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是的我穿了 柳明月是被汗臭味和混着泥土的青草味熏醒的。 她奋力挣扎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还算完整的茅草屋顶，发黑的屋梁上面还挂着几根蜘蛛网，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显眼。硬邦邦的土坑硌的她腰酸背痛，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 “咳……” 她喉咙一痒，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体沉重的像石头一样，胸口闷闷的让她更是喘不过气，手臂和大腿的肉因为起身的动作而四处摇晃。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难形容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油腻，粗糙，双层下巴，所幸嘴巴还算正常。 “死丫头！还睡！！” 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老妇人正叉着腰狠狠的瞪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嫌恶。 “奶……” 一个陌生的称呼脱口而出，同时，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叫柳明月，大周朝青石村人。 今年十二岁，因为又黑又胖又丑，从小被喊“丑丫”，性格自卑扭曲，经常因为嫉妒别人长得好看就在村里散播谣言，偷鸡摸狗的事更没少做，久而久之，成了村里人人喊打的“丑八怪”。 爷爷，柳大根，老实的庄稼人。 奶奶，王燕泥，从小把她带大。 父亲，柳春来，在镇上做长工，一年能有3两银子。 母亲，林小梅，早逝。 哥哥，柳云朗，中二期的不良少年。 二叔，柳春阳，憨厚老实，还未娶亲 小叔，柳春生，是老来子，平时多受宠爱，在学堂认了两年字，家里实在没钱，便没有读了。 就在昨天，原身又在村口说林家姑娘不检点，被人家爹娘当场抓住，王老太觉得丢脸，回家就把她狠狠打了一顿，打完扔在破屋里，连口饭都没给。 如此家庭配置，柳明月有点欲哭无泪。 她是柳明月，但她是二十一世纪植物学博士柳明月。昨天刚在实验室熬完通宵，怎么一睁眼就穿越了，还穿越到农家。 坏消息，穿越了。好消息，还活着。 “还知道叫奶？”王老太见她醒来，唾沫星子横飞，“我看你是皮又痒了！昨天让你去挖野菜，你倒好！又去村口编排人家姑娘了？我告诉你，再敢出去丢人现眼，我就把你卖给镇东头的屠户做小妾！那屠户可是死了三任老婆的！” 柳明月被骂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顿翻江倒海。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融合完毕，百科扫描系统正在绑定……绑定成功！】 【欢迎宿主柳明月加入百科扫描系统。】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获得扫描仪。开启人物状态扫描功能。】 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吓了柳明月一跳。紧接着，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宿主：柳明月（外号：丑丫） 年龄：12岁 身高：150cm 【属性： 体重：80kg（BMI35，重度肥胖）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80/100) 健康状况：高血脂，重度脂肪肝 积分：0 作死值：70（越高越容易触发炮灰剧情）】 “还愣在那做什么？”王老太见她发呆，又扬起手中的扫帚，“赶紧给我起来！懒得不成样子，就你这样的，连死了老婆的屠户都不稀罕要你！赶紧去后山挖点野菜回来，要是再偷懒，今天也别想吃饭了！省的你再胖下去。” 柳明月猛地回神，看着王老太愤恨的面孔，又看了看面板上的作气值，心里一激灵。原身的记忆里，这奶奶可是说的出做得到的，再不走，说不定真会被打死。 “奶，我这就去！”她忍着身体的疼痛，挣扎的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刚走两步，就“砰”的一声摔倒，肥大的身躯让她非常不习惯。 王老太嫌弃的撇撇嘴，把一个破竹筐扔给她：“挖不满一筐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柳明月接过竹筐，走到水缸边，想先舀点水喝，却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张又黑又胖的脸，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鼻子扁平，下巴上叠着厚厚的赘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被晒黑的冬瓜。 “呵，果然是丑丫……”柳明月苦笑一声，难怪村里人都叫她丑八怪。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触发新手任务——“认识自己，改变命运”！ 任务内容：扫描自身状态，制定初步减肥和生存计划。 任务奖励：积分10点，解锁「智力Lv0」 失败惩罚：作死值+10，触发“被奶奶毒打”剧情】 “扫描自身？”柳明月想起系统说的“新手扫描棍”。她集中精神，默念扫描： 【百科扫描中…… 人物：柳明月（外号：丑丫） 外貌：肤色黝黑（长期日晒+黑色素沉积），体重严重超标（高热量低运动饮食导致），五官底子尚可（鼻梁高挺，眼型优美，因肥胖被掩盖） 健康隐患：三高风险，关节压力过大，心肺功能较弱 目前可接初级任务： ①“每日步行1公里”，奖励积分2点 ②“食用低热量野菜”，奖励积分3点 ③“进行轻度劳作”，奖励积分5点】 看着扫描结果，柳明月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系统告诉她，这张脸还有救，这一身肥肉也能减下来。 【任务完成，积分+10，积分可用来提升属性，解锁智力Lv0】 “减肥，赚钱，活下去……”她低声念叨着，握紧了竹篮，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的路崎岖不平，柳明月走得气喘吁吁，没走多远就满头大汗。她的皮肤本就黝黑，一出汗，脸上就冲出一道道白印，看起来很是狼狈。 “哟，这不是丑八怪吗？怎么有空上山啊？”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柳明月抬头，看到前方路口站着几个年轻男女，为首的是一个容貌秀丽、体态轻盈的少女，正是原主经常爬满谣言的对象——林婉柔。她身边跟着两个村里的年轻小伙，正指着柳明月笑。 林婉柔上下打量着柳明月，掩嘴笑道：“我还以为你被你奶打死了呢，没想到还活着。昨天又去说我坏话了吧？被抓住了是不是？你说你长得丑就算了，怎么还爱惹是生非呢？” 旁边的小伙也跟着起哄：“就是，丑八怪，别出来吓人了！”“赶紧回家吧，省得出来碍眼！” 原主的记忆里，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跳脚大骂，然后被他们嘲笑得更厉害。但他们骂的是原主，关我啥事？ 【系统预警：触发作死剧情！原主此刻会与林婉柔对骂，导致作死值+20，被村民进一步孤立！ 规避方案：无视嘲讽，接“快速采集野菜”任务，奖励积分10点，解锁「体力Lv0」】 柳明月没有理会他们，低下头，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朝着山林深处走去。她的沉默让林婉柔和那几个小伙有些意外，愣了一下，随即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丑丫变哑巴了！” “估计是被打怕了吧！” 【任务完成，积分+10，解锁体力Lv0】 她充耳不闻，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坡地，开启扫描功能： 【百科扫描中……发现野生马齿苋 名称：野生马齿苋 科属：马齿苋科 形态特征：一年生草本，茎平卧或直立，叶片肥厚，呈倒卵形 食用价值：富含维生素A、维生素C、膳食纤维，可凉拌、炒食，口感酸滑，清热解毒 食用注意：需焯水后浸泡去草酸，脾胃虚寒者少食 可接任务：“采集马齿苋1斤”，奖励积分10点，解锁「厨艺Lv0」】 “马齿苋！”柳明月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在现代，这是常见的野菜，营养丰富，还能减肥。她立刻动手挖起来，虽然动作笨拙，加上肥胖的身体，没挖多久就累得够呛，但一想到积分和属性，她就咬牙坚持。 【系统提示：完成“轻度劳作”任务，获得积分5点！「体力Lv0」已解锁！完成“采集马齿苋1斤”任务，积分+10，解锁厨艺Lv0】 她继续扫描，又发现了蒲公英、灰灰菜、荠菜等可食用野菜，甚至还找到了几株野生魔芋！ 【百科扫描中…… 名称：野生魔芋 科属：天南星科 形态特征：多年生草本，块茎扁球形，叶大而厚，呈掌状分裂 食用价值：块茎含丰富的葡甘聚糖，热量极低，饱腹感强，是理想的减肥食材 食用注意：生魔芋有毒，含有生物碱，需切片后用清水浸泡3天以上，每日换水，煮熟后才可食用，否则会导致咽喉肿痛、腹泻 可接任务：“挖掘魔芋块茎”，奖励积分20点，解锁「减肥Lv0」】 “魔芋！”柳明月差点叫出声来。这可是减肥界的“神器”！葡甘聚糖能增加饱腹感，减少热量摄入，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兴奋地蹲下身子，用手里的木棍帮忙挖掘。魔芋的块茎埋得很深，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几个拳头大小的块茎，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系统提示：完成“挖掘魔芋块茎”任务，获得积分30点！「减肥Lv0」已解锁！】 【系统提示:积分首次超过50分，是否用积分给属性升级？】 【当前属性： 减肥Lv0(0/10） 体力Lv0（0/10） 智力Lv0（0/10） 厨艺Lv0(0/10) 积分：55分 体重：80kg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80/100) 作死值：70 柳明月不动声色的打开面板，把减肥和体力属性都升到Lv1，她真的想早点瘦下来了，天天拖着这副笨重的身体，走两步就喘。 【减肥Lv1效果：基础代谢率提升5%，每日自动消耗热量+100大卡，皮肤紧致度+5% 【体力Lv1效果：每日劳作时间+1h，抗疲劳度+5%】 瞬间，柳明月感觉身体轻盈了一些，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刚刚的疲惫感也被一股暖流冲散。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真的紧致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面板自动跳出来 【百科扫描中…… 人物：未知男性 状态：隐藏在竹林后方，气息微弱，似乎受了伤 强制任务：“前往竹林探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任务失败，作死值+30，被暗杀在下山小路。】 柳明月犹豫了一下。她现在又胖又弱，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看着系统任务失败的处罚，再想到系统提示这人气息微弱，应该对自己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竹林，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靠在一棵竹子下，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显然受了重伤。他的头发很长，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从露出的下巴和鼻梁来看，线条硬朗，应该是个帅哥。 男子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警惕和杀气。 柳明月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摆手：“我……我没有恶意，我是来挖野菜的，看你好像受伤了，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男子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她肥胖黝黑的样子，眼中的杀气淡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戒备：“走开。” 柳明月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你流了很多血，这样下去会没命的。我……我这里有刚挖的蒲公英，清热解毒，说不定能帮上忙。”她想起扫描结果，蒲公英确实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说着，她从竹筐里拿出一把新鲜的蒲公英，递了过去。 男子看着她手中的蒲公英，又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睛，眼神复杂。他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蠢笨肥胖的村姑会懂这些，也没想到她会出手相助。 “滚。”他依旧冷声说道，但语气中的杀气已经消失了。 柳明月有些尴尬，手停在半空。就在这时，她的面板又震动了一下 【百科扫描中…… 伤口：刀伤，深可见骨，失血过多，伴有轻微感染 可处理方法：1.用干净的水冲洗伤口 2.用清热解毒的草药外敷 3.尽快止血包扎 可接任务：“为受伤男子处理伤口”，奖励积分50点，解锁「医术Lv0」（风险提示：对方可能拒绝，甚至攻击】 50点积分！还能解锁「医术Lv0」！柳明月心动了。她咬了咬牙，放下蒲公英，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原主用来擦汗的），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我去帮你打点水来冲洗伤口吧，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 说完，她不等男子回答，就转身朝着小溪跑去。男子看着她肥胖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柳明月很快打来了水，又找了些干净的苔藓。她走到男子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我帮你擦擦伤口吧，可能会有点疼。” 男子没有拒绝，也没有配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柳明月深吸一口气，撩起他手臂上的衣袖。伤口很长很深，还在不断渗血，周围的皮肤已经有些红肿。她用破布蘸着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污垢。 男子身体一僵，似乎想躲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系统提示：成功为受伤男子清洗伤口，获得积分25点！】 柳明月受到鼓舞，又把蒲公英嚼碎，敷在伤口上，然后用苔藓和破布小心地包扎好。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好了，”她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不太好看，但应该能暂时止血消炎。你最好尽快找大夫看看。” 男子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简陋的包扎，又看了看柳明月满头大汗、一脸关切的样子，眼神第一次有了一丝松动。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约莫十两重的银元宝，扔给柳明月：“拿着。”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柳明月赶紧想还回去。她只是举手之劳，怎么能收这么多钱。 “拿着。”男子语气不容置疑，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不耐，“再废话，我杀了你。” 【接受赠礼，获得积分25点，「医术Lv0」解锁！】 柳明月收下银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子不再看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调息。 柳明月知道自己该走了，她背起竹筐，对男子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男子没有回应。 柳明月走出竹林，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面板 【物品：十两银元宝（来自神秘人的赠礼）】 【当前属性： 减肥Lv1(0/20） 体力Lv1（0/20） 智力Lv1（0/20） 医术Lv0（0/10） 积分：85 体重：79.8kg（下降0.2kg！） 作死值：70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79/100，下降1点！）】 积分已经有85了，柳明月直接就把体重和体力都升到Lv2，现在这个体重和体力真的干点活都担心自己会猝死，升级完，柳明月只感觉一身轻松。 【减肥Lv2效果：基础代谢率提升10%，每日自动消耗热量+200大卡，皮肤紧致度+10%】 【体力Lv2效果：每日劳作时间+2h，抗疲劳度+10%】 ------------ 第二章 既来之则安之 柳明月背着沉甸甸的竹筐，往家的方向挪步，里面挖的野菜和魔芋压的她肩膀生疼。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刚到院门口，王老太嗓音就刺了过来。她叉着腰站在破屋门口，三角眼死死盯着柳明月，“挖这么点东西？糊弄叫花子呢！” 柳明月低头看了看竹筐，马齿苋、灰灰菜堆得冒了尖，几个黑黢黢的魔芋块茎藏在底下。她默不作声，生怕触发作死剧情。 “是不是哑巴了？”王老太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竹筐，“我看你是皮痒了！今天挖的不够，晚饭别想沾边！” 【系统预警：触发剧情「与奶奶争执」，作死值+15！建议：顺从递出竹筐，触发任务「忍气吞声」，奖励积分5点】 柳明月顺从地将竹筐递过去，垂着眼皮道：“奶，后山野菜少，我找了很久……” 王老太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竹筐，掂量了下分量，脸色稍缓：“算你还有点用。去，把水缸挑满！” 柳明月应了声，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水缸。缸里只剩小半缸水，水面浮着几片落叶。她拿起破木勺舀水喝，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压下喘息。水中倒影里，那张黑胖的脸泛着油光，额角的汗珠混着尘土，冲出弯弯曲曲的白印。 “看什么看！你今天的水挑了吗？”王老太踹了她一脚。 柳明月踉跄着走到墙角，扛起扁担。两根木桶破旧不堪，桶底缠着几圈稻草堵漏。 她刚把扁担放上肩，就被压得一个趔趄，扁担硌得锁骨生疼。 【系统扫描：体力Lv2，可承受20斤负重。当前木桶单只约15斤，负荷正常。】 她咬着牙，摇摇晃晃地走向村口的水井。青石村的水井在村东头，离她家有半里地。烈日下，土路被晒得发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烙铁上。才走了一半，柳明月就觉得头晕眼花，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哟，这不是丑丫吗？”身后传来嬉笑声。村里两个姑娘走过来，手里挎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莓。她们穿着半新的细布衣裳，衬得皮肤越发白皙，与柳明月的黝黑肥胖形成刺眼对比。 “听说昨天她被奶打了，今天还能干活？”一个姑娘掩嘴笑道，“我要是长成这样，早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了。” 柳明月低着头，加快脚步。 系统面板上的作死值70像悬顶之剑，她不敢触发任何冲突。 回到家时，王老太脸色不好，正和邻居说着话，看到柳明月回来，抄起扫帚就打：“死丫头！这两天还以为你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在外面偷鸡摸狗，看我不打死你！” “柳婶，我还要回家做饭，就不留了，丑丫下次再来偷鸡蛋我可就告到里正那儿去了，管好你家丑丫！”邻居厌恶的看着柳明月一眼，忙丢下一句话就出了门。 王老太的扫帚扔过来的时候，柳明月侧身躲开，连忙解释：“奶，我真知道错了，你看我把水都挑回来了。我会改好的！” “改改改！你说了多少次改了！”王老太唾沫横飞 “我看你是没救了！今天晚饭没你的份了！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柳明月没敢反驳，她走进昏暗的破屋，土炕上的稻草硌得她生疼。她摸了摸袖袋里的银元宝，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定了些。这十两银子是她目前最大的依仗，绝不能被王老太发现。 她掀开炕席一角，用手在土炕边缘挖了个小坑，将银元宝埋进去，又仔细用稻草盖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 【系统提示：你隐藏了财物，智力经验+5】 柳明月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浑身酸痛。系统面板在她眼前浮现： 【宿主：柳明月 年龄：12岁 身高：150cm 体重：79.7kg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79/100) 健康状况：高血脂，重度脂肪肝。 积分：60 作死值：70】 看着体重又下降了0.1kg，柳明月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闭上眼睛，开始规划明天。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了实验室的白大褂，想起了培养皿里的幼苗。不知道她的实验数据怎么样了，同事们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 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打断了她的思绪。柳明月捂着肚子坐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 【系统扫描：宿主突发腹痛，原因：饥饿导致胃酸过多，刺激胃黏膜。 处理建议： 1.饮用干净的温水 2.食用少量淀粉类食物中和胃酸 3.避免空腹食用苦味野菜】 “咕噜噜……”肚子叫得更响了，像是在抗议主人的虐待。柳明月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水缸舀点水，却在路过灶台时，看到了小半碗糙米饭，碗沿上面还沾着几粒米。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热量食物「剩饭」，食用后可恢复体力，但会增加肥胖值+2，减肥Lv2经验-5】 柳明月的手停在半空。一边是剧烈的腹痛和难忍的饥饿，一边是刚刚开始的减肥计划。她看了看面板上的肥胖值89.9，又摸了摸肚子上的赘肉。 不能吃。她对自己说。柳明月，你可是能在实验室熬三天夜的人，这点饥饿算什么？ 她转身走向水缸，舀了一瓢冷水喝下。冰凉的水暂时缓解了胃部的灼烧感，但饥饿感却更加清晰。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意志力坚定，触发隐藏任务「空腹忍耐」：坚持12小时不进食，奖励积分10点。】 柳明月看到隐藏任务眼睛一亮，回到屋子重新躺回炕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夜深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狗吠偶尔响起。柳明月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她也不是一无所有。 既来之则安之！ 她要攒钱，要吃饱饭，要减肥，要……活出个人样来！ 带着这个念头，柳明月终于沉沉睡去。梦里，她回到了现代实验室，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培养皿，里面是嫩绿的幼苗，充满了生机。 第二天一早，柳明月是被饿醒的。胃里空空如也，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肠鸣声。她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系统面板：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空腹忍耐」，获得积分10点！】 【当前积分：70】 早饭吃的粗面糊糊，柳老头，二叔，小叔都已经快吃完了，柳明月脸一红，村里的人家基本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柳明月也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估摸着大概七八点的样子。王老太脸皮子一掀，看见柳明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对她脸色依旧不好看。 吃完早饭，她开始琢磨那几个魔芋块茎。 系统提示需要浸泡三天，每天换水。 她找了个破陶罐，装满清水，把魔芋块茎放进去。白色的块茎沉在水底，像一个个沉睡的希望。 就在这时，王老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死丫头！