可笑……” “我相信。” 察觉到赛丽艾的愤怒消退的差不多了的伏拉梅打了个响指。 将浮空的魔法消除后，落地直视着皱着眉头的赛丽艾。 “因为我会让他爱上我。” 伏拉梅双手掐腰。 就像小时候站在赛丽艾身前骄傲的说着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学习魔法的理想时一样自信： “我，大魔法使伏拉梅，会用余生来教会他何为『爱』——” ------------ 第七章：修拉哈特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从诞生起就生存在天空中，并且寿命接近于永恒的巨龙—— 天脉龙。 它是龙族中性情最为温和，不喜争斗的分支，但却有着与温和的性情截然相反的庞大体型。 传说中，寿命超过万年的天脉龙甚至有着足以媲美山脉的身躯。 ——最初阿古希德只将这种传闻当做故事。 直到他三百年前养了一只后，他才知道传说并不夸张。 依靠魔族独有的飞行魔法飞上数千米的夜空。 阿古希德轻轻落在有着接近一半帝都大小的天脉龙肩身上。 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发现天脉龙的目光向自己看来的阿古希德伸出不足天脉龙鳞片大小的手摸了摸它的脖子。 “你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阿古希德知道天脉龙是听不懂魔族与人类的语言。 但是每日这么一问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作为长生种的他，对于时间的概念极其模糊。 只有看着天脉龙身躯那日新月异的变化，才能让他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从天脉龙还只有十几米大小一直到现在…… 原来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没有过多纠结于岁月的变化，阿古希德向天脉龙背部中心那座高大的城堡走去。 这座城堡是伏拉梅在旅行中无聊时搭建的。 自从她知道阿古希德养了一只幼年的天脉龙后就总是让阿古希德带她飞到天脉龙身上研究。 时间长了，这座用于休息的城堡就慢慢搭建起来了。 走进城堡的大厅，将外衣随手挂在衣架上。 从酒柜与茶柜中分别将『皇帝酒』与『红茶茶叶』取出。 一路带着这些与茶具来到客房。 阿古希德将茶具整齐的摆好，然后对着桌子对面开口道。 “还不出来吗？” 无人应声，无人出现。 阿古希德打开『皇帝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的说道： “你是在躲赛丽艾吗？” “放心好了，在天脉龙的身上，即便是赛丽艾的魔力探知也察觉不到这么高的距离。” 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应答。 阿古希德抿了一口苦涩又辛辣的『皇帝酒』，继续说道： “如果你最终不会出现在我面前，那你压根就不会来到我这里。” “你的『未来视』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最终的结果……” “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这一次。 终于有其他声音回应了阿古希德的言语。 “因为在此时此刻出现是最好的未来。” 随着话音落下，魔王的近臣，如今世上最强的大魔族之一—— 【全知者】修拉哈特的身形缓缓浮现。 而后平静的坐在了阿古希德的对面。 “在现在这一刻，赛丽艾会因为与大魔法使伏拉梅的交谈而分神，所以也是我出现在你眼前的最好时机。” “你甚至都没正面和她对上过，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怕她？” “赛丽艾毕竟是连魔王陛下都忌惮的大魔法使，也是为数不多让我难以观测其未来的存在——” 修拉哈特伸出手，很娴熟的给自己泡了杯红茶。 “你还真是不客气。” “身为同族，我们需要客气吗？” “同族……呵呵……魔族之中有种族概念的也就只有你和魔王陛下了——” 修拉哈特没有反驳。 阿古希德也懒得跟他继续客套： “你来找我做什么？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如果我说有，你会来帮我吗？” “我会让你滚。” “所以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修拉哈特放下茶杯，双手交叉在一起。 “我看到了你这里会发生很有趣的未来，所以我就来了。” “仅此而已。” 修拉哈特平视着面前的阿古希德： “又或者说你觉得我是带着阴谋与诡计来的？” “阴谋？在这里？在我面前？” 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咽下，阿古希德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修拉哈特： “这可真是不好笑的笑话，修拉哈特。” “如果你真的有阴谋，你会来直面我吗？” “这个距离，我会秒杀你的——” 修拉哈特没有反驳。 因为正如阿古希德所说，他的【斩击魔法】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几乎是无解的。 当然，赛丽艾与魔王陛下除外。 “的确，正如你所言，这个距离下我什么阴谋与准备都用不出吧。” “所以能把我身边这一千六百道斩击撤去了吗？” 修拉哈特抬起手，随意朝一个方向伸出。 撕拉—— 细小的伤口出现在指尖，又在转瞬之间复原。 “这样谈话，我可是坐立难安啊。” 阿古希德没有动。 “说清楚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就撤掉这些斩击。” “我不是已经说了……” 砰—— 酒杯重重摔着桌子上，阿古希德直接打断了修拉哈特： “我要的答案不是类似所谓『有趣的未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谜语。” “我要的是具体的答案。” “你，修拉哈特，为什么要冒着有可能会被赛丽艾发现的危险来人类的帝都找我？” 修拉哈特不慌不忙的品尝了一口红茶，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进行： “阿古希德，你觉得在我眼里，什么样的未来能被称之为『有趣的未来』？” “再说废话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阿古希德的话让修拉哈特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百年不见，你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阿古希德：(ー_ー) “……” “真是急性子啊……” “明明能够包容那个人类的一切，可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同族却不能多一些耐心呢？” 阿古希德眯着眼，食指轻轻一勾。 浅浅的血丝从修拉哈特的脸上出现—— 听着这个谜语人在这里糊弄了半天，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共存的未来——” 修拉哈特如是说到： “准确来说是你与那个人类身上属于『人魔共存的未来』的可能性，让我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阿古希德发现修拉哈特突然停了下来。 而且表情也一改微笑，变得相当认真。 仿佛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南之勇者——” 修拉哈特的视角中，坐在对面的阿古希德慢慢与另一道身影重合。 “是谁给了你我无法预知到千年后你的所作所为的错觉？”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紫光，某种用以混淆的魔法一闪而逝。 “真抱歉，这段谈话的内容可不能让你知晓啊……” ------------ 第八章：结婚？ 当漫长的一夜过去。 阿古希德无言的看着桌面上空荡荡的茶杯。 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修拉哈特已经离开。 但他说的那些话却让阿古希德陷入沉默。 “阿古希德，魔王陛下想要抵达『人魔共存』的未来。” “而从你与伏拉梅身上，魔王陛下找到了『人魔共存』的道路。” “即——通过与人类交流而理解人类……” “当然，你知道的，交流的最好方式就是战争。” “而且能让赛丽艾一定不会插手的，也只有战争。” “所以在未来一千年，魔王陛下打算杀死十分之九的人类来理解人类——” “为了……抵达那个『人魔共存』的未来。” 阿古希德靠在座椅上，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理解人类，通过战争……” “预计杀死十分之九的人类……” 低声自语着修拉哈特所说的话，几乎陷在座椅上的阿古希德缓缓握紧了手。 “杀戮、死亡……” “魔王……赛丽耶——”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阿古希德知道，魔王的决定是绝对的。 这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的步伐。 所以那个十分之九的人类死亡的未来几乎已经注定。 即便阿古希德作为最强的大魔族也一样无力阻止。 因为那是魔王的想法—— 厌恶死亡与杀戮的阿古希德就这么在客房静静的躺着。 思索着那惨烈的未来。 直到太阳升起，伏拉梅的到来将他从愁绪中拉出。 身为人类中最强的魔法使，也是古往今来最为耀眼的天才。 尽管人类的魔法体系中没有飞行魔法。 但在十年旅途的后半段她就将阿古希德的飞行魔法学会。 不过因为魔族与人类的魔法体系天差地别。 即便是现在的她也无法将【飞行魔法】改进成让其他人类魔法使也能使用的魔法。 “人类魔法的理论还是太薄弱了，要改进这个，大概还要一千年的积累吧。” 那个时候，她是这么跟阿古希德说的。 “醒醒了——” “睡在客房可不是好习惯啊。” 被伏拉梅戳了戳脸的阿古希德睁开眼睛。 “伏拉梅，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有睡着。” 伏拉梅继续戳着阿古希德的脸： “这样啊……我打扰到你了吗？” 阿古希德轻轻捉住伏拉梅伸过来的手指，无奈的看着还在胡闹的她： “那倒没有，不如说来的刚刚好……” 他那充满心事与纠结的神色让伏拉梅意识到了什么。 她坐在座椅的扶手上，紧紧盯着阿古希德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阿古希德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但最终，犹豫了十多秒，阿古希德还是向伏拉梅发问了： “伏拉梅……你认为存在『人魔共存』的未来吗？” “你指个例，还是种族？” “种族。” 伏拉梅右手放在下巴上，仔细的观察着阿古希德的神情。 “种族……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啊……” “看来昨晚有我没察觉到的人来找过你了。” 阿古希德没有隐瞒，他很直白的说道： “修拉哈特来了一趟。” “他告诉我，魔王想要通往『人魔共存』的未来。” “而他选择理解人类的方式是战争，为此即便杀死十分之九的人类也在所不惜。” 阿古希德说完，观察着伏拉梅情绪的变化。 但是——毫无变化，听到或许未来将会有十分之九的人类死亡。 大魔法使伏拉梅，情绪毫无波动。 “我还以为是什么——” 阿古希德听到伏拉梅这么轻笑道。 “我没有在开玩笑，伏拉梅。” “我知道。” 伏拉梅站起身，嫌弃地将修拉哈特坐过的椅子换走。 而后缓缓在全新的椅子上坐下，微笑地看着阿古希德。 “但这种事早在魔王下令灭绝精灵时我就有所预料。” “不过魔王居然只打算杀死十分之九的人类而不是百分之九十九—— 我该说他大发善心吗？” 伏拉梅带着夸张的口吻说道。 她的乐观让阿古希德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会有很多人死去，伏拉梅。” “我知道。” 伏拉梅平静的回应着阿古希德的话。 “我也是魔族，伏拉梅。” “我知道。” 阿古希德看着坐在面前的伏拉梅，迟疑了片刻，再次说道： “伏拉梅，如果是你的请求，或许能让赛丽艾阻止这一切。” 伏拉梅俯下身子，淡雅的脸庞离阿古希德很近，几乎只是咫尺之间。 “尽管我也想这么做，但是师傅是无法杀死魔王的。” “而杀不死魔王，一切就没有意义。” 伏拉梅的头发随着微风飘落在阿古希德脸上。 阿古希德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伏拉梅没有停下，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厚厚的云海，轻轻的开口向阿古希德问道： “阿古希德，你认为与人类在外形上几乎完全相似的魔族与人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情感，准确的说是『爱与憎』这种独属于人类的情感。” 甚至没有思考，阿古希德就给出了那个众所周知的答案。 “那你认为魔族能否通过战争与杀戮理解人类的情感？” 伏拉梅将目光转回，看向神色疲倦的阿古希德。 “或许能，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恐怕人类也已经走到灭绝了。” 伏拉梅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那么，阿古希德，你认为你能通过与人类相处理解人类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 阿古希德很坦诚的回应道。 “伏拉梅，二百年来，你是我认为最有可能让我找回情感的人类。” “但是我们一起旅行了十年，从帝国南部到大陆最北端，时至今日我却依旧一无所获。” “连你都失败了，我不知道我还要在人类的世界游历多久才能找回情感。” 伏拉梅点了点头，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最终，仿佛是下定决定一样。 她开口了： “阿古希德，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你的下一段旅程？” “大概一年后吧。” 阿古希德奇怪的看了一眼伏拉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这段时间能帮我个忙吗？” 伏拉梅将从赛丽艾那里要来的《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拓本递给阿古希德。 “生于神话时代末期的你，应该能破译这本魔导书吧？” 阿古希德将魔导书拿起，翻阅了两页。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本书的时代要比我早的多，破译全本大概要十年。” “如果你不介意时间太长的话，我倒是可以多留下来一段时间。” “毕竟一年或是十年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听到阿古希德的回答，伏拉梅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阿古希德下一句话又让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这本书的时代距离赛丽艾很近，为什么不让她来破译？” 伏拉梅偏过头，说出了早已打好的腹稿： “赛丽艾这段时间正在研究神话时代的【咒反魔法】。” “这样啊……” 阿古希德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伏拉梅没有必要骗他。 只是多呆九年而已…… “那个，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伏拉梅的话让阿古希德合上魔导书，抬头看着双手交织在一起显得颇为紧张的她。 “还有什么事吗？” 伏拉梅咳嗽了两下，故作严肃的模样： “在帝都常住是要户籍的。” “所以？” 阿古希德没明白伏拉梅想表达什么。 搞定户籍这种事情对于伏拉梅而言应该并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为了在皇帝那里不露出纰漏。” 伏拉梅强装平静的说道： “我们结婚吧。” ------------ 第九章：婚礼—— 大魔法使伏拉梅归来的第二日—— 临近下午，一则重磅的消息引爆了整个帝都。 贵族政客们觉得一定是自己没睡醒。 宫廷法师聚集在一起，突然理解了昨天师傅那句“以后你们就明白了”的意思。 就连久居深宫的皇帝陛下都惊诧不已，特地因此谴派使者向伏拉梅求证消息的真假。 在得到伏拉梅肯定的答复后。 皇帝陛下很正式的向整个帝都的人民宣布了这个消息： “大魔法使伏拉梅——将会于今日在帝国大教堂内举行婚礼仪式。” 毫无疑问的——帝都变得比昨天更加热闹了。 因为昨日庆典的部分装饰正好还没卸除。 所以帝都人民索性选择再开一天庆典。 而与艾斯伯格大部分地方都快热闹的把整座城池都掀了不同。 引起这件事的两位主人公此刻所在的帝国大教堂却出奇的冷清。 宏大辉煌的教堂内，只是孤零零的站着四个人。 本来应该是五个的。 但是本来想给两人证婚的帝国大主教在看到那道记载于传说中的金色身影后自觉的选择了离开。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位大人身上散发的恶意。 为了不被可能发生的惨剧波及。大主教很灵活的找了个借口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年迈的主教在拖着身子远远离开了帝国大教堂。 他转过身去，看着自己守护了大半生的教堂，不由得忧虑起这个老朋友的安危。 “虽然早有听闻大魔法使伏拉梅的老师是传说中的那一位……” “但真的亲眼所见，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啊。” “希望那位不会动怒吧——” 回想起从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年过半百的老人如此感叹道。 …………………… 此时此刻，帝国大教堂中—— 阿古希德换好伏拉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新衣后坐在教堂中心的长椅上。 静静等待着去取『婚戒』的伏拉梅与芙莉莲。 “人类的想法真是难以捉摸。” “只是住在帝都十年而已，需要假扮成夫妻吗？” 虽然搞不懂伏拉梅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用这种离奇的方法的。 但听她说这是最简单的途径的阿古希德还是同意了下来。 毕竟只是十年而已。 而在上个十年的旅行中，他们为了避免部分麻烦扮做夫妻的时候也不少。 就在阿古希德回忆的时候，身边传来的那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他不得不转过身子。 他低下头，非常不自在的看向身旁一直视监自己的赛丽艾。 “一百五十年没见，您能不能不要用一副『真想现在就杀了你』的表情看着我。” 椅子上的赛丽艾冷笑一声，完全无视了阿古希德的话，也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外放的魔力不知超出阿古希德多少倍的她眯起眼睛说道： “搞清楚你自己现在的处境，魔族……” “如果不是伏拉梅，你以为你能活着坐在这里？” 尽管阿古希德远远不是赛丽艾的对手。 但他一早就知道赛丽艾不会杀他。 毕竟如果她真的要动手，昨晚远远观望时就已经出手了。 所以阿古希德并不退让，面对赛丽艾那汹涌澎湃的魔力，他纹丝不动： “事实上，如果不是伏拉梅的要求，我觉得我也不会选择孤身一人面对您——” “若是平日里和您相见，邀请魔王陛下与我同行才是我的风格。” 赛丽艾仰头，用更为危险的眼神看着面色不改的阿古希德。 “你觉得在我真的想杀了你的情况下，魔王能阻止我？” “那倒不是。” 阿古希德谦虚的摆了摆手，僵硬的摆出了一副人类的微笑： “我觉得如果我和魔王陛下一起出手，不说生擒，至少杀死您应该不是问题。” 纯粹的挑衅，危险的作死。 但赛丽艾对此却没有激起多少情绪。 她只是轻轻晃着自己的脚。 “与一百五十年前相比，现在的你狂妄了不少啊……” “是因为力量上的进步，还是前段时间帮助伏拉梅从魔王手下全身而退给你的勇气？” 赛丽艾伸出食指，指向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神色自若。 “或许都有一点吧。” 而后在他的眼前，赛丽艾的指尖汇聚出一团漆黑的魔力，转瞬之间又浓缩在一起： “理智告诉我，你很危险，活得越久越危险。” “虽然现在的你厌恶杀戮，但在追求情感的路上，谁也无法确定未来的你是否能坚持这个原则。” “身为老师，我理应纠正弟子错误的选择……” 赛丽艾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指尖的魔力也缓缓消散。 因为—— 伏拉梅和芙莉莲回来了。 看到刚刚那一幕的伏拉梅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应该说过，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吵架吧？” 她佯装生气的走到二人跟前重重呵斥道。 而现代最强大魔族与史上最强大魔法使都没敢和她顶嘴。 只是各自对视了一眼，就消除了适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快点开始吧，我来代替僧侣为你们见证。” 赛丽艾顿了一下，看着伏拉梅身旁的白毛精灵补充道： “早点结束这无聊的婚礼，我已经不想看到你们三个了。” 知晓傲娇老登性格的伏拉梅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撇过头，向教堂前方走去的赛丽艾无奈笑了笑。 随即她伸出手，让芙莉莲牵着她先行走向赛丽艾。 当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女神的雕像前。 在赛丽艾『如果能杀了这个人该多好』的注视下。 阿古希德也慢慢站起身向女神的雕像走去。 走到伏拉梅身旁后，芙莉莲站在二人中央，将两枚『婚戒』交给彼此。 “交换戒指。” 尽管赛丽艾将僧侣那一段长长的独白删减的只剩四个字。 但在场三人都对此没什么意见。 其中两个对于所谓的“婚礼”压根不理解。 唯一在意的伏拉梅也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赛丽艾能来已经是奇迹了，其他的细节就随她意愿吧。 当赛丽艾的声音落下—— 伏拉梅与阿古希德都没有迟疑与犹豫。 缓缓地将彼此手中的戒指戴到对方的无名指上。 “然后……” 赛丽艾明显不情愿的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闭上眼睛说道： “然后……亲吻……” —— 很多年之后。 阿古希德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阳光晴朗的下午。 记得在帝国大教堂之中，女神的雕像下—— 穿着纯白色婚纱，闭着眼睛等待着他俯下身子的伏拉梅…… ------------ 第十章：一周年纪念日（上） 帝都生活的第一年末尾—— 下午三点左右，艾斯伯格的最大的饰品店中： 阿古希德正在店老板受宠若惊的注视下，挑选着摆放在柜台上的饰品。 按照伏拉梅的说法，今天是他们结婚的一周年。 所以彼此要给对方准备一件礼物。 虽然阿古希德觉得这既浪费时间，又耽误他解读【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进程。 但既然是伏拉梅的要求，那么他便不会拒绝。 毕竟，顺从她的要求，按照人类的方式生活，或许多多少少能给他一些启发。 不过…… “挑礼物这种事我果然不擅长啊……” 阿古希德看着柜台上数百件样式各异的饰品，在心中如此感叹道。 “还请恕我多嘴，阿古希德大人……” 看着阿古希德迟迟无法作出选择，店老板摩挲着双手问道：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今天似乎是您和伏拉梅大人的结婚纪念日……” “您来买饰品是要送给伏拉梅大人吗？ 阿古希德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店老板。 “嗯。” “只是我不确定送哪个更好一些……你有什么建议吗？” 身材高大的店老板闻言豪爽一笑，拍了拍壮实的胸膛表示包在我身上。 “在所有饰品中最适合夫妻的款式，只有『镜莲华』了。” 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从上百个饰品中精准的挑出了一条项链。 “这条『镜莲华』项链是我从帝国南部地区带回来的，出自帝国最好的工匠之手——” “如是您是要送给伏拉梅大人的话，那么这条项链再适合不过了。” 对于店老板的侃侃而谈，阿古希德没有怀疑。 活得越久，眼光自然就越好。 这条『镜莲华』项链正如老板所说的那样。 他能看出来其工艺的精湛与用料的珍贵。 而且…… 刚刚这条项链和其他饰品放在一起让阿古希德没注意到。 但现在拿起仔细一看—— 这工艺……似乎和自己之前送伏拉梅的那双鞋子出自同一人。 “那就这个了，如果可以，请帮我把项链包装一下。” 阿古希德在确定后没有过多犹豫， 看着项链的标价，他从钱袋中掏出六枚拉西尔金币递给店老板。 但店老板只是将『镜莲华』项链精致的包装后递给了阿古希德。 从始至终都没有将金币接过。 “是我给的不够，还是说价格标错了？” 阿古希德看着没有接过金币的店老板疑惑的问道。 “那倒不是——” 店老板摇了摇头，将阿古希德拿着金币的手轻轻推了回去。 “阿古希德大人，我不能收您的钱。” “您忘了吗？” “您和伏拉梅大人之前帮过我很大一个忙，如果不是你们，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对于店老板的话，阿古希德没有回应。 因为他正在努力回忆—— 但是，想不起来。 虽然店老板的相貌确实给他一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可阿古希德确实不记得他了。 “抱歉……”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面对阿古希德这直白且伤人的话，店老板却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哈哈一笑。 “说话还是这么伤人，您和以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啊……” 想起八年前整个商队被阿古希德几句无心之言打击的体无完肤的经历。 店老板摇摇头，释然一笑。 他将装着项链的盒子郑重的放在阿古希德手上说道：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无论如何都想报答您与伏拉梅大人。” “或许您与伏拉梅大人已经不记得我了。” “但八年前在『莱奥布丘陵』，如果不是您与伏拉梅大人出手相救，我的商队或许早已被魔族屠戮殆尽。” “所以，这条『镜莲华』项链就当做我那时未付的报酬吧。” “如果这条项链能帮到您与伏拉梅大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直到走出饰品店，阿古希德耳边依然回荡着店老板刚刚的话语。 “报答……不过是八年前的无意之举而已，我甚至都已经忘记—— “为何他要一直记到现在呢？” “无法理解——我曾经也像这样吗？” 阿古希德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略过一条条街道。 在第十六次被路边的行人欠身表示尊敬后。 阿古希德终于回到了他与伏拉梅在帝都买下的小屋。 看着被夕阳染上深黄的窗棂，他轻轻推开橡木门。 门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这声音是伏拉梅特意用【推门就会发出声音的魔法】营造的。 她将其称之为“归家的讯号”，并认为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感。 走进小屋的客厅，阿古希德就闻到了厨房飘来迷迭香烤鸡的香气。 以及其中混合着某种魔法药剂而产生的苦涩。 毫无疑问，伏拉梅回来的比他要早的多。 他向厨房的方向看去，伏拉梅背对着自己，正在厨房的料理台前忙碌着。 浅浅的红发用旧魔导书封面改造的发夹随意挽着。 围裙下摆沾着不知名的紫色粉末。 “阿古希德，你绝对猜不到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伏拉梅头也不回地向阿古希德说。 她用一根短小的魔杖轻点铸铁锅。 “你上次不是说炖菜维持在62.3度才是最佳的入口温度吗？” “我试着用【加热温度的魔法】和【散发寒冷的魔法】将温度一直恒定在这个温度。” “但是两个魔法在长时间保持同一个温度的情况下，基础术式竟然有相互转变的迹象。” “我将其称之为【魔法的可转换性原理】，再具体做几组对照魔法的实验应该就能完全确认了。” “对了，这是目前我发现的第几个理论了？” “第二十一个。” 虽然阿古希德一直以来都相当健忘，但对于伏拉梅的一切，他向来记得很清楚。 但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为什么。 也不确定未来自己会不会将这一切忘却。 当伏拉梅将厨房里的一切暂时打理完毕。 她脱下围裙，缓缓坐在了阿古希德身前。 ------------ 第十一章：一周年纪念日（下） “礼物。” 阿古希德没有什么浪漫的前言与准备，也没有找最适合的契机。 只是伏拉梅刚刚坐下，他就将装着黑丝绒的盒子推过去。 “真是不解风情啊……怎么能挑在这个时候送礼物呢……” 伏拉梅无奈一笑。 但她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很自然的接过礼物。 跟魔族计较浪漫这种事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不过，未来的你又是在什么时候理解浪漫的呢？ 这么想着，伏拉梅将盒子拿起。 随着她打开礼盒，盒盖内侧嵌着的微型魔法阵亮起微光。 在光线下流转出液态金属般的质感，如镜面般透明的银链映入伏拉梅眼帘。 伏拉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伸出手拾起项链。 “『镜莲华』？” “这个款式在帝国北部可不常见啊……” “你是怎么买到的？” 阿古希德并没有隐瞒： “可能是运气好吧，我去东城区那家饰品店的时候这个项链刚好摆在柜台上。” 东城区—— 听到关键词，伏拉梅立刻明白了什么。 依稀记得那个老板是她和阿古希德曾经随手救下的其中一个…… 那么毫无疑问，这条项链就是提前被老板准备好的。 伏拉梅看着完全没了解过关于饰品内幕的阿古希德低笑出声： “运气好？” “柜台？” “我可没听说过『镜莲华』这个款式会摆在柜台上啊……” 伏拉梅的话再加上之前店老板的话。 阿古希德稍微联系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的不对。 “不会摆在柜台上……” 知晓了这项链完全就是店老板提前为他准备好的阿古希德有些哑然。 “你们人类真是奇怪，为什么要为毫无关系的人做这么多呢？” 伏拉梅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只能由阿古希德自己慢慢找出答案。 视线没有离开项链，她的指腹抚过中央并蒂莲纹章，一时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和我之前送你的那双舞鞋出自同一个工匠。” 阿古希德察觉到伏拉梅的神色适当的补充道。 “你送我的鞋子是帝国南部那个老矮人做的吧？” “我记得四年前就听说他已经不再锻造饰品了——” “看来这个项链背后藏着很有趣的故事啊……” 伏拉梅轻声感叹着。 她能想象到这束项链从锻造到送至阿古希德手上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没有继续往下想，伏拉梅只是将项链递过去，示意要让阿古希德帮忙给她戴上。 “这种事情都要我来做，你越来越懒惰了，伏拉梅……” 话是这么说，但阿古希德还是站起身，而后绕到伏拉梅身后。 先轻轻挽起零落在伏拉梅脖颈上的红发。 而后将『镜莲华』项链顺着锁骨缓缓向上。 在这个过程中，阿古希德注意到伏拉梅耳后新添了道淡红灼痕—— 想必是魔法实验留下的“纪念品。 于是在离不开双手的情况下，阿古希德低下头，向着伏拉梅的耳朵轻轻一吹。 【治愈微小伤口的魔法】很轻易就将那道灼痕消除。 但在灼痕消失的一瞬间，阿古希德能感觉到伏拉梅的身体猛然一僵。 她的耳朵更是变得比之前的灼痕还要通红—— “呼——” 阿古希德听到身前背对着自己的伏拉梅在一瞬间的僵硬后重重吐了一口气。 “你是笨蛋吗……” 伏拉梅声音很小，近乎气音的嗔怪几乎让人难以听清。 可身为大魔族，阿古希德当然听的清清楚楚。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里的他，只能将其归为伏拉梅的胡闹。 而在阿古希德看不见的地方。 伏拉梅两只手如无处安放般十指不自然的胡乱抽动。 之前脸上对阿古希德不解风情的无奈也变成了另一种难以言表的艳红。 感受着银链在颈后传来细微的凉意与金属链扣在脖颈后轻轻扣上的声音。 伏拉梅无意识地伸出手，一点点抚过『镜莲华』的莲纹。 大魔法使不由得莞尔一笑，随后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 当阿古希德回到座位时，发现装着项链的空盒子旁多了一个天鹅绒盒子。 “轮到你了。” 伏拉梅端起桌子上早就泡好的红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发红的耳尖。 阿古希德打开盒子。 黑曜石底座上嵌着副银框眼镜，镜片流转着朦胧的光晕。 “我为你专门设计的魔杖。” “虽然对魔族的魔法没有效果，但对于你使用的人类魔法，大概能提高百分之五到十的魔力利用。” 伏拉梅的声音混在瓷杯碰撞的清脆响动里。 “镜框的材料是暗黑龙的角，镜片则是……” “天脉龙身上特有的水晶？” 伏拉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已经戴上眼镜的阿古希德接过。 “你似乎还在上面加上了你的【结界魔法】？” “回答正确。” 伏拉梅打了个响指，继续补充道： “因为考虑到即便是这些材料也有可能在战斗中损坏，所以我给镜片和镜框都套上了小型的结界——” 伏拉梅话音拉的很长，她放下茶杯，看着已经将特制的眼镜魔杖摘下的阿古希德说道： “这么快就把妻子的礼物摘下来，不觉得失礼吗？” “原来扮演夫妻还有这种规矩啊……” 在伏拉梅的凝视下，阿古希德正要重新将眼镜戴上。 可一股从厨房中缓缓飘出的怪味让伏拉梅和他同时止住了动作。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糊了。” 阿古希德轻轻闻了一下，立刻做出了判断。 伏拉梅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却没有动作，反而将目光看向阿古希德。 “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阿古希德眉头一挑，随便挑了一个： “好消息是什么？” 伏拉梅一只手撑住脸，看起来并不慌张的说道： “好消息是，糊的应该只是炖菜，而我前前后后做了很多不同的菜品。”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炖菜糊了就代表【加热温度的魔法】和【散发寒冷的魔法】好像失控了。” “那会发生什么？” “大概，可能，应该……会爆炸……” “大概……可能……应该？” “……好吧，肯定会爆炸。” 伏拉梅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小木屋的厨房被直接炸上了天。 最强大魔族与现代最强人类大魔法使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在晚饭被炸上天中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 第十二章：教导芙莉莲（上） 婚后生活的第三年—— 在日常为宫廷法师们上完课，并将设计【烹饪用的魔像】这个任务交给弟子们后。 伏拉梅带着最新研究的课题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今天阿古希德会做什么呢？” “他最近似乎在利用空闲时间研究甜品……” 走在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上，伏拉梅开始思索晚饭会是什么。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考虑这个，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回家做饭。 但自从两年前一周年纪念日的事故后，阿古希德就再也没让她进过厨房。 理由是不想看到哪天厨房再被炸上天一次。 伏拉梅对此倒也不反对。 因为她发现阿古希德在烹饪这方面确实格外有天赋。 他做的饭的确比自己做的好吃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水星布丁、浆果圣代……” 她抚过路边忍冬藤缠绕的矮墙，轻声低喃着阿古希德可能会做的甜品。 这些甜品都是他们当初旅行时常吃的，阿古希德也从路过帝都的商队那里找来了配方。 就在伏拉梅期待晚饭的时候，街边魔法店的橱窗里的一抹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红镜龙的利齿——” “我记得的这种材料很适合用来做武器和魔像核心的外壳……” 她快步推开门，风铃惊醒了白胡子店长怀里打盹的哈基米。 “伏拉梅大人……” 白胡子店长看清来人的身份惊呼一声，连忙起身迎接。 他正要向大魔法使行礼，却被伏拉梅抬手制止了。 货架第三层，成年人胳膊大小的红镜龙利齿静静摆放在那里。 因为最近几年已经来过很多次，所以没有讨价还价和不要钱硬给的环节。 伏拉梅将手中的拉西尔金币叮当落入收银台时，店主正好将红镜龙的利齿包好。 而后顺便又将一个小盒子一同递给伏拉梅。 “这是阿古希德大人前天预订的材料，您既然恰好来了，就一同给您好了。” 白胡子老头做完这一切，重新抱着哈基米坐下，像往常对待顾客那样说道： “期待您下次光临，伏拉梅大人。” 伏拉梅微微一笑，带着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离开了魔法店。 暮色渐浓，伏拉梅的速度也渐渐加快。 但路经帝都中央的喷泉广场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而与此同时，坐在喷泉旁的灰头土脸的白色身影也发现了因她停下的伏拉梅。 “伏拉梅，我又来找你了。” 看起来颇为狼狈的芙莉莲如是说道。 …………………… “所以……你究竟遇见了什么才会这么狼狈的跑来帝都？” 伏拉梅与阿古希德的小屋里。 看着正在吃属于自己那一份水星布丁的芙莉莲，伏拉梅一边用丝巾为她擦去脸上的尘土一边疑惑的问道。 可享受着水星布丁和师傅照顾的小登完全没听到伏拉梅的声音。 只是面露满足地一勺又一勺的把布丁塞进嘴里。 (◍´꒳`◍) “笨蛋弟子。” 眼见芙莉莲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把老师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 伏拉梅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放下丝巾，抓住芙莉莲的脸颊狠狠揉搓起来。 “雅蠛蝶呦……伏拉梅……” 芙莉莲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伏拉梅也像她一样，完全无视了她的求饶。 “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 端着一盘水星布丁从厨房走出，阿古希德将打闹的二人分开。 把伏拉梅拉到芙莉莲的对面坐下，又将本来是自己那一份的水星布丁放在她的面前。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看着阿古希德把他那一份布丁让给自己的伏拉梅也没有继续折磨芙莉莲。 她顺势倚靠在阿古希德身上，嘴巴微微张开。 （*＾ワ＾*） 伏拉梅：累了，喂我。 阿古希德没有拒绝，在旅行时他就习惯了给有时懒惰的伏拉梅喂饭。 所以当芙莉莲先吃完布丁，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的时候。 她立马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阿古希德无奈的轻轻端起盘子，娴熟地将布丁喂进靠在他怀里的伏拉梅嘴里。 ╭(￣▽￣)╮ “真肉麻……” 恢复正经的芙莉莲直言不讳的吐槽道。 但伏拉梅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继续享受丈夫的投食。 “既然你已经吃完了，那么回归正题——” 阿古希德一边继续喂着伏拉梅，一边开口向芙莉莲问道： “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这么狼狈的跑来帝都找伏拉梅？” 闻言，芙莉莲的脸上浮现出一副自认倒霉的神色。 她双手托着脸，说出了自己来帝都的原因。 “我在北部高原的恩斯特地区遇到了无名的大魔族，被那个家伙追杀了一个月。” “在对那个大魔族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只能来找伏拉梅了。” 听到“无名的大魔族”几个字，阿古希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明白芙莉莲确实遇到了差点致命的危机，伏拉梅也不再依偎在阿古希德怀里。 她直起身子，严肃的看着对面的弟子。 “无名的大魔族……他用的是什么魔法，有什么具体的特征吗？” 伏拉梅详细的询问着芙莉莲口中大魔族的细节。 “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魔法，应该是魔族中的【将军】。” “还有……身材很高大，感知敏锐的离谱，而且力量比我遇到过的所有【魔族将军】加起来都要强。” “就这些了——” 回想起那个隔着几公里都能确定自己的具体方位。 为了追上自己硬生生顶着魔法的狂轰滥炸还能顺手打穿了一座山的无名大魔族。 芙莉莲直到现在都有些发毛。 哪怕是当初面对【玉座的巴扎尔特】时都没给过她如此强烈的死亡预感。 听了芙莉莲的描述，伏拉梅将视线看向身边的阿古希德。 “芙莉莲口中的那个大魔族，你能确定是谁吗？” 对于伏拉梅的问询，阿古希德平静的点了点头。 而后他将目光放在对面的芙莉莲身上。 “真有趣，你竟然能从他的手上活下来……” “芙莉莲，我再一次对你刮目相看了。” 因为芙莉莲给出的描述指向性太强。 所以其实听到一半，阿古希德就知晓了追杀芙莉莲的无名大魔族是谁。 而且很巧，那正好是他的熟人和老朋友。 正因知道那人的强大，所以他此刻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芙莉莲。 (ーー゛) 伏拉梅肘了肘夸奖芙莉莲的阿古希德，示意他别在这种时候卖关子。 受到伏拉梅肘击的阿古希德没有再打哑谜。 他很轻易的就说出了那还未曾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无名大魔族的身份。 “如果我没猜错，芙莉莲遇到的大魔族，恐怕是最强的【魔族将军】——” “【染血的军神】利瓦莱。” ------------ 第十三章：教导芙莉莲（下） “最强的【魔族将军】……” “【染血的军神】……” “利瓦莱……” 芙莉莲重复着那个无名大魔族的称号与真名。 下定决心这辈子只要听到他在哪里的风声就离那个地方远远的。 “完全是压倒性的力量啊……” 芙莉莲在心中感叹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惹到他的？” 在解答完无名大魔族的身份后，阿古希德问出他比较好奇的问题。 “按照我对利瓦莱的了解——” “他应该不会对你这种弱小的魔法使产生兴趣才对，更别提追杀你一个月了。” ╭(╯ε╰)╮ 芙莉莲嘟起嘴，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 “我们遇见的时候，他一开始确实对我没有敌意。 但当他发现我是精灵，就开始追杀我了。” 此乃谎言—— 因为太过了解利瓦莱。 所以阿古希德瞬间就识破了芙莉莲的谎言。 遇见？ 真要是到了芙莉莲与利瓦莱视线能看到彼此的距离，芙莉莲能活着坐在这儿？ 发现是精灵就开始追杀？ 利瓦莱那个只喜欢找强大的战士厮杀的疯子哪里会在乎魔王的命令。 “你确定是你说的这样吗？” 阿古希德意味深长的反问让伏拉梅瞬间明白了芙莉莲的说法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看着芙莉莲谎言被识破的窘迫表情，伏拉梅忍不住笑了起来。 o(*≧▽≦)ツ “连撒谎都不会的笨蛋弟子。” 眼见谎言被识破，芙莉莲趴在桌子上捂着脸。 ╯﹏╰ “好吧……我承认，事实和我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出入。” 阿古希德和伏拉梅同时将身子往前靠了靠。 而后质询的声音同时响起： “比如？” “我们没有遇见，是我隔着几千米远，靠大范围魔力感知提前发现了他。” “还有呢？” “他追杀我也不是因为发现我是精灵，而是因为我当时下意识朝他释放了攻击魔法。” 听完芙莉莲的认罪，阿古希德和伏拉梅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该说你什么好……” 伏拉梅捂着脸，再一次对于笨蛋弟子的智商陷入了怀疑。 “有时候真是怀疑我是不是看走了眼。” “隐匿，偷袭……芙莉莲，我是教过你面对强大的魔族时尽量要这么做。” “但是我不是也教过你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首先要选择逃跑吗？” 一个脑瓜蹦砸在芙莉莲的头上，伏拉梅的语气有些很铁不成钢。 芙莉莲：…………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在伏拉梅收回放在芙莉莲头上的手后，阿古希德随即向芙莉莲问道。 “嗯……不知道。” 芙莉莲回答的很干脆，面对大魔族的追杀她选择摆烂。 “还没想好吗？” “那么我给你一些参考建议。” “据我对利瓦莱的了解，至少最近几年内他都不会忘记你。” “所以你近几年最好不要在外面到处乱逛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嗯……大概七、八年吧，那个时候利瓦莱应该就会忘掉你。” 阿古希德的建议让芙莉莲点了点头。 “这样啊……阿里嘎多……” 尽管知道阿古希德对自己的关照都来源于师傅，但芙莉莲还是开口道谢了。 “既然如此——” 沉默了半天的伏拉梅这个时候开口了。 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对芙莉莲说道：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这里吧，芙莉莲。” “除了肯定不会收留你的赛丽艾以外，没有比我和阿古希德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伏拉梅身为一家之主的话相当管用，至少阿古希德没有意见。 “我随意。” 阿古希德言简意赅。 芙莉莲想了想，发现确实没有比伏拉梅说的方法更好的了。 “那就在这里呆上十年吧……” 芙莉莲无所谓的说道。 “反正也只是一眨眼而已。” ……………… 在说出了这句话的第二天，芙莉莲就后悔了。 当她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伏拉梅从床上提起来，带到漂浮在帝都上空数千米的天脉龙身上。 然后她又被伏拉梅丢给了早早起床破译【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阿古希德。 “身为我的弟子，竟然被大魔族追杀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好意思睡觉的？” “最近几年我要做魔法理论研究，还要去给宫廷法师们授课，所以没时间教你。” “所以接下来的几年，你就好好跟在阿古希德身边学习魔法吧。” 伏拉梅甩下这么一大串话又和阿古希德嘱托有空教一教芙莉莲后就飞下去了。 把不会飞的芙莉莲留在了天脉龙身上的城堡里。 坐在城堡书桌前的阿古希德随口回应了一下伏拉梅。 然后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像是还没睡醒的芙莉莲。 “上午的时间我要用来破译魔导书，你可以在这上面随意逛逛。” “中午和下午的时间我会留在教导你身上，所以中午之前记得准时回来。” “对了，别尝试跑下去，这个高度对于不会飞行魔法的你是会死的。” 没有在乎芙莉莲听没听清。 也没有在乎芙莉莲的回应。 阿古希德说完就低下头，开始继续自己破译【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进程。 而半睡半醒的芙莉莲在一个小时后才彻底睁开了眼。 伏拉梅的话……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阿古希德的嘱托，从头到尾都没有听清。 芙莉莲只记得，阿古希德说让她随意逛逛。 在确定阿古希德没有管束她的意思后，芙莉莲选择了开溜。 但是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没睡醒的她—— 不知道这是天脉龙的身上…… 时间过去的很快—— 当阿古希德再次抬起头，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因为视线里没有发现芙莉莲的身影，阿古希德坐在书房里等了她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 确定芙莉莲不是迟到而是压根没过来的阿古希德放出魔力感知。 最后在天脉龙背上的最边缘发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芙莉莲。 阿古希德很快就来到了芙莉莲所在的位置。 踏踏……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芙莉莲知道是阿古希德找了过来。 “这里是天脉龙的身上？为什么这条天脉龙会停留在『艾斯伯格』上空？” 小登透过云层看着下方模糊的只剩小点的帝都问道。 “这条天脉龙是我养的，所以他会停留在我停留的地方。” 阿古希德站在芙莉莲身旁，很平静的回答道。 “那我是怎么上来的？我记得是伏拉梅把我从床上带到这里的。” “很显而易见不是吗？伏拉梅学会了我们魔族的飞行魔法，所以她才能飞到这里。” “那你能送我下去吗？” “抱歉，伏拉梅给我的嘱托是教导你而不是放任你…… 不过我可以教你飞行魔法。 如果你能像伏拉梅那样学会飞行魔法，那么不用我你也能下去。” 芙莉莲终于将目光从下方移开，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阿古希德。 “你在魔法上的造诣很高吗？” “我是最强的大魔族。” “比我遇见过的【腐败贤者】和那个【染血的军神】还要强吗？” “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要强。” 阿古希德的话让芙莉莲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道： “我讨厌魔族，魔族杀死了我的全部亲人。” “我从伏拉梅那里听说过。” 阿古希德的回答依旧冷淡。 与伏拉梅在身边时面对芙莉莲的态度天差地别。 但芙莉莲没有关注这一点。 “你刚刚说你是最强的大魔族，我之前也听赛丽艾提起过，你拥有目前世界上最强的攻击魔法。”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你能将我教导到，能够杀死你的地步吗？” 第一次，阿古希德真心实意的对着芙莉莲咧开嘴笑了。 他能听出来，芙莉莲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想要真的杀死他。 她的意思是—— 想要超越所有的大魔族。 阿古希德没有立刻回答芙莉莲这个问题。 而是缓缓抬起手，对着芙莉莲面前开阔的万里云层。 下一刻，在芙莉莲的眼前—— 横跨天际的云层分开了岔口 一道无从察觉的斩击将翻滚的云层从中间劈开，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阻挡。 “能否杀死我……” “那就要看，你是否有着支撑这份信念的天赋与努力了。” ------------ 第十四章：魔法小登的生日（上） 在帝都生活的第四年。 代替伏拉梅教导芙莉莲的第一年—— 天脉龙背上的山谷中： 阿古希德失望地看着又一次没控制好魔力与术式，从二十米高的天空摔下来的芙莉莲。 “笨蛋弟子。” 他叹息一声，打了个响指，在芙莉莲即将摔在地上那一刻将她悬浮起来。 对于这个学了快一年却在魔法上没有多少进步的弟子。 阿古希德毫不留情评价道： “我收回此前对你所有的夸赞，芙莉莲……” 在芙莉莲『又来了』的表情中。 阿古希德再一次说出了那句重复了上百次的批评： “芙莉莲，你没有成为大魔法使的可能。” ╮（￣﹏￣）╭ 芙莉莲飘浮在半空，脸上没有丝毫作为学生被老师批评的情绪： “一年内学会飞行魔法……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吧——” 魔法小登无力的低下脑袋： “你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就算不提魔族与人类那天差地别的魔法体系，只说飞行魔法那复杂至极的术式——” “即便换成神话时代的那些【贤者】，从无到有的学会飞行魔法也不可能只用一年吧……” 听着芙莉莲的质疑，阿古希德摇摇头。 “不要找借口。” 他很直接的给芙莉莲举了个现有的例子： “伏拉梅初步掌握飞行魔法，就只用了半年时间。” “相比之下，我给你规定的时间整整比伏拉梅多出了一倍。” 芙莉莲：…… “伏拉梅可是神代以来最伟大的人类魔法使，拿她来当参考根本就不合理吧……” 芙莉莲小声吐槽着阿古希德的严格。 而阿古希德闻言，将芙莉莲从半空放下，轻轻落在自己身前。 “拿伏拉梅来当做参考不合理——” “抱有着这种想法就是你最大的错误，芙莉莲！” 阿古希德语气突然少有的加重。 看着身前明显被他突然加重的语气吓了一跳的芙莉莲，阿古希德继续说道： “还记得大约一年前，你问我的问题吗？” “『“你能将我教导到，能够杀死你的地步吗？”』” “我当时给你的回答是——『那就要看，你是否有着支撑这份信念的天赋与努力了。』” “而过去的一年里，你毫无寸进，看不到任何未来能够超越大魔族的可能。” “告诉我，芙莉莲，你认为你这一年来的努力是否辜负了『想要超越所有大魔族』这份信念？” 芙莉莲这次没有回避。 唯有在魔法上的努力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人否定的。 她仰起头，迎着阿古希德的目光答道： “我觉得，没有。” 很简单的回答。 但芙莉莲认为自己一年来的努力绝对支撑得起这个回答。 出乎她意料的是，阿古希德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阿古希德就又是一个问题袭来： “那么，芙莉莲，既然你在『努力』上没有问题，那么你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 “是我没有足够的天赋吗？” “不，恰恰相反，你在学习魔法上很有天赋。” “问题不是出在努力与天赋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上还有其他缺陷？” 芙莉莲顺着阿古希德的意思捋下来，最后指了指自己。 这一次，阿古希德直言不讳的回答了芙莉莲： “诚然，芙莉莲，在学习魔法上你始终保持着努力，从未有过懈怠。” “而在学习魔法上，你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但是——” “你身上缺失了对于魔法使而言，最重要也是最平常的特质——” “心态。” 阿古希德对着芙莉莲，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而后看着她那似懂非懂的神色继续向芙莉莲解释起来： “想象是魔法的基础，魔法是想象的最终产物。” “而你，芙莉莲，你现在能够想象出自己能够学会飞行魔法的场景吗？” 芙莉莲很诚实的回答道： “想象不出，因为魔法的基础是想象而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根据现实的情况，我知道短时间内我做不到掌握飞行魔法这种深奥的术式。” “就像普通人知道自己无法徒手捏碎钻石一样。” 阿古希德暂时没有反驳她，而是伸出手。 当着芙莉莲的面开始释放一个又一个魔法： 【杀人魔法】 【空间转移魔法】 【元素置换魔法】 一个又一个独属于魔族，对于如今的人类而言如同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魔法】从阿古希德的手中释放。 当然，最后也包括阿古希德自己的【斩击魔法】 一连串的魔法将天脉龙背上的一座小山都给轰平。 在漫天弥散的尘土中，阿古希德问芙莉莲： “你能想象出你自己破解掉这些魔法的场景吗？” “任何一个都可以。” 芙莉莲的小手不由自主的握紧，长时间的思虑后。 她摇摇头，给出了阿古希德回答。 “做不到，任何一个我都破解不了。” “这些魔法，无一例外都来自我曾经认识的大魔族，芙莉莲，你能想象到自己战胜他们的场景吗？” “同样做不到，差距太大了。” 芙莉莲的话让阿古希德嗤笑一声。 随后，他重复了一遍芙莉莲的话。 “『做不到』、『差距太大了』——” “只是看了一眼，你就因为觉得差距太大而放弃了想象。” “芙莉莲，这就是你所缺失的，身为一个魔法使最基础的心态。” 阿古希德轻轻一挥手，风暴便凭空生成将漫天的烟尘卷走。 而后在天空渐渐飘落的夕阳下，用前所未有的厉声呵斥道： “芙莉莲——” “不是无法想象让你选择了放弃，而是轻言放弃才让你无法想象。” “这样下去，即便再过一千年，你也无法战胜任何一个大魔族！” 芙莉莲没有反驳也没有应答。 因为尽管她觉得阿古希德口中的“心态”是不切实际的。 但阿古希德的强大又让她无力反驳。 所以，芙莉莲最终只能握紧拳头，直视着看起来有些生气的阿古希德。 “伏拉梅和赛丽艾从来都没教过我你说的这些歪理。” 到头来，芙莉莲只能用伏拉梅和赛丽艾来反击。 但阿古希德却对此不屑一顾。 伏拉梅？ 她的教学模式能批量培养出高阶的魔法使，却无法教导出最特殊的那一个。 赛丽艾就更不用提了，她的散养教学能教出伏拉梅完全是伏拉梅自己的天赋。 赛丽艾就是纯粹的躺赢狗。 所以几乎没有停顿，阿古希德就回应了芙莉莲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称职，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你的问题。” “而且，如果你觉得伏拉梅和赛丽艾来教你会比我来教你更好……” “那你就去找她们两个——” (｡•ˇ‸ˇ•｡) 魔法小登被凶的有些生气了。 芙莉莲走近，轻轻踢了下阿古希德的小腿。 然后生气地大声朝阿古希德说道： “如果不是伏拉梅，你以为我想跟魔族学习魔法啊——” 说完，然后又像发泄似踩在他的脚上。 作完这一切，她转身向矗立在天脉龙背部中央的城堡跑去。 而阿古希德没有追过去，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芙莉莲的背影。 “真是个倔强的……笨蛋弟子……” ------------ 第十五章：魔法小登的生日（中） 咔嗒—— 听到“归家的讯号”响起。 伏拉梅指节微蜷，将摊在膝头的魔导书轻轻合拢。 泛黄纸页间流转的魔力随着书脊相触的声响悄然隐去。 将垂落的浅红发丝别至耳后，伏拉梅抬头看向门口。 “你们回来了——” 温软的尾音悬停在半空，伏拉梅适当的止住了言语。 因为此刻站在门口的只有阿古希德孤零零一人。 全然看不见芙莉莲的身影。 “芙莉莲去哪儿了？” 伏拉梅将魔导书放下，慢慢走到阿古希德身旁。 在左摸右看也没发现芙莉莲后疑惑的问道。 “还在天脉龙背上的城堡里，她把自己关在你的房间里，至少看起来是不愿意跟我下来。” 回答着伏拉梅的问题。 阿古希德松解领扣的指节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嗯……你是不是又凶她了？” 衣服略过伏拉梅的掌心，她顺手接过阿古希德脱下的外套，而后将其挂在木制衣架上。 “只是适当的口头教育。” 阿古希德挽起衬衫袖口，冷白手腕上青筋随动作起伏。 “而且一年过去，连飞行魔法的入门都没碰到，理应给予她适当的压力。” “这是……” 他顿了顿，走向厨房的步履在门槛处稍滞。 “必要的引导。” 伏拉梅苦恼的叹息一声，轻轻挽住阿古希德的胳膊。 她无奈的对阿古希德说道： “你不应该以我为标准要求她的，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苛刻了。” 停在厨房门口，阿古希德对伏拉梅说道： “是你一直以来太溺爱她了，伏拉梅。” “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学艺不精而死于大魔族之手。” 伏拉梅松开挽住阿古希德胳膊的手，将搁置在木柜上的围裙拿起。 “可她现在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未来她会自己慢慢明白的。” 阿古希德抬起双臂，任由伏拉梅环着他的腰安放着围裙的位置。 “就因为这样才要这样做，在和她同样的年纪，我已经成为大魔族了。” “而芙莉莲……她明明已经活了几百年，心智却完全不成熟，也太过天真。” “她根本没有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使应该拥有的『心态』。” “与其寄希望于未来的她，不如趁现在让她尽早知晓这一点。” “如果她始终无法理解，那么就算她再活一千年，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着千年魔力的普通魔法使而已。” 帮阿古希德系上围裙，一点点抚平褶皱。 听到这番话的伏拉梅眉头微微挑起。 她将双手放在阿古希德脸庞两侧，面带微笑地看着神色一如既往平静的阿古希德。 “你刚刚的话是在担心芙莉莲的未来吗？” “不，只是因为你而已。” “因为我？” “如果她莫名其妙的死掉，你会为此伤心的吧？” 爱屋及乌吗？ 听着阿古希德的话，伏拉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但当阿古希德转身走进厨房的时候，伏拉梅还是下意识地开口。 “但你不应该选在今天的，你忘了，今天可是那孩子的……” 说到这里，伏拉梅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 听到伏拉梅的声音说道一半就停了下来，阿古希德回头看向她。 “不，没什么——” 伏拉梅摇头说着。 几个月前，她其实是告诉过阿古希德—— 芙莉莲生日的时间就是今天。 但是，现在看来，他完全忘了啊…… 期望他给芙莉莲准备生日礼物什么的恐怕也是奢望。 不过这倒也正常。 毕竟在对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阿古希德向来健忘。 还好，她早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两份。 嗯……自己以他的名义送一份生日礼物给芙莉莲。 应该可以缓和丈夫与笨蛋弟子的关系。 “那么晚饭依旧是交给你了，我去天脉龙身上把芙莉莲带回来。” “把她哄好再带下来，还有，告诉她明天继续上课。” 阿古希德背对着伏拉梅补充道。 “知道了——” 伏拉梅轻声应道，走到一半，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对阿古希德说道： “记得多做几份水晶布丁。” 芙莉莲最喜欢这种甜品了。 嗯……多让她吃一点，应该就不闹别扭了。 嘱托完阿古希德，打算亲自把芙莉莲带回来的伏拉梅走出小屋。 而后释放飞行魔法向天脉龙的方向飞去。 没用多少时间，伏拉梅就抵达了天脉龙身上。 天脉龙扭过头，脖颈处的鳞片折射的虹光穿透云层。 它那硕大的瞳孔静静注视了伏拉梅几秒，又将视线转回。 伏拉梅踩在它的肩膀上，轻柔的笑着。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熠熠生辉的龙鳞。 “抱歉啊，我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与天脉龙短暂的寒暄过后，伏拉梅走向那个她和阿古希德一手搭建起的城堡。 踏上城堡内部的石砖，沿着通往二楼的阶梯拾级而上。 经过几个转弯，最终，伏拉梅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_╰)╭ 咚咚咚—— “芙莉莲，还在闹别扭吗？” “大魔法使伏拉梅大人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了。” ------------ 第十六章：魔法小登的生日（下） “我受够他了——” “嗯。” “一直都摆作一副大人的样子欺负我——” “嗯。” “果然，魔族什么的最讨厌了——” “嗯，嗯，讨厌。” “我要离家出走，就算是去赛丽艾那里我也不要和他呆在一起了。” “这个不行。” 趴在师傅腿上不停抱怨的芙莉莲愣住了。 “伏拉梅，你不应该继续说『嗯』吗？” 伏拉梅赏了芙莉莲一个轻轻的脑瓜蹦。 “嗯你个头，不许去赛丽艾那里，她会把你带坏的。” “可是我不想跟着阿古希德学习魔法，他那些要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芙莉莲抱住伏拉梅的腰，把头埋在师傅肚子上撒娇。 伏拉梅像哄小孩儿那样抚摸着芙莉莲的白毛。 “他不是告诉了你学习飞行魔法的要领了吗？” “你是说他口中那个所谓的『心态』？” “那种东西听起来完全不切实际啊……” 芙莉莲又朝伏拉梅身上拱了拱，闷声闷气地说道。 “笨蛋弟子……” 伏拉梅搓着芙莉莲的头，无奈一笑： “阿古希德可是把如何学习与解析魔族那些不讲道理的魔法的具体方法教给你了。” “你就不能好好按照他说的方法去做吗？” 芙莉莲摇摇头，满不情愿的嘟囔着。 “亚达（不要）。” “芙莉莲……” 伏拉梅伸出手捏着芙莉莲的左脸颊，看着自己的笨蛋弟子轻笑出声。 “你还真是……长不大呢……” 芙莉莲：(◍´꒳`◍) “对了，伏拉梅，礼物，生日礼物。” 芙莉莲双腿一翘一翘地讨要着礼物。 ╮(﹀_﹀”)╭ 伏拉梅早有预料般的凭空拿出两本魔法书。 “喏，我和阿古希德给你的生日礼物。” “这两本魔法书分别是我送给你的【操控大地的魔法】。” “以及阿古希德给你的【使事物能够穿透衣服的魔法】。” 芙莉莲翻了个身子，伏拉梅递过来的两本魔法书随即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手接过两本魔法书。 “其实两本都是你送的，对吧，伏拉梅？”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根本不会刻意去记我的生日吧，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天为难我……” “好吧，你猜对了，两本书都是我送的。” “果然……最讨厌阿古希德了——” 将两本魔法书抱在胸前，芙莉莲眼前没了遮挡。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被伏拉梅遮蔽的只剩半个的天花板。 所以芙莉莲重新翻过身子，选择继续趴在伏拉梅膝盖上。 “怎么了，躺着不舒服吗？” “……那样我只能看到一半的天花板。” 伏拉梅：…… “好了，闹完别扭了吗？天色不早了，要下去吃晚饭了。” “我好困……想睡觉……” “晚饭会凉的——” 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半睡半醒的芙莉莲，伏拉梅再次叹了口气。 “只能睡十分钟哦——时间长了阿古希德会生气的。” 芙莉莲侧翻了一下身子，蹭了蹭伏拉梅的手。 “谁管他会不会生气……” 呼噜呼噜呼噜…… 芙莉莲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呼噜声给打断了。 不自觉的，她双手对伏拉梅抱的更紧了。 “妈妈……” “是师傅……” “妈妈……” “都说了，是师傅……” “妈妈……” “真是的，笨蛋弟子……” …………………… 说起来，自从村子被魔族毁灭后—— 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过生日。 也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过生日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家还在的时候，米莉总是会在这时候拿出那难喝到吐的『皇帝酒』。 偶尔从外面回来的凯鹏也会拿着他那把一百年不换的破剑坐在篝火旁吹嘘自己编出来的冒险经历。 萨拉会做出一个足够让所有人吃饱的大蛋糕。 伊芙琳娜会在大家的围观下独自在树下跳着从人类那里学来的新舞曲…… 还有好多，好多—— 可惜…… 大家都不在了啊…… 不过——还好这次有伏拉梅。 话说回来，这也是伏拉梅第一次陪自己过生日吧—— 在最开始跟着伏拉梅身边修行那几年，因为伏拉梅总是把大量时间用在探寻魔法与遗迹上。 所以除了生日礼物会准时送来以外…… 伏拉梅本人从来没陪自己过一次生日。 “就当是为了伏拉梅，勉为其难的让他一起来庆祝我的生日吧……” 正被伏拉梅带着，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的芙莉莲看着天上闪耀的星星这么想到。 “我才没有原谅他——只是因为伏拉梅而已。” 芙莉莲在心中再一次这么强调着。 可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到了小屋门口。 咔嗒—— “归家的讯号”再一次响起。 伏拉梅与芙莉莲推开家门。 “真慢啊……哄好了没有？” 阿古希德的声音仍旧还是那样平静。 因为声音的吸引，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厨房中背对着他们的阿古希德。 而后随着视线逐渐向下—— 摆满整个桌子，来自统一帝国各地，大大小小近三十道不同菜式…… 以及摆在对应座位上的水星布丁与浆果圣代一点点映入二人眼中。 最先愣住的就是伏拉梅，但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了过来。 “什么嘛……” 伏拉梅眉眼缓缓垂下，低声喃喃。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芙莉莲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看向伏拉梅。 “除了半年前我在他面前提到过一次你的生日，往后我可没有再提醒过哦。” 伏拉梅摸了摸芙莉莲的头，柔声说道。 等到二人找好位置坐下。 看着那一道道在印象中是统一帝国不同的地区用来庆祝生日的菜式—— 芙利莲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你在搞什么鬼……阿古希德……” ꒰๑•⌓︎•๑꒱ᵎᵎᵎ 将目光看向正打算拿起最后的东西从厨房走出的阿古希德。 芙莉莲谨慎的问道。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阿古希德抱起面前颇为巨大的底盘时，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瞟了芙莉莲一眼。 “可是……你——” 芙莉莲的话还没从嘴中说出。 阿古希德抱出来的那块巨大的蛋糕就让她的话卡住了。 伏拉梅察觉到芙莉莲的异样，疑惑的向走过来的阿古希德问道： “这是什么，看起来芙莉莲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阿古希德轻轻把巨无霸蛋糕放在桌子中央空出的区域，而后向伏拉梅回应道： “几百年前，我曾经顺手救下过一个名叫【米奴丝】精灵。” “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她将所知的魔法与知识全都告诉了我。” “其中包括这个。” “因为大部分精灵都喜欢甜食—— 所以巨大的蛋糕似乎在精灵的生日上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而且，这种巨大的蛋糕一般来说是作为朋友或亲人的生日礼物出现的。” 阿古希德走到芙莉莲身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虽然我不是你的师傅，但你的确是我的弟子。” “尽管我一直觉得你并不讨喜，而且我也知道你讨厌我。” “但是——” 阿古希德居高临下的看着沉默的芙莉莲说道： “因为你对伏拉梅很重要……” “所以——” “祝你生日快乐，芙莉莲。” ------------ 第十七章：讨伐皇狱龙（上） 在帝都生活的第四年，芙莉莲生日后的第一个月—— 艾斯伯格，下雪了。 临近傍晚，路灯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驱散了天色带来的昏暗。 同时，也让小屋里的芙莉莲能够看清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裹着被子，躺在正燃烧着火炉的客厅里。 透过窗户，静静看着雪夜中的帝都。 “芙莉莲，要吃饭了。” 阿古希德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盘炖肉放在桌面上。 他等了几秒，眼见芙莉莲还在磨蹭，再次催促道： “明天和后天都给你当做假期，真的想看雪，等假期再看个够。” “现在，你给我好好过来吃饭。” (◍´꒳`◍) 听到有假期。 芙莉莲耳朵不自觉的晃了晃，而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慢慢裹着小被子缓缓向餐桌走去。 “话说，阿古希德，伏拉梅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芙莉莲靠自己那只能保持五米以下浮空的飞行魔法跳上椅子。 看着阿古希德旁边空着的位子问道。 一个星期前，伏拉梅说是发现了新的魔法理论。 但是理论还不完善，需要一些冷门的魔法进行验证。 所以在提前通知阿古希德以及芙莉莲后，就出门去找赛丽艾要那些冷门魔法了。 为了确保速度，她甚至把天脉龙都开走了。 这也导致最近几天阿古希德只能在小屋给芙莉莲上魔法理论课。 “已经在返程了，最多三四天就回来了。” 阿古希德感应了一下自己留在天脉龙身上的【定位魔法】。 大致计算了下距离后回答道。 “嗯……三四天啊……” 芙莉莲拿起刀叉，将一块炖肉轻轻放入嘴中。 美味且爆汁的炖肉让她不自觉的眯起了眼，一副『好吃到爆』的表情。 “怎么，你有事？” 阿古希德尝了一口自己亲自做出来的白面包后问道。 嗯——糖放多了，有点甜过头了。 “没事——” 小登摇了摇头，又叉起一块猪排。 “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假期延长到伏拉梅回家——” 芙莉莲咀嚼着颇有嚼劲的猪肉，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毕竟理论课上讲的那些伏拉梅很早就教过我，我全部都会。” “不行。” 阿古希德没有丝毫迟疑就拒绝了。 “懒惰会成习惯的。” “真无情，好歹犹豫一下啊……你这样会让我哭上三天三夜的。” “哭也要上课。” “……最讨厌你了。” 低声抱怨了一声，芙莉莲沮丧地又拿过一盘炖肉。 “这一份是我的，你就这样吃掉会让我很伤脑筋的。” 阿古希德看着想把自己那一份炖肉也吃掉的芙莉莲，适当的提醒道。 “无路赛。” 对于白毛小登的耍无赖，阿古希德没有跟她计较。 毕竟自己带过比她还要让人头疼的小孩子。 【索莉缇尔】——似乎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就像现在他是因为伏拉梅在教导芙莉莲。 曾经也是因为魔王陛下的命令与要求，自己才会去教导那个同族小孩。 咚咚咚—— 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将阿古希德从回忆中带出。 “这么晚了，会是谁？” 芙莉莲看向阿古希德。 “不知道。” 阿古希德一边回应道，一边起身向门口走去。 咔嗒—— 木门缓缓打开。 出现在阿古希德面前的是四名嘴角上还残留着血迹的宫廷法师。 法袍上大大小小的破损不计其数，更不用说那些还没恢复的伤口了。 而其中伤的最严重的，要数最右边站着的那个。 左臂空荡荡的袖口在寒风中轻轻摇摆，无需言语便知道其究竟遭遇了怎样艰难的战斗。 芙莉莲转头看了一眼，见到此景也不由得惊讶。 这可是整整四位宫廷法师，竟然会被伤成这样。 身为伏拉梅的学生，帝国最顶尖的魔法使—— 难以想象是怎样的敌人能让他们狼狈至此。 阿古希德也有些惊讶，因为他认得他们。 在伏拉梅的课堂上，这几个人他见过很多次。 他们之中最差的也不会比芙莉莲弱，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们伤成这样？ 大魔族？ “阿古希德先生，请问伏拉梅老师在家里吗？” 看到木门打开，阿古希德从里面走出。 四人之中看起来明显是领头的那个饱含急切，快速上前一步问道。 而后在他们期许的目光中，阿古希德缓缓摇了摇头。 “伏拉梅不在，自从一星期前放假，她就因为一些事外出了。” 失望——阿古希德能看出这句话说出后四人满满的失望。 “那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四人中唯一的女孩咬了咬牙，不死心的问道。 “最快也要三天——” 听着阿古希德的回答，四人更加失落。 “怎么会……” “偏偏在这个时候——” 尽管这个回答让他们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但领头的宫廷法师还是很快的回过神来，礼貌的向阿古希德致歉道： “抱歉，阿古希德先生，是我们打扰到您了——” 其余三人也各自向这位自己老师的丈夫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做完这一切，他们缓缓退后，正要转身离去—— 阿古希德却在此刻叫住了他们。 “等等——” 阿古希德的话让四人停下了脚步。 “你过来。” 指了指最右边站着的那个断臂的宫廷法师，阿古希德示意让他上前。 “我？” 在其余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断臂的宫廷法师用仅存的右手指了指自己。 “到我身前来。” 虽然疑惑于阿古希德的意思，但那个断臂的宫廷法师还是很听话的走到他身前。 “阁下，您有什么……” 断臂的宫廷法师正要开口询问。 阿古希德那突然落在他左肩的手却让他猛的愣住了。 唰—— 凭空出现的白光闪耀在雪夜之中。 在芙莉莲与四位宫廷法师不可置信的注视下—— 一条全新的手臂将空荡荡的袖口撑起。 仿佛那里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斩下。 “最近不要剧烈运动，差不多一个半月这条手臂就能和你完全适配了。” “然后——” 阿古希德拍了拍这位宫廷法师的肩膀，古井无波的目光平静的直视几人。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以及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 第十八章：讨伐皇狱龙（中） 因为太过低调与深居简出—— 以至于宫廷法师都忘了…… 在大魔法使伏拉梅回归帝都那天，她身边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也就是他们老师现如今的丈夫，在魔力总量上曾给他们带来过怎样的震撼。 而现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像是重新长出来的手臂。 又惊又喜的四位宫廷法师被阿古希德亲自颠覆了在魔法上的认知。 “让断掉的手臂重新长出来……这究竟是——” 站在阿古希德身前，亲眼见证再造手臂这种奇迹的那位宫廷法师没有因为手臂恢复而喜悦。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阿古希德，震撼于其所施展的不知名魔法。 但阿古希德没有给他们发呆的时间，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以及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四位宫廷法师如梦初醒。 在见识到刚刚的魔法后，他们才第一次直观的见识到师傅的这位丈夫究竟有多强。 “阁下，您应该知道，伏拉梅老师从一个星期前停课的原因。” “我们这些宫廷法师要在近半年内巡查帝国全境，清扫那些在近几十年内诞生的强大魔物，以确保各地区的安定与和平。” “而我们四个就负责巡查『海伦』、『法尔贝』、『迪坦』三个地区。” “一开始在『海伦』地区的清扫工作很顺利……” “直到在『法尔贝』地区，我们发现了外迁而来，想要占据城镇作为巢穴的皇狱龙……” “最终的结果您也看到了，不过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我们也将皇狱龙暂时困在了一处山谷。” “只是我们的结界最多困住皇狱龙七天，因为其他地区的同僚无法赶到，我们才出此下策来求助伏拉梅老师——” 领头的宫廷法师断断续续的描述着事情的全过程。 说到最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期许的看着阿古希德。 “这样啊……” 阿古希德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嗯……输给皇狱龙这种最顶级的龙种之一，倒也并不奇怪。 不过……竟然能合力困住皇狱龙七天吗？ 瞥了一眼身后那个裹着被子的丢人弟子。 阿古希德一时之间有点不想承认这是他和伏拉梅一起教出来的弟子。 但思索与停顿只是片刻。 抬起头，看着遍体鳞伤的宫廷法师们。 他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激动的话： “不必担心。” 阿古希德淡淡开口道： “把皇狱龙被困的具体位置给我——” “我去解决它。” …………………… 目送着来时失落的四位宫廷法师满怀喜悦的离去。 阿古希德收好注明皇狱龙位置的地图，缓缓关上了门。 “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事……阿古希德——” 在他身后，裹着被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芙莉莲终于开口了： “刚刚那个人重新长出来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阿古希德回过头，边听边走向衣柜，开始挑选衣服。 “靠魔法做到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魔法……所以我在问你，那是什么魔法？！” 芙莉莲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阿古希德。 就算是曾经阿古希德在她面前瞬间轰平了一座山都没让她这么惊讶过。 让已经断掉的肢体再次长出来？ 即便是帝国大教堂那个老爷爷——如今世界上最强的僧侣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更不用说不擅长治疗的魔法使了—— “【斩击魔法】的另一种运用方式，没在你面前施展过而已……” 穿上厚重的外套，阿古希德伸展着衣服的领子说道。 “【斩击魔法】？！” 芙莉莲连小被子都顾不上了。 将小被子随手丢在一边，她连鞋都没穿就跑到阿古希德身旁。 “你告诉我那是【斩击魔法】能做到的？” “大惊小怪，都说了，你没见过而已。” 阿古希德语气依旧平静，连看都没看芙莉莲一眼。 “原理——” 芙莉莲拽住了阿古希德的衣角，继续问道： “【斩击魔法】是靠什么原理做到这种事的——” 感受着衣服被拉扯的力道逐渐变大。 阿古希德终于看向了芙莉莲： “赛丽艾告诉过你我的【斩击魔法】全称是什么吧？” 芙莉莲当然忘不了。 她甚至还记得赛丽艾跟她说过【斩击魔法】连空间都能斩断。 但是，断肢重生—— 这和『斩击』有什么联系？ 看着芙莉莲依旧困惑的表情，阿古希德终于告诉了她答案。 “【将万事万物都斩断的魔法】——这是我掌握的魔法的全称。” “而将那条手臂复原的原理很简单——” “我把那条手臂的时间一点点斩回了没断掉的时候，仅此而已。” 芙莉莲， 愣住了。 (^_^)?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把手臂的时间斩回了没断掉的时候？ 斩断…… 时间？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斩断空间也就算了…… 毕竟魔族确实有着影响空间的魔法—— 但是【斩击魔法】如果真的能做到影响时间这种已知所有种族都无法用魔法涉及的“领域”…… 那阿古希德还怕什么赛丽艾？ 起手一刀把赛丽艾斩成三岁小孩不是直接秒杀了？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回过身，用魔法将餐桌上的盘子都自动飞回厨房自动洗好。 阿古希德面无表情的看着芙莉莲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继续对芙莉莲解释道：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能够被我斩断时间的，只有死物以及人体的某一部分这种类似死物的东西。” “做到这一点需要我耗费大量的魔力与注意力，而且还要成功碰到要斩断的对象—— 这在战斗中是致命的破绽，所以这一招根本不适合用在战斗上。” 将自动洗好的盘子复位，阿古希德又挥挥手。 先将芙莉莲的外套从楼上飞来给她套上，而后让旁边的鞋子贴上她的脚。 “听起来还是很夸张……” 芙莉莲低声吐槽着【斩击】魔法的逆天。 “夸张就对了，但也只是夸张而已。” 阿古希德这么评价着自己的魔法。 在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好后，他给话题收了个尾。 “好了，离皇狱龙脱困只剩下不到四天，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了。” “嗯，那你快去快回……我先上去睡觉了。” “祝你好运……” 等等—— “我们？” 芙莉莲歪了歪脖子，大脑一时间有点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对，我们。” 阿古希德一只手将已经被自己用魔法换好衣服的芙莉莲提在手中。 “伏拉梅不在，你只有跟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所以——” “假期取消，改为课外实践——” “『讨伐皇狱龙』。” ------------ 第十九章：讨伐皇狱龙（下） 启程讨伐皇狱龙的第三天，距离皇狱龙脱困还剩一天—— 『法尔贝』地区的大路上，疾驰的马车颠簸着碾过碎石。 芙莉莲蜷缩在车厢角落，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精灵特有的尖耳朵在银发间若隐若现，此刻却耷拉着显出颓态。 纤细的手指绞着衣角，芙莉莲几乎将『不高兴』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回去后能把我被占用的假期补上吗？” 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膝间传来。 阿古希德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偶尔在羊皮纸上叩出规律的轻响。 “等伏拉梅回来，你去问她同不同意——” “如果伏拉梅不同意呢？” “那就继续上课。” 克扣假期…… 继续……上……课？ 阿古希德那没有感情的回答让芙莉莲长期压制的数百年魔力在情绪失控下汹涌而出—— 但几乎是魔力刚刚出现一瞬间，阿古希德放在地图上的视线转了过来。 “芙莉莲……” 他的声线依旧平稳，尾音却裹挟着几分无奈。 “你这是要跟我比拼魔力吗？” 话音落下，一股极为巨大的魔力从阿古希德身上升腾而起—— 尽管转瞬即逝，但芙莉莲爆发的魔力就被瞬间压了回去。 而且因为距离太近，她被魔力直接掀飞。 咚—— 撞在木板上产生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芙莉莲呆坐原地，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额前，方才的锐气被撞得七零八落。 眼神重新变得清澈，魔法小登的智商又重新占据了高地。 她默默蜷回角落，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裙摆，声音细若蚊蚋：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阿古希德——” “如果是伏拉梅不同意，不应该讨厌伏拉梅吗？” 重新展开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标注红叉的山谷。 阿古希德对于芙莉莲的抱怨颇为不解。 “伏拉梅不一样，总之，嗯……都是你的错。” 精灵从裙褶间抬起半张脸闷闷地说道。 “真是无理取闹。” “既然觉得无理取闹，那你就不要把我带上啊……” 芙莉莲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重新看向了阿古希德。 “话说回来，其实你明明可以选择不插手这件事的……” “如果你那个时候没有没事找事的叫住宫廷法师们，这件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反正『皇狱龙』是否脱困都与你无关不是吗？” 芙莉莲好奇的询问着阿古希德多管闲事的原因。 阿古希德闻言停住了动作。 晨光斜斜切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眼睫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但只是停顿了片刻，他便再次开口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那个城镇会死很多人。” 阿古希德很平淡的说出了原因，而这却让芙莉莲越发困惑了。 “因为要救那些可能会死的人，所以你就来了？ 身为魔族的你，竟然会在乎因此会有多少人丧生吗？” 阿古希德收起地图，对芙莉莲那可笑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与你说的那些无关。” “那些人类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他们因何而死，会死多少，我都不在乎。” 芙莉莲不解的看着阿古希德。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拯救那些人类？” 阿古希德很平静的回答道： “因为如果我不来的话，伏拉梅会很伤心。” 伏拉梅…… 伤……心？ “『伏拉梅会伤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来，伏拉梅会因此生你的气吗？” 听着芙莉莲的话，阿古希德摇了摇头。 “不，她倒不会那样想，毕竟我终究还是魔族，而她从不会将人类的道德观念强加在我身上。” “但如果那些人因为『皇狱龙』而丧生，伏拉梅会觉得是这一切归根结底是由于她贸然远行导致的。” “就算最终伏拉梅杀死了『皇狱龙』……” “但看着城镇的废墟与那些死去人类的尸体，她也会因此自责吧。” 回想起曾经在北部高原的『鲁芬地区』—— 在那个因为他们迟来一步而无一生还的村子里…… 伏拉梅怀抱着死去的孩童，看着被大火燃烧的村庄时的伤感—— 阿古希德如是说道： “我不喜欢看到伏拉梅悲伤，所以我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 直到马车停下，跟着阿古希德的脚步向森林深处的山谷走去。 芙莉莲才缓缓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你这家伙……” 精灵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看着它惊起几只夜枭。 “根本就是完全变成伏拉梅的形状了啊……” 小登跟在阿古希德身后默默的吐槽道。 “对了阿古希德，皇狱龙是在北部高原栖息的龙种里面最强的吧？” “在神话时代那些龙种灭绝后的现在的确如此。” “它很强的吧？我记得伏拉梅跟我说过『皇狱龙』相比寻常的大魔族都不遑多让。” “嗯。”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它？” “如果我认真的话，【斩击魔法】能在一瞬间砍掉它的头。” 芙莉莲的脚步停下了，对于阿古希德的话，她现在总是在抠其中的字眼。 “什么叫『如果你认真的话』？” 阿古希德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狐疑的芙莉莲。 而后给出了让精灵想要原地返回的回答： “我说过的吧，假期改为课外实践——” “所以，这次对付『皇狱龙』，你才是主攻，我从旁辅助。” (^_^)? 芙莉莲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自己。 “我打『皇狱龙』？” ------------ 第二十章：讨伐皇狱龙（完） “咕噜——” 芙莉莲指尖微微发颤。 即便相隔山谷甚远，但其中蒸腾散发的硝烟气息却依旧让她的喉咙感到一股灼烧的炙热。 “你确定要我去打那个东西？” 她看着被『皇狱龙』愤怒的龙息融化成一片岩浆地带的山谷。 指着远处在仅剩的山壁上盘踞的巨大阴影，第三次向阿古希德确认道。 阿古希德再次点了点头。 “如果是因为我说了『最讨厌你了，阿古希德——』才让你有了让我去送死的想法……” “那么请一定要接受我真挚诚恳的道歉。” 芙莉莲真心实意的低下头。 想要向阿古希德表示发自肺腑的歉意。 “你觉得我是在报复你平常对我的不敬？” 阿古希德似乎是觉得有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低下头道歉的魔法小登。 “难道不是吗？” 芙莉莲毫不避讳的指出自己就是觉得阿古希德在公报私仇。 但阿古希德否认了她的说法： “我听伏拉梅跟我讲过，你曾经打赢了【玉座的巴扎尔特】——” 他随意地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翻阅着手中的魔导书。 “可【魔族将军】和『皇狱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啊……” 芙莉莲觉得阿古希德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所以我又没要求你去杀掉『皇狱龙』。” 阿古希德很淡定的说道： “只是要你上去试试而已，顺便借此机会让你积累些龙种战斗的经验。” 芙莉莲翻起死鱼眼。 “会死的。” “如果你有危险，我会瞬间斩掉它的头的。” “阿古希德——” “嗯？” “如果我死了，会诅咒你的。” 阿古希德指尖抚过书页上某段咒语，鎏金文字在他瞳孔中倒映。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毕竟如果你死了伏拉梅会很伤心的。” 他将目光从魔导书上移开，放在身前站立的芙莉莲身上。 “对了，需要我指挥你怎么和『皇狱龙』战斗吗？” 芙莉莲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向封印『皇狱龙』的山谷走去。 “请务必那么做。” 阿古希德听到她这么说道。 …………………… 踏进困住『皇狱龙』的大结界—— 芙莉莲用自己那只能飞五米的【飞行魔法】保持浮空。 然后用【散发寒冷的魔法】加持在身上，尽量让自己免受山谷中高温的影响。 视线中盘踞在山壁上的『皇狱龙』早已不知去向。 芙莉莲只能用魔力感知来探查它的方位。 没有隐藏在山壁的死角…… 天上也没有它的踪影…… 那就只有—— 几乎是芙莉莲察觉到的瞬间，远方的岩浆池突然开始沸腾。 随之而来的，是直径十米的龙首破开滚烫的熔岩，振翅而出。 坦白的讲，芙莉莲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 翡翠色竖瞳如同液态宝石，龙角也像水晶枝桠般蜿蜒…… 但一切的前提是这份美丽没有裹挟着那令人窒息的不详威压。 “真是的……哪有老师会要求学生把对战『皇狱龙』当做课外实践的……” 芙莉莲在心中暗自吐槽。 可是发现了她这个闯入者的『皇狱龙』却没有给她太多准备的时间。 翡翠色竖瞳饱含着对“人类”的怒火。 除了熔化整片山谷以外。 『皇狱龙』这些天来的愤怒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 扑哧—— 『皇狱龙』展开双翼的瞬间，整片山谷的魔力流向骤然逆转。 “它要释放吐息了。” 相隔几百米，阿古希德的指令却与高亢的龙吟同时在芙莉莲耳边响起。 没有丝毫犹豫，芙莉莲的指尖刚泛起蓝光。 大魔法使伏拉梅传授的【隔绝大结界】瞬间包裹了精灵的全身。 而『皇狱龙』的吐息也正如阿古希德说的那样扑面而来。 轰—— 尽管炙热滚烫的龙息没有攻破【隔绝大结界】，但高温仍烧焦了芙莉莲额前零落的几根白毛。 “希望阿古希德和伏拉梅有【能让头发重新长出来的魔法】……” 芙莉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极速向后退去。 因为在她视线之中，『皇狱龙』正借着她抵挡龙息的时候快速逼近。 “用伏拉梅教过你的魔法加固结界。” 阿古希德的话让芙莉莲在【隔绝大结界】的基础上又加上了—— 【增强结界物理抗性的魔法】 【增强结界魔法抗性的魔法】 护持在身前的小型结界转为淡金色，芙莉莲能感觉到魔力在飞速流逝。 但是，事实证明，阿古希德的指挥无比正确—— 砰！！！ 『皇狱龙』一爪拍碎仅剩的岩壁，漫天碎石被它直接扫了过来。 加固后的结界无疑能挡住飞来的碎岩。 但在被影响了视野后，这么近的距离—— 芙莉莲的魔力感知不能确定『皇狱龙』接下来会出现的方向与动作。 “方位修正，西南23度。” 远方的阿古希德将手中的魔导书向后翻了一页。 他甚至都没抬头看向这边的战场，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指挥道： “【破灭之雷释放魔法】，全力攻击它的翼膜。” 芙莉莲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乖乖听从指挥。 暴烈闪耀的紫色电光精准命中了突然出现在西南方的龙翼褶皱。 但下一刻，芙莉莲的瞳孔却剧烈收缩—— 因为【破灭之雷释放魔法】连龙翼的皮毛都没伤到，只有一小处淡淡的焦痕。 芙莉莲第一次直观认识到了顶级龙种的躯体有多硬。 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一眨眼，『皇狱龙』的第二次吐息就接踵而至—— 轰—— 比之前炽烈数倍的焰光让结界出现一丝丝裂痕。 芙莉莲没有傻到继续和『皇狱龙』的吐息僵持。 利用快要破碎的结界将『皇狱龙』的吐息偏折。 芙莉莲借机又是一发【破灭之雷释放魔法】打进『皇狱龙』的眼睛。 “不是吧……眼睛都能硬成这样？” 看着依旧没能奏效，只是让『皇狱龙』眼睛微微出血的全力一击—— 芙莉莲已经想要掉头就走了。 但破空而来的龙尾让她不得不暂时回过神来，继续全力以赴。 砰—— 『皇狱龙』全力横扫而来龙尾将最后一刻用出【隔绝大结界】的芙莉莲差点打进熔岩。 尽管芙莉莲靠半吊子的【飞行魔法】停住，可『皇狱龙』离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皇狱龙』那巨大的龙口张开，正要将芙莉莲连同熔岩一同吞下。 但是—— 结束了。 芙莉莲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是她发现『皇狱龙』的龙头和她保持着相对静止的向外飞去。 在芙莉莲的眼前，她能清楚的看到『皇狱龙』那无头的龙躯直挺挺的从半空落入岩浆。 “还真是一击就斩断了『皇狱龙』的头啊……” 芙莉莲默默惊讶于【斩击魔法】这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而当她与『皇狱龙』的龙头一同落下。 芙莉莲就听到了轻轻合上魔导书的阿古希德对她的评价： “战斗中走神……嗯……动了撤退的念头结果也没跑掉。” “真搞不懂你当初是怎么从【染血的军神】手上活下来的。” “情况完全不一样好嘛……” 芙莉莲叹了口气。 有几个魔法使离『皇狱龙』这么近还能时刻保持冷静的—— “如果你让刚刚我距离『皇狱龙』几千米远，我也能像当初逃离那个大魔族一样成功跑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回去的路上走。 直到芙莉莲走了几步发现阿古希德没跟上来，才缓缓回头停住。 她正要催促阿古希德。 却发现阿古希德的视线此刻正朝着森林的另一边。 “当初是像她说的这样吗？” 阿古希德目光少有的玩昧，甚至嘴角都勾勒出一丝微笑。 在芙莉莲惊诧的目光中，他缓缓说出了那老朋友的名字—— “利瓦莱？” ------------ 第二十一章：染血的军神（上） 芙莉莲：呆滞.jpg 阿古希德刚刚说…… 利——瓦——莱—— 那个……【染血的军神】？ 他现在就在附近？！ 而且听阿古希德的意思……他还在观察我们？ 等等—— 那为什么我没有感应到他的魔力。 有那么一瞬间，芙莉莲觉得阿古希德是在没事找事地吓唬她。 毕竟她的魔力感知足够覆盖五公里—— 如果【染血的军神】真的在他们附近，为什么她会连一点魔力也察觉不到？ 要知道，上次利瓦莱一靠近她五公里她就反应过来了。 要不然也无法从他手中跑掉。 但阿古希德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只见他从容的站起身，抚平手中魔导书的起伏。 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十公里外的小山丘。 “利瓦莱，你还要在那边偷看到什么时候？” 阿古希德的话音刚刚落下。 芙莉莲就明显地察觉到有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反应闯入了她的感知范围—— 而且……很快—— 不，已经不是简单的快了…… 那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芙莉莲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神速！！ 只是三个呼吸，全程不会超过五秒。 连让她释放魔法与反应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在她想要向阿古希德那里后撤的一瞬间—— 那个曾不间断地“追杀”芙莉莲一个月。 迫使她不得不一路从北部高原逃到帝都，求助于伏拉梅与阿古希德的高大身影—— 落在了她的身前。 砰—— 芙莉莲身前不远处的地面被黑色军靴踏碎，犁出三米深的沟壑。 暗红披风猎猎作响。 四周飞溅的岩石还在半空就被来者那庞大的魔力碾成齑粉。 当芙莉莲睫毛颤动的瞬间。 裹挟着大魔族气息的风压已经掀飞她额前的碎发。 魔族最强的战士——【染血的军神】利瓦莱距离她…… 只有短短十米—— 而且，他的脸上绽放着颇为灿烂的微笑。 “这个距离，会死——” 这是芙莉莲空白的大脑中仅存的想法。 就在这时—— 阿古希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按在芙莉莲发顶。 往日只觉得冰冷的温度此刻却令人无比安心地将她拢进身后的阴影。 随之而来的那道熟悉身影将她缓缓护在了身后。 “你吓到我家的孩子了，利瓦莱。” 魔法小登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阿古希德的声音和身躯这么有安全感。 出于对【军神】速度的震惊与恐惧。 她不由得向阿古希德的身后缩了缩。 而对面的利瓦莱在听到『我家的孩子』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但只是片刻，这对于魔族而言陌生的词汇便被他抛之脑后。 他愉悦的看着面前的老朋友，像是叙旧一样开口道： “阿古希德，你的魔力感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这次你是在我靠近你多远的时候发现我的？”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阿古希德完全没有回答利瓦莱问题的意思。 “态度真是恶劣，面对一百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真是比托德的性格还要让人头疼……” ………… 阿古希德依旧没有应声的意思—— 但利瓦莱没有在意阿古希德的冷淡。 看着『皇狱龙』那整整齐齐被切下的龙头。 他自顾自地赞叹起阿古希德的魔法： “『空间斩』现在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竟然连【北方最强龙】都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次，阿古希德终于又开口了，他直接打断了利瓦莱的话。 “客套完了吗？” 相比于利瓦莱的热情，阿古希德显得格外冷淡： “客套完了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因为……” 说到这里，阿古希德看了一眼躲藏在他身后的白毛精灵。 意思不言而喻。 “巧合。” 见阿古希德终于愿意交谈，利瓦莱的回答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而且此刻该兴师问罪的应该是我才对，阿古希德。” 利瓦莱的视线依旧看着那个被阿古希德斩下的龙头。 “对我而言，突然出现的人是你啊。” “更何况你还抢了本该属于我的猎物——” 顺着利瓦莱的视线看去，阿古希德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也是为了『皇狱龙』来这里的？” “不准确。” 利瓦莱走向『皇狱龙』那硕大的龙头。 他抓住龙头，轻轻扭转。 将『皇狱龙』龙角上的巨大裂纹展示给阿古希德看。 “这只『皇狱龙』最初在北部高原被我发现，被我一击差点击碎龙角后就逃之夭夭了。” “顺着他逃离的方向，我才一路追到这里……” “不过很明显，我来晚了。” 利瓦莱这么说着。 但阿古希德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因为猎物被抢而产生的不悦。 “你不会要我把我的『天脉龙』赔偿给你吧，利瓦莱。” “当然不会——” 利瓦莱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古希德。 他低笑着，摆出战前热身的架势： “而且哪里需要赔偿——” 魔族最强的【将军】看着魔族最强的【魔法使】—— 战意丰沛的利瓦莱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 “阿古希德——” “一条『皇狱龙』可远远没有与你再遇给我的惊喜要强烈啊……” ------------ 第二十二章：染血的军神（下） 面对利瓦莱的战意，阿古希德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 食指轻轻敲击在魔导书的羊皮封面上。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那边将『皇狱龙』的头放在手中把玩着的利瓦莱。 “你想和我在这儿打一架？” “不然呢？” 尽管已经发觉阿古希德没有战斗的想法。 但利瓦莱依然饶有兴趣的反问道。 而紧接着回应他的，是一道朴实无华的斩击。 咔嚓—— 斩击与利瓦莱擦肩而过。 正好命中『皇狱龙』另一根完好无损的龙角。 毫无悬念，一刀两断。 “我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阿古希德抬起手，示意利瓦莱看看两道伤痕之间威力的差距。 “你从前没赢过我，非要打的话，这次也不会例外。” 利瓦莱没有否认这一点。 他并不质疑自己打不赢阿古希德。 也承认自己面对【斩击魔法】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不会比『皇狱龙』好到哪儿去。 但是…… “对于战士来说，战斗可不只是为了分出胜负啊……” 利瓦莱指腹摩挲着仅剩的那一根龙角上自己留下的浅痕。 五指收拢，而后缓缓握紧。 “你应该明白的，阿古希德——” 徒手掰断龙角的利瓦莱扬起下巴，对阿古希德说道： “对我而言，输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让我酣畅淋漓。” 如果换成一个顶级的战士在这里，或许会相当认同利瓦莱的话。 可惜站在利瓦莱面前的只是一个无趣的魔法使。 “那你更应该去找魔王陛下。” 阿古希德如此建议： “以魔王陛下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饶了我吧……” 利瓦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头疼的经历，满脸无奈的怂了怂肩。 “去烦扰陛下的话，修拉哈特和古瓦尔会骂死我的。” 阿古希德挑起眉头，淡淡地阐述着另一个事实： “比起被我的『空间斩』砍死，我觉得被『骂死』这种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反正你会在最后收手的吧，之前的十二次不都是这样吗？” 确定利瓦莱这无耻至极的话是认真的。 阿古希德对着他抬手又是一发斩击。 这次的斩击是贴着利瓦莱的头发飞过。 在场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几缕断发缓缓飘落。 “你不觉得自己在说很强人所难的要求吗？” 无论是斩击还是阿古希德的挖苦，利瓦莱都没有放在心上。 恰恰相反，他甚至比一开始笑的更加愉悦： “完全不觉得，毕竟我们魔族本来就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就在阿古希德考虑要不要给正在大笑着的利瓦莱来一发『空间斩』的时候。 利瓦莱却忽然卸去所有战意，懒洋洋地倚在龙首断颈处。 “算了。” 他忽然这么说道。 “看样子你的确是一点战斗的想法都没有啊……” “短短一百年，你可真是变得越来越无趣了。” 利瓦莱眯着眼，不由得怀念起曾经的阿古希德。 “一百年前的你，可从来不会拒绝我的邀战。” 闻言，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但神色却没有变化。 “因为现在我很忙，没心情和你打架。” “一百年前的你也很忙。” “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忙。” “是因为这样吗？” 利瓦莱提出了质疑。 “还是说，是因为那个人类中的大魔法使……” “嗯，似乎是叫伏拉梅来着，是她改变了你吗？” 阿古希德伸出两根手指，利瓦莱对此很熟悉—— 因为那是『空间斩』的架势。 “再多嘴我就杀了你。” 利瓦莱坐起身子，看着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的阿古希德笑道： “面对相识三百年的老朋友，你竟然因为一句话就要下杀手。” “真是毫不留情啊……” “看样子魔王陛下对你的担忧是对的——” 利瓦莱的最后一句话成功让阿古希德皱起了眉头。 “陛下对我的『担忧』？” “你不知道吗？” 利瓦莱很轻易的就把魔族最顶层的机密暴露了出来： “修拉哈特和陛下一致觉得—— “你为了那个叫做『伏拉梅』的人类，有极大可能在人魔战争中站在魔族的对立面。” “所以，为了避免让你进退两难，陛下决定在那个人类死后再发动全面战争。” 说完这一切，利瓦莱观察着阿古希德的神色。 “就这样？” 阿古希德听完，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真是可笑，你们竟然觉得我会为人类而战？” 这个回答，利瓦莱无法判断真假，所以他没有深究。 而是选择问出了自己最为好奇的一个问题： “阿古希德，对你而言，追寻所谓的『情感』就这么重要吗？” 阿古希德没有给他答案。 或者说，在听完利瓦莱口中『魔王对他的担忧』后—— 他就已经彻底将利瓦莱当成了空气。 阿古希德转过头，拉起一直躲在他身后不敢出声的芙莉莲。 一步一步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和我道个别吗？” 利瓦莱坐在『皇狱龙』的头上，对着打算就此离去的阿古希德说道。 他本不指望阿古希德会回应，但出乎意料的是—— 阿古希德竟然在最后快要消失在林间小道的时候微微侧过了头。 “关于我家小孩……” “当初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竟然是……道谢吗…… 可是—— 完全没必要啊…… 看着阿古希德带着那个矮小的白毛精灵消失在眼前。 利瓦莱重新躺在龙首上，仰望着刺眼的日光。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从她身上感应到你的魔力残余—— 我可没兴趣从北部高原跟着一个半吊子魔法使到人类的帝都……” ------------ 第二十三章：阿古希德的烦恼（上） 帝都生活的第四年，讨伐『皇狱龙』后的第二个星期—— 雪后的清晨格外明媚。 在寒冬的季节，偶尔的晴天总能莫名的给人一种好心情。 连住在『艾斯伯格』的小狗都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满街撒欢。 但在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的小屋之中—— 二人的卧室里，倚靠在床上的伏拉梅此刻却莫名苦恼着。 而让她苦恼的原因，毫无疑问，只能是阿古希德。 “他最近有些不对劲。” 这是伏拉梅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虽然在外人，包括芙莉莲眼中—— 阿古希德的情绪大概都与从前没什么变化。 毕竟他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让任何人都看不透其内心的想法。 但伏拉梅怎么会察觉不到枕边之人的异样。 她将手指轻轻搭在留有褶皱的床单上，手掌轻轻抚过上面残留的余温。 回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那双总是稳重的手臂突然收紧的力度。 伏拉梅蹙起眉尖，安静地思索着。 “他在烦恼……” “从讨伐『皇狱龙』回来后就一直在因为什么烦恼着……” 伏拉梅不知道阿古希德因何烦恼。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因为无论是在曾经十年的旅行中，还是在帝都的四年里。 她总能依靠自己对阿古希德的了解找出令他烦恼的原因。 可是，偏偏这一次，伏拉梅找不到任何头绪。 “是在讨伐『皇狱龙』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吗？” “不应该啊……” 伏拉梅垂下眼睛。 指尖划过冰凉的丝绸被面，停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如果这中间真的出了什么变故—— 就算阿古希德没有告诉我，芙莉莲又怎么会瞒着我。” 眸子中浮现的失落一闪而逝。 她伸手捞起一缕垂落的发丝，睫毛轻颤。 墙角处梳妆台上的银梳随意摆放，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被人拿起。 究竟是怎样的烦恼—— 让他甚至忘了每天早晨起来为我梳头…… 统一帝国最伟大的魔法使低垂着头—— 为无法分担丈夫的烦恼而默默叹息。 …………………… 天色渐渐晴朗，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 天脉龙的背上。 摸鱼了一个早上的芙莉莲很准时的踩点回到了城堡。 她坐在正破译着《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阿古希德的对面。 那本古老的魔导书在阿古希德指尖沙沙作响。 羊皮纸的褶皱里似乎藏着比古代符文更晦涩的心事。 只是芙莉莲感觉不到，但她却也没有打扰阿古希德。 而是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桌上。 就这样等待着阿古希德宣布下午的课程与计划。 “今天下午不用上课了。” 宛若天籁之音的话语飘进芙莉莲的耳朵。 她缓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和耳朵后对阿古希德说道： “阿古希德，我好像生病了。” “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说出了『今天下午不用上课』这种只会出现在梦里的话……” “你没有听错。” 阿古希德执笔的手指在某个符文上方悬停许久，墨水滴落成不规则的圆。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今天下午不用上课了。” “原来我还在做梦啊……” 芙莉莲打了个哈欠，又趴在了书桌上。 “真是的，『不用上课』，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等待了五分钟，发现自己应该不是在梦里的芙莉莲抬起头。 她看着面前目光始终放在魔导书上的阿古希德： “真的不用上课？” “真的不用。” 阿古希德肯定的回答没有让芙莉莲盲目惊喜。 她向阿古希德又确认了一遍这句话： “『不用上课』的意思是？” 阿古希德头也没抬，只是手中的羽毛笔稍稍停顿。 “伏拉梅似乎找你有事。”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补充道： “等一会儿去天脉龙的左肩处，她会在那里接你。” …………………… 壁炉里的火焰舔舐着橡木，爆出细碎的火星。 伏拉梅握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收紧，骨节在瓷白映衬下泛着青白。 “芙莉莲，把你们去讨伐『皇狱龙』的全过程都告诉我。” 把本该上课的芙莉莲从阿古希德手上要过来一个下午。 伏拉梅将她带回小屋的客厅。 一点一点地询问在她不在的那几天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伏拉梅本以为自己会在一大堆无用的信息中慢慢寻找让阿古希德烦恼的原因。 但当她听了芙莉莲的讲述…… “你们在讨伐『皇狱龙』后遇到了那个曾经追杀你的大魔族？” “什么叫那个大魔族说因为阿古希德与我的缘故，魔王打算推迟全面战争的时间？” “等等……” “你说阿古希德还因为那个大魔族提到我而表现得很反常？”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搞了半天，自己没找到原因全都是因为芙莉莲没有告诉自己…… 伏拉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而后重重地捏住了芙莉莲的脸颊。 “笨蛋弟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等我主动问你才说……” “我忘了。” 芙莉莲鼓着被捏变形的脸颊，声音含糊却理直气壮： “我一回来就因为假期被克扣而不间断地在上课…… 忘了跟伏拉梅你说也是很正常的吧？” 伏拉梅松开捏住芙莉莲脸颊的手。 对这个期待假期的弟子无奈地扶额叹气。 “好了，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伏拉梅站起身，摸了摸芙莉莲的头说道： “今天下午剩下的时间就当做给你放假了。” “晚饭之前记得回来。” 说完，不等芙莉莲回应，伏拉梅就已经向外走去。 “什么嘛……” 芙莉莲看着用飞行魔法向天脉龙方向飞去的伏拉梅不满地嘟囔： “说是给我放假……” “其实是不想让我打扰到你们两个吧……” …………………… 天脉龙背上的城堡中，伏拉梅驻足在空荡的书房门前。 羽毛笔斜插在墨水瓶中，未合拢的《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摊开在微风里。 她伸手按住被吹起的书页，羊皮纸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 “也不在这里……” 找遍了整个城堡也没找到阿古希德踪迹的伏拉梅闭上眼。 思索着他可能去的地方。 “或许……他在那里——” 伏拉梅睁开眼，微弱的阳光透过彩窗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 其中一道正好落在阿古希德常坐的位置，将木质椅背的纹路照得分明。 越过这些，伏拉梅将视线看向窗外。 顺着城堡附近原野上的一条小径—— 看向更远处耸立在密林深处的巨大古树…… ------------ 第二十四章：阿古希德的烦恼（下） 三百年前，用仅剩的人性拒绝魔王授封成为【七崩贤】的我—— 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午睡后。 忘却了曾身为人类的一切…… 没有什么征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我只是一如既往地从梦境中脱身，在一片树荫下缓缓睁开双眼。 而后，就再也未曾在睡眠中陷入只属于人类的梦乡。 平淡，简单，甚至让我一开始完全没在意。 但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人性后—— 我已经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了。 就像『阿古希德』这个躯壳经历了一次更新换代一样。 我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纯粹的魔族。 ……………… 第一次让我生出『找回情感』这个念头的—— 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叫做『米奴丝』的精灵。 我与她的相遇，是在一个被魔王军屠戮后的精灵村落。 当时的我并没有伪装，但她却并不害怕身为魔族的我。 不止如此，她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就好像曾经认识我一样。 可我的记忆中却从未出现过她的名字与身影。 出于好奇，我允许她跟随我的脚步，得到我的庇护。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年。 在这期间，作为接受我庇护的代价，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知识都给予了我。 直到最后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她似乎都在期待着我回忆起什么。 但是很可惜，哪怕最后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我也找不出一丝有关于她的回忆。 不过这却引起了我的好奇—— 我曾经是否真的认识过她？ 我是否有这么一段记忆随着情感一起彻底消逝，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留存下来？ 这就是我想要『找回情感』的初衷—— 『找回被我彻底遗忘的记忆』 不过后来，这个初衷就被我抛之脑后了。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忆这种东西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而相比之下，找回『情感』这件事反而让我越加痴迷。 尽管在那之后的二百年里都没有什么进程。 但我对此的兴致却没有丝毫衰减。 在这之后又过了八十年。 我在北部高原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类。 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让我找回『情感』的可能。 这个人类，叫做『伏拉梅』 『伏拉梅』——她是个奇怪的姑娘。 不仅仅是奇怪，我觉得用『疯狂』来形容她也毫无问题。 被魔族杀死了亲人的她，对于大魔族的无情与恐怖本该再清楚不过。 但仅仅只是因为在她对我出手的情况下，我没有选择杀死她。 这个人类女孩自此就仿佛忘记了我大魔族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地向我搭话。 在不知从谁那里得知我曾经拥有过人类的『情感』后，更是不顾畏惧地向我询问真假。 在我被她烦的终于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后—— 我就被她缠上了。 自告奋勇地说能够帮助我找回『情感』。 自顾自地拉着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毫无意义的举动—— 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觉得这种方法可能确实有用。 所以我就随她去了。 某一天，她坐在一片花田中对我说： “你对传说中的『天国』感兴趣吗？” 我的回答当然是否。 可是在听到她想要去寻找『天国』—— 询问我是否要跟她一起去的时候…… 我却同意了。 因为那时我觉得跟着她确实有可能让我找回情感。 于是，为期十年的旅行开始了。 在这十年之中—— 我曾陪她闯入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倒悬金字塔与空中花园。 也曾与她一同探索封印着『水镜恶魔』的传奇地下城——零落的王墓。 我曾在严冬的季节陪她翻越白雪皑皑的奇诺山脉。 也曾在璀璨的星空下与她远观悬崖之上破败的女神教堂。 一个又一个只存在于童话中的传说被我与她共同证实与记录。 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与探索中，我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在这场旅途的终点，世界极北的『恩德』，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天国』。 在与伏拉梅死去的友人交谈后，我们踏上了归途。 尽管很不幸的遭遇了魔王陛下，但最终我们还是成功的逃出生天。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 十年的旅途结束了，我却依旧没能找回『情感』。 自此，我本该像曾经无数次与他人分别那样与伏拉梅告别。 但她挽留了我，用一个再蹩脚不过的理由。 所以，我就留下了。 我也想看看在这个人身上，我能否找到我追寻百年的『情感』。 而后顺从着伏拉梅的想法。 我开始与她扮演一种在人类中被称作『夫妻』的契约关系。 一直到现在。 而现在—— 我开始迷茫了，因为在见到利瓦莱后，回到这个小屋的那一天。 准确的来说是那一夜—— 我做了一场梦。 很短暂，不会超过五秒。 但我可以确定——那就是梦。 时隔三百年，重新归来的梦。 可是只有那一夜。 在此之后的几天，梦又再次消失了。 这就是我此刻的烦恼，也是我迷茫的根源所在—— 伏拉梅，这个人类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 踏踏—— 伏拉梅闲庭信步地走在林间小径之中，像是在逛后花园那样缓缓向中央那棵巨树靠近。 静谧的森林中没有城堡那浮夸的装饰，更没有帝都那些宏伟的浮雕。 但也正因如此，它才给人一种十分安宁祥和的气氛。 以至于伏拉梅的心情慢慢在行走中平复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走到小径的末路—— 那棵巨大的古树之下。 不出所料—— 阿古希德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动作，更没有言语，只是站在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下出神。 于是伏拉梅上前了。 她踩着松软的土地，像是微风一样略过落叶，走到他的身旁。 伏拉梅知道阿古希德注意到她来了。 但是她没有说话，就像阿古希德也在沉默那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暮色浸染了天脉龙的鳞片。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之间也还是一言不发。 他们只是并肩站着，一同在这片树荫下呼吸与思索。 阿古希德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现在这一幕—— 对了…… 是那场只维持了不到五秒的幻梦。 在那个梦中，伏拉梅也是这样和他并肩站着。 也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阿古希德转过头，看着与他同时将视线看向彼此的伏拉梅。 “好看吗？” 伏拉梅温柔地抬起眼角，轻声问道。 阿古希德没有给她答案。 他只是少见的笑了，还是轻轻笑出了声。 “走吧。” 伏拉梅听到阿古希德这么说： “该回家了。” ------------ 第二十五章：永葆青春的魔法（上） 帝都生活的第五年—— 当『艾斯伯格』的严冬被北境的暖风驱散。 小屋一家三口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伏拉梅的教室随着宫廷法师们的提前归来而重新开课。 阿古希德也一如既往地边破译魔导书边教导芙莉莲。 如果非要说这中间有什么变故…… 那就是芙莉莲在【飞行魔法】上终于又有了进展。 大概就是从原来的只能飞五米提高到了能够飞十米。 “照这样下去，再过一千年，你应该就勉强可以摸到天脉龙的脚后跟了。” 还是天脉龙身上的那片山谷—— 阿古希德看着晃晃悠悠悬浮在在十米“高空”的芙莉莲，冷不丁地给出了评价。 “我就说我会慢慢进步的吧！” 漂浮着的芙莉莲翘起鼻子，满脸骄傲，双手掐腰地说道。 “笨蛋弟子，我根本没有在夸你。” “诶——刚刚那难道不是在夸我吗？” “我觉得就算是魔族也能听出我是在讽刺你。” “好过分……” 芙莉莲话还没说完，悬浮的身体就开始摇摇晃晃—— 这是飞行魔法失控的前兆。 眼见芙莉莲因为双手掐腰而没稳住平衡，又一次从天上掉下来。 阿古希德只是冷眼旁观。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毛精灵惨兮兮的落在了地上。 “笨蛋弟子……” 因为芙莉莲，最强大魔族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产生了怀疑。 “真是的，你明明完全能接住我的吧……” 魔法小登呈大字状躺在地面上，小声嘀咕着阿古希德的无情。 “差学生就要做好被老师区别对待的心理准备。” 阿古希德面无表情地回应着芙莉莲的吐槽。 “我也没那么差劲的吧，只是我不适合学习魔族的魔法而已。” “你看，你教我的那些人类体系下的魔法我就学的很快——” 芙莉莲从地上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阿古希德的话反驳道。 “『人类体系下的魔法』？” “你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学人类的魔法学的很快——” “除了【让浑浊的水变清澈】这种现代人类发明出来的没用魔法以外—— 我教你的那些神话时代的人类魔法，你怎么一个也学不会？” 阿古希德冷笑着瞥了她一眼。 而后看着芙莉莲脸上那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的装傻表情。 他只能感慨一声『没救了的笨蛋弟子』后，转过身走向城堡。 芙莉莲见状，骄傲的『嗯哼』一声宣告自己无理取闹的胜利。 而后慢慢在夕阳下踩着阿古希德的背影回家。 …………………… 啪—— “以后还顶不顶嘴了？” “呜呜呜，不顶嘴了。” 啪—— “以后还装不装傻了？” “呜呜呜，不装傻了。” 啪—— “以后还无理取闹吗？” “呜呜……伏拉梅，我再也不敢无理取闹了……呜呜呜……” 晚饭时间的小屋内—— 芙莉莲跪在手中拿着戒尺的伏拉梅身前。 她高高地举着被戒尺打地通红的手心。 试图用哭声来唤醒伏拉梅的母爱。 “啪——” 回应她的是又一下重击。 伏拉梅一边将戒尺高高落下，一边吃着阿古希德新做的浆果圣代。 “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惩罚。” 看着一直在“呜呜呜”的白毛精灵，伏拉梅没有丝毫不忍地教育道。 “呜呜呜……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听到『妈妈』这个字眼，伏拉梅扶着额头，在无奈中又是一记戒尺—— “为了躲避惩罚竟然连『妈妈』这种话都随便叫出来了……” “芙莉莲，你这样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法使？” 连续五下重击完全给芙莉莲打清醒了。 听着伏拉梅的话，她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继续“呜呜呜”地说对不起。 阿古希德坐在伏拉梅的对面，静静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不经意间看到芙莉莲朝他这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于是伏拉梅手中的戒尺再一次落下。 芙莉莲又开始了“呜呜呜”地惨叫。 “最讨厌阿古希德了——” 这句本想脱口而出的话被她中途咽进了肚子。 生怕自己被打完后连饭都吃不上。 幸运的是，在小惩大诫后，伏拉梅还是允许她继续上桌吃饭。 “虽然但是——” 刚吃了两口饭，找回了骨气的芙莉莲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我还是要说学不会那些魔法不是我的问题——” “就比如说阿古希德教我的那些神话时代的人类魔法……” “他自己都把其中一部分魔法的名字和作用搞混了，只记得清咒语——” “这能怪我学不会吗？” 魔法是想象的产物—— 哪怕知道魔法的咒语。 但不能确定魔法的名字和作用也是无法用出魔法的。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芙莉莲的话说的还真没错。 但也只是理论上—— “那些被我搞混了名字和作用的神代魔法是能够通过咒语解析出前两者的。” 阿古希德头也没抬地说道： “就拿我教给你的其中一个来说，我当时给了一周的时间让你解析出魔法的名字， 结果四十二个符文你只解析出了其中六个，六个里面还有四个还是错的——” 阿古希德的话还没说完，芙莉莲就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 而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能怪我吗？” “哪有老师会让弟子把解析神代魔法当作业的？” “而且明明你自己解析地就很快，为什么还要布置这种作业为难我——” 阿古希德气定神闲地喝了口伏拉梅递过来的红茶。 他缓缓抬起眼皮，看着理直气壮的芙莉莲： “我没有重新去解析，是因为那些魔法对我没什么用。” “我让你自己学着解析是因为那些神代魔法总有一天你会用得到。” 听到这里，伏拉梅也少有的提起了几分兴趣。 “比如？” 她好奇的向阿古希德询问道： “那些你被你搞混了名字和作用的神代魔法里，有哪些未来芙莉莲用得到的？” “『激活火山的魔法』、『引动流星的魔法』、『创造骨龙的魔法』——” 虽然与这些魔法的名字和作用相对应的咒语阿古希德没法具体确定是哪个。 但伏拉梅问的只是魔法而已，所以他就把自己大概记得的挑了几个说了出来。 “还有『降下暴雨的魔法』、『储藏物品的魔法』……” “以及——能够让魔法使的身体状态永久固定在某一时刻的『永葆青春的魔法』。” 永葆青春的……魔法…… 伏拉梅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放下手中的茶杯。 略显严肃的看着阿古希德。 “等一下，阿古希德，你再说一遍刚刚你说的那个魔法——” 阿古希德奇怪地看了伏拉梅一眼。 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他还是顺从伏拉梅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能够让魔法使的身体状态永久固定在某一时刻的『永葆青春的魔法』。” ------------ 第二十六章：永葆青春的魔法（中） 两天后，北部高原，修马尔雪原上—— 乘坐着麋鹿雪橇，跟伏拉梅一起走在通往圣雪结晶矿脉， 也是当初自己发现『永葆青春的魔法』的那处遗迹的路上。 阿古希德最终还是没忍住。 向正窝在自己怀中取暖的伏拉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魔法而已，你怎会这么感兴趣？” “任谁都会感兴趣的吧——” 伏拉梅拉着长长的尾音，脸庞缓缓凑近阿古希德。 “『永葆青春』对人类来说可是很有诱惑力的。” “是吗？” 阿古希德伸出手，轻轻抿去飘落在伏拉梅眼角的雪花。 “但是两天内拉着我跑了几百公里也太夸张了吧……” 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耳廓，阿古希德如是说道。 伏拉梅的鼻尖蹭过阿古希德外套的貂毛领口。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冻红的指尖正放在阿古希德的衣襟处取暖。 “还不是都怪你，谁让你有这样的魔法居然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伏拉梅一边埋怨着，一边继续往阿古希德怀里靠了靠。 而阿古希德对此也很无奈。 他解下束着毛毯的麋皮绳，泛起魔力的指尖在绳结上顿了顿。 随后厚实的驼绒毯就这么裹住两人。 而伏拉梅冰凉的足尖也在这时顺势贴上了他的小腿。 在任由她在怀中调整出更舒适的姿势后。 阿古希德为自己辩解道： “从神代末期活到现在，我会的魔法不计其数。” “像『永葆青春的魔法』这样的更是连咒语都记混了，当然不可能每个都准确告诉你。”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而且你忘了吗，我曾经说过要教你我所掌握的神代魔法，只是你拒绝了。” “『我可是大魔法使赛丽艾的弟子』，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伏拉梅听着阿古希德的话，将额头抵在他颈侧反驳道： “就算这样你也应该自觉告诉我有这样的魔法啊……” “为什么？” 阿古希德很耐心地等待着伏拉梅的解释。 而伏拉梅也给了他一个他难以理解的答案： “因为我是人类，而人类是会随着时间衰老的。” “衰老？” 听着阿古希德不解的反问。 伏拉梅抓住他停顿的手腕，把脸贴上去。 “你看。” 她引导着阿古希德的指尖缓缓划向眼尾。 “我现在比十年前就老了很多，这里都有皱纹了。” 阿古希德低下头，认真端详伏拉梅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的拇指抚过她依旧光滑的脸颊 “有吗？” 伏拉梅微微偏头，将半边脸埋进他的掌心。 她在那片阴影里轻轻眨了眨眼。 尽管阿古希德的话让她很开心但她还是实事求是的纠正道： “有的。” “嗯……看起来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呢。” 听着阿古希德那绝无虚假的话语。 伏拉梅苦笑一声，不由得垂下眼帘。 “这样说也太狡猾了……” 无意识中，她听见自己继续低声开口说道—— “总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未来衰老的样子。” 阿古希德的下颌蹭到伏拉梅发顶的霜花。 说话时喉结的震动沿着相贴的肌肤传来。 他说： “我不会在意的。” “我知道。” 伏拉梅的话最终变成了叹息。 她攥紧他衣领的指节淡淡发白。 “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有那个妻子不希望让丈夫能一直看着年轻的自己呢？ 二人沉默地相拥着，过了许久阿古希德才打破了寂静。 “但即便如此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跑上一趟吧？” “我把那些咒语给你，最多五年你就能从里面找到『永葆青春的魔法』吧？” 伏拉梅没睁眼，她数着他心跳的间隙，轻轻锤了下他的胸口。 “五年太久了。” “很久吗？” 阿古希德捉住她作乱的手，用掌心裹住冻僵的指节。 远处雪枭的啼鸣惊得麋鹿抖了抖犄角。 雪橇的颠簸让他下意识托住她的后腰。 伏拉梅轻哼了一声，她的声音闷在毛毯里。 “对人类来说很久了，更别提你还忘了学会那个魔法要用多久。” “如果是和【咒反魔法】那样要修炼百余年才能学会的就遭了。” “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吧……” 阿古希德将她的手拉到眼前，呵出一口热气为她取暖。 “反正我本身是会的，只是忘记了相对应的咒语而已。” 将伏拉梅的手重新放回毯子中，阿古希德继续说道： “如果真的是要用上百年才能学会的—— 那我到时候直接用【让渡魔法】将我身上的转让给你好了。” 听着这毫不意外的话。 伏拉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被雪花压弯的细枝。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话是这么说，但我可不喜欢窃取你的修炼成果啊……” “我不介意的，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再花上百年练回来而已。” “这么点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眨眼而已。” 伏拉梅抬头看着阿古希德的下颌，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麋鹿的铃铛突然欢快地响起，盖过了她未尽的话语。 伏拉梅和阿古希德一同向前方看去。 圣雪结晶的矿脉在风雪夹杂中熠熠生辉，仿若天然的水晶迷宫。 “那个神代遗迹就在这里？” 伏拉梅轻声向阿古希德问道。 “嗯，准确的说是在圣雪结晶矿脉的内部。” 麋鹿雪橇最后在圣雪结晶矿脉的入口处缓缓停稳。 而后阿古希德率先起身，踏进及膝的积雪。 随后他转身向伏拉梅伸出手。 伏拉梅顺着阿古希德的手慢慢站起。 “这个神代遗迹你上次来的时候探索完了吗？” 注视着圣雪结晶的伏拉梅突然开口询问。 “似乎没有——” 阿古希德摸了摸下巴，尽力回忆了一下。 “我只是打通了遗迹中心的道路。” “在找到了铭刻着『永葆青春的魔法』咒语的石碑后，我就直接离开了。” 听到阿古希德的回答，伏拉梅脸上露出了笑容。 “自从旅行结束后，我们似乎就没再探索过神代遗迹。” “那么，阿古希德——” 伏拉梅牵着阿古希德的手，饶有趣味的问道： “有兴趣来一次久违的遗迹冒险吗？” ------------ 第二十七章：永葆青春的魔法（下） “阿古希德，这个神话遗迹原来是迷宫类型的啊——” “我觉得如果不是你一连轰了九个岔路出来，那么它应该就是一个正常的由上到下的螺旋塔而已。” “阿古希德，这条大路看起来很安全，我们就走这边。” “哪里安全了？感受一下魔力反馈就知道这条大路上全是机关，而且尽头还是死胡同吧？” “嗯，找到通往下一层的的楼梯了呢……决定了，我们回去刚刚那个十字路口重新选一条路。” “明明可以直接去下一层……算了，你开心就好。” 二人这样的对话发生在神话遗迹的每一层。 阿古希德本来认为十分钟就能速通这个曾经来过的遗迹。 但陪着伏拉梅一层又一层地兜兜转转，探索隐秘房间与阴森小路—— 偶尔还要解决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魔物，破解神话遗迹中留存的阴间机关…… 到最后，他们两个大魔法使竟然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走完七层遗迹的前六层。 而现在，就在距离第七层入口不远处的一间隐藏密室中。 阿古希德正站在一旁。 静静地看着和一动不动的宝箱斗智斗勇的伏拉梅。 “这个魔力反应……究竟是宝箱怪还是魔导书呢……真让人纠结。” 伏拉梅蹲在精致的古代宝箱前犹豫，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打开。 “伏拉梅，那是宝箱怪。” 阿古希德按照自己的魔力感知给出了答案。 “不见得哦，阿古希德，你的魔力感知可不一定正确。” 伏拉梅扭过头，露出一副在这方面『我很懂』的表情。 “就算是赛丽艾的魔力感知在判断『宝箱是否是宝箱怪』上也会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出错。” 阿古希德跟不上伏拉梅的脑回路，所以他只是歪着头问： “所以？” “所以这里面还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魔导书啊——” 伏拉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自信地说道。 但阿古希德对她的说辞仍然持否定的态度。 “我认为我的判断不会出错，这肯定是宝箱怪。” “嗯哼~但以我大魔法使伏拉梅的经验来看，这里面肯定是贵重的魔导书哦。” 伏拉梅闭上眼，将手放在宝箱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 阿古希德张了张嘴，但最后却没有再次反驳。 他只是看着想要打开宝箱的伏拉梅，无可奈何地说道： “先说好，如果你被宝箱怪咬到了，我是不会帮你从外部打破的。” “你自己从内部打破后弄乱了发型我也不会帮你梳头。” 听到阿古希德这么说，伏拉梅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 “相信我，这肯定是魔导书。” 伏拉梅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打开精致的宝箱。 然后宝箱怪就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 咔嚓—— 还没等宝箱怪将她吞下，阿古希德的斩击就已经提前而至。 宝箱怪被直接切成了两半，随后化作灰烬一点点消失。 “嗯……居然不是魔导书，看来我的直觉竟然偶尔的出错了呢——” 伏拉梅摸了摸下巴，有些失望地说道。 但她对于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见怪不怪。 阿古希德听着她的话，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我早说过这是宝箱怪，而且我可从来没见过你的直觉在这方面正确过哪怕一次。” 伏拉梅对于阿古希德的斥责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不会出手吗？” 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的伏拉梅—— 在看着宝箱怪化为的最后一抹灰烬消失后转头轻笑道。 “我可不想在宝箱怪这种小事继续浪费时间。” 阿古希德看着被斥责后居然还在微笑的伏拉梅如是说道。 “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明明很有趣的吧？” “我可感觉不到任何有趣的地方。” 阿古希德面无表情地说着。 而后在伏拉梅的惊呼中，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在肩上。 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向第七层的方向走去。 “放我下来，我保证不乱跑了。” 趴在阿古希德肩上的伏拉梅戳了戳阿古希德的后脑勺说道。 “到了最后一层就放开你。” 阿古希德说着，沿着阶梯一路向下。 不到二十秒，他们就成功抵达了第七层……的门口。 纯黑的古岩铸就的大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只是普通的岩石大门，那阿古希德大可以顺手炸开。 但这扇门不同。 看着大门中央那个在记忆中有少许印象—— 正发出着不详的低笑的，如同恶魔头颅般的巨大石雕。 阿古希德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被抗在肩上的伏拉梅透过阿古希德腰间的缝隙，看着大门上的恶魔头颅好奇地问道。 “一只被神话时代的人类封印在大门上当开门机关的暴食恶魔。” 但阿古希德这句话反而让伏拉梅更疑惑了。 她知道暴食恶魔就是以魔力为食的一种神代生物…… 但…… “开门机关指的是？” 伏拉梅捶了捶阿古希德的背，继续开口问道。 阿古希德伸出手，一边按在恶魔头颅上，一边轻声解释道： “这扇大门是神话时代的人类在某种岩石中添加了部分『封魔矿』造出来的。” “所以攻击魔法对这扇门是无效的，只能通过这个恶魔来开门。” “而具体的开门方式，就是要对暴食恶魔说出神话时代人类在这里设置的密码。” “可是当初的你没有密码吧……所以还有其他的方式？” 听着伏拉梅的话，阿古希德点了点头。 而后他按在恶魔头颅上的手缓缓发力。 “还有一种相较前者而言，不需要密码也更加简洁的方法……” 话音落下，阿古希德那不加抑制的磅礴魔力全部向石雕上涌去—— 一秒，两秒…… 在伏拉梅与阿古希德平静的注视中。 古岩大门在魔力的疯狂注入中不停的晃动。 而中心处的石雕也开始一点点出现裂痕。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遍布裂痕的石雕解开了大门的封锁。 “用魔力直接将暴食恶魔暂时撑爆就好。” 一脚踹开解除了封锁的大门。 阿古希德在将伏拉梅放下后如此说道。 “这方法还真是够简洁的……” 伏拉梅感受着阿古希德那庞大的不讲道理的魔力感叹道。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这上面议论太多—— 而是在看到矗立在第七层中央的石碑后，就一同向前方走去。 “原来与『永葆青春的魔法』相对应是这个咒语啊……” 抚摸过石碑上铭刻的咒语，阿古希德成功回想起了这个魔法。 而在他身边的伏拉梅在看到咒语后尝试练习了一下。 在阿古希德等待了五分钟后，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不走运……” “竟然和【咒反魔法】一样是需要修炼百年的魔法。” 伏拉梅刚刚抱怨完。 阿古希德的手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麻烦你了……” 看着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让渡魔法】的阿古希德。 伏拉梅回过头轻声说道。 “我说过，我不介意的。” 阿古希德的言语依旧没有任何波动，正如他所说—— 百年而已，对他而言只是一眨眼而已。 【让渡魔法】发动了。 阿古希德直接用了最简单的那种形式—— 将自己学习这个魔法的经历与记忆全部传输给了伏拉梅。 这个过程很成功。 【让渡魔法】成功将阿古希德学会的【永葆青春的魔法】转让给了伏拉梅。 一切本该就此结束…… 但是，传输结束后。 低下头，看着身高变得只到自己腰间的“小伏拉梅”…… 阿古希德陷入了沉思。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是—— 伏拉梅……他的妻子，突然变成小孩子了。 ------------ 第二十八章：我的妻子变成小孩子了（上） 帝都【艾斯伯格】外—— 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冒险者与商队，一如既往地在高大的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不过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 今天队伍进城的速度很慢。 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会被严格地搜身检查。 除了那些必要的防身武器与药品外。 凡是危险程度较高的魔导具与商品都不允许进入帝都。 尽管如此严格，但那越堆越长的队伍中却没有质疑与抱怨。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卫兵刻意为难他们。 而是皇帝陛下的生辰将至—— 无论是帝都的居民还是外地来的旅人。 任何人都不希望在皇帝的生辰前后出现什么乱子。 作为统一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即便是整个世界也没有多少人能承受那位陛下的怒火。 “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 兢兢业业的守城卫兵在放行又一个商队后习惯的对接下来那个牵着小孩子的来者说道。 但当他抬起头。 看清了来者那即便深居简出，也在帝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面孔后。 卫兵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阿阿阿……阿古希德……大人——” 这一声结结巴巴的大喊让整个城门的守军包括卫兵队长都愣住了。 不仅如此，连后面的一些商队在听到【阿古希德】这个名字后都沸腾了起来。 “前面的人是阿古希德大人？” “是传闻中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那位丈夫吗？” 不光有疑问，沸腾的人群中还有一些兴奋高亢的呼喊。 “阿古希德大人，我是在『巴克鲁峡谷』被您和伏拉梅大人救下的冒险者，您还记得我吗？” “阿古希德先生，您还记得八年前在北部高原……”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与从后方传来的嘈杂人声—— 让正牵着用袍子裹好的“小伏拉梅”的阿古希德有些头疼。 “万分抱歉，阿古希德大人——” 及时反应过来的卫兵队长快步走上前来。 拉着那个大喊出声的卫兵向阿古希德鞠躬道歉。 “请您原谅他的无礼，他只是因为见到您一时有些太过激动……” 阿古希德抬起手，扶住了正要弯下腰去的二人。 “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尽管是因为卫兵的一时失态才导致了如今沸腾的现场。 但阿古希德只是很平静地对卫兵与卫兵队长说道： “请问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毫无疑问—— 卫兵队长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就放行了。 但对于阿古希德身旁那个看起来可疑至极的小孩—— 出于职业操守，卫兵队长还是负责任地问了一嘴： “阿古希德大人，敢问您身边的这位……” 听着卫兵队长的询问，阿古希德进城的脚步停了一下。 “要搜查一下吗？” 他很平静地反问道。 “您说笑了，不敢不敢——” 对于阿古希德的话，卫兵队长只是一拍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他刚才纯属脑子一抽多问了一句。 阿古希德身为大魔法使伏拉梅的丈夫。 孤身讨伐了『北方最强龙』的男人—— 别说他一个区区的卫兵队长。 就算是陛下身侧的大贵族与宫廷法师在此，恐怕也不敢说出搜查阿古希德这种话。 不过…… “除了那个精灵，阿古希德大人身旁还有别的小孩子吗？” 看着那一大一小，渐行渐远的背影。 卫兵队长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但随即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将视线转向正目送着阿古希德冒险者与商队。 而后大喊一声叫醒了正呆愣着的士兵们： “别发愣了，继续审查——” …………………… 而十几分钟后的小屋里—— 呆呆地看着正坐在椅子上苦恼的小型师傅。 满脸问号的芙莉莲扭头向阿古希德问道： “你说这是伏拉梅？” “如假包换。” 思考着为什么『永葆青春的魔法』会出现这样的效果的阿古希德头也没抬地答道。 而听到芙莉莲的问题，看着她那质疑的眼神。 “小伏拉梅”幽怨地向前伸出手，捏住了芙莉莲的脸颊。 “笨蛋弟子，你那是什么失礼的眼神啊——” “小伏拉梅”相当生气地说道，但搭配她那幼小的身躯—— 看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感受着捏在自己脸上那熟悉的力道。 芙莉莲能够确定眼前的小孩就是伏拉梅本人。 但这么一来，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等到“小伏拉梅”报复性地捏完她的脸。 芙莉莲揉着通红的脸颊向二人问道： “你们两个出门不是去找『永葆青春的魔法』了吗？” “伏拉梅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古希德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回答道： “就是因为『永葆青春的魔法』才让伏拉梅变成这样的……” 他皱起眉头。 目光看向正在抓着芙莉莲的衣角无能狂怒的伏拉梅。 “不过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我当初学『永葆青春的魔法』的时候可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那现在怎么办？” 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小小的师傅很可爱的芙莉莲问道。 阿古希德走上前，将“小伏拉梅”抱起来，轻轻放在他的腿上。 “我的建议是先观察几天看看情况。” “说不定这效果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天伏拉梅就会恢复原样——” “小伏拉梅”闻言，缓缓鼓起腮帮子。 她没好气地看着眼神仍旧失礼的弟子和出着不靠谱主意的丈夫。 芙莉莲没忍住上前摸了摸小小师傅的头，继续提问： “那要是恢复不了呢？” “恢复不了的话……” 阿古希德在“小伏拉梅”眼神的指示下。 一边打开芙莉莲的手，一边继续回答道： “那就只能找赛丽艾了。” “小伏拉梅”点点头，表示她也是这个想法。 阿古希德的话让芙莉莲散去了心中仅剩的担忧。 她差点都忘了，不管伏拉梅出什么问题，身后都有赛丽艾兜底。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赛丽艾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回过神来，芙莉莲却发现“小伏拉梅”面色依旧愁苦。 她好奇的把脸凑到小小师傅身前： “既然都想好了让赛丽艾来解决，那伏拉梅你还在担心什么？” 这个问题“小伏拉梅”偏过头，没回答她。 但阿古希德却给了芙莉莲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在赛丽艾来之前的这几天——” 阿古希德在浅笑中继续说道： “伏拉梅还要去给宫廷法师们上课。” ------------ 第二十九章：我的妻子变成小孩子了（中） 帝都生活的第五年。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回家的第二天—— 宫廷法师们日常的休假刚好结束。 在看准今天的日期后，他们纷纷动身，步行前往课堂。 清晨的阳光伴随着宫廷法师们不紧不慢的步伐一同缓缓进入教室。 越过一堵又一堵全部由存放着魔导书的书架所搭建出的高墙。 宫廷法师们陆陆续续地抵达了往日伏拉梅日常授课的屋子。 而后他们在找准自己的席位后沉默无言的坐下。 看着高悬着的时钟那一点点挪动的时针，宫廷法师们静静等候着伏拉梅的到来。 一分钟……五分钟…… 没人说话，但已经有人开始发觉不对。 十分钟……二十分钟…… 依然不见伏拉梅踪影的宫廷法师们脸上都挂着止不住的惊讶。 三十分钟……三十五分钟—— 当时针慢慢划过数字“Ⅸ”。 所有在场的宫廷法师都清晰地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的老师，帝国最伟大的魔法使—— 伏拉梅，竟然迟到了？！ “开玩笑的吧，我记得当初皇帝陛下被刺杀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伏拉梅大人居然会迟到……” “所以，我们休假的这几天，老师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师一定是突破了魔法的巅峰然后被女神大人接去天国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 “那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要我说，总不可能是老师和阿古希德先生终于生出后代了吧？” “后代……芙莉莲小姐不是他们的女儿吗？” “怎么想也不是吧，人和人怎么可能生出来精灵……” 往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宫廷法师们炸了锅。 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将整个教室搅得不得安宁。 但就在这时，教室外响起了令众人声音渐渐低下的脚步声。 踏…… 踏踏…… 一轻一重两种完全不同的脚步声让宫廷法师意识到来者不止一人。 咔嗒—— 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不是想象中的伏拉梅老师。 而是老师那个深居简出却强大无比的丈夫，也就是他们的师公——阿古希德。 不对…… 刚刚明明有两道完全不同的脚步声—— 众人明显意识到了什么，而后视线缓缓低下。 在他们的眼前—— 缩水版的“小伏拉梅”正阴沉着脸盯着他们。 “上课。” 她一如既往的说道。 上课…… 这个孩子是……伏拉梅……老师？ 欸？ “欸？！！！！” 宫廷法师们的震惊几乎掀翻了屋顶！！ …………………… “阿古希德先生，您确定这孩子不是您和伏拉梅老师的女儿？” “这世上竟然还有返老还童的魔法吗？” “小时候的伏拉梅老师吗？” “阿古希德先生，您不会是幼女——” 宫廷法师在惊讶之中一拥而上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当前的情况。 但眼见话题开始被人带偏，有几个看不下去的同僚无语地将那人拖走。 最终，宫廷法师们共同推出了一个人让他来询问众人的疑惑。 “那个……咳咳……阿古希德先生。” 被推举出的代表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而后一本正经的询问道： “你能和我们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这孩子真的是伏拉梅老师？” “如果是，那请问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阿古希德看了身旁的“小伏拉梅”一眼。 他正要征求她的意见，却发现“小伏拉梅”的脸越来越阴沉。 ———— “小伏拉梅”微笑着走上前，在学生们好奇与惊诧的目光中。 她轻轻卷起手中的魔导书—— 而后【分身魔法】与【飞行魔法】同时释放。 被卷起的魔导书朝着所有弟子的头重重砸下！ 一分钟后—— 所有宫廷法师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小伏拉梅”面无表情地给他们解释原因。 “我在和阿古希德一起研究『永葆青春的魔法时』出了些意外。” “虽然成功学会了魔法，但『暂时』变成了这幅小孩子的模样。” “而这个副作用过一阵子就能解除——” “就这么简单，懂了吗？” 宫廷法师齐齐点头，又齐齐摇头。 “你，说说哪里不懂。” 伏拉梅随便指了一个平日里比较乖巧的弟子。 “那个……老师，『永葆青春的魔法』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被指到的宫廷法师起身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就像字面上说的那样，这个魔法能让人永远不老。” 听到伏拉梅肯定的回应。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宫廷法师们还是在下方窃窃私语道： “不会吧……我还以为我猜的『返老还童』就够夸张了……” “『永葆青春』……就算是陛下听到也会心动的吧——” 这样的魔法足够让所有宫廷法师都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于是，他们一起问出了伏拉梅意料之中的那个问题。 “老师，这个魔法我们能学会吗？” ……………… “不能，按你们的天资大概要学上一百年吧——” 这是伏拉梅给他们的答案。 她没有说谎，甚至直接将『永葆青春的魔法』的咒语发给了弟子们，任他们自己去尝试。 而当他们得出『自己要学会这个魔法真的需要百年』的答案后。 新的问题又出现在了伏拉梅耳旁。 “老师，既然这个魔法要修炼百年，那您和阿古希德先生是如何学会的？” 这个问题，伏拉梅撒谎了。 “天赋异禀。” 这是伏拉梅给学生们的回答。 说完，她心虚地看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阿古希德一眼。 尽管她不想撒谎—— 但这个回答既能说明她为什么能学会『永葆青春的魔法』。 也能解释未来阿古希德容颜不变的原因。 所以还是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一下弟子们好了…… 至于质疑—— 呵呵…… 咒语就放在这里，谁质疑谁去练吧，保准一练一个不吱声。 “好了，问答时间结束。” 伏拉梅拍了拍讲桌，意味深长地对台下的宫廷法师们说道： “从现在开始，正式上课！” ------------ 第三十章：我的妻子变成小孩子了（下） 暮色缓缓流淌在伏拉梅挑选的那条回家的小路上。 黄昏的斜阳将石板路面染成温暖的金褐色。 阿古希德轻轻牵着给学生上完课有些精神萎靡的“小伏拉梅”。 在夕阳的余晖中，就这么慢慢地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身体变小怎么连精力都跟着变弱了，果然还是要赶快变回去——” 伏拉梅像个小孩那样，垂头丧气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往前走。 因为她现在的身高还不到阿古希德的腰际。 所以尽管阿古希德刻意为她放慢了脚步，伏拉梅也不得不费力地迈着步子才能跟上他。 “既然想快一点变回去，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赛丽艾写信呢？” 阿古希德转身俯视着伏拉梅，轻声问道。 “哪有弟子想让老师看自己的笑话的……” 伏拉梅转头看向阿古希德，言语中略显懊恼。 “人类的『羞耻心』吗？” 夕阳的余晖将正自语的阿古希德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橘红色。 可在伏拉梅眼中，那抹橘红却没能软化他灰眼睛里惯常的冷淡。 她踮起脚尖，试图拍拍阿古希德的肩膀，却只能够到他的肘部。 而且伏拉梅的靴子—— 现在对她来说太大了，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嗒啪嗒的滑稽声响。 即便她把裤腿卷了三道，可还是在踮脚时踩到了过长的部分。 “慢点。” 阿古希德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像他惯常的那样平淡无波。 但那双正牵着她的手稳住了伏拉梅即将跌倒的身子。 他高大的身影在伏拉梅前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刚好罩住她整个小小的身体。 “别真的把我当小孩子啊……阿古希德。” 伏拉梅轻轻叹气。 她本想跳起来想拍打路边垂下的橡树枝解气。 但却发现自己现在连最低的枝桠都够不着后，更加生气了。 