还不去挑水！杵在那看什么呢？” 柳明月应了一声，扛起扁担就往外走。 经过村口时，走到水井边，她发现井口围了好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听说了吗？山那边发现个死人！” “真的假的？谁啊？” “不知道，穿着黑衣服，脸上全是血……” 柳明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扁担。 黑衣服？受伤的神秘男子？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想听听更多消息。 “……张猎户早上上山打猎发现的，已经报官了……” “啧啧，这年头可不太平……” 柳明月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是他？那个神秘男子死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消耗10积分，扫描“山那边”区域？】 10积分！柳明月犹豫了。 柳明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她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胖丫头，不该去管这些江湖恩怨。她默默地打了水，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回到家，她把水桶放下，心里还在砰砰直跳。那个神秘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决定把这件事彻底埋在心里。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减肥，提升实力。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挑完水已经快到中午了，村里人家除了读书的学生一天吃三顿，大家都是一天吃两顿。她看着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杂乱的摆放着，强迫症有点犯了，忍不住动手去收拾，毕竟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这么乱怎么能行。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任务，“提升居住环境”，任务完成：全家好感度+10，解锁好感度面板】 收拾完院子，柳明月热的一身汗。 准备从水缸打水洗个脸，透过倒影看到自己，下巴好像瘦了一点。 正想着，王老太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在水缸边发呆，本来准备开骂，看着院子干净整洁的样子，话刚到嘴巴又压了下去，语气依旧嫌弃：“你去打点猪草回来！” 柳明月默默地拿起竹筐，走出院子。阳光依旧刺眼，山路依旧崎岖，但她的脚步却比昨天轻快了一些。 每天依然很累，也很不习惯，但有系统，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事儿。 等柳明月走远了，王老太才犯嘀咕“怎么感觉死丫头现在没之前那么讨厌了，这院子难不成是刚刚她打扫的……难不成还真转性了……好似还瘦了点？” ------------ 第三章 好感度 挑完水的柳明月，后背被汗水已经浸透了，粗布衣裳贴在身上黏腻的难受。但体力升级后的效果真的很管用，虽然累的喘粗气，手脚依然发软，但对比昨天，明显感觉心跳呼吸比昨天更平稳。 回到院子里，看着干净清爽的环境，再看看水缸里似乎真的瘦了一点点的倒影，一丝微不足道的成就感悄然滋生。 忙完手头上的事，她把杨老太让打的猪草麻利的剁碎，喂给角落里饿的直哼哼的瘦猪。 做完这些，王老太也不再管她。 她迫不及待的回到角落那个陶罐旁边。里面的魔芋块茎已经浸泡了一天一夜，清水也已经变得有些浑浊。 她小心翼翼的倒掉污水，仔细清洗块茎表面的粘液，又注入干净的清水。浑浊的白浆在水中缓缓散开，带着一股生涩气味。 嫌着没事，便看起了面板。 总积分达到了70，柳明月毫不犹豫地将「智力」从Lv0升到了Lv2（30点积分）。 【智力Lv2效果：观察力、分析力、记忆力提升10%。经验值获取速度+5%。解锁「初级推理」模块！】 智力升级的瞬间，柳明月只觉得头脑一片清凉，仿佛蒙尘的窗户被擦亮。 原主记忆里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王老太虽然凶悍刻薄，但是一直在原身闯祸的时候默默擦屁股。二叔永远怀里都有半个饼子塞给原身。小叔总是偷偷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字，偶尔还会教教原身…… “或许……可以先从这里入手？”一个计划在脑中初步成形，智力Lv2的分析力让她更快理清了思路。 傍晚。 土灶房里烟雾弥漫，王老太正用力搅着锅里糊糊状的高粱掺着红薯和一点点糙米做的晚饭，勺子刮着锅底发出刺拉刺拉的声响。 柳老头、二叔柳春阳、小叔柳春生陆续都回来了，沉默地蹲在屋檐下歇晌，脸上带着劳作的疲惫。柳春来因为在镇上做长工，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平时是不回来的。 柳明月端着喂猪的盆子进来清洗。 王老太瞥了她一眼，鼻子哼了声，没说话。 柳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闷声道：“老婆子，昨儿个不是还剩半个干饼子？给娃匀点吧，看着又瘦了点儿似的。” 王老太眼一瞪刚要骂，柳春生插了句嘴：“是啊娘，丑丫今天早上把院子收拾得真干净，瞧着顺眼多了。”少年还带着点变声期的嘶哑，话里却有一丝恳求。 柳春阳也闷闷地帮腔：“给点吧，半大小子……咳，丫头也是饿得慌。” 柳明月心头微热。系统面板弹出： 【家庭成员好感度更新： 柳老头：0/100（漠视->轻微关注） 柳春阳：5/100（漠视->基本善意） 柳春生：10/100（厌恶->初步接纳）】 虽然增长的不多，但是好歹除了王老太，大家都不讨厌她了。 王老太脸皮茸拉着，极其不情愿的从一个粗陶碗里抠出小半块硬邦邦的粗面饼，丢进柳明月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嘴里还在嘟囔：“吃吃吃，就知道吃！干那点子活值半个饼子？败家玩意儿！”话虽难听，但终究是给了。 【目标扫描：半块粗面干饼（约50克）。食用可补充热量，体重+0.1kg。减肥Lv2经验-1。】 柳明月看着那半个饼子，再看看面板上降到87.5的肥胖值，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没办法，她太饿了，这两天她吃的东西还没有以前一顿吃的多，这二两肉，她认了！ “谢谢奶。”她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带着一丝刻意的顺从。 王老太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这么说话。三角眼在柳明月脸上转了两圈，看她确实低头小口啃着那点硬饼，没作妖，便又哼了一声，转身去盛饭了。 【系统提示：成功规避「顶撞/嫌弃」作死剧情！作死值降低2点！当前作死值68！因表现“顺从/不挑剔”，目标人物“王老太”好感度提升1点！当前好感度-19/100！】 【食用完成，体重+0.1kg。当前体重79.8kg。减肥Lv2经验-1。】 看着面板上作死值下降，以及王老太那微妙上升的1点好感，柳明月松了口气，原来顺毛捋这头“老虎”，真的有效。 第二天一早，柳家男人们吃了早饭又要下地。柳明月抢在所有人前面，跑到水缸旁，用葫芦瓢盛了几大瓢清水，分别倒进柳老头、柳春阳和柳春生随身带的旧竹筒里。 这个活儿以前都是柳春生偶尔做，但今天柳明月做得又快又主动。 柳老头接过水筒，只是点点头。 柳春阳略显意外地看了柳明月一眼，笑着说：“丑丫有心了。” 柳春生则咧嘴笑了笑：“嘿，今天挺勤快啊，谢了啊，丑丫……啊不……明月。”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改口，但终究试着叫了她的大名。 【目标好感度更新： 柳老头：1/100（增加1点） 柳春阳：7/100（增加2点） 柳春生：12/100（增加2点）】 待男人们扛着农具走远，王老太也回了里屋，土灶房只剩柳明月一人。 机会来了！ 她跑到角落，拿出昨天浸泡魔芋的破陶罐。今天的魔芋块茎摸起来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滑腻粘手了。她用力把泡软的块茎洗净，然后拿起家里有些钝了的菜刀，开始费力的剐蹭魔芋块茎的表皮。黝黑粗糙的外皮被一点点刮掉，露出里面灰白的芯子。这一步是为了去除不能吃的粗糙外皮，也是进一步去除毒素。 刮皮极其费劲，魔芋块茎又滑，好几次柳明月差点割到手。 时间一点点流逝，升级后的智力让她更加专注着力点和摩擦方式，体力也持续发力，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体力Lv2效果显现：体力消耗速度降低10%。】 【轻微劳作中，体力Lv2经验+1…经验+1…】 终于刮完了手上的魔芋，她把灰白的魔芋块放在洗净的木墩上，开始用刀背用力地捶打。这是个需要耐心的力气活，要把坚韧的魔芋纤维彻底捣碎成泥状。砰砰的闷响声在安静的灶房里回荡。 柳明月不知道王老太是睡着了还是在干嘛，敲打的时候一直很担心她会突然进来，这会子她拿着的菜刀可是家里的金贵玩意，被发现了不是一顿骂就是一顿打。 大约捶打了小半个时辰，手臂酸得都快抬不起来时，魔芋终于变成了一滩黏稠、半透明的浆糊状。她把这团浆糊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更大的陶盆里，加入足量的清水，开始反复地揉洗。这是最关键的一步，通过反复洗去杂质和剩余毒素，留下最精华的魔芋粉质。 【厨艺Lv0经验持续积累…】 【体力临界！检测到宿主疲劳值过高…建议休息！触发作死剧情风险提升5%！】 柳明月咬着牙，不敢停歇。 王老太随时可能过来。 她强忍着疲惫，反复揉搓、挤水、换水……清澈的洗浆水倒了又倒，盆底留下的，是越来越洁白、越来越细腻的湿魔芋粉糊。 最后，她找了块细密的旧麻布当滤网，将湿粉糊中的渣滓彻底滤除一遍，最终得到了一小盆洁白如膏状的魔芋生粉浆糊。 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半成品，柳明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几乎虚脱。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宝贵的魔芋粉浆藏回破陶罐，上面用干净稻草掩盖好，放回角落里。 【“魔芋初加工（精制）”完成！厨艺Lv0经验大幅提升！（当前厨艺经验：10/10——【厨艺Lv0】升级条件已满足！）】 【宿主是否将「厨艺」提升至Lv1？】 “是！” 【升级成功！「厨艺」提升至Lv1！效果：食材处理速度+5%，基础烹饪成功率+5%，解锁「食谱图鉴」初级权限，初步解锁「食物化学知识」模块（可识别常见食材的酸碱性、相克性等基础特性）】 一股关于食材搭配、火候掌控的暖流涌入脑海。她现在不仅知道如何熬煮这魔芋浆糊，更能想象出将其变成各种美食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她立刻想到了最安全的一种吃法。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柳明月赶紧清理了现场，包括刮掉的皮、捶打的木屑和洗浆的浑水，不留一丝痕迹。做完这一切，她累得靠着柴堆滑坐下来。 晚饭时，王老太依旧阴沉着脸。 一家人在沉默中啃着粗劣难咽的野菜糊糊。 柳老头、二叔和小叔神情倦怠。 柳明月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份，脑中却在高速运转——魔芋粉浆糊成型了，明天只需将其舀出成型，在水中加一些草木灰水，再凝固煮熟就可以做成最简单的魔芋豆腐！口感虽然粗糙，但胜在量少却能带来极强的饱腹感！ 她知道家里没有现成的碱水，不过不要紧…… 就在这沉寂的饭桌上，柳明月抬头，目光扫过依旧沉默的家人，最后落在了脸色疲惫的小叔柳春生身上。 “小叔，”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寂静，“今天打水时，我好像在水井旁的石头上看到，里正叔贴了张纸……好像是招一个帮学堂先生抄书的短工？” 柳春生的手一顿，粗陶碗里的糊糊差点泼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柳明月，眼中发出灼热的光！ 整个屋子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王老太的勺子“哐当”一声声敲在锅边，尖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死丫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柳明月放下碗，直视着柳春生那双燃起希望火焰、又瞬间被王老太喝骂浇得黯淡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是真的。我看见红纸黑字。招……识字的人。” ------------ 第四章 小叔的工作 “识……识字的人？” 柳春生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的手指紧紧攥住陶瓷碗碗沿，细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 他埋在心里的希望，被柳明月一句话又重新点燃了，学堂先生，抄书，识字的人……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天籁之音。 谁不知道，学堂抄书短工就是学堂先生给家境贫寒的子弟一个读书的机会！ “你给我闭嘴！” 王老太浑浊的眼睛瞪着柳明月“丑丫！吃饱了撑的在这胡咧咧！学堂先生的工也是你能瞎嚼舌根的？再敢多嘴，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柳老头咳嗽了一声，吧嗒着烟袋锅子，浑浊的眼睛望向柳明月，带着点询问：“丑……明月啊，你真看见了？” 他的语气比起呵斥，更多是慎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家里供不起小儿子读书，是老人心里的一根刺。柳春阳也放下筷子，沉默地看了过来。 【系统提示：触发关键对话！当前在场家庭成员情绪波动剧烈！ 目标好感度波动： 柳春生：12/100 ->剧烈波动（希望激增）！ 柳老头：1/100 ->关注度提升！ 王老太：-19/100 ->怒气值上升（-5）！ 柳春阳：7/100 ->若有所思。】 柳明月顶着王老太刀子般的目光，硬着头皮，语气却尽量保持着平静。 “爷，我真看见了。那张红纸就贴在井口旁边那棵大槐树下的石头上，风吹得边角还呼啦呼啦的响。上面写着：‘学堂招一人，工钱日结，需略识文字，为人端正’。署名是里正叔的印。”她甚至补充了细节。 “略识文字……为人端正……”柳春生低声重复着，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刻进心里。 “那又如何？”王老太脸皮紧绷，语气却不如刚才那般斩钉截铁了，“里正招人，能轮得到我们柳家？春生才识几个字？那学堂先生能看上吗？”她嘴上说着打击的话，但“工钱日结”四个字像根无形的线，轻轻拨动了她那根最怕家里断粮的神经。 “奶，反正试试又不费钱。”柳明月低着头，小声道，“今天看水井那边的人都在议论，好像之前找的那个帮工……嗯……手脚有点不太干净，被先生退回来了。里正叔急着找人，才在村口贴了告示。”她巧妙地编了个理由，暗示机会可能存在。 这句话像是一记小锤，敲在了王老太心上。对贪小便宜的厌恶和对“工钱日结”的渴望在她心里拉扯着。柳春生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娘！我去！让我去试试！抄书……我能抄！字我都认得！” 【目标好感度：柳春生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17/100！】 看着小儿子眼中多年不见的光芒，柳老头狠狠吸了口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婆子……让春生去吧。大不了，给人先生白干半天活，要是真做不了，再回来也不迟。”柳老头难得的带着明确支持意味的表态。 王老太嘴角抽动了几下，三角眼在柳春生满是恳求的脸和柳老头严肃的表情上扫了一圈，最后狠狠剜了柳明月一眼。 “哼！去！赶紧滚去！成不成都要死回来干活！家里的活耽误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明月你给我记住！要是春生白忙活一场，晚饭你也别吃了！”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柳春生”获得临时工作机会“学堂抄书”（由宿主间接触发）！当前王老太怒气值稍降（-3），但仍需警惕。】 “哎！我这就去！”柳春生像是怕王老太反悔，扔下碗筷，抓起挂在门后那件稍微干净一点的旧褂子就往身上套，连跑带颠地冲出了家门，甚至忘了洗脸梳头。 屋里一阵沉默。 柳明月默默地收拾着碗筷，王老太则黑着脸，坐在门槛上生闷气，但终究没有再骂人。 柳明月洗完碗，仔细清理了灶台。目光再次落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破陶罐。经过近一天的过滤沉淀，那罐魔芋粉浆糊上层的水已经澄清不少，沉淀在底部的魔芋粉呈现出更加紧实的状态。 时机正好！ 她偷偷观察了下王老太的方向——老太太还坐在门槛上，但眼神放空，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柳明月轻手轻脚地取出了陶罐。揭开上面覆盖的稻草，一股淡淡的、属于生淀粉的独特气味散出来。她小心地将上层清水分层倒掉，露出罐底那一层凝如羊脂白玉、触手冰滑细腻的魔芋生粉膏状物。 【厨艺Lv1效果：对食材状态的把控力提升！成功分离魔芋生粉膏！】 【获得物品：精制魔芋生粉膏（约1斤），品质：中等】 柳明月心中大定。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去毒环节，漫长且反复的刮皮、捶打、揉洗，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成型的最后一步：定型与熟成！ 厨艺Lv1解锁的「食物化学知识」清晰地告诉她，这种植物凝胶，需要碱才能凝固成为爽弹的魔芋块。在古代农村，纯碱难寻，但灶膛里每天烧过的草木灰，就是天然碱水的最佳来源！ 她悄悄走到灶膛后，扒拉出一些刚烧完不久、还带着温热的细白草木灰（稻草木灰碱度相对柔和）。用一个破瓦盆小心盛了一些，再加入适量清水搅拌，静置沉淀。 【解锁知识：“草木灰浸泡水（粗碱液）”制作完成！可初步用于魔芋豆腐点浆！】 等待碱液沉淀的空当，柳明月用清水清洗了一块石板和家里最平整的一块薄木片（权当刮板）。 她比划了一下陶罐里的魔芋膏，又看了看锅的大小，迅速在脑中计算出需取的分量和切割方式。不能多，多了容易被发现；要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容易熟透且口感一致。 她用小木勺刮取了三分之一罐的魔芋膏出来，放在石板上。雪白的魔芋膏触感Q弹滑腻。她用木片小心翼翼地将其分割成麻将大小、厚薄均匀的块状。每一块都滑滑嫩嫩，透着水润的质地。 此时，草木灰浸泡水上层变得澄清。她小心的撇去上层清水，留下底部带少量沉淀的碱水。碱水浓度无法精确测量，这完全依赖厨艺属性赋予她的经验和直觉——太浓会苦涩，太稀不成型。 起了一小锅清水，等锅底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小泡时，她迅速将切好的魔芋小块放进锅里，用筷子轻轻拨散，防止粘连。看着小块在温水中浮沉，她均匀的淋入刚刚得到的草木灰碱水液，用筷子继续沿着一个方向缓慢稳定的搅动。 【关键操作：“魔芋豆腐点浆”！】 【厨艺Lv1效果生效！经验判定……成功！】 锅中原本分散的、半透明的魔芋小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呈现出半透明的胶质感，色泽也从纯白变成了略显灰白半透的玉质感！水也慢慢呈现出微微的碱色。 成功了第一步！柳明月心头狂跳！她用文火慢煮了大约一刻钟，魔芋块越煮越透明，质地也变得富有弹性。 她赶紧捞出几块，丢进冷水里降温！待指尖触感冰凉后，她捞起一块指甲盖大的边角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尝了一下。 Q弹！滑韧！口感绵密！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苦涩或怪味，只有一种淡淡的、属于植物的清甜和果冻的弹性，嚼起来类似后世的魔芋结或者魔芋丝，但更加厚实！更重要的是吃下去之后，饱腹感还挺强。 【品鉴成功！“魔芋豆腐（初级形态）”确认！无毒、可食用、饱腹感强！】 【厨艺Lv1经验大幅提升！可升级】 【系统提示：宿主首次利用系统知识成功创造“价值”（减肥食材），获得里程碑奖励：积分+50点！解锁「初级发明家」成就！（效果：独立制作新型物品时，成功率+5%）！】 【当前积分：90】 成就感和积分入账的叮铃声让柳明月几乎要跳起来！ 这么多积分，等会儿又可以把减肥和体力属性在往上升一升。 她强压下激动，迅速将锅中的魔芋豆腐块捞出，在凉水里完全浸透降温。然后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布，将冷却好的魔芋豆腐包好，藏在了柴垛最深处。锅里的水也仔细刷洗干净，不留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又累的直喘气，额头布满细汗，但脸上却抑制不住兴奋的红晕。 有了这魔芋豆腐，不用在担心发胖了！那极强的饱腹感和低得可怜的热量，还说不定能赚钱！！！！ 此时，小院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压抑不住的哼唱声。 柳春生回来了！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带着纯粹的欢喜！不等进门就喊了出来：“爹！娘！里正叔……先生……成了！先生让我明早就去！” 话音刚落地，王老太从门槛上“噌”地站了起来！ ------------ 第五章 魔芋粉 柳春生的那句“成了！”，让王老太僵在门槛上的身体骤然松懈了一瞬，眼里的凶狠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还掺杂着一丝喜悦。 “真……真成了？”王老太的嗓子有点哑，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地盯着跑得满脸通红的小儿子，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出撒谎的证据。 “真的娘！” 柳春生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努力平复着喘息，脸上的喜色却怎么也压不住，“里正叔领着我去见了刘先生。刘先生……刘先生考校了我！”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三字经》背得磕巴了点，《百家姓》倒是写了一些……先生说我字还算端正，人也看着老实，就让我先试试！头几天在学堂帮着磨墨、整理书卷、归置打扫，空闲了抄几页《增广贤文》！一日……一日给五文钱！”他说出“五文钱”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激动。 【系统提示：柳春生获得“学堂抄书短工”职位！工钱：5文钱/天（日结）！目标人物“柳春生”心态正向转变（从迷茫到希望）！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22/100！】 五文钱！ 柳家几人除了柳明月，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了一瞬。 在这个一文钱能买两个粗面饼子的年代，在柳家劳力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却常常连粗粮都吃不饱的年月，五文钱一天，哪怕是临时的，也绝对能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尤其是不用去卖苦力就能挣到钱！ 还有读书的希望！ 柳老头拿着烟锅的手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柳春阳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好，好小子。” 王老太的表情极其复杂，她张了张嘴，似乎想习惯性地打击两句“得意个啥”，或者“看你能挣几天”，但最终那刻薄话被压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柳春生：“钱呢？先生给了没？”这才是核心，家里的钱都必须交给公中！ 柳春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包，极其珍惜的展开，露出里面的泛着光泽的五个铜线。 “先生说了，以后都是下工前结清！” 王老太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五枚铜钱，最终却强忍住没真的伸手去夺，只是咬着牙：“哼！算你还有点用！钱收好！可别给老娘丢了！以后下工立刻回来！把钱交公中！听见没！”她那命令的语气里，竟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慎重。 这是她小儿子挣得干净钱，不止是钱，还有体面。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王老太”心态转变开启！当前阶段：“小儿子有望挣钱”带来的经济考量压倒纯粹的刻薄。仇恨值（好感度-15）暂时冻结，后续表现取决于实际收益。】【目标好感度：柳春生对宿主好感度+3（因获赞“有见识”），当前25/100！】 柳春生没察觉到母亲细微的变化，只是郑重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钱贴身藏好，动作郑重得像在藏传家宝。 柳老头吧嗒了一口烟锅，脸上那常年愁苦的褶子似乎都舒展了些许：“总算……有点盼头。” 饭后，王老太难得没有立刻指使柳明月干活，而是拿了针线筐坐到了油灯旁给柳春生缝补衣裳，柳老头也罕见地没去门口蹲着抽烟，一家人都待在了不大的堂屋里。 这难得的片刻安宁里，一个念头却在柳明月心中疯长。 是时候让魔芋豆腐上场了！这是转移视线、增加份量、甚至撬动家庭关系的关键一步！ 