在伏拉梅没看到的地方。 阿古希德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 “可是，你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就是小孩，伏拉梅。” “至少应该像以往正常和我说话那样子吧？” 伏拉梅仰起脸反驳道。 但刚刚说完就又突然被延伸到路面凸起的橡树树根绊了一下。 在她又一次即将摔倒时。 身旁的阿古希德又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截住。 他像拎小猫一样把伏拉梅提起来，轻轻放回地面。 “看路。” 阿古希德简短地说，却没有立即松开扶在她肩膀上的手。 “变成小孩子真讨厌……” 差点被绊倒两次的伏拉梅小声嘀咕着。 阿古希德闻言停下脚步，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糖果。 “要吃糖吗？” 伏拉梅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的鼻子几乎要碰到阿古希德的指尖。 “都说了，别真的把我当小孩子啊……” “而且你现在说话像在哄孙女一样。” “魔族是没有『亲情』这种观念的。” 阿古希德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这次他的步伐明显更慢了。 几乎是在配合伏拉梅的脚步。 路渐渐变宽，远处已经能看到小屋所在城区的风车。 伏拉梅突然扯了扯阿古希德的衣袖： “背我。” “为什么？” “我走累了。” “你刚才还在活蹦乱跳。” “那是十分钟前的事了！” 伏拉梅继续扯着阿古希德的衣袖，耍赖似的说道。 “你不知道小孩的体力消耗很快的吗？”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要让我把你当小孩看的吗……” 阿古希德说完，盯着“小伏拉梅”看了几秒。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顺从伏拉梅的胡闹。 阿古希德转过身，无奈地背对着她蹲下。 但伏拉梅没有立刻上去，她站在原地看了阿古希德一会儿。 然后才在轻笑声中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阿古希德轻松地站起身，仿佛她轻得像片羽毛。 “有点重。”他评论道。 伏拉梅没有生气，只是幽怨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这么说自己的妻子也太失礼了。” 她能闻到阿古希德发丝间淡淡的清香。 而后将头靠在阿古希德那宽厚而温暖的肩膀上，随着步伐有规律地起伏着。 暮色渐深，残阳越来越浓。 伏拉梅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别睡。” 阿古希德偏过头，轻声对肩膀上的伏拉梅说道。 “快到家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 伏拉梅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不会讲故事。“ “随便说点什么……比如我今天在讲课的时候，你在旁边都在做什么……” 阿古希德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伏拉梅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他开口了： “试着学习人类的思考方式，一如既往地尝试理解『情感』。” “就这些？” “就这些。” 伏拉梅轻轻地笑了，她往阿古希德耳朵旁靠了靠。 “听起来好无聊……你就没想我吗？” “没有。” “骗子。” 又是一阵沉默。 伏拉梅能听到到阿古希德那依旧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远处鸟儿的啼叫与阿古希德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一同响起。 小屋近在咫尺了。 伏拉梅的余光已经能看到正坐在门口摸鱼了一整天的芙莉莲。 就在这个时候，阿古希德突然回头看着肩膀上伏拉梅。 “你今晚是要和芙莉莲睡，还是和往常一样和我睡？” 伏拉梅听出了阿古希德话中的意思。 所以她侧过脸，将头埋在阿古希德脖颈处。 “都说了好多遍了……别真的把我当小孩啊……” ------------ 第三十一章：向孤寡老登求助（上） 回到帝都的第五天，伏拉梅变成小孩的一个星期后—— 距离皇帝的生辰只剩三天—— 因为皇帝陛下生辰当日，全部的宫廷法师都要到场。 所以宫廷法师们成功从伏拉梅这里获得了整整四天的假期。 而相对应的。 伏拉梅与每天陪着她去上课的阿古希德也有了四天的空闲时间。 于是—— 变成小孩子的大魔法使伏拉梅不出意料地…… 赖床了。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二人的卧室。 早起后外出采购食材的阿古希德—— 在将早餐搁置在厨房后，像往常一样准时推开卧室的木门。 他向凌乱的床上看去。 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在那里蜷缩着的“小伏拉梅”。 浅红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与往日里成熟知性的她不同。 现在伏拉梅这幅小小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伏拉梅？” 阿古希德低沉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小伏拉梅”皱了皱鼻子，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嗯……” 她含糊不清地回应着，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该起床了。” 阿古希德的声音低沉平稳，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妻子小小的肩膀。 “再等我五分钟……” 伏拉梅依旧磨蹭着，她一边嘟囔一边拉高着被子。 阿古希德叹了口气，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早餐要凉了。” “我可以不吃早饭吗……” 阿古希德的回答当然是否定。 在丈夫的一再催促下，伏拉梅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她含着泪伸了个懒腰，宽大的睡袍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臂。 “我可不是故意晚起的，只是小孩子的身体比较嗜睡而已。” 伏拉梅试图用严肃的口吻为自己解释。 但她如今孩童的声音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我知道。” 阿古希德简短地回答，从床头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 “转身。” 伏拉梅乖乖转过身，让丈夫帮她梳理那头看起来格外长的红发。 “今天还要尝试新的『解咒』咒语吗？” 阿古希德一边梳头一边问道，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伏拉梅晃了晃小腿，脚还够不到地面。 “不用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叹了口气。 “这几天尝试的各种『解咒』咒语全都没有效果——” “只能说明这不是现有的魔法原理能解决的问题。” “到头来，最后还是要麻烦师傅……” 阿古希德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继续梳理着她蓬松的头发。 最后在用一根纤细的丝带熟练地扎好后—— 他弯腰将伏拉梅抱起，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这样做了一辈子。 伏拉梅自然地环住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就这么依偎在阿古希德身上。 一路走到厨房。 阿古希德将伏拉梅放在特意垫高的椅子上后开始准备早餐。 切面包、煎火腿、熬燕麦粥。 一如既往，他的动作相当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出错。 伏拉梅继续晃起小腿，专注地看着丈夫的背影。 “需要帮忙吗？” “坐着别动就是帮忙。” “真伤人，就算变成这样子，我好歹也还是有一些厨艺在身的。” “你指的是会把厨房炸上天的『厨艺』吗？” “那次爆炸真的只是一不小心而已……” 二人你来我往地日常拌着嘴。 不知不觉间煎火腿的香气就将整个厨房笼罩。 整理好手中的一切， 阿古希德将切好的面包放在伏拉梅面前的小木盘里—— 这些面包片比平时切得更小，适合她现在的小手拿取。 “我不是婴儿。” 感觉自己被丈夫当做孩子照顾的伏拉梅抗议道。 但那双小手却诚实地点起一块面包。 “你的手有曾经的一半大吗？” “还是说你想让我把面包一点点撕碎喂给你？” 阿古希德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实，而后坐在伏拉梅面前，安静地吃起自己那份。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赛丽艾寄信让她来帝都？” 阿古希德一边问着，一边将一杯温牛奶推到伏拉梅手边。 “昨晚就已经寄出去了。” 伏拉梅双手捧起杯子，小口啜饮着。 “那她什么时候能到？” 阿古希德问道。 “我上次见她是在『埃托维斯山地』的古代遗迹……” “这么算下来，按老师的正常速度至少要一周吧……” 牛奶在伏拉梅唇边留下一圈白印，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不过我在信上说了我的状况，嗯……她应该会加快行程。” 阿古希德点点头，伸手用拇指擦去她嘴角残留的牛奶。 但在这之后他的手并没有伸回来，因为伏拉梅抓住了他的手指。 阿古希德不解地看着相距不远的伏拉梅。 “低头。” 伏拉梅安静地看着他，如是说道。 阿古希德微微俯身，灰眸中却映出她仰起脖颈的模样。 他察觉到了什么，僵硬的指节逐渐放松。 额间垂落的发丝与她鬓边那一抹浅红纠缠在一起。 伏拉梅攥着他的衣襟，温热的吐息轻轻像一片羽毛拂过晨光。 窗外传来集市遥远的喧嚷，而瓷盘里的燕麦粥正升起最后一丝白雾。 哐当—— 一声来自通往二楼楼梯处的轻响将伏拉梅与阿古希德唤醒。 因惊讶而从二十级阶梯上一路滚落下来的刚刚睡醒的芙莉莲—— 此刻正捂着脑袋，用『好肉麻两公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两个老师。 ------------ 第三十二章：向孤寡老登求助（下） “我的弟子是什么时候从我身边渐渐远去的呢？” 在『埃托维斯山地』中最高的山峰上。 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史上最强的大魔法使思索着这个问题。 赛丽艾孤身一人站在埃托维斯山地的顶端。 耀眼的金发随着她的思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在她眼前—— 是【变出花田的魔法】所创造出的杰作： 一片由无数花田汇聚而成的无边无际的花海。 花朵在阳光下舒展着花瓣，宛如一块巨大的织锦铺展在山巅。 “是啊……究竟是从何时呢？” 赛丽艾缓缓迈步，长袍拂过花丛，带起一阵细碎的花瓣。 “是从三十年前吗？” 她静静回忆着，指尖从花面上轻轻划过。 记忆中的画面如走马灯般缓缓流转。 小伏拉梅第一次成功施展魔法时兴奋得整夜睡不着； 小伏拉梅因为背错咒语被她罚抄写一百遍时委屈的眼泪； 小伏拉梅第一次提出问题时那种既紧张又坚定的神情—— 恍惚之中，赛丽艾似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老师，等等我！” 她停下脚步，猛的转头望向身后—— 随风起伏的花浪左右摇摆着。 全然不见那个总是在花田中跌跌撞撞追赶她的小小身影。 『总是』—— 对赛丽艾来说是这样，因为三十年对她不过是短短一眨眼而已。 “不……对人类而言三十年已经是小半生了……”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孩童，还跟在我身边。” 赛丽艾否定了这个想法，继续在花海中穿行。 “那……是二十年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曾几何时，那里本该有一只温暖的小手紧紧握着。 “老师——” 记忆中另一道清脆开朗的声音让赛丽艾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记忆中的长大了一些伏拉梅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跑向那一小片伏拉梅亲手变出的第一片花田。 阳光透过她眼前的花朵，在她圆润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赛丽艾记得，那时的自己只是点了点头。 随口说了句“还可以更好”。 但长大一些的伏拉梅却没有沮丧与失望。 “老师总是这样严格呢。” 她只是这样说道，而后捧着一束刚摘的野花，缓缓递给自己。 “但我喜欢这样的老师。” 『喜欢』——那只是伏拉梅少女时的仰慕与尊敬。 “所以……也不是二十年前。” 再一次否决一个答案，赛丽艾依旧未曾停下脚步。 “十年……更准确的说，是十五年前——” 最终，在漫长的思虑中，赛丽艾终于确定了答案。 “师父，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随你便。” “我……我想试试用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我想要——” “你已经出师了，做什么与我无关。” 当时的对话言犹在耳。 那个时候…… 赛丽艾以为自己不在乎，毕竟她收徒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但当伏拉梅的背影真的消失在道路尽头时。 她站在门前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 花海中央有一块平坦的岩石，赛丽艾走过去坐下。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片山地，远方的人类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伏拉梅就是为了他们才离开的吧…… 为了『建立一个人人都能够学习魔法的时代』这种可笑的想法。 离开了我的身边，做那些我认为“浪费时间与才能“的事情。 “何其荒唐……” 赛丽艾站起身，长叹一口气。 她再次缓步穿行在花丛中，长袍拂过花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北方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透过薄云洒落，将花瓣照得几乎透明。 花海尽头是陡峭的悬崖，远处云海翻腾不休 赛丽艾闭上眼，昔日与伏拉梅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似乎近在眼前。 “老师，为什么您从不笑呢？” 这是孩童时的伏拉梅的困惑。 赛丽艾记得自己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她认为即便回答了，那个孩童也不会理解。 其实答案很简单—— 对长生种来说，人类的情感太过短暂而强烈。 她必须学会与之保持距离。 即便是对身为自己弟子的伏拉梅也一样。 本该如此—— 赛丽艾看着远方这么告诉自己…… 是的，本该如此…… 但伏拉梅不一样，与所有赛丽艾遇到的人类都不一样。 她的热烈总是能轻易打破赛丽艾筑起的围墙。 不止如此，她还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赛丽艾。 “您看，这朵云像不像【咒反魔法】的波形？” 伏拉梅常常会指着一些平凡的事物，说出让赛丽艾惊讶的蠢话。 但或许她的视角就是是如此新鲜而有趣。 赛丽艾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伏拉梅总是有这些奇怪的想法，用她的话说就是“伏拉梅式逻辑”。 可就是这种蠢到家的『逻辑』—— 却让赛丽艾回想起了一些在漫长岁月中逐渐遗忘的感受。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 赛丽艾真的有过想要将伏拉梅永远留在身边的想法。 但也只是想法…… 因为随着年岁增长，伏拉梅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渐渐少了。 她有了自己的旅途与冒险，自己的朋友与生活。 即便是愚蠢到将那个大魔族留在身边作为丈夫—— 赛丽艾都尽力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弟子总要独立。 但每当孤身一人时—— 她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山路，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最后一次见到伏拉梅就是在这里—— 『埃托维斯山地』 那并不遥远，几乎是在上一刻的事了。 那天来到自己身边的伏拉梅已经是个成熟的大魔法使了。 她带着自己发现出的魔法原理来到赛丽艾身边，尽力向她展示。 “老师，如何？” 伏拉梅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与自豪。 赛丽艾检视着那个属于人类魔法体系下的全新原理。 内心惊讶于弟子的才华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同时也找到了其中的部分缺陷。 她本想直接指出几处可以改进的地方—— 却在抬头时注意到伏拉梅眼角的细纹和发丝间的几缕银白。 人类的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她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很好。” 最终，赛丽艾只说了这两个字。 那也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晚风送来花香，赛丽艾又一次闭上眼睛。 她的弟子是从何时远去的呢？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并不重要。 弟子以她为踏板，去往了更远的地方。 身为老师，她应该为伏拉梅高兴才是。 因为那是她的弟子。 是她亲手培养出的伏拉梅…… 呼咻—— 一阵难以察觉的微风打断了赛丽艾的飘忽不定的思绪。 在不知不觉间，一片被施加了追踪魔法的花瓣飘落在她的手心。 这是赛丽艾曾给予伏拉梅的传信魔法。 所以她自然懂得如何解读其中的信息。 “呵呵……” 看着花瓣所带来的消息—— 赛丽艾漠然的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是个……笨蛋弟子啊……” 史上最强的大魔法使如此感叹—— ------------ 第三十三章：师徒的帝都一日游（上） 帝都生活的第五年—— 传信给赛丽艾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帝国皇帝的生辰当日—— 在阿古希德家的小屋中，芙莉莲少见的早起了。 (๑￣₃￣๑) 她轻手轻脚地叠好被褥，指尖在床单上留下几道烦躁的褶皱。 而后蹑手蹑脚地换好衣服，走下楼梯。 连续两天被迫围观那对夫妻的甜蜜早餐，让精灵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 “家里的早饭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芙莉莲在心中暗暗吐槽。 因为不想在吃早饭的时间再看到像前几天那肉麻的场景。 所以在经过两天的深思与熟虑后，魔法小登决定一个人出去吃早餐。 咔嗒—— 轻轻推开木门，芙莉莲正要走出小屋。 但她却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在刚刚推开门的一瞬间，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魔力。 “有趣……竟然察觉到了吗？” “几年不见，你变强了啊，芙莉莲。” 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同时。 不久之前利瓦莱给芙莉莲留下的心理阴影涌上心头。 尽管片刻后她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以及她那无可匹敌的魔力。 也清楚她是为了伏拉梅身上的问题而来—— 但心理层面带来的巨大的压力还是让芙莉莲身体有些僵硬。 她勉强地转动着脖子，幽怨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赛丽艾。 “你吓到我了，赛丽艾——” 平视着芙莉莲那幽怨的眼神，赛丽艾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 在无视了小登的呲牙咧嘴后，颇为随意地捏着芙莉莲的下巴。 “原来如此……” 看着芙莉莲那相比几年前更加活跃的魔力。 赛丽艾回忆起记忆中的某种魔法，大抵明白了什么。 “靠不断练习【飞行魔法】来提高魔力控制水准。” “利用学习【杀人魔法】的过程来提高注意力与魔力感知……” “你成为那个魔族的弟子了啊，芙莉莲——” 史上最强大魔法使那黄金般的瞳孔瞥视着眼前的徒孙。 只是一语就道破了芙莉莲魔力变化的方法与过程。 “要你管啊……老太婆——” 又一次在早晨就没了好心情的白毛精灵咬牙切齿。 …………………… “呜呜呜……” “我知道错了，说赛丽艾你是老太婆是我不对……” “呜呜呜……” “我已经诚恳地道过歉了，呜呜呜……” “赛丽艾你能不能把这个【不停流眼泪的魔法】撤销。” “呜呜呜——” 芙莉莲一边嚎啕大哭地流着眼泪道歉。 一边又在赛丽艾不愿解除后在客厅中追逐着身形不断瞬移的她。 这就是阿古希德夫妇二人在醒来后，来到客厅所看到的画面。 “终于睡醒了啊……你们怎么还没芙莉莲起的早？” 视线转向二人，一个脑瓜蹦将飞扑过来的芙莉莲弹飞。 赛丽艾心情愉悦地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小伏拉梅”。 但在看到她身边的阿古希德后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真想现在就杀了你』的面孔。 “是老师你来的太早了吧……” 小伏拉梅精神不振地揉了揉眼角，向赛丽艾回应道。 “不过……芙莉莲居然也会早起吗？” 伏拉梅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惊讶。 赛丽艾看着小小的伏拉梅，轻轻笑了一声。 随后就这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过来。” 她朝伏拉梅招了招手，像曾经那样呼唤道。 “真是的……怎么连你也把我当小孩子看啊……” 伏拉梅嘟起嘴，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就这么走到赛丽艾身前。 然后她就被赛丽艾抱了起来，像玩偶那样被安置在怀中。 淡金色的长发蹭了蹭伏拉梅的小脸，赛丽艾的下巴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轻柔且温暖。 这是伏拉梅从师傅的怀抱中所感受到的。 但阿古希德感受到的与她完全相反。 赛丽艾那毫不掩饰的冷淡与杀意落在他身上。 在漠然中，她抬头看向阿古希德说道： “我已经在信里知道大概的情况了——” “真亏你们能找到这个连我都快没多少印象的魔法啊……” 对于赛丽艾那看起来想杀人的目光与冷淡的口气。 阿古希德完全没有在意。 他只是摸了摸芙莉莲的头。 顺手解除了赛丽艾施加在芙莉莲身上的魔法。 然后直视着赛丽艾的目光，很平淡地开口问道： “既然情况您已知晓，那么，您有将伏拉梅变回原样的方法吗？” 赛丽艾怀中的伏拉梅也闻声抬起头，期待的等待着师傅的回答。 “我有。” 赛丽艾一只手撑起脸皮，一只手落在伏拉梅的脸颊上。 “作为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大魔法使，这种咒语的解法我当然有。” 可还不等二人继续追问下去，赛丽艾就再次开口了。 她是捧起伏拉梅的小脸，轻飘飘地回答道： “可是为什么要变回去？” “你们去找『永葆青春的魔法』不就是为了让伏拉梅永远年轻吗？” “我不在意她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伏拉梅自己不想保持这个模样。” 这是阿古希德给出的的回答。 而伏拉梅闻言也戳了戳赛丽艾的小脸，无奈的说道： “就像阿古希德说的那样——” “我要的可不是变成小孩子的这种年轻啊，师傅……” 听着二人给出的共同答案，赛丽艾没有意外。 毕竟她本来也不觉得伏拉梅会听她的保持这幅模样。 刚刚那一问不过是她一人的希冀而已。 “我可以将伏拉梅变回去。” 赛丽艾平静地看着二人。 “但是要等到明天。” 在阿古希德的挑眉与伏拉梅的叹气中，她如是说道。 ------------ 第三十四章：师徒的帝都一日游（中） 为什么是明天？ 或者说—— 为什么赛丽艾这么想让孩童样貌的伏拉梅陪在她身边？ 这个问题阿古希德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不识趣地问出口。 他只是平缓地走在招摇着彩旗的帝国大街上。 一言不发地跟在逛街的师徒二人身后，为她们结账与提包。 当然，没有人认出他们。 那些商铺收了他的钱是因为在他们眼中的三人只是普通人而已。 这是赛丽艾的功劳。 因为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在帝都实在太过出名—— 所以为了避免在二人在今天『艾斯伯格』的庆典中被认出来。 她用了某种阿古希德不知道的魔法覆盖住了三人。 然后就拉着“小伏拉梅”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类的大街上。 在庆典集市的一处平平无奇的古董摊前——赛丽艾停在了那里。 “欢迎光临，这些都是从南部出土的文物，请问您看上什么了？” “这个项链……” “哎呀，这位小姐实在是太有眼光了，我这些古董里最好的一件竟然被您一下子就找到了——” “多少钱？” “看在您也识货的份上，五枚拉西尔金币如何？这已经是最公道的价格了。” “太贵了，这个数如何？” “两枚……您这样砍价也实在太不留情了……但真的不行，如果是这个价格我就亏大了。” “那再加一枚怎么样？” “……唉……看在您确实识货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您有所不知，这古董……” 阿古希德站在不远处—— 静静听着老板与在赛丽艾示意下讨价还价的伏拉梅之间的对话。 他对买东西与逛街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所以他一向对此不参与。 只有最后结账的时候才会用得上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家里的钱全部都归他管…… 那就要问摆在他书房与卧室里那些伏拉梅大价钱买来的破烂了。 “阿古希德，你过来。” 伏拉梅的声音让阿古希德回过神来。 她在古董摊前向阿古希德挥挥手，示意他先过来。 然后回头继续在赛丽艾的指示下与老板讨价还价。 “有意思……” 阿古希德看着那边在讨价还价中嘴上挂着微笑的二人，心中提起了些许兴趣。 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大魔法使也会有感兴趣的古董吗？ 真有趣……是神代古物还是统一帝国初创时期的遗物？ 十之八九——毕竟赛丽艾的眼光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普通的古董她恐怕也看不上眼。 不不不……不一定—— 那些个时期的遗物太少。 大部分也都保存在神代遗迹与远古迷宫里。 出现在这里的概率不大…… 不过能在这种小摊位上发现。 即便只是近几百年前的古董也还算可以了。 近几百年能让赛丽艾提起兴趣的艺术古董—— 莫非是三百年前统一帝国历史上唯一的精灵皇后的遗物？ 虽然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随着慢慢走近，阿古希德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他少有的抱着期待的心情，打算一睹赛丽艾亲手挑中的古董。 等等—— 当阿古希德走到二人身前，拿起那个二人挑选出的项链。 存活了五百年的最强大魔族； 从三百年前开始见证过帝国历代文化艺术变化的阿古希德—— 沉默了。 而且是死寂般的沉默。 他的目光看着还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伏拉梅。 以及她旁边那个摆着一副『自信』模样，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肯定赚了』的气质的赛丽艾。 “这是赝品。” 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阐述着事实。 他垂眸凝视掌中那条做工粗劣的项链。 指尖摩挲过凹凸不平的镀金表面，金属冷硬的触感中掺杂着细微的锈蚀颗粒。 “大概仿制的是四百年前统一帝国的古董样式。” 阿古希德缓缓侧首，目光越过正与商贩唇枪舌战的伏拉梅。 最终落在赛丽艾微微扬起的下颌上。 “而且这比伏拉梅买来摆在我书房的那个假花瓶还要破烂。” 阿古希德施加了魔法后，用只能被他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真啰嗦啊……你觉得你的判断能比我更准确吗？” 赛丽艾面无表情地瞥了阿古希德一眼。 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但却并未转头。 唯有金发间翘起的一缕发丝随着鼻腔里的蔑视颤了颤。 “区区五百岁的魔族小孩也敢来质疑我……令人发笑。” 但阿古希德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与想法。 事实上，他反而更加确信了。 而且，他早该意识到赛丽艾这一脉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阿古希德望着赛丽艾理直气壮的模样。 忽然想起三年前伏拉梅也是如此。 当她高举着那个“二百年前的花瓶”冲进书房时，脸上也挂着如出一辙的笃定—— 结果后来那个花瓶被证实是她的某位弟子闲暇时的随手之作。 阿古希德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 而后，赛丽艾与伏拉梅的耳边就回荡起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原以为您身为神代先贤，面对统一帝国的文化与古董，必有高论——” 阿古希德捏起项链，将它悬在晨光中。 镀层剥落处底下灰黑的铁胚倒映入转过头的伏拉梅眼中。 “或者说，我以为您至少能分辨出统一帝国早期的鎏金工艺……” 面对着赛丽艾，阿古希德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与鄙视： “但我没想到您竟然能挑选出这种连破烂都算不上的项链——” “您到底是从什么角度觉得它算得上『古董』的？” ------------ 第三十五章：师徒的帝都一日游（下） “又多了一件破烂。” 我听到身后的丈夫这样说道。 因为我知道他对统一帝国近五百年的历史非常了解。 所以我相当肯定，他的鉴定结果基本不会出错。 虽然即便不用回头我都能听出阿古希德言语中的头疼和不情愿。 但他最终还是把他口中的那个『破烂』买了下来。 因为在他与老师争执之后，我告诉他—— 『我想要这串项链』 然后他就很快停止了与老师的争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 在无奈与叹气中走向了古董摊老板—— 而后精准地说出了这件赝品的材质与制作过程。 在阿古希德说完这些后，古董摊老板的表情相当精彩。 不仅把项链免费送给了我们。 还偷偷给他塞了一枚银币，希望阿古希德不要把这些说出去。 事实上，阿古希德从头到尾说的都没错。 老师的确看走眼了—— 虽然她是从神代存活至今的大魔法使—— 可在鉴定水平上却比我还差。 这串项链就是件破烂，完全不值什么钱，更没有什么文化价值。 但阿古希德还是将它“买”下来了。 因为『我想要』。 他一直都是这样—— 无论我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愿意无条件的迁就我…… 想到这里—— 被赛丽艾带在身边，走在喧闹的集市中的伏拉梅突然轻笑出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古希德。 在丈夫疑惑的神情中—— 小伏拉梅轻轻朝他抛了个飞吻。 “？” 阿古希德歪了歪头，不明白伏拉梅的举动有何意义。 但下一刻，赛丽艾那充满杀意的视线就让他不得不看向这位史上最强大魔法使。 “您能否不要总是对我乱动杀意，我又没有惹到您。” 对于赛丽艾的无礼，阿古希德毫无办法，只能尽量跟她讲道理。 但赛丽艾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在冷冷地瞪了阿古希德一眼后就拉着伏拉梅走向了远方。 在走过六个不同的集市，前前后后进进出出四十五个店铺后—— 一路走来漫无目的赛丽艾带着两人来到了帝都的中心城区。 在赛丽艾对面前的几座宏伟建筑左挑右选后—— 他们走进了帝国皇家博物馆。 因为今天正值当代皇帝的生辰。 所以这座保存着统一帝国历代先皇遗物的博物馆，短暂地向从各地赶来觐见皇帝的贵族们开放了。 当然，虽然阿古希德他们算不上贵族—— 但是因为没人能发现他们。 于是他和伏拉梅就这么跟着赛丽艾的脚步，缓缓踏入了这座博物馆。 一路走下来，跟着赛丽艾参观了几个不同展厅。 小伏拉梅摇了摇赛丽艾的手，有些好奇地朝她问道。 “老师，您认识这些古董吗？” “不认识。” “那您为何要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我觉得这里比较顺眼。” 赛丽艾的目光从那些年龄比不上她零头的古董上一扫而过。 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伏拉梅的问题。 听到老师的回答，伏拉梅露出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她心中早就对老师为什么偏要等到明天再帮她恢复原样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其实就是老师想要让自己用这幅样子陪陪她而已。 伏拉梅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挽住了身旁老师的胳膊。 为了避免这一路太过无聊，也为了不让老师无话可谈。 她朝身后挥了挥手，再一次呼唤丈夫上前。 “阿古希德，能帮我和老师介绍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吗？” 伏拉梅向丈夫眨了眨眼，示意让他上前引出话题。 这次阿古希德看懂了伏拉梅的意思。 没有什么犹豫，缓缓走上前，他开始对这个展区的古物进行介绍—— “这是一百四十年前的『不屈王』与其妻子的婚戒……” “这是二百年前『铁血帝』在最后一次远征前送给妻子的宝石。” “这是二百三十年前『天空皇后』在临终前……” “这是三百年前『凯旋王』为其皇后亲手制作的手链……” 赛丽艾的脸在阿古希德的一句又一句介绍中慢慢阴沉了下来。 因为整个展厅一路介绍下来就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和『夫妻感情』有关的。 尽管知道面前的魔族并没有挑衅的意思—— 但赛丽艾还是觉得阿古希德是在向她炫耀自己与伏拉梅的感情。 阿古希德每解说一件。 伏拉梅就能感受到身旁的老师对自己丈夫的杀意更浓一分。 走到最后—— 伏拉梅自己都害怕身旁的老师忍不住在这里和阿古希德动手。 “怎么偏偏走到了这个展厅—— “要是让他们两个打起来，整个帝都要被夷为平地啊……” 伏拉梅一拍脑袋，为自己让丈夫上前解说的行为后悔。 但阿古希德感受着赛丽艾那磅礴的杀意却是毫无反应。 他几乎已经习惯赛丽艾对他莫名其妙的释放杀意了。 反正只要伏拉梅在这里，这个老不死就肯定不会动手—— 所以阿古希德对此几乎完全不在意，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停顿。 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伏拉梅让自己做的介绍工作。 直到走到这个展区的最末尾的一个不起眼的柜台处—— 阿古希德停下了脚步。 不仅仅是他，“小伏拉梅”在近距离感受到前方那一丝微弱魔力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 唯有似乎早就发觉了的赛丽艾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看着眼前这个正注视着最后一件展品，曾经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 阿古希德停顿了片刻。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就侧过去身子。 让伏拉梅与赛丽艾能看清正站在他身前的那个人。 不，更准确的说——是精灵。 而后，阿古希德很平静地向二人介绍起这位不是展品的『古董』 “这是『凯旋王』的皇后，奥菲莉娅·阿尔黛，也是统一帝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精灵王后。” 伏拉梅没有太过惊讶。 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精灵皇后』，但她曾在皇宫内见过她的画像。 她此刻反而还有些庆幸。 庆幸出现了一点小插曲让老师与丈夫同时转移了注意力。 至于赛丽艾此刻的心情嘛—— 她只是在察觉到这个同族说不上多强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是我打搅到您了吗？【溃国】先生。” 尽管无法识破阿古希德的【伪装魔法】。 也没有办法看穿赛丽艾布下的未知魔法。 但只凭感觉与猜测—— 【精灵皇后】 奥菲莉娅就缓缓扭过头向身旁空无一人的方位淡淡地开口。 ------------ 第三十六章：师徒的帝都一日游（完） “所以——你就那么无视了那个所谓的【精灵皇后】？” 缓缓走出帝国皇家博物馆—— 赛丽艾怀中抱着小伏拉梅，饶有兴趣的看着阿古希德。 刚刚面对那个同族的察觉，阿古希德只是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直到跟着她与伏拉梅逛完整个博物馆也没有再去理会。 “她就是个『疯子』而已。” “没有和她交流的必要。” 阿古希德言简意赅，好像完全不想提起这个人。 “竟然还会有让你这个魔族都觉得疯狂的人吗？” “她做了什么？说来听听。” 看到阿古希德不太开心，赛丽艾就少有的来了兴致。 不过也有一部分是对那个同族所作所为的好奇。 要知道，就算是对她，阿古希德也从没用过『疯子』这个词。 阿古希德没有转身，更没有回答赛丽艾问题的意思。 他只是一副完全不想提及的模样，快步从赛丽艾身旁离开。 “回来——” 赛丽艾正要伸出手，想要用魔法将阿古希德强行拽过来。 但赛丽艾怀中的伏拉梅却在这时戳了戳她的胳膊，表示她知道。 “当初旅行的时候，阿古希德跟我讲到过——” 伏拉梅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对赛丽艾继续说道： “那位【精灵皇后】曾在两百五十年前为了追寻所谓的『不死魔法』与『死而复生的魔法』找上过阿古希德。” “因为她从某位大魔族那里听说了阿古希德的【斩击魔法】能够做到干涉时间——” 赛丽艾挑眉，察觉到事情有趣了起来。 “所以？” “所以她就召集了帝国当时几乎全部的战力想要生擒阿古希德。” “然后？” “然后那位【精灵皇后】加上帝国当时的全部战力就被阿古希德正面击溃了——这也成了他【溃国】称号的由来。” 在二百五十年前，凭一己之力正面击溃了整个帝国吗？ 赛丽艾倒是没有太过吃惊，毕竟阿古希德的战力她心里有数。 不过…… “追求『不死』与『死而复生』……” 赛丽艾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词，结合那所谓的『皇后』身份—— 她大致猜到了那个同族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原因…… 爱？ 令人发笑…… 尽管心中对此嗤之以鼻，但走在通往西城区的道路上。 赛丽艾还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阿古希德的背影。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怀中的“小伏拉梅”。 “我，大魔法使伏拉梅，会用余生来教会他何为『爱』” 伏拉梅曾经脱口而出的蠢话在她耳边一闪而逝。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那个魔族又会……” 思绪戛然而止。 赛丽艾摇摇头，将适才一瞬间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连她自己都觉得刚刚的想法可笑至极。 教会魔族何为爱…… 呵呵——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 天色渐晚，走在回家的路上。 阿古希德将赛丽艾与伏拉梅远远甩开，只留背影。 某段尘封已久的对话在他耳畔重新响起—— 『奥菲莉娅·阿尔黛……统一帝国的皇后，对吧？』 『你为何要觊觎我的生命？』 “因为我……咳咳……听说你拥有着能够干涉时间的魔法。” “所以……咳咳……我才会和你战斗——”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因追寻力量而疯狂的魔法使吗？』 『带着你的人滚吧，这次就饶你们不死，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不……不是力量……” 染血的精灵皇后那时无力地倒在阿古希德身前的地面上。 即便翡翠般的眼睛正在溃散，哪怕面对着最强大魔族那压倒性的力量—— 却也依旧不愿放开那双死死抓住阿古希德脚裸的手。 “我……我只是希望能够借用你的魔法去拯救……拯救我的爱人。” 『你……说什么？』 “求求你……咳咳……求求你，用你的魔法拯救我的爱人……” “就算……咳咳……就算是要把我杀掉也无所谓——” 『拯救你的爱人，杀掉你？』 『……』 『你的爱人……是受了伤，还是生了病。』 “他为了我……失去了二十年的寿命……” “这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人爱着……” “求求你……无论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求你救救他……” 『失去……寿命……你口中的爱人……他要老死了，是吗？』 “求求你……” 『救活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类——』 『那种事情……我的魔法做不到。』 —— “真是令人不悦的回忆……” 阿古希德揉捏着眉心，轻声低喃自语。 他对这来自二百五十年前的记忆感到莫名的讨厌—— 可以说，这段记忆比任何精神魔法都令他烦躁。 当时他明明已经用最简短直接的方式结束了对话。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这段回忆依旧令他—— 在莫名的烦躁中，不经意间—— 阿古希德看到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伏拉梅亲手给他带上的戒指。 二百五十年前，奥菲莉娅·阿尔黛在他身前恳求他时—— 她那染血的手中也捧着一枚类似的，只是相较而言有些褪色的婚戒…… “这么烦躁……看来你对伏拉梅说的那些恐怕不太全啊……” “坦白的说，我有点好奇了。” “能给我详细讲讲你跟我那个同族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最好是全过程——” 赛丽艾那颇具特色的轻笑声打断了阿古希德的回忆。 他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带着伏拉梅走到他身后的赛丽艾。 “能否请您别挑在这个时候招惹我，可以吗？” 阿古希德那有些躁动的语气让赛丽艾怀中的伏拉梅猛的一惊。 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 赛丽艾却咧开嘴笑了，连她那黄金般的瞳孔都不由明亮了几分。 “你不服？” 老师的这句话让伏拉梅意识到—— 接下来恐怕会发生她最担心，也是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赛丽艾将伏拉梅放下，缓缓走到阿古希德身前半米处。 “打一架？” 她颇为愉悦地看着面前毫无退让之意的阿古希德，笑着反问道。 “那就打一架——” 面对史上最强大魔法使的邀战，现代最强大魔族这么回应道。 ------------ 第三十七章：流星起手，以示尊重 『艾斯伯格』高空一万米处。 在天脉龙那媲美大半个帝都的身躯之上—— 两道身影矗立在西南方那辽阔的山脉之中。 史上最强大魔法使与现代最强大魔族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而在战场的远处，天脉龙背部的城堡顶端。 小伏拉梅与被她拉来的芙莉莲远远观望着那边气氛焦灼的战场。 “你不阻止他们吗，伏拉梅？” 芙莉莲转过头，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小师傅问道。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没见过赛丽艾亲自动手。 但却也从伏拉梅口中听说过自己这位师祖的凶残—— 至于阿古希德就更不用说了。 在他这些年的教导中—— 芙莉莲亲眼见证了天脉龙身上东北方的山脉是怎么一点点被他轰成平原的。 这两个人打起来…… 哪怕只是战斗的余波，恐怕都会把脚下的天脉龙杀死的吧？ “怎么阻止？” 小伏拉梅扶着脸，没好气地鼓起腮帮子。 “老师本来就想打架——” “偏偏阿古希德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那么冲动……” 伏拉梅一边说着，一边又发泄似地伸手揉搓起芙莉莲的脸蛋。 “如果我现在强行把两个人拉开，反而会让他们都不开心。”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就这么打上一架。” 被伏拉梅此时的小手揉捏着，芙莉莲口齿不清地再次问道： “那你就不怕阿古希德被赛丽艾失手杀死吗？” “我可是不止一次听到他说『他不是魔王和赛丽艾的对手……』” 听到芙莉莲这个无知的问题，伏拉梅只是笑了笑。 而后松开了放在她脸上的手，轻轻地转过头去。 她用魔法看向远方阿古希德那高大的背影。 回想起那场与阿古希德结伴十年的旅行的末尾—— 也就是阿古希德与她在大陆北方的尽头遭遇魔王时的那一战。 伏拉梅低声轻笑着，头也不回地朝身边的弟子反问道： “芙莉莲，阿古希德是否告诉过你—— 为何在实力至上的魔族中，他会被公认为最强的大魔族？” 芙莉莲摇了摇头。 说起来…… 虽然阿古希德确实告诉过她——他是最强的大魔族。 但却似乎从未说起过原因。 “呵呵……” 在芙莉莲的疑惑中，伏拉梅饱含着对丈夫的自信给了她答案： “阿古希德之所以会被称之为最强的大魔族—— “是因为他曾经挑战过魔王。” “并且在正面战斗中——一度将魔王压制到单膝跪地。” 一度将魔王…… 将魔族的最强者与统治者压制到……单膝跪地？ 芙莉莲闻言愕然地将目光看向远方即将开战的两人。 尤其是从始至终看起来都毫无慌张的阿古希德—— “如果老师不抱着必杀的决心，阿古希德是不会有事的。” 说完，伏拉梅小小的身躯伸了个懒腰。 在顺手将她独创的【隔绝大结界】全力施展包裹住天脉龙的真正躯体后—— 她嘴角带着微笑，对着身旁有些呆滞芙莉莲眨了眨眼。 “所以说，别担心……” “他绝对不会死的。” ………………………… “要我让你先攻一招吗？” 相隔数十米，赛丽艾缓缓收敛起周身那狂乱魔力与气息。 “我就站在这里，不闪不避，让你全力打上一击，怎么样？” 她带着些许调侃，向阿古希德如此提议道。 极度的嚣张…… 或者说纯粹的蔑视—— 但阿古希德对于这种近乎侮辱的言语却没有产生丝毫波动。 不仅如此，他反倒轻轻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古希德眼角扬起，平静地向赛丽艾问道： “让我全力打上一击——多过分都没关系吗？” 赛丽艾咧起嘴角，眼神越发愉悦，她没有丝毫反悔的意思。 只是目光灼灼，淡然地给予了阿古希德回应—— “尽你所能的残暴。” 于是——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阿古希德从她眼前消失了。 他没有远离，更没有逃跑，只是飞向了更高的天空。 在云层之上，天穹之下—— 阿古希德调动起自身那磅礴似海的深厚魔力。 主动开始积蓄起战斗开场的第一击！！ 【提高自身魔力输出的魔法】 【提高魔力恢复速度的魔法】 【增强一次攻击强度的魔法】 【增强一次攻击穿透的魔法】 ………… ………… 【给予自身全属性防御的魔法】 【给予自身全属性特攻的魔法】 【给予自身全属性敏捷的魔法】 ………… ………… 【看穿防御弱点的魔法】 【隔绝大结界】 【咒反魔法】—— 短短不到一分钟内，数以百计的增幅、防御、反诅咒、反探知魔法被阿古希德一一用出。 但对于阿古希德战前上buff，堪称的作弊的行为—— 赛丽艾却没有阻止。 她完全按照约定，一动不动，不闪不避。 只有那嘴角的笑意与愉悦越来越浓—— 当阿古希德将最后一个增幅魔法使用完毕 他的魔力输出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接下来，毫无疑问，最强大魔族即将打出全力一击—— “老太婆，让我们开始吧——” 阿古希德眉眼带笑，向高高的天穹张开双臂。 魔力输出随即向肉眼所无法抵达的高天牵引而去。 流星起手，以示尊重。 700%威力，『引动流星的魔法』—— “哈……” 阿古希德轻轻吐气，飘渺的白雾在他眼前迷离。 “接受……” 他双手合十，重重拍响，依旧是那平缓而冷静的嗓音。 “七星的制裁吧——” 随着阿古希德最后的话音落下—— 在赛丽艾的轻笑与远方观战的二人的仰视中。 ——天空被轰鸣声撕裂了。 有什么无可阻挡的巨物，从天空坠落了。 没有等待太久，只是仅仅片刻过去。 第一颗流星就刺破长空。 带着暗红色的尾焰与其拖拽出的灼热轨迹出现在众人眼前。 空气在它面前扭曲、爆鸣—— 赛丽艾仰起头，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的火光。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几乎没有停顿，第二颗、第三颗接连撕开天穹。 它们并非同时坠落，而是错落有致地排成一线—— 每一颗都精准地锁定着赛丽艾所站立的位置。 地面开始震颤。 不是来自冲击，而是流星下坠时引发的纯粹风压。 赛丽艾的长发被狂暴的气流掀起，衣袍猎猎作响。 但她依旧没有移动半步。 第四颗流星在第三颗的尾炎后接踵而至。 它的体积比前三颗更加庞大，表面燃烧着近乎白色的烈焰。 屹立不动的赛丽艾眯起眼睛，终于伸出了一只手。 但不是防御，反而像是打算触碰什么易碎之物一般—— 但她还未出手，第五颗、第六颗流星就同时坠落，嘶鸣而来。 它们彼此缠绕，如同双子般旋转着坠落。 空气被挤压出尖锐的爆鸣，天脉龙背上的山脉开始崩裂。 赛丽艾突兀的笑声淹没在轰鸣中。 最后—— 第七颗降临。 它比前六颗更加缓慢，也更加庞大。 漆黑的表面流淌着熔岩般的纹路，仿佛一颗微型的太阳。 而此时此刻—— 赛丽艾终于将伸出的那只手抬起，向前缓缓探出。 她仰望着天空之上那即将吞噬自己的光芒—— 脸上的笑容近乎狰狞。 ------------ 第三十八章：魔法对撞 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几乎通晓着所有魔法的『精灵』—— 史上最强大魔法使赛丽艾， 究竟有着怎样非人的力量？ 在今天之前，除了她的弟子伏拉梅以外……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因为从古至今，无论是人类或者魔族—— 凡是亲眼见识过赛丽艾认真出手的，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当然…… 在今天之后，知晓答案的，除了伏拉梅以外，又多了两个『人』 阿古希德与芙莉莲。 现代最强大魔族与和平时代的魔法使在今天—— 亲眼目睹了那背负着神话时代之名的大魔法使所拥有着的…… 绝对暴力！！ …………………… 在不闪不避的情况下，面对自己的全力一击—— 赛丽艾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这个问题阿古希德已经在心中思索了无数次。 是用类似【破灭之雷释放魔法】与【地狱业火释放魔法】这种攻击魔法正面抵挡…… 还是要用【天风召来魔法】与【岩盾护身魔法】这种防御魔法直接硬抗？ 一个个猜想在阿古希德眸子中浮现，却又转瞬即逝。 “一百五十年前那未曾见识到史上最强大魔法使全力的遗憾……” “就由今天的我补上吧——” 他低声喃喃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七颗流星接连坠下地面。 意料之中的轰鸣与巨响未能出现。 因为一道纯粹由魔力散射而出形成的气浪—— 在赛丽艾抬起手的一瞬间就将七颗流星全部贯穿。 流星在被切成两半的同时，魔力气浪在爆裂中四散开来。 那浩瀚的魔力直接将七颗流星全部化作齑粉。 当一切硝烟散去，出现在阿古希德眼前的—— 是赛丽艾那狰狞的笑容。 “这算什么啊……单纯将魔力散射出去也算的上魔法吗？” “而且，刚刚那一下您用的魔力比我的总魔力都要多……” 对于阿古希德的叹气，赛丽艾没有说话。 搞笑…… 只许你上buff，不许我用纯粹的数值碾压？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顿，二人已经预料好了下一轮的交锋。 几乎是同时，天上的阿古希德与天下的赛丽艾一起伸出手。 『天风召来魔法』 【逆流天风魔法】 魔法对撞的盛宴，开始了—— 轰—— 两股不同流向的风暴在彼此出现的瞬间就开始相互碰撞。 顺流的龙卷与逆流的漩涡将整片山脉都裹挟在风暴眼中。 磨蹭，碰撞，抵消，湮灭—— 大气哀鸣，山岩崩解—— 两道截然相反的风暴疯狂撕扯着彼此，毫不相让。 震耳欲聋的爆鸣又一次响起，两道风暴在剧烈的对撞中， 同归于尽…… 但没有迟疑与犹豫，风暴眼甚至还未完全散去—— 二人就再次调动起了魔力。 『地狱业火释放魔法』 【裁决之光释放魔法】 光与火对撞的瞬间—— 无穷无尽的十字光剑被滔天的火势吞没殆尽。 那环绕在阿古希德周身的千米火场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攻击都烧成灰烬。 可是…… 咔嚓—— 一道裁决之光以肉眼无法反应的速度撕裂火场。 而且余势不减，在阿古希德准备阻挡的时刻突然变向。 滴答—— 一抹浅浅的血痕浮现在阿古希德右脸上，细小的血珠滴落地面。 阿古希德眯起眼睛。 赛丽艾却轻声反问道： “继续？” “继续——” 纵然已经略显颓势，但阿古希德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大地操控魔法』 【崩解波动魔法】 第三回合的魔法对撞—— …………………… 砰—— 听着又一次的魔法对撞所产生的剧烈轰鸣与声响。 站在城堡的顶端， 被伏拉梅的【隔绝大结界】保护着的芙莉莲不自觉地抱紧双臂。 “一来一回，你来我往……” “他们真的是在打架吗？” 芙莉莲的疑惑在问出口的瞬间就被伏拉梅解答。 “他们现在还在试招阶段——” 伏拉梅饶有趣味地看着老师与自己丈夫的打斗。 而后转身为身旁的芙莉莲继续解说道： “他们这几下只是场面看着壮观而已，实际上根本没有杀招。” 轰—— 不过是几个呼吸长短的交谈，那一边就已经开始了第四次交锋。 魔法小登眼中倒映着二人交锋所产生的烟尘与爆破。 当又一座高山在二者的魔法对撞中被轰平—— 芙莉莲不自觉的抱住了身边的小小师傅。 “他们两个……是怪物吗？” 听着弟子的感叹，伏拉梅摸了摸她的白毛。 “怪物？” 白毛精灵听到伏拉梅这样轻笑着。 而后又见她的目光投向战场，语气平静得令人窒息—— “这种程度，还远远算不上认真呢……” ------------ 第三十九章：没错，是阿古希德赢了（求一下追读，谢谢） “除了我与魔王以外的最强魔法使是谁？” 被幼年时期伏拉梅的问题一时之间难住的赛丽艾如此低喃道。 看着这个被自己捡来的弟子那充满期待的目光。 尽管在此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赛丽艾还是少有的沉下心来—— 慢慢回忆着从古至今自己所遇到的那些强者们。 “嗯……阿古希德吧。” 最终，史上最强大魔法使将弟子抱在怀中，给出了她的答案。 而这个问题，在此后的二十年里—— 伏拉梅也陆续向自己所遇到的那些强大魔法使问过。 但在他们之中—— 无论是即将死在她手上的大魔族； 还是被她从魔王军手中救下的精灵。 伏拉梅从他们的回答中得出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要分情况……不过如果只是我个人的看法，那应该是阿古希德。” “当然是阿古希德，但若是我曾经遇到的那位同族武僧会使用魔法的话，那结果可能会有些悬念……” 而在后来与阿古希德的结伴旅行中，伏拉梅同样问过这个问题。 她记得当时的阿古希德沉默了许久，像是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除了我和修拉哈特以外的某人吧。” 在『弗尔盆地』的夜空下，最强大魔族给出了伏拉梅回答。 “这可和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啊……” 躺在阿古希德腿上，感觉他只是在敷衍自己的伏拉梅叹了口气。 而后巧妙的换了种问法—— “阿古希德，你认为有魔法使能在老师不认真的情况下战胜她吗？” “应该没有吧……毕竟那个老太婆是唯一一个能和魔王陛下相提并论的魔法使。” “那如果是你呢？” “嗯……让我想想……不认真，也就是说不动杀意的情况下……” “会输吗？” “会赢的。” …………………… 第五轮魔法对撞结束的刹那—— 面对着在自己眼前缓缓消散的【破灭之雷释放魔法】。 阿古希德知道已经没有再试探下去的必要。 接下来，要动真格了。 【斩击魔法】—— 发动！！ 数以千计的斩击凭空出现在赛丽艾周身，将她团团围住，封锁住一切死角。 尽管【天穹镜反魔法】将她四周都牢牢保护着，但那闪耀的镜面却连一刻也没能支撑—— 咔嚓一声，镜面碎裂。 但当那能够斩断一切的斩击落下之将整座高山削成无数段时。 赛丽艾却早已消失在原地。 “无法『防御』的斩击，无论多少次看到你的魔法都会让我惊讶。” “不过就像一百五十年前我说过的那样，就算斩击无法被防御。” “但若是从头到尾都打不中那就没有意义。” 赛丽艾的声音从阿古希德侧面的山顶传来。 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失望。 “一百五十年还是没能解决这个缺陷吗？” “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那可远远无法让我尽兴啊……” 赛丽艾凝视着从天空一点点降下的阿古希德，心中遗憾地叹息。 然后…… 咔—— 一抹细长的血线浮现她的脖颈处。 如同被利刃轻轻划过的刺痛让赛丽艾重新露出了笑容。 她直视着远方手指轻抬的阿古希德，话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惊喜。 “你是怎么做到的？” 赛丽艾轻轻一抹，脖颈上的伤痕便瞬间消失。 她回味着刚刚那一下斩击的感觉，对着阿古希德面露喜色。 “就算你的斩击中不包含魔力波动，无法被我感知到——” “但是你是怎么隐藏了斩击的轨迹的？” “我没有隐藏斩击的轨迹，您无法察觉和反应是因为它是直接在您身边形成的。” 阿古希德收回食指，平静地向赛丽艾阐述原理。 “就像一百五十年前您说的那样，如果斩击没有办法命中就没有意义——”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专注于改进我的魔法。” 阿古希德一边说着，眼睛朝赛丽艾的金发末梢瞟了一眼。 同样是没有魔力波动与斩击轨迹，那缕金发却被凭空斩断。 “如您所见。” 阿古希德伸出手，继续向赛丽艾介绍道： “它如今在我的操控下有了必中的效果。” “更准确的说，只要在我魔力感知的范围内—— 我的斩击就能随时随地出现。” 得到答案的赛丽艾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摸了摸下巴。 将指尖轻轻抚过被那一段被阿古希德斩断的发梢。 “『必中』的斩击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久违的好奇。 “嗯……” 赛丽艾站在原地静静思索着，但只是几个呼吸—— 阿古希德就看到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是相当有创意的改进啊，我有些庆幸当初没顺手杀了你了。” 赛丽艾淡淡地称赞道，但她却突然话音一转—— “不过，还是有缺点啊……” “这样的斩击恐怕对你的魔力操纵技巧要求极高。” “换句话说，同时用这种斩击面对数个目标，会力不从心吧？” “那么——” 她抬起手，魔力在空气中无声涌动。 “【分身魔法】——” 刹那间—— 天地之间，无数个赛丽艾的身影如幻影般浮现。 一个、十个、百个、千个…… 直至上万个。 她们姿态各异，有的悬浮于高空，有的立于山巅…… 有的甚至就站在阿古希德身旁不足一寸之处—— 但她们却都保持着一个姿态，全都带着相同的微笑注视着他。 “现在，你的‘必中’还能斩中谁呢？” 上万个赛丽艾同时开口，声音层层叠叠，如潮水般回荡在整片战场。 阿古希德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扫过四周。 在他的魔力感知中，每一个赛丽艾的气息都完全一致。 甚至连每一分每一秒的魔力流动都毫无差别。 ——无法分辨。 不愧是史上最强大魔法使…… 维持上万个『分身』的同时，竟然还能让他分辨不出本体。 “不愧是您。” 阿古希德低声说道，指尖却再次抬起。 但是能被赛丽艾顷刻发现的缺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初开放出这一招的时候，他就对现在这种情况有过预料。 而在这么多年间，阿古希德当然也找到了自己的应对方法。 既然无法精准地控制，那就索性彻底放开—— 直接对魔力感知范围内的万事万物进行无差别斩击！！ 那也正是他所创造出的足以与『空间斩』相媲美的魔法。 当然，这一招最大的缺点就是几乎会耗尽他所有的魔力—— 但已经足够了，因为在这一招之后…… 是阿古希德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决胜一击！！ 阿古希德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 【斩击魔法·全域律法】 ——发动。 没有犹豫，没有保留。 魔力如狂潮般倾泻而出，斩击不再锁定单一目标—— 而是化作一场无差别的风暴，席卷方圆三十公里内的一切！！ 咔嚓、咔嚓、咔嚓—— 在赛丽艾上扬的越来越夸张的嘴角与讶然的注视下。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连成一片，无形的斩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大地、山峦、天空——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切割、粉碎。 高耸的山峰被斩成无数碎块，巨石在坠落途中再度被斩成更细小的尘埃。 地面如脆弱的玻璃般崩裂，裂痕蔓延至视野尽头，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 云层被斩碎，气流被搅乱，甚至连光线都在无数斩击的间隙中被扭曲。 而在这片毁灭的风暴中心—— 上万个赛丽艾的分身，在同一时刻被斩成虚无。 她们的身影如泡沫般破碎，连一瞬的抵抗都未能做到。 而唯一能留存下来的，自然而然就是本体—— 而对于她，阿古希德准备了绝对的杀招。 ——『空间斩』 如果换做赛丽艾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招是很难对她奏效的。 这也正是阿古希德开场第一招没有用『空间斩』的原因。 但是现在不同，在抵御无穷无尽的斩击的境遇下…… 即便是赛丽艾也绝对无法对『空间斩』反应。 阿古希德没有杀死赛丽艾的打算—— 所以这一击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向要害。 『空间斩』 ——发动。 当斩击成功在赛丽艾愕然的眼神中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胜负就已经揭晓。 最强的战绩铭刻于天脉龙的脊背之上！！ 没错，是阿古希德赢了—— ------------ 第四十章：没能让赛丽艾大人感到尽兴真是抱歉（求一下追读） 小屋的客厅里，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滴答声—— 阿古希德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悠长地吐了口气。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但赛丽艾的食指停留在他眉心处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你啊……” 怀中传来的声音让阿古希德低下头，小小的伏拉梅正坐在那里。 她微微歪头，用略带担忧的目光看着阿古希德。 “都结束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阿古希德下意识地将伏拉梅凌乱的红发抚平。 “嗯……” 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伏拉梅的脸低声说道： “有些挫败感。” 听到丈夫的回答，伏拉梅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挫败？” 她伸出右手，缓缓放在丈夫的额头上方，轻声质疑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是第一次见老师受那么重的伤……” 阿古希德只是平静地摇摇头，目光放在伏拉梅的小脸上。 “我毕竟曾跟你保证过『会赢的』。” 伏拉梅看着阿古希德的脸，发现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后叹了口气。 “那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玩笑吧……”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为丈夫解释道。 “『玩笑』——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阿古希德的反问让伏拉梅有些沉默。 她知道，丈夫是真的把他们的那次无意间的交谈当真了。 伏拉梅知道这个话题再继续进行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她主动地捧起丈夫的脸，将话题引向刚刚的那场战斗： “史上最强大魔法使的力量……如何？” 阿古希德将伏拉梅的小手放下，让自己重新靠在沙发上。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回忆了几遍刚刚战斗的全过程给出了回答： “还是那样不讲道理的强，虽然迫使她不得不使用全力……” 说到这里，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 “但我想，即便到最后，她恐怕也没认真——“ “只是和曾经的魔王陛下一样，在跟我打模拟战而已……“ 伏拉梅收回双手，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胸膛后若有所思地问： “那在这场战斗中，你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 阿古希德低喃了几遍这个简短的词汇，而后缓缓地说道： “硬要说的话……倒是久违的让我体会到了战斗的快感……” 伏拉梅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紧了阿古希德： “快感——无法理解，换做是我的话，恐怕就只能感觉到恐惧……” 回应她的，是阿古希德的轻笑—— “总之，是相当有趣的一场战斗啊……将我的烦恼一扫而空了。” 他低下头，看着正抱紧自己的小小妻子。 伏拉梅也抬头看着丈夫，在对视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好奇地问道： “那你觉得老师满足了吗？“ 这个问题让阿古希德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色。 “谁知道呢……不过若是没能让她尽兴，那还真是抱歉——” 咔嚓—— 浴室的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们转头看去，只披着一件长袍的赛丽艾从中裸露着脚裸走出。 “呵呵……抱歉？” 赛丽艾一边扬起嘴角，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一边缓步走近。 “真敢说啊……你这家伙，差点被你杀死。” 她停在两人面前，指尖一点点划过胸前那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就算是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空间斩』造成的伤痕恢复如初。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那时候的确有赢我的可能。” 赛丽艾点了点下巴，对阿古希德做出来点评。 “坦白的说，你的对策很有创意……” “如果换做是曾经的我，恐怕真的会中招。” “不过很可惜，你对我的认知还停留在一百五十年前。” 阿古希德皱起眉头，他听着赛丽艾的话陷入思考。 “我的认知落后了吗？” 他抬起头，直视赛丽艾那璀璨的黄金之瞳。 “也就是说……” “您是在这一百五十年间找到了破解我『空间斩』的方法吗？” 赛丽艾轻笑一声，扬起下巴指了指正抱着阿古希德的伏拉梅。 “答案不就在你身前那个人身上吗？” “嗯？” 你们之间商业互吹，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伏拉梅顺着老师的目光，疑惑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我？” 她没能想明白，阿古希德却恍然大悟。 “伏拉梅……原来如此……” “您最后用来应对『空间斩』的魔法，居然是【隔绝大结界】吗？” 赛丽艾没有回答，却明显是默认了阿古希德的猜测。 “能告诉我原理吗？” “呵……你的斩击虽然无法被抵挡，但只要用【隔绝大结界】将其封印起来就足够了。” 阿古希德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疲惫的表情。 “真是荒唐至极的对策，做到这一点所要耗费的魔力何止海量。” 赛丽艾轻挑起眉头，随意地摆了摆手。 “多么，一点点吧——“ “说的可真轻巧啊……” 阿古希德将目光看向怀中的伏拉梅，而后轻声感叹道—— “身为【隔绝大结界】创造者的伏拉梅本人应该都做不到这一点。” 对于丈夫口中那无法反驳的事实，伏拉梅只能鼓起脸颊。 而后一边看向师傅，一边轻轻捶在阿古希德的胸口上。 “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不牵扯到我，真的很伤人自尊心的。” “呵呵——” 赛丽艾伸出手，轻轻放在伏拉梅的下巴上。 与年幼的弟子一起渡过闲适的一天，最后还痛痛快快打上了一场。 这次突然发生在伏拉梅身上的意外，倒也不全是坏事。 “很久没有这么令我愉悦的一天了……” 赛丽艾放下手，在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的注视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老师，您这是……” 像是猜到了什么，小伏拉梅带着惊讶正准备出口挽留。 但赛丽艾只是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不过走到一半，她像是猛的回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 赛丽艾扭过头，看着坐在阿古希德身上，体型还保持孩童姿态的弟子。 “伏拉梅。” 她轻声呼唤了一下，而后高高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欸？” 在小伏拉梅的疑惑中，随着那声响指而来的—— 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光芒。 然后，羞愤至极的埋怨声几乎将小屋的屋顶掀翻—— “老师！！！” 看着趴在阿古希德身上，小小的衣服被成人身形撕裂的弟子。 在解决了弟子身上的问题后，赛丽艾恶趣味地笑了一声。 她迈开步子，最后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 她说—— “走了。” ------------ 第四十一章：夫妻日常的一天（上）：清晨 帝都生活的第五年； 当春天伴随着伏拉梅身上的意外一同离去—— 『艾斯伯格』的盛夏便带着清晨那肆意倾洒的阳光而来。 伏拉梅在晨光中微微蹙眉。 因为那朦胧的阳光穿过高处窗户的蕾丝帘幕，落在了她的眼角。 她下意识往温暖源处蜷缩，发丝处传来细微的拉扯感。 “你压到我头发了……” 伏拉梅闭着眼嘟囔着，嗓音里还带着睡意酿成的甜腻。 她的指尖胡乱摸索着那被丈夫压住的浅红长发。 但最终却摸到了阿古希德那正停在自己腰间的左手。 伏拉梅的指尖轻轻划过丈夫无名指上的那枚银戒—— 这让阿古希德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僵了僵。 大抵是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动作—— 他将手臂微微挪动了位置，几缕浅红色长发从他的臂弯里滑落。 而感受到自己那几缕发丝终于获得了自由—— 睡眼蒙眬中的伏拉梅下意识地轻轻翻了个身。 阿古希德随着伏拉梅的动作松开手臂—— 却在感受到妻子要抽离的瞬间，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所以当伏拉梅翻过身时，后背自然而然地贴上了丈夫的胸膛。 尽管他的体温不高，但在这样的季节却依然能散发出些许热意。 晨光渐盛，房间里开始蒸腾起夏日的热度。 伏拉梅也渐渐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古希德那隔着薄衫传来的温度。 她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轻轻用手肘往后推。 “你身上好热，走开……” 伏拉梅这么说着，但那份慵懒中却没有半分嫌弃。 非要说的话，反倒更像是猫儿在半睡半醒中撒娇。 阿古希德在枕头上发出含混的鼻音，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转而用更轻柔的姿势将试图逃离的妻子圈回怀中后—— 他的下巴缓缓抵在了伏拉梅的发顶，只是轻微的呼吸都能让她睡意沉沉。 伏拉梅在朦胧中感到后背传来规律的心跳声。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时，她便再次翻过身。 因为阿古希德睡衣的领口微微敞着，所以伏拉梅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锁骨。 在睡眼蒙眬中，伏拉梅将身体前倾，安然地躺着丈夫的怀中。 “阿古希德……抱……” 这声无意识间的呢喃终于让阿古希德眉眼动了动。 他将两只手臂环上伏拉梅腰间的睡裙，将妻子完全锁进怀里。 这动作太过轻柔，与阿古希德平日的举止大相径庭。 伏拉梅趁机把脸埋进他颈窝，呼吸间全是羊皮纸和雪松墨水的味道。 五年前他们刚结婚时，阿古希德连拥抱都僵硬得像在搬运标本。 现在他的手掌却已经能安然地停放在伏拉梅的腰间，一刻不离。 阿古希德掌心的温度透过亚麻睡裙，在妻子腰间烙下一圈暖意。 “痒...” 伏拉梅缩了缩脖子，发梢扫过丈夫下巴。 阿古希德立刻收手，转而把五指埋进她蓬松的长发。 感受着丈夫那平稳的脉搏，伏拉梅将头埋得更深了。 然后很自然地在那片肌肤上落下一个轻吻。 “别闹——” 伏拉梅那沿着阿古希德的颈线游移的轻吻将他唤醒。 他喉咙间滚出低沉的叹息，将怀中的伏拉梅抱的更紧了。 “天还没亮。” 阿古希德闭着眼用指腹摩挲她的颧骨，沙哑的嗓音擦过她的耳尖。 而后伸出一只手捞起滑落的薄毯，抖开后重新盖住两人。 过了很久，当晨风掀起轻薄的窗帘时—— 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中，妻子才彻底从睡梦中醒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伏拉梅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她一边轻轻揉着眼睛，一边又用指尖戳了戳丈夫的胸膛。 “只比你早了一会儿。” “真的？” 对于阿古希德的回答，伏拉梅明显有几分不信。 但她只是眯着眼。 盯着面色如往日一般冷淡的阿古希德看了一会儿后—— 就一如既往地往丈夫身上靠了靠。 “早安吻。” 伏拉梅轻声说道。 声音里带着她平日里特有的那种认真，但又显得格外柔软。 阿古希德叹了口气—— 那种他专属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快点——” 见丈夫迟迟没有动作，伏拉梅低声催促道。 于是阿古希德再一次缓缓低下头。 他吻得克制而精准，就像是在做什么习以为常的日常任务。 轻轻一点，一触即分。 这就是他所做的全部。 但伏拉梅却不满地追了上去。 她的手指深深陷入丈夫深黑色的发间—— 在阿古希德迁就的眼神中，他也将手掌缓缓抚上妻子的后颈。 阿古希德任由伏拉梅主导，却在感受到那抹甘甜时迟疑了片刻。 他的手掌滑到她后背，将她压向自己以示回应—— 这个过程很长，也很短。 但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少见的有些紊乱。 伏拉梅依偎在他的怀中，浅红色的长发蹭了蹭阿古希德的下巴。 “该起床了。” 阿古希德将手放在妻子那紧紧搂着自己的胳膊上，轻声提醒道。 伏拉梅摇摇头，重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再睡一会儿——”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刚刚睡醒却又想立刻躺下去补觉的任性。 阿古希德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 当阳光一点点爬上床幔，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伏拉梅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又要坠入梦乡。 回想起近来那越来越频繁，颜色也渐渐清晰的梦境—— 阿古希德不由得低下眉眼，思虑良久。 直到最后—— 他低下头，看着妻子那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就像往日一样，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 ------------ 第四十二章：夫妻日常的一天（中）：午时 正值午时—— 帝都『艾斯伯格』郊外，露维娜村。 涓涓细流的小河边，正在浣洗着衣物的小女孩有些失神。 她那灰暗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有些呆呆的看着距离她不远处那一对野炊的夫妇。 并不是因为羡慕他们精致的衣物。 而是因为她看见—— 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的那个大姐姐正挥舞着一串烤鱼向她招手。 在确定周围没有别的人后，小女孩指了指自己。 在得到伏拉梅的确认后—— 她的喉咙一时之间就像发哑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坦白的说…… 她也实在不明白这对衣着打扮像是贵族的夫妇为何要这么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但因为从小就是孤儿所带来的警惕—— 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并且准备好随时扔下衣服逃跑。 …………………… 看着站在远处无论如何都不愿靠近的小女孩。 伏拉梅看了眼手中充满诱惑力的烤鱼。 而后又转头看了看丈夫那面无表情地脸庞。 “阿古希德。”伏拉梅确信地说道。 “你看你，一直板着脸，把人家小孩子都吓到了。” 阿古希德叹了口气，很平静地反驳道： “我可不觉得吓到小孩子的人是我——” “相对而言，看起来更可疑的人明明是你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那个还在原地警惕的小女孩。 在看到她那洗的发白的衣裙旁别着几颗野果和半块黑面包后。 阿古希德顺手拿起一条烤鱼，在伏拉梅的注视下站起身。 他指了指小女孩腰间的野果，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烤鱼。 “我们的午餐还少一些水果，能用这个和你换一些吗？” 阿古希德的话听起来很冷淡，甚至说有些生硬。 但那个小女孩似乎却很吃这一套。 在烤鱼的香气一点点钻进鼻子里后。 小女孩咽了一下口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交换很顺利，阿古希德和伏拉梅的手中多出了几颗野果。 而小女孩则是在拿到烤鱼后就又远远地跑走。 最后在距离他们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看，结果很明显，是你吓到她了。” 在示范结束后，阿古希德不咸不淡地点评道。 “这么说也太伤人了……” 伏拉梅感叹一声，意识到自己的人缘还没有魔族好的同时—— 缓缓倚靠在了丈夫的肩上。 阿古希德将又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她，轻声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来野餐了……” “平常的假期里，在这个时候，你不是最喜欢监督芙莉莲做魔法练习吗？” 伏拉梅咬了一口好吃到爆的烤鱼，在满足之中轻声回应着丈夫的问题。 “因为芙莉莲天天抱怨我给她放的假太少了，而且今天我也正好只想和你独处——” “所以，为了两全其美，我就想出了野餐这个好想法。” 看着不知道在高兴着什么的伏拉梅，阿古希德轻轻摇摇头。 虽然听起来是个完全不靠谱的理由…… 但似乎意外地符合伏拉梅的性格…… 拿起手上那个换来的野果，没有在意卖相和品种。 阿古希德轻轻咬了一口，得到的回馈是意料之中的酸涩。 “伏拉梅，这个村庄有什么让你很感兴趣的吗？” 瞥了一眼远方平平无奇的村庄与不远处同样毫无特点的小女孩。 阿古希德如此问道。 “什么？” 伏拉梅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阿古希德的意思。 “你是因为想看看这个村庄的风景才特地挑在这里的吧？” 阿古希德说着，又咬了一口酸涩的野果。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来过这个村庄。”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来这里看上一眼？” 被阿古希德猜到真实意图的伏拉梅有些无奈。 “我怎么觉得我在你面前越来越没有秘密了呢……” 伏拉梅直起身子，坐在大石头上的她轻轻晃了晃双腿。 阿古希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半分钟—— 伏拉梅被丈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她扶着头，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声音柔和。 “只是前几天整理旧书时，偶然翻到了一本老师的旅行手记。” 阿古希德挑起眉头，将手中的野果放下。 “上面说这附近有什么很独特的风景吗？” 伏拉梅轻轻点了点头，她将视线放在眼前那再简单不过的河流上—— “老师的日记上说，在曾经的神话时代。” “每当一天当中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这里的河流就会被附加上一种奇怪的魔法。” “只要将魔力注入河流，就会将魔法使的影像记录下来。” 说到这里伏拉梅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虽然知道过去这么多年，那个魔法可能早就消散了……” “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想来看看。” 阿古希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静静流淌的水流毫无半点魔力迹象。 “你想要在这里留下影像……为什么？” 伏拉梅听到这早在意料之中的问题，轻轻笑出声。 她转头，看着相识至今从未有过丝毫变化的阿古希德。 “因为我想要被人记住啊。” 伏拉梅微笑着，伸出手放在阿古希德的侧脸上。 “就和旅行时我到处立铜像的理由一样哦——” “我想将我的样貌与故事流传下去。” 阿古希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伏拉梅。 得到答案的他本想转过头去。 却又因伏拉梅接下来那轻柔的言语愣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 伏拉梅摇晃着双腿，温柔地看着自己那不解风情的丈夫。 “我不希望未来的你变成孤身一人……” ------------ 第四十三章：夫妻日常的一天（下）：晚安 傍晚的小屋中—— 芙莉莲咽下一口裹满酱汁的炖肉，而后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 银质餐具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咀嚼得很慢，探究的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芙莉莲看着自己面前始终一言不发的二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虽然你们今天给我放了一天假我很开心……” “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你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魔法小登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确—— 但是很可惜，夫妻二人显然都没有给小孩子解释的打算。 阿古希德更是连头都没抬。 他只是在将自己那一份晚饭迅速吃完后就走回了房间。 这样异常的沉默连芙莉莲都是第一次见。 “不会吧……原来你们两个也会吵架啊……” 芙莉莲看着伏拉梅，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笨蛋弟子……” 伏拉梅的指尖在杯沿轻轻画着圈，红茶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她勾起嘴角，对于芙莉莲的猜测轻声失笑。 “『我和他吵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说一句话啊。” 芙莉莲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她伸出手指头开始举例。 “以前这个时候，你们两个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始斗嘴。” “而且如果是平常的话，他是一定会等着你的吧？” 伏拉梅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轻轻摇了摇头。 否认了芙莉莲的猜想。 “不是因为吵架，那是因为什么？” 芙莉莲双手支着头，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好奇地询问着原因。 “你还没到该知道这些的年龄，所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伏拉梅一句话将芙莉莲的好奇心打碎。 她将最后一块炖肉塞入口中缓缓咀嚼着。 在魔法小登那颇具怨念的眼神中—— 伏拉梅站起身，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芙莉莲……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你是无法理解的。” “真是的……又是这样，你都还没说，怎么就能确定我理解不了？” 芙莉莲的倔强一如既往。 伏拉梅的动作顿了一下，杯中的红茶映出她微微晃动的倒影。 “因为就像学习魔法那样，我们的烦恼，现在的你是想象不到的。” 伏拉梅这次没有静下心来一点点给她解释。 在用魔法将餐桌上的盘子都自动飞回厨房自动洗好后。 她缓步向卧室走去，但却在半路上又转过了头。 “芙莉莲……” 伏拉梅轻声呼唤着弟子的名字，语重心长地对她嘱托道：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你产生了想要主动去了解人类的想法——” “那么等到那时，你就能明白此时此刻我与阿古希德的心情了。” ………………………… “我不希望未来的你变成孤身一人……” 午时伏拉梅那脱口而出的蠢话言犹在耳。 阿古希德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双眼静静仰视着天花板。 “孤身一人……” 五百年里，他不是孤身一人的时间才是少数。 大部分时候，阿古希德都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在整个世界流浪。 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帮自己寻回『情感』。 “伏拉梅——” 轻声低喃着这个只是陪伴了自己短短十五年的名字。 阿古希德沉重的闭上了双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咔嚓—— 卧室的门被照常推开，伏拉梅缓缓走近床前。 因为卧室里点着一盏昏黄的魔法灯—— 所以在伏拉梅的视角里，光线柔和地勾勒出丈夫脸庞的弧度。 “还在想我今天说的那些话？” 伏拉梅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房间里沉甸甸的空气。 阿古希德没有回答，他只是睁开眼，微微侧过头。 见丈夫没有说话，伏拉梅也没有追问。 他们之间永远都保持着这份默契。 阿古希德的目光追随着伏拉梅纤细的身影。 一直到床边的衣架前，伏拉梅背对着他站定。 这个姿势他再熟悉不过—— 妻子那如同天鹅般洁白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长袍的系带在她腰后打成一个精巧的结。 “帮我一下。” 她轻声说，语气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央求。 阿古希德坐起身，慢慢向伏拉梅的后背伸出手。 手指触碰到系带的瞬间，伏拉梅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阿古希德的动作很慢，随着丝质系带在他指尖滑落—— 外袍顺从地从伏拉梅肩头褪下，露出里面轻薄的白色衬衣。 阿古希德回头将伏拉梅的长袍挂在衣架上。 但当他转过身，伏拉梅却已经面对着他。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深邃，像是暮色中的绿宝石。 忽然，阿古希德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但伏拉梅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伏拉梅的手指轻轻抚上阿古希德的脸颊，触感微凉。 阿古希德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 但下一刻—— 伏拉梅双手捧起他的脸，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 她俯下身子—— 将他们的额头相抵。 这个姿势对他们而言比任何拥抱都更加暧昧。 “晚安。” 又一次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压下后，伏拉梅这样对丈夫说道。 ------------ 第四十四章：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上） 婚后生活的第六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天脉龙背部城堡的书房中。 阿古希德日常地做着破译《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工作。 指尖轻轻划过羊皮纸上那些已经褪色的符文。 他不自觉地眉头紧锁，对其中几个符文所代表的意思感到疑惑—— “埃维希……神话时代的贤者为什么会在魔导书里用这种措辞。” “还是说是我的译文出错了？” 因为认为其中几句所解读出的意思可能有误—— 阿古希德时不时用羽毛笔在旁边做下记号。 阳光穿透窗户，越过阿古希德的书桌。 缓缓地落在正半躺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补觉的芙莉莲身上。 伏拉梅给她订做的那件宽大法师袍被她拿来盖住身子。 银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扶手上，整个人都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 “呼噜呼噜呼噜……” 细小的鼾声从她微张的嘴角溜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尽管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书房里就显得格外扰人清静。 哗啦—— 随着新的一篇破译完毕，轻轻将手中的魔导书翻过一页。 阿古希德没有在意弟子的打扰与丑态。 甚至说，他连开口叫醒芙莉莲的想法都没有。 这几年的师徒相处让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声音。 从一开始的生气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可想而知他为这个笨蛋弟子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将这烦人的背景音乐忽略，阿古希德继续专注于面前的魔导书。 除了偶尔因为某个难以理解的符号而轻轻摇头外，再无其他多余的动作。 但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动时激起的“沙沙”声却让迷迷糊糊的芙莉莲眼皮颤动了几下—— 她的眼睛带着满满的不情愿地睁开。 芙莉莲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而后带着浓浓的睡意与怨气说道： “阿古希德，你的写字声吵到我睡觉了……” ——沙沙声止住了。 阿古希德手中那根羽毛笔停在了某个神代文字上。 “芙莉莲……这里是我的书房，不是睡觉的地方。” 对于这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给脸不要脸的弟子—— 他手指继续在书页上移动，头也不抬地强调道： “没有把影响我工作的你从这里丢出去，已经是我在大发慈悲了。” 听着师傅那没法反驳的话，芙莉莲只能揉了揉眼睛，小声嘀咕： “可我也没办法嘛……” 魔法小登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继续说道： “如果我现在不睡觉的话，下午会没有精力上课的。” 阿古希德闻言终于抬起头来。 看着永远睡不够的笨蛋弟子，他那平静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放下羽毛笔，叹了口气。 “芙莉莲，如果你真的这么困——” 为什么不去楼上好好睡一觉，非要在书房里打瞌睡？” “因为整个城堡中，在这里睡觉是最舒服的……” 摸着椅子上那用红镜龙的鳞片制成的底座。 芙莉莲小声嘟囔着，而且说完又往椅子里缩了缩。 阿古希德摇摇头，重新拿起羽毛笔，不容置疑地对芙莉莲说道： “去楼上睡。” “伏拉梅的房间最近才换过床单，注意不要弄的太乱。” 听出阿古希德语气中的认真，芙莉莲撇撇嘴。 而后慢吞吞地从椅子上从心地爬了起来。 她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是的……” “就不能像迁就伏拉梅那样迁就一下自己可爱的弟子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脚步向书房门口走去。 “明明伏拉梅在书房里躺在你腿上睡觉的时候—— “你就会自觉地把手中的工作放下。” “再多嘴我就把你吊在天脉龙的角上。” 阿古希德简短地回答，目光已经重新落回到魔导书上。 芙莉莲只当他的那句话是开玩笑。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上螺旋楼梯。 因为伏拉梅这个时候不在—— 所以城堡的楼梯间很安静，只有芙莉莲拖鞋发出的“啪嗒啪嗒“声在石壁间回荡。 她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那扇橡木门—— 这是伏拉梅当初和阿古希德旅行时，在城堡里单独用来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的窗帘半拉着，阳光温柔地洒在深蓝色的床单上。 芙莉莲几乎是扑到床上的。 在将把脸埋进散发着淡淡薰衣草香气的枕头里。 长长地吸了一口床单上残留的体香后——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准备再次进入梦乡。 就在意识即将飘远的时刻。 芙莉莲朦胧的视线捕捉到了前方衣柜缝隙中透出的一抹紫色。 那颜色很淡，几乎透明，但在深色木质的衣柜中显得格外醒目。 芙莉莲眨了眨眼，好奇心瞬间将残存的睡意赶跑。 “那是什么？” 她记得伏拉梅并不是很喜欢紫色，更别说把紫色的衣物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探索的欲望被激发—— 芙莉莲撑起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走向衣柜。 “作为伏拉梅最疼爱的弟子……她应该不会介意我看看吧……” 芙莉莲自言自语着，在用谎言说服了自己的内心后。 她按耐住心中的刺激感，轻轻拉开了衣柜门。 而后在一排整齐悬挂的长袍后面—— 看到了静静地立在角落里，玻璃中装着不明药水的瓶子。 瓶身是透明的，但里面的液体却呈现出梦幻般的淡紫色。 芙莉莲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放在阳光的照射下观察。 瓶子没有标签，难以辨认究竟是什么效果的药水。 但当她轻轻摇晃时，液体流动的方式让她想起了什么。 “嗯……” 芙莉莲皱起眉头，食指按压着太阳穴，努力从记忆中搜寻着。 突然，一个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是几年前。 伏拉梅拿着一个类似的瓶子，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是……” 芙莉莲轻呼一声，差点把瓶子掉在地上。 她赶紧用双手捧住，看着那充满了某种魔力的药水，心跳突然加快。 “『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 ------------ 第四十五章：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中） 临近傍晚，在结束了一天的教学，把芙莉莲送回家后—— 阿古希德又返回了天脉龙身上的城堡。 因为今天在破译上取得的成果不小，所以他打算整理完书房的笔记后再下去做饭。 阳光已经变成了橘红色，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书房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阿古希德小心地将今天的发现记录在专用的羊皮纸上。 随着指尖舞动，羽毛笔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但当他刚刚整理好笔记，却被提早回来的伏拉梅叫住了。 “阿古希德——” 伏拉梅的声音带着平日里少见的雀跃，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带着低笑轻轻推开书房的木门，迈着轻快的步伐慢慢上前。 夕阳的余晖为她浅红色的长发镀上一层金边。 她从背后贴在阿古希德身上，而后用双手蒙上了丈夫的双眼。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并没有被伏拉梅突如其来的背后突袭吓到。 阿古希德边说边伸出手。 他本来打算将伏拉梅那正在恶作剧的双手拉下—— 却感受到伏拉梅的嘴唇缓缓攀上了他的耳垂。 “回来的早当然是因为我早有预谋啊……” 伏拉梅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窃喜。 “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要跟我去看看吗？” 伏拉梅的话让阿古希德放下了停留在半空的那只手。 他没有拒绝，选择一如既往地迁就胡闹的妻子。 坦白的说，他对所谓的惊喜并不感兴趣。 但既然是伏拉梅的要求，那么他就不会拒绝。 “把眼睛闭上。” 伏拉梅的双手依然覆在他的眼睛上，像个小孩子那样命令道。 阿古希德叹了口气，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而后—— 他感觉到伏拉梅牵起他的手，引导他慢慢走出书房。 虽然闭着眼睛，但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堡他再熟悉不过了—— 右转，十五步，上楼，左转...他们正朝着伏拉梅的卧室走去。 “不许偷看。” 伏拉梅小声警觉道，这次连阿古希德都能听出她的期待和兴奋。 “好幼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阿古希德却从始至终都没睁开眼。 又是向前二十步—— 终于，他们停在了伏拉梅的卧室门前。 伏拉梅松开一只手去推门，另一只手仍然尽职地遮着丈夫的眼睛。 阿古希德听到门轴轻微的吱呀声。 然后他就被妻子轻轻推进了房间。 “站在这里别动，也不许用魔力感知——” 伏拉梅松开手，再次提醒道。 说完，她快步走向衣柜。 走向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增进夫妻情感的奇妙小道具。 伏拉梅今天特意提早从教室回来，就是为了实施这个计划。 想到阿古希德等会儿可能出现的无奈—— 她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开心了一路？” 身后阿古希德那低声的疑惑让伏拉梅收起失态。 她佯装正经地咳嗽了两声，手指缓缓放在了衣柜上。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伏拉梅带着微笑拉开衣柜门。 然而，当她伸手去摸那个她精心藏好的紫色小瓶子时—— 手指却出乎意料地扑了个空。 “唔？” 伏拉梅惊疑一声，皱起眉头，蹲下身更仔细地翻找。 “出什么意外了吗？” 听到她那一声惊疑的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没有……你等我一下，记住，不许睁眼。” 丈夫的疑惑让伏拉梅有些手忙脚乱的回答道。 虽然她说没事—— 但是她却怎样都找不到自己的妙妙工具—— 没有，哪儿都没有。 明明昨天才从外地行商那里重金买来了这种极其稀有的药水…… 而且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特意检查过，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伏拉梅？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阿古希德那无奈地叹气又一次从身后传来。 “芙莉莲还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再等一下！” 丈夫的催促让伏拉梅眉头蹙的更深了。 她几乎把整个衣柜都翻遍了。 但那个装着『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的瓶子却像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已经五分钟了。”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的阿古希德出声提醒道。 大抵明白应该是出了意外的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伏拉梅轻咬着下唇，在确定药水消失后—— 她立马就确定了嫌犯是谁。 ——芙莉莲。 只能是这个笨蛋弟子了，毕竟丈夫可从来不会无故进她的房间。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伏拉梅在片刻的失落后深吸一口气，决定改变策略。 她站起身，转向依然闭着眼睛等待的丈夫。 “可以睁开眼睛了。” 伏拉梅轻声开口，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元气。 得到妻子准许，阿古希德缓缓睁开眼—— 而后他就看到了静静站在衣柜前的伏拉梅。 除了脸上带着些许懊恼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阿古希德环顾四周—— 房间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床铺整齐，窗帘半拉。 连余晖映衬下来的条纹都并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你口中的惊喜是……” 阿古希德在困惑中微微挑眉。 而伏拉梅没有回答，只是迈着猫一样的步伐走向他。 在阿古希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突然伸手用力一推。 从始至终没有反抗的阿古希德失去平衡，跌坐在柔软的床上。 “我可不觉得这算的上惊喜——” 尽管阿古希德出声抱怨，但他的声音很快被妻子的动作给打断。 伏拉梅跨坐在他身上，手指已经解开了他长袍的第一颗扣子。 “但这就是惊喜——” “怎么，不喜欢吗？” 阿古希德无奈地摇头，他将双手环上妻子的腰。 “你真是……” 本想出口制止闹剧的他被伏拉梅的吻打断。 居高临下，轻柔而不容拒绝。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房间也随着二人身形的起伏渐渐暗了下来。 直至最后，两人都没有起身点灯的意思。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伏拉梅的头枕在阿古希德的脖颈处。 她喘着粗气，带着些许迷离的手指把玩着丈夫的一缕黑发。 “说起来，阿古希德——” 伏拉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若有所思。 “今天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丈夫。 “除了芙莉莲来你卧室里睡了一觉以外，其他似乎都和平常一样。” 阿古希德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再次确认了凶手就是那个笨蛋弟子后，伏拉梅在丈夫的疑惑中轻轻“哼“了一声。 但阿古希德没有继续追问。 他一直都是这样。 而伏拉梅则向侧边挪动了几分，重新躺回丈夫的臂弯里。 城堡在一阵微弱的震动中微微摇晃—— 那是天脉龙在轻轻摆动自己的身体。 就好像它也知道自己的两位主人此刻的心情—— 所以在为这对夫妻的温馨时刻增添些许插曲。 ------------ 第四十六章：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下）（求追读） “肚子好饿……” “伏拉梅他们两个到底在上面做什么啊……这么久还不下来……” 留着家里等待两人的魔法小登因为已经在咕咕叫的肚子而抱怨。 从阿古希德将芙莉莲送下来到现在—— 她已经整整打了三个小时的瞌睡，而伏拉梅两人依旧不见踪影。 芙莉莲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银白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 她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又看了眼墙上的魔法钟表—— 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 这个季节的微风准时到来，穿过窗户吹在芙莉莲的脸颊上。 但这丝毫不能缓解她的饥饿感。 “又是想要离家出走的一天。” 芙莉莲小声嘀咕着，把脸埋进抱枕里。 她又开始幻想了—— 幻想着自己收拾小包袱，气鼓鼓地离开帝都。 而伏拉梅和阿古希德在她后面求着她不让她走的样子—— 就在芙莉莲在幻想中越陷越深的时候。 【染血的军神】那“阳光”的笑容突兀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回想起上次近距离接触时那一瞬间的『死亡』感。 芙莉莲默默打消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就在她第一百零一次叹气时，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芙莉莲尖尖的耳朵缓缓竖起，她迅速从椅子上弹起—— 就这么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向门口。 咔嚓—— 木门被阿古希德轻轻推开，芙莉莲正要迎上去催促他赶快做饭。 但从阿古希德身后走出的伏拉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芙、莉、莲——” 伏拉梅将差点坏了自己好事的白毛精灵拎起。 而后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这个笨蛋弟子。 伏拉梅很生气，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那凌乱的红发与带着可疑红晕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毫无威胁。 所以这让芙莉莲误判了情况—— 她在空中蹬了蹬腿，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雅蠛蝶呦……伏拉梅……” 尽管芙莉莲在空中乱蹬着自己的小短腿。 但伏拉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放过这个笨蛋弟子。 “芙、莉、莲——” 她盯着芙莉莲那假装纯洁的眼睛。 又一次一字一句地念叨着魔法小登的名字。 连续两次的直呼其名…… 芙莉莲此刻已经意识到了，此时此刻伏拉梅很生气，相当生气—— 而让她生气的后果…… 芙莉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伏拉梅，别做的太过分。” 阿古希德的第一句话让芙莉莲看到了救命的曙光。 但他的下一句话又立刻让芙莉莲面如土色。 “最多只能打断她一条腿，另一条还要留着明天上课。” 阿古希德清了清嗓子，对妻子善意地提醒道。 说完，他快步走向厨房，很明智地选择了撤退。 把整个战场都留给了这一对师徒。 伏拉梅哼了一声，拎着芙莉莲走向她的卧室。 芙莉莲像只被抓住后颈的小猫，四肢无力地垂落。 只有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像是在思考怎样才能不被打屁股。 砰—— 房门被伏拉梅用脚踢上。 她眯着眼，将想要逃跑的白毛精灵放在自己的腿上。 “我卧室里的那瓶药水呢？” 看着还在装傻的芙莉莲，伏拉梅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药水？” 芙莉莲依然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茫然与无辜。 “呵——” 伴随着一声轻笑，伏拉梅的眉毛危险地挑了起来。 她将手凌空放在芙莉莲的屁股上空，开始缓缓计数： “三——” “我真的不知道——” “二——“ “伏拉梅，你肯定误会什么！” “一。” 当计数的最后一秒落下，芙莉莲还没来得及反应。 啪——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她的臀部传来。 “伏拉梅，疼——” 芙莉莲咬着嘴唇，继续眨着无辜的眼睛。 “药水在哪？” 伏拉梅一边问，一边又落下一巴掌。 “我不知道什么药——嗷！” 又是一下。 “紫色的！『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 伏拉梅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完，又是一巴掌落下！ “唔！” 屁股上剧烈的疼痛让魔法小登终于意识到装傻是没用的。 在伏拉梅又一次凌空举起手掌之时—— 芙莉莲终于挣扎着，颤颤巍巍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那个瓶子。 “笨蛋弟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伏拉梅立刻停手。 她接过瓶子检查了一下，确认里面的液体完好无损后—— 庆幸于自己的妙妙工具没有被芙莉莲用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把瓶子收进自己的口袋。 然后双手叉腰，俯视着趴在床上泪眼汪汪的芙莉莲。 “为什么偷拿我的东西？” 伏拉梅怒搓魔法小登的白毛，冷着眼质问道。 芙莉莲揉着发疼的屁股，小声嘟囔： “我就是好奇嘛……” “好奇也不能偷拿我的东西。” “我没有偷拿……我只是……我只是借用一下……” 芙莉莲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而且这种奇怪的东西会出现在你的衣柜里本来就很可疑不是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伏拉梅你会买这种奇怪的东西？” 芙莉莲突如其来的反问让伏拉梅咳嗽了一声。 她试图用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来掩饰尴尬。 “这是……我最新的魔法原理研究的一部分。” “骗人——” 芙莉莲转守为攻，她在发现了其中的盲点后敏锐地指出： “如果是研究材料，为什么你要藏在衣柜最里面？” 伏拉梅眼神飘忽了一下，她再次咳嗽一声解释道。 “好吧，这其实是我送给阿古希德的礼物……” “礼物？” 芙莉莲强忍着屁股的剧痛坐起身，歪着头开始吃瓜—— “阿古希德会对『只会溶解衣服的药水』感兴趣吗？” “所谓的男人啊……只要送他们这种东西就会很开心。” 伏拉梅随口胡扯道。 她还不打算给芙莉莲讲太过成人的话题。 希望芙莉莲的天真能让她相信这个拙劣的谎言…… “是这样子吗？” 芙莉莲皱起小脸，有些半信半疑。 看着浑身上下都有些凌乱—— 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的伏拉梅，芙莉莲轻声问道： “那你们刚刚在天脉龙上做了什么，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还有伏拉梅，你的脸一直都很红，头发也很乱。”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 伏拉梅捂着脸，伸出一只手捏住芙莉莲的小鼻子，轻轻摇晃。 看着欲言又止的芙莉莲，她再次叹了口气。 ——伏拉梅决定用更直接的方式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 “看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 “等等！伏拉梅，不是已经打完了吗？！” “唔！” “唔唔唔！！” 又一轮面面俱到的“教育”后—— 伏拉梅终于带着抽抽搭搭的芙莉莲走出了房间。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阿古希德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烤得金黄的面包、卖相极好的奶油蘑菇汤和蔬菜沙拉整齐地摆在餐桌上。 阿古希德随便看了眼正泪眼婆娑的芙莉莲和一脸满足的伏拉梅。 他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轻轻摸了摸这一大一小的头。 “吃饭吧。” 阿古希德简单地说。 芙莉莲瘪着嘴坐到餐桌前。 屁股刚碰到椅子就“嘶“地一声弹了起来—— “阿古希德，你有【能让屁股立刻不疼的魔法】吗？” 这种奇奇怪怪的魔法阿古希德当然没有。 所以最后，芙莉莲只能半站着吃饭。 伏拉梅假装没看见，但那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心中的笑意。 短暂的日常又一次在这样重复的场景下落下帷幕。 如果…… 这份日常不是他的梦境与追忆—— 那么就更完美了…… ------------ 征集一下意见。 我看评论里有很多说希望主角有孩子的—— 我问一下大家，你们希望主角要不要有孩子？ ------------ 幕间：故居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距离『弗尔盆地』一百公里外的高天之上； 巨大的阴影在浩荡的云层之间缓缓移动着身躯。 如山峦般庞大的双翼舒展—— 那是接近成年的天脉龙正在某人的指示下调整飞行角度。 砰—— 翼膜鼓动，卷起层层云浪。 下方的大地逐渐由起伏的丘陵过渡为平坦的盆地， 在居高临下的视角下，『弗尔盆地』几乎近在咫尺。 呼咻—— 微风吹过天脉龙的背脊…… 为那矗立在中央的城堡带来远处森林的清新气息。 又一个平静的日子，在这座漂浮于云端的城堡中缓缓流淌。 而这里的主人—— 阿古希德正漫步在城堡前那片伏拉梅亲手搭建的庭院中。 他伴随着晨光，一步步穿过那条芙莉莲恶作剧时铺出的石子路。 心情上……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将眼镜取下，轻轻擦拭过上面的晨露之后。 阿古希德将这件陪伴了他千年的老物件重新戴上，看向远方。 “嗯……距离『弗尔盆地』已经不远了。” 回想起昨夜的梦境，阿古希德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久违地绕个路，去看看那间小屋子吧。” 阿古希德这么想着，轻轻起摩挲无名指上的银戒。 一时之间，他觉得天空都仿佛清澈了许多。 直到身后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传来—— “喂，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死活的大魔族在他身后如此质问道。 咔擦—— 回应阿乌拉的是一道毫无征兆的斩击。 无形的斩击从【七崩贤】断头台的阿乌拉颈侧擦过—— 几缕发丝伴随着血痕缓缓飘落，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我说过，你被禁足了。” “还有，在天脉龙上，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阿古希德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在阿乌拉耳边回荡。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抚过颈侧，感受着皮肤上残留的魔力刺痛。 翡翠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很快被倔强取代。 阿乌拉咬着牙向前一步，裙摆拂过石子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但是我能出现在这里，不就代表着那些话你本来就没当真吗？” 她按耐住心中的恐惧，装模作样的扬起下巴。 “毕竟你现在是我的支配者——” “我的生，我的死，都是由你的一言一行来决定，不是吗？” 阿古希德缓缓转身，镜框上冷冽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这让阿乌拉对这个曾经从未听说过的同族更加捉摸不透。 “你以为你很聪明？” 阿古希德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千年岁月沉淀出的疲惫与轻蔑。 “那些话没有让支配魔法生效，只是因为我完全不在乎你而已。” 阿乌拉感到一阵刺痛。 不在乎—— 这对一个以支配他人为乐的大魔族而言，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具杀伤力。 她攥紧了裙摆，指节发白。 “既然你不在乎……” 阿乌拉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继续问道。 “那身为同族，为什么你不放了我——“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如海的魔力突然从阿古希德身上爆发。 那力量如山崩海啸般压下，阿乌拉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石子路上。 几枚尖锐的石子就这么刺入了她娇嫩的肌肤。 鲜血一点点渗出，染红了黑色的裙摆。 “放了你？” 阿古希德从始至终都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这可真是不好笑的笑话。” 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阿乌拉的心脏上。 当他停在跪地的【七崩贤】面前时，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娇小的身躯。 “敢在我的面前，妄言要亵渎我亡妻的尸身——” 阿古希德重重捏住阿乌拉的下巴，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低沉。 “要不是修拉哈特向我恳求。” “说你未来对他还有用，让我暂时别杀你，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回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一切，阿乌拉只觉得头晕目眩。 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绝对不会为了攻破『格拉纳特伯爵领』而去寻找那个人类大魔法使的坟墓。 该死……消息明明是托德和古瓦尔提供的。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有这么一个活了千年以上的大魔族？ “你不要太过分，” 阿乌拉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同为大魔族，我——” “你觉得我做的很过分吗？” 在直接打断了阿乌拉的硬气后，阿古希德瞥了她一眼。 而那冰冷的眼神让阿乌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既然如此，自裁吧，阿乌——“ “我错了！” 阿乌拉猛的尖叫出声。 在阿古希德说完那个致命的命令之前就猛地扑倒在地。 她的额头重重磕在石子上。 鲜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下，与膝盖处的血迹混在一起。 “请原谅我的无礼，大人！” 无尽的屈辱宛如毒蛇般啃噬着她那骄傲的心脏。 阿乌拉作为魔王陛下亲自册封的【七崩贤】之一，何时需要向他人如此卑躬屈膝？ 就连面对魔王陛下她也不必作出如此屈辱的举动—— 但是此时此刻，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骄傲。 “呵——” 阿古希德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阿乌拉。 千年时光里，他见过太多同族在死亡威胁前露出这副丑态。 “滚回你的囚室去。” 阿古希德最终如此说道，而后转身继续望向远方的云海。 阿乌拉如蒙大赦，颤抖着爬起身。 她甚至不敢使用任何魔法去治疗伤口，只是任由鲜血滴落在那条石子路上。 挥手间用【清洁污渍的魔法】将血迹消除。 阿古希德又向前走了几步，而后侧过头，自顾自地扬起微笑。 “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 他对着身旁空气轻声说道，仿佛在跟某个看不见的人交谈。 “我们去看看那间闲暇时搭起来的小屋吧，应该还保持着原样。” 没有人回答他。 阿古希德当然也知道。 所以他只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城堡在云层中缓缓转向了。 天脉龙正朝着『弗尔盆地』边缘那片古老的森林飞去。 那里是埋藏在阿古希德记忆深处为数不多的美梦之一。 是他和伏拉梅相遇的地方。 当然，那也是—— 他与亡妻最初的故居…… ------------ 幕间：永不解脱的梦境（求追读） 阿古希德孤身缓缓走在『弗尔盆地』的林中小径上。 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一步接一步，就像千年前陪伴她一同前行时那样。 落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枯枝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哀鸣。 可阿古希德没有在意。 他只是回忆着昔日的步伐—— 一点点走过每一个他们曾经驻足的地方。 古树、花圃、湖泊，以及那座她留在林中空地里的铜像。 伸出手，将那些落叶从伏拉梅的铜像上拂去。 阿古希德食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带来那最初相遇时的记忆……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因为你是魔族，我是人类，更何况我还向你抱有杀意的出手了。” 『杀意……呵呵……』 『我问你，人类，你会因为路边的小狗向你短吠就杀了它吗？』 “……我不是小狗。” 『我知道……比喻而已，意思是一样的。』 『杀了你这件事，对我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所以，我不会杀了你，就这么简单。』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奇怪的魔族……” “你们这些天生的刽子手，也会有逃避杀戮的时候吗？” 记忆中…… 当时的自己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伏拉梅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少女那时如翡翠般的瞳孔直直盯着他，让他不得不转过头去。 『……』 『你的废话太多了，既然饶了你一命就赶紧滚。』 “如果我不滚，你会因此杀了我吗？” 『……』 『我说了，杀了你这件事根本就无足轻重……』 “也就是说，就算我不滚，你也不会杀了我？” 『……』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那就试试看。』 “真有趣……” “就算我得寸进尺到这种程度，你也没有对我表露出杀意。” “【无名】的大魔族，我开始对你有些好奇了。” 『……』 『奇怪的人类。』 “多谢夸奖……” “话说，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能请你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这么多年过去，“奇怪”在人类中已经变成了夸奖的意思吗？』 『还有，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滚。』 “你不说的话，我可是会一直缠着你顺便哭上三天三夜的。” 『……』 『随便你。』 微风卷席着落叶拂过，那一段回忆也戛然而止—— 阿古希德微微摇摇头，自顾自地失笑出声。 每次回想起与伏拉梅那一点也不浪漫的初遇…… 他总会恼然于当时的呆板。 将铜像上的污渍用魔法清扫干净，阿古希德没有继续停顿。 他沿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径缓慢前进。 道路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两块高大的石碑—— 上面铭刻着一座又一座传说中的迷宫被攻破的丰功伟绩。 而其中位列最高层的—— 自然是那封印着【水镜恶魔】的传奇迷宫『零落的王墓』。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刚刚明明能瞬杀掉那两个复制体的吧？” “为什么你要为了救我，而让自己身处险地呢，阿古希德？” 『我讨厌有人类或同族在我眼前死去，仅此而已。』 “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反而去关心其他的生命……” “无数条简单的生存方式中，你偏偏选了最困难的这种——” “阿古希德，你果然根本就不像个魔族啊。” 回想起那时的对话。 阿古希德的手指轻轻从石碑的铭文上划过。 将他与伏拉梅建立的丰功伟绩一点点用身体记住。 “现在想来……” “或许正是那个时候下意识间的举动，才让她真正下定了决心……” 身体掠过石碑，阿古希德喃喃自语着心中的猜想。 尽管已经无人能回答他这个答案是否准确。 但如果是伏拉梅的话…… 就算他猜错了答案，大概也只会在轻笑声中缓缓吻上来。 最后带着微笑，捧起他的脸，说上一声—— “回答正确。” 阿古希德继续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当年伏拉梅喜欢蹦跳着踩过的落叶堆。 那间在被巨树包裹着的小房子已经离得不远了。 【隔绝大结界】的轮廓映入阿古希德眼帘。 那个千年前由他亲自插在巨树旁，被伏拉梅写着—— 『未经老师允许，芙莉莲与狗不得入内(๑•ૅω•´๑)』的告示牌—— 也在腐朽与摇摇欲坠中欢迎着他的到来。 “很长时间没见了啊，一直保护这里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有任何阻挡的穿过【隔绝大结界】。 在将那件老旧的告示牌又一次恢复原样后，阿古希德走到了故居的门前。 这里还是老样子，和他二百年前离开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那个笨蛋弟子迄今为止也没有达到伏拉梅对她的期望。 推开房门，屋内的摆置也是一如既往。 一本伏拉梅留下的手记。 一张阿古希德亲手制作的木床。 一个芙莉莲当初学习用的书桌。 这就是小屋里的全部了。 可就只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物件。 却承载了阿古希德许多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走上前，阿古希德将伏拉梅的那本手记打开。 第一页前言上那句—— 『阿古希德不许偷看』又一次让他停下了翻动。 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拒绝伏拉梅的请求。 把手记放回书桌，在阿古希德转身看向木床的那一刻—— 虚无缥缈的回音随着微风在他耳边轻轻飘过。 “阿古希德，我爱你呦……” 阿古希德回过头看向书桌，伏拉梅坐在那里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毫无征兆地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而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曾经面无表情地回应着这份爱意的他。 “我真是笨蛋……” “你还不明白这些，这么说不是在为难你吗……” 那个时候的她懊恼的扶起下巴，但那份爱意却没有散去。 “阿古希德。” 『嗯？』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爱你呢？” 回应她的只是丈夫的无言与沉默。 但即便如此，那时的阿古希德也没有从她眼中看到半分失落。 她只是更加期待…… 期待—— 更加久远后的未来…… 阿古希德低笑一声，回过头渐渐走向木床。 他像曾经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 “喂……阿古希德——” 开满鲜花的花田中，阿古希德看到坐在中央的伏拉梅转过头来。 她带着那份永不褪色的微笑，向不解风情的丈夫伸出了手。 “再给我讲讲我们的故事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嗯。』 阿古希德轻轻抓住妻子的手，在她的身旁坐下。 感受着妻子的身体缓缓靠在了他的肩上。 阿古希德用下巴摩挲着那浅红的长发。 他握住那双再也不愿放开半分的手，向妻子低声回应道： 『这个故事……可能还要讲很久……』 很久……很久…… 甚至于说，他希望世界能就像现在这样—— 直至永恒。 直至永远。 又一次短暂的清醒后，阿古希德再次紧闭双眼。 回到他永不解脱的梦境里。 ------------ 第四十七章：旅行与天脉龙饲养日记（上）（求追读） 帝都生活第六年，年末—— 在一年一度的新年晚饭上。 伏拉梅在丈夫与弟子诧异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身。 她活力满满地叉起腰，宣布了自己对冬日假期的安排。 —— “旅行？” 阿古希德将视线看向从始至终都没跟自己商量过的伏拉梅。 对于她的这个提议，阿古希德怀疑这根本就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决定。 而坐在一旁干饭的芙莉莲更是直接。 在将最后一块树莓放入嘴中后，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 “伏拉梅，你这明显就是刚刚才想出来的吧……” 白毛精灵盯着不靠谱的老师，轻轻摇晃着耳朵吐槽道。 “笨蛋弟子，竟敢质疑我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决定——” “决定了，你的假期没有了，就算在旅行的时候也要学习魔法！” 伏拉梅在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对芙莉莲的惩罚后—— 缓缓将视线看向了一言不发的丈夫。 “阿古希德，你同不同意？” 听到妻子的问询，阿古希德放下手中的刀叉，轻声回应道： “听你的。” 因被取消假期而怨念满满的魔法小登，对阿古希德那一如既往迁就妻子的态度报以鄙视的眼神。 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又是这样，阿古希德……” “你真的不是什么『会百分百顺从伏拉梅要求的魔像』吗？” 但对于她的吐槽，阿古希德却连头都没抬，仿佛置若罔闻。 “真差劲……” 遭受冷暴力的芙莉莲再次不满的嘟起嘴。 在看到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准备商量去哪里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我抗议！” 魔法小登那银白的发梢随着其剧烈的动作微微晃动。 “伏拉梅，你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而且还擅自剥夺我的假期！” “抗议无效。” 伏拉梅笑眯眯地宣布，手指轻轻点了点芙莉莲的额头。 “谁让你质疑老师的权威？” “再抗议就把你自己丢出去，让阿古希德把利瓦莱叫来吃掉你。” 听到伏拉梅说出『利瓦莱』这个名字—— 原本一脸愤愤不平的芙莉莲瞬间蔫了下去。 她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垂头丧气地瘫回椅子上。 但尽管如此，她嘴里还碎碎念叨着伏拉梅听不清的抱怨。 阿古希德看着这对师徒的日常斗嘴，嘴角微微勾起些许弧度。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而后任由伏拉梅兴致勃勃地展开地图，开始规划路线。 “去中北部的『埃托维斯山地』怎么样？” “这个季节，刚好可以在那里泡温泉！” 伏拉梅指尖划过地图，提出了第一个建议。 “天脉龙不喜欢那边的天气，去那里的话它会不高兴的。” 阿古希德淡淡否决。 “那南方的格兰兹海峡？我记得那里海岸超——漂亮！” “你当初在那里清理魔物的时候顺手打崩了一座山，我不觉得我们去那里会受欢迎。” “说的也是……那——” “……” 芙莉莲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讨论。 直到伏拉梅的指尖停在了弗尔盆地的位置。 “啊，这里怎么样？” 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而美好的回忆，伏拉梅的眼睛亮了起来。 “『弗尔盆地』——” “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闲暇的时候，我们还在那里搭出过一个小屋。” 阿古希德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地名上。 弗尔盆地…… 这个地方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是他和伏拉梅年轻时相遇并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搭起了一座藏在树海深处的小屋。 门前有一座小小的花田，每当晚上都能听到凉风路过的声响。 “好……” 这一次阿古希德没有反对，只是低声应道。 而且语气相比先前也更柔和了几分。 白毛精灵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名侦探芙莉莲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家长。 结合先前伏拉梅说的话，她好奇地发出了提问： “你们在那儿住过？” “废话，要是没住过我们怎么会搭一个小屋出来？” 伏拉梅揉了揉芙莉莲的脑袋，眼角扬起一抹怀念的弧度。 “而且不仅仅是住过，那里还是我和阿古希德相遇的地方哦……” 芙莉莲眨了眨眼，突然对这次旅行产生了一丝兴趣。 “那……” 她拖长音调，扭过头，故作勉强地说道： “既然你们都这么决定了，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们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客厅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 餐桌上，阿古希德正在收拾着新年晚餐的残羹。 伏拉梅指她在旅行中亲手绘制并珍藏多年的羊皮地图。 开始寻找适合的旅行路线。 芙莉莲则趴在桌边，下巴抵着手背，她看似一脸不情愿—— 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地图上那些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弗尔盆地』的话……我们可以走这条路线。” 伏拉梅的指尖沿着地图上蜿蜒的山脉滑动。 “按照天脉龙的速度，全速行驶的话，不到十天就能到。” 阿古希德自不必说，芙莉莲这次也没有出口抗议。 她只是默默的举起小手，小声地向伏拉梅提议道： “那个……反正也是去旅行，可以把我的假期还回来吗？” “不行哦……” “为什么？” 听着白毛精灵的不满，伏拉梅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因为老师爱你呀。” 芙莉莲拍开她的手，自己坐在一旁生气了闷气。 而看到芙莉莲又一次赌起了气的伏拉梅却只是笑笑。 她揉了揉魔法小登的白毛，故作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拍手—— “对了！” “差点忘了，小屋的阁楼里还存放着我年轻时收集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魔法……” 听到『奇奇怪怪的魔法』，芙莉莲竖起耳朵，微微转过头。 “你说的是真的？” “我大魔法使伏拉梅什么时候骗过自己可爱的笨蛋弟子呢……” 装作『只是这样是哄不好我的』的芙莉莲轻哼一声。 而后从沙发上下来，提起小短腿溜进厨房找吃的。 “阿古希德，还有——” 芙莉莲的声音在进来的那一刻止住。 因为却发现将一切都整理好后的阿古希德正独自站在窗前。 “那个……阿古希德？” 芙莉莲小声呼唤道。 “左边柜子里还有一些树莓，如果要吃的话自己去拿。” 虽然听阿古希德这样说道，但芙莉莲却没有立即行动。 她向前走了几步。 正好能透过窗户的倒影看到阿古希德脸上柔和的神色。 芙莉莲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古希德的面瘫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让她对二人口中的那个『小屋』越发好奇。 “『弗尔盆地』……你很期待回去看看吗？” 芙莉莲的话让阿古希德的视线微微抬起。 正好此时，一片雪花轻轻贴在他眼前的玻璃上。 洁白而无瑕，引动无数思绪迸发。 阿古希德的目光穿过它，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给了弟子极为简短的回答—— “……嗯。” ------------ 第四十八章：旅行与天脉龙饲养日记（中） 旅行的启程是在伏拉梅做出决定后的第二天清晨—— 阿古希德一家的动作很快。 因为他们几乎不需要带什么行李。 天脉龙背上的大陆有着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城堡里储存的衣物与物资也足够他们的日常生活所需。 所以他们只是在阿古希德将『旅行』这件事告诉天脉龙后—— 一家人在早晨准时地乘坐上『天脉龙号』。 就此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冬日旅行。 …………………… 旅行的第一天上午——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天脉龙宽阔的背脊上。 城堡的门前，芙莉莲裹紧了外套，慢吞吞地跟在伏拉梅身后。 她刚刚被伏拉梅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此刻还带着几分睡意。 “伏拉梅……干嘛要这么早叫醒我。” “上午可是连阿古希德都会允许我睡懒觉的……” 芙莉莲打了个哈欠，银白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笨蛋弟子……” 伏拉梅自顾自地笑了笑，但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跟我走就好了，既然把你叫出来就是有任务交给你。” 芙莉莲撇了撇嘴，听着伏拉梅的谜语，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 因为天脉龙降低了飞行高度，少有的没有超过云层。 所以城堡外的那片花园此刻正被一层薄雪覆盖。 被雪花覆盖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芙莉莲在雪地中走了两步后。 看着前方伏拉梅那毫无防备的背影，她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 魔法小登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轻轻捏了个雪球。 一、二、三—— 找准时机，芙莉莲正要把雪球丢了出去。 然后她就看到伏拉梅突然转过身。 砰—— 沙包大的雪球重重砸到了她的脸上，让她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 “不许笑，伏拉梅——” 白毛精灵不甘的看着眼前正在坏笑的老师，大声嚷嚷道。 “呵呵……笨蛋弟子……” 伏拉梅继续笑着，在芙莉莲的怒视中，她无辜地仰望着天空。 仿佛刚才那用『打雪仗不会输的魔法』创造出的雪球不是从自己的手上飞出去的。 “伏拉梅，你这样做迟早会失去我的……” 芙莉莲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一次带着满满的怨念说道。 可是回应她的不是伏拉梅的安慰与道歉—— 而是又一个五米大的雪球。 “伏拉梅！” 小登的生气是很恐怖的。 恐怖到虽然从始至终没打到伏拉梅一下，但却还是一路追着伏拉梅打。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闹着穿过了花园。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堡外围的密林边缘。 这里的树木比芙莉莲印象中变得要高大了许多。 粗壮的树干上覆盖着一层不厚不薄的积雪。 偶尔芙莉莲还能看到几只松鼠在枝头跳跃。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在被伏拉梅用雪球打了一路的芙莉莲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追击。 她已经察觉到了伏拉梅是刻意把她引到这个地方。 “笨蛋弟子……这不是已经到了吗？” 伴随着伏拉梅的话音落下—— 在芙莉莲的魔力感知中，一阵熟悉的魔力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阿古希德的魔力。 几乎不用辨认。 因为在芙莉莲印象中，拥有着如此庞大的魔力的只有阿古希德与赛丽艾两人。 “阿古希德……他在做什么？” 芙莉莲循着魔力波动的方向望去，疑惑的向伏拉梅问道。 “你过来就知道了。” 伏拉梅牵着芙莉莲的手，一步步将她拉往前方天脉龙的肩膀处。 穿过几棵参天大树，越过两条已经结冰了的小河。 芙莉莲隐约间看到了阿古希德那高大的身影。 ——以及在他身前那如山峦般庞大的狰狞龙首！！ 阿古希德站在天脉龙巨大的龙头旁。 他的双手之间捧着着一团耀眼的魔力光芒。 在芙莉莲的视线之中，那光芒如同活物般在他掌心流转。 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一起一伏之间散发出令芙莉莲心有余悸的魔力波动。 “所以……伏拉梅，阿古希德这具体是在做什么？” 跟随着伏拉梅的脚步而停下，芙莉莲侧过头小声问道。 “天脉龙在高速飞行时需要额外的魔力补充。” 伏拉梅捏了捏她的脸蛋，为她解答着困惑。 “阿古希德正在用自己的魔力给它喂食。” 给天脉龙—— 喂食……？ 芙莉莲闻言有些惊讶的张开嘴，眼睛里闪烁着些许好奇。 事实上，她在这座空岛上生活和学习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天脉龙需要人工喂养。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庞然大物一直都是自给自足的存在。 “阿古希德，我把芙莉莲带来了——” 伏拉梅伸出手，向那边正在繁忙着的丈夫轻轻挥舞。 “带着她过来吧。” 阿古希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魔力团缓缓推向天脉龙微微张开的巨口。 那道足以填满半个龙口的魔力满满滑入。 在咽入喉咙时，天脉龙满足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芙莉莲甚至觉得脚下的大陆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而伏拉梅与阿古希德则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芙莉莲摆脱了伏拉梅的手后，好奇地凑近了几步。 嗡—— 天脉龙似乎注意到了芙莉莲的注视，巨大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它那天蓝的瞳孔收缩后又极速扩张。 像是在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小小精灵。 芙莉莲手指有些不自然地绞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但很快，她就又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它只吃魔力吗？” 没忍住好奇，她向伏拉梅和阿古希德问道。 “不，它什么都能吃，就算是岩石和有毒的果子也能当做零嘴。” 阿古希德将又一团魔力推入龙口，回答着弟子的好奇。 “只是相对来说，注入魔力是最简单方便的方式而已。” “那它喜欢吃什么？” “青苹果，蓝莓，葡萄……大部分水果它都喜欢。” “当然，如果配着魔力团吃就更好了。” 听着阿古希德的回答，芙莉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将目光在伏拉梅和阿古希德之间来回移动。 只是片刻—— 名侦探江户川芙莉莲就大概猜出了伏拉梅口中的『任务』。 “你们不会是要让我来喂天脉龙吧……” 芙莉莲用手指着自己，嘴角轻轻抽搐。 “真聪明。” 伏拉梅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夸奖道。 “可不可以不要再压榨我了，光是每天练习魔法就已经够累了……” 虽然对饲养天脉龙这件事确实有点兴趣。 但本身空闲时间就不充裕的芙莉莲还是开口想要拒绝这个任务。 “如果你来饲养天脉龙的话，那些课程可以取消掉哦……” 伏拉梅的话宛如天籁之音回荡在芙莉莲的耳旁。 “真的？” 芙莉莲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期待。 “真的。” 另一边的阿古希德替伏拉梅点了点头。 “这是我给伏拉梅建议的。” “毕竟喂养天脉龙同样可以提升你对魔力的操控……” “当然，前提是你别把天脉龙饿死了—— “它如果饿肚子的话，会很生气的，就算是我也很难哄好。” 芙莉莲立刻挺直了腰板，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我吧。” “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让它饿肚子的！” ------------ 第四十九章：旅行与天脉龙饲养日记（下）（求追读） 冬日旅行的第四天—— 城堡二楼的书房内，蒸腾的雾气从窗口缓缓飘散而出。 红茶的茶香弥漫在整个书房。 毫无疑问—— 这是阿古希德与伏拉梅正坐在一起喝着下午茶。 二人的动作与目光相当一致。 都用着远视魔法观察着正在给天脉龙喂食的芙莉莲。 “天脉龙差点被她饿死。” 手中端着温热的红茶，沉默了许久的阿古希德如此说道。 “整整两天，天脉龙连一口饱饭都没吃上。” “如果不是我每天晚上偷偷去喂它，恐怕天脉龙早就罢工不干了。” 伏拉梅没有说话，她只是强忍着笑容，看着满脸无奈的丈夫。 她将银匙在茶杯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搅动着玫瑰色的茶汤——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芙莉莲去喂天脉龙呢？” 放下手中的茶杯，伏拉梅玩闹似的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 她用手指在丈夫的脸上转着圈圈，歪着头继续说道： “虽然她的魔力总量理论上来说能维持天脉龙的最低温饱……” “但在魔力操控水平上，芙莉莲完全不到家啊……” 阿古希德没有否认这一点，他甚至说出了更准确的数字。 “的确，芙莉莲在魔力操控的水平上的确差的没眼看。” “按照我的预估，她光是释放魔力这个过程的损耗就超过一半了。” 伏拉梅的目光顺着阿古希德的视角，再次转向芙莉莲那边。 然后就正好看到她举着自己搓出来的小团子想要喂给天脉龙。 结果天脉龙不但没有接，反而无语地闭上了眼。 呼—— 天脉龙重重地发出一阵鼻吸。 尽管这一下完全没有对准芙莉莲—— 也根本不是因为针对她，而是天脉龙单纯的心情不好…… 但即便是这样，魔法小登还是被狂风的余波给掀翻在地。 她鼓着腮帮子揉着屁股，而后起身窝囊地踢了踢天脉龙的鳞片。 后果显而易见。 因为那鳞片比她人都大几倍—— 所以白毛精灵不出意料地开始抱着小脚揉捏起来。 “你看，现在的芙莉莲完全不行啊……” 走上前，坐在丈夫的腿上。 伏拉梅依偎在阿古希德的怀里轻声说道。 但她却见丈夫摇了摇头。 神色认真，少有的主动开口夸赞起那个笨蛋弟子。 “伏拉梅，你没发现吗？芙莉莲她已经有进步了。” 阿古希德伸出手，在伏拉梅那副『有趣』的表情中—— 微小的魔力团开始汇聚，模仿起几天前芙莉莲搓出的魔力团。 “粗糙，简陋，这是芙莉莲前几天的水准。” “天脉龙那个时候纯粹是把她的魔力用来漱口。” 伏拉梅摸了摸下巴，细致观察着阿古希德手中魔力团。 而后，在如此近距离的魔力感知下—— 她能清楚地察觉到阿古希德手中的魔力团开始出现了变化。 细微，几乎难以察觉。 但确实有，而且正在引导魔力团向更完好的状态转变。 “这是芙莉莲现在能做到的。” “天脉龙这次并不是不愿意吃，而是因为这个连牙缝都塞不了，所以它懒得张嘴。” 说完这些，阿古希德平淡的散去魔力，重新将将手心合上。 “如果不出我所料，芙莉莲在这上面恐怕是个天才。” 揽住伏拉梅的腰肢，阿古希德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当然，虽说她的天赋连你我的一半都及不上……” “但如果能就这么走下去，说不定她未来真的能成为大魔法使。” 伏拉梅微微一笑，而后枕在阿古希德的肩上。 “这些话……如果你亲口对芙莉莲说，她恐怕会很开心的。” “跟她说这些，她会膨胀的。” “你还是这老样子……偶尔也可以夸夸她的嘛……” 对于阿古希德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伏拉梅只是象征性的劝解了一番。 而后就问出了那个她自己比较好奇的问题。 “话说回来，阿古希德，我教芙莉莲的时候都没发现这一点……” “你是怎么发现她在这上面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的？” 问出这个问题后，伏拉梅能明显感觉到阿古希德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甚至于说，他竟然表现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恼。 但最终，在停顿了许久之后的一声叹气后—— 阿古希德给出了伏拉梅问题的答案。 “因为……【杀人魔法】。” 阿古希德明显有点不想承认这点，但却不得不实话实说。 “在我教芙莉莲的魔法里，她对【杀人魔法】的完成度最高。” “甚至于可以这么说，这个魔法与芙莉莲的契合度高的离谱……” 阿古希德的话一时之间没让伏拉梅反应过来。 因为【杀人魔法】这个字眼太过离奇与敏感—— 所以就连伏拉梅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等等，阿古希德……” 伏拉梅伸出一只手扶着额头。 而后给了阿古希德一个『让我缓缓』的动作。 经过了几秒钟的心理斗争后，伏拉梅严肃的看着阿古希德那毫无波动的脸庞。 “你说的【杀人魔法】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古瓦尔的【杀人魔法】。” 那个由古瓦尔一手创造…… 简单而富有杀戮效率，只对魔力操控有着要求的…… ——【杀人魔法】 阿古希德闭上眼，伏拉梅竟然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郁闷。 “真是讽刺，我的弟子竟然偏偏擅长学习古瓦尔的魔法……” “如果让那家伙知道的话，恐怕会笑掉大牙的吧。” 伏拉梅听到丈夫这么说着。 就像他觉得自己身为老师的某种东西输掉了。 不过…… 他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想起旅行中阿古希德曾给她讲起的他与【腐败贤者】古瓦尔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伏拉梅摇了摇头，几缕红发轻轻飘散。 “这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毕竟说不准未来芙莉莲会在【杀人魔法】上超越古瓦尔。” 对于伏拉梅的幻想，阿古希德对此却不抱太大希望。 “你永远都是这么乐观，伏拉梅……” “古瓦尔输给芙莉莲……我可想象不到那种画面——” 伏拉梅没有反驳丈夫的话。 因为其实她也对芙莉莲在战斗上的天资深表怀疑。 不过在最后，看着还在远方跟天脉龙赌气的芙莉莲。 伏拉梅还是躺在丈夫的怀中，对她轻声夸赞道。 “但她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而且相比于战斗，这孩子其实更适合学术呢。” ------------ 第五十章：插曲——中途的约会（上）（还是求追读，真的很重要） 冬日旅行的第七天—— 天脉龙承载着阿古希德一家抵达了『巴克鲁峡谷』上空。 因为这些天被魔法小登气的够呛，所以它理所当然的罢工了。 城堡的书房内—— 伏拉梅静静地坐在阿古希德常坐的位子上。 她一只手端着茶，一直手捧着神话时代的魔法书细细翻阅。 伏拉梅就这么一点点地消磨着冬日里空闲的时间。 安然等待着去处理天脉龙与芙莉莲矛盾的丈夫归来。 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长。 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伏拉梅就听到了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咔嗒—— 被声音吸引却没有抬起头。 伏拉梅故作镇定，指尖悬停在手中魔法书那新翻开的一页上方。 “回来了？” 伏拉梅询问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些许冬日里特有的慵懒。 她又翻动一页魔导书，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 “那边发生了什么，芙莉莲到底是怎么惹到天脉龙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伏拉梅依然没有抬头—— 但只要细心观察…… 就能发现她眼角的余光始终都追随着门口那道刚刚出现的身影。 “还是因为喂食的问题……” 阿古希德裹挟着『巴克鲁峡谷』的寒气踏入书房。 黑色长袍下摆还沾着刚刚芙莉莲恶作剧而留在他身上的雪花。 阿古希德一边说着，一边摘下那对龙皮手套。 “芙莉莲把夹杂着水果的魔力团卡在了天脉龙的牙缝里——” 在用手套将衣服下摆的雪花拍散后，他继续说道： “这导致天脉龙现在精神不振，所以我们恐怕要在这里休息上一天了。” 伏拉梅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抱怨和表情。 但她翻书的动作明显放慢了。 羊皮纸页缓缓落下，在室内温暖的空气中划出柔软的弧度。 “芙莉莲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伏拉梅轻声向丈夫问道。 “芙莉莲害怕你会打她的屁股，所以要我送她去下面的城镇避避风头。” 阿古希德解开外套，将其搭在黄铜衣帽架上。 “按照她的要求，我已经把她送去了下面城镇的魔法店——” “她说到了晚上你应该就不生气了，所以要我晚上去接她。” 壁炉里的火焰随着阿古希德的声音噼啪作响。 伏拉梅终于抬起了头，合上书本的动作比平时重了些。 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将衬衫衣袖卷起的丈夫。 “这么说，你已经下去过了……怎么样，这个城镇有什么特色吗？” 伏拉梅歪了歪脑袋，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脸庞。 在壁炉火苗的照耀下，羊皮封面上投下了她黯淡的阴影。 “没有。” 在轻声的回应中，阿古希德走到伏拉梅身旁。 伏拉梅很自觉地向另一边挪了挪，为丈夫留下一个空位。 阿古希德没有停顿，直接的贴着伏拉梅坐下。 在喝了一口伏拉梅茶杯中的红茶后，他继续说着在下面的见闻。 “下面的城镇并不大，而且因为季节原因，这里连商铺都没几间在正常营业。” “很冷清？” 伏拉梅接过阿古希德手中的茶杯，自己也浅浅的抿了一口。 “非常冷清。” 阿古希德平静的回答道，而后顺势问起了妻子的打算。 “伏拉梅，你问这个是有什么想要去做的吗？” “没什么想做的。” 伏拉梅伸手将魔法书塞回身后的书架，随口回应道： “应该说，自从假期来临，没有了教学的苦恼，我就一直很闲。” “那就好。” 听着丈夫低声的回应。 伏拉梅的手指拂过书架，重新挑选起了要看的魔法书。 纤细的指尖在某本魔法书的烫金封面上停留了半秒。 她没有多少犹豫就将书籍取出—— 这是【能让石雕自动跳舞的魔法】。 也是婚后的第三年，阿古希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呢，你今天要做什么？” 伏拉梅拿着魔法书坐回阿古希德身边，微微侧脸看向他。 壁炉的火光将阿古希德的侧脸镀上温暖的橙色。 他正低头整理着昨天破译出的译文，没注意到妻子说这句话时那微微抿起的嘴角。 “和之前一样……” 阿古希德的声音混在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里。 “无非是继续破译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而已。” 他顺手正要拿起羽毛笔，可抬起的手腕却被伏拉梅按住。 妻子的袍袖扫倒了墨水瓶，深黑色是墨水在羊皮纸上弥漫。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伏拉梅斜过眼，看着她那不解风情的丈夫。 “我刚刚说我很闲——”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其中却隐隐包含着无奈。 “现在再告诉我，我问你『你今天要做什么』，你应该怎么回答？” “嗯……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看着依旧没明白自己话中深意的阿古希德，伏拉梅松开他的手。 转而抓住他衬衫的前襟，向自己身前轻轻拉了拉。 “陪我。” 对视着丈夫那疑惑的眼神，伏拉梅平静地说道。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书房突然变得极静。 连壁炉的火苗都停止了噼啪作响。 “……” 阿古希德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长得让伏拉梅都不由得松开了放在他身前的手指。 但就在妻子后退的瞬间—— 阿古希德伸出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背。 “倒是没问题……” “不过，虽说我可以一天到晚都片刻不离的呆在你身边。” “但即便如此，至少也要找些什么事情做吧。” 对于阿古希德这个回应相当满意的伏拉梅松了口气。 她抽回手掌，摸了摸下巴。 “嗯……说的也是呢……” 伏拉梅的指尖有规律的敲打着下巴。 思索着自己与阿古希德呆在一起应该做些什么事…… 亲吻？ 嗯……这个总不能亲上一天吧…… 那睡觉？ 也不行，人类魔法使那脆弱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啧—— “既然如此……” 伏拉梅嘴中轻轻念叨着，在考虑好要做什么之后—— 嘴角带着微笑，突然将头伸向阿古希德的面前。 “好，决定了——” 她向上平移，脸颊蹭过丈夫的皮肤，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 “阿古希德……” “嗯？” “我们去约会吧——” ------------ 第五十一章：插曲——中途的约会（下） 约会的第一站是城堡前的花圃庭院。 因为这里有着【隔绝大结界】的保护。 所以无论天气如何都不会影响到这里的花朵。 因此在寒冬的雪季—— 这座由伏拉梅与阿古希德一手用【变出花田的魔法】搭建起的庭院堪称约会圣地。 不仅集浪漫的环境与美丽的风景为一体。 而且点缀着许多夫妻二人从世界各地搜集的稀有名花。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一对正常的夫妻或情侣。 那大概都会因此感情升温。 但很可惜—— 当丈夫是个不解风情的大魔族时。 无论妻子有多么热烈与温柔，他都无法感受到这份心意。 “怎么，对我挑选的地方不满意吗？” 并肩走在庭院那广阔花海中的廊道上。 伏拉梅看着阿古希德那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情绪变化的脸问道。 “我看起来像对这里很不满意的样子吗？” 对于身旁妻子那莫名其妙的疑问，阿古希德低头问道。 伏拉梅轻笑一声，提起裙摆，踩着铺满花瓣的小径向前走去。 她精心挑选的白色长裙与周围盛开的花朵相得益彰。 裙摆拂过之处，花瓣微微颤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像。” 阳光透过伏拉梅那浅红色的发丝，她侧过头轻声回答道。 阿古希德双手背在身后，黑色长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 他环视四周。 庭院中那些用魔法开出的花朵在他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风景。 只是……他心中却并没有因此诞生所谓的『不满意』这种情绪。 “很像吗？” “我只是觉得这里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而已。”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共同创造的……” 阿古希德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在讨论天气般随意。 伏拉梅闻言停下脚步，微微转身面向着自己的丈夫。 “我们现在可是在约会啊，你这样说话会很煞风景的……” 她一边低笑着，一边伸手拂去落在丈夫肩头的一片花瓣。 “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阿古希德眸子中倒映着妻子的无奈，他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在妻子『没救了』的眼神中，一如既往地微微开口说道： “抱歉……” 阿古希德的道歉只说了一半。 可伏拉梅的指尖却已经轻轻点上他的嘴角。 “约会的时候可不要对女孩子说出这种话哦——” 拂过那果然紧绷着的嘴唇，伏拉梅微微勾起嘴角。 “只会道歉的丈夫可是会被妻子嫌弃的。” 对于伏拉梅的恋爱教学，阿古希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那这么说来，我已经被你嫌弃了吗？” 看着果然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的丈夫。 伏拉梅在坏笑里故作思考的歪了歪头。 “暂时还没有。” “不过如果你再不哄我开心，那离你被我嫌弃也不远了。” 阿古希德抓住妻子那渐渐从自己嘴角滑落到自己心口处的手。 他握住伏拉梅的手腕，让她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胸口。 “我该怎么哄你开心？” 阿古希德很认真的开口问道。 “很简单——” 伏拉梅回答的声音很轻柔，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在悄悄催动魔法，让周围的花朵绽放得更加绚烂后。 她继续对丈夫说道： “只要你对我多笑笑就好了。” 阿古希德皱眉思考了片刻，仿佛这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一定要笑吗？” “必须要笑。” 在片刻的迟疑后。 阿古希德机械地牵动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这也太敷衍了，我们这可是在约会……好歹表现的开心一点啊。” 伏拉梅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但阿古希德却很坦诚，可以说诚实的近乎残忍： “可是我现在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轻在指尖碾碎。 淡淡的品红随即沾染上他苍白的手指。 “笨蛋……” 伏拉梅低声呢喃，声音里混杂着无奈与宠溺。 她突然向前一步，将自己与丈夫之间的距离拉近。 而后缓缓踮起脚尖，在阿古希德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伏拉梅发间的花香与唇上的温度一起传递到阿古希德冰凉的皮肤上。 在一刹那的惊讶后，他看到伏拉梅退后半步，眉眼抬高。 “这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伏拉梅的询问让阿古希德不自然的眨了眨眼。 他伸手捏了捏妻子柔软发烫的脸颊。 动作熟练却并不包含其他不该有情绪。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这个词汇让伏拉梅并不怎么开心。 她鼓起腮帮子，在无奈中又亲了一下阿古希德的脸颊。 而后看着脸上依旧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的阿古希德。 伏拉梅揉了揉眉心，颇为伤脑筋的说道： “你这表现可真过分啊……” “面对妻子的主动献吻你明明应该开心的捂脸倒地才是。” 阿古希德低下头，虽然觉得伏拉梅只是在无理取闹。 但他还是迁就的回应道： “如果你提前这样说，我可以尽量配合你的。” 伏拉梅沉默了。 在揽住阿古希德的脖颈，又赌气上前亲了一口后，她轻声抱怨： “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 阿古希德没有反驳，他只是依然顺从着伏拉梅。 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语。 直到陪着她走到花海的尽头。 本以为伏拉梅口中的『约会』到此结束的阿古希德正想说自己要回去破译魔导书。 但伏拉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伏拉梅勾住阿古希德无处安放的手指，拉着他向深林的方向继续前进。 “原来还有下一个吗？” 阿古希德开口问道。 “不然呢？” 伏拉梅放慢脚步，指尖抚摸过丈夫的手背。 “我们可是要约会一整天啊，只停在一个地方就太无聊了。” “那按照你的计划，我们还要去多少个地方？” 阿古希德的话让伏拉梅重温起了自己的计划。 “嗯，让我想想……” 只是短短一小会儿。 阿古希德就听伏拉梅开始一字一句的叙述着自己打算去的地点—— “从花圃庭院到中央古树。” “从天脉矿洞到心之湖泊。” ”对了，还有……” 听着除了第一个以外—— 其他全部都是自己喜欢在那里独自发呆的地方。 阿古希德看着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计划的妻子，轻声开口。 “伏拉梅，我总觉得你对我了解过头了。” 听着阿古希德的话，伏拉梅露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啊……” 快二十年—— 这个数字短暂的让阿古希德心中掀不起丝毫波澜。 “只是仅仅不到二十年……” 阿古希德用短生种所难以理解的话诉说着： “伏拉梅，我对你明明才刚到一知半解的地步而已。” 一知半解…… 一知半解？ 这堪称残酷的话语没有让伏拉梅露出任何失望的神色。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庞。 看着阿古希德那深邃却无情的眼神。 伏拉梅带着阿古希德难以理解的兴奋，扬起嘴角，淡淡笑道： “原来如此……” “阿古希德，你竟然已经对我一知半解了吗？” ------------ 第五十二章：成为他无法褪色的梦 闲庭信步地穿过深林小径。 伏拉梅牵着阿古希德的手，踩着松软的雪地走向中央古树。 约会第二站，抵达—— 伏拉梅心中如此默念着。 而后伴随着转身，她的白色长裙扫过积雪，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阿古希德，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伏拉梅突然问道，呼出的白雾在她与丈夫间的空中短暂停留。 扫去外套上沾染的几片雪花。 阿古希德抬头望向这颗由自己种下，如今早已高耸入云的巨树。 “旅行的第二年……” 在短暂的回忆后，阿古希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因为接触到了『噩梦之壶』上的诅咒而无法安稳入睡——” 伏拉梅很流畅的就将阿古希德的话接了下来： “所以你就把我带到了这个你喜欢用来发呆的地方。” “然后让我躺在你的腿上，说这样就不会做噩梦了。” 阿古希德点了点头，伏拉梅说的和他记忆中的并没有差别。 不过他还是适当的补充了一点必要的细节。 “你后面那句话说的不全——” “我让你躺在我的腿上是因为那样可以让我的【咒反魔法】覆盖到你的身上。” 很没有必要的细节补充。 这是伏拉梅的评价。 她伸出手，不满的锤了下阿古希德的胸口。 “你这样补充会把我话里浪漫和美好的氛围破坏掉的……” 阿古希德下意识的就要和往常一样开口道歉。 但想起刚刚在花圃庭院里伏拉梅提醒的那段话—— 他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歉』收了回去。 而后在思考了一会后，委婉的说出了与之相反的话： “你在教我做事？” 唔—— 伏拉梅愣了一下。 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丈夫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还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因为太过了解阿古希德—— 所以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实在是给伏拉梅极强的反差感。 “说这句话也会被女孩子嫌弃的哦……” 伏拉梅一边摇头说着，一边松开丈夫的手。 她这次没有过多解释，因为这种事情越说越乱。 按照当初的路线小跑到树下。 伏拉梅轻快的转身，让裙摆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她拍了拍阿古希德常坐的那处树根间自然形成的凹陷，提醒道： “阿古希德，过来，还坐这里。” 阿古希德没有拒绝，他依然保持着缓步，慢慢走近。 当他坐下时—— 伏拉梅立刻向曾经那样直挺挺地躺下，枕在他的腿上。 林间在这时忽然吹过一阵风，古树枝叶上的雪花轻轻飘落。 一片带着薄雪的树叶飘落，伏拉梅伸手接住。 而后闭着眼，熟练的将它别在阿古希德心口的衣领上。 “不许乱动。” “就这样保持一会儿。” 她抱着丈夫那充满安全感的腰肢说道。 于是阿古希德就没有动。 两人在树下静默无言。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伏拉梅再次睁开眼。 宣布向约会的第三站，天脉矿洞进发—— 半个小时后，看着隐约可见内部闪烁的蓝色微光的漆黑洞口。 伏拉梅在拒绝了使用【照明魔法】的提议后。 拉着阿古希德就走进了内部被淡蓝色水晶包裹的矿洞。 “一般来说……” “身为丈夫，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应该紧紧抱住我才对。” 伏拉梅的提议被阿古希德没有片刻犹豫的照做。 而且因为搂着伏拉梅走的太慢—— 阿古希德索性直接将她拦腰抱在怀中在矿洞蜿蜒的矿道上前进。 “嗯……这次的反应和动作我给满分。” “当然，如果下次不需要我来提醒就更好了。” 伏拉梅轻笑着戳了戳阿古希德那常年不变的面瘫脸。 二人逐渐深入矿洞的主矿道。 漆黑一点点被水晶散发的幽蓝光芒驱散。 矿洞内壁上被天然形成的魔力水晶嵌满。 越往内部，水晶就越密集。 而到了最核心的地带，整个矿道都笼罩在梦幻的蓝色光晕中。 伏拉梅身上的白裙在这里被映照得如同深海中的珍珠。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揽着阿古希德一起游荡在这片蓝海之中。 直到最后穿过蜿蜒的矿道，抵达豁然开朗的尽头。 毋庸置疑，约会的第四站，心之湖泊映入眼帘。 这里是天脉龙身上自然形成的心形湖泊。 第一次见到时，伏拉梅就对这天然的奇观而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一次抵达这里，惊讶的反而是阿古希德。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 被冻住的湖泊边那积了一层厚雪的钓鱼台旁， 竟然有两根鱼竿静静靠在木制是围栏上。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阿古希德看着明显是新放置的渔具，向怀中的妻子问道。 “昨天。” 伏拉梅从阿古希德怀中下来，略显得意地说道。 不过她没说这是她让芙莉莲偷偷搬来的。 也没说让芙莉莲呆在下面一天的其实是她。 伏拉梅走上前，轻飘飘的拿起两套钓具。 在顺手用【地狱业火释放魔法】将整个湖泊的冰层熔化后—— 她回头将其中一根鱼竿递给了阿古希德。 “你会钓鱼吗？” “我有【能让鱼儿自动上钩的魔法】。” “今天不许用魔法，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约会，所以你要听我的安排。” 阿古希德没有再反驳伏拉梅。 结果就是—— 在两个小时后，他们的鱼篓依然空空如也的情况下。 换成了阿古希德在阻止伏拉梅用魔法去作弊钓鱼。 “不玩了——” 这是伏拉梅在作弊被发现后的自暴自弃。 说完后，她将两根鱼竿一起扔进了湖里。 而后在云层之上那隐约的日影西斜时。 拉着阿古希德来到了今天约会的最后一站—— 天脉龙的头顶。 巨大的龙首在二人的眼前一动不动，半眯着那硕大的龙瞳。 当阿古希德和伏拉梅踏上它的头颅时。 天脉龙只是喷出一股温热的气息，没有更多反应。 “它还在生芙莉莲的气吗？” 伏拉梅摸了摸这个老伙伴的头，向最了解它的阿古希德问道。 “不，它只是困了。” “卡在牙缝里的水果就算已经被取出来，也会影响它当天的睡眠。” 伏拉梅忍俊不禁。 有点后悔自己为了今天的空闲而让芙莉莲做出这种事。 但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有用。 她缓缓将身体放松下来，向前走了几步。 “阿古希德，我跳舞给你看吧？” 阿古希德听到妻子这样毫无自知之明的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虽然伏拉梅的个人舞跳的比宫廷舞好一点。 但也只是好一点点而已。 他本想拒绝，但那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短短一个字。 “好。” 阿古希德站在原地，轻声回应道。 “呵呵……” 伏拉梅了然的笑了一声。 而后轻轻的呢喃中，唱出为自己伴奏的民谣。 她就这样在丈夫面前跳起了那并不优雅—— 也实在看不出有任何观赏性的舞蹈。 伏拉梅知道自己跳的并不好看。 但她只是想跳给阿古希德看。 因为她曾问过—— 阿古希德这些年来那些偶然间出现却一闪而逝的梦境的内容。 答案无一例外，都有她的存在。 从始至终，她都是阿古希德梦中唯一的风景…… 所以—— 伏拉梅想用短暂的生命给阿古希德留下更多无法忘怀的灿烂。 用这种方式永远留在他的心中—— 成为他无法褪色的梦…… ------------ 第五十三章：魔法，很神奇吧？ 尽管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插曲。 但在冬日旅行的第十天—— 天脉龙还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旅途的终点『弗尔盆地』。 因为【隔绝大结界】的缘故。 林中小屋在魔力感知中的位置并不明显。 但这一切在它的创造者面前都不是问题。 很快，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就带着魔法小登来到了他们的故居。 “好小，好破……而且这根本没法住三个人吧。” 看着眼前这明显就是一个普通卧室大小的屋子。 芙莉莲抖了抖耳朵，小声吐槽道。 伏拉梅带着几分无奈与生气而高高挑起眉毛。 但转而这一切就被她嘴角的坏笑取代。 她轻咳几声，双手抱在胸口。 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回答着芙莉莲那不礼貌的问题： “第一，这里又破又小是因为这只是我们两个闲暇时搭出的屋子。” “第二，笨蛋弟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住进去了？” 芙莉莲：“？” 白毛精灵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伏拉梅。 以及站在她身后那一直都保持着事不关己态度的阿古希德。 “喂喂，刚刚那句话不是认真的吧？” 芙莉莲略显惊讶的质询着。 然后在受到夫妻二人的冷脸之后，开始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自己的人类老师。 “伏拉梅，你不会残忍到要我风餐露宿吧……” 伏拉梅眯着眼没有回答。 但她那轻轻勾起的嘴角以及微妙的眼神却给了芙莉莲答案。 “你竟然真的是这样想的——” 芙莉莲鼓起脸颊，生气的跺了跺脚。 “伏拉梅，就算我的脾气很好，但你这么做也会让我很生气的。” 看着连生气也可爱的不得了的弟子，伏拉梅终于绷不住严肃的表情。 在噗嗤一声笑出来后，她伸手揉了揉芙莉莲的头发继续开玩笑道： “芙莉莲明明是精灵吧……精灵不应该很擅长在野外生活吗？” 忍受着伏拉梅手掌的蹂蹑，听着她对精灵的刻板印象。 芙莉莲晃了晃耳朵，脸上保持着气鼓鼓的样子。 “擅长在野外生活……伏拉梅，难道在你眼里精灵是野人吗？” “欸——不是吗？” 伏拉梅伸手半捂住小嘴，故作困惑的看着魔法小登。 轻淡的语气就像是在为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语而惊讶。 “肯定不是啊！” 芙莉莲几乎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开口反驳了师傅的刻板印象。 “可是从前老师就总是带着我住在野外。” 伏拉梅捏了捏她的小脸，继续质疑道。 “那是因为即便在精灵里，赛丽艾也是属于原始人的特例。” “你不能把我这种年轻精灵和她这种老太婆混为一谈。” “老太婆……” “如果让赛丽艾听到你这么说她，她会杀了你的，芙莉莲。” “谁要管她啊……” 芙莉莲低声抱怨了一句。 而后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你不会也忍心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子风餐露宿吧？” 看着这对喜欢拌嘴的母女，阿古希德无言的叹了口气。 而后在轻轻摇头中，阿古希德宽大的手掌像拎小猫一样提着两人的后衣领。 他将拌嘴的两人分开，结束了这场闹剧。 芙莉莲在空中晃荡着双腿，白色长发像瀑布般垂下。 而伏拉梅则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顾自己也被提着的窘态。 ——伏拉梅口中的要让芙莉莲睡在野外当然是开玩笑的。 既然把芙莉莲带来了，那就自然准备了让她住的地方。 ………………三个小时后。 芙莉莲呆呆的坐在小屋室内那不合常理的庞大客厅中。 看着这与帝都小屋完全一模一样的内部结构。 白毛精灵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在发现了那个被自己留在帝都小屋的靴子就放在她脚边的时候。 阿古希德所掌握的神奇魔法再次让魔法小登的大脑宕机。 “不可思议……阿古希德，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分明就是把帝都小屋搬过来了吧……” “别告诉我这也是我没见过的【斩击魔法】的不同运用方式。” 芙莉莲的疑惑一个接一个，但出于作为老师的负责。 正在忙碌的阿古希德还是在空闲的时刻给了她答案。 “这是【空间置换魔法】与【斩击魔法】中的『空间斩』相结合的结果。” “我提前在帝都的小屋里留了一道『空间斩』，然后再从林中小屋这里使用——” “这样就能无限拉近两个小屋之间的空间距离。” “最后再用【空间置换魔法】彻底联通两个小屋就好了。” 在芙莉莲那副『你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的表情中，阿古希德将答案阐述完毕。 虽然他也知道以芙莉莲的智商很难听懂，但却并没有过多给她解释。 因为马上就要开始做饭了。 所以现在不能在这上面跟她浪费时间。 “你如果实在理解不了，就把这当做空间穿梭就好了。” 最后粗略的给芙莉莲简略概括了一下。 尽量把原理说的通俗易懂后，阿古希德就转身走向厨房。 “对了，芙莉莲……” 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阿古希德转头向还在发呆的白毛精灵嘱托道。 “我留的那道『空间斩』的位置在空置的那个客房里——” “你不要因为好奇随便靠近。” “虽然我没有给它设置杀伤力，但是那道『空间斩』也会通往其他我曾留下过标记的地方。” 阿古希德带着警告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道： “『倒悬金字塔』、『零落的王墓』……” “那些我留下标记的地方都不是现在的你能乱闯的——” “如果一不小心掉进去，你也许会因此丧命也说不定。” 将该注意的事项说完—— 阿古希德继续走进厨房，开始准备起了今晚的晚饭。 而正巧伏拉梅也刚刚洗完澡，半裹着浴袍从浴室走出。 看着沙发上呆愣的芙莉莲。 她当然知道这个笨蛋弟子现在正受着怎样的认知冲击。 因为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阿古希德这神乎其技的魔法时也是这样。 而在上一次旅途的终点，她与阿古希德在『恩德』遭遇魔王时—— 阿古希德也是用这一招带她成功脱离死地。 “芙莉莲……” 伏拉梅走到笨蛋弟子的身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试图将芙莉莲从震惊中拉扯回来。 但是很明显的失败了。 “呵呵……” 轻轻戳了戳芙莉莲呆愣的脸庞，伏拉梅轻声笑道： “魔法，很神奇吧？” ------------ 第五十四章：所谓『空间斩』（上） 冬日旅行的第十一天，『弗尔盆地』边缘的一处山谷—— 在又一次日常的教学后。 芙莉莲没有像往常那样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去找伏拉梅。 而是一反常态地拽住了阿古希德那件大衣的衣角。 示意让他先等等。 阿古希德很配合的停下脚步，黑色大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欲言又止的魔法小登。 芙莉莲正紧紧攥住他那深黑色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阿古希德，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对【空间置换魔法】突然产生了兴趣—— 但研究了一天也没研究明白皮毛的芙莉莲低声问道。 态度少有的诚恳与端正。 “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在课堂上主动提问。” 阿古希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平时总是心不在焉的学生。 而后摸了摸她的白毛，开口补充道： “嗯……你想问什么？” “关于魔族的魔法。” 芙莉莲抬起头，迎着阿古希德的手掌说道。 “我知道了，你问吧。” 阿古希德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在魔族的魔法体系中——” 芙莉莲深吸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雪地中四处飘散。 “【杀人魔法】和【飞行魔法】这种后天创造暂且不论。” 她停顿了一下，翡翠般的瞳孔带着求知欲看向阿古希德。 “类似【空间置换魔法】这种属于先天拥有，而且无法被理解的魔法，你是怎么学会的？” “要知道别说是我，就算是伏拉梅在这上面也是一头雾水——” 芙莉莲的声音中满是不理解。 毕竟按照她从赛丽艾那里听来的说法。 在魔法理论水平上，伏拉梅并不比阿古希德差。 可是为什么伏拉梅都无法理解的东西，阿古希德却能轻易学会？ 对于芙莉莲的这个问题，阿古希德连思索都没有。 “你想参考我的经验吗？” 阿古希德先是反问一声，随后缓缓摇头，坦言道：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芙莉莲，参考我的经验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 芙莉莲一边伸了伸陷在雪地里的靴子，一边锲而不舍的问道。 “因为你不会【斩击魔法】。” 阿古希德平静地看了芙莉莲一眼，说出了最直接的原因。 “……” 听着又是这沟槽的【斩击魔法】—— 白毛精灵的表情凝固了。 她嘴角微微抽搐，而后难以置信的低声喃喃道： “阿古希德，你不要告诉我【斩击魔法】还有更不可思议的运用方式。” 阿古希德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在芙莉莲的眼前，他将雪花在他掌心无声地分成两半。 “虽然【斩击魔法】的确还有一些你没见过的运用方式，但不是因为这个。” 阿古希德继续说道： “我问你，芙莉莲，为什么你始终无法学会大部分的魔族魔法？“ “因为无法理解和想象。” 芙莉莲不假思索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所以我能学会那些魔法的原因与你正好相反。” 阿古希德抬起手，无形的斩击划过远处覆雪的岩石。 岩石无声地裂成两半，切面光滑如镜。 “因为【斩击魔法】能够斩断万事万物—— “所以在斩断那些魔法的同时，我自然能够借此理解那些魔法。” 听到这种逆天的回答，芙莉莲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越来越离谱了，你的【斩击魔法】完全就不符合常理。” “但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魔法与天赋。” 阿古希德的回答依旧平静，仿佛已经听过无数遍类似的感慨。 “那阿古希德，我有可能学会你的【斩击魔法】吗？” 芙莉莲在短暂的失落后，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问题。 “有。” 阿古希德简短地回答。 “果然没有吗……” 芙莉莲脸上挂着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但就在她低下头的时刻—— 她却猛然发觉了阿古希德刚刚那不对劲的回答。 “嗯？！” 芙莉莲猛地抬头，看向身前的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有』？” “对。” “我希望你不是在安慰我，或者是在跟我开玩笑。” 阿古希德的神色很认真。 他淡定重复了一遍那句一直以来被他用来给芙莉莲上压力的金句—— “芙莉莲，你要明白，在魔法的世界中，不存在绝对。” “不存在绝对……那我具体应该怎样去学？” “很简单，按照我的估算……” 阿古希德抬起头，望向越发阴沉的天空，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嗯，只需要连续一千年不间断地承受我的斩击，应该就能勉强入门了。” 一千年…… 不间断地斩击？ 真的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吗？ 听着阿古希德这离谱的要求，芙莉莲毫不留情的吐槽道： “我觉得如果这样做，我入土会比入门早的多。” “也有更简单的方式。” 这次芙莉莲对阿古希德口中的『简单』多出了几分质疑。 “不会又是什么会要了我的命的学习方式吧……” 芙莉莲警惕地后退半步。 “这种方式不是要你去承受斩击，而是要你去观察斩击。” 阿古希德向芙莉莲解释道。 他将手指轻轻划过空气，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色轨迹。 “更准确的说，是观察『空间斩』。“ “什么意思？” “只要近距离情况下你能靠直觉捕捉到『空间斩』的全程轨迹，那么你就能入门了。” 阿古希德说着，指尖凝聚起让芙莉莲浑身发颤的斩击。 “我姑且问一下，光靠直觉来捕捉——那至少要近距离观察多少次『空间斩』？” “十万次以上吧。” 十万次…… 嗯，阿古希德正常碾平一座山用的斩击都比这个数字多。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 “正常情况下，一天之内，我只能确保前三次『空间斩』能百分百打出来。” 鉴于芙莉莲对『空间斩』没有多么清晰的认知。 阿古希德直言道。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不能随心所欲的打出『空间斩』吗？” “这是当然的……你要知道『空间斩』是我杀伤性最强的招式。” “所以连续使用对我本身的状态要求极高。” 阿古希德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那你最多一次性打出过多少发？” 芙莉莲好奇地追问。 “我的记录吗？让我想想……” 阿古希德闭上眼睛回忆，在确认过数字后他给出了芙莉莲回应。 “十次。“ 他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甚至眉宇间都露出一丝罕见的疲惫。 “运气好而已。” 芙莉莲听到阿古希德如此谦虚的说道。 ------------ 第五十五章：所谓『空间斩』（下） 短时间内十次『空间斩』—— 这是阿古希德目前打出过的最高记录。 而这个记录，500年来他打出过整整三次。 由近及远来说—— 最近的一次是十多年前在『恩德』遭遇魔王。 中间的那次，是一百五十年前被赛丽艾找上门。 最远，也是最初的一次，则是三百年前他独闯魔王城时打出的。 这些阿古希德都没有对芙莉莲隐瞒。 在说这些往事的时候，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甚至于芙莉莲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后怕或是自满的情绪。 仿佛前前后后从世界上最强的两个魔法使手中活下来，在阿古希德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我说，阿古希德，你的表情未免也太平淡了吧？” 芙莉莲忍不住踮起脚，伸手在老师的眼前晃了晃。 她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阿古希德长长的睫毛。 但阿古希德从始至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和魔王还有赛丽艾全力战斗，还活了下来——” 白毛精灵的眉头紧锁，声音也逐渐提高。 “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吧？” 她的小脸微微泛红，翠绿的眼眸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芙莉莲的评价并没有让阿古希德对这些往事的看法改观。 他只是轻轻摸了摸白毛精灵的头发。 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时带起几片细小的雪花 阿古希德目光中带着些许对那些回忆的厌烦，轻声说道： “很了不起……或许在你们的眼中是这样吧。” 他那轻微的声音几乎要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可芙莉莲却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但对我这种不喜争斗的人来说，这种事只会让我苦恼罢了。” 不喜争斗？ 听着阿古希德的话，芙莉莲一时间有些恍惚。 阿古希德不喜争斗？ 开玩笑的吧…… 那前一段时间她亲眼目睹的那场战斗是怎么回事？ 天脉龙身上的一处山脉都被赛丽艾和阿古希德轰平—— 这叫不喜争斗？ 看出了芙莉莲的质疑与不解，阿古希德很淡定的跟她解释道： “我不喜争斗是因为我讨厌死亡，更讨厌杀戮。”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但这不代表我不会焦躁，也不代表我不需要找地方宣泄情绪。“ 宣泄情绪…… 魔法小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根据猜想继续问道： “阿古希德，赛丽艾那次你那么冲动，就是因为要宣泄焦躁吗？” 芙莉莲歪着头，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飘动。 “对。” 阿古希德简短地回答。 他将手指轻轻敲击着芙莉莲的脑壳，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白毛精灵现在没有在乎这些。 只是得到了一个猜想的回答的芙莉莲并没有就此作罢。 想起阿古希德刚刚提到的那些，芙莉莲眼前一亮。 她摆脱掉头顶的大手，突然凑近阿古希德。 “那你主动打上魔王城那次呢？阿古希德。” 魔法小登尽量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那次也是因为焦躁吗？” 听到芙莉莲提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阿古希德轻轻摇了摇头，否认了芙莉莲的猜测。 而在白毛精灵的视角下—— 魔族老师的表情却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并没有让芙莉莲等待多久，阿古希德就给出了她答案。 看向远方的密林与群山，他轻声回答道： “那次是因为愤怒。” 愤怒？ 这个词让芙莉莲愣了一下。 阿古希德说…… 『愤怒』？ 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 芙莉莲有些惊诧的看向说出这个词的阿古希德。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白毛精灵带着难以理解的腔调向阿古希德反问道： “愤怒？” 她的声音因为空前的惊讶而略微提高。 “阿古希德，你居然也会有愤怒的时候吗？” 阿古希德深深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从他唇边逸散。 他伸手拂去芙莉莲肩头堆积的雪花，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只是没有在你和伏拉梅面前表露过愤怒而已。” 阿古希德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而遥远，就像在缅怀着什么一样。 “三百年前，在我还有人性尚存的时候——” “愤怒这种情绪对我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 芙莉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靴子又陷入松软的雪堆中。 “为什么？” 阿古希德没有立即回答。 他低下头，对着亲人朋友全部死于魔族之手的弟子问道： “芙莉莲，我问你，你痛恨我那些以杀戮为生的同族吗？” “这种事就算不问，你也肯定知道答案的吧？” “那你觉得——” 阿古希德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挣扎。 他带着某种令芙莉莲都觉得压抑的情绪说道： “厌恶杀戮的我，在看到我那些同族夺取他人生命的时候，会抱有怎样的心情？“ 芙莉莲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回答。 “相信我，芙莉莲……” 阿古希德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见识过的杀戮与残酷不及我目之所见的百分之一。” “你会因那些杀戮而痛苦，我理所当然也会抱有愤怒。” “而这份愤怒的指向，就是那位高居魔王城的魔王陛下。” 芙莉莲的眼睛微微睁大。 完全没想到阿古希德愤怒的原因竟然是这种事。 “然后你就不顾实力差距，一个人打进魔王城了？” 尽管能理解阿古希德愤怒的原因。 但芙莉莲怎么都想不明白—— 阿古希德为什么会在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去做独闯魔王城的决定。 “芙莉莲……”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真的很年轻……” 阿古希德的声音中交织着某种怀念和无奈。 “年轻到我认为世上没有能战胜我【斩击魔法】的魔法使。” “无论是那些传闻中掌握着各种强大魔法的大魔族还是魔王本人。” “当时的我都没有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放在眼里。” 这个回答让芙莉莲有些出乎意料。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不苟言笑到可以说是低调的老师。 试图将阿古希德的形象和他口中的年轻时代重合。 “阿古希德，曾经的你这么盲目自信吗？” “呵呵……芙莉莲——” 阿古希德伸手，再次敲了敲芙莉莲的头。 “如果你能在二百岁时一个照面内用四发『空间斩』瞬间放倒四位大魔族。” “你也会变得和那时的我一样自信。” ------------ 幕间——独闯魔王城。 三百年前，旧魔王城—— 披挂着平平无奇黑色斗篷。 高大而瘦削的单薄身影在飒飒的寒风中，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这里缓缓走来。 他没有隐藏踪迹，更没有隐藏自身那庞大而显眼的魔力。 所以自然而然的—— 守护着魔王城最外围的魔法使与魔族将军都自觉地开始远离。 他们远远观望着那不知身份的陌生来者。 尽管能感受到他身上那难以压抑的怒火与敌意——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胆敢上前阻止和交战。 这并不是因为懦弱，更不是因为惧怕。 而是他们在遵守着隶属于魔族自己的守则。 魔族是唯魔力论的种族，更是将个体生命凌驾于一切的种族。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魔力的尊重还是对生命的珍惜。 他们都没有理由去阻挡和面对一个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 即便是魔王与诸位大魔族也不会责怪他们的退缩。 因为此时此刻—— 那将魔力释放而出，铺盖整个魔王城的存在让所有大魔族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感觉，是陌生的同族……怎么回事，这究竟是谁？” “有意思……除了陛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夸张的魔力。” “修拉哈特呢？他难道没有预知到这种突发情况吗？” “别吵了，准备一下吧，咱们恐怕有架打了。” 留守魔王城的四位大魔族的交流只在一瞬间。 而后下一刻。 他们就开始陆续地从自己的方位向魔力感知中那个毫不掩饰的存在赶去。 但他们的速度远远不够快。 至少绝对没有那个无名的闯入者快。 按照这样的发展—— 那个闯入者一定会在他们赶到之前惊扰到魔王陛下的心神。 这么想的不只有大魔族们。 还有几位在魔族中少有的对魔王本人抱有绝对忠诚的魔法使与将军。 所以，不出所料—— 他们违背了魔族天然遵循的守则，不顾一切的选择了上前阻拦。 “陌生的同族，停下，你不能再往前了！” “前方是魔王陛下的寝宫，无名的大人，万万不要尝试去挑衅陛下的权威。” 最先靠近的两位在魔族中也算的上高位的魔法使出声阻拦。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那个身影完全将他们当做了空气，依旧在不断地向前逼近。 没有办法。 即便眼前的陌生同族是绝对的最高位者之一。 两位魔法使此刻也不得不选择出手阻拦。 但是—— 没有成功。 或者说，就在他们刚刚产生了要阻挡不远处那个身影这个念头的时候。 无法用魔力感知、 无法观测到运行轨迹、 更无法被任何防御阻挡的普通斩击就已经绽放在他们胸前。 鲜艳的血花一闪而逝。 虽然斩击完全没有伤及两个魔法使的性命。 但却毫无疑问的让他们彻底丧失了任何行动力。 ——但是对这个陌生身影的阻挡还没有就此结束。 在两位魔法使失去反抗能力的一瞬间，三位魔族将军就已经接近了那个身影。 绝对可以奏效—— 因为面前的同族毫无疑问是魔法使。 而一旦魔法使被战士拉近距离，那么结果自然不必多说。 三位魔族将军暗自松了一口气。 选择先处理魔法使而不是阻挡战士近身—— 看来面前的这个同族只是单纯的魔力强大而已。 这是他们这一刻的想法。 但下一刻，他们的脸上就被绝对的惊骇覆盖。 因为这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没有任何阻挡的动作。 他只是露出了轻蔑的眼神，而后对一切不管不顾的继续上前。 咔嚓—— 在攻击即将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无形的斩击让魔族将军们刹那间就失去了意识。 直挺挺的跌倒在地。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手都没抬。 只是动了动眼皮，就将除大魔族以外的所有守卫镇压。 但要说这几个上前阻拦的没有一点用，那也绝不至于。 因为他们确实让这个陌生的身影分神了片刻。 所以—— 因为他们的努力，在这个陌生的身影即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 第一位留守魔王城的大魔族终于赶到了现场。 站立在通往宫殿内部的巨门的阴影中，挡在那个陌生的身影前。 “我从来没有听说同族之中竟然有你这样强大的存在——”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擅闯魔王城？！” 掌握着【空间置换魔法】的大魔族并不慌张的开口问道。 刚刚对那斩击的片刻观察，让他发现了那斩击虽然无法被阻挡。 但却完全可以用空间置换魔法将其躲避。 既然拥有着对这个同族魔法相性上的克制，那就没必要那么急着开打。 先用话语拖住他。 等人齐了，一起拿下他就好……了…… 这是掌握着【空间置换魔法】的大魔族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瞬发的『空间斩』直接将他笼罩在周围的【空间置换魔法】全部切断。 给他留下了一道从左肩到右腰的狰狞血痕。 “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陌生的身影将倒在身前的大魔族当成路边野狗一样踢到一边。 而后正要切开眼前的巨门—— 但突然出现的另外三道身影却让他再次分散了注意力。 “就此停手吧，同族，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杀意，也没有下死手 ——这说明我们还有的谈，不是吗？” “我们不想伤害你，更不想做出三对一的卑鄙之举，你就此停下，我们也同样罢手，如何？” “我能感觉到刚刚那一击对你消耗很大，你恐怕无法多次使用那招吧？ 投降吧，你绝无胜算。” 三道警告与劝解几乎同时传来—— 可那陌生的身影却依旧没有理会的意思。 但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杂碎的废话总是这么多吗？” 平静而狂妄的话语在三位大魔族的耳边响起。 然后在他们惊诧的眼神中，那个陌生的身影在嗤笑中偏过了头。 对着他们，缓缓抬起了两根手指。 没有预兆—— 更没有任何阻拦的方式！ 一瞬三击，三击全中。 三位凌空而立的大魔族一个照面就被那无敌的『空间斩』打下。 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与反抗能力。 “『不想伤害我』『投降』，你们这些弱者还真是够可笑的——” 那陌生的身影在绝对的蔑视中将巨门斩成两半。 在脚步即将迈入魔王城内殿之前。 他给昏死在地上的大魔族们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搞清楚……你们所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 第五十六章：阿古希德的黑历史（上） “所以……在你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屋的饭桌上，听着阿古希德侃侃而谈的往事突然戛然而止。 芙莉莲伸出小脑袋，好奇地询问着事件的后续。 后续…… 虽然魔族并没有尴尬和羞于启齿这种情绪。 但对于昔日那个盲目自信的自己—— 阿古希德眉头微微蹙起，实在是不想对此过多提及。 “很显而易见不是吗？我理所当然的输给了魔王。” 他平静的给出了模糊的答案，试图就此将这个话题掠过。 可是…… “结果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想听的是过程——” 白毛精灵眼中闪烁着好奇的目光继续追问。 她听出了阿古希德话中的隐瞒。 而直觉告诉她，这背后一定隐藏着非常有趣的秘密。 ——芙莉莲这锲而不舍的让阿古希德莫名的有些头疼。 自信的宣言。 落空的斩击。 惨败的经历…… ——这种黑历史完全没有告诉芙莉莲的必要。 又一次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后。 阿古希德在心中默默的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了充耳不闻。 小口咬下红镜龙的脊肉，细嚼慢咽地将其吞下。 阿古希德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所做的晚餐之上。 直接无视魔法小登那失礼至极的问题。 但是他不说，不代表芙莉莲就没有其他办法得到答案。 除了阿古希德外，有一个人绝对知道，也绝对会告诉自己！ “伏拉梅——” 白毛精灵从椅子下来，缓缓走近在一旁支着头看戏的师傅。 在伏拉梅的轻笑中顺利抱住师傅的大腿后—— 芙莉莲尝试性的开口询问道： “那个，伏拉梅……” “你知道阿古希德闯进魔王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阿古希德没有抬头，也没有出言暗示或阻止。 他了解伏拉梅—— 伏拉梅一定会说的，因为她一定能料到自己不会阻止她。 “呵呵……” 不出阿古希德所料的那样。 伏拉梅对着仰头抱着她大腿的芙莉莲淡淡笑了笑。 “芙莉莲——” “不经过阿古希德同意，我可不能告诉你事情的经过哦……” “可阿古希德不是也没开口说不行吗？” 扭头看了看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阿古希德。 芙莉莲在撒娇中用力蹭了蹭师傅的大腿。 伏拉梅没有反驳芙莉莲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丈夫。 阿古希德只是在她的目光中又将一块脊肉放进嘴里。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任何阻止的言语。 伏拉梅就这么静静地看了阿古希德一会儿。 而后忍不住为丈夫那一如既往的迁就轻哼一声。 心情大好的伏拉梅将白毛精灵抱在怀中。 在拿出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的同时。 她开始给芙莉莲描述起了阿古希德闯入魔王城后的经历—— ………………………… 缓缓踏入魔王城内部空旷的大殿。 凭经验看出周围这些建筑都是神代产物的阿古希德放慢了脚步。 从历史痕迹上来看…… 这些东西的时代应该比他降生的年代还久远。 而且与那些从其他神代遗迹搬运的不同—— 这座魔王城的历史恐怕是真的能追溯到神话时代。 也就是说…… 那个阿古希德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魔王，应该真的比他还年长。 ——想到这里，阿古希德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 他反而走的更快了。 因为阿古希德从始至终对所谓魔族的“王”就没有半分惧怕。 古老并不一定就代表着强大。 更不意味着绝对无法战胜。 『魔王』也不过是凌驾于那些大魔族之上的更强的大魔族而已。 这是阿古希德的想法。 他不认为魔王在魔法上的造诣会在他之上。 因为【斩击魔法】是最强的魔法。 而阿古希德本人，则是毫无疑问的掌握着最强魔法的大魔法使。 就算那所谓的『魔王』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 以一己之力击败所有大魔族。 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的同时—— 强迫他们认可了『种族』这一概念又如何？ 这种事阿古希德同样做的到。 想起刚刚被自己当做路边野狗一样瞬秒的四个废柴大魔族—— 阿古希德对所谓『魔王』的水平并不抱有多大的期待。 甚至于说，如果不是魔王本人的命令就是那些同族肆意妄为的理由。 阿古希德根本没兴趣来这里。 对于击败魔王，成为魔族明面上的最强者这种小事。 阿古希德在此前二百年间从未将其放在心上。 踏踏…… 踏……踏…… 在阿古希德的耳边—— 除了他以外的另一道步调规律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相当少见的…… 阿古希德竟然是先听到脚步声后才感应来者的魔力反应。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这个人是早早的就在此等待，让魔力因时间流逝而与周围环境达成了惊人的相似度。 所以才让阿古希德一时之间没能瞬间察觉。 要么，就是这个人的魔力隐藏水平无比高超—— 鉴于来者必然是自己的同族。 阿古希德本人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当那个身披幽紫色法袍。 下半边脸被黑色面罩覆盖的同族身影出现在阿古希德面前时。 他带着猜测的口吻低声自语。 “预知未来类型的魔法吗？” 与看到的未来一样……果然是无比敏锐的感知。 因为通过魔法对眼前的同族早已有了部分了解。 所以修拉哈特并没有否认阿古希德的猜测。 他只是站在与阿古希德相距不到二十米石柱旁。 在看着阿古希德那与他所看到的未来里一模一样的神色后轻声说道—— “愤怒……” “满腔的愤怒。” “你果然和我所看到的每一个未来里一样……” “因为厌恶死亡与杀戮而走上了孤身独闯魔王城的道路。” 不出所料，果然是传说中的【预知未来的魔法』的拥有者。 在知晓这一点后，阿古希德没有因为自己的心情被猜中而惊讶。 他只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起手，摆出了刚刚在门前所做的动作。 就在阿古希德即将再次打出『空间斩』的时候。 谜语人一样的修拉哈特淡定的开口了—— “既然知道了我掌握着【预知未来的魔法】，又为什么要和我动手呢？”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修拉哈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那毫无波动的眼眸。 看向面前毫不掩饰怒火的阿古希德，他从容的继续说道—— “更何况，战斗中最为忌讳的情绪就是『愤怒』……” “你认为，在你这么不理智的情况下，和我对战能有多大胜算？” 抬手。 二指并拢。 『空间斩』蓄势待发—— 面对着眼前的修拉哈特。 厌恶与蔑视同时出现在阿古希德的眼中。 “你又是哪个废物大魔族？” “竟然敢在我世上最强大魔法使面前装谜语人？”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 他不是应该？！ ——从未观测到的未来让修拉哈特瞳孔微缩。 沉默—— 低头—— 僵硬的表情出现在修拉哈特冰冷的脸上。 不可思议溢于言表。 ------------ 第五十七章：阿古希德的黑历史（中） “有着【预知未来的魔法】还敢上前拦住我——” “难道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魔王』吗？” 修拉哈特的有持无恐明显让阿古希德误会了什么。 他没有着急，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出手中的『空间斩』。 而是依旧保持着蓄势的姿态，等待着修拉哈特的回答。 “为何要命令魔族夺取其他种族的生命？” “你究竟把生命当成什么？” 这是阿古希德自己对『魔王』本人的好奇与疑问。 所以如果对方真的是『魔王』的话—— 他不介意多为面前的同族浪费些时间与精力。 修拉哈特从片刻的惊诧中回过神来。 他缓缓抬起头。 ——【预知未来的魔法】让他的眼睛足以注视未来的无限可能。 但因为此时此刻的他还没有抵达真正的巅峰期。 所以许多未来的信息大多都模糊不清。 可是……就算我只能看到他那些模糊的未来…… 修拉哈特食指微微颤动。 他看着面前的阿古希德，对自己预知的未来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我看到的那个更远，更清晰一点的未来里的阿古希德—— 和我眼前这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你耳朵聋了吗？我问你，你就是『魔王』吗？” 阿古希德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修拉哈特的思考。 他双指并拢的指尖抬高了一些，遥遥指着修拉哈特。 无法观察轨迹的『空间斩』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 “当然不是。” 尽管修拉哈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阿古希德与更远后未来里的他有如此大的差距。 但他此刻还是将魔法与注意力都汇聚在了阿古希德的指尖。 而后轻声否认了阿古希德那将他误以为是魔王陛下的疑问。 “不是？” 修拉哈特听到阿古希德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不少。 而且在那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愈发深厚的蔑视。 “搞了半天，又是个来拖延时间的杂碎……” 阿古希德在听到修拉哈特不是魔王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他把修拉哈特当成了和门口那四条一样的来浪费他时间的废柴大魔族。 所以，再无任何停顿与犹豫。 ——『空间斩』 没有任何前兆的发动。 这一击不出所料的落空，以极小的偏差被修拉哈特躲过。 因为对手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存在。 所以阿古希德没有惊讶，也没有停手。 ——刚刚那一击的试探让他确定对方不是观察到了『空间斩』的轨迹。 那就说明对方只是在看到自己被击中的未来后确定了『空间斩』的范围，从而做出了反应。 既然没办法观察到『空间斩』的轨迹。 那就同样无法看出我的普通斩击与『空间斩』的区别—— “你能预判，可不代表你有那个能力反应……” 在堪堪躲过『空间斩』后，修拉哈特那凝重的眼神中。 【斩击魔法】—— 被阿古希德全力释放，将整个魔王城大殿保围。 整整一万六百道普通斩击以及隐藏在其中的一发『空间斩』将修拉哈特笼罩。 ——三分钟后。 越过虽然又一次成功躲过『空间斩』， 但身体却被【斩击魔法】砍的千疮百孔的修拉哈特。 阿古希德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这个又是半路出场又是谜语人的大魔族有多难对付—— 现在看来，又是一个只会放狠话的废物。 阿古希德松了松筋骨。 在他的魔力感知中，除了面前已经倒地的这个以外。 魔王城深处还有另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 “魔王吗？” “希望你能让我尽兴，至少别和你的部下一样让我失望。” 阿古希德轻笑一声，继续迈步向此行的目标走去。 ——这是修拉哈特全力之下所看到的近在咫尺的清晰未来。 “很强，强到不可思议……” “应该说，大魔族之中恐怕没有人是面前的阿古希德的一合之敌。” ——但是，【全知者】修拉哈特拥有着能够看破未来， 找到一切选择都是最优解的完美结局的魔法。 所以…… 就算一个未来里惨败，但只要积累经验到下一个未来—— 那么最终在现实里呈现的结果就只会有一个…… “会赢的。” 【全知者】修拉哈特二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四分钟后—— “魔王吗？” “希望你能让我尽兴，至少别和你的部下一样让我失望。” 阿古希德轻笑一声，继续迈步向此行的目标走去。 ——二周目的未来结局依然未变。 但修拉哈特已经彻底掌握了每一道斩击的轨迹与方位。 包括那隐藏其中的唯一一道『空间斩』。 “此时此刻，我拥有着绝对的情报优势。” 三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五分钟后—— “区区看破未来而已，真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几发『空间斩』？”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魔王了。” “希望你能让我尽兴，至少别和你的部下一样让我失望。” 阿古希德在嘲讽完脚下的修拉哈特后轻笑一声。 继续迈步向此行的目标走去。 ——三周目未来依旧没有任何胜算。 阿古希德竟然还能连续打出『空间斩』。 真是大意了…… “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继续重蹈覆辙。” 四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六分钟后—— 躲过第三发『空间斩』的修拉哈特拍了拍肩上沾染的尘土。 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阿古希德。 “如何，还要继续打吗？” “我说过，和我战斗是毫无意义……” 第四发延迟而至的『空间斩』在修拉哈特说到一半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阿古希德饶有兴趣的看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修拉哈特一眼。 “毫无意义的反抗。” “你以为在我的『空间斩』面前你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吗？” “不过还真是有趣的魔法，我有点期待那个所谓的『魔王』了。” 阿古希德轻笑一声，继续迈步向此行的目标走去。 ——四周目的未来竟然又输了吗？ 不过没关系，再来一次，这一次就是结局了。 “不能再大意了，必须要认真了——” “身为魔王陛下麾下的第一近臣。” “我修拉哈特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绝对的魔法优势。” 五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 第五十八章：阿古希德的黑历史（下） 八分钟后—— “不错啊，竟然能躲过我这么多斩击——” “真有意思，你这是靠预知未来得到的答案吗？” “但还是太弱了，希望你的『魔王陛下』能让我提起一点兴致。” ——五周目未来，修拉哈特惨败于无差别斩击。 “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阿古希德，我会让你明白何为无限轮回的恐怖。” 六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十分钟后—— “动作太明显了。” 阿古希德看着娴熟的躲过自己发出的斩击的修拉哈特。 他在轻笑中挑起眉头，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预测未来的魔法】所推演出的未来吗？” “看他的动作……这怕是不少于五次了吧？” 有点意思，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 在修拉哈特无措的目光中，他的腹部浮现出长长的血痕。 『空间斩』不知何时击中了他的身体。 但阿古希德却并没有摆出释放『空间斩』的姿势。 伴随着修拉哈特的躯体缓缓倒在地上。 接下来迎接他的，是阿古希德的随便一脚。 “既然没躲过这一发『空间斩』——” “那就说明你上一次没能撑到这个时候。” “我真有点好奇了，你还能继续吗？” “如果能的话，为了给下一个可能的未来里的我增加些挑战性……” “我现在来告诉你刚刚那一招的原理。” “『空间斩』如果没有打中对手是不会消失的。” “即便是不小心落空，它也会随着我的想法而转向再次攻击，直到斩中目标。” “好了，就这么简单，现在把这个情报带到下一个未来里。” “让我看看你最终能否给我带来些许麻烦。” “至于现在……我要去看看那个所谓的『魔王』了。” 阿古希德在自曝情报后，继续迈步向此行的目标走去。 即便主动泄露了如此重要的信息，但他却没有丝毫慌张。 因为那根本没有关系…… 因为…… 他是最强的大魔法使！ ——六周目的未来： 在阿古希德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消失后落下帷幕。 “没想到那『空间斩』居然有着『必中』的理论效果。” “只是——他竟然就这么自己说出了自己绝招的特性——” “呵呵……阿古希德，你会为你的狂妄与自大后悔的！” “这一次，你才是挑战者！” 七周目未来的胜利宣言！ 十一分钟后—— “这么熟悉我的『空间斩』的特性……” “不过我直接把『空间斩』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大殿你怎么躲？” “直接给你切了！” ——七周目未来，以魔王城大殿被拦腰斩断结束。 “好好好——” “『空间斩』还能扩大范围是吧？” “那就让我看看是你的『空间斩』特性多，还是我能看到的未来多！” “我就不信这所谓的『空间斩』没有办法破解——” 八周目未来—— 九周目未来—— ………… ………… 九十九周目未来—— 一百周目未来—— “你这是试了多少次了？” “累不累啊，还不明白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吗？” “我的『空间斩』天下无敌。” 一百零一周目未来—— 一百零二周目未来—— ………… ………… 六百六十五周目未来—— 六百六十六周目未来—— 又一次一脚把半死不活的修拉哈特踢到一旁。 阿古希德感觉就像和他打了无数次一样累。 “烦不烦啊，『空间斩』天下无敌懂不懂？” 啧……为什么总感觉我好像说过这句话？ 摇了摇头，越过脚边这个掌握着『预知未来的魔法』的废物。 阿古希德再次走向『魔王』所在的方向。 等等…… 我为什么要说『再』？ 六百六十七…… 六百六十八…… ………… …………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被贴脸嘲讽。 终于—— 在第八百八十八周目未来，修拉哈特迎来了第一次胜利—— 将贯穿阿古希德胸口的手臂取出。 确定只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没有危及到他的生命后。 修拉哈特面罩下僵硬的嘴角难得的漏出了几分笑意。 “虽然比我预想中难了一些，但终于结束了……” “阿古希德，你要明白——” “无论你有多强，我都会在最后比你更强。” “与掌握着【预知未来的魔法】的我战斗，本身就是一种无谋。” 修拉哈特战后的胜利宣言刚刚说完。 他的耳边就又响起了那道必然会让他终生难忘的声响。 咔嚓—— 『空间斩』毫不留情的绽放在修拉哈特的躯体之上。 再次让这位魔王麾下第一近臣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而在他的眼前—— 那被他放倒的『阿古希德』的躯体正如烟尘般缓缓消散。 “打赢个我替换上来的分身而已，看给你能的……” 打到一半就让分身接替了自己位置的阿古希德从阴影中走出。 一脚把修拉哈特踢开后，他本想立即向魔王那里走去。 但最终，阿古希德还是忍不住回头嘲讽道： “别再尝试了，面对身为世上最强大魔法使的我—— 自觉的认输退下才是你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八百八十八周目，修拉哈特再次惜败阿古希德。 “……” 修拉哈特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不想放弃。 因为—— 直到现在，他已经能确定阿古希德已经底牌尽出了。 无论再怎么出言讽刺…… 都不过是他掩饰自己那越来越疲惫的状态的借口罢了。 没错。 对未来的预测已经到此为止了。 修拉哈特此时此刻手握着必胜的未来与信心。 “会赢的。” ——毋庸置疑，胜利属于魔王军第一幕僚。 魔王陛下的第一近臣。 ——【全知者】修拉哈特！！ ……………… “真有趣啊，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与我对战的未来啊……” “与我整整鏖战了半个小时——” “了不起啊，无名的大魔族。” “我应该明天才会忘掉你吧。” 真正的现实里—— 阿古希德一脚将倒在身前的修拉哈特踢到大殿另一端的石柱上。 在感慨了一通胜利宣言后。 他没有停顿，也没有再磨蹭。 抹去脸上的擦伤后，他一步步的走向魔王所在的地点。 一步，两步…… 很近了。 已经能看到那扇大门—— 呵呵…… 魔王…… 希望你能比你的手下更有趣，更能令我愉悦——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阿古希德伸出手。 在『咔嚓』的轻响中，斩开了阻挡在他与魔王之间的大门。 然后，在他的目光即将落在王座上那道高大的身影上的那一刻。 —— 阿古希德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 ------------ 第五十九章：共情（上） 冬日旅行的第十五天，阿古希德的书房里—— 在阿古希德日常的破译『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过程中。 满脸笑容的芙莉莲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走到了阿古希德面前。 她的动静很大。 像是在故意提醒阿古希德自己来了。 但阿古希德没有理她，不止如此—— 他甚至连头都没抬。 自始至终都埋着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魔导书上。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动的声音清脆悦耳。 却在无意中给白毛精灵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受。 可是芙莉莲又怎么会在意这种事？ 她向来不会在阿古希德这里做出任何尊师重道的举动。 “阿古希德。” 魔法小登试图呼唤老师的名字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但是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阿古希德依旧没有抬头，他保持着姿势，写下一个又一个符文。 “阿古希德——” 芙莉莲这次叫的更大声了，不只是这样。 她在大喊的同时，还摆出了相当浮夸且带着笑意的动作与神情。 “阿古希德，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就是那个——” “『搞清楚……你们所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还有还有——” “『你又是哪个废物大魔族？ 竟然敢在我世上最强大魔法使面前装谜语人？』” 说完这两句从伏拉梅那里听来的阿古希德的黑历史。 芙莉莲自己都忍不住的在地上打滚，捶着地板肆意嘲笑道。 笔停下了—— 阿古希德也随之抬起了头，但与芙莉莲所想的不同的是。 他的脸上没有生气或是懊恼的神情。 阿古希德只是勾了勾手。 用【能够让人低空悬浮的魔法】—— 把趴在地上打滚的芙莉莲悬浮起来，飘到他的书桌旁。 又一挥手，将白毛精灵染上灰尘的衣服处理干净后。 在芙莉莲的注视下，阿古希德终于叹了口气。 他对着这个在往日里几乎从不早起。 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觉睡到下午的笨蛋弟子说道： “天天都要跑到我这里重复上几句我当初的那些『蠢话』——” “芙莉莲，你这几天很闲吗？” 芙莉莲摇了摇头，但却依旧保持着嬉笑的嘴脸。 ——≧∇≦ “我只是觉得太搞笑了……阿古希德。” “『世上最强大魔法使』被魔王一回合击倒——” “这种事真的很难让人忍得住吧？” 芙莉莲继续对阿古希德的黑历史徐徐道来。 但为了避免自己被打屁股，她还是尽量在最后加了一句好话。 “不过，阿古希德……”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人性那么充沛的时期啊。” 人性充沛…… 对于芙莉莲的评价阿古希德心中毫无波澜。 而且对于那些所谓的黑历史，他的态度也一直都是沉默。 阿古希德不在乎芙莉莲的评价与取笑—— 同样的，他更不在乎那所谓的过往在他人眼中的模样。 即便是一开始不想开口告知芙莉莲，也并不是出于尴尬或羞耻。 而是阿古希德确实不想提起关于他与魔王之间的任何事情。 阿古希德对待自己的回忆的态度很早就已经改变。 因为…… 从二百年前开始—— 他就只记得那是他的过去。 没有色彩，没有声音。 在阿古希德的眼中，那一幕幕的回忆就像是装聋作哑的默剧。 仅此而已。 无法理解，无法感受。 甚至连现在的自己都无法去共情几百年前的自己。 令人发笑，但这就是事实。 这就是魔族。 “芙莉莲……” 阿古希德轻声念叨着眼前笨蛋弟子的名字。 而后手指偏转，让她漂浮到自己身边的座椅上坐好。 “我问你几个小问题，好好回答的话就不打你的屁股。” 察觉到阿古希德认真起来的芙莉莲没有再搞怪。 她坐在椅子上，仰视着自己向来冷漠的老师。 “真的回答好就不打屁股吗？” “真的。” “那你问吧。” 阿古希德伸出手，一边抚平着小登那银白色长发的褶皱。 一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平稳的语气开口问道： “芙莉莲，你只是听了伏拉梅绘声绘色的描述而已，为什么你会觉得那时的我人性充沛？” 为什么…… 在芙莉莲眼中，这完全算不上是一个问题。 因为这种事应该是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知道的。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之所以能够诞生出各式各样的情绪与反应。 不就是因为共情…… 芙莉莲尖尖的耳朵耷拉下来。 感受着那只抚平着她的头发的大手的冰冷。 她久违且清晰的认识到了那个问题—— 阿古希德其实是个魔族。 但白毛精灵很快就从自己的分神中走出。 开始思考起如何回答阿古希德的问题。 她的喉头动了动，而后组织着恰当且便于理解的语言。 “嗯……因为那个时候你说出的那几句话并不像是魔族的风格吧。” 那几句话…… 魔族的风格…… 在尝试自己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曾经的场景却依旧一无所获后—— 阿古希德低下眉眼，揉了揉笨蛋弟子的脸颊。 “能和我说说你口中的『魔族的风格』是怎么样的吗？” 芙莉莲停顿了一会儿，在阿古希德平静的视线中—— 白毛精灵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而后摇头晃脑的搜集着自己所熟知的那些词汇。 “『冷漠』、『正经』、『严肃』、『偶尔的愉悦』、『从不夸张的动作与表情』、『不紧不慢的言语和口吻』……” “差不多就是这样。” 芙莉莲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感受一点点说出。 然后开始观察起阿古希德的反应。 而阿古希德…… ——在对比了两个时期的自己后。 他依旧没能意识到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显著区别。 所以阿古希德在许久的沉思后—— 对坐在面前的魔法小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芙莉莲……” “从你个人的角度上来看——” “你认为在被『魔王』轻易打倒后，那时的我，应该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 第六十章：共情（中） 沿着林间的小路一直向北。 一步步踏过『弗尔盆地』遍地的积雪。 自作主张给芙莉莲放了半天假的阿古希德走在这条寻觅妻子的道路上。 “『羞耻』、『尴尬』、『不甘心』、『无地自容』——” 回想起芙莉莲所作出的回答。 走在道路上的阿古希德开始回忆起当初的自己在苏醒后脸上的神色。 想起自己在所有大魔族与魔王围观下奋起反抗的场景。 阿古希德仍然感觉不出『他』与自己的区别。 『羞耻』这种情感是身为魔族的阿古希德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事实上—— 即便是旅行时多次在洗澡时完全不避开伏拉梅的视线。 他也没能理解伏拉梅口中的『不知廉耻』是什么意思。 『尴尬』就更不必多说了，阿古希德完全无法理解—— 只是因为当时的弱小而输给了魔王而已…… 即便在此之前，自己并不将魔王放在眼中。 但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呢？ 芙莉莲口中的『不甘心』与『无地自容』也同样如此。 输了就是输了。 无法战胜就是无法战胜。 弱小者怎么会因为输给强大者而『不甘心』呢？ 既然输了，那就未来慢慢变强赢回来就是了。 就像自己从曾经被魔王瞬间击倒—— 到如今拼尽全力之下。 即便是魔王也不得不被压制到单膝跪地的地步。 无法理解……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 ……………… “一知半解？” 阿古希德的胡思乱想被回忆中那道轻柔的声音抚平。 “原来如此……” 妻子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那道莫名的微笑让阿古希德食指轻颤。 “阿古希德，你竟然已经对我一知半解了吗？” 几天前从伏拉梅口中说出的轻语，让阿古希德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迎着冬日寒风抬高视线。 远处那道熟悉的铜像与铜像前的倩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擦拭着自己留下的铜像的伏拉梅转过身。 视线与丈夫那迷茫与低沉的眼神交汇。 他在苦恼。 伏拉梅只是眨眼间就得出了答案。 判断阿古希德的情绪……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接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片刻不离—— 这让她比世上任何人都更了解阿古希德。 『开心』 『失落』 『疲惫』 『苦恼』—— 无论是怎样细微的情绪变化，伏拉梅都能片刻察觉。 只是让他苦恼的原因嘛……这个就有些难猜了。 不过联想起这几天唯一发生的插曲。 伏拉梅大抵也能猜到，这是那天给芙莉莲讲述阿古希德的黑历史导致的。 “是因为芙莉莲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真是个笨蛋弟子呢……” 在轻笑中猜出了大概的伏拉梅微微摇头。 静静注视着阿古希德迎着冬日的风雪向她一步步走来。 雪越下越大。 阿古希德也越走越近。 最终，他站在了一直保持着微笑的伏拉梅身旁。 没有只言片语，阿古希德很自然的就接过了妻子的工作。 注视着那修长的手指拂过铜像肩头的积雪—— 伏拉梅无奈地看着一如既往对自己近乎『宠溺』的阿古希德。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给芙莉莲上课吗？” 伏拉梅将冻得微红的双手放在阿古希德脸上取暖。 呼吸间呵出的淡淡白雾模糊了她含笑的眼角。 “怎么突然抽空来我这里了？” 铜像光滑的表面映出阿古希德不自觉间微微蹙起的眉峰。 听着妻子的问询，他擦拭铜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细腻的金属纹理，阿古希德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 阿古希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自己心中的言语。 但在他的身旁，伏拉梅忽然踮起脚尖。 她伸手拂去丈夫肩头的落雪，脸颊也与阿古希德靠的越来越近。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的温度。 也让阿古希德缓缓将想对伏拉梅说的话缓缓吐出。 “我有些苦恼，伏拉梅。” 他最终低声说道，声音飘渺的像是从很远的雪原飘来。 “嗯，说来听听。” 伏拉梅轻轻后退半步，她歪着头，发梢沾着的雪粒簌簌掉落。 “伏拉梅，你好像并不惊讶。” 没有立即提出问题，反而是先注意到妻子的态度。 阿古希德看着伏拉梅那副毫不意外的神色轻声问道。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啊……” 伏拉梅仰起脸，对身形高大的丈夫露出那莞尔的笑容。 “很明显吗？” 听着伏拉梅的回答，阿古希德擦拭铜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不太明显。” 伏拉梅把冰凉的手指贴在丈夫的颈侧，感受着他血管的震颤。 她又一次踮起脚。 嘴唇凑近阿古希德的耳畔，温柔的呼吸融化了他耳尖的落雪。 “但无时不刻都能察觉到丈夫的变化可是身为妻子的基本功哦。” “基本功吗……” 阿古希德在摇头中缓缓垂下眼帘。 “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伏拉梅眉眼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轻笑，她轻抚过阿古希德的脸庞。 语气中带着从未变化的温柔。 “这是作为妻子的基本功——” “身为丈夫做不到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身为丈夫的基本功是什么？” 阿古希德转过头，在目光交汇中对着伏拉梅问道。 伏拉梅轻轻低下头，像是在沉思那样。 “身为丈夫的基本功就是能随时随地听妻子的话。” 她在低笑中对着阿古希德转了个圈。 积雪在靴底发出欢快的咯吱声。 “你是在安慰我吧，伏拉梅？” 阿古希德伸手接住她旋转时不小心甩落的发带。 简单的丝绸面料上还残留着妻子那熟悉的体温。 “我说的可是事实欸——” 伏拉梅拉近与丈夫的距离，冻红的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巴。 她缓缓抓起丈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让阿古希德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急促的心跳。 “不信的话我们来试一下。” 雪忽然下得更密了，铜像的轮廓在雪幕中渐渐模糊。 伏拉梅迎着阿古希德的目光闭上眼睛。 睫毛上的雪花还闪烁着细碎的晶光。 最终，她轻声对丈夫如此要求道： “阿古希德，吻我。” ------------ 第六十一章：共情（下） “是这样啊……” “因为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共情』而烦恼吗？” 在慢慢得知烦恼的原委后。 在冬日大雪下的铜像前，我安静的倚靠在阿古希德肩上。 在他手臂的拥护下，一点点听着我这呆板的丈夫的诉说。 无法『共情』，或者说无法理解他人的感受—— 阿古希德的这个烦恼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 因为在曾经十年的旅行中。 他就曾因这个理由而苦恼了一百二十一次。 很多时候也会因此烦躁不已。 事实上，阿古希德虽然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类与他的同族。 但在他极端烦躁时，他也会去找一些地方发泄自己的情绪。 ——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强大且没有理智的魔物。 当然，地下城和迷宫偶尔也会是阿古希德的发泄对象。 在我记忆中，阿古希德因此而情绪失控的情况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零落的王墓』里把『水镜恶魔』切了个半死。 第二次更严重，那次阿古希德差点当着我的面将整个『千镜之塔』搅碎。 因此在出现次数与危险程度上—— 『无法共情』这个原因排在阿古希德苦恼缘由榜的榜二。 仅次于榜一的『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理解生命的可贵？』—— 想到这里，我心中对如何暂时解除丈夫的烦恼大概有了对策。 “以前旅行时候的你，也总因为这件事苦恼呢……” 这么说着，我装作在雪地里怕冷，身子又向阿古希德身上靠了靠。 不出所料的，他用着无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在触及我身子的微冰后，阿古希德索性直接将我揽入怀中。 而后用他那比我身子还要大的外套将我牢牢裹住。 “伏拉梅，你认为我还需要多少年才能找回『共情』的能力呢？” 将我搂在怀中，阿古希德在低吟中紧蹙着眉头。 他的语气其实相当平静，但我知道这是他转向更加烦躁的征兆。 所以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加剧，我将双手穿过他的肩头。 在阿古希德不解的眼神中，又一次轻轻吻上了他的嘴角。 “我觉得，应该不会太久的。” 我没有说谎，或者说我本身就是这么认为的。 『我，大魔法使伏拉梅，会用余生来教会他何为『爱』——』 这个誓言与承诺，我从未对此有过丝毫怀疑。 虽然在『女神之碑』前，从未来归来的他未曾向我透露太多。 但自从两年前，我察觉到他开始重新做起了短暂的梦境后。 对于帮助阿古希德寻回情感这件事，我便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你总是这样，对我，也对你充满信心……伏拉梅……” 听了我的话，阿古希德的眉头意外的没有舒缓。 他只是将手掌放在我平坦的小肚子上，轻声对怀中的我苦涩的笑道： “可是，伏拉梅，我或许会让你的期待落空的。” “也许直到最后，等到你的热情和期待磨灭，我也无法做到这件事。” 让……我的期待落空…… 阿古希德的话让我缓缓睁大了双眼。 极其少见的，我带着近乎不可置信的讶然看向他那僵硬的脸庞。 和以前不一样，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阿古希德……他…… 他不是因为自己无法与过去的自己或其他人共情而烦恼。 让他苦恼，引动他情绪的…… 是我。 他只是因为可能无法回应我的期待而苦恼不已…… “阿古希德，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尽管心中无比窃喜与惊讶，但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害怕我的期待会落空？” 尽管我尽力保持着平静与从容。 但言语中还是带上了几分轻颤。 害怕这只是阿古希德的表述不清或者口误。 —— “因为……” “伏拉梅，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嗯…… 呵呵…… 他说……想要多了解我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弗尔盆地』的寒冬融化了。 ……………………… “因为……” “伏拉梅，我想要多了解你一点。” 我将伏拉梅搂在怀中，说出了这些天一直想说的话。 …… 我读不懂此时此刻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 我不明白她究竟是在哭还是笑。 我不知道她因何而高兴。 也不知道她因何而哭泣。 说到底—— 我对我的妻子，我对伏拉梅仅仅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正因如此。 所以我才想要理解她的心情，回应她的期待。 以此来让自己更加了解她…… 但是—— 从此前几百年的经验来看，我或许无法做到这种事。 尽管我想要了解她，但我却做不到回应她。 虽然我是魔族，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情感。 但我的理智告诉我—— 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看，这种事对伏拉梅来说都完全不公平。 一味的付出，但却可能得不到任何回报…… 那里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我没办法判断伏拉梅此时此刻的情绪。 但她正在哭泣着，温热的眼泪缓缓流在我的手背上。 所以在许久的思考后，我告诉她—— “伏拉梅……我或许永远也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情，你的期待。” “所谓『想要多了解你一点』也只是我个人的强求而已……” “这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完全不公平的交易。” “甚至于说——这一切或许都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没有必要站在原地等着我。” “驻足在我这里——” 我以为自己的话会给伏拉梅一些安慰。 但她只是哭的更加剧烈了。 她将手停留在我的脸上，那含着未知情感眼泪的眼角微微低下。 “你真的是个笨蛋呢……阿古希德……” 我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回应、收获……” “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是我停留在你身边的理由啊……” 我不懂伏拉梅的意思。 至少在我眼中，没有收获自然而然代表着没有意义。 既然不是为了回应与收获—— 那么为什么伏拉梅要做这种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怀中的伏拉梅看出了我的想法，她将眼角的泪痕抹去。 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阿古希德，虽然现在的你还完全不懂……” “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伏拉梅的嘴角在泪眼朦胧中缓缓张开。 她对我说—— “让我停下来的不是我的期待，也不是因为我的热情……” “阿古希德，这只是因为……” “我爱你。” ------------ 第六十二章：可以用辫子飞行的魔法（上） 冬日旅行的第十八天—— 因为在那天的谈话后，阿古希德表示需要自己一个人在天脉龙上静一静。 所以时隔许久，伏拉梅终重新从阿古希德手中接过了对芙莉莲的教导。 在清晨的林中小屋门前。 伏拉梅将还在打瞌睡的芙莉莲一路提出。 带着她走到了那片因受【隔绝大结界】保护而在冬日中盛开的花田里。 ———— “嗯……芙莉莲。” 站在花田的中央—— 伏拉梅在淡淡的微笑中搓了搓半睡不醒的白毛精灵的头发。 她看着芙莉莲身上那已经减少了些许晃动频率的流动魔力。 很清晰的就能看出芙莉莲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精力。 而因为最近心情很好，所以伏拉梅没有掩饰自己的夸赞。 “不知不觉，从我让你抑制魔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啊……” “过往的苦练加上阿古希德这几年的教导—— 呵呵……我的笨蛋弟子在这方面已经小有成就了呢。” 听到自己被夸了的芙莉莲揉了揉眼睛，即便还是睡意沉沉—— 但却仍然摆出了一副『不愧是我』的样子。 不过名侦探魔法小登在稍稍清醒—— 注意到伏拉梅脸上那依旧不曾消退的微笑后。 她又一次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伏拉梅，你这几天看起来一直都很开心啊……” 芙莉莲带着怀疑的眼神踮起脚，鼻尖几乎要碰到伏拉梅的下巴。 “而且完全不像是因为我而开心。” 冬日的阳光透过结界洒在花田上。 按捺不住嘴角的伏拉梅看着眼前带着疑惑眼神的笨蛋弟子轻笑出声。 “我在为自己开心哦……芙莉莲。” 伏拉梅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花田里绽放的鲜花在她身后轻轻摇晃。 “为自己开心……你和阿古希德之间果然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你们两个真是的，总是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芙莉莲对自己这对老师兼夫妻几乎不满到了极点。 一家三口里面只有她像个陌生人一样，一天到晚什么事都要靠猜。 “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 伏拉梅伸手捏住芙莉莲的脸颊，把那片柔软的皮肤往外拉成奇怪的形状。 “这些可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拇指擦过芙莉莲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又是这么说——” “在你眼里，我根本永远都不会长大吧，伏拉梅？” 伏拉梅没有否认芙莉莲的说辞，因为芙莉莲说得对。 在她的眼中，芙莉莲确实只是个孩子。 而在她有生之年，芙莉莲大抵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个笨蛋弟子在迟钝上与阿古希德不相上下。 伏拉梅摇了摇头，将胡思乱想从脑海中抛去。 而后双手掐腰，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芙莉莲，前面几天我们测试了你的魔力感知与魔力操控——” “所以今天的测试内容，就是考验你在魔法上造诣。” 伏拉梅看着芙莉莲那心虚的神态，颇为好奇的继续说道： “说起来……这几年我基本没有插手过阿古希德对你的教学。” “今天正好让我看看他都教了你什么魔法。” 对于在魔法上的考验，芙莉莲其实并没有太过担心。 但想起那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攻克的难关—— 她颇为紧张的询问道： “那伏拉梅……我们先从哪个魔法开始？” 伏拉梅给出回答的速度不快不慢。 她摸了摸下巴，装作沉思的模样思考了半分钟。 “我听阿古希德说，你在【杀人魔法】上的学习进度远超其他魔法。” “那就从【杀人魔法】开始吧——” 伏拉梅的答案让芙莉莲稍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过多的迟疑。 听从伏拉梅的要求，芙莉莲后退两步站定。 在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方位后，对着远处那棵大树抬起右手。 睡意瞬间从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魔法使特有的专注光芒。 伏拉梅不动声色地拢了拢披肩，看着深灰色的魔力从弟子的掌心升起。 【杀人魔法】独有的光芒随即毫不留情的绽放—— 迅捷而势不可挡的灰色光柱瞬间贯穿了树木的半身。 留下的大洞处连一丝丝灰尘残屑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树木其他的部位在芙莉莲特地控制下都毫发无损。 “果然就和阿古希德说的那样，在使用【杀人魔法】的时候，你的魔力操控的水准甚至会比平常还要好的多。” 伏拉梅盯着芙莉莲打出的效果轻声感叹。 而后挥手间就又将被轰去半身的树木重新修复。 “接下来试试正常的攻击魔法——” 依照伏拉梅的指令—— 【破灭之雷释放魔法】 【地狱业火释放魔法】 【天风召来魔法】 【裁决之光释放魔法】 【岩崩地裂释放魔法】 等等一系列威力不俗，且范围极大的破坏魔法依次从芙莉莲手中释放。 因为只是测试，所以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威力。 但仅仅如此，这一系列狂轰滥炸之下周围的密林也因此遭到了灭顶之灾。 但是有着大魔法使伏拉梅在，这种事情根本不成问题。 将被摧毁折断的树木重新修复长好—— 伏拉梅很满意的对着魔法小登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芙莉莲……” “无论是对魔法的精度把控还是对魔力输出的精确操控，你的水平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的魔法使。” ”即便在我的弟子中，你也勉强算的上是其中比较出色的了。” 伏拉梅的声音很轻柔，这份夸赞也让芙莉莲格外受用。 但这份受用没有持续多久。 仅仅只是片刻过后。 从老师嘴中吐出的下一句话就开始让白毛精灵面色大变—— “接下来，就是【飞行魔法】了。” 看着自己在【飞行魔法】上堪称白痴的笨蛋弟子。 伏拉梅有些恶趣味的勾起了嘴角： “我记得阿古希德告诉我，他目前对你的要求是尽量到达一百米……” “怎么样，芙莉莲，你现在最高能到多高了？” 听到【飞行魔法】几个字，芙莉莲骄傲的小脸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 ………… 尽管不情不愿的沉默了许久，但她终究还是给出了伏拉梅答案。 ——十五米。 这就是她目前的极限距离了。 别说只是距离阿古希德给她订的目标还遥不可及。 就是一些巨树上的果子她都没办法用【飞行魔法】够到。 而对于这个答案。 伏拉梅完全没有惊讶，倒不如说她一开始内心就有了大概的推测。 看着面前这正失落的低着头—— 因为【飞行魔法】的水平实在太差而不好意思用出来的芙莉莲。 她轻轻一笑，按照自己内心的计划，从怀中取出一本魔法书。 “芙莉莲……你想高高飞起来吗？” 迎着白毛精灵那呆滞的目光，伏拉梅带着蛊惑的口吻忽悠道。 ------------ 第六十三章：可以用辫子飞行的魔法（下） 天脉龙背部的城堡中，孤身坐在书房里的阿古希德向后倚靠在书架上。 『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覆盖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状态。 ——静养的第三天。 阿古希德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整整一个上午。 直到正午的阳光从彩窗映射进来，照在魔导书的封皮上。 阿古希德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什么也不听。 什么也不做。 试图通过绝对的安静让自己躁动的思绪停下。 可是，做不到。 因为即便是此时此刻—— 伏拉梅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仍旧回荡在阿古希德耳畔。 “阿古希德，这只是因为……” “我爱你。” 『我爱你』…… 『爱』…… 对于这个词，阿古希德整整在这里思索了两天两夜。 却始终没能从自己的思考中得出关于『爱』这个词汇的答案。 他不知道伏拉梅最后的这句话究竟是在表达什么含义。 但根据阿古希德的判断，伏拉梅在说这句话时大抵应该是开心的。 因为她在说完后又将脸凑上来亲了自己一下。 而不是像从前伤心的时候那样不停的哭上三天三夜。 可是…… 伏拉梅是因为什么而开心—— 说那句话时，她又为什么要那样看着自己？ …… 阿古希德依旧无法理解。 ——魔族的身份就像是无法解脱的诅咒一样。 让他永远无法触碰到那些于人类而言触手可及的情感。 “找回情感……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阿古希德的愿望无从言说，更没有人能给他确切的答案。 所以他只是一个人坐着。 一个人慢慢在时间的流逝中思考。 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直到一只手将那本魔导书挪走。 直到时隔两天—— 那一抹再熟悉不过的浅红出现在他眼前。 “你果然还在发呆啊……” 伏拉梅温柔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的挂着那副微笑。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睁着眼睛愣神的阿古希德，微微弯下腰。 而后轻声对已经从思考中走出的丈夫询问道： “怎么了，阿古希德，还在思考我那天的话吗？” “……” 阿古希德不出所料的沉默了一会儿。 他低下眉头，将视线稍稍从伏拉梅的正脸上偏移。 而后落在那几缕触碰着他左边脸颊的发丝上。 “抱歉，伏拉梅……” 酝酿了许久。 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僵硬而面无表情的神态的阿古希德缓缓张开嘴。 随后，他向打破了自己思考的伏拉梅致歉道： “我想了很久，但我还是不明白你那天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哪怕现在，我也无法理解那时的你的心情与你想要传递给我的答案。” 正一根一根数着丈夫那修长的睫毛的伏拉梅听到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直起身子，向后坐在了阿古希德身前的书桌上。 伏拉梅对着随她的身影移动而抬起头的阿古希德摇了摇头。 而后晃着没有穿鞋的脚丫轻轻笑道： “这不是你的错，阿古希德。” “因为说到底，那只是我一时任性才脱口而出的话……” “理解『爱』这种东西，对你来说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呢。” 看着不知为何而开心的伏拉梅，阿古希德将倚靠在书架上的肩膀撑起。 伴随着腰部的挺直，重新如往常那样坐在了椅子上。 “伏拉梅，你不失望吗？” 将伏拉梅恶作剧伸过来的脚捉住，阿古希德轻揉着她的脚腕问道。 “失望什么？” 伸出另一只脚搭在阿古希德另一条腿上的伏拉梅支着头。 脸上挂着的是因喜悦而绽放的微笑。 “阿古希德，我们之前可是旅行了十年也没有多大进展。” “现在有了这么大的突破，我完全应该高兴才是吧？” 无法反驳伏拉梅的话，阿古希德只能疑惑的看着她。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因为本身就距离不远，而且双腿都被阿古希德安置在两侧。 所以伏拉梅很自然的在说完后，身子一滑就坐在了阿古希德腿上。 而阿古希德当然也很配合的在恰当的时机揽住了伏拉梅的腰。 避免她因为什么突如其来意外而跌落下去。 毫无间隔的二人在相拥的同时，面面相觑。 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沉默。 阿古希德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伏拉梅则是觉得这样抱着自己的丈夫太让人安心了。 所以控制不住地蹭了蹭阿古希德的脸颊。 “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伏拉梅……” 对妻子莫名其妙的亲热，阿古希德虽然没有拒绝。 但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提醒道。 因为阿古希德的叹息，所以伏拉梅很快停住了动作。 她坐在阿古希德身上，眉眼弯弯的看着丈夫。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上几天？” 伏拉梅主动引出了另一个话题。 “原计划是五天，今天是第三天，不算今天的话，还剩下两天。” 阿古希德很平静地回答道。 “好久啊……” 伏拉梅趴在丈夫的耳边轻声嘟囔道。 “很久吗？” 在阿古希德印象中，两天对人类而言也是一眨眼的时间。 “对我来说很久。” 想让丈夫一刻不离的留在自己身边的妻子这样说道。 “但是我现在不想动弹。” 阿古希德搂着怀中的伏拉梅，颇为疲倦的说道。 “嗯……这样啊……” 伏拉梅将头埋在阿古希德的脖颈上，轻声回答道： 那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了。” 留在这里…… 坦白的说，阿古希德并不介意伏拉梅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这样的话，下面那个白毛精灵就没人照顾了。 “你留着这里，芙莉莲怎么办？” “如果让她饿肚子了，她会哭上三天三夜的吧？” 感受着妻子的轻吻，阿古希德低声反问着。 “芙莉莲啊……让她自己上来就好了啊……” 阿古希德一开始没能完全明白伏拉梅的意思。 他以为伏拉梅是要下去，将芙莉莲也带上来。 但在迟迟没有看到怀中的妻子有任何动作后。 阿古希德心中有了个荒谬的猜想。 不…… 不可能…… 虽然天脉龙现在降低了高度，但也至少有百米。 芙莉莲她…… ——呼啦呼啦 轻微的破风声从窗外传来，打破了阿古希德的思索。 而当他将视线转过—— 映入眼帘的，是被两根白色的螺旋桨一路带起， 正从远处向城堡缓缓飞来的…… 芙莉莲…… ------------ 第六十四章：阿古希德一家的日常生活（上） “疼……疼……” “阿古希德，你轻一点。” “呜呜呜……脖子要断了……” 将手放在面前正歪着头哀嚎的白毛精灵的脖子上。 阿古希德对这个笨蛋弟子的智商彻底绝望。 【可以用辫子飞行的魔法】是【操控头发的魔法】的分支之一。 如果对【操控头发的魔法】没有一定程度的精通，那么使用这个魔法就极其容易将脖子扭伤。 哪里有不经过长期训练就直接敢飞上百米高空的魔法使呢？ —— “真是个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对着被伏拉梅抱在怀中的魔法小登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缓缓抬动食指的指尖，向前轻轻一划—— 【斩击魔法】很轻易就将芙莉莲的脖子修复回被双马尾螺旋桨转歪前的状态。 “呜呜呜……欸——” 本来因为疼痛而掉着小珍珠的芙莉莲在被阿古希德手指划过后突然止住了哭声。 “这就不痛了……” 坐在伏拉梅怀中的她惊奇的晃了晃脖子。 在用手掌抬起几缕乱糟糟的头发，并且确定已经完全没有其他问题之后。 芙莉莲就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阿古希德指尖那残留的魔力之上。 “真神奇，脖子的时间被【斩击魔法】斩断的感觉就像是水流轻轻从脖子上滑过一样。” 脖子不痛了之后你第一时间关注的点居然是这个吗？ 果然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笨蛋弟子…… 这么想着，阿古希德再次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给了面前胡闹的妻子与弟子一人一下脑瓜蹦。 阿古希德盯着同时揉着头的伏拉梅与芙莉莲，无奈地警告道。 “以后不准用这么危险的魔法随便胡闹了。”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些年说过多少次这种话了。 但每一次芙莉莲与伏拉梅给他的回应都是『听懂了，下次保证还敢。』 伏拉梅听着丈夫的提醒，在轻笑中揉了揉芙莉莲的脸颊。 “听到没芙莉莲，以后不准再这样胡闹了。” “明明是伏拉梅你让我这样做的。” “还说我用这个魔法上来会给阿古希德一个惊喜……” 芙莉莲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吐槽道。 想起自己上来时看到的那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魔法小登苦着脸，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完全就是多余的。 阿古希德没有对相互推卸责任的妻子与孩子多说什么。 他只是拿起书桌上常备的梳子，从伏拉梅手中接过芙莉莲之后。 就将白毛小登放在腿上，慢慢给芙莉莲梳起了她那炸毛的长发。 “伏拉梅，这几天你对芙莉莲的测验结果怎么样？” 当着孩子的面，父母开始聊起了她的成绩。 “我觉得还可以。” 给了一直冲着自己打眼色的芙莉莲一个安心的眼神。 对于阿古希德的问题，伏拉梅做出了相当中肯且模糊的回应。 中肯，是为了照顾芙莉莲的情绪与自尊心。 模糊，是为了让阿古希德有继续提问的余地。 “你觉得还可以……具体是可以到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 阿古希德在听到伏拉梅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回答后继续向下问道。 “按综合水平来说，大概在现在的宫廷法师们里也能排进前十了吧。” 伏拉梅在略微对比了一下几个弟子的水平后轻声答道。 这个评价在她个人看来已经不低了。 因为身为她的弟子—— 被帝国当代皇帝承认。 并允许其拱卫帝侧、巡查全境的宫廷法师们所代表的…… 不仅仅只是地位与特权，更是绝对的力量与天赋。 而身为精灵，拥有着悠长寿命的芙莉莲能在这么一群天才中占据前十。 毫无疑问，自己当初的眼光绝对没有出错。 未来的芙莉莲……确实有着打倒魔王的可能…… 但是—— 在阿古希德眼中这个成绩是好是坏，伏拉梅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在同样的年龄下—— 阿古希德这个时候已经孤身一人打倒了所有大魔族。 ——事实上，芙莉莲的心里此刻也有些没底。 因为她不确定阿古希德内心对自己的预期有多高。 几年的教导下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知识和力量都在上涨。 可是对比阿古希德…… 芙莉莲只能说依旧是天壤之别。 所以感受着身后梳子上那平缓的节奏与力度。 白毛精灵开始紧张于阿古希德对这个结果的态度。 “这样子啊……” 阿古希德的低吟让坐在他腿上的魔法小登绷紧了身子。 生怕身后那双大手什么时候突然把她提起，然后打烂她的屁股。 但出乎意料的，阿古希德似乎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失望。 握着梳子，舒展着白毛的那双手依旧平稳。 就像刚刚的询问与回答在阿古希德心中都有大致的预料一样。 “阿古希德，我这是……达到了你的预期，还是没有啊？” 确认阿古希德没有打自己屁股的意思后。 芙莉莲微微偏了一下头，试探性的向后面低声问道。 “完全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阿古希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什么叫『完全没有达到你的预期』——” “我有那么差吗……” 听到这伤人肺腑的回应，芙莉莲不满的嘟囔着。 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反驳阿古希德的评价。 因为根据强者可以狠狠的羞辱弱者这一条亘古不变的理论—— 身为世界第三强（大概？）的阿古希德高居在鄙视链的最顶端。 除了魔王和赛丽艾以外，阿古希德拥有着平等鄙视所有人的实力。 不过即便如此，内心充斥着不开心的芙莉莲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阿古希德，在你眼里，我真的很差劲吗？” 魔法小登没有第一时刻得到阿古希德的回答。 —— 在阿古希德将芙莉莲头上最后一缕跳脱的白毛抚平—— 并将白毛精灵重新递回伏拉梅怀中之后。 他才拿出搁置在一旁的笔记本，一一列举起芙莉莲的缺点。 “『不听话』、『胆小』、『懒惰』、『嗜睡』、『不坦率』、『死鱼眼』……” 长达三分钟的吟唱在伏拉梅无奈的眼神与芙莉莲耷拉的耳朵中渡过—— 最终，芙莉莲看着那几乎写满了贬义词汇的纸张转过了头。 一言不发的将自己埋进了伏拉梅的胸口。 “真是的……” 伏拉梅轻轻拍着芙莉莲的后背，眉眼微低的看着面前的丈夫。 “就不能少有的夸夸这孩子吗……” ------------ 第六十五章：阿古希德一家的日常生活（下） “『不听话』、『胆小』、『懒惰』、『嗜睡』、『不坦率』、『死鱼眼』……” “虽然没办法反驳，但就这样毫不客气的说出来也太过分了吧。” “这不是完全把我说的一无是处吗？” “所以说，伏拉梅，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阿古希德。” “全世界，最讨厌他了……” 暮色沉沉下的城堡里，失落的芙莉莲趴在伏拉梅的怀中抱怨着。 她在伏拉梅的轻抚下赌着气，一边说着一边发出沉闷的轻哼。 魔法小登向自己永远温柔的老师埋怨着她的丈夫。 全然不顾在这个距离下，厨房中正做饭的阿古希德能轻易的听到她的碎碎念。 “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不比阿古希德的另一个学生差。” “只是阿古希德大抵是对你抱有着更大的期待，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伏拉梅在轻笑里继续拍着芙莉莲的后背。 她带着温柔的口吻，一边安慰着自己的笨蛋弟子一边为丈夫开脱道。 但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怀中芙莉莲的心情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抱有着更大的期待……” “换句话说就是对现在的我失望透顶，不是吗？” 芙莉莲将头在伏拉梅手掌下蹭了蹭，带着些许沉闷低声吐槽道。 ——虽然没有受到阿古希德的责怪，但她却怎样都开心不起来。 ……无论再怎么嘴硬。 芙莉莲内心其实还是想被阿古希德夸一下的。 毕竟努力了这么久。 毕竟做了他一段时间的学生…… “伏拉梅，除了你以外，阿古希德是不是从来没夸过任何人啊。” 芙莉莲闷声闷气的询问道。 她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 阿古希德一直以来接触的人就只有几个。 除了伏拉梅和芙莉莲以外。 几乎就只剩下那个曾经和他同行过的精灵以及他的另一位“弟子”。 而芙莉莲现在话中的目标很明确—— 她就是单纯的在问伏拉梅， 阿古希德对他的另一个弟子有着怎样的评价？ 伏拉梅当然听出来了芙莉莲话中的意思。 所以在片刻的思索后，她根据阿古希德告诉她的往事给出了芙莉莲答案。 “除我以外，阿古希德好像确实没有夸奖过其他人……” “至于他的另一个弟子，那个魔王强行让他教导的魔族——” “我从阿古希德那里得来的唯一答案就是『讨厌』。” 伏拉梅摸了摸芙莉莲的小脑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所以这样来看，芙莉莲其实是阿古希德最喜欢的弟子哦……” 最喜欢的弟子…… 伏拉梅昧着良心的评价让魔法小登撇了撇嘴。 “伏拉梅，除了你以外，阿古希德恐怕对任何人都称不上喜欢吧。” “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顺从，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迁就……” “总感觉他对我仅有那么一点点关心也是因为不想让你失望的缘故。” 白毛小登精准且自暴自弃的言语让伏拉梅既头疼又无法反驳。 因为曾经的她希望阿古希德能代替她教导芙莉莲。 所以阿古希德才会在这上面尽职尽责。 无可争辩—— 阿古希德对芙莉莲的关心毫无疑问的来源于她。 或许未来这一点会慢慢改变，但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可是伏拉梅不能就这样默认芙莉莲的话。 要不然让这孩子伤心起来是真的能哭上三天三夜的。 …… “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笨蛋弟子呢。” 在不自觉的摇头叹息中，伏拉梅思索着哄好芙莉莲的办法。 ——思考并没有过去多久。 甚至说只是短短几分钟，伏拉梅就有了大致的主意。 她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空白的纸张。 顺手一勾就把书房中的羽毛笔也带到眼前。 “芙莉莲……” 伏拉梅摩挲着手中的纸笔对怀中的白毛精灵轻声呼唤道。 在让芙莉莲抬起头，转过身坐在她怀中后。 正对着芙莉莲的视线，伏拉梅开始动起了纸笔。 “『不听话』、『胆小』、『懒惰』、『嗜睡』、『不坦率』、『死鱼眼』……” “真是的，伏拉梅，你还要再笑话我一次吗？” “还是说连你也觉得我就是这么差劲……” 在魔法小登无语且失望的言语中。 伏拉梅将阿古希德评价的最后一个词汇抄写完毕—— “芙莉莲，你觉得这些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浅红的发丝落在芙莉莲的眼角，伏拉梅的话让她忍不住沉思了一会儿。 “我完全看不出这些全是贬义的词汇里有什么特殊含义。” “而且我觉得以阿古希德的性格，他的话里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深意。” 白毛精灵最终的回答让伏拉梅摇了摇头。 “才不是这样哦……” 她将羽毛笔轻轻点在纸上，轻声否认道。 而后在芙莉莲不解的注视下慢慢划动起来。 文字被笔墨涂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纸上的空白地方也越来越少。 而当整个纸张的大部分地方被涂黑。 最终呈现在芙莉莲眼前的—— 就是由那些模糊不清的文字中央最后的空白处所组成的简短的词汇。 ——『芙莉莲』 “你看，将这些词汇通通组合在一起后，不就是芙莉莲吗？” “虽然都是缺点，但阿古希德却一字不漏，清楚的记得。” 伏拉梅轻轻揉着芙莉莲的脸，用着自己想出的办法忽悠道： “所以……阿古希德其实真的很关心芙莉莲哦……” “这可不只是因为我。” “嗯……非要说的话，肯定是因为芙莉莲太可爱了。” 芙莉莲抬起头，对着微笑的老师露出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 “你这根本就是现编的吧……” “而且伏拉梅，就算你夸我可爱我也不会开心的。” 话虽如此，但芙莉莲脸上那副受用的表情却骗不了人。 “可是芙莉莲就是很可爱啊……” 揉捏着芙莉莲柔软的脸蛋，伏拉梅继续夸奖道。 ……………… 踏踏…… 将做好的甜品与肉食一个个端上餐桌。 阿古希德解下围裙，向自己的妻子与笨蛋弟子示意该吃晚饭了。 坐在餐桌前，阿古希德挖了一勺水星布丁缓缓送入伏拉梅口中。 而后他看着明显不那么生气了的芙莉莲有些疑惑的向妻子问道： “你这次是怎么哄好她的？” 他本来以为按照芙莉莲的玻璃心程度至少要赌气到后天。 没想到这么快伏拉梅就给哄好了。 “真是的……” 将丈夫的投食缓缓咽下，伏拉梅无奈的看着不懂人心的阿古希德。 “我明明早就说过，多夸夸这孩子就好了嘛……” …… …… 又一幕短暂的日常在他的注视中慢慢散去。 梦境本该就这样继续下去…… 可某种莫名的异动却在这时惊扰了他的睡意。 于是又一次…… 他从美梦中醒来。 再次直面这残酷而孤独的世界。 ------------ 第六十六章：我要死了（上）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当宽大的披风带起阵阵微风； 阴影下的剑柄擦过巨树的落叶： 高大的勇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踏入这片树海的那一刻。 在『弗尔盆地』中央的林中小屋里——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正在逐渐靠近的阿古希德，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又一次脱离了梦境，回到了现实。 用了半秒理清他那覆盖了整个『弗尔盆地』的魔力所给予他的反馈。 在确定了来者的魔力的反应后，阿古希德重重的叹息一声。 “最近怎么总是有麻烦的家伙找上门来……” “古瓦尔、利瓦莱、托德、阿乌拉、修拉哈特他们这些大魔族也就算了——” “为什么连你也要来打扰我的好梦呢？” 阿古希德低声抱怨着那惊扰了他的梦境的不速之客。 但却也仅限于抱怨了。 从始至终，躺在木床上的他都对那个来者毫无敌意。 尽管理所当然的觉得其麻烦至极。 可阿古希德无论如何也没有选择出手驱赶或阻拦。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来者是他的熟人。 更重要的因素…… 大概是连阿古希德自己都觉得—— 如果不抱着『必须杀死这个人』的心态。 那么自己常规的驱赶或阻拦恐怕对这个不速之客不会有什么效果。 “真是的……” 想起多年前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的那个小孩…… 阿古希德伸出手，揉了揉自己那不知何时紧蹙的眉头。 “笨蛋弟子……” “明明两年前我已经提前出手制止了你与修拉哈特的闹剧——”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要走上这无法回头的道路呢？” 对于千年来自己最完美无缺，同时也是最愚不可及的弟子愚蠢选择。 现代最强大魔族将手背搭在迷离的眼角处，低声轻喃着。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法接受吗？” “人类如今的……南之勇者——” ………………………… “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迅捷啊……” “还有这无时不刻都将整个『弗尔盆地』覆盖住的庞大魔力——” “我应该说不愧是师傅吗？” 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在晃动的剑柄声中如此感叹道。 “不过他还是老样子啊……” “每天都迷失在那虚幻的梦境与回忆中——” “而且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那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 将那一幕幕只能由自己所看到的画面尽收眼底。 看着那些幕布里自己那仍然每时每刻都思念着爱人的师傅。 南之勇者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 “大魔法使伏拉梅……” “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壮举都会让我难以置信啊。” 在轻声自语中踏上通往林中小屋的路径。 本该在两年前就应该与修拉哈特与另外三位【七崩贤】同归于尽在北部高原的雪地中的他慢慢的走着。 英俊的脸庞上，挂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复杂神色。 对于自己这被师傅强行挽回的两年生命—— 没人知道南之勇者对此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拥有着『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的他—— 从始至终都遵循着最完美的未来路线一路前行。 无论是寻找到对人类抱有善意，而且位列世上最强之一的阿古希德并拜他为师。 还是通过这份与生俱来的全知逐渐走上成为最强人类的道路。 一直以来，南之勇者都是波澜不惊的选择出局面的最优解。 而后借此一步步走向最光明，最美好的未来。 哪怕看到了自己无法战胜魔王的未来。 哪怕看到了自己必将死亡的未来。 他也没有犹豫与退后，而是一如既往的选择了坦然接受。 毫无疑问—— 【全知者】修拉哈特也做出了与他同样的选择。 是的。 同样的魔法，同样的选择…… 一切本该按照他们两个预想中那样发展。 即—— 两年前正面击溃魔王军前线部队并深入北部高原的南之勇者。 会在以一敌八中与三位【七崩贤】以及修拉哈特一同共赴黄泉。 可任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 近千年来一向不理世事，孤身一人寻找着复活魔法的阿古希德—— 相隔万里，不容置疑的否定了这个由他们选择的未来。 没有露面，更没有主动出现。 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亲临那汇聚着南之勇者与八位大魔族的战场。 仅仅只凭一道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北部高原战场中央的『空间斩』—— 就彻底终结了修拉哈特与南之勇者那在他眼中堪称闹剧的行为。 时至今日—— 回想起自己刚刚准备出手就被破空而来的『空间斩』瞬间传送走的那副场景。 南之勇者依然会暗自感叹自己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师的霸道。 “这世上哪里有这种事……” “明明想死，却无论如何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阻止——” “想必那位【全知者】应该比我还要郁闷。” 越过那位从未谋面的师母的铜像，走在那矗立着石碑的道路上。 南之勇者忍不住的为阿古希德那不容拒绝的保护失笑出声。 “可是……” “老师啊……” 南之勇者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小屋，前进步伐更加的坚定与从容。 “世上怎么会有不经历牺牲就能抵达的美好与和平的未来呢？” “他们已经踏上了消灭魔王的征程——” “我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在您的庇护下止步不前？” 站在【隔绝大结界】的隔离范围前，南之勇者低声喃喃道。 距离林中小屋只剩一步之遥的他没有却擅自打破面前的屏障。 而是很自觉的停留在了原地。 ——尽管如今是实力早已在自己那位布下结界的师母之上。 并且也拥有着轻易打破【隔绝大结界】阻拦的办法。 但南之勇者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如同儿时那样，他安静地等待着自己那喜欢赖床的师傅的呼唤。 “外面那个傻站着的蠢货……” “滚进来。” 【隔绝大结界】的裂缝伴随着那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平淡语气传来。 这代表着现代最强大魔族—— 毋庸置疑的清楚着自己这个笨蛋弟子的来意。 ------------ 第六十七章：我要死了（下） “老师，我要死了。” 进入『隔绝大结界』后—— 与从小屋中走出的阿古希德共同停留在门前那片小小花田中的南之勇者如是说道。 不出阿古希德所料。 他果然是为了劝说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打搅他的寻死计划而来的。 “嗯，我知道。” 阿古希德轻轻一挥，花田在魔力的灌溉中开的更加娇艳美丽。 他侧过身子，将目光放在笨蛋弟子那对看起来有些搞笑的八字胡上。 “你『死』这件事，我不同意。” 看着面前露出无奈与『果然如此』的神色的弟子。 阿古希德摆了摆手，以标准的驱赶手势开始送客。 “所以你现在可以滚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您这也太过霸道了……” 南之勇者在轻声叹气中低下眉头。 对于自己这位一意孤行的师傅，尽管此前已经被拒绝多次。 但他仍旧锲而不舍的试图劝解道： “由我和修拉哈特共同选择的最完美的未来，就这么被老师您给强行否决掉了……” “您好歹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 南之勇者的这句话让站在他对面的阿古希德冷笑一声。 “考虑你们的感受？” “呵——” “真有意思，你居然还敢对我说出这种话……” 阿古希德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笨蛋弟子。 而后缓缓开口，给予了他毫不客气的回应。 “告诉我，笨蛋弟子……” “你和修拉哈特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和修拉哈特做出这个决定，从始至终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阿古希德伸出手，食指轻轻点在南之勇者的咽喉上。 他目光阴沉，眼角中还暗藏着几分其他魔族所不曾拥有的哀伤。 “怎么——” “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少有的朋友和我的笨蛋弟子在我眼前拼个你死我活。” “而我除了躺在床上做美梦以外就应该什么都不做…… “这难道就是你们两个口中的『最完美的未来』？” 南之勇者有些哑然。 他无言的低下头，默默的看着挂在腰间的两柄长剑。 “事实如此……老师。” 在些许时间的纠结后，南之勇者轻声对面前的阿古希德低声说道。 “虽然我们心中都清楚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 现代最强大魔族的最强弟子缓缓抬起头。 直视着阿古希德那双看似平静的双眸。 “但是，老师……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南之勇者继续轻声低吟道： “也是我所能看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愚不可及—— 这是阿古希德对此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看法。 他将五指散开，稳稳的放在弟子那宽厚的肩膀上。 “最正确的选择？” “最美好的未来？” “呵呵……” 阿古希德在不屑一顾的轻笑中，盯着南之勇者的眼神继续反问道： “盲目自信于自己那基于『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所作出的选择——” “‘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 “我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没有回答，阿古希德从南之勇者这里得到的只有沉默。 可没有回答同样是一种回答。 ——这代表着他的笨蛋弟子依旧没有改变心中的想法。 阿古希德的手掌微微用力，南之勇者的披风都因此出现了几处褶皱。 “好……你不是迷信于你的未来视吗？” 在叹息中松开手，阿古希德面向南之勇者张开双臂。 他对弟子如此要求道： “既然这样……” “用你的魔法来看看未来我打算去往何地——” “如果你能看到或猜中，我就同意你的决定。” “并且从此之后不再干涉你与修拉哈特的所作所为。” ——看到阿古希德未来的行程。 这对于拥有『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的南之勇者来说本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偏偏是这种本该完全不再话下的要求， 却让南之勇者少见的对着自己的师傅摇头苦笑道： “您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吧……” 想起两年前那绝对不存在于自己所看到的未来中， 却偏偏毫无征兆的降临在战场之中的『空间斩』—— 南之勇者感叹起了师傅这强人所难的要求。 “您明知道自从您用了我和修拉哈特都不知道的方法屏蔽了自身在未来的存在后——” “未经您的默许，我们两个就再也没办法通过未来视看到您未来的所有可能了……” 虽然毫无疑问的惊讶于阿古希德那不知名的手段。 但南之勇者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多么不可置信。 因为他心中很清楚。 现在的师傅早已拥有了媲美魔王与赛丽艾的力量。 通过他那不讲道理的【斩击魔法】—— 不是没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的未来视不是真的全知全能啊……” 阿古希德嗤笑一声，就这么接着话题继续问了下去。 “所以告诉我，笨蛋弟子……” “在有着我这么个无法确定的变量存在的情况下——” “你和修拉哈特凭什么自大的以为自己的选择就是最正确的？” 阿古希德的语气淡定而孤傲。 他将那滔天的魔力肆意放出。 以前所未有的压迫姿态注视着面前这个不听话的弟子。 “告诉我——” “你们两个凭什么认为，你们所决定的那个未来对于人类和魔族来说就是最美好的？” 夸张到直冲天际的魔力没有让南之勇者移动半步。 更没有让他有任何多余的颤动与不适。 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绝对的镇定。 甚至敢于在此刻继续反驳阿古希德的言语。 “因为，老师您不能真正被称之为变量。” 南之勇者这样说道。 对自己的这位了解至极的他平静地阐述着那无可争议的事实。 “老师您既不会站在人类一方去击溃魔族，更不会站在魔族的一方去毁灭人类——” “您只会永远保持着中立与旁观。” 看着没有开口打断或反驳自己的阿古希德。 南之勇者缓缓闭上眼睛。 “老师，有一点您远比我更清楚。” “现在的您，即便亲眼目睹着无尽的死亡与杀戮，也不会选择去击败魔王的。” 他轻声低语，却不敢去看阿古希德脸上的神情。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过分，但对如今的您来说—— “无论是人类毁灭还是魔族消亡都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中，最了解他的弟子就这么说出了一切的的原因—— “因为自从一千年前，大魔法使伏拉梅魂归『天国』后。” “您那无法挣脱的执念与梦境……” “您心中那唯一的愿望与渴求……” “就只是想要复活她，让她能够再次回到您的身边……” “不是吗，老师？” ------------ 第六十八章：有谁会记得你？ 南之勇者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连阿古希德本人也无法反驳。 因为弟子口中所说的，确实是他心之所向。 ——在找到能够复活伏拉梅的方法之前。 无论怎样的杀戮与死亡都无法让阿古希德踏上讨伐魔王的道路。 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与魔王交战，他会有死的可能。 而魔族死后是无法去往『天国』的。 尽管死亡的概率微乎其微，但阿古希德却绝不会为此冒险。 他无法接受永远无法见到伏拉梅的未来。 南之勇者的话令阿古希德语塞，可却还不足以改变他的想法。 “这不是你一定要去寻死的理由。” 阿古希德脸色阴沉，冷冷的对着面前的笨蛋说道。 悠久的生命让他见证了人魔千年战争的全过程。 所以他很清楚—— 在这场已经持续了千年的种族大战里。 除了魔王，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两个、七八个大魔族的死亡而停滞。 更不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南之勇者】而结束。 “这种事根本用不着非要你去做。” 阿古希德在冷哼中打落身旁盛开的花丛，花瓣如烟雨般纷飞。 对于笨蛋弟子那想要与修拉哈特同归于尽的念头。 阿古希德能做的，只有毫不留情的训斥。 “就算没有你这个南之勇者……” 他转身背对弟子，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却突然低了下来。 “未来也会出现其他的【东之勇者】、【西之勇者】去做这件事——” 面对师傅那冷冷的斥责。 南之勇者的面色却依旧是那样的缓和。 轻轻按住胸前被风掀起的披风，阳光照在他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上。 从始至终，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既然总会有人去做这件事，那您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呢？” 他平静的对被花朵簇拥着的阿古希德问道。 “因为其他人的死与我无关！” 弟子的问询让阿古希德的声调少有的抬高。 他猛地转身，长发伴随着微风飘扬而起。 “而我宁愿看着你平平安安，默默无闻的渡过一生，最终安静的老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也不愿意让你就这样尸骨无存的殒命于北部高原！” 砰—— 回应阿古希德的，是来自弟子的长跪不起。 南之勇者扬起披风，单膝跪地，仰望着正为自己而焦虑的恩师。 “老师，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嗓音清亮，仿佛如今的自己仍旧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学生。 在阿古希德的颔首默许下，南之勇者缓缓将自己的问题说出口—— “老师……” “就算如您所说，未来总会有【东之勇者】、【西之勇者】去做这件事。 ——可是，还要等多久？” 并不年轻的勇者没有停顿，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下，他继续问道。 “老师，请您告诉我——” “人类还需要等多久？” “那些深陷于战火中的人们还需要等多久？” “所以你就要为了所谓的『人类的未来』从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南之勇者的话没有打动存活了一千五百年之久的最强大魔族。 甚至只得到了来自师傅的冷笑。 “世界上无时不刻都充斥着死亡与杀戮，千百年来从未停歇——” “拯救眼前的生命的就算了，你难道还妄想拯救所有人吗？” 拯救所有人这种事本来就是谬论。 阿古希德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如果真要排序，那么他才是第一个为了拯救生命而挑战魔王的勇者。 “回答我！” 阿古希德的声音在林中小屋前的花田中久久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 最初的勇者向自己那执拗至极的愚蠢弟子如此反问。 —— “因为我看到有人在哭，因为南之勇者听到了。” —— 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如此回应。 他目光如炬，直直看着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 “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反而去在乎他人的生命——” “老师，这难道不是您教我的生存之道吗？” 我教你的…… 我教你的生存之道—— 阿古希德捂着头，对此有些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才满眼疲惫的俯视着不听话的笨蛋弟子。 “我教你这些，难道是为了让你白白送命的吗？” 阿古希德这一次的声音很轻。 轻到让南之勇者都能听到其中压抑的情感。 “你以为你的死能改变什么？” 阿古希德在漠然中轻声质问。 “你以为人魔千年战争就一定要由你来吹响尾声的号角吗？” “正是如此，非我莫属。” 南之勇者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老师，您刚刚说—— 『宁愿看着我平平安安，默默无闻的渡过一生，最终安静的老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也不愿意让我就这样尸骨无存的殒命于北部高原。』” 南之勇者抬头直视着师傅那充斥着复杂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吐露。 “可是老师……我却不是这样想的。” “无名小卒，还是名扬天下——” “老师，您觉得在这两条道路中，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答案显而易见。 阿古希德甚至连回答这个问题的心思都没有。 名扬天下…… 呵呵…… 阿古希德抬起眼皮，淡然的反问道： “死人的名扬天下吗？” 南之勇者没有回答。 阿古希德慢慢走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弟子那仍旧坚定的脸庞。 “人类生命的短暂与脆弱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你口中的名扬天下能够延续多少年，几代人？” 千年大魔族俯下身子，低声轻语。 “当一个时代化作粉尘淹没在漫长的历史中，你的名字又有谁能记住？” “所有记得你名字的人类，以及你所创下的所有伟业，最终都会消失在漫长的时间中。” “告诉我，一千年后，还有谁会记得你？” 出乎阿古希德意料的，面前的笨蛋弟子几乎没有思考。 “您。” 他低下头，平静的回答不曾有过丝毫迟疑。 “老师，您还会记得我。” ------------ 第六十九章：南之勇者便会出战。 可是—— 即便你最终籍籍无名的渡过一生。 在平静中老死在世上的某处…… 我也依旧会记得你。 这句话阿古希德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笨蛋弟子。 无言的沉默震耳欲聋。 南之勇者的话让阿古希德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面前的笨蛋弟子很大程度上是在偷换概念。 但是…… 坦白的说，这句话很有效。 如果南之勇者的愿望不是寻死，那么阿古希德大概率会直接点头同意。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因此改变想法吗？” 不出所料…… 南之勇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自觉地低笑出声。 即使是这样，也仅仅只是能让师傅动摇—— 还不足以让他因此而放弃我的生命。 不过，没关系。 他此次前来，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让阿古希德同意。 “既然您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南之勇者缓缓抬起头，看着阿古希德那低垂的眼角。 他带着尊敬与自信，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那么老师，要做个交易吗？” 他说—— 交易？ 阿古希德直起身子，低声呢喃了『交易』这个词语两遍。 “交易……” “你要跟我谈交易？” 他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冷哼出声。 而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冷笑。 “你真是长大，也出息了。” 阿古希德又一次拂过花田的枝叶，在窸窣声中背过身去。 他那宽大的背影在南之勇者的视线中轻轻摆了摆手。 “笨蛋弟子……” “趁我还没生气，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消失…… 如果我真得就这么消失了，后悔的可只会是您啊…… “先别急着拒绝，老师——” 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南之勇者微微摇了摇头。 “相信我，我这里有着您绝对感兴趣的消息。” 他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向背对着自己的师傅耐心的解释道： “这样吧，我先说，说完之后您再决定同不同意。” 我绝对感兴趣的消息…… 同不同意…… 呵呵—— 无非是用【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搜集到的情报而已。 你能看到的那些，能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 而如果是我不知道的—— 那这所谓的情报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带着这样的想法，阿古希德轻声叹息。 尽管他不觉得自己的笨蛋弟子能有什么值得让他上心的消息。 但他却也没有阻止南之勇者继续说下去。 至少他这么认真的请求了，那就让他说说看也无妨。 阿古希德是这样想的。 ……………… “首先就是关于您一直以来所追寻的『死而复生的魔法』——” 南之勇者给出的消息很有亮点。 甚至于说，过于劲爆了。 但阿古希德此刻却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因为他知道【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的极限。 所以对于南之勇者接下来会说的话，他大致有些猜测。 而随后，他这个笨蛋弟子的话果然不出他所料。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这种魔法。” “但我能找到可能拥有这种魔法的人。” “您这些年里其实也有过一些猜测，不是吗？” “比如那位，自从千年前师母死后，就一直选择对您避而不见的大魔法使——” “赛丽艾。” 这条消息让阿古希德略微挑起了眉头。 却并没有让他显得多么惊讶。 不过为了表示尊重以及配合，他还是颇为无聊的回了一句。 “真有意思，你能保证我在找到她的同时一定能见到她？” 南之勇者没有因为师傅所表现出的态度而失落。 他依旧保持着自信继续介绍道： “更准确的说……我有她的确切位置。” “并且能确定近几年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那里。” “所以只要您想，这一次您就一定能见到她。” 一定能见到她—— 也就是说……按照笨蛋弟子所看到的未来的发展趋势。 自己这次大概率能直接得出赛丽艾究竟有没有『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的问题的答案。 不过—— 虽然不确定赛丽艾究竟有没有。 但是阿古希德心中，其实更倾向于她也没有这个答案。 所以，这个消息依然没能让阿古希德改变想法。 “听起来真好……” 阿古希德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旁的花朵，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敷衍。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当然是…… 也只能是那个啊…… “请您不再干涉我与修拉哈特所选定的那个未来。” 南之勇者如是说道。 而回应他的，自然是阿古希德的轻笑。 “我看起来像是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就因此放弃眼前弟子的生命的人吗？” “果然，只是这样还没办法让您答应我的恳求。” 这个回答依然也在南之勇者意料之中。 所以…… 他选择了将那个本该一开始就告诉师傅—— 却被他一直隐藏到现在的秘密轻声道出。 “那么老师，我这里还有另一个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不用再多说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自己找个平平安安的地方安静地度过一生，直到老死——” “这就是我为你选择的未来，不会改变。” 阿古希德的打断没有让南之勇者停下。 他只是在等阿古希德说完后，就继续阐述起了那个消息。 “老师，除了『天国』以外…… “我还有另一种方法能让您见到——大魔法使伏拉梅。” 说到这里，南之勇者特地停顿了一下。 “本人。” 他吐字清晰，着重强调道。 然后，一双大手就这么缓缓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汹涌澎湃的魔力向四面八方涌去。 整个『弗尔盆地』在一瞬间就被魔力产生的狂躁风暴覆盖。 阿古希德那灰色的眼眸从未如此明亮。 他那淡然的声音也从未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说。” 短短一个字就让南之勇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从始至终，阿古希德对他都没有丝毫恶意。 魔力的肆意涌动只是因为他本人此刻也处于躁动的状态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确定了师傅确实因此而焦急的南之勇者放下心来。 听从阿古希德的要求，向他诉说着具体的内容。 “您知道的，我所掌握的情况都来源于【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 “所以我无法向您透露具体的方法。” “但是我可以大致告诉您—— 只要您踏上寻找赛丽艾的旅途。 那么那个方法很快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您的眼前。” “只要您仍然还记得，您与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那次往返『天国』之旅。” “只要您依然还记得与她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 “那么，在您看到那个东西的那一刻，您就会立刻明白如何使用。” “并借此能够再次见到那位大魔法使，也就是您的妻子。” ——『真实』。 这是『测试谎言的魔法』给阿古希德的答案。 所以他前所未有的…… 在松开了放在弟子头上的手后，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样的情况，结果如何已经毋庸置疑了。 所以南之勇者缓缓站起身，低声向身前的师傅问询道。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阿古希德没有反驳。 阿古希德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南之勇者的注视下，轻轻抬起头。 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在你看到的未来里，会有多少人因你的死而获救？” 阿古希德最后一次询问着让弟子下定决意的原因。 “无数。” 南之勇者面不改色的给出了答案。 “所以南之勇者便会出战。” ——也是最后一次。 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向师傅表明了自己那无可动摇的决意。 ------------ 上架感言。 咳咳，先别划走—— 嗯……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还不太熟练，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看一下我的心里话。 这本书写了有一个月了，熬到现在终于要上架了。 说真的。 出乎我意料的好成绩。 一跳三，再上三江，接下来还有新书强推…… 虽然中途经历了路明非毁我喇叭梦的小插曲。 但总的来说，这本书的新书期真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甚至在最后下新书榜的时候做了四个小时的总榜第一。（我能吹一辈子） 这真的是我开书前从没想过的。 因为我自认为虽然写的还行，但我各方面的缺点其实都有。 包括但不限于—— 更新时间阴间。 作息时间阴间。 等等一系列阴的没边的缺点。 可是一路下来，所有看这本书的大家都全部包容了下来。 不仅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甚至还愿意给我投月票还有发好评。 ……说真的，有时候真的会有点良心不安。 但迫于现实压力，我没办法解决这种情况。 很多时候我下班回来，坐在电脑前一码就是六个小时。 断断续续发完四千字，一看又熬到凌晨三点—— 天都塌了。 然后在这样的心情下，我一点开评论后台。 唔—— 全是鼓励的评论，当然说要杀了我的偶尔也会出现。 月票也是成双入对的出现。 甚至某位老哥日复一日的打赏都成了我的睡前必看。 看到来了—— 意满离，睡觉。 就这样持续到今天。 我身边的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天天看着我顶着个熊猫眼出现。 下班时间一到就消失。 好奇心积攒下来，终于找时间向我问了一嘴。 “你最近晚上都搁那忙什么？” “写小说。” “写什么题材？” “同人小说。” “书名？” “说了我会社死的。” “行吧，话说回来，你写那玩意干嘛？” “嗯……可能是想赚了钱把老板开了？” “那玩意还能赚钱？” “我也不知道。” “那你也是无敌了。” ——那天刚好下了场小雨，最近唯一的一场雨，还挺新鲜的。 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说真的，就像我上面说的，我写小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上班。 因为……太简单了。 毫无新意，我一眼就能望到头。 我一天到晚基本就快成了两个地方往返的NPC。 但这个时候写小说反而能让我精神少有的振奋。 再加上看这本书的大家的支持包括评论的回应。 终于让我有了一种不是在玩单机地球ol的感觉。 就在这样的支持下，我一路写到了现在。 没有看这本书的书友，我大概率坚持不到现在。 连续一个月都熬到凌晨三点睡觉。 emmm，这对曾经回家倒头就睡的我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是地狱。 但最后，成功了。 唔…… 有种玩游戏拿了成就的满足感。 真的感谢这一个月来所有支持我我小说的书友。 谢谢你们愿意来看我的小说。 ………………………… 先求个首订 o(╥﹏╥)o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然后关于上架更新问题。 上架暂定五更。 因为我一个月来都没有时间存稿，只能先发三更，晚点再码两更。 日常我的想法是日六，因为还欠着三章，所以这几天会日八。 emmm……按照群里的朋友说的月票一千加一更 我好像又欠了四更（苦笑）。 关于朋友跟我建议的加更规则（虽然我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说一下）： 盟主加更五章。 首订每多五百加一更。 …………………… 最后就是起点传统的上架献祭环节了。 先说芙莉莲的同人吧。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 这本大家都不陌生，是第一本写出成绩而且打穿了推荐环节的芙莉莲同人。 《芙莉莲：影中战士也想平静的生活》 新人新书，恰巧还在同一个群里，帮新人推荐一下。 《芙莉莲：旅行，顺手打个魔王》 作者是人美心善的富婆哦……可以去试着骚扰一下哦。 …………………… 然后就是平常水群的群友的书。 《同班阴郁少女是我的拖稿单主？》 很浓郁的日轻风格，如果作者不天天炫耀他女朋友，我的评价会更高一点。 《柯南：我真觉得米花町是天堂》 作者在我微末之时就对我寄予厚望，当然我觉得他也没想到我真能起飞。 《全城都在帮我找尸体》—— 怎么说呢，虽然我偶尔在群里拿新书数据霸凌他，但不可否认他写的确实可以。 悬疑最近唯一一本三江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龙族：从系统托管开始屠龙》 这位更是重量级，精品大佬……希望我也能像他一样。 《同时穿越：从符咒之力开始》 作者很勤奋的，日万几乎是日常。 真好奇，他究竟长了怎样一只手才能日万家常便饭。 《同时穿越：金手指是游戏存档》 剧情还不错，作者性格也不错，值得一看。 《人在哥谭做神父，开局捡到小男孩》 作者是海豹，有兴趣可以去rua一下。 《权游之暴君》 权游的同人啊……不过权游最近好像热度不高，可惜了。 《半岛：他们闯进我镜头》 韩娱的书，作者也是日常摸鱼水群大军的一员。 《龙族：光之战士路明非》 值得一看，话说路明非宇宙究竟有多少成员了？ 《我在体内养文明》 新书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最后，还是求个首订。 呜呜呜 o(╥﹏╥)o拜托了，读者大人。 ------------ 第七十章：小提琴女士噩梦的一天 坐落在北方国家森林深处的古老城堡中—— 由【七崩贤】断头台的阿乌拉所领导的部分魔王军正驻扎在这片刚刚占据的人类领地内。 而作为北方诸国的梦魇，魔王麾下的大魔族之一的阿乌拉—— 此时此刻正在王座之上接受着来自部下的报告。 “真有趣……” “你是说，人类之中又诞生了一位新的勇者？” “是的，阿乌拉大人。” “勇者一行总共四人，为首者的名字是辛美尔。” “他聚集了矮人战士、人类僧侣以及精灵魔法使，现在正朝着魔王城的方向进发。” “精灵魔法使？” 没有对情报中的其他三人产生情绪波动。 唯有在听到『精灵』这个字眼后，阿乌拉才少有的提起了兴致。 “更有意思了，竟然还有活下来的精灵吗？” “我还以为他们早就灭绝了。” “嗯……那个精灵实力如何？” “尚未可知。” “那那个勇者辛美尔呢？” “很强，如果我们得到的消息无误的话。” “有多强？” “前前后后已经有接近十位【将军】被他讨伐。” “而且凡是他所经过的地方，所有魔族全部都被他所击败。” “其中还包括『群狼的列比乌斯』大人。” “这样啊。” 阿乌拉扶起下巴，露出有趣的神色。 【将军】暂且不提，居然能击败和我同为大魔族的列比乌斯…… 勇者辛美尔—— 拥有这份力量的他，大概算的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勇者了。 “辛美尔一行现在已经抵达什么地方了？” 抱有着期待的心情，阿乌拉向手下问道。 “中央国家的『库鲁特湿地』附近。” 按照原先的计划，接下来自己应该是要去攻打『格拉纳特伯爵领』。 而从『库鲁特湿地』到大陆最北方的『恩德』的路线来看…… 『格拉纳特伯爵领』几乎是毋庸置疑的必经之地。 也就是说—— 勇者一行会从自己的领地经过。 阿乌拉嘴角上扬，在愉悦中露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决定了……” “就让这所谓的勇者一行成为不死军团的一员。” …………………… “真是狼狈，我居然又想到被困之前的事了……” “呵呵——” “用人类的话来说，我这算是在走马灯吗？” 天脉龙城堡的陋室之中，神色落寞的大魔族正被囚禁于此。 ——【七崩贤】断头台的阿乌拉。 哪怕直到半个月前，拥有这个名号的她也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存在。 阿乌拉的魔法名为【服从魔法】，也可以叫做【支配魔法】。 效果简单而强大—— 她可以将自身与对手的魔力放在手中的天平之上。 从而使魔力低于她的人无条件的服从于她。 五百年来—— 持有着【支配魔法】的阿乌拉对敌人往往无需战斗。 只要将那庞大的魔力放出，就能瞬间将纷争结束。 『自称百战无敌的英雄』、 『用双手击败巨龙的武僧』、 『贵族雇佣的杀手』、 『北方三大骑士之一』、 『指挥多场战争取得胜利的一国王子……。』 这些曾经前来讨伐阿乌拉的人类英杰全部都败倒在无敌的【支配魔法】之下。 被阿乌拉变成无意志的傀儡士兵，加入了她的不死军团。 数百年来的所向披靡让阿乌拉对自身的强大自信至极。 直到半个月前她在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墓碑前遇见了那个男人。 直到她的不死军团一夕覆灭—— 甚至连她本人都因为【支配魔法】而受制于阿古希德。 “『断头台的阿乌拉』……” “站在你面前的，是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最强大魔族。” 阿古希德那冰冷的言语如同噩梦般萦绕在阿乌拉耳畔。 让她发自内心的后悔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好奇与尝试。 “倒霉透顶……” “进攻『格拉纳特伯爵领』，却对【隔绝大结界】束手无策也就算了。” “明明我只是想去寻找破解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那个魔法的方法—— “可为什么却偏偏正好碰上了那个男人在她的墓碑前哀悼呢？” 想起给她提供伏拉梅埋葬之地线索的古瓦尔与托德。 阿乌拉有理由的怀疑他们两个绝对知道阿古希德的存在。 并且对大魔法使伏拉梅与他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 但是她却没办法去责怪二人。 因为魔族本来就是这样。 无论同族被杀害多少，具体因何而死，是否是死于自相残杀。 这对身为魔族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 阿乌拉也同样如此。 而且更甚—— 于她而言，即使被杀害的魔族是相伴许久，对自己再忠诚不过的手下。 她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惋惜或愤怒。 “无血无泪——” 这是在漫长的时光中，由人类所创造出的一种俗语。 想表达的意思是—— 『魔族本身是不存在同情心或内疚感的。』 大部分时候，人类以此来形容自己对魔族的厌恶与痛恨。 这是很正确，很客观的评价。 毫无疑问，连魔王本人都相当认同这句话。 因为魔族就是这样的生物。 曾经就有倒在阿乌拉身前，接近濒死的冒险者对她说过这句话。 而当时的她，只是嗤之以鼻。 “愚蠢。” ——拥有同情心或内疚感这种无聊的情感反而才是缺陷。 所以，当往日的回旋镖打在自己头上。 阿乌拉完全没有理由去埋怨那些不顾自己死活的同族。 但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与烦躁。 她只能将这一切的原因归咎于那两个人。 “可恶的辛美尔！” “可恶的芙莉莲！！” “可恶的勇者一行！！！” 阿乌拉在心中诅咒着让自己不得不来寻找破除结界方法的勇者一行。 但她的诅咒没有持续多久。 ——踏踏。 ——踏……踏…… 两道从房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打破了阿乌拉的思索。 “除了那个木头人以外，这里还有着别人吗？” 阿乌拉睁大了眼睛，心中有着难以抑制的疑惑与好奇。 但她的好奇同样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答案很快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咔嚓—— 伴随着推门声落下，阿乌拉的目光不受控制看向站在门前的两道身影。 然后她的瞳孔微缩，裙摆与身躯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阿古希德的身影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开始熟悉。 所以尽管害怕，她也不会太过失态。 但站在他身侧的那道腰间挂着双剑的身影不同。 北部高原那次—— 这个男人一个照面就差点割断自己的喉咙的场景让阿乌拉永生难忘。 “南……南……南之勇者？！” 不明白人类最强勇者为何会出现在最强大魔族城堡中的小提琴女士—— 发出了足以称之为绝望的尖叫。 ------------ 第七十一章：阿乌拉：我打南勇，真的假的？ 南之勇者—— 人类最强——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啊！！！ 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南之勇者，阿乌拉女士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最强大魔族为什么会和最强人类认识？ 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还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肯定是魔族叛徒吧！ 阿乌拉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看着阿古希德那把她当『垃圾』看的眼神。 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肩膀也伴随着重重地呼气而微微发抖。 最强大魔族和最强人类勾结—— 这种情况魔王陛下你真的不出手整治一下吗？ 还有修拉哈特他们…… 一直放任着这样的心腹大患不管， 也从来没有公开过这么危险的人物的信息。 该死！ 跟『魔王军』里面那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振兴魔族，消灭人类呢？ 还有，被最强大魔族支配囚禁也就算了。 孤身一人直面南之勇者…… 这种情况是我一个区区的【七崩贤】应该面对的吗？ 修拉哈特呢？ 你不是『全知』吗？ 这种情况你肯定能预料到的吧？ 再救一下啊！！ 等等—— 阿乌拉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半个月前，修拉哈特从阿古希德手上救下我的时候说的是——” “『她未来对我还有一点用处，看在我的薄面上，暂且留她苟活一段时间，如何？』” ………… 有一点用处—— 阿乌拉的后背被冷汗浸湿，衣裙紧贴在肌肤上。 不会吧，他的意思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然后想要拿我来试探南之勇者的实力和底牌？ 那你好歹把我的不死军团也保下来啊！ 让我只身一人面对南之勇者…… 我？ 我配吗？ 欸，我来打南勇，真的假的？ 阿乌拉的胡思乱想让她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 连带着她裙摆下那双雪白的大腿都不自觉地绷紧。 “会死——” 这是她心中无法遏制的念头。 和她从修拉哈特口中得知其厌恶杀戮的阿古希德不同。 南之勇者对屠戮魔族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作为以一己之力击溃了魔王军的前线主力， 毫无顾忌的杀穿北部高原防线，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一路打到『魔王军』心脏部位的最强人类。 南之勇者的信条几乎只有一个。 『任何生命面对他人的死亡，都会有伤心，不忍或是哀悼的情绪。』 『但是魔族不会有这种感觉。』 『天生邪恶的魔族小鬼，我这就亲手——』 “呜哇——” 淡紫色的长发垂落在脸侧，阿乌拉的眼泪忍不住的涌出。 回想起南之勇者提着两把长剑从南部诸国一路砍到北部高原的战绩。 以及那他手起刀落的从魔族大军中来来回回砍了三天三夜，将一处平原都染红的传说—— 小提琴女士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争气的哭出了声。 然后—— 在阿古希德看『笨蛋』的眼神中。 阿乌拉注视着那被她视为『死神』的南之勇者平静地将木门一点点合上。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阿乌拉愣了一下，抹干眼角那鳄鱼的眼泪。 唔？ 不是来杀我的？ 短暂的庆幸过去，便是紧张的深渊。 阿乌拉捏住裙摆的衣角，咬牙思索着未来的可能性。 “他们这究竟是不打算杀我，还是要留着我做别的什么？” “或者说是我的【支配魔法】对他们还有用处？” 突然，阿乌拉打了个冷颤。 某一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 “不会吧……” “总不至于会是那种……” 想起从人类的图书里看来的知识。 在魔族中也算是情感充足的异类的阿乌拉身体僵住了。 脑补了一下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画面—— 她那秀色可餐的小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咕，如果真的是那样……还是杀了我吧。” 在寂静无人的房间中。 倚靠在床上的阿乌拉用只能由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声轻哼道。 ……………………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虽然在交易完成之后就被阿古希德挥手驱赶—— 但却仰仗着厚脸皮暂且留了下来的 南之勇者与师傅一前一后地漫步在走廊的阴影中。 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自信的淡笑与感叹从他口中涌出。 “『断头台的阿乌拉』是因为呆在您这里，所以我最近才开始无法观测到她的未来。” 阿古希德背对着弟子，黑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傍晚的霞光透过走廊的彩窗，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 “确认完了？” “确认完了就滚。” 阿古希德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对待弟子一样。 他回过头，又一次对南之勇者恶语相向。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 阿古希德那近似于傲娇的发言让南之勇者低笑一声。 “您说话还是这么伤人……” 手指离开剑柄，转而整理了一下披风的褶皱。 他将步伐加快，与和他差不多高的阿古希德并肩而行。 “我们既然都已经解决了矛盾。” “那么身为弟子的我，留在老师的身边几天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嘶拉—— 阿古希德脚下的石砖上裂开了极为细小的纹路。 “随便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但无人得见的黑袍下，那宽厚的肩膀却微不可察地放松了几分。 “您看，您依然是这么口是心非。” 摸了摸自己帅气的八字胡。 南之勇者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纹路。 “老师——” “在芙莉莲几百年都不知道来看您一次的情况下……” “您心中其实很想让我多留在您身边一会儿的吧？” “再油嘴滑舌我就杀了你。” 阿古希德的声音极为低沉，但除却言语外。 他却连抬手驱赶的动作都没有。 所以南之勇者在轻笑里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您的脾气还是这么好。” ——阿古希德没有再说话。 直到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楼梯的拐角处。 他才止住了脚步。 看着已经先一步向下走去的弟子。 阿古希德突然开口，声音里罕见地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笨蛋弟子……” “你不懂我亲自带你来见那个废物大魔族的意思吗？” 南之勇者不懂吗？ 他当然明白，阿古希德是想让他趁这个机会提前杀了阿乌拉。 但是—— 他没有这么做。 “尽管有修拉哈特的嘱托，但如果是你要做的话，我不会去阻止。” 这是阿古希德的补充。 南之勇者在阶梯上停下，回过头来。 “没有那个必要，老师。” 他向着阿古希德摇了摇头，傍晚的昏黄照在他的披风之上。 “我可是南之勇者啊。” 最强人类的宣言在走廊与阶梯间久久回荡。 ------------ 第七十二章：不游则死的鱼 晚饭后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古老的书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被老师叫来的南之勇者推开书房那陈旧却结实的门扉—— 对弟子没有杀死那个废物大魔族的原因有着几分猜测。 所以才在晚饭后将他召来的阿古希德正背对着自己的笨蛋弟子。 他站在窗前，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窗棂上她所留下的指纹。 “也就是说，她不该死，对吗？” “至少在你看到的未来里，她没有死在这里，也不会死在和你的战斗中——” 阿古希德转过身，灰色的眼眸在书房灯火倒映出的阴影中泛着微光。 “是这样吗？” 南之勇者很娴熟的走上前，坐在阿古希德的扶手椅。 在给自己泡了一杯阿古希德珍藏六百年的红茶后。 他摩挲着茶杯边缘，对阿古希德的询问做出了回应。 “老师，您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他微微颔首，杯中红茶泛起细小的涟漪。 有趣—— 她这种废物竟然能在正常的轨迹下一直活下去？ 阿古希德缓步走向书架，黑袍拂过古老的地毯。 他抽出一本厚重的典籍，却并未翻开，只是任由书页在指间滑落。 “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没有我的干涉，那个废物大魔族的结局是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宠物的生死。 