她毫不犹豫将厨艺升到了Lv2，解锁的「食谱图鉴」给了她大胆尝试的底气。 厨艺的提升带来了更清晰的口感预判和调味方向。她取了几块魔芋豆腐，放在粗陶碗里。她没有选择花里胡哨的做法，而是记忆里那凉爽适口的凉拌魔芋丝。 在厨艺Lv2的刀工加成下，切丝虽然因为刀太钝而显得有些费力，但最终切出的丝也能大致可看，远比厨艺lv1时强得多。她取了一点从厨房偷摸拿的盐粒子，用热水化开，又滴了几滴豆豉酱油，再撕了小小一把刚从屋后掐的野蒜叶，用筷子拌匀。 碗里的魔芋丝裹上一点淡淡的酱色和点点翠绿，在昏黄油灯下，显出有几分清爽。 她端上桌时，动作很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丑丫，你又作什么妖？”王老太尖声道，但目光却粘在那碗凉拌丝上。那雪白滑溜的质感，她从未见过。 柳明月没看她，而是径直将那碗凉拌魔芋丝放到了二叔柳春阳面前。这是她盘算好的，二叔沉默寡言但在家里最为踏实公正，在柳家也有实际话语权，他的评价很有分量。而且目前好感度也相对较高（当前好感度15/100）。 “二叔，你尝尝这个，”柳明月的语气平静，“我在后山捡的，按野菜弄的，自己尝过，没有毒，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吃。” 柳春阳一愣，看着碗里那奇特的丝状物，带着一丝天然的对“陌生食物”的警惕，但更多的是好奇。 他看了看柳明月黝黑却平静的脸，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小撮，放进口中。 一瞬间，柳春阳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瞬！那不是夸张，而是纯粹的意外和新奇！ 没有想象中的土腥味、怪味或苦涩味，入口是意想不到的爽滑！牙齿稍微用力，一种极富韧性的口感传来，带着点微凉，咸鲜的滋味在咀嚼中蔓延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豆豉酱香和野蒜的辛香点缀其中……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清爽的口感！一口下去，整个口腔都感觉被一种奇特的“洁净感”冲刷过！ 更惊人的是，咽下去后，一股强烈的饱腹感随之升腾而起！不像是喝了稀糊糊那种涨肚感，而是一种“踏实”的饱。 “……啥东西？”柳春阳喉结滚动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又夹了一筷子，“嚼劲……真足！像……像那种上好的细粉筋道！还顶饱！”他咂摸着滋味，评价朴实却直接。 “真有那么好吃？”王老太嗤之以鼻，手却飞快地伸向那碗。她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刚嚼了两下，脸上的刻薄就定住了。 滑韧！爽口！略带嚼劲！关键是真的有饱腹感！而且……这东西干干净净的，不像野菜那样总带点土渣或者让人拉肚子！更重要的是——它能吃！能填肚子！ 王老太的精明瞬间开始高速运转。这东西看着新奇，口感独特，顶饱……肯定值钱村里人没见过的东西……能不能换点什么？ 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她。 “丑丫！这东西！”王老太霍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利，劈手指着碗里所剩不多的魔芋丝，“你哪儿弄的？还有多少？快！拿出来” 这一嗓子把柳老头和柳春生都吓住了，不解地看着瞬间兴奋，或者说是兴奋得有些扭曲的老太婆。 柳明月心中猛跳，暗道：来了！ 她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无知村姑的茫然和一丝怯懦：“啊？奶……就是后山……石头边上长的白疙瘩，我弄干净泡水了……那东西不好挖，我就弄了点回来试试……就在灶房角落那个罐子里……” 不等她说完，王老太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灶房，找到了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破陶罐！揭开盖子，昏暗油灯下，罐子里那洁白细腻如凝脂的魔芋豆腐膏体露了出来！在粗陋的环境中，这抹雪白洁净得几乎有些刺眼！ 【系统扫描：精制魔芋生粉膏（约1斤），品质：中等。】 王老太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罐膏体，呼吸都粗重了！ 在她眼里，这不是吃的，这就是钱！是能立刻解决她心头大患的硬通货！至于味道口感和顶饱？那是次要的！只要这东西能吃，看着新奇干净，就值钱！ 她转身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种极其凶狠的决断，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扫过柳明月，又扫过柳老头、柳春阳和柳春生： “这东西！谁也不准说出去！听到没！特别是你！丑丫！” 她指着柳明月，语气非常慎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再敢像那告示一样出去多一句嘴，我扒了你的皮！明早，春阳！你去！”她又转向柳春阳，语气急促，“带着这个……把这个里面的东西都切成方块！”她指着罐子，“去村口！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外村人，去问李嫂子……她男人常在镇上跑，见识多！问她收不收这稀罕玩意儿！别说是我们柳家的！就说是……从后山老林子捡的！看她出什么价！哪怕换几个鸡蛋也成！明白吗！” 【系统提示：触发隐藏转折事件“王老太主导的魔芋豆腐初次试探交易”！目标人物“王老太”进入“投机商人”心态（强烈趋利，风险控制）！作死值未增加！】 ------------ 第六章 八个鸡蛋 夜晚。 “你轻点儿！别把边边角角给碰碎了！”王老太隔一会儿喊一声，生怕那白花花的魔芋豆腐有一丝损失。 一丝丝一毫毫，那都是钱！ 柳春阳握在手里的菜刀有些发抖，他这辈子除了锄头镰刀，没碰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那白疙瘩看似软嫩，切起来却挺有韧性，稍不留神就会切得大小不一。他额头上渗出细汗，借着透进窗缝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将那罐约莫一斤重的魔芋生粉膏切成了大小相近的十二块，每块都方方正正，像块小小的白玉。 柳明月躲在自己那间透风的小偏房里，假装睡熟，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系统，扫描柳春阳当前心态。”柳明月在心里默念。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柳春阳”心态：紧张+期待。紧张于首次尝试非农活交易，期待于“白疙瘩”可能带来的收益，对宿主“柳明月”好感度+2，当前17/100。】 好感度又涨了点，聊胜于无。 柳明月勾了勾嘴角，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寅末卯初，天色微明。 “吱呀”一声，柳家大门被推开，柳春阳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篓底垫了块干净的粗布，十二块魔芋豆腐块整齐地码在上面，又用一块灰扑扑的旧帕子盖好。王老太跟在他身后，低声又叮嘱了一遍：“记住了！见着李嫂子，就说这是后山老林子深处捡的，没人认识！就说你也是头回见，看着稀奇，问她收不收。别说是丑丫弄的，也别说是咱柳家的！听见没？” “娘，我记住了。”柳春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忐忑。 “价钱上，你别先开口！等她问！要是她给的少，你就……你就假装要走！”王老太做了个“砍价”的手势，三角眼里闪着精悍的光，“但也别太犟，只要不是少于十个鸡蛋，或者……或者二十文钱，你就看着办！”她掂量了一下，十个鸡蛋能煮给春生吃，补补身子，二十文钱更是能买好几斤粗粮了。 柳春阳背着竹篓，脚步有些沉重，他的心有些七上八下的，长这么大，他除了去镇上卖过自家地里的粮食，还从未独自做过“买卖”。 东村村口的老槐树下，已经有几个早起的村民在闲聊。 柳春阳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不想引起注意。他记得王老太说的，要找李嫂子，李嫂子家就在村口第一排，那间带着个小篱笆院的房子。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李嫂子家门前，轻轻敲了敲木门。 “谁啊？” “李嫂子，是我，柳家的春阳。”柳春阳的声音有些发怯。 门“吱扭”一声开了，露出一个穿着打补丁粗布衣裳、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正是李嫂子。她打量了柳春阳一眼，见他背着个竹篓，神色还有些不自然，便疑惑地问：“春阳兄弟？这么早来找我有啥事？” 柳春阳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按照王老太教的话说：“李嫂子，我……我在后山老林子那边捡了点东西，看着稀奇，也不知道是啥，想着你家男人常跑镇上，见识多，问问你收不收……” “捡的东西？”李嫂子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啥东西啊？拿出来看看。” 柳春把竹篓放下，掀开了上面的帕子。十二块洁白如玉的魔芋豆腐块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质地细腻，看着就干净。 李嫂子“咦”了一声，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那触感滑滑的，带着点韧性。“这是啥？看着怪干净的，像……像那啥细面粉块？可又不像，细面粉块没没这个颜色。” “我也不知道是啥，”柳春阳连忙摇头，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看着长在石头缝里，是个黑疙瘩，我挖出来削皮泡了水，看着没啥怪味，就切成块了……” 李嫂子皱着眉头，拿起一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有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草木的清味。“能吃吗？”她有些怀疑，毕竟是没见过的东西。 “我……我也没敢吃，就是看着干净，想着问问有没有人收……”柳春阳继续装傻，心里却有些紧张，怕她嫌这东西古怪，不肯收。 “你从后山哪块捡的？长什么样？”李嫂子追问了一句，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后山她也去过，怎么没见过这东西？ 柳春阳心里咯噔一下，王老太没教他这个！他只能含糊地说：“就……就老林子深处，那片怪石堆旁边，不好找，我也是碰运气……” 李嫂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几块魔芋豆腐。这东西看着确实新奇，要是真能吃，说不定能在镇上卖点钱。她男人跑镇上卖些山货，有时候也收点稀罕玩意儿倒卖。 “这东西……你想卖多少钱？”李嫂子终于问到了关键。 柳春阳心里记住王老太的话，不能先开口，便说：“我也不懂行情，李嫂子你看着给，要是觉得值，就收下，要是觉得不值……我再问问别人。”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李嫂子眼珠一转，开始盘算。这东西看着新鲜，但毕竟不知道能不能吃，风险不小。而且柳春阳说是后山捡的，说不定还有不少，要是开价高了，吃亏的是自己。她故意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这东西太稀奇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万一砸手里了呢？这样吧，春阳兄弟，看在邻里的份上，我给你……五个鸡蛋，怎么样？” 五个鸡蛋？柳春阳心里一沉，王老太说的是十个鸡蛋或者二十文钱！这差得也太多了！他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李嫂子在压价。 “李嫂子，”柳春阳鼓起勇气，学着王老太教的，做出要走的样子，把帕子重新盖在竹篓上，“五个鸡蛋太少了，我这东西……挖着也不容易，还泡了水弄干净……要不，我再去问问别家？” 李嫂子见他要走，心里也有些犹豫。这东西确实少见，要是真能卖出价呢？她连忙叫住他：“哎哎，春阳兄弟，别走啊！有事好商量嘛！你说多少合适？” 柳春阳心里打鼓，他哪知道多少合适？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娘说……至少得换十个鸡蛋，或者……二十文钱。”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李嫂子，生怕她生气。 “二十文？！”李嫂子拔高了声音，“你这是抢钱呢！这破玩意儿谁知道能不能吃！十个鸡蛋也太多了！最多……最多八个鸡蛋！不能再多了！” “八个鸡蛋……”柳春阳犹豫了，这比王老太的底线多了两个，但离二十文钱还差不少。他想起家里常常吃不饱的日子，想起娘期盼的眼神，又觉得八个鸡蛋也不错了，能让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旁边看热闹的几个早起村民也围了过来，好奇地打听：“李嫂子，春阳，这是干啥呢？” “啥东西啊？白疙瘩的。” 李嫂子一看人多了，更不想让价了，索性大声说：“春阳说这是后山捡的，不知道是啥，想卖给我，开口就要二十文！你们说说，这玩意儿没见过的，谁敢要啊！” 村民们纷纷探头看了看竹篓里的魔芋豆腐，都表示没见过，也不敢轻易买。 “就是啊，看着像石头又不像石头，能吃吗？” “别是啥有毒的东西吧？” “春阳，你可别瞎卖啊，吃出问题来咋办？”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柳春阳更加紧张，脸都憋红了。他连忙解释：“没毒没毒！我洗得很干净！就是……就是不知道是啥……” 李嫂子见众人都不看好，心里更有底了，趁热打铁地说：“你看，大家都不敢要吧？我出八个鸡蛋，已经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了！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也不敢收这不明不白的东西。” 柳春阳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八个鸡蛋，虽然没达到王老太的预期，但也比没有强。而且人越来越多，再磨下去，说不定连八个鸡蛋都没了。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行……八个鸡蛋就八个鸡蛋吧。”柳春阳的声音有些低落。 李嫂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爽快地说：“哎，这就对了嘛！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还能坑你不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鸡蛋。”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陶碗出来，里面装着八个圆滚滚的鸡蛋，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柳春阳接过陶碗，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篓里，用帕子隔开，生怕碰碎了。然后，他把装着魔芋豆腐的竹篓递给了李嫂子。 李嫂子接过竹篓，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一手交钱……哦不，一手交蛋，一手交货！春阳，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柳春阳“嗯”了一声，背着装着八个鸡蛋的竹篓，心情复杂地往家走。八个鸡蛋，比预想的少，但也算是成功卖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娘会不会生气。 他刚走，旁边的村民就围上了李嫂子：“李嫂子，这到底是啥啊？你收它干啥？” 李嫂子神秘地笑了笑，把竹篓盖好：“谁知道呢？看着稀奇，买回去给我男人瞧瞧，他常跑镇上，说不定认识。就算不认识，看着这么干净，说不定能吃呢？” 众人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问，渐渐散去了。李嫂子抱着竹篓，心里却在盘算：这东西看着就不一般，要是真能吃，说不定能在镇上卖个好价钱。就算不能吃，这么白这么干净，拿去做点别的什么，说不定也有用。总之，八个鸡蛋换这个，不亏！ 柳家小院。 王老太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就扒着门缝往外看。柳老头坐在炕沿上，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柳春生已经去学堂了，柳明月正在灶房里煮猪食，耳朵却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咋还不回来？是不是出啥事儿了？”王老太焦躁地说，“春阳那憨货，别是让人骗了吧？” 柳老头终于开口了，声音闷闷的：“急啥？村口到这儿也得走一会儿。”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王老太耳朵尖，立刻冲了出去：“回来了？卖了多少？换了几个鸡蛋？” 柳春阳背着竹篓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他把竹篓放在地上，掀开帕子，露出里面的八个鸡蛋。 “娘，卖了……换了八个鸡蛋。”柳春阳低声说，等着王老太的训斥。 王老太一看只有八个鸡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八个？！我不是让你至少要十个吗？或者二十文钱！你怎么才换了八个？！” 柳春阳连忙把刚才在村口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李嫂子如何压价，村民们如何议论，他如何不得已才同意换八个鸡蛋。 “废物！真是个废物！”王老太听完，气得跳脚，“八个鸡蛋！八个鸡蛋顶个屁用！连本都不够！”她所谓的“本”，自然是指柳明月“挖”这东西的力气，但她绝不会承认。 柳老头在一旁皱着眉头说：“行了，老婆子，八个鸡蛋也不错了，总比没有强。春阳第一次去卖东西，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不错个屁！”王老太依旧不依不饶，“那李嫂子肯定是看春阳老实，故意压价！早知道让我去了！” 柳明月端着猪食盆从灶房出来，装作不经意地说：“奶，八个鸡蛋也挺好的，能给二叔和春生哥补补身子。而且……李嫂子收了这东西，说不定觉得好，下次会出更高的价呢？” 王老太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懂！一边去！”不过，柳明月的话倒是让她冷静了一些。是啊，李嫂子收了，说明这东西确实有价值，说不定真的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鸡蛋，放在手心里掂量着，眼睛里的怒火渐渐被盘算取代。“八个就八个吧！先把这鸡蛋煮了，给春生吃两个，补补，好去学堂干活。剩下的……”她看了看柳春阳，“春阳，你明天再去一趟，找李嫂子，问问她那东西咋样了，能不能卖出去，要是能卖出去，让她加钱！” 柳春阳一愣：“娘，我……我明天还去啊？”他刚才被李嫂子和那些村民弄得有点发怵，不太想再去了。 “不去咋行？”王老太眼睛一瞪，“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明天去，就说……就说你又捡了点，问问她还要不要，这次得要高价！至少十五文钱！或者十二个鸡蛋！” 柳春阳有些为难，但看着王老太严厉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娘，我明天去。” 【系统提示：“王老太主导的魔芋豆腐初次试探交易”事件完成！获得阶段性成果：8个鸡蛋（价值约8文钱）。目标人物“王老太”心态：“投机初步获利”带来的兴奋与贪婪滋生。对宿主“柳明月”仇恨值未增加，反而因“提供赚钱途径”产生一丝微妙的“利用价值”认知（好感度-14，仇恨值冻结中）。目标人物“柳春阳”对宿主好感度+3（因交易过程中宿主“圆场”言论），当前20/100。】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柳明月心中微定。仇恨值没增加，反而冻结了，虽然好感度还是负数，但至少不是越来越糟。柳春阳的好感度也涨到了20，算是意外之喜。 王老太将八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这白疙瘩看着不起眼，倒也能换点东西……丑丫，你给我记住了！这东西的事儿，半个字都不准跟外人说！要是让我知道你漏了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柳明月连忙低下头，做出害怕的样子：“奶，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说。” “还有，”王老太又盯着她，“你明天再去后山，多挖点那白疙瘩回来！越多越好！” 柳明月心里一动，正等着她这句话呢。她装作犹豫地说：“奶，那东西不好挖，我昨天挖了半天才挖了一点点，手都磨破了……而且后山老林子那边，听说有狼……” “狼？”王老太吓了一跳，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鸡蛋和可能的铜钱，立刻又硬起了心肠，“怕啥？白天去！多叫上几个人……不行，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这样，明天让春阳跟你一起去！他力气大，能挖，也能护着你！” 柳春阳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娘，我明天还要去村口找李嫂子呢……” “找李嫂子下午去！上午跟丑丫去挖白疙瘩！”王老太不容置疑地说，“这事儿要紧！挖得多了，就能换更多钱！听见没？” 柳春阳看着王老太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反驳，只好苦着脸点头：“好吧，娘。” 柳明月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奶，那……要是真挖到了，咋弄啊？还切成块卖吗？” “切成块卖太慢了！”王老太眼珠一转，已经开始规划更大的“生意”，“等挖得多了，看看李嫂子那边啥行情。要是能卖上价，咱们就多挖点，做成块，让你爹或者春阳挑到镇上去卖！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呢！” 柳老头在一旁听着，吧嗒旱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王老太一旦打起了算盘，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柳明月见状，也不再多问，默默地去喂猪了。 ------------ 第七章 瘦了 转眼几天过去，柳明月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她入睡前查看过系统面板，现在再看，经过一晚上的基础代谢率提升带来的自动消耗，体重又掉0.5kg。 【目前体重：78kg】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连续几天维持低热量摄入，减肥Lv2经验值增长+5，当前减肥Lv2经验值10/40】 【系统提示：「体力Lv2」每日劳作时间+2h效果持续生效，当前疲劳度恢复速度提升15%。】 她摸了摸下颌线，圆润的下巴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丝尖锐。 “丑丫！你磨蹭什么呢！快起来！家里不养吃白饭的人，别以为……”王老太的骂声准时响起，但语气里少了往日的狠厉——自从柳春生开始每天往家交五文钱，王老太看柳明月的眼神都多了些“这丫头还算有点用处”的审视。 柳明月应了声，抄起扁担就往外走。 晨光里的青石村笼罩着薄雾，她深吸一口气，体力Lv2带来的抗疲劳度加成让她挑水时脚步轻快不少，往返两趟竟没像以前那样累得直不起腰。 回到家时，柳春生正背着书篓准备去学堂，看到柳明月额头上只有薄汗，惊讶道：“明月，你今天挑水这么快？” 以前的柳明月挑两担水要磨蹭半个时辰，此刻却已利落地把水缸填满。 柳明月擦了把脸，露出一个略显生涩的笑：“可能……是今天力气大点吧。” 【目标好感度：柳春生对宿主好感度+2，当前27/100。】 王老太端着一碗糊糊从灶房出来，闻言斜了柳明月一眼，却没骂她，只道：“春生快去，别误了先生的事。春阳，你今天下午再去村口找李嫂子，探探她那白疙瘩卖了没，要是卖了就问她加钱！” 柳春阳闷声应下，目光扫过柳明月时，停顿了一瞬——他发现这侄女似乎真的瘦了点，下巴没那么圆钝了。 柳明月假装没看见，低头喝着能照见人影。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70积分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心痒难耐。她毫不犹豫地打开属性面板： 【当前可升级属性： 减肥Lv2（10/40）→升级至Lv3需30积分 体力Lv2（10/40）→升级至Lv3需30积分 智力Lv2（0/40）→升级至Lv3需40积分 厨艺Lv2（10/40）→升级至Lv3需30积分 医术Lv0（0/10）→升级至Lv1需10积分】 “系统，优先提升减肥和体力！”柳明月在心中默念。减肥是根本，体力是生存基础。 【消耗60积分，「减肥」「体力」属性提升至Lv3！】 【减肥Lv3效果：基础代谢率提升15%，每日自动消耗热量+300大卡，皮肤紧致度+20%。解锁被动技能「脂肪分解加速」。】 【体力Lv3效果：每日劳作时间+3h，抗疲劳度+15%，负重上限提升至30斤。解锁被动技能「基础耐力」。】 【当前积分：10。体重：78kg→77kg（下降1kg）。黑色素指数：72→70（下降2）。】 升级的瞬间，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涌过。柳明月清晰地感觉到呼吸更加顺畅，腹部堆积的脂肪似乎在无形的力量下微微收紧。