南之勇者将茶杯放回茶几，金属杯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双手交迭放在膝上，目光追随着师傅的身影。 “按照正常的未来轨迹，两年前她会在与我的战斗中幸存下来。” 壁炉中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星四溅。 “而现在的她应该会在『格拉纳特伯爵领』与芙莉莲所在的勇者小队交战。” “然后被那个后辈勇者留下几乎致命的伤势，远遁逃离。” 与芙莉莲所在的那个小队交战…… 逃离？ 后辈勇者—— 是来信中提到的那个辛美尔吗？ 阿古希德将书籍放回原处，指尖在书脊上停留了一瞬。 “再然后呢？”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这份迟疑南之勇者当然察觉到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是老父亲在担心那个废物大魔族会不会给自己的小女儿造成什么麻烦。 南之勇者望向窗外，呼出的白气在初春夜晚那寒冷的空气中消散。 “再然后她会在近百年以后重新出现。” “最终被芙莉莲带着她的年轻弟子一起将其消灭。” 阿古希德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黑袍的袖口微微颤动。 “芙莉莲的弟子？” 没有在意那个废物大魔族最终将会死亡的结局。 阿古希德将重点放在了南之勇者话里的另一个字眼上。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那紧蹙着的眉头。 芙莉莲……会收弟子？ 南之勇者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 “叫菲伦，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茬，继续说道。 “嗯……我觉得她大概会和您很亲近吧……” “无聊透顶。” 阿古希德低下眉眼，缓缓走向壁炉旁曾经伏拉梅常坐的那个椅子。 他就这么慢慢坐下，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上。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回荡。 无聊透顶—— 真的是这样吗？ 南之勇者凝视着跳动的火焰，神情渐渐严肃。 虽然他是个问题学生，但是阿古希德同样是个问题老师。 将眼前的美好与幸福视而不见…… 却让自己永远活在那由梦境与思念所构成的虚假回忆。 老师啊—— 您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如此痛苦的活着？ “老师，有时候我也会静下心来慢慢思考一个问题——” 南之勇者在许久的停顿后打破了书房中沉默。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像在讲述编造的故事，而非是在向眼前之人问询。 “老师……” “为什么像您这样的人会一味地活在梦境与回忆中呢？” 活在…… 梦境与回忆中…… 在南之勇者的注视下，阿古希德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手背。 节奏如同二人那同样缓慢的心跳。 “老师……” “您又为什么一定要去追寻那希望渺茫的『死而复生的魔法』？” 希望渺茫…… 『死而复生的魔法』—— 阿古希德侧过身子，缓缓闭上双眼。 而南之勇者却直直抬起头。 目光落在师傅那看不出情绪的侧脸之上。 “您自己也清楚吧，在您找回情感之后反而比没有情感时更加痛苦了。” 一阵寒风伴随着笨蛋弟子的轻语掠过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为什么您一定要停留在过去，驻足在千年前的原点呢？” 南之勇者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融入壁炉的噼啪声中。 “我想，即便是您的妻子，那位在天国的大魔法使伏拉梅——” “也绝不希望看到您沉浸在后悔与自责之中……” 后悔…… 自责？ 阿古希德突然睁看眼睛，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 “后悔、自责？”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壁炉中的火焰映照着阿古希德渐渐平静下来的面容。 他淡然的摇了摇头，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中泛着黯淡的色泽。 “果然是个笨蛋弟子……” “自称最为了解我，却反而没有几百年和我见不了一面的芙莉莲看的明白。” 阿古希德的话让南之勇者微微皱眉。 自认除却伏拉梅与修拉哈特以外最了解阿古希德的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老师的否定。 他在思索中低声轻吟—— “您的意思是……” 阿古希德望向窗外的夜空，目光远眺万里之外的光景。 “你见过大海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和空灵，给南之勇者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见过。” 南之勇者点点头，粗糙的大手抚过膝盖上的剑痕。 阿古希德在轻吟中站起身，黑袍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你知道大海中有一种特殊的鱼类吗？” “一种不游则死的鱼。” 答案是当然。 有着『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 即便是阿古希德的另一个生物学家弟子也无法在知识层面和南勇相提并论。 所以，南之勇者静静注视着师傅的背影，等待他继续。 “那种鱼有着庞大的身躯，极强的攻击力——” “但它们却一生都不会停止游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南之勇者微微摇头，跃动的火光掩盖住了停留在他鬓角的月光。 “为什么？” 弟子向老师发问。 “因为生存在海洋下的它们是残缺的。“ 阿古希德回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仿佛是在说什么于他而言熟悉至极的东西一样。 “它们缺失了在海洋中生存最为重要的鱼鳔，所以无法自然的漂浮在海中。” “而恰巧它们的骨架很轻，这意味着他们一旦停止游动——” “那么他们就会沉下海床，最终在压力中死去。” 阿古希德站在窗前的光暗交界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 “我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南之勇者却从未听的如此清晰。 “所以如今的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停下梦境与思念。” 不游则死的鱼…… 不回忆则死的人…… 南之勇者的手放在扶手上，指节微微发白。 “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不是后悔于我明明已经懵懂，却未能在她活着时回应她的爱。” 阿古希德走向弟子，黑袍又一次拂过那来自帝都的古老地毯。 他停在南之勇者面前，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弟子已至中年的面容。 “我想让她死而复生，只是因为——” “我爱她。” “而没有她的现实，让我无法生存。” ------------ 第七十三章：启程，赛……丽艾！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次睡前闲谈。 “伏拉梅。” 阿古希德的声音在昏暗的卧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身旁妻子散落的一缕红发。 “嗯？怎么了？” 倚靠在丈夫怀中的妻子刚刚盖上被子，正要抱着他的腰慢慢入睡—— 却因丈夫的一声呼唤而抬起头，将下巴支在他搂着自己的胳膊上。 目光中带着疑惑与困意。 “伏拉梅，你知道赛丽艾通晓着多少魔法吗？” “嗯……我不知道呢……” 伸手揉了揉眼睛，丝绸睡衣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伏拉梅将身子紧紧贴在丈夫怀中，寻求着温暖。 “毕竟师傅掌握的魔法数量实在太多，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全部记住。” “那在你的印象中——” 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描摹着妻子的肩线。 “她所掌握的魔法里，有着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吗？” 『死而复生的魔法』…… 看着丈夫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迟疑。 伏拉梅将头轻轻往前递了递，嘴角刚好触碰到他的脸颊。 “至少就我所知……” 她的呼吸难以察觉的变轻了几分。 “没有。” 感受着丈夫手上的力气缓缓加重，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 伏拉梅将手放在他的胸前，嘴角依托着他的脖颈处。 “但是我也不能确定师傅具体有没有这种魔法……” “毕竟她可是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大魔法使。” 阿古希德沉默了片刻，窗外的月光悄悄移动了几分。 “那按照你的感觉，你更倾向于她有没有这种魔法？” 听出了丈夫言语中的认真与犹豫。 伏拉梅在沉思了许久后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 “没有……” “那样违背常理的魔法，我想即便是师傅也不会有吧……” 清晨的城堡主卧中。 披散着长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白古戒。 正倚靠在床上的阿古希德，低声自语着妻子当初的回应。 “『死而复生的魔法』……” “难道真的如你所说，这魔法只是我的妄念吗？” ——当初还在帝都的他： 因为某次与奥菲莉娅·阿尔黛的交谈。 第一次对『死而复生的魔法』产生了些许妄念。 可惜那短暂的妄念很快就因为一些事而消失不见。 直到伏拉梅死去。 他才真正对『死而复生的魔法』有了难以遏制的渴望。 可那个时候，阿古希德却已经没有了验证答案的机会。 “这次旅途，就来验证一下伏拉梅的猜测准不准确吧。” “反正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阿古希德斜着头看向侧面，窗外明丽的风景却没有让他的眼中生成丝毫波澜。 因为…… 曾经会倚靠在这里的那道身影； 每个清晨里，会出现在这个方向上的最美的那道风景。 早在一千年前—— 就已经只存于他的梦境中了。 “妄念……” “呵呵……” “何其可悲啊……” 本该无血无泪的最强大魔族伸手接住了眼角滑落的水滴。 在又一次轻声的低喃后。 再不做声—— ……………………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阿古希德踏上了前往追寻赛丽艾的旅途。 —— 凛冽的晨风中，天脉龙银白的鳞片在朝阳下泛着微光。 阿古希德站在龙脊上，黑袍猎猎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龙鳞。 天脉龙熟练的发出低沉的嗡鸣作为回应。 在确定了终点站后，阿古希德从天脉龙的头顶缓缓走下。 早起的他开始思索起了接下来将会经过的路线。 按照那个笨蛋弟子的说法—— 赛丽艾现在正驻足在帝国的『法尔贝』地区。 并且在未来几年内都不会离开。 所以从旅途的起点和终点都已经很明确了。 从『弗尔盆地』到『法尔贝地区』—— 相当遥远的距离。 不过因为有着天脉龙在，所以这点路途根本不在话下。 全速前进的话，不到十天就能抵达。 ——但阿古希德没有让天脉龙进入全速状态。 而是选择只让它比平常快一点，大概能在一个月内抵达目的地。 事实上，他对于寻找赛丽艾这件事的态度有着出乎意料的淡定。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阿古希德大致猜出了赛丽艾会停留在那个地方的原因。 所以在明确了她不会离开那里后，对此并不着急。 更主要的是—— 他在确定路线时，看到了天脉龙将会路经『格拉纳特伯爵领』。 那是芙莉莲目前停留的地方…… “见一见也好。” 这是阿古希德自欺欺人的说法。 伴随着清晨的微风缓缓踏入花海庭院。 第一个出现在阿古希德眼前的身影就是他的笨蛋弟子—— 南之勇者。 他正在一如既往的做着晨练。 『老师，您在天脉龙脊背上见过凌晨四点升起的太阳吗？』 这是曾经他还年幼时就放出的豪言—— 而也是这些豪言，铸就了如今的最强人类。 出现在阿古希德视线中的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伤疤。 汗水顺着肌肉的纹路滑落，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因为也在视线中看到了阿古希德。 所以刚刚环绕天脉龙身躯跑了一百圈的南之勇者放缓了了脚步。 最终停顿在阿古希德不远处的花园空地上。 “老师，您确定好路线了吗？” “嗯。” 阿古希德冷淡地应了一声。 目光扫过弟子身上那些他往日不曾见过的伤痕。 有那么一瞬间—— 他又一次对几天前的决定出现了迟疑。 但南之勇者的话很快就打破了阿古希德的失神。 他将搁置在空地上的衬衫拿起。 而后在整理好上衣后披上外套，动作利落地系好腰带。 “老师，既然您已经确定了目的地……” “那为什么我感觉到天脉龙的速度并没有加的多快？” “你的错觉。” 阿古希德偏过头望向远方的山脉，谎言与黑发一同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呵呵……” 南之勇者轻笑一声，按耐不住笑意的他摇了摇头。 目光停留在阿古希德那相比昨日放缓了几分的眉眼上。 “您果然还是想顺路去见见芙莉莲的吧？” “多嘴。” ------------ 第七十四章：南之勇者的过去。 “真是的……永远都是这么口是心非……” “为什么就是不能坦诚一些呢？” 目送着阿古希德走向城堡。 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自己视线当中的南之勇者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那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眯起了眼睛。 老师啊…… 放缓了天脉龙的速度—— 真的只是因为您想要去见见芙莉莲吗？ 还是说…… “您只是不想让我那么快的去到北部高原迎接属于我的命运呢？” 南之勇者低声失笑，为师傅的傲娇而无可奈何。 “不过……无论究竟您是不是这样想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就这么陪在您的身边——” “倒也不错。” 在低声喃喃中，人类最强勇者开始为自己生命默念起了倒计时。 他知道师傅会因为他的死而伤心。 他知道如果可以阿古希德无论如何也不想见证他的死亡。 但是—— 这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因为他是人类最强，因为他是南之勇者。 …………………… 将死之人的一天会如何度过？ 南之勇者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你答案。 首先就是在阿古希德看『饿死鬼』的眼神中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 顺口夸赞美了师傅那一如既往的高超厨艺之后—— 毫无矜持的端起盘子，要求再来十人份。 无礼至极的要求。 但他知道，阿古希德不会拒绝。 他只会一边用着讽刺的语言指指点点。 一边顺从笨蛋弟子的意思将相应的食物端出。 ——安静地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一只手支撑着头的阿古希德脸上永远保持着那副亘古不变的平静。 他偏着头，默默注视着眼前明明已经是个成熟了的中年人—— 却除了耍帅以外丝毫不注重形象的笨蛋弟子。 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飘向很多年前的雪夜。 那个时候，路径交易都市『巴鲁姆』的阿古希德—— 在即将返回天脉龙身上前看到了在他必经之路旁那个倒在雪地里的男孩。 ——太过刻意的颤抖。 ——不合形象的衣衫褴褛。 以及那假到不能再假的装晕让阿古希德在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孩子的目标是他。 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出来这些…… 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当初旅行时伏拉梅带他做的那一系列荒唐事。 『有趣』—— 这是阿古希德当时的第一反应。 即便暂且不提他身上一直以来都释放着降低存在感的【伪装魔法】。 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着自身，很少插手外界事物的他——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被一个人类小孩认识并视作目标的。 千年来少有的插曲让阿古希德提起了兴致。 所以即便知晓这个男孩别有用意。 但阿古希德却还是将装晕的他带上了天脉龙。 在给他换好衣服，看着他一口气吃了十碗饭后。 阿古希德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用很平淡的语气向他发问。 “你似乎认识我？” “嗯。” “那看来你也知道我是魔族。” “嗯。” 出乎意料的坦诚并没有让阿古希德停下询问。 “这可真是奇怪……” “在现今的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认得我的人类，而且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 “要知道就算是魔族中，也只有超过一千岁的大魔族还知道我的存在。” “但即便是他们当中，也只有修拉哈特能找到我。” “其他的几个别说寻找，就是我从他们眼前经过，他们也不见得能看穿我的伪装。” 阿古希德低下头，看着这个奇怪过头了的孩子。 “我就先不问你为什么能看穿我的伪装魔法了……” “说说吧，你为什么能找到我？” 这个孩子给出的答案很简单，而且也有些诚实的过头了。 “我能够看到未来。” —— “原来如此，和修拉哈特同类型的魔法吗？” 确认了回答真实性的阿古希德，眼中的讶然一闪而逝。 虽然他的猜想里面就有这种可能。 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人类能够使用和修拉哈特一模一样的魔法。 “那么，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和魔族的未来视持有者是朋友。” “我相信他对于将你扼杀在摇篮里这件事很有兴趣。” “又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在追杀你了，而你试图得到我的庇护？” —— “我来寻找您，是希望您能收我为弟子。” —— 出乎意料的回答。 阿古希德一开始还以为，这个拥有未来视的孩子来找他是希望让他出手击败魔王，终结人魔千年战争。 他本来都做好了拒绝的打算。 可是…… 『收为弟子』这个选项却从未出现在他的猜想中过。 “我很早之前就不收徒弟了。” 只是停顿了片刻，阿古希德就给出了残酷的回答。 “就算你有着极高的天赋和『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也没用。” “因为我现在对教徒弟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你可以走了。”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找老师以及躲避修拉哈特的追杀——” “那我可以给你推荐另一个老师。” 年幼的南之勇者目光闪动，而后缓缓抬起头。 他以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口吻对阿古希德说道： “您想说的是那位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精灵大魔法使吗？” —— “你知道？” “也对……和我与魔王陛下一样，她对预知未来这种事也不太敏感。” “既然你知道她的存在，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我能感觉到你未来会变得很强，而她对强者一向很感兴趣。” “如果你去找她的话，我想肯定不会被拒绝的。” 年幼的孩子给出了让阿古希德挑眉的回答。 “因为我想要击败魔王，而若是成为那位大人的弟子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成为我的弟子，那么你就能击败魔王？” “不知道，但可能性会比前者更大一点。” “更大一点……为什么？” —— “因为您是这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 阿古希德的嘴角少有的在除了梦境以外的地方勾起。 “你合格了。” 世上最强大魔法使对自己的弟子如此说道。 ------------ 第七十五章：魔族吃草也能活 “你为何要收这个危险的人类为弟子？” 很多年前，天脉龙的脊背上—— 注视着远处那个正在晨练的男孩的修拉哈特向自己的老友问道。 “一时兴起。” 最强大魔族的回答极为平静。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在思索了片刻后，修拉哈特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这个孩子在未来将会是魔族最大的敌人。” “关我什么事。” “这个孩子会在未来会不顾一切的与我同归于尽。” “那是未来的事。” “阿古希德，看着身为朋友的份上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说。” “能请你让我试着杀了这个未来危险至极的人类吗？” 阿古希德的回答平淡而不容置疑。 “不能。” “至少他还在我这里的时候不能。” 没有意外于这个回答，也知道再问下去阿古希德一定会生气。 但修拉哈特还是继续着这个话题。 “可如果这个时候不这么做，那我恐怕就再也没有扼杀他的机会了。” “坦白的说，阿古希德，我对未来战胜他可没有什么信心。” 阿古希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修拉哈特所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世上最强大魔法使抬起眼皮。 感觉到有几股熟悉的魔力环绕在修拉哈特周身的他，轻蔑的扫了一眼老友身边那起伏的空间魔法波动。 “如果你对我的决定不服的话，那你也可以试试。” 知道魔王不会管这种事情的阿古希德对于修拉哈特的所有计划与所有打算都不屑一顾。 “要是你敢的话。” —— 修拉哈特与阿古希德之间关于【南之勇者】的谈话远远不止这一次。 非要说的话，完全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 不过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南之勇者从阿古希德这里离开后。 而修拉哈特问的最多的问题也是—— 【阿古希德，对于当初那一时冲动而做出的『收徒』决定，你后悔吗？】 至少在修拉哈特的几次问询中。 阿古希德因这个问题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基本上都是疲惫。 但他却从来没有正面给过修拉哈特明确的答案。 『早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就不该收人类为弟子的。』 这是他给修拉哈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当然，毋庸置疑—— 连不动用『未来视』的修拉哈特都能看出这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哪怕真要说后悔收谁为徒…… 在阿古希德的三个弟子中，估计也只有那个魔族徒弟才是真正让他后悔并厌恶的。 【芙莉莲】—— 【南之勇者】—— 对于收这两个笨蛋弟子为徒，阿古希德从未后悔。 虽然他对于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没有丝毫尊重就是了。 —— 阿古希德的回忆随着南之勇者将盘子放下时发出的清脆声响而戛然而止。 “还要吗？” 手指轻轻推了推空盘子，注视着弟子的师傅如是问道。 “不必了，要是再吃下去可是会发胖的。” 南之勇者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举止终于恢复了矜持。 “保持外在形象的完美可是身为最强勇者的必修课。” 外在形象…… 这个回答让阿古希德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弟子前方那极力掩盖的发际线。 “已经开始掉头发的你居然还会在乎这种东西……” “对于一个脱发严重的中年人来说，维持体重可是我最后的倔强。” 南之勇者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这里有【能够让人体重减轻的魔法】。” “这样啊……您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笨蛋弟子的声音里带着装模作样的懊恼。 “这样在讨伐魔王的旅途中我就不会因为体重的问题而烦恼了。” “谁让你之前没问过。” 师徒间的又一次争论在喋喋不休中慢慢无疾而终。 南之勇者总喜欢因为各种小事引出话题。 抱怨也好。 感叹也好—— 无论如何，只要阿古希德将话题接过，他就会尽量延长交谈的时间。 从他还是个孩子起就是这样。 阿古希德心知肚明，却也从未对此多说过什么。 『除了浪费自己的时间以外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 反正他嘴上是这么说的，谁也不清楚他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老师，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已经将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好的南之勇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正在走向厨房的他回过头，带着好奇的口吻向阿古希德问道。 “老师，我记得，即使是魔族也是需要吃东西的吧？” 废话…… 阿古希德头也不抬，轻轻翻动手中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魔导书。 “愚蠢的问题。” 他淡然地回答着弟子不知所谓的问题。 “就像人会被饿死一样，魔族不吃东西当然也会死。” 南之勇者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 “那么问题就来了，老师。” 他向后扫了一眼厨房的和餐具，大致确定了它们的近况后继续问道。 “按照厨房的使用情况，在我来之前，您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吧？” 与哗啦的翻书声一同传来的，是阿古希德平静的反问。 “不然呢？” “那『断头台的阿乌拉』呢？” 南之勇者歪了歪头。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废物大魔族在老师手底下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我能问问她是怎么在不吃东西的情况下还能活到现在的吗？” 阿古希德抬起头，将魔导书摊开放在腿上。 “虽然我不会多做一份饭给她，但这不代表她不能自己觅食。” “我可没有完全限制她的活动。” “对她的要求只有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以及不准在城堡中走动这两条而已。” “天脉龙身上这么大的地方，野果野菜之类的东西还是有的。” “就算她找不到这些，她也可以啃树皮，吃树叶。” 阿古希德食指轻轻点在书本上，态度像是在讨论宠物一样随意。 “反正魔族吃草也能活。” 有那么一瞬间，面对老师折磨同族的方式—— 『仅仅只是让魔族失去了生命』的南之勇者表示自愧不如。 ------------ 第七十六章：小提琴女士的悲惨生活 我是【七崩贤】断头台的阿乌拉。 大魔族兼【支配魔法】拥有者。 有着五百年拉小提琴的经验，同时也是荒野求生大师。 接下来，我将向你展示怎样才能在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天脉龙脊背之上生存下去。 哦，魔王陛下在上——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一朵野生的小苍兰！！ 这种花朵的营养是野草的八倍，蛋白质是树皮的六倍。 看来我今天能吃上一顿舒服的早餐。 吃了~苍兰花加土，阿古希德~不及吾。 —— “呜呜呜——” “为什么我半个月下来连个野果都找不到——” “呜呜呜——” 一口小花，一根野草进肚，强忍住『难吃』这种感觉的阿乌拉抱头痛哭。 “咕……与其被饿死，还不如去做X奴隶。” “为什么饿了我这么多天还不来问我服不服啊……” “修拉哈特，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谜语人了——” “求求你快点来救我——” “呜呜呜——” “呱，其实我第一天就服了，我愿意做最强大魔族的狗口牙！！” “求求你，给我一口正餐吃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阿乌拉。 性别女，是活了五百年的大魔族。 有着其他同族所没有的丰富情绪与脑补能力。 能哭能笑，能给人除了哀悼和爱以外的所有情绪价值。 而且还有独特的才艺——一手小提琴拉的可谓出神入化。 个子小，人心大。 甚至曾与南之勇者交手一招，不分胜负。 现在最大的梦想—— 是想要成为阿古希德大人的狗的同时吃上宠物粮。 “不……” “不行——” “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自己！” 又一次将因腹中的饥饿而产生的奇怪念头压下。 阿乌拉按住自己那不争气的小腹，双腿不自觉地夹紧。 “我可是大魔族！！” “是【七崩贤】之一的断头台的阿乌拉——” “就这么成为那个家伙的欲望处理器，那种事绝对不行啊！！” “只不过是吃草而已，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折磨而已——” “我既然已经坚持了半个月，就一定能再坚持半个月！！” 阿乌拉的哀嚎在某个瞬间突然停下。 因为她连续半个月吃草，导致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去控制体内的魔力。 所以当魔力不受控制地开始在她体内乱窜时—— 那种痛彻心扉的不适感让小提琴女士几乎无法言语。 阿乌拉绷紧了身体，将自己靠在了树皮都被撸的光秃秃的大树旁。 汗水将衣裙打湿，连带着她本人都不受控制的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啊哈——” “唔……不行，不可以——” “我可是堂堂大魔族，魔王陛下钦点的【七崩贤】……” “怎么会因为魔力暴动这种杂鱼小事——” “唔——等等，这是什么感觉……” “不行，绝对不行……” “唔——身体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了……” 很痛苦，但又有一种别样的刺激感在全身上下同时出现。 这种感觉就像在被那个家伙侵犯一样，明明在痛苦的几乎无法思考。 但在『赶紧出来快点结束』这个想法又会很快的被身上奇怪的感觉压下。 “太奇怪了……” “不行……要来了——” 在一阵不明所以的奇怪喘息后。 燃尽了的小提琴女士扶着身边的大树不断喘气。 大脑进入宕机状态的同时。 阿乌拉忽然觉得世上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吃饭？ 没意思。 魔法？ 没意思。 杀人？ 也没什么意思了。 活着？ 没意—— 不，这个有意思，唯有这个绝不可以放弃啊！！ 可恶啊，阿古希德，这难道就是你的计谋吗？ 你以为这样我阿乌拉大人就会屈服吗？ 痴心妄想！！ 我，『断头台的阿乌拉』，就算是饿死，从天脉龙身上跳下去。 也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欲望处理器的！！ 阿古希德，最强大魔族—— 你不要让我有机会逃走哇！！ 如果能出去，我一定要去研究『鬼秤』的魔法—— 到了那个时候： 我，『鬼秤的阿乌拉』，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我一定要先支配你这个可恶家伙跪下亲吻我的脚。 然后在那个大魔法使伏拉梅墓前狠狠羞辱你啊！！ 之后，我还要再把那所谓的勇者一行全部变成供我取乐的玩具。 还有还有—— 给我提供虚假情报，让我深陷地狱的古瓦尔还有托德。 等我有了『鬼秤』一定要把你们两个混蛋的头给砍掉！ 尤其是古瓦尔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说伏拉梅的墓碑那里有着破解『隔绝大结界』的方法也就算了。 『绝对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惊喜』是什么鬼？ 阿古希德也能叫惊喜是吧？ 还有那个【全知者】修哈拉特。 你把我带走能死啊！！ 我当初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去北部高原正义的围殴南之勇者—— 你竟然就这么把我放弃了。 有了『鬼秤』以后，我第二个要做了的就是你这个谜语人啊！！ 还有最后的魔王陛下—— 你有和人类共存，想要理解人类的这种无聊且简单的想法也就算了。 阿古希德这样明晃晃的魔族内奸你竟然就这样视而不见！！ 我看你这个魔王也是迟早要当到头了—— 贤者状态下的阿乌拉从怀中掏出小本本，将生死仇敌一个个记下： 1.阿古希德（死变态！） 2.修拉哈特（谜语人！） 3.勇者一行（仇人！） 4.古瓦尔和托德（大骗子！） 5.魔王（昏君！） 总而言之——除了我以外，我看这魔族迟早药丸。 一通不切实际幻想过后—— 无聊的躺在草地上的阿乌拉仰望着晴朗的天空。 “真是的……”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啊——” 阿乌拉在低沉的情绪中轻声叹息。 她站起身，本想一如既往的走向从未去过的树林寻找野果。 但就在这时，一道命令相隔千百米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阿乌拉，滚来城堡。” 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在伏拉梅墓前时被反作用于她身上的【支配魔法】开始生效。 侧身躺下。 确认方位—— 怀揣着自己可能从此沦为欲望处理器的强烈念头。 『断头台的阿乌拉』在极为屈辱的神色中向天脉龙中央的城堡滚去。 ------------ 第七十七章：来自未来的目光（上） 二百年前—— 大陆的最北端，矗立在『恩德』地区的【魔王城】之中。 被魔王陛下亲自授封为新任【七崩贤】之一的『断头台的阿乌拉』。 在【魔王城】的某处大殿中，被身形远高于她的修长身影挡住了去路。 看到这个人，以及跟随在这个人身边的另一位【七崩贤】，奇迹的格拉奥萨姆的瞬间—— 阿乌拉在心跳加速与呼吸急促中，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尽管对面前的这个家伙惧怕不已。 但为了身为新任【七崩贤】的脸面—— 阿乌拉强行将心中涌现的恐惧压下，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 “【全知者】修拉哈特，【奇迹】格拉奥萨姆——” “同属【魔王军】，位列陛下的麾下，你们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修拉哈特一动不动，像是对阿乌拉的询问充耳不闻。 格拉奥萨姆同样如此。 他静静地站在修拉哈特的身后，听候这位魔族丞相的调遣。 眼见修拉哈特迟迟没有回应，却依然巍然不动的站在自己的身前。 阿乌拉平息掉眼中的慌乱，故作镇定的再次开口。 “修拉哈特，你到底——” 这次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芙莉莲——” 修拉哈特旁若无人的轻声低语着这个阿乌拉完全陌生的名字。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魔王陛下还在时的【魔王城】不是你能窥探的。” 他在无奈的眼神中挥手示意身旁的格拉奥萨姆上前。 “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些秘密，就自己去问那家伙。” “只要是我还存在的时代，就不要妄想能在大魔族们的记忆之中找到任何有关陛下的秘密。” 看着格拉奥萨姆手中闪烁着的【乐园引渡魔法】—— 阿乌拉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颇为紧张的将口水吞下。 哪怕不用多想，她也能知道修拉哈特这是打算让格拉奥萨姆对她的记忆动手脚。 而且看样子，他完全没有要和自己商量的打算。 这简直是将她【七崩贤】的尊严踩在地上侮辱。 所以尽管对这个神秘莫测的谜语人心怀恐惧—— 但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大魔族中的笑柄。 阿乌拉最终还是勉强开口了： “芙莉莲？” 她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完全没将她放在眼中的修拉哈特。 “你在莫名其妙的说些什么，修拉哈特？” 阿乌拉稳住呼吸，【服从的天秤】落入手中。 【支配魔法】的波动与格拉奥萨姆手中的【乐园引渡魔法】针锋相对。 “说了几句不明所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就打算对我的记忆动手脚——”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是下马威吗？” 以为修拉哈特现在想要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的私心的阿乌拉语调沉重。 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的意思。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阿乌拉这个人—— 修拉哈特淡定的将他那不知看向何处的目光收回。 低下头，在毫无情感的语气中，平静的注视着如临大敌的阿乌拉。 “第一，你这种小角色还没资格让我给你下马威。” “第二，我所说的那些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东西，所以我说什么，你照着遵从就好了。” “第三，不想死的话就把魔法收起来，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杀了你。” 瞳孔微缩，毫不怀疑修拉哈特言语中的真实性。 但尽管如此—— 新任【七崩贤】还是选择了不能丢大魔族的脸。 “修拉哈特，你狂妄过头了吧？！” “同为魔王陛下麾下的大魔族，在【魔王城】中毫无顾忌的对我出手，你就不怕陛下责罚吗？” 虽然说的话很硬气—— 但阿乌拉却无论如何都欺骗不了自己。 她心中正弥漫着恐惧 恐惧着面前没有不死军团阻拦的修拉哈特。 “陛下责罚？真是笑话。” 修拉哈特的嗤笑让阿乌拉感觉到了侮辱。 但他那神秘而幽深的眼神却让阿乌拉胆战心惊—— 窝囊的只能在紧张中继续听着他的嘲弄。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此乃魔族数千年来的不变理念。” “更何况魔王大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等大魔族间的互相残杀。” “竟然慌张的连这种话都顺口说出来了，阿乌拉，你究竟是有多怕我？” 怕…… 虽然我确实害怕，但你居然敢就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 修拉哈特，你这家伙—— 阿乌拉咬牙切齿的面对着修拉哈特，语气依然强硬。 “怕你？” “修拉哈特，不要太目中无人了，如果不是格拉奥萨姆在，我早就——” 眼睁睁的看着格拉奥萨姆在修拉哈特的示意下暂且退至一旁。 阿乌拉的话不得已只能从中间截断。 而修拉哈特却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平静地俯视着她。 “现在格拉奥萨姆不在了，你说的『早就——』是什么？” “来表演一下。” “修拉哈特，你这家伙——” 阿乌拉眉头紧蹙，色厉内茬。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向你出手吗？” “原来你敢吗？” “如果不是因为尊敬魔王陛下，如果我的不死军团还在身边——” “我早就将你大卸八块了，修拉哈特！！” 修拉哈特轻笑一声，像是觉得这个回答实在是惹人发笑。 他低头凝视着阿乌拉，眼角逸散着他那毫不掩盖的蔑视。 “尊敬魔王陛下？”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执行的就是陛下的命令，你会遵从吗？” 没有回答，也无需回答。 因为答案只会是不可能。 修拉哈特带着不出所料的语气摇了摇头。 “阿乌拉，这就是你口中的尊敬吗？” “我可从你的反应里面看不出丝毫对魔王陛下的忠诚。” 虽然修拉哈特说的全是实话，但这却实在令阿乌拉恼火。 “【全知者】修拉哈特，你这是在质疑魔王陛下的眼光吗？” “我可是陛下亲封的【七崩贤】，你竟然敢怀疑我对陛下的忠诚——” 阿乌拉举起手中的天秤，试图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压抑着言语中的颤抖，仰着头对修拉哈特说道。 “如果你现在执行的真的是魔王大人的命令，我当然毫不犹豫的遵从。” “但我相信这只是你自己的自作主张吧？” “毕竟魔王陛下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 “修拉哈特，你根本就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作非为吧！” ------------ 第七十八章：来自未来的目光（下） “胡作非为？” “呵呵……” 修拉哈特不屑的看着阿乌拉手中紧握的天秤。 不给她留丝毫脸面的轻声开口。 “要是你觉得这样能让你的自尊心好受点儿，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一个靠着魔法克制性而上位的杂碎而胡作非为的话……” 向前一步，弯下身躯，将阿乌拉不断地向后逼退。 修拉哈特继续肆无忌惮的嘲讽着她的一切。 “阿乌拉，如果不是你的魔法正好克制了列比乌斯——” “你以为【七崩贤】轮得到你来坐？” “说起来，你有见过比你还要弱的大魔族吗？” “修拉哈特！！” 肆无忌惮的嘲弄—— 不由分说的蔑视—— 这是任何一个大魔族都无法忍受的侮辱。 所以修拉哈特此时此刻已经将阿乌拉激怒。 从出生至今，从未间断的锻炼了三百年的魔力汹涌而出—— 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向修拉哈特覆压而去。 然后—— 砰—— 阿乌拉瞬间被修拉哈特身上涌动的魔力顶飞。 毫无形象可言的一屁股坐到了宫殿的地板之上。 年轻的大魔族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真正强大的大魔族间那宛若鸿沟的差距。 “怎么，你刚刚为什么只是动用魔力呢？” 再次向前一步，修拉哈特低笑出声。 “阿乌拉，为什么不敢对我使用你的【支配魔法】？” “因为胆怯还是不敢？” 恐惧到几乎不敢应答，而且被碾压的丑态也让阿乌拉感到屈辱。 “所以我才说你只是个倚靠魔法的废物，阿乌拉。” 将阿乌拉掉落在地上的天秤一脚踢开。 修拉哈特仍旧没有停下拷打 “你甚至只会依赖魔法，而不信任自己的魔法——” “这世上竟然会有害怕自己的魔法会反作用于自己的魔法使……” “你自己觉得可笑吗？” “这就是连大魔族中最温和的马哈特也看不上你的原因，阿乌拉。” 修拉哈特缓缓蹲下，目光直视着阿乌拉的眼睛。 “【断头台】——你真的以为这是什么好听的称呼吗？” “这是对你的讽刺啊，阿乌拉。” “因为害怕受制于自己魔法的人夺回意识就毫不犹豫的砍掉他们的头——” “你认为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可笑的魔法使吗？” “连自己的魔法都无法信任……” “坦白的说，你这样的家伙能被称之为大魔族简直是对大魔族的侮辱。” 修拉哈特垂下眼眸，神色平淡，语气几乎不容置疑。 “现在，阿乌拉，我要对你的记忆进行一些必要的防护措施，你有意见吗？” 阿乌拉很愤怒。 但她不敢有意见。 或者说，她心中充满着意见，但是面对修拉哈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格拉奥萨姆在修拉哈特的召唤下面无表情的走来。 阿乌拉最终还是做出了语言上的抵抗。 “修拉哈特——” “既然一定要做这种事情，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我坐下来谈谈。” “一定要选择这种侮辱我，践踏我尊严的方式？！” 修拉哈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因为我觉得跟你讨论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与其在那里听你的一轮又一轮狡辩，不如我直接动手来的简单。” 处理好眼前这个废物的态度的问题。 修拉哈特再次将视线微微向上偏移。 “呵呵……芙莉莲……” “如果想笑的话可以不必忍耐，毕竟就算是大魔族中也会有像阿乌拉这样令人发笑的废物。” “但是接下来你就不要在这里停留了，没有意义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记忆中关于【魔王陛下】以及【魔王城】一切，你都无法再窥探了。” 听着修拉哈特又一次低语起了完全听不懂的话。 阿乌拉微微抬起头，向他的眼睛处看去。 在格拉奥萨姆【乐园引渡魔法】的光芒下—— 修拉哈特那时的目光让阿乌拉终身难忘。 —— 而他那时的目光，就和现在眼前的南之勇者一模一样。 将思绪收回的废物大魔族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 等待着支配着她的那位主人的下一步命令。 —— “这就是你说的——她身上会出现来自未来的注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对『未来视』完全不敏感的阿古希德扫了一眼阿乌拉。 而后在轻抿一口红茶后向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的弟子问道。 “因为还没到时间。” “还要再等一小会儿，您就能看到那来自未来的熟人了。” 并没有怀疑南之勇者的话。 阿古希德就这样坐在这里，和自己的弟子一同等待起了他口中的来自未来的目光。 不过在这个等待的过程里—— 对于阿乌拉那直视着自己，强忍着屈辱的眼神。 阿古希德选择挥了挥手，让她自己把头偏过去。 而就在阿乌拉将头颅转过去的那一刻。 世上最强大魔法使很清晰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人正在窥探自己。 而且那人的气息，毫无疑问的是自己熟悉至极的人。 “原来如此……” 在南之勇者的注视下，阿古希德轻声低喃。 视线正停留在阿乌拉的身上。 “是未来的你吗……芙莉莲？” 沉思了片刻，想起曾经某个时刻修拉哈特对自己说过的话—— 阿古希德缓缓对着阿乌拉的方向抬起了胳膊。 五指在流转中慢慢合拢。 “敢靠搜索别人的记忆来窥探我，也就只有你有这个胆子了。” “没大没小的，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伴随着阿古希德的话音落下，在无法观测到的层面。 有什么东西被一道破空而来的斩击砸的眼冒金星。 不得已的，只能从某人的记忆里就此退去。 …………………… 辛逝纪二十八年，芙莉莲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在人魔共和国——『小苍兰』首都的旅馆中。 欺负了某位家传的笨蛋大魔族。 并把她的记忆复制了一份后进入其中探索的白毛精灵—— 在一阵不情愿的嘟囔声中，从弟子的怀中缓缓醒来。 睁开眼，看着大喷菇那遮蔽了半个天花板的巨物。 刚刚被几十年前的老头子教训了的芙莉莲心情变得更差了。 视线瞥向正在给菲伦梳头的休塔尔克。 芙莉莲摩挲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镜莲华』婚戒—— 不满的吐槽起了自己的师傅。 “最讨厌阿古希德了……” 在菲伦和休塔尔克疑惑的目光中，白毛老登如是说道。 ------------ 第七十九章：我和辛美尔可是做过了所有大人应该做的事哦—— —— 辛逝纪二十八年，北方诸国，『蒂克』地区—— 在漫长的严冬与雪季的笼罩下。 人魔共和国——『小苍兰』的首都巍然矗立在被风雪覆盖的群山之中。 被【隔绝大结界】保护的魔族与人类安定的生活于此。 在那笼罩全体人类与魔族的『支配魔法』的约束下。 人类与魔族，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其乐融融”的局面。 或许这对从小就出生在『小苍兰』的人类来说根本就是司空见惯。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年长的外来旅客能适应这里的环境。 因为——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人与魔的仇恨也远远没有走向终结』 『但毫无疑问，由于某人的刻意引导与推动，它确确实实的迈出了第一步。』 而正是这一步，铸就了如今世界上唯一的人魔共和国。 —— 在上一个城市欺负完笨蛋阿乌拉后的芙莉莲一行。 此时此刻，就停留在这个由新一代『魔王』一手建立的首都中。 首都大街的冒险者旅馆中—— 被几十年前的老头子给狠狠欺负了的白毛精灵正委屈的趴在弟子的腿上。 满脸不开心的等待着大喷菇的安慰与摸头。 “芙莉莲大人……请别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菲伦默默叹了口气，但还是很从心的抚摸起了笨蛋老师的白毛。 正在为女友梳着头的休塔尔克看到她那一贯的口是心非。 一边捋顺着菲伦的紫色长发，一边不得已的提醒道。 “菲伦，就是你一直这么宠她，所以芙莉莲才这么过分的吧——” “臭小鬼，要你管啊——” 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的芙莉莲搂住了弟子的腰肢。 而后明目张胆的对着她身后的番茄呲牙咧嘴。 然后—— 两个人就同时受到了一家之主的教训。 “虽然休塔尔克大人这样说确实有些失礼……” “但芙莉莲大人也有错，您肯定是因为挑衅了阿古希德大人才被他教训了的吧？” 菲伦揉了揉笨蛋老师的小脸，适当的提醒起了他们的处境。 “所以还请不要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也不要再抱怨阿古希德大人了。” “毕竟如果这些话在这里被人听到的话，我们可能会被吊死的。” 芙莉莲对『吊死』这个词毫无反应。 而休塔尔克却少见的打了个冷颤。 “被吊死……听起来好可怕……” 本来就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与氛围的番茄无精打采的说道。 因为对于阿古希德与芙莉莲之间的关系了解不深。 所以休塔尔克将小女友的恐吓与玩笑当了真。 看到菲伦因为自己的反应而回首莞尔—— 休塔尔克呆呆的挠了挠头。 脑海中找不到丝毫『为什么菲伦会突然对他发笑』这个问题的头绪。 “话说，为什么我们不早点离开这里？” 为了掩盖自己的脸红与尴尬，休塔尔克咳嗽了几声后选择了转移话题。 他将目光投向正吃着自己女友豆腐的芙莉莲，轻声向这个老东西发问。 “芙莉莲，我能看出来，你其实也不喜欢这里的，对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呢？” 番茄的这个问题迎来了芙莉莲鄙视的目光。 “你果然和艾泽一样笨蛋啊，休塔尔克……” “你自己看看【隔绝大结界】外的环境，这样的天气下继续旅行可是会死人的。” 然后，芙莉莲就看到了休塔尔克用清澈且愚蠢的眼神看向了她。 “只是狂风和暴雪而已，这种东西只要用气势扛过去不就可以了吗？” 用气势扛过去—— 果然，和【染血的军神】那家伙一样，所有战士都是不可理喻的家伙。 “休塔尔克，那样的天气会让菲伦生病的。” 为了能够快速的终结这个蠢到不能再蠢的话题。 芙莉莲用最有效且简单易懂的方式让番茄醒悟了过来。 “这样啊……会让菲伦生病吗？” 休塔尔克伸出手，轻轻贴在女友温热的脸颊上。 “那我们就在这里待到冬天过去再出发吧。” 因为担心菲伦会因此生病，所以尽管不喜欢这个国家的氛围—— 休塔尔克最终还是选择了以未来妻子的身体健康为重。 “休塔尔克大人，请不要露这样的表情。” 面对番茄那无声的注视，大喷菇微微偏过头，眉眼里带着轻微的笑意。 “看起来真的超色情的。” “欸——” “抱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瞥了一眼不停的低声道歉的休塔尔克。 又抬头确认了一下菲伦脸上那丝毫没有半分生气倾向的神色。 千年精灵老登被新生代小孩子的调情方式喂了一把狗粮。 “真肉麻……” 白毛老登在又一次不满的低喃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将带着『镜莲华』婚戒的那只手的五指在眼前缓缓摊开。 在室内篝火的照耀下，盛开的『镜莲华』熠熠生辉。 “等到了『天国』，见到了辛美尔——” “我一定要让你们这两个不尊重老人的小情侣看看相伴五十年的老夫老妻之间的羁绊！” “不过是两个连约会都没有过的小孩子罢了……” “我和辛美尔可是做过了所有大人应该做的事哦——” “虽然到最后也没有生出小孩就是了……” “不过再怎么说，我的经验还是要在你们两个之上！” 又一次的自我精神胜利后。 白毛老登一如既往的开始盯着自己的戒指傻笑起来。 这让一眼就能猜出她的那些小心思的菲伦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辛美尔大人是怎么和芙莉莲大人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的。” 想起孩童时海塔大人所给她讲述的那些勇者夫妻二人的幸福婚后生活。 菲伦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芙莉莲大人代入进故事里勇者的那位贤惠的妻子。 就在这时—— 菲伦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休塔尔克握着梳子的那只手猛的一顿。 甚至不必过多言语，她就知道是休塔尔克的直觉发现了什么。 “好像有人正在向我们这里走来。” 人类最强战士的弟子紧皱着眉头。 指尖因他直觉所感受到的那股平缓而恐怖的气息微微颤抖。 ------------ 第八十章：『勇者之剑』的密辛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在天脉龙脊背的城堡中—— 那道来自未来，想要窥探老父亲孤寡生活的目光被狠狠打了回去。 “胆大妄为。” 这是在南之勇者的注视下，阿古希德所给出的评价。 他平静的收回伸出的手。 在低声的轻哼中，又一次让废物阿乌拉滚回了囚室。 —— “老师……” “未来的您，打算如何处置芙莉莲呢？” 看着谐星阿乌拉在悲愤中滚走。 抱着看乐子心态的南之勇者转过视线，饶有兴趣的向阿古希德问道。 其实就算不问，南之勇者也能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无非就是竹笋炒肉罢了。 但尽管早有预料，他还是想亲耳从阿古希德口中听到答案。 “明知故问。” 阿古希德在冷眼中起身。 他没有回答这个无聊问题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向外面走去。 按照平时的习惯，现在本应该是他日常的散步时间。 只是因为笨蛋弟子那一如既往的谜语—— 阿古希德才少有的因此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望着师傅留给自己的那道无情的背影。 南之勇者摇了摇头，而后默默起身跟了上去。 天脉龙背上的环境是很多姿多彩的。 再加上阿古希德和伏拉梅曾经一点点开辟出的那些建筑与小径。 只论风景而言，这里完全可以比拟童话中的那些幻想之物。 走在那条由小时候的自己铺出来的青石路上。 南之勇者摸了摸下巴，颇具兴致的向自己冷淡的老师搭话道： “说起来……” “按照老师您选的这条路线——” “在见过芙莉莲之后，我们似乎刚好也能路过『剑之乡』啊。” 『剑之乡』——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阿古希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间，他的步伐就再次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 阿古希德的声音依然平静。 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缓缓前行中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弟子反问道。 “别告诉我，时至今日你还对那把【勇者之剑】抱有着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你的未来视看得到的吧——” 不管是你，还是未来会出现的那些勇者，都是不可能拔出那柄剑的。” 无法拔出【勇者之剑】…… 不只是自己，包括自己的那位名为辛美尔的后辈也做不到。 这是南之勇者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事。 “我只是如今依然对那柄剑抱有着一些好奇罢了……” 南之勇者故意拖长了音调。 以此来向老师证明，自己对于那柄剑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老师……” “您是亲身经历过一千五百年前女神来到大地降下『圣典』的吧？” 女神…… 圣典—— 这两个熟悉的名词依然没让阿古希德停下脚步。 他依旧维持着平稳的步伐，稳稳地踏在路上的青石之上。 “你想表达什么？” 阿古希德轻声说道。 “那柄【勇者之剑】真的是女神大人赐下的吗？” 南之勇者很直接的问道。 即便是他拥有着『未来视』—— 但对于那位创造了世界的女神，他也了解的相当有限。 很多密辛他都需要从活了很久的阿古希德这里找到答案。 “应该是。” “至少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这种对答案有些模糊的回答是南之勇者不曾料到的。 “关于这个问题……您能确定吗？” 南之勇者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师傅那冷淡的神色。 阿古希德顺手摘过路边一片花瓣，轻轻摩挲。 “不能。” 他是这样回答自己的笨蛋弟子的。 阿古希德在平静的眼神中继续解释道： “因为关于女神的许多事，我也是从魔王那里听来的。” “尽管他真的亲眼见过那位女神本人，给我的答案应该错不了。” “但是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女神。” “所以我不能确定，因此也只能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从魔王那里得来的答案吗？ 南之勇者没有过多纠结于阿古希德的模棱两可。 在片刻的思索过后，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老师…… “『剑之乡』里存放的那柄【勇者之剑】，真的像传说中说的那样—— 只有当世界面临即将毁灭的巨大危机时才能被拔出吗？” 阿古希德在回眸里，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想起一千多年前那让自己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幕…… 阿古希德在摇头中，向南之勇者简短的回答道。 “那个传说应该是假的。” “我能问问您口中的『假的』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柄剑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无法被拔出的。” 阿古希德将花瓣松开，伴随着它的飘零，淡定的叙述着。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世界还从未经历过面临毁灭的危机。” “而那柄【勇者之剑】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曾经被握在了某个人手中。” 某个人—— 这个答案让『未来视』的拥有者都忍不住为之讶然。 “我还真是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啊……” 南之勇者低下头，对于师傅所掌握的密辛有些抑制不住的惊叹。 “【勇者之剑】，有过主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未来视』并不是全知全能—— 至少对于过去的许多事情，南之勇者远不如阿古希德了解。 所以阿古希德对于他的反应并不奇怪。 “您为什么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讲解过这种事情呢？” “你曾经又没问过。” ——对于老师这近乎无赖的甩锅，南之勇者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有过多停留在无意义的争辩上。 瞥了一眼自己那曾经在多次尝试中也未能拔出【勇者之剑】的右手。 南之勇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但既然令世界毁灭的重大危机不是拔出【勇者之剑】的前提条件…… “那么老师——” “为什么【勇者之剑】在这些年来从未被人拔出过呢？” “人魔千年战争已经是已知历史上的最大灾难了吧？” 其实此时此刻，结合自己『未来视』中看到的所有可能。 南之勇者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但他却没有离开确认，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阿古希德的回答。 没有让他等待多少时间。 阿古希德在低吟中，轻声说出了那个符合他内心猜测的答案。 “【勇者之剑】无法被人拔出——” “那当然是因为它的上一任主人时至今日也还没有死。” ------------ 第八十一章：『勇者之剑』的真正主人 “所以，芙莉莲……” 休塔尔克在难以掩盖的震惊中。 将目光看向了站在门前，正温和的向他们微笑着的克拉夫特。 “你的意思是，这个穿着僧侣衣服的奇怪精灵大叔——” “是【勇者之剑】前一代主人？！” 辛逝纪二十八年，北方诸国，『蒂克』地区—— 人魔共和国『小苍兰』的首都之中。 芙莉莲小队与【勇者之剑】最初的主人—— 相遇了。 ………………………… “虽然早就听海塔说过，女神教会在『小苍兰』的一切事宜都是你在主持……” “但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上你啊，克拉夫特。” 白毛老登失望地看向门外，在确认了阿古希德没有到来后。 她有些生气的鼓起了脸颊。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阿古希德呢——” 虽然躲过了后续的惩罚。 但感觉到自己不被老父亲重视的小女儿开始闹起了脾气。 克拉夫特对于自己这位年幼同族的反应并不意外。 甚至于说是有些司空见惯。 面对因为闹别扭而将头侧过去的芙莉莲。 这位精灵武僧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维持着温和的轻笑。 “本来阿古希德是要亲自过来的。” “但是马哈特以——” “『屈尊亲身前来，不符魔王威仪』的说法让他留在了王宫。” “所以为了见你一面，他只能让我来这里将你们带到他的身前了。” 这个说法相当有说服力。 因为芙莉莲太过于了解现在侍候在阿古希德身边的那个最强【七崩贤】的性格。 所以在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解释后—— 白毛老登又重新元气满满的从椅子上蹦起。 双马尾随着她那兴奋的心情而左右摇摆。 “吆西……”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赶快出发吧——” “目的地，『魔王宫』！！” 完全没有考虑到身后的两小只此时此刻的心情。 芙莉莲自顾自地就要冲出房门。 向矗立在『小苍兰』首都最北方的『魔王宫』奔去。 然后，就在她刚刚迈出第二步的时候—— 她的衣领被身后的大喷菇捉住了。 “芙莉莲大人……太失礼了……” “您不能只穿着休闲装就去见阿古希德大人的……” “否则我们会因为对『魔王』不敬而被吊死的。” 菲伦将自己的笨蛋老师拽回，在扶额中无奈地说道。 “至少要把正装穿好啊……” 在叹息中，菲伦将芙莉莲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下。 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将她当做粽子一样裹了起来。 “真麻烦……” “干嘛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啊……” “反正无论我犯了什么错，阿古希德都肯定不会在意的。” 被老父亲惯坏了的白毛精灵理直气壮的说道。 但尽管嘴上这么说，她却还是按照菲伦的意思乖乖将外套穿好。 “这样就可以了吧。” 穿好靴子和外套的芙莉莲站在原地转了两圈。 而后用迫不及待的眼神看向菲伦和克拉夫特。 “这样应该足够正式了吧，克拉夫特先生？” 菲伦带着尊敬的口吻向精灵武僧微微鞠躬。 因为很早之前就从海塔大人那里听说过关于这一位的事迹。 所以从小到大，她都对这一位『勇者』与『僧侣』有着等同于辛美尔的崇敬。 “至少我觉得，这下应该连马哈特都挑不出什么瑕疵了。” 克拉夫特带着微笑，微微颔首。 在芙莉莲与菲伦期待的目光中—— 他缓缓抬出手，示意让三人跟随在他的身后。 以便于他们能顺畅无阻的进入『魔王宫』。 而就在他带着芙莉莲和菲伦即将走出旅馆的房门时—— 站在最后面。 从克拉夫特一进来，就被芙莉莲的讲解震惊到现在才缓过神来的番茄—— 用大声的呼喊让三人停住了脚步。 “等等——” “芙莉莲，菲伦，『魔王宫』是什么，阿古希德是谁暂且另当别论——” “毕竟听你们话中的意思那好像是你们的熟人来着……” “但是你们刚刚说的，【勇者之剑】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勇者之剑】的主人难道不是勇者辛美尔吗？！” 有点无法理解芙莉莲话中意思的休塔尔克颤抖着嘴唇。 尽管那位精灵大叔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让他知道芙莉莲说的恐怕是真的。 但是他实在是难以相信【勇者之剑】的主人—— 不是击败了上一任魔王的勇者辛美尔，而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僧侣的精灵大叔。 “欸——” “原来你不知道吗，休塔尔克？” “艾泽原来没告诉过你啊，我就说你刚刚为什么那么惊讶来着……” 本来已经要走出房门的芙莉莲缓缓转过身。 她看着好像真的对此一无所知的休塔尔克，脸上显得有些惊奇。 而芙莉莲的惊奇与菲伦的捂脸让此刻的番茄有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但尽管如此—— 强忍住被老太婆鄙视，以及被女友忽视的痛苦的休塔尔克依然锲而不舍的追问着他最在乎的那个问题。 “芙莉莲，其他的一切都暂且不提——” “为什么你刚刚会说这个大叔才是【勇者之剑】的主人？” “难道在勇者辛美尔死后—— 【勇者之剑】又选择了这个大叔作为主人吗？” 休塔尔克的追问声很大，甚至有着试图自欺欺人的嫌疑。 可是精灵武僧那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的目光让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拿来说服自己的说法。 “休塔尔克大人……” 看着男友苦恼的神色，大喷菇微微叹气，正要上前为他解释。 但一只手却在这时缓缓停在了她的身前。 被秘银雕刻而成的『小苍兰』悬浮在那只手所虚握的项链上。 “这是阿古希德给予我的信物，你们可以先拿着这个去『魔王宫』找他。” “至于这个孩子的疑惑，就由我来为他解答吧。” 这位昔日勇者的音调很平稳，却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意味。 接过那只手递过来的项链。 菲伦犹豫的看了一眼正咬着嘴唇的休塔尔克。 “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来吧。” 最终，做出了决定的菲伦如此说道。 在将项链递给自己的笨蛋老师后，大喷菇缓缓走到休塔尔克身前。 “毕竟休塔尔克大人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 第八十二章：最残酷的诅咒 “对我放心不下……” “老师，您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因为提出了想要提前从顺风车上下车的想法—— 被阿古希德直接以『放心不下』回绝了的南之勇者颇为无奈的看着面前正对着他冷笑的老师。 “我刚跟你说完【勇者之剑】的主人还在世，你后脚就要从我这里下去——” “你猜猜我知不知道你想去做什么？” 知晓了【勇者之剑】主人还在世的南勇想要下去当然不是为了找到那人。 因为拥有『未来视』的他非常清楚。 自己既然在未来看到了他的身影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那就代表他和阿古希德以及赛丽艾是选择是一样的。 他不会去干涉任何事，更不可能选择去击败魔王。 ——所以找到他没有任何意义。 南之勇者选择的那个未来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最优解。 他之所以想要提前下去。 只是因为在得知了【勇者之剑】主人的存在后想要对自己安排的那些后事的细节进行一些微小的调整。 而对此，阿古希德给出的态度是—— “没有必要。” “我对你希望达成的那个结局心知肚明—— 要是以后真的在细节上出现了什么偏差，那么到时候我会亲自帮你修正。 所以现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里，别去做多余的事。” 既然师傅亲口说了会帮自己处理后事。 那么南勇对于阿古希德的要求就没有任何不同意的理由。 倒不如说，他一开始说出那句话，就是为了得到阿古希德的承诺。 而阿古希德也猜出了弟子的真正想法。 于是索性就这样迁就着他的意思。 反正对他而言，这些都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稍微纵容一下他也没什么关系。 阿古希德是这么想的。 而从老师那里得到了承诺的南之勇者很自然的将刚刚的话题掠过。 一边跟随着阿古希德的步伐，一边时不时的提出问题陪他解闷。 这其中有一些是南勇本就知道的，也有一些是他如今正在好奇的。 就比如—— “老师，那位勇者之剑的主人，是精灵吗？” 勇者之剑有过主人—— 而且他的主人时至今日还活着…… 排除掉魔族以及寿命相对而言同样短暂的矮人后。 精灵就成了南勇心中的唯一选择。 再加上曾经在在北方诸国的『罗亚大道』看到的那个被青苔覆盖的石雕。 以及在他所看到的未来里那个与石雕中的勇者长的完全一模一样的精灵武僧—— 南之勇者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勇者之剑】主人的人选。 而阿古希德的默认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你应该在『未来视』里见过他，也应该曾在旅行中见过他的石雕。” 阿古希德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轻声回应着弟子的猜想。 “不过由于他早已被人遗忘，再加上他几乎不会出手的缘故——” “所以你之前才没发觉他的身份吧……” 连我的想法都完全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我该说不愧是老师吗？ 南之勇者失笑一声，而后继续从阿古希德这里打探着信息。 “老师，您和那位勇者之剑的主人认识吗？” “认识，但关系很一般，所以别指望我能有多了解他。” 话虽如此，但南之勇者却从师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怀念。 而阿古希德很明显也没想掩盖这一点。 他直接了当的将自己和那个精灵武僧的关系告诉了弟子。 “非要说的话，我们勉强算的上朋友。” “只是那个家伙神秘的很，是个比赛丽艾都要孤僻的家伙。” “我除了在很久之前见过他手持那把【勇者之剑】和一个僧侣旅行——” “以及后来在与伏拉梅去往『天国』的旅途中，和他有过几次交集以外。” “其他的事，包括他的年龄和他曾经所创下的伟业在内——” “我都一概不知。” 居然连年龄都不知道—— 那确实有些神秘过头了。 虽然好奇于这位【勇者之剑】的主人究竟曾创下过怎样的伟业。 但既然连师傅都对此一无所知，南勇也就没有过于深究。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所纠结并且阿古希德一定知道答案的。 “那老师，您知道他有多强吗？” 最终，南之勇者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而阿古希德也很干脆的给了弟子答案。 “比你要强。” “真伤人啊……老师……” “事实如此。” “那您能说的再具体一点吗？” 再具体一点…… 阿古希德沉默了片刻，在几个呼吸的思考后。 南之勇者听到了师傅那低沉而慎重的嗓音。 “再具体的话就不好说了，我毕竟没和他全力交过手。” “那只凭感觉呢？” “只凭感觉的话……” 阿古希德抬起头，缓缓闭上双眼。 “他应该不会比魔王，赛丽艾我们三个弱到哪儿去。” 也就是说—— 是毫无疑问的世界巅峰战力之一啊…… 一想到这样的人物偏偏也和自己的老师一样不理世事。 南之勇者就有些感慨的默默叹气。 “真是让人头疼，老师您也好，那位【勇者之剑】的主人也罢…… “作为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一对一有可能战胜魔王的存在——” “却都因为彼此的各种缘由而拒绝去做到这一点……” “难道这是什么伴随着过于强大而到来的诅咒吗？” 诅咒—— 这个说法难得让阿古希德都有些认同。 “说不定真的有这种可能。” 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阿古希德迎着日光对身后的弟子说道。 他伸出手，一一列举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例子。 “『战争』的诅咒让赛丽艾想象不到没有战争存在的世界。” “『爱』的诅咒让我无法生存在没有伏拉梅的世界。” “而『遗忘』的诅咒，让那个家伙逃避在信仰女神的世界。” “这么来看—— 『过于强大就会因为诅咒而无法战胜魔王』的诅咒存在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啊……” 『战争』—— 『爱』—— 『遗忘』—— 赛丽艾和阿古希德无法战胜魔王的理由—— 南之勇者一开始就知道，也能理解他们彼此的选择。 但是那位精灵武僧的原因就让他有些哑然了。 “『遗忘』……” 这本该是身为勇者而言最不应该纠结的问题。 可是南之勇者却无法对那位精灵武僧的选择做出任何批判。 因为对于精灵而言—— 没有什么是比『遗忘』更残酷的诅咒了。 ------------ 第八十三章：第一千周年纪念日（看反响未来线有点翻车啊，那就结束它） 青石板路的尽头，是花海庭院的围栏与石柱。 阿古希德停留在栏杆外，无声的注视着那些永不凋零的花朵。 眼角因为弟子的上前而微微抬起，宽大的黑袍袖口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站到师傅身旁的南之勇者摇摇头，把随口一提的『诅咒』一说抛之脑后。 他将身子俯下，支撑在稳固的古木栏杆上。 在片刻的沉默后。 南之勇者将之前的话题重新接过。 “若是【勇者之剑】的那位主人真像您说的那样——” “那也难怪当初魔王要选择灭绝精灵……” “大魔法使赛丽艾也就算了，勇者之剑的主人竟然也是精灵——” “换做是任何人，想必都会这么做的吧。” 人类【最强】平视着前方随风摇摆的花田，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 灭绝精灵。 魔王的选择—— 从脑海中涌现出的不好的记忆让阿古希德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无奈。 他漫不经心地瞥视着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的南之勇者。 在思索了许久后，还是决定纠正弟子的错误。 “虽然从逻辑上来说，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 “但魔王大概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定决心要灭绝精灵的。” 阿古希德的低吟让南之勇者转过头——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隐情的人类最强被自己的师傅勾起了兴趣。 “那是因为什么？” 在南之勇者的注视下，阿古希德对他的问题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相当干脆利落的回答—— 但随着而来的还有阿古希德那中途转折的余音。 “因为魔王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这个问题。” “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大概的猜测还是有的。” 他抬起手，拍了拍飘落在肩头的花瓣，很耐心的给南之勇者解释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灭绝精灵的动机是什么，但按照我当年在他麾下的那段时间里的观察。” “我能确定，无论是对人类还是精灵—— 魔王本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对其抱有过丝毫恶意与敌意。” 阿古希德微微仰头，当年『魔王城』中的争执仿佛就在耳畔。 他将目光落在沉思的弟子身上，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对于魔王来说，从始至终，唯一真正被他视作过敌人的—— “就只有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而已。” 『女神』…… 敌人？ 阿古希德的言语中的关键让南之勇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 “魔王大概率是因为『女神』的原因才下定决心要灭绝精灵的吗？” 南勇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稳重。 “至少我的推测是这样。” 阿古希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身上宽大的黑袍随之起伏。 “毕竟没有什么是比灭绝『女神最宠爱的人』的同族更能试探『女神』本身的态度的了。” 女神最宠爱的人…… 这个词汇让南勇直起身子。 即便不用阿古希德解释，他也能猜到这代指的是谁。 那位精灵武僧在身为『勇者之剑』的主人的同时…… 竟然还被那位『女神』注视着吗？ “但就结果来看，魔王的这种试探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南之勇者摸了摸八字胡，对于魔王的所作所为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阿古希德没有反驳，甚至于说相当赞同他的评价。 “的确，现在看来那完全是无意义的杀戮呢……” 注视着整件事全过程的最强大魔族轻声说道： “毕竟哪怕直到最后—— 无论是女神、赛丽艾、还有那个家伙，都不约而同的没有选择去阻止。” 阿古希德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但在最后，他却对自己报以自嘲的轻笑。 “现在想想，其实也很正常。” 阿古希德那波澜不惊的灰眸中闪过几分嘲弄。 他以如今自己的情况来类比其他几人的选择。 “那个时候的他们大概就和现在的我一样——” “会因为无法漠视眼前的悲剧而出手。” “也会因为他人的恳求而对其施以拯救。” 阿古希德侧过身面对弟子，脸上的表情在日光的辉映下晦暗不明。 “但却唯独不会因为这世上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的杀戮，而特意的选择去击败魔王—— 不会继续为了生命而将自己的人生奉献至死了。” 阿古希德沉默了片刻，宽厚的肩膀微微下沉。 但下一刻，他却又突然抬起头。 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在南之勇者耳边响起。 “在一千一百年前，我能因为无法坐视精灵们的痛苦而选择再次挑战魔王。” “但现在……呵……你来告诉我——” 阿古希德直视着弟子的眼睛，轻声反问道： “你能想象到如今的我会为了除去复活伏拉梅以外的事而不顾生死吗？” 没有回答。 也无需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几天前，南之勇者便已经说过。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面对弟子的沉默，阿古希德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他转身望向远方的花海庭院，语气重新恢复平静。 “对于我这样情绪不稳定的老师，你有时也会很苦恼吧。” “没有这回事。” 南之勇者在苦笑中否认着老师的自嘲。 但阿古希德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继续向前走去，身躯毫无阻碍的穿过栏杆。 这一次，南之勇者没有继续跟上师傅的脚步。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阿古希德需要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他看着师傅的身躯即将淹没在花海中时—— 阿古希德却在此刻突然侧首。 “你不是对那个精灵武僧很好奇吗？” 最强大魔族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中说出了连南之勇者为之惊讶的话语。 “他最近会来我这里一趟。” “如果你真的对他感兴趣，可以在那个时候找他聊聊。” 又一次在心中感慨自家老师人脉广阔，自己当初拜师的选择果然没错后。 南之勇者在一阵轻笑过后，平稳地向背对着自己的阿古希德问道 “我能问问具体时间吗？” —— “后天？” “芙莉莲要在『魔王宫』中呆到后天吗？” 辛逝纪二十八年，北方诸国，『蒂克』地区。 『小苍兰』首都的旅馆中—— 在精灵武僧讲述了自己的事迹后已经沦为其小迷弟的番茄。 对着他那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吞了吞口水。 而后又有些疑惑于为何芙莉莲要在『魔王宫』中停留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 这个问题克拉夫特没有回答他。 因为坐在休塔尔克身旁的菲伦已经开口向他解释道： “因为……” —— 因为对他来说，那是最为重要的日子。 南之勇者望着师傅那在花海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无需阿古希德的回答，他便知晓了精灵武僧将会来此的原因。 花海庭院中的芬芳飘动—— 南之勇者垂下眼眸，在心中低声呢喃着那个答案。 “因为……” “那一天——” 是他与亡妻的，第一千个周年纪念日。 ------------ 第八十四章：时隔百年的造访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在阿古希德踏上寻找赛丽艾的旅途的第三天—— 【勇者之剑】的主人、『女神』最为宠爱之人。 其名为克拉夫特的精灵武僧。 遵循着当初与阿古希德的约定—— 时隔百年，又一次来到了天脉龙的身上。 —— “真没想到竟然会在阿古希德这里看到这么棒的肉体啊……” 在天脉龙的边缘偶遇了正在进行着晨练，所以还光着上半身的南之勇者。 克拉夫特看着面前之人那千锤百炼的肉体，非常自来熟的感叹道。 会出现在天脉龙上的人类—— 而且给人的感觉即是魔法使又是战士—— 那就说明眼前之人大概率是阿古希德的弟子。 既然如此，那他肯定已经从阿古希德那里得知了自己今天会造访。 基于以上的推测，加上南之勇者那看到自己并没有太过惊讶的神色。 克拉夫特毫无拘束的拍了拍南之勇者的肩膀。 在感受到这副人类的身躯中所蕴含的力量后，他继续开口夸赞道： “上千年来，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强的人类——” “真没想到阿古希德竟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相必在如今的人类中，你一定是位赫赫有名的勇者吧？” 尽管早就从师傅那里得知这位精灵武僧将会到访。 也已经提前询问过这一位【勇者之剑】主人的实力。 但在那双大手拍在自己肩膀上那一刻—— 战士的直觉还是让南之勇者为面前之人的强大感到汗颜。 注视着面前脖子上悬挂着女神吊坠，身披僧侣长袍的精灵武僧。 南之勇者没有否认他对自己的赞誉。 但却也对这位精灵武僧的迟钝与与世隔绝感到诧异。 毕竟南之勇者的威名在如今的世界上绝对是仅次于魔王的存在。 他没有试图跟克拉夫特解释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觉得这恐怕没什么作用。 所以南之勇者只是在略微的尴尬中，仔细的看了一眼身旁那仿佛触手可及的云层。 确定天脉龙从始至终都没有下降过高度的他将目光再次放在突然出现的精灵武僧身上。 没有感觉到【飞行魔法】的使用痕迹。 更没有携带着什么古代魔导具—— 那么问题来了。 在如今的天脉龙正飞行在上万米高空的情况下。 这位精灵武僧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天脉龙身上的？ 带着好奇的口吻，南之勇者向眼前的克拉夫特发问道。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 “但我能问问您是怎么上来的吗？” 唔……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发问啊…… 似乎在一千年前，阿古希德的那位人类妻子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呢。 放下搭在南之勇者肩膀上的手臂。 克拉夫特在微笑中，将当初说给伏拉梅的答案复述了一遍。 “我是跳上来的。” 跳上来的…… 跳上来…… 跳上…… 跳…… 南之勇者：“？” “那个……我刚刚有些没听清——” 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的南之勇者嘴角微微抽搐。 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人类最强的耳朵突然出问题的他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您能再说一遍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吗？” 嗯…… 连反应都和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呢—— 也是，跳上万米高空这样的事，对人类来说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了。 克拉夫特没有意外，依旧是像曾经对伏拉梅那样再次复述道： “我是跳上来的。” 为了便于南之勇者理解，他还特意在后面补充道： “我在地上大概确认了天脉龙的方位后，就找了一座高山，然后直接跳上来了。” 天脉龙…… 跳上来…… 这两个词怎么会出现在一句话中呢？ 这完全就是怪物啊——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南之勇者左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他看着对自己这副模样习以为常的精灵武僧不由得感叹道： “但跳上万米的高空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并未觉得南之勇者有任何错的克拉夫特摇了摇头。 “不必道歉，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我的突然造访方式太冒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偏过头。 看着森林中那相较百年前又多出的几条小路—— 克拉夫特在温和中向南之勇者拜托道。 “说起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为我带个路吗？” “一百年没来过这里，我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个是通往城堡的小路了。” 知晓这位僧侣是为何而来的南之勇者当然没有拒绝。 他带领克拉夫特踏上了离城堡最近的那条道路。 穿过树木丛生的密林后，直达花海庭院的门前。 ——出乎意料的。 往日里这个时间大部分情况下都应该在赖床阿古希德。 此刻正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那里。 “你还是那么守时，克拉夫特。” 看着精灵武僧手中那本一刻不离的『圣典』—— 阿古希德缓缓走上前，平静地面对着自己的老朋友。 “毕竟我们在七百年前有过约定。” 克拉夫特脸上挂着那副永不凋零的微笑。 “我那时候答应你，每隔百年，就会来这里为你远在『天国』的妻子祈求女神的祝福。” 女神的祝福…… 阿古希德其实并不清楚这种东西究竟有没有用。 但总归来说—— 至少他觉得，克拉夫特的祈祷对身处『天国』的伏拉梅来说应该是有益无害的。 所以当初他才会和这位女神最为宠爱之人做出那样的约定。 “这次也一如既往的麻烦你了。” “身为一名合格的僧侣，为朋友的妻子祈福对我来说是应该的。” “相比一百年前，你对那位『女神』的信仰似乎变得更加虔诚了。” “毕竟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会变得很困扰的。” 二人彼此自顾自地交谈着，很默契的忽视了身边的南之勇者， 看到这一幕的人类最强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很自觉的慢慢退到一旁。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默默的注视着二人接下来的动作。 ------------ 第八十五章：将我的爱，安置于此 伏拉梅的墓坐落在一座无名的小山上—— 那是她亲自挑选的墓地。 也是她与阿古希德曾经一起等待『五十年流星』的地方。 那里如今被阿古希德以『空间斩』将其与天脉龙中央的古树相连接—— 每当重要的日子，或是阿古希德想念伏拉梅的时候…… 他都会去那里安静的坐一会儿。 有时一整天，有时几十分钟。 不悲哀，也不说话—— 阿古希德就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亲手立下的墓碑、刻下的字。 而每次去到古树那里之前，他都会从花海庭院中带上一朵小花。 所以，虽然花海庭院曾经没有直达中央古树的道路。 但阿古希德走的久了，茂盛的密林也就慢慢地被他趟出一条小径。 走在这条相比百年前，显然变得更加宽敞的道路上—— 手握『圣典』的克拉夫特无需询问便已知晓阿古希德来往的频繁。 ——人类爱上无血无泪的魔族。 最终竟然还帮助其找回了感情…… 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证过那个名为伏拉梅的小姑娘与阿古希德的旅行—— 恐怕连克拉夫特自己也无法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事…… 更别提后来还因为感伤于二人的经历—— 所以才与阿古希德这个魔族慢慢地成为朋友了。 如果『女神』大人真的存在的话，想必也会被这份感情所打动吧…… 精灵武僧神色感伤的挪过放在『圣典』上的视线。 将目光缓缓看向了走在前方的阿古希德。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应该说，这位最强大魔族除了在面对妻子时会多出几分柔和。 其他的时候，无时不刻都会维持着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阿古希德，你还在追寻着『死而复生的魔法』吗？” 精灵武僧的话在最强大魔族的耳畔响起。 克拉夫特对于魔法可谓一窍不通—— 所以阿古希德几乎不会在他面前讨论这个在魔法使的认知中也是极为荒谬的魔法。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换做战士的话，就更加无法想象了吧？ 更何况阿古希德本身对这项千年来几乎毫无进展的目标也不想过多提及。 所以阿古希德前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背对着克拉夫特的身影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你有想过，在你复活了伏拉梅之后，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在我复活了伏拉梅之后…… 呵呵…… 这份乐观与温柔，我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理所当然呢？ 克拉夫特—— 有时也确实不难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被创造了世界的『女神』所钟爱。 “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觉得我一定能找到那个魔法？” 阿古希德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克拉夫特的问题。 而是平静地对精灵武僧话中有趣的字眼提出了反问。 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只是依旧维持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不远处的中央古树走去。 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换做是赛丽艾在这里的话，恐怕会因此直接打一发【破灭之雷】上去。 但很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虔诚的信仰着女神的克拉夫特。 “只要这种魔法存在，那拥有着永恒的生命的你就总归会找到吧？” 克拉夫特的这句话让阿古希德指尖轻颤。 但他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语气相比一开始稍稍缓和了一些。 “克拉夫特，你也没见过这种魔法的吧？” “那你又为何如此笃定『死而复生的魔法』存在呢？” “因为如果不存在的话——” “那对你和伏拉梅而言，就太过残酷了吧？” 精灵武僧随手翻开『圣典』。 指尖精准的停留在他想寻找的那一页。 他带着虔诚与平静，缓缓的念出了这一页中间的那一段话。 “『祂来到这世上，是要让这地上不再动刀兵』——” “『祂降下这圣典，是要让这生灵免受伤与病』——” 轻吟过后，克拉夫特轻轻合上手中的『圣典』。 在平和的神色中，他缓缓的对着前方的阿古希德说道。 “所以我想，以女神大人的慈爱，她肯定不会给予追寻幸福之人绝望。” 女神的慈爱…… 坦白的说，阿古希德不是虔诚的僧侣。 所以他一向对有关『女神』的事都相当不感冒。 毕竟尽管他也曾在他的时代听说过『女神』来到大地降下圣典这件事。 但据阿古希德所知，真正见过那位女神的神迹的—— 只有魔王和赛丽艾而已。 即便是后来，他与伏拉梅抵达了传说中那位『女神』的国度。 她也未曾出现在二人身前，更不用说降下神迹了…… 所以说让阿古希德相信『女神的慈爱』这种事根本就无从谈起—— 如果换做是伏拉梅死前的他，听到这种话大概率会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 尽管一向刻意逃避关于那位『女神』的传说。 但在潜意识里—— 阿古希德真的希望『女神的慈爱』这种东西存在…… “借你吉言。” 傲娇且冷淡的最强大魔族，少见的带着谢意做出了回应。 而这出乎意料的话，自然而然的让身后的克拉夫特失笑一声。 他轻咳一阵，将话题重新带起—— “言归正传，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阿古希德，在你复活了伏拉梅之后，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精灵武僧的询问迟迟没有得到回答—— 但克拉夫特却也并不着急，他只是默默的跟在阿古希德身后。 等待着友人在思索后的答复。 “在复活伏拉梅之后，接下来我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阿古希德给不出克拉夫特答案。 因为死而复生对如今的他而言就已经遥不可及—— 所以他也自然没有余力再去幻想在那之后的美好…… 穿过中央古树，越过『空间斩』所开辟的道路。 又一次踏上了那座平平无奇的小山的草地。 视线一路从起始的那朵『勿忘我』一直绵延到花海尽头的『镜莲华』—— 阿古希德在沉默中走过这片由他一手造就的花海。 ——这里曾经是没有花的。 而这些正在绽放的花朵，也并不是【变出花田的魔法】所创造出的。 只是因为阿古希德每次思念伏拉梅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种上一朵小花。 所以久而久之，周而往复—— 这里就成了花海。 将从花海庭院中带来的小花随手种下—— 阿古希德在起身后，继续默默无言的思考。 “在那之后，我会做什么？” 最强大魔族在低声自语中停在妻子的墓碑前。 目光落在上面那行由他亲手刻下的文字上。 “我不知道。” 他在缓缓蹲下时做出了回答，同时也向面前的碑文伸出了手指。 “但那个时候的伏拉梅总会有想做的事情——” 阿古希德轻声阐述着，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起来。 “所以，只要是她想做的，那我就会陪着她……” 就像曾经的旅行一样。 就像帝都那六十年的相伴一样…… 指尖轻轻拂过那一点点沟壑，阿古希德缓缓闭上了双眼—— 刻下的话语浮上心头…… ——『将我的爱，安置于此』 ------------ 第八十六章：你会为我哀悼吗？ “她大概是不希望我站在她的墓碑前悲哀的……” 默哀后的阿古希德站起身—— 聆听着克拉夫特的祈祷与【隔绝大结界】外的落雨声。 他默默注视着妻子墓碑，在阴沉的天色下胡思乱想着。 “如果是伏拉梅的话……” “相比哀伤，恐怕她会更喜欢我在这里多笑笑也说不定。” 余光将半跪在最后面的南之勇者与正将手心按在『圣典』上的克拉夫特纳入眼底—— 阿古希德低下头，『镜莲华』的花瓣在他眼前随风晃动。 “但我只能让她失望了……” “毕竟现在的我——”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强颜欢笑……”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 墓碑前所弥漫的哀意让阿古希德回想起许多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场景。 无力的看着伏拉梅在他怀中死去的那天； 陪伴她一同挑选墓地的那次旅行； 以及—— 阿古希德抬起头，在无声的叹息里，眼神迷离的看着阴沉的天空。 以及…… 她将悲哀这个概念的萌芽种在我心里的…… 那场葬礼—— 依稀记得，那好像是个和今天类似的雨夜。 —— 帝都生活的第八年，破译工作进入收尾阶段的第一年—— 因为这段时间中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或者难题。 所以阿古希德最近的破译进程十分顺利。 日常的教导完芙莉莲后，回到帝都小屋开始做饭的他—— 在聆听着『回家的讯号』与伏拉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 本该与往常一样向授课回来的妻子给予身为丈夫的问候。 ——如果伏拉梅没有从阿古希德身后缓缓抱住他的话。 因为太过熟悉她的一言一行，所以即便看不到妻子的神情。 但阿古希德却依然知道，她正在因为什么而悲伤着。 “阿古希德……” 身后的伏拉梅紧紧环抱着丈夫的腰，眉眼在伤感中低下。 “我在。” 阿古希德能清晰的感受到—— 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伏拉梅的呼吸都略微急促了几分。 而蕴藏于她声音中的悲哀也更加重了几分。 但伏拉梅没有哭。 没错，她当然是不会哭的。 她是人类魔法的始祖，她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 她怎么会哭？ 所以伏拉梅只是悲伤，低沉的情绪几乎要将在客厅内偷看的芙莉莲溺死。 她从始至终最大的反应，也只是将阿古希德抱的更紧了些。 越来越重…… 越来越紧—— 直到阿古希德轻轻按住她的手。 感受到贴在身后的妻子的悲伤，最强大魔族柔声向她问道。 “出什么事了？” 阿古希德几乎有着足以蔑视世间与一切的从容。 因为他拥有着于世人而言绝对的力量—— 甚至于说，哪怕是在现在。 他也依旧能像当初一样，仅凭一己之力击溃整个帝国。 所以他只是向伏拉梅轻声发问，询问着妻子的烦恼。 但即便强如阿古希德，也会有无法勉强的事情。 例如情感。 例如死亡。 而伏拉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一言不发的拥抱着丈夫—— 人类最强的大魔法使，最终还是在低沉的情绪中缓缓开口了。 “阿古希德……” 她的言语中没有颤抖，只有令阿古希德都意想不到的平静。 “我……” 伏拉梅的声音越发低沉，直至最后的无声无息。 “我的弟子死了。” 这是在帝都生活的八年中。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第一次面临身边之人的逝去。 —— 葬礼举行在傍晚。 因为那位宫廷法师的遗体就是在傍晚才被迎回帝都的。 国葬—— 这是在他为帝国献身以后，帝国所给予他的最大尊重。 很多人都出席了。 但宫廷法师的葬礼是很安静的。 即便是那位在此驻足片刻的皇帝也没有选择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贵族、同僚、家人—— 一个又一个与死者相识的人相继到来，而后又相继离去。 直到最后…… 依旧还停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伏拉梅与阿古希德了。 阿古希德撑着伞，陪伴妻子静静地矗立在这阴沉的雨夜之下。 伏拉梅无言的注视着那淋在雨中的墓碑。 而阿古希德则同样无言的注视着被雨幕笼罩着的她。 就这样很久很久—— 一直到伏拉梅主动开口，这才打破了雨夜里的这份寂静。 “阿古希德，你还记得他吗？” 她指的是自己的弟子，静静地躺在墓碑下的宫廷法师。 而阿古希德的回答是点头，也就是『当然』。 这并不是谎言—— 因为阿古希德确实清清楚楚的记着这个死去的宫廷法师的一切。 【图勒哈·卡拉比扬】 统一帝国第一代宫廷法师，伏拉梅的第十四个弟子。 擅长【火焰造型魔法】—— 性格大大咧咧，做事不拘一格。 思维跳跃，直来直去，是个经常在课堂上闯祸的笨蛋。 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 『我要像帝国历史上的英杰们那样轰轰烈烈的死去——』 因为自身出自贫民家庭，所以为人善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好人。 当然，虽然很多时候他的善意都只会给人帮倒忙就是了。 年仅二十六岁—— 因在外出执行巡查任务时，为掩护村庄居民撤离—— 在一处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无名山谷中与三位【魔族将军】同归于尽。 阿古希德知道，伏拉梅的每一个弟子都被她所重视。 再加上偶尔妻子懒惰时，自己会帮她代上几节课。 所以不仅仅只是图勒哈，课堂上所有学生的底细阿古希德都了然于胸。 但也仅此而已了。 ——看着丈夫那几乎毫无波动的脸庞。 伏拉梅本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在注视了墓碑许久后—— 她转过头，将视线放在丈夫身上，低声发问道： “阿古希德，你能感受到我此刻的心情吗？” 不能—— 但只是不能感受…… “我知道你现在在悲伤，但我却无法让自己也体会到这份悲伤。” 听着丈夫的回答，伏拉梅没有意外。 她更靠近了阿古希德些，仰着头，注视着他的目光。 “那阿古希德，对于图勒哈的死，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回答。 或者说，阿古希德其实知道伏拉梅所希望的答案。 但他却不能违心的将其说出来。 所以最后，阿古希德只能给予妻子最无情且残忍的回答。 “我没有任何感觉，伏拉梅。” 没有停顿，阿古希德俯视着妻子的脸庞继续说道： “魔族是没有悲哀这种情绪的。” “所以面对他人的死亡——” “『伤感』、『痛苦』、『悲拗』或者是『哀悼』，无论其中的哪一种，我心中都无法生出对应的情绪。” 伏拉梅没有偏移视线，也没有因阿古希德的话表露出失落的神色。 在雨夜的琳琅中—— 她第一次向丈夫问出了一个他所无法解答的问题。 “阿古希德……” “如果有一天，那个死去的人、躺在墓碑下的人……” “是我——” “那么，你会为我哀悼吗？” ------------ 第八十七章：魔族是不会后悔的 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了—— 在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伏拉梅其实就已经差不多意识到了这一点。 无论是『爱』还是『哀』…… 对现在的阿古希德而言，都太早了些。 ——因为面对其他所有人，乃至包括芙莉莲在内。 阿古希德都能毫不犹豫的将『做不到』这三个冰冷的字眼说出口。 但是只有她…… 只有问题的对象是伏拉梅本人时—— 阿古希德是给不出答案的。 斜洒的雨滴落在眼角。 阿古希德伸出手，放在妻子悲伤的脸庞上。 “伏拉梅……” “只有这个，我无法给出你回答。” 他的声音伴随着脚下水坑里的叮咚声一同响起，而后连绵不绝。 “对于我，至少是现在的我来说——” “我是无法理解你口中的『悲伤』与『哀悼』的感觉的……” “我会因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可惜。” “也会因为生命被屠杀而感到愤怒。” “可是『悲伤』，乃至于『哀悼』，于我而言还太过遥远——” 害怕妻子无法完全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阿古希德竭尽所能的为其补充解释道。 “按照我的所见所闻，你们人类会在葬礼上『哀悼』，是因为死去的人对你们而言相对重要——” “但是，伏拉梅，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没有对我而言重要的人。” “所以没有先例在前，现在的我给不出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 恰恰相反—— 伏拉梅竟然笑了。 尽管那笑容无法冲淡墓碑前悲哀的气氛。 但她那紧贴在阿古希德掌心的脸，在丈夫的注视下，的确含着温柔笑了。 除了我…… 重要的人…… 原来，我问的不早也不晚啊…… 阿古希德在情感上的进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平常也无法对我诉说而已。 想到这里，在阿古希德的不解与疑惑中，伏拉梅缓缓摇了摇头。 “不，阿古希德，你已经给出我答案了。” “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不知是该为此开心，还是遗憾的妻子对丈夫如是说道。 ——我给出了答案。 但我自己还不知道？ 难以理解人类在情感上的复杂思维的最强大魔族捏了捏妻子的脸颊。 在困惑的眼神中，他向自己的妻子发问道。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呵呵…… 阿古希德，即便我现在说了，你大概也无法理解吧—— 尽管知道说了没有意义，但为了回应丈夫。 伏拉梅还是选择了一个参考来向阿古希德说明。 她扭过头，目光落在被雨水打湿的墓碑上。 当阿古希德的视线也随着她而移动过来时—— 伏拉梅轻声向他开口了。 “阿古希德，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因为图勒哈的死而悲伤？” 为什么会因为『图勒哈』的死而悲伤……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 因为虽然无法共情，但是阿古希德能从人类的行为方面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图勒哈是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了自己。” “再简单一点呢？” “因为他是你的弟子。” 是的—— 因为他是我的弟子，因为我是他的老师。 得到了心中想要对回答的伏拉梅对阿古希德接下来的回答已经有了预料。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满怀着期待问出口了。 “那阿古希德，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是我的妻子。” “那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丈夫。” 几乎是不加思索，阿古希德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是的…… 你是我的丈夫，而我是你的妻子—— 呵呵…… 没错—— 无论是『爱』还是『哀』，无论是情感还是共情—— 他都不是不会，他也不是不能。 他只是……不懂而已。 阿古希德，只是不懂而已…… 就像他不懂我爱他，就像他不懂其实他也爱着我一样。 雨下的更大了。 但伏拉梅心中的阴霾却与天色的阴沉截然相反。 毫无疑问，她依旧在为弟子的逝去而悲伤。 但也毋庸置疑，她也在为明白了丈夫的『心』而喜悦。 没有过多停顿，也对阿古希德那依然紧蹙着的眉头早有预料。 知道仅仅如此远远不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的伏拉梅很有耐心。 她转过身来，几乎要走进阿古希德的怀中。 雨色中的呼吸是那么明显。 淡淡的水雾距离阿古希德的双眼仅有一线之隔。 “阿古希德，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从哪里到哪里吗？” 知晓伏拉梅是在尽力解答着自己的疑惑的阿古希德略微思索了片刻。 而后给出了一个在现实层面相对正确的回答。 “从帝国的最南端到『天国』。” 伏拉梅摇了摇头。 “那……是生与死之间的间隔？” 这一次，阿古希德给出的答案是感性层面的。 但看伏拉梅的反应，这个回答同样不正确。 没有让丈夫等待多久，妻子仰视着他，给出了谜底。 “阿古希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是一个人的心与另一个人的心之间的那难以越过的鸿沟。” “是我爱你，但你不知道。” “是你爱我，但你不明白。” 你爱我…… 我爱你？ 听不懂的傻话，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抱歉，伏拉梅，我还是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 阿古希德的回答没有让伏拉梅意外。 因为在她的预料中，阿古希德至少要在她死后才能明白这些。 所以她在轻笑中抬起手，轻轻抚过丈夫那柔和而僵硬的脸庞。 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担忧的事，伏拉梅突然开口问道： “阿古希德，你有曾为某件事而追悔莫及过吗？” 追悔莫及？ 虽然不知道伏拉梅眼中的担忧因何而起。 但她的这个问题实在是让阿古希德摇头失笑—— “你又在说傻话了，伏拉梅。” 阿古希德俯下身子，直视着妻子的他诉说着无可辩驳的事实。 “——魔族是不会后悔的。” 伏拉梅没有反驳。 只是在自觉自己说出了傻话后对阿古希德的说辞附和道。 “是啊……你是不会后悔的。” “后悔这个词……根本不适合你呢……” 她放下抚摸着丈夫脸庞的手，转而向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阿古希德……”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会因为什么而追悔莫及……” 无论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我—— —— “我没有后悔，伏拉梅。” 无名的小山上—— 回过神来，注视着亡妻墓碑的阿古希德如此低喃道。 他的确不会后悔。 因为此刻已经明白了情感的他，知道妻子是没有遗憾的。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爱她。 只是懵懂的自己，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说出口而已。 可是…… “可是……伏拉梅……” “我真的，很想后悔。” ——因为没能对一直为此而等待的她说出『我爱你』…… 是阿古希德一直以来的遗憾与痛苦。 ------------ 第八十八章：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会是在一百年之后了 克拉夫特的祈祷持续了很长时间。 直到小雨渐渐停歇的午后，他才缓缓将手中的『圣典』合上。 伸手握住挂在胸前的『女神』雕像施以结束礼后，他在微笑中直起身子。 “好了。” 和此前的六次一样—— 结束祈祷后的克拉夫特用温和的声音最后进行了祝福。 “如果远在『天国』的伏拉梅小姐能听到这些……” “那么一定会因为你的在意而高兴的吧，阿古希德。” 万年不变的老话—— 但却不得不承认，阿古希德确实很爱听这样的祝福语。 所以一如既往的，最强的大魔族主动向【勇者之剑】的主人挽留道。 “要留下来吃个午饭吗？” 虽然并不意外于阿古希德的挽留。 但出于礼貌，精灵武僧还是特意确认了一遍。 “合适吗？” 合适……吗？ 果然还是老样子，千年不变的老实人性格。 “只是吃个午饭而已，有什么合不合适的？” 阿古希德一边转过身子，一边毫不在意的轻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弟子现在陪在你身边，那么我留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克拉夫特说完，将目光看向一直半跪在身后默不作声的南之勇者。 添麻烦…… 呵呵…… 听到这礼貌过头了的话的阿古希德古怪的看了这个老朋友一眼。 在挥手让南之勇者起身的同时，他漫不经心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过是多份餐具的事而已。” 在踏入『空间斩』回归天脉龙身上的最后一刻—— 背对着弟子与老友的孤寡老登冷淡的说道。 望着阿古希德的背影，克拉夫特摇了摇头，缓缓跟上他的脚步。 “那就拜托了，毕竟我也确实十分怀念你的手艺。” —— 天脉龙背部的城堡中—— 因为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位老朋友。 所以阿古希德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饭菜明显比平常丰盛的要多。 奶油蘑菇汤、红镜龙肉排、古帝国风格炖牛肉…… 艾斯伯格烩菜、休维亚烤乳猪等等一系列各地美食都被端上了餐桌。 毋庸置疑的美味。 要知道阿古希德的厨艺是连统一帝国时期的皇家御厨都为之赞不绝口的。 而克拉夫特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此的满意与夸赞。 “一如既往的丰盛和美味啊……” “而且我能明显察觉到其中几道菜品相比不久前更加美味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改进，真不愧是你啊，阿古希德。” 精灵武僧口中的『不久前』，指的是一百年以前。 事实上，就像他说的那样—— 对于像他与阿古希德这样的长生种而言，一百年的确是很短的时间而已。 阿古希德对克拉夫特的时间观念不可置否。 但他却在肉块入口前纠正了精灵武僧言语中的一处误会。 “克拉夫特，这些菜品不是由我改进的。” “那些全新的做法与技巧，我也只是从人类那里抄袭而来的。” 菜品原来是由人类改进的吗？ 那样来说的话，改进的时间似乎就一下子变得漫长了啊…… 毕竟，人类的一生，最多也不过只有一百年而已。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克拉夫特的思绪在触及自己曾经的僧侣队友后戛然而止。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沉默的再次举起刀叉，慢条斯理地享用起了眼前的美食。 但仅仅吃到一半—— 看着面前那丝毫不顾及形象，正狼吞虎咽着的南之勇者。 精灵武僧对这个自己所见过的最强人类又提起了不少兴趣。 “说起来……阿古希德，你的弟子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吗？” 克拉夫特主动地向阿古希德提起了话题。 “不知道，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大清楚。” “说的也是，在现在这个时代，确实不应该希冀于还有人能记住我的事迹。” 听到两位老不死的聊天提及到了自己的南之勇者—— 并没有选择就这样盲目插入老人家的话题里。 他没有吱声，却也没有丝毫收敛。 而是在二人谈话的过程中继续对面前的一切风卷残云着。 在阿古希德那嫌弃的眼神里，南之勇者继续沉浸在干饭的快乐中。 阿古希德与克拉夫特在饭桌上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们之间所聊的大多都是些很快就会不了了之的话题。 即便二人之间已经到了一百年见一面的地步—— 但两位孤寡老人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能让他们彻夜长谈的话题。 所以不出所料的，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在午饭后，克拉夫特就向阿古希德提出了辞行。 而阿古希德也一如既往地没有选择继续挽留。 他只是在将南之勇者留下收拾残局后，选择亲自来为老朋友送行。 走在去往天脉龙边缘的路上—— 克拉夫特看着身旁的阿古希德，在无奈中轻轻笑了一声。 “还是和从前一样，我们两个完全不适合待在一块儿啊……” 对于这个说法，阿古希德有着与克拉夫特完全不同的意见。 “与其说是不适合待在一块，倒不如说是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待在一起。” “就像我和赛丽艾一样——” “一千年来她一直刻意躲避着我，大概也是因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吧……” 克拉夫特没有反驳，甚至在想了想之后还有些赞同。 “说的很有道理呢……” “我们这些背负着诅咒，同时又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待在一起呢——”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双手紧握着『圣典』的同时思索着某种可能性。 “嗯……如果非要我来想象的话——” “那么，阿古希德，除了未来的你成为『魔王』以外，我恐怕很难找到其他理由跟你待在一块了。” 成为『魔王』…… 成为……『魔王』？ 克拉夫特口中的可能性让阿古希德少有的面露认真。 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最强的大魔族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我成了『魔王』，竟然还会对你的选择产生影响吗？” 克拉夫特点了点头，他缓缓闭上双眼。 向阿古希德描述着他所想象的那个可能性。 “如果有一天你会选择去成为『魔王』，那一定是因为伏拉梅的缘故。” “所以，你成为『魔王』的目的，也一定会是因为想要实现『人魔共存』。” “而只有到那个时候，我大概才能在心中说服自己——” “『为了避免世界最终走向无可挽回的毁灭道路， 我必须要代替女神大人去监督你的每个举措—— 以免你在这个过程中做出错误的选择，生出不好的想法。』” 有意思…… 克拉夫特那有些冒犯意味的话并没有让阿古希德生气。 恰恰相反，这反而让他的兴致提高了不少。 阿古希德偏过头，饶有兴趣的向精灵武僧反问道： “也就是说……” “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好的决定，你有自信修正我的错误吗？” 没有回答。 但克拉夫特脸上温和平静的微笑却证明了一切—— 曾经有一段时间…… 阿古希德怀疑过—— 克拉夫特本人是否能再次将『剑之乡』的那柄【勇者之剑】拔出。 但现在…… 答案似乎非常明显。 阿古希德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一直到克拉夫特彻底将他拉在身后才停顿下来。 他们这些长生种之间的分别根本无需多言。 因为在未来，他们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阿古希德——” 背对着阿古希德的克拉夫特摆了摆手，轻声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祝福。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会是在一百年以后了。” 不在下一个悼念伏拉梅的日子相见—— 呵呵…… 非要说的这么拐弯抹角吗？ 停留在原地，望着克拉夫特渐渐离去的背影。 阿古希德同样低声复述道。 “希望我们下次见面——” —— “不会是在一百年以后了……” “芙莉莲。” 人魔共和国『小苍兰』的首都中—— 站在『魔王宫』顶端的阿古希德远远望着离去的女儿一行三人的背影。 他对着芙莉莲那一瘸一拐的步伐淡淡笑了笑。 而后转过身—— 再次肩负起身为『魔王』的职责。 ——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启程寻找赛丽艾的第四天—— 天脉龙抵达了勇者一行所停留的『格拉纳特伯爵领』的领空。 —— 辛逝纪二十八年，北方诸国，『蒂克』地区—— 芙莉莲一行离开了人魔共和国『小苍兰』。 而后迈着开心与喜悦的步伐向着『剑之乡』所在的『休维亚山脉』进发—— ------------ 第八十九章：辛美尔：见家长，我吗？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北方诸国，『格拉纳特伯爵领』—— 在勇者辛美尔一行击败【七崩贤】断头台的阿乌拉的残部的第十天…… 经过多番验证，确认阿乌拉真的莫名其妙的彻底消失不见—— 并且仅剩的几名残部也已经逃往北部高原的领主。 在『格拉纳特伯爵领』全体人们的请愿下—— 为勇者一行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会。 “虽然相比于你们所创下的伟业来说，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回报。” “但还请你们接受下来——” “因为这不只是我的心意，而是整个『格拉纳特伯爵岭』的人民对你们发自内心的感谢。” “所以启程讨伐魔王的勇者啊，请在今天尽情的享受大家的款待吧。” 回想起早晨的时候，那个面容宽厚的伯爵大叔的言行。 独居了千年，最终却被辛美尔拐走了的芙莉莲微微勾起嘴角。 她手中捧着相对于她的身形而言大的不像话的酒杯。 在眼角微低中轻声自语。 “好像久违的感受到了当初伏拉梅还在帝都时的心情呢……” 坐在闹市的中央—— 正小口小口抿着酒水的白毛精灵颇为自得的微笑着。 “嗯哼——” “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的话，想必也会为我骄傲的吧……” 一想到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知道自己的现状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 喜欢听到父母夸赞自己的魔法小登就忍不住的轻哼起来。 然后—— 她的思绪就被一双伸过来的大手给轻轻打断了。 “小孩子禁止饮酒，对你来说，还是果汁更适合些——” 强行将芙莉莲手中的酒水换成果汁的僧侣“妈妈”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 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白毛精灵的头。 而后表情严肃的向她告诫道： “毕竟我可无法保证队伍里的某个蓝发变态会不会趁你醉酒时对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看了看手里摇晃的果汁—— 魔法小登脸上的微笑没有因为海塔那不容置疑的动作和语气散去。 恰恰相反，似乎是因此想起了什么。 芙莉莲看着倒映在果汁里的自己，在回忆中傻笑起来。 唔？ 没有要哭的样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抗议—— 反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傻笑…… 刚刚把白毛精灵手中的酒水换成果汁的酒肉僧侣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他推了推眼镜，思考着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结果显而易见——完全想不通。 对此摸不着头脑的海塔只能在沉思过后将这一切都归咎于—— 『芙莉莲果然是有着什么大病』的可能性上。 “哐——” 伴随着手中的木质酒杯被另一双来自勇者的大手夺过。 海塔无奈地将目光转向身旁。 蓝发勇者在将夺过的酒水一饮而尽的同时—— 以一副极其帅气的姿势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 “真是没礼貌啊，海塔……” “我刚刚可是全部都听到了哦……” “偶尔一次没有醉成一摊烂泥的酒肉僧侣竟然当着我本人的面说我是变态——” “我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赞同啊，你说对不对，艾泽？” 嫌弃的看着连酒水入口处都与芙莉莲对的整整齐齐的辛美尔—— 慢慢向这边走来的矮人艾泽和叹气的僧侣海塔异口同声的鄙视道。 “果然是变态。” “完全无法苟同你的观点，因为你现在做的就是变态的行为。” “才不是变态好吗？！” 缓缓伸出手，在芙莉莲的注视下轻轻抿去她嘴角的残酒。 辛美尔在低笑中向两个死党队友反击道。 “我只是为了避免芙莉莲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酒换回去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芙莉莲疑惑的和正在胡说八道的辛美尔对视了一眼。 “可我并没有『能够把果汁与酒水调换位置的魔法』，辛美尔。” “到底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能有——” “所以我必须做出最保险的选择。” 某变态的蓝发勇者歪着头，在微笑中继续口胡道。 “嗯，没错，就是这样。” “没办法，谁叫帅气的我不自觉的就为队友着想了呢……” “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艾泽用重重踩了一下辛美尔的脚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而海塔更加直接——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鄙视的表情，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变态』两个字。 毫无疑问的，勇者小队的追逐打闹又开始了。 芙莉莲摇晃着座椅，在轻松惬意的氛围中前后晃动着。 她日常的旁观着以她为中心而不停的追逐的三人间的斗嘴与打闹。 总是这样呢…… 白毛精灵摇晃着小脚，向此时此刻正背对着她的辛美尔微微一笑。 有时候—— 总能在他们身边重温到当初阿古希德与伏拉梅还在时的感觉呢…… 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 维持着不正经的追逐打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拯救了当地的勇者一行的三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四人围坐在小小的圆桌旁，静静观赏着临行前一夜的欢送会落下帷幕。 当热闹与人群一同散去，勇者小队终于将目光收回。 在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笑后—— 他们趴在桌子上，开始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我记得……接下来再走下去就要到『剑之乡』了吧——” “辛美尔，你要去试着拔起那柄传说中的【勇者之剑】吗？” 这是海塔的询问。 但看他那平静的脸庞，似乎即便没有回答，他其实也知道那个答案。 “当然——” “毕竟传说中的【勇者之剑】一直没有主人可不行啊……” 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辛美尔轻声回应着儿时就对海塔说过的答案。 一旁看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的芙莉莲缓缓摊开地图。 不合时宜的对乐观的海塔和辛美尔打击道。 “拔出【勇者之剑】的前提是我们能安然无恙的抵达『剑之乡』。” 因为深受伏拉梅影响而对地理位置极其熟悉的魔法小登继续解释道。 “『剑之乡』地处『休维亚山脉』——” “先不提我们这一路下去几乎不会遇到什么人烟。” “只说翻越中途那座雪山的难度就足以令人绝望了……” “除非在这里再等上一个月，否则冒着最后一场雪勇闯雪山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很显然—— 她的善意提醒并没有什么用。 二比勇者和酒肉僧侣像是完全不怕死一样大喊着『冲过去』。 这副失了智的模样让艾泽和芙莉莲无语地对视一眼。 而后各自默默叹气。 “抛开玩笑不谈，的确是很危险的行程呢……” 艾泽的表情与那边犯傻的二人完全不同。 他捋了捋胡子，望着队伍中唯一的魔法使，在严肃中沉声说道： “要是芙莉莲你能想办法让我们都飞过去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 身为飞行魔法大师的白毛精灵这么想到。 即便在『飞行魔法』上的技巧高超如她，也无法带着三个人同时翻越暴雪下的雪山。 她正要开口打消艾泽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一刹那间所感受的熟悉气息却让她睁大眼睛，生生愣在原地。 因为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三人很轻易就发现了芙莉莲的异样。 辛美尔皱起眉头，向愣住的白毛精灵伸出手。 他刚打算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但芙莉莲突兀的抓住了他的手的动作却让他也僵在原地。 “艾泽说的对，只要我们能飞过去就好了——” 白毛精灵仰起头，漏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笑容。 她在某种三人无法理解的喜悦中低下头，而后缓缓开口。 “辛美尔、海塔、艾泽……” “要去我『爸爸』那里暂住一段时间顺便搭个顺风车吗？” 顺风车…… 爸爸？！ 没有时间思索芙莉莲口中的顺风车和暂住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已经僵在原地的辛美尔—— 在听到芙莉莲说出要带他去见『爸爸』时瞬间晕了过去。 见家长…… 和我吗？！ 噗通—— 辛美尔很自觉的无视了海塔和艾泽—— 在幸福到无法形容的激动中直直地倒在了芙莉莲的腿上。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知晓辛美尔为何会倒头就睡的海塔推了推眼镜，旁若无人的轻声吐槽道。 ------------ 第九十章：勇者之剑插天脉龙头上，安全吗？ “喂，天脉龙——” “我们好歹也有几百年没见了，你这是什么失礼的眼神啊……” 时隔数百年—— 终于又一次站在了天脉龙眼前的芙莉莲对它那无语的眼神表示抗议。 被天脉龙摆过头无视的白毛精灵在手中汇聚出一道巨大的魔力团。 试图将其送入龙口刷刷好感—— 但天脉龙那近乎于嗤笑的呼吸声让魔法小登感觉到了侮辱。 她甩动着马尾，不满地在天脉龙的眼前蹦蹦跳跳。 想要让自家的大家伙知道自己现在很生气—— 可是最终，无龙在意。 所以芙莉莲只能踢着天脉龙那比上百个她都要大的鳞片无能狂怒。 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旁观着她与这个庞然大物的互动的勇者一行—— 此时此刻全都不知道应该做何表情。 ——『搭个顺风车』。 直到他们一个一个被白毛精灵用飞行魔法带到天脉龙的脖颈上时。 他们才明白芙莉莲在下面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无法否认……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也是一种顺风车。 “天脉龙啊……” “传说中仅靠身躯便足以媲美山脉的巨龙，我从前只在故事里听过——” “能将这种神话中的龙种驯养成宠物……” “看来芙莉莲那位从来不曾向我们提及的『父亲』，是位相当了不得的人物啊。” 看向天脉龙那不经意间瞥视过来的眼神—— 海塔不由自主的为眼前这庞大的生物与芙莉莲那神秘莫测的父亲惊叹道。 “的确。” “拥有着这种夸张的能力，想必是位曾留名于历史的精灵大贤者——”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艾泽对于海塔的感叹相当赞同。 但理所当然的，他也因为芙莉莲的种族而误解了她口中『父亲』的身份。 对于二人的赞叹，辛美尔没有选择接话，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惊叹与反应。 应该说，他的脑回路完全和二人不在一个频道内。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芙莉莲这么开心。” 静静看着在天脉龙嫌弃的眼神中抚摸着它的鳞片， 在它脖颈处毫无顾忌的蹦蹦跳跳的芙莉莲—— 辛美尔将手轻轻搭在腰间的【勇者之剑】仿品上，低声自语。 没救了的恋爱脑—— 这是海塔与艾泽的共识。 所以在无奈的对视与叹气后，他们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生怕自己被恋爱脑勇者的奇妙脑回路传染。 不远处的芙莉莲没有因为无能狂怒而耽搁太多时间—— 本身就更加期待于再次见到阿古希德的她， 在最后踢了天脉龙的鳞片一脚后就转身离去。 迎着三人的目光，芙莉莲元气满满掐着腰。 她用下巴指了指着密林深处那模糊的城堡倒影。 十分骄傲的拍了拍平坦的胸脯。 “那里就是我家的房子哦——” “怎么样，很壮观吧？” “看在身为同伴的份上，我可以大发慈悲的让你们住上一段时间。” 对于魔法小登那没来由的骄傲与阔气，艾泽和海塔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只有辛美尔十分捧场的鼓了鼓掌，顺便问出了一个非常关心的问题—— “芙莉莲……” “没有经过你父亲的同意，我们就这么贸然拜访，是不是有点不好？” 害怕初次见面就给未来岳父留下坏印象的勇者轻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海塔和艾泽也向芙莉莲投来目光。 很显然，他们也很关心白毛精灵那神秘莫测的父亲对他们的贸然闯入会持有怎样的态度。 “放心好了。” 芙莉莲颇为自信的继续掐起腰，向自己的同伴解释道： “既然天脉龙把高度下降到飞行魔法能够飞上来的地步——” “那就说明阿古希德并不介意我把你们带上来。” “不然的话，他会直接把我们丢下去的。” ——『阿古希德』 准确的说，是名为『阿古希德』的精灵…… 听到这个芙莉莲顺口说出的名字。 辛美尔三人的注意力瞬间就全部放在了搜寻与其有关的信息上。 可是最终…… 三个初级知识分子想破头也没从自己学过的历史上找到任何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 我记得，芙莉莲是不是提过她的师傅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伏拉梅？ 让我想想，有关伏拉梅的故事与传说…… “等等——不会吧……” 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海塔不可置信的惊疑一声。 而后在辛美尔与艾泽疑惑的眼神中向他们确认道。 “我记得，芙莉莲之前有提过——” “她的老师是那位传说中的大魔法使伏拉梅，对吗？” 知道海塔心中可能有了某种猜想的二人点了点头。 “海塔，你在什么地方听到过阿古希德这个名字吗？” 面对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辛美尔没有拐弯抹角，很直接的开口问道。 但回应他的却是海塔的摇头，以及迟疑后的点头。 “不，我没有在任何历史上见到或听到过『阿古希德』这个名字。” “但是，与大魔法使伏拉梅有关的故事里，的确有一个类似的名字。” 回忆着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在过路的帝国商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民间故事—— 海塔看着报以期待眼神的辛美尔与艾泽，缓缓吐出了那个答案。 “『阿古西娅』——” “在帝国乡野间的传说故事里，她是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妻子。” 阿古西娅…… 妻子？ ——这个答案是让辛美尔与艾泽始料未及的。 不过考虑到伏拉梅的性别尚有争议以及帝国那传统的性转风俗…… 『阿古西娅』的原名可能就是『阿古希德』也说不定。 不过—— 就算将性别倒转过来，那也解释不通芙莉莲为何会称呼大魔法使伏拉梅的丈夫为『爸爸』。 …… 总不至于说，芙莉莲其实是那位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孩子吧…… 人类和精灵—— 能生出孩子吗？ 联想到有这个可能的辛美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在芙莉莲那完全不理解的眼神中莫名其妙的振奋起来。 他们好像是在讨论关于阿古希德的身份？ …… 话说回来，我好像没跟他们说过阿古希德是魔族—— 现在告诉他们还来的及吗？ 最终，白毛精灵选择了对此闭口不谈。 怀着恶作剧的心思，她打算给自己的同伴一个小小的惊喜。 “咳咳——” 开口打断了三人的话题，芙莉莲有些迫不及待地先一步走上前。 “不要胡思乱想了，等见了阿古希德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站在前方的她向辛美尔三人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赶快跟上来。 嗯…… 话说…… 阿古希德好像不喜欢有人带武器进他的城堡和花园来着—— 想到这里，芙莉莲又开口向他们提醒道： “辛美尔、海塔、艾泽，把武器什么的先留在这里吧……” “阿古希德他不喜欢有人拿着这些东西进他的城堡和花园。” 禁止带武器—— 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的要求。 事实上，辛美尔本人也不想带着武器去见未来的岳父。 毕竟那样的话，总感觉会有挑衅的意思。 而对于艾泽而言—— 他同样觉得带着斧子去见同伴的父亲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所以没有过多纠结，队伍里带着武器的二人很轻易的就将武器放下。 不过出于担心，辛美尔还是多嘴向芙莉莲问了一句。 “芙莉莲，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安全吗？” “很安全——” 既然如此，那就…… 等等—— 看着前方正背对着他，完全不像有出声迹象的芙莉莲。 以及那从身后传来的，和芙莉莲声音完全对不上的清冷嗓音。 辛美尔、艾泽还有最迟钝的海塔都在同一时刻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 在他们即将转过身，目光差一点落在那毫无遮掩的『角』上时。 —— 三人的眼前同时一黑。 失去了意识。 ------------ 第九十一章：蓝发勇者与岳父的初次见面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在阿古希德启程寻找赛丽艾的第五天清晨： 勇者辛美尔从整整一夜的熟睡中醒来。 从地板上缓缓起身的他—— 无言的将目光放在了坐在他不远处床沿上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之上。 ——『阿古希德』 不出所料的话，这道令辛美尔哪怕只是看着都倍感压力的身影…… 就是芙莉莲口中的父亲。 尽可能的环顾四周—— 在发现旁边地板上的艾泽和海塔没有危险，只是同样处于熟睡后的辛美尔默默的松了口气。 作为三人中最早醒来的，辛美尔并没有做出继续『装睡』的愚蠢举动。 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肯定都在那道身影观察中的他很平静地直起身子。 没有出声惊扰—— 辛美尔只是安静的坐在地板上，注视着前方那连头也没抬的阿古希德。 他极为熟悉的坐在熟睡的芙莉莲旁—— 而白毛精灵似乎即便在睡梦中，也对此心知肚明。 她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样。 即便不曾睁眼，两只手却也紧紧搂着父亲的腰。 虽然蓝发勇者也很希望有一天不解风情的白毛精灵能这样拥抱着他。 但注视着这一切的他，心中却生不出丝毫嫉妒。 因为…… 这还是辛美尔第一次见到，芙莉莲能在一个人的身旁睡的如此安心。 不过其实也是—— 女婿怎么会嫉妒自己的岳父呢？ 在辛美尔的注视下—— 阿古希德似乎对白毛精灵这样的行为并不抗拒…… 乃至于说，他表现的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阿古希德的手不曾停歇，在有规律的节奏里轻轻拍着芙莉莲的后背。 周而往复，动作轻柔。 在辛美尔的眼中，这完全就是一个老父亲在哄着自己的小女儿入睡。 换做平日，辛美尔一定会为这温馨而幸福的一幕报以微笑。 如果—— 他没有看到阿古希德头顶那对毫无疑问属于【魔族】的『角』的话…… 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的辛美尔难以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个【魔族】最显著的特征上移开。 魔族。 芙莉莲口中的『父亲』—— 是魔族。 而且毋庸置疑，绝对是强的不可理喻的顶尖大魔族。 辛美尔很清楚。 自己能看到这对『角』，是因为阿古希德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这一点。 是的，他当然无需掩饰…… 因为那份无声无形，却几乎压的辛美尔喘不过气的威压—— 正是他孤高至此的理由！ 要是在以往，面对这样的大魔族—— 即便身处囹圄，手上没有武器傍身。 哪怕知道无可战胜，甚至连逃之夭夭都是幻想—— 可辛美尔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就这么坐在这里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的辛美尔只是无声的坐着，毫无动作。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本身对芙莉莲的绝对信任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更重要的，真正让辛美尔稳下躁动的心跳的—— 是神色平静的阿古希德注视着芙莉莲侧脸时的那道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 蓝发勇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那道目光。 温和、溺爱…… 悲伤、怀念……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矛盾且复杂的情绪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眼里？ 尤其是……出现在一个无血无泪的魔族眼中？ 辛美尔不知道，而他本人也在因此而困惑。 等等…… 他看的……好像不只是芙莉莲…… 良久的观察让辛美尔再次肯定了这个想法。 没错，从他眼中涌现出的那份悲伤与怀念…… 所指向的并不是正在熟睡的芙莉莲—— 而是那枚一直以来她都不曾摘下的深红色耳坠…… 那枚耳坠，似乎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可是—— 对于魔族而言，除了自己本身的生命以外…… 竟然还有能让他们露出这样感伤的眼神的存在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辛美尔再次陷入了困惑。 嗒…… 嗒…… 嗒…… 古旧却结实的座钟指针跳动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就像是历经审判前的钟声一样—— 令人不自觉的喉头滚动，呼吸加重。 怀揣着一连串令人不解的困惑的辛美尔。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倚靠着身后的海塔和艾泽，静静地坐在地板上。 度秒如月，度日如年…… 叮—— 当古旧座钟上的数字缓缓停留在数字【Ⅷ】上时。 在辛美尔那无比紧张的目光中—— 阿古希德终于将视线从芙莉莲侧脸上缓缓挪开。 而后慢慢的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视线交汇。 来自未来岳父（自认为）的冷淡目光让辛美尔有些尴尬的想侧过头去。 因为在这双眼睛之下，蓝发勇者感觉自己浑身没有了任何秘密。 完完全全的，赤裸裸的暴露在阿古希德的面前。 而辛美尔的感觉无疑是正确的—— 因为他听到阿古希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他眼中那一份困惑的解答。 “不必困惑……” “无论是关于我的身份，还是我适才的多愁善感。” 对于辛美尔此时此刻心中的一切疑惑都早有预料、心知肚明的阿古希德淡淡的开口说道。 他的手停留在芙莉莲耳朵上的那枚如同深红泪滴的耳坠上。 以极为冷淡却又平静的语气给予了辛美尔一切困惑的解答。 “如你所见，我是个毫无疑问的魔族，而且是存活了上千年的大魔族。” “至于我刚刚的感伤，不过是因为见到了我妻子留给我家小孩的遗物而有些失神而已。” 在辛美尔的视线中，阿古希德将芙莉莲搂在他腰间的手搁置一旁。 而后缓缓站起身，带着孤高与冷寂做出了自我介绍。 “吾名【溃国】的阿古希德——” “是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早已被人类，乃至于历史所遗忘的……” “最强大魔族。” 没有任何给予反应的机会—— 在辛美尔惊诧的目光中，未来的岳父给出了属于自己的下马威。 那是只针对一人的，来自世上最强大魔法使的—— 绝对威压！！！ 毋庸置疑，辛美尔将会在这份世上最巅峰力量的面前再次晕厥过去。 ——本该如此。 至少阿古希德一开始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的。 但身旁那轻轻勾住他掌心的小手却让阿古希德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欧豆桑……” 紧闭着双眼，皱巴巴着小脸——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的白毛精灵无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了老父亲。 在没理由的依赖与安心中，芙莉莲轻声低喃着。 于是—— 阿古希德低下眉眼，轻柔的抚过小女儿的脸颊。 在辛美尔『得救了』的庆幸眼神中。 威压消失了。 ------------ 第九十二章：想要被夸奖的芙莉莲 “所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自己房间的软床上醒来，胡乱揉搓了一下有些炸毛的白发。 伸展着懒腰的芙莉莲环顾四周。 最终看着在不远处小茶桌旁围绕在阿古希德身旁的三人疑惑的问道。 正站在阿古希德身后为其捏着肩膀的辛美尔闻言微微一笑。 他转过头，温柔的看着刚刚睡醒的白毛精灵。 “芙莉莲……” “我们现在正在为阿古希德先生对我们的帮助以示感谢。” 刚刚将新的一壶红茶泡好后的海塔推了推眼镜。 他一边轻轻将茶杯倒满，一边用很轻松的语气补充道。 “是这样的。” 因为是矮人，所以只能帮最强大魔族捶捶腿的艾泽对此也点了点头。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言语中带着感激。 “是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的恩情呢……” “让人不胜惶恐。” 帮助…… 恩情？ 魔法小登摸了摸下巴，对三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且她要是记得没错的话…… 昨天晚上她明明把辛美尔他们都送到另一间的客房了—— 怎么自己一睁眼，他们就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房间？ “唔……” 揉捏了一些还有些困意的眼睛，变得稍微清醒了一些的芙莉莲， 在活动肩膀的同时，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轻松。 就像是多年来因为锻炼魔力所产生的各种后遗症全部都消失了一样—— “后遗症……” “原来是这样。” 看了一眼坐在茶座旁随手翻阅着魔导书的阿古希德。 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另外三人现在的状态。 察觉到艾泽手臂上的一处微小疤痕消失了的芙莉莲很快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 应该是阿古希德用【斩击魔法】帮大家斩去了身体里的伤病。 但他大概是觉得一个个摸过来太过麻烦，所以就把大家聚集在了一起。 然后一次性完工。 而且看样子…… 辛美尔、海塔还有艾泽恐怕都在醒来时先被他教训了一顿。 只是他们应该也很快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所以现在才对阿古希德表现的这么尊敬—— 不过……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阿古希德是魔族的事实。 我该说他们是神经大条吗？ 想到这里，倚靠在床上的芙莉莲用胳膊支起头。 而后饶有兴趣的凝视着三个队友。 “辛美尔、海塔、艾泽——” “我可从来没跟你们说过阿古希德是魔族……” “而且阿古希德昨天一见面就打晕了你们，怎么，你们不生气吗？” 脸上挂着无奈的轻笑的三人面面相觑，而后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 “芙莉莲……” “那种事根本没关系的吧，毕竟阿古希德先生是你的父亲。” “更别提阿古希德先生的本意还是为我们好。” 队友那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让白毛精灵非常满意。 芙莉莲将视线转向一直低头不说话的阿古希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阿古希德？我的队友信任我吧——” “因为我的缘故，他们即便看到你是魔族，也没有丝毫介意呢。” 阿古希德轻轻抬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 在芙莉莲『快夸夸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对于小女儿的话，他只是嗤笑一声后就不再言语。 “嗯哼——” “阿古希德，你一定是在嫉妒我有这么好的队友吧……” “他们可是像当初伏拉梅信任你一样信任我哦。” 以为老父亲是被说的哑口无言的芙莉莲轻哼一声。 但她那宣告胜利的微笑却被三人组无情的三连击反驳中断了。 “事实上，芙莉莲你说的不全对——” 尽管有些纠结。 但为了避免白毛精灵会得意忘形的过头了的辛美尔温和的回应道。 “虽然确实有对你的信任在内……” “但真正让我们彻底消除了一切忧虑的，另有他人。” 将阿古希德放下的空茶杯又一次倒满，海塔将辛美尔的话接过。 “是这样的。” 最后在白毛精灵的疑惑中，将答案给予她的—— 是老实的艾泽。 “芙莉莲……” 艾泽转过头来，将真正的原因缓缓道出。 “现在的我们之所以完全对阿古希德先生放下戒心——” “是因为我们刚刚在这里见到了那位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 南之勇者…… 那个几年前莫名其妙的来拜访过我的小胡子大叔啊…… 我记得阿古希德好像的确在信里提到过这是他最近几十年收的弟子来着。 所以…… 他出现在老头子这里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理清了【南之勇者】的身份，确认了几人大概率没有骗自己。 听着队友给出的答案的魔法小登默默的鼓起了腮帮子。 她有些生气的看着在关键时候拆台的队友—— 眼睛泪汪汪的，大有一言不合就哭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然而…… 在阿古希德的默许下，无人在意。 眼见几百年未见的老父亲对即将哭出声的自己不管不顾。 芙莉莲蹦下床来，穿上拖鞋，一路走到阿古希德身前。 她顺手将自己卧室里的小凳子和梳子拿在手里。 在阿古希德安静地看着魔导书的时候，发脾气似的要他给自己梳头。 —— “几百年没见，好歹多在我的队友面前夸夸我嘛……” 感受着身后触及头发的那股熟悉的力道，芙莉莲不满的嘟囔着。 “在三个明显比你都强的多的队友面前，你希望我怎么夸你？” 和一千年前一样，阿古希德对芙莉莲的评价永远是这么冷漠无情。 当然—— 也不排除孤寡老登是因为女儿这么多年来都没主动来看自己而生气。 “这说法可真过分，战士和魔法使怎么能相互比较。” “更何况人类成长的速度比精灵快的多不是很正常吗？” 不肯承认队伍里最菜的就是自己的魔法小登强行为自己挽尊道。 “那你怎么解释你身边的这个僧侣为什么仅仅二十多岁就有了接近你一半的魔力？” 阿古希德轻轻拿梳子敲了一下芙莉莲的头。 从精神和物理双重层面向她给予了打击： “坚持了一千年的锻炼被人家二十年赶上……” “你是怎么好意思待在这个队伍里的？” 芙莉莲不说话了。 她早就该明白，自己想要从阿古希德这里得到夸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眼见小女儿默不作声后的阿古希德却没有就此停下。 只是他这一次的开口对象不是芙莉莲，而是正侍候在他身旁的海塔。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的确很不错——” “但是拥有着这份在魔力锻炼上的天资的你却选错了道路。” 看着女儿的僧侣队友那比废物大魔族阿乌拉还要庞大的魔力。 阿古希德先是给予了肯定，而后又对他选择成为僧侣表示了可惜。 “如果你没有选择侍奉那位女神，而是选择成为魔法使的话……” “我想，拥有着这份魔力的你一定会被历史所铭记的。” 这几乎是能从阿古希德口中得到的最高评价—— 可恶……怎么偏偏说的是酒肉僧侣而不是我。 晃动着耳朵的芙莉莲抱着这样的想法偏过头。 有些嫉妒的看向面容平静，像是完全对此不在意的海塔。 “多谢您的夸奖。” 尽管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有些意外—— 可海塔仍旧很淡定的抬了抬眼镜，非常有礼貌的向阿古希德回应道。 “但是相较于留名史书，我果然还是更希望得到女神大人的注视……” 阿古希德并没有意外于这个回答。 因为僧侣就是这么一群人。 当初他劝帝国大教堂的那个老僧侣转修伏拉梅构建的人类魔法体系时。 那个老顽固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不过…… 暂且不提身边这两个和那个笨蛋弟子一样粗俗的战士。 对于海塔这个少见的好苗子，阿古希德最后还是劝解了一句。 “即便是这样——” “我还是建议你在专精于【女神魔法】的同时兼修一类攻击魔法。” “千年前统一帝国【圣杖法院】的初代『圣杖』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你不见得能够走到他那个地步，但至少能达到他的一半成就。” 兼修攻击魔法…… 初代『圣杖』？ 海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对这句话中的很多信息都只是一知半解。 但这不妨碍他明白芙莉莲父亲这一番话中所包含的善意。 他正要开口询问阿古希德关于选取『攻击魔法』上的建议。 可芙莉莲诧异的惊叫却让他将话咽进了肚子。 “喂……阿古希德，你根本就是在针对我吧——” 在辛美尔与艾泽那无奈地眼神中。 不甘心的魔法小登咬牙切齿，嫉妒与酸涩溢于言表。 “为什么你对这个酒肉僧侣的评价比我高这么多？！” ------------ 第九十三章：阿古希德：对蓝毛的好感度-100 平心而论，即便抛开了那蠢蠢欲动的嫉妒心作祟—— 芙莉莲也依旧会为阿古希德对海塔的评价而感到讶然。 因为阿古希德是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他本人也不存在有什么提携后辈的习惯。 正因如此，这份评价才高到了让白毛精灵只能羡慕的地步。 “你完全就是为了故意打压我，所以才强行把酒肉僧侣捧得这么高的吧？” 嘴硬的魔法小登在三个队友没眼看的扶额中转过头。 而后习惯性的攀到了阿古希德的腿上—— 她伸出手指，有理有据的对老父亲的公正质疑道： “阿古希德，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哦……” “就算是当初合力之下差点击杀了【黄金乡】的马哈特的但丁和马卡洛夫——” “也从始至终没有在你这里得到过这么高的评价吧？” 但丁、马卡洛夫…… 统一帝国初代宫廷法师、【圣杖法院】的十七位奠基人之二。 人魔千年战争前期的传奇战斗英雄。 史实记载中皆有过单独正面击溃大魔族战绩的大魔法使。 听着这耳熟能详的名字。 二人那传说般的事迹从辛美尔、海塔、艾泽的心头缓缓流过。 因为在统一帝国分裂前，这两位就是现今中央诸国境内的大贵族。 也就是如今各国王室的祖先。 所以这两位大魔法使的传说在现今的中央诸国可谓源远流长。 可以说，辛美尔、海塔还有艾泽都见过以他们为主角的木偶剧。 因此，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 他们也不由地为那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震惊。 但回想起阿古希德是那位大魔法使伏拉梅的丈夫。 几人对此倒也释怀了几分。 不过回过神来的海塔却终于清晰认识到了阿古希德刚刚那几句夸赞的含金量。 “但丁、马卡洛夫……” “都是留名在《人魔千年战争史》第一卷的存在啊。” “而且，合力之下差点击杀了那位传说中的最强【七崩贤】——” “没记错的话，这恐怕是完全没有被历史记录过战绩呢……” “被夸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啊。” 旁观着父女交流而不敢出声的海塔推了推眼镜，在心中如此想到。 咚—— 沉闷的敲打声将辛美尔三人从思考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被阿古希德敲的连连抱头的白毛精灵。 “在经过我的针对性训练后，二打一才勉强和马哈特打了个平手——” “在你眼中，这难道是什么很值得称赞的事吗？” “所以哪怕直到现在，我也觉得你完全不行啊，芙莉莲……” 曾经差点被马哈特隔空一眼瞪死的白毛精灵想说的话全部被阿古希德的眼神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能用头撞在老父亲的胸前，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哼，阿古希德，你就继续刻意打击我吧——” “反正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轻轻撞完阿古希德的芙莉莲对那头乱糟糟的蓬松头发不管不顾。 她只是不开心的仰着脸，在轻哼中吐槽着老父亲的偏心。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结果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喜欢撒娇啊…… “伏拉梅当初预料的果然没错……” 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 面对自家小孩的呲牙咧嘴，阿古希德淡定的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在轻轻地揉捏中重复起昔日里妻子常说的那段话。 “芙莉莲……” “就算再过一千年，你也还会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长不大？ 虽然白毛精灵对于这个评价颇为不服，但她却没有顺着阿古希德的意思反驳下去。 因为芙莉莲那机智的小脑瓜告诉她这绝对是阿古希德转移话题的说辞。 所以魔法小登挺了挺自己的飞机场。 继续锲而不舍的揭露着老父亲打压自己的事实。 “哼哼——” “阿古希德，你肯定是心虚了吧？” “承认吧，你把酒肉僧侣夸成这样就是为了打压我。” 被阿古希德捏着脸颊，但却依旧拒绝承认事实的芙莉莲开始了胡言乱语。 注视着自家队伍的魔法使已经开始有了编造事实的迹象。 围绕在二人身旁的勇者小队的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无言的叹了口气。 “芙莉莲，不能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哦——” 一直以来都宠溺着白毛精灵的蓝发勇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海塔比你优秀的事实让你很难接受，但也不要这样无理取闹。”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摸了摸芙莉莲的白毛，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她接受现实。 但是—— 下意识就这样做了的辛美尔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现在不是往常。 而阿古希德对于蓝毛想拐走自家白毛这件事的接受度也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高。 当冷淡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冰冷的眼神落在辛美尔身上时。 无时不刻都觉得脊背发凉的他看着未来岳父那想要把他从天脉龙身上丢下去的眼神—— 几乎尴尬到要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好像听到了『好感度-100』的辛美尔在懊悔中将手收回。 在纠结了许久后。 为了挽回第一印象的他还是向着阿古希德露出了自认为善意的微笑。 但很显然，这副微笑在阿古希德眼中更近似于挑衅。 ——『老登，B超单子放在这了，你看着办吧。』 被此情此景勾起了前世部分零碎的记忆的阿古希德按了按眉心。 看着女儿那对此没有丝毫抗拒的眼神—— 预想到了某种不好的未来的老父亲低下了眉眼，右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理解了当初赛丽艾看伏拉梅与自己在一起时的感受的阿古希德—— 在此时此刻，清晰的感觉到了某种回旋镖跨越千年打到了自己的头上。 但是芙莉莲对老父亲的心情浑然不觉。 在阿古希德头疼的神色中。 完全没有听从辛美尔建议的芙莉莲依旧在控诉着他那『不公正』的评价。 最终—— 脸上仿佛写着『快夸夸我，要不然我就哭给你看』的白毛精灵嘟起嘴巴。 静静仰着脸，在期待中等待着阿古希德的回答。 “我向来不会收回自己说出的话。” “而且在你天赋、水平不够的情况下，我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夸你。” 轻轻捏着魔法小登柔软脸颊的最强大魔族如是说道。 “一如既往的别扭——” 如果伏拉梅还在的话…… 大概依然会这样在轻笑中吐槽着丈夫的傲娇。 ------------ 第九十四章：想要拉父亲入伙的魔法小登 没有再理会怀中白毛精灵碎碎念的嘀嘀咕咕。 