她摸了摸手臂，松弛的赘肉好像真的紧实了些，长期因肥胖导致的轻微喘不过气症状消失了，连带着看东西的视野都感觉开阔了一点。 “发什么呆！吃完了去后山挖野菜，顺便再挖点那白疙瘩！”王老太的吼声打断了她的欣喜。 柳明月连忙应下，心里却乐开了花。 基础代谢率提升到15%，意味着她每天即使躺着不动，也能多消耗300大卡！这相当于快走半小时的热量消耗！ 背着竹篓走进后山时，柳明月明显感觉到体力的变化。以前走半里山路就气喘吁吁，现在爬了个小坡竟只是微微出汗。她开启扫描功能，很快锁定了一片野生魔芋丛。 【百科扫描中… 名称：野生魔芋群 数量：约20株 可挖掘块茎预估：15-20斤 任务触发：「批量采集魔芋」，采集10斤以上，奖励积分30点，解锁「采集熟练度」】 “系统，扫描我当前挖掘效率。” 【体力Lv3加持下，预计每小时可挖掘清洗3斤魔芋块茎。】 柳明月心中有了数，立刻动手。升级后的体力让她挥锄的动作更稳更有力，手指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磨出水泡。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黏腻难受——皮肤紧致度提升带来的细微变化，让汗液更容易蒸发。 【系统提示：「体力Lv3」效果显著，疲劳累积速度降低20%。】 【系统提示：持续劳作中，「体力Lv3」经验+1…+1…】 两个时辰后，竹篓里已经堆了近十斤魔芋块茎。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30点】 柳明月直起腰，意外地发现自己竟不怎么累。她擦了把汗，指尖触碰到脸颊时，明显感觉到皮肤似乎细腻了些。她跑到溪边，借着清澈的溪水照影——虽然依旧黝黑，但黑色素沉积的色块似乎淡了点，尤其是额头和脸颊，透出点健康的麦色光泽。 “黑色素指数70了……”她低声自语，心中充满动力。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色预警： 【系统警告：检测到30米外有生物活动迹象！气息熟悉度80%，危险等级：中。】 柳明月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锄头。这是后山深处，会是什么？野猪？还是……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昨天帮柳春阳切魔芋的石板旁，那个曾在竹林受伤的神秘男子正背对着她，似乎在清洗手臂上的伤口。他换了身干净的青布衣裳，但动作间仍显僵硬，显然伤势未愈。 “是你？”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猛地回头，锐利的眼神如出鞘寒剑。但看清是柳明月后，那眼神中的杀意淡去，只剩下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明月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我来挖野菜。你伤好些了吗？” 男子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满是泥土的手上和竹篓里的魔芋块茎上，眉头微蹙：“这东西有毒，你挖它做什么？” “你认识这东西？”柳明月惊讶地反问。 “天南星科植物，生食可致人喉肿腹泻。”男子语气平淡，却字字精准。 【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掌握「魔芋医理知识」，是否消耗10积分扫描其身份背景？】 “否！”柳明月立刻拒绝。她有种直觉，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男子见她不语，冷哼一声：“村姑也懂这些？” “家里没吃的，我…我家有祖传祛毒性的法子，我瞎折腾了一下，能吃还挺管饱的”柳明月慌忙掩饰。 【系统提示：触发隐藏任务「建立联系」：与神秘男子产生有效信息交互，奖励积分20点，解锁「信息搜集」初级权限。】 “那个……上次你给我的银子，我一直没敢用。”柳明月决定冒险一试，从袖袋里摸出那块被她藏得很好的银元宝，“你受伤了应该需要钱看大夫，还是还给你吧。” 男子看着她递过来的银元宝，又看看她真诚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沉默片刻，没有接：“送你的。” “可无功不受禄……” “你救了我，算医药费。”男子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拿着。你一个人不要在这深山里晃悠，小心被狼叼走。”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因牵扯到伤口而闷哼一声。柳明月眼尖地看到他袖口渗出的血迹，连忙道：“你的伤还没好！我这里有蒲公英，还有昨天做的魔芋豆腐，据说能消肿……” “不必。”男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密林，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清冷的声音，“离这里远点。” 柳明月握着银元宝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人靠近这里？ 【系统提示：隐藏任务「建立联系」完成！获得积分20点。目标人物好感度+5，当前10/100。】 【当前积分：60】 她不再多想，赶紧将魔芋块茎背回家。王老太看到竹篓里堆成小山的黑疙瘩，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快！赶紧泡水！等春阳从李嫂子那回来，这次切成薄片，就说是什么‘山珍玉脂’，肯定能卖上价！” 柳明月忍着笑，帮着把魔芋块茎搬进灶房。王老太现在满脑子都是钱，连给东西起名字都带了市侩气。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王老太”对宿主好感度+3，当前-11/100。因“提供稳定财源”产生实质改观。】 下午柳春阳从镇上回来时，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娘！李嫂子男人把那白疙瘩带到镇上，被一个饭馆老板看中了！说这东西口感新奇，愿意出二十文钱买一斤！” “二十文？！”王老太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没骗你？” “千真万确！”柳春阳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躺着三十文铜钱，“这是先付的定金，让我们明天再送五斤去！” 柳家小院瞬间炸开了锅。 二十文钱！这相当于柳春生四天的工钱！柳老头的烟袋锅子都忘了抽，柳春生更是高兴得直搓手。 王老太一把抢过铜钱，数了三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看向柳明月的眼神都变了，仿佛跟看财神爷一样：“丑丫……不，明月，后山那东西多不多？能不能多挖点？” 这是王老太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柳明月心中一动，知道转机来了：“奶，后山有一片，但不好挖。而且……”她故意顿了顿，“挖多了会不会被村里人发现？” “管他们呢！”王老太此刻满脑子都是钱，“春阳！明天你别下地了，跟明月一起去挖！越多越好！” 柳春阳看向看过来眼神里，多了些敬佩和感激，见她点头，便应了下来。 【目标好感度：柳春阳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25/100。】 接下来的几天，柳家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柳春生每天放学带回五文钱，柳春阳和柳明月则每天往后山跑，挖掘魔芋。柳明月借着系统扫描，总能找到最大最肥的块茎，加上体力提升，效率比以前高了不止一倍。 【系统提示：「体力Lv3」经验值已达70/80，是否消耗10积分提升至Lv4？】 “升！”柳明月毫不犹豫。现在正是需要体力的时候。 【体力Lv4效果：每日劳作时间+4h，抗疲劳度+20%，解锁技能「短途奔行」。】 升级的瞬间，柳明月感觉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她试着跑了两步，竟有种身轻如燕的错觉。 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吃晚饭的时候柳春生盯着柳明月看了半天，突然叫道：“娘！明月是不是瘦了？我看着她脸好像小了一圈！” 王老太闻言，仔细打量起柳明月。果然，原本像发面馒头似的脸蛋，现在能看出点下颌线了，手臂也没那么浑圆。她咂咂嘴，没说好听的，却多给柳明月盛了半勺糊糊：“干活卖力点，瘦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目标好感度：王老太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6/100。仇恨值彻底冻结。】 “谢谢奶！” 柳明月低头喝粥，掩饰住嘴角的笑意。系统面板上，减肥Lv3的经验值已经涨到了48/80，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解锁下一阶段效果。更让她高兴的是，随着体重下降，她的行动越来越灵活，甚至能帮着柳春阳挑半担魔芋。 【目标好感度：柳春阳对宿主好感度+10，当前35/100。】 “咳咳.......” 柳春生边说边感激的看向柳明月，顿了顿，继续说： “先生说我字有进步，让我明天开始正式抄书了！工钱涨到八文钱一天！” 八文钱！柳家再次陷入狂喜。王老太笑得满脸褶子都堆到了一起，破天荒地没让柳明月一个人收拾饭桌！ 这个丑丫以前天天偷鸡摸狗的，又懒又馋，没想到毒打了一顿竟真的变好了。先是给小儿子带来抄书的活计，然后又倒腾出白疙瘩出来卖钱！ 王老太撇了撇嘴，到底是她手段高，竟活生生把她给掰正了。 【目标好感度：王老太对宿主好感度+10，当前4/100。】 收拾完桌子，柳明月就去厨房看了下正在泡的魔芋块茎，见没什么问题就准备回屋睡觉。 出门后还能依稀听到王老太的声音。 “春阳，明天你和丑丫多挖点魔芋，我听说邻村有人也开始找这东西了……” 睡觉前，柳明月看了眼属性 【当前属性： 减肥Lv3（50/60） 体力Lv4（0/80） 智力Lv2（10/40） 厨艺Lv2（10/40） 医术Lv0（0/10） 积分：60 体重：75kg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70/100】 没有了大城市的喧嚣，只剩下蝉鸣哇叫的声音，柳明月很块就睡得很沉..... .......... ------------ 第八章 解毒立威 傍晚的红霞刚抹过柳家的茅草檐，王老太盘腿土炕上，桌上敞开的旧木匣里，铜钱已经堆起了一个惹眼的小尖。她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枚还沾着泥的“开元通宝”，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脸上褶子挤出的笑容贪婪又得意。 “啧啧，瞧瞧，又是八文进账！”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旁边缩头缩脑、端着粗瓷碗喝糊糊的柳老头，“春生那学堂钱交得利索，丑丫那黑疙瘩也争气！这日子……总算有点燎了！” 灶房门外，柳明月正把新泡的湿魔芋块茎码进罐子。 昏黄的油灯映着她侧脸，下颌角的线条似乎又清晰了几分，汗珠顺着明显变细的脖颈滑进粗布衣领。体力Lv4带来的充沛精力，让她劳作完依然能挺直脊背。 【系统提示：「体力Lv4」经验值+5，厨艺Lv2经验值+5。保持此劳作强度，「减肥Lv3」每日经验可获取上限+5。】 她刚直起腰喘口气，小院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出去挑水的柳春阳脸色惨白，扁担和木桶哐当掉在地上，清水泼了一地。他几乎是扑进来的，声音嘶哑惊惶得变了调：“娘！爹！不好了！出大事了！” “作死呢！慌什么！天塌了？” 王老太一个激灵，手里的铜钱差点撒了。 “黑水村！黑水村的人！好多人中毒了！”柳春阳气喘如牛，指着门外，手指都在抖 “都在传……传是吃了那白疙瘩！就是咱家卖出去的‘山珍玉脂’！他们说……说是咱家要谋财害命！” “什么？！”王老太猛地从炕上蹿起来，又惊又怒，尖利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疼. “放他娘的屁！他们自己嘴馋贪吃吃出毛病，关咱们什么事？！肯定是那些眼红的编排的！我……” 话音未落，远处村口方向，已经隐隐传来嘈杂的哭喊和咒骂。 “柳家！黑心的柳家！滚出来偿命！” “天杀的！用了什么毒！我一家子都要被你们害死了！” “砸！把他们家砸了！搜出解药！” ........ 那声音越来越近，柳老头吓得手一抖，烟袋锅子掉在地上。柳春生脸色煞白地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捏着半张抄书的纸。 王老太冲到院门口，扒着门缝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 暮色中，黑水村方向涌来的人群乌泱泱的一大片。十几个村民被搀着、架着、甚至拖着，男女老少皆有。离得近些，借着天边的霞光，能看清最前面几个人的惨状： 口唇肿得像挂了两根红肠，涎水混着血丝从无法闭合的嘴里淌下来，还有人裸露的脖颈、手臂、甚至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红斑和水疱，有的已经破溃流黄水，像被毒蜂蜇过。剧烈的呕吐让他们只能弓着腰..... 王老太刚才还发烫的发财美梦瞬间被浇灭，她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全靠扶住了门框才没瘫倒。 完了！这次是真摊上灭顶之灾了！ 柳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柴门，伴随着一声声失去理智的嘶吼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拳头、木棍、石头狠狠砸落！ “劈里啪啦！”朽木断裂，门栓直接被撞飞！十几个形容恐怖、带着一身恶疾的中毒村民，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疯狂涌了进来。 “交出解药！” “杀了他们给我孩子偿命！” “姓柳的，今天一个都别想活！” 一个满脸水疱的妇人嘶嚎着，随手抄起墙角码放整齐准备明天拿去卖的魔芋块茎，狠狠砸向院子里晒豆渣的竹筛。白生生的魔芋四散飞溅。一个半大小子显然也中毒了，抓起柳老头掉落的烟袋锅子，没头没脑地朝着离他最近的柳春阳抡去！ 柳春阳下意识抬手格挡，木质的烟袋杆带着沉重的铜烟锅头，狠狠砸在他小臂上，钻心的痛让他闷哼出声。柳春生被推搡着摔倒在地，刚写好准备给先生看的书页也被一只踩满泥污的脚碾过。 而失去理智的人群并未停手。有人还想趁机冲向灶房门口摸点东西！ 柳明月瞳孔骤缩！那里面有刚削好皮的魔芋块茎，还有她昨晚偷偷用草木灰水点出、晾晒准备自家吃的那小块魔芋豆腐！ “不要！” 王老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想扑过去护住她那存钱的旧木匣，却被一个跌跌撞撞呕吐的中毒男人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铜钱哗啦撒了一地。 “我的钱！天杀的啊！抢钱了！” 她哭天抢地，头发散乱，状若疯癫。 混乱中，一个穿着稍微好点、显然是领头模样的黑瘦男人，虽强忍着痛苦、半边脸肿得老高，但眼里冒着更可怕的光。他死死盯着因绝望和心疼钱而瘫倒的王老太，还有被推倒在地的柳春生，狞笑一声，从后腰猛地抽出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 “爹！娘！”柳春生吓得魂飞魄散。 “敢害我妻儿老子娘！老子今天就要你们柳家一条命垫背！”那男人嘶吼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鬼火，柴刀高高扬起，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劈向柳老头的脖颈！ “爹——！”柳春阳目眦欲裂，不顾手臂剧痛就要扑过去。 就在柴刀带着风声即将落下、柳老头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住手！！” 一道带着超越年龄的清冽声音，喝止了男人动作。 柳明月！她从灶房门口抢步而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那寒光闪闪的柴刀和爷爷之间。她站得笔直，双手张开，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那双因为减肥消肿而显得大了不少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直直望向那个持刀欲杀人的男人。 “不想他们都死，就把刀放下！”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哭嚎和咒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能救他们！”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严峻生存危机！是否立即消耗10积分，将「医术」提升至Lv1？” 柳明月心中没有丝毫犹豫：“是！” 【「医术Lv0」→ Lv1！消耗积分10点！】 【解锁核心技能：「基础本草辨识」、「常见毒物机理速览」、「应急处理通则」。】 【当前积分：50点】 海量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关于植物毒素、解毒原则、常用药草配伍的知识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如同一本摊开的医典悬于眼前。魔芋中毒的原理——刺激性的草酸钙针晶破坏黏膜；生物碱引发的局部炎症反应；严重的电解质紊乱……以及对应的急救方案！ 那挥刀的男人被柳明月挡路的动作震得一滞，刀顿在半空，脸上的狰狞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 “放屁！你这黑心肝的丑八怪！就是你们的‘山珍’把我整村人害成这样的！你能救？鬼才信！” “不信？”柳明月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满地打滚、痛苦哀嚎的中毒村民，最后落在那男人半肿的脸上， “你们是不是吃生魔芋了？或者没刮皮、没泡够时间就急吼吼煮熟了？” “口舌灼痛、喉头水肿、流涎、呕吐、腹痛！全身红斑水疱，像被火燎了一样！这都是中了生魔芋生物碱和草酸钙针晶的毒！拖下去，不是喉头堵住活活憋死，就是腹泻脱水流尽全身的水渴死！” 每说对一句症状，那男人的脸色就白一分，周围的哭嚎咒骂也减弱了一分，无数道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目光集中在柳明月身上。柳春阳趁机一把推开愣神的男人，牢牢护在柳老头身前。 柳明月看向混乱人群后方，一个还算年轻、但同样口唇肿胀、呕得胆汁都要出来的男人，他扶着墙勉强站着，似乎比其他疯狂的人稍微清醒点。柳明月目光锁定他：“你！去！你家灶膛里肯定有草木灰！用干净盆装了，再去村口水井提两大桶清水！要快！一刻钟做不好，那边吐得快昏迷的大嫂，就没救了！”她指着地上一个抽搐最厉害、意识模糊的妇人。 那年轻男人被点名，加上柳明月语气的急迫和不容置疑，竟下意识应了一声，跌跌撞撞挤出人群跑了出去。 【系统提示：「医术Lv1」紧急指令生效。指定目标效率+10%。】 王老太此刻才仿佛从惊吓和失魂落魄中回过点神，看着镇定自若、甚至隐隐掌控了混乱局面的柳明月，惊疑不定，喃喃道：“丑丫……明月？你、你真能救？” “奶！”柳明月看向她，声音沉稳有力，“别管地上的钱了！去咱家灶房里，后墙那个旧坛子里，有我之前采的、还没用的干马齿苋！还有灶口旁边挂着的那袋绿豆！全拿出来！快！绿豆不够，跟紧那后生，找邻居婶子借！有多少拿多少！” 王老太听到“钱”字一个激灵，下意识看了眼撒满地的铜钱，终究是一咬牙，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灶房。 “二叔！”柳明月转向柳春阳，“把院里那个大木盆刷干净！小叔，把你练字的墨砚拿来！还有毛笔！” 虽然不明所以，但柳明月此刻的命令带着一种绝对的权威。柳春阳立刻去清理木盆，柳春生也挣扎着爬起来跑去拿东西。 很快，草木灰来了，两大桶清水来了，干马齿苋和一小袋绿豆也来了。 柳明月撸起袖子，露出这段时间因劳作和减肥而变得结实了不少的小臂。她一边动作一边清晰指示： “春阳叔，木盆放院中间！倒一桶清水进去！” 柳春阳立刻照办。 “那后生，草木灰倒进来半盆！搅匀！” 年轻男人忍着难受，拿起墙角的木棍用力搅拌起来，浑浊的碱水泛起泡沫。 “奶，把绿豆全倒进剩下的清水桶！加一瓢冷水，赶紧上火煮！煮到绿豆开花！” 【系统提示：「厨艺Lv1」效果加持，绿豆去毒药效析出率+5%。】 柳明月自己则抓了一大把干马齿苋，在石板上用捣蒜的石槌捣碎，挤出深绿色的汁液，滴入盛了冷水的陶碗中。 她拿出柳春生递来的墨砚，用小木片飞快地刮下表面薄薄一层黑亮的墨块碎屑。“小叔，研墨！浓一点！” 她在院子里所有人的注视下，舀起一大瓢草木灰碱水，走到一个嘴唇肿得最厚、快要窒息、脸憋成紫酱色的青年面前。 “张嘴！能张开多大就多大！” 那青年被痛苦折磨得只剩半口气，依言艰难地撬开一点肿胀的唇缝。柳明月眼疾手快，将微温的碱水对准他口腔快速灌洗！碱水冲刷着灼热的创面和残留的毒素。 “呕——”青年一阵剧烈呕吐，吐出的秽物里夹杂着血丝和可疑的粘液块。神奇的是，他紫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去，虽然肿未消，但大口喘气的样子显示喉咙的阻塞感消失了！ 周围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和窃语！那些原本绝望哭喊的亲属，眼中猛地迸发出狂喜的希望！ “有救！她真的能救！” 柳明月放下瓢，拿起装了马齿苋汁的碗，递给旁边一个抱着呕吐不止女儿的中年男人，他的女儿口唇也肿着，但没那么严重：“喂她！小口喝下去！”马齿苋汁清热解毒，是辅助。 “沾湿笔尖！给她涂嘴里！多涂点！尤其是舌根、喉咙管感觉烫的地方！快！” 又用毛笔蘸饱墨汁，小心翼翼地涂抹进一个妇人微张的口腔内部。妇人只觉得一股极苦极涩的味道弥漫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口舌间那股火烧火燎的剧痛，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开始迅速消退！ 【药理知识：浓墨含大量天然碳粉，具有强大的物理吸附毒物能力，可吸附草酸钙针晶和残余毒素，其弱碱性也能中和部分酸性灼伤。】 这神奇的一幕彻底点燃了围观者！原本绝望的死寂被求生的希冀打破！ “神了！仙姑啊！快救救我家那口子！” “丫头！救救我爹！我爹不行了！” “先给我儿！他脸都青了！” 所有还能动的人呼啦啦全围了上来，恨不得把柳明月围在中间。 有人甚至跪了下去磕头。 柳明月眉头紧锁，厉声喝道：“都退开！堵在这里谁都救不了！”她清亮的声音带着一种威严，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症状重的！喉咙肿快憋死的，照刚才办法！草木灰碱水灌洗口腔！”她指着旁边搅拌草木灰碱水的年轻男人，“你负责给他们灌！” “症状轻的，口舌肿痛但还能喘气的，排队！我小叔给涂墨汁！”她看向柳春生，柳春生用力点头，手里的毛笔都攥紧了。 “小孩！呕吐轻症的，喂马齿苋汁！” “绿豆汤好了马上分下去！每人至少喝一碗！能喝多少是多少！” 王老太那边，一小锅绿豆汤噗噗沸腾着，水汽氤氲。 她舀了一碗先递给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柳老头。 柳老头哆嗦着喝了两口，定了定神。 局面终于被她强行稳住。 整个柳家小院成了临时急救点。灌洗声、涂抹声、啜泣声、吞咽声交织一片。 一碗碗绿豆汤被灌下去，王老太甚至开始指使几个症状好转的帮忙看火添柴，最危险的窒息症状基本解除，严重的皮肤红肿和灼痛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哀嚎和抽搐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虚弱疲惫的呻吟。 一个时辰后。 月光清冷地洒在狼藉的院子里。 几乎所有中毒者都脱离了危险期。那些红肿水疱虽然没完全消失，但痛感已经大为减轻，也能勉强喝点清水了。柳家众人，包括一直负责灌洗的年轻人，他自己也中毒不轻，靠着柳明月指挥柳春阳给他灌洗，现在也缓过来了。 柳明月后背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浸透，额发黏在脸上，脸色苍白，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那个领头挥柴刀的黑瘦男人，此刻脸上肿胀未消，却神情萎靡、后怕与感激交织。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柳明月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柳家……！不！恩人！是我们黑水村瞎了眼，冒犯了您！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他声音嘶哑哽咽，身后十几个同样虚弱的后生和老弱也跟着跪了下去。 王老太看着这一地给她磕头的“灾星”，嘴巴张了张，愣是没说出话来。 柳明月缓缓扫视着跪倒一片的村民，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个领头男人身上：“谢就不必了。魔芋好吃吗？”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所有黑水村人心上。 那男人身子剧烈一抖，脸上满是羞惭和恐惧：“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是我们贪心！听人说东村的李嫂子从你们这倒卖了个好东西，能卖出天价，我们村也学着去山里挖……结果……结果……” ------------ 第九章 山里有个老爷爷 “……结果几个毛头小子图省事，挖回来随便刮了两下就分着煮了吃了啊！呜呜……我的小孙子才四岁，嘴唇肿得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其中一个婆子边说边哭诉。 听了这话，那黑瘦男人头埋得更低。 “柳家侄女，是……是我们蠢！是我们被钱财迷了眼，偷学做法不成，反而……反而害了自己全村的人！