在与女儿叙旧过后的阿古希德将目光放在了勇者小队的三人身上。 轻轻打了个响指—— 三把由【空气造型魔法】所创造出的透明椅子凭空浮现在阿古希德身前。 将怀中的芙莉莲再次转过身。 拿起梳子，开始继续为她梳头的最强大魔族微微颔首。 “坐。” 阿古希德温和且不容置疑的要求道。 没有强装客气，也没有过于生疏才有的客套。 在芙莉莲这位口是心非的长辈面前—— 辛美尔三人选择了乖乖听话。 凭借着直觉一个个沿着椅子缓缓坐下 三人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身子。 但看向阿古希德的眼神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带着几分紧张。 “关于你们这次拜访的目的，昨天晚上芙莉莲已经跟我讲过了。” 没有选择为难这些小孩，阿古希德很平静地就进入了正题。 “作为芙莉莲的朋友，我并不介意你们在此小住。” “当然，对于你们的这趟旅途，我也没有什么负面的意见……” 阿古希德的前半段话让辛美尔三人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这位最强大魔族的转折就再次让三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我也从她那里知道了，你们踏上这趟旅途的原因。” 阿古希德很平静的捋顺魔法小登头顶跳起的一缕白毛。 他抬起眼眸，注视着对面的三个年轻人。 “你们想要击败【魔王】，对吗？” 事实上，对于这种堪称幻想且不自量力的想法。 阿古希德的态度始终都是嗤之以鼻的。 讨伐【魔王】—— 就凭面前的几个孩子加上芙莉莲？ 呵呵…… 这种情况下连所谓的『信心』都不必讨论。 因为如果真的面对【魔王】，他们毫无疑问会被瞬间秒杀。 如果这是笑话，阿古希德大概的确会付之一笑。 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事实。 所以他的态度很认真，语气也带着很明显的严肃。 甚至于说，只要接下来辛美尔的回答带有一丝迟疑。 阿古希德都会找机会让芙莉莲『暂时』留下。 而不是放任她也走上和另一个笨蛋弟子一样的寻死之路。 但是…… “嗯。” 这是阿古希德从面前的蓝发勇者那里得到的回答。 简短而平静。 辛美尔的话中可能有着面对未来岳父的拘谨。 但从始至终却都不曾出现过犹豫与迟疑。 最好的回答。 同时，这也是最坏的回答—— 至少阿古希德其实并不希望听到这个回答。 “我事先问一下，你们清楚【魔王】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吗？” 没有因为仅仅一句话的态度就对面前几人的不自量力改观。 又轻轻抚平一缕白毛精灵头顶呆毛的阿古希德继续问道。 “【魔王】所代表的，是千年以来君临世界顶点的，绝对的权与力。” 这一次给予阿古希德回应的，是辛美尔身旁的海塔。 他手中紧握着盛典，很镇定的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毫无疑问的，这句话充斥着对【魔王】的敬畏。 但同样的，这句话也全无对【魔王】力量的恐惧。 “很清晰的认知——” 阿古希德平淡的轻笑一声，梳理着女儿长发的他没有停顿。 垂下眉眼，最强的大魔族轻声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想你们也知道……” “古往今来，试图挑战【魔王】的唯一结果是什么。” 微微握紧了拳头，身为战士的艾泽用无声的沉默说明了答案。 ——死亡。 在人魔千年战争之中，不乏曾经有一路闯到【魔王城】的英杰。 其中还有不少，都曾被冠以人类最强之名。 但他们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 死亡。 讨伐魔王—— 这份伟业的结局，时至今日也只有死亡这一个选择而已。 所以接下来阿古希德要说什么，即便无需多言，三人也能猜到一部分。 “凭你们是不可能战胜魔王的。” 在瞥了一眼出奇的安静的芙莉莲后—— 阿古希德手上正维持的动作微微迟缓了些。 他再次抬起头，注视着坐在面前的三人。 冷淡的视线最终缓缓停留在正中央的辛美尔身上。 “现在的你们太过弱小，即便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战胜高位的大魔族。” “更不用说要讨伐曾以一己之力统一了整个魔族的【魔王】了。” “所以……” “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那就放弃去挑战【魔王】吧——” 阿古希德的话永远都是那么冷漠无情，一针见血。 让人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因为在绝对的事实面前，在一位担心女儿安危的老父亲面前。 辛美尔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 『失败也无所谓，只要拼尽全力就好』这种蠢话。 或者说，辛美尔估计只要自己上一秒说完这句话。 下一秒就会体验到从上万米的高空向下自由落体是什么感觉。 可是…… 在这里说出放弃之类的话，也是辛美尔做不到的。 “抱歉，阿古希德先生，对于结果这种事，我们早有心理准备。” “而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弃讨伐【魔王】的使命。” 直视着最强大魔族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辛美尔低下眉眼，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向阿古希德回应道： “因为——” “我们是勇者一行。” 虽然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但阿古希德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愚蠢……” 放下梳子，同时也将披散着整齐的长发的芙莉莲放下。 最强大魔族摇了摇头，毫不留情的给予了斥责。 “讨伐魔王……你们这么做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愚蠢…… 送命…… 坐在阿古希德对面的三人没有任何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阿古希德的本意是为他们，为芙莉莲的安危着想。 但要是能如此轻易的被改变心中的想法—— 那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踏上这条结局几乎是注定的道路。 所以他们只是保持着沉默—— 一直等到安静了很长时间的芙莉莲走过来，站在他们的身前。 伸出手摸了摸三个正在失落与苦恼的队友的头。 给了他们一个『交给我』的眼神。 魔法小登在掐腰中转过身，与自家的老父亲直直对视。 “阿古希德……” “你想让我们主动放弃，不就是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危吗？” 芙莉莲很自然的将自己包含在了勇者一行中。 为了完成伏拉梅曾对她嘱托，同时也是为了让和平的时代到来—— 所以才因此踏上旅途的魔法小登扬起嘴角。 “既然如此……” “阿古希德，你也一起来帮我们击败【魔王】不就好了？” ------------ 开个单章，征集一下意见。 想看牢古特训电击辛美尔的扣1 ------------ 第九十五章：勇者一行想要得到特训 未曾料想的道路…… 匪夷所思的要求—— 这是此时此刻的阿古希德与勇者一行对芙莉莲那惊世智慧的共识。 而理所当然的， 最强大魔族与勇者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头疼的神色。 只不过不同的是，阿古希德是因为女儿那耍无赖的要求而无语。 辛美尔三人则是对芙莉莲打算拉上老父亲一起去送死的想法面面相觑。 他们可都记得阿古希德一开始的自我介绍。 ——最强大魔族。 虽然不知道阿古希德为什么会与其他魔族如此与众不同。 但毫无疑问，他本身肯定是【魔王】的部下。 尽管三人不知道， 为什么最强大魔族与人类最强大魔法使的女儿会是精灵？ 可芙莉莲这怂恿阿古希德去讨伐自己顶头上司的打算…… 说实话，辛美尔三人觉得这属实是有点哄堂大孝了。 其实不怪他们会有『阿古希德去讨伐魔王也是送死的这种想法』——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魔王】毫无疑问是一千年来无可争议最强者。 而几人与阿古希德相见，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尽管辛美尔三人都清楚地知道阿古西德强的不可理喻。 但他的心中却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仅凭这些就将他与【魔王】相提并论。 “辛美尔……” “你们三个，不要用看“笨蛋”的眼神盯着我啊……” 对于小队其他成员的反应早有预料的芙莉莲低声埋怨着。 而后看着认知不足的三人，她无奈的对着他们摊了摊手。 “我看你们三个是完全不懂啊。” 魔法小登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摆出了一副介绍的姿势。 “我会说出邀请阿古希德和我们一起讨伐【魔王】这种话……” 白毛精灵故意顿了顿，而后在辛美尔三人的不解的目光中—— 她说出了令其震撼到无可复加的一句话。 “那当然是因为阿古希德本身有着足以媲美【魔王】的力量……” 最强大魔族。 媲美【魔王】的力量？ 在不可置信的惊骇中—— 三人强忍住心中的一切疑问，控制好自己的一切失态。 他们缓缓移动视线，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阿古希德那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脸上。 阿古希德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 他一只手撑着头，淡定的回应着三人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在平静的对视中—— 阿古希德对芙莉莲刚刚的说辞给予了默认。 “嗯哼~” 极为满意的看着辛美尔几人此刻的表情。 已经满足了自身恶趣味的芙莉莲却并没有就此作罢。 她慢慢走到阿古希德身前—— 以更加完整、骄傲的言语向辛美尔三人继续介绍道。 “虽然你们大概从来没听说过……” “但现在的阿古希德，是真正意义上的世上最强大魔法使。” 那毋庸置疑的最强【斩击魔法】， 近乎比拟女神『圣典』的无所不能—— 让芙莉莲毫无心理负担的继续向辛美尔三人吹捧道： “无论对手是谁，我都完全想象不到阿古希德会输的场景。” “即便对手是【魔王】，但如果是阿古希德的话，也一定会赢的！” 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无法想象会输的场景。 即便对手是魔王，也一定会赢…… 芙莉莲这一连串惊世骇俗的话让辛美尔三人彻底呆滞住了。 甚至于说，在某个瞬间—— 他们几乎同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关于我的父亲是隐世的世上最强大魔法使这档事》 《为了女儿，我说不定连魔王也能打倒》 等等一系列类似于现在场景的民间流行话本从三人脑海中划过。 注视着还保持着自满的芙莉莲。 辛美尔、海塔还有艾泽，同时陷入了哑口无言。 应该说—— 面对这种往日里几乎只存在于幻想里的剧本。 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 但最终，坐在中间的辛美尔还是从沉默中开口了。 “这是真的吗，阿古希德先生……” “您真的如芙莉莲所说的那样，拥有着足以媲美【魔王】的力量吗？” 他的疑惑理所当然，而且也在阿古希德的预料之中。 从芙莉莲说出邀请他一起去讨伐魔王这种话时…… 阿古希德就已经猜到了现在摆在他眼前的画面。 所以他的回答早有准备，无需迟疑。 “嗯。” “我有。” 尽管简短—— 但在听到阿古希德确实作出了回应的魔法小登， 已经在辛美尔三人的面前将小辫子飘飘然的翘到了天上。 “所以说，只要阿古希德来帮助我们……” “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 仰仗着老父亲对自己的宠爱，白毛精灵又挪了一步。 她抱着阿古希德的小腿蹭了蹭，仰起来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但是—— 阿古希德的想法与目标是不可能因此而改变的。 所以他的回答只有一个。 “别在这里卖乖了……” 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白毛。 阿古希德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给出了无情的答案。 “芙莉莲，你知道的——” “我是不会选择去击败【魔王】的。” 他这句话不只是说给小女儿，更是讲给辛美尔三人听的。 不会选择去击败【魔王】…… 老实说—— 辛美尔三人在听到这个回答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望。 或者说，其实对这个结果，他们心中早有预期。 毕竟如果拥有着媲美【魔王】力量的阿古希德真的有心击败【魔王】…… 那么今天的他们，就不会在这里见到阿古希德了。 而且身为勇者一行—— 辛美尔几人本来就没有将打倒【魔王】的希望寄托在外力身上。 毕竟如果是这样…… 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 芙莉莲当然也有这个觉悟， 但这不影响小女儿对老父亲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白毛精灵嘟起小嘴，两只小手拽着阿古希德的裤腿轻轻摇晃着。 她可怜巴巴的仰视着正摸着她的头的老父亲，低声央求道。 “阿古希德，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阿古希德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行。” “最讨厌阿古希德了。” 在辛美尔三人的注视中，芙莉莲气鼓鼓的走回了他们的身边。 她靠在辛美尔身后，把头支在他的肩膀上对阿古希德做起了鬼脸。 看着眼前的蓝毛…… 阿古希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危险的事情一样。 而毋庸置疑—— 辛美尔在这样的目光中，背后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 而左右两边的海塔和艾泽，同时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虽然很开心于身后芙莉莲那熟稔的依靠。 但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被未来岳父弄死的辛美尔竭尽全力的动用着自己胎教出身的大脑。 死脑，快给我想啊！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什么才能缓解尴尬啊！！ 把思维运转到极限的辛美尔温和的对着未来岳父笑了笑。 而后，他先是和身后的芙莉莲对视了一瞬间。 又看了身边刚刚被阿古希德夸过的青梅竹马海塔一眼。 最终，在纠结了许久后彻底经受不住阿古希德眼神杀的压力的辛美尔—— 在默默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后，开始了卖队友的操作。 “那个，阿古希德先生……” “您刚刚不是建议海塔应该兼修一种攻击魔法吗？” “因为他在这方面并不熟悉，而且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所以我想拜托您给予他一些适当的指导。” “可以吗？” 唔？ 关我什么事？ 眼见青梅竹马毫无心理负担的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海塔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恋爱脑』的同时，很默契的接上了他的话。 “是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摆出一副假笑的酒肉僧侣暗戳戳的拧了一下辛美尔的大腿。 “阿古希德先生，虽然这个请求很冒昧……” “但您能否给我提一些在攻击魔法选择方面的建议？” 看着芙莉莲那『你要是不同意，我真的会哭上三天三夜』的表情—— 阿古希德浅浅的轻笑一声。 无论是辛美尔还是海塔本身的请求态度都很好。 并且出于自己女儿的央求以及他是芙莉莲队友的这个身份—— 阿古希德并没有选择拒绝。 他微微点头，颔首默认。 眼见话题被转移到海塔身上的辛美尔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暗自庆幸，但就在低头的那一刻。 年轻的勇者听到了来自身后—— 那让未来一个月内的他时时刻刻追悔莫及自己未能及时制止的央求。 “阿古希德，我记得你在教战士上也很有经验吧……” “既然如此，也顺便训练一下辛美尔和艾泽怎么样？” 魔法小登带着善意为自己的队友向自己的最强大魔族父亲请求道。 辛美尔和艾泽愣了一下。 他们还真的没想到身为大魔法使的阿古希德居然还擅长教导战士。 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蓝毛勇者。 阿古希德轻轻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好。” 今天第一次—— 不明所以的芙莉莲从阿古希德的话语中感到了些许冷意。 而此时此刻坦然的接受了现实的辛美尔还不清楚—— 前方等待他的…… 是怎样绝望的地狱！ ------------ 第九十六章：我真得电击你了，辛美尔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启程寻找赛丽艾的第六天，辛美尔等人拜访的第二日—— 昨天与阿古希德交谈后， 在芙莉莲的引导下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大概将城堡附近的区域熟悉， 然后又按照彼此的需求选择好各自的客房， 最后在晚饭品鉴了阿古希德的手艺并且与南之勇者略微交谈后—— 旅途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次的勇者一行缓缓在新的一天缓缓睁开了双眼。 而后他们就在天脉龙的身上享受起了最后的休息日。 没错，『勇者一行』—— 受训的人员就连芙莉莲自己也没有例外。 最笨蛋的小女儿再一次被老父亲纳入了教学的名单。 芙莉莲一开始对此倒也没什么抱怨与意见。 毕竟按照天脉龙的速度他们根本就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直到休息了一个上午后—— 站在花海庭院里赏花的她，很明显感受到了天脉龙正在减速的迹象。 魔法小登意识到了不对。 在经过简单的测量后，芙莉莲发现—— 按照现在的这个龟速，天脉龙至少也要花费一个月才能抵达『剑之乡』。 也就是说…… 阿古希德打算把他们留在这里训练一个月！！ 无需多言，最早发现了这一点的芙莉莲直接向老父亲发表了抗议。 但不出所料。 在南之勇者那复杂的眼神中，她的抗议一如既往地被驳回了。 出于自己的私心—— 既想让笨蛋弟子多活几天， 又想让小女儿陪陪自己， 还想要借此机会拷打一下蓝毛的阿古希德在平静中把她丢出了房门。 不过要说她的抗议完全无效倒也不准确。 因为阿古希德本来的计划是今天下午就开始， 但在芙莉莲做出这样的表现后—— 明显是误会了什么的老父亲在透过窗户瞥了一眼蓝毛后临时改了主意。 他挥了挥手，给勇者一行又多放了一个下午的假。 然后转头，单独修改起了针对某个人的训练计划。 不知情的辛美尔对此表示—— “没想到这位未来岳父人还怪好的嘛……” “想必他的教学方式也一定会是善解人意的吧。” —— 在下午单独陪着芙莉莲四处闲逛—— 刚刚路过心之湖泊就被阿古希德单独叫到书房之前…… 辛美尔确实是这么想的。 —— 咔嗒—— 书房的大门在礼貌性的轻轻敲击两声后被辛美尔缓缓推开。 古典风格而且颇具时代气息的书房倒映在他的眸子中。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 书房主座的位置上，竟然是空荡荡的。 用【传音魔法】将辛美尔呼唤来书房的阿古希德…… 没想到比自己内心忐忑不安的未来女婿，还要来迟一步。 “阿古希德先生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怀揣着疑问，辛美尔拘谨的坐在了书桌对面的客座上。 他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而后回过头慢慢等待着阿古希德的到来。 阿古希德的动作确实有些慢了。 辛美尔惴惴不安地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但蓝发勇者没有因此产生丝毫负面情绪。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待。 摆在书桌上的魔导书并不多，辛美尔面前也没有太多障碍。 所以尽管没有刻意扫视，但坐在书桌前的他， 最终还是无可避免的看到了搁置在对面的那本古旧笔记。 陈旧却整洁的纸张毫无掩饰的在那里敞开着。 由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书写而成的冒险日志就这么摆放在书桌上。 不过因为是倒放，加上辛美尔没有刻意观察。 所以仅仅略微扫了一眼的他只看清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 【空中花园】、【倒悬金字塔】、【零落的王墓】、【千镜之塔】…… 最后那两个名字辛美尔都清楚。 因为这两个传奇迷宫的知名度与难度本身就是世上最高的那几个。 所以身为冒险者兼勇者，对此想不了解都难。 不过前面的这两个名字…… 辛美尔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嗯…… 无论是地下城还是迷宫，都是从来没听说过与之想关的名词呢…… 咔嗒—— 没有任何征兆的推门声打断了辛美尔的思考。 轻轻转过头，在他的注视下，阿古希德不紧不慢地踏入书房。 他手上虚握着一张老旧的羊皮纸，平静地坐在了属于他的主座上。 “久等了……” “因为有些东西存放的太久，所以找到它花费了我不少时间——” 面对未来岳父这种过于疏远的客气…… 辛美尔选择了用礼貌与微笑回应。 “我也只是刚到，几分钟而已，远远说不上是久等。” 油嘴滑舌…… 在最强大魔族千年的阅历之下，蓝毛勇者的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奏效。 阿古希德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进入了正题。 他将手上那张古旧的羊皮纸放在辛美尔面前，说出了让他来此的原因。 “你对自己未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有什么个人的规划吗？” “如果有，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写下来。” “之后，我会参考你的规划来为你制定训练计划。” 对训练计划的……想法？ 写下来……参考我的需求制定？ 有那么一瞬间，辛美尔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这这……这不对吧—— 这种事只叫我一个人来，是不是有点照顾过头了？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纸与笔，辛美尔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虽然阿古希德的意思已经足够简单明了。 但辛美尔还是抬起头，确认了一下阿古希德的眼神。 并不是开玩笑…… 阿古希德先生确实是认真的…… “不必顾虑什么，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 “把你对未来一个月训练时间的规划写下来。” 阿古希德的又一次轻语让辛美尔终于义无反顾的拿起了纸笔。 他低下头，在未来岳父的注视下开始了思考。 “阿古希德先生只把我一个人叫来单独询问，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等等……” “我懂了——” “阿古希德先生这样做肯定是为了考验我。” “『参考我的规划』……” “这不就是要考验我值不值得托付吗？！” 感觉已经明白了一切的辛美尔呼吸有些急促。 认为自己理解了其中蕴含的深意的他强忍住笑容。 抬起手中的笔，辛美尔义无反顾的写下了自认为最完美的答案。 【4：00——6：00起床长跑，以锻炼并维持速度与耐力】 【6：00——12：00练习剑术】 【12：00——18：00强化五感，锻炼反应力并提前练习如何应对各种突发转况。】 【18：00——24：00实战训练，在战斗中积累经验并提高剑术】 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为了不显得太过离谱。 或者因此给阿古希德留下不好的印象。 辛美尔带着愧疚与纠结，在最后为自己加上了一段休息时间。 【24：00——4：00晚间休息并总结一天的得失】 完美无缺—— 无论是在措辞修饰还是展现人设上，我都做的毫无破绽。 什么？ 你说为什么没有吃饭时间？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就算我不写，阿古希德先生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吗？ 畅想着迎娶白毛精灵，走上勇者巅峰的想法…… 辛美尔带着难以克制的上扬嘴角将羊皮纸递还给了阿古希德。 嗯？ 他写的……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啊…… 他平常就这么自律和勇敢吗？ 阿古希德大概扫了一眼这上面的文字。 而后不由得抬头，颇为凝重地看了一眼还在傻乐的辛美尔。 比我预想中的标准还要高上一倍，而且几乎不给自己留吃饭休息的时间—— “用上辈子的话怎么说来着……” “此子恐怖如斯？” 阿古希德对着辛美尔轻笑一声，随后问出了另一个关乎他未来的问题。 “我这里有着不少符合你这种战士所需要运用到的剑术和格斗术——” “我给你详细列举一下，你听完自己决定一下打算学习哪几种。” —— 五分钟后，在回荡着『我全都要』的豪言壮语的书房内—— 阿古希德看着对面那已然是空荡荡的座椅。 冷淡的目光中少有的带着几分欣赏与期待。 扬了扬手中这个当初本来是伏拉梅预想中为芙莉莲量身定做的魔导具—— 阿古希德一点点看着它上面的文字一行行消失。 颜色也慢慢由枯黄转为幽绿，再从幽绿转为深红。 羊皮纸到了深红，字迹就已经消失殆尽—— 但它的颜色却没有停止变化。 仿佛是回忆起了刚刚阿古希德与辛美尔的最后一段对话。 深红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然后在阿古希德手中一点点如同烧毁的碎屑散去。 就这么飘向…… 辛美尔离去的方向。 “【平等契约】，『等价交换的魔法』——” “我付出那些知识与经验，你付出自己的努力和汗水……” “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看着最后一抹黑暗从自己的手中一点点离去。 阿古希德在低语中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启程寻找赛丽艾的第七天。 阿古希德训练勇者一行的第一天—— 天色沉沉的黑着，月亮也还高高的挂在天边。 沉睡在迎娶芙莉莲的美梦中，正站在新郎的位置上的辛美尔—— 眼前突然缓缓浮现出了一抹深黑且扭曲诡异的文字。 【魔导具——平等契约已生效】 【契约者——阿古希德提醒您】 【目前已处于您所规划的长跑的时间——】 【请根据您自主签下的契约与制定的条款进入相应的训练】 【否则，你将会受到破灭之雷释放魔法的惩戒。】 辛美尔：“？” 我这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噩梦？ 这种东西和我是一个画风吗？ 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因为我自己无法相信会有我与她相爱的未来与结局—— 所以才会在梦中出现这种插曲来打断我的幻想吗？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正穿着婚纱的白毛精灵。 梦中的辛美尔多愁善感的苦笑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现实里躺在床上的他轻轻翻了个身。 【平等契约再次提醒您——】 【守信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请您按照规划立即进入训练状态。】 【……】 【三、二、一】 【破灭之雷释放魔法，百分之一功率——】 【释放】 除了正在熟睡的芙莉莲、海塔和艾泽。 其余的—— 无论是坐在书房中的阿古希德、 还是正在晨跑的南之勇者、 以及早起出来觅食的小提琴女士—— 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那道在雷声轰鸣下响彻云端的惨叫。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 第九十七章：你见过天脉龙脊背上凌晨四点的太阳吗？（1/4） “真巧啊，少年，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在这个时间碰到。” “我也觉得很巧，大叔……” “真没想到你居然也起的这么早，莫非你也和我一样有晨跑的习惯吗？” “……” “嗯？看你的表情，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不，并不是—— 只是我以前并没有这个习惯，但从今天开始应该就要有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按照那个所谓【平等契约】的规定—— 以几乎超音速奔跑在天脉龙背部围绕着城堡的中心区域的辛美尔…… 在听到身旁看起来像是漫步一样跟在他身边的南勇的疑问后—— 陷入了哑口无言。 是啊…… 年仅十七岁的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女神】大人降下这样的惩罚？ 而且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平等契约】到底是什么？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晨跑中的南勇挑了挑眉，对于辛美尔的奇怪表现有些好奇。 虽然身为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毋庸置疑可以被信任。 但回想起昨天在阿古希德书房亲手写下的东西—— 清醒过后的辛美尔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个是因为自己自作自受导致的。 而且说不定…… 阿古希德先生真的会把这个当做考验他的依据。 沉默了许久后，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事实的辛美尔苦笑一声。 而后对旁边这位询问的前辈给予了礼貌回应。 “倒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狂奔中的辛美尔勉强抽出空来缓缓扭头看向身旁南之勇者。 他故作寻常的露出微笑，摆出了一副相对帅气的姿势。 而后向南勇说出了准备好的糊弄说辞—— “大叔，你见过天脉龙脊背上凌晨四点的太阳吗？” 嗯？ 虽然一下子就听出辛美尔的话是用来搪塞的说辞。 但听到自己的名言竟然从辛美尔这里说出…… 南勇还是不由得在饶有兴趣中挠了挠下巴。 因为他无心去追究什么后辈的秘密。 所以为了和辛美尔闲谈而将速度放慢十倍的他只是微微一笑。 选择了顺从辛美尔略过这个话题。 “你这么说来，我这些年来确实见的少了。” “放在十几年前，我倒是天天……” 轰隆！！ 南勇温和的声音被突兀出现的破灭之雷直接打断。 在他身旁正在和他闲谈的辛美尔瞬间变得浑身抽搐，欲罢不能。 【请您根据契约，在4：00——6：00期间，围绕天脉龙城堡中心地区长跑100圈】 【以此作为交换，取得《艾斯卡尔德流剑术全解》（初阶）】 【……】 【友情提示，请不要在长跑期间与他人交谈】 【否则您将会被视作违背契约而受到破灭之雷释放魔法的惩戒】 【……】 【最后提醒，请您立即进入全身心专注状态，否则您将会受到加倍破灭之雷释放魔法的惩戒】 【……】 【三、二、一】 【破灭之雷释放魔法，百分之二功率——】 【释放！！】 被电的浑身酸爽，但偏偏恰到好处没有影响状态的辛美尔有些头疼。 在南之勇者面前彻底暴露了谎言的他尴尬一笑。 而后看着那一段段因为与南勇交谈而忽略的深黑诡异文字…… 辛美尔在南勇越发好奇的眼神中向前指了指前方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好吧……嗯！！” “我其实是因为逼不得已才这样的，嗯哼！！。” “前辈……啊啊啊啊！！！你知道……啊啊啊啊！！！什么是……啊啊啊啊！！！【平等契约】吗？” “大叔……啊啊啊啊啊！！你能看到我前面的文字吗？” 看着自己面前断断续续的惨叫着，向自己传递信息的辛美尔…… 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的南之勇者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一无所获，一片空白。 【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发动—— 结果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你这是怎么惹到老师了？” 验证了自己内心猜测果然正确的南之勇者露出了轻笑。 他本来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或许是芙莉莲在和面前的后辈闹别扭…… 但既然连【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都找不到原因。 那就只能是阿古希德亲自出手了。 虽然他也没听说过【平等契约】是什么…… 但按照辛美尔现在跟他多说两句话都要被破灭之雷惩罚的情况来看—— 南之勇者猜测这应该是阿古希德掌握的某种特殊魔法或是某种他所不知道的魔导具。 这个后辈还真是倒霉…… 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脾气这么好的老师这样对待他？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啊！！！！” 辛美尔的惨叫又一次打断了南勇的思考。 “我只是填了个时间规划表而已啊啊啊啊啊啊！！！！” 欲哭无泪的蓝毛勇者在一道道加重的破灭之雷下欲哭无泪。 不过虽然被多电了几下。 但他却从南之勇者这里彻底确定了答案—— 罪魁祸首就是昨天在阿古希德书房里的他。 回忆起阿古希德当时的表情与惊讶。 辛美尔觉得，恐怕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拼到这个程度。 但既然阿古希德没有阻止—— 那就说明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考验的一部分。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坚持到底。 不过……这好像也并不全是惩罚—— 瞥了一眼面前黑子中那极为醒目的完成『奖励』—— “《艾斯卡尔德流剑术全解》……” 辛美尔低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忽然记起似乎昨天在书房里的时候听到阿古希德提起过这个字眼。 “所以……我果然是自作自受吗？” 蓝毛勇者苦笑一声。 而后看着面前又一次开始了倒计时的【三、二、一】—— 没有了疑惑，再也不想体会被电击的滋味的辛美尔强忍住身体的酥麻感。 他转过头，向身旁的南之勇者歉意的笑了笑。 认为这或许关乎到自己未来能不能做梦成功的年轻勇者在挥手中向前辈告别。 而后在无奈中进入了专注状态—— 头也不回的向前方跑去。 —— “真有意思……” “那个后辈刚刚是不是说了《艾斯卡尔德流剑术全解》？” “『艾斯卡尔德』……” “是我想的那个『艾斯卡尔德』吗？” 看着远方又被破灭之雷狠狠的电击了一下的辛美尔。 南之勇者没有再追上去。 他维持着速度，低声念叨着那个刚刚从辛美尔低喃中听来的姓氏…… 联想到辛美尔最初提及的那个名字，再加上他对阿古希德的了解。 几乎是片刻—— 南之勇者就对【平等契约】有了大概的猜测。 “【平等契约】——” “这个名字再加上老师的性格……” “我懂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南之勇者停下脚步，远远望着几乎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中的辛美尔的背影。 “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只凭『艾斯卡尔德』这一个姓氏。 南之勇者就猜出了【平等契约】的本质。 原因很简单。 因为辛美尔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知晓这个姓氏。 因为这个姓氏在四百年前就已经几乎无人知晓。 “统一帝国，『剑圣』世家……” “老师还真是出奇的大方啊。” ------------ 第九十八章：该死的破灭之雷还在追我（2/4） 阿古希德今天比往常起的更早。 自从凝视着座钟的转动，准时准点的听到了辛美尔因为电击所发出的惨叫后—— 他就不紧不慢的从书房中走出，站在了距离城堡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 观察着连续被电了一路的辛美尔。 最强大魔族久违的感觉到了愉悦。 ——当然，阿古希德也不是什么以他人痛苦而开心的魔鬼。 所以对于电击的力度，他把握的相当有分寸。 只要破灭之雷的功率不到百分之二十，那对于辛美尔这个级别的战士就完全算不上什么威胁。 除了会给他带来极度酸爽的提神醒脑以外，几乎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事实上，即便真的出现了损伤也没关系。 因为无论是伤病还是疲劳，阿古希德都能直接用【斩击魔法】给斩掉。 既然练了，那就要练到死—— 这是阿古希德在看了辛美尔自己写下的规划后给他设立的标准。 毕竟要是不对他严厉一些，那怎么对得起阿古希德所给予的那些报酬？ 统一帝国，『剑圣』世家传承八百年的剑术全解。 南部诸国，『法肯豪兹家族』十七代家主所共同完善的弑魔秘剑。 中央诸国，王室密传—— 以及包括北部诸国的【讨龙百击】在内的总计七十七套奥义剑术全都被阿古希德放在了奖励池里面。 “全都要？” “呵呵……满足你。”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要求的阿古希德矗立在山顶。 带着冷淡的目光盯着辛美尔那又一次因为分神而惨遭电击的背影。 嘴角微微勾起，最强大魔族显然十分满意于自己的杰作。 而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下去三十天—— 孤寡老登心中因为南之勇者所产生的郁闷就微微驱散了不少。 什么？ 你问这趟旅行的目的不是寻找赛丽艾吗？ 怎么突然就把时间都花在特训勇者一行身上了？ 阿古希德对此表示，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听不懂。 找那个只会臭着脸的老太婆，哪有我自己儿孙满堂快乐？ 而且她那里有『死而复生的魔法』的概率本来就不高。 去了八成也要跟她打一架才能得到答案—— 总而言之，赛丽艾，不重要。 教训蓝毛，很重要。 带着这样的心情，阿古希德负在身后的右手食指微微动了动。 而后远方辛美尔传来的惨叫就越发美妙动听。 直到南之勇者的到来，他的好心情才终于被打断。 “【平等契约】……” “我竟然不知道您这里还有这种好东西。” 从晨跑的中途走来，尚且还光着上半身的南之勇者将毛巾搁置在后颈上。 他一边向阿古希德这边靠近，一边意犹未尽的问询道。 “老师……” “这不是您最近才做出来的吧，怎么当初教导我的时候不用？” 面对出现的不合时宜的笨蛋弟子，阿古希德重新变回了冷淡。 “有着【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的你用不到这种东西。” 最强大魔族很平静的给出了答案。 绝口不提其实纯粹是自己记性不好。 “而且……你说好东西？” 阿古希德扭过头，淡定的注视着朝他迎面走来的南之勇者。 “你居然觉得这种完全是拿来折磨人的魔导具是好东西？” 眼见老师一点也不提【平等契约】所带来的好处。 南之勇者露出了毫不意外的微笑。 “只要努力就会带来收获，没有比这更好的魔导具了吧？” “还是说，我其实是猜错了？” 站定在阿古希德的身旁，南之勇者稍稍的调侃了一下自家老师。 没有回答。 阿古希德只是把头扭过去，对于南之勇者的反问理都不理。 因为对于自家老师的傲娇程度心知肚明。 所以南之勇者并没有选择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他转而问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地方—— “老师，能讲讲具体的原理吗？” “我所知道的【契约魔法】里可没有一种能做到这一点啊……” 如此长效而且能够随时反应。 并且能够自动给予奖励的【平等契约】—— 究竟是阿古希德依托于哪些魔法创造出来的？ 并没有疑惑多久，阿古希德就给出了自己弟子答案。 “【让渡魔法】，北部高原【诺尔姆商会】传承的【交易魔法】，再加上神代魔法【明神誓约】——” “就这么简单。” 不愧是老师…… 如今北部高原人类的最强势力【诺尔姆商会】的传家宝就算了…… 【明神誓约】这种中央诸国解读了上百年都无法破译的魔法竟然能如此随便的就说出口。 不过…… 【让渡魔法】为什么会掺杂在其中？ 正因为非常了解这项魔法，南之勇者才会为之困惑。 【让渡魔法】是能无条件的将自身的经验转让给他人的不讲道理的魔法。 但是前提是…… 『自身经验』—— 而据南之勇者本人所知，阿古希德的体术和剑术只能说一般。 毕竟有着【斩击魔法】在，除非是遇到魔力耗尽的情况。 否则阿古希德根本就不存在被敌人近身的可能。 连那位【军神】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所以阿古希德当然不用锻炼肉体—— 这也正是南之勇者疑惑的地方。 “我能问问您转让给辛美尔的那些剑术经验的来源吗？” 看着远处又被狠狠电击了一下的辛美尔。 阿古希德很平静地随口回应道：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吧，那些经验来自其他人。”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都把自己一生的经验交给我了而已。” 果然是来自他人的经验…… 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那些战士全部都习得【让渡魔法】吗？ 还是说…… “老师……” “您的【斩击魔法】，是从什么开始连灵魂领域都足以干涉的？” 最聪明的弟子总有着最多的好奇与问题。 这就代表着他总会去探寻那些该知道的或者不该知道的秘密。 比如现在—— 他就在向阿古希德询问着那独属于最强大魔族自身的秘密。 但…… 对于自己命不久矣的弟子的疑惑，阿古希德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了。 “五百年前……” “在追寻『死而复生的魔法』的过程中开发出的小把戏而已。” 将人类与魔族都不曾触及到的灵魂领域视若无睹的最强大魔族如是说道。 —— 与此同时，在距离二人不远的另一边—— 在辛美尔那一连串的高强度惨叫下， 芙莉莲、海塔、艾泽最终还是被吵醒了。 三人在疑惑中走出城堡，而后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长跑中惨叫的辛美尔。 o_O??? 看着远方速度快到几乎只能看到残影的辛美尔。 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尤其是跟在艾泽身后最后一个走出城堡， 因为早起，所以正在揉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芙莉莲。 此时此刻，白毛精灵脸上漏出了极为疑惑的神色。 因为她注意到…… 辛美尔很明显是在环绕着天脉龙中心区域的轮廓在奔跑。 而且还时不时的会发出一两声响彻云端的惨叫。 不解的三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计算着距离，一起走到了能最快与辛美尔迎面相遇的地方。 因为他们只是打算等辛美尔看到他们自动停下的时候，问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没有阻拦。 于是，接下来—— 海塔和艾泽就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辛美尔在路过的时候，只是短暂的深深看了芙莉莲一眼。 而后没有停顿，更没有任何言语。 就这样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缓缓消失在了远方。 辛美尔…… 看到芙莉莲没有停下？ 海塔有些错愕的扶了扶镜框，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事实上，他甚至以为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拍了拍白毛精灵的头，确定她不是盗版的海塔抬起头来，无声呢喃。 “【女神】啊……” “难道世界今天就要毁灭了吗？” —— 海塔的疑惑也正是正在奔跑的辛美尔的痛苦。 和白毛精灵一句话也不说就走是往日里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事。 但是—— 看着眼前的黑色文字上已经加倍到百分之十功率的破灭之雷…… 辛美尔只能暗自咬牙，强忍住内心的冲动。 “该死的破灭之雷还在追我！！” ------------ 第九十九章：阿古希德成为拐杖星人的起始（3/4）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启程寻找赛丽艾的第七天。 训练勇者一行的第一天，上午时间6：00—— “为什么真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又一次被破灭之雷电击的浑身抽搐，却没有停下嘴里嚼着面包的动作。 只是想在吃饭中休息一下的辛美尔无奈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黑色文字。 【请您根据契约，在6：00——12：00期间，将《艾斯卡尔德剑术全解》（初阶）练习一千遍】 【以此作为交换，取得《艾斯卡尔德流剑术奥义之一——绝死绝命】 在恶性循环，周而往复中头疼不已的辛美尔为了不在被电击…… 不得已的，他嘴里咬着奶油面包，拿起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木剑—— 而后走到了城堡大厅的餐桌旁。 在包括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在内的五人共同注视下…… 辛美尔开始按照【平等契约】的要求练习起了刚刚获得的《艾斯卡尔德流剑术全解》。 “唔……” “辛美尔果然是疯了。” 这是勇者一行其余三人的吐槽。 但其实三人也猜到了这肯定是阿古希德的手笔。 只是因为阿古希德一直没有开口，所以三人也很识趣的没有提及。 ——无论是芙莉莲还是海塔，又或者是艾泽都不想因为多问一句而让自己也变得和那边的辛美尔一样。 同情的看着因为咬了一口面包而再次被电击的辛美尔。 海塔和艾泽默默给魔法小登使了个眼色。 示意让她去询问一下他们的训练内容。 “希望不要变得和辛美尔一样。” 这是此时此刻三人共同的想法。 芙莉莲挪了挪身子，缓缓坐在阿古希德左手边。 她抱着阿古希德的胳膊，以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了冷漠无情的老父亲。 “阿古希德……” 白毛精灵咽了咽口水，带着犹豫与担心指了指那边的辛美尔。 “我们的训练方式不会也和辛美尔一样吧？” 不能休息和吃饭…… 只要一懈怠就会被电击—— 咕，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感受着小女儿的轻轻摇晃，盯着辛美尔挥舞着剑影的阿古希德微微低头。 轻轻按了按芙莉莲的头顶，在白毛精灵委屈巴巴注视中。 阿古希德缓缓开口，彻底将她内心的疑虑驱散。 “训练他的那个魔导具我只做了一件，所以你没必要担心。” “我给你们每个人都独自制定了不同的训练方案……” —— 为勇者小队的每个人都制定了不同的训练方案并不是空话。 虽然阿古希德在此前从来没想过要如何教导一支由勇者、僧侣、战士、魔法师组成的四人勇者小队， 但很显然，这种小事对活了上千年的最强大魔族而言，压根算不上困难。 其实这也理所当然…… 毕竟站在勇者小队面前的是—— 南之勇者的老师， 世上最强僧侣兼【勇者之剑】主人的好友， 【影中战士】计划的发起人与初代教官， 初代、二代宫廷法师的代课讲师兼【圣杖法院】最初的两位院长之一， 人类最强大魔法使伏拉梅的丈夫—— 身负这么一份无可挑剔的履历以及那长到无法想象的头衔…… 阿古希德堪称世上最强大教育家。 所以仅仅只是抽出了一杯下午茶的时间，他就根据他们彼此的情况为四人制定好了对应的方案。 除了辛美尔的临时改动了以外，其余三人的计划都非常正常。 比如…… “只需要我在【书库】里面看书就好了？” 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计划书上所书写的内容。 芙莉莲有些不可置信的仰视着阿古希德。 呜呜呜…… 果然，阿古希德还是爱我的！ 最喜欢爸爸了！！ 一把扑在阿古希德的怀中，魔法小登在轻哼中蹭着那只温暖的手掌。 对于白毛精灵的感动与怀抱，阿古希德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让芙莉莲去他的【书库】里积累魔法并不是因为他偏心。 这只是因为白毛精灵现在最短缺的其实是魔法上的全能性。 战斗经验—— 芙莉莲当初在人魔千年战争初期和不少大魔族都交过手。 虽然其中也有差点被马哈特一眼瞪死的黑历史，但相对来说，她确实根本不缺战斗经历。 魔力感知、操控包括抑制在内—— 经过一千年的训练，芙莉莲也已经将这些方面锻炼到了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甚至于在【飞行魔法】上，她都达到了伏拉梅当初的水准。 所以，在阿古希德的【书库】拓展魔法的全面性，就是目前她最应该做的。 “让我看看，我的是……” “嗯……去天脉龙北部山崖上的修道院研习那里留下的【圣典】注释以及初代『圣杖』的修行笔记？” “这里居然也有修道院吗？” 意外于自己的训练任务的海塔很明显的失神了一下。 他很难想象身为魔法使与大魔族的阿古希德居然会在自己的家里建立一座僧侣用来供奉【女神】的修道院。 而且，研习【圣典】的注释以及初代『圣杖』的笔记…… 相比于正在被电击的辛美尔而言—— 这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别高兴的太早。” 看出了海塔想法的阿古希德击碎了他自以为轻松的幻想。 “那个修道院本来是曾经的统一帝国大主教恳求我建立的。” “因为建立其的目的是为了将当时的『圣典』解读记录传承下去……” “所以那里几乎汇聚了当时帝国境内数以千计的修道院的资料。” “我将里面的记录和现今的【圣典】解读进程做过对比。” “里面至少有九种【女神魔法】是如今未曾记录的。” “再加上初代『圣杖』当时留在那里的几个小考验……” “如果你不够拼命和虔诚的话，可未必能把里面的知识给全部带走。” 九种未曾记录的【女神魔法】？！ 仅仅只是这一个字眼就让海塔忽略了所有。 知晓这其中究竟意味着多么重大的意义的他丢下了轻松的心理。 然后非常诚恳的低下头，在激动中向阿古希德表达着谢意。 “感激不尽，阿古希德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您道谢……” “我……我……我……” 看着已经变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海塔。 阿古希德微微颔首，制止了海塔打算起身鞠躬的打算。 “我还是那句话，别高兴的太早了——” “如果一个月后，你最终也没能从其中取得那些知识。” “那么即便我再给你机会，你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最后一个打开自己的训练计划的…… 是艾泽。 而他的训练计划，也是三人之中最为简单的。 简单到只有短短九个字。 “与【军神】的复制体……” “对练？” 身为一名战士，没人比艾泽更清楚【染血的军神】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强战士！！ 也是数百年来人类战士所无法逾越的高山。 直到目前为止—— 所有出发讨伐利瓦莱的战士，还没有出现过能够接他一拳不死的。 “与利瓦莱的复制体……战斗？” 哪怕只是升起这个念头，艾泽的手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同时，他也再次为芙莉莲父亲的强大而感到震惊。 “我的【投影魔法】最高能投影出拥有利瓦莱七成力量的复制体。” “对于你们战士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训练方式了吧？” 听着阿古希德的言语，艾泽无声的点了点头。 颤抖的指尖在恐惧中却也包含着…… 一丝兴奋？ —— “那个，阿古希德先生，我呢？” 怀揣着最后的希冀，悔不当初的辛美尔在最后望向了阿古希德。 “我不会就是按照昨天写下来的内容一直重复……啊啊啊啊啊！！！” 辛美尔的询问在进行到一半就被破灭之雷强行截断。 但他的声音却成功地将阿古希德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芙莉莲、海塔、艾泽，包括一直旁观看乐子的南之勇者…… 在此时此刻都对阿古希德的回答有些好奇。 而令人意外的是—— 面对辛美尔的问题，阿古希德居然在轻笑中摇了摇头。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辛美尔…… 在这个瞬间，眼中燃起名为希望的火光。 他强忍住破灭之雷所带来的酥麻，试探性的向阿古希德询问道： “不是？” “不止。” 辛美尔眼前一黑，差点失去了意识。 ------------ 第一百章：辛美尔，你不要跑，朝着皇狱龙冲过来！（4/4） 修行的时间如同眼所未见的流水，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消失了近半—— 这是芙莉莲、艾泽、海塔三人的共识。 在大教育家阿古希德开放式教育的理念方针下。 在【书库】中学习魔法的芙莉莲拓展了自身的全能性。 【投影魔法】、【分身换位魔法】、【记忆复制与读取魔法】…… 这些在这一千年内诞生而芙莉莲却并不知晓的魔法相继被她记下并开始尝试掌握。 在【帝国大教堂】（仿）研习秘传【圣典】注释与初代『圣杖』的海塔， 则真正意义上的加深了自身对【圣典】的理解，并在此取得了阿古希德希望他掌握的攻击魔法。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的收获甚至要远高于芙莉莲。 四种失落的【女神魔法】与那位初代『圣杖』所留存下的【结界魔法】—— 这已经完全不能用赚的盆满钵满来形容了。 每当在研习过程中获得一种全新的【女神魔法】后 对于这场在偶然间由芙莉莲所带来的机遇与旅行…… 虔诚的酒肉僧侣都会感到无比庆幸。 而艾泽就更加无需多言了。 有着【染血的军神】这位魔族最强战士复制体日夜无休的陪练。 他的身体强度与速度也是肉眼可见的在飞速提高。 虽然从始至终几乎连还手都做不到—— 但这些经验对他这个“怕死”的战士来说，同样是珍贵无比的宝藏。 总而言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而勇者一行的三人， 也都为这充实且适当的训练已经消逝了近半而感到惋惜。 ………… 只有一个人的意见与他们不同—— 毫无疑问， 那个人就是背负着【平等契约】而且由阿古希德亲自负责的…… 辛美尔。 在阿古希德监督下，连续半个月几乎昼夜不停的他对于训练只有绝望。 他自己定下的规划表本来就已经够反人类的了。 而阿古希德这半个月来给他添加的各种其他的训练更是惨无人道。 因此虽然他的奖励池是一行人中爆率最高，也是最丰厚的。 但是一天比一天要强的辛美尔却从来没觉得训练开心过。 在度日如年中，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的他只为此感到庆幸。 “我还是第一次见阿古希德对一个人这么严厉……” “辛美尔，你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受阿古希德重视的学生哦——” 凌晨三点半的卧室内，听着白毛精灵取笑的辛美尔转过头。 躺在床上，因为芙莉莲半夜的突兀探视而从梦中醒来的他露出了无奈且开心的微笑。 “或许是这样吧……” 感觉全身上下快要散架了的辛美尔目不斜视的盯着正用新学来的魔法为他缓解疲劳的芙莉莲—— 有那么一瞬间，勇者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天的痛苦完全都是值得的。 “说起来……” “芙莉莲你为什么会突然起的这么早来找我？”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确定现在距离四点还有一段时间的辛美尔歪着头。 带着颇为好奇的口吻，他对身旁总是喜欢赖床的白毛精灵问道。 “因为辛美尔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放松一会儿吧？” 芙莉莲抬起头，在理所当得的语气中直视着蓝发勇者。 “我总觉得你最近很辛苦，所以就突发奇想的打算来看看你。” “嗯……顺便在你身上实验一下我刚刚学会的魔法。” 觉得我很辛苦…… 来看看我…… 辛美尔的淡笑声在漆黑的卧室中响起。 “原来是这样啊……” 躺在床上的他扶着脸，在俯身里仔细的注视着面前的白毛精灵。 透过额前那几根凌乱的发丝，辛美尔温和的看着芙莉莲的侧脸。 隐匿下心中的思绪，蓝发勇者低声轻语。 “谢谢你，芙莉莲……” “嗯哼~” 虽然芙莉莲不清楚辛美尔在思虑着什么。 但使用着【能深度缓解他人疲劳的魔法】， 因为同伴的道谢而自觉举动暖心且温柔的她微微挺起胸脯。 “可不要因为我的温柔而感动的无法自拔哦，辛美尔。” “毕竟身为年长你上千岁的知心大姐姐，做这些是很正常的事。” 是啊…… 是很正常的事呢…… 辛美尔在微笑中默认，而后伸出手抚平了芙莉莲垂落在耳畔的长发。 他正要在芙莉莲疑惑的注视中开口—— 但一道令他脊背发凉的视监目光却让他卡了壳。 那道目光来自芙莉莲的身后。 来自连脚步声和推门声都没有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的…… 阿古希德。 因为白毛精灵的关心而春心荡漾的蓝毛勇者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 阿古希德从一开始就跟他说过…… 他每天都会在起床的前二十分钟无声的来到这里。 在不惊扰辛美尔休息的情况下为他斩去前一天的伤痕与疲劳。 以此来保证辛美尔能一直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新一天的训练。 而此时此刻…… 看着阿古希德那在月光下难辨表情的脸庞。 辛美尔觉得自己今天的斩去疲劳套餐应该是泡汤了。 芙莉莲对阿古希德的突然出现早已习惯。 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朝着老父亲眨了眨眼以示无辜。 摸了摸小女儿的头，阿古希德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床上享受的辛美尔。 在明显的喉头滚动声中，最强大魔族发出了冷笑。 阿古希德将放置在芙莉莲头上的手缓缓拍在辛美尔肩膀上。 下一刻，来自地狱的声音从辛美尔耳畔响起。 “起床，跟我走。” 阿古希德眉眼低下，语气平静的好似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辛美尔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到来前最后的宁静。 就在这个时候，芙莉莲的小手轻轻扯了扯老父亲的衣角。 “阿古希德，辛美尔还没有完全恢复，再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再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呵呵…… 对于自己那已经被鬼迷了心窍的女儿的请求。 阿古希德在越发冰冷的眼神中，气笑出声。 “放心，他现在的身体不要紧的。” “可是辛美尔的手摸上去还很冷。” 手——摸上去很冷？ 又一次的冷笑过后，阿古希德将芙莉莲所牵的那只手接过。 看着已经有些头皮发麻的辛美尔—— 他给予了终结话题的回答。 “没关系的，辛美尔的身体我最了解了。” “只要一训练，他马上就会暖和起来的。” —— 在被阿古希德强行拉出门外后，出乎辛美尔意料的是…… 今天的训练居然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晨跑，还是早上的剑术练习都与往日一般无二。 而且，阿古希德今天竟然连给他增加训练量都没有。 整整一个上午不见踪影…… “或许……阿古希德先生其实不反对我和芙莉莲……” 临近下午，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同时在数百个左右摇摆的千斤巨木中锻炼反应能力的辛美尔如此想道。 直到阿古希德那冰冷的呼唤从身后响起。 直到那高亢的咆哮与白骨铸就的巨龙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些木头有什么难度可言……” “来……辛美尔……” “给我朝着皇狱龙冲过来！！” 表情呆滞的辛美尔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 ------------ 第一百零一章：今日考题——击败皇狱龙 阿古希德的冷哼与他今天放出皇狱龙的举动， 其实并不完全出于自己小白菜即将被拱的恼羞成怒。 事实上—— 这头实力不如生前一半的【骨龙】从一开始就是他为辛美尔这半个月来修行所设计的考验。 为的就是检验蓝发勇者现在是否有了能够独自战胜大魔族的战力。 毕竟要是连这头四百年前自己路过北部高原的某个城镇时顺手砍了做成标本的皇狱龙遗骨都无可奈何—— 那么别说讨伐【魔王】这种幻想， 即便是【七崩贤】中略强的那几个勇者小队都无法应对。 这是阿古希德最开始的设想—— 只是嘛…… 因为今天早上的事，阿古希德现在给这场考验的难度增加了亿点点。 包括但不限于增幅了十倍魔力总量，提高了五倍魔力输出等等一系列buff—— 所以眼前的辛美尔才会被皇狱龙的气势骇的差点眼前一黑。 但在阿古希德眼中，这一切都是蓝毛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当着我的面拱我家的白菜？ 指望我不给你穿小鞋，你当我是赛丽艾啊？！ 于是…… 在辛美尔的训练场地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辛美尔，你不要逃，就这样朝着皇狱龙冲上去！” 看着远处被【骨龙】追逐而不断逃窜躲闪的那道身影， 站在满天烟尘下冷笑的阿古希德以【传音魔法】将自己的斥责输送到辛美尔的耳畔。 “辛美尔……” “如果仅仅是堪比寻常大魔族的皇狱龙遗骨你都无法面对——” “那么告诉我，你未来要怎样击败【魔王】？” “给我朝皇狱龙靠过去！！” 天脉龙脊背南部的山脉中，正在被化作【骨龙】的皇狱龙追逐的辛美尔， 眼角在阿古希德的训斥与身后皇狱龙的嘶吼下微微抽搐。 自己未来能不能击败【魔王】暂且另说—— 但是在现在回头停下，直面迎击皇狱龙那肯定是死…… “这绝对会死的吧……” “阿古希德先生对我喜欢芙莉莲这件事的意见就这么大吗？” 瞬息间躲闪过皇狱龙的俯冲，紧握着手中长剑的辛美尔面露苦笑。 远远的看了一眼阿古希德那冷若冰山的脸庞…… 辛美尔知道， 要是自己再这样一味的逃跑下去，那恐怕就要承受难度加倍的后果了。 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蓝发勇者最终做出了选择。 调整身位，凌空跃起。 不消片刻，剑光闪过—— 结果是…… 皇狱龙那高达百米，魔抗物抗全部拉满的骨架身躯激起了阵阵火花。 没有奏效—— 辛美尔所攻击的右侧骨翼几乎完好无损。 “不愧是【北方最强龙】，哪怕只是遗骨竟然也能坚硬到这个程度……” “可想而知将它做成【骨龙】的阿古希德先生究竟有多么夸张。” 辛美尔的感慨只在片刻，他没有因皇狱龙的强大而停下或犹豫。 蓄力，出剑—— 【讨龙百击——无影拔剑】 一瞬二十剑，而且都攻击在同一根肋骨上…… 所以结果毫无疑问， 即便是【北方最强龙】在北部诸国历代英雄所总结出的【讨龙百击】下—— 依然会因此而受伤，骨裂。 如果是活着的皇狱龙，辛美尔还能借此机会乘胜追击—— 但【骨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所以在那几乎无缝衔接的龙爪下， 辛美尔只能选择暂时后撤，退避三舍。 —— “终于开始还手了……” “要是连这头没有意识，不懂战法的杂碎都不敢处理——” “那我看你是真的想挨电击了。” 平静地看着终于开始回头迎击的辛美尔， 心中郁闷消散了大半的最强大魔族缓缓在身旁的巨石上坐下。 他无言的伸出手，将自己一开始给皇狱龙施加的buff撤销。 而后默默的开始注视起这场在他眼中完全是小儿科的战斗。 —— “变弱了——” “果然……” “阿古希德先生不会让我面对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的对手。” “想必刚刚皇狱龙身上那难以直视的魔力与气势， 是被生气的阿古希德先生增幅过的吧……” “我该说是自作自受吗？” 裂骨一剑过后，敏锐的察觉到皇狱龙身上的气息有所降低的辛美尔， 在凝重的注视中，面对着不远处的【骨龙】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啊……” “这下子，可没有输的理由了——” 旅行一路走来，从中央诸国边缘的村子开始， 年仅十七岁的辛美尔其实就没经历过什么一对一势均力敌的正经对决。 因为芙莉莲那总是及时且可靠的支援…… 凭借海塔那夸张而离谱的辅助， 以及艾泽那无时不刻所给予的安全感—— 让辛美尔一路走来几乎从来没有形影单只过。 唯一一次只身处于险境还是在阿乌拉不死军团的包围之下。 不过那一次只是打了一半，阿乌拉就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退去。 时至今日不见踪迹。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 今天这次战斗，可以说得上是勇者出道以来最郑重对待的一场。 在此之前，他所遇到的最强对手是那位【群狼】的列比乌斯， 整个魔王军中人类已经明确知晓的十四位大魔族之一。 不过出于上述那些原因， 击退列比乌斯的战果不只是出于辛美尔一人之手。 所以在此之前， 辛美尔也不确定自己与实力相近的大魔族间死斗会是什么结果 但在今天，阿古希德让他清楚且设身处地的知道了。 吼—— 吼！！ 吼！！！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龙吟而来的，是皇狱龙那张开双臂所汇聚的吐息。 双翅振动，漫天的沙尘将其笼罩其中，唯有中心处隐透赤红。 呼！！！ 辛美尔最先面对的不是皇狱龙的吐息， 而是那随着沙尘扬起而开始卷动的暴风。 令人难以抵抗的风眼浮现，不懂魔法的龙种仅用振动便创造出了席卷高山的龙卷！ 整整一片山林在无法抵抗的吸扯中直接消失不见。 【北方最强龙】那曾令芙莉莲绝望的力量彻底暴露在辛美尔的眼前。 但是—— 没有选择等待，从来都不喜欢以静制动的辛美尔拔剑撕裂风暴， 纯白的披风凌空一甩，以皇狱龙无法捕捉的速度无视一切冲出！ 呼啸的风声剧烈而刺耳。 满天的沙尘与那隐约的红光让辛美尔用出了试探的剑式。 【中央诸国，王室秘传——】 【剥离剑式】！！ ------------ 第一百零二章：艾斯卡尔德流奥义 “阿古希德好像很开心呢……” “没想到他还挺喜欢辛美尔的嘛——” 天脉龙城堡三楼，储藏着阿古希德所知一切魔法的【书库】中—— 早就被辛美尔和皇狱龙所造成的动静惊扰到芙莉莲， 在使用【能够清楚的看到远方】的魔法观察着老父亲表情的同时…… 向正坐在她身旁，被阿古希德派来为她解读神代魔法的南之勇者感叹道。 开心…… 喜欢？ 面对白毛精灵这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与过于乐观的想法。 南之勇者放下手中的记录着【神代魔法——不夜城之泪】的魔导书。 在欲言又止中自顾自的摇头轻笑。 “不……” “我觉得这跟喜欢绝对扯不上一点关系。” 唔？ 不明所以的芙莉莲歪了歪头，对南之勇者的话颇为不解。 “可是阿古希德现在的确很开心啊……” 眸子中闪过老父亲嘴角那一闪而逝的上扬。 魔法小登微微一笑，久违地想起了曾经一家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尤其是阿古希德还没有失去伏拉梅的那段时光…… “我想老师现在的情绪不能说是开心，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解气——” 南之勇者的话令芙莉莲转过头来。 “解气？” “为什么？” 因为无论是那个老父亲看到自己家的白菜即将被猪拱了都会郁闷至极—— 这句话南之勇者并未说出口。 他只是耸了耸肩，越过芙莉莲的阻挡，将目光远远投向阿古希德那边。 “谁知道呢？” 反问一声后的南之勇者呵呵一笑。 “或许是因为辛美尔做了什么老师最不希望看到的事吧……” 不希望看到的事？ 在略微的思索过后，白毛精灵对此更加疑惑了。 因为她实在想不到除了无法再次见到伏拉梅以外，还有什么能让阿古希德无法接受的事。 摇了摇自己聪明的小脑瓜，芙莉莲选择不再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 而是在摸鱼中，又一次看向了正在那里旁观的老父亲。 —— “应对的还行，看来还算不上蠢。” “这些剑术的水准……” “呵呵，我付出的那些经验勉强算是没有白费。” 这是阿古希德目前对辛美尔一系列反击的评价。 不过…… 阿古希德一只手支着下巴，淡定的远方风暴眼中那越发明显的深红。 ——辛美尔今天究竟能不能在他这里过关， 还要看他是否能够正面挡下皇狱龙的吐息。 随时准备砍了自己做的标本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 阿古希德默默注视着一切，一言不发。 说到底…… 最强大魔族还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看到女儿伤心的表情。 —— 【剥离剑式】使用的相当及时。 在辛美尔出剑的瞬间， 面对眼前那道席卷了整片暴风的明亮， 他便庆幸于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剑光越来越靠近。 而目光中那刹那间变得闪耀，宛若太阳陨落般光芒的深红也同样如此。 勇者的剑技撕裂飓风。 皇狱龙的吐息也从暴风眼中破墙而出—— 轰！！ 不出所料的，皇狱龙的吐息无可匹敌。 尽管有着【剥离剑式】及时分散冲击，但辛美尔的身影还是倒飞了出去。 “真是惊险……” 将长剑插进地面拖出剑痕稳下身子后的辛美尔忍不住微微喘息。 在皇狱龙那避无可避的吐息下迎面而上—— 尽管是毫无疑问的绝境， 但凭借一个星期前获得的能够分散攻击的【剥离剑式】。 辛美尔还是成功的几乎以无伤状态挡下了皇狱龙的全力一击。 不过…… 若是再给自己几天的时间，让【剥离剑式】能够再进步一些， 或许自己就不会是狼狈的倒飞出来了。 ——辛美尔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但让他自信于能够在短短几天内就在【剥离剑式】上取得进一步的原因却并不是他的天赋。 而是因为【平等契约】所给予的那些经验。 那些只要他不停的练下去，就会随时随地的给予他回馈的经验。 “呼……” “虽然被电击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这些奖励还真是丰厚啊——” “真不知道阿古希德先生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站在支离破碎的小山丘的零乱残骸之中。 辛美尔眯着眼，直视着远方围绕着飓风开始盘旋的皇狱龙。 【北方最强龙】的称号，绝对实至名归。 如果刚刚换做是在此修行之前的辛美尔…… 恐怕毫无疑问会在那一击之下身受重伤的吧—— “如果抛去电击不谈……” “在阿古希德先生这里修行的这段日子恐怕会是我最值得铭记的经历。” 顺手一剑扫平面前的烟尘，辛美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感叹道。 三十多种包罗万象的剑技。 全方位都有着显著提升的力量让勇者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慨。 修长的披风在飓风的余波中翻飞。 辛美尔在紧握着长剑低语的同时，目光一刻不离那翱翔于苍穹之上的皇狱龙。 【骨龙】没有损耗体力一说。 尽管没有了阿古希德先生的增幅，骨龙的续航也一定远超身为人类的自己。 所以持久战绝对是对自己不利。 而且…… 那边的阿古希德先生想看的，恐怕也不是无趣的追逐—— 所以…… 出于对战况的分析以及总结， 出于对自己在未来岳父心中评分的重视。 架起长剑，看着自己倒映的脸庞的辛美尔在微笑中做出了决定。 要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或者说， 就在这里，就在现在—— 用最强的一击定下胜负！！ 仰视着凌驾在暴风之上，在短暂的间隔后重新积蓄起吐息的皇狱龙。 辛美尔长长地呼了口气。 而后摆出了这半个月来他最为熟悉，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击的架势—— 『艾斯卡尔德家的剑术是完全用于抵抗魔族的剑术』 『所以，从始至终，它的每一击讲究的都是一击毙命』 阿古希德的言语流淌在耳畔， 辛美尔将『艾斯卡尔德流』的核心理念铭记于心。 亲眼目睹着皇狱龙的吐息从天穹之上落下—— 勇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在明亮的剑光中予以反击。 “【艾斯卡尔德流奥义——】” “【绝死绝命】” ------------ 请假一天，六个小时写了一堆垃圾，回炉重造。 六个小时，五千字的垃圾废稿。 作息颠倒搞的脑子跟浆糊一样。 带上今天的……又欠四章了。 晚上十二点之前给四章补完。 会赢的—— （ps：顺便预祝高考的书友考个好成绩） ------------ 傍晚闲谈——辛美尔，你喜欢芙莉莲吗？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一行启程的第一年。 在天脉龙脊背上训练的第十五天， 勇者辛美尔击败了【北方最强龙】——『皇狱龙』的遗骨。 —— 目睹着天边肆虐那条由自己亲手释放的狂龙缓缓坠下…… 阿古希德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辛美尔本身就是绝对的天才。 再加上【平等契约】强制要求的努力以及这些天来所给予的那些剑技， 如果他输了，那反而才是怪事。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 辛美尔最后用出的【艾斯卡尔德流奥义】确实让阿古希德稍稍有些意外。 无关威力，仅仅是技巧。 至少就阿古希德个人看来， 刚刚那一击已经有了艾斯卡尔德家第十四代家主当初打伤利瓦莱时的几分风采。 回想起那个将毕生经验都托付给自己的艾斯卡尔德家的末代『剑圣』—— 阿古希德将他的身姿与辛美尔放在一起相比较。 嗯…… “虽然没把这份经验交托在【艾斯卡尔德家】的后裔身上——” “但总归是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传承者。” “而且这个传承者的愿望还是要讨伐【魔王】……” “说到最后，这倒也符合那个小孩儿当初临终前给我的嘱托。” 轻声自语到最后，阿古希德脸上第一次对辛美尔的表现露出了些许满意。 但也只有一点，绝无更多。 因为说到底，在阿古希德的眼中， 辛美尔如今的力量依旧弱小—— 弱小的连与大魔族之间的胜负都只在五五之间。 而在训练之前的辛美尔就更不用说了…… 阿古希德甚至严重怀疑，要是没有自己的特训， 现在的勇者小队能不能应对一个正常水平的【七崩贤】都是两说。 “不过……十七岁……” “能做到这样，勉强算是合格了。” 低声呢喃着从芙莉莲那里得知的蓝发勇者的年龄。 最强大魔族眼角略低。 他凝视着远方瘫倒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在预想中默默思索着他们这趟旅途的未来。 “算了……” “反正讨伐【魔王】从始至终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 最终会走向怎样的未来那也是他们的事——” 阿古希德向着芙莉莲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 而后收回目光，再一次将视线放到了辛美尔的身上。 “自保之力，我已经给了。” “所以哪怕接下来在讨伐【魔王】的过程中，他们因自己的选择而死，” “即便他们的死肯定会让芙莉莲伤心——” “但在此之后，也都与我无关了。” 是的…… 从一开始，阿古希德给予几人训练的目的就是想让辛美尔几人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而不是指望靠他们几个小屁孩用这份力量去保护芙莉莲。 因为芙莉莲那里，阿古希德存放的有足够的后手。 即便是遇到【魔王】， 那个东西也能保证阿古希德能及时赶到将芙莉莲救下。 所以同意给予几人训练的请求—— 只是因为阿古希德不想看到芙莉莲在未来因几人的死亡哭泣而已。 绝对没有蓄意打压撒气的原因（心虚） “撒气……” 阿古希德轻语着这个宛如回旋镖一样的词汇， 在自嘲的笑容中微微摇头。 “说起来，芙莉莲他们来到我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 “我也是时候，该去找某人聊些正事了——” 最强大魔族轻轻拂去衣肩上零落的的灰尘，随后缓缓站起身。 在收回指尖那蓄势待发的【斩击魔法】后， 阿古希德不紧不慢的向辛美尔倒地的方向走去。 —— “赢了……” 虽然力气没有耗光，但辛美尔还是毫不顾及形象的倒在了地上。 将天边坠落的那头巨龙收入眼底。 蓝发勇者在轻笑与庆幸中，深深呼吸，而后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自觉应该算是通过了考验的他，现在应该开开心心的庆祝一下。 但那毫不掩饰，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来的脚步声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心思。 为了避免再犯什么错误，辛美尔索性就静静的躺在这里。 等待着阿古希德的身影。 临近傍晚，暮色黄昏里的太阳散发着昏昏沉沉的光芒。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漆黑的倒影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所以即便凭借仰望的视角， 辛美尔也能通过倒影察觉到阿古希德的靠近。 “如何，阿古希德先生……” “我这算是通过了您的考验，达到了您的预期吗？” 当阿古希德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视线中时， 躺在地上的辛美尔没有起身。 在阿古希德的居高临下的俯视中，他反而提前开口发问。 与其说是邀功，更像是在寻求某种肯定。 如果说单纯的在击败『皇狱龙』的遗骨这件事上， 那么辛美尔的确通过了阿古希德的考验，符合了他的预期。 但对于蓝发勇者没有开口，但却埋藏在话语中的另一件事…… 阿古希德只能说他还差得远。 不过最强大魔族没有直接说出来—— 阿古希德只是在辛美尔的身旁缓缓站定， 然后低头俯视着他那不由自主向一旁偏移的目光。 “你希望我给你一个怎样的回答呢？” “……” 到了关键的时刻，辛美尔反而沉默了。 因为他不确定阿古希德所说的跟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 所以他尽力将目光挪转回来，然后直直与阿古希德对视。 阿古希德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平静—— 至少就辛美尔所见，他很少看到阿古希德露出其他的表情。 而眼见面前辛美尔默不作声， 阿古希德的语气却也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漫不经心。 甚至差点让辛美尔忽略了从他口中缓缓吐出的反问。 “——你认为我的考验严厉吗？” 考验…… 是否严厉…… 出乎辛美尔的意料，阿古希德没有直接进入话题， 反而是在这个关头，给他卖了个关子。 就像是有些期待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子会给出自己怎样的回答。 “严厉。” 纠结了许久，辛美尔还是给出了实事求是的回答。 【平等契约】的教训历历在目…… 他觉得，或许诚实一点更能激起阿古希德的认同感。 不过认同感这种事，是无法从阿古希德脸上看出来的。 在辛美尔的注视下—— 阿古希德的表情没有变化，对于他的回答也没有片刻停顿。 “那么，辛美尔……” “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对你这么严厉吗？” 这简直已经不能说是明示了，完完全全就是贴脸开大。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装糊涂，那么辛美尔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定是装的浆糊。 所以他的回答显而易见。 “我知道。” 简短而有力。 连带着他面对阿古希德的眼神都变得坚定起来。 阿古希德轻笑了一声。 与辛美尔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子， 看着辛美尔的眼睛，风轻云淡的问出了那个问题。 “辛美尔，你爱她吗？” 爱她…… 爱？！ 这这这……这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 阿古希德先生的问题这么刺激的吗？ 未来岳父直球而劲爆的发问让辛美尔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只能将发红的脸庞转过去—— 纠结的思索着应该怎么给出一个礼貌且不尴尬的回答。 至于看着这一幕的阿古希德……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或许有些用词不当。 “也是……『爱』这个词汇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太早了……” 阿古希德的极为轻描淡写的低笑一声。 他在轻笑过后，微微低下头。 在躺在地上的辛美尔的注视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与窒息感—— 修改用词后，再次缓缓发问： “辛美尔……” “你喜欢那孩子吗？” “或者说，你心中是否对芙莉莲抱有好感？” ------------ 傍晚闲谈——我不希望芙莉莲后悔 辛美尔是否对芙莉莲抱有好感？ 即便不用思考，答案也毋庸置疑—— “嗯。” 这是在许久的内心挣扎后，蓝发勇者所给出的理所当然的回应。 在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后， 辛美尔立即将目光再次放在阿古希德身上—— 愤怒、蔑视、鄙夷、冷酷…… 这些在他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情绪全都不存在于阿古希德身上。 甚至连平常那令人脊背发凉的凝视都消失不见。 从那平静而波澜不惊的灰眸中， 辛美尔所能看到的只有淡然…… 就好像—— 阿古希德从始至终对这件事都并没有什么意见。 而这半个月来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宛如地狱般的训练， 不过是单纯因为他心情不好，所以才顺手而为。 ——这只是辛美尔的猜测。 在未能得到阿古希德的答复之前， 他只能尽力去推测这位未来岳父可能抱有的态度。 “呵呵……” 最强大魔族在淡笑中起身。 没有立即给出辛美尔所期待的答复—— 他只是将修长的食指从那覆盖全身的宽大黑袍中探出。 而后在居高临下的示意下，让躺在地上的辛美尔跟上他的脚步。 并无不从。 好奇于阿古希德态度的辛美尔此刻早已将疲惫抛之脑后。 但也并没有表现太过夸张， 尽管他的心中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心情，但蓝发勇者还是如同往常那样—— 缓缓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 而后看着阿古希德那刻意等待的背影，一言不发的追了上去。 这趟散步的路途很长—— 长到从山谷到密林，又从密林到原野， 直至走到心之湖泊旁的长椅上，阿古希德才就此停下脚步。 他率先坐下，而后看着拘谨的在一旁侍候的辛美尔， 最强大魔族轻轻用指节敲了敲身旁的空位。 意思不言而喻。 紧张？ 忐忑？ 辛美尔自己也说不准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绪…… 毕竟无论是谁看到未来岳父这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 心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吧。 但辛美尔还是坐下了。 挺直着身子，几乎与阿古希德只剩一尺之隔。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阿古希德这么近—— 近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能被阿古希德听到。 “你在紧张吗？” 远远眺望着眼前这片伏拉梅生前颇为喜爱的心形湖泊， 阿古希德头也不回的向辛美尔发出了疑问。 他一只手撑着头，熟稔的倚靠在长椅的支架上， 而后在不明所以的轻笑中继续开口反问。 “紧张我会给出你类似『离开我女儿』、『你们之间不合适』、『你还不够资格』这种不好的答复？” 无心的随口之言，却全中靶心。 辛美尔低下头，但却并没有掩饰自己想法。 “正如您所说，这就是此刻的我最为担忧的……” “因为说到底，喜欢芙莉莲这件事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担忧…… 一厢情愿…… 很坦诚的回答，所以辛美尔因此看到了转过头的阿古希德。 “我看起来，很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些喜欢为难追寻爱情的主人公的大反派吗？” 理论上确实有着成为大反派潜质的阿古希德淡定的问道。 虽然很想遵从内心做出回答， 但辛美尔仅有的理智还是促使他从心的摇了摇头。 “那你认为，我会像童话里的大反派那样去为难你吗？” 依旧是摇头。 “所以，你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 话虽如此，但注视着阿古希德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辛美尔心中的紧张与忐忑却依旧挥之不去。 阿古希德对他的反应并没有太过在意。 对于那份挥之不去的紧张与忐忑， 他只是依旧淡然且平静地，第一次给出了辛美尔明确的回答： “在『你喜欢芙莉莲并期望得到她的回应』这件事上——” “我是不会阻挠或干涉的。” 不会阻挠…… 或干涉？！ 在辛美尔哑口无言的注视下，阿古希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如果你能让未经人事，懵懂无知的芙莉莲爱上你……” “那身为父亲的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意料之外的回答。 完完全全不在辛美尔预期中的回答—— 他本来已经在心里打好了一份上万字的独白草稿， 只为在诚恳与坚韧中表达自己绝不动摇的决心…… 可是—— 现在的发展是什么情况？ 阿古希德先生说……他不阻止？ 也就是说，对于我喜欢芙莉莲这件事，他从始至终都不反对？ “阿古希德先生……” “您……您不介意我是个人类吗？” 短暂的喜悦之后，就是悠长的苦涩。 辛美尔清楚的知道—— 短生种爱上长生种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自己不过百年的一生于芙莉莲而言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爱上自己…… 那对芙莉莲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这一点阿古希德应该也明白——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阿古希德没有直接回答辛美尔的疑惑。 他只是回过头来，用平淡的语气向蓝发勇者反问： “辛美尔……” “你知道我的妻子也是人类吗？”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阿古希德亲口确认大魔法使伏拉梅是他的妻子…… 辛美尔不由得有些恍惚。 注视着身旁沉默且讶然的辛美尔，阿古希德没有停下语调。 “我大概能猜出你内心的想法——” “短生种无法与长生种在活着的时候相爱……” “你心中是这么认为的吗？” 面对只言片语就将自己的内心全部剖析出来的阿古希德…… 辛美尔只能默然的点头回应。 “我问你——”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与规划，你觉得芙莉莲最终会爱上你吗？” 阿古希德的问题与他淡然的目光一样。 一针见血，字字致命。 让辛美尔不知不觉的在他面前偏过头，低下声。 “我觉得……” “在未来，芙莉莲一定会爱上我。” “但是要在我死之后——” 这是辛美尔在阿古希德面前做出过最肯定的回答。 也是最迅速，最明确的回应。 因为阿古希德在南勇与修拉哈特那里早已得到过未来的上万种可能性…… 所以他对这个回答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最强大魔族只是坐正了身子，然后对着辛美尔缓缓开口。 “那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 “在你死后才慢慢明白你的心意的芙莉莲……” “会后悔吗？” 芙莉莲…… 会后悔吗？ 这是个简单明了，甚至无需回答的答案。 所以辛美尔再一次沉默了。 但阿古希德没有停下，他没有等待辛美尔的回答。 “我很了解芙莉莲，至少要比现在的你了解的要多。” 老父亲缓缓闭上眼，在无奈的语气中哑然失笑。 “她和我不同，她不是会因为爱而舍弃一切的人……” “所以她不会执着，也不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在你所预想的那个未来里，芙莉莲一定会后悔——” 对于辛美尔所选择的那个未来极为不满， 而且难以接受女儿最终无法得到幸福的最强大魔族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蓝发勇者的肩膀。 “我之所以不阻拦现在的你去爱她——” “那是因为如今的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迟钝……” “而我……不希望芙莉莲后悔。” ------------ 第一百零四章：在修行结束之前——最后的聚餐 一个月的时间漫长而又短暂—— 无论在几人心中，这趟突如其来的奇妙旅途究竟是好是坏， 它都不可避免的走到了终点，迎来了最后的尾声。 在那天阿古希德与辛美尔在黄昏下的闲谈过后…… 一晃眼，又是十多天过去了。 虽然自那之后充盈在心中的欣喜与激动让辛美尔在训练上动力满满， 但没日没夜，周而往复的剑术练习也确实耗尽了他的精力。 以至于这些天来，他连一次和芙莉莲独处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也正是因此—— 辛美尔在这些天几乎重塑了时间上的观念。 他总有种自己好像昨天才来到天脉龙脊背上的感觉。 当然，不排除这是因为连续一个月没有任何假期和休息时间导致的。 所以当阿古希德告诉他明天就要抵达『剑之乡』， 给他解除了【平等契约】的同时还告诉他最后一天可以自由活动的时侯。 辛美尔心中莫名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早晨到下午…… 突如其来中断了自律的他感觉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尽管已经将【平等契约】里的奖池彻底捞空—— 但一下子没了破灭之雷鞭策…… 辛美尔竟然反而变得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直到在花海庭院中—— 芙莉莲将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而后亲自牵上他的手， 带着大家一起走向离别的晚宴与观赏流星的最佳场地时—— 他才从浑浑噩噩中挣脱。 在微笑中静观着芙莉莲的背影，紧紧跟随着白毛精灵步伐走向远方。 —— 云层上的天色慢慢入夜，巍峨如山脉的天脉龙一刻不停的缓缓前行。 在它脊背之上南部的一处不起眼的边缘山脉之中—— 深藏在最深处的侧峰之上，白毛精灵与蓝发勇者最先登上了山顶。 “我们到了！” 芙莉莲双手掐腰，在略微的骄傲与辛美尔无奈的注视中， 她向身后还在向这里赶来的几人挥手呼唤， 小孩子般欣喜的声音里有股像是在旅途的迷宫中探险时的兴奋和雀跃。 “海塔！艾泽！——” “不要迷路呦，是在这边、这边！” “还有阿古希德和小胡子大叔——” “快点，快点！” 充满着分享欲的白毛精灵在辛美尔的扶持下蹦蹦跳跳。 让下方还在慢悠悠的散步的几人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笑。 轰—— 在经过芙莉莲的呼唤之后，两道身影在天边化作一条弧线， 而后朝着辛美尔与芙莉莲的方向重重砸下—— 高举着海塔的艾泽从大坑四散的烟尘中缓缓走出。 全然不顾酒肉僧侣那差点要吐了的铁青神色。 “海塔好像又被艾泽恶心到了呢……” 伸手摸了摸脸色已经渐渐惨白到接近不死族模样的海塔。 白毛精灵一如既往的吐槽道。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说依靠他新学的【结界魔法】可以免疫高空坠落所带来的晕眩的。” 将海塔搁置在地上的艾泽少有的为自己辩解道。 “肺雾海塔。” “笨蛋僧侣。” 得知事情原委的辛美尔与芙莉莲各各自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踏、踏…… 并肩而行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四人的扭头，阿古希德与南勇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最佳的流星观测地……就是这里么？” 两只手大包小包的提着食材与工具的南勇看着映入眼帘的场景有些意外。 ——平整且视野开阔的的小山顶上， 四散的野花在夜色下摇曳，孤零零却枝叶繁茂的苹果树随风飘动。 这片极为开阔，而且非常适合野餐的空地让南勇少有的讶然出声： “真没想到天脉龙脊背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我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 与他的表现完全不同的是一起到来的阿古希德。 最强大魔族似乎早就知晓这片独属于白毛精灵的小基地。 所以今天褪下了黑袍，仅仅只穿了一件衬衫的他没有多言。 接过南勇手中的食材后， 在场唯一会做饭的阿古希德就在处理食材中旁观着在山顶上肆意奔走，装疯卖傻的几人。 “嗯哼~” “怎么样，我挑选的地方不错吧？” “这可是我当初在天脉龙身上刻苦修行的那三十年里找到的——” “等一会儿流星来了，你们就知道这里有多漂亮了！” “当初即便是伏拉梅，和建立【圣杖法院】的初代宫廷法师们都对这里能看到的风景赞不绝口哦——” 眼见白毛精灵又一次开始了得意忘形， 对此没眼看的阿古希德随手揪住她的后领， 把她拉倒身前后，就将搭建烧烤架的任务交给了她。 emmmm…… 很显然，白毛精灵除了在吃上比较擅长以外， 即便简单如烤架，她也对此一窍不通。 “唔……” “辛美尔，海塔、艾泽，你们知道这个要怎么组装吗？” “快来帮帮我！！” “这种事只要靠气势就能完成了。”（无脑战士） “嘛嘛……不清楚呢……”（酒肉僧侣） 最后，斜着眼，将正在坏笑的海塔与艾泽收入眼底。 蓝发勇者在芙莉莲那期待的眼神中叹了口气。 “交给我吧。” “小时候在修道院，路过的行商教过我应该怎么处理。” 于是，夜空下的小山顶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蓝发勇者和白毛精灵手把手的靠在一起处理着简单的烤架。 而阿古希德在清洗食材的同时，看着腻歪的两人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至于另外的三个…… 瞥了一眼正在一边和喝的烂醉的酒肉僧侣拼酒， 一边用一根手指跟艾泽掰着手腕的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摇了摇头，陷入了默不作声。 “你看，阿古希德……” 熟悉且空灵的轻语在最强大魔族的耳畔久久回荡。 妻子那恶作剧般的从身后探出，搂住他腰肢的双手仿佛仍旧在那里停留。 “你其实也很喜欢温馨的氛围，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伏拉梅挪揄的坏笑近在眼前。 但阿古希德却只是一言不发。 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此时此刻的一切—— 在夜空之下，一个人静静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旁观迷离， 还是又一次将自己一个人没入回忆。 ------------ 第一百零五章：在修行结束之前——芙莉莲口中的【魔导王】：阿古希德 “嗯哼~” “超——好——吃——” “不愧是由我组装的烤架做出来的食物——” 在烤架组装完成后的不久， 第一口吃上老父亲做出的美食的芙莉莲非常厚脸皮的将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即便发觉众人的目光都渐渐转向无奈，她也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不仅如此，她甚至变本加厉， 开始在一口又一口的品尝中夸赞起了自己组装手艺的高超。 全然不顾老父亲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凝视。 不过…… 对于芙莉莲这直接将自己的手艺抛之脑后的轻哼。 阿古希德其实没有丝毫在意。 他今天本来就是被小女儿强拉来参加这所谓的离别晚宴。 没有拒绝也只是因为没有伏拉梅的地方对他而言都一样而已—— 毫无疑问，这场所谓的离别晚宴也不例外， 事实上，在阿古希德的眼中。 这和小孩子过家家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对于芙莉莲在今夜的任性与胡闹，他有着足够的容忍度。 收回放在笨蛋女儿身上的目光， 轻轻将自己烤好的青椒串天风龙肉送入嘴中。 与其他人一同围坐在用【地狱业火释放魔法】所点燃的篝火前， 【异世界厨神】——阿古希德， 在品尝了自己的手艺后又一次对自己那些不懂美食的同族报以鄙夷。 “唔……距离流星到来好像还有两个小时啊……” “感觉好久哦……” 略微用【能够预测天象魔法】的魔法计算了流星坠落时间的芙莉莲耷拉着脑袋。 在除去阿古希德以外的在场众人无奈且低笑的注视中， 白毛团宠陷入了对接下来无聊时间的思考。 “欸！” 三分钟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的芙莉莲抬起手指。 她脸上露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愧是我』的微笑， 而后面对着众人张开手臂，向后一躺—— “阿古希德以前有过和伏拉梅往返天国的旅行， 小胡子大叔也曾为了讨伐【魔王】而踏上冒险， 恰好，辛美尔、海塔、艾泽，我们四个现在也正好在旅途之中……” 不出所料的被辛美尔伸手支住， 没有彻底倒在平整草地上的芙莉莲保持着倚靠的姿势仰望天空。 “既然如此，我们来讲讲彼此在旅行中故事吧？”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讲故事…… 对于白毛精灵这个突发奇想的提议—— 辛美尔无奈地撑起脸。 海塔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艾泽，他一如既往的捋了捋胡子，继续默不作声。 虽然是这样的反应—— 但毫无疑问，几人却都没有拒绝芙莉莲的提议。 而眼见面前的后辈四人对于这个决定并不反驳。 正一口咬下半条烤鱼的南之勇者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阿古希德。 嗯……不出所料—— 他还是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在乎，不制止。 “呵呵……” 曾经只花了一年就在北部高原打穿了魔王军的南之勇者露出了轻笑。 “没人拒绝和反驳啊……” “那就证明大家都认同芙莉莲的决定了吧？”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南之勇者一路扫视过在场众人。 阿古希德、辛美尔、芙莉莲、海塔、艾泽—— 在看到最后一个人时，南之勇者饶有兴趣摸了摸下巴。 “既然这样，那从谁开始呢？” 没有关注与理会他人的眼神， 在说完这句话后的第一时间，南之勇者就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阿古希德。 —— “老师，您要讲讲您和大魔法使伏拉梅昔日的传奇冒险吗？” 听着笨蛋弟子没来由的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阿古希德只是用淡定的瞥视做出了回应。 ——『你在教我做事』？ 阿古希德并不讨厌向他人谈论他与伏拉梅的过去…… 但那仅限于一对一的场合。 不喜欢一切热闹场景的最强大魔族松了松衣领上的纽扣。 表达自己尽管不反对他们的提议，但也对此毫无兴趣的想法。 芙莉莲当然对这样的回应不满意—— 只是她那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依然被阿古希德免疫。 所以理所当然的…… 那句快听腻了的『最讨厌阿古希德了』又一次将在场众人的耳茧磨厚了一层。 “哼~” “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些，我来讲也是一样的——” 倔强的芙莉莲少有的在老父亲面前支楞了一下， 但不消片刻，她就又被阿古希德一眼瞪回来蔫吧吧的状态。 “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啊……” 白毛精灵在众人的注视下委屈的半垂着耳朵。 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她就又仰起头直视着阿古希德。 “不能讲你和伏拉梅在一起的时候的故事——” “那我只讲你自己在人魔千年战争前期的那些故事总行了吧？” 分享欲爆棚，而且炫耀心极强的芙莉莲锲而不舍的坚持道。 可能是被她磨软了耳根， 这一次，阿古希德出奇的没有露出制止的眼神。 他只是无言的闭上眼，低下头。 眼不见心不烦的同时，不再理会初见可爱，时间一长就开始嫌弃的女儿。 人魔千年战争初期…… 南之勇者以及辛美尔三人同时对芙莉莲的话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 对于短生的人类来说，九百年前的故事本来就足够具备吸引力。 更何况这还是有关阿古希德的故事—— 所以毋庸置疑，在《人魔千年战争前期有关阿古希德的故事》的吸引下， 几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汇聚在芙莉莲的身上。 哼哼~ 受到万众瞩目的芙莉莲扬起下巴，非常不经夸的又一次掐起了腰。 “咳咳——” 在确认了阿古希德没有要打自己屁股的意向后。 芙莉莲很郑重的轻咳了一声，揭起了老父亲的老底。 “虽然现在阿古希德总是说他不会去插手人类和魔族之间的战争……” “但在人魔千年战争最开始，统一帝国还没有分裂的时候——” “就是因为阿古希德的帮助……” “帝国才能在魔王军的全面攻势下免于溃败。” “你们知道历史上记载的【兰马洛特大反攻】以及【环艾斯伯格总防线战役】吗？” “这两件逆转人魔战争前期局势的战役能够胜利其实都是归功于阿古希德哦——” “他当时不仅针对战场上出现的所有大魔族的魔法给予了宫廷法师们特定的训练……” “而且还通过自己的魔法，让第一代，总计十七位的宫廷法师短暂的回复到了巅峰，以此来让帝国能够维持住岌岌可危的战线。” “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阿古希德在帝国究竟有多受尊敬—— 甚至就连【圣杖法院】、宫廷法师以及那位少年皇帝都在私下里以【魔导王】来称呼他。” “对对对……还有还有……” “上次路过中央诸国的时候，海塔不是还好奇他们这些年来研究的那个课题的答案吗？” “就是那个……” “——论人魔千年战争初期， 统一帝国在魔王军第一轮攻势后的五十年衰败期间， 为何没有经历魔族的大举进攻的原因？” “那其实也是因为阿古希德——” 芙莉莲在诉说中缓缓站起身， 仿佛身临其境的将自己代入那个时候自己亲眼所见的阿古希德。 她伸出手，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平静间严肃的姿态。 就像那个时候在『法尔贝』地区的边境线上—— 只身面对九位大魔族，数万魔王军也不曾有过丝毫波澜的人是她一样。 —— 『我守这里，谁也不准过去。』 人魔千年战争开始第十二年，统一帝国『法尔贝』地区—— 在九位大魔族凝滞的笑容里…… 站在边境线上的阿古希德以漠然与平静， 给予了昔日的同僚们那不容置疑的决断与答复。 ------------ 幕间：九刀打碎侵略魂，古哥我是老实人 统一帝国抗下人魔千年战争最高潮后的第四个月， 第一、第二代宫廷法师全员逝世后的第二个星期。 大魔法使伏拉梅死后的第十二年—— 面对已经是在苟延残喘，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帝国， 为了将人魔战争覆盖到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上。 为了让这世上所有的人类都能在杀戮与战火中与魔族 等到此战结束，田丰就算不死，地位也会降许多，到时他们就有机会捞取那个职位。 接着三人纷纷仔细的观察，果然如林木所言，这些道种虽然表面还有纹路，但是实则上已经全部废掉了，没有任何一点的利用价值。 在我看来，那笑格外渗人，特别是他的眼神，恶毒、怨恨、冷冰冰的宛如一块千年寒冰，直入心扉，令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上古重宝炼天炉！”有眼尖之人，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宝贝来。 本来应该是神盾得地盘，但现在大摇大摆在这个基地里的却另有其人。 我这边刚迈动步伐，一直未曾开口的王东旭凑了过来，他拉了我一下，抬眼朝对面指了指。 红尘仙子要去取走太古玄阴珠，但妖欲仙子已经冲了过来，与红尘仙子大战在一起。 说完闭上眼睛，调息了两个周天，睁开眼睛，朝车窗外看去，车子已经开到一个山间平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民宅，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尼克·弗瑞紧绷着脸，双手负于背后，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交战的钢铁侠和神秘外星人。 将死气利剑给斩碎了，林木也是第一时间发动了反击，裂天第四斩直接轰落了出去。 “佩斯副院长您还没有解除对墨学弟的怀疑吗？神人族的身份，再加上那么弱的身体，怎么也不像是七罪之主选的传承者吧。”兰瑟亚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能。 几人立刻转头看向魔法阵，不知道什么时候，恶魔弗里斯已经离开了魔法阵。 “将剩下的三阶肥猪载走，其他二阶的让它们自己往那边赶。”King指挥残余的，仅剩下两百多只智尸属下，开车前往力尸所在的集合地。 老太爷摸着胡子说道：“来者都是客，就是不知道姑娘今天准备了什么贺礼给老夫。 可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刚下车，我就接到了程义的电话，他告诉我先前说要取消的客户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撤回了，订单最终还是保住了；只是这么一折腾，合作的工厂又开始闹情绪，纷纷要求涨价或者延期交付。 一旁宗俊阳的娘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燕颖身上打转，看着她穿着衣服料子好像比自己身上的还要金贵。 “是的，克缇哆王国没有‘伊丽贝利’的姓氏，瑞纳斯帝国应该也没有。”佩斯副院长。 杰克忽悠着刚从南高丽国招收而来的信徒们，让他们朝着永夜教会的守夜人们疯狂的发动自杀式攻击，一时之间倒也是爆炸声连连。 不过那有这么容易，对方明显就不是普通人，对于这种阵容或许他已经见识很多了。所以根本不会感觉到惊慌，或者害怕。 “请假？为什么？”杨嘉桢眼里冒出一丝不解，被千期月漫不经心的态度给顶了回去。她的眼神桀骜不驯，一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的样子。于是他变换角度，开始认真回答千期月。 李子孝大声的将自己的埋怨说出来，也难怪，他现在右半边脸颊肿的跟发面饼似的，任谁都不可能毫无怨言。 张永海诧异，“皇上，大皇子殿下不是也……”他自然知道点到为止。 有这瞬间已足够了。阮经天的算计可谓滴水不漏，依然出乎预料的还是来自这几日的不安感觉，稍后赶至对岸山峰的大民也感觉到五棵松驻军的危机，别无选择，大民只有鸣抢示警。 即便可能要死了，她也没有后悔改变方向来这里找齐鸣，只是觉得微微有些遗憾，她还没想起以前和他的种种呢？她还没有带着龙族在妖界崛起呢？ 那圣婴境四转的强者虽然被齐鸣瞬间重创，但齐鸣身形也顿了下，这时齐鸣身后的另一个圣婴境四转的强者的齐鸣在齐鸣身前聚集成一道黑色的爪印。 声音出现的同时李子孝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点自己的肩膀并且带着阵阵寒意席卷着全身。 如今再回过头来想想，特斯拉敢将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都送给神行无忌，那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那之后，公安就偷偷在西郊蹲点，这一蹲就是半月，沈树成天提心吊胆，他真担心赤脚那根筋搭错了，突然跑回来，一切都毁了。 齐义挑着眉看杨嘉画低眉顺眼的样子，沒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果然期月好手段，把一只老虎变成了绵羊，这种死心塌地的驯服怕也只有她做得到了。好吧，至少杨嘉画是这样。 显然，张昊会将他们两个关在一起并没有存什么好心思，从第一次注射开始他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悸动。但是被浑身无力的药效压制着，如今他能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在逐渐恢复。 李天惊醒后，迅速起身抱着刘雅丽，搂着她躲在石门的角落上，利用盾牌挡下袭来的利箭。 ------------ 第一百零六章：在修行结束之前——别扭的阿古希德 “真是的……” “这种连我都快忘掉了的小事，芙莉莲怎么反而记得清？” 早已起身离席，孤身一人坐在悬崖旁的最强大魔族低声轻叹。 身后那兴奋且自满的叙述着自己事迹的白毛精灵让阿古希德总觉得有些不堪回首—— 所以今日只是穿着日常装的他在摇摇头后便不再理会。 缓缓抬起头， 轻轻嗅着山顶上清新而夹杂着烧烤味的微风…… 在湿润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的阿古希德长发飘动， 他在沉默不语中，无声的凝视着眼前偶尔闪过的朦胧倩影。 黯淡的夜空中有隐约星光与篝火相辉映。 山间深夜的晚风也将草地与苹果树吹的摇曳不停。 在这流星到来之前的等待中—— 辛美尔与南勇几人坐姿各样的围坐在芙莉莲身旁。 注视着那正挥舞着树枝当作魔剑的白毛精灵…… 已经将这一切当做乐子与话剧的勇者三人时不时发出二比的欢呼与鼓掌。 尤其是在芙莉莲将树枝架在辛美尔脖子上， 并且紧绷着可爱的小脸，强装平静与严肃念叨着—— “『我说过……』” “『这是底线，越过就是毁灭』” ——的台词时， 辛美尔、海塔、艾泽三人的反应极其强烈。 不过这剧烈的反应究竟是出于对阿古希德事迹的惊叹， 亦或者是对白毛精灵本人演技的赞赏—— 那就有些难以判断了。 至于南之勇者…… 身为中年大叔的他自然不能像旁边这些小孩子一样胡闹。 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在这温馨且轻松的气氛中临听着从来不曾在阿古希德那里听来的故事。 “很有趣的故事啊……” “如果是十五年前的我，大概会回味好久吧……” 这是他所给出的评价。 不过—— 即便在一众的好评中，芙莉莲也没有忘记轮流替换的初心。 所以在约定好下一个讲故事的人选是艾泽后， 因为被夸而满脸开心的白毛精灵开始了自己这边的收尾。 但身为她故事里的主人公—— 独自坐在悬崖旁的阿古希德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脸。 如果伏拉梅还在的话， 那她一眼就能看出丈夫现在正处于苦恼。 是的—— 虽然对芙莉莲所讲的那些往事不感兴趣， 但最强大魔族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苦恼。 因为伏拉梅—— 距离抵达『剑之乡』只剩一天的路程了。 寻找赛丽艾的路途也越来越近了。 阿古希德判断， 最多再过一个多星期， 自己就能抵达南之勇者所说的那个能让他再次短暂的见到伏拉梅的地方。 而他现在正在苦恼的， 就是不知该怎样跟伏拉梅讲述自己在她死后的变化， 以及包括人魔千年战争初期在内的时候的所作所为。 没错…… 虽然正如芙莉莲所说的那样—— 他在那个时候对统一帝国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没有他，统一帝国的分裂与覆灭至少要提前二百到三百年。 无数生命因他得到挽救， 伏拉梅的弟子们也因他而得以完成为守护帝国而死的夙愿…… 可是—— 这一切其实并不是阿古希德特意为了挽救生命而做的。 至少现在的他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伏拉梅所留下的那些风景受到破坏……” “要不是魔王军的进攻方向很多都是承载着我与伏拉梅回忆的地方——” “那么当时的我，极大概率是不会做出去帮助整个帝国这种蠢事的。” 缓缓闭上双眼的阿古希德低声呢喃。 事实上，以他现在的目光来看， 若是那个时候魔王军的进攻时间推迟一百到二百年， 等到那些地方的风景渐渐褪色，变得物是人非， 等到自己再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昔日与伏拉梅坐过的地方—— 那么一心只为复活伏拉梅的自己是不会去干涉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的。 就像现在一样…… 现在， 只要不是直接发生在阿古希德眼前的悲剧与杀戮—— 那他就不会刻意去阻止。 除非事关某几个人与伏拉梅所留下的东西…… 否则阿古希德不会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相比一千年前，他的变化太大了。 连阿古希德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冷漠了。 那么…… 在见到伏拉梅后，她会对自己的变化报以怎样的态度呢？ …… 解开胸前的第二枚扣子，阿古希德明显的变得焦躁起来。 一旦事关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就会失去那一如既往的平静与镇定。 阿古希德托起自己的下巴，在身后的嘈杂中自顾自地思索。 如果再次见面…… 伏拉梅看到现在这个丑陋的我会是什么反应？ 面对我身上因她而起的变化，她是会开心还是失落？ 她会懊恼于她为了让我重获感情而所做的那些事吗？ 最重要的是—— 她对于我想要让她死而复生，重新回到我身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 我这些年来为了再次见到她所做出的种种改变…… 会被她讨厌吗？ …… 这就是阿古希德所烦恼的。 当然，这也是他唯一在乎的—— 从始至终，最强大魔族的心中所想就只有伏拉梅而已。 “伏拉梅……” “你会讨厌现在的我吗？” 逐渐变得明亮的夜空下—— 在无法言喻的烦恼里，阿古希德神色迷离的喃喃自语。 —— 晚风吹过，身旁空余的草地上好像有什么人与他并肩坐下。 轻柔且纤细的小手熟稔的落在的阿古希德的手背上。 独属于妻子的那无奈且充满爱意的轻笑又一次在最强大魔族耳畔响起。 “阿古希德，我说过的吧……” “只想着道歉的丈夫可是会被妻子嫌弃的。” 一如既往的循着声音转过头—— 除了空旷的草地以外，阿古希德的眼前仍旧是空无一人。 “越来越频繁了……” “呵……” “如果让伏拉梅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惨状，肯定会笑话我吧……” 眼皮少有的有些沉重，但来自身后的呼唤却打断了阿古希德的睡意。 “阿古希德，烤串没有了——” “我还要吃！快给我做！” 在老父亲无奈的眼神中，篝火旁的白毛精灵又一次无理取闹道。 ------------ 第一百零七章：修行的结束——下一个十年，大家再一起看吧！ “这半死不活的脸色……” “让我猜猜——” “阿古希德，你刚刚肯定又在想伏拉梅了吧……” 在和辛美尔几人一起安静的听着艾泽讲述的过去的同时—— 蹲坐在大树下的篝火旁，缩在老父亲腿上的芙莉莲悄悄的侧过头问道。 一语击中， 分毫不差。 但尽管如此，阿古希德对于她的话的反应却是默不作声。 从头到尾，一点适当的情绪价值也不提供。 可是这样的态度并没有止住芙莉莲叭叭不停的小嘴。 手中紧攒着烤串的白毛精灵转过头盯着阿古希德， 可爱的小脸上摆着一副『你是瞒不了我』的神色。 “嗯哼~” “绝对是的吧——” “阿古希德，可不要小瞧了我的观察力啊！” 一如既往的烦人…… 已经有些后悔特地在『格拉纳特伯爵领』停下来见她了—— 这是最强大魔族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于是…… 【能够隔绝声音传出的魔法】被阿古希德在垂眸中发动。 本来静静听着故事，半倚在身后大树上的他低下头。 而后食指探出，轻轻敲在白毛精灵的头上。 在听到芙莉莲不出所料的发出一声装痛的轻呼后， 阿古希德伸手捏住她的小脸，拉拉扯扯的揉捏着她的脸颊。 “多嘴。” 老父亲的评价仅此而已。 不消片刻，他就在嫌弃无比的目光中抬起头—— 继续聆听着艾泽所讲述他在从被魔族毁灭的家乡中逃出后的离奇经历。 遭遇红镜龙、坠入地下城、稀里糊涂的破解了迷宫…… 出其不意的打倒了沉睡在迷宫深处的骸骨狮鹫，获得了珍贵的魔导具与宝箱—— 而后凭借着迷宫中得来的金币在中央诸国四处游历…… “真无情……” “我都快要走了，你就抱着这样的态度对待我啊……” “在此之前，我们可是已经快有四百年没见了欸——” 芙莉莲高举着烤串儿在阿古希德面前抗议老父亲失礼的态度。 然后…… 被烦透了的阿古希德在平静的瞥视中给予了她最残忍的刑罚。 他不容置疑的把全是蔬菜的烤串停放在芙莉莲嘴边。 …… 芙莉莲不喜欢吃蔬菜。 尤其讨厌洋葱—— 而这些条件，摆在她面前的烤串全都符合。 “不想吃……” 阿古希德听着芙莉莲那明显低落下来的嘀咕， 注视着白毛精灵那开始变得皱巴巴的小脸的他没有动摇。 『吃。』 阿古希德那将烤串往前递了递的动作无声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所以芙莉莲就只能照做。 “呜呜呜……” “不想吃洋葱。”（嚼嚼） “最讨厌阿古希德了——”（嚼嚼） 她总是这样说，但却从来也没有真的讨厌过阿古希德。 在艰难的把烤串吃完后，芙莉莲依然毫不气馁的仰起头。 为了让老父亲最后理一理自己的白毛精灵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那个由她这么多天来观察路线，向天脉龙询问目的地所判断出的结果。 “阿古希德……” “你这次旅行，是要特地去找什么人对不对？” 有意思—— 芙莉莲的话确实引起了阿古希德的注意， 因为他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的小脑瓜竟然这么聪明。 “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芙莉莲期待的目光中，阿古希德终于结束了在言语上对她的冷暴力。 “嗯哼~” 一听阿古希德询问起原因，芙莉莲脸上就浮现出『快夸我』的表情。 她用下巴指了指天脉龙的方向，很骄傲的将自己的逻辑全盘托出。 “因为我从天脉龙那里问出了你这次的目的地……” “——『法尔贝』地区。”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哦，在一年前辛美尔我们刚刚启程的时候， 冒险者协会的《大陆时报》上刊登过一则消息：” “大魔族——『无泪的暴君』巴尔于『法尔贝』地区被无名的魔法使讨伐。” “相对应的，当地的一座高山也因此被【地狱业火释放魔法】融化。” “而据我所知，除了你以外， 这个时代还存活的魔法使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剩下三个——” “我。” “米奴丝。” “赛丽艾。” “『法尔贝』地区是最早传出《帝都爱情故事》，并且把你的形象扭曲成『阿古西娅』的地方——” “所以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到那里的你，目的只能是特地去找米奴丝或者赛丽艾。” 过程全错，但推断正确…… 这种时候，我该继续打击她吗？ 俯视着骄傲的扬起下巴的芙莉莲，阿古希德难得违心了一次。 “嗯。” “不错，猜的很对。” 得到老父亲肯定的名侦探芙莉莲双手抱胸，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而就在这时，阿古希德却主动向她发问了。 “既然刚刚你猜对了……” “那你再猜猜，我究竟是要去找谁？” —— “赛丽艾。” 几乎没有犹豫，芙莉莲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也是毫无疑问的正确答案。 她看着阿古希德那讶然的眼光，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阿古希德，别把我当笨蛋啊……” 白毛精灵撇过头低声轻语。 “你肯定是还要去找那个大概率不可能存在的『死而复生的魔法』吧？” 虽然平常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但是在现如今还活着的人里—— 除了【魔王】以外，没有谁比芙莉莲更了解阿古希德了。 “又猜对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短暂的讶然过后，阿古希德眼中剩下的就只有平静。 他轻抚着白毛精灵的头，一如既往的给出了问答后的奖品。 芙莉莲知道， 这其实只是阿古希德不想在『死而复生的魔法』上继续多言， 所以才用奖励扯开话题。 但这个时候的她一下子变得出奇的懂事。 因为知道事关伏拉梅， 所以白毛精灵很乖巧的没有像刚刚那样在这上面胡搅蛮缠下去。 顺从着阿古希德的意思，芙莉莲开始思索起了该要什么奖励。 攻击魔法……不缺…… 功能性魔法……也不太缺…… “嗯……” 摸了摸下巴，转过头看了已经在艾泽结束后站起身的辛美尔一眼。 在短暂的思考后—— 芙莉莲抬起头，向阿古希德说出了想要的奖励。 —— 也就是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最后一刻。 在场除了阿古希德以外的所有人都同时愣住了。 包括芙莉莲自己。 并不是因为阿古希德的魔法失效而让辛美尔他们听到了芙莉莲的话语， 让他们愣住的…… 是那缓缓明亮起来的夜空—— 是今夜的流星提前到访了。 于是空旷的山顶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向老父亲索要着能够实现辛美尔愿望之一的魔法的芙莉莲、 对阿古希德与芙莉莲的交谈毫不知情，正要接替艾泽讲述故事的辛美尔、 刚刚坐下，拿起红镜龙肉烤串的矮人艾泽、 从始至终手里的酒杯就没有停下来过的醉鬼海塔、 在这温馨的气氛下，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南之勇者、 以及因女儿的回答而又一次勾起了对亡妻思绪的阿古希德—— 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划过天际的流星从天的一端飞往另一端。 闪耀、明亮、充满希望。 开拓、前进、未来可期。 各式各样的心情与感叹伴随着流星一同出现在众人心中。 直至尾焰消失…… 直到最后一枚流星也隐没于黑暗的天色之中。 “看的很清楚啊……” “从这里看，的确很漂亮呢……” 对于刚刚那转瞬即逝的精彩，辛美尔由衷的赞叹道。 其他几人的评价自然也是附和。 抬起烤串，举起酒杯，哈哈大笑—— 一个个扫过朋友们的反应， 辛美尔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芙莉莲身上。 她并没有太过活跃的举动。 只是在阿古希德身旁闭着双眼，像是在回味刚刚的一切。 “你们也觉得很漂亮，对吧？” 芙莉莲缓缓睁开双眼，向在场的众人轻声问道。 得到的回答自然都是默认。 “那么——” 知晓大家即将分别的白毛精灵抬起手指，微笑着说出了她的提议。 “既然大家都很喜欢流星……” “那等到看完不久后的『半世纪流星』我们再离开吧！” 不久后…… 听到这个字眼的阿古希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眉头微蹙，在轻叹中敲了敲芙莉莲的头。 “距离下一次『半世纪流星』还有十年……” “你打算让他们和你一起在我这里住上十年吗？” 扫视着脸上同样都摆着无奈神色的众人， 阿古希德对芙莉莲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给予了打击。 唔…… 十年…… 让辛美尔在这里住这么久，好像确实不太可能…… 得到确切数字的芙莉莲先是耷拉了一下脑袋， 而后想到了解决方法的她就又抬起手指。 “那下一个十年，我们就再在天脉龙身上汇合吧！” “就当顺路也来看看阿古希德。” 在阿古希德的摇头，以及南之勇者那温和的笑容下…… 芙莉莲跑到辛美尔、海塔、艾泽身边。 她将几人的手全部拉来，手背着手背。 面对着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 站在勇者小队中央的芙莉莲自信满满的提议道： “半世纪流星——” “下一个十年，大家再一起看吧！” ——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阿古希德寻找赛丽艾的第三十七天—— 天脉龙抵达了『剑之乡』的领空。 ------------ 第一百零八章：抵达世界最高村——『剑之乡』 自人魔千年战争开始以来—— 在人类的诸国中，无论你铺开哪个版本的世界地图……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 永远都只会是那个守护着【勇者之剑】的村落： ——『剑之乡』！ 在统一帝国四分五裂，继承了其最北方领土的【第二帝国】被魔族包围的现在， 在北部诸国、南部诸国、中央诸国全部深陷战火无法自拔的如今…… 寄托着所有人希望的，正是『剑之乡』这个渺小且不起眼的村落， 是的，希望—— 世界地图上的每一处重点都富含着大众的深意与考量， 而每一个全新标记的诞生也都伴随复杂的历史原因。 【中央诸国·圣都休特拉鲁】 【交易都市·巴鲁姆】 【迷宫城市·萨兰顿德】—— 英雄所铸就的传奇与历史所积累的底蕴让它们举世闻名， 这些闻名世界的特殊地标少有例外大多如此。 但相比与其他，『剑之乡』得以高居首位的原因极为特别…… 【勇者之剑】—— 这柄传说中由【女神】降下，并且会被救世勇者拔出击败【魔王】的神器正是此地举世瞩目的原因。 毕竟在如今这片被魔族掀起的战火所肆虐的大陆上， 在所有深陷死亡与杀戮所带来的恐惧的人心中—— 再没有什么是比『击败魔王』更重要的事了。 世人寄托于『剑之乡』的希望，也正是由此而来。 当然，一千年来，寄托着这份希望的『剑之乡』并不是没有遭到过质疑， ——毕竟从来没人能将其拔出，自然也没人能够确定传说的真实性。 但是这些质疑存在的时间都很短，大多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千百年来，巍然不动的【勇者之剑】所散发出的那道自动抗拒魔族靠近， 即便是数位大魔族全力出手也无法撼动一丝一毫的【圣域】足以将一切质疑声压下。 ——【勇者之剑】的传说是毋庸置疑的！！！ …… 至少在亲眼看到阿古希德踏入『剑之乡』之前， 包括芙莉莲在内的辛美尔几人都从来没有对此怀疑过半分。 ——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勇者一行训练结束的第二天。 时隔一千年…… 在曾经那场与大魔法使伏拉梅一同往返【天国】的旅行过后—— 最强大魔族终于又一次踏入了『剑之乡』的领土。 —— “所以……” “为什么阿古希德你能这么轻松的踏入『剑之乡』的领土？” “传说中的【勇者之剑】和它自带的【圣域】难道只是谣传吗？” 注视着南之勇者身旁闲庭信步， 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轻松踏入了【圣域】的最强大魔族—— 与辛美尔、海塔、艾泽同行， 正在严冬大雪中站立的白毛精灵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用【隔绝大结界】将自己与雪花隔开的阿古希德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在唯一知晓【勇者之剑】的主人与老师是朋友的南之勇者的注视中， 阿古希德只是微微回过头，漫不经心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勇者之剑】与【圣域】确有其事，能够抵抗所有魔族的入侵也并非假话。” “至于为什么我能进来……” “那纯粹是因为【圣域】或者说是【勇者之剑】本身从始至终都没有抵抗过我罢了。” “曾经我和伏拉梅往返【天国】的时候，两次旅行至此都是这样。” “直到现在也没变化——” 不曾抵抗…… 没有变化？ 走在皑皑的白雪中，迎着冷风前进的芙莉莲对老父亲的回答极为不解。 传说中足以抵抗所有魔族的【圣域】—— 竟然偏偏对阿古希德这个最强大魔族毫无用处？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让芙莉莲难以置信的消息。 而且不仅是她， 包括同样跟在一旁的辛美尔、海塔、艾泽也对此极为疑惑。 “感觉好离奇，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这样的。” “我也这么认为。” 他们的声音在狂烈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 再加上本来就有几人前进的踏步声影响—— 所以辛美尔几人的惊叹只是刚刚出口就消弥于寒风里。 不过即便如此，阿古希德还是听出了他们言语中的讶然。 并且对于辛美尔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惊讶。 至于为什么不惊讶…… 想到这里的阿古希德，前进的脚步微不可察的慢了一些。 他将视线投向身侧—— 那道在疑惑中紧蹙眉头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呢喃着『想不通呢……』的虚幻倩影让他的眉眼都放缓了些。 为什么不惊讶…… 呵呵…… 那当然是曾经有一个笨蛋接连在他面前惊讶过两次。 她那个时候—— 在即将进入回忆的最后一刻， 阿古希德的思绪被身旁出现的询问声打断了。 不出所料， 果然是满脸带着好奇，而且完全不懂事的白毛精灵。 “阿古希德……” 你知道为什么【勇者之剑】偏偏不抵抗你吗？” 穿着鹿皮靴子的芙莉莲小跑到阿古希德身侧。 即便身着大衣，可小脸冻得通红的女儿向老父亲追问道。 然后她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知道。” 阿古希德说……不知道？ 白毛精灵听到这个回答时的表情诧异至极。 因为她能看出来—— 虽然阿古希德对于自己突然的追问有些无奈， 但老父亲的回答…… 并没有在敷衍她。 —— 没错…… 阿古希德的确没有敷衍芙莉莲。 最强大魔族是真的时至今日也没搞明白其中的缘由。 收回停留在摸着下巴思考，已经渐渐落后到辛美尔身边的芙莉莲身上的视线， 被打断了对亡妻思绪的阿古希德继续向前方走去。 为什么【勇者之剑】没有抗拒过身为魔族的他？ 事实上，他曾经不止一次抽空问过克拉夫特这个问题。 但是那个精灵武僧给他的回应永远都只有一个…… 『等你亲自握住那柄剑，你就知道原因了』—— 谜语人。 这是阿古希德的评价。 所以最讨厌谜语人的他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个本来就不感兴趣的问题抛之脑后。 毕竟他本来对这个问题就没有多少好奇。 无论这究竟是出自克拉夫特的缘故又或者是【勇者之剑】本身的原因， 阿古希德都对此并不在意。 于是这个问题就一直被搁置到了今天也没有答案…… 从天脉龙身上走下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踏入『剑之乡』外围的【圣域】结界也有五分钟了—— 所以，那个隐蔽于此的村落自然而然的在浓密的风雪里展现出了身姿。 “能看到了啊。” “前面那个就是『剑之乡』唯一的村落吧——” “那个传说中世代守护着【勇者之剑】的一族？” 来自辛美尔的轻笑让阿古希德与思考中的芙莉莲共同抬起头。 远远的观望着风雪中那个若隐若现的渺小村落…… 来送辛美尔几人最后一程的阿古希德很清晰的知道—— 分别的时间，就要到了。 ------------ 开个群吧 这两天发烧头疼…… 不开个群挂着，大家老是觉得我一不小心就死了…… 真是的…… 我难道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肺雾吗？ 等我今天早上从医院回来，直接表演日万！ （ps：下面的作家说里面就有群号，还有封面简介下面也有） ------------ 第一百零九章：『拔剑』—— 因为南之勇者早年间来到过『剑之乡』—— 并且在那个时候帮助『剑之乡』扫清了驻守此地的大魔族与魔物， 所以阿古希德一行六人进入『剑之乡』的过程非常顺利。 没有刻意隐藏身影与行程的他们仅仅只是刚刚靠近， 就有认出来南之勇者的居民闻风而动，将半个村庄的居民拉出热情欢迎。 毫无疑问的—— 『剑之乡』第四十七代，也就是当代村长同样位列其中。 而作为村子里世代传承至今的村长一脉…… 唯一不是胎教出身，并且从小翻阅着祖先留下的古籍长大的她—— 自然而然的也认出了除却南之勇者以外，其他的几人的身份。 可正因为认出了几人的身份…… 她才不可避免的愣在了原地。 在村庄中央彻夜燃烧的巨型篝火的照耀下， 这个不高不矮，身材和芙莉莲差不多的小姑娘目光讶然，脖颈僵硬的抬起了头。 她先是看了一眼此时此刻站在她身前的人类最强【南之勇者】与近来声名远扬的【勇者一行】—— 而后又看向了矗立在他们身后，那个身姿最为高大，和留存于村子北部千年之久的雕像长的一模一样的阿古希德…… 然后—— 第四十七代村长就这么陷入了呆滞与沉思。 不必询问，她也知道几人的来意。 肯定的『拔剑』，也只能是来试拔【勇者之剑】。 因为『剑之乡』这个偏僻且渺小的村落也只有这么一个拜访理由了。 【南之勇者】的再次拜访在情理之中。 毕竟小村长记得上次到来的时候他忘记了试拔【勇者之剑】。 勇者辛美尔一行的到来她倒也能理解—— 毕竟从古至今，这是所有来到『剑之乡』的英雄们的共识。 可是…… 可是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那张面孔…… 这面无表情的神色—— 完全跟村子里的那座石雕一模一样啊！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千年后的如今呢？ 小村长转过头，目光与周围其他同样呆愣在原地的居民交汇—— 在共同确认没有认错那个长相后， 『剑之乡』第四十七代村长重新将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后面的阿古希德。 无声的沉默。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最后，在阿古希德一行六人不解的注视下—— 『剑之乡』的居民们一半脸上挂着见了鬼了的表情，躺倒在原地。 另一半则在跌跌绊绊中四散而逃，恐惧的呼喊声响彻山谷。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勇者一行训练结束的第二天。 正被新年最后一场大雪覆盖的『剑之乡』， 在目光对上阿古希德的那一刻—— 全灭！！ ……………… “抱歉，真是麻烦几位把我们搬回屋子里了……” “是我们太失态了——” 不大不小的村长木屋之中，隔绝了屋外冬雪的壁炉火光倒影下： 裹着小被子取暖的『剑之乡』第四十七代村长—— 喝着芙莉莲泡出的热茶，红着小脸对坐在面前的几人致歉道。 尤其是在看到阿古希德时， 从芙莉莲那里知道阿古希德原来是她的父亲的小村长低下头， 之前一不小心带着全村人将阿古希德误以为是鬼的她歉意更加诚恳。 “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大人……” “因为您的雕像并不像精灵，所以我们之前就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 “刚刚的失礼，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对于村长诚恳的的道歉—— 双腿重叠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此刻正缓缓翻阅着『剑之乡』留下的记录的阿古希德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他本来只是隐藏了『角』，打算来这里送辛美尔几人最后一程， 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闹出乌龙—— “不必在意。” “是我顾虑不周，没想到这里竟然还留有我的雕像。” 看着伏拉梅和他在这里讨伐魔物时轰爆了两座高山， 一不小心把小村子的原址毁掉的事迹分毫不差的记录在书中…… 阿古希德倒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害怕。 所以他并无太大波澜，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无奈的轻笑在木屋中此起彼伏—— 芙莉莲、海塔、艾泽…… 围在阿古希德身边的三人无一例外都在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默默低笑了起来。 连带着即将离别的伤感氛围都因此冲散了不少。 “很好笑吗？” 阿古希德抬起头，在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周围的几人。 因为辛美尔和南之勇者已经提前去往【勇者之剑】的方向—— 所以此时此刻，完全看不出一点孝顺的白毛精灵自然就是笑的最大声的那个。 咚、咚、咚！！ 对着芙莉莲的小脑壳连敲三下， 亲眼看着白毛精灵由乐转哀的阿古希德在消气后缓缓合上手中的古籍， 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村长。 没能从古籍中找到自己与伏拉梅雕像的方位， 而且被【圣域】压制了魔力感知的最强大魔族轻声开口问询起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不介意的话……” “我能问问我的雕像在哪儿吗？” —— “原来阿古希德先生和他妻子的雕像也在这儿啊……” “矗立在【勇者之剑】旁边——” “看起来『剑之乡』的居民们还挺尊敬阿古希德先生的啊……”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会一看到阿古希德先生就晕倒呢？” 『剑之乡』北部的山洞中，隔绝了外界严冬的【勇者之剑】面前， 静观着分别矗立在勇者之剑两旁雕像的辛美尔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虽然并不知晓原因， 但听阿古希德描述过大魔法使伏拉梅在旅行中的夸张作为的南之勇者摇头失笑。 大抵猜出了缘由的他没有将其说出口， 只是将目光看向静静地矗立在面前，安插在山岩之中的【勇者之剑】。 这把剑他和辛美尔都拔不出来—— 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放弃尝试。 但他并没有提前对辛美尔说出这件事，否定他的抉择。 至于他为什么会陪同着这个后辈一同前来…… 呵呵—— 南之勇者低笑一声，目光转向同样注视着【勇者之剑】的辛美尔。 “紧张吗？” 这是他的发问。 而辛美尔的回答当然是摇头—— 不仅如此，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回答，更像是为了完成某个约定。 注视着【勇者之剑】的蓝发勇者缓缓走上前，右手慢慢抬起—— 然后，他的右手就被南勇按住了。 南勇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也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你说，万一我们两个人其实都有着能拔出【勇者之剑】的能力……” “那么第一个人把剑拔了出来，第二个人该怎么办？” 两个人都有拔出【勇者之剑】的能力—— 如果说这种话的是其他人，辛美尔大概只会一笑而过。 但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人类最强】南之勇者…… 那辛美尔就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了。 “那要怎么办？” “我们一起拔吗？” 没有等待多久，辛美尔的反问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早就想试试自己这位后辈身手如何的南之勇者露出了微笑。 他说： “单挑怎么样？” “谁赢的话，谁就第一个试拔，如何？” —— 知晓一切之人、史上最强人类、一年速通魔王军、曾一一己之力正面击溃魔族主力的南之勇者向年轻的辛美尔发出了单挑邀请。 那么…… 历经魔鬼训练后的辛美尔会赢吗？ 欣然接受的辛美尔：会赢的！ ------------ 这几天阳了实在抱歉，和以前一样欠的都会还的。 带上今天早上欠的一章，欠四章了。 我今天挂水的时候试试能不能用手机码字。 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追读体验实在对不起…… （我愿意在书友群里面接受一切批评与拷打。） 但实话说，烧的脑子跟浆糊一样，一个晚上写一章真的不是我偷懒。 （在成绩最好的时候，被新冠做局了。） ------------ 第一百一十章：颤抖的【勇者之剑】（1/6） 安置着【勇者之剑】的山洞中，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的雕像前—— 思索复盘着战斗经过的辛美尔筋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 低喃着『真是怪物……』『不愧是人类最强』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输的完全是一败涂地啊…… 无论是《艾斯卡尔德流剑术》还是《讨龙百击》都对南之勇者构不成丝毫威胁。 感觉就像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早已被他提前看穿了一样。 自己拼尽全力，到最后也只是勉强让南之勇者用出双手—— 我该说大叔不愧是阿古希德先生的弟子， 还是应该感慨他昔日一年打垮整个北部高原防线的伟业？ 让人输的心服口服啊…… 按理来说，最强的南之勇者理所应当应该第一个拔剑—— 而同样的，他也是有史以来最有可能拔出【勇者之剑】的人类。 至少现在的辛美尔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这个可能性，蓝发勇者心中没有丝毫嫉妒， 恰恰相反，如果南之勇者真的能够拔出【勇者之剑】—— 那么辛美尔反而会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 只是……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与某个酒肉僧侣的约定…… 辛美尔不由自主苦笑一声。 他仰视着站在他身前，正微笑的看着他的南之勇者， 无奈与尴尬一同出现在他的脸上。 “大叔……” “我可以耍赖吗？” “虽然我输了，但是能不能让我第一个拔剑？” 耍赖？ 低头看着辛美尔脸上那明明是心服口服的神色—— 已经看到了下一刻的未来， 对这个后辈想要耍赖的原因心知肚明的南之勇者伸手摸了摸自己帅气的小胡子。 没有因为已经看到了未来而故作无聊—— 恰恰相反，南之勇者顺应着自己所看到的未来蹲下身子，轻声发问： “我能问问理由吗？” 理由……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辛美尔转过视线。 他静静地看着身旁被南之勇者轻松打落的【勇者之剑】仿品， 往昔在修道院里的那副场景历历在目。 『我说……辛美尔……』 『别一天到晚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啊——』 『拿着冒牌的【勇者之剑】就只能成为冒牌的勇者吧？』 酒肉僧侣当初年少无知的嘴硬让辛美尔轻笑一声。 “『总有一天，我会拿到真正的【勇者之剑】，将魔王打倒』——” “我曾经这么对某个人承诺过。” “虽然是这样，不过我刚刚说的只是玩笑话而已。” “我可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啊，大叔……” 这个后辈确实很不错。 无论是实力还是品格。 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他都的的确确配得上【真正的勇者】这个名号—— 没有失落、更没有嫉妒…… 如果不是因为克拉夫特先生还活着的缘故， 那他肯定能亲手拔出【勇者之剑】吧…… “既然是因为与他人的约定……” “那么身为前辈的我就勉为其难的谦让你一次吧。” 谦让？ 在【勇者之剑】上？ 在辛美尔颇为讶然的注视中， 取得了毫无悬念的胜利的南之勇者则在微笑后缓缓起身—— “辛美尔……” “如果你不害怕自己无法被【勇者之剑】承认的话……” “那么就由你先来拔剑——” 南之勇者那不知该说是大度还是自信的话语让辛美尔愣了一下。 而后…… 又一次见证了南之勇者那与力量完全相匹配的品格的他摇头失笑。 真是的…… 像大叔这样的人…… 即便拔出了【勇者之剑】，也完全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啊。 辛美尔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拒绝， 但南之勇者却已经将他从凌乱的地上拉起， 并且向着【勇者之剑】的方向狠狠一推。 大叔真不愧是阿古希德先生的弟子啊…… 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这方面，真的和阿古希德先生很像呢…… 目光停留在看起来有些生锈的【勇者之剑】的剑身上， 从小听着这柄剑的传说而长大的幸美尔不由的喉头滚动。 说他此时此刻心中没有紧张是假的。 说他现在没有害怕与忐忑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事已至此—— 辛美尔没有过多犹豫，也没有任何拖延时间的打算。 在最后回头与微笑的南之勇者对视一眼后…… 蓝发勇者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向前伸出手—— 第一次在现实而非自己的梦境中握住了【勇者之剑】那冰凉的剑柄。 —— 现在的辛美尔是无法拔出【勇者之剑】的。 能够看到未来，并且已经得到过阿古希德解释的南之勇者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正如阿古希德所说的那样， 在前代勇者克拉夫特仍旧存活的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拔出【勇者之剑】—— 无论是辛美尔还是南之勇者自己都无法打破这个必然的未来。 而南之勇者当初在『剑之乡』讨伐魔族后没有留下来试拔【勇者之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于这个早已知晓，并且在无数个未来里都没有过丝毫变化的结果， 南之勇者曾经也为之失望过……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只有拔出【勇者之剑】才能拯救世界。 而又有哪个男孩子在小时候没做过手握【勇者之剑】拯救世界的梦呢？ 但是现在—— 很快就要去往北部高原赴死的南之勇者心中对此只有平静。 是的…… 平静。 在自己【未来视】成长到能够看到人魔千年战争结局的时候， 在他知晓【勇者之剑】不是拯救世界的必然因素的时候—— 南之勇者对这把剑的滤镜就已消除了。 所以他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波动。 不过对于不知情的辛美尔…… 南之勇者反倒好奇于他的表现—— 这也正是他将拔剑的优先权让给辛美尔的原因。 “在我看到的无数个未来中……” “在发现自己无法拔出【勇者之剑】后，你一共有着上百种不同的情绪反应……” “那么在最后这个受到老师影响的现实中——” “你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在默念着疑问的南之勇者看着不远处的辛美尔缓缓握紧剑柄， 而后一点点向上发力。 像是受辛美尔的力道影响，又仿佛是察觉到了某个人的到来， 【勇者之剑】最底部的碎岩极其微弱的晃动了一下。 而就是这短暂的异样，让注视着这一切的南之勇者睁大了眼睛。 等等…… 刚刚那一瞬间，【勇者之剑】是不是有了反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勇者之剑】被拔出……我可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未来啊…… 注视着这从未出现过的未来—— 亲眼看着【勇者之剑】的剑身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的南之勇者陷入了讶然。 “这怎么可能，老师明明说过……” 啪—— 他的思考被拍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大手打断。 而回头望去——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阿古希德…… 南之勇者仿佛找到了某种答案—— ------------ 第一百一十一章：最初的勇者，最强的剑（2/6） 在得到第四十七代村长，也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回答后—— 孤身一人前来的阿古希德很早就驻足在了远方。 本来只是来此缅怀伏拉梅的雕像的他因为剑与剑的碰撞而止住脚步。 【讨龙百击】对【南之勇者流神速剑术】 【艾斯卡尔德流奥义】对【南之勇者二刀流】 ——当代人类最强的两位【勇者】的交手就这么暴露在阿古希德面前。 而毫无疑问，他没有在这时突兀出现，扫兴打搅。 最强大魔族只是就这么静静地在雪地与寒风中站了一会儿， 将辛美尔与笨蛋弟子交手切磋的全过程尽收眼底。 第一回合，辛美尔勉强接下笨蛋弟子只手单剑情况下用出的神速斩。 而【讨龙百击】的连打反击没有任何效果，仅在一瞬间就被破解。 第二回合，以【中央诸国·王室密传】反攻同样没能奏效—— 笨蛋弟子连神速剑的变化剑式都没使用，仅仅只凭纯粹的剑速就把辛美尔压的抬不起头。 第三回合、第四回合…… 【艾斯卡尔德流】与【北地军用剑术】以守为攻，但同样效果不大。 并不是这些剑技都不如笨蛋弟子自创的神速剑—— 单纯是因为辛美尔现在的水平不够而已。 等他什么时候能在【艾斯卡尔德流剑术】上超越初代『剑圣』…… 那他大概才能勉强抗下笨蛋弟子全力的神速剑。 —— 即便是经过了自己魔鬼特训的辛美尔，距离笨蛋弟子的水平也还差得远。 而且这还是在笨蛋弟子只凭纯粹的直觉预判， 没有使用无赖的【未来视】预知的情况下。 在交手的第八个回合， 目睹着南之勇者刻意放过辛美尔的破绽的阿古希德摇了摇头。 “不过这种事倒也很正常，辛美尔现在才十七岁……” “以他的天资与勤奋，等到他二十五岁迈入人类战士的巅峰时期想来不会比如今的笨蛋弟子弱上多少——” 所以说…… 辛美尔怎么会愚蠢到和笨蛋弟子交手？ 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不经意间扫过伏拉梅的雕像，目光落在那柄熟悉的破烂铁剑上后…… 阿古希德就明白了一切。 “『大概是为了谁先试拔【勇者之剑】这种无聊的事』——” 即便无需在场，最强大魔族也能猜到二人偏偏在这时交手的原因。 而且…… 以辛美尔那并不热衷于战斗而且尊重前辈的性格来说， 提出切磋这种事肯定不会是出自他口—— 比拼在同样的时间内谁杀死的魔物更多大概才是他会选择的提议。 因此提出切磋的人，或者说想要检测一下对方实力的就只能是他的笨蛋弟子了。 “因为这段时间辛美尔几乎一直呆在我身边，没办法通过【未来视】直接看到他的实力进展，所以才借这个机会来试试他的水准？” “还是说单纯就是为了在临死前少留一些未尽的遗憾？” “真是个笨蛋弟子——” 远望着二人的切磋被南之勇者以压倒性的力量结束后他脸上所露出的那一抹释然的微笑…… 阿古希德低声冷哼。 他在猛烈的风雪中稳步前行，不紧不慢地走向破烂铁剑的方向。 【能够将目之所及地区的声音全部收入耳中的魔法】随手发动—— 阿古希德在旁观着辛美尔与南之勇者的一举一动之时，同样聆听者二人的一言一行。 “总有一天，我会拿到真正的【勇者之剑】，将魔王打倒——” 辛美尔不经意间放出的豪言让阿古希德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 …… 『老师，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故事中的勇者——』 『手持真正的【勇者之剑】，讨伐魔王，拯救这个世界』 辛美尔那与年少时【未来视】不曾大成，总喜欢拿个木棍在天脉龙背上乱逛的笨蛋弟子极为相似的幻想让阿古希德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 尽管被【圣域】抑制了十分之九， 但仍然有十几公里探测范围的魔力感知在此时此刻恰巧察觉到了闯入【圣域】附近的魔物…… 实力不弱，大概是这一带的群山之主。 咔嚓—— 顺手一次性打出一百二十发普通斩击隔着十五公里将那个不知死活的魔物切成血沫， 稍微缓解了一下内心郁闷的阿古希德无声无息的继续前行。 而当他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走入山洞。 蓝发勇者的手也正好落在【勇者之剑】的剑柄上。 一千年来—— 沉眠于睡梦中的【勇者之剑】第一次出现了醒来的征兆。 尽管那微不可察的颤动仅仅只有一瞬间…… 虽然即便是手握剑柄的辛美尔都没有任何察觉。 但南之勇者和阿古希德却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拍醒了正因为思索【勇者之剑】为何会异动而挡在伏拉梅雕像前的笨蛋弟子—— 只是略微扫了一眼那把破铜烂铁就对此不再感兴趣的阿古希德开始端详起了伏拉梅在『剑之乡』的雕像。 他知道，【勇者之剑】的异动肯定和他有关。 他也知道……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理，但按照当初克拉夫特的语气来看—— 现在的自己有着能够越过克拉夫特本人而拔出【勇者之剑】的可能。 但是阿古希德不在乎。 所以他只是将愕然且碍事的弟子扯到一边—— 自己自顾自地上下打量起由雕像所保留的那份容颜。 是伏拉梅与自己初登旅途，还是年轻少女时的形象啊…… 『剑之乡』的这座雕像几乎是阿古希德见过的保存最完整，也是相似度最高的雕像了。 至少比【第二帝国】帝都中央那座巨大的男伏拉梅雕像好上几百倍—— 想到这里，阿古希德少有的觉得与世隔绝是件好事。 对于完全将自己丢到一边的老师，南之勇者无奈的耸了耸肩。 尽管他对于阿古希德与【勇者之剑】之间的关系有着不少疑惑。 但却也没有不识趣的在这个时候打搅阿古希德。 但是…… 另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蓝发勇者就不是这样了。 “纹丝不动呢……” 紧握着【勇者之剑】剑柄，试图将其拔起的右手缓缓松开。 失望且无奈的辛美尔低声轻笑。 但自嘲只有一瞬间， 因为即便无法拔出【勇者之剑】，他也不会放弃讨伐【魔王】。 不过是讨伐【魔王】的胜算从万分之一又降到十万分之一而已，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走上这条道路。 而且…… 虽然自己不行，但若是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拔出世上最强的剑—— 那同样值得庆幸，不是吗？ “大叔……” “我——” 纠结过后的辛美尔在轻柔的语气中回过头， 正在呼唤着南之勇者的他的目光与不知何时到此的阿古希德对上了。 本来正缅怀着与妻子的过往却突然被打断的最强大魔族冷眼相待。 目光几乎将正在卡壳的辛美尔冻成冰块。 “你太吵了。” 这是辛美尔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南勇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在表示默哀后就静静地侍候在阿古希德身旁。 短暂且漫长的十分钟缓缓走过—— 直到阿古希德将自己与伏拉梅在旅行时路过『剑之乡』的那段回忆怀念完毕…… 看到老师向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的南之勇者才缓步上前。 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阿古希德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答案我现在不知道，所以等我试过之后再回答你。” 挥手【重力魔法】将躺在地上倒头就睡的辛美尔悬浮而起， 没有了阻挡的阿古希德毫无顾忌的走到了那把破烂铁剑之前。 在南之勇者的思索与困惑的目光中， 第一个为了生命而前往【魔王城】挑战魔王的勇者—— 握住了世上最强的剑。 —— 【阿古希德，从根本上来说，你算不上完全的魔族】 【至少在我的眼中，你是一个完全不应该存在的异类】 【身体是魔族，灵魂是人类——】 【有时候我真的有些好奇……】 【这份半人半魔特征，究竟是她对你的诅咒，还是恩赐？】 在【勇者之剑】的颤动中， 当初随侍在那位陛下身边时所听到的调侃回荡在阿古希德耳畔。 诅咒？ 还是恩赐？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勇者一行训练结束的第二天。 抵达『剑之乡』的第一天： 最强大魔族终于明白了【魔王】所发出的疑问的答案。 ------------ 第一百一十二章：解开的疑惑与南部诸国传来的噩耗（3/6） 在一千三百年前，阿古希德第一次打上旧魔王城战败之后。 从魔王书房中醒来的他，第一也是唯一一次被人一语道出了本质。 ——半人半魔 令人讶然，甚至难以置信。 在一千三百年前那个对『灵魂』领域几乎没有任何研究的年代…… 魔王本人却有着能够看透阿古希德灵魂本质的能力。 至少就最强大魔族本人所知， 哪怕时至今日，也只有魔王一人看出过这一点而已。 当然，赛丽艾或许有那个能力， 但她对于『灵魂』领域的研究一向不感兴趣。 无法用于战斗的魔法在她眼中都是无用的垃圾…… 所以即便曾经她能像那位陛下一样轻松击败阿古希德， 但却做不到一眼直指最强大魔族的灵魂本质。 正因如此， 虽然赛丽艾并不弱于那位君临世界顶点千年之久的魔王陛下—— 但阿古希德却对她这个老太婆升不起类似曾经面对魔王时的尊敬。 是的，尊敬—— 即便是最强大魔族自己也无法否认他对魔王那矛盾至极的态度。 一方面，因为魔王的所做作为， 阿古希德对他的讨厌与憎恶几乎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甚至于说，如果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千年之约』的束缚—— 阿古希德早已能去往【天国】与伏拉梅重逢。 从这方面来看，说魔王与他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也不为过。 但同样无法辩驳的是—— 魔王曾对阿古希德有着近乎于无所不应的纵容。 无论是他在魔王城中当众拒绝成为【七崩贤】， 还是屡次三番违背魔王的禁令将想要外出屠戮的大魔族打的半残…… 甚至于说，即便面对阿古希德那一次又一次裹挟着杀意的挑战—— 魔王都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更不要提惩罚之类的怪罪了。 魔族是不会有嫉妒这种情感的。 但就算是大魔族中最迟钝的贝泽， 也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观察中感受到那位陛下对阿古希德的包庇与偏心。 当然—— 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阿古希德生出那与本心矛盾的尊敬。 真正让阿古希德对魔王持有这种态度的， 是他跟随在魔王身边的那段时间。 嗯…… 与其说是跟随，倒不如说是魔王的强留。 虽然不想承认—— 但那确实是阿古希德在知识与魔法上进境最快的一段时间。 魔王那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让最强大魔族至今不解于他的用意。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次闲谈。 尽管一千年未见，魔王的身影在阿古希德的回忆中已经很模糊了。 但他们之间的那几段谈话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对寻回情感的方法的探究、 纯粹的无聊而产生的调侃、 一方不加节制的咒骂与另一方接连不断的点头…… 还有对一些有趣的问题的讨论—— 每一句，每一个字，阿古希德都铭记至今。 毋庸置疑， 与魔王的那些闲谈在最强大魔族心中的地位，仅次于他与伏拉梅的那些回忆。 而对于阿古希德这个【半人半魔】的个例出现的原因—— 他们之间就曾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交谈。 【只有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才能做到这种事。】 这是书桌前双手合十的魔王明确给予阿古希德的回答。 但那时并不怎么相信【女神】存在的阿古希德只以为魔王是在感慨。 可自从与克拉夫特有过几次交谈后—— 阿古希德渐渐认可了这个说法。 而对于曾出自魔王口中的对诅咒与祝福的疑惑， 在千年的时光中，阿古希德也陆陆续续有过几次猜测， 但最后都因为他的不甚在意而不了了之，无疾而终。 直至今日—— ……………… 有那么一瞬间，辛美尔觉得自己在梦中看到了光。 不…… 这光芒似乎并不只是来自梦中—— 如果仅仅只是梦里的光，是绝对无法将辛美尔的眼幕都照亮的。 那绝对是来自现实里的光。 可是…… 封存着【勇者之剑】的山洞外是漫天飘零的大雪， 山洞内的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都不会无缘无故使用照明魔法—— 那么，这道光来自于何处？ 究竟是什么，能够散发出这让辛美尔在梦中都觉得温暖与明亮的辉光？ 蓝发勇者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追寻光亮的方向。 可是就在他探出手掌的那一刹那， 近在咫尺的明光微弱了下来。 就像转瞬即逝的萤火一样，瞬间就变得黯淡。 在光亮消失的最后一刻，挣扎的辛美尔终于睁开了眼。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大魔法使伏拉梅雕像旁面容平静温和的南之勇者， 以及正站在【勇者之剑】前无喜无悲的松开剑柄的阿古希德。 “真有意思，原来是这样……” “既是诅咒，又是祝福——” “创造一切的她竟然也会如此矛盾吗？” 这是刚刚醒来，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的辛美尔听到的第一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主人，是抬起手正注视着手心的阿古希德。 因为他背对着辛美尔， 所以辛美尔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手心。 因为他挡着【勇者之剑】， 所以辛美尔看不见【勇者之剑】最后一缕明光的消逝， 更不清剑身旁多出的几块碎石。 因此与见证了刚刚那一切的南之勇者不同， 辛美尔对于阿古希德刚刚的那几句自言自语只有疑惑。 但因为有着被直接打晕的经历， 所以这一次学乖了的蓝发勇者没有贸然打搅。 他注视着阿古希德那挺拔的背影， 在与南勇对视了一眼后静静等待着阿古希德的思考。 “真有意思……” 阿古希德注视着手心正慢慢恢复的灼痕，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而在他身前， 被重新放回原地，已经再次变得黯淡如破铜烂铁的【勇者之剑】让最强大魔族微微低眉。 “既承认我的灵魂与力量，却又抗拒我魔族的身体与魔力……”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矛盾的事——” 这份低语阿古希德没有说出口。 至少在辛美尔拔剑失败的现在，他并不想给这孩子的心头雪上加霜。 当手心的灼痕完全消散，阿古希德缓缓回过头。 无可避免的，辛美尔的目光对上了阿古希德。 “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有立刻发出对刚刚发生了什么的疑问， 辛美尔略显尴尬的向冷淡的阿古希德问道。 “就在你刚刚握住剑柄的时候。” “完全感觉不到啊……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连惩罚都受完了，你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在想该怎么开口把话题引到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上——” 辛美尔的直白吃了闭门羹。 阿古希德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向他透露的意思。 就连南之勇者对他求知的眼神都表示爱莫能助。 “好吧……既然您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 没从现场发现任何异样的辛美尔低声叹气。 但他的疑惑却没有就此终结—— “那阿古希德先生，我能问问您为什么要突然来这里吗？” “是因为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雕像还是因为【勇者之剑】？” 这一次，阿古希德没有回避问题。 “都有，但不止。” 这个回答给了辛美尔很大的猜测空间—— 而且…… 不止是什么意思？ 这里难道还有别的能让阿古希德先生提起兴趣的事物吗？ 还没等辛美尔陷入思考，他就被阿古希德从半空了放下。 及时反应过来，稳稳的站在地面上的辛美尔刚刚抬起头， 就看到了出现在阿古希德指缝中的南部诸国制式的信封 以及他口中对于『不止』的解惑。 “这是那个小村长嘱托我带来给你的——” “至于究竟写了什么，就由你自己来看吧。” 『剑之乡』里为什么会有南部诸国制式的信封， 而且还是给自己的？ 这究竟是…… 暂且将刚刚思考的那些问题全部抛之脑后， 从阿古希德手中接过信封的辛美尔怀揣着新的疑惑打开了封漆。 而后，入目的第一行字就让他愕然的睁大了双眼—— 这是…… 这是？！ 这是来自南部诸国防线的求援！！ ------------ 铺垫：进击的古瓦尔（4/6） 世界上最繁华的人类地区是哪里？ 即便无需思考， 仅凭常识，大多数人也能下意识地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南部诸国。 在统一帝国还未分裂时期，南部诸国的前身【南方行省】就汇聚了当时世界上80％的财富。 而时至今日，因为地理位置免于同魔族直接交战的南部诸国是毫无疑问的人类最繁华地区。 与惨遭【七崩贤】蹂蹑的北方诸国和中央诸国， 以及深陷【魔王军】包围的第二帝国不同…… 南部诸国地区几乎从未受到过人魔千年战争战火的波及。 正因如此，它才能在无数因此慕名而来的人民与贵族的汇聚下铸就今日的繁荣。 对于和平的南部诸国来说，外界与魔族的战争几乎等同于故事与传说， 只愿对外提供金钱与物资支持的它们数百年来都沉浸在虚假的美梦之中。 但是…… 就在不久前—— 这份持续了近千年的美梦帷幕被那位【魔王的左臂】无情的撕碎了。 【腐败贤者】古瓦尔，只身一人深入人类腹地，攻入了南部诸国， 【魔王军】第三战线、人魔南部战场也因此正式宣布开辟！！ 这也正是这封求援信比辛美尔他们还提前到达的起因。 其实按理来说，南部诸国完全没理由向出道仅仅接近两年的辛美尔小队求援—— 毕竟虽然他们有着击退大魔族的战绩， 但在整个南部诸国的体量下却略显不足。 要知道，虽然极度和平且数百年没有经历过战争…… 但南部诸国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狗大户。 恰恰相反， 南方诸国有着足以称之为强盛的军力以及仅次于【第二帝国】巅峰强者数量—— 即便是人魔千年战争主战场： 现如今由中央诸国和北方诸国共同守卫的北部防线相较于南部诸国的军力也只能说是平分秋色。 至于说为什么和平的南部诸国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军力， 或者说为什么这股强大的力量不曾被用于北方主战场…… 原因其实很简单。 ——害怕死亡的不只是魔族，人类同样有着对死亡的恐惧。 魔族被杀就会死，人类被杀也同样会死。 既然能在没有战火的南部诸国平稳的渡过一生，那么又何必让自己死于北部高原呢？ 毕竟…… 像南之勇者和辛美尔这样真正愿意为了他人而付出生命， 将毕生磨练的武艺与魔法用以守护他人的勇者…… 在人魔战争已经持续千年的如今，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而已。 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部诸国的防线却被古瓦尔摧枯拉朽的凿穿了。 久负盛名的【南方三英杰】与【勇者瓦伦汀】、【勇者巴塞罗那】连同六千诸国联军一夕覆灭， 而古瓦尔那仅仅在半个小时内就将联军屠戮殆尽的【杀人魔法】也因此闻名天下。 在此之后的短短半个月中，相继有十七座城镇毁于古瓦尔之手。 数以万计的居民全部葬身于那铺天盖地的【杀人魔法】之中。 南部诸国也因此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腐败贤者】来了，又一座城池要沦陷了……” 这是这段时间内传遍南部诸国的绝望之语。 —— “而因为芙莉莲用出过与【杀人魔法】极度相似的【弑魔魔法】。” “南部诸国以此认为我们或许有破解【杀人魔法】的可能……” “所以为了击败古瓦尔，冒险者协会与各国王室希望我们能暂时转向，前往协助南部诸国。”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在村长小屋壁炉火光的照耀下， 已经归来的辛美尔一字一句的向众人解释着信件的内容。 说到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白毛精灵身上。 不仅仅是他—— 除了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以外的其他人都在这一刻看向了芙莉莲。 “芙莉莲……” “你之前所用过的【弑魔魔法】和古瓦尔的【杀人魔法】有关吗？” 最终还是海塔率先问出了口。 他此时此刻少有的面带严肃，手中的圣典被牢牢握紧， 可想而知古瓦尔所造成的那些惨剧给他心中所带来的阴霾。 “准确来说……” “不是有关系，我之前用过的【弑魔魔法】就是在【杀人魔法】的基础上修改出来的。” 在用眼神询问阿古希德并得到老父亲的默许后， 芙莉莲很坦然的说出了【弑魔魔法】的来源。 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其他的怀疑。 也并没有过多探究其中的秘密—— 辛美尔三人不约而同的将【杀人魔法】的来源联想到了阿古希德身上。 在集体看了一眼对此面无表情地阿古希德后…… 辛美尔、艾泽、海塔更坚信了这个想法。 “既然如此……” “去与不去的问题就不必讨论了。” 艾泽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出了几人共同的想法。 “没错，如果不去的话……” “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吧……” 辛美尔的感叹声很轻，但白毛精灵很轻易的就听出了其中的压抑。 —— 芙莉莲心中的想法同样是去…… 但为了给同伴们打好预防针，她还是适当的泼了盆冷水。 “事先说好——” “我可没什么自信破解古瓦尔亲自使用的【杀人魔法】。” “而且我同样不觉得我们有击败古瓦尔的可能……” 说到这里，芙莉莲停顿了一下，视线微微偏移。 辛美尔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喝茶的南之勇者和阿古希德。 “如果小胡子大叔或者阿古希德愿意出手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芙莉莲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阿古希德或者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愿意出手…… 那确实是最理想的情况。 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位愿意出手解决，那么古瓦尔所带来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 至少辛美尔、海塔、艾泽和芙莉莲都是这么想的， 但同样，他们对此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而正如他们所想， 阿古希德那平静的回应几乎是瞬间就已经到来。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和他身上。” 不仅仅是为自己，阿古希德顺便也帮南之勇者否认了芙莉莲的提议。 “我和他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去料理古瓦尔。” ------------ 铺垫：勇者小队的选择与分别（二合一） “虽然老师刚刚说的话太过不近人情——” “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对于古瓦尔的事，现在的我的确抽不开身。” 头疼于老师那过于淡然的回答，以及说完后就低下眉眼一言不发的冷漠， 正轻柔着眉心的南之勇者以相对委婉的语气对辛美尔几人回应道。 阿古希德先生也就罢了…… 世 就看到手起刀落之间，只见到刀光一闪，刀影密布，虎鲨尾完整的分成了三部分。 吴利抱着baby在断桥上吹风，邓朝却在桥底下跟孙利呕气，直播间的网友们全乐屁了。 凌霄撇了撇zui，对她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屑一顾，说道：“行了！你这一点一滴的修为还有法术，根本就是空穴来风好吗！”说完，凌霄负手走进别苑。 拉蒂兹刚刚做完了这些，发现自己的探测器中，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 自虚空中拨出的斩魄刀八面抛光锃光瓦亮，如水的剑身上，反映着温泉的晶莹，可是它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而且，同时面对两双写轮眼，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一共大闹了三次晓这个组织。 多亏了连续十几天抽取出亚里莎的虚空，夏言将亚里莎虚空同化的进度也越来越高了。 彻底笑抽过去的吴利捂住笑疼的肚子望着她，眼里也笑出了泪花。 接着，一道淡绿色的火焰将况天佑笼罩。而这个时候的况天佑无悲无喜，面无表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要用火焰覆盖全身来战斗，要是不用火焰来覆盖全身的话，那么是不可能能击打的到火焰化之后的艾斯。 “看在琳琳的面子上，今天，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只要你给我道个歉，跪下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朴大佑一副大度的表情。但心里却在冷笑。 送走李正，苑萌给自己的下属孟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调查一下关于李叔身世以及李前进家的一些往事。 嗅到精血的味道，金翅天龙立即一头钻进瓷瓶里面，疯狂的吞噬血液。 王境可不是大白菜，他们这地方也不可能到处可见，那可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高度。 “是吗？那本座倒要看看你如何离开！”玄徊瑾强大的暗黑之力猛地释放出来，封住了整个方莲宫。 余落看着父亲的脸，原本有些怨气的，但是看到老爸泪流满面的黑脸，怨气瞬间飘走了。 不仅学校流传着关于乔鸢的神话，许多老师偶尔也会拿乔鸢作优秀学生的例子，辅导员更是在班会中着重表扬了乔鸢，说她潜力非凡，鼓励班里的同学都跟乔鸢学习，争取早日拿到好的电影剧本。 鸟可以站着，但不能站在连琬身上。它屈尊降贵，勉强允许云雀站在自己身上。 龙傲天持枪猛冲过去，一瞬间，华雪凝和赵日天感觉，时间似乎都停滞了。 看着无比嚣张的宁折，来傲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腾腾的往上蹿。 不知何时，全军将士都开始这么称呼她，她也不反对，算是默认了，反正此生已经认定他了。 “我听说你的道侣受了伤，所以你才想要进入菏泽药园，为了婆娑双叶草？”欧阳千和忽然问道。 牧凡看上去也不过玄级中期的修为而已，在他看来也就那样罢了。 第二嘛，就是太贵！电磁坦克虽然好用，但造价却是普通坦克的三倍以上。 ------------ 今天早上这三章算是补昨天的。 我先睡一觉，等我起来继续更。 然后再更个五六张，还完阳的那几天欠的的同时多补给大家几章。 就当是我那几天请假的道歉。 ……阳了真的是我没办法，那几天脑子跟浆糊一样。 o(╥﹏╥)o ------------ 第一百一十三章：抵达北部高原的前夜——来自梦境的预兆（二合一） 没记错的话…… 这似乎是发生在帝都生活第八年的事。 那是个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的中午—— 宛若中世纪宫殿般，独具统一帝国建筑风格的课堂里： 当宫廷法师们因上午的课程结束而陆续在鞠躬后散去， 讲台上为懒惰的妻子代课的阿古希德却一动不动。 他身上挂着生人勿近的冷淡， 一如既往的在宫廷法师们离去后趁着短暂的闲暇中整理着破译内容。 顺便借此过程静静等待着睡完懒觉的伏拉梅前来接班。 ——毕竟下午的时候芙莉莲还要上课， 而如果让伏拉梅去的话，这个笨蛋弟子只会在她的纵容下划水摸鱼。 伏拉梅很少会迟到。 所以当阿古希德整理到第三页的时候， 他就准时的听到了妻子那轻柔的脚步声。 浅浅的红发比伏拉梅本人出现的还要提前， 而当阿古希德的余光扫到了那一抹浅红，将目光从本子上移开后。 伏拉梅那标志性的轻笑与她本人就已经站在了阿古希德的身前。 此时还是话题终结者的阿古希德当然不会率先开口说话， 无声告别而后缓缓离去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只是回头看着伏拉梅那不老的脸庞，默默起身， ——起身被打断了。 罪魁祸首是脸上正挂着轻笑的伏拉梅。 在阿古希德无奈的注视下， 伏拉梅就像小孩子一样，胡闹般的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的动作当然没有只是这样就停下—— 在颇为娴熟的将头依托在丈夫的肩膀上， 而后双手敞开，紧紧环上阿古希德的脖颈后： 伏拉梅仰视着已经伸出手揽住她的腰以免她摔倒的丈夫，睫毛轻眨。 她的脸缓缓靠近，就当要毫无阻碍的越过下巴时—— 最强大魔族终于开口了。 “别闹……” “伏拉梅，不要总像没长大的小孩子那样幼稚。” 他的制止起到了一点作用，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 是的—— 阿古希德的话仅仅只局限于让伏拉梅的动作原地停顿了一会儿。 “把妻子的亲昵当做小孩子的胡闹——” “虽然从年龄来说，我确实在你面前是个小孩子……” “但阿古希德，你这说法还是很失礼啊……” 伏拉梅的鼻尖轻轻蹭过阿古希德的下巴，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她轻笑时呼出的气流拂过丈夫颈侧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肩膀。 “我只是在实事求是而已。” 阿古希德停留在伏拉梅腰间的手指微微收紧，又很快放松。 “实事求是和失礼并不矛盾哦——” “至少面对妻子的时候要适当的给予纵容啊……” “否则太过刻板的丈夫可是会被妻子讨厌的。” 在低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趁阿古希德不注意，伏拉梅的脸缓缓向上挪动了半分。 可是身为最强的大魔族，阿古希德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纵容着伏拉梅的小动作。 “那你想做什么，伏拉梅？” 他垂下眼睛，看着妻子近在咫尺的脸庞—— 伏拉梅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淡青色，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午安吻。” 很自然的说出自己的诉求，伏拉梅的莞尔中满是期待。 “我不记得之前有过『午安吻』这种东西……” “那从现在开始就有了。” “为什么？” “因为下午还有课，所以我需要丈夫的吻来帮我摆脱懒惰。” 伏拉梅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声音从始至终都低沉而平稳， 仿佛像是在陈述着无可辩驳的事实。 拙略的谎言。 即便迟钝如此时的阿古希德也能清楚的看穿这一点。 只是注视着妻子的目光，他最终还是没能拒绝伏拉梅的期待。 黑色的长发缓缓垂下，浅红的发梢主动的与其纠缠起来。 但只有一瞬。 或者说一触即分—— 阿古希德就是这样，你不能指望他去理解亲吻所代表的含义。 但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就是伏拉梅想要的。 所以依偎在阿古希德怀中的她注视着二人间那短暂的距离轻笑出声， 浅红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扫过阿古希德的锁骨。 “我爱你呦……阿古希德……” 毫无遮拦的说出这在外人看来太过热烈的告白， 伏拉梅看着阿古希德那平静的目光无奈的低下头。 “什么嘛……” “面对妻子的告白你不应该开心的再俯下身子多吻几下吗？” “真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啊，阿古希德——” 伏拉梅故意拖长了尾音，说着不切实际且有些连吃带拿意味的胡话。 于是回应她的，是来自丈夫的捏脸打击。 抬起空余的那只手，轻轻安放在妻子的脸颊上。 阿古希德在轻柔的捏动中惩罚着得寸进尺的伏拉梅。 “得寸进尺——” 最强大魔族的评价同样是这个。 而伏拉梅似乎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丈夫的『惩戒』后，她没有继续胡闹。 转而伸出手指玩味地卷起阿古希德的一缕黑发， “陪我。” 这是她认真的央求，连言语中的懒散都消散了几分。 并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换做平日，阿古希德肯定会对妻子的这种小愿望给予纵容。 但是现在…… “下午还要上课。” 阿古希德的回答同样认真。 “芙莉莲和宫廷法师们都还需要我和你的教导。” 心虚的挪开视线，嘴角轻轻划过丈夫的脖颈， 在一秒钟的迟疑后， 伏拉梅最终还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来的时候给他们都放假了。” 回想起芙莉莲那开心却幽怨的眼神和宫廷法师们的坏笑， 伏拉梅继续补充道： “芙莉莲已经跑去甜品店了，宫廷法师们也都回家了。” 沉默。 阿古希德的无奈与沉默震耳欲聋。 但他并没有，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对伏拉梅说出什么责怪， 更不可能对伏拉梅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满。 于是，他只能在妻子故作吃痛的表情中轻轻弹了弹她的眉心， 而后低声评价。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总是像小孩子那样胡闹，伏拉梅……” 但面对丈夫的无奈，伏拉梅的表现是…… “诶嘿——”（装傻） 不出所料，阿古希德依然纵容了伏拉梅的胡闹。 他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怀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对于这个结果，伏拉梅并不意外。 她注视着丈夫那严肃而从不改色的侧脸，仰头轻蹭。 她说想要他陪她，那么阿古希德就会照做。 所以伏拉梅才会爱他。 所以二人才会一起走到今天。 虽然没有回应，但阿古希德这一次没有拒绝妻子的亲昵。 他只是感受着那抹红发的流动，目光缓缓落在讲桌上摊开的破译本上， 最强大魔族可以就这么抱着伏拉梅一个下午什么都不做。 但一向讲究效率的他还是选择了在这个过程中继续工作。 毕竟手中正在整理的，昨天所破译内容的第三页还有一些矛盾点。 可他忘了妻子会吃醋。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发现丈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真过分啊，阿古希德……” 伏拉梅顺着丈夫的视线看去，低头叹气。 这一次带着无奈的反而是她。 “怀中妻子的诱惑力难道还没有破译本大吗？” “就算脾气稳定如我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会生气的。” 生气—— 这个词让阿古希德终于将目光重新移回妻子脸上。 伏拉梅腮帮子微微鼓起，佯装生气的她双手抱胸， 紧紧盯着阿古希德那只已经将笔抬起的手。 所以笔被毫不犹豫的放下了。 那只手被阿古希德向上抬起，指节轻轻停留在伏拉梅的脸颊。 “最近的破译内容很重要。” 并不会哄人的最强大魔族以相较平常的冷淡显得极为柔和的语气说道： “在《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第四大章『人类未至领域』的第七卷十四小节《论女神魔法的可能性》里有着很有趣的东西……” “按照埃维希在里面的论述，【女神魔法】或许有着打破你提出的『魔法的不可逆性原理』的可能——” 出乎阿古希德的预料，对于自己所提出的理论或许可能被打破…… 伏拉梅表现的格外平静。 不知道究竟是她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此早有猜测。 “这种事早在九年前的女神之碑那里我就知道了。” 虽然很想告诉阿古希德，但伏拉梅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件事说出口。 她只是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双眼温柔的眯起。 “这种事很值得关心吗？” 她的脸又一次凑近了，几乎贴上阿古希德的下巴。 “比我更有吸引力吗？” 阳光透过高处的彩绘玻璃洒进来，在他们周围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古希德能清晰地看到伏拉梅脸上的轻笑，那是她正期待着自己回答的轻笑—— 所以他伸出手，抚平了妻子翘起的一缕头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并没有。” “但如果找到其中的答案，或许就能解释为何当初我会在奇诺山脉的女神之碑前晕倒了……” 这个回答让伏拉梅很满意—— 所以虽然她知道阿古希德无法从中找到答案， 但却也没有再阻止他的动作。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那你继续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听着怀中妻子轻柔的呢喃， 知晓她已经不再故作生气的阿古希德松了口气。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而后手掌稳稳地托着伏拉梅，将她的身躯向上挪动了一点，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他的手臂生来就是为了契合她身体的弧度。 因此即将入睡的伏拉梅更开心了—— 所以在安静之前，她最后一次把脸埋在阿古希德的颈窝处， 而后深深吸了一口丈夫身上好闻的清香。 阿古希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低头看着正在胡闹的伏拉梅的浅红长发， 犹豫片刻，他还是将下巴轻轻搁了上去。 “别闹。” 这是他对妻子最后的轻语。 而伏拉梅没有回答。 因为她已经安分了下来—— 于是宫殿里变得连窗外梧桐叶摩擦的声音都能听见。 阳光在拥抱在一起的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之间流淌， 将两人交错的呼吸染成金色。 阿古希德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伏拉梅的后颈， 指尖轻轻摩挲着正在熟睡的她散落的红发。 妻子当然不会制止丈夫下意识的亲近。 所以伏拉梅只是在微笑里紧闭着双眼，任由这份熟悉的温度包围自己。 但她并不是全无动作， 已经变得半梦半醒的她以模糊的轻吻作为收尾—— 陷入午睡……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但手指却仍然紧紧攥着阿古希德的衣襟，仿佛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愿松开。 而阿古希德也静静地坐着，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 反而将目光落在远处后窗的彩绘玻璃上。 阳光透过蓝色的玻璃片，在地板上投下一片粼粼的光斑， 如同波澜渐起的湖面。 如同……他眼中偶然间跃动的弧度。 小心地拿起桌上的羽毛笔，用最小的动作继续未完成的破译工作…… 生怕惊扰肩头重量的阿古希德在看了一眼妻子的睡颜后…… 缓缓低下了头。 当然，伏拉梅也会偶尔在梦中轻轻挪动，发出含糊的呓语。 所以每当这时，阿古希德就会停下笔，等她重新安静下来。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的嘴角总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微微上扬， 形成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轻笑。 窗外，午后的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花园里玫瑰的香气。 伏拉梅的又一次呢喃声传来， 阿古希德停下笔，低头看了看妻子熟睡的脸庞， 伸手替她拨开一缕垂落在嘴角的红发。 最强大魔族的眼神中，流露出只有在这种无人注视的时刻才会偶尔出现的温柔。 宽广的宫廷课堂里，时间仿佛被那位创世的【女神】施了缓速魔法，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难以忘怀的回忆。 阳光慢慢移动—— 两人依偎的身影渐渐被投在古老的石墙上， 宛若永恒。 —— 沉沉的暮色让书房中的阿古希德睁开双眼。 从梦镜中抽身而出的他没有移动，而是静静思索着。 “奇诺山脉……” “女神之碑……” 仿佛是因为笨蛋弟子的话语让阿古希德有了什么猜测， 远望着北部高原方向的他低声呢喃，自言自语。 ------------ 第一百一十四章：抵达北部高原的前夜——最后的晚餐 “天脉龙很快就要到北部高原了。” “嗯。” “你打算在哪里下去？” “『比亚地区』吧，在去往北部高原腹地之前，我还有一些准备要做。” 『比亚地区』，北部高原的边缘，也是唯一的粮食产区—— 南之勇者选择在这里离开， 那也就意味着他还能留在天脉龙身上的时间不多了。 悲观一点来说，按照天脉龙现在前进的速度…… 现在或许就是师徒二人之间最后的晚餐。 天脉龙背部城堡的客厅里—— 得到回答的阿古希德面无表情，语气随意。 “随便你。” 这是他简短的回答，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澜。 就像是真的对这件事不抱任何兴趣一样。 但看似被老师忽视了的南之勇者此时却是低头失笑。 看着阿古希德那撇过去的侧脸， 南之勇者在无奈与摇头中品尝着自己与老师之间最后的晚餐。 —— 晚餐—— 尤其是面对代表着即将离别的晚餐时，自己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 坐在餐桌的主座上， 目光瞥了一眼少有的正在符合礼节用餐的笨蛋弟子…… 最强大魔族在无言中如是想到。 他并非没有经历过与他人分别时的晚餐， 恰恰相反，这样的场景在他的回忆中遍地都是—— 但是真的又要经历一次，阿古希德却有些无所适从。 南之勇者…… 这个孩子，这个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亲眼见证了他的成长， 一路看着他长大，一路看着他成为人类最强…… 尽管从一开始，最强大魔族对短生种的死亡就有所预期， 但真的、真的要看着他自己走上必死的道路时…… 阿古希德心中还是难以抑制的涌现出了烦躁。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最强大魔族缓缓回过头，故作淡然地开口。 “你已经彻底确定，并决定为你所选的道路赴死了吗？” “你真的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愚蠢的选择吗？” 愚蠢的选择…… 赴死—— 对于老师的评价，南之勇者没有反驳， 但他却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如既往的将火候恰到好处的炖肉安放进嘴里， 南之勇者以无言的默认回应了阿古希德的问题。 餐刀划过瓷盘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南之勇者熟练的切下一块炖肉。 肉质在刀锋下分离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在这张餐桌上用餐时的笨拙。 就算是能够看到未来的人类最强—— 在还是小孩的时候，也同样会有着各式各样的难堪…… 没记错的话，那时他还需要阿古希德的帮助才能碰到桌子中央的盐罐。 而现在， 他的剑茧已经厚到几乎感受不到银质餐具的温度。 “愚蠢。”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无视修拉哈特的建议，收你做弟子。” 最强大魔族冷漠的挖苦可谓毫无威力。 因为某个正在低头的弟子已经无数次听到过这样的评价。 南之勇者又一次将肉块送入口中，熟悉的香料味道在舌尖绽放。 “您说得对——” 他咽下食物，很乐观的表达了对自己恶劣评价的赞同。 “虽然我不后悔成为您的弟子就是了。” 水晶吊灯投下的光斑在阿古希德银灰色的睫毛上跳动。 最强大魔族的眼角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低下，难掩情绪。 他缓缓闭上眼睛，放下身前交叉的十指，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油嘴滑舌。” 南之勇者仍旧面带微笑，不急不缓。 “多谢老师夸奖。” 夸奖…… 果然是个笨蛋弟子…… 阿古希德睁开眼，却没有仅仅到此就止住言语， 他在许久的沉思后，突兀的再次反问。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你能确定自己不是被个人英雄主义影响才做出这个选择吗？” “我能。” “你能为这个回答负责吗？” “可以。” 语气低沉的一问一答在餐桌两旁相继响起， 南之勇者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是有条不紊的低头品尝着晚餐。 而阿古希德也没有再将目光放在笨蛋弟子的身上， 他只是倚靠在座椅上，十指交叉安放在身前， 目光平静，呼吸平缓。 “现在是你最后的后悔机会——” “只要你跟我说一声自己还想活下去，那么你就还能活。” “即便是魔王亲至，我也能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还能活…… 即便魔王亲至？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宠溺弟子啊…… 只是老师—— 即便如此，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南之勇者放下刀叉，在短暂的思虑后抬头微笑。 “我不会后悔，老师。” “知晓一切的最强人类是不会后悔于自己的决定的。” 半开玩笑般的口吻并没有冲散餐桌上所弥漫的沉重氛围， 这反而让阿古希德转过头，视线终于停留在笨蛋弟子的身上。 “很好。” 最强大魔族依旧面不改色，声音平缓。 “希望你真的能像自己说的这样——” “你最好不会在最后一刻后悔……” 老师啊…… 您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别扭…… 即便到了最后， 南之勇者也没有将心中一直想说的评价说出口， 他只是点头回应，注视着阿古希德眼底深处那难以言喻的情绪…… “老师，您会想念我吗？” “不会。” “那您会为我哀悼吗？” “我只会觉得你自作自受。” 本是从书房中带着疑惑而走出的阿古希德连那个问题都没有提起， 他在最后的冷哼中缓缓起身—— “把这里和厨房整理好，然后明天就给我滚下去。” 转身离去，只留给南之勇者一个冷漠的背影的他漠然开口。 —— 『阿古希德，我要走了……』 『伏拉梅当初说的对，只留在你的身边，我是没办法成长的。』 昔日芙莉莲从他身边离去时的回忆涌上心头。 即将消失在阴郁中的阿古希德顿住了脚步， 他在踏上阶梯前最后停下了一小会儿， 尽管不曾回头，但最强大魔族却依旧在平静中开口发问了。 “在你看到的所有未来里——” “你在【天国】中看到过属于你的身影吗？” 南之勇者低头轻笑， 注视着阿古希德背影的他缓缓开口。 ------------ 第一百一十五章：南之勇者的辞行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寻找赛丽艾的第三十九天—— 天脉龙抵达了北部高原的门户『比亚地区』。 而南之勇者，即将辞行…… —— “虽然但是……” “您能最后陪我走一会儿吗？” 阳光明媚的正午，在『比亚地区』的辽阔平原之上， 被阿古希德冷暴力了一个晚上的南之勇者看着老师在将自己送下来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在颇为无奈的叹气中，轻声出言挽留。 而阿古希德—— 身着黑袍的他在微不可察的顿了一瞬间后， 随即应声止住了动作，停下了脚步。 “到了这个时候，你反倒磨蹭起来了吗？” 最强大魔族漠然的回过头，他注视着笨蛋弟子脸上的微笑， 语气不自觉的变得越发冷淡： “我没有那个时间——” “赶快滚吧，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 嗯…… 真不坦诚呢…… 对于老师这份别扭的性格，南之勇者早已习惯， 所以知晓阿古希德一向都是口是心非的他耸了耸肩，轻声淡笑。 “别这么无情嘛，老师……” “就当是实现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的遗愿。” “说起来，我记得附近有一段小路的风景不错，要陪我去看一眼吗？” 看着面前已经开始自说自话的笨蛋弟子，阿古希德依旧是冷眼相待。 “没兴趣。”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别在这里擅自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走就赶紧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阿古希德无情的转过身， 他在黑袍扬起的烟尘中迈出步伐，但却又一次因南之勇者的声音停下。 “那条小路上还有着大魔法使伏拉梅的雕像……” “您就当做是去缅怀妻子，顺便让我跟着，如何？” 满足了情绪价值又给了阿古希德台阶下的南之勇者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注视着阿古希德停下的背影， 凝视着老师那在漫不经心的回头里所透露出的眼神—— 南之勇者不慌不忙，静候佳音。 而终于， 他的提议首次得到了来自阿古希德的正面回应。 “带路。” 这是来自最强大魔族没好气的冷哼。 虽然语气态度依旧不好，但南之勇者却没有丝毫在意。 毕竟说到底，让阿古希德情绪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所以今天没有直接被老师从天脉龙上丢下来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这边，请跟我来。” 没有作死的试图继续调侃现在情绪不稳定的阿古希德， 南之勇者礼数周到，态度温和的伸出手为自家老师引路。 只是看着面前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动作， 但却对路线把握的分毫不差，直接走向伏拉梅雕像所在方向的阿古希德—— 南之勇者微微低眉，颇带笑意的揉了揉眉心。 “您总是这样啊……” 直视着已经转身的阿古希德，人类最强勇者只是低声轻笑。 “其实就算我不说，您本来也打算去看看的吧？” “换句话说，您是不是早就预判到了刚刚我说的那些话？” 没有得到回答， 南之勇者所看到的，只有来自阿古希德的眼神杀。 “别多嘴。” 最强大魔族拍了拍肩上的尘土，语气不喜不悲。 “带路。” —— 作为北部高原粮食主产区的『比亚地区』，自然有着较为庞大的城镇—— 但很显然， 身为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圣贤，伏拉梅的雕像是不会安置在其中的。 无人打扰，人迹罕至的乡间小路才是如今的她的归宿。 在南部大陆正值初春的如今， 北部高原与之对应的季节正是作物成熟的秋季。 正因如此—— 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才得以走在稻谷飘香，金黄的麦田相互交错的乡间小路之中。 就像南之勇者所想的那样，阿古希德本身其实就对这里非常熟悉。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他喜欢上『皇帝酒』这种苦涩的酒水的起始—— 更多的，其实还是当初在往返【天国】之时伏拉梅在此的胡闹。 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往返【天国】、 伏拉梅、 特有的名词浮现在脑海中，昨日里思索的那个问题再次涌上阿古希德的心头。 与即将奔赴死地的笨蛋弟子并肩走在平整的土路上， 一路上二人之间所保持的宁静被阿古希德首次打破—— “奇诺山脉，女神之碑？” 阿古希德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甚至于连具体的问题都没有多提， 他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而缓缓报出了这两个名字， 随即便静静等待着来自笨蛋弟子的回应。 果然猜到了。 也是…… 就算我不说，以老师的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 “嗯。” 南之勇者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能过度暴露未来， 但既然老师是自己猜出来的，那这就不能怪自己没有隐瞒。 女神之碑…… 竟然真的是那个东西—— 真有意思，我还真是好奇，它会让我以怎样的方式见到伏拉梅？ 尽管如此，但阿古希德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很清楚南之勇者有着自己的限制—— 所以他只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在你所看到的未来里，那个东西本该是给谁用的？” 沉默。 “是芙莉莲吗？” 依旧没有回答，所以就是默认了。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难猜，稍微想想就能得出答案…… 但阿古希德还是为女儿最终会爱上辛美尔的未来感到头疼。 只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份头疼远远不及此时的南之勇者所带来的烦意。 瞥了一眼走在身旁，时不时还要伸出手折下一节小麦的南之勇者…… 阿古希德对从始至终都不再主动开口， 只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边的笨蛋弟子无言以对。 他太过了解南之勇者—— 所以阿古希德清楚的知道，他这并不是在故作深沉， 这个笨蛋弟子只是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罢了。 他同样不是那种容易伤感的人， 因此他确实说不出什么话来。 现在的他，真的只是想安静的在阿古希德身边再待一小会儿而已。 伏拉梅的雕像很快就到了—— 八成的相似倒没有给人多大的失望。 漫步的最终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在勇者小队之后，时隔短短一天—— 南之勇者也将离开阿古希德身边，即将奔赴战场。 但和之前的勇者小队那样不同…… 南之勇者是不会就这样转身离去的。 他其实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在今天， 就在现在—— 人类最强却少见的开始频繁的与老师闲谈了起来。 从幼时到成长、从旅途到探险， 击溃魔族第一防线，深入群魔环绕的北部高原。 一桩桩一件件极少与人提起的事宜他也在闲聊中相继说出。 今天是二人自重逢以来说的话最多的一天。 他们真的聊了很多， 尽管大多数时候阿古希德只是故作冷漠的点头轻语， 但正午高悬的太阳落下却见证了时间的流逝。 师徒在伏拉梅的雕像前站了很久， 直到明媚的阳光染上些许昏黄，话题才渐渐停下。 该走了。 南之勇者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也到了留下遗物的时候了。 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中， 他的笨蛋弟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皮质封面的小本子。 本子边缘已经起毛，封面用烫金字母烙着『南之勇者』的缩写—— “我的剑术笔记。” 南之勇者低声且释然的解释道。 “从神速剑的基础握姿到二刀流的终式与奥义，都写在里面了。” “如果您不想留着的话，那就替我转交给辛美尔吧。” 在亲眼看到阿古希德没有拒绝，装作不在意的表情接过笔记后—— 南之勇者终于又露出了微笑。 “再见了，老师……” 有去无回的笨蛋弟子缓缓退后，最后单膝下跪了一次。 在阿古希德的沉默中，他缓缓站起身， 在轻笑里扬起披风，像个即将落幕的英雄那样走向昏黄的远方。 “对了——” 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南之勇者微微侧过身子，目光最后一次落在阿古希德身上。 “老师，如果您能再见到辛美尔的话，请替我转告他——” “人类最强的南之勇者，会亲自为他开辟前路！” 这就是最后了。 在落日的昏黄余晖里，阿古希德站在原地。 他亲眼看着属于笨蛋弟子的故事走向结束， 安静的见证着《南之勇者英雄传》迈入最后的终章。 ------------ 第一百一十六章：断头饭的阿乌拉 “我只是想要靠【支配魔法】统治世界，让所有人做我的奴隶而已——” “我真的有这么坏吗？！” “啊？！回答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过这种日子啊！！” 因为害怕辛美尔，所以连城堡都不敢回，更不敢露面—— 迫不得已只能在天脉龙南部的隐秘山洞躲藏了一个月的小提琴女士在饥饿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勇者小队来之前的日子里， 虽然同样苦不堪言，但她那时好歹还有柔软的树皮和新鲜的青草充饥…… 可是自从那几个家伙来了之后， 连太阳都不敢见的她就只能靠吃土来填饱肚子。 最废物的大魔族以亲身经历证明了魔族生命的顽强， 同时也开拓了魔族之中前无古人的生存道路—— 魔族不只是仅仅能吃草，就算是吃石头都能活！ 我们魔族的基因实在是太优秀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已经饿的不成魔样，完全可以用骨瘦如柴形容的阿乌拉艰难的倚靠在山洞的岩壁上， 她有气无力的抬起手， 在确定完自己那几乎已经见底的魔力后彻底陷入了绝望。 “虽然能靠魔力强行将矿石和泥土分解成身体所需的能量……” “但这效率实在太低，而且在这种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我的魔力也得不到恢复……” “魔力不够的情况下就用不出魔力探测。” “用不了魔力探测的情况下就无法确认辛美尔他们是否还在。” “无法确定辛美尔他们是否还在，那就意味着出去就有死的可能。” “既然出去就有可能立马被杀，那还不如就这么待在山洞里面苟活。” “可是待在山洞里面苟活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死……” “但是出去的话可能死的更快。” 求生欲所造成的逻辑死循环让阿乌拉陷入了脑力过载。 而脑力过载又一次让她的小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最废物大魔族在看不到未来的绝望中停止了思考。 “辛美尔、芙莉莲——” “可恶的勇者一行啊！！” 彻底躺平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切出的石床上， 连山洞外的阳光都不敢直视，只能蜷缩在阴暗里的阿乌拉声音嘶哑。 她竭尽全力的抱怨着让自己陷入如今这种境地的勇者一行， 但饿的浑身发软的她全力的怒吼也几乎是微不可闻—— “修拉哈特……” “你不是说我对你还有用吗？” “求求你，请务必前来竭尽全力的鞭策我使用我——” “呱！” “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修拉哈特。” “我再也不背地里骂你是谜语人，魔王军的虫豸了！” “真的求求你，快来救救我！”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不，就算是我不能做到的，无论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真的……” “我真的什么都会做的——” 已经快要再次饿晕过去的阿乌拉在意识模糊中喃喃自语， 被阿古希德以放养的形式惩戒而改过自新的她， 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吃饱饭然后活下去而已。 “瓦达西，瓦达西——” “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啊！！” 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前，阿乌拉又一次发自内心的祈祷道。 然后…… 仿佛就像是上天回应了她的期待一样—— 在她那迷离的视线中， 那道记忆里熟悉的修长身影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修拉哈特来救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模糊的视线注视着那道身影的轮廓从正午的太阳之下缓缓迈入山洞， 阿乌拉自暴自弃的对自己如今的处境自嘲道。 “幻觉？” “呵……阿乌拉，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原路返回了。” 一股来自外界所传递的魔力让阿乌拉的感官渐渐复苏， 所以她瞬间就理清了现实的情况—— 不是做梦，修拉哈特真的来救她了！！ 靠着因为那股传输而来的魔力所恢复的部分力气强行直起身子—— 阿乌拉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修拉哈特的斗篷。 “真的不是做梦……” 视野逐渐恢复，仰视着那张由面罩遮掩着下半张脸的熟悉面孔…… 以及那一如既往的像是在看垃圾般的嫌弃眼神—— 最废物大魔族却在此时热泪盈眶，泪洒当场。 “修拉哈特，我就知道你和魔王陛下是不会放弃我的！！” “呜呜呜——” “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修拉哈特！！” —— “竟然还真的让她活下来了……” 看着眼前情感充沛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大魔族的阿乌拉， 修拉哈特在心中无言的自语道。 在南之勇者离开阿古希德身边的两天之后， 因为重新观测到了南之勇者与自己的未来，已经确定了阿古希德不会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后—— 修拉哈特没有任何拖延， 直接按照阿古希德当初留给他的魔力气息来到了天脉龙上。 他这次来有三个目的。 首先就是要亲自从阿古希德那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其次就是要确定一下南之勇者是否靠着阿古希德对未来的屏蔽做出了什么他所不知晓的事， 最后，才是要暂时把阿乌拉接走，为她恢复状态，等待与南之勇者的决战—— 不过说实话…… 修拉哈特其实一开始并不觉得阿乌拉能活下来。 毕竟先不说南之勇者会不会临阵改变主意—— 就凭不久前阿乌拉在伏拉梅的墓碑前对着阿古希德口嗨的那几句话就让修拉哈特觉得她必死无疑…… 但没想到—— 她最后竟然还真的活了下来。 “用人类的思维逻辑来看，是我对阿古希德说的那句话起到了作用吗？” 摇摇头，将这一切的思绪从脑海中剥离。 修拉哈特在低眉中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已经恢复了基本意识的阿乌拉身上。 他没有任何拖延，也没有任何为阿乌拉解释前因后果的意思。 背对着日光的修拉哈特只是微微俯身， 轻声向眼前吞咽着口水的最废物大魔族发问： “你刚刚说什么都愿意做……” “阿乌拉，你确定吗？” 肯定确定啊！！ 再不确定我就真的要死了！！ 虽然不知道修拉哈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阿乌拉现在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好听话，然后展现作用继续幸福的活下去—— 这是她在听到修拉哈特这宛如救赎般的声音时的唯一想法。 “确定，当然确定！” 阿乌拉的回应比修拉哈特这个提问者还要急切， 她就像是害怕突然出现的修拉哈特又突然消失一样，急不可耐。 “很好。” 修拉哈特随手打了个响指， 一只完整的北地烤鸡就出现在了阿乌拉的面前。 结局不多言，面对饿的如狼似虎的阿乌拉， 烧鸡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没有在意阿乌拉那猛虎扑食般的失态—— 注视着正撕扯烧鸡右腿的她的修拉哈特在她吃进第一口鸡肉时， 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了： “我会暂时把你从这里带走，但相应的，未来一个月内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安排，有问题吗？” “没问题——”（嚼嚼） 完全没在意『暂时』这个字眼， 仅仅只是听到离开这个词汇，阿乌拉就完全丧失了理智。 吃着数月以来第一口正常的事物，品味着美味的意义的言辞诚恳。 “只要你能把我带走……” “我什么都听你的——” 修拉哈特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但他却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与想法。 “那好，阿乌拉……”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处理完事情事情之后就会暂时带你走——” “同时我会帮你恢复至全盛状态，让你重新做回一个真正的大魔族。” “而你唯一需要做的……” “就是要在一个星期之后，协助我与南之勇者决战。” 丢下这一段话后，修拉哈特就毫不犹豫的转过了身子。 凝视着远方城堡中那将云层都撕裂的魔力…… 他没有再理会阿乌拉， 而是径直的向此地主人，也就是阿古希德的位置走去—— 修拉哈特是魔族之中唯一有着信誉这种东西的大魔族。 所以对于他的话，阿乌拉没有怀疑。 “嗯、嗯——”（嚼嚼） 不停的点头，这就是阿乌拉的回应。 嗯…… 嗯？ 注视着修拉哈特离去的背影，双手满是油脂的阿乌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刚说…… 要我协助他和南之勇者决战—— 本来觉得修拉哈特带来的是活下去的希望的阿乌拉沉默不语。 低头注视着手上这大概率是『断头饭』的烧鸡。 小提琴女士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 ------------ 第一百一十七章：修拉哈特的临终到访 自从两天前南之勇者从自己这里离开后， 阿古希德就对修拉哈特到访早有预料…… 所以他并没有对眼前之人的突兀出现有多么惊讶—— 只是一如既往的， 在修拉哈特来到城堡后，阿古希德将交谈的地点放在了书房中。 —— “他前脚从我这里离开，后脚你就跟了过来——” “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赶着去死。” “但这就是我的责任，阿古希德。” “不这样做的话，人类与魔族都会走向毫无意义的未来。” 责任…… 毫无意义的未来—— 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魔族的口中说出，真是令人讽刺。 但阿古希德没有多言，只是背对着身后的修拉哈特微微冷哼。 “反正要死的人，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是我——” “你们两个想死就都去死好了。” 聆听着座钟的转动，斜视着被日光与阴影夹杂的书桌， 最强大魔族缓缓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前坐下，而后不紧不慢地喝茶。 很显然，短短几句话过后他就已经没了交谈的兴趣。 不过也是，无论是谁听着自己的朋友和弟子要因为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同归于尽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阿古希德的目光从修拉哈特身上离开了。 他抬起茶杯，低头轻抿。 即便修拉哈特已经安静的坐在了他的对面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修拉哈特能看出阿古希德不想多言的态度， 所以两位老朋友之间自然而然的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与和南之勇者那时的情境不同， 虽然阿古希德知道修拉哈特也是要在赴死之前来此告别， 而且修拉哈特也像南之勇者那样清楚阿古希德了解着事件的前因后果—— 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无法像阿古希德与南之勇者相处的那样。 修拉哈特毕竟不是阿古希德的弟子或晚辈， 他是阿古希德少有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能与他坐在一起交谈的同辈。 所以这个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在这样的情景说些什么。 但最终，修拉哈特还是打破了书房中的平静， 他将右手抬起拖住下巴，目光放在了离自己不远的茶壶上。 “不请我喝杯茶吗？” 以客套的方式打开话题—— 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讲，修拉哈特比已经找回了情感的阿古希德都像人类。 可虽然最强大魔族早已因伏拉梅而找回了情感， 但他很显然对这样的客套依旧不感兴趣。 “要喝的话自己动手。” 将安置在桌子上的笔记与魔导书一层层叠起， 阿古希德头也没抬的说道。 于是不出所料的，话题终结者成功在一开始就终结了话题。 修拉哈特的叹气与无奈完全没有掩饰， 他颇为头疼的按了按眉心，低声轻笑。 “阿古希德，你这是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聊啊……” “好歹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对我表现的热情一点吗？” 聊…… 热情？ 这两个令人发笑的词汇让阿古希德顿住动作，微微摇头。 “你既然和那个笨蛋弟子一样做出了这样不考虑我的感受的选择……” “那么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吗？” “还有……” “热情？” 最强大魔族抬头冷笑，完全不在意修拉哈特感受般的出言不逊。 “先不说我到底有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是有——” “那也不可能用在你的身上，你在我心里还没那个资格。” 这样的话当然对身为魔族的修拉哈特没有任何杀伤力， 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因阿古希德的话外之音而作死的提起伏拉梅。 【全知者】修拉哈特只是维持着淡笑，少有的带着些许坦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阿古希德，我确实是要死了。” “多多少少给点反应啊……” “那你就快点去死吧。”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 反应确实来了，但这实在是过于伤人的话语让修拉哈特也难免摇头失笑。 “连我都有点想不通，当初魔王陛下是怎么做到和你友好交流的……” “阿古希德，你从始至终都不给我打开话题的余地啊——” 注视着因『死亡』这个词汇而心烦意乱，语气冷淡的阿古希德， 修拉哈特在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后继续轻声开口。 “这个时候了，哪怕你不打算跟我详谈，但你就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吗？” “我问你？” 阿古希德目光低沉，像是猜到了修拉哈特说出这句话的小心思， 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嗤笑出声。 但在又看了几眼坐在对面的修拉哈特那张讨厌的脸之后—— 阿古希德重重闭上双眼，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问问……” 没有停顿多长时间，阿古希德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次决战，你的心理底线，或者说你能接受的牺牲数目是几个？” “四个。” 没有像过去那样装作谜语人，修拉哈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四个……除了你以外，另外三个是谁？” 答案同样是瞬间到来，而且坦诚的让阿古希德都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听着那三个不太熟悉的名字，最强大魔族的眉头微微簇起。 “你这次来，是要顺便把那个藏在山洞里的废物接走的，对吧？” “对，因为我需要她也参加这次的决战。” “那为什么会死的大魔族里没有她的名字？” “她未来还有属于她的价值，而且我只是暂时性的把她接走而已，所以我当然要保证她会活着回到你这里。” 价值？ 究竟是什么价值让那个笨蛋弟子和修拉哈特同时放过了那个废物？ “我不觉得她有任何活下去的价值，而且把她送回来大可不必——” “就让她死在战场上我也不会有任何介意。” 阿古希德的意思很明显，他从侧面询问着修拉哈特口中的价值。 修拉哈特当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于是，答案就这么又一次的被他毫不犹豫的说出。 “她在未来会帮到你。” 出乎阿古希德意料的回答让他微微挑起了眉头。 知晓修拉哈特没有说谎的他轻声开口： “她会在未来帮到我？” “修拉哈特，连我的未来都观测不到的你怎么会得出如此可笑的结论？” 修拉哈特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他直视着阿古希德，在平静中缓缓开口： “因为这是魔王陛下亲口告诉我的。” ------------ 第一百一十八章：来生再见 魔王…… 亲口—— 真有意思，莫非他找到或者亲眼看到了什么不成？ 尽管对此确实充满了疑问， 但确认了修拉哈特没有说谎的阿古希德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他清楚就算追问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 修拉哈特对魔王的忠诚是绝对的。 所以即便是在这个时候， 阿古希德也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有关魔王的密辛。 “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过多纠结于魔王的因素，阿古希德继续也是最后开口问道： “奇诺山脉，女神之碑……” “我能在那里见到伏拉梅吗？” 从同样拥有【未来视】的弟子那里得到过肯定的回答的阿古希德向眼前的【全知者】重复确认道。 “理论上讲，只要你去的话，那就可以。” 看不到阿古希德的未来，但却知晓女神之碑作用的修拉哈特如实的回答道。 至此， 阿古希德的四个问题全部得到了坦诚的答案。 所以，这一次目光深沉的，变成了修拉哈特。 “阿古希德，你知道我刚刚回答你问题的用意吧？” “不知道。” 问题大魔族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让修拉哈特都为之语塞。 他微微扶额，语气轻松且无奈： “阿古希德，别耍赖啊……” “这可是当初我们两个在【魔王城】的时候就定下的约定——” “我如实解答你的疑问，你也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一点的阿古希德眯起眼睛，语气平缓。 “有吗？” “我不记得了。” “你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反正那也不重要……” “我本来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开话题而已——” 拉扯了半天还要被阿古希德的装傻与无耻暴击的修拉哈特直视前方， 最强大魔族的目光与他缓缓交汇。 “你刚刚问了我四个问题，但其中有一个我回答的并不完美——” “所以就算作是三个，怎么样？” “现在可不要再拒绝我了，毕竟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为了确定一些事。” 轻轻敲打着桌面，没有再纠缠下去的阿古希德眼皮微抬： “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非要兜兜转转跟我绕上一圈，很好玩吗？” 无法反驳，但却也没必要反驳。 修拉哈特只是目不斜视，就这么看着阿古希德缓缓开口： “没听到拒绝，那我就直接当你是同意了。” “第一个问题——” 注视着正在抿茶的阿古希德，修拉哈特同样将是手指安置在茶杯上。 “虽然我已经从南之勇者那里知晓了答案，但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你肯定的答复……” “阿古希德，你这一次确定不会再干涉我们所选择的这个未来了吗？” “我可不想在做了如此多准备的情况下，最后却还是像之前几次那样到了最后关头被直接打断。” 如同适才修拉哈特回答阿古希德的问题时那样…… 已经决定了放手的最强大魔族没有任何犹豫的微微颔首， 尽管不曾言语，但无声的回答却依旧让修拉哈特得以断定…… 阿古希德确实要放手了—— 因为过于了解这位老朋友，所以修拉哈特知晓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抱歉……” “虽然我并不指望，也不觉得自己能得到你的理解。” “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阿古希德。”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也明白这样的未来是你完全不想见到的——” “但为了魔族所能抵达的最好的未来，我只能出此下策。” 这份道歉没有得到阿古希德的回应。 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最强大魔族神情冷淡，态度也变得漠然。 “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了……” 阿古希德在平静中继续开口： “还有两个问题，快点问吧，问完就带着那个废物滚下去。” “说到底，你究竟是死是活我才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吗？ 因为即便不问也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修拉哈特只是对此一笑而过。 不过即便阿古希德不说，他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阿古希德这里确定完另外的两件事后，他自己也还有一些准备要做。 没有拖延下去，早已将问题准备好了的修拉哈特开口问道： “阿古希德……” “在南之勇者待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里，包括在他离去之时——” “他有向你嘱托过什么要你替他完成的事吗？” 没有隐瞒的必要，阿古希德只是轻轻勾手， 那个笨蛋弟子留在他这里的皮质小本就因【召来魔法】而从他的卧室里瞬息之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的剑术笔记，说是如果我不想留着的话，就让我替他交给辛美尔。” 这个回答也就代表着南之勇者没有在这上面做什么影响未来的小动作。 “看起来他似乎没有作弊——” “这样就好。” 没有去翻看剑术笔记，完全相信阿古希德回答的修拉哈特轻轻点头。 而后，结束了第二个问题的他停顿了一下， 思虑再三，修拉哈特还是怀揣着担忧的目光看向了阿古希德。 “最后一个问题，阿古希德……” 【全知者】轻声叹气，将自己留到最后也是最关心的问题缓缓问出。 “你没有把那柄『剑』交给他吧？” 阿古希德罕见在这样的情况下沉默了。 “【勇者之剑】依旧还在『剑之乡』——” “而且能拔出它的只有克拉夫特。” “修拉哈特，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 最强大魔族并不擅长扯开话题，浑水摸鱼。 但修拉哈特没有在意， 他只是无视了阿古希德的装傻，极为认真且详细的再次问道： “阿古希德，你应该清楚我说的不是【勇者之剑】。” “我说的是那柄【帝剑】——” “当初统一帝国分裂，我率军攻入『艾斯伯格』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那柄【帝剑】……” “除了你，我想象不到当时还有其他人能在我的眼皮之下把它提前带走。” 因为的确没有把这柄『剑』交给南之勇者， 同时也不想让修拉哈特知晓这柄『剑』在自己这里， 所以才故意扯开了话题的阿古希德在如此明了的询问下， 最终还是选择了回答。 毕竟修拉哈特即将赴死，现在就算告诉他也没有关系了。 “你猜的没错，【帝剑】确实在我这里。” “但我也确实没有把【帝剑】交给那个笨蛋弟子——” “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无需回答，修拉哈特那逐渐放松下来的目光就说明了答案。 最后的问题与顾虑都已经消失了。 这下，他可以安心的去奔赴必死的战场了。 “问题问完了，我也要带着外面的阿乌拉走了。” “阿古希德，要挽留一下我吗？” 没有过多迟疑的起身的修拉哈特如此反问。 “祝你好死。” 这就是阿古希德的态度了。 修拉哈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皮的阿古希德…… 而后轻笑缓缓向外走去。 但在他打开书房木门的一瞬间，身后却传来了阿古希德的疑问。 “修拉哈特，魔族死后灵魂是不会去往天国的。” “这也就注定了你死后的世界会比我那个笨蛋弟子还要残酷……” “你现在告诉我——” “在你看到的所有未来里，我们还能再见吗？” 修拉哈特没有回头，甚至连步伐都没有停下。 在阿古希德看不到的地方，他眉眼低下， 面罩覆盖的嘴角不明意味的缓缓勾起。 在离去的最后一刻，面对与南之勇者几乎同样的问题， 他给出了与南之勇者截然不同的答案。 “再见？” 坐在书桌前紧闭双眼的阿古希德听到了这样释然的轻笑。 那是修拉哈特所给出的回答。 他说： “来生吧。” ------------ 第一百一十九章：孤寡老人抵达奇诺山脉 辛美尔一行走了。 南之勇者和修拉哈特也走了。 就连那个天天在天脉龙身上吃草为生的废物大魔族都跟随修拉哈特的脚步离开了。 所以显而易见的，阿古希德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平静。 他并不喜欢到处走动，所以大部分时间依旧呆在书房。 他依旧思念伏拉梅，但这一次却没有深陷梦境无法自拔—— 而是越发频繁的去到伏拉梅的墓碑前无言的独坐。 在女神之碑那里，他能够再次见到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并不确定那再次见到的具体方式是什么。 但既然笨蛋弟子和修拉哈特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就说明结果肯定不会出错。 因此少有的，阿古希德对这黯淡无光的生活生出了几分期待。 至于追寻赛丽艾，寻求【死而复生的魔法】…… 呵呵—— 因为阿古希德从一开始对此就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所以他在这件事上自然而然的也不会有什么希冀。 “伏拉梅……” “这很有趣，不是吗？” 极为罕见的，坐在妻子墓碑前的草地上的阿古希德开口说话了。 他轻抚着那几行字，竟然在微笑中自说自话。 “我从赛丽艾那里不见得能找到复活你的魔法，” “可是在找寻她的过程中，我反倒能因为其他的方式与你相见……” 最强大魔族的语气很轻，那是即便面对芙莉莲时也不曾有过的温柔。 而说到这里，他仿佛是真的像是在面对着伏拉梅一样轻笑出声： “赛丽艾——” “那个老太婆很没用，是吧？” “那位【女神】所留下的魔法能够让我们以某种方式相见，” “可自称【女神之下第一人】的老古董却不见得能做到这一点……” “将【死而复生的魔法】的半分希望放在她身上果然是妄想啊——” “说不定【魔王城】的另一个老不死都比她靠谱。” 阿古希德的话当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因为冰凉的墓碑所能做的就只有安静的聆听而已。 最强大魔族毫无疑问的清楚这一点。 但他依旧不曾停下， 只是将这些天的离别所带来苦闷全部化作对伏拉梅的思念倾泻而出。 “换做当初，伏拉梅……” “如果那时候的我在闲聊时对你说出这种话，那你肯定会以『阿古希德，你就不怕老师杀了你吗？』来取笑我吧？” “可是现在不同了啊——” “现在的我很强，是真正意义上的世上最强大魔法使。” “如今的【斩击魔法】已经不再局限于空间与时间，即便是灵魂与命运这种人类未至领域我也能加以干涉。” “我几乎能做到这世上的所有事——” “哪怕大如你生前一直为之担忧人魔千年战争，对现在的我而言，也并不是无法解决的事……” “是的，伏拉梅——” “我如今有着世上最庞大的魔力与最全能的【斩击魔法】，” “无论是对手是魔王还是赛丽艾，我都自信不会输。” “可是——” 阿古希德的轻语在这里顿了下来，他的目光变得哀伤， 连语气都变得低沉压抑起来。 这是傲娇的最强大魔族只有在妻子身旁之时才会流露出的伤感。 “可是，伏拉梅……” “拥有着如此强大力量的我，却无法阻止我的弟子与朋友的选择。” “我当然可以凭借绝对的力量强行加以干涉，但那并不能让他们放弃。” “所以最终——” “我只能成为一个旁观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他们是自愿赴死的，你没有看到他们与我告别时的样子……” “这样一来，我已经没有理由和办法再去阻止他们了。” 最强大魔族伸出手从身边的花海中摘出一朵小花，捏住花茎轻轻转动。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侧身缓缓靠在冰冷的石头上， 将其当做妻子的肩膀倚靠的阿古希德低下眉眼，在闭目中轻言： “说起来，伏拉梅……” “你其实没见过我那个笨蛋弟子和修拉哈特的吧……” “所以面对我那个弟子的死你大概会为之伤心，但看到修拉哈特去死只会笑着说『好死』吧？” 大抵是想象出了伏拉梅可能会做出的举动，阿古希德闭目低笑。 “可虽然立场不同，但修拉哈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总一直有着想要击败我，成为最强大魔族的幻想……”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做到了将生命奉献给魔族的未来。” “就和我那个笨蛋弟子一样——” “他们这些拥有【未来视】的全知者都是这么理想化吗？” 阿古希德微微叹气，额头抵着墓碑上的文字。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救不了他们。” “所以我只能坐在这里跟你诉苦——” “如果你还在的话，会不会说我跟赛丽艾一样没用？” 阿古希德脸上微笑并没有消失， 但他那渐渐向下弯曲的嘴角却流露出几分苦涩。 “无论是拯救他人，又或者是将你死而复生……” “哪一件我都没有好好做到——” “我确实很没用是不是？” “现在的我，在你眼里恐怕还不如当初的我吧……” “因为只顾着找寻复活你的方法，我没有干涉统一帝国的分裂与灭亡—— 只是在最后关头取走【帝剑】以免他们借此来对付赛丽艾。” “因为只想要能够与你再次相见，我选择了不再干涉笨蛋弟子与修拉哈特的死亡…… 只是就这么静静旁观，矛盾且纠结。” “……” 阿古希德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微低。 “现在的我，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且发誓不会成为的丑陋样子了啊……” “伏拉梅，你会讨厌我吗？” 因为注定得不到回答，所以阿古希德没有过多等待。 他只是在这里静静呆了几个小时就起身离去。 但在迈入『空间斩』的最后一刻， 最强大魔族止住了脚步。 “差点忘了告诉你……” 轻轻扶额，阿古希德在无奈与轻笑中回头对着『妻子』说道： “芙莉莲也在慢慢理解人类了啊，伏拉梅……” “那孩子，遇到了会为她献出一生的人呢——” —— 等阿古希德回到天脉龙身上，走到它的肩膀上时， 已经是黄昏了。 全速前进的它即将跨过『维森山脉』，进入『奇诺山脉』的领空。 距离女神之碑的方位—— 已经很近了。 所以在天脉龙那响彻天际的悦耳鸣动中， 最强大魔族露出了让它都为之惊讶的温柔笑容。 ------------ 第一百二十章：奇诺山脉中的女神之碑 辛逝纪前五十九年，勇者小队启程的第一年。 寻找赛丽艾的第四十三天—— 天脉龙抵达了女神之碑所在的『北部高原——奇诺山脉』。 —— “我的魔力感知探测到了附近的领空中有你的同族。” “年纪似乎比你还要大——” “应该是从神话时代一直存活至今的天脉龙……” “要去见见吗？” 刚刚跨入『奇诺山脉』，遥望着天边那昏黄的云层—— 阿古希德那夸张的魔力感知就明显的感觉到了远方有着另一头庞然大物的身影。 所以尽管天脉龙听不懂自己的话， 他还是一边指了指远方，一边指了指它自己。 天脉龙和阿古希德已经相处了一千多年了。 虽然出于种族原因语言不通。 但是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默契与交流方式—— 所以天脉龙很轻易的就明白了阿古希德的意思。 它没有魔力感知这种东西， 但庞大的身躯所给予它的无与伦比的身体机能却能让它一眼看到千里之外的风景。 于是顺着阿古希德的指尖看去，它瞬间就发现了那道与它相似的身影。 “怎么样，要去见见吗？” “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阿古希德的语气平淡，右手摆出了一个是否OK的姿势。 在他的记忆中，天脉龙从小到大见过的同族不超过三个， 所以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他才会少有的征求它的意见。 阿古希德是很在乎身边的同伴的感受的。 要不然天脉龙也不会从小一直跟随它到现在。 “见一见也没关系。” “女神之碑又不会长腿跑掉。” 这是最强大魔族的想法。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反倒没有那么急切了。 甚至于说， 他其实是有些没来由的紧张，所以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稍稍缓解一下。 …… 出乎意料的是，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中—— 天脉龙缓缓摇了摇头。 它那比高山还有庞大的龙首微微摆动，云层便随之分裂。 这也让已经做好了与另一头天脉龙想见的准备的阿古希德挑起了眉头。 “你其实很想见一见的吧？” “不必在意这会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反正像我们这种长生种，最不缺的就是漫长的时间。” 阿古希德的手指不断变化，其中蕴含的意思尽入天脉龙眼底。 但它还是拒绝了。 陪伴在阿古希德身边一千年， 亲眼见证着自己的这位主人与朋友那连时间都无法掩埋的哀伤的天脉龙选择了让阿古希德与伏拉梅早日想见。 它目睹过阿古希德与伏拉梅那六十年的帝都爱情故事。 也聆听过最强大魔族在妻子死后的自言自语。 所以它也从心底期待着二人能够再次相见。 至于自己与同族见面的机会…… 那并不重要。 毕竟就像阿古希德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些长生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别后悔——” “我可不是会因为你改主意而顺从你想法的人。” 这是阿古希德最后的询问。 而天脉龙的眼神依旧是那样，从始至终不曾变化。 “随便你。” “反正我问过了。” 阿古希德冷眼低眉，轻声开口。 天脉龙的躯体缓缓在『奇诺山脉』的中央停下。 做出了与渐行渐远的同族截然相反的举动的它以此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阿古希德没有再啰嗦。 于是，在确定了女神之碑的方位后—— 他坠落了。 而天脉龙也发出了高亢的龙吟，震荡天穹。 这回荡在万米高空之上的咆哮—— 即是在为二人的即将想见而欣喜， 也是在向远方云海中的同族告别。 所以它当然得到了回应。 来自坠落的阿古希德那微不可察的摇头—— 以及来自远方的那更为震撼，响彻高天的龙吟。 但天脉龙这种生物几乎是不会停下的， 与阿古希德的这头从小养大的天脉龙不同…… 正常来说，天脉龙的一生中唯一接近地面的机会就只有临死之际而已。 所以那头天脉龙是不会回头的。 但是这就够了。 注视着阿古希德即将落入地面的身影…… 天脉龙缓缓闭上了双眼。 —— “真有趣……” “奇诺山脉这里竟然和三百年前我上次来此时没有什么变化啊——” 落在地面的阿古希德环顾着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变化不大的环境轻声自语。 他大概能猜出原因。 『奇诺山脉』这里在现今是【魔王军】的腹地。 也是数位大魔族断绝【第二帝国】与其他国度交流的防线—— 所以会影响此地地貌的人类自然不会过多出现…… 至于魔族—— 有着女神之碑在的地方，即便是大魔族也不会轻易靠近。 在无法确定女神之碑中的【女神魔法】是哪一种的情况下， 那么除非是魔王的命令， 否则魔族们对这些由创世的【女神】留下的遗物总是避之不及的。 毕竟当初不是没有大魔族被其中一座女神之碑烧成灰烬的先例。 “我当初见过【天国】还有【旧魔王城】附近的那两座女神之碑——” “其中所包含的魔法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却肯定做不到让我与伏拉梅再见的程度…… “所以奇诺山脉的这一座，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魔法与可能性？” 距离女神之碑越来越近的阿古希德在无言中思考。 漫步在林中小路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初解读『奇诺山脉』的这一座女神之碑昏迷时的情景—— 当时因为【女神】在大地之上留下了十座女神之碑， 而且女神之碑中都蕴含着她所留下的魔法的传说…… 所以阿古希德每经过一个女神之碑都会对其进行解析。 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当初自己在『奇诺山脉』晕倒的那一次了。 “就那一次来看，似乎是没有什么效果……” “是因为条件不够还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会让我陷入美梦的魔法吧？” “因为那时的我没有梦境，所以对我没有效果……” “仅仅只是让我昏迷了一周左右——” “如果只是这样的相见的话，那我可要亲手掀了那个笨蛋弟子和修拉哈特的头盖骨。” 紧蹙着眉头的阿古希德一路穿过清澈的小河，统一帝国时期的大桥—— 以及那从中阻碍的密林与灌木丛。 终于，在夜晚来临前，他抵达了女神之碑前的那片空地。 这里四季都保持着春天的样子。 阿古希德甚至还能看到在女神之碑旁那违反季节而盛开的花朵。 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慢慢越过草地—— 一点点的靠近。 ------------ 第一百二十一章：时隔千年的再见——女神之碑所带来的奇迹。 女神之碑很高，大概两米左右，和阿古希德的身高差不多。 典型的神话时代风格，充斥着神秘与简约的设计。 而且表面依旧古朴且整洁…… 非要说与当初所见有什么不同—— 那就是和一千年前来到此地时所见时相比，女神之碑上面多出了一些时间与历史所留下的痕迹。 但却完全没有人类或魔族来此打扰的迹象。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古往今来，在一千年的人魔战争史之中， 人类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一路打到奇诺山脉的英雄。 他们竟然都没有来此接触过女神之碑吗？ 而且魔族之中并不是只有阿古希德一个人对女神之碑感兴趣。 托德还有他的另一个弟子索莉缇尔都对此有着浓厚的研究兴致—— 以她们两个的性格，竟然一直都没来过这里吗？ 修拉哈特可阻止不了这两个自我中心主义者。 难道说…… 是魔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似乎只有这一个结果了。 “不允许我靠近【天国】与伏拉梅重逢——” “但却偏偏把这里保护的这么好，专门留给我来使用……” “老不死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魔王本人的迷惑行为又一次让最强大魔族感到头疼。 这个老不死的在一千年前那次见面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阿古希德眼前过， 可这不影响他所留下的痕迹在阿古希德的旅途中无处不在。 但最强大魔族却没有在这上面过多停顿。 因为他对于魔王本人的安排早已习惯。 所以尽管他的确不缺时间， 但动作还是显得有些急促。 毕竟都已经到了女神之碑跟前还不慌不忙那就有些愚蠢了。 “创造世界的【女神】所留下的魔法……” “希望你真的能让我与伏拉梅再次相见。” 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想到了远在【天国】的伏拉梅。 “顺便——”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让伏拉梅安静地在那里长眠。” 最强大魔族补充了一句，而后在女神之碑前微微低头致意。 虽然对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并不感冒—— 但毕竟伏拉梅现在还在【天国】之中长眠。 所以阿古希德不得不缓缓蹲下以示礼貌。 而后，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落在了眼前的女神之碑上。 女神之碑上的魔力波动相当明显—— 至少在现在的阿古希德看来， 这股魔力波动与当初他在【天国】之中所感受到的气息极其相似。 但只论质量或者精度却远远不如。 当初的自己就没有这样的感触呢。 “嗯……” “是因为我现在比一千年前强得多的原因吗？” “就如今来看，上面的魔力波动很明显呢……” “不过似乎还需要什么来催动——” “是咒语吗？” 阿古希德没有咒语。 他也没有时间去找咒语。 因为【女神魔法】的咒语都隐藏在那本【圣典】之中。 而要破译【圣典】中的魔法，短则几月，长则百年—— 现在的他没有去死磕【圣典】的想法与时间。 不过…… “还真是令人讶然，我竟然从来没见过能与这种魔法相类似的女神魔法——” 虽然人类对于【圣典】的破译仅仅不到百分之五， 但对里面的章节却都或多或少有所收获—— 眼前女神之碑中蕴含的魔法竟然不涉及任何一种已知的魔法？ “是【万军刀兵之章】还是【天地开辟之章】？” “总不至于是【森罗万象之章】和【明神余响之章】吧？” “说到底——” “从这些章节中出现的魔法为什么能让我与伏拉梅再次相见？” 修拉哈特和南之勇者没有告诉过阿古希德原因。 同时，他们似乎也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告诉他咒语—— “虽然看不到我的未来……” “但你们就这么笃定我能直接做到影响女神之碑吗？” “这算是信任还是猜测呢？” 右手从黑袍中探出，阿古希德没有任何犹豫。 修长的五指就这么轻轻按在女神之碑上。 是的， 他不知道咒语。 可修拉哈特和南之勇者也猜对了。 现在的阿古希德的确能够做到不通过咒语就让魔法生效。 “既然这个未知的魔法是完全寄宿在女神之碑上——” “那我就没有道理驱动不了。” 这是来自世上最强大魔法使对自己的魔法的自信。 即便是面对创造世界的【女神】的魔法， 自己的【斩击魔法】也没道理会输。 【斩击魔法】天下无敌！！ “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以怎样的方式让我与伏拉梅想见。” 这是运用斩击直接将女神之碑里的魔法加速到生效状态的阿古希德轻语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 随着那一道道斩击相继落下。 女神之碑的魔法，发动了—— …… 一切似乎都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见证着魔法生效的阿古希德的疑惑。 无论是自己眼前的环境还是女神之碑的面貌， 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而且这一次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晕倒过去。 “但魔法确实生效了——” “总不至于我现在就在梦里。” 阿古希德自言自语，眉头正要微微簇起。 可从身后传来的那道他期盼了一千多年， 只会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呼唤却让最强大魔族当场愣住。 “解析的如何？” “阿古希德，你发现了什么吗？” 温柔且热烈的女声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你说『做梦』什么的——” 不会错的—— 这的确是…… 可是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但即便再怎么惊讶，一切也都已经化作了现实。 所以阿古希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而后，注视着女神之碑，背对着身后之人的他的心情慢慢变得复杂。 期盼…… 紧张？ 亦或者是惊讶与喜悦？ 连阿古希德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他没有停顿与犹豫—— 更没有拖延与迟缓。 最强大魔族没有出声回应来自她的呼唤。 他只是缓缓回过头， 而后…… 看到了那让他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色彩的那一抹浅红的绚烂。 ------------ 第一百二十二章：吻 在尚且年轻的大魔法使伏拉梅的注视中——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无血无泪的大魔族同伴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而且在这之后，那份讶然竟然在他脸上化作了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低笑。 苦涩且让人心碎…… “阿古希德，你这是……” 单手掐腰的伏拉梅毋庸置疑的变得困惑不已。 尤其是在看到阿古希德缓缓起身， 而后一反常态的主动向她慢慢靠近时—— 这份困惑就变得更加深重。 “这样啊……” “真让人想不通……” “连我都有些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阿古希德轻声的自言自语，嘴角微微变动。 对于现在的情况，他有了几分猜测。 但还是需要一些东西的证实。 所以他就这么走向伏拉梅，即便二人相隔已经不足一米也没有停下。 他靠的很近了，已经到了可以说是暧昧的距离。 所以年轻的伏拉梅也在讶然中陷入了恍惚。 可她没有后退—— 毕竟在阿古希德晚上熟睡的时候偷吻这种事她都做过。 这样的小风小浪当然不会让她陷入羞涩。 她恍惚的原因，只是因为阿古希德的动作太过主动了。 自相遇到如今的旅途返程—— 她从来没见过阿古希德露出这样的表情。 做出这样不符常理的举动。 “阿古希德，你这是——” 伏拉梅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自己卡了壳似的停顿了下来。 因为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阿古希德， 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将手缓缓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就跟做梦一样。 这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他他—— 阿古希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伏拉梅一开始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在阿古希德真的主动伸出手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耳根通红。 十指不自觉的抽动，连和阿古希德对视一眼都不敢…… “你、你、你……” “阿阿古希德——” “你、你到底怎么了？” 已经意识模糊到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无伦次， 伏拉梅那和发色相应衬的小脸正向头顶灌输着热气—— 看着年纪尚浅，脸皮还没有锻炼到婚后那么厚的妻子…… 阿古希德难以抑制的轻笑出声。 他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伏拉梅这个问题，所以他暂且只是将其搁置。 捏了捏妻子的小脸， 在注视着伏拉梅头顶似乎有热气弥漫的同时， 阿古希德确定了她是实体，而非虚幻的梦境。 即便是格拉奥萨姆的【乐园引渡魔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毫无疑问…… 就像那个笨蛋弟子说的一样…… 这的确是伏拉梅本人，只是还尚且年轻而已。 心中的猜测已经证实了大半，但为了精确—— 阿古希德还是轻声的问出口了。 “伏拉梅……” “你现在多大了？” 多大了？ 这个对女性而言极度冒犯的问题让伏拉梅恢复了些许理智。 同时，这一份来自最强大魔族的无礼发言也让她确定了面前的的确是阿古希德没有错。 虽然不明白阿古希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伏拉梅还是回应了，尽管给出的不是答案。 “真是失礼啊，阿古希德——” “我有告诉过你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吧？” 对于阿古希德的情商极度无奈的伏拉梅微微叹气。 除了阿古希德本人以外，也不可能会有其他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这样啊……” “不能说吗？” 阿古希德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失落， 他只是笑意越发浓郁，甚至连嘴角都微微勾起。 感受着阿古希德那温柔且不曾停下的轻抚， 小脸已经红到了耳根的伏拉梅轻轻说了一句『笨蛋』后便将视线重现转过来。 “当然不能说啊……” “如果你很在意的话，那就当我十八岁好了。” 确实是本人，不会错。 这就是伏拉梅会说出的话。 “十八岁吗……” “你还是这样啊，伏拉梅——” 没有继续在这个得不到结果的话题上继续进项下去， 阿古希德低头看着眼神飘忽不定的伏拉梅，转而换了一种问法： “那伏拉梅，现在是我们往返【天国】之旅的第几年？” “真是的，你也没有发烧啊……” 朝着近在咫尺的阿古希德伸出手， 在最强大魔族的额头上摸完之后将手背对着自己额头的伏拉梅双眼微眨。 “先不讨论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个问题……”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对我很重要——” “这个理由怎么样？” 阿古希德会无条件的迁就伏拉梅。 而与之相对应的，伏拉梅同样无法拒绝阿古希德的要求。 所以即便她已经皱起了眉头， 疑惑于接触了女神之碑后的阿古希德的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依旧很坦诚的开口了。 “第九年——” 伏拉梅的脸轻轻仰起，就这样向前递了递。 “还有，我们现在是在奇诺山脉的女神之碑——” “虽然你记性不好，但也总不至于把这个都忘了吧？” 是的—— 阿古希德当然不会忘。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与伏拉梅曾渡过的旅途？ 所以他只是在确定。 而这一刻，猜测被证实了。 阿古希德心中的疑惑也缓缓随着脚边摇动的花瓣轻轻散去。 “这样啊……”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种方式啊——” 最强的大魔族在妻子不解的注视下轻声呢喃， 而后低下头，缓缓俯下身子，再无半点犹豫。 当那黑色长发轻轻落在浅红色长发的发梢时—— 伏拉梅才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她陷入了呆滞。 唔？ 感受着发丝的纠缠与唇边那已经能近距离感受到的灼热——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就这么无言且不可置信的愣在了原地。 她的腰被轻轻搂住， 并非梦境，而是在现实之中…… 她所深爱的那个不解风情的大魔族就这样俯下身子。 做出了让伏拉梅的世界都为之停顿的举动。 —— 大魔法使伏拉梅死前六十一年，往返【天国】之旅的第九年。 北部高原，奇诺山脉—— 在女神之碑前，从一千年后回到这个时刻的最强大魔族， 终于再一次拥抱住了自己那无法挽回妻子。 而后—— 做出了自己找回情感后应当给予的回应。 ------------ 第一百二十三章：违背不可逆性原理的时间倒流 伏拉梅晕倒了。 字面意义上的——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在感受到纠缠时那主动探过来的柔软时便不争气的倒在了最强大魔族的怀中。 这样的情景颇为超出阿古希德的意料。 轻扶着妻子的娇躯缓缓坐下，而后如同往日那样将其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注视着双眼迷离，头顶蒸汽越发浓郁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不可避免的有些无奈与困惑。 因为刚刚那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 所以连他本人也没想到现在的伏拉梅竟然如此青涩。 “对这个时候的你来说，这样的举止太过分了吗？” 手背轻轻拂过伏拉梅的脸颊， 将零落在她侧脸的那几缕浅红长发挪开后， 最强大魔族不自觉的淡笑起来。 情绪的爆发是一种很难言说的东西。 阿古希德曾经以为在这样的相逢后他会有说不完的倾诉。 但在真的将妻子再次拥入怀中后， 最强大魔族却反而说不出来很多话。 在那一刻，他觉得只要自己还抱着她，那就足够了。 “创造世界的【女神】……” “我是该感谢你的帮助还是该赞叹你的伟力呢？” 阿古希德低着头， 注视着伏拉梅那尚且年轻的脸庞的他忍不住又轻轻揉了一下。 但在自我满足的同时， 他又不得不正视现在的状况—— 无论是从伏拉梅如今的容貌还是从她口中说出的情报来看…… 现在的阿古希德都必须承认那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回到了一千年前。 更准确的说，是时光倒流了。 并非是所谓的平行世界又或者是什么新的时间线。 时光倒流的作用对象，就是整个世界。 直接将整个世界，万事万物都彻底回溯到了一千年前这一刻。 “——『根据不可逆性原理，时间是绝对无法倒流的。』” “『这和魔法技术与发展水平毫无关联，是纯粹的世界本身的定律。』” “『阿古希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斩击魔法】能够回溯死物的时间吗？』” “『那是因为从很大层面来讲，你的回溯时间斩击的基是空间斩。』” “『很大层面上来说，你只是通过了空间而影响了时间。』” “『你的斩击从根本上变动的是空间位置的本质，而非时间的流动。』” “『这也就是你至今也无法通过回溯时间斩击影响一个整体的生命的原因。』” 昔日在【魔王城】那间书房中的某段闲谈历历在目。 魔王的解释毫无问题， 所以这才会引发如今的阿古希德的轻笑。 “时光倒流，而且是整个世界——”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完全违背了不可逆性原理啊……” “直接强行扭曲了世界本身定律的魔法，” “即便是在神话时代也不曾出现过如此夸张的力量啊——” “开辟天地、创造世界的【女神】，连我都忍不住有些相信你的存在了啊……” “真搞不懂，那个老不死的为什么总会把与你为敌挂在嘴上。” “他真的有办法对抗这种压倒性的伟力吗？” 开天辟地的【女神】留下的魔法所带来的奇迹让阿古希德忍不住赞叹。 同时—— 亲眼见证了这份伟力的他，也为当初魔王对他说的话而感到荒谬。 暂且不论其他，仅凭回溯整个世界的时间这一点…… 即便是未来的我和魔王与赛丽艾， 在这份绝对意义上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吧？ 魔王特意将这座女神之碑留给我， 专门让现在的我来使用，那就代表他肯定也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昔日在【魔王城】， 这个老不死的又为什么要说魔族终将与【女神】为敌呢？ 想不通。 而且这能让唯独我一人保留意识的能力同样让人想不通。 感受着此时此刻自己这羸弱的身躯与匮乏的魔力—— 最强大魔族能够确定，所保留有来自未来的意识的只有自己。 这种精巧程度…… 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啊…… 阿古希德看了一眼矗立在身旁的女神之碑。 即便没有了未来那股庞大的魔力， 可仅凭他那来自未来的魔法技术就能轻易察觉到女神之碑与他的联系。 “上面的魔力正与如今的我相互关联——” “所以，我是因为【女神魔法】才得以在此时此刻保留意识的吗？” “加上我记忆里的这一次触碰导致了意识模糊……” “这么来看的话，也就是说这个魔法的大概作用是『能够让人回到上一次接触它的时间点吗？』” “从某方面来讲……” “说是将一千年后的意识逆流而上传送到这个时间点也无伤大雅。” “不过——” “是我的错觉吗？” “在我触碰女神之碑回到这个时候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传播出去了。” 回过头来，静静注视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安放在她脸颊上的右手从未放下， 就像是害怕一不留神妻子就会从怀中消失或跑掉一样。 “既然能够传播出去，那就代表或许有人能够借此察觉到什么……” “让我想想——” “这个时间段，大概只有魔王与赛丽艾能察觉到吧？” “克拉夫特对魔法所产生的波动相当迟钝……” “至于修拉哈特，他的【未来视】还不到能够窥测我的地步。” “所以说到最后，可能会前来影响我的就只有魔王本人和赛丽艾了。” 想要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伏拉梅相处在一起的最强大魔族眼眸垂下， 等待了一千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与伏拉梅重逢—— 阿古希德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跨越时间的相遇。 为了避免小麻烦的到来， 最强大魔族将安置在妻子脸上的右手食指轻轻抬起， 【命运屏蔽斩击】、【占卜隔绝斩击】瞬间打出， 可能会给他们造成小麻烦的根源被阿古希德直接出手隔绝。 而剩下的，就只有魔王和赛丽艾这两个可能到来的大麻烦了。 不过按照自己的记忆来说…… 这一次，最有可能到来的应该是魔王。 赛丽艾大概是没有来过的。 或许是因为不在意之类的…… 但也不能就这么打消她会出现的疑虑—— ------------ 第一百二十四章：时限为七天的约会 阿古希德一拍脑袋，发现自己闹了笑话。 “一时之间思维没有转换过来……” “下意识的把他们两个看作是一千年后的状态了。” “所以我刚刚在担心什么？” 重新认识到如今是在一千年前的统一帝国时代的阿古希德微微一笑。 为什么当阿古希德意识到如今的时代是一千年前时， 他会直接将魔王与赛丽艾这两个毋庸置疑的“大麻烦”抛之脑后呢？ 因为…… 虽然阿古希德没有将那积蓄了一千多年的滔天魔力带回这个时间， 但是他此后一千年间对自身的【斩击魔法】的开拓与改进却都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一千年后的魔法技术放在如今…… 那是毫无疑问的降维打击。 更不用提这个改进的魔法技术是最为全能的【斩击魔法】了—— 也就是说， 此时的阿古希德有着能够轻松击败魔王与赛丽艾的自信。 当然，这是礼貌的说法。 如果非要让阿古希德来形容这份实力差距的话…… 他只能说—— 五十回合内击败这个时代的赛丽艾与魔王联手…… 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明白了这个时代根本没人能打扰自己的最强大魔族回过头来， 将他那轻柔的目光重新放回伏拉梅熟睡的小脸上， 自己的梦境与回忆远不如此时此刻的互动真实。 所以感触也理所当然的没有现在这么深。 拇指不自觉地微微划动。 ——『我家伏拉梅年轻的时候好可爱』的念头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尽管一再克制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 但阿古希德还是没办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伏拉梅身上挪开。 模仿曾经的妻子那样，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脸。 没有反应。 但那低声的轻喃与弯曲的眉头却显示着她的反应。 可爱—— 完全让人没办法停下来啊…… “明明现在距离回到帝都就只有一年的时间而已……” “可为什么一年后的伏拉梅却比现在成熟这么多？” “是因为这段时间内我的影响吗？” 回忆起昔日根本看不出伏拉梅前后有什么差距， 只是觉得她变得更加开心和活泼了的不解风情的自己—— 阿古希德有些自觉不堪回首的摇了摇头。 “所以，正因如此，你那个时候才会那么坚定的将我留下……” “这样一来，以前的很多疑惑都迎刃而解了呢——” 在又一次轻笑过后，阿古希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不是会羞怯的人， 更不是喜欢一味的压抑自己内心而什么都不做的人。 所以…… 伏拉梅身前的那一抹缓缓飘来的浅红被最强大魔族轻轻拨开， 他转而俯下身子， 难以抑制的渐渐靠近了熟睡的年轻妻子。 —— 唔…… 还没醒—— 以前怎么不记得这个时候的伏拉梅这么青涩？ 在【倒悬金字塔】那里，她明明还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吻过我来着…… 回忆着后来与妻子的某次闲谈时她所讲述的无耻行径—— 已经起身的阿古希德颇为无奈地看着怀中还在不时呢喃的伏拉梅。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强行惊扰，也没有让妻子直接醒来。 最强大魔族只是单纯的在顺其自然进行着一切。 因为这样就够了。 能够再次像曾经那样看着妻子躺在自己的怀中…… 对一千年来无时不刻都活在回忆中的阿古希德来说， 只是这样就毫无疑问的足够了。 但思维触及到这里， 阿古希德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遗忘的东西一样抬头望向女神之碑。 “因为见到伏拉梅太过于惊喜，以至于我都忘了思考——” “这座女神之碑上的【时间回溯魔法】究竟能持续多长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阿古希德所希望的当然是永恒。 但就从他的记忆来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个【女神魔法】肯定有着时限， 否则阿古希德不可能会仅仅在这个时代停留一周左右就回到未来。 他可不是什么会在乎历史进程， 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导致一些人不能出生的人。 在最强大魔族的眼中， 世上的万事万物在触及到有关伏拉梅的问题时都要自觉的靠边。 所以说要阿古希德主动放手？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按照我的记忆来看，这个魔法的持续时间是一周左右吗？” “不能尽可能的延长？” 阿古希德伸出空余的左手， 慢慢感受着女神之碑上那股与他相互联系的魔力。 不消片刻，这就感受到了异样。 这股魔力在渐渐流失，无法避免的流失。 而罪魁祸首，就是自己那停留在未来的，身负滔天魔力的身体。 “原来如此——” “这上面的魔力消耗竟然与使用者本身的魔力水平是挂钩的吗？” “魔力越是强大的个体，在使用这个魔法时持续的时间就越是短暂……” “而且其中的增长还不是单纯的几倍——” “从低到高，竟然能有成千上万倍的差距啊……” “这么一来，我那锻炼了一千年的魔力反而成为了我的累赘？” “真是讽刺——” “如果把芙莉莲与我的魔力水平相互换的话，那我大概再待上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古希德的轻语颇为遗憾，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会放弃。 但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所以即便只能停留在此七天，他也并不会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既然已经真的见到了伏拉梅…… 那就代表这次的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再次和你分开啊……” 分开？ 这是从睡梦中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的伏拉梅听到的第一个词汇。 这是什么意思？ 感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梦境的伏拉梅揉了揉眼睛， 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的她仰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阿古希德…… 但一看阿古希德那正在轻笑的脸庞， 她就能回想起刚刚自己所做的那个完全和幻想没什么区别的梦境—— 伏拉梅啊伏拉梅…… 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在同伴解析女神之碑的时候不自觉地睡着， 而且还做了那样荒谬的春梦…… 现在我该怎么面对阿古希德啊—— 直到现在， 仍旧以为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只是自己的梦境的伏拉梅微微侧过头， 看着那边毫无变化的女神之碑， 她越发确定了这个想法。 毕竟除了在梦境里，阿古希德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他、他、他—— 他怎么会主动的…… 正在思索的伏拉梅的思绪被打断了。 更准确的说，是躺在阿古希德腿上的她自己愣在了原地。 因为发觉她已经醒来的阿古希德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 而后， 就如同刚刚她的梦境里的那样， 不解风情的最强大魔族在低笑中缓缓俯下了身子。 ------------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上） “阿古希德，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中梦……” 女神之碑前的花田中—— 躺在阿古希德腿上，从又一次昏迷中醒来的伏拉梅低声呢喃。 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 日光透过最强大魔族的肩膀洒在伏拉梅的小脸上。 “那个梦……真的很奇怪呢……” 仰视着目光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不曾挪移的大魔族同伴—— 伏拉梅睁开迷离的双眼，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因为她这一次的率先开口， 加上并不想让年轻的妻子又一次昏迷过去， 所以阿古希德这一次没有像刚刚那样俯下身子。 他只是语气平和，嘴角的弧度不曾落下。 “奇怪在哪里？” 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梦里的你很奇怪……” 伸出手挡在自己额头上的伏拉梅如实回答。 一想到刚刚那个梦中梦里所出现的场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就有一种没来由的羞耻感。 毕竟做春梦，还是一次性做两次—— 这种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尴尬的吧…… 尤其是自己所幻想的那个人此时正默默的看着自己。 “在你刚刚的梦里，我难道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嗯。” “能说说我做了什么吗？” “不能，这是秘密。” “秘密吗……” 注视着伏拉梅那逐渐被咬紧的嘴唇已经她那发红的耳根， 已经猜出笨蛋妻子大概是把刚刚的一切当做梦境的阿古希德低声轻笑。 但在发笑之前，来自一千年后的最强大魔族忘了…… 这个时候的他是不会笑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 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本来还在思索着梦境的伏拉梅愣住了。 指尖轻轻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 确定是实体后，伏拉梅又伸出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很疼，说明不是幻觉—— 但是…… 眼前出现的一切就跟刚刚的梦境一样荒谬。 …… “阿古希德，我现在难道是在做梦中梦中梦吗？”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伏拉梅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与不确定。 很显然，她如今或许更相信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但阿古希德的回答却让她再次愣住了。 “嗯。” 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伏拉梅面前隐藏或否认的意思， 最强大魔族很坦然的做出了回答。 “你不喜欢吗？” “如果觉得很不适应的话，我可以暂时收回去——” 阿古希德的语气很温和， 是让此时此刻意识还不太清醒的伏拉梅都觉得舒适的温和。 就好像刚刚的梦里的那样。 “我果然还在做梦啊……” 伏拉梅在阿古希德挑起的眉头下如此说道。 “不应该啊……” “我可不记得我是这种容易做梦的体质——”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在阿古希德的腿上的伏拉梅摸了摸下巴， 注视着与往日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的阿古希德…… 她已经确定自己是真的做了梦中梦中梦了。 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魔法的影响。 “是因为女神之碑吗？” 已经把这里当做梦境，所以把阿古希德视作了空气的伏拉梅旁若无人的猜测道。 因为知晓这不可能是魔王或者自己的老师的所作所为， 所以伏拉梅第一时间就将罪魁祸首算到了女神之碑的头上。 毕竟以她的实力来说， 就算是【七崩贤】奇迹的格拉奥萨姆都不可能做到在无声无息中对她施以【乐园引渡魔法】， 所以能使她一次性连做三个梦境的同时还让她无法察觉的—— 就只能是那位创世的【女神】所留下的女神之碑了。 “奇诺山脉的这座女神之碑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厉害的精神魔法啊……” “竟然让我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中招了。” “不知道外面的阿古希德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安危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的眉眼又一次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轻轻捏住了妻子的脸颊。 “别闹——” “我还在思考该怎么解除这个未知的魔法。” 虽然其实心里很期望阿古希德能真的和自己这么亲近， 但知晓梦境终归是梦境的伏拉梅还是微微叹气。 “破解魔法……” “伏拉梅，你要破解什么魔法？” 阿古希德的询问让伏拉梅稍稍顿了一下。 她实在没想到梦境里的阿古希德竟然能这么智能。 虽然知道即便交谈也不会有什么用…… 但伏拉梅还是轻声回应了。 “当然是破解这个梦境啊——” “我可不是那种只会沉溺在不切实际的美好中的人啊……” 不切实际的美好—— 糟糕的用词。 但是的确像是伏拉梅会说的话。 注视着已经开始分析起困住自己的大概是哪个类型的魔法的伏拉梅…… 被晾到了一边的最强大魔族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你就没想过自己其实没有被魔法影响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对于这个梦境的阿古希德的言语，伏拉梅只能以无奈回答。 而后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与女神之碑上—— 看不出任何虚假的迹象。 真实的完全不像梦境。 “女神之碑的魔法还真是厉害，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真实的梦境——” “连一点点破绽都没有，甚至阿古希德都这么真实。” “即便是格拉奥萨姆的【乐园引渡魔法】与之相比也显得拙略啊……” 格拉奥萨姆的魔法终归只是幻境而已，与真正的现实相比当然显得拙略。 阿古希德在轻笑中摇了摇头， 他知道再这样放任伏拉梅脑补下去很大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所以最强大魔族这一次并不仅仅只是捏脸这么简单。 “伏拉梅……”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这里不是梦境呢？” 怎样才能相信？ 伏拉梅对此有些无言以对。 她对这里本质上是梦境的猜测，全部都来源于阿古希德的异常。 所以这样的阿古希德怎么可能说服她？ 阿古希德很轻易的就从伏拉梅的脸上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他也显得有些头疼。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 在伏拉梅讶然的神色中，阿古希德做出了行动。 他直接将躺在腿上的伏拉梅轻轻揽入怀中， 而后在这午时的林间花田中捧起了年轻妻子的脸庞。 额头抵住额头—— 【让渡魔法】发动，『让身体变得暖暖的魔法』完成转让。 让伏拉梅瞬间得到自己学习某个魔法的全部经验…… 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简单的证明自己的方式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中） 无论是幻境还是梦境—— 无论是平凡如迷惑魔法还是神秘如格拉奥萨姆的【乐园引渡魔法】， 因为它们在本质上并无不同，所以这些魔法都有着一个最为致命的缺陷。 ——『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虚假的幻境中是不会出现真实的事物的』 『正因如此，魔法的让渡自然不可能存在其中』 这是很多年前就被伏拉梅与阿古希德找出的破绽。 所以他们曾经有过约定， 如果真的到了不确定幻境与现实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通过让渡魔法来证明。 而现在…… 感受着『让身体变得暖暖的魔法』伴随着阿古希德的研习经验一同进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伏拉梅自然而然的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 这里不是幻境。 更不是自己所猜测的由女神之碑所创造出的梦境。 这里就是现实。 眼前正在对着自己轻笑，眉宇间的眷恋与思念怎么都抑制不住的—— 确确实实是阿古希德本人。 到了这个时候，伏拉梅反倒没有心思去羞怯了。 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阿古希德的异常上。 看头顶的天色来说，距离他们来到女神之碑这里最多过了半个小时。 短短半个小时—— 阿古希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常的变化？ “不明白……” “想不明白啊……” 这一次主动的反而是正深陷在困惑中的伏拉梅。 她伸出手，同样向前递去，捏了捏阿古希德的脸颊。 和以前的手感并无不同。 只是以前的阿古希德面对这样的亲近只会疑惑的歪歪头， 可如今眼前的阿古希德…… 他竟然又笑了。 “你真的是阿古希德吗？” “如假包换。” 注视着伏拉梅那狐疑的脸庞，阿古希德轻声回应着妻子的问题。 “怎么证明？”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阿古希德的反问让伏拉梅停顿了一下。 她其实知道面前的肯定是阿古希德不会错， 只是因为他这太过反常的举动才会初次下问。 所以一时之间，连伏拉梅都没想好该问出怎样的问题。 “嗯……” “我们一起通过『零落的王墓』是在什么时候？” 最终，伏拉梅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他们两个的旅途。 不出阿古希德所料， 这个时候的伏拉梅的问题果然最终都会在他们的往返【天国】之旅上。 而这对于已经思索了妻子，回味着那份短暂时光接近上千年的他来说， 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这场旅途的第三年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正确的答案。 但伏拉梅的问题却并未停止。 “我最擅长的魔法是什么？” “【隔绝大结界】。” “你最擅长的魔法是什么？” “【斩击魔法】。” “再具体一点。” “『空间斩』。” “能演示一下吗？” 自无不可，反正对于千年后的阿古希德来说， 『空间斩』不过是随手就能打出的普通攻击魔法而已。 但为了符合伏拉梅记忆中的这个时代自己使用【空间斩】时的形象—— 阿古希德还是将二指并拢，缓缓抬起。 在伏拉梅的注视下，『空间斩』被瞬间打出， 而后透过『空间斩』的裂缝出现在她眼前的…… 正是『零落的王墓』的主墓室， 破碎不堪，正在借由魔力缓缓恢复的【水镜恶魔】映入眼帘。 “……”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已经不必多说了， 因为『空间斩』确确实实是只有阿古希德才能掌握的招式。 更别提在伏拉梅的魔力感知中， 独属于阿古希德的那份平和魔力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但即便如此，伏拉梅还是又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了阿古希德另一边的脸上。 她仰视着满脸柔和的最强大魔族， 带着自己的小心思与大概的猜测轻声发问了： “我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水星布丁。” 没有任何迟疑与停顿的回答， 理所当然的，这些对阿古希德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非要说的话，我最喜欢喝『皇帝酒』。” “最后一个问题——” “我上次偷亲你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嗯……” “似乎是在『比亚地区』北部的麦田里——” 最强大魔族下意识的给出了妻子回答。 但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这个时候不该知道这种事。 因为这些都是在帝都婚后伏拉梅在夜间的闲谈里慢慢向他坦白的。 “这样啊……” “实话说，阿古希德——” “我不记得你当时清醒着，更不记得我向你坦白过这种事啊……” “嗯。” 阿古希德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在轻笑中毫无顾忌的承认道。 “我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这回事。” “真是被你摆了一道呢，伏拉梅。” 伏拉梅早在此前的几个疑问中就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阿古希德本人。 而她后面的几个疑问，其实都是为了铺垫最后一个问题， 通过最后一个问题来验证她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 听着现在的阿古希德的回答，伏拉梅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个答案。 “这怎么可能呢？” “想不明白……” 就像刚刚的阿古希德那样讶然的伏拉梅在呢喃中缓缓贴近阿古希德。 而后， 她将最强大魔族扑倒在了草坪与野花之上。 居高临下，浅红色的长发在日光下略显明黄。 伏拉梅一点点，一片片的轻抚过阿古希德的脸庞， 整个过程，最强大魔族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反抗。 倒不如说，妻子的亲近反而让他心情愉悦， 多年来心中积攒的阴霾也因此消逝了大半。 “难以置信——” “阿古希德，是因为女神之碑的缘故吗？” “它的上面蕴含着这种违背不可逆性原理的魔法？” 温柔的注视着已经猜到了答案的妻子， 阿古希德没有任何隐瞒的打算。 毕竟以伏拉梅的聪慧，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过她，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否认呢？ “嗯。” 伸出手，在妻子略显局促的目光中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阿古希德一边承认，一边温和地看着眼前认真的伏拉梅。 “伏拉梅，就像你想的那样——” “我是通过女神之碑上的时间回溯魔法回到了现在。”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毕竟这种事本来就让人难以置信，更别提接受和消化。 但伏拉梅还是相信了， 不仅如此，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阿古希德， 她还问出了那个让最强大魔族意料之外的问题。 “多少年？” 伏拉梅的眉眼慢慢垂下，她略微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补充道： “你来自多少年后的未来？” ------------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下） “一千年。” “我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 阿古希德的回答让伏拉梅眼中的讶然再次浮现。 一千年…… 从人类的角度看，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未来这么简单了。 无法考证的神话时代暂且不谈， 人类现存的唯一的历史， 也就是统一帝国的建国史也仅仅只有五百年而已。 未来一千年…… 加上阿古希德本身的岁数——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说是一千五百年的活化石啊…… “一千年，好久……” “我以为最多只有五百年。” 虽然之前就已经猜出了眼前的阿古希德来自未来。 但是真的听到他说自己是来自一千年后的伏拉梅还是有些恍惚。 即便暂且不谈时间回溯这种事违背了不可逆性原理， 只说如今阿古希德那让人完全难以置信的举止就让伏拉梅手足无措。 仰视着压在自己身上，脸庞正缓缓向自己靠近的妻子， 阿古希德直视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确实很久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也想早点见到你的。” 早点见到你—— 这种话已经不是单纯的暧昧这么简单了。 再加上已经确定这里不是梦境， 也就是说刚刚阿古希德那两次主动也是货真价实的…… 还有他如今的温柔与轻笑—— 这些都毋庸置疑的指向一个共同的答案。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已经找回情感了吗？” “嗯。” “花了多久？” “如果你只是说起点，那就是六十一年。” “彻底呢？” “要说完完全全的话，大概三百年左右吧。” 好快—— 出乎伏拉梅意料的迅速。 她还以为至少要再过五百年阿古希德才能开窍…… 所以伏拉梅对自己能让阿古希德找回情感其实并不抱太大期望。 甚至于说，知晓这场旅途已经接近末尾的她， 其实已经有了与阿古希德离别的准备。 九年时间也未能将阿古希德改变一丝的她， 原以为终其一生都只会是阿古希德身边的过客而已—— 就像那个名为『米奴斯』的精灵一样，无疾而终。 可是…… 六十一年，再加上阿古希德如今的一举一动， 心中的讶然与期待盖过羞怯的伏拉梅微微低头， 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阿古希德……” “在未来，这场旅途结束之后，我们分开了吗？” 回答并没有迟缓太久，几乎是伏拉梅期待的下一刻， 阿古希德那轻柔的嗓音便随后而来。 “没有。” 最强大魔族是无法隐瞒自己的妻子的。 “在旅途结束后，你为了帮我找回情感，将我留在了帝都六十年——” 无论是怎样的问题， 自己说出后会不会对此后的未来产生不可知的影响—— 这些阿古希德完全都不在乎。 他只要他与伏拉梅的未来不变就够了。 而且现如今再回想起婚后的伏拉梅那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 阿古希德自己就能猜出此刻的自己应该确实是什么都给她说了。 留在了帝都六十年？ “我主动挽留了你吗……” “我还以为我会选择放手来着——” “看来说到底，我比自己想的还要自私自利啊……” “那么，既然我们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 “阿古希德你又为何要通过女神之碑回到一千年前的现在呢？” 这个问题让阿古希德停顿了片刻。 倒不是难以回答，只是他在思索着该用怎样的措辞。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明了的回答。 “因为我想见你。” “无论如何也想再次见到你。” 想要再次见到我—— 无论如何…… 阿古希德，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也太狡猾了吧…… 现如今尚且青涩，还远远做不到像未来那样热烈的伏拉梅无言以对。 尽管心中的情绪早已将羞怯压下，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能保持理智就已经是因为身为大魔法使的矜持了。 “想要再次见到我……” “阿古希德，看来我未来在你心里变得很重要啊——” 感受着阿古希德空出的那只手缓缓搂住自己的腰—— 说不出拒绝的伏拉梅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轻柔着阿古希德脸颊的她声音极低，可其中蕴含的期待却显而易见。 “嗯，的确很重要。” “再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了。” 这完全就是告白吧？ 阿古希德，你这样还怎么让本来就爱着你的女孩子保持冷静啊？ “这样啊，那阿古希德……” “帮助你找回情感的，是我吗？”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因为无论是阿古希德温和的语气还是他自始至终的举动都代为回答过。 不过即便这样，最强大魔族依然还是亲自开口回应了。 “是。” “伏拉梅……” “在未来的六十一年里，你帮助我重新找回了情感。” 伏拉梅此时此刻的心情几乎难以形容。 毕竟无论是谁听到自己所爱之人说出这种话都会这样吧？ “六十一年，真是难以置信……” “连我自己都没信心能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事啊——” “话说，阿古希德。” “我是用什么理由将你留在了帝都呢？” 这个问题让阿古希德轻笑了一声， 直视着确实对此好奇不已的伏拉梅，他平静的回答道： “你那个时候说希望我帮你破译一本魔导书，然后又借这个理由和我成为了夫妻。” 唔—— 阿古希德刚刚说…… 夫妻？ ……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未来的我到底是有多不矜持啊！！ 这种事…… 这种事！！ “不许笑！！” 伸手轻轻捂住阿古希德那嘴角的弧度， 伏拉梅偏过头，浅红的长发落在阿古希德的眉宇之间。 但这只是暂时，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她轻轻放下手，问出了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你……”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而且有些略显不矜持。 但伏拉梅还是微微偏过头，在阿古希德无奈的低笑中开口了： “阿古希德——” “在未来，你爱上我了吗？” ------------ 第一百二十八章：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上） 阿古希德究竟有没有爱上伏拉梅？ 答案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而最强大魔族是否会对这个事实闭口不谈？ 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正向奇诺山脉附近的城镇走去的伏拉梅—— 耳根自然而然的是透红到了极点。 『我爱你，伏拉梅……』 又一次无法抑制的想起阿古希德刚刚说出的告白…… 走在前面的伏拉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阿古希德。 “就这样说出这种令人难以相信的话也太狡猾了——” 这是伏拉梅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 这位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就经历了两次亲吻，一次告白…… 往日里完全无法想象的时间回溯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心跳无法抑制的急促， 伏拉梅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在幸福中猝死…… 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停下来啊。 阿古希德…… 都怪阿古希德—— 想到这里，伏拉梅缓缓停下脚步。 一直等到身后的阿古希德走上前来才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伏拉梅是不可能做出责怪阿古希德的举动的。 但是，想要得到爱人的亲近与接触自然是难免的。 “我累了。” “背我。” 很简短的话语和要求，所以得到的回答自然同样如此。 “嗯。” 注视着如今脸上完全藏不住任何事情的妻子…… 无法拒接伏拉梅的要求的阿古希德慢慢蹲下。 “还真是熟悉的重量呢……” 感受着伏拉梅攀上自己的脊背，阿古希德轻声感叹。 双手挽住妻子的大腿，身后久违的柔软时隐时现—— 又一次对女神之碑的时间回溯感到无比庆幸的阿古希德如此感叹。 视线撇过伏拉梅贴在自己肩上的脸庞， 注意到她那浅红色长发落在自己脖颈处的阿古希德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伏拉梅那宛若玉石的瞳孔中缓缓向前。 一步一步。 一点一点。 一千年来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的人儿正靠在自己的背后。 一千年来无时不刻都在期待的场景就在此刻的林中小道上演。 如果可以的话…… 自私自利的最强大魔族真的不愿意再放开自己的手。 就这么永永远远的轮回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伏拉梅……” “你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从一千年后归来的现实吗？” “我还以为你会更多疑一点。” 听到阿古希德如此开口的伏拉梅搂紧他的双手放松了一些。 “在见到【让渡魔法】和『空间斩』之后想不相信也没办法了吧？” “而且在你的魔力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你却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除了是因为女神之碑上的魔法的影响，还能是什么呢？” 趴在阿古希德身后的伏拉梅轻声细语，脸颊微蹭。 “而且……” “阿古希德。” “除了举止以外，你的气息还是老样子啊——” 对自己所爱的这个不解风情的最强大魔族再熟悉不过的伏拉梅低声轻笑。 “是这样吗？” 阿古希德侧过脸，目光与伏拉梅不约而同的交汇在一起。 而后，在伏拉梅脸颊发红的注视中—— 最强大魔族又一次发出了告白。 “所以我才爱你，伏拉梅。” “你想让我在到下一个城镇之前再晕过去一次吗？” 伏拉梅将半张脸埋在阿古希德肩膀下， 往日里不解风情的最强大魔族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着实难以招架。 “晕过去也没关系，我可以停下来慢慢等你。”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那样的话我们又要在天脉龙身上过夜了。” 伏拉梅鼓起腮帮子，轻轻掐了一下阿古希德的肩膀。 “所以快点走，不要再说这种让人羞耻的话了。” 内心其实很想一直听，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出丑的伏拉梅如此说道。 而阿古希德自无不可。 反正只要是和伏拉梅在一起就可以了。 只要伏拉梅还在他的身边，那么一切都没关系。 趟过清澈的小河，走过崭新的石桥。 伏拉梅就这么一点点的看着阿古希德在微笑中带着自己前进。 他很高兴呢…… 只是再次见到我而已，这种事就真的让从一千年后归来的阿古希德这么开心吗？ 一千年后…… 一千年后—— 伏拉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紧紧贴在阿古希德背后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最强大魔族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待着伏拉梅自己的反应。 “阿古希德……” “你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啊——”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的声音有些低沉，其中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担忧。 “一千年后的未来啊……” “我应该很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阿古希德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停止。 他的微笑在伏拉梅的注视中变得有些苦涩。 怀念与思虑包含在其中，让人莫名的有些伤感。 “嗯。” 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却让伏拉梅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阿古希德。 “这样啊……” “虽然我一直都希望阿古希德你能爱上我， 但我其实是不想看到你为我而悲伤的结局的。” 悲伤…… “不必为此哀伤，伏拉梅。” “自始至终这都不怪你。” 阿古希德轻声开口，否认了伏拉梅的想法，也将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希望你能帮我找回感情的人是我——” “从头到尾让你干涉我的一切的人也是我。”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而且，伏拉梅……” “我从未对爱上你这件事后悔。” “无论何时，我心中对此所有的情感就只有庆幸而已。” 从未因爱上我而后悔…… 心中只有庆幸—— “所以我刚刚才说别再对我说这种让人羞耻的告白啊……” “虽然确实让人很开心——” “但我真的会昏过去的，阿古希德。” 尽管伏拉梅是这样说的，但感受着吻在自己耳垂的那道轻柔， 阿古希德还是对妻子的口是心非感到无奈。 ------------ 第一百二十九章：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中） “说起来，阿古希德……” “在一千年后，魔王被你或是其他人讨伐了吗？” 伏拉梅隐含的意思其实很明显。 因为她确定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在不久之后必然会爆发。 所以她看似是在询问讨伐魔王，但其实是在关心人魔千年战争的结果。 毫无疑问， 伏拉梅想听的一定是魔王被讨伐了的好消息。 但是阿古希德做不到用谎言欺骗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的回答自然是实事求是。 “没有。” 在伏拉梅略显失望的目光中，阿古希德在低声轻语中摇头。 “自未来人类与魔族爆发战争起，魔王就一直君临在世界的顶点。” “即便到了我那个时代，也仍旧没有人能做到讨伐他的伟业。” 世界的顶点…… 无人得以讨伐吗？ “难以置信，魔王竟然强大到这个程度啊——” “虽然【天国】那次他的魔力带给我的惊讶很大，但是我还是想不到，竟然连一千年后的你也没做到吗？” 伏拉梅的身躯贴的更紧了些， 趴在阿古希德肩膀上的她不由得眉头紧蹙，轻声叹气。 魔王只要还活着，那就代表着人魔战争不会结束。 按照伏拉梅自己的预测，哪怕是最迟，人魔战争也会在百年内开启。 而按照阿古希德的意思，这场战争恐怕持续了千年都未曾结束…… 千年—— 究竟会有多少生命与幸福被焚毁于这场人魔战争中？ 伏拉梅给不出答案。 但毋庸置疑，那绝对是一个人骇然的数字。 所以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心中为即将逝去的那些生命哀悼与祈祷—— 这就是她如今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可是，连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都无法做到的事…… 那芙莉莲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才会主动走上讨伐魔王的道路？ “其实倒也不是做不到——” 聆听着妻子『竟然连你也没能做到吗』这句话中的失望， 阿古希德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辩解。 不是…… 不是做不到？ 在伏拉梅讶然的神色中，来自未来的阿古希德给出了原因。 “坦白的说，一千年后的我面对魔王之时，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换而言之，那个时候的我的的确确有着讨伐魔王的能力。” 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有着讨伐魔王的能力—— “阿古希德……” “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心里其实觉得这可能是阿古希德的安慰之语的伏拉梅嘴角缓缓划过他的脖颈。 虽然这样的安慰只能在心理层面让伏拉梅好受一些…… 但是阿古希德能为了哄她而说出这种话已经超出伏拉梅的预料了。 “你不相信吗？” 背着妻子柔软的娇躯缓缓前进在林间小径的阿古希德轻声反问， 转头看向伏拉梅的灰眸中带着几分难以压下的自信。 很认真—— 这个语气，再加上阿古希德本来就不会骗人性格…… 也就是说， 是真的？ 一千年后的他真的有能力击败并讨伐魔王吗？ “只要是你说的，那么我自然会相信——” “不过……” 因为听到阿古希德坦言自己能击败魔王， 所以心中产生了新的疑惑的伏拉梅将头向前递了递。 在“不经意间”偷偷吻过阿古希德的脸颊，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轻声问道： “既然未来的阿古希德你能够击败并讨伐魔王——”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去做呢？” “以我对你的了解，战争是你最讨厌的事物了吧？” “更何况是这种在未来持续千年的人魔战争……” 最强大魔族在此时此刻…… 沉默了。 隐藏在这个问题的答案背后的就是他前些日子里一直在焦虑的那个问题。 ——『在知晓了未来的他的变化后，伏拉梅会讨厌他吗？』 非常令人纠结的问题， 也只有这个，才会让阿古希德的心中生出犹豫。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吗？” 伏拉梅对阿古希德的了解不是一天两天才形成的。 九年的往返【天国】之旅让她对阿古希德再了解不过， 所以阿古希德脸上的犹豫她自然能一眼看出。 “如果不想提及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伏拉梅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 她也永远都会理解并包容阿古希德的一切，就像最强大魔族对她那样。 “不——” “不是不能提及，我刚刚只是在因为你的态度而犹豫。” 因为我的态度而犹豫…… 也就是说—— “阿古希德……” “影响你完成讨伐魔王这份伟业的，是我吗？” 阿古希德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优柔寡断的人。 所以即便心怀忧虑，他也不会将问题埋在心底。 尤其是在面对伏拉梅的时候。 同样的，即便回答可能伤人—— 但他也会照常回答，所以他是阿古希德。 “一部分吧。” 这是最强大魔族给予的回应。 “更多的，还是因为我本人的原因。” “因为讨伐魔王，我将会有死的可能。” “而魔族死后无法去往【天国】，所以如果我死去就再也无法见到你——” “我无法接受永远也不能见到你的未来……” “所以即便是在一千年后，我也只是依旧蹉跎在讨伐魔王这条道路的起点而已。” 虽然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但是凭借着话术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阿古希德…… 你这么温柔真的会让喜欢你的女孩子疯掉的啊…… 伏拉梅当然不会失态到疯掉的程度，所以她刚刚只是在夸张。 但尽管如此，她心中的那份喜悦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脸上挂着轻笑，连浅红色长发似乎都变得更闪耀了些—— 大魔法使伏拉梅蹭了蹭阿古希德的脸颊，轻声低喃： “是这样啊……” “还真是没想到，我在未来竟然对你这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早在不久前阿古希德就给过答案。 所以他没有再重复一遍， 只是在微微颔首后将自己一直以来所纠结的那个问题轻声问出口： “伏拉梅……” “你能从刚刚的话里面听出来的吧——” 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望着眼神温婉的伏拉梅，他低声轻语： “未来的我因情感而对世上的灾难无动于衷——” “更对无穷无尽的杀戮与死亡视而不见……” “……” “伏拉梅——” “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 第一百三十章：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 『伏拉梅……』 『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听着阿古希德在停顿许久后的开口， 伏拉梅歪了歪头，而后将小手轻轻放置在了阿古希德的额头上。 确认阿古希德没有发烧后，她有些觉得好笑的将眉眼低下。 “阿古希德……”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年轻的伏拉梅轻笑出声，对于自己爱人的话有些无法理解。 讨厌？ 自己怎么会讨厌阿古希德？ “我的所作所为，太过丑陋了，不是吗？” “只是因为想要自己活下去，所以就对世上的苦难置之不理……” “这样的我，就算被讨厌也是我自作自受吧——” …… 确实是阿古希德会说出来的话呢—— 还说自己已经找回了全部情感…… 结果到头来自己不还是一个感情笨蛋吗？ “阿古希德……” “你觉得你刚刚说的那些会成为我讨厌你的理由吗？” 埋在阿古希德脖颈间的伏拉梅微微摇头。 在阿古希德不解的注视中，她又一次搂紧了阿古希德的身躯。 “不会吗？” 阿古希德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反问。 “当然不会啊……” “不是说自己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吗？你怎么还跟个笨蛋一样——” 伏拉梅伸出手，轻轻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 “阿古希德，我问你……” “归根到底，促使你做出这样的改变的人是谁？” 正在前进的阿古希德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启齿： “是我自己……” “回答错误，再说——” 伏拉梅这次两只手全部都安放在阿古希德脸上， 食指停留在两侧的脸颊，而后一起戳动。 很显然…… 她是想让阿古希德说出真正的答案。 也就是自己。 但是…… “那确实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所以那本就是因为我，不是吗？” 阿古希德的轻语没有让伏拉梅生气或是苦恼。 她只是静静望着从始至终都在为自己开脱的阿古希德， 最后“噗嗤”的一下，低笑出声。 “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心理脆弱的小女孩……” “承担责任这种事本来就是我的强项不是吗？” 趴在阿古希德肩膀上的伏拉梅轻轻一笑，而后继续说道： “我来给你正确的答案，阿古希德——” “让你变成你说的那样的罪魁祸首是我。” “无论是从表象还在根本上来说，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那样的。” “所以，无论其他人用怎样的理由与原因指责你，那其实都是因为我而已。” “因此——” “谁都可以抱怨于你的改变，但是唯独我不可以。” “至于讨厌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阿古希德……” “你自己能想象到我讨厌你的样子吗？” 想象伏拉梅讨厌我的样子…… 做不到。 因为这是从未有过，阿古希德也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事。 所以他只是微微的摇摇头，以此回应。 伏拉梅的身子向上挪了挪，依靠着重量缓缓向前压下， 当嘴角触及耳朵，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的轻笑也传入阿古希德的脑海之中。 “你看，连你也想不出那个场景吧？” “我也想象不到我自己会讨厌你啊……” “就和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你会讨厌我一样——” “身为魔法使的我们，根本就做不到这种无法想象的事……” 说到底，伏拉梅想传达给阿古希德的意思只有一个。 ——『我永远爱你。』 就这么简单。 所以胡思乱想什么的统统可以消除掉。 讨厌阿古希德这件事，我根本做不到。 “这样啊……” “我总感觉你是在安慰我，伏拉梅。” 阿古希德并不是不相信伏拉梅口中所言，他只是在自嘲而已。 因为很多时候—— 将以前的自己与现在相对比之后， 阿古希德自己都有些讨厌如今丑陋的自己。 “真别扭。” 伏拉梅当然听出了阿古希德的意思，所以她只能如此感慨。 前进未曾停下，林中小径已经被走过大半。 远处不大不小的城镇也已经能看到其模糊的阴影。 在刚刚的交谈之后沉默了许久， 但亲热却一刻也不曾停下的伏拉梅忽然想到了刚刚遗忘的重要问题。 “话说回来，阿古希德……” “我差点忘了问，你这次时空回溯能持续多长时间？” 这本开始从一开始就要问出口的问题， 但因为中间的种种疑问而一直被拖延到现在。 当然…… 又或许是伏拉梅刚刚潜意识里希望已经找回了情感的阿古希德能够多在身边待一会儿， 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就问出口。 “七天。” 没有隐瞒，阿古希德很直接的就说出了自己仅剩的时间。 “当然，今天下午的这段时间可以不包括在内。” 女神之碑上那个魔法奇怪流速让阿古希德有些费解， 但能多呆半天对他而言本就是好事，所以他适才并没有深究。 “七天啊……” 伏拉梅实话实说的评价道： “好短——” 阿古希德对这个评价相当认同。 在一千年的等待尺度下，七天这个时间确实是太过短暂。 即便是上辈子记忆中神话传说中的牛郎织女也没有自己这么惨。 “不能更长吗？” “很遗憾，不能。” “这样啊……” 伏拉梅环抱着阿古希德，低声细语。 “既然如此，那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规划一下这七天的行程——” “阿古希德，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这种东西对阿古希德而言根本不重要。 只要是和伏拉梅在一起，他做什么都可以。 “听你的。” 这几乎难以用纵容来形容的态度让伏拉梅食指绷紧。 就算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在听到所爱之人的这份纵容后也会难以避免的为之不好意思。 又一次抱紧了阿古希德，远远望着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的小城镇， 伏拉梅若有所思的眨动着眼睛，问出了自己好奇的最后一个问题。 “阿古希德……” 浅红色长发微微颤动，伏拉梅的脸也越发贴近。 “在未来的一千年里，你有想过我吗？” …… 这同样是个答案毋庸置疑的问题。 只是因为伏拉梅没有真正见过阿古希德未来的模样才会出此下问。 在未来的一千年里有没有想过伏拉梅？ “……” 因为思念而几乎无法生存在现实中的最强大魔族缓缓闭上双眼， 他在苦涩的轻笑中给出了回答。 “想过。” “一直都想。” ------------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间房？（上） 『凯那镇』—— 奇诺山脉之中，矗立于湖中孤岛之上的小镇。 最初的建造者们为了避免魔物入侵所以才选择了如此错综的地形。 正因如此， 本身在湖面之中还设有种种机关的凯那镇极难通过寻常的方式进入—— 唯有镇民们自行设置的渡船才是最为安全的方式。 不过，虽然对于其他人而言难以抵达， 但在阿古希德与伏拉梅这两位世所罕见的大魔法使面前，这种地形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依靠着【能够让人站立在水面上的魔法】，二人很轻易的就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进入了城镇。 阿古希德的愿意是直接去找旅馆。 但因为天色尚早—— 所以在听到伏拉梅说『陪我逛街』的要求后，阿古希德并没有拒绝。 “所以……” “你为什么要把那个破烂买下来。” 无奈地望着前方趁自己分神了一小会儿就买下了一个赝品花瓶捧在手里傻乐的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时隔千年，又一次见到了妻子那堪比芙莉莲的眼瞎水平。 “这说法好过分！” “阿古希德，你仔细看看，我可是捡到了大漏，这怎么可能是什么破烂欸——” 眼见伏拉梅在冷清且行人稀疏的大街上转头停下， 对于正将花瓶夹在右手下，左手掐腰脸上写着『快夸我』的妻子…… 虽然觉得伏拉梅实在太可爱，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将其抱住—— 但为了让她不再那么败家，阿古希德还是给出了无情且严厉的打击。 “伏拉梅，这就是赝品。” “我不信，这一看就是『疯王』时期的古董。” 面对正向自己这里走来，虽然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但还是保持着嘴硬的妻子—— 阿古希德缓缓将花瓶接过，用他那堪称古董鉴定器的眼睛略微一扫。 而后，前前后后高大十多道瑕疵的花瓶代表着即便在赝品里面也绝对是劣质。 所以…… 伏拉梅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这种破烂是古董？ 又一次觉得自家妻子有着傻白甜全部特质的最强大魔族缓缓叹了口气。 “伏拉梅，你看——” 尽管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但为了让伏拉梅心服口服，阿古希德还是详细给她讲解起了其中的破绽。 “首先，这整个花瓶本身模仿的确实是『疯王』时期的风格，这点没有问题。” “但是请你告诉我，『疯王』时期的古董为什么会有『凯旋王』时期的铭文？” “前前后后一百五十年的间距，你是怎么会觉得这是真品的——” “还有瓶口处的花纹，需要我告诉你这是宫廷御用的标识吗？” “但是整个花瓶明显是小贵族专用的规格……” “还有，瓶底……” “而且你看图案……” 从头到尾将破烂花瓶的全部破绽揭穿后的阿古希德微微摇头。 “总而言之——” 最强大魔族轻声补充道： “这毫无疑问是个赝品。” “……” 伏拉梅无言以对，她只是默默的抱紧花瓶，而后扑进了阿古希德怀里。 “又是假货啊……” “阿古希德，我是不是很没有购物天赋啊……” 注视着已经将头埋进自己怀中，眼见就要抹小珍珠的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轻抚着妻子的后背，很耐心的又一次安慰道： “只是又多了一件破烂而已。” “对于古董这些东西你本来就是一时兴起。” “反正即便是真货最后也会被你丢进城堡的废库里。” 说的很对。 阿古希德的了解让伏拉梅无法反驳。 虽然她之前有过买到真货后兴奋的整整一天睡不着觉， 但是在那之后那件同样不值钱，纯粹是亏本买来的花瓶就被她抛之脑后。 反倒是偶尔的几件逼真的假货让她记忆犹新。 其中的两件到现在还挂在阿古希德书房的桌头。 于是，在阿古希德很有效的安慰下，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很快就满血复活。 然后拉着最强大魔族走向了下一个店铺—— 大概女人的天性就是买买买， 所以伏拉梅一路买的那些看起来好像很有用， 但是仔细一想又确实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就挂满了阿古希德的身上。 虽然阿古希德有着能够储物的空间魔法， 但至少在陪伏拉梅逛街的时候她从未用过。 『因为那样的话就没有爱人之间亲密的感觉了——』 『虽然好像没什么道理，但就是这样。』 至少曾经伏拉梅是这么跟他说的。 “说起来……” “伏拉梅，我们的旅费好像都在你身上吧？” “现在还剩多少，足够我们接下来的花销吗？” 在伏拉梅即将踏入下一个百年老店之前， 阿古希德及时叫住了妻子，而后询问起了经济状况。 “放心好了——” “我们之前在『艾斯卡尔德领』帮当代艾斯卡尔德大公完成『剑圣』试炼之后他可是给了我们很大一笔钱。” “至少在回到帝都之前，我们都不用为旅费发愁。” 一边说着，当初亲手接下委托的伏拉梅一边拍着自己胸脯， 就像是想要向阿古希德证明自己多么有经济头脑一样—— 她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了钱袋。 然后倒出了四枚铜币。 “四枚铜币……” “我可以问问这笔『巨款』是什么吗？” 刚刚买完古董后就发现了钱袋的干瘪的阿古希德微微扶额，轻声问道。 “嗯……” “大概，也许，可能——” “是我们的旅费。” 同样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会只剩四枚铜币的伏拉梅开始了装傻。 “你刚刚买古董花了多少钱？” “一个……一个银币。” “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好吧，两个拉西尔金币。” 两枚拉西尔金币买了刚刚那个破烂…… 我记得我们两个后来在帝都的小屋也才不到十五金币。 “笨蛋。” 轻轻敲了敲妻子的脑壳，阿古希德颇为无奈地盯着她的眼睛。 “剩下的钱连住旅店都不够了吧？” “确实不够……” “那怎么办，要把刚刚买的东西退掉一部分吗？” “不要——” 看着缓缓抱上来，已经开始了撒娇的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做出更为残忍的举动。 “旅费我来解决——” “但是以后不能这么乱用钱了……” “我可不想在我回归之后，我和你是饿着肚子回到帝都的。” ------------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间房？（下） 在『解决旅费』这个问题上—— 伏拉梅一开始是以为这个时候的阿古希德竟然藏有私房钱。 毕竟以她对阿古希德的了解， 即便再过一千年，高傲的最强大魔族也不可能做出强抢与偷窃这种事。 所以正当她满怀期待的等着阿古希德拿出私房钱的时候， 最强大魔族将她拉到货币商铺前的举动才会让她略显惊讶。 “阿古希德……” “就算是要把你的古董换成钱也应该去当铺啊——” “这里是专门用来交易各地区货币的商人的铺子。” 以为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忘却了这个时代基本常识的伏拉梅拽了拽最强大魔族的衣角。 用传音魔法在心底与阿古希德交流道。 阿古希德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伏拉梅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后就从袖口处轻轻掏出一块拳头大小，酷似路边石头的黄金。 —— 一分钟后，从货币商铺中走出， 手里的钱袋再一次被金币填满的伏拉梅有些疑惑的看着阿古希德。 “我可不记得你有随身携带黄金的习惯啊，阿古希德。” “嗯，确实，我连带钱的习惯都没有。” 面对伏拉梅的疑问，阿古希德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一点。 而承认了这一点也就变相的代表他承认了黄金的来源。 ——【魔法】。 不过，究竟什么魔法才能凭空创造出黄金？ 而且是从外界无法观测其魔力流动，难以将其创造出的黄金认定为魔法造物的魔法—— 这才是伏拉梅最好奇的地方。 “刚刚那个是【斩击魔法】创造出的吗？” “未来的【斩击魔法】连这种事都能做到啊……” 因为对于阿古希德身上的每一寸都清楚无比， 所以伏拉梅可以肯定，至少在今天之前阿古希德身上是从来没有放置过黄金的。 而虽然她没有从那块黄金上感觉到魔力流动， 但阿古希德的【斩击魔法】也有同样的性质。 所以伏拉梅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不，这是另一个如今还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大魔族的魔法。” “只是在后来的一次交手后被我学会了而已。” 阿古希德无意将马哈特的【万物成金魔法】强加到【斩击魔法】的效果上。 所以他很随意的就将如今还是【无名大魔族】的马哈特的独有魔法暴露了出来。 随手从一旁的小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在伏拉梅的注视中将其瞬间转变为黄金。 阿古希德轻声向她解释起了【万物成金魔法】的效果。 “【万物成金魔法】，如同字面的意思一样。” “这个魔法能够无条件的让一切事物都化作黄金。” “本身有着和我的【斩击魔法】相似的性质。” “无法被观测魔力流动，所以自然无法被当做魔法认知。” “因此无法被防御，更无法被解除。” “所以在未来，这种魔法堪称世上最强的【诅咒】魔法。” “而掌握它的大魔族在后来也成为了最强的七崩贤。” “不过我觉得这种魔法太过无趣，所以在经过我的调整之后就当做【点石成金魔法】来用了。” “刚刚那块黄金就是由路边随便捡来的石头创造出来的。” 很详细的解说，所以伏拉梅自然不存在理解不了的状况。 但听到这样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只存在于人类童话中的魔法——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还是不由得感叹起了魔族那难以理解的魔法体系。 “点石成金……” “难以想象呢……” “人类要理解这样的魔法，恐怕上千年也难以做到吧——” 伏拉梅的猜测相当正确。 至少就阿古希德所知，自马哈特出现在人类面前后一千年时间里， 还从来没有谁能破解他的【万物成金魔法】。 当然，曾经在数次面对马哈特的挑战时—— 纯粹靠着【斩击魔法】直接将『黄金化』的概念给切断的阿古希德不包括在内。 漫步在去往旅馆的道路上—— 抱着钱袋的伏拉梅仔细打量着从阿古希德手中取来的叶子， 感受着明明是魔法造物却无法将其认定为魔法的黄金， 伏拉梅饶有兴趣的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向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阿古希德……” “既然你掌握着这种魔法，那就意味着那个大魔族败在过你的【斩击魔法】下吧？” “嗯。” “一共是三次，第二次的时候我就掌握这种魔法了。” “那你觉得我面对那个未来的最强【七崩贤】时能有多大胜算？” 阿古希德的脚步停下了，但不是因为犹豫， 而是对于白切黑妻子的调侃而感到头疼。 “伏拉梅……你就非要欺负小孩子吗？” 阿古希德伸手捏了捏装作『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伏拉梅的脸颊。 在无奈的轻笑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你自己明明靠手中的『黄金』就能猜到他无法攻破你的【隔绝大结界】——”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我答案。” 唔…… 明明还想靠实力让你多夸我两句来着。 人类最初，也是除却南之勇者外最强的大魔法使伏拉梅对未来丈夫识破自己的阴谋而自觉有些脸红。 不过因为已经走到了小镇街道中央的旅店， 所以伏拉梅很自然的就在恰当的时间转开了话题。 “咳咳——” “我们还是先选好房间然后讨论接下来七天该怎么渡过吧。” “快快快——” 强行拉着阿古希德走进旅店，在前台小姑娘的注视之下， 被【伪装魔法】掩盖过的二人就这么站到了站到了台前。 虽然因为【伪装魔法】，二人的相貌在外人看来平平无奇 但是毫无疑问，至少从外表上来看，单纯的性别还是能够辨认的。 所以当手里正拿着钱袋的伏拉梅甩下一枚银币， 在说着『一间房』的同时从前台小姑娘手中拿过钥匙后—— 目睹着女方主动拉着男方上楼的边远小镇的保守姑娘就陷入了呆滞。 『外地的游客真是开放。』 