要不是你，我们村明天肯定要起好几起白事！” 他猛地抬头，额头上还沾着泥， “你说！要我们怎么谢罪都行！哪怕给你家当牛做马！” 柳明月看着他，又扫过满地狼藉，灶房也都遭了殃。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为力竭带来的眩晕感。 “谢罪？当牛做马？”柳明月的声音依旧清晰，却带上了一丝气愤和讽刺，“我柳家担不起。” “你们黑水村的命，是你们自己贪财瞎琢磨差点送掉的。我救你们，是看在大家同住一片山的面子上！见死不救的良心债，我柳家也背不起。” “但今晚的事，账总得算清楚！”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 王老太像是被“算账”两个字刺中了神经，终于从惊吓和心疼钱的恍惚中彻底回魂。她尖叫一声扑到院中央，指向灶房门口：“明月丫头说得对！算账！必须算账！你们这些瘟神强盗！看看！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的门！我的钱！我的豆渣！我的’山珍玉脂‘！都让你们糟蹋完了！还有我的灶房！天杀的……我的老腰也被撞散了！赔！全得赔！不赔……我……我跟你们拼命！” 她说着又想往地上滚，被旁边的柳老头扯了扯袖子。 “对！赔！”黑水村领头男人立刻接口，生怕柳家反悔，“您发话！您说怎么赔，我们黑水村绝无二话！我们……我们现在就凑钱！砸坏的门，我们连夜给您换新的！豆渣、魔芋，明天我们全村一起上山采了给您送来！还有您的辛苦……” “我们肯定赔！” “对！！！” ....... “够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跪在地上还心有余悸的黑水村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刻进每个人心底：“一，告诉十里八乡，谁再吃没有处理过的魔芋，出了问题，死了残了，活该！”此话一出，黑水村民脸色煞白，连忙都摇手说“不吃了不吃了”。 “二，记住你们今天吃的这个教训。我柳家的‘山珍玉脂’，想买，就走正门，按规矩来买用‘祛毒秘法’处理过的！别再动歪心思！但如果你们手上有魔芋，我们家按一斤1文钱收，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三，”她指向满院狼藉，最后补充道，“砸坏的门、糟蹋的豆渣、踩烂的魔芋、撞坏的东西……还有我奶被撞伤的腰，”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这‘治伤误工费’和‘惊吓压惊费’，你们黑水村，每家每户，出两百文钱，三天内交到柳家门上！交不齐，我们家倒是愿意去你们村里正那讲讲道理！” 王老太还没有消化完柳明月的话，只听见要赔那老多钱，眼睛瞪得溜圆，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这可比让赔那点砸坏的门和豆渣值太多了！ 她立刻腰也不疼了，指着黑水村的人：“听见没！我孙女仁义，不跟你们多计较！每家两百文！” 黑水村村民们面面相觑，虽然肉疼得要命，两百文对普通农户不是小数目，但看着身边捡回命的亲人和柳明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领头男人更是连连磕头：“赔！一定赔！三天内，一文不少！” “还有，”柳明月转身，走向灶房，“绿豆汤和马齿苋汁只能救急。你们回去后，三天内只能喝稀粥，绿豆汤照常熬着喝，多吃马齿苋。谁再乱吃别的引发反复，神仙难救。” 说完，她不再看身后那一片感恩戴德和畏惧懊悔交织的村民，径直走进了灶房。 王老太则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群人一点点退出去，嘴里还念念叨叨地数着自家的损失：“豆渣得算……魔芋那都是上好的……门要新的……” 【系统提示：成功化解致命危机并有效建立威慑！威望值大幅提升！柳家影响力+20！黑水村敬畏度+100%！】【宿主运用「医术Lv1」及临时技能组合成功救治群体中毒，「医术」经验值+20！「医术Lv1」→ Lv2 (10/40)！解锁新技能：「基础配伍优化」、「伤口简易处理」。】 灶房里，柳明月坐在板凳上休息。后背的汗早已经被风吹干。 【当前属性： 减肥Lv3（50/60） 体力Lv4（0/80） 智力Lv2（10/40） 厨艺Lv2（10/40） 医术Lv2（10/40） 积分：40 体重：75kg 肤色：黝黑黑色素指数：70/100】 今天如果没有积分提升属性，估计真的得遭。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这些村民贪心，她只关注自己能不能减肥，家里能不能赚钱，忽略了在山村里生活的人，除了黑天白日的种地干活的，几乎没有其他可以赚钱的方式！村连着村的，你家发生点事，一打听，谁不知道。 总而言之，偏僻山村里的人都活的太苦了。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会尽量拉一把。 但今天的事情也是给她自己提了个醒。 院子里一片狼藉，碎裂的魔芋块茎混着泥土，撒落的铜钱在尘土中黯淡无光，那扇被砸坏的木门勉强被柳老头和柳春阳用木桩堵住，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王老太还在絮叨损失，声音忽高忽低。 “……两百文！一文不能少！豆渣得赔双份！那可是我攒了半月的啊……” 深夜。 柳家正屋，柳家人团团坐着，大家都没说话。 王老太咧了咧嘴想开口，柳老头却率先说话， “明月丫头！” “你……你是咋回事？这医人的本事、救命的招数，咱家祖上八辈子都没出过郎中！你打小连字都不识一个，今晚咋就像换了个人？” “是啊，那群黑水村的汉子抬着中毒的人冲进来时，奶都吓瘫了。你倒像早算计好了一样，熬绿豆汤、摘马齿苋……连‘祛毒秘法’的名头都抬出来了！” “明月你也太厉害了，那些人中毒那么深你都能救活！” 柳老头没说话，只把烟袋锅子在桌子上磕了磕，花白胡子下的嘴唇抿得死紧，目光却是直直盯着孙女，等一个解释。 灶房内油灯昏黄，映得柳明月额上未干的汗珠晶亮。 她轻叹一声，从灶台边缓缓站直身子，脊背依旧挺直，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一丝刻意摆出的茫然。 “奶，爷，二叔…还有小叔…” “这事儿，怪我，没和你们说清楚。就在咱家挖魔芋的山里头……去年开春，我遇着个老人家......” 三人屏息听着，院里只剩风声。 柳明月编起故事来滴水不漏——她太清楚这年代的规矩：一个乡下丫头突然懂医术，要么被当妖邪打死，要么被官府“征用”去当炮灰。 解释“遇见高人”，是唯一能圆场又保住自己的说辞。 “老人家虽然头发全白，但身上却裹着件破旧的粗麻袍子，他见我常去采野菇挖野菜，就招手叫我过去……”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旧事，“后来整整一年，他避开旁人，在山坳里教我认字、背药典、看伤口。他说山野人最怕误食毒物，尤其魔芋、山菇，得用绿豆汤配马齿苋去热毒，还要压麻舌根……”她顿了顿，刻意模糊细节，“他从不许我对外说他的事，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提。前几个月，人说没就没了，怕是被狼叼了，又或是……搬去深山了吧。我找了几天，没找到，也不敢往深山里寻，便只当没发生过这些事”柳明月苦笑着摇头，“我只学了皮毛，连他的一成都不及，要不今晚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年？难道是山里的老神仙？” 王老太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怪道你总往山里钻！咋不早说？咱也该去给他磕个头啊……” 她拍着大腿懊悔，仿佛丢了个发财的机会。 “丑丫，那老神仙……真就只教你这些？没给个信物啥的……” 接着，又神秘兮兮的开口问道，显然王老太对这些鬼神一说非常痴迷。 “王春泥！”柳老头突然拔高声音，因为着急直接喊了王老太的名讳，“这事绝不能传！黑水村的人今晚吃了教训，必会到处嚼舌根。若再有人打探‘老神仙’的下落，不光我有麻烦，连柳家都要被官府查上门！” 他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从今往后，魔芋的祛毒秘法就是柳家祖传的，记死了！”语罢，又补了一句，“那老人家孤苦伶仃的，教丑丫是缘分，不是买卖。咱别污了他的善心。” 柳老头的话，让柳明月对他的认识上了一个层次。 果然，这个家最有智慧的还是这柳老爷子。 不过，这也正好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柳春阳立马出来表态：“不说不说！就当没这茬儿！” 柳春生也连连点头！ 王老太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但看向孙女的眼神却充满了善意。 孙女嘛，养一养，疼一疼，总能和自己亲的 说不准，她家孙女就是被天上那财神爷给点化了！ 柳家要发达了！ ------------ 第十章 赌债压门墙 黑水村的赔偿款像一阵风似的刮过青石村。 六十多两碎银子并着成串成串的铜钱，沉甸甸地堆在柳家正屋吃饭的桌子上。 王老太一遍遍的数着银子和铜板，看向柳明月的眼睛里全是赞赏。 “我的乖乖……” 她把装满碎银子和铜钱的厚布袋子捂在胸口，确认那沉甸甸的存在 “在梦里都要笑醒喽……” 那钱袋子，仿佛成了她新的命根子。 在王老太被银子迷得晕乎乎、无暇他顾的当口，她几乎是整日泡在灶房里。 没有其他原因，问就是她太忙了。 整个清水镇听说黑水村中毒事情让柳家的山珍玉脂名头彻底打出去了，因而订单翻了几番。 王老太警惕性极高，卖魔芋豆腐的“祛毒秘法”被严令掌握在柳家人自己手里。柳明月是核心操作者，柳春阳算一个搭手，他力气大，捶打魔芋泥最得力。 【厨艺Lv2】的效果在日夜的反复操作中逐渐融入她的肌肉记忆。 刮洗魔芋表皮更加得心应手，力度也恰到好处，坚韧的老皮在柳明月手里轻松剥落，捶打魔芋块茎时，不再是之前的蛮力。锤点如雨，却敲在纤维最薄弱处，木墩上那滩黏稠的浆糊肉眼可见地更加细腻洁白，揉洗的次数也减半了，但水流旋转挤压的角度却刁钻了许多，这样一来，淀粉沉淀效率高效提升。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厨艺Lv2」熟练度接近瓶颈，经验值（50/40）溢出，是否提升至Lv3？】 柳明月没有犹豫：“是！” 【厨艺Lv3效果：食材处理速度+15%！基础烹饪成功率+15%！解锁「精细火候掌控」模块！「食材特性感知」深度提升！】 暖流涌入脑海，锅灶间的一切细节在她感官中瞬间放大。 她能清晰地分辨木桶里沉淀中的魔芋淀粉膏体的状态，水分是否过饱和，淀粉颗粒是否沉降紧实，触感的变化细微如同掌心的第二层皮肤。火候也不再是“旺火”“文火”的模糊概念，而是具体的、可预判的温度阶梯，以及淀粉糊化、碱液凝固魔芋的关键节点控制。 经她处理过滤后的淀粉浆，属于生魔芋的气味却几乎淡不可闻。她正要将新滤出的湿魔芋粉块切丁，王老太带着压抑不住兴奋的嗓音在灶房门口响起： “明月！快帮奶算算账！”王老太手里抓着几个铜板，脸上闪过夸张的心疼。 “就你二叔那一根筋的夯货，今日挑去镇上三十斤好货，那饭庄掌柜的跟咱也是熟客了，偏生还要克扣咱五文钱！说什么魔芋片不如往日厚实有嚼劲……我呸！你给奶算算，这五文钱该从那掌柜的的第几代祖宗身上找补回来？！” 柳明月放下钝刀，不动声色地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顺从的黑胖模样，“奶，今日的点浆我试了新法子，凝固出来魔芋块更嫩滑水润，切片后薄如蝉翼，口感更清爽，那些讲究人怕是更爱这个新奇劲儿。嚼劲……是差了那么一星半点，咱们往后切厚些就是了。”她顿了顿，“而且，这嫩滑的口味，咱们或许还能再抬价几文试试水？” 王老太一怔，看着自家孙女那张黝黑却似乎多了点沉稳气的脸。 这丫头……说话行事，真是一天一个样了？ 她狐疑地瞅了眼灶房角落那罐洁白细腻的魔芋膏，将信将疑地哼了一声， “就你会说道！那明日起，全按你说的做！涨一文钱也是好的！”。 “对了，那六十多两银子……咱家地少，种着费劲，春来在镇上扛长活也不得个歇……明月，我琢磨着，去买头正当年头的牛犊子回来？咱家那坡地就能多种两亩！赶明儿让你爹回来耕种！” 王老太总算想到点正经投入了，她系统扫描后山魔芋储量的结果才出来——按照现在的采集和处理速度，最多三个月，那片野生的魔芋资源就要枯竭！这“山珍玉脂”的生意就是个快钱盘。 “买牛是好事，二叔也能少受累。”她顺着王老太的话茬接，一边用破麻布擦着手，一边状似无意地瞟向院外远处层层叠叠的荒山，“不过奶，咱们靠山吃山，后山那白疙瘩总有挖完的一天。眼下靠它赚了点快钱，还是要想想一些正经营生。” 王老太正对着钱袋子出神，闻言立刻瞪起眼：“咋？败了一次家不够，你还想再折腾出花样来败？！”她把钱袋子往怀里又揣紧了些。 刚放下锄头进门的柳春阳，衣服汗湿了后背一大片，手臂上的淤伤也未消，卸力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娘，明月说得在理。有了正经营生才能钱生钱。”他闷闷地补了一句，“牛……也得买一头。” 王老太刚要反驳，院子外头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 “吁——！” “砰！” 一声闷响，柳家那本就只用一根粗木棍勉强支着的破院门，竟被外头一股巨力直接轰倒在地，尘土猛地腾起一片！ 院子里瞬间死寂。 王老太的钱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个铜板骨碌碌滚出老远。 柳春阳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柳明月和王老太身前。 烟尘弥漫，五六个精壮凶悍的彪形大汉就这么杵在院门口。 他们短打粗布打扮，露着虬结油亮的臂膀，身上别着短棍，有的人甚至身上悬着长绳或套索，凶厉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的是个半秃头的壮汉，阔脸上横着一道疤，从左眼睑斜劈到右嘴角，嘴角叼着一根枯草梗，眼神如钩子般扫过院内惊呆的众人，最终落在王老太煞白的脸上。 “哪个是柳云朗的家人？滚出来说话！”疤脸汉子声音粗嘎，像砂纸磨过铁皮。 他身后的两个汉子猛地把肩上扛着的一个沉重“麻袋”狠狠掼在柳家堂屋前的泥地上！ “唔——！” 麻袋里的人发出一声压抑又含糊的痛呼。 麻袋口被粗暴地解开、拽下一截，露出一张肿胀青紫、涕泪糊满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经常不在家，据说在外“跑生意”的大孙子——柳明月的亲哥，柳云朗！ 他身上那件曾经体面的细布衫被撕得破破烂烂，嘴角带血，露出的手脚上布满了被拖拽挣扎的擦伤和血痕。 “大郎！我的孙儿啊！”王老太看清那人，脑中嗡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爆出来，疯了似的就要扑过去。 刀疤疤脸身边一个三角眼汉子眼疾手快，探手就揪住了王老太的衣襟，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她狠狠拽了回来，往地上一搡， “嚎什么丧？！想陪你这龟孙子躺棺材板了？！” 王老太跌坐在地，尘土扑了满脸，惊恐和剧痛让她浑身筛糠般抖着，看着大郎那惨状，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 刀疤脸往前踏了一步，锃亮的靴尖几乎踩到柳云朗的脸上，声音阴森得像三九寒冰， “柳云朗在清水镇‘富贵居’赌坊，压上了你柳家祖宅连带他自个儿，输了整整一百两雪花银！连本带利，一天一夜的工夫，按利滚利翻到了二百二十两！这可是按了手印的，白纸黑字，要么拿钱！要么我们拿他的命！” “二百二十两！”这数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柳家所有人头顶！ 最近因为卖山珍玉脂，连带着黑水村的赔偿才不过攒了七十两左右，在这惊人的数目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柳云朗在地上扭动着，涕泪横流地哀嚎：“奶……救我啊奶！救救我！他们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还有爷…叔……” 柳老头手剧烈地颤抖着，看着地上不成器的大孙子，喉头滚动着发出嗬嗬的悲鸣，老眼浑浊，整个人晃了几晃，几乎要栽倒。柳春阳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臂伤处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愤怒和绝望掩盖。柳春生脸色惨白如纸，扶住摇摇欲坠的柳老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王老太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全身骨头。 三角眼汉子恶狠狠地踢了地上柳云朗一脚，引来他更大的惨叫：“聋了？磨蹭什么？！我们富贵居的帐，可是泼天的血性立起来的！拿不出钱来，”他猛地拔出腰间一把雪亮的短刃，刀光一闪，“老子先卸他一条腿当利钱！” 刺骨的杀气混着马匹的腥臊味，瞬间笼罩整个小院。 【警告！宿主面临家族核心生存危机！目标人物“柳云朗”濒临死亡威胁！请妥善处理生存危机，否则作死值+50，宿主将面对死亡结局。】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着红光，柳明月只觉得一股冰线从脊椎骨窜到头皮！混乱中，她强行稳住心神， 【系统！扫描地上柳云朗伤势，分析对方武力值！最大程度扫描赌债细节！】 【消耗积分：10点】 【扫描结果：目标“柳云朗”：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轻度震荡（剧烈疼痛导致），无生命危险。面部伤情轻微（主要为拖拽擦伤及扇耳光痕迹）。痛苦值85%。综合判定：对方意在威慑催债，并非立刻危及生命。】 【目标群体“讨债打手”：人数5人。武力值预估：为首刀疤脸（60/100），余下四人40-50/100（手持钝器为主）。携带兵刃：短刃一把（威胁等级高），其余皆为套索棍棒。敌意锁定强烈，风险等级：高。谈判窗口开启，但需极高技巧及威慑力压制对方冲动行为。】 【扫描分析“富贵居”赌债： 查阅柳云朗近期记忆...... 捕捉关键词：“富贵居”、“账房冯先生”、“红手押”、“本金一百两……过午翻倍”， 扫描民间高利贷规则.....本银签押，利滚利在十日内按日息滚算。 赌债初步判定......极可能为高利贷短期滚翻规则， 赌债结果分析：清水镇地域，按通行潜规则，赌坊账目通常为，本银签押，利滚利在十日内按日息滚算，少有隔夜翻倍之例。可能存在讹诈虚高成分！具体的数额需要对方提供原始契据或对质才可确认。】 二百二十两！ 本金一百两，直接翻了倍还不止！ 柳明月心中冷笑一声，这和现代的“蹦蹦蹦”有什么区别！ 疤脸汉子见柳家人都被震住，面露满意之色，一口啐掉口中的草梗，直接踱到王老太面前。 “老子就是李三刀！看清楚咯！在这清水镇还没人敢欠咱富贵居的账！” 刀疤脸声如洪钟，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识相的，把钱交出来！交完钱，我们马上走，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 三角眼汉子配合默契，锋利的短刃刀尖在柳云朗大腿根处危险地游移，冰冷的刃口抵着粗布裤子，阴森森继续放着狠话， “老东西，再不出声，我就剜下你孙子二两肉！这腿上的活肉烤了下酒，嫩得很！” “啊——别！别！！” 柳云朗吓得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身体扭动如同离水的鱼， “奶！救救我！爷！救我啊！” “别杀我......我还......我挣钱还......” 这惨叫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直接狠狠捅进王老太的心窝。 她全身剧烈地抖了一下，恐惧冲垮了她的吝啬和其他的盘算，颤抖的磕着头， “别动手！别砍别砍！我给……我给钱！！” 说着王老太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里的钱袋子，钱再重要也不能不要孙子啊！ “大爷…大爷手下留情啊！钱…钱都在这儿…不够…不够我们再去凑啊！” 刀疤李靴拿着钱袋，脸上横肉狰狞地抽动：“放屁！这点碎银子铜钱，够塞牙缝吗？！你家底儿呢？！装穷给谁看？！二百二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王老太终于摸到绑着柳云朗的绳子，却被刀疤李一脚踢开！手臂上瞬间青紫一块。 “娘！”柳春阳眼睛血红的，一声怒吼就要冲上去！他是木讷，是老实，可他爹此刻几乎晕厥，亲娘被欺辱，废物侄子又命在旦夕！ 憨直汉子骨子里的血性彻底爆发！ ------------ 第十一章 规矩 “站住！” 一声清喝，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柳春阳的吼叫，也引得刀疤李和三角眼扭头！ 柳明月一步踏上前，从柳春阳身后站了出来，那双因为减肥消肿而显露出亮得惊人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直直地盯在刀疤李那张虬髯横生的脸上！ 疤脸李眉头狠狠一拧，嗤笑出声：“哟呵？这家的丑丫头片子倒是野得很？想第一个替你哥见红？” “各位富贵居的好汉，规矩，得讲。”柳明月盯着刀疤李，慢悠悠的说道 “老子这刀就是规矩！小娘皮！爷们儿的刀子可不讲规矩！”三角眼手里的刀一扬，怒极反笑。 说完几人便哈哈笑起来，嘴里还在说着“老子就是规矩！”......“小丫头片子胆子还挺大。“ “刀自然是规矩，可再硬的刀子，也砍不断清水镇的‘理’字招牌。” 柳明月语速清晰，目光继续对向刀疤李，“富贵居能在清水镇立足，靠的是那张盖着红印的债契文书，是明面上经官过府的规矩！若是只凭这把刀在乡野逞凶斗狠讲规矩，清水镇的青天大老爷们能容得下富贵居开这些年？”柳明月逼人的目光刺得刀疤李眉峰狠狠一抖。 【系统提示：智力Lv2「初级推理」模块分析“赌坊立足之本”，威慑值+10！】 院外围拢的村民们目光闪烁，窃窃私语低低蔓延开来。 柳明月的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刀疤李的要害。 刀疤李虬髯下的腮帮微微抽动了一下，一时竟忘了扬刀叫嚣。 能在清水镇扎下根开赌坊的，背后自然是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没有言明的“规矩”。若是公然无视，真被捅到明面上，惹恼了县衙的老爷们，坏了“规矩”，那富贵居后面的主子恐怕也不好交代。 这丑丫头看着年龄不大，说的话倒是占理！ 几个大汉愣了愣，又有些恼羞成怒。 “牙尖嘴利的小贱人！老子管它什么明面暗面，欠债还钱，天——”三角眼冷笑一声开口。 “天经地义？”柳明月不待他说完，继续说道， “既然各位好汉都喜欢讲理，那就照着规矩算！”她目光如炬，直刺刀疤李的眼底。 “这欠银我们认！但是一百两本金，白纸黑字！月息几分？按着清水镇放印子钱私底下行得通的老例，高过三分便算暴利！富贵居敢写在契上吗？若是我们告到衙门，得个‘盘剥小民’的罪过是轻的！如今利滚利滚出个二百二十两……哼！” 她猛地一指地上蜷缩如烂泥、气息奄奄的柳云朗：“才三个月！利息生生压过本金一倍有余！我若是没猜错......” 说到这里，柳明月停顿了下，眼神扫过几个人的脸，又继续说道， “那份债契，怕是只写了借一百两，月息几何，怕是模糊带过或者写了个你们才懂的暗语吧？” 刀疤李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剧震！ 这小村姑，如何知道这些门道？ 清水镇的印子钱规矩，几分利算是暴利，连许多常年跑码头的汉子都未必知晓得如此清晰！她竟张口就来！他眼神剧烈闪烁，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都显得愈发深刻。 【系统扫描：刀疤李武力值暂未变化，但核心诉求动摇度+30%！】 三角眼眼皮直跳，握着刀柄的手都有些发僵——这丫头猜得忒准！ “你、你血口喷人！”三角眼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三分。 “是血口喷人，还是依律讲理？” 柳明月冷笑，声音拔高，清晰地传入所有围观村民耳中，周围村民目光逐渐复杂！ “今日，要么各位好汉抬着我哥的尸体去清水镇衙门报官，让青天大老爷验验契、算算账！看看这利滚利是怎么从一百两短短三月滚到二百二十两的！我柳家，宁肯吃官司！” 她眼神扫过人群里几位略有名望的长者：“要么！富贵居讲点立足的根本脸面，这笔债——本金一百两，三个月利息！就按清水镇私底下的规矩顶格算，三分利！三个月九两！连本带息，一百零九两！我柳家今日就算砸锅卖铁，也凑出来！银契两讫，两不相干！诸位乡亲做个见证！” “对！按规矩办事！”人群中不知谁低声嘀咕了一句，像是点燃了火星子。 “就是！赌坊也不能往死里逼人啊……” “三分利…三个月九两，我算着是这么个账…” 低声的议论像涨潮的海浪，一点点冲刷着刀疤李等人的气势。刀疤李脸上肌肉抖动，额头青筋都微微鼓起。 【系统提示：三角眼武力值下降15%，心态进入犹豫期！】 他今日带人来，料定柳家这种土里刨食的泥腿子门户，被他这凶神恶煞的阵仗一吓唬，别说二百二十两，就算三百两也得乖乖掏空家底。万没想到杀出这么个硬茬子死丫头！她对规矩、律法、利息，甚至赌坊行事的门道都算得清清楚楚！句句打在七寸上！更棘手的是，这丫头竟然把周围的泥腿子都煽动了起来…… 他眼神凶狠地扫过柳明月，又剐过周围低声议论的村民，最后落到地上不省人事的柳云朗身上，似乎在权衡利弊。强行动手？不值当，真闹出人命或引来官府盘查，坏了富贵居明面上的规矩，上头东家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这丫头算死了这点！可就这么认了这缩水的价码？一百零九两…… 刀疤李腮帮咬得咯咯作响，突然狂笑出声，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哈哈哈！够胆色！真是小看了你这丫头片子！” 他笑声一收，目露凶光，“老子佩服你的胆子！好！就当老子发发善心！一百二十两！不能再少！留给你们柳家买口棺材板！” “一百一十两！” 柳明月寸步不让，语速更快（智力Lv2极限运转，博弈点捕捉！） “多一文也没有！”她的目光飞快掠过灶房角落那个被柴火半掩着的破旧鸡窝， “家里拢共有六十七两现银！全是从黑水村刚得来的赔命钱！”她声音响亮，直接点破了钱的来路， “再凑四十三两现钱！铜板、碎银都算！就这么多了！要！立刻点银子走人！我柳家咬牙认了这笔债！” “不要？鱼死网破！今日富贵居的人能站着走出青石村！我柳明月跟你姓！左右不过是我哥一条烂命，还有我一条命！搭上各位好汉的命。” 没等刀疤李回应，她紧接着一字一句，眼神决绝如铁，她猛地抄起靠在墙边那根沉甸甸的锄头柄！ 那是久居山野、被逼急了也会豁出命的野兽般的凶光！ 刀疤李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他看着柳明月紧握锄柄、指节发白的小手，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再看看四周那山压海覆般的无声围逼，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上他的后脑勺！ 【系统警报：宿主威慑最大化，刀疤李心理防线接近崩溃！武力值同步下降35%！】 空气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刀疤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那汗混着脸上的油光，竟显出一丝狼狈。 他的目光在柳明月决绝的脸上、那根锄头和周围步步进逼的村民间来回扫了几遍，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脸色铁青变幻，最终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 “妈的！”“老子认栽！碰上你这个搅屎棍！取银子！”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上，再睁眼时，凶光敛去大半，只剩下烦躁和不甘。 “老婆子，还不快去拿银子？！” 柳老头被刚才被这剑拔弩张的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此刻见那煞神竟然被丫头片子给唬住了松了口，顿时冲着院里其他人喊。可那声音里的颤抖，怎么都掩饰不住。 惧于刀疤李几人的凶悍，王老太连滚带爬地冲向正屋。她那平日里视若珍宝、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桐木小匣子被她哆哆嗦嗦地从炕洞最深处扒拉出来，匣子打开，大半还是黑水村村民送来时散碎铜钱模样。王老太死死抓着，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抽地疼，那表情比割她自己的肉还痛苦。她的手指一遍遍在那铜钱上摩挲，仿佛想从上面抠下来。 “奶！”柳明月喘息未定，额上虚汗密布，刚才强撑的气势已近强弩之末，声音带着疲惫的嘶哑，“还差四十三两现钱！铜钱、碎银都行！赶紧张罗！别耽误！”她的脸色透着股消耗过度的苍白。 王老太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浑身一颤，恶狠狠地剜了柳明月一眼，柳老头对着王老太大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把你那匣子压箱底的碎银！拿来！” 一通鸡飞狗跳的翻箱倒柜、低声咒骂和绝望的哭泣。 破洞的布袜、炕席下的油纸包、灶膛灰里埋的小陶罐……铜钱沾着泥土，碎银裹着油垢。 “我不活了，一群讨债鬼还把我临老的棺材本都败光了！” “天杀的，我的银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老太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大哭，一副心死模样。 柳春阳嘴唇抿得死紧，腮帮鼓胀，猛地脱下自己那双草鞋，从厚厚的鞋垫底下摸索出十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咣啷一声砸在凑数的瓦盆里。 柳春生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存钱的罐子拿出来，全部倒在瓦盆里。 东凑西凑的，终于凑够了一个瓦盆！ 瓦盆里，碎银和铜钱堆着一个小尖。 柳家的钱几乎全在这里了。 刀疤李阴沉着脸，三角眼和另一个打手粗暴地分开人群走到院中间。三角眼粗鲁地扒拉开凑数的铜钱，拈起银锭掂了掂分量，又用牙齿咬了咬边角，确认成色没问题。钱数清点完毕，三角眼朝刀疤李点了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刀疤李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堆混合了汗味和鸡屎气息的“钱山”，最终目光落回柳明月身上，带着一丝重新浮起的凶狠和一种被泥腿子扒了面皮的不爽。 【系统判定：富贵居威慑度-5%，柳家威慑度临时+10%！】 “丫头，钱收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板牙，走到被扔在地上半天的柳云朗身边，抬脚就重重踹在他肋下伤处！ “嗷——！” 柳云朗被剧痛从昏迷中强制唤醒，发出惨叫，惊恐地瞪着俯视他的刀疤脸。 “记住了，小兔崽子！”刀疤李俯下身，蒲扇大的巴掌“啪”地一声甩在柳云朗肿如猪头的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再敢欠钱不还，老子剁了你爪子！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这条烂命！滚！” 骂完，刀疤李朝手下摆了下头，三角眼恶狠狠瞪了柳明月一眼，然后几人挤开人群，带着一脸晦气匆匆离开。 “叔叔婶婶都回吧！今日多谢大家了！” 柳家院子里一个个都还惊疑未定，只剩柳明月招呼着围过来的乡亲们，今日有他们，那群人才多少忌惮着一二。 人群一散，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小院。 柳老头佝偻着背，默默走到墙角蹲下，抱着脑袋，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柳春阳站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刚才强行压下的血气此刻都在脸上翻涌，额角青筋毕露。他猛地转身，提起脚边的一只破陶罐，似乎想砸点什么泄愤，最终只是狠狠掼在地上！砰！陶罐四碎，破片混入泥土。这声脆响，如同砸在所有柳家人的心头。 “爹！娘！我回来了。” 一声突兀的叫喊，陡然撕裂了院子里的窒息！ “这是咋地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垂头丧气的？” “云郎？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柳春来出现！女主记忆碎片已全部激活！】 是原主的便宜爹回来了！ 柳明月就着便宜哥哥的事和柳春来说了一遍家里发生的事 “魔芋豆腐......山珍玉脂......黑水村中毒......赌坊...欠银......”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连奶的私房钱全都填进去了！“柳明月说完就不再说话。 柳春来的脸瞬间由青转白，再由白变得通红！抄起手中的棍子就要揍起柳云朗。 “娘的，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 第十二章 赚钱计划 柳家正房内死气沉沉。 柳老头坐在炕桌前，旁边是同样盘腿坐的王老太。 整个人情绪低迷，没有往日的精气神。 柳明月靠在王老太旁边坐着，柳春来兄弟三个站在炕边。 柳云朗在地上瘫坐着，低着头。 柳家七口人，今日总算是聚齐了。 柳老头敲了敲炕桌，抬头看向瘫坐着的柳家大郎。 “说说，你这赌坊欠银是怎么回事？” 柳云郎平常是混不吝了点，但这还是第一次把麻烦找到家里。 “爷，我这肯定是被人合伙下套了！”柳云郎哭丧着脸，懊悔不已。 “那帮孙子害我啊！” “前段时间，认识那帮孙子，一看就是手里银子大把的主。我就想着，咱家这么穷，我要是能跟着他们混，肯定能挣到大钱。他们带着我好吃好喝了几天，说带我去赌坊试试手气。刚开始，确实赢了有十来两，我也想过收手....回家把钱交给咱奶...”柳云朗偷瞄王老太，见她脸色一变，立马改口，又继续说道。 “但那帮孙子非要让我请他们去吃花酒，我想他们有钱有势的，以后对咱们家也有帮助，便同意了。哪知道他们一晚上就花了我十多两银子，还欠了十多两……” “我哪有那么多银子，他们撺掇着我去赌坊试试手气，我想着试试就试试，结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都没赢过，越输越多……！” 柳春来被气的直哆嗦，手指颤抖的指着柳云朗，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改不过来！ 柳老头气愤的声音在正房里回荡， “喝花酒，你怎么敢！” “你......你也不想想，那么一群金贵的公子哥怎么会和我们这种泥腿子交朋友！你平时的聪明劲哪儿去了？” “你这是被这群公子哥耍了！” 柳春生只比柳云朗年龄大一岁，但看得明白些，闻言便跟着点点头，眼神里同样带着不赞同，但未作声。 “爷、奶，爹，小叔，二叔....还有小妹，我这次真的认栽，我....对不起大家，我会努力赚钱把公中的钱给还上！” 柳云朗说完，就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嘭”“嘭”“嘭”仿佛在诉说少年的决心。 “哎！”柳老头抿了抿唇，闭眼，长叹了口气。 “行了，经过这个事情，你也长点教训，别成天在外面不回家，家里现在到处缺钱用，到时候让你爹给你找个活计，多赚点钱，你，你二叔，小叔都还要娶媳妇！” 看着忠厚的柳春阳，满脸的愧疚！他对不起老二啊，已经十八了，还没寻摸上一门好亲事。 都是穷惹出来的！ 柳春来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 王老太眼尖，自己生的养的，撅撅屁股就知道想干嘛，心猛地一沉！ “东家…东家把我解雇了。”柳春来把头低的死死的，一脸羞愧。 ——— “什么？天杀的！” “你个遭瘟砍头的贼羔子——！” “前脚才填了你那孽障儿子的赌窟窿！赔光了老娘的棺材本啊！” “你倒好，跟着就被主家开了，连工钱都打了水漂儿！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娘！逼死这一大家子人吗？！你个黑了心肝的废物！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老天爷！你怎么不降道雷劈死这俩丧门星啊——！” 王老太唾沫星子混着眼泪鼻涕胡乱飞溅，哭嚎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家庭崩溃值临近90/100。 发布主线任务：请尽快想办法平复大家心情，并带着全家致富，帮助家庭成员找到人生目标。 任务奖励：满足宿主一个心愿。】 系统从播报完家庭成员目标人物之后就沉寂了，这会突然跳出来发布了主线任务。 【任务提示：此任务为必接任务，拒绝此任务作死值+50，宿主将面临死亡结局。】 好好好，系统和她玩强制爱这一套是吧。 “爷，奶，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法子！” 声音清澈明亮，柳家六个人全都齐刷刷的看着柳明月。 尤其是柳云朗和柳春来父子俩，他们有大半个月没见到柳明月了，此时听见她说话，便细细打量起来，只觉得她变化惊人。 半个多月，柳明月瘦了十几斤，虽然身材依然很壮硕，但脸上不再是肥肉横生，依稀能看的出一丝姣好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的惊人..... “丑丫，你....你能有什么赚钱....”柳春来刚想开口问，便被王老太打断 “听明月丫头说，这次幸亏有她，否则我这个老婆子就要被那些人磋磨死！” 说到这里，王老太又丢给柳云朗和柳春来一个眼刀子。 柳春阳等人也满含期待的等着柳明月开口。 “奶，后山那边我上次去看了，还剩好些魔芋，但这次，我想去镇上摆摊卖干拌魔芋丝。” “摆摊？”王老太狐疑的看着柳明月。 “对啊，奶，你想想，后山的魔芋我们是用一点少一点，但整个清水镇只有我们家能做出来的“山珍玉脂”，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卖这些吃食呢。咱家现在人手齐整，有大哥、小叔、二叔，爹眼下正好有空。您二老也能把把关。自家人做自家的活儿，哪还用给外人付工钱？一份盐粒子，一点酱油，就能拌好些碗来！” “再说光是干拌的哪够？往后还能琢磨其他花样！等二叔小叔都娶上了媳妇，咱家更是人多力量大……” “到时候啊，奶您就安心在家当咱柳家的老太君，稳稳坐在炕头上，动动嘴皮子使唤咱们就成了！” 柳明月清脆的声音在正房里回荡，瞬间冲散了些屋子里的绝望。 “老...老太君”王老太喃喃道，心里熨帖极了，看向柳明月的眼神都变得柔和。 【系统提示：目标王老太好感度上升10点，目前：15/100。家庭崩溃值下降至70/100。】 “明月说的有道理啊！自己干，赚的钱都是咱自家的！明月你说，需要二叔做什么？二叔没别的本身，就是有一身干活的好力气！“ 柳春阳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憨厚的笑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明月丫头心思细！” “还有我，我....我记性好，我可以帮忙算账！咱就在镇上摆，离学堂不远，我中午没事也能过去！”柳春生积极表态！ 柳春来和柳云朗彻底傻眼，直愣愣地看着柳明月。 她闺女(她妹妹)在家里怎么就一呼百应了？ 他们是在做梦吗？ 柳老头一直紧绷的脊梁骨终于微微松垮下来，但也心里没底，不禁发问， “明月丫头，这事儿....真能成？”柳老头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郑重。 她点点头，分析道：“爷，您看。咱家有别人没有的‘山珍玉脂’，这就是最大的本钱。镇上那饭店掌柜收我们一斤二十文，他自己转手做成菜，卖出的价格怕是要翻倍不止。” “为啥？”柳春来下意识追问，柳春阳也同样有一样的疑惑，两兄弟异口同声的说完，说完又互相对视了下，眼里都是不解！ “还为啥！两个只会土里刨坑的败家玩意儿，明月，你告诉她们为啥！” 王老太已经不想拿正眼去看这俩憨货了，她那么精明的人，不知道咋生出来的老大和老二，那么憨厚老实，脑子一根筋！ “奇货可居！”柳明月解释，“我们直接卖给他们，免去了其他人从中间赚取差价，而且除了咱这，其他地方买不着。只需要简单的凉拌，撒点盐，酱油或者家里晒好的辣子，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一碗卖上三四文钱，价格不贵还管饱，味道也清爽，食客也愿意尝鲜。” “三四文？”柳云朗心中小算盘打得飞起，“一份就算三文，十份就是三十文！一百份就是三百文！那岂不是......妹子，你告诉哥，你那一斤能做多少份？”柳云朗越说越心惊，眼睛也越来越亮！ “没错！”柳明月赞许地看了柳云朗一眼， “我细细算过，一斤白疙瘩要做成魔芋丝，差不多能装上一百碗。” 柳明月没有错过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镇上人多，赶集的，做工的，还有学堂里家境尚可的学生，码头干苦力活的劳工，都是我们的食客，我们不用租铺子，只需找个集市角落，支个摊，把每天切好的魔芋丝运过去，调调汁拌拌料就可以卖了......” “初始投入很小。” “主要就是餐车，一点盐和酱油，还有盛放的粗瓷碗筷。等天气热了，就用一口锅煮魔芋豆腐切丝，也就是费点柴火的事。”柳明月甚至连天热魔芋丝不能久放都想到了。 “就算一天只卖几十份，也比卖魔芋豆腐强。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家，“钱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收着！” “对对对！”王老太听到最后一句，恨不得拍手叫好，“自己收着！一分一毫都看在眼里！省得被人蒙骗克扣！” “行！”柳老头也不禁带了一丝兴奋，“都听明月安排！老大，你明天跟我进趟后山，再看看还能挖出多少那魔芋疙瘩。春生他娘，你带着春生把家里的盐罐子、酱油瓶子都擦亮了，再挑些野蒜头切好了单独放起来！春阳，你去屋后把堆柴火的木板子挑几块规整的出来，绑结实了当桌子凳面！” 一道道指令下去，整个柳家瞬间被动员起来。连柳云朗都被拽起来，一瘸一拐地去帮忙搬木板。 【系统提示：家庭崩溃值下降至0/100。成功解锁家庭凝聚值：20/100】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成功平复家庭崩溃值，家庭成员好感度大幅提升 柳老头：50/100 柳春阳：65/100 柳春生：70/100 王老太：40/100 柳云朗：50/100 柳春来：60/100】 【恭喜宿主解锁家庭凝聚值，奖励积分20点。】 【目前积分：50】 好感度终于大幅上升。 原本她就想着找个机会和柳老头提一提做买卖的事，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 第十三章 给我来一份四文钱的 “明月丫头，你看我刚编的竹筐中不中用？”二叔举着个新扎的竹篮凑过来。 柳明月接过竹篮晃了晃， “二叔，你编的很好，紧实又轻便，正适合用来装切好的魔芋丝。” 柳春阳挠挠头，被侄女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多编几个，你们好多装点！” “好嘞！谢谢二叔，我去灶房看下咱家白疙瘩。”说完，柳明月就转身去灶房，准备去给魔芋块茎换水。 刚迈出两步，她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猛地刹住脚，又快步折返回来。 “...有没有这么粗的竹子呀？”柳明月用手虚握，比出约成年男子腕口粗细的大小，她还是觉得用竹筒装吃食更方便一些，竹筒洗干净也能重复使用，客人吃完了要是带回去，在上面刻上‘柳记’，也能起到宣传的作用。 柳春阳看着她的动作，先是茫然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又飞快点头，“竹子倒是够粗，只是...要这粗竹子做啥？” “二叔，这竹筒不是代替咱家碗用的。”柳明月笑着解释，“这是个添头！一份三文钱。客人若想要这翠绿竹筒装着吃，显得雅致，或是想带回家接着用，那就得加一文钱，付四文！竹筒刻上‘柳记’，吃完了，看见这筒子就能想起咱家的好滋味！这叫‘体面又值当’！” 柳春阳眼睛一亮，咧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成！这个主意好！要几节？我这就去砍！” “至少得够劈开一百个竹筒的量！”柳明月心中大概算了算明日出摊的量，一百个竹筒前期肯定够用，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多加一文钱来买竹筒版干拌魔芋丝。 王老太端着猪食盆进了灶房，“败家！好端端的竹子劈了当碗？那破陶碗不好使了？好端端的费那老些力气干啥！” “奶，你细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泡发的魔芋块茎捞进大木盆， “那陶碗摔一个少一个，竹筒是咱们自己山上的东西，不要钱！况且———也不是不收费的，在摊位上吃，不带走竹筒是三文钱一份，带走的话自然是四文钱一份！” 她瞥见王老太眼神松动，又加了把火，“咱们家那滑溜溜的魔芋丝盛在翠生生的竹筒里，竹筒上刻上‘柳记’两个字，吃完了筒子还能拿回家盛个米豆，谁不觉得体面又值当？到时候四文钱一份，人家只当捡了便宜！” 王老太撇撇嘴，浑浊的眼睛在堆满院子的青竹上扫了一圈，终究没再反对，只是瓮声瓮气地道：“随你们折腾...折腾完了收拾干净！要是白费功夫还卖不出去...”她冷哼一声，没说完的威胁意思再明显不过。 日头爬上屋檐时，柳春阳挑着两根手臂粗，丈余长的青竹回来了，竹叶上还挂着新鲜的露水。 “二叔，辛苦啦，我们把砍回来的这些竹节先削皮去青，再用盐水煮煮，去去那股子生涩味儿，放凉再用。”柳明月高兴的打着招呼，等洗好竹子，柳明月没等吩咐，已搬出磨刀石和小锯， 柳春阳洗了手，接过锯子，手稳稳的开始给竹子分节。 柳云朗在旁边探头探脑，他脸上青肿未消，但眼神却已经活泛不少。他劈砍竹枝倒是有模有样，斧头落下，枝条应声而断。他拿起一段打磨光滑的筒身，手指快速在粗糙的筒身外侧摩挲了一下：“妹子，这上面，还要刻字吗？” 柳明月眼睛微亮：“对！刀给我！”她接过刻刀，手腕平稳地在筒壁上刻出‘柳记’二字。 柳云朗看着那略显生涩却一笔一划清晰的刀痕，忽然灵光一闪，指着旁边空白：“这大的空隙，再加个‘鲜’字！鲜字三撇得分开点，这样才显得更水灵！” 柳明月顺手刻了上去，发现确实是那么回事，对柳云朗竖起大拇指， “哥，还是你聪明！”这样一来，竹筒看起来就别致多了。 “那二叔，这些竹筒就交给你和我哥啦，我还得再去灶房看看咱家白疙瘩。” 灶房里，柳明月利落的将洗浆沉淀好的一块块魔芋膏块取出。 雪白细腻的膏体触手冰凉滑腻。 【获得物品：精制魔芋块（1斤），品质：优（厨艺加成）！】 时间就在忙碌中一点点流逝。 第二天寅时刚过，柳家已炊烟袅袅。 大锅里清水烧滚，柳明月将切好的魔芋块投入，水花翻滚。 她看着火候，滚水浸煮魔芋块的同时，手脚麻利地将煮好的魔芋块捞出过冷水降温。 【厨艺Lv3】赋予的火候掌控力在无声发力，魔芋块在锅内翻滚沉浮的时间，恰好卡在口感最Q韧的那一刻！ 柳云朗捧着几节处理好的竹筒过来，刻刀在指间灵活翻转。“瞧瞧，咋样？”他递过一只，只见“柳记鲜”三字清晰端正，字间的笔画轻重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比起最初那些歪斜的刻痕，俨然是下了苦功的。 “还不错，竹筒碗都清点好了吗？”柳明月随口问了一下， “那当然，”柳云朗指着院子一角，声音带着点亢奋，“一百个竹筒碗，配一百双粗竹筷，都洗涮干净了！按你说的，还多备了十个。” 柳春阳默不作声地拉出板车，在车板上垫了厚厚的草席和破布，又将装满清水的木桶稳稳固定在车头一侧——那是给客人洗手和洗碗用的。 王老太指挥着柳春来，将魔芋丝装在用干净粗布垫好的篮子里，再小心翼翼地搬到铺了厚厚破布和席子的板车上。柳春阳仔细地将竹篮紧紧卡在车帮两侧预留的卡槽里，再用麻绳上上下下捆扎得结结实实，确保一路颠簸也不会倾倒洒落。 最后，王老太才拿出两块洗得浆白的细棉布，严严实实盖在整架板车上，连车辕都包了进去，反复掖好边角，直到一丝一毫的魔芋丝都瞧不见了，这才喘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 吃过早饭，柳明月，柳云朗，柳春阳就准备出发了。 柳老头和便宜爹还有地里的活计，王老太留在家，小叔需要去学堂。 临出门前，王老太还冲出来给柳春阳塞了五枚铜板。撇了撇嘴，还是嘱咐道：“把钱给老娘看好了，要是丢了回来仔细你的皮。” 今日正巧赶上赶集的日子，一路上背着背篓，赶着牛车，拿着箩筐，挑着扁担的人比比皆是。 “明月丫头，这干拌魔芋丝，我们真能卖出去吗？”柳春阳推着板车，他还没从未来到市集叫卖，担心的皱着眉头。 “二叔，能！放心吧！”柳明月四处观察周围环境，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卖不出去的问题。 【系统提示，负重步行一里路，体重下降0.1kg，当前体重70kg】 早在前两日，柳明月减重Lv3经验值满了，自动升级了Lv4，每天热量代谢速度直接达到20%。 “二叔，肯定能卖出去，我之前在这一片有很多兄弟的，到时候让他们帮忙吆喝两下，保准有人来！”柳云朗非常看好魔芋丝的生意，他虽然不爱读书，但对这些生意道道上的事却有着很敏锐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跟着他妹子，准能挣大钱！ 叔侄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水镇。 清水镇的主干道是青石板路，柳春阳推着板车也省力了很多。 这条路的主干道往里走，走到中间分叉路口往右拐，右拐到头就是码头。 这会儿，码头上人头涌动，显然赶集的日子让这里格外热闹。 找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地段，停好板车。 把桌椅板凳家伙什都摆齐整了，几人便吆喝了起来， “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这个法子是柳明月告诉他的，话也是柳明月教的，自己说自己的东西千好万好，还不如外人一句话来的让人信服。 “魔芋丝，好吃的魔芋丝，免费试吃...” “大婶来试吃一下干拌魔芋丝吧，不要钱的！”柳明月的声音很清脆，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卖干拌魔芋丝，免费品尝！”柳春阳一板一眼的喊着，脸憋着通红，显然很不适应。 倒是柳云朗，甚至还喊起了打油诗， “柳记鲜，魔芋丝，不好吃，不要钱～” 没一会儿，人群便围了过来。 “呦，这卖的什么啊？”一个大婶带着好奇的眼神问道。 “大婶，这是山珍玉脂做的干拌魔芋丝，要不给你来一点尝尝。”柳明月立刻微笑的邀请问话的大婶品尝，又立马保证，“放心，免费品尝！” “这不是我娘家村里吃了中毒的那玩意儿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这是我们家独有的山珍玉脂，前段时间，春风楼掌柜还在我们家买了老多呢。好让乡亲们知道，认准我们柳记鲜的魔芋丝，吃了才不会中毒。而且……”柳明月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而且吃了管饱，还不容易胖。大家如果认识我的，就能知道，我可在短短一个月瘦了将近二十斤呢。” “那行，你给我来点尝尝！”大婶眼神一亮，立马应道，山珍玉脂，前段时间可是春风楼的招牌菜，可惜一份太贵当家的没舍得点！这会有便宜不占就是白长了脑子。 柳明月眼疾手快的用竹筒装着一小份魔芋丝，又细心的调拌好。 【系统提示：在厨艺Lv3帮助下，你得到了一份干拌魔芋丝（优）】 顺手把竹筒和筷子递到大婶面前，大婶吸溜了一口，干拌魔芋丝的口感本身就非常爽口，再加上经过柳明月的厨艺加成下，大婶立马就表示，买一份回家给家里人也尝尝。 “大婶，一份魔芋丝是三文钱，竹筒一文钱。如果您不需要竹筒，我们帮您用油纸包起来，您回家吃也是一样的！”柳明月立马热心的介绍道，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客人。 大婶犹豫了一下，看着翠青的竹筒又舍不得那一文钱，咬了咬牙说道，：“你给我来一份四文钱的，这干拌魔芋丝你可得给我足足的！” “放心吧，大婶，肯定给您足足的！”柳明月立马应道，手上不停的拿竹筒装起了魔芋丝，还贴心的用油纸扎好了递到大婶面前， “诚惠，四文钱！” 大婶爽快的付了钱，周围的人立马围过来，争先恐后的要品尝。 柳云朗立马维持秩序，笑着把手上号码牌发下去！ 这也是他妹子一早就让小叔在家写好的！ “一个一个来，免费品尝，大家都有份！” “不要挤，不要挤，大家按照号码牌排队。” ……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一传十，十传百，不管是真想买的还是想来占个便宜的，都一个劲儿往这边凑。 还不到晌午的功夫，魔芋丝就全部卖完了。 有的人没有买到，柳明月立马表示，没有买到的人可以在她这里做个登记预定，不远的或者邻村的都可以免费上门送。 当然，十份才能起送！ ------------ 第十四章 可否预定一份 “明月，我们...我们竟然都卖完了！” 柳春阳看着干干净净的竹篮，简直不敢相信！