至少阿古希德和伏拉梅留给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 第一百三十三章：二人的夜间时光（上） 在日常的上床睡觉之前—— 望着窗外略浓的夜色，阿古希德做起了旅行的睡前从未间断过的事。 ——给伏拉梅梳头。 这是最强大魔族记忆与梦境中最常出现场景之一。 无论是在十年的往返【天国】之旅还是在六十年的帝都爱情故事中， 为伏拉梅梳头都是阿古希德每日必不可少的委托。 一般分做清晨和晚上，也就是睡前和睡后。 因为伏拉梅喜欢留长发，但却也不像阿古希德那样擅长打理， 所以从很久之前起，这份工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最强大魔族从来不会拒绝妻子的要求。 于是在那之后，这份工作便直至今日也不曾停歇。 “疼吗？” “不疼。” “这个力度还可以吗？” “嗯……和平常感觉不到什么区别呢…… 阿古希德，按理来说，你应该一千年都没给我梳过头了吧？ 为什么还是这么熟练呢？” 因为我每天都会梦到这些场景，而后将其当做回忆慢慢品味。 ——这句话阿古希德并未说出口。 毕竟太过肉麻的话他自然难以在面对伏拉梅时启齿。 所以他只是在让伏拉梅感觉不明所以的轻笑中沉默， 而后用他那无声，但却熟练与细致的动作给予了回应。 于是伏拉梅自然而然的理解了。 她能想象出未来的阿古希德不顾一切的想要记住她的所有的画面与场景， 也能大致从之前阿古希德的言语中了解到未来的他的状态。 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在阿古希德的沉默声中同样低声轻笑， 而后将身躯就这么放松，缓缓向身后倒去。 自然而然的，伏拉梅贴近了阿古希德的身躯。 或者应该说是站在她身后的最强大魔族理所当然的撑住了她的身子—— 但这都一样，伏拉梅要的也只是这样。 在那一点一点的时间流逝与木梳划动中， 伏拉梅缓缓闭上了双眼，就这么在朦胧中随身后的阿古希德摆弄。 而感受着身前伏拉梅那半睡半醒的姿态与摇摇欲坠的身躯， 阿古希德并没有直接叫醒她。 他只是像自己记忆中的那样轻轻用身体扶住妻子，就这么让伏拉梅倚靠在他的身上， 而后在旅店小小的梳妆台前，又一次拿起小木梳缓缓地落在那浅红色的长发上。 仍旧是熟悉的柔软，发梢微微的包裹之下几乎让人难以自拔。 这是一千年来，阿古希德无时不刻不怀念的场景。 他的愿望其实就像是现在这样简单与微小—— 只要伏拉梅还能在他的身边，只要自己能重新为她梳头…… 这就是阿古希德想要的。 可是即便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 最强大魔族却也直至今日，耗费千年才得以实现。 在除了梦境以外的地方—— 他重新抱住了妻子，在这么一间小小的卧室中，为她慢慢梳着头…… 他想要的其实就只是这样。 仅此而已…… “真是的——” 视线向下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而当落在伏拉梅身上那一刻， 阿古希德更是变得难以想象的平静与温柔。 “伏拉梅，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有些难以置信……” “时间回溯——” “我竟然真的凭借着这种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再次见到了你。” 一只手轻轻安放在睡眼蒙眬的伏拉梅的小脸上， 在她那下意识间主动的贴近与刮蹭中，阿古希德继续低声细语。 “你知道吗？我转头的那个时候几乎快要疯掉了……” 轻轻捋直浅红长发中的一簇，阿古希德继续在妻子耳边低语道： “我那个时候其实有好多话，好多事想跟你说——” “只是最后到了嘴边就只剩下那几句疑惑。” “很狼狈，对吧？” 阿古希德轻声自嘲，像是对自己面对妻子时的糟糕表现相当不满。 “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究竟在克制什么。” “我为什么在面对你的时候还要故作镇定——” “简直蠢透了……” “我明明那么窃喜，虽然因为我克制的太好，你大抵没有看出来……” 因为知道这个时候睡意浓浓的伏拉梅不会去记，也不会去听任何事物， 所以最强大魔族的发言与动作相当无所顾忌。 “你知道吗，伏拉梅……” “哪怕就像是再次给你梳头这样的小事，在未来，我也只能在梦境里才能做到重复——” 顺手将妻子耳边的浅红长发挽起， 阿古希德的指尖停留在伏拉梅的脖颈，不曾移动。 “所以我一开始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 “就跟现在我这么看着你却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谈起一样。” 静静的平视着梳妆镜中半睡半醒的伏拉梅， 不知应该如何与妻子引起话题的阿古希德轻声呢喃。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 毕竟他想要的一切此时此刻其实就在他的怀中， 所以其他的想法就只是多余的而已。 想到这里，阿古希德的动作迟缓了一些。 在将那头浅红色长发梳理完毕后， 他慢慢将那柄随身携带的小木梳重新装回口袋。 而后就这么站着，两只手将坐在身前的伏拉梅揽在自己的怀中。 他其实说了很多遍『我爱你』。 但不知道是伏拉梅真的没听到，还是她故作镇定的强装着平静。 她也是和阿古希德一样，一动不动。 就连一丝一毫的偏挪也都跟随着阿古希德的移动，保证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躺在他的怀中。 “困了。” “抱我。” 虽然从刚刚起就一直犯困的半睡半醒，现在说这句话明显已经晚了很久， 但在静静地等待阿古希德梳完头后的伏拉梅却只是轻声叙述着。 熟练的程度就像是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流程一样。 阿古希德当然不会忘记伏拉梅的习惯。 所以在将梳子放下，听到伏拉梅亲口说出这句话后， 他才缓缓将手向下放去，而后熟稔的勾起伏拉梅的双腿，就这么将她轻轻抱起。 即便不用说，下一步最强大魔族也是要将伏拉梅放回床上。 但在走到中途的时候，伏拉梅那无言的动作却将阿古希德暂停了脚步。 低头注视着仍然还闭着双眼，但却将手停留在自己领子上的妻子…… 阿古希德只看到她的嘴唇微动，而后眉眼低下。 “阿古希德，吻我。” 这就是最强大魔族在夜间面临的来自妻子的第一次主动。 ------------ 第一百三十四章：二人的夜间时光（中） 阿古希德和伏拉梅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在最强大魔族的印象中， 那应该是在旅行的第五年，二人路过『瑟塔尔大雪山』的第三个夜晚。 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即便强如伏拉梅这样的大魔法使也同样如此。 『发烧』这种对于魔族而言极为陌生且毫不在意的小病就有可能让人类倒地不起。 那个时候的伏拉梅就是那样。 当时的阿古希德一开始是想用【斩击魔法】直接帮她斩去病痛， 但是他的举动却被那时躺在雪山木屋的小床上的伏拉梅给制止了。 或许是意识不清醒所带来的大胆， 也可能是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做出平常无法启齿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伏拉梅，确确实实提出了那个令当时的最强大魔族所疑惑的要求。 ——『帮我暖暖身子，阿古希德』 很露骨且色情的言语，同时也是对于正常人而言几乎不可能同意趁人之危的要求。 但是阿古希德同意了。 因为伏拉梅确实说了，所以他就照做了。 于是—— 在『瑟塔尔大雪山』深处那个前人留下的小木屋中—— 因为被烧糊涂了脑子，所以口无遮拦的提出了要求的伏拉梅和阿古希德做了人生中的第一次。 当然，对于阿古希德而言，那同样是他五百年魔族人生的第一次。 印象深刻，但过程却也让人难以忆起。 这不能怪阿古希德。 毕竟来自未来的他拥有着一千五百年的漫长人生， 能记得他与伏拉梅所经历过的那些事件的时间点已经是得益于无时不刻的思念了。 所以在具体的细节上，倒也确实不能强求他记得那么清楚。 毕竟这种事其实很难记清，尤其还是放在阿古希德身上。 因为对于曾经的最强大魔族而言， 这些细节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回忆。 甚至如果那时不是意识模糊的伏拉梅主动提出， 并且像二人第一次接吻时所说的那样—— 用『这么做或许能对找回他的情感有所帮助』的理由让阿古希德接受。 那么这种事，最强大魔族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主动去做。 所以同理…… 虽然后来在帝都的六十年中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之间的亲密难以统计。 但最强大魔族对于那些细节确实无法记起。 所以，注视着正躺在床上强行让自己将其压在身下的伏拉梅—— 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和妻子亲密过的最强大魔族一时之间陷入了思考。 嗯…… 这个时候，他应该先做什么来着？ 是要先接吻吗？ 还是要先褪去外衣？ 思索持续的时间极为短暂，说是眨眼之间也毫不为过。 在片刻的思考之后， 对于这种事遗忘的差不多的最强大魔族选择了遵循下意识间的本能反应。 他缓缓将头低下， 继刚刚那一次轻吻之后又一次与那浅红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虽然到了现在也还是惊讶于阿古希德的主动…… 但知晓爱人是从一千年后回溯至此的伏拉梅却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份羞怯。 白天她会因为阿古希德的俯身而晕倒只是由于难以置信而已， 现在清楚了一切后， 得到阿古希德『我爱你』的回应的伏拉梅自然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失态。 不过—— 虽然很明显能看出来阿古希德确实很久都没有过接吻的经历， 但即使是这样，他现在的动作也太熟练了吧…… 比这些年一直都在主动的我还要熟练。 双眼微眨，感受着嘴角那份温和的柔软—— 大魔法使伏拉梅面对着自己所爱之人的亲近， 一时之间同样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心中的幸福。 “但话又说回来……” “未来的我究竟是和阿古希德吻过多少次啊——” “即便是时隔一千年，阿古希德下意识间的举动都能熟练成这样……” “……” “阿古希德本人在找回情感之前肯定是不会主动提出这种事的。” “也就是说，未来的我比现在的我还要主动吗？” “真是的……” “未来的我究竟是有多么不矜持啊——” 目光迷离的看着已经嘴角向上抬起的阿古希德。 如此思索着的伏拉梅难以遏制的无奈一笑。 “说起来，以前做的时候阿古希德可是从来都没主动过啊……” “虽然我本来只是想试试看，但没想到他真的会同意主动啊——” 伏拉梅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下莞尔一笑， 而后缓缓伸出手，又一次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 那毋庸置疑的真实触感让她清楚这并非梦境。 所以感受着来自阿古希德爱意的伏拉梅自然幸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妻子那没来由的举动与开心的笑容自然引来了最强大魔族的好奇。 所以阿古希德一时之间止住了安放在伏拉梅腰间的右手， 转而向上放在了她的脸颊上。 “在想什么？” 最强大魔族对正轻蹭着自己掌心的妻子轻声问道。 而伏拉梅的回答自然毫无疑问。 “在想开心的事。” “具体指什么？” “指未来的你对我身体的熟练程度。” “比如？” “比如在接吻和肢体接触上。” “接吻和肢体接触？以现在的你的眼光来看，我的行为很熟练吗？” “不然呢？接吻暂且不提，以前的你可从来没有主动把手放到我的腰上过。”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所以，这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自己所爱的人能对自己亲近的这种程度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伏拉梅的反问让阿古希德无言以对。 因为未来的伏拉梅也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伏拉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永远都是这样热烈而主动，乐观且从容。 “这样啊……” “那这么说来，你其实是希望我更加主动一点？” 注视着身下正与自己对视的妻子，阿古希德如此问道。 “差不多吧……” 伏拉梅一开始的回答让阿古希德无奈地莞尔， 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却也让最强大魔族感到不解。 因为不会对伏拉梅的举动与意图做出反抗， 所以当她轻轻用力， 顺从着伏拉梅的阿古希德就很轻易的被妻子转而压在了身下。 “你不是说想要我主动的吗？” 阿古希德不解的向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妻子问道。 “我确实这么说了，可我也没说从始至终都要你主动。” “毕竟虽然那样我会很开心，但我也是会不习惯的。” 看着姿态慢慢变得强势，已经展现出自己腹黑一面的伏拉梅—— 对此其实也有所预料的阿古希德微微挑起眉头。 “那么，伏拉梅……” “你的意思是你先来吗？” 回应最强大魔族的是来自妻子那微笑中的颔首。 “等会儿我没力气了再由你主动。” 伏拉梅继续补充道： “反正你的体力一向比我要好。” ------------ 第一百三十五章：二人的夜间时光（下） 两个小时后—— 最强大魔族轻抚着瘫软在他怀中的妻子的长发， 在伏拉梅那筋疲力尽的喘息中， 阿古希德对她那没来由的逞强不由得有些无奈。 “还好吗？”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最强大魔族的声音相当温和，态度也同样善解人意。 但他这糟糕且容易让人误会的言语还是让伏拉梅觉得有些冒犯。 “真是相当槽糕的安慰和问题啊，阿古希德……” “你这样总让我有一种我无法满足爱人需求的错觉。” “嗯？是这样吗？”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有些累而已。” 有些累…… 尽管确实很累，但听到阿古希德这样说的伏拉梅有种没来由的倔强。 “我才不累的好吧……” “我只是因为人类的体质原因一时之间有些腿软而已——” 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一种『无能的妻子』的即视感的伏拉梅相当嘴硬。 试图用闲谈和转移话题来获得掩饰自己的无力， 同时也想借此获得喘息的机会。 只能说，即便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的体质也无法与最强大魔族相提并论。 哪怕此时的身体只是五百岁时的身躯—— 但阿古希德的精力与体力依旧对妻子呈碾压之势。 怀中的伏拉梅仅仅两个小时就已经腿软的支撑不住， 但对于阿古希德来说，疲惫这种东西几乎不可能存在。 即便他不用【斩击魔法】作弊，那也同样如此。 所以，倚靠在床板上—— 过去两个小时依旧保持着精力充沛模样的阿古希德只是对怀中妻子的嘴硬感到有趣。 他既不揭穿，也不多嘴。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夫妻情趣呢？ “既然是这样，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问题吗？” 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伏拉梅的裸露的后背， 用千年后自己随手创造的小技巧为妻子慢慢恢复体力的阿古希德继说道： “毕竟机会难得，而且目前我也没什么事要做。” 没什么事要做…… 虽然阿古希德的表现明显确实是找回了情感， 但是情商却还依旧是老样子啊—— 伏拉梅能理解阿古希德是在故意给自己台阶下， 不仅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转移话题，还是给自己恢复疲惫的机会。 “但是你的后半句话还是很失礼欸……” “什么叫『没什么事要做』——” “你这样会让我很感觉自己很没用啊……” 尽管在心中如此抱怨，但伏拉梅却没有远离阿古希德的怀抱。 倒不如说她抱的更紧了。 紧到让最强大魔族都觉得妻子的状态有些不对。 但你指望阿古希德能了解自己的情商的低下？ 那还是省省吧。 “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最强大魔族主动凑到妻子的耳边轻声问道。 阿古希德的语气颇为不解，所以伏拉梅心中的郁闷自然消散了大半。 “与其说是说错话，倒不如说是实话实说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是这样吗？” 阿古希德轻声低笑，在细细品味自己刚刚的话意识到其中的些许不对后，他主动向怀中的妻子施以歉意。 “抱歉啊，伏拉梅……” “我毕竟没有和这个时候的你在过程中间主动交谈的回忆和经验。” “在我的记忆里，往常这个时候我已经要哄着你睡觉了——” “所以我刚刚的话只是无心之言而已，不必在心里介怀。” 往常这个时候已经要哄着我睡觉了…… 这话越来越过分了好吗？ 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抬起头—— 喘息声已经逐渐变小的伏拉梅幽怨的看着完全不知道又说错了话的阿古希德， 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生气还是叹气。 不过最后，伏拉梅两个都没有选择。 她只是安静的倚靠在阿古希德的肩膀上，浅红色长发刮蹭着他的下巴。 伏拉梅没办法反驳阿古希德的话， 所以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只能等着体力恢复再与最强大魔族一决高下。 于是为了避免就这么躺着浪费时间，伏拉梅最终还是接受了阿古希德刚刚的建议。 在阿古希德温柔的目光中，她颇为突兀的发问了。 “阿古希德，在未来我死后的一千年里，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什么？” 伏拉梅没有问有关未来六十一年二人相伴的故事。 因为她知道那些她总会经历。 但她死后的那一千年的故事不同。 那一千年里，阿古希德大概率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他恐怕一直都处在痛苦之中。 乃至于说，结合今天白天阿古希德说自己不愿讨伐魔王的理由， 伏拉梅甚至猜测出了阿古希德在未来可能会为了复活自己而蹉跎岁月—— 所以她才会出此下问。 伏拉梅知道这次时间回溯的机会短暂而难得， 所以她想用这短短的七天来多多少少弥补一些阿古希德的孤独与遗憾。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未来的我吗？” “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人旅行。” 阿古希德没有说谎，但他却凭借话术隐瞒了一部分。 有关想要复活伏拉梅的那一部分。 因为他不希望自此之后的伏拉梅都因他的选择而忧虑， 所以最终他才选择故意隐瞒。 “一个人旅行……” “这样啊……” 伏拉梅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继续向阿古希德问道： “那些旅行有趣吗？” “不太有趣，很多都是一些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尝试而已。” 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尝试…… 这句话，再加上阿古希德那明显是对自己有所隐瞒的眼神。 伏拉梅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大概是正确的。 未来的阿古希德恐怕真的是在为了复活她而蹉跎。 但她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去对阿古希德说他这么做是对是错。 她只是顺着阿古希德的话继续向下延伸，询问起了他那些旅行的过程。 阿古希德讲的并不是很详细，很多事件都只是一笔带过， 因为一个人的旅行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不值得记的多么细致。 至少他是这么说的。 但即便听着那一段段危险至极的经历，伏拉梅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 因为那些在阿古希德眼中确实是小事。 或者说，即便是世上最困难的迷宫在阿古希德口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而已。 “听起来……没有我的未来对你相当糟糕呢……阿古希德。” “所以在时间回溯后，你才会表现的这么开心吗？” 对于伏拉梅这近乎肯定的询问，阿古希德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认，再无下文。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伏拉梅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所以她没有再深入问下去，而是选择了轻轻吻住阿古希德， 然后就这么再次让二人的身位调整，让阿古希德将她压在身下。 “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再继续的话，你今晚会没力气思考接下来七天的行程的。” 最强大魔族在主动俯下身子之前最后关心的问了一句。 “继续……” “那些事明天再说——” 这是又一次筋疲力尽之前伏拉梅那倔强的回答。 ------------ 第一百三十六章：第一天的清晨——对七日约会的规划（上） “阿古希德……” “你这可不像是早起啊，昨晚是完全没睡吗？” 昨晚直到深夜才在阿古希德的怀中沉沉睡下的伏拉梅刚刚在清晨睁开眼， 然后微微抬头就迎上了最强大魔族那一刻不离的目光。 零距离的身体接触已经不能更加紧密了—— 所以伏拉梅只是伸出手安放在阿古希德眼角， 而后在最强大魔族那温柔的注视中轻轻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这样啊……”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一千年不曾见过我的阿古希德的想念啊——”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代表着阿古希德对我的爱，但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啊……” “阿古希德未来的孤独与寂寞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因为我——” “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伏拉梅默默在心中感叹，而后嘴角不由得更加贴近了一些。 对于妻子那敏锐的观察力，阿古希德没有丝毫惊讶。 反倒是这个时期的伏拉梅这毫无顾忌的亲近让最强大魔族略微有些意外。 感受着尚且处于年轻时期的妻子那与未来相似的亲近， 阿古希德自然而然的对她的问题回以默认。 正如伏拉梅猜的那样，最强大魔族确实一夜没睡。 在昨晚的第二回合结束，伏拉梅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后—— 阿古希德只是缓缓轻抚着妻子的脸颊，用最轻微与温柔的动作哄她入睡。 而他自己则是一动不动，就这么一刻不离的注视着伏拉梅的睡颜。 整整一夜，从未间断。 阿古希德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与举动并不难理解。 或者应该说—— 无论是谁与自己挚爱的妻子分别一千年后与爱人再会， 但最终却得知只有七天的短暂相聚时光后都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即便一分，哪怕一秒。 反正睡觉本身对现在的阿古希德来说并非必需品， 即便身体有所疲劳也可以也可以直接通过【斩击魔法】消除。 以上种种造就了不愿将目光离开妻子的最强大魔族， 直到伏拉梅从睡梦中苏醒，将身躯继续贴近，阿古希德的目光也从始至终没有变化。 “虽然我其实很喜欢你这么做，但还是不要一直盯着看——” “时时刻刻都这样的话，即便我不会害羞也会有些思绪紊乱的……” 轻声诉说着那近乎像是撒娇般的抗议， 伏拉梅在阿古希德那仍旧不曾偏离的视线中缓缓抬起头。 “都说了不要一直盯着看啊……” “实在不行的话闭上眼睛向前吻吻我也可以——” 虽然怎么听这个提议都有些得寸进尺，连吃带拿的嫌疑，但阿古希德没有拒绝。 顺从着妻子的建议，最强大魔族缓缓闭上双眼，俯下身子。 伏拉梅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们两个这段时间的第几次接吻了， 但无论这是第几次，伏拉梅都不觉得腻。 就像她本身决定去爱阿古希德这个永生的魔族一样， 即便到死也不会腻。 短暂的接吻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昨天晚上有过太多次漫长而热烈的尝试， 所以到了早上，阿古希德只是选择了浅尝辄止。 而后，就这么再次睁开眼睛，安静的盯着怀中无奈的伏拉梅。 伏拉梅轻叹了一声。 看着完全不愿意将视线挪开的阿古希德， 她伸手挽起耳边的长发轻声询问。 “很好看吗？” 伏拉梅问的当然是自己，而她所能得到的回答也自然只有一个。 “嗯。” 这简短的回答是来自阿古希德的坦诚。 毫无犹豫，也无需停顿。 毕竟即便抛开了伏拉梅身为他的妻子、爱人的滤镜， 她也拥有着足以令人惊叹的美貌。 这美貌远胜精灵，自然也比魔族中那几位不解风情的超出不少。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这么会讨女孩子开心啊……” “在现在的我的印象中，这个时期的你只会说『还可以』——” 没有直接对阿古希德的坦诚附以微笑，伏拉梅的表现反倒像是有些吃醋。 “这也是未来的我交给你的吗？” “还是说在你找回情感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经历？” 的确，即便是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也相当迟钝， 但如果现在的他听不出伏拉梅如今话中的意思，那他也就白活一千年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妻子总是会脑补出一些不存在，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阿古希德没有任何介意，而是很耐心的慢慢向她解释。 在重复了第七遍这确实是未来的伏拉梅交给自己的言语后—— 最强大魔族颇为无奈地看着再次抱紧了自己的妻子。 “伏拉梅……”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是会和其他的女性关系很好的样子吗？” “不像……” “但是不能不防，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我不在对你下手。” …… 其他人即便想也不可能有机会。 想想也知道，最强大魔族怎么可能会爱上除却伏拉梅以外的人？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阿古希德却没有直接出言解释。 他只是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凑近她的耳边低笑出声。 “这种事情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吧——” “与其胡思乱想这个，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毕竟我也没有过什么经验。” “话说在未来我们肯定约过会吧，要不然你决定就好了，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其实都没关系。” 虽然并没有忘记昨夜第二回合之前那句『明天再说』的承诺， 但真的到了早上，伏拉梅却很轻易的将问题抛给了阿古希德。 他们两个一直以来都是互相包容与迁就，所以无论是跟随谁的选择其实都一样。 而且因为阿古希德是从一千年前回溯到现在的，经历与经验更加丰富—— 从这方面来看，伏拉梅让阿古希德决定的提议似乎相当有道理。 只不过…… “你其实就是想偷懒吧，伏拉梅——” 注视着已经缓缓闭上双眼准备睡个回笼觉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在无奈中低声轻叹。 ------------ 第一百三十七章：第一天的清晨——对七日约会的规划（下） 伏拉梅这么说究竟是不是想偷懒暂且不谈。 在将问题抛给阿古希德后，强拉着最强大魔族和自己一起睡回笼觉的目的也有待商榷。 但可以肯定的是…… 她的想法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只要有阿古希德在， 那么这七天无论怎样她都同意。 在这一点上，阿古希德的想法其实也一样。 ——『只要有伏拉梅在，那么这七天无论怎样他都同意。』 话虽如此，但基本的章程还是要拿出来的， 毕竟他们可以漫无目的，就这么在七天的时光中四处约会， 可是从始至终都走一步看一步，那就多少有点不尊重这次跨越时间的七日约会了。 刚好伏拉梅无论如何也要拉着阿古希德再睡一会， 而且还一脸强硬的让他也闭眼休息一会儿—— 所以实在拗不过伏拉梅的凝视的阿古希德就选择了在这短暂的合眼中静静思索着七日约会的计划。 “我想想……『奇诺山脉』附近并没有什么过于著名的景点，甚至连较好的风景也不多见——”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全程都呆在这里了。” “反正我这里有着能够链接过往途径之地的『空间斩』在。” “嗯……地点要挑在自然景观还是地下城与迷宫上？” “伏拉梅似乎都挺喜欢的，但倒也算不上什么惊喜——” 与伏拉梅互相抵着额头方便妻子随时睁眼检察状况的阿古希德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眉眼微动，甚至让对面的伏拉梅都睁开了眼睛。 而后，伏拉梅就以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嘴角缓缓勾起的阿古希德。 “你想到了什么吗？” “是约会的地点还是想要做的事？” 因为本身就是在睡回笼觉，所以伏拉梅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 她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双眼向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是约会的地点……” “我想到了几个在未来一千年里我相继发现的好地方——” 阿古希德没有隐瞒，很轻松的就说出了他刚刚异样的原因。 “是这样啊……” “既然连你都说是好地方，那大概是真的有趣的地方吧……” “有些令人期待呢。” 伏拉梅从来都不会扫兴，所以即便阿古希德的话语模糊不清， 她所给出的回答也依旧充满了乐观与情绪价值。 不过，尽管并不怀疑阿古希德的眼光—— 但出于好奇，伏拉梅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说的那几个好地方都是什么？” 唯独这一次，阿古希德没有直接回答。 最强大魔族不理解惊喜这种东西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他，在与伏拉梅再遇后少有的想要给妻子一些惊喜的体验。 所以…… “暂时保密。” 这就是来自阿古希德的回答。 听到阿古希德这样说的伏拉梅没有生气，她连眼都没有睁开。 很显然，她刚刚的话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对于答案，伏拉梅的确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 “你竟然也弄懂了『惊喜』啊——” “阿古希德，这也是未来的我的功劳吗？” 答案毋庸置疑，所以阿古希德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轻笑回应了伏拉梅的问题—— 而后在双目紧闭中，向前轻轻一吻。 “真是的……” “这么算下来，去年一年也没有这段时间接吻的次数多啊——” “阿古希德要是再这样下去，在时间回溯结束后我会对尚且不解风情的他也把持不住的啊……”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伏拉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拒绝和停下的意思， 不亲白不亲。 好不容易能让阿古希德主动，错过就亏大了。 拒绝这种赔本的买卖大魔法使伏拉梅可不会做。 所以接受与回应才是此时此刻的最佳选择。 对于妻子的举动，阿古希德并不意外。 毕竟即便是未来，在他主动的时候伏拉梅都不会拒绝，更不用提尚且青涩的现在了。 “说起来……” “伏拉梅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仅仅只是我自己选就太无聊和单调了。” 虽然问题早就被伏拉梅全部抛给了自己， 但是阿古希德还是选择了征求一下伏拉梅的意见。 “我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有些远呢，而且也没有『空间斩』留下的标记——” “所以只听你的就好。” 这也是伏拉梅将问题抛给阿古希德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既不想用不切实际的想法让阿古希德灰心， 也不想让二人七天的约会真的就只局限于『奇诺山脉』， 所以将一切全部交给阿古希德决定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伏拉梅是这么想的。 但是阿古希德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的顾虑。 紧闭着双眼的伏拉梅听着同样闭着眼睛的阿古希德说出了这个时代绝对无法做到的奇迹—— “你想去哪里，距离多远，有没有『空间斩』标记都没问题。” 拥有着未来一千年间对『空间斩』的改进知识的阿古希德轻声说道。 “只要你还记得那里的具体位置就够了。” “哪怕只是大概的方向和地图上的位置，我都能通过『空间斩』实现单方面联通。” 不可思议到极点的话。 单方面跨越空间这种伏拉梅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事， 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竟然能如此随意的说出口……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 “我应该说你是怪物吗，阿古希德……” “这种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很匪夷所思吗？” “原理其实还挺简单的。” “这只是我未来对【斩击魔法】有了更深的理解后对『空间斩』做出的改进而已。” 阿古希德的回答相当诚实，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实话实说。 但是伏拉梅对此只能表示…… 听不懂，无法理解。 她本身就无法理解复杂至极的【斩击魔法】， 未来的阿古希德对于【斩击魔法】做出的改进伏拉梅自然同样无法理解。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究竟是有多强啊……” “恐怕就算我现在说想要去【魔王城】，你也并不是做不到吧？” 没有否认伏拉梅的反问，恰恰相反—— 阿古希德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妻子脸庞的他十分大方的承认了下来。 “我确实能做到——” “怎么，伏拉梅，你想去吗？” “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现在的我，连魔王都能直接干掉。” 干掉……魔王？ 阿古希德那认真的话语让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伏拉梅在愕然中睁开了双眼。 迎着爱人那再正经不过的眼神——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突然意识到了一千年究竟能给魔法带来多么可怕的质变。 ------------ 第一百三十八章：悬崖修道院中的约会（上） 七日约会第一天的目的地是由伏拉梅选择的。 尽管她一开始还是希望让阿古希德决定…… 但在最后，出于想要自己也在其中有些参与感，顺从阿古希德的想法—— 约会的第一站就交给了她来选择。 伏拉梅并没有在思索上花费太多时间，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做出了决定。 ——『莫里斯大断崖』上的从神话时代遗留的修道院。 这就是伏拉梅的选择。 虽然完全不觉得这会是个适合约会的好地方， 但既然伏拉梅选择了，那么阿古希德就不会反悔。 所以理所当然的，约会的第一站就这么被轻易确定了。 『莫里斯大断崖』上的修道院是从神话时代末期遗留下来的。 而阿古希德与伏拉梅是神话时代之后唯一造访此地的游客。 至少就上一次二人经过时所观察的痕迹来看是这样的。 当然，与其说是唯一前来造访，倒不如说是唯一成功造访。 修道院本身就是僧侣为了保持清心寡欲的生活才建立的。 所以周围恶劣严酷的环境自然无可避免。 而『莫里斯大断崖』之上的这座修道院更是如此。 它能被人称为世界第一大断崖与人类禁行领域可不只是单纯的嘴上说说而已—— 在『莫里斯大断崖』那数千米的海拔与数以百计的龙群盘踞的威胁之下， 数百年来，能成功在此地登顶并发现这座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修道院的旅行者…… 也只有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了。 当然，与之危险与荒僻相对的是它其中保存的物品的古老与珍贵。 无论是其中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楔形石板，还是修道院墙上对【圣典】的壁画与文字都完全与它的所在地相匹配。 正因如此，所以在旅行的第四年——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在『莫里斯大断崖』附近，讨伐神代龙种——【百首轰龙】之后， 对于出现在眼前的修道院以及其中所蕴藏的『宝藏』才不可谓不惊喜。 但因为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而且也不能在不伤害修道院的同时将里面的东西完整的带出来…… 所以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就选择了将『空间斩』的标记留在这里， 等待什么有需要了，就随时来到这里查看。 因为『空间斩』在此之前就已经留有标记， 所以阿古希德没有再多花费精力定位。 仅仅只是瞬息之间—— 二人就直接从旅店一步跨越到了世界上已知的最高耸且险峻的山崖之上。 虽然阿古希德与伏拉梅都不约而同的压抑着魔力， 渺小的身躯在振翅于『莫里斯大断崖』上的龙群显得微不足道。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条龙种降下高度，主动攻击和挑衅。 龙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 它们有着超乎寻常魔物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而且因为没有魔族对魔力的那种变性的偏执，所以它们往往不会只凭第一眼的魔力感知就主观判断对手的实力。 正因如此—— 遥望着阿古希德与伏拉梅那光看站姿就知道他们强的可怕的身影， 依稀记得曾经此地的霸主【百首轰龙】就是被这样的一男一女讨伐的龙群才选择了视而不见。 龙又不是一定要战斗才能活下去的生物。 一天正常三顿饭不香吗？ 跟一眼看不出实力深浅的人类玩什么命啊—— “这里的龙群还是这么聪明啊……” “阿古希德，你说它们是不是还记得我们？” 从『空间斩』的裂缝中走出，在深吸了一口高空清新的空气后， 偏头注视着紧随其后的阿古希德的伏拉梅缓缓伸了个懒腰。 “也许吧——” “毕竟我们当初讨伐【百首轰龙】时的声势太过浩大，它们想记不清恐怕都难。” “即便是再怎么弱小的龙种，大概的印象应该还是有的。” 这是最强大魔族的回应。 而在这么回答了伏拉梅的问题后， 阿古希德停顿了片刻，他像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并不完整，于是随即继续用未来的亲身经历补充道： “至少在四百年后我因为一些原因再次造访这里时，龙群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向我发出过攻击。” 四百年后阿古希德竟然还会造访这里吗？ 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对【圣典】感兴趣…… 挽着阿古希德的胳膊缓缓向最高的那一处断崖上的修道院走去， 伏拉梅对于未来的他为何会再次造访这里颇为好奇，于是便抬头轻声问道： “阿古希德……” “未来的你再次造访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阿古希德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就不应该多嘴，非要扯未来的经历干什么？ 难道要他就这么告诉伏拉梅—— 未来的他其实是因为想要追寻『死而复生的魔法』，所以才来这里寻找线索的吗？ 正因不能说出口，所以阿古希德才陷入了两难。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因为一些原因来这里整理一下外界不曾流传的【女神魔法】而已。” 阿古希德故意掐头去尾，将一切有关『死而复生的魔法』的部分去除掉后将这一切轻声说了出来。 这并非谎言，从头到尾都是完完全全的真话。 它仅仅只是不完整而已。 伏拉梅当然能看出阿古希德的隐瞒，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但她依旧没有多嘴的追问下去，只是在看到阿古希德不愿提及后同样止住了话题。 “这样啊……” “那未来的你将这里的一切都翻阅完了吗？最后有什么收获？” “我只是翻阅整理了有关我想要的那一部分——” “最后总的来说，几乎相当于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吗？ 也对，阿古希德追寻的肯定是让我死而复生的方法，没有任何收获才是正常的。 不过…… 听阿古希德的意思，他似乎也没将这里的一切全部吃透。 是因为将一切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在求知欲上明显有了下降吗？ 阿古希德…… 你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我开心的无言以对呢—— ------------ 第一百三十九章：悬崖修道院中的约会（下） “说起来，伏拉梅……”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约会的第一站选在这里——”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合时宜，但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的面前确实不是互诉衷肠的好地方。” 途径一片高耸的绝壁，为了追求速度并减短路程， 阿古希德没有过多犹豫就将身旁的伏拉梅抱起。 【飞行魔法】仅在眨眼间就让他们登上了修道院所在的断崖之上。 如今距离二人之前的间隔只剩寥寥百米而已。 “确实，修道院的确不是什么有着约会气氛的地方。” “不过因为我对于你被【女神魔法】回溯时间到现在的情况有些好奇，所以想着越早得知越好就打算来这里查找一些文献。”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里所传承的那份【圣典】解读都是已知最完整的，连帝都大教堂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没有慵懒到赖在阿古希德怀中，伏拉梅很自然的轻轻落地， 她再次挽起爱人的手臂，低声向阿古希德诉说着自己这么选择的原因。 “这样啊……” 最强大魔族微微颔首，但却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惊讶。 很显然，这种可能他早有猜测。 “但是我觉得你从这里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多也就是对于一些对于女神之碑上时间回溯魔法来源的猜测而已。” 阿古希德一如既往的实话实说，而伏拉梅对此却也不置可否。 “总要试试的吗……” “万一真的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对于妻子这近乎于痴人说梦的幻想，曾经在此地驻足过二十年的阿古希德微微摇头。 虽然他没有打击伏拉梅的积极性， 但他对伏拉梅的想法不抱太大希望。 原因很简单—— 虽然当初他来到这里只是寻找着和『死而复生的魔法』有关的内容。 但这不代表阿古希德没有大致翻阅过修道院中记载的其他内容。 而至少在他的记忆中，就像刚刚他说的那样， 这里对于女神之碑和时间魔法只是有一部分猜测而已。 甚至连相关的部分咒语都没有出现一句。 所以毫无疑问，伏拉梅这次来不说是必然一无所获，也可以说是肯定毫无意义。 但是阿古希德对此表现的态度却很随意。 ——他只是本来就是和伏拉梅来此约会的而已， 一切随着伏拉梅的心意去走就好了。 最强大魔族只想陪着伏拉梅。 阿古希德的愿望就是让伏拉梅在他身边。 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同意。 无论如今的伏拉梅要怎样胡闹，他都会选择顺从。 在古朴的神代修道院陈旧的大门之前—— 怀揣着以上心思的阿古希德轻轻和伏拉梅一起推开了大门。 而后就这么并肩向深处记录着壁画与存放石板的内堂走去。 二人相处的时间过的不快也不慢。 要说快，一分一秒都不挪开视线的阿古希德对此倒也不做表示。 但要说慢，那也确实不至于。 哪怕是因为过度思念而一直拥抱着妻子不愿放开， 偶尔会主动低下头和伏拉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最强大魔族也不会做出如此主观的判断。 但无论如何，时间确实是在一点点过去—— 内堂之中，巨大的女神壁画之前。 大概在伏拉梅与阿古希德五个小时的边腻歪边翻阅后， 看着拿起新的一块石板，眼神中散发着些许意外的妻子…… 阿古希德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缓缓凑到伏拉梅耳边问道： “怎么了？” “是有什么发现吗？” 伏拉梅眼中的意外并不强烈，而且持续的时间相当短暂。 所以阿古希德可以确定，她只是找到了涉及有关时间回溯魔来源的猜测而已。 只是因为没仔细观察石板，所以阿古希德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版本。 当初他在这里停留时，从修道院中找到的猜测不下三种。 但凡涉及到一个大的篇章，有关时间魔法的猜测或多或少都会随之出现。 以前的最强大魔族对此只是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但在确实经历的时间回溯后，阿古希德少见的觉得这些猜测可能确实有一些参考价值。 果然，伏拉梅接下来的回答不出阿古希德所料： “一些有关时间回溯魔法的猜测而已……”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伏拉梅将石板递到阿古希德面前，让他也能轻易看到上面的内容。 “你看——” “神话时代的僧侣们认为【时光鸟之章】中的魔法大概率涉及时间。” “尽管不能从【圣典】原文解读出有关的内容和咒语， 但从记录中的那些残缺的咒语的效果实验来看，【时光鸟之章】里的魔法很可能就是让你回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嗯……似乎很有道理。 但正如阿古希德前面所想的那样。 这样的猜测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用处。 连完整的咒语和解读内容都没有的猜测就纯粹只是理论而已。 对于阿古希德现在的状态根本帮不上忙。 回到未来—— 光靠阿古希德自身的庞大魔力就能在七天内耗干女神之碑， 完全用不上其他外物的帮助。 留在现在—— 没有有用的咒语和更多的资料完全就做不到这一点。 更不用提阿古希德本身对【圣典】就不太熟悉。 “所以……” “你觉得这算的上有趣吗？” 轻轻吻在伏拉梅的侧脸轮廓上，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不太够呢——” “我本来是想着能不能在这里找到能让你自由往返现在与未来的方法来着。” 伏拉梅的话让阿古希德有些无奈， 毕竟她的想法确确实实有些天真了。 但毋庸置疑，在无奈的同时—— 最强大魔族却也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伏拉梅这份幻想中的关心。 所以注视着伏拉梅认真的脸庞的他慢慢的抱紧了妻子， 而后在低笑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吧，这是不可能的。” “但阿古希德，我还是想试试。” “为什么？” 不理解妻子此时此刻的倔强的阿古希德挑起眉头轻声问道。 “伏拉梅，为什么？” 伏拉梅短暂的将认真的目光从石板上挪开，重新放回了阿古希德的脸上。 “因为……阿古希德……” “见不到我，对你而言很残忍吧？” ------------ 第一百四十章：魔王城中的异动（上） 大魔法使伏拉梅逝前六十一年，阿古希德穿越回一千年前的第一天。 旧魔王城中—— 正在以【未来视】不断预测未来的可能性的修拉哈特少有的，在极为突兀的情况下受到了魔王的召见。 修拉哈特唯独不会擅自去观测这位陛下的未来，所以他当然也只会对魔王的选择而不解。 正因如此，单膝跪在【魔王宫】大殿那从神代遗留至此的石板之上， 修拉哈特抬起头，仰望着那位陛下荣光的他发出了疑惑。 “陛下，您选择在此时召见我所为何事？” “在我的观测中，目前的时间点中似乎没有值得您关心的事——” 现在的修拉哈特看不到阿古希德。 这是魔王早就知晓的事。 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阿古希德的天赋。 即便是伏拉梅在这方面，恐怕也比他略逊一筹。 所以他可以肯定，来自未来， 更准确的说是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的【斩击魔法】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人而言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即便是他与赛丽艾也只是能做到勉强察觉时空干涉波动而已—— 修拉哈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这一点实属正常。 “有一个人，从一千年后的时间点逆水行舟，回到了现在。” “出于好奇，我打算亲自去见见他。”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魔王城的事务就暂时交给你了，修拉哈特。” 从王座之上传来的那平淡的言语让修拉哈特微微一愣。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所以修拉哈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并不是回溯时间，从一千年后回到现在这件事令人无法相信。 修拉哈特明确知道奇诺山脉的那座女神之碑有着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威能。 真正让他觉得不可能的…… 是他的【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从始至终都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没错，不仅仅只是没能观测到这样的未来可能那么简单。 甚至只是时空干涉波这种东西他都没能察觉…… “是我疏忽了吗？” 修拉哈特的自我怀疑仅仅持续了片刻， 他没有多少犹豫，选择了启动【未来视】。 没有答案。 不信邪—— 【未来视】再次发动，上千种未来可能从眼眸之内瞬息扫过。 仍旧一无所获。 如果说出刚刚那些话的人不是那位至高无上的魔王陛下， 仅凭现在的这个结果，修拉哈特就会选择嗤之以鼻。 但那就是魔王陛下亲口说出的话。 魔王陛下是不容置疑的，因为他从来不会出错。 所以，现在，由修拉哈特所观测到的这一种结果只意味着一件事。 魔王陛下口中的这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直接或间接通过某种手段让自己直接消失在了『命运』的体系之中。 …… 这怎么可能？ 或者说，究竟是什么手段能够做到这一点？ 按理来说—— 无论未来的魔法体系怎么发展，无论未来的人类魔法抵达怎样的境界， 都绝对不可能做到涉及世界运行的基石的地步。 即便是其中最为简单的『空间』都不行。 因为人类的魔法体系与魔族的魔法体系不同—— 至少抛开神代来看，现代的人类魔法是有着极限的概念的。 无论未来的人类魔法体系变得如何强盛， 只要是回到了现在的，那就绝对不可能做到让自己都无法观测的地步。 因为这本身无关理论或是发展—— 而是除了魔王陛下和女神以外，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屏蔽【能够看到未来的魔法】这项能够观测世界运行机制的存在…… 莫非是仰仗着某种女神之碑上遗留的【女神魔法】做到的吗？ 可是十座女神之碑中并没有与之类似的魔法啊…… 更何况，在使用着奇诺山脉那座能够回溯时间的女神之碑的同时，怎么可能还能使用另一座女神之碑的魔法？ “修拉哈特，你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是吗？”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魔王那不夹杂丝毫情绪的声音缓缓传下。 在修拉哈特的仰视中，他一只手撑住侧脸，无喜无悲。 而修拉哈特自然不会质疑魔王的言语，所以他只是在困惑中问询。 “陛下——” “虽然我清楚您不会出错，但我现在确实非常疑惑……” “您能为我解答吗？”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做到这种事？” “至少在我看到的未来里，即便是未来的人类最强南之勇者也做不到这一点。” 大殿在问询结束后就陷入了寂静。 因为修拉哈特的问题让魔王沉思了片刻。 倒不是因为对答案有所犹豫，而是魔王在思考要不要将做到这件事的人是阿古希德告诉修拉哈特。 未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修拉哈特亲自一手把持—— 要是给了他答案，让他一时之间想不开去找阿古希德……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尽管修拉哈特并不是那种会冲动的性格， 但是当自己修炼毕生的魔法被人从头到尾否定—— 即便是最为无情的魔族也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 尤其是当否定修拉哈特魔法的人还是与他有过不少争执的阿古希德时， 魔王无法保证修拉哈特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正因如此，王座之上的魔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可这就让仍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修拉哈特更加不解了。 虽然魔王陛下仅仅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要知道，魔王陛下在回答麾下大魔族的问题时可从未有过犹豫的态度。 那个来自未来的人究竟是…… “阿古希德。” 最终，魔王还是回答了修拉哈特的问题。 因为知晓过于隐瞒反而会激发起修拉哈特的好奇心， 所以魔王选择了最稳妥的道路。 “修拉哈特，从一千年的未来后回溯至今，屏蔽了你的魔法的人……” “——是阿古希德。” 三百三十三层阶梯之上，静坐于王座中的魔王平静的给予了答案。 而下方的修拉哈特，却陷入了更加深层的愕然。 ------------ 第一百四十一章：魔王城中的异动（下） 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 ——从来没将可能放在自己这位朋友兼宿敌（自以为）的修拉哈特皱起了眉头。 阿古希德怎么可能能够催动女神之碑？ 这是覆盖了刚刚的一切猜测，让修拉哈特极为不解的疑惑。 要知道，他刚刚把怀疑对象单独放在人类这个种族身上可不是因为魔王陛下口中的『人』这个代指词汇—— 而是因为除了人类外，无论是魔族还是魔物都是无法使用女神之碑的。 “阿古希德……” 修拉哈特紧蹙着眉头，低声呢喃着老友的名字。 虽然困惑与不解萦绕心头，但他却出乎魔王意料的冷静。 【全知者】修拉哈特是在不收集完全部信息之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冲动的人—— 即便此时此刻自己的魔法被自己最想超越的那个人否定， 修拉哈特也也仍旧保持着镇定。 在沉默过后，选择了向知晓一切的魔王陛下继续发问。 “您现在赶时间吗，陛下？” “如果您需要立刻动身的话，就请当我没问。” 回答几乎是瞬息而至，那来自王座之上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太赶，按照我的估计，来自未来的阿古希德还能停留一周左右——” “我只是想和他聊聊而已，目前的时间还很充裕。” 修拉哈特缓缓低下头，以示了解。 “那我有几个疑惑，您能帮我解答吗？” 魔王没有拒绝，因为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 “意料之中的事——” “你问吧，只要不是涉及一些不能说的，我都能回答你。” 陛下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慷慨无私。 所以他才是魔王。 也只有他能够以一己之力统御整个魔族。 “陛下，阿古希德是如何做到催动女神之碑的？” “即便【斩击魔法】再怎么强大，阿古希德也终究只是魔族吧？” “【女神魔法】为什么会被身为魔族的阿古希德使用？” 锁啦—— 即无需抬头，只是听着声音，修拉哈特就已经明白—— 魔王陛下，从王座之上缓缓起身了。 踏，踏…… 两节阶梯踏下，魔王平静的回答着来自修拉哈特的疑问。 “这涉及到他的灵魂本质……” “从根本上来说，和他能够随着伏拉梅一同踏入【天国】的领域是一个道理。” “因为奇诺山脉的那座女神之碑与【天国】一样，都是涉及『灵魂』的——” “所以……” “虽然听起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难以置信。” “但在奇诺山脉的那座女神之碑眼里，阿古希德可能是个正常的人类也说不定。” 【溃国】的阿古希德曾经有过感情这种事在魔王城属于人尽皆知的传闻。 虽然一向没有多少人相信， 但是接受过阿古希德毒打的大魔族们却都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 因此，他们之中当然有不少向魔王询问过原因。 但当时得到回答的，就只有修拉哈特一人而已。 所以，在又一次听到魔王陛下提及阿古希德的灵魂本质时， 修拉哈特没有多么难以理解。 “原来没有……” “那这么说，其他的九座女神之碑中同样涉及【灵魂】的三座…… “阿古希德大概率同样能使用？” 与魔王脚步声一同传来的应答肯定了修拉哈特的反问。 而修拉哈特在这方面的疑惑也随之迎刃而解。 但他没有就此停下，因为另一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疑惑还没有询问出口。 “陛下，那阿古希德是如何做到屏蔽了我的【未来视】的？” “虽然他的【斩击魔法】上限可谓魔族最强魔法，但连『命运』这种事都能加以干涉……” “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修长的五指缓缓落在了修拉哈特的头顶。 魔王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在耐心中轻声给予了回应。 “我知道你难以置信的地方……” “但阿古希德确实是做到了。” “当然，他并不是通过斩断了『命运』这种抽象的存在而进行干涉……” “非要说的话，可能更加类似于切断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借此消除自己与『命运』的联系。” 这不是更加夸张了吗？ 通过消除存在感，而后切断自己与『命运』的联系…… 有哪个魔法使敢想象自己能够做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 魔王的回答让修拉哈特意识到了一件严肃的事。 那就是以这样的魔法开发进度来看—— 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无法追上阿古希德的脚步了。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我一直认为阿古希德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除了您以外的最强魔族…… “而且或许不可能有任何魔族能够与之媲美——” “但是真的在看到了差距之后，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修拉哈特只是感叹，感慨于阿古希德的强大。 仅此而已。 魔族是不会嫉妒的，大魔族，【全知者】修拉哈特更是永远也无法理解嫉妒这种情感的存在。 所以对于自己那位许久未见的老友未来能够抵达的境界， 修拉哈特只是对此有些惊讶而已。 他的问题问完了。 正常来讲—— 魔王在看到他不再继续出声后，应该会直接越过他离开。 但是…… 这一次，魔王却因为他的话而暂时留了下来。 “修拉哈特，你刚刚说错了一点——” 在修拉哈特讶然的神色中，魔王淡淡对他之前的进行着纠正。 “——阿古希德是除我以外的最强魔族……” “这句话至少放在现在不太准确。” 不太准确…… 修拉哈特，愣在了原地。 即便知晓现在的阿古希德来自一千年后——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认为阿古希德不可能超越魔王，即便是如今这个时代的魔王。 因为在他的【未来视】中，哪怕只是现在的魔王陛下，放在一千年后，也依旧是无敌的存在之一…… 魔王陛下的意思是—— 难道说…… 难道说？！ 未来的阿古希德竟然超越了现在的魔王陛下吗？ “陛下，您竟然也没有把握拿下未来的阿古希德吗？” 修拉哈特忍不住开口发问。 “与其说是没有把握，倒不如说是胜算渺茫。” 胜算渺茫？ 即便是赛丽艾，魔王陛下也从未给出过如此高的评价啊—— “陛下，您说的胜算渺茫，大概是多少？” 为了确定答案，修拉哈特情绪有些失态的忍不住继续发问。 魔王没有怪罪他的无礼， 而是在大致估算了之后，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胜算的话……三七开吧——” 正当修拉哈特在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时， 饶有兴趣的轻笑着的魔王继续补充道。 “三个我加在一起，恐怕也撑不过七分钟。” ------------ 第一百四十二章：夫妻的午饭时光（上） 修道院这种东西本就是僧侣为了苦修与生存才建造出来的。 即便是在那难以臆测的神话时代， 这一点也与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里有着包括起居住行在内的一切设施与建筑。 而且由于『莫里斯大断崖』上的这座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修道院几乎从未有人拜访—— 再加上昔日居住于此的僧侣们所施加的【女神魔法】…… 因此，这座修道院的各个方面都保留的相当完整与整洁。 即使不用经过大方面改造与整理，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就能安心的在这里居住上一整天。 唯一所需要担心的，也就只有类似修道院本身是没有食材这种东西的小问题了。 当伏拉梅在探究僧侣们遗留下来的对【圣典】的解读的第六个小时—— 静静地坐在阿古希德的怀中，从始至终不曾离开其视线的伏拉梅， 在又一次翻阅后依旧一无所获的叹息中，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还是一无所获……” “果然，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大人的伟力不是那么好窥测和窃取的啊——”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像帝国乡间话本里的女主角那样，只是随便一找就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呢……” 伏拉梅的轻叹中夹杂着些许失望与遗憾。 因为在修道院的主殿之内，摆在她的面前有关【时光鸟之章】的书籍已经寥寥无几。 虽然因为这里地势极高，常年处于积雪与严寒之中，导致修道院内的书籍 即便无人打理也仍然完好如初—— 但是即便如此，伏拉梅却也无法从这里面找到任何让女神之碑的魔法永远生效的办法。 只是七天…… 只有七天…… 对于已经在未来等待了自己整整一千年的阿古希德来说， 这个短暂的数字和时间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这是很正常的，不必为此失落，伏拉梅。” “这不是你的问题——” 非常轻易的就透过那副黯然的神情看出了妻子的思绪， 最强大魔族轻轻搂住伏拉梅，低声向她安慰。 “【女神魔法】这种东西本来就难以预料，而且很大程度上需要用漫长的生命去解读……” “找不到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理所当然…… 你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阿古希德？ 明明现在最不甘心，心中最失落的人是你才对啊…… 感受着身后的最强大魔族那愈发收紧的双臂， 伏拉梅再次轻叹一声。 “虽然道理确实是这样，但是失落这种事也是不可避免的啊……” “毕竟——” 微微偏过头，轻轻吻上阿古希德的侧脸。 伏拉梅眉眼低下，轻声呢喃。 “亲眼目睹着你所遭受的痛苦，而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阿古希德，这对我来说同样也很残忍呢……” 残忍—— 阿古希德缓缓闭上双眼，侧脸刮蹭着那浅红色的长发。 “是这样吗？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微微低下头，缓缓将头搭在妻子的肩膀上。 “但我还是希望现在的你不要为此忧虑，徒增烦恼——” “因为，伏拉梅……” “说到底，我也是会吃醋的。” “我可不想你在这几天中，每天都为了不切实际的可能而一心扑在【圣典】上。” 吃醋…… 几天…… 听着来自阿古希德那近乎于是带着『嫉妒』意思的言语， 神色苦闷的伏拉梅终于缓缓恢复了些许笑意。 “不过，阿古希德……” “你这是在小瞧我吗？这些东西可花不了我几天的时间啊——” 伏拉梅看了一眼身前仅剩的四本关于【时光鸟之章】的圣典解读—— 而后视线慢慢转会身后安静的阿古希德，轻声淡笑。 “伏拉梅……” “我说的可不仅仅只是这几本圣典解读，而是【圣典】本身。” 比伏拉梅自己都了解她的性格的阿古希德，几乎是瞬间给予了自己的妻子回应。 能够不假思索的推断出伏拉梅在正常事后的探究不可能结束， 反而有可能直接追根溯源到那本一切之因，女神所降下的【圣典】之上。 最强大魔族对妻子的了解程度可谓是知根知底，显而易见。 而且不止如此—— 阿古希德甚至连接下来伏拉梅大概率会选择怎样的做法都一清二楚。 所以，阿古希德才不希望伏拉梅继续在这方面煞费苦心，浪费精力。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突然加重了语气，连目光都变得低沉下来。 “解读【圣典】所需要的不是身为魔法使的素质和天赋，” “而是对于魔法使而言最为缺失的虔诚。” “所以在解读【圣典】这方面，你和最基础的僧侣不会有什么区别。” “而你要知道，即便是后世一代代僧侣接力，直至一千年后的世界，从【圣典】中解读出的魔法也仅仅只占总篇章的百分之三……” “在这短暂的七天内从浩如烟海的【圣典】中找到你所希望的那个魔法——” “这已经不是能用难如登天形容的难度了，伏拉梅……” 与神代所流传下来的魔法体系，魔族从古至今流传的不可思议的魔法体系以及由伏拉梅一手创造出的新人类魔法体系都不同—— 【女神魔法】从一开始就以圣典的姿态将一切都答案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它完整且无缺。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很少有人能看得懂。 而即便是那些有幸能看懂的人，也往往只是局限于一方面而已。 甚至哪怕是这样，能看懂的人也要奉献一生，才能解读出其中的一个方面所代表的魔法。 这就是研习【女神魔法】的艰难性。 所以在阿古希德的眼中， 从来没有过『虔诚』可言的伏拉梅自然做不到解读【圣典】。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伏拉梅自己都没反驳，因为她其实对此也心知肚明。 所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探究【圣典】什么的就算了吧。”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很轻易就同意了丈夫的劝阻。 而后故作可爱的模样，向阿古希德身上躺去—— ------------ 第一百四十三章：夫妻的午饭时光（下） 伏拉梅仰起头，她的视线此时此刻正停留在墙壁上的那些镶嵌着彩窗的壁画上。 她当然不是在欣赏艺术，而是在透过壁画，以彩窗投进来的阳光打在壁画上的亮度来确定时间。 大致过去了六个小时—— 连伏拉梅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虽然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与阿古希德分开过哪怕一秒， 但眼睁睁看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却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情绪。 而当这空空落的情绪与肚子的咕咕叫一同出现时—— 摆在阿古希德面前的，就是伏拉梅那央求且慵懒的脸庞。 “阿古希德……” “我饿了。” 意图化空落为食欲的人类最初大魔法使如是说道。 于是，刚刚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掠过了。 连带着阿古希德为之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 伏拉梅的目光渐渐变得认真，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阿古希德……” “我饿了。” 话语刚刚落下，答案就已经一览无余。 出现在伏拉梅目光中的，自然是最强大魔族那顺从的态度。 “想吃什么？”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饿？” “因为我确实有点饿了。” 无法反驳的回答，伏拉梅的脑回路大多时候连阿古希德都没法理解。 但是他并没有被这样的难题难倒。 而是很轻柔的抚摸着妻子的头发—— “既然这样，那我就还照老样子来做了？” 阿古希德的轻声反问让伏拉梅有些恍惚。 而伏拉梅的恍惚也让最强大魔族意识到了什么。 原因无他—— 伏拉梅在这里说自己饿了的本意是直接就此离开。 毕竟她自己做饭一般，而阿古希德从来没在她面前露过厨艺…… 不过现在来看—— 听阿古希德刚刚的意思，未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做饭吗？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我们成为夫妻的那些年里。 可是……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懒惰到连做饭都让阿古希德承包？ 总不至于是他看到我把厨房弄炸了，自动接替过来的吧？ …… 应该不会吧？ “如你现在所想，伏拉梅……” “按照我们在未来的习惯，这个时候总是要我来做饭——” “所以不必对我的话抱有疑问，我只是下意识间顺口说错话了而已。” 说到这里，阿古希德停顿了一下。 他再一次回味了一遍刚刚伏拉梅重复了两遍自己饿了时的语气， 而后回想起此时伏拉梅的性格，知晓了她的真正意思后继续补充道： “所以如果你不想，或者不相信我的手艺的话，” “我们可以通过『空间斩』去我们喜欢的帝国南部的那几家老店去吃。” “如何，你怎么想？” 伏拉梅会怎么想？ 这根本就是多余的问题。 有着能旁观未来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亲自下厨的好机会， 而且还能亲手品尝到他的手艺……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选第二个吧？ 虽然那几家老店确实曾给伏拉梅带来过很美好的回忆。 但抱歉，在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的眼里只有一个信条。 ——阿古希德之下，众生平等。 所以不好意思，一切事在遇到阿古希德时都要向后排队。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当然会选第一个啊……” “说实话，我已经对未来的你的手艺有些期待了，阿古希德……” “期待吗？” “那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伏拉梅，毕竟未来的你就很喜欢。” 阿古希德垂首轻轻掐了一下妻子的脸颊， 而后慢慢松开胳膊，就这么径直的起身。 ——修道院内是没有食材的，阿古希德身上也不可能带这种东西。 所以尽管要为搜集食材松开妻子，还要间隔几个小时。 但听着伏拉梅那小肚子方向传来的微不可言的咕咕声—— 最强大魔族还是不得已的为了让妻子填饱肚子而主动出击。 “伏拉梅，你想吃甜品吗？” 因为不动用『空间斩』穿梭到人口密集区就没有制作伏拉梅喜欢的甜品的原料。 所以在动身搜集食材之前，阿古希德特有此问。 “甜品吗？” “嗯……阿古希德，有你在我身边已经够甜了，所以还是不需要了。” “……” “老掉牙的情话。” “唔？” “怎么会，我可是好不容易强装自然的才说出了这种令人羞耻的话——” “既然你自己也知道令人羞耻，就不要说啊……” “现在的你，果然还是个笨蛋呢，伏拉梅。” 为了辩驳自己不是笨蛋， 伏拉梅跟随着阿古希德的动作缓缓起身。 “阿古希德，既然你这么失礼……” “那我们就在现在的午餐准备上一决胜负吧！” “先不说我们为什么突然要一决胜负……” “只说要在午餐准备方面上什么意思，你也要做午饭吗？” “嗯，就是这样。” “就比我们两个谁做的更好吃。” “至于惩罚的话……那我们就按照惯例，输的人要在晚上洗澡的时候给赢的人搓背……” 阿古希德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他总感觉无论是输是赢，自己都有大赚特赚的嫌疑。 而且是连吃带拿那种大赚特赚。 这一点，似乎对伏拉梅来说也是一样的。 所以…… 这也能叫惩罚吗？ 伏拉梅，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 注视着眼前跟白给没什么区别的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觉得自己妻子实在太可爱，所以忍不住轻轻亲了一下。 “阿古希德，你这样贿赂我也太卑鄙了。” “虽然我很开心，但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手下留情——” “在做菜这方面，我可是颇有心得的。” 颇有心得…… 是指我们结婚的第一个纪念日，在晚饭时间亲手把厨房炸上天吗？ 伏拉梅—— 我可不觉得你这有任何与颇有心得相关的迹象啊。 对于妻子的嘴硬，阿古希德没有拆穿。 他只是轻轻微笑，又伸手捏了捏伏拉梅柔软的下巴。 “请务必不要手下留情——” 千年前人类普通料理师VS千年后世上最强料理师。 会赢吗？ ------------ 第一百四十四章：巧合（上） 如何挑选午饭的食材并不是一个会让阿古希德非常纠结的问题。 因为在此后的六十一年里他早已将伏拉梅的喜好与偏爱的口味印刻在记忆深处。 即便对他而言，停留在帝都的那段时间已经是千年之前的回忆—— 但因为有着伏拉梅的身影存在， 所以那段温馨而快乐的美好时光自然让他无法忘怀。 小到在某个下午静静远观着躺在树荫下偷懒的芙莉莲， 大到未来帝都要遭受的两次几乎让其毁灭的危机…… 一切的一切，阿古希德都铭记于心。 所以即便是伏拉梅最为隐晦的喜好与最挑剔的口味， 阿古希德都能牢牢把握。 ——因为童年时，伏拉梅是唯一一个在家乡被魔族付之一炬后幸存下来的孤儿， 所以直到在遇到赛丽艾之前，她都一直过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流浪生活。 那段孤独且饥饿的经历是伏拉梅最不喜欢回忆起的， 但无可否认的是，那段流浪的旅途确实养成了她的饮食习惯—— 『除了从始至终都绝对无法接受的洋葱以外，伏拉梅几乎不挑食』 『而且相比难以在短时间内果腹的蔬菜与水果，伏拉梅更偏爱肉类』 而因为后来她被赛丽艾捡到，然后过上了相当于小祖宗的生活…… 所以她对肉类食材品质的偏好自然而然便随着赛丽艾的习惯而提升。 至少在阿古希德的回忆里—— 虽然伏拉梅并不讨厌其他的肉类， 但对于龙肉，尤其是类似『红镜龙』、『魔焰龙』、『天风龙』、『暗黑龙』这种高阶龙种的肉却有超乎寻常的喜爱。 想想也是—— 毕竟以赛丽艾那个性格，即便她吃东西，恐怕也会尽量去挑选强大的魔物作为食材， 而在大陆之上分布最为广泛，数量最多的高阶魔物，也就只有龙种了。 所以一来二去，伏拉梅被赛丽艾的习惯改造成这样并不难理解。 而正因如此—— 阿古希德所要挑选的食材对象自然毫无疑问。 高阶，乃至顶级龙种！！ 虽然一般情况下魔物在死后，尸体很快就会自然消失， 但是只要有高阶魔法使出手稳定魔物死后肉体的魔力流动，那就能将其作为食材完美保留。 所以对于阿古希德这种世上最强大魔法使来说， 他所要考虑的问题就只有寻找高阶龙种的位置，至于食材的保鲜，运输什么的根本就完全不必担心。 “在未来一千年后我自己的旅行中确实不好随时随地猎杀高阶龙种——” “毕竟它们对魔力与危险的预兆相当敏感，如果我将『空间斩』直接留在他们的聚集地附近，那么反而会造成它们的大规模迁移。” 站在『莫里斯大断崖』左侧山峰处的阿古希德远远眺望着天边飞舞在暴雪中的狰狞身影， 他在缓缓摇头后略显平静的拍了拍肩头的雪花。 “但是现在却几乎是最好的时机。” “『莫里斯大断崖』的龙群在一千年前的现在还没有像未来那样不知所踪，销声匿迹，” “我单独在此猎杀两头做食材也不会造成它们的混乱与迁移……” “嗯……” “保险起见，随便去东侧龙群聚集地砍几头『红镜龙』好了。” “免得真的把它们惊扰的四处乱窜——” “毕竟虽然他们消失以后，途径『莫里斯大断崖』下方道路的商队自此之后会少很多麻烦，” “但万一让这些危险的高阶龙种迁移到人类的城镇附近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古希德并不是不能直接将『莫里斯大断崖』上的龙群全部斩杀，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 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阿古希德或者伏拉梅真的有这个想法， 那么他们当初在此地讨伐了『百首轰龙』之后就会顺手这么一起做了。 确实，将这些危险的龙群留下会给过路的商队造成几大的麻烦。 可是如果将这些龙种就这么杀死， 那么其他的麻烦同样无法避免—— 『魔力守恒原理——』 『世界上存在的魔力是恒定的，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无法影响魔力总量保持不变这一铁律。』 因为在非同族生育中诞生的魔物是魔力在环境影响下自然而然出现的， 所以即便现在阿古希德在这里将所有龙种全部杀死， 那么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其他的魔物随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 与其这样，那到不如就让它们就这么一直呆在『莫里斯大断崖』—— 至少目前为止，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想到这里，阿古希德蹙起眉头， 视线透过雪幕，落在停留在山崖之上的极为普通的两只『天风龙』之上。 “仔细想想……” “我似乎连这里最普通的龙种都没理由猎杀了。” “不懂情感时这样做倒没什么，伏拉梅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没什么……” “但是伏拉梅现在就在我身边，那如果我这样做，会让她不高兴的吧？” 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妻子那别扭的性格与心态…… 最强大魔法微微一叹，最终还是无法做出会让伏拉梅不高兴的事。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 那就没办法拿到伏拉梅所喜欢的食材了。 印象里，在最近这两年的旅途中， 因为很少遇到停留或攻击人类与城镇的龙种， 所以伏拉梅除了在较大规模的城市采购时能偶尔买到几块龙肉， 其他时间，几乎都没有主动去靠猎杀龙种来满足口腹了。 一边是让妻子不开心，一边是能让妻子吃到最好的食材—— 哪怕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最强大魔族在此时此刻也陷入了两难。 可就当他忧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声响彻云霄的巨龙咆哮却让他挑起了眉头。 “这是……『天霜斩龙』？” “除了当初独自称霸『莫里斯大断崖』的『百首轰龙』外，这里竟然还有一头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龙种？” “我最近运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偏偏到了我纠结的时候，最适合的食材就这么送上门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巧合（下） 魔力总量是不会受环境影响而发生变化的。 但是魔力的部分性质以及魔物的形成却被环境时时刻刻的影响着。 正因如此，神代与神代之后的世界才有着天差地别的改变。 因为神话时代结束后， 世界上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一些神话时代的魔物生存与诞生。 部分地区的魔力性质也开始衰退。 所以在神话时代的不久之后，例如『百首轰龙』与『天霜斩龙』这样的顶级龙种就开始相继灭绝。 除了偶尔的个例存活至今以外，世上不会再诞生出新的种族成员。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即便阿古希德在这里杀了『天霜斩龙』， 那么以现在的世界环境，新的『天霜斩龙』也无法出现。 因为它的死而空余出的魔力，更多只会作用在天气上，而非诞生出新的魔物。 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伏拉梅与阿古希德会毫无顾忌的在『莫里斯大断崖』这里讨伐『百首轰龙』的原因。 “虽然『天霜斩龙』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食材对象……” “但它出现的也太凑巧了。” “我只是刚刚有类似的烦恼它就紧随其后的出现……” “除非是有极度了解我的人在未卜先知的情况下刻意将其提前放在了这里——” “否则这一切就太巧合了。” 阿古希德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运气好过他， 所以对于任何不对劲的好运与巧合他都对其报以最糟糕的猜测。 “在这个时代，能战胜并捕捉不弱于北方最强龙的『天霜斩龙』， 而且还察觉到我通过时间回溯回归，对我有这么深的了解的——” “除了伏拉梅就只剩下魔王了。” 独自站立在高耸的悬崖之上的阿古希德不消片刻就将目标锁定。 他先是看了一眼在另一侧山崖上正用魔法催熟蔬菜与作物的伏拉梅…… 确保妻子依旧在为等一会儿厨艺对决上赢过自己而做准备， 这肯定不是出自伏拉梅的恶作剧之后—— 阿古希德淡笑一声，立马就明白了罪魁祸首。 ——只能是魔王。 这个时代的修拉哈特也许勉强有可能观测到时空干涉波， 也完全能够战胜『天霜斩龙』。 但他不够了解自己，而且因为有了自己的提前屏蔽， 所以他也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更无法借此来做出这样的谋划。 米奴丝算的上了解自己， 如果她真的在这里，那么或许还真的有可能会猜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但是现在的她不够强—— 不谈时空干涉波，就连自己刚刚听到的发出咆哮的成年『天霜斩龙』她都未必能赢…… 她做出这样的举动纯属无稽之谈。 所以毫无疑问，只能是魔王。 也只有魔王敢这么大摇大摆，毫不掩饰的拼凑出这样的“巧合”——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宛如“挑衅”与“战书”般的巧合。 “这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我只是想和伏拉梅安安静静的渡过七天的约会时间而已……” “为什么就非要挑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阿古希德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仿佛像是在与某人隔空对话。 他似乎确定，以那个人的骄傲与自信，绝对不可能距离自己太远。 “伏拉梅现在暂时不在……” “如果你有什么想跟我谈的，那就快点出来。” “否则之后我可就没有空闲时间陪你暂时沟通了。” “如果你敢在我和伏拉梅约会过程中打断我的美好的话……” “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这是阿古希德在意识到结果后，下意识间脱口而出的言语。 他在潜意识里依然把现在的魔王和一千年后的魔王对标， 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当他发现过了五分钟依然没人应答后， 阿古希德就又想起了此时此刻自己所代表的战力优势。 “又差点忘了现在是一千年前的时代——” “以他的性格，虽然骄傲与自信， 但在确定自己无法战胜我后，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出现在我眼前。” 轻轻敲了敲脑壳，最强大魔族捂脸失笑。 尽管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与想法， 但想来追求稳妥的阿古希德还是用魔力感知一瞬间覆盖了整个『莫里斯大断崖』—— 『天霜斩龙』的方向已经确定了。 就在『莫里斯大断崖』底部的一处山谷中。 在阿古希德的魔力感知中， 它宛如突然被空间置换传送过来的一般警惕与紧张—— 现如今天上这变得越发猛烈的暴风雪就有它的一份功劳。 “确确实实是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今的『天霜斩龙』——” “老不死的，你究竟是在哪儿找到这种快灭绝的顶级魔物的？” 阿古希德的轻叹只是片刻。 因为确定『天霜斩龙』的位置不过是顺带， 探查魔王究竟有没有亲自前来才是他的目的。 但是别说魔王，在这个季节里，整个『莫里斯大断崖』除了他与伏拉梅以外就没有第三个人型生物。 “所以，这么说来——” “这只『天霜斩龙』算是你向我打的招呼吗？” 爆裂的风雪依旧呼啸，但阿古希德的低喃声却并未在其中淹没。 对于杀不杀『天霜斩龙』，他倒是并不纠结—— 但是魔王的意图与他那含糊不清的想法确认阿古希德有些捉摸不透。 “我就暂且把这头龙当做礼物了。” “希望你不要做出让现在的我不高兴的事——” “陛下……” “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你，但我也真的不想亲手杀了你。” 阿古希德没有管究竟有没有人能听到这句话， 他只是没有掩饰音量的淡然吐露， 而后一发『空间斩』斩出道路，直直通向『天霜斩龙』那狰狞的龙首。 一步、两步—— 在低声嘶吼的『天霜斩龙』那硕大的龙瞳之中， 渺小却充满压迫感的阿古希德就这么缓缓向它的位置走来。 “真抱歉……” “为了我和我家妻子的调情，可以请你去死吗？” 面对着从来都不被自己视之为生命的魔物—— 距离那暴雪之下，展翅数百米宽大的蓝白色龙躯的最强大魔族， 面无表情，二指并拢。 而后就这么在『天霜斩龙』的脖颈处轻轻一划。 ------------ 第一百四十六章：异世界天下第一厨道大会（上） “所以，阿古希德……” “你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莫里斯大断崖』顶端，神代修道院之前的空地之上—— 伏拉梅目光呆滞的注视着被【天风召来魔法】托起的龙躯，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被自己催生出来的蔬菜。 目光抬起，安静的看向站在身前一脸轻松之色的阿古希德，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半个小时前她在修道院里说的应该是厨艺比拼吧？ 他们两个暂时性的分开，也是为了各自寻找适合的食材—— 是这样吧？ 既然如此…… 那阿古希德为什么要猎杀这头明显已经成年，毫无疑问有着大魔法使水准的『天霜斩龙』？ 而且看样子—— 『天霜斩龙』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战斗似乎是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 暂且不谈阿古希德这夸张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 只论他猎杀这么一头近乎可以说是濒危物种的顶级龙种的原因伏拉梅就想不明白。 “事先说好，我们刚刚约定的可是比试厨艺而不是武艺——” “所以就算你不知道从哪儿猎杀了这么一头成年的『天霜斩龙』，我也不会直接投降算你赢的。” 听着妻子这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的言语， 阿古希德先是挥手释放斩击，将硕大的龙躯分段切割， 而后将一块块的龙肉分别搁置在四周的雪地之上。 做完这些，他缓缓走上前， 直视着伏拉梅那狐疑的脸庞，最强大魔族轻声给出了解释。 “我可从始至终都没听错你刚刚的要求啊，伏拉梅——” “这头『天霜斩龙』只是我为比赛准备的食材而已……” 食材？ …… “？” 听到阿古希德如此解释的伏拉梅歪了歪头，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难道是和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有什么代沟吗？ 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传奇魔物，顶级龙种—— 『天霜斩龙』， 是阿古希德口中为比赛准备的食材。 顶级龙种、食材…… 这两个词汇怎么会就这么组成一句话呢？ 就算是统一帝国的历代皇帝，乃至于神话时代诸位贤者都未必有这种规格的待遇吧？ 哪怕是她之前在帝都教导宫廷法师那段时间里受邀参与当代皇帝的生诞， 在那场帝国上下最盛大的宴会之上也没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啊—— 甚至即便是她当初跟在赛丽艾身边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自家老师把顶级龙种当做食材过…… 虽然其中绝大部分原因是源于魔法老登的闭门不出懒得出门寻找， 但阿古希德这能在短短半个小时内找到且将『天霜斩龙』斩杀并带回的表现， 伏拉梅敢打包票。 就算是自己家师傅在这里，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未来的阿古希德，还真是强的不可理喻呢——” “而且按照他说的，这还是他只带了魔法技术，没有连带魔力一同带来的情况下……” “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能在正面击败魔王，我竟然真的有些相信他之前的话所言非虚了。” 意识到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确确实实有击败魔王的可能的思绪并没有让伏拉梅开心， 恰恰相反，她在明确了这一点后反而默默叹了口气。 因为未来的阿古希德越是有着击败魔王的可能， 那也就意味着想要与她再见，要让她死而复生的执念对阿古希德而言就越是沉重。 沉重到即便胜算不小，他也不会选择冒险前往讨伐魔王，结束人魔千年战争。 “真是的……” “找回了感情的阿古希德现在就在我身边，我应该开心才是——” “这个时候想这些会让人不高兴的东西干嘛……” 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抛出， 伏拉梅慢慢又向阿古希德靠近了一点，然后指了指那被分割成一块块的龙肉。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并猎杀了『天霜斩龙』的了……” “但阿古希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它做食材呢？” “因为你喜欢——” “难道不是吗？我不觉得我会记错你的喜好。” 我不觉得我会记错你的喜好…… 阿古希德，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人难为情的话也太狡猾了。 “记错倒是没有，我的喜好确实是这样……” “可是你也没必要为了一顿午饭就去猎杀『天霜斩龙』吧？” “这未免也太奢侈了，从古至今恐怕都没多少人有过这样的待遇。” 虽然的的确确为阿古希德的发言而感到脸红， 但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还是颇为无奈，轻声吐槽着爱人的莽撞。 而阿古希德听出了伏拉梅的话中并没有任何埋怨与不满……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将妻子的碎碎念当做耳旁风。 “奢侈？” 阿古希德低声轻喃，对伏拉梅口中的这个词微微摇了摇头， 他可从始至终没有刻意寻找，就算是要说奢侈大方也轮不到他。 魔王—— 这个安排出了这一切巧合的人才是最浪费奢侈的那个。 阿古希德伸出手轻轻抚过伏拉梅额间的浅红色长发， 而后注视着眼前的妻子，轻声为自己辩解。 “这算是老朋友送我的见面礼——” “反正本来你就喜欢这个食材，不收白不收。” 老朋友？ 阿古希德，你确定你这不是拙劣的借口吗？ 能把『天霜斩龙』当食材送给你的老朋友—— 除了魔王还能有谁啊…… 可我们前几年才从魔王的手下死里逃生， 面对从未来归来的你，如果他能察觉到的话，恐怕连躲还来不及的吧？ 伏拉梅并没有就这么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 她反而是在轻咳一声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食材』的上面。 “咳咳——” “阿古希德，我们现在暂且先不谈其他。”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你用这么顶级的食材和我比试完全就是作弊……” “对我来说，这完全就不公平——” 不公平？ 反正无论谁输谁赢我们在洗澡的最后都会互相为彼此洗背的吧？ 我还以为你从一开始提起这个所谓的比赛就是开玩笑来着…… 没想到这么在意输赢吗？ “嗯……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 “不过既然伏拉梅你觉得不公平，那么你想怎么做？” “禁止我用『天霜斩龙』做食材吗？” 听着阿古希德这对自己一如既往的无条件纵容， 在异世界天下第一厨道大会初赛兼决赛开始之前—— 面对来自最强大魔族的询问， 伏拉梅眨了眨眼，舌头露出，右手缓缓向前一递： “不，阿古希德……” “我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是说——” “分我一点，我也要。” ------------ 第一百四十七章：异世界天下第一厨道大会（下） 面对伏拉梅那近乎于撒娇般的讨要—— 阿古希德当然做不出拒绝的动作。 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伏拉梅做的菜很一般， 把这种顶级食材给伏拉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浪费。 但最强大魔族对此毫不在意， 他没有任何心疼的情绪就将最大的一块让给了自家妻子。 说到底—— 对于阿古希德来说，吃饭，做饭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了让伏拉梅开心自己才跟着做的。 那么一切的基准当然要按照伏拉梅的想法来。 最强大魔族：“我的傻老婆，我不宠，谁宠？” 不过同样的—— 在阿古希德将『天霜斩龙』的龙肉递给伏拉梅之后， 伏拉梅也将自己催生出来的那些各类蔬菜送给了阿古希德一半。 公平公正…… 在这一点上，伏拉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出错。 于是，异世界天下第一厨道大会就这么在公平公正的情况下—— 开始了。 没有过多的开场白，至少在这个时候二人都对仪式感没什么要求。 在各自用魔法将所需的工具创造出来搁置在身边后， 二人就这么背对着背，不约而同的处理着彼此手中的食材。 曾经旅行的时候，因为伏拉梅从没提过， 而且这个时候的阿古希德对吃也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他没有学过，也不太会做饭。 而在旅行结束后，他们两个成为夫妻在帝都居住的那些年里—— 阿古希德因为伏拉梅的懒惰而渐渐成为了料理大师， 伏拉梅反而因此渐渐忘却了做饭的技巧。 所以至少在最强大魔族的印象里， 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起处理着午饭的经历。 “嗯……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其实只要有伏拉梅，那无论做什么阿古希德都会觉得心情不错。 而对伏拉梅而言，这一点也是一样的。 所以毫无疑问，正在背对着背处理食材的二人， 此时此刻都怀揣着相对而言美好且快乐的情绪。 轻轻拿起自己从阿古希德递给自己的那块巨大的龙肉里切割下来的一小块—— 伏拉梅将这晶莹剔透的龙肉缓缓搁置在厨桌上。 她本来就喜欢与这种类似的食材， 所以无论是处理手法还是最终打算将其做成什么菜式——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心中都在瞬间有了决断。 从自己加速培育出的蔬菜中挑出番茄、马铃薯、豌豆，还有一系列其他的辅料， 伏拉梅双手合十。 无需多余的动作，『操控细小水流的魔法』就这么将眼前的食材清洗完毕。 握住阿古希德很久之前送给自己的魔导具耳坠—— 『普通斩击』顺从着伏拉梅的目光扫过，一路将龙肉与蔬菜切割的整整齐齐，宽度分毫不差。 打响指，在雪地中凭空起火。 开水慢慢煮沸，先后将蔬菜与龙肉由前到后一个个加入锅中。 …… “炖菜……” “伏拉梅究竟是只擅长做这一个菜式，还是觉得自己做的炖菜确实很好吃？” “我记得她后来还试图教会芙莉莲这个菜式来着——” 回头瞟了一眼妻子锅中那再熟悉不过的，曾经在一周年将小屋厨房炸上天的炖菜…… 阿古希德先是淡淡一笑， 而后在回忆了片刻那段深刻的记忆之后摇了摇头。 开始处理起了他手中的食材。 与伏拉梅那专心专意主攻炖菜的做菜方式不同。 最强大魔族凭借着经验和纯粹的实力， 没有任何压力，同时在身旁开了七个菜品。 一同进行，分心处理。 这些全都是他记忆中伏拉梅喜欢的菜式。 因为阿古希德不确定今天伏拉梅具体可能更想吃哪一种， 于是他索性就直接一起做了，随之后的伏拉梅怎么挑选。 “阿古希德，现在认输还来的及。” “你这样盲目的分心是不可能战胜我的——” 虽然没有觉得阿古希德连开七个菜品是对自己的蔑视， 但凭借着作为厨师的经验，伏拉梅认为这样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一定相当一般。 尽管一会可能会有阿古希德滤镜的加持下让自己觉得好吃。 但事实就是事实，最后赢得肯定是自己。 在这样的自信下，伏拉梅说出了刚刚的一番话。 而后单手掐腰，大有一种我就不信你能秒我的架势。 但是—— 她所不清楚的是，身为未来集大陆各地厨艺巅峰技艺于一身的阿古希德在这方面造诣的恐怖。 “不可能战胜吗？” “伏拉梅，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是反派在战前放必输宣言。” “无路赛——” “阿古希德，我一定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然后让你在晚上乖乖为我揉背的！” 就算没有这个比赛，我也完全愿意随时随地为你揉背。 只要你想，我就不会拒绝…… 所以，伏拉梅，你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啊—— 心中如此无奈地轻笑过后，连带着阿古希德脸上都少见的有些波动。 “说起来，伏拉梅……” “你想好晚上我们要在哪里洗澡了吗？” “是回之前的那个城镇，还是直接去『莫里斯大断崖』深处的温泉？” 听着阿古希德那随口问出的问题， 伏拉梅眉眼微低，轻声回应。 “总感觉你是明知故问，影响我的状态，阿古希德。” “毕竟这种事完全就不用多想啊——” “既然我们已经在『莫里斯大断崖』了，那肯定是要去温泉啊……” 两个人，温泉—— 得到回答的阿古希德没有将思绪拐到少儿不宜的遐想上， 他只是静静处理着手上的事物，对妻子的决定不予置评。 随着时间推移，两种截然不同的香味开始在修道院前的空地之上弥漫。 一道平平无奇，略有特色， 一道渗人心脾，堪称完美。 仅从味道上来说，阿古希德所做的七道菜品的任何一道都是碾压。 绝对的高下立判。 连伏拉梅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但她还是嘴硬了一下，必须先吃到嘴里才愿意给出自己的评价。 然后…… 她的嘴就软了。 毕竟阿古希德的几道菜本来就都是专门按照她的口味来做的， 如果没办法直接让伏拉梅大呼好吃那才是失败。 轻轻将伏拉梅做的炖菜放入口中， 那平平无奇但却勾起了阿古希德部分回忆的熟悉味道让他会心一笑。 实事求是的说…… 一般。 虽然称不上难吃，但要说有多好吃那绝对昧着良心了。 因此—— 安静的站在自家那正在不紧不慢的品味着自己做的菜式的妻子的身后， 阿古希德注视着她脸上那满意的几乎要溢出的神色， 在低笑中，轻声询问着伏拉梅这次大赛的结果。 “伏拉梅，这算我赢了吗？” “勉强算是吧。”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还是对阿古希德连做七个菜但却还是要比自己好的多的这件事上保持着嘴硬。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洗澡？” “还早吧……这才刚刚过了中午——” “可是我困了。” 阿古希德，这种话太漏骨了啊…… 你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完全就是dolove邀请吗？ “那你想……现在？” “可以吗？” 聆听着身后传来的询问，感受着那将自己搂入怀抱的温暖， 伏拉梅的耳根短暂的红了一瞬间。 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便你。”她说。 ------------ 第一百四十八章：第一日的结束——温泉（上） 过去了很久之后，直到夜色缓缓攀上天际， 当『莫里斯大断崖』深处蒸腾的温泉旁，慢慢燃起在冬夜之中不该出现的亮光之时，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的动作才渐渐趋于平缓， 最终在喘息声中一点点停下。 倚靠在阿古希德的怀中，伏拉梅颇为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虽然在此之前，她与阿古希德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对于身为人类，即便本身是大魔法使的她而言，体力也从来算不上什么强项—— 所以毫无疑问， 这个时候的她确确实实是有些累的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就这么躺在阿古希德怀里安静的睡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那轻声，但却是直接从耳边传来的呼唤让伏拉梅不满的哼咛了一声。 尽管在这个时候开口明显有些不合时宜， 可阿古希德依然是在轻轻搂住妻子的腰肢后，继续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别这么早就闭上眼睛，虽然我不介意一直抱着你——” “但现在睡觉确实还太早了……” “你一睡就是很长时间，而我也不喜欢在你睡觉的时候惊动你。” “所以如果你不想睡到一半，在做梦的中途睁开眼，那就暂时等一会儿——” “至少我们先回去，到床上的时候再继续睡。” 阿古希德的劝告并没有什么作用。 至少在这一次确实是这样。 因为伏拉梅今天在厨艺上输给了爱人有了挫败，然后又在另一方面同样败下阵来后…… 确实是心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为什么阿古希德未来的厨艺会这么厉害？ 还有…… 相比之前的没有找回情感时的面瘫和冷淡， 现在的阿古希德精力完全充沛的不像一个魔法使啊…… 就算是对于魔族而言，连续几个小时接连不断也夸张过头了吧？ “我不要。” 伏拉梅有气无力，但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最强大魔族的提议。 她泡在温泉中的双手微微抬起，握在搂住自己腰肢的阿古希德双臂两侧， 在让阿古希德对自己抱的更紧了的同时，她的身子随之更软了下来。 “我现在好累，什么都不想做。” “阿古希德，先别动，让我稍微靠一会儿——” “我就合眼休息一下，就一小会儿……” 伏拉梅连撒娇都使不上多大力气， 她只是尽力将自己的脸与阿古希德慢慢贴近， 不仅仅是无缝隙的紧靠在最强大魔族的身上， 就连头也静静的安置在阿古希德肩膀旁。 正因如此，阿古希德即便不用特殊手段也能听清伏拉梅的呢喃。 他当然知道，伏拉梅没有说谎。 至少她现在说的话，确实是她认为的自己会这么做…… 但是—— 作为对于妻子上上下下，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了如指掌的丈夫， 阿古希德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不会顺着伏拉梅说的那样进行下去。 更准确的说…… 据阿古希德的了解，她嘴里的一小会，大概会是整个晚上。 也就是说—— 如果真的让伏拉梅就这样在现在这个时候睡着， 那么他们两个大概率是要从现在一直泡到明天早晨。 阿古希德对泡一夜温泉这种事当然不在意。 透过被蒸汽弥漫影响的有些湿润的头发， 最强大魔族很平静且温柔的注视着那轻轻合着双眼的脸庞。 伏拉梅现在就躺在阿古希德的怀中。 他的视线依然能很安静的看到她昔日的睡颜—— 对于最强大魔族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满足的了。 或者说，如果时间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那么阿古希德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是…… 伏拉梅会有意见。 “嗯……阿古希德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昨天晚上睡的那么早？” “在温泉里泡一个晚上会对皮肤不好的！” “唔？你说没关系，你不在乎——” “……”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开心的。” “你难道不知道外貌保养对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重要性吗？” “你说是我不听你的话……” “无路塞——” “反正都是阿古希德的错。” “你干嘛摆出那样看笨蛋妻子的眼神啊，阿古希德……” “什么，你说我在无理取闹？” “……” “阿古希德，你这样子会失去我的。” “唔？你为什么要叹气啊！” “阿古希德，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一想到如果现在自己纵容伏拉梅就这样睡下去，明天早晨大概率会发生的对话与场景， 阿古希德就又一次抬起手，戳了戳妻子的脸颊，再次阻止了她的入睡。 “阿古希德，我有说过就睡一小会儿吧，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伏拉梅闹别扭似的转动了下身子。 如果不是她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阿古希德的怀中半分， 那么这样大概率能像最强大魔族表达她的不满。 “伏拉梅，虽然我很想相信你说的话，可是我的经验告诉我，你肯定会睡到明天早晨的。” 阿古希德浅浅的吻了一下妻子的脸颊，很耐心为她解释并劝解。 “所以，为了避免明天可能会出现的矛盾，还是暂时先不要睡的好。” “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办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睡到明天早晨。” “阿古希德，你这话说的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一样。” “事实如此，而且我确实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要考考我吗？” 阿古希德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在现在无法反驳的话语。 过去的阿古希德说不出这种话， 未来的阿古希德从头到尾都代表着这句话。 真是的…… 总有种既让人开心又让人有些想哭的感觉。 都怪阿古希德。 伏拉梅疲惫的思绪想到这里略微清醒了几分， 但她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很安静的继续靠在阿古希德的怀中。 “我才不考你——” 伏拉梅低声轻喃。 “这种转移话题从而让我提起精神的陷阱，我才不会上当……” “需要我夸你聪明吗？” 阿古希德缓缓垂下头，被温泉浸湿了的红发紧贴着他的下巴。 ------------ 第一百四十九章：第一日的结束——温泉（下）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伏拉梅—— 无论是扯开话题，还是嘴角上扬。 越看越好看…… 越看越轻松…… 能通过女神之碑见到伏拉梅，是他这一千年来最大且最好的收获。 当然—— 如果取得这份收获的代价不是放任自己的老友与弟子去搏命厮杀， 那么最强大魔族现在或许会更加开心一些。 “才不要，我可不想自己的丈夫像我老师那样跟我讲话。” 像是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赛丽艾那里学习的时光， 伏拉梅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后不满的向阿古希德否决道。 “绝对，绝对不要像师傅那样……” “要不然我会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的。” “这样啊，那我还是亲一下作为表彰好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反正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意识不太清醒的伏拉梅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肩膀处一时的柔软。 “嗯……需要我再亲一下脸颊吗？” 揉了揉伏拉梅在温泉下的小肚子， 时刻注视着怀中伏拉梅举动的阿古希德很认真的问道。 “随便你——” “但是阿古希德，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上当睁眼的，还有，你现在还是在扯开话题吧？” “真不妙，被你发现了——” “想要让你提起精神还真是相当不容易呢……” 提起精神…… 不容易？ 阿古希德，你竟然还好意思说啊。 义正言辞的，说的好像把我变成现在这么累的不是你一样。 想到这里，伏拉梅费力的伸出手，轻轻拧了阿古希德一下。 这一下拧在手背上，没有用多大力气。 虽然确实有伏拉梅本身现在就很疲惫的原因在内—— 但即便她现在活力充沛，那她也不可能用力。 说到底…… 除了第一次相遇时那没有丝毫前摇瞬发而出的【破灭之雷释放魔法】以外， 伏拉梅还没有主动对阿古希德做出过任何攻击。 当然—— 如果因为吃痛咬在阿古希德肩膀上也算攻击的话， 那么这个数据就有些难以统计了。 “阿古希德，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今天一定要在现在睡着——” “你是没办法影响我的注意力的！”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伏拉梅相当自信。 哪怕说话依然是有气无力，但她却有些过于的依赖阿古希德了。 感受着完完全全是将身子放在了自己怀中的妻子， 阿古希德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那一如既往的任性报以轻笑。 “这次我可不能纵容你啊，伏拉梅。” “就算你不纵容，我也不会睁眼的。” 伏拉梅低声轻语，微微偏头。 一般来说到了这个时候，阿古希德就会无言的抱着自己，随便自己如何任性—— 但是作为在未来和妻子生活了六十一年，形影不离的阿古希德来说， 适当的督促对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特殊情况要用特殊手段。 比如现在。 如果不让伏拉梅跟着自己回去，那么明天早晨的争执无可避免。 所以为了不让夫妻矛盾有任何产生的可能， 最强大魔族决定用一些特殊手段来让伏拉梅清醒。 事实上，阿古希德所谓的特殊手段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言语。 所以他什么也不说，也暂时什么也没做。 这样的沉默当然会让伏拉梅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 所以她很满意的再次向后靠了靠， 在湿漉漉的浅红色长发蹭了蹭阿古希德的下巴后，伏拉梅本想沉沉睡去。 但身为大魔法使的某种直觉让她感觉有些不妙。 …… 但是只从现实的感觉来说，阿古希德确实没动—— 这确实是已经顺从我的意思了啊…… 合上双眼的伏拉梅正这么想着， 但突如其来的磨蹭感却让她的思绪有些紊乱。 “真是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靠这样来让我睁眼——” “阿古希德，你太小瞧我了！” 伏拉梅正要将胜利宣言脱口而出。 但在她真正确定了磨蹭感的来源后。 她想说的话就卡了壳。 不仅如此，就连伏拉梅的脸色和耳根都在一瞬间变成了与她发色接近的模样。 睁眼只是在一瞬间，伴随而来的是由本来的宣言而改成的娇呼—— “阿古希德！” “不要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 相当罕见的，伏拉梅在有气无力的情况下爆发出了相当惊人的音量。 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 在报复性的扯了扯阿古希德的脸颊后， 伏拉梅那艳红依旧未曾消退的脸色相当精彩。 “我只是睡一会儿而已——” “阿古希德，你这样胡来会失去我的！” 这当然是伏拉梅夸张的说法。 但是阿古希德那过于大胆且让她难以想象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呼吸急促。 “你看……” “这不是醒了吗？” 在伏拉梅注视之下，轻轻揽住她的双腿将她抱起， 最强大魔族露出得逞的微笑，低头蹭了蹭伏拉梅发烫的脸颊。 “醒了就好，我们该回去了。” “你、你……” 伏拉梅气鼓鼓地瞪着他，却因为浑身无力而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出温泉。 温热的夜风拂过肌肤，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脸颊的红晕依旧未褪。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小声抗议。 “真的？” 阿古希德挑眉，故意松了松手，吓得伏拉梅立刻搂紧他的脖子。 “真是的，没听出我只是在撒娇吗？” 她闷闷地捶了他一下。 阿古希德轻笑着，将怀中的妻子搂得更紧了些： “那就别逞强了。” 伏拉梅撇撇嘴，最终认命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闷闷道： “……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哪样？” 少见的，面对着妻子的最强大魔族故意装傻问道。 “就是……那样！” 伏拉梅耳尖通红，声音越来越小。 阿古希德笑而不答，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伏拉梅悄悄抬眼，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阿古希德。” “嗯？” “……没什么。”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闭上眼，嘴角却微微扬起。 沉默就这样蔓延了一路—— 在『莫里斯大断崖』上，第一个夜晚也慢慢迎来了终结。 ------------ 第一百五十章：在这个时代杀死魔王？（上） 七日之旅第二天的行程自然是轮到了阿古希德来挑选。 而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与纠结—— 在刚刚起床吃完早茶的伏拉梅那略显讶然的目光中， 最强大魔族轻描淡写的向其宣布了自己的选择。 —— “真令人意外，阿古希德……” “我最开始还以为你会选『萨雷地区』的倒悬金字塔或者『科特地区』的塞西莉娅花圃来着……” “现在看来，你似乎不太想那么快就把惊喜拉入台前呢……” 当伏拉梅跟随着阿古希德一如既往的越过『空间斩』所创造的通道， 在白光一闪而逝的瞬间将周遭的环境一览无余后—— 她在略微思索得出答案后抬起头，安静的观望着阿古希德脸上的神色。 “伏拉梅……” “惊喜之所以能叫惊喜，不就是因为其稀缺与难以预料吗？” “如果能让你那么简单就猜到，那么就算不上惊喜了。” 对于妻子所提出的疑惑，最强大魔族很淡定的给予了回应。 “说的也是。” “不过，虽然选在『弗尔盆地』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惊喜——” “但倒也不错，毕竟在我们相遇的地方约会怎么也说不上坏。” 伏拉梅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对于阿古希德这样的说法，她并不反驳。 因为如果能那么简单就被预料到时间和内容，那确实难以被称之为惊喜。 而且按照阿古希德的意思来说， 他给我准备的惊喜似乎不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会相当出我意料呢—— 尽管即便是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的想法也依然好懂， 但伏拉梅毕竟难以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就算是她没办法仅凭阿古希德的心情与态度猜到他的目的呢…… “但阿古希德……” “即便你的说法很让人期待，但从头到尾让人猜不到一点头绪也是会让我有一点失落的。” “所以可以给一点提示吗？” 低头注视着想要作弊，并且大概是打算通过可爱来贿赂自己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轻轻叹了口气。 最强大魔族伸出右手揉了揉妻子的脸颊，而后很温柔的给予了拒绝。 “不行的，伏拉梅——” “那样的话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伏拉梅腮帮子微微鼓起，浅红色长发稍微向前探了探。 “真的不可以吗？” “阿古希德，我保证，就算我靠你的提示猜到了答案，最后也会故作惊讶提供情绪价值的。” 很无理取闹的说法啊…… 不过完完全全是伏拉梅的风格啊。 “你知道的，伏拉梅……” “如果照你说的那样，之后要做的也就不算惊喜了呢。” “可我就是很想知道，阿古希德。” “所以可以稍微纵容一下我的无理取闹吗？” 自家妻子那实在过于令人语塞的言语让阿古希德相当头疼。 所以他不得不将左手也抬起，轻轻的搁置在了伏拉梅的脸上。 “伏拉梅……” “我要生气了。” 生气…… 实话说，这还是伏拉梅第一次听到最强大魔族提到这个字眼。 阿古希德真的会生气吗？ 或者说，哪怕暂且不提现在，即便是一千年后更加成熟的阿古希德也会有生气这种情绪吗？ 伏拉梅不知道。 她只见过阿古希德烦躁的样子，最强大魔族生气这种事她从未亲眼见过。 所以她想象不到那样的场景。 当然，伏拉梅本人自然也不希望见到那样的场景。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连最强大魔族哀伤的样子都不希望见到， 她又怎么会想主动惹阿古希德生气呢？ 所以伏拉梅不再提这个问题了。 她的无理取闹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和阿古希德调情而已， 当阿古希德认真起来，伏拉梅自然不会再去开这样无意义的玩笑。 “不说话了呢……” “伏拉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对你生气吧？” 眼见自家妻子被自己故作认真言语吓到—— 最强大魔族在轻轻一笑后低声向身前的伏拉梅问道。 “原来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 “那你会给我提示吗？” “当然也不会——” 感觉自己被阿古希德耍了的伏拉梅戳了戳他的脸， “阿古希德，你这样拿我开玩笑我会生气的。” “会吗？” “会的。” “真的会吗？” 仰视着来自阿古希德那颇为认真的询问，伏拉梅最终还是没能昧着良心说谎。 “好吧，不会。” “所以我可以继续开玩笑吗？” 阿古希德弯下腰，问的更加认真了些。 “当然也不可以啊——” 伏拉梅无奈的看着不知何时竟然学会了开玩笑的阿古希德，不知应该是开心还是苦笑。 学会开玩笑，那代表未来的阿古希德受她的影响很深， 而每当伏拉梅意识到自己对阿古希德的影响，再加上来自未来的他的心情与态度。 伏拉梅就有些怎么都笑不出来。 所以迎着最强大魔族那依旧温柔的目光，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只能微微低下头，头顶在他的胸前轻轻叹气。 注视着妻子的阿古希德当然能看出伏拉梅的忧虑， 也知道让她情绪瞬间就变得如此低落的不是自己的玩笑。 所以最强大魔族安慰的方式很直接—— 而且相当有效。 他就这么轻轻抱住了伏拉梅，弯腰贴着她的耳边。 “没关系的，伏拉梅……” “我说过，那不怪你，所以没有必要在那上面忧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不在意啊，阿古希德。” “即便你再怎么为我开脱，未来的你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啊。” 虽然心情确实因为阿古希德的言语缓解了一些， 但是伏拉梅的声音依旧相当闷闷不乐。 “即便我从始至终都不后悔自己选择教会你『爱』的所作所为——” “但一想到未来的你的痛苦，我也确确实实觉得难受，阿古希德。”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毕竟对于自家妻子的忧伤与撒娇， 最强大魔族一时之间的确有些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只是轻轻拥抱着伏拉梅。 让她在自己的怀中感受着清晨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伏拉梅不是脆弱不堪的人。 她会伤感的时间自然也不会持续太久。 大概不过五分钟，伏拉梅就重新恢复了状态。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撒娇有些过于失态。 耳朵发红的伏拉梅轻轻退出阿古希德的怀抱， 自顾自地转头向『弗尔盆地』的林荫小道上走去。 ------------ 第一百五十一章：在这个时代杀死魔王？（下） “说起来，阿古希德……” 悠闲的漫步在林荫小道上，走在前方的伏拉梅有些突兀的回过头，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被忽略的问题，轻声向阿古希德问道： “我刚刚忘了问，你为什么要将今天的目的地选在『弗尔盆地』呢？” 二人的步伐都没有因为伏拉梅的问题停下。 因为林荫小道的前方没有什么多余的阻碍物， 而且知道就算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会被阿古希德轻松解决—— 所以有着这样的想法的伏拉梅很安心的倒行在林间， 安静的注视着平缓的跟在她身后的阿古希德。 “就算是为了暂时将你准备的惊喜隐秘起来，也没必要一定将目的地选在这里吧？” “阿古希德——” “是由于我们之前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是因为未来的我们在这里为你留下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伏拉梅接连说了两种她认为可能的猜想， 而后注视着一言不发的阿古希德，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阿古希德给了伏拉梅一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并且他还在接下来为妻子补充到另一点选择这里的原因。 “二者都有一些。” “但其中更多的，还是因为『弗尔盆地』足够平凡。” 足够平凡？ 如果说阿古希德给出的第一点回答伏拉梅还能理解， 那么第二个回答伏拉梅就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足够平凡也会是阿古希德选中这里的理由。 “足够平凡这一点倒是没错——” “毕竟这里除了有我们留下的小屋以外，一向默默无闻。” “别说是风景，就算是魔物也显得极为平凡。” “可阿古希德，为什么足够平凡会成为你将第二天的目的地选在这里的理由？” 大概猜出了其中必有隐情的伏拉梅皱了皱眉头，轻声向阿古希德问道： “是出了什么事吗？” “莫非是这个时代有其他人注意到了你的异常吗？” 阿古希德微微点了点头，从始至终都没有隐瞒伏拉梅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魔王已经将目光投向自己——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瞒着伏拉梅的必要， 所以阿古希德很淡然地就向妻子坦白了一切。 “是谁？” “是师傅，魔王还是克拉夫特？” 在得到阿古希德肯定的回答后，伏拉梅紧接着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 但她还是想从阿古希德这里得到确切与肯定的回答。 “应该是魔王。” 阿古希德在嫌疑人大概是谁这一点上同样没有隐瞒， 毕竟就算告诉了伏拉梅也不会有任何事。 至于他告诉伏拉梅答案会不会牵连到伏拉梅—— 最强大魔族只想表示牵连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来自一千年后他有着绝对的自信保护伏拉梅的安全， 所以现在的最强大魔族毫无疑问对一切都无所顾忌。 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 那只能说，实在是来自一千后的阿古希德对这个时代而言太强了—— 拥有着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无可匹敌的力量的他， 行事几乎回到了在打上魔王城之前的傲慢。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又是怎么确定的？” 尽管不觉得阿古希德会给自己错误的答案， 但对于自家爱人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找到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察觉的魔王的注视这种事—— 伏拉梅还是相当好奇前因后果的。 “昨天中午察觉的，至于怎么确定的……” “伏拉梅，你还记得昨天被我们当做午餐的『天霜斩龙』吗？” 伏拉梅不是思维迟钝的人，更不是无法理解言语含义的笨蛋。 仅仅只是只言片语，她就猜到了阿古希德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阿古希德……” “你刚刚那些话的意思是，昨天那只『天霜斩龙』是魔王直接或间接送给你的？” 自家妻子的聪明没有让阿古希德过多惊讶。 因为以最强大魔族的了解，伏拉梅要是猜不出这种事才是有问题。 所以他点了点头，在肯定了妻子的猜测后继续补充道： “在昨天间接收到那只『天霜斩龙』后，我就一直在思考魔王陛下这么做的目的——” “他究竟是将其单纯当做是礼物还是别有用意？” “我对此并不确定，所以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刚好来『弗尔盆地』验证一下……” 阿古希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伏拉梅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我大概明白了……” 倒行在林荫小道上的伏拉梅摸了摸下巴，对阿古希德那被自己打断的话补充道： “如果魔王没有别的想法，那么昨天的异样之后就应该是终结。” “而我们今天在『弗尔盆地』的约会自然也不应该受到任何打搅。” “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不对劲的插曲，那就代表着魔王可能别有用意——” “阿古希德，你的想法是这样，对吧？” 说完自己的预判，伏拉梅歪着头紧盯着面前的阿古希德， 轻声询问着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无需回答，更毋庸置疑—— 二人的心有灵犀根本不必多言， 阿古希德只是一个略带无奈的眼神就让伏拉梅知道了自己猜想的正确。 “可阿古希德，如果魔王没有别的用意还好——” “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伏拉梅的随口一问让阿古希德停顿了片刻。 但也仅仅只有片刻而已。 “那要看他具体有什么打算。” 阿古希德漫不经心的说道。 “如果是善意的呢？” “那就陪他聊几分钟。” “那如果是恶意的呢？” 伏拉梅放慢了脚步，有些好奇的向神色渐渐变得冷淡的阿古希德问道。 “恶意？” 以陛下的观察力，难道看不出我与他之间的绝对差距吗？ 虽然觉得伏拉梅的这个问题实在荒谬， 但阿古希德依旧还是对妻子微微一笑。 并且用最平淡的语气给出了最狂妄的回答。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那我就在这个时代杀了他。” ------------ 第一百五十二章：索莉提尔（上） 杀了他…… 杀了魔王—— 杀？ 站在阿古希德身前的伏拉梅微微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不相信阿古希德此时此刻的宣言—— 毕竟既然阿古希德能够如此自信的向她说出有着碾压这个时代的力量， 那么伏拉梅自然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 真正让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愣在原地的罪魁祸首， 是从最强大魔族那首次对身为同族的魔王所表现出的杀意。 杀意…… 总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呢—— 这种东西竟然也会出现在阿古希德的身上吗？ 他竟然也会有一天说出要夺取他人生命的话来…… 在片刻愕然后，伏拉梅想到了这其中的根本原因， 而后安静的注视着阿古希德的她，缓缓低下了眉眼。 “依旧是……因为我吗？” “阿古希德究竟是不希望让魔王打搅到与我的重逢——” “还是在未来，魔王做了什么阻碍他见到我的行为？” 大概对『不杀』的最强大魔族会说出杀死XX这种话的原因有所猜测后， 又一次自感罪孽深重的人类最初大魔法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心虚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最强大魔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古希德……” “仅仅只是为了我，就强迫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这完全不值得啊……” 不怪伏拉梅有着这样自贬的想法。 事实上，只要是任何对阿古希德有所了解的人类或魔族都能够理解为什么伏拉梅会有这样的念头。 因为…… 让阿古希德突破自己最深层的底线这种事，是所有对他熟识的人都无法想象的场景。 要知道，阿古希德坚守了一千五百年的『不杀』原则可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么简单。 从神话时代存活至一千年后的最强大魔族是真真正正的， 从来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能被称之为是生命的人类或同族。 哪怕过分如当初统一帝国的精灵王后举全国兵力想要将阿古希德生擒， 即便僭越如伏拉梅在『弗尔盆地』和初遇时抬手就是一击『破灭之雷』—— 最强大魔族也从始至终没有取走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他做过最过分的报复，也不过是断手断脚这种小伤而已。 『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反而去在乎他人的生命』—— 这句最初出自魔王之口，后来为赛丽艾与伏拉梅等熟知的评价可不只是单纯说说而已。 在尊重有智慧的生命这一点上， 就算是将伏拉梅见过的所有人的道德观加在一起也无法与阿古希德相提并论。 正因如此—— 从最强大魔族的口中，亲耳听到他说出『杀死』这个词汇才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 伏拉梅抬起头，轻轻拍了拍飘落在阿古希德肩膀上的树叶， 凝望着最强大魔族那完全与『开玩笑』这个词语没有任何关系的神色—— 人类最初，也是最伟大的大魔法使完全陷入了哑然。 伏拉梅有些难以判断…… 未来的阿古希德为了她甚至连自己坚守了千年的原则都能突破—— 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伏拉梅……” “从我的口中听到『杀死』这个词汇，你很惊讶吗？” 阿古希德并不擅长察言观色。 让他弄懂『情感』就已经耗费了伏拉梅的一生了， 哪有还会有其他的笨蛋蠢到要将自己的一生奉献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上呢？ 所以他对伏拉梅心情与想法的猜测全部来源于他对妻子的了解。 而伏拉梅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的忧虑就是他发出此问的原因。 “我会开口说要夺取魔王的『性命』这种事，很让人难以置信吗？” 何止是难以置信啊…… 我都直接陷入了自我怀疑了呢—— 伏拉梅对最强大魔族的问题表示哑口无言，但眼神中的那份无奈却很明确代表着她的回答。 “不问问我具体的原因吗？” 眼见面前的伏拉梅陷入了默然，认为这不符合妻子平常习惯的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林荫小道上吹起了微风，伏拉梅那浅红色的长发随之扬起。 “还需要问吗？” 缓缓伸出手，将散乱的红发收拢在耳边， 伏拉梅微微挪开视线，低声回应着阿古希德的询问。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猜不到答案吧……” “更不用说我本来就不是笨蛋啊，阿古希德——” 伏拉梅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慢慢将视线挪回。 “阿古希德，你会说出那种话……” “还是因为我，对吗？” 最强大魔族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妻子的侧脸， 一动不动。 但不回答往往就是最好的回答。 伏拉梅当然也知道这在某种程度上和默认毫无区别。 林荫小道上的风有些大了，连周围细小的石子都伴随着沙尘起舞。 哒—— 很及时且精准的抬手握住即将飘向伏拉梅的小石子， 阿古希德在将其朝另一个方向放飞后，目光重新回到妻子的脸上。 “伏拉梅……” “我——” 注视着情绪又一次低落下来的伏拉梅，最强大魔族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就在附近不远处所产生的只有能够干涉『空间』层面的魔法使才能察觉到的波动让阿古希德的话停了下来。 ——『空间置换魔法』 在最强大魔族的记忆中，这个时代掌握着这项魔法的…… 除了阿古希德自己以外，就只有两个人了。 一个是当初在阿古希德第一次打上魔王城时被他当成路边一条一脚踢死的【六魔将军】之一， ——‘『断空的卡扎利姆』。’ 而另一个，就是在这个时代中依然统御着整个魔族， 如今世上最接近于全知全能的『女神』的魔王陛下。 无需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因为前者根本就不可能有着敢出现在阿古希德眼前的胆子， 更是在当的一些经历后连自己的魔法都不敢在最强大魔族面前使用。 所以， 发动『空间置换魔法』，打搅自己与伏拉梅的约会的罪魁祸首已经很明确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索莉缇尔（下） 使用『空间置换魔法』的肯定是魔王。 但具体的来人是谁，这就有待商榷了。 扫了一眼魔力感知中那道被魔王独有的『绝望灵气』所包裹的不明身影， 没想到插曲竟然会来的这么快的阿古希德轻轻叹了口气。 伏拉梅当然无法发现魔王—— 但阿古希德此时此刻的状态自然能让她察觉到不对。 加上刚刚的交谈……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很快就联想到了来者身份的可能性。 她刚要开口询问，但却被阿古希德轻声制止了。 “你先去我们的小屋，伏拉梅——” “等我解决完接下来的小麻烦就过去。” “相信我，要不了几分钟的。” 阿古希德这些天来在伏拉梅身上留下了足够的防护手段， 所以伏拉梅的安全问题不必多言。 最强大魔族现在会说出这种话， 完全是因为不想让伏拉梅和魔王见面而已。 因为…… 无论魔王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来找阿古希德， 当伏拉梅看到他的第一眼，绝对会忍不住动手的…… 所以在听完伏拉梅简短的叮嘱后， 目送着她那走向小屋的背影。 确定了接下来的场面不会过于尴尬的的阿古希德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大树后—— 在他的魔力感知中，那道显眼的身影就躲在那里。 而因为距离已经足够近， 所以尽管没有用【斩击魔法】驱散『绝望灵气』， 阿古希德也依然能辨认出来者的身份。 他不明白魔王为什么不亲身前来—— 但最强大魔族还是向着躲藏在大树后的那道身影开口了。 “出来。” “索莉缇尔——” 没有让阿古希德等待，来自大树后的回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我投降哦，老师——” “请别对我出手，不论您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索莉缇尔那轻微且空灵的嗓音伴随着她双手举过头顶的动作一起出现。 在听到来自阿古希德的言语后，她没有任何拖延或怠慢的胆子—— 毫不犹豫的从大树的阴影下缓缓走出，站立在师傅的视线之内， 相较于寻常魔族而言不太正常的呈现着笑容的脸庞， 就这么出现在最强大魔族的眼前。 “我真的什么都会回答，而且也会像以前一样听话的——” “所以可以请您不要将对魔王陛下的讨厌迁怒于我吗？” 索莉缇尔并没有因为刚刚自曝了投降就停下嘴巴， 而是在最强大魔族的注视中接连不断的为自己叠着buff，并且补充着对自己来此的解释。 “老师，您是了解我的哦……” “胆小如我，怎么可能会擅自惊扰您与伏拉梅女士的约会呢？” 像是害怕阿古希德不认账或粗心大意， 索莉缇尔特地将『绝望灵气』显现出来以表清白。 “您看的出来吧，这都是魔王陛下的手笔。” “要知道，如果不是魔王陛下的强制命令，我根本就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您的面前。” “我真的是被迫而非自愿的。” “老师，请您相信我，这完全是魔王陛下的命令——” “陛下他今天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跟我说您现在是从一千年后回到现在的。” “他说想和您聊聊，但是他觉得直接出现可能会让您误会，所以才先让我来见您。” “虽然我也不知道陛下让我来到这里见您的用意，但我能保证魔王大人是没有恶意的。” “当然，如果真的有，那么请您当我没说。” “总而言之，阿古希德老师……” “这一切都是魔王陛下的错——” “请您千万，千万不要迁怒在我身上。” “尽管就算我不说，以您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对我过多为难……” “但我还是认为应该和您解释一下的好。” “阿古希德老师，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自己肯定会被师傅发现这件事—— 索莉缇尔心中对此早有预料。 即便她身上此时此刻有着来自魔王陛下的『绝望灵气』的隐瞒， 但从陛下那里得知了如今的师傅是从一千年后的未来回到这个时代的之后—— 她就明白，哪怕是魔王陛下本人前来，恐怕也未必能不被阿古希德老师发现。 虽然因为是阿古希德被魔王强行指派教导才成为了他的弟子， 所以从始至终都不受最强大魔族重视或认真对待。 但身为阿古希德最初的弟子， 在魔族之中，除了至高无上的魔王陛下与近乎全知的修拉哈特以外， 再没有谁比索莉缇尔要清楚她的师傅的天才程度了。 那是远远超过古瓦尔乃至已知全部大魔族， 唯有至高至强的魔王陛下才能与之媲美的天资。 所以对于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超过了现今的魔王这件事—— 索莉缇尔的接受度远超想象。 因此，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在出现的一瞬间将所有的黑锅甩到魔王陛下身上后， 索莉缇尔举着双手，微笑的注视这面无表情的阿古希德。 在阿古希德开口之前，她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保持这个动作，静候发落。 —— 平静的注视着索莉缇尔的阿古希德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他的这位弟子就已经将一切的一切坦白。 只要是索莉缇尔知道的信息—— 她都已经将其对阿古希德全盘托出。 没有任何迂回与隐瞒。 “……” 阿古希德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就连林荫小道的风都因为索莉缇尔的坦诚微微定顿了一小会儿。 毫无疑问—— 来自最初的弟子的那一连串的解释轰炸让最强大魔族本想开口发问的嘴缓缓合上了。 他的问题甚至连第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索莉缇尔的解释给逼迫的胎死腹中了。 明明什么都没问，却得到了一切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虽然索莉缇尔这样做的效率很高， 但来自未来一千年后的孤寡老人，最强大魔族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抬起手，『将空气凝结成炮弹的魔法』汇聚在指尖， 指甲大小的空气弹就这么轻轻弹在了索莉缇尔的眉心之上。 “说的太快了，我没听清——” 这是无名大魔族在真正面对面见到阿古希德后听到的第一句， 也是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 第一百五十四章：魔王的窥探（上） “毫不留情呢……” “这可真是有意思，阿古希德——” 此时此刻，距离『弗尔盆地』一千五百公里外的『法尔纳山脉』顶端， 因为自己所施加在索莉缇尔身上的魔法所链接的视线一瞬间黑频， 所以视线被短暂致盲，双眼陷入黑暗了片刻的高大身影捂着额头，低声自语。 感受着伴随着那道弹在索莉缇尔眉心的空气弹而直接追溯到远在一千五百公里外自己意识的『灵魂斩』…… 漆黑喧嚣的狂乱之影弥散在整个山顶之上， 这个时代的魔王少有的因他人的力量之强而轻笑了起来。 “竟然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我链接在索莉缇尔视线上的魔法本质上是对『灵魂』层面的干涉……” “一千年后的你，还真是进步不小啊——” “这样来看，之前胜负三七分的猜想恐怕也不对……” “如果不用特殊手段来增强这个时代的我的力量的话，” “那么即便我的魔力在他之上，恐怕依然会被阿古希德以魔力技术上的绝对优势瞬间击倒的吧？” 魔力感知中并没有发现阿古希德使用『空间斩』直接降临， 所以山顶之上的漆黑身影也就依然保持着悠闲。 “能够在不伤及索莉缇尔分毫的情况下直接将我的感知切断……” “刚刚那一道斩击的操作难度似乎还要在寻常的『空间斩』之上——” “嗯……” “阿古希德能打出多少次这样的斩击呢？” “和『空间斩』的正常数量差不多还是更多？” ——魔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眉心。 “我竟然也会因为少有的紧张而犯傻啊……” “对于这个时代正常的阿古希德而言，十发『空间斩』是极限。” “可当使用对象是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的话……” “不是过于精密的『空间斩』恐怕能够不间断的释放吧？” “也就是说，刚刚那种斩击对阿古希德而言也不会有多大难度……” 世上最强的魔族之王时隔多年，又一次产生了名为『苦恼』的情绪。 “真是让人头疼。” “『空间』、『灵魂』、『命运』——完全找不到阿古希德可能会有的破绽。” “而且，那触及灵魂的斩击，对于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而言算的上是认真吗？” “又或者说，仅仅只是随手一挥而已？” 即便意识到战力差距到了如此地步—— 喧嚣的狂乱身影依旧保持着淡笑的神色， 从始至终，他的自语都维持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平稳与冷静。 丝毫没有因为力量上的劣势与不足而忧虑或惊讶， 魔王从头到尾只是纯粹的在思索着刚刚阿古希德那一击的原理与消耗—— 再无杂绪。 …… 是的，君临世间顶点的漆黑身影不曾对来自未来的至高至强之力有着丝毫担忧， 心中更不曾有因阿古希德能够战胜自己而产生的恐惧。 他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仅仅如此—— …… 你问为什么？ 呵呵…… 自神话时代起就统御世间的魔王怎么会恐惧呢？ 君临天下上千年的最强生灵又怎么会因为来自一千年后的力量而担忧—— 他只会为此兴奋…… 兴奋于，那已经数百年没有过的对战斗的期许。 “这种感觉，自从上一次和赛丽艾决斗之后就没有过了吧——” “阿古希德，我应该感谢你所给予的压力吗？” 没有急着用自己所掌握的魔法恢复自己视线中的光明， 目光深陷在一片漆黑中的魔王依旧平静的自言自语。 “真是让人纠结——” “我究竟要不要动用本不该在这个时代的东西来试探一下你的力量？” “太早暴露那样东西，对整个世界的发展究竟是好是坏呢？” 感受着视线缓缓恢复，遥望着远处山脚的魔王勾起嘴角，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思索，他心中便已有决断。 ……………… 而另一边的索莉缇尔并没有倒头就睡多久， 毕竟尽管年仅数百，她就已经算的上是魔族中新生的大魔族一列了。 再加上阿古希德刚刚那一下本身就没有用力，而且主要针对的对象不是她—— 所以只是过了短短的几分钟， 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眼睛依然转着圈圈，意识尚且有些模糊的她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双腿微微弯起以适合自己侧身坐立—— 伸手捂着额头，轻轻晃了晃不清醒的小脑袋的索莉缇尔， 就这么在前方坐在自己用『树木造型魔法』做出的长椅上的最强大魔族的注视下，抬起了头。 “刚刚那一下也太过分了吧，阿古希德老师……” “就算我知道您不想看到我，但是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故意，而是魔王陛下命令我来的吧——” “再怎么说我曾经也做过您一段时间的弟子， 只是一见面就做出那样的惩罚，怎么想都有些过重了吧？” 少有的开口抱怨了一句师傅那毫无征兆的动手， 索莉缇尔嘴角带着依旧未曾消失的弧度轻声开口。 “我说了……” “你说的太快，我没听清。” 坐在长椅上的阿古希德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应。 最强大魔族知道，对于魔王借助她来窥探自己这件事，索莉缇尔并不知情—— 但他仍旧对索莉缇尔那模仿人类所表现的委屈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这并不是阿古希德刻意的敌视或讨厌， 非要从根本上来说的话， 是索莉缇尔这种明明完全不理解， 但却依旧要装模作样的扮演出的『情感』让最强大魔族感到十分不耐。 阿古希德曾经并非没有提醒过索莉缇尔这一点， 可时至今日她依旧对此不曾收敛。 很大程度上来说，她甚至对此有些变本加厉。 正因如此，注视着自己这个最初的弟子…… 阿古希德的目光越发的无奈。 但是索莉缇尔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察觉。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魔族伪装的习惯， 随时随地，从未舍弃。 “这种原因也太过敷衍了吧？” “而且老师……您还是和曾经一样不会说谎呢……” 索莉缇尔说的没错。 但她依旧太过虚伪。 无论是那装出来的神色还是从口中传出的言语…… 一切一切，全都充斥着伪装所带来虚假与不合时宜。 这就是阿古希德讨厌这个弟子的原因。 ------------ 第一百五十五章：魔王的窥探（下） “『不会说谎』？” “别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索莉缇尔……” “我们难道很熟吗？” 阿古希德毫不留情的说出了近乎残忍的话语。 面对自己老师对自身抱有这种恶劣的态度，其他人或许会至少有些挫败。 但微笑的索莉缇尔对此却只有习惯与耸肩。 “好吧好吧……不熟不熟……” 无名的大魔族将小手放在胸前轻轻合掌，虚伪的笑容依旧不曾消失。 “阿古希德老师……” “来自一千年后的您竟然也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弟子说出这种残酷无情的评价……” “果然无论何时，即便是再过一千年，您也依旧是这么讨厌我——”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就是了。” 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瞥了一眼索莉缇尔那故作无辜的神色， 阿古希德试图在心中对这个弟子升起一点好感…… 但很可惜—— 没能成功。 无论是找回『情感』之前还是找回『情感』之后， 最强大魔族都受不了这种名为『虚伪』的事物…… 阿古希德没有对眼前的索莉缇尔说什么，更没有向她详细解释的心情—— 他曾经已经讲过太多次了，可是索莉缇尔从来对此都是视若罔闻。 除了对待伏拉梅以外，最强大魔族向来没有什么足够的耐心。 尤其是对一直不听自己话的人。 阿古希德静静地坐在长椅上，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弟子。 他缓缓闭上眼睛，本想说些什么， 但到最后，最强大魔族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 索莉缇尔啊…… 无论你究竟是否感性，无论你究竟抱有着怎样的心态—— 都不是你面对所有人都戴着这份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具的理由。 你可以对任何人虚伪， 即便是对至高无上的魔王虚伪都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只要你足够有用，他什么都不会在意。 你也可以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 哪怕是对未来近乎全知的修拉哈特也可以。 因为他不在乎你的选择，更不会尊重你的意愿。 可是—— 唯独我…… 唯独在面对我的时候，无论是『虚伪』还是『怀疑』，你都不应该持有。 阿古希德不在乎除了伏拉梅以外的其他人对自己的任何看法， 身为魔族的他当然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评价。 可是这不代表阿古希德能无底线的容忍有人对他的不尊重。 尤其是…… 当这个不尊重的人是他的弟子的时候。 “索莉缇尔……我问你——” 椅子上的阿古希德突然开口了，而在地上的索莉缇尔自然随之正襟危坐。 她丝毫没有在意那被尘土所沾染的长裙，只是抬起头仰望着自己的老师。 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最强大魔族的下文。 “陛下没有说具体让你做什么，但你自己既然来了，那就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把你愿意来的动机说出来，我再决定要不要对你动手。”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给出一个具体的交代，那我今天就走不掉的意思了吗？ 老师—— 您对我还真是够厌恶的…… 如果换做是托德、利瓦莱或者修拉哈特来这里，您最多就是呵斥几句就会不了了之吧—— 又一次明白了自己在阿古希德心中的弟位之后， 索莉缇尔嘴角的虚假微笑变得越发浓郁。 在阿古希德那已经睁开的眼眸的俯视中，他的这位弟子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嗯，动机嘛……” “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因为确实太久没见您，想跟您聊聊天什么的。” 索莉缇尔没有说谎。 她的确是因为觉得和阿古希德再次见面会很有趣才来的。 ——『和师傅聊聊天，顺便再观察一下未来的阿古希德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这就是索莉缇尔一开始的想法。 毕竟她也不想违抗魔王的命令， 所以还不如给自己找个理由默默接受。 最强大魔族知道索莉缇尔没有说谎。 或者说，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弟子从来都不敢说慌。 毕竟阿古希德是真的曾因此对她打出过那名为『空间斩』的斩击的…… “索莉缇尔，那个村庄为什么会在一夜之内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 往日糟糕的回忆让阿古希德眉头跳了跳。 所以他看向自己这个不尊重生命的弟子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善。 是的，现在索莉缇尔确实没有说慌。 可她不说谎，不代表阿古希德就会对她对回答满意。 “和我聊聊……” “真敢说啊，索莉缇尔——” “你要跟我聊什么，聊这些年有多少生命死于你手吗？” 索莉缇尔没有回答。 准确的说，她知道自己如果回答那就肯定会让阿古希德不高兴。 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 她选择了最保守的选择—— 沉默。 “索莉缇尔，你连这种事都不敢告诉我吗？” 除了不尊重生命那一点以外， 现在的这个情况就是最强大魔族讨厌自己这个弟子的另一个理由。 对任何人，哪怕是在面对从她出生到现在待她最好的阿古希德时…… 也从来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索莉缇尔还是没有回答， 对于阿古希德口中的问题，她依然不觉得自己的老师能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 呵，索莉缇尔…… 连身为你的老师的我，你都不抱有任何信任， 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吗？ “我算是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先派你来见我了，索莉缇尔。” “他是想让你先把我气个半死——” “然后等到他来跟我谈话的时候，因为有你这个前科，所以无论怎样过分的冒犯与言语我都能接受坦然接受。” 阿古希德冷笑一声，精准的猜到了魔王的所思所想。 轻哼一声，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个弟子， 最强大魔族少有的对自己抱有着『生气』与『愤怒』这种情感而有些恼然。 “喂……” “你应该已经重新链接上了吧？” 索莉缇尔听到自己的老师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明显不是对自己说的话， 而后瞬间意识到了他的意思。 所以—— 魔王陛下原来也在通过自己注视着这里吗？ 那么也就是说…… 我这就要退场了？ 索莉缇尔猜的一点没错，她的想法就是阿古希德接下来的言语。 “我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任何一句话了——” 最强大魔族目光冷淡，透过索莉缇尔的眼眸指向远方的那一道身影。 “让她退下吧……” “我们聊聊。” 伴随着阿古希德的言语落下的一瞬间—— 索莉缇尔的目光猛的黯淡了一下， 而伴随着她的又一次抬头，漆黑的魔力也从她的眼角亮起。 有什么东西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就这么操纵着她的身躯，静静地注视着阿古希德。 “我突然也不想跟你聊了。” “你也跟着一起滚，可以吗？” 在“索莉缇尔”那无奈的目光中， 阿古希德面露嫌弃的开口讽刺道。 ------------ 第一百五十六章：与魔王的交谈（上） “阿古希德，你找回情感以后，性格怎么偏向过去的你了？” “无理取闹的就像你第一次闯进魔王城那次一样。” 降临在索莉缇尔身躯中的魔王缓缓站起身， 祂在轻轻拍了拍这具身体上的尘土后，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向着阿古希德反讽道。 奇妙…… 古往今来世上最强的两个魔族在相互讽刺。 还有比这更加奇妙的事吗？ 而听到这个老不死的毫无心理负担的提起自己当初的黑历史， 早已找回情感的最强大魔族将眉头轻轻抬起—— “我变得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阿古希德的声音极其冷淡，比面对索莉缇尔的时候还要冷淡。 毕竟自己的笨蛋弟子只是性格上有缺陷， 可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 算了，阿古希德没办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对魔王的讨厌。 但他现在确实有些忍不住想要再来一发『灵魂斩』把千里之外的他再打的眼前一黑。 “的确没关系——” “但你厌恶我到这种地步，我对你自然也有些许意见，有问题吗？” 魔王已经缓缓地坐到了阿古希德的身旁，言语风轻云淡， 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感意识。 “老不死的，你是真的不怕我在这里直接杀了你啊……”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当然不会怕。” 魔王抬起索莉缇尔的手臂，轻轻撑住头，侧脸注视着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 “只要我不对那个女人抱有任何恶意，那么你根本就不会对我动手的。” “不是吗？” 不是吗？ 我说，你作死也要有个限度啊…… 你不会真以为，我不会因为自己一己私欲对你动手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 阿古希德的头转了过来，就这么安静的和魔王对视在一起。 “要试试吗？” “看看我究竟会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动手。” “放心，我保证肯定最多把你打成残废。” 阿古希德那漠然的冷笑让魔王也随之笑了起来。 不过因为借助的是索莉缇尔的身体—— 所以祂的笑声偏低，挑衅的意味也并不重。 “我原来猜错了吗？” 深处左手摸了摸下巴，魔王继续将目光放在阿古希德的身上。 “看来在未来，我一千年不允许你靠近『天国』与那个女人重逢让你对我的怨念很深呢……” “阿古希德，你确实比我预料的还要讨厌我。” 有自知之明，而且提出的话题也足够有吸引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想知道这个老不死的到底为什么不让自己与伏拉梅重逢—— 阿古希德压根就没有想和他交流的打算。 “老不死是，你竟然还知道自己有多让人讨厌啊……” 最强大魔族没有任何想要拖延或是卖关子的打算， 他看向魔王的眼神逐渐变得认真。 而魔王也能察觉到，有什么可能会直击他本体的斩击在蓄势待发。 “给我一个不在现在提前杀了你的理由。” “说真的——” “你大概都不知道我在伏拉梅死后的那些年里有多想杀了你。” “现在知道了……” “不过很遗憾，阿古希德，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至于原因，出于某些顾虑，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阿古希德笑了。 本来很耐心的等待着魔王回答的他被气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老不死的？” “你觉得你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放过你吗？” “但我确实不能告诉你，阿古希德。” “就算你真的决定要和我在这里动手也一样。” 魔王的回答很认真，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改变过说辞。 直到他看到阿古希德真的抬起了手—— “阿古希德，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和我动手啊……” “不然呢？” “真是的，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衷呢？” “要我理解你的苦衷——那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想打断你四肢的想法？” 魔王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看着从始至终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的阿古希德。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理由呢，阿古希德——”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在你那个时代，我们的千年之约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一切的原因，何必这么急躁呢？” 急躁？ 在未来用同归于尽的打算来威胁我的你是怎么配说出这种话的？ “既然很快我就会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一些告诉我——” “我看起来很像有耐心的人吗？” 阿古希德的声音很平淡，但他身边那没有撤销的斩击却代表着他的态度。 “那我们就只能动手了，阿古希德。” 魔王的嗓音同样有些风轻云淡， 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他，借由索莉缇尔的脸露出了阿古希德最讨厌的微笑。 