就靠两声吆喝，几张写了字的牌子就能这么快把东西卖出去，真的神了！ “我们发了啊！妹子！哥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以后你让哥往东，哥绝对不会往西！” 如果不计较那点子调料，他们今天挣了有四百多文，这还不算已经订出去的量！ 柳云朗拿着钱袋子在那数了半天，一副财迷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赚钱呢！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柳云朗好感度提升，目前70/100。】 柳明月也被这种因劳动收获而喜悦的气氛感染，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心弦，仿佛也松弛了几分。 她已经不再像刚穿来的时候那样，时时刻刻关注系统。 她面对柳家一群人，也不再把他们当成纸片人npc，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会笑会哭会生气.... 亲情的种子，不知何时也在柳明月心底悄然生根。 “柳......柳明月？” 一道清越的年轻男声，带着迟疑，自身后不远处传来，突兀地打破了眼前的欢乐氛围。 正数着钱的柳云朗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笑容瞬间僵住，飞快的扭头看了一眼，随即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他立刻凑到柳明月耳边，声音压的很低，，还混杂着一丝紧张。 “妹子！别理苏景澄这个书呆子！他没眼光，不识货，咱不稀罕，等家里再多挣些银子，哥以后给你招个更好的嗷！” 柳云朗语速飞快，话语里透出的信息让柳明月心里咯噔一下？ 苏景澄？ 这个名字唤醒了柳明月一些混乱模糊的记忆碎片。 苏景澄！村里里正家那个在镇上念书的外孙，据说还很有前途。 他被之前又胖又黑的原主纠缠，甚至众目睽睽之下把未发育好的身体贴上去碰瓷，还以此作要挟，让他给柳家下聘礼。 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原主还被村里人笑话了好一段时间。 这尴尬的记忆让柳明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明月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柳明月深吸一口气，直起腰，缓缓转过身。 几步开外，站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清俊少年。 他的衣衫并不华丽，布料也只是寻常细棉，但浆洗的十分干净清爽，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少年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文雅气度，此时正疑惑的看着……对没错……在看着自己。 原主的眼光的柳明月还是很认可的，这样的一个清俊少年，在前世，绝对是小明星级别的！ “苏公子，”虽然内心不太平静，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也很坦然。 苏景澄似乎有些意外柳明月的平静，他站在不远处，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手中的书，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却只看到一片坦荡。 “苏家小子，你这是……” 柳春阳没感受到空气中的尴尬，但他显然也认出了苏景澄，打起了招呼。 “柳二伯，云朗，还有…”他似乎想叫名字，但卡了一下，决定还是用更疏远的称呼，“柳姑娘，在下并非有意打扰！” “适才听同窗提起，这边有一种新鲜吃食......正巧路过此处，想......想看看是何物，却不想遇见......”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空着的竹篮，又看了看柳明月兄妹，“......你们。”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些牵强，但确实是实话。他是听同窗说起一时兴起过来瞧瞧的，只是走近才发现竟是被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柳明月在售卖，惊讶之余才不由自主出声。 柳明月心里瞬间了然，此时她心底那点因原主劣迹而生的尴尬早已褪去大半，此时的苏景澄在眼里和客户没大区别。 她微微颔首，大方介绍道：“原来如此。方才我们售卖的是家里做的干拌魔芋丝，前段时间春风楼的山珍玉脂也是我们家提供的，家中拮据，出来自己卖也能多挣点银子，只是今日都卖完了，苏公子若是也想要可以明日早点来买，或者找我哥预定，只是……预定的话需要十份起哦！” 她没有提之前原主那些尴尬事，仿佛那从未发生过。 这份疏离、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苏景澄楞怔了。 就在刚刚，他还在懊恼自己出声，心中预想过柳明月一会儿会像以前那样纠缠、哭闹.....但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平和与......买卖般的客套？ 他准备好的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话，一时间噎在喉咙里，有些发烫。 “哼，跟他啰嗦什么！我们走！”柳云朗给了柳明月一副“我懂我懂”的眼神，一把提起竹篮，一副要赶紧拉着妹妹离开的架势。 柳明月当然没有错过她哥的眼神，但此时，她也不想去纠正。 说多了反而让人误会。 她歉意的看了苏景澄一眼，然后便顺着柳云朗的意思，转身准备帮忙收拾东西。 阳光下，少女侧脸轮廓柔和，神情专注，与记忆里那个痴缠的身影截然不同。 苏景澄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书稿，眉毛微微蹙起，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 不一会儿，几人就收拾好空空的竹篮和板车，正准备回村。 却发现苏景澄还站在原地。 见他们要走，苏景澄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几步上前。 “柳姑娘，请稍等片刻！” 柳明月顿住脚步，转身望向他，“苏公子可还有事？” “咳......”苏景澄清了清嗓子，白皙的耳根在阳光下有些泛红，“方才闻同窗说起此物，很是新奇。” “听阿娘说，阿婆近日脾胃不适，大夫叮嘱需饮食清淡，我想着这东西......兴许对她有益。不知....可否提前预定一份？” 柳明月还未答话，柳云朗就撇撇嘴说：“都说了卖完了！想吃明天赶早，或者现在就付定金，预定十份起！” 苏景澄没理会柳云朗的呛声，目光依然落在柳明月身上。 ------------ 第十五章 没有毒 柳明月心中飞快盘算，送上门的生意，没理由往外推，况且柳家还生活在青石村，还是有必要和里正打好关系，想至此处，她微微点头， “可以。既然是为苏阿婆预订，自然可以......若是你不方便来拿，我让家人送到里正家也是可以的。一份三文钱，若用竹筒带走则四文。” “多谢。只是不劳烦姑娘家人，”苏景澄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我明日正好旬休，自己上门去取。一份，用竹筒带走！”苏景澄说着，摸索了一下袖袋，掏出四枚铜钱递给柳明月。 柳明月将铜钱放入口袋，语气平淡， “生意而已，苏公子客气了。” “若无他事，我们还要赶回家，先行一步。” 苏景澄连忙拱手：“请便，我也正要归家。” 这客套又充满礼节的态度，甚至让他有种在和世家女子相谈的错觉。 苏景澄看着前方肩背挺直，步伐稳健的少女背影，脑袋一闪而过的是刚刚她那清澈眼神，若有所思——她......真的和以前判若两人了？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苏景澄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柳云朗捣了捣柳明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妹子，你现在可以啊.....无师自通，从哪学的这手段。啧.....这书呆子今日居然没避着你走，反而还凑过来.....”说完，还嘿嘿偷笑了两声，笑的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柳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口无遮拦我就让奶不让你参与家里的生意！” 柳云朗立马连连求饶，“好妹子，好妹子，哥不说了！哥错了！” 时间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中悄悄流逝，转眼间就到了村口。 刚拐进村口，就看到一个穿着杏色碎花衣裙的身影款款走来。 是村东头的林婉柔。她生的清秀可人，算是村里数得着的漂亮姑娘，家境也相对殷实。 她手上还挎着个小竹篮，看方向是要去镇上。 林婉柔远远看见苏景澄，她的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甜美的笑容。她扬起手刚想打招呼，却发现苏景澄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她，直直地望向前方？ 林婉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 她看到了谁？柳明月！那个名声烂了的丑丫！ 她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她又威胁景澄哥娶她吗？ 林婉柔扫过柳明月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身形，还有那双从未在柳明月脸上见过的清澈眼睛时，心中更是一窒。 这丑八怪——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哟，这不是咱村东头的林姐姐嘛。”柳云朗可没错过林婉柔脸上变换精彩的表情。 他对这个向来眼高于顶，只喜欢围着苏景澄的邻家姐姐没什么好感，尤其不喜欢她用那种嫌弃鄙夷的眼神看他妹妹。 他刻意扬高声调，带着点漫不经心，“这是要赶集去？可惜咯，我家妹子做的干拌魔芋丝卖的可快了，你怕是买不着了！”又故意晃了晃装着铜钱的布袋子，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在林婉柔耳中格外刺耳。 “干拌魔芋丝？”林婉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却有些尖利。 “这劳什子玩意儿都害的黑水村好多人都中毒了，这东西你们还敢拿出来卖钱，也不怕别人吃出事来？也就你们自家人相信。”她一边说，一边偷眼去看苏景澄的反应，希望他能认同自己的话。 苏景澄微微蹙眉，他听出了林婉柔语气里的不友善。 黑水村的事他也听旁人提起过，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怪不得柳家身上。那些人中毒是因为贪财瞎折腾导致，和柳家没关系。 此刻林婉柔不问缘由便出言诋毁，让他有些不赞同。 柳明月还没开口，苏景澄却先一步淡淡地出声了：“林姑娘慎言！此事和柳家没有关系。甚至柳家不计前嫌，救治了许多人。而且柳老爷子家自有其法给这吃食祛毒，今日也见到摊前食客众多，反响甚佳，不能拿无毒说有毒。” 林婉柔没想到苏景澄竟然也会为柳明月说话，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心中又急又气。 “景澄哥，那是你没看见她之前......”林婉柔拔高声音，正准备把柳明月以前做的荒唐事再拿出来说。 “婉柔！”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裙的中年妇人匆匆从路口拐角处小跑过来，一把拽住了林婉柔的胳膊，正是林婉柔的娘亲李氏。 李氏偷偷剜了柳明月一眼，又略带不满的扫过苏景澄，最后重重的拽了自己女儿一下，语气快速又刻薄，“大庭广众的，跟不三不四的人嚷嚷什么？女儿家的名声比天重要，你可不能随便和人学那不要脸的手段！”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沉不住气，怕她等会在苏景澄面前口不择言，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顺便暗指原主之前做的事。 高！实在是高！柳明月心里暗叹。 “娘！”林婉柔被拽的一个趔趄，委屈的看了苏景澄一眼，却被他蹙着眉，略带不喜的表情冻住。在李氏强硬的拉扯下，林婉柔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 “我呸！什么东西！自己眼界高的像井底蛤蟆，还当别人都是臭虫！”柳云朗毫不掩饰对林家人的厌恶。 柳春阳“啪”的一下，用手掌拍了柳云朗的头，警告道：“不许诋毁人家姑娘！”虽然他心里也同样气方嫂子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但他也不好说一个女人的是非，心中暗道下次看见林玉楼的时候好好说道说道。 柳明月脸上却没什么怒色，平静的好像被骂“不三不四”的人不是她。甚至对着苏景澄道谢。 “多谢苏公子帮忙解释。明日给苏阿婆的魔芋丝定会准备好，爷奶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叫上柳云朗：“哥，别理疯狗乱吠了，咱们回家数钱！二叔，走了。”她推起空板车的架势熟练又从容。 “哎！”柳春阳连忙跟上。 柳云朗也只得压下火气，朝苏景澄敷衍地抱了抱拳，也推起了另一边车把。 三人推着空板车，穿过村口。 只留下还站在原地，眉头微锁、目光复杂的苏景澄。 ------------ 第十六章 读书 “奶！爷！我们回来啦！”柳云朗还没进门，那炫耀的嗓门就先飞了进去。 听见动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老太先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同样翘首以盼的柳老头和柳春来、柳春生。 “咋样？！卖完了吗？！”王老太劈头就问，出来便看见空了的板车，眼睛瞬间亮的吓人。 “卖完了，卖的精光。还有好些人和咱预订的订金呢，明天让爹有空给那几家送去。”柳云朗得意洋洋，献宝一样把钱袋子递给王老太。 不等王老太发话，柳明月和柳春阳也把钱袋子解下递了过去。 “这……这么老多嘛！老头子，你掐掐我，我没做梦吧！”王老太不敢置信的捧着手上几个钱袋子，掂了掂手中的重量，更满意了。 柳明月看着王老太这幅财迷样有些想发笑， 这王老太不撒泼打滚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柳老头几人脸上也都带着喜悦的笑容，早上出门还一大板车的东西，回来空空如也。 这代表什么？ 这都是钱啊！！！ 粗略估计也有四百文的收入！！！ 别看这一天四百文，一个月呢？一年呢！ 那绝对抵得上村里小地主家的收入了！！！ 众人一起合力把家伙什抬进院里，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东西都全收拾好了。 吃晚饭的时候，柳云朗绘声绘色的讲着今天卖光的场面。 王老太做主让柳明月坐她旁边，要知道平常这个位置都是留给柳春生这个小儿子坐的。 王老太看着柳明月，撇撇嘴，难得关心一句，“多吃点，瞅你瘦的，别到时候村里人看到了又要编排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去克扣你口食！” 柳明月不禁腹诽。 你确定？ 就她这敦实的体格，任谁不夸两句老柳家的伙食好…… 腹诽归腹诽，柳明月还是开心的接过粗面馍馍，“谢谢奶，奶对我真好！” 王老太禁不得夸，立马开心的张罗着柳明月让她吃桌子上的炒鸡蛋。 吃过晚饭，王老太也没让柳明月一个人收拾。 自从柳明月挑起家里的大梁，柳老头就发话不让她挑水也不再让她干很重的活，连王老太都默认不谈。 收拾完，柳老头喊了大家伙留下。 柳老头坐在坑上，王老太坐在另一边拿着顶针纳着鞋底。 柳老头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打破了饭后的宁静：“今个儿春阳、大郎、明月都辛苦了，尤其是明月丫头，点子好，做得更好。”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端着针线簸箕的王老太身上，“白天我跟老婆子合计了下咱家往后的光景。眼下魔芋丝的买卖看着有奔头，要是能稳当做下去，家里能松快点。” “我想着，”柳老头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 “等摊子稳当了，手里宽绰些，就正经给春生把束脩交了。让他安心在镇上学堂念书，往后就别指着抄书那点子辛苦钱糊口了。他底子不差，又肯用功，交足了束脩有了先生正经教导打磨，指不定童试就有望呢！” 他说着，带着期许的看向角落里激动得脸颊泛红的柳春生，“你们兄弟几个…还有大郎，你们觉着咋样？家里光景眼见要好些，拉拔他一把，也是给咱柳家挣个前程！” 柳春阳第一个吭声，憨厚的声音斩钉截铁：“爹，娘，我没二话！小弟念书是正经大事，能供得上他，我心里比吃糖还甜！我这力气，光靠一把子蛮力也能给家里多挣些嚼用。”他那张被日头熏烤得黝黑的脸上满是坦诚。 柳春来也立刻点头：“是咧，爹娘安排得对。春生是好苗子，该供着。” 柳老头满意的点点头，眼神又落在柳明月身上。 “明月丫头，你说呢？这赚钱的法子是你的，也听听你的意见。” 柳明月撇了眼柳云朗，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心中了然。 她哥，对家里其实也是有怨的。 家里小叔和大郎的年龄相仿，爷只提了让小叔读书，却没提他。 “爷，”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迎上柳老头投来的疑惑视线，“小叔继续求学，我举双手赞成！” “但我有个想法，不是只让小叔一个人读书识字。我的建议是——咱们全家，至少是小辈们，包括我哥、我爹、二叔，还有我，都得识字！读书，不能光是小叔一个人的事。”柳明月语速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这话让柳老头脸上刚浮现的肯定表情顿了顿，也让王老太那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这“全家”二字，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了平静的潭水。 “啥？！”王老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沿上直起腰，手里的顶针“哐当”一声掉在炕桌上。 她的脸因为激动瞬间涨得通红，声音陡然拔高，“你个丧门星转世的败家玩意儿！才揣回来几个铜板，就敢在这翻天覆地放这样的屁？！全家识字？你当那书上的字是山里拣的石头子儿不要钱呐？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拿白花花的银子去堆？！我和你爷还没入土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来给老柳家当家做主了？反了天了你！” “我呸！”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王老太好感度-5。目前35/100。】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柳明月脸上。柳春来和柳春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柳春生欲言又止。柳老头也皱紧了眉头，虽然觉得王老太骂得过分，但对“全家识字”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也觉得太过荒诞，简直是瞎胡闹，纯粹浪费银子。 “奶，您别急，先听我说完。我不是说要全家都去学堂、请先生，花大把的银子去供每个人考状元。那是败家，我第一个不答应！”柳明月连忙解释道， “那你还在这瞎咧咧啥全家识字？”王老太喘着粗气，但语气里的盛怒似乎被柳明月那句“第一个不答应”砸消了半分。 银子，就是她的命门。 ------------ 第十七章 都要读书 柳老头不解的看向柳明白，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说的是识字！学认字！学写字！是为了啥？奶，您想想咱家这大半个月遭的难，赔空了家底！说到底，根源在哪？” 她环视众人，目光平静，却像带着某种审视的力量，最终又在柳云朗身上停留了片刻， “第一道坎，是我哥！”柳云朗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有些愕然地看向她。 “哥他心思活络，这没错。可为啥那么容易就着了别人的道？为啥分不清好人坏人？为啥看不懂那些公子哥脸上笑面虎、背后捅刀子的算计？就一头扎进了赌坊那个连骨头渣子都能嚼碎的粪坑里，差点把咱们家都填进去？！” “要是哥他打小认得几个字，知道书上写的‘见利忘义’‘口蜜腹剑’都是啥意思，明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遇事多想想书上说的那些前车之鉴，兴许就能多个心眼！识了字，长了见识，懂了是非好歹，才不至于被人骗进火坑，差点害得咱柳家万劫不复！” 柳云朗身体一震，抬头看向柳明月，他没想到，他的妹子说些大道理竟是为了帮他说话！一股又热又酸涩的情绪猛地冲上鼻腔，他飞快地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 他不是没有委屈过，明明自己和小叔年龄相差不大，可家里却只认定了小叔有读书的天分！ 柳明月话锋一转，指向柳春来：“第二道坎，是我爹！爹在镇上干了大半辈子长活，说被开革就被开革了！人家一句‘手脚不利索’，不光把铺盖卷撵了出来，工钱还被扣得一干二净！县衙门口明明就贴着告示，凡雇佣长工者必要立字据签契书！可爹当时稀里糊涂按了手印，那契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人家说扣工钱就扣，说赶人就赶，爹除了蹲墙角干生气还有啥法子？不就是吃了那‘睁眼瞎’的亏！” 她看向柳春来，“爹，您想想，当初要是能认得契书上那两行字，哪怕再明白一点点，人家还能这样随意作践你？您辛辛苦苦的血汗钱，不就保住了吗？” 柳春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愧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口。柳春阳也重重叹了口气，拍拍大哥的肩膀。 “还有，”柳明月的声音愈发清亮有力，看向王老太和柳老头， “咱这刚做起来的魔芋丝买卖！今天卖了四百多文，奶您高兴，大家伙也高兴。可买卖要做大，账本得怎么写清楚？今天收了张三家订金二十文，李四家十五文，王五家十文……人名、钱数、地址，光靠脑子记？今天奶您管钱还能拢清，明后天呢？摊子越铺越大呢？万一记岔了、记混了呢？收少给多了，怎么办？人家交了订金到时候来取货，咱忘了给，人家闹起来怎么办？” 她一摊手，“更别提往后了！要是真跟大酒楼签供货契书，或者租铺面、买大牲口，那都是要白纸黑字盖手印的！人家在纸上写的到底是啥？是一斗米还是一百亩地？是卖你一头牛还是让你倒贴钱？难道我们全家就抓瞎，只能人家念啥咱们信啥？到时候被人坑得倾家荡产，吃上牢饭，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就是不识字的祸根！” 柳明月这一番话，字字如针，扎在要害上。 王老太虽然脸上还是气鼓鼓的，但听了这番话，眼里的火气明显降了。 柳明月见话有效果，放缓了语气，转向王老太：“奶，我不是说要咱家都花银子去学堂，请先生。花那么多银子，确实是败家！我是说，咱们可以花最小最小的钱，甚至几乎不花钱，就能学！” “咋个不花钱法？”王老太忍不住开口，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但显然是听进去了！ 柳明月笑着指了指柳春生，又指了指自己，“咱家有现成的先生啊！” “我受了老爷爷的教导，小叔又在镇上读书，我们把自己学的教给家里正合适，晚上点个油灯，或者白天抽个把时辰的空，我们就用小树枝，在院子地上写写画画，写错了就直接抹掉再写，半分钱都不用花！”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服柳老头，“爷，这法子，不耽误家里的活计，不耽误小叔温他自己的书，教的人省力，学的人也方便。咱就学些简单的字，能把账本看明白，能把名字签出来，能看懂契书字条，也就够了。这跟花钱送小叔去考功名是两码事。”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王老太捏着顶针的手一松，嘟囔：“……倒是个不费银子的法子。” 柳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侃侃而谈，条理分明的孙女，再看看地上的儿子们和孙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明月丫头……是爷先前眼皮子浅了。你说的……想的很周全！” “读书识字，不光是春生一个人的道，也该是全家人的路。” “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你们……都咋想的？这学字不费银子，你们愿不愿意挤出点功夫跟着学？” “爹，娘，我觉得明月说的在理！”柳春阳第一个表态，“我脑子笨，虽然我学不快，但能让大郎他们少写弯路，让我干啥都行！” 柳春来也羞愧地点点头，“是该学学......以前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 柳春生更是激动地站起来，立刻保证：“爹，娘！我愿意教！教家里人识字，正好也帮我温习，不耽误考学，我一定好好教！” 柳明月转头看向柳云朗，一脸坚定，“哥，你脑子活络，多认几个字，往后咱家铺子的账本谁也别想糊弄！” 柳云朗胸腔一热，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爷，奶，学！我一定好好学！往后再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算计我，我先算计死他们！” 那久违的少年意气，仿佛又回来了几分。 系统播报也适时响起： 【系统提示： 柳云朗好感度大幅提升，目前80/100， 王老太好感度上升10点，目前45/100， 柳老头好感度上升10点，目前60/100， 柳春阳好感度上升5点，目前70/100， 家庭凝聚值提升至35/100。】 