不太对…… 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要我说出和他动手的？ ——魔王的态度让阿古希德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最强大魔族眉眼微低，语气极为不善。 “老不死的……” “你是不是本来就打算要试探一下来自未来的我的力量。” “用刚刚的话题让我故意提出也只是为了一举两得，顺势让我放弃对刚刚那个问题的探寻？” 被发现了呢…… 果然，这种拙劣的计划根本瞒不住阿古希德。 “你还是这么难骗——” “难以想象那个人类女人未来究竟是怎么把你欺骗的爱上她的。” 魔王摇了摇头，看向阿古希德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调侃。 “阿古希德……” “如果我就是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打算的，那你会作何选择？” “是要跟我打，还是不跟我打。” 阿古希德眉头挑起，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看魔王现在的态度， 恐怕就算自己真的要杀了他，他也未必会说出原因。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回到未来再等待答案。 这样，也就没必要和这个时代的魔王为敌—— 不仅不用这么早就让魔王知道自己未来的战力， 而且还能免除自己与伏拉梅约会中的麻烦。 一举两得的事，何必非要去打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架呢？ 不过最后，阿古希德还是在轻笑中给出了魔王预料之中的答案。 “跟来自一千后的我打……” “老不死的——” “你知道你和来自未来一千年后的我之间，差距究竟有多么大吗？” 魔王已经从阿古希德的这句回答中明白了他的选择， 所以目的已经达成的他放松下来。 将目光转过，如同闲聊般平缓的说道 “阿古希德，太过自信可不是好事——” “魔法的世界从来都不存在绝对。” 阿古希德没有去反驳这句话，他只是回归了平静，无喜无悲。 “现在的你层次太低，理解不了未来的我和你究竟有多强……” “我换个说法，你觉得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你能和我过几招？” 被阿古希德说层次太低并没有让魔王生气。 因为曾经他也对被自己一击瞬杀的阿古希德这么说过。 所以他对于阿古希德这报复性的说法有着极高的接受度。 但阿古希德的后面的问题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自己能和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对上几招？ 大概思索了半分钟左右， 魔王轻轻摸着下巴，给出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五十招吧，大概两分钟的时间。” 回应他的是来自阿古希德的轻笑。 “五十招？” “两分钟？” 阿古希德的反问毫不掩饰的带着对魔王说辞的嘲讽。 “高估自己了吧——” 最强大魔族对魔王如是说道。 ------------ 第一百五十七章：与魔王的交谈（下） “这样啊……竟然连区区五十招都算是奢望吗？” 出乎意料的，降临在『索莉缇尔』躯体之中魔王并没有因为阿古希德的话皱眉或失望， 他只是饶有兴趣的支起下巴，轻松淡然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阿古希德从魔王的评价中听不出任何质疑或讶然—— 他就只是一直保持着那样沉稳的神色，若有所思。 “这么简单就相信了？” “不再过多问问？万一我是在虚张声势呢？” 阿古希德偏过头，向着一脸平静的魔王轻声开口。 而魔王很配合的微笑了一下。 虽然他现在正在操纵的是『索莉缇尔』的身体—— 但即便是阿古希德也无可否认， 魔王所露出的微笑相比索莉缇尔本人要真实的多。 不包含分毫敷衍与虚假。 “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阿古希德——” “你会吗？” “你会以虚张声势或者故弄玄虚来欺骗我吗？” 目光对上正注视着自己的最强大魔族…… 魔王以相当轻松的语气做出了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的反问。 “答案是不会。” “就像我从未欺骗过你一样，阿古希德，你也不可能会对我说谎。” 正在轻笑里抬起眼眸的『索莉缇尔』提前替阿古希德做出了回答。 对这个自己麾下的最强大魔族再了解不过的魔王，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阿古希德言语的真实性。 “因为没有必要。”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对彼此说谎的必要。” 魔王说的没错。 阿古希德和魔王之间是没必要存在谎言的。 因为真正的强者不屑，也不在乎。 而从他们相识起—— 他们两个就已经是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顶端的最强者之一了。 在魔王与最强大魔族的之间， 根本没有欺骗和说谎存在与生长的土壤。 “不过虽然能肯定你不会说谎，可是我其实还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错愕的。” “连区区五十招，仅仅两分钟都做不到——” “这样看来，未来的你恐怕经历过相当长的一段苦修时光呢……” 阿古希德聆听着魔王这没来由的感叹与猜测， 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坐在椅子上的最强大魔族只是依旧保持着漠然， 很显然，他不想在魔王提起的话题上深究下去。 “说够了吗？” 阿古希德的态度冷漠无情，就算是对待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也莫过于此—— 事实上，如果你也一直思念着已经故去的妻子， 但却因为某个人而不得不与她分别一千年未能得见。 那么你对这个人的态度恐怕会比阿古希德对待魔王还要恶劣。 魔王清楚的认识着这一点，他也清楚阿古希德其实并不想继续听他多说， 可他却没有停下，只是侧过来头，目光停留在阿古希德的眉宇之间。 “是为了那个叫做伏拉梅的人类女人吗？” 魔王极为突兀的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为了通过【斩击魔法】找到能够复活她的办法？” 阿古希德没有回答。 他只是因为魔王对他的了解过甚呼而吸变得急促。 无言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回答我吗？” 魔王低笑着问道。 “你说够了吗？” 阿古希德冷眼回应道。 “老不死的，说到底，我想要做这么，我打算做什么和你有关系——” “多嘴的问来问去，除了会让我对你的印象更不好难道还要别的用吗？” 没有任何对魔王包含尊敬或礼貌的意思， 阿古希德对擅自提及自家妻子的最强魔族低声冷哼。 “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魔王并不是来作死的，所以当阿古希德情绪明显不对之时， 他很理智的选择了退步认怂。 不过话题却没有就此终结，毕竟魔王来此的目的还没有全部显现。 “阿古希德……” “好了，到此为止，我已经不想再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了——” 最强大魔族完全没有给老上司任何尊重，没有等魔王说完给予开口将其打断。 “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打吗？” “就现在，速战速决——” “接不下三招就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去，不要再打扰我的约会。” 阿古希德完全不打算给魔王反驳或者拒绝的机会。 『空间斩——零式』伴随着最强大魔族视线的移动蓄势待发， 凭空开始缓缓汇聚的魔力让能够清楚感受到其威力的魔王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真是难搞……阿古希德……” “从很大层面上来说，没有哪个大魔族的问题比你还要大了。” 对于魔王的感慨，最强大魔族没有丝毫在意或听取。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反驳或者评价。 阿古希德只是默默的将目标锁定， 成千上万的普通斩击所组成的天罗地网在下一刻就将跟随着『空间斩——零式』一同抵达。 而魔王就在这时，操控着『索莉缇尔』，很耐心的举起了右手， 以示暂停，不要这么着急。 “不是你说的要打，要试探一下来自未来一千年后的我吗？” “现在怎么拖延的反而是你——” 阿古希德凝聚出的斩击浪潮并没有因为魔王的动作而消失， 最强大魔族正在等待着来自魔王的理由与回答。 如果有任何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那么他会做出怎样的行为那自然毋庸置疑， 阿古希德的肆意妄为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深刻铭记的。 “拖延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至少战斗不应该放在今天，毕竟我还没想到该怎样作弊。” 该怎样…… 作弊？ 魔王的无耻又一次让阿古希德嗤笑出声，他从来没见过能把不要脸表现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不打就滚——”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如果你敢再来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相信我，老不死的，别质疑我敢不敢为了伏拉梅杀了你。” 说完，阿古希德正要抛下魔王起身回到伏拉梅身边。 但魔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强行停留在了原地。 “阿古希德……我知道你最近的时间很宝贵……” 魔王轻轻向后一靠，眼神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所以我当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蛊惑一般继续说道： “比如——” “在未来，让你能够复活那个人类的方法。” ------------ 第一百五十八章：复活伏拉梅的可能性——《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 “阿古希德……” “你为什么看起来并不惊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的魔王注视着平静的阿古希德， 言语中有些出乎意料的意外。 按理来说，阿古希德不可能觉得他在说谎——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口中的死而复生的方法毫无波澜？ “我相信。” “我只是不觉得你口中的方法有用而已。” 来自一千年后，前前后后尝试过上万种不同方法的最强大魔族如是说道。 “老东西……” 阿古希德转过身子，漆黑的长袍随之飒飒作响。 “你不会以为除了对你为什么非要在未来阻止我与伏拉梅相见的理由有所疑虑以外——” “来自一千年后的我还对你有着什么其他的不解吧？” 视线逐渐向下偏移，停留在『索莉缇尔』的心口处。 阿古希德的目光穿透灵魂，直接投射到了魔王的本体身上。 感受着那颗不同寻常的，连分毫跳动都没有的漆黑心脏…… 最强大魔族的眼睛就这么又回到了魔王的视线之中。 “我连你打算怎么靠作弊在我手下撑过更长时间的底牌都一清二楚……” “你觉得现在的你在我眼里还有多少秘密可言？” 看来未来的一千年里，阿古希德做过不少调查与尝试啊…… 连【魔王的心脏】的秘密都被他所掌握—— 啧…… 无论从各种层面上来说，阿古希德都是麻烦至极的存在。 我该说，还好他不会真的与我为敌吗？ 不过…… 阿古希德，你真的什么都知晓吗？ “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是这样吗？” “那阿古希德，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我的办法不会有用——”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我用穷举法试过你现在所有可能想跟我说的方法…… 要不是早就把你那边的可能给出的方法一个个试完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去找更不可能会有着『死而复生的魔法』的赛丽艾？ “老东西——” “你知道未来的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接触了女神之碑的吗？” “有意思……” “愿闻其详。” 重新走回自己创造出的长椅前的阿古希德俯下身子， 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索莉缇尔』的眼眸。 “我是在寻找赛丽艾的旅途中接触到女神之碑的。” 寻找赛丽艾…… 阿古希德可不像是会去求赛丽艾的人啊。 以他们之间未来的关系来看， 他能被逼无奈去找赛丽艾，那就说明他是没从我这里找到办法吗？ ——不过问题来了。 阿古希德是没能从哪个『我』身上找到答案？ 魔王来了兴致，很随意的开口向号称知晓一切的最强大魔族问道。 “保险起见，我姑且问一下，阿古希德——” “未来的你是知道我本来的，真正的身份与名字的吧？” 简直是废话。 如果一千年都没能弄明白你的身份和秘密， 那我怎么可能去找最不可能拥有『死而复生的魔法』的赛丽艾？ “不然呢？” 阿古希德低声冷哼。 “你曾记录在那本书中的所有魔法我都尝试过，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实验——” “我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放在曾经研究过『不死』与『死而复生』的你身上。” “不如提早几百年去找赛丽艾，至少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应当不会像后来那样躲着我。” 确定了阿古希德确实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的魔王只是微微一笑， 对最强大魔族口中那毫不掩饰的嗤笑并不在意。 “阿古希德，你真的尝试完了吗？” 魔王的反问让最强大魔族皱起了眉头。 “怎么，你在质疑我对这件事的认真吗？” “我可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研究上会有任何疏漏。” 魔王微微摇了摇头，伸出手示意先让阿古希德坐下。 “不，我不觉得以你的性格会出现纰漏。”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有没有藏私的可能？” “比如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没有写在那本书上——” 对于魔王的说法，阿古希德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根据他的调查与确认，魔王在撰写那本书的原稿时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保留的可能， 而经过他后来的查证，明确了他手上的拓本与原稿没有任何区别之后， 他才会肯定魔王没有方法。 等等…… 难道说—— “以你当时撰写原稿的状态，藏私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你想跟我说的是……” “那本书的内容里，还隐藏着我没有破译出来的秘密？” 阿古希德在吐出这句猜测后思索了片刻，当即就将其否定。 “不，不可能。” 最强大魔族挪过头直视着魔王那安静的脸庞， “你做不到。” “至少在内容上瞒过我，你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对，想要瞒过一千年后的你，我确实做不到这一点。” “或者说，就算是一千年后的我也没办法在这种小事上瞒过你。” 没有否认阿古希德的言语，魔王很轻松的承认了一切。 他缓缓伸展了一下懒腰，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越发浓重。 “但是我不可以，不代表没有人可以。” “她的意志，她的魔法就能做到这一点——” 她…… 她？！ “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帮你来欺骗我？” “你确定不是在跟我讲笑话吗？” 魔王口中的话越来越离谱， 提及到那位『女神』，就连阿古希德的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 “她当然不会帮我，更不会去以任何形式欺骗你——” “但是当她的针对对象是我，那一切就有可能了。” “毕竟，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施以诅咒的，就只有我了。” 魔王一边侃侃而谈的说着让阿古希德眉头挑起的言语， 一边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他最初的问题。 “阿古希德——” “用复活她的方法来换取与你交手的时间……” “这笔交易，你同意吗？” 最强大魔族没有说话。 但那并不是沉默，更不是思考。 而来自更深层次的猜疑。 “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发什么没来由的疯？” “贤者埃维希——” ------------ 第一百五十九章：我跟你废什么话 贤者埃维希—— 听到自己曾经伪装成人类时所用的名字真正出现在阿古希德的口中， 魔王没有任何讶然的反应，他只是目光深邃，像是有些怀念那段小有遗憾的时光。 可是仅此而已。 那些回忆对他而言只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毫无真正意义上的『情感』可言。 他终究没有像阿古希德那样， 从人类那里成功找到名为『情感』的宝物。 但即使是这样，那也同样讽刺…… 对人类而言最为残忍，在未来几乎将整个人类赶向灭绝未来的魔王—— 竟然是最初想要了解人类的魔族。 伪装成人类，走进人类的世界。 带领神代人类魔法发展的同时，借此理解人类。 如果这种事传播出去，大概不会有任何人会相信的吧？ 毕竟—— 那位传说中为了逝去的同伴而研究『死而复生的魔法』的魔法的大贤者埃维希…… 怎么可能会是魔王的马甲呢？ 就像大家不会相信帝国传说中的大魔法使伏拉梅的妻子『阿古西娅』会是男性，还是最强的大魔族一样， 这世上的不可思议太多，也太过令人难以相信。 “确实是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了。” “那段曾经伪装成人类的时光——” “哪怕时至今日，我也未能从其中学到分毫啊……” 魔王的眼眸微微垂下，看向阿古希德的眼神中竟然有着一抹羡慕。 “所以你才让人嫉妒，阿古希德。” “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做到理解人类这种事，那么未来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所谓的人魔战争，想必也不会发生吧？” 静静的聆听着魔王无心的感慨， 阿古希德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名为『怜悯』的错觉。 怜悯—— 怜悯魔王？ 真是可笑……他有什么值得受到怜悯的？ 如果连他也值得可怜，那么那些无缘无故死在他手中的生命又算什么？ …… 将这些胡思乱想全部从脑海中抛离而出， 阿古希德安静的注视着正在缅怀着什么的魔王。 短暂的思虑过后， 最强大魔族终于开口，将话题拉回来正轨。 “我不管，也不在乎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老东西，你了解我，应该明白如果我不满意，那么我会怎么做。” 阿古希德极为突兀的伸出右手，就这么停留在『索莉缇尔』的脖颈上。 附加着『灵魂斩』的五指指尖透过联系，缓缓将魔王的灵魂包裹。 尽管最强大魔族所做的这一切从始至终没有伤到魔王的打算， 更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疼痛—— 但魔王还是看出了藏在阿古希德眼中的阴沉。 “说说复活的具体方法——” “如果真的有可行的机率，那么我就考虑考虑你刚刚说的话。” 其实哪怕到了现在，最强大魔族对魔王口中的『复活』仍有质疑， 毕竟据他所知，魔王年龄尚且不及赛丽艾。 而就连赛丽艾那里都大概会是毫无头绪，魔王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具体的方法？ 但阿古希德还是问出口了。 抱着侥幸，期许，希望，愿景—— 注视着魔王那平淡的眸子，强装冷静的开口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愿意放弃。 “我知道你不喜欢卖关子，所以我就只说了——” 魔王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敷衍或磨蹭。 即便阿古希德的手依然停留在他的脖子上， 哪怕五道足以斩断灵魂的斩击将他完全包围， 他也依旧是在不慌不忙中开口了。 “——女神之碑。” 女神之碑？ 正当最强大魔族皱着眉头，感觉自己大概是被耍了的时候， 魔王极为淡定的继续补充道。 “第十一座女神之碑，理论上就可以做到让人死而复生。” “我知道阿古希德你现在有很多疑惑，但你暂时别问，我来一点点说有关第十一座女神之碑的事。” “首先，目前世上存在的女神之碑确实只有十座，而其中也确实没有能够让人复活的【女神魔法】。” “所以阿古希德，你应该能猜到我口中的第十一座女神之碑，其实就是人造女神之碑——” “一座空白的，能够让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为之赐下魔法，注入魔力的，……” “万能的许愿机！” 看着欲言又止的阿古希德，魔王很轻易的就看出了他打算问的问题， 因为未卜先知，魔王提前回答了阿古希德。 “我知道你想说这些内容我的那本书里没有记载——” “甚至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文字。” “没错，表面上来看确实是这样。” “但阿古希德，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我的那本魔导书的原本，本身就是创造女神之碑的材料之一？” 万能的许愿机…… 创造女神之碑？ 从魔王口中说出的惊世骇俗的方法让阿古希德慢慢松开了手。 但是最强大魔族没有就此相信， 毕竟魔王口中的这套说辞漏洞太大，很多地方都不完整。 具体创造女神之碑的方法…… 为什么『女神』会为人造女神之碑降下魔法， 以及怎么保证降下的【女神魔法】是自己想要是那一种？ 最重要的是—— 在赛丽艾手上的那本《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的原本是创造女神之碑的原材料之一？ 魔王凭什么知道这一点？ 但是想到了某个可能，阿古希德恍然大悟的看向魔王。 “这就是你一直说的，自己当初被那位『女神』诅咒的原因？” 魔王被慈爱的『女神』诅咒过。 这是唯有阿古希德与修拉哈特才知道隐秘。 具体的原因魔王从未说过， 所以阿古希德一直以来都把这当做是魔王的吹嘘。 但时至今日，当这个答案终于在这里揭晓之时， 最强大魔族竟然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可能。 得到了魔王的默认后，阿古希德在思索后抬起了头。 “我就不问你被诅咒的过程了——” “但如果你没有说谎，那就把具体的流程交给我。” “这笔交易我答应了。” 面对自己最讨厌的魔王，最强大魔族少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但魔王接下来的微笑却让他的语气一滞。 “现在还不行，阿古希德——” “但你也不用太久。” 魔王轻声说道。 “等我们的战斗结束，我自然会把具体的方法给你。” 来自魔王的扫兴让阿古希德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后…… 最强大魔族低下了头。 最强大魔族捂住了脸。 最强大魔族轻轻笑了笑。 最强大魔族抬起了头。 最强大魔族睁开了眼。 最强大魔族轻轻举起了手。 “老不死的，我就是对你表现的太礼貌了。” “我跟你费什么话——” “打晕你我自己直接搜查你的灵魂和记忆也是一样的。” “当然，我不介意你反抗。” 最强大魔族顿了顿，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如果你做的到。” ------------ 第一百六十章：最美好的未来。 “阿古希德，你知道利瓦莱和古瓦尔此时此刻正在哪里吗？” 望着面无表情，带着不容抵抗的气势将手慢慢探出的最强大魔族， 魔王突兀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从头到尾不曾慌张。 利瓦莱和古瓦尔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阿古希德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光也随之变得深邃。 魔王的意思很明显，并未掩盖，所以最强大魔族很轻易就听出了言外之意—— 如果自己对现在的魔王动手，那么魔王口中的两人就会同样做出某件会影响阿古希德的事。 …… 不会是伏拉梅。 他，他们不敢。 阿古希德很清楚魔王的性格，所以他知道这个时代的魔王是不敢让他生气的。 否则自己发起疯来，是真的会什么都不顾的。 而且就算是他们真的有那个胆子， 自己留在伏拉梅身上的魔法也足以瞬间将二人秒杀。 所以…… 还能威胁到现在的自己的，那就只能是女神之碑了。 注视着魔王那平静的眼眸，阿古希德从他那淡定的言语中再次确定了这个答案。 “阿古希德，你知道吗？” “如果奇诺山脉的那座女神之碑被毁的话，你是会被瞬间送回一千年后的。” “我可以将这理解成威胁吗？”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 阿古希德没有慌张，情绪波动也并不剧烈。 很显然，他似乎对魔王的这套说辞并不担忧。 “不，这只是我最不得已的自保手段而已——” “只要你不做出类似对我的灵魂动手，破坏我千年计划的举动，” “那么我也无意搅乱你的美好。” 『索莉缇尔』很淡定的诉说着这绝无虚假的事实，同时对着阿古希德轻轻笑了笑。 “所以这位来自未来的先生——” “你也不想自己和妻子的约会就此终结吧？” 魔王的面子和奉承已经给的很足了。 最强大魔族看的出来，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万无一失而已。 但阿古希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然后就这么在魔王的注视中指向了奇诺山脉的方向。 “要试试吗？” 最强大魔族轻声说道。 “比一比究竟是我的『空间斩』先到，还是他们在我之前先一步将女神之碑破坏。”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妥协啊，阿古希德——” 微笑的魔王没有因为阿古希德态度而生气， 他只是略显苦恼的看着面前难搞的最强大魔族，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古希德，你其实看的出来我的诚意。” “你也明白，我是不会在『死而复生的魔法』这件事上欺骗你的。” “当然，你同样知道我暂时不将方法完整告诉你是为了保证你绝对不会因此毁约——” “可即便你明白一切，你也还是不愿意等。” “一千年都等了，事到如今却反而如此急不可待吗？” 阿古希德冷笑一声，对于魔王的说辞并没有否认。 但他却也说出了魔王同样无法反驳的话语。 “那么你认为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最强大魔族冷冽的目光仿佛要将魔王整个人穿透—— “老东西……” “明明这个时候的你就有着『死而复生』的方法却在未来的一千年间从始至终不曾向我透露，” “而且还在这样的前提下，以死相逼不允许我靠近『天国』一步——” “你告诉我，把我们之间的局面变成现在这样的，究竟是谁？” “我尽可能忽略你以上做的那些破事也就算了，” “现在你竟然还敢冠冕堂皇的说我急不可待……” “怎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是我吗？” 阿古希德的手掌虽然确实缓缓放下，但他的语气却依旧相当恶劣。 而偏偏魔王也确实无法反驳阿古希德的言语。 不过他却也本来就没打算为自己辩解。 魔王不在乎阿古希德恨他，他只在乎自己所希望的那个未来。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 注视着沉默的魔王，阿古希德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摇摇的观望了一眼女神之碑的方向。 他自信自己绝对会比古瓦尔和利瓦莱的动作更快， 但最终，最强大魔族却还是选择了不去赌博。 就像他不能接受无法与伏拉梅相见的未来所以不会去找魔王拼命一般， 他同样不会用与妻子相见的时光去做这种无意义的赌博。 可这不代表阿古希德的行动就到此结束了。 他不喜欢谜语，这些年来深藏的有些问题他需要得到答案。 而魔王本人就在眼前，甚至他还不是如今的阿古希德的一合之敌。 所以最强大魔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可以等你，也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和你打上一场。” “但你要给我个理由，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阿古希德少见的做出了让步，而魔王当然不会得寸进尺。 所以很快，他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拖延『死而复生』的答案和一定要与你决斗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阿古希德——” “我必须要确定一千年后的你拥有着怎样的力量，这样我才能确保自己在未来的一千年间不会被你甩在后面。” 不会被我甩在后面…… 你有着不能被我超越的理由吗？ “为什么？” 阿古希德很平静的发问了，而魔王也没有跟他卖关子。 “为了我所希望的未来，我不能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千年内见面。” “所以我绝对不能被你超过，阿古希德——” “没有把『死而复生』的方法提前给你也同样如此。” 为了希望的未来，不能让我和伏拉梅想见？ 魔王的回答让阿古希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越说越乱，越说越糊涂——” “什么样的未来是要建立在我和伏拉梅一千年都不能相见的基础上的？” 阿古希德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魔王自然也听出了他的不解与压抑的情绪。 于是他没有隐瞒，在平静中，缓缓给出了答案。 “——最美好的未来。” “阿古希德，那是对人类和魔族而言最美好的未来。” ------------ 第一百六十一章：在你死之后—— —— 最美好的未来…… 真是糟糕透顶的回答。 搞了半天，修拉哈特原来是和你学的啊，老不死的。 我那个笨蛋弟子也是因为你这个万恶之源才会变成那样的吧？ 因为修拉哈特和自己那个笨蛋弟子都说过这种蠢话， 所以听到魔王这个回答的阿古希德显得相当不善。 “最美好的未来？” 最强大魔族在不友好的语气中带着冷嘲热讽反问道： “就为了这种无聊且虚无缥缈的原因？” 无聊且虚无缥缈…… 阿古希德的评价让魔王缓缓闭上了双眼，而后又在无奈中轻声回应。 “但我觉得那是有意义的，阿古希德，” “我看不出有意义在哪儿。” 最强大魔族的评价全是个人情感，没有掺杂一丝理智。 “让我被迫与爱人分离一千年不得相见……” “这种奇葩的未来在你眼里竟然也会是最美好的一部分吗？” 魔王支起了下巴，轻声向阿古希德回应道。 “准确的说，这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阿古希德。” “而且正是因为这个，我当初才会去研究死而复生——” “以此来弥补你在这一千年中可能会遭受的一切痛苦。” “所以归根结底，未来的你如果能够与那个女人重逢也是得益于我所坚信的那个最美好的未来。” 因为最美好的未来，所以才会去研究死而复生…… “什么意思？” “你想说你曾经研究死而复生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我，为了我？” 对魔王的话语有些惊疑不定的阿古希德缓缓抬起了头。 “不，你不是为了我——” 下一刻，想通了什么的阿古希德就自我进行了否认。 “你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所期望的那个未来和我有关吧？” 阿古希德的猜测一向准确。 但魔王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 他只是耸了耸肩，意味深长的说道。 “谁知道呢……” “就像你当初闯入魔王城我没有杀了你一样——” “我有我的理由，而你如何去想那就是你的事了。” 最强大魔族陷入了沉默。 此前一千年间他受到冲击也没有今天一天多， 死而复生的可能…… 魔王所作所为的理由…… 以及魔王口中那所谓的最美好的未来与自己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这三样核心交织在他的心中，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我知道这很抽象，很难理解——” “但阿古希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与做法。” “尽管你大概依然讨厌我，恨不得一有机会就想杀了我。” 魔王接下来是话让阿古希德的情绪更加低沉， 最强大魔族仰起头，望着天边的云海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讨厌和你交流……” “比和修拉哈特谈话还要让人烦躁。” “从头到尾的藏匿，无处不在的谜语——” “他变成那个样子真的不是和你学的吗？” 魔王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我的风格如此。” “而且为了保证我所追求的那个未来会万无一失的抵达，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还望见谅。” 见谅…… 阿古希德当然不可能见谅，他只会对此更加讨厌。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只是在无言的思索了片刻后结束了现在的话题。 “虽然我不太满意你的理由……” “但就现在来看，我也确实没有不接受的办法。” 最强大魔族抬起了眼皮，语气平淡且冷静。 他重新恢复了往日里的理智，不再感情用事。 “你定个时间吧，具体要什么时候开打——” “事先说好，我全程最多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如果你准备的底牌能让你撑到那个时候的话。” 阿古希德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代表他接受了魔王的理由。 当然—— 他究竟理不理解其中的意思，那就只有阿古希德自己知道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魔王睁开双眼， 他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一般从容不迫。 “那就明天中午怎么样？” “那个时候，我差不多就能将底牌准备好了。” “当然，如果你还有其他打算，推迟一段时间也可以。” 没有对阿古希德那『最多十分钟』的附加条件提出异议。 清楚自己就算带上底牌在如今的阿古希德面前也没有胜算的魔王很有自知之明。 甚至于说，阿古希德报出的这个数字已经超出魔王的预料了。 他心里一开始对阿古希德可能报出数字的预期是五分钟， 本来他连讨价还价的准备都做好了。 不过现在看来…… 是刚刚那段谈话帮自己挽回了一点在阿古希德心中的形象啊—— 希望他也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手下留情吧。 “明天中午，就这样。” 最强大魔族没有选择更改，就这么定下来时间。 “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提前把整个有关『死而复生』的方法详细整理好。” 阿古希德缓缓起身，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毕竟伏拉梅已经在那边等了他快十分钟了。 可在迈开步伐之前，最强大魔族最后问了一句。 “对了，老不死的——” “你说的那个依靠人造女神之碑的方法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比如会像你一样被那位『女神』诅咒什么的。” 魔王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给予了否认。 “当然不会……『死而复生』的方法是完美的。” “否则我也不会就这么将其告诉你。” “那位创造世界的『女神』对我的诅咒是出于其他原因。” 目光收回，彻底离开魔王的身上。 “那就好，我拭目以待。” 阿古希德再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向着小屋的方向转身离去。 魔王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也没有任何偏移。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与那位之间短暂的对话。 —— “人类与魔族将会在阿古希德的带领下走向和平共处……” “在你死之后——” 回想起那道声音与自己当时所看到的未来画面…… 魔王低下头，在淡笑中离开了『索莉缇尔』的躯体。 ------------ 第一百六十二章：第二夜的结尾——篝火前的起舞（上） “阿古希德。” “怎么了？” “刚刚是魔王来了吗？” “嗯……差不多吧。” 『弗尔盆地』中，二人林中小屋的花田之前， 安静等待着阿古希德慢慢坐在自己身边后，伏拉梅微微抬起了头。 因为最强大魔族之前的最强宣言，所以她眼中并没有多少担忧。 更多的，是在刚刚那一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好奇。 注视着阿古希德那看起来像是心情不错，但却也夹杂着几分思索的神色， 伏拉梅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轻声问道。 “我能问问刚刚你和魔王谈了些什么吗？” “或者说，魔王这个时候来找你具体是为了什么？” 刚刚坐回伏拉梅身旁，还未来得及欣赏花田中的风景…… 阿古希德就看到了自家妻子那缓缓靠过来的脸庞—— 在她那狐疑的注视中，最强大魔族没有隐瞒。 “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总而言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一般人都会先听坏消息，毕竟那样能有更好的心理准备。 但伏拉梅明显不是一般人，所以她的选择自然反其道而行之。 “好消息是什么？” 在回来的路上就对妻子的选择早有预料， 从一开始就已经将草稿打好的阿古希德偏过头。 “好消息是，他没有恶意，反而善意的给我送来了一份大礼……” “当然，本质上这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但互利互惠，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阿古希德没有将『死而复生』的消息说出口。 他下意识地向面前的伏拉梅隐瞒了这件事—— 这并不是最强大魔族担心伏拉梅会抗拒或者为他做这种而生气， 只是因为阿古希德不希望伏拉梅会因此有太多压力而已。 爱上长生种，并且选择用余生来让自己爱上她…… 伏拉梅本就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自私。 如果要是让她从现在开始就过于担心起死后的事—— 阿古希德总觉得那样对于伏拉梅而言并不美好。 “大礼……好含糊的说法……” “阿古希德，竟然有连我都不能知道的事吗？” 伏拉梅的身子又往阿古希德身上靠了靠，眼神也变得有些疑虑。 她不是那种一定要对阿古希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 不过阿古希德这异样的反常确实是让她有些讶然。 “但既然是连你都会选择对我隐瞒的事……” “想必大概率有你的道理吧。” 伏拉梅轻轻挽了挽耳边的长发，嘴角带着通情达理的微笑。 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可不是幼稚的想要掌控一切的那种女人…… 如果没有通情达理这一点，她自然也无法在高度集权的帝国之中有着连皇帝都难以遏制的声望。 “你不好奇吗？” 最强大魔族伸出手，轻轻停留在妻子的下巴上。 “哪有魔法使会对秘密这种事不好奇的……” “不过你不告诉我肯定是有什么深意。” “所以不必在意我那自然而然出现的好奇，你想说就说。” 伏拉梅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躺在阿古希德的双腿之间。 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那略显无奈却又轻笑着的脸庞。 她不希望阿古希德为这种小事纠结或苦恼，所以很自然的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么，阿古希德，好消息说完了——”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 因为对决就在明天，所以这一点自然不必向伏拉梅藏匿。 最强大魔族低下头，在摇曳的花田的映衬下轻声将答案说出。 “坏消息就是——” “我们明天的约会可能要在中午的时候抽出半个小时来。” “明天中午的半个小时……听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严重。” “为什么要说这是坏消息？” 面对着伏拉梅的询问，阿古希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而后平静且轻松的回答道： “因为那个时候我要和魔王对决。” 和魔王…… 对决？ 就算知道阿古希德是从一千年后回到现在的绝对强者， 但一想到那位在『恩德』地区见过的绝对不逊色于师傅的魔王…… 即便对阿古希德一向有着信心的伏拉梅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样啊，和魔王对决……” “那确实很坏了。” 向上伸出手，轻轻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伏拉梅继续问道：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要为明天的对决准备些什么吗？” 伏拉梅究竟有多谨慎，这一点从她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魔力压制到十分之一以下都能看出来， 所以尽管阿古希德在此前已经强调过数次，她在这个时代是最强的， 伏拉梅还是下意识的想要为阿古希德做些什么。 “伏拉梅……你担心过头了。” 对于比未来的白毛精灵还要谨慎的妻子，最强大魔族勾起嘴角。 “我有说过的吧，我是最强的——” “所以没有必要准备什么，该忧虑这一点的是那个老不死的……” “说到底，伏拉梅，就现在而言。” “魔王陛下才是挑战者。” 魔王才是挑战者—— 阿古希德还真是说了狂妄过头的话呢…… 就算是老师也未必会如此自信的说出这种话吧？ 这还是阿古希德仅仅只有技术跟着回到现在，不带未来那庞大的魔力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未来的他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 一千年后的师傅，那个大概率会看女婿很不爽的她，能击败阿古希德吗？ 伏拉梅不知道答案，但一向作为赛丽艾吹的她在此刻却对此深表怀疑。 “这样吗？”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我还记得之前在旅途中你对我说过——” “魔王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底牌与超越认知的力量……” “你连这一点也考虑到了吗？” 底牌—— 超越认知的力量？ 阿古希德没有否认这些，因为魔王的那些东西确实非常棘手。 但也仅仅只是棘手而已。 因为【斩击魔法】是这世上最强的魔法！！ 所以…… “不必考虑，也无需考虑——” “我们需要考虑的，就只有今天的约会内容而已……” 阿古希德低下头，诉说着不容置疑的事实。 “因为，伏拉梅……” “我是这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 第一百六十三章：第二夜的结尾——篝火前的起舞（下） 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已经入夜的『弗尔盆地』的黯淡星空下—— 又一次被阿古希德那无可挑剔的厨艺喂饱了的伏拉梅懒散的躺在林中小屋门前。 跃动燃烧的篝火旁，她就这么静静的回忆着阿古希德今早的最强宣言。 嗯……那时候说出这句话的阿古希德的口气和自信—— 完全让人没办法不相信呢。 “不过……最强吗？” “阿古希德，对于未来的你而言，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诅咒吧？” 对于阿古希德在一千年后的强大， 伏拉梅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其他—— 而是明明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却因自己的拖累而对世界的混乱冷眼旁观的阿古希德，究竟在那个时候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虽然很不想重复——” “但果然，我的的确确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没有掩盖来意的脚步声打断了伏拉梅的思绪， 在火光照耀下缓缓靠近的阿古希德让她的目光摆脱迷离。 最终，伏拉梅的视线重新放在了黯淡的星空与最强大魔族那安静的脸上。 “在想什么？” 从后背将椅子上的妻子揽入怀中的阿古希德轻声问道。 “在想你。” 最近几天已经适应了阿古希德亲近的伏拉梅打趣道。 “好土的情话。” “有吗？” “有的。” “这说法可真过分。” 夫妻之间的互动其实是很平淡的，就像这样。 但对于阿古希德而言，这份短暂的温馨与美好却是他追寻已久的。 所以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其他情绪， 只是将目光向下偏移，注视着伏拉梅那同样微笑着的脸庞。 “那么，阿古希德先生——” “既然你个人觉得我的这种说辞太过尴尬，那么我现在应该怎样做才能显得更加浪漫？” 更加浪漫…… 阿古希德无奈的弯起眉眼，在伏拉梅的注视中歪了歪头。 “就在这里？” “嗯，就在这里。” 伏拉梅的声音很轻，但却也包含着调侃与认真。 “就在这篝火前……” “就在这月下——” —— 五分钟后，像是有些意想不到往日里的最强大魔族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 坐在椅子上的伏拉梅低头注视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阿古希德， 就这么在他面前晃悠着光洁的脚尖—— “在帮我换舞鞋之前，阿古希德，你要亲吻我的脚背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哦——” 脸上摆在一副『所谓男人，就是只要这样他们就会很开心』的伏拉梅自认为很懂男人一样说道。 而对此，刚刚才帮伏拉梅换上左边『镜莲华』舞鞋的阿古希德停顿住手上的动作， 然后抬起头，对着自己家不知道从哪儿听来这些歪门邪道的妻子微微一叹。 “伏拉梅……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而已——” “不要把我当成变态啊……” “嗯……这样的行为原来是很变态的吗？” “可我看书里面说，这样有助于增进感情啊……” 面对着伏拉梅的狡辩，阿古希德只能无奈扶额。 “所以什么书里才会写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一边对妻子不务正业只看一些乱七八糟的闲书的事实进行吐槽， 一边缓缓地将另一只舞鞋完美的迎合如位—— 最强大魔族伸出手，而后搁置在半空中。 “我果然还是想不通你怎么会选跳舞这种方式……” “你明知道我的舞技很烂的。” “如果有别人在看，那么这样一场舞跳下来也只会是被喝倒彩吧？” “这样真的会很浪漫吗？” 对于阿古希德的跳舞邀请，伏拉梅先是伸出了手，但脸上的苦恼与不解却并未消逝。 “会的。” 出乎伏拉梅意料的，最强大魔族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绝无虚假也并非迁就。 毫无疑问，这就是阿古希德真心实意的想法。 他带着认真，眼神平和。 而这却也让伏拉梅越发不解。 她晃悠着双脚，带着微笑低声发问。 “为什么？” “你明明也不是会在这方面口是心非的性格啊……”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从未忘怀的风景—— 回想起昔日在天脉龙头顶，伏拉梅在夕阳下一人独舞的景色…… 回想起初回帝都那一夜，伏拉梅在共舞中一时窘境。 阿古希德没来由当着妻子的面笑出了声。 而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那真的很重要，伏拉梅。” “因为……” “那是我曾无法褪色的梦。” 无法褪色的梦…… ——这还真是让人难懂却又好懂的答案啊…… 阿古希德， 你这样会让我有些难受的。 虽然一时之间遐想连篇，但伏拉梅最终却只是莞尔一笑。 “这样啊……” “那我提前说好，我跳的不好可不许说我——” “要不然我会一直哭三天三夜的，阿古希德。” 将右手缓缓伸进阿古希德的手心之中，伏拉梅如此说道。 而阿古希德只是低下眉眼，同样无奈的说道。 “别这样说啊，伏拉梅……” “你这样只对我抱有信心会给我压力的。” “我其实也有一千年没和其他人跳过舞了。” 自从妻子死后，甚至从未参加过任何形式的盛大宴会的最强大魔族无奈地带着妻子站起了身。 一退，一进。 周而复始—— 二人的身影最终停滞在了篝火所照耀的花田旁。 “需要配乐吗？” 阿古希德问道。 “请务必这么做，否则我的步子可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伏拉梅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一个响指，『让花儿发出音乐』的魔法随之释放， 就在那乐声回荡的花田之前—— 两个舞技糟糕透顶的搭档，就这么在月下共同跳起了人生中最糟糕， 但同时却也是最难忘的一场舞蹈。 他们的脚步很慢，几乎没有章法，只是随着花儿与夜风的节奏轻轻摇摆。 很有自知之明的伏拉梅起初还有些拘谨， 但在发现阿古希德也只比自己好了一点后， 她很快便放松下来，任由他带着自己缓缓移动。 “这样也算跳舞吗？” 心虚的人类最初大魔法使忍不住小声嘀咕。 阿古希德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但他们的脚步渐渐变得默契， 当然，这主要是归功于阿古希德的引导。 最强大魔族像是早已这样共舞过千百次般熟练， 甚至就连伏拉梅那一下下完美的踩踏都接的准确无误。 篝火的噼啪声化解了尴尬。 二人间逐渐缓和的呼吸成了最自然的伴奏， 轻柔的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也像是遥远的掌声。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缓缓闭上双眼。 二人间那几乎不约而同的轻笑让他们什么都不必多说。 他们共同随着舞曲呼吸着…… 这份默契与同步让人永远也不忍结束。 让人—— 难忘今宵…… ------------ 第一百六十四章：开战前的准备——阿古希德，『断魔之浴』 第三天的清晨，『弗尔盆地』的日光刚刚从天边冒出， 躺在林中小屋中的阿古希德就被少见的早起的伏拉梅给拉了起来。 “这可真是少见，伏拉梅……” “我可不记得你竟然有早起的习惯——” 昨夜因为伏拉梅说要自己好好睡一觉保证今天的对决精神充沛，所以才不得不睡了一觉的最强大魔族没有反抗， 他只是顺着妻子的力气直起身子，然后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伏拉梅。 “所以，伏拉梅……” “你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 “阿古希德，你这表现也太懒散了吧——” “你等一会儿可是要去和那个魔王决斗啊，抽出时间来做些准备难道不是常识吗？” “准备？” “我昨晚说过的吧，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因为我是最强的。” 无奈的看着自始自终都从容到极点的阿古希德，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心其实是有些多余的，但为了万无一失—— 伏拉梅还是在叹气中继续向最强大魔族劝解道： “阿古希德，自信到这种程度可不是好事啊……” “保险起见，还是要做些准备的。” 浅红色的长发摆动，伏拉梅眉眼低下： “毕竟魔王的独有魔法和能力太过危险……” “『能够让一切魔法无效化的魔法』——” “万一不小心中招，即便是你也会觉得难缠吧？” 『魔法无效化』—— 自从神话时代以来，这就是独属于魔王一人的专属魔法…… 无法破解，甚至连一分一毫都无法被任何人理解。 哪怕全能如赛丽艾，对于这份能够让一切魔法都直接强制无效的能力也都无从下手。 尽管强如阿古希德，在第一次打上魔王城时，也仅一击便倒在了『魔法无效化』之前。 这份媲美【女神】权威的能力正是魔王统御整个魔族的原因。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伏拉梅的话不无道理。 因为至少在她的印象里，阿古希德对战士一类的技术从来不感兴趣。 所以说到底，他确实就只是专修魔法的大魔法使而已。 他本身不惧怕战士近身，是因为无时不刻都有斩击保护着他的身体。 可如果阿古希德真的一不小心被魔王的魔法触及—— 就像昔日在魔王城那次一样，身上的魔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无效化。 那么即便强如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这样强大的大魔法使， 恐怕也避免不了失败的结果。 但是…… 这不过是伏拉梅一厢情愿的忧虑与担心而已。 “我说过的吧，伏拉梅，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面对着妻子的天真，阿古希德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他只是依旧从容，似乎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魔法无效化』不屑一顾。 “即便不需要准备我们在这个时代研究出的抵御方法，我也依旧能够正面击败魔王——” “嗯……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准备一下没什么坏处。” 伏拉梅拉着阿古希德的手，在轻轻推开林中小屋的房门后， 她回头对着最强大魔族微微一笑。 “反正就算真的只是多此一举，锦上添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误导魔王的地步，不是吗？” 误导魔王…… 嗯——伏拉梅的说法有道理。 如果想要误导魔王，那么他们两个在这个时代共同研究出的那个方法确实有可能有用。 但在能够不确定究竟能预知到多么精细的未来的魔王面前， 凭借这个误导魔王，好像又不太可能。 对于这个让自己左右脑开始互搏的话题， 被伏拉梅就这么拉向外面的阿古希德微微一笑。 他摇了摇头，尽管觉得这么做确实是多此一举，但既然伏拉梅非要这么做—— 那么自己其实也没必要拒绝。 反正伏拉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自己还在她身边就好。 想到这里，最强大魔族的目光柔和起来。 “那就听你的。” “反正我不在意就是了。” 于是…… 最强大魔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伏拉梅带到了她刚刚花五分钟做出的露天温泉前。 “好了，快下去——” 被伏拉梅轻轻向前一推，阿古希德无奈地顺从着她落入了温泉。 然后就这么在蒸腾着热气的温泉注视着已经开始向水中注入自身魔力的妻子。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在上一次与魔王后研究出的抵御『魔法无效化』的方法。 ——『断魔之浴』 在上一次从魔王手下逃脱后，阿古希德与伏拉梅进行过数以百计的复盘。 最终，在经过他们二人的经验与感受的讨论后，他们一致判定，『魔法无效化』本质上是通过扰乱魔力本身所达到的效果。 虽然听起来简单，但事实上伏拉梅和阿古希德都曾觉得这个效果天方夜谭。 『没有废物的魔法，只有废物的魔法使』—— 这种话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魔法之间是有着明确的高低之分的。 高位的魔法无论是效果还是术式复杂程度都不是那些简单的小魔法能够媲美的。 比如即使是让这个时代的赛丽艾使用【杀人魔法】也不可能战胜这个时代使用【斩击魔法】的阿古希德。 而同一个魔法，根据主人的习惯与运用也是有着一定的区别的。 就如同在未来从阿古希德这里学会了【斩击魔法】的芙莉莲是根本没办法在同等条件下和阿古希德相提并论的。 可是魔王的『魔法无效化』直接无视了以上所有条件。 它无视了魔法术式的复杂与简单—— 直接一视同仁的将所以魔法的魔力从根本上瓦解。 这也就是即便如赛丽艾也没办法理解这项魔法的原因。 而面对这几乎无敌的魔法——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二人中，最先想到对策的…… 是世上最强结界与防御魔法的创始者，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 【如果以隔绝大结界的原理，以一个人的纯粹魔力为另一个人制造出直接贴近皮肤的保护层——】 【那么只要将保护层与皮肤之间隔开一定微小的距离，那么魔法无效化就只会针对这层保护层生效。】 【虽然保护层只能用来抵御一次，也仅能保护魔法使的身体。】 【但只要数量够多，那么在短时间内就无需担心身体会被魔法无效化一击击倒。】 回想起从【天国】归来后在『埃托维斯山脉』泡温泉时伏拉梅用温泉做魔力传输媒介，加快屏障构成速度的奇思妙想…… 最强大魔族时至今日也觉得天才至极。 “但现在的我确实不需要这个了啊，伏拉梅……” 尽管心中是这么想的，可阿古希德却并未说出口。 他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正在认真工作的伏拉梅， 透着热气，轻轻笑出了声。 “阿古希德，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担心我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阿古希德，我可是都快要到长皱纹的年纪了。”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矛盾点地方吗？” “……” 无言的抬起头—— 感受着自己的魔力逐渐通过温泉在阿古希德身边形成屏障的伏拉梅微微一叹。 “阿古希德，你这样会影响到我构建术式的……” “万一失败，重新做起来会很麻烦的。” 伏拉梅其实是不喜欢有人在她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打扰到她的。 虽然这一点对平常的阿古希德除外—— 但现在这个时候明显不是调情的好机会。 阿古希德也看出了伏拉梅的认真。 所以他不说话了。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注视着缓缓低下头的伏拉梅轻声说道。 “伏拉梅……” “嗯？” “我爱你。” 伏拉梅手上一个不稳，即将构建成功的第七道屏障差点崩溃。 她指尖颤抖着，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藏在长发的耳根通红，眼神在阿古希德看不到的地方不断闪躲。 “嗯。” “知道了。” 她如此回应道。 ------------ 第一百六十五章：开战前的准备——魔王，『诸魔合击』 同一时间，『弗尔盆地』外的高山之上—— 最后通过『空间置换魔法』抵达的魔族最强将军扫视了一圈汇聚在此地的同僚们， 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在我印象里，魔王陛下当初决定灭绝精灵的那场会议上，也没有来的这么齐过吧？” “常年驻守魔王城的修拉哈特和古瓦尔也就算了……” “分封在各地的【七崩贤】、【六魔将军】、以及【无名的游荡者】们竟然也都被召集来了。” 大魔族中最强的战士利瓦莱在感叹中将目光放在了最前方遥望着远处，正背对着他的魔王身上。 “陛下，我能问问您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所谓何事吗？” “即便是围杀那位传说中的大人，也不需要出动这样的阵容吧——” 虽然有一定的自夸成分，但在有魔王本人压阵的情况下， 利瓦莱是真的觉得，即便是神代传说中的那位精灵大魔法使也未必能活下来。 这也正是他好奇的根源，也是他有此一问的原因。 “利瓦莱，你有些过于无礼了……” 站在魔王左侧的古瓦尔率先向利瓦莱投去了视线。 “最后一个到场，让陛下久等也就罢了。” “轮得到你来质询陛下的决定吗？” 还不待利瓦莱有所回应，另一旁的贝泽也开口了。 “说得对——” “陛下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我们只需要遵从就好。” 利瓦莱没有因为二人的言语生气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只是扬起嘴角，目光闪烁。 “要打一架吗？” “只要你们两个能赢我，我就认同你们的话。” 对于利瓦莱这个战斗疯子而言， 与其他大魔族剑拔弩张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真的要在陛下的面前如此争斗吗？” 马哈特抬起闭上的眼皮，轻声提醒道。 “无智之举。” 跟在修拉哈特身边的格拉奥萨姆淡定的给出了评价。 “要打吗？” 蹲在悬崖旁玩弄石子的索莉缇尔回过头，一脸对此很感兴趣的模样。 “打起来，打起来，小利瓦，好好教训一下小古瓦和小贝泽！”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托德拍着手，很配合的在一旁拱火。 在场大魔族们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不在乎他人生命的冷血动物。 指望他们主动去劝架或阻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所以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马上就要打起来的那一刻—— 最终，还是在魔王示意下的修拉哈特站了出来，平息了这场闹剧。 “陛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准备。” “不要让你们之间的口角之争影响到陛下的状态。” 修拉哈特在大魔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将所有大魔族捆起来吊打的阿古希德。 所以他说的话一向很管用。 毕竟除了阿古希德以外，没人喜欢对上一个能够预知你一切动作的存在。 “虽然不打我也没意见，但我还是想知道陛下要面对的谁。” “这样的强敌，就算是死，我也想上前一会啊……” 疯子。 这是在利瓦莱说出这句话后在场所有人的一直想法。 为了战斗连命都不要，利瓦莱也是魔族中少有的异类。 “对手是谁很重要吗？” “反正到最后只会是陛下只身前往而已，轮不到我们去插手整场战斗的过程。” 为了让利瓦莱这个战斗疯子不那么疯，修拉哈特尽量在用言语让他退却。 但答案是没有效果。 正当利瓦莱还要继续开口时，他却得到了来自身边的回答。 “利瓦莱，你不喜欢自己会被瞬间解决的战斗吧？” 索莉缇尔是所有人中除了修拉哈特以外唯一一个接下利瓦莱话语的。 她目光看向远方，像是对那里的敌人很了解似的说道： “而且就算你上前也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也不会死的哦……” “毕竟师傅一向都是那么善良。” 师傅？ 这下子就连没兴趣知道魔王为什么要召集他们的大魔族都皱起了眉头。 索莉缇尔的师傅…… 这个答案毫无疑问，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选。 也就是说，他们所要面对的人是阿古希德吗？ 可是不应该啊…… 就算他们这些大魔族加在一起都不是阿古希德的对手， 但魔王陛下又怎么会拿不下阿古希德？ 他身边那个人类，说到底面对他们之中的任意两位能不能取胜都是问题， 这究竟是…… “阿古希德？” 利瓦莱的兴致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诧异。 在场所有大魔族也不约而同的有着这样的诧异。 虽然都没有开口，但他们却都在等待着来自陛下的解释。 他们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来自前方那平静的笑声打断。 “对，就是阿古希德。” 魔王开口了。 但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头也没回的对大魔族们说出了他的决定。 “虽然我知道你们大部分现在都疑惑重重，但我没有过多时间跟你们解释太多。” “而且其实也没必要解释，反正一会儿结束后我就会删除你们的记忆。” 删除记忆？ 魔王这么做，所有大魔族都不敢有任何意见， 但是…… 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接下来，魔王的指令却让他们的疑惑有了部分答案。 魔王的声音极度平静，甚至相较以往有些异常。 “现在听好了——” “我接下来要和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对决。” “因为我没把握战胜他，所以需要你们的协助。” “你们的魔法，你们的魔力……” “我暂时都要支配。” 魔王一只手按着异常的心脏，微微偏过头，目光冷淡无比。 “为了——” “最完美的那个未来。” —— 千年前最强vs现代最强—— 毫不起眼的『弗尔盆地』，亲眼见证着最强魔族间的决战！ 修拉哈特：陛下，您觉得自己会赢吗？ “……” “会赢的——” 召集全员大魔族后的胜利宣言！ 绝对的强者，由此所产生的孤独。 未来的阿古希德啊， 在这个时代，能够让你满足的人是…… ------------ 这两章免费，感谢大家一直追读到现在。 这段时间状态不好…… 更新又慢，剧情推进也不太明朗。 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大家。 听着编辑的意见，最近试着调整了一下状态。 从这周开始，就恢复当初新书期的精神！！ 感谢一直追读到现在的书友…… 相比于隔壁被骂惨的几位，大家对我一直都是很包容。 这两章免费，就当给大家福利了。 谢谢大家一直看我的书。 ------------ 第一百六十六章：伏拉梅还在看着，就让我稍微耍耍帅吧。 “伏拉梅……” “十三层【断魔屏障】，你究竟是有多不放心啊……” 虽然阿古希德对于妻子这样过于谨慎的举动并不反感， 但是他还是无奈于伏拉梅那强烈过头了的担忧。 “反正魔王陛下本身早就知道我们在这个时代所创造的『断魔之浴』——” “所以他肯定会有所防备。” “都这样了，太多的防护只会多余啊，伏拉梅。” 浸泡在被伏拉梅的魔力弥漫的温泉中的最强大魔族向前挪动了几步， 就这样目不转睛的向着妻子轻声说道。 然后他就得到了伏拉梅那苦恼的叹息。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确实是太过自信了呢……” “明明现在的你在我印象里还是很谨慎的性格来着。” “这也是因为我的影响吗？还是说单纯是你的力量越来越强所导致的？” 对于伏拉梅的问题，阿古希德并没有隐瞒， 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得到了答案。 “都有一些吧……” 最强大魔族说着这样的言语，温柔的注视着忙碌的红发妻子。 “毕竟这个时代的我本身是对争斗或探索没什么兴趣的。” “但在未来……” 阿古希德没有说下去，但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隔着中间一层薄薄的水雾的伏拉梅又是微微一叹。 她当然能够猜出阿古希德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在未来，自她死后， 无论是为了她而帮助人类抵御魔王军的全面攻势，还是去一个又一个神代遗迹寻找死而复生的方法。 阿古希德都一定在这其中经历过难以计数的战斗。 而毋庸置疑—— 他当然不会输。 而在魔王或老师不会主动去找上阿古希德的情况下，阿古希德的战绩可想而知。 他绝对是无敌了一千年才慢慢有了这种自信的。 虽然名副其实，但对于伏拉梅而言，这却是让她再担忧不过的源头。 “阿古希德——” 思索起自己记忆中所见的魔王的恐怖实力，伏拉梅还是抬起了头。 “就算有着必胜的把握也不可以轻敌，那毕竟是魔王。” “我看起来很像是喜欢留手，不全力以赴的人吗？” 阿古希德的反问让伏拉梅扶起来额头。 你还好意思问啊…… 笨蛋，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说出让你不要轻敌留手这种话啊！ 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使出全力。 “伏拉梅……” “——魔王陛下和我们此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像是看透了妻子的心中所想，最强大魔族提前对她说道。 “如果对手是这个时代的赛丽艾或者克拉夫特，那么我或许会有留手的想法……” “因为他们并不在乎来自未来的我，所以当然不会使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但魔王陛下……那个心理阴暗的老不死不一样——” “他是真的会倾尽一切手段来见证我的极限的。” 一向沉稳的阿古希德眼神少有的锋芒毕露起来， 他用让伏拉梅都觉得有些诧异的语气说道： “所以如他所愿，也如你所想。” “我会使用全力来将他彻底击垮——” “让他在这里见证他所希望看到的……” “属于【斩击魔法】的顶点！” 伏拉梅沉默了一下。 然后低下头，再抬起头，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好中二，就像是故意想在我面前耍帅一样。” 人类最初大魔法使强忍着笑容对最强大魔族吐槽道。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竟然也会有『耍帅』这种想法吗？” “就算发现了也不要拆穿我啊。” “擅自破坏开战前严肃的气氛会让我的状态变糟糕的——” 对于自家妻子与白毛精灵一脉相承下来的这种松弛感， 阿古希德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伏——” 因为觉得距离中午开战的时间尚早，所以打算继续陪着妻子闲聊的最强大魔族刚刚开口， 就因来自几十公里外的那股直冲云霄般强大而剧烈的魔力反应而不得不中断了话题。 伏拉梅当然也感受到了。 对于随时随地都一直保持着大范围魔力感知的她而言—— 尽管那股魔力反应要在她的感知距离之外， 但那不详的波动还是被她有所察觉。 “那是……什么？” “像是有巨大的魔力被强行积蓄着，而且还是马上就要被释放——” 伏拉梅有些困惑的望向了阿古希德。 “你和魔王不是约定的有确切的时间吗？” “难道他打算单方面提前突袭？” 看起来…… 确实是这样。 阿古希德倒是没有多少意外，这显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呵……” “或许他觉得，用搅乱我们话题的方式更有可能让我不高兴，从而使出全力吧——” 那他猜对了。 我现在确实有点不高兴了。 阿古希德心中所想一闪而逝。 知晓了魔王即将攻击的他没有慌张，仍旧从容。 “好了，伏拉梅……” “十三层就够了，我也要去快点结束战斗了。” 没有停顿，阿古希德一边说着一边走出蒸腾的温泉。 宽大的漆黑外衣随之顺手披上，将腰间的束带随意打了个结。 “放心，不会超过十分钟的。” 因为从头到尾构筑整整十三层【断魔屏障】所耗费的时间确实不短， 所以当阿古希德说完这句话，伏拉梅也彻底完工后， 天色黯淡的凌晨早已消失不见。 明亮的日光也渐渐的显现在高天苍穹。 而就在这份明光的投影下，最强大魔族回头向妻子说道： “我会赢的。” —— “已经察觉到了吗？” “没有其他的动作……这是不打算提前阻止我？” “就这么等着我积蓄第一击——” “还真是像曾经在魔王城中和你打那些模拟指导战的我。” “那么，阿古希德……” “支撑起这份自信的力量，就让我亲眼看看吧。” 伸展在山崖前的手掌中，将来自各个大魔族的不同魔力汇聚在一起， 同时让这些魔力支撑起【魔法无效化】的术式， 在确保能够一击攻破阿古希德由『断魔之浴』所构筑的全部屏障后， 魔王将手心那个已经高达数十米的“黑洞”向前轻轻一推。 然后—— 只是在魔王刚刚赋予动能的一瞬间，“黑洞”就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激射而出！！ 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与压力，在瞬间粉碎了过道中一切的阻碍后， “黑洞”就这么缓缓出现在了刚刚离开小屋十公里外的阿古希德的眼前。 “真是的，一定要这么急吗？”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 最强大魔族抬起眼眸，毫无顾忌的张开双臂。 “那么在伏拉梅还在认真看着的情况下——” “就稍微让我耍耍帅吧。” ------------ 第一百六十七章：修拉哈特：开了 “还真是有意思的招式，这些魔力是直接强行被压缩在一起的吗？” “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直接攻破【断魔屏障】……” “也就只有你能想出来了，老不死的。” 阿古希德和伏拉梅能在这个时代想象出应对魔王魔法的方法， 那魔王本人当然也会有反制的方法。 所以最强大魔族没有惊讶，他只是平静的抬起了双手。 没有防御，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打算。 似乎，就像是记忆中那次在天脉龙上与赛丽艾决斗时的赛丽艾一样。 巍然不动的等待着来自对手那全力以赴的第一击。 “阿古希德，你还真是有够疯的……” “这招可不是单纯的针对你的防护手段，在击中后那由十几种完全不同的魔力所产生的爆炸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竟然打算硬接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魔王的言语中却并没有多少诧异。 恰恰相反，他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荒谬感。 “也对……” “这确实是像你会做出来的选择啊——” 伴随着魔王的低喃声落下，在他的视线之中， 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阿古希德身前的“黑洞”开始了爆炸。 轰、轰、轰！！！ 接连十几次连环爆炸所发出的轰鸣声震天撼地—— 而那已经能透过烟尘所看出的长达十公里巨大盆地，也正代表着这汇聚了全体大魔族魔力的一击的骇人威力。 毫无疑问…… 十三层【断魔屏障】瞬间被攻破—— 魔王可以完全确定这一点。 但是…… 当他通过【空间置换魔法】跨越数十公里，直直落在盆地中心后， 注视着那在烟尘散去后毫发无损的熟悉身影—— 知晓这一击威力的魔王勾起了嘴角。 “威力不错，但爆炸不够集中这一点有待提升。” “如果能将所有扩散的能量汇聚在一点上，或许能最大程度上我耗费的魔力吧。” 附带着【魔法无效化】的十几种魔力确实让阿古希德失去了【断魔屏障】。 但是直接在爆炸即将落在身上时斩去了爆炸产生的所有能量的阿古希德轻声提醒道。 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魔王。 “老不死的，你还有更好的招数吗？” 魔王没有回答。 他知道阿古希德不会再继续站着不动接他一招， 所以他没有空去和阿古希德闲聊，而是最大限度上的集中感知。 以此来应对斩击可能凭空生成的方位。 “不回答，这样啊……” “那这次我来攻，你没有意见吧——” 阿古希德的提醒紧随在他的攻击之后。 那在同一时刻瞬间生成在方圆二十米内所有空位的斩击，就这么切碎了一切。 …… 除了魔王。 不止如此，同样是在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 阿古希德所生成的斩击全部都被逆转为了纯粹的普通魔力，缓缓随烟尘一同消散。 【斩击魔法】对阵【魔法无效化】—— 领域战的第一回合，不分胜负。 阿古希德和魔王几乎在同一时刻笑了起来。 而且那都是发自肺腑的笑声。 “【断魔屏障】消失之后，我的【魔法无效化】竟然依然无法覆盖你——” “阿古希德，你竟然真的找到了随时随地都能防御我的【魔法无效化】的方法。” “彼此彼此……” “老不死的，我瞬间生成，绝对必中的【斩击魔法】不也同样没能攻破你的【魔法无效化】吗？” 对于阿古希德这明显是脱口而出的商业互吹，魔王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没有分神，只是十分认真的注视着阿古希德的身躯四周， 在片刻的思考后，直视着阿古希德的眼眸问道。 “几次，或者说几道？” “你覆盖在身上，能够绝对反制我【魔法无效化】的那种斩击，有多少？” 出乎意料的是，阿古希德竟然主动暴露了可能会导致自己陷入劣势的弱点。 “九道……现在是八道了。” “以这个时代的我的魔力，短时间内也只能制造这么多了。” 没想到阿古希德竟然真的狂妄到直接说出具体数量， 魔王在挑眉中望向了阿古希德那无所谓的脸庞。 “短时间内只能制造这么多……” “也就是说——” “不用想了，就像你猜的那样。” 阿古希德扬起微笑，极为随意的向着魔王开口了： “只要你接下来能在我将你击败前将我身上剩余的八道斩击攻破，” “那么你就赢了。” 赢了…… 说的可真轻巧啊，阿古希德。 既然你敢这么说，那么这八道斩击，真的有机会被我全部攻破吗？ “阿古希德，就这么直接暴露真的好吗？” “我们现在可是在决斗。” 魔王抬起手，轻声问道。 而阿古希德同样抬起手，淡然的给予了回应。 “没有关系……” “因为你不会有机会的。” 【斩击魔法】与【魔法无效化】的对撞又一次开始，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阿古希德身上的八道斩击并没有再次被攻破。 无论【魔力无效化】反反复复多少次，都是一样。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最强大魔族显得极为轻描淡写。 “在这八道斩击被攻破之前——” “我就会将一切结束。” “所以……我现在要开始稍微认真一些了。” “控制好【魔力无效化】，我尊敬的魔王陛下——” 阿古希德的灰眸少有的带上了调侃。 “别死了。” 他说。 然后—— 那无声无息，没有轨迹却仍旧划破空间的斩击便呼啸而至。 —— “真是夸张……” “无论是阿古希德还是魔王——” 坐在小屋门前静静地观战的伏拉梅由衷地感叹道。 “我完全插不上手呢……” “如果是师傅在这里的话，那大概会好一些吧。” 她轻轻扶着下巴，遥望着阿古希德的背影。 目光柔和，再无闲话。 —— “如此轻松就接下了我们魔力汇聚而成的一击……” “而且还和陛下正面拼到这个程度，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 大魔族汇集的山顶上—— 旁观者中唯一一个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利瓦莱发出了疑惑。 古瓦尔、马哈特和贝泽他们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们正哑然于二人那在魔法技术层面令人无法理解的高度。 索莉缇尔、托德这次也同样没有回答他。 因为她们也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与深究。 这一次，只有正轻抿着红茶的修拉哈特回应了他。 从身旁右手拖着盘子，古典的茶壶安置其上的格拉奥萨姆那里续了一杯后， 修拉哈特引导着利瓦莱的视线， 就这么指向了格拉奥萨姆手上那还散发着蒸腾热气的茶壶。 利瓦莱皱起眉头，疑惑的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厚积薄发？” 这是他看着被水蒸气略微鼓动了一些的茶盖得到的答案。 …… 仔细一想，这个答案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如果没有长达一千五百年的深厚积累，阿古希德也确实不可能做到有如此进步。 和魔王陛下相抗衡——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种事根本让人难以置信啊…… 利瓦莱本来都已经要确定答案了。 可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听了他回答的修拉哈特再一次指了指茶壶。 【全知者】修拉哈特对着【染血的军神】利瓦莱摇了摇头， 他纠正道： “开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杀的不够，再杀！ 理论上必中必伤的『空间斩』少有的没能接近对手的身侧—— 即便是将整块空间撕裂的威能也未能逃脱魔法无效化所创造的囚笼。 但是…… 刚刚又一次使用大范围魔法无效化来抵消『空间斩』的同时，连阿古希德都覆盖在内的魔王皱起了眉头。 “真是有意思，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魔法……” “明明我第一次发出的『魔法无效化』成功抵消了一道斩击——” “可是再次使用同样的招数时，竟然会完全被免疫吗？” 不…… 不对—— 没有那么快，也没有那么夸张。 作为这个时代天赋与力量顶点之一的魔王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默默的凝视着面前不远处轻描淡写的再一次发出无差别斩击的阿古希德。 在【魔法无效化】与【斩击魔法】相互抵消的一瞬间—— 有所想法并为之集中注意力的魔王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古希德身边微弱的魔力波动。 那微弱的波动正代表着如今第八道斩击的岌岌可危。 …… 不合理。 这是魔王的第一反应。 第九道隔绝了自己【魔法无效化】的斩击只是一次便消散殆尽， 可为什么与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的第八道斩击能坚持这么多次？ 莫非—— “不是免疫，是适应？” “阿古希德那些斩击直接适应我的【魔法无效化】？” 谬论。 一刻不停的与阿古希德对轰的魔王瞬间对这个想法予以了否决。 没人比魔王更信任【魔法无效化】所代表的意义—— 【魔法无效化】的本质就意味着只有魔法会被他瓦解， 而不可能会有魔法能够对其产生影响。 也就是说，阿古希德的斩击不是适应【魔法无效化】本身…… “是适应我包含着【魔法无效化】的招式，对吗？” “通过适应我的招式本身从而达到直接越过附加的魔法无效化。” 魔王的眼神与对面的阿古希德对上了。 尽管二人手上的动作与领域展开几乎一刻不停，但他们却依然有闲暇来进行战时闲聊。 魔王肯定会猜到自己抵御他【魔法无效化】的斩击的效果与本质—— 阿古希德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种事。 自信从来不是自大。 虽然阿古希德现在一口一个老不死，但他从来没有小看过魔王。 这毕竟只是自己在一千年间的某次梦醒后随手创造出的招式， 要是觉得魔王无法看出，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所以阿古希德没有否认，他无言的注视着笑出声的魔王， 用沉默表示了默认。 没有因为阿古希德那冷淡的态度而停下言语， 魔王反而因为得到了正面回答而变得越发感兴趣起来。 “这还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说到底，通过适应招式本身而做到无视其中包含的【魔法无效化】——” “除了拥有着对【斩击魔法】无与伦比理解的你以外，真的有人能想象出这种抽象至极的东西吗？” 魔王一只手维持着攻势，无时不刻的消耗着第八层斩击，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继续对此补充道。 “嗯，刚刚说的似乎还不太完整。” “你的那种【斩击】应该还不止如此，按照我刚刚的攻势强度来看——” “必须是有着极高攻击力的魔法附加上【魔法无效化】后才能有可能直接攻破你的一层斩击……” 魔王一边维持着与阿古希德的领域对轰，一边为阿古希德这离谱至极的招式轻笑出来。 “我该夸你天才吗？” “阿古希德，你这又是通过什么领悟出来的？” 随着魔王的疑问声落下，阿古希德身上的第八层斩击也应声而破。 但与之相对的—— 魔王的【魔法无效化领域】也彻底失去了对第七层斩击的消耗能力。 咔嚓—— 只是因为领域被免疫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隙。 魔王的左臂就被阿古希德的零帧起手『空间斩』直接斩断。 “我是世上最天才的大魔法使这件事不用你来强调。” 沉默了半天的阿古希德对于魔王那毫无自知之明的问题选择了冷眼相待。 “而且，如果不是你那莫名其妙的不允许我靠近【天国】的举动，”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脑子一抽专门开发这种针对你的招式？” 在魔王已经失去左臂，最强大魔族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现在， 阿古希德的话其实已经有了几分胜利宣言的风范。 战斗的结果好像已经能在这一刻确定…… —— 可最强大魔族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任何迟疑的再次抬起了手。 在战局已定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任何收手的打算。 这一次，在断掉了左臂，似乎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魔王面前…… 是阿古希德那全力以赴的【即死斩】—— —— “阿古希德不是说过不会杀死魔王吗？” “虽然他刚刚确实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但却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林中小屋门前观察着战局的伏拉梅第一个出现了疑问。 要知道，残肢断臂这种伤势对于魔王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伤， 但在对手是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时—— 这点劣势就已经可以决定战局了。 至少在伏拉梅的视角里，她目前想不到魔王还能怎么应对这一击。 “不会吧，阿古希德……” “难道就像你说的那样，魔王会拼尽一切来见证你的极限吗？” 在某一瞬间想到了年幼时从赛丽艾那里听来的与某个讨厌家伙的战斗过程…… 伏拉梅的浅红色长发微微摆动，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惊疑。 —— 与伏拉梅的表现与疑惑完全相反。 大魔族这边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眼前这副看似一边倒的战局而出现任何担心的神色。 甚至于说，他们反而像是又将再一次见证什么而显得格外兴奋。 “自从神话时代结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陛下用那个了吧……” 转头看向正在不慌不忙的品茶的修拉哈特，古瓦尔那狰狞的脸庞上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修拉哈特点了点头。 “不过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些年来除了那位大人以外没人配让陛下认真。” “但面对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如果不用，真的会输的一败涂地的吧。” 修拉哈特的轻语没有受到任何人反驳。 而同样的，他们之中也没有任何人担忧魔王陛下的安危。 毕竟…… 无论怎么说，魔王陛下可是不死之身啊—— —— 全力以赴的『即死斩』毫无疑问的将魔王腰斩了。 可在魔王腰间血线浮现而出的那一刻。 阿古希德，伏拉梅，以及全体大魔族在某个瞬间似乎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 然后…… 断手与腰间的伤势顷刻之间被恢复与重组。 魔王依旧是那副不变的微笑。 左手安置在【魔王的心脏】之上的他向阿古希德伸出了右手。 “杀的不够……” “阿古希德，再杀——” ------------ 第一百六十九章：我会将你的不死之身切的血肉横飞—— —— 【弗尔盆地】那被魔王的第一击轰出的巨大盆地之中…… 两道漆黑喧嚣的狂乱身影相互交错在战场的每个角落。 阿古希德本身不止拥有【斩击魔法】， 魔王也掌握着包罗万象的各式魔法。 所以，至少在旁观者的眼中， 二者的对决毫无疑问是让连大魔法使也为之汗颜且眼花缭乱的魔法盛宴！！ 数百道灰暗的【杀人魔法】穿透烟尘阻挡迎面而来的斩击。 细小却密集的流星坠落大地，轰碎山丘。 一次次对撞，一道又一道让人防不胜防的霸道斩击—— 轰！！！ 在又一次二人身影交错后，千疮百孔的魔王与悠闲的阿古希德再次面面相对。 魔王的伤势瞬间恢复完毕，他就连破碎的衣衫都顺手将其恢复完毕。 在第一次复原后的这短短十五秒中，他与阿古希德的战斗彻底宣告了何为最强！！ 掌握着最强的【斩击魔法】，来自一千年后的最强大魔族。 对战—— 拥有着最夸张的【魔法无效化】以及那无敌的不死之身的魔王。 谁会输？ 谁会赢？ 究竟是【斩击魔法】与千年的经验会更胜一筹， 还是那统御威压整个世界的最强魔王会支撑到最后。 究竟谁才是挑战者…… 这就是所有注视着这场决斗的旁观者的好奇与期待。 至于对决的两位主人公…… 身临其境而且都对彼此再了解不过的他们当然不在此列。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最有可能的那个结果。 “【第二魔法源·魔王的心脏】——” 阿古希德暂时收起了手，微微抬起了头。 “还真是如我所料，为了看到我的极限，你还真是的的确确不择手段啊……” 连修拉哈特他们都知道的事物阿古希德当然也知道。 而且由于曾经跟着魔王的时间太长，再加上魔王对他的有问必答，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除了魔王以外，就只有阿古希德最了解他这份不死之身的本质了。 ——就像世界上的魔物都是魔力的聚合体一样。 相比人类，反而与魔物更加相似的魔族同样有着这样的特性。 魔族被杀就会死，而且死后如果不经其他处理会像魔物一样化作尘埃消散。 所以理论上讲，只要有着足够的魔力和技巧…… 那么对于魔族而言，无论怎样的伤势都能恢复。 ……听起来很简单，对吧？ 但是即便是大魔族中最强的阿古希德也做不到这种事。 这无关乎技巧，而是纯粹的魔力原因。 世上的生命最初都是由那位【女神】创造的。 所以就算你能在技术上模拟到接近那位【女神】的程度， 你又要如何模仿她那无穷无尽的伟力呢？ 未来的阿古希德一身魔力堪称海量，但他却依旧做不到。 而魔王能做到这一点，所依靠的就是他所研究出的【第二魔法源】。 【魔王的心脏】通俗一点来讲，就是【无限魔力】。 对，无限的魔力并非夸大其词， 至少就阿古希德所知，那颗本体位于【魔王城】深处的『心脏』， 确确实实是魔王创造出的无限魔力的承载体。 最强大魔族严重怀疑【魔王的心脏】就是魔王被【女神】诅咒的原因之一。 这也正是阿古希德在一千年后迟迟无法下定讨伐魔王决心的原因。 不过…… 当时间放在一千年前的今天，那话就又说回来了。 阿古希德在一千年的时间中无数次模拟过自己和同时代魔王的战斗。 所以，魔王的所有能力，阿古希德都有着与之相对应的反制手段。 尤其是【魔王的心脏】这种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作弊器。 应对这个时代带着这东西的魔王—— 阿古希德有九种方法破解它，九种！！ “你认为【魔王的心脏】能帮你撑过十分钟吗？” 阿古希德淡淡的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魔王平静地回答道。 “而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不想作弊——” “但是如果不这样，那可弥补不了一千年的经验之差。” 作弊……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反正，这场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不过，老不死的，你真的以为只凭这样就能弥补差距？” 未来的你凭借【魔王的心脏】最多也不过与我持平。 而这个时代的你—— “呵……” 最强大魔族在这短短三十秒的中场休息时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这一次没有选择一言不合瞬杀魔王，而是很有礼貌的问道： “要不要赌一下你自己最多能撑几分钟？” 尽管听出了阿古希德言语中的冷嘲热讽，但魔王本人的态度依然平静。 魔王同样不是自大的人。 但至少一些该有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更何况，他的后手可不止【魔王的心脏】一个。 所以想到这里，他甚至还有闲心正面回答阿古希德的问题。 “嗯……” 魔王同样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做出不合时宜的攻击， 以他的尊严和他与阿古希德的关系，他还做不出这么掉价的行为。 所以在很认真的思考后，魔王给出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距离我们约定的十分钟的期限，现在还剩八分三十八秒……” “那么，我就赌八分三十八秒吧。” 八分三十八秒…… 这还真是，过于乐观的回答啊。 最强大魔族抬起眼眸，默默数着消逝的时间。 三十七， 也该动一下真格了。 三十六…… 说到底，这个时候的你尽管驾驭着【无限魔力】，但你的输出与应对都是有限的。 你可以持续，但却根本做不到同时爆发出无与伦比魔力总量—— 所以，最强大魔族抬起了双手， 那是某种特殊斩击的起手姿势。 而后，面对着拥有不死之身与魔法无效化的魔王， 阿古希德说出了这场战斗中最狂妄的宣言。 “那么，陛下，如你所愿——” “在这场战斗接下来的八分三十二秒内……” “我会将你的不死之身切的血肉横飞！！” ------------ 请假一天，脑子有点乱，重新捋一遍剧情 抱歉抱歉， 这两天的欠更我尽量补回来。 emmm，这个月不能在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了， 我要进化成第二版观火—— 会赢吗？ 会赢的！ 来自第二版观火的胜利宣言！ ------------ 第一百七十章 ：最强大魔族的力量，来自魔王的『空间斩』 【斩击魔法】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破坏力？ 在这个问题上，伏拉梅很有话语权。 因为在接近十年的旅行与朝夕相处中，她曾无数次见证阿古希德认真时的破坏力。 所以她在女神之碑后不久，就猜测过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能够将【斩击魔法】达到怎样的威力。 她本来已经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大胆，甚至说有些夸张—— 但是林中小屋之前，遥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场景，伏拉梅轻轻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她的猜测还是过于保守了。 “难以想象……”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让【斩击魔法】做到这种程度。” 默默的注视着远方那被无法计数的斩击所包围的战场， 一点点看着方圆十公里内万事万物陷入了阿古希德所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斩击风暴的摧残中—— 对此深表震撼的伏拉梅无言的撑起了脸。 浅红色的长发垂落，人类最初大魔法使的目光此刻却不由看向了身处斩击中心的魔王。 “他会被直接解决吗？” “还是说到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夸张程度，他也依旧能继续坚持下来？” 伏拉梅会有这样的迟疑并不是不相信一千年后阿古希德的力量， 而是因为魔王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与老师赛丽艾的交谈中，还是在直面魔王的危机里…… 在战胜魔王这一点上，伏拉梅心中的想法一直都是不可能。 尽管多年以前她曾对有着无尽寿命的芙莉莲寄予厚望，但其实那更多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毕竟战胜魔王实在太过艰难。 而今天，来自一千年后的阿古希德就在她的面前向她演示应该如何击败魔王…… “所以说，果然还是让人感觉跟做梦一样啊——” 旁观着对决的伏拉梅如是想到。 来自阿古希德的回应也就算了， 甚至连战胜魔王的希望都一同带来…… 我这运气到底是有多好啊？ 伏拉梅微微摇了摇头，在轻笑过后继续看向了战场。 —— 【斩击魔法·全域律法】—— 这最开始是阿古希德为了对付赛丽艾开发的招式， 但后来在一千年的闲暇梦境与孤独旅途中，他萌发了这可能对魔王也同样有效果的想法。 所以最强大魔族抽时间对其做出过一些改动，创造出了对魔王特攻的变种版本…… 抛弃绝对的范围与威力，以此来减少魔力消耗，来保持【全域律法】长时间存在—— 只要快到让【魔王的心脏】那无限魔力源的魔力供应都跟不上， 所谓的不死之身自然也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只要达到一定程度，魔王重组身体的时间甚至会一直被延后…… “继续吗？陛下……” “魔力供应还跟的上吗？” 面对着那刚刚重组出来却又被瞬间粉碎殆尽的半张脸庞，阿古希德挑起眉头轻佻的说道。 “呵呵……” “阿古希德，你还真是狂妄的不像样子呢……” 从嘴巴里传出的声音刚刚抵达阿古希德耳边，那下半张脸就又瞬间被粉碎。 “狂妄……有吗？” 阿古希德毫不在意的跟重组的越来越慢的魔王闲聊了起来。 “我只是在给你善意的提醒而已。” “不要试着想靠拖延来解决，我在未来把这一招的魔力消耗降到了最低点——” “不客气的说，如果你再不找办法反抗的话，即便我再这样下去一天都不成问题。” “顺带一提……” 为了看看魔王究竟还能拿出怎样的底牌的阿古希德继续补充道： “我的斩击会越来越快，到了我们决斗时限结束的时候，你恐怕至少要重组一周以上。” “所以，如果不希望你的计划出现七天的空缺的话，那就尽可能来反抗我吧。” 阿古希德没有说谎，这一点魔王心知肚明。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重组的越来越慢了。 而阿古希德的斩击却在数以倍计的加快—— 这种情况下甚至连正常的【魔法无效化】都没办法用出来。 如果再这样毫不作为下去，恐怕就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 自己的计划绝对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所以，毋庸置疑—— 魔王没有在此刻的阿古希德面前藏拙的打算。 “不得不承认，阿古希德……” “现在的确是你更强。” 在出招之前，魔王先是在低笑中赞叹了一句阿古希德如今的可怕战力。 而后，在阿古希德饶有兴趣的眼神中，魔王周身的魔力瞬间提升了数倍， 不仅重组在瞬间完成，甚至就连【全域律法】的中央都被纯粹的魔力暂时顶开了一处狭小的空间。 这一招在阿古希德的预料之中， 显然，对于魔王能够瞬间提升魔力供应这件事，他清楚无比。 或者说，不只是清楚，阿古希德甚至还知道这个能力魔王在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 所以很显然，只是这样绝对支撑不了太久， 但这也正说明，魔王接下来会打出他所认为的底牌。 “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究竟会怎样应对。” 阿古希德很期待魔王接下来会用出怎样的对策，所以他甚至都没有防御或阻挠。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尽显无敌风范。 “敢这么面对我的，即便从神话时代数起也只有你了，阿古希德。” 魔王在无奈中抬起了手，而后轻声提醒道： “小心了，阿古希德。” “可别因为大意被这招重伤啊——” 重伤？ 如此自信？ 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怎样的底牌。 阿古希德略微提起了些注意力， 汇聚在魔王那抬起的掌心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最强大魔族清楚的感觉到了魔法的发动。 而后…… 就在他的感知中，与他刚刚释放的【斩击魔法·全域律法】完全一样的魔法，覆盖住了他的周身—— 难以计数的斩击就这么瞬间包围了阿古希德的全部视线！！ 咔嚓！ 尽管及时反应过来用同样的斩击全部抵消，但阿古希德脸上还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不……魔王这一击远远不止如此—— 在阿古希德猛然发觉的目光中， 那本该是最强大魔族再熟悉不过的【空间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胸前。 血花四溅…… 可魔王脸上的凝重却并未褪去，而是变得更加无奈。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斩击魔法】的极限 “终于有点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了，陛下……” 因为一直以来都慎重于战士的存在，所以阿古希德周身无时不刻都环绕着削弱外来攻击的斩击。 正因如此，即便是由魔王亲手打出的【空间斩】也只是留下了不大不小的伤口。 而阿古希德本身对于【空间斩】再了解不过，所以他不消片刻就恢复了胸前的伤痕。 但由于刚刚的【全域律法】和【空间斩】上都被魔王施加了魔法无效化—— 因此阿古希德身上的九道斩击又一次被攻破了两道，如今只剩四道。 但他关注的点不是自己受伤或是隔绝斩击的数量， 而是由魔王所施展的【斩击魔法】的来源。 “我不记得你对【斩击魔法】感兴趣过，毕竟这东西实在过于耗费精力……” “而且恕我直言，我从来不觉得除我以外还有别人能打出【空间斩】——” 阿古希德一边同样用斩击抵消着周身【全域律法】带来的斩击，一边抬起头随口问道： “所以，陛下……” “能说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吗？” 魔王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加大了魔力输出，将斩击的数量再一次提升数倍。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却示意阿古希德感受这些斩击的本质。 斩击的本质…… 能够完美与我的斩击相互抵消的斩击，能够攻破我周身斩击防御的【空间斩】—— 原来如此…… 阿古希德没有不解太久，他只是略微感知了一下便得到了答案。 但这反而让他更惊讶了，最强大魔族颇为诧异的望着魔王，轻声开口。 “这就是我的斩击？” “甚至包括【空间斩】的构成都一般无二……”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你是怎么如此完美的复制过去的？” —— “已经到【斩击魔法】与【斩击魔法】的对决了吗？” 远处山崖上的修拉哈特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陷入了沉思。 有一个问题，其实曾经在所有大魔族中流传甚广…… 包括后来的芙莉莲与南之勇者也都为之疑惑过。 那就是—— 强的究竟是阿古希德这个最强大魔族，还是被誉为最强魔法的【斩击魔法】？ 到底是【斩击魔法】成就了阿古希德，还是阿古希德成就了【斩击魔法】—— 无外乎他们都有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惑。 毕竟阿古希德那令人几乎绝望的进步速度与力量确实让人对此好奇不已。 可这并不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恰恰相反，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就被修拉哈特找到了答案。 ——就像阿古希德曾经对芙莉莲说过的那样。 【斩击魔法】并不是无法被学会的。 前提是阿古希德本人愿意分享。 而修拉哈特和芙莉莲就都先后学会过【斩击魔法】。 所以，在真正学会了【斩击魔法】后，他们才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 “陛下，抱歉，我让您失望了。” 百年前，凭借【未来视】成功学会【斩击魔法】后对魔王陛下的致歉仿佛就在修拉哈特眼前。 时至今日，他依旧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挫败与无奈。 “我还是做不到驾驭【斩击魔法】。” “别说是像阿古希德那样随心所欲的创造【空间斩】，即便是正常的普通斩击我也难以掌控。” 只有真正学会【斩击魔法】后的人才能明白， 被称作『最强大魔族』的阿古希德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才能与天赋。 【斩击魔法】不同于【杀人魔法】—— 古瓦尔的【杀人魔法】有着极其简单的术式与最简单的使用方法。 汇聚魔力朝着一个或多个地方，而后瞬间释放。 就这样。 不需要过多控制，在不影响的情况下，【杀人魔法】会直接朝着目标前进。 直到发出的魔力耗尽。 可【斩击魔法】却恰恰相反，它复杂的让人无法想象。 首先，【斩击魔法】几乎无法被观察到魔力反应，连运行轨迹都难以察觉。 就算是对主人而言也是这样。 其次，【斩击魔法】生成的斩击其实是不会自动朝着目标移动的，必须通过主人的操控才能进行运动。 最后，你还要无时不刻对每一道斩击的魔力进行精准调控—— 如果你不想让它在半路就直接消失的话。 所以问题来了，当你和你的敌人一样几乎无法察觉斩击的情况下—— 你要怎么依靠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斩击的微弱感知与联系来操纵它抵达该到的位置。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你还必须要考虑到风向与空气湿度等等一系列可能导致魔力损害的因素。 你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应该对斩击施加多少魔力才能击中对手？ 而这甚至只是运用【斩击魔法】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阿古希德那些【空间斩】、【防御斩】、【时间斩】等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能力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家伙真的跟我是一个物种吗？ 修拉哈特曾经真的有过这样的疑惑。 学会了【斩击魔法】后，修拉哈特才明白阿古希德为什么不推荐他去学习。 以及他那一句『反正也没有意义』的缘由。 修拉哈特几乎想象不出，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到底要有怎样高超的技巧才能驾驭【斩击魔法】。 阿古希德究竟经过了怎样苦修与试炼，才能手握【斩击魔法】，自信的说出那句—— 『搞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这世上最强的大魔法使。』 —— “因为从修拉哈特那里清楚了无论如何精修【斩击魔法】也不可能与我的斩击相提并论……” “所以才把想法放在直接模仿上？” “你甚至都还参考过神话时代【水镜恶魔】的复制魔法？” 静静聆听着魔王所给出的解释， 阿古希德凝视着他身上散发出的与【水镜恶魔】类似的气息，恍然大悟。 “真有你的，陛下……” “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来跟我正面对抗，也真是为难你了。” 虽然确实为此情不自禁轻轻鼓起了掌，可阿古希德的神色却依旧平淡如水。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远远不够……” 最强大魔族低笑一声，【斩击魔法】再一次被他催动。 “既然你都亮了这么多底牌，那我也不能不回敬。” “老不死，接下来，就让你亲眼见证一下何为【斩击魔法】的极限！！”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斗结束？ 【斩击魔法】的极限—— 这正是魔王前来与阿古希德对决的原因，也是他所期待见证之物。 只是他没想想到，阿古希德竟然完全不打算隐瞒或藏拙。 “一点也不担心未来一千年内我会找出破解【斩击魔法】吗？” 面对着远处最强大魔族那缓缓抬起的右手，维持着【全域律法】与【空间斩】的魔王露出了笑容。 “阿古希德……一千年后的你真是自大的让人太讨厌。” “果然还是这个时候尚未找回情感的你更可爱些。”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魔王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大意。 他视线一刻也不曾偏离的注视着阿古希德的一举一动， 魔王本想至少从魔力的流动上看出些什么，可是结果却是失败。 阿古希德正在构建的术式即便是他也完全无法理解。 与他研究多年的，阿古希德曾经展现过的所有【斩击魔法】的使用方法都不同。 就算是【空间斩】在他如今构建的术式面前也显得拙劣。 正因如此，魔王自然也无法再通过模仿神话时代【水镜恶魔】的独有魔法来复制阿古希德的斩击。 “连我都看不懂，有些夸张过头了啊……” “阿古希德，未来的你还真是开发出了不得了的招式啊。” 但就算到了这种地步，魔王还是没有慌张。 与刚刚面对绝对的极速与庞大的数量让自己的【魔法无效化】都被迅速击破的【全域律法】时不同—— 魔王此时此刻早已再次将【魔法无效化】遍布周身， 阿古希德如今正在积蓄的这一击绝对不可能再次直接攻破【魔法无效化】。 因为有着无限魔力与不死之身， 所以魔王即便如此也没有分出空来进行防御，而是以攻代守。 那遍布天际，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斩击甚至让人怀疑这二人到底谁是【斩击魔法】的主人。 不断用同样的斩击将所有攻势抵消的阿古希德在一动不动了两秒后突兀的伸出了手…… 平静，简单。 安静的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出招。 “战斗已经结束了，在进行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魔王听到阿古希德如是说道。 “坦白的说，陛下，我其实不太想跟你解释或者让你承受这招。” “毕竟真的让你见识到后，未来确实可能会有些麻烦，而你如果被斩中的话，后果也颇为严重……” 已经完成了【斩击魔法】最终极限奥义的阿古希德挑起了眉毛，给出了自己的忠告。 “所以，如果你直接在这里认输我会很开心的。” “陛下——” 直接认输，连碰都不能碰…… 这不明所以的斩击竟然如此强大吗？ 尽管正如阿古希德所说，接下来一定会有危险…… 但魔王的回答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 “不可能。” 魔王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自始至终没有失态。 “倒不如说，无论代价几何我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 商量失败。 这个结果阿古希德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但是礼貌的询问不可或缺。 不过，既然好言难劝，那就后果自负。 “陛下，打起精神……” “好好感受这一击的全部。” 阿古希德什么都没做，但他却还是轻声开口了。 斩击，在哪里？ 魔力感知中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出现的魔王静静地注视着阿古希德。 阿古希德不会虚张声势…… 所以那斩击确确实实生效了—— 魔王没有一味的坐以待毙，而是选择将【魔法无效化】直接催动到极限。 即便是【空间斩】或是【灵魂斩】这种斩击在面对【魔法无效化】时也会直接被瓦解。 就算是再强的斩击，也不可能对抗【魔法无效化】。 但是…… 咔嚓—— 在林中小屋前的伏拉梅与山崖边大魔族们讶然的注视中…… 没有任何前兆与反应，魔王的头直接无声无息的从身体上掉落下来。 这一次，【魔王的心脏】没有生效。 无限魔力所带来的不死之身直接被破解，再无重组的可能。 在阿古希德的冷眼旁观中—— 这场决斗已然到了最后的尾声。 …… 魔王当然没有死—— 他能感觉到，刚刚那一道斩击只是让他没有办法再次重组而已，并没有隔断【魔王的心脏】与他的联系。 所以不死之身只是从某种层面上被压制了，而非破解。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被斩中了？什么时候？” 即便只剩一颗脑袋，魔王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慌张。 他心中只有满溢的疑虑。 “不应该……阿古希德斩击的必中是随时随地生成——” “所以仅凭这个特性不可能攻破【魔法无效化】。” 只剩头颅的魔王皱起眉头，重新回忆起了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 “越过【全域律法】，越过【魔法无效化】……” “包括直接越过我的感应，直接击中并且让我无法重组……” “这到底是什么斩击？” 实话实说，这【斩击魔法】的极限确实出乎魔王的预料。 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阿古希德会有那样无所谓态度的原因。 “让人毫无头绪啊……” 魔王仅剩的头颅遥望着远方的阿古希德，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奇怪的轻笑。 —— “结束了……” 至少阿古希德是这么想的，毕竟魔王在这一击后绝对无法再次实现重组。 所以他很无所谓的对上了魔王的目光，如闲谈般开口。 “你输了。” “输了吗？” 魔王那并不像是在故作坚持的言语让阿古希德提起了些许兴趣。 “都到了这种程度，你难道还想继续下去吗？” “你能感觉到的吧……如果不经过我的撤销，你是无法再次重组躯体的。” 的确，阿古希德说的没错，现在的魔王的确无法再次重组躯体。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没办法继续行动。 “就算如你所说，这场战斗也不能就此罢休啊……” 魔王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纯粹的魔力构建出数百米的虚幻躯体， 而后他的头颅就这样悬浮在了核心之处。 “阿古希德……” 不愿就此罢休的魔王如是轻笑道。 “刚刚那一击我还没有弄懂，再来一次如何？”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斩在【命运】之上的斩击—— —— 刚刚在阿古希德出招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魔王与旁观的所有人如今最好奇的问题。 —— 林中小屋前的伏拉梅注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微微愣神。 看到魔王那无法像刚刚那样再次重组的现状，她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刚刚那一招可能附加的效果。 要么是切断了阿古希德曾经提到的那个【魔王的心脏】与魔王本人的联系。 要么就是阿古希德这一击是直接遏制了重组。 因为魔王如今明显还有意识，所以伏拉梅更偏向后一种。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亲眼见证着阿古希德的强大，伏拉梅却有些苦恼的疑惑出声。 就算是她，在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时也会有深深的挫败感。 而如果划分等级的话，阿古希德刚刚那一击给她的震撼无异于晴天霹雳。 “【斩击魔法】究竟要怎样运用才能做到这种效果？” “阿古希德啊……” “未来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开发出这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斩击的。” 伏拉梅的脸颊微微鼓起，无奈的唉声叹气。 —— “继续？” “我说，你不怕死吗？” 面对着魔王那战斗继续的邀请，最强大魔族不理解的皱起了眉头。 “刚刚那一击已经看到了，这还是我留手后的结果……” “再接一招，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阿古希德的冷哼并没有让魔王改变主意。 他的微笑依旧不曾散去，甚至与其也一直并不变化。 “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杀了我，不是吗？” 魔王少有的用阿古希德的性格来作弊了。 “阿古希德，不搞清楚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还有【斩击魔法】的极限——” “我是不会停手的。” 不会停手？ 你还真敢说啊…… “老不死的，别逞强了。” 最强大魔族面无表情的揭露了魔王此时此刻那虚弱的状态。 “如果你再接一招，那么即便我留手也不能保证你不会死。” “所以应该认输就认输，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阿古希德倒不是不想再对着魔王砍上一刀，可是如果真的再砍那魔王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最强大魔族只是最后提醒了一遍，但却迟迟没有动手。 “再来一招就连你留手也不能保证我能活下去……” 通过阿古希德的无心之言，魔王很快就推断出了什么。 他眼神微微发亮，满脸沉静的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能在开始控制那一击威力的强弱，但却不能确定我能接下多强的……” “这样看来，刚刚那道斩击是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吧？” 在阿古希德那无语且无奈的目光中，魔王饶有兴趣的猜测道： “所以那一招是不同于你随时随地生成斩击对那种瞬间必中，而是直接能够作用于个体的斩击——” “让我想想……你刚刚那一下不会是直接对斩击的过程进行了省略吧？” …… 有时候就连阿古希德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天才确实不止他一个。 赛丽艾，魔王…… 他们两个都总是能很快看穿自己招式的思路。 所以既然魔王已经猜中了一部分—— 那么阿古希德自然也就没有向他隐瞒的必要了。 最强大魔族与魔王的眼神汇聚，很平静的给予了回应。 “老不死的，你还理解的真快——” “嗯……” “刚刚有些做过头了，我已经对让你知道这一招有些头疼了。” 虽然阿古希德对自己这一击绝对自信，甚至敢说魔王绝对找不到任何破解方法。 但这不妨碍未来的魔王有可能通过某种方法来抵抗…… “呵呵……” 魔王轻轻低笑一声，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向阿古希德问道：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直接跟我讲讲刚刚那一击如何？” “反正既然用出来了，那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不是吗？” 魔王这句话根本就是歪理，但阿古希德却没有反驳。 他只是随手一挥，很轻易的就用普通斩击斩破了魔王如今那华而不实的【巨人魔法】。 而后，就这么冷淡且无所谓的望着魔王的头颅再一次跌落到地上。 “你还不如多想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请别期待我会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你。” 阿古希德的话让魔王无法反驳。 但其实也没必要反驳。 “真的不可以吗？” 魔王感应到遏制自己重组的哪股感觉被阿古希德解除， 所以在重新恢复完整的躯体后，他缓缓站起身，低声反问。 “到最后肯定会被我推测出来的东西，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你还真是脸皮够厚的……” “毕竟除了一千年后的你，魔族里没有其他人会有羞耻心。” “……” 最强大魔族又一次因魔王那无懈可击的脑回路而沉默了。 他的目光直直与魔王对视，最终伴随着微微一叹，眉眼低下。 “我只说一遍，所以听好了——” 出于对自身的绝对自信，阿古希德轻声说出了刚刚那一击的效果。 在魔王那静待下文的神色中，最强大魔族开口解释道： “刚刚那一击其实原理很简单。” “总的来说，你可以理解成只要是被我视作敌人的对象都会被那一击斩杀……” “所以斩击的过程反而是无关紧要的，。” “也就是说，我可以直接越过整个斩击的过程，拿到你的头颅被斩下结果。” “仅此而已。” 越过过程，直接拿到结果…… 仅此而已？ 魔王都不由得因阿古希德那独有的幽默而轻笑出声： “阿古希德……” “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这种招式完全就是作弊吧？” 作弊…… 对于魔王的这个用词，阿古希德摇了摇头。 “这并非作弊，因为我的斩击本身就是『绝对』的——” “『绝对』？” 魔王对于这个用词有些兴趣，抬起头表示愿闻其详。 而阿古希德也用最简单的语言进行了解释。 “你可以当做这是直接作用于你的『命运』的斩击。” “所以这并非是作弊，而是封锁了你所有可能性的……” “『绝对』！” ------------ 第一百七十四章阿古希德， 为你，我愿再花五百年—— —— “所以，陛下——” “这是结束了吗？” 【弗尔盆地】外的山崖上，站在大魔族中央的修拉哈特缓缓起身， 在他周身利瓦莱，古瓦尔的簇拥下，这位魔王的右腕走到了通过【空间置换】魔法回到山崖的魔王身边。 他抬起头，目不斜视的仰望着魔王那要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庞大身躯—— 在疑惑中，面对着魔王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开口问道： “陛下，恕我冒昧，但我们这边对您与阿古希德最后那一击并不是很清楚……” “所以，您与阿古希德这次决斗的结果算是什么——” “平局？” 伴随着修拉哈特这让所有大魔族都好奇不已的问题问出， 在场所有，无论对魔王是否抱有着绝对尊敬的大魔族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显然…… 对于将毕生心思都放在追求力量的大魔族而言，这场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最强者的决斗足以让他们都为之报以好奇。 利瓦莱微笑以对，显然是他们之中对此最为好奇的人。 尽管他一向不追求输赢而是追求战斗的愉悦…… 但是看着刚刚那些令人震撼与足以为之倾倒的绝对力量。 就算是他，也无法无视。 古瓦尔低头沉思，他是唯一一个在复盘全局二人招式的。 与只追求力量的利瓦莱不同， 在这位【魔王军】中除了阿古希德以外的最强天才眼中，很明显对于技巧上的疑点更为好奇。 心里只有摆烂的想法，对于生平态度只有摆烂的托德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因为对战双方都是她关系很好（自认为）的朋友与上司，所以她也少见的对魔王接下来的回应有些期待。 贝泽一边抬起头，一边思索决斗中阿古希德接连使用的不同屏障…… 对于他这个在【结界魔法】上的造诣几乎与伏拉梅相媲美的大魔族而言，同类型的魔法才能让他感兴趣。 马哈特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人能清楚他眼中那些在看到阿古希德所展现的那些复杂情绪后所产生的几分动容。 大魔族们神态各异，心中也各有所思。 最后，还是索莉缇尔在低声轻笑中缓缓走向了魔王身边。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修拉哈特，而后用同样的问题问向了依旧还在思索刚刚战局的魔王。 “陛下，大家都很好奇呢……” “能告诉我们，您与师傅之间到底谁胜谁负吗？” “又或者是像修拉哈特问的那样——” “平局？” 平局…… 来自索莉缇尔的重复问题终于让魔王的思绪稍微回来了一些。 听着自己手下大概是在为自己挽尊的说法—— 魔王很无所谓的笑出了声。 虽然就算我说是平局也不会有人不相信，但那样果然还是没必要。 反正最后都会洗去他们的记忆， 就算在现在告诉他们，弥补了他们的好奇心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所以，魔王就这么很平淡的张开了口，而后淡定的给予了回应。 在大魔族们那不约而同的注视下，魔王说出了让他们为之震撼的答案—— “不，完全和平局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是我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的那一种。” “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啊……” 魔王没有任何掩饰，他也不在乎自己此时此刻会不会在属下面前失去威严。 他只是很简单的陈述了事实，而后想到了自己刚刚和阿古希德最后的谈话。 『原理我已经给你解释完了，剩下的就不用再多说了……』 『决斗就到这里吧，我赢了，你输了，就这样。』 面对着直接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阿古希德，那个时候的魔王开口让最强大魔族短暂停住了脚步。 “等一下，我们之间还没到这种连一句话都不能多谈的地步吧？” “直接结束之后就走，也未免太无情了……” 阿古希德转过身，颇为冷淡的扫了魔王一眼。 『我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最近几天你把有关人造女神之碑的方法整理一下给我，就这样。』 『当然，如果你要是现在还对刚刚的结果不服，想要再试试的话，我就不会再留手了。』 『老不死的，你以为刚刚那一招我不特意削弱，遏制的只会是你的重组吗？』 最强大魔族再无任何犹豫的转过身，说出了让魔王思索至今的言语。 『没有直接斩下你死亡的【命运】，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死亡的『命运』—— 如果阿古希德刚刚的话没有虚张声势的话，那么他那一招的上限实在是有些过高了。 “至少现在是完全想象不出任何应对方法……” “我该说不愧是阿古希德吗？” “不过是一千年的时间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果然，也只有你能拯救人类与魔族。” 魔王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些思绪压下。 而后就这样抬头看向了在场的大魔族们。 他们其中大部分还都沉浸在刚刚魔王的认输宣言中难以自拔， 其中更是有几位绝对相信魔王的到现在连上还挂着绝不可能的神色。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魔王在修拉哈特的注视中抬起了手。 “好了，战斗已经结束，接下来也没有你们的事了……” “按照一开始的约定，我会洗去你们有关这件事的记忆——” “谁有意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即便是亲眼见证了魔王的落败，在场曾经全部都是被魔王压服的大魔族也不敢有任何反驳。 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人突兀的开口了。 是修拉哈特。 但他开口所说的并不是想要反驳魔王的打算，而是在询问另一件事—— “陛下，既然您已经在今天见证了阿古希德的【斩击魔法】在一千年后的极限……” “那么您会因此对您的计划作出更改吗？” 尽管就连修拉哈特明白自己的记忆也要被消除， 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 魔王没有隐瞒，他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会的……” 魔王淡定且平静的回应道。 “在未来一千年中，大概至少要抽出一半的时间去试着找到破解阿古希德【斩击魔法】的办法。”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记忆清除也随之落下。 魔王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倒映在他眼中的，是阿古希德那不变的背影。 阿古希德…… 曾经为了追上赛丽艾，我花了五百年。 为了你，我愿再花上五百年—— ------------ 第一百七十五章多愁善感的伏拉梅 现代最强大魔族VS千年前最强魔王—— 这场毫无疑问的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决战，最后以阿古希德的完胜结束。 用时八分三十一秒—— 毫发无损，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胜利的最强大魔族就这么淡定的走向了林中小屋的方向。 与魔王的对决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和伏拉梅在一起的时光重要。 “不过……” “能得到复活伏拉梅的方法总归是好的。” 走在归途上的阿古希德默默思索着魔王口中的人造女神之碑—— 而在回想起魔王昨天提到的他的笔记就是材料之一的言语时…… 最强大魔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苦恼的按了按眉心。 “【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的原本好像是在赛丽艾的手上……” “也就是说，就算我已经从老不死的这里找到了死而复生的方法，回到未来还是要再去见她一面。” …… 阿古希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几天，不会还要再打一架吧？” 将这种令人头疼的可能暂时抛之脑后—— 已经望见了花田前伏拉梅身影的阿古希德，目光重回温柔。 最强大魔族并不想让自己的苦恼与不悦带给本该在这个时代无忧无虑的妻子。 —— “赢了？” 林中小屋前的花海中，伏拉梅早早的就站在那里。 看到阿古希德那缓缓而来的身影后，她轻声问道。 “难道你觉得我会输吗？” 阿古希德的脚步不急不缓，但却很快抵达了伏拉梅的身前。 他垂下头注视着妻子，眉眼间的一丝轻佻像是对伏拉梅用的反问有些不满。 而对此，伏拉梅很无奈的伸出了手，轻轻戳了戳阿古希德的脸颊。 “虽然我肯定觉得你会赢，但是刚刚那莫名其妙的结局任谁都会有些疑问吧？” “说起来，你刚刚最后到底是做了什么，魔王那是直接认输了吗？” 阿古希德连魔王都没有隐瞒，对于伏拉梅他更加不会隐瞒。 “嗯，认输了。” “当然他不认输也不行，我刚刚没有一击毙命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一击毙命？ 听着阿古希德那夸张的用词，伏拉梅少有的对此表示了相信。 毕竟对手是那个魔王。 如果不是绝对的劣势，或者绝对无法反抗的力量，魔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输的吧？ 伏拉梅到现在还记得赛丽艾给她讲的故事中有关魔王的那些。 那完全是个骄傲与自信的不可理喻的魔族。 即便相比现在的阿古希德也不遑多让。 “真是难以想象的力量……” “阿古希德，我认识的你明明并不过分追求力量——” “可为什么一千年后的你却还是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伏拉梅的身子缓缓向前靠近了一步，几乎贴在阿古希德的身上。 她抬起头，眼睛距离最强大魔族很近， 近到阿古希德几乎能一根一根数清她的睫毛。 “伏拉梅，你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吧……” “就算我不说，你也肯定心知肚明——” 阿古希德那无奈的语气让伏拉梅有些心虚。 所以她也就没有躲闪最强大魔族的目光。 正如阿古希德所说的那样—— 伏拉梅其实是能够猜到答案的， 她只是想听阿古希德亲口肯定那个她不想确定的猜测而已。 伏拉梅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胸口猛的一阵沉闷让她不得不轻轻抱上来阿古希德。 人类最初大魔法使就这么将头靠在阿古希德胸前， 在被微风吹动的左右摇摆的花田中，与爱人紧紧相拥。 ——对于精灵和魔族这样的长生种来说，一般而言，提升力量是一件需要相当漫长时间的事情。 这其中最直观的例子就是白毛精灵芙莉莲： 因为对时间几乎没有概念，所以往往会将岁月放在研究魔法这种个人的兴趣之中，而不是专注于攻击的力量上。 但阿古希德目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在未来一定是与芙莉莲的经历完全相反的。 毕竟他所展现的夸张力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长生种应该有的成长水平—— 就算是自己的师傅赛丽艾，在成长速度上，伏拉梅也敢保证她绝对没办法与阿古希德相提并论。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自己影响了未来的阿古希德。 也只有自己这个原因才会让阿古希德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真是的，你这样会让我对自己越来越自责的啊……” “阿古希德，明明我是希望你能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才对。” 伏拉梅的声音有些沉闷，甚至让阿古希德都感觉到了言语中的无奈。 “现在看来，我的所作所为完全适得其反了啊……”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呢——” “但这说到底也是我选择的方式不是吗？” “在无法生存在没有你的世界和执着于复活你这件事上，归根到底不都是我自作自受吗？” 阿古希德真心实意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是让伏拉梅抱的的更紧了。 很显然…… 即便是最强大魔族也无法直接让伏拉梅对自己的自责散去。 “明明是你赢了，这个时候应该开心的庆功才对……” “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我，阿古希德你也会很苦恼的吧？” 缓缓放开拥抱着阿古希德的手， 伏拉梅在强颜欢笑中轻声问道。 “不，倒不如说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才是奇怪。” 阿古希德轻轻握住伏拉梅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 “你总是这样，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揽在身上。” 阿古希德的声音很平缓，就像林间淌过的溪水一样。 “我变强是因为想要再次见到你这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 “还是说你觉得未来的我在对于你的事上毫不在意才是正解？” “你希望我忘了你吗？伏拉梅？” 伏拉梅望着两人交迭的掌心，阳光透过指缝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古希德，我当然不希望你忘了我——” “可如果这份感情成了束缚你的枷锁……” 伏拉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古希德轻打断了。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伏拉梅的脸上。 “枷锁？” “伏拉梅，你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好啊……”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个平淡的下午（上） 阿古希德与伏拉梅的交谈不过是日常生活的插曲而已。 尽管二人都因为这个而或多或少的有些苦恼，但说到底这都是必然会有，无可逃避的东西。 所以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充其量不过是还没有一周年纪念日厨房被炸严重的小问题罢了。 如果非说它有什么影响的话…… 那就是它让阿古希德与伏拉梅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吃午饭。 而后让二人相当默契的，坐在一起安静了整整两个小时。 是的，两个小时—— 通过女神之碑回溯时光而来的第三天下午…… 刚刚与魔王决战，又和妻子短暂交谈过后的最强大魔族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林中小屋的门前—— 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前方的树荫下。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伏拉梅将小屋里的书桌搬了出来，就在阳光与树荫下慢慢的书写着日记。 在阿古希德的注视中，伏拉梅的红发在日光之下有些熠熠生辉， 她那专注却又沉稳的侧脸更让最强大魔族有些懊恼。 尽管现在夫妻二人并不是因为之前的话题而正在进行冷战， 但一想到只是因为那么小的原因竟然让伏拉梅如此苦恼，阿古希德就觉得有些头疼不已。 “早知道伏拉梅会因为这其中的原因而不开心，就不和那个老不死的打架了……” “直接当场拿下他，然后在记忆里找到有关人造女神之碑的方法就是了。” 阿古希德这么想着，目光不由得扫过羽毛笔晃动的笔尖，而后默默的为自己错误的选择叹了口气。 不过从很大层面上来说，他也确实没想到伏拉梅会因为这一点而如此苦恼—— 毕竟就算他找回了感情，但在很多事情上的思考与常人也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你不能指望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长生种在找回感情之后还能像自己曾经几十岁时那样活泼。 不过伏拉梅现在倒不是因为这一点而不理他。 她一反常态的开始写日记的原因很简单—— 伏拉梅只是单纯的想要单独安静一下，然后自己慢慢的思考一些事，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在阿古希德的印象里，无论是在十年旅行，还是在帝都六十年的生活里，伏拉梅都是如此。 从未有过改变。 所以阿古希德没道理不答应，他也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伏拉梅。 反正对于他来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伏拉梅就已经足够了。 最强大魔族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贪心，却又在大部分时间异常的容易满足。 “不过……伏拉梅现在正在写什么呢？” “是最近几天的事，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一些思考或是与刚刚那场战斗的魔法有关？” …… 阿古希德对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冒出的问题给不出答案。 因为伏拉梅随身携带，也就是她现在正在写的这一本日记在未来他看过何止百遍。 但是他却不记得伏拉梅写过任何有关最近这几天的一切，乃至于她此时此刻的烦恼的。 是因为历史会随着这场时间回溯而改变，还是说只是伏拉梅会在后来把日记里的一部分删减呢？ 阿古希德不知道。 这或许只有那位创世的【女神】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很显然，阿古希德或许这辈子也没办法见到她。 “这可真是让人伤脑筋……” “说起来，所谓的人造女神之碑会不会让我见到那位【女神】呢？” 最强大魔族这个思考其实还可以换一种说法，那就是—— 魔王口中的所谓人造女神之碑，是否真的能成功让伏拉梅在未来复活？ 尽管魔王在昨天与阿古希德的交谈中表现了极为肯定的态度。 可是这不能完全作为阿古希德无条件信任这个方法的理由。 “实话说，伏拉梅……” “虽然我不觉得那个老不死的会在这方面骗我或者开玩笑——” “可如果连他自己也是被骗，或者蒙在鼓中呢？” 望着在浅浅的树荫下被微风轻轻吹动发梢，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而无言的将目光向自己这里看了一眼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没有说出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索与烦恼，只是一个人在心中静静低喃着。 他不是故意要在这方面刻意隐瞒伏拉梅，只是有些话如今说出来不过是图增烦恼。 与其让心情本就不太好的伏拉梅也一起陷入纠结，那到不如让自己一个人做出抉择。 所以最强大魔族只是沉默的将目光变得平缓，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此时此刻尚且还在身边的妻子。 在伏拉梅短暂的不解与回过头后，一个人陷入了思考。 阿古希德对所谓的人造女神之碑最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就是魔王所给出的办法，他本人肯定是没有亲自检验过的。 因为如果他真的用过那个方法，那么在一千年的追逐与找寻中， 甚至有空去用穷举法来一个个尝试的阿古希德就不会一点线索没有。 所以说，就算是他亲自给出的方法与方案，在没有成功之前，也仍旧是疑点重重的。 “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老不死的一个人身上……” “就算不是为了《贤者埃维希的魔导书》原本，也要去见赛丽艾一趟。” 在一千年的尝试中，阿古希德前前后后尝试过近万种不同的方法， 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所以时至今日，他早已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方法上。 就算是魔王给出的方法最后失败了—— 阿古希德尽管依旧会有些失望，但他大概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试肯定是要试的……” “就算老不死的给出的方法再怎么苛刻，那最多也就会耗费我几十上百年而已。” “一千年都等了，再多的失望也都经历过了。” “即便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也只是一眨眼而已。” 【弗尔盆地】下午那逐渐向西方群山落下的阳光中—— 阿古希德在树荫下静静地注视着书写着日记的伏拉梅，如是思考着。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个平淡的下午（下） 这一周是最美好的一周—— 虽然这么说心里会对老师赛丽艾有些许愧疚与歉意。 但伏拉梅的确没办法强行将心中的想法就此扭曲。 来自一千年后的表达与爱意…… 短短不过数天的意乱情迷—— 以及最为令人震撼的，属于阿古希德与魔王的决斗…… 毫无疑问。 这段时间会成为伏拉梅此后几十年的生命与旅行中最难以忘怀的回忆。 想到这里，轻轻挽动耳边的红发。 在被因为微风吹动而不断摇曳的青绿树荫下，坐在椅子上的伏拉梅停住了手中的羽毛笔。 而后，她旁若无人的偷偷向身后最强大魔族的方向瞄了一眼。 嗯…… 毫无疑问的被正在思考问题，但是有着一心二用魔法的阿古希德发现了。 不过因为只是微微一眼，所以阿古希德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保持着动作，一边思索完善着脑海中的想法，一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早已将头死死扭过的伏拉梅身上。 “阿古希德……” “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我会因为分心而无法集中注意力的。” 尽管伏拉梅很想这么说，但是当话语来到嘴边时，她却又不知为何就这样让其停下。 脚边稍稍绽放的花田中，几朵开苞的花朵在伏拉梅腿上摇晃。 就如同她那与阿古希德一样复杂的思绪一样。 “直到现在，哪怕已经见证了阿古希德与魔王这场前所未有的世纪决斗，我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呢……” “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不，这已经完全不是梦境那么简单了，说是臆想也不会有人反驳。” 羽毛笔的笔尖轻轻点在笔记本的纸页上，伏拉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心中喃喃自语。 毋庸置疑，就像以上种种说的，伏拉梅这些天的经历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可是一想到同样出现在这几天中的那些插曲与被证实的猜测…… 伏拉梅的心情就又跌到了谷底。 笔尖再次停下，又偷偷“趁人不备”的偷看了一样阿古希德后， 这些天里的那些被证实的猜测就又让伏拉梅变得苦恼起来。 因为自己，阿古希德选择去追求曾经并不渴望的力量。 因为自己，阿古希德不得已去寻找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死而复生的魔法。 因为自己，阿古希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魔千年战争愈演愈烈，数以万计的生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死去。 还是因为自己—— 已经成为世上最强大魔法使的阿古希德无法终结魔王，结束一切。 “真是的……”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还是不肯承认我的影响，嘴上还是不愿意把我当做困住你选择与未来的枷锁——” “阿古希德，就算我知道你是因为爱着我才这么做的，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若无其事的接受一切啊……” 伴随着耳边微风的又一次吹过，在这个平淡的下午，伏拉梅第一次轻轻叹息出声。 微不可闻，或者说人类最初大魔法使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阿古希德听到， 但尽管如此，伏拉梅还是一不留神的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糟糕……” 伏拉梅的这一次轻叹是心里的自言自语。 “本来下午在大树下写笔记的借口就是放松心情，可是刚刚那样肯定又会让阿古希德担心的吧。” 不出所料—— 或者应该说人类最初大魔法使对阿古希德的了解从来就没有出错过。 几乎是在叹息落下的下一个瞬间，伏拉梅的耳边就传来了最强大魔族的轻声问询。 “怎么了？” “伏拉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烦恼吗？” 阿古希德的声音其实听起来与往常相比并不特别。 或者应该说，一千年后的他和这个时代的他在日常谈话上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淡定，平静，轻和但却并不让人需要去听第二遍。 “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吗？” “或者说是要我来帮忙解决的琐碎事情？” 阿古希德的关心一直以来如此，并不富含多么复杂的语气或者情绪。 但就算是这样平淡，可伏拉梅也能一下子听出来的言语里的温和。 所以她的回应同样一如既往，同样平静且温和。 “不……” “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令人开心的事情而已。” “而且，阿古希德，无时不刻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真的好吗？” “总觉得我好像变成了什么珍惜的灭绝魔物一样。” 珍惜的灭绝魔物…… 糟糕的比喻，伏拉梅的用词与往常一样让人难懂。 伏拉梅式思维就算是二人教导下最聪慧的弟子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有如此奇葩的脑回路。 赛丽艾、阿古希德、芙莉莲…… 他们三个大概是唯一能在伏拉梅那跳脱的思维与想法里和她日常交流的。 “我看起来很像是喜欢灭绝的珍惜魔物之类的人吗？” “并不……还有，阿古希德，你的下一句话肯定会是『伏拉梅，我只爱你』——所以既然我猜到了就不要重复了。” 最强大魔族与人类最初大魔法使之间的互相了解可谓是知根知底。 有过丰富恋爱经验的人肯定知道—— 当你和你的爱人能达到立刻猜到对方的下一句话时，那么尽管二人之间交流谈论的结果大概率会是无疾而终。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平淡中，你也不会觉得会有任何尴尬与没话找话。 阿古希德和伏拉梅就是这样。 所以即便这个话题就像它突如其来那样忽然就戛然而止，无疾而终—— 但是阿古希德与伏拉梅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不适。 他们就像早已习惯那样，重新回到了二人截然不同的思考里。 『弗尔盆地』今天的风格外频繁与安静，就连来时去时都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只有当头顶的树荫又一次发出飒飒的轻响，陷入思考的二人才会意识到—— 哦……原来是风到了啊…… 阿古希德的思绪少有的因为眼前的场景而中端。 但看着在晴朗的阳光中，轻轻摆动的树荫下安静的思考的妻子…… 他却暂时停止了沉思，望着伏拉梅的倩影，微微开口了。 “伏拉梅。” “嗯？” “我爱你呦……” “……嗯……” 这是在短暂的回头之后立即将头转过的伏拉梅的回应。 ------------ 第一百七十八章：失眠的伏拉梅 阿古希德穿越回一千年前的第四天夜晚，在【弗尔盆地】的小屋中—— 大魔法使伏拉梅…… 久违的失眠了。 “这可真是让人伤脑筋，明明前几天睡眠都没有任何问题来着。” 半夜之中突然惊醒，随即就再也睡不着的伏拉梅在心中无奈的叹息。 本来背对着最强大魔族的她在阿古希德的怀抱中轻轻翻了个身， 而她腰间那只手臂自始至终都称不上是什么阻碍。 即便在睡前因为听从伏拉梅的话正在短暂的休息，但这并不妨碍阿古希德只凭直觉就能做出妻子最适应的动作。 “阿古希德反倒是睡的很好呢……” 紧紧贴在阿古希德胸前，伏拉梅抬头望着最强大魔族的下巴，默默的听着他那平缓的呼吸。 嗯……真羡慕。 伏拉梅轻轻揉了揉眼角，为了不打扰到正在睡觉的阿古希德，她的动作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安静。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可能惊动阿古希德的动作，那就是她将头安置在了最强大魔族的脖颈下—— 而阿古希德对此做出的反应是…… 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搁置在伏拉梅的头顶，仅此而已。 见阿古希德并没有因为自己下意识地亲近而睁开双眼， 伏拉梅松了一口气。 而后睡不着的她就开始了对自己进行催眠。 首先是数赛丽艾，芙莉莲和阿古希德。 嗯—— 一只赛丽艾、 两只芙莉莲、 三只阿古希德…… 以此往返，整整半个小时不曾间断。 可就算是已经数到了一万一千零二只赛丽艾，伏拉梅还是没能睡着。 人类最初大魔法使陷入了苦恼与思考。 “印象里，在此之前我唯一一次失眠，还是噩梦之壶那一次吧？” “不过就算是那次，在阿古希德的咒反魔法之下我也顺利睡着了。” “这次阿古希德就在我旁边，为什么我反倒会失眠呢？” 在纠结了十多分钟后，伏拉梅在思索中得到了答案。 这次失眠其实算不上什么特别意外的情况—— 她只是因为心事太多再加上与今天下午的烦恼堆积在一起后就陷入了失眠。 所以，既然导致失眠的根源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伏拉梅轻轻抬头亲了下阿古希德的侧脸寻找灵感后，又再次低下了头。 嗯……她只是在通过这样找灵感而已，绝对不是单纯特别想亲一下。 “还是没有解决的思路呢。” “毕竟无论是此前的心事和今天下午的烦恼都与一千年后的事有关，而我恰恰没有向阿古希德过多询问有关一千年后的事。” “这可真是令人头疼。” 就在伏拉梅还在为失眠而默默鼓起脸颊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阿古希德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惊醒了最强大魔族—— 注视着正在低下头思考而对自己苏醒一无所知的妻子。 阿古希德并没有选择突然吓她一跳。 他只是默默望着伏拉梅，一动不动看着她试图用别的方法而入睡。 事实上以他的感知来说，本来伏拉梅翻身的第一下他就能反应过来。 但本来他只是以为那是伏拉梅睡梦中的举动，所以就没有过多在意。 可当伏拉梅的动作过大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应该是失眠了。 ……这并不是很罕见的事。 虽然伏拉梅失眠这件事在旅行的这些年中并没有出现过几次。 但是在未来的60年中，这却相当频繁。 无论是因为追求魔法原理还是由于和芙莉莲胡闹的苦恼，又或者是什么对于自己种种不解风情举动的无奈—— 这些或大或小的原因往往都会导致伏拉梅失眠。 “真是麻烦，怎么还是睡不着。” 伏拉梅这一次没能忍住，轻轻低喃出声。 而后为了寻找灵感，她再次抬起头缓缓吻在阿古希德的侧脸之上。 可是在伏拉梅如同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后，她的余光却发现了一件让她瞬间翻过身去的事。 “阿古希德醒了？” “什么时候？” “……”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面对，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解释呢？” 在伏拉梅想到解释的说辞之前，阿古希德的低笑就已经来到。 “睡不着吗？” 对于害羞的妻子，最强大魔族并没有选择在尴尬的话题上停留。 出于照顾自家伏拉梅如今那承受力并不高的内心， 再加上对于妻子已经开始装睡，一副自己刚刚只是在梦游的模样有些无奈。 阿古希德很淡定的继续在轻笑中问道。 “不要装睡，伏拉梅，我刚刚看你碎碎念念很长时间了……” 唔？ 很长时间—— “阿古希德！” 伏拉梅鼓起嘴巴，在睁开眼睛后颇为高声的制止了最强大魔族接下来的话。 就算是人类最初的大魔法使，也并不想过多的接受爱人的调侃。 但既然阿古希德已经看出来了，那确实也就没有必要装下去。 所以伏拉梅在此之后还是转过了身—— 迎接她的是阿古希德那平静地神色与无奈的目光。 “睡不着吗？” 阿古希德又问了一遍。 “嗯。” 伏拉梅轻轻应答道。 “因为什么？” “非要说的话，是心事太重吧，对一千年后的未来。” “对一千年后的未来——比如呢，是究竟对哪一方面有所顾虑？” “赛丽艾，芙莉莲，魔法在一千年后的普及程度，人类在一千年后的现状还有就是阿古希德你了。” 赛丽艾…… 芙莉莲…… 魔法的一千年后的普及程度，人类在一千年后的现状—— 以及最后的，自己。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毕竟在现在就像伏拉梅透露一千年后的未来情况，会不会发生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呢？ 阿古希德的这些思考只持续了一瞬间。 当看到伏拉梅微微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之后的疲惫…… 最强大魔族的心中就没有了犹豫与会产生什么不好后果的想法。 伏拉梅很累，想要休息。 所以只要能让她睡着，那自己就会去做。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来为你讲一讲一千年后的这些，如何？” 在伏拉梅略显诧异的目光中，阿古希德轻声回应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有关未来的夜谈 “真是纠结，要从哪里讲起呢？” “是一千年后的芙莉莲、赛丽艾，我——还是……魔法和帝国呢？” 阿古希德少有的有些纠结，毕竟当事情的内容过于庞大的时候，就连他也会出现选择困难的情况。 所以—— “伏拉梅，你想先听关于什么的未来呢？” 最终，阿古希德还是选择将选择权放在了好奇的伏拉梅手上。 虽然伏拉梅和自己一样都有选择困难症，但是在她关心的事情上，她总是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对于阿古希德的询问，伏拉梅没有拒绝，毕竟本来就是因为她的好奇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有关什么的未来？” 伏拉梅靠着阿古希德的肩膀，在喃喃自语中安静的思考了片刻。 而阿古希德也只是很平静地听着妻子那有规律的呼吸。 直到她作出决定，呼吸声猛然一滞的那一刻。 “嗯……先说说芙莉莲吧。” 伏拉梅带着微笑，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阿古希德。 她摸了摸下巴，像是对于芙莉莲的名字会出现在丈夫口中有些迟疑。” “虽然这个时代的我确实有过想让你在未来代替我去教导那孩子的想法——” “但能从你嘴里听到那孩子的名字还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阿古希德，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会去关注那孩子，还是芙莉莲在未来让你做出了某些改变呢？” 伏拉梅顶着一连串的好奇看向阿古希德。 但最强大魔族似乎对伏拉梅的疑惑有些无奈。 “当然是因为你，伏拉梅——” 阿古希德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给出了答案，不过出乎伏拉梅意料的是，他竟然对此还有补充。 “不过……非要说的话，那孩子笨的让我无法视而不见也算是理由的一小部分吧。” 真有意思—— 虽然主要原因是还是因为我，但芙莉莲未来竟然真的能让阿古希德也多出几分人情味啊。 这可是连米奴丝都没做到的事情呢。 能让阿古希德给出这样的评价，伏拉梅确实对自己的白毛弟子刮目相看了—— 所以她很感兴趣的继续向阿古希德问下去了。 “回归正题，阿古希德，那孩子在一千年后怎么样？” “她踏上旅行了吗？” 面对伏拉梅的问题，刚刚结束勇者小队特训不久的阿古希德没有隐瞒。 他点了点头，回应了妻子的想法。 “嗯，在我接触女神之碑回到现在之前，芙莉莲就已经和另外三位同伴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了。” “讨伐魔王？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啊——那孩子成长的这么快吗？” 听到伏拉梅对芙莉莲敢于出发讨伐魔王这件事感到惊讶，阿古希德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她肯定是想错了什么…… ——按照阿古希德对妻子的了解，伏拉梅一定是觉得芙莉莲有充足的准备和自信才会出发的。 她一定是觉得，芙莉莲至少已经成为了足以与她匹敌的魔法使。 成熟、自信、实力强大—— 这应该就是自家妻子对那个笨蛋弟子的想象。 可是…… 回想起在不久前，天脉龙身上那个笨蛋弟子的形象。 好吃懒做、缺乏自信、就连身材也没有什么变化…… 阿古希德张了张嘴巴，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击一下此时此刻沉浸在自己教徒有方氛围中的伏拉梅。 “……伏拉梅，恕我直言，你可能想错了什么。” 最终，阿古希德还是直起了身子，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同时欺骗伏拉梅。 所以在伏拉梅诧异的眼神中，最强大魔族耐心的纠正道： “未来的芙莉莲……她的实力和形象可能和你想的有些偏差。” 偏差？ 不会吧…… 如果说出这种话的不是阿古希德，伏拉梅肯定不会相信。 以她对自己家那个白毛小登的了解——如果芙莉莲没有足以匹敌自己的实力，那她怎么可能会不自量力的去讨伐魔王呢？ “阿古希德，就算一千年后的芙莉莲没有我这么强，那也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差距吧……” 直到现在，伏拉梅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从阿古希德这里得到一个芙莉莲很强的答案。 但是…… 那是不可能的。 “嗯，那孩子差不多应该能打赢寻常的大魔族吧……最弱的那一种……应该能打赢。” 听着阿古希德给出的评价， 伏拉梅倒是没有失望，她反而更加好奇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那么芙莉莲又为什么会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 “是她的队友强的过分了吗？” 伏拉梅带着好奇再次问道。 阿古希德不知道应该给尚且稚嫩的勇者小队一个怎样的评价， 所以他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定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封不动的告诉伏拉梅，让她自己来评价勇者小队的成色。 当然，尽管他并没有很刻意，但还是轻描淡写的将辛美尔喜欢芙莉莲这件事给隐去了。 …… 真的没有刻意。 “嗯……尚且稚嫩，但却依旧踏上旅途的小队啊……” “真有趣，想必他们的旅途精彩程度不会比我们差吧。” 听完阿古希德对于辛美尔、海塔和艾泽在训练中的种种，伏拉梅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她永远都是那么乐观，与阿古希德在知道他们不自量力的去讨伐魔王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精彩程度……我想这不是重点吧，伏拉梅，你就不担心芙莉莲吗？” “直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出他们能战胜魔王陛下的场景啊。” 戳了戳伏拉梅那永远保持着乐观的脸庞，阿古希德无奈的说道。 “阿古希德，芙莉莲和你不同，就算是我担心一千年以后的她也没用吧？” 伏拉梅维持着微笑，直起身子，一只手轻轻托着脸庞。 “对于回到这个时代的你，我还能说些什么，期许能对未来的你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变。” “但是芙莉莲……” 伏拉梅低笑一声，没有在这句话上继续说下去，但是随即又看着阿古希德补充道： “反正有你在，不是吗？就算是魔王要杀那孩子，你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吧？” 阿古希德没有回答，但他那跳动的眼角却已经说明了他的默认。 他正要继续开口，继说完勇者小队的其他三人后专门说一下芙莉莲—— 但却见伏拉梅伸出手，停留在了他的嘴角，暂时停止了他的开口。 很显然，这是伏拉梅对勇者小队的三人还有其他问题想问。 “我刚刚应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伏拉梅还有什么想深入了解的吗？” 于是，在阿古希德好奇的眼神中，伏拉梅很严肃的抬起了头。 “阿古希德——” 伏拉梅很认真的说道。 “嗯，怎么了，我在听，你说。” 阿古希德轻声回应道。 得到阿古希德肯定的答复，伏拉梅也没有过于拖延， 而是缓缓靠近，用一种颇为八卦的语气在阿古希德耳边轻声问道—— “你刚刚提到的那个辛美尔……” “他是不是喜欢芙莉莲？” 阿古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