柳老头看着家里儿孙辈们都拧成一股绳子，连最怵读书的大郎都主动说要学，心里很是欣慰。 他又看了眼柳明月....若是个.....柳家兴许真的就能改换门庭了吧？ 柳老头点点头，说道：“好！那就听明月丫头的！识字，学！全家都学！学个明白人，学个不做睁眼瞎！” 王老太早已被柳明月说的“不花钱”说服，抓起桌边的顶针继续纳着鞋底，“行行行，就你们有理！爱学学去！只一样，”她用针指着柳春生，“不许耽误了你自己的学业，听见没！” 见柳春生慎重点头，她才满意，又转向其他人，“还有你们，不许耽误买卖！” 这就是......两个人都同意了！ 柳明月心中大石落下，高兴的说道：“谢谢爷！谢谢奶！” “爷奶英明！”柳云朗响亮地应和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 第十八章 升级 “砰砰砰” 破晓的天光刚透进窗户，王老太拍门的声音就雷打不动的响起。 “一群懒骨头，日头晒腚了还不起！照你们这么睡下去，那魔芋丝还能自己长腿跑去镇上，都给我滚起来！咱家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连续几日的连轴转，柳家上下早已人困马乏。饶是柳明月拥有系统赋予的Lv4体力，此刻也觉得身体像灌了铅，沉甸甸地陷入土炕不愿挪动。隔壁柳云朗压抑的呻吟清晰传来，显然他也是浑身酸软，骨头快散了架。 【系统提示：您的减肥 Lv4 (80/80)、体力 Lv4 (80/80)经验值已满，可升级，是否查看？】 柳明月心中微动，意识里确认“是”。面板亮起，两个满级的属性闪烁着可升级的光晕。 “升级！” 一股熟悉的暖流瞬间涤荡全身，驱散了积压的沉重感。皮肤下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手掌触感似乎也变得更加细腻敏锐，疲劳感大为减轻。 【减肥 Lv5效果：基础代谢率提升至25%！每日自动消耗热量+500大卡！皮肤紧致度+30%！】 【体力 Lv5效果：每日劳作时间+5h！抗疲劳度+25%！负重上限提升至50斤！】 喜悦刚涌上心头，“柳明月！死丫头还……”王老太的怒吼又再次穿透房门。 升级的喜悦刚冒头，就被王老太更响亮的吼声粉碎， “柳明月！你这死丫头还在炕上挺尸装神仙呐？真当自己餐风饮露不用吃喝啦？滚出来！” 柳明月一个激灵，立马翻身下炕。 推门而出，连忙避开王老太的目光扫射，小跑着去洗漱。 王老太满意的撇撇嘴，心中有些自得，这个家还不是都得听她的！ 灶房俨然成了魔芋加工作坊，柳明月进去的时候正热火朝天。 柳云朗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龇牙咧嘴地在一个大木盆里奋力揉搓清洗刚刚脱皮的大块魔芋块茎，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奶，我这手快抽筋了……昨晚做梦都在切魔芋丝……” “哥，别嚎了。”柳明月走过去，从水里捞起一块冰凉滑溜的魔芋块茎，指尖发力，稳稳捏住。 “喏，像这样，顺着纹理搓几下就行，别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死命揉。你那样不光手累，还容易把好料都揉进水里浪费了。”她边说边示范，动作利落轻巧。 柳云朗学着她的样子试了试，果然轻松不少，肿胀的手指也舒服了些，顿时眼睛一亮， “嘿！妹子，还是你行！” “这窍门儿怎么不早说？害我白受了两天罪！” “你也没问啊，光顾着呲牙咧嘴喊疼了。”柳明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到院墙根儿摘了几片肥厚的车前草嫩叶，走回来塞给他，“喏，捣碎了抹手上，一会儿就凉飕飕的消肿。”柳云朗拿着那不起眼的野草叶，虽半信半疑，但基于对自家妹子的笃定信任，还是乖乖去找蒜臼子了。 匆匆吃过粗面馍馍配咸菜，天色已大亮。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王老太叉腰站在院里，目光扫过全家。看着众人明显清减下去的脸颊，尤其是老大老二那泛着乌青的眼圈，她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到底没出口，只虎着脸催促，“手脚都麻利点儿！路上不许耽搁瞎逛，早去早回！听见没？” 清水镇的集市让街道再次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是叫卖的小商贩。 “卖草帽咯——” “姑娘来份三鲜儿，刚出炉的三鲜儿——” ...... 叔侄三人熟门熟路地将摊位支在码头一角。 有了前几日的口碑，柳明月的“柳记鲜”干拌魔芋丝俨然成了码头一景。 刚把刻着“柳记鲜”的竹筒碗摆开，还没来开始吆喝，人群已经自发地围拢过来。 “柳家姑娘，可算来了！给我来两份带竹筒的！” “好嘞，大哥稍等！”柳明月手脚麻利地应着，熟练地取筒、装丝、淋酱、搅拌。洁白的魔芋丝在翠绿的竹筒里显得格外诱人。 “给我来一个，油纸包就成！赶着上工！”另一个汉子急吼吼地把三文钱递向柳春阳。“行，这就给您弄！”柳春阳一边收钱登记，一边扬声维持秩序，“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保管都能吃上！” 柳云朗则踮着脚，朝着后面的队伍喊道：“都别挤都别挤啊！好东西不怕晚！” 摊前的队伍迅速延长，生意如火如荼。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棵挂着“茶”幌的歪脖子槐树后，一双嫉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里。 “舅舅，看清楚了吗？就是那边，柳记鲜的摊子，那个顶着招牌的黑胖子就是柳明月！”林婉柔用帕子掩着半边脸，低声朝着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这汉子正是林婉柔的表舅李三，在青石村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平日游手好闲，专做些坑蒙拐骗的下作营生。 李三搓着手，贪婪地看着林婉柔递过来的一串铜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侄女放宽心！舅舅我干这个在行！保管把场面搅个天翻地覆，让她们今天一单生意也别想做！”说着还做了个夸张拍胸脯的动作。 林婉柔嫌恶地皱了皱眉，强忍恶心低声强调：“记住了！就揪住黑水村中毒那事儿！就说吃了他家东西肚子疼得要死！闹得越逼真越大越好！声音要大，要让所有人听见！还有……”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顿了顿，下定决心道；“事成之后，我再给你添点儿！但要做得像！别让人看出来是假的！” “得嘞！你瞧好吧！舅舅今天给你露一手！” 李三把铜钱揣进怀里，嘿嘿笑着，转身就挤进了围在柳家摊子前的人群里。 柳家摊位前，队伍排得长龙一般。柳明月正专注地将一勺特制的酱料淋入竹筒，细致拌匀。 柳云朗帮着吆喝：“都别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保管大家伙儿都能吃到！” 人群后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哎哟——！！我的娘哎！！！疼死我啦！！！杀人啦——！！！” ------------ 第十九章 好你个柳明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李三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得像只煮熟的大虾，五官痛苦地挤成一团，滚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狠狠用手指着柳家的摊位方向，声音凄厉得能刺破耳膜， “天杀的黑心肝啊！柳家不得好死！卖有毒的东西害人呐！！！老子吃了她们家那鬼魔芋丝，肠子肚子跟拿刀绞一样！疼死老子啦！！救命啊——！！” “哎哟……救命啊……杀人啦！她们就是黑水村的那个祸根！想毒死我们镇子里的人啊！！！” “我那在黑水村的表兄就是差点被这玩意儿毒死！官府不管，她们倒跑出来害人了！天理何在啊！” 他喊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加上那副惨状，成功引起一部分人同情。 “天哪！真是有毒的？” “娘，快别买了！会死人的！” “退钱！快给我退钱！” ...... 先前付了钱的客人立刻恐慌起来，纷纷涌上前要求退钱，也有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原本有序的队伍乱成一团，人挤人地推搡起来. 柳春阳脸色铁青，慌忙地护住装钱的竹筐，又急又怒地冲着地上的李三大吼：“你胡说！我们家的魔芋是处理干净的，根本没毒！你是哪里来的泼皮，敢来诬陷我们！” “放你娘的狗臭屁！哪来的狗东西想砸我家场子？！我认识你？你表兄？证据呢？！”柳云朗甚至冲动的就想上前揪李三的衣领，被柳明月拦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哥！别冲动！”她声音清亮，压过现场的嘈杂， “这位大叔，” “你说你表兄是黑水村的？” “对...对！他就差点被你们那毒魔芋害死！”李三一愣，没想到柳明月这么镇定，下意识地重复。 柳明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呵！可我怎么记得清楚，当时来闹事的村民还赔了我家好些银子，这事我爷还特意让柳家村的里正上报过衙门。衙门里卷宗可写得明明白白：黑水村柳家魔芋作坊案，‘苦主’名单里所有中毒村民，均由县衙书吏一一记录在册，画押签字确认。请问你表兄姓甚名谁？可有凭证？” 接着，她目光扫向混乱的人群，提高了音量：“诸位乡邻想一想！县衙处理这么大的事，若真死了人，会轻易放过柳家吗？我们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儿摆摊卖这‘山珍玉脂’？”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人群中的骚动稍缓，一些记得官府告示内容的人开始点头。 “没错...县衙告示上没说死人...” “春风楼前段时间还在卖这山珍玉脂，要真有毒，哪还敢卖？” “嗨，我就说这泼皮眼熟，是李三吧？青石村那老赖，这是讹钱讹到柳家头上了？” 柳明月不给李三喘息的机会，向前一步，逼视着他：“再说你！你说你刚吃了我们家的魔芋丝就肚子疼？那我问你，我是何时何地卖给你的？用油纸包还是竹筒碗？你付钱了吗？找的哪位收的钱？要不要现在就把我们收钱的本子拿出来，当众查验有没有你这一单买卖？！”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李三。 他本就是拿钱办事的无赖，哪里知道什么卷宗告示，更经不起这样的盘问。 李三脸色从惨白变得发青，额头上渗出汗水，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上来， “我...我...我是刚刚...那边...那...” 他这副六神无主、语无伦次、答非所问，一看就心虚到极点的窝囊样，简直是把“我是骗子”刻在了脑门上！ “呸！原来是个红口白牙来泼脏水的泼皮！”人群中立刻有人啐了一口。 “对！我就看他那嚎得不真！眼泪都没流出来呢！” “差点被他蒙骗了！真坏！砸人饭碗缺大德！” “肯定是看人家生意好，眼红了！” 柳明月抓住时机，对众人朗声道：“诸位乡邻叔伯婶娘！大家伙儿都看得真真儿的！这就是有人见我们柳家小本买卖刚有点起色，便眼热心黑，花钱雇来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地编排谣言、泼污构陷！要把我家这辛苦挣口饭吃的活路给生生掐断！其心肠之歹毒！手段之下作！简直令人发指！” 她指向地上彻底傻眼的李三：“这种人，就该扭送衙门，让县太爷审问清楚，是谁在背后主使！我家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当面对质！” 对！抓去衙门！” “报官！告他诬陷讹诈！” “打这黑心烂肺的泼皮！” 群情激愤！ 柳春阳早已忍无可忍，撸起袖子露出虬结的臂膀，一声怒吼：“好哇！原来是个拿钱给人当刀使的泼粪桶！看老子不收拾你！”他像拎小鸡似的，两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李三的后脖领，将他身躯硬生生从地上提溜起来。浓重的尿骚味顿时弥漫开来。 “哎哟！爷爷！亲爷爷饶命啊！！！饶命！！”李三被吓得魂飞天外，裆下又涌出一股热流。 一想到真要进衙门，那些杀威棒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这身骨头几板子就得交代！更怕扛不住拷打把林婉柔供出来。要是坏了表侄女的名声，姐姐李氏非活撕了他不可！他瞬间作了决断，扯着脖子哭嚎：， “是我瞎了眼！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肝啊！我就是贪那几文钱……想……想讹诈点酒钱花！我该死！我不是人！诸位好汉！柳家姑奶奶！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赔你们银子！赔！我现在就赔！”他一边哭喊求饶，一边手脚乱蹬，想挣脱柳春阳铁钳般的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惊慌地瞟向路口的槐树方向。 “废物！没用的东西！” 林婉柔浑身发抖，捏得指节发白，帕子几乎要被撕碎，“烂泥糊不上墙的蠢货！”眼看舅舅反被揪住，柳明月那副沉着镇定的样子在她眼里更是刺眼！ “好你个柳明月！”她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几个字嚼碎在唇齿间，“咱们走着瞧！”再不敢停留，她恨恨剜了那摊位一眼，转身挤进人群溜走。 ------------ 第二十章 报官 “走！去衙门！” 柳明月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柳春阳闻言，揪住李三的后脖领，粗壮的臂膀一发力，将他那瘫软如泥的身子猛地提溜起来。 李三的双脚徒劳地在半空蹬了几下，鞋帮蹭掉一只也顾不上了。 “哎哟！饶命！饶命啊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三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涕泗横流，下身浓重的腥臊气味瞬间弥漫开，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掩鼻，侧目而视，脸上露出嫌恶和好奇。 “姑奶奶！小祖宗！您高抬贵手……我赔钱！我双倍……不！三倍赔给您！您开个价儿……求求您放了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 李三一路的哭嚎哀求几乎没停过，那哭声刺耳又绝望，引得更多路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柳明月嗤笑一声，“毁人清誉，断人生路，还有你那下作的谣言，想用几个臭钱打发？” “休想！” 今日若不把这事钉死在官府的案牍上，未来不知还有多少李三张四跳出来搅和！ 终于，清水镇县衙那两扇略显斑驳的朱漆大门出现在几人眼前。 石阶两侧各立着一个当值的衙役，腰挎朴刀，脸上带着点例行公事的懒散。 两人看见柳春阳提溜着个瘫软哭嚎的人形过来，后面还跟着板车和神情凝重的柳家兄妹，互看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差爷！”柳明月抢前一步，声音清亮，对着那两人躬身行礼， “民女柳明月，青石村人氏。今日在码头摆摊售卖家制干拌魔芋丝，此人——” “名为李三，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无端污蔑我家所售食物有毒！声称其‘表兄’因此中毒险些丧命！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毁我柳家清誉，断我全家糊口生路！当时围观者甚众，皆可作证！他言词中提及表兄中毒之事语焉不详，民女怀疑此人或有同伙，或受人指使，假借黑水村旧事行此龌龊之举！恳请差爷明察秋毫，将此等败类收押详审，务必将幕后黑手揪出，还我柳家一个公道，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李三被丢在地上，一滩烂泥似的瘫着，听到收押详审、揪出幕后黑手几个字，魂儿都快吓飞了。 “差爷！差爷开恩！小人……小人糊涂！小人该死！小人就是……就是想讹点酒钱花……小的不是人！小的猪油蒙了心！求差爷开恩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左边那年轻些的衙役被臭气熏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一脸嫌恶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侧头看向年长那位，低语道：“头儿，是李三这泼皮……青石村那个有名的赖子。” “柳家……就是那做山珍玉脂的，春风楼之前还在卖呢……这李三没准儿就是眼红了讹钱。” 年长的衙役，国字脸，眉头刻着两道深痕，面上没什么大表情，只那双眼睛透着几分世故。他目光在柳家几人身上仔细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柳明月身上。 他慢悠悠开口，带着漫不经心地腔调：“小丫头，你这牙口够利索的。不过嘛……” “这青天白日的，集市上闹哄哄，难免有些口舌之争，几句骂架拌嘴，常有的事。闹哄哄一场，无非就是点鸡毛蒜皮，说什么恶意构陷、幕后黑手，怕是你想得忒严重了点？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他李三是个什么烂德行，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跟他较这真，费这功夫，不值当。真要闹上堂去，” “县太爷每日公务繁忙，这等泼皮骂街的小事儿，顶多打他几板子关两天柴房了事！可你们呢？你们这做买卖的名声，被这赖皮一张臭嘴嚷嚷出去，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假的也成真的了！你们这摊子，以后还想不想在镇上立足了？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老哥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做小买卖的，讲究的就是个‘和气生财’！犯不着跟他死磕，坏了自己营生不是？” 另一个衙役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柳家大妹子，柳家兄弟！这李三就是个臭水沟里的老鼠，跟他置气，跌份儿！闹大了对你们真没好处！他刚不是说赔钱吗？不如让他把这赔礼钱掏出来，好好给你们道个歉！你们高高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大家图个清静！如何？” 他说着，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李三，“李三！还不麻溜地给柳家认错！赔钱！” 两人明里暗里的帮着李三，柳明月不是没有听出来。 在这个世界里，律法书卷上那些堂皇的大字，不过是权势者手中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 公平正义的秤杆，在权势和银钱面前，永远是倾斜的！ 柳云朗听得脸都憋红了，胸膛剧烈起伏！什么玩意儿！合着我们家被泼了一身脏水，还成了我们的错？告官反而毁我们自己名声？简直放屁！他气血上涌，捏紧拳头就要上前理论：“差爷，这明明是……” 柳明月正准备开口，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差爷此言差矣！” 苏景澄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此人当众污蔑柳家售卖毒物，祸害乡里，意图取其性命！此乃污蔑投毒，岂是骂架拌嘴这等轻描淡写可以涵盖？此乃诛心之论，欲断柳家根基！” 柳明月也适时出声，“今日若无差爷阻拦，我们此刻早已卖光货物返家途中！就因为这个无赖恶意造谣生事，导致我们生意中断前来报官！差爷方才说和气生财，这财路已被他生生吓断，我家今日损失，谁来承担？！” 她声音陡然拔高，“如果今日姑息此事，放任此等污言秽语流传！待其扩散，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日若再有用心险恶之徒，以今日此人之谣言为据，添油加醋，再告我柳家投毒！彼时，人证物证或许难觅，但这‘流言’便是那无形的刀！足以将我家钉死在这莫须有的罪名上！届时，我家身家性命，悬于他人悠悠之口！生死存亡，全赖他人一念！” “恳请差爷明察！此人恶意造谣，搅闹市集，企图毁人生路，其心可诛！岂能用区区‘赔偿’了事？若今日纵之，他日必成祸患！请差爷依律惩处，以正视听！” 苏景澄也微微拱手，“恳请差爷明察！” ------------ 第二十一章 你不是她 人群中不断有人窃窃私语。 衙门门口的人也聚集的越来越多。 老衙役咳了咳，朗声道：“李三！你寻衅滋事，扰乱市集，诬告他人，罪证确凿！依律……杖责暂且记下，” 他话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责令你当众向柳家赔礼认错，赔偿柳家今日摊位折损，共计五文钱！今日之事，就此了结！若敢再犯，必数罪并罚，加倍严惩！决不轻饶！” 另一衙役闻言，立刻上前，粗暴地按住李三的脑袋，用力往地上磕了一下，随即从李三胡乱摸索出的几枚铜钱里，数出五个，有些嫌恶地捏着铜钱边缘，递向柳明月。 李三心中一喜，心知已经有人帮他打点好，故作羞愧，“谢差爷！小的知罪！小的再不敢了！不敢了！” 柳明月没有伸手去接那沾着脏污的五文钱。 一旁的柳云朗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恨恨地别开了脸。 柳春阳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上前，默不作声地接过。 “谢差爷开恩！”李三对衙役千恩万谢地爬起来，那点侥幸和藏不住的得意在他脸上根本掩不住。 “二叔，我们走。”柳明月声音像淬了冰，拉起板车就走。 苏景澄默默跟上他们一家人，直到远离了县衙门口喧嚣的人群，他才快步走到柳明月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明月姑娘，且慢一步。” 柳明月停下脚步，看向他。 苏景澄皱眉道：“方才那李三，我曾偶然见过他。” 柳明月挑了挑眉，没说话。 “当时他正与林姑娘攀谈，后来听说，那李三是她表舅，来家里换粮......”苏景澄顿了顿， 答案呼之欲出。 “是林婉柔！”柳明月低声道。 昨天那林婉柔在村口阴阳怪气，今天她那表舅就来摊位上闹事。 这世界哪有这么巧的事！ “啥？！”柳云朗则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整个人“噌”地炸了起来。 “怪不得那赖皮汉眼熟，原来是林婉柔的表舅！我这就去找林家说说理去！” 他猛一转身，就要往青石村的方向冲。“我这就去找林家！我倒要问问，她们林家养的好女儿！安的什么黑心肝！欺负我柳家没人是不是！” 柳春阳也一脸铁青，显然也气得够呛。他沉声道：“走！大郎！咱爷俩一起！今儿必须找林玉楼和他婆娘讨个说法！自家闺女做出这等下作事，还装什么清高门第！” “站住！哥！二叔！” “我们没有证据去林家闹，毫无意义！” 柳明月连忙喝止。 接着看着苏景澄，缓缓说道：“苏公子，今日多谢你了，只是你和我们讲这些应该不止是告诉我们背后之人吧！” 苏景澄眼睛一亮，随即又掩饰下去，点点头，“这李三只是个泼皮，但林家在县里却是有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如果要继续在县里做生意，还是不要得罪林家的好！” 闻言，柳明月一愣，他这是在提醒自己。 民不与官斗，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到此处，柳明月郑重道谢：“多谢！” 苏景澄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笑道：“不必客气，只是有句话想再提醒一下……姑娘……” 说着，便凑近柳明月的耳边，说道：“你不是她！” 说完，便大步向前离开。 少年身上的书香气还没散开，柳明月的脑中却“嗡”的一下炸开。 苏景澄这话什么意思？ 他发现自己不是原主了！ 柳明月懊恼的踢了路边的石子，惹来柳云朗好奇，“妹子，苏景澄说啥话了，怎么你的脸一会青一会白，难不成……”一边说一边联想今日苏景澄的仗言相助，瞬间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家妹子。 难不成，苏景澄眼睛瞎了彻底爱上妹子了？ 啊呸呸呸，是苏景澄终于眼不瞎了！ 柳明月白了他哥一眼，没理他！ 但心中的惊疑没有消减半分。 回村路上，柳明月也一直心不在焉。 回到家，才暂时压下苏景澄的事。 把今日发生的事和王老太，柳老头一说。 柳老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眉头深锁。 王老太在院子里叉着腰对着林家宅子破口大骂。 “林玉楼，你个烂了心肝的玩意儿，白眼狼！” “我柳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过！” “十年前出了旱灾，你从外面逃难回家，是谁又是借粮又是出人帮你家盖房子！” “如今你们林家发达了，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天老爷啊，你怎么不劈道雷砸死这些恩将仇报的黑心肝啊！” 如此种种，不绝于耳。 林家。 “爹，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婉柔跪在地上，掩着帕子小声抽泣。 李氏开口劝道：“他爹，柔儿这次是有错！但柔儿绝不是故意使坏！她是真以为他家卖有毒的东西，这才找人去提醒提醒！” “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我那不成器的表弟见钱眼开故意讹上了！” 林玉楼的脸色稍缓，撇了眼李氏，缓缓开口。 “你是知道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况的。如今好不容易在青石村立下根基，只要我们安分守已，又有…那些本钱，我们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你这个好女儿，偏偏要做这些惹眼的事情，做就做了，还被人给识破了！” “丢脸不说，万一……” 林父顿了顿，意识到说的有些多，便住了嘴。 闻言，李氏脸色一变！ “现在！就现在，赶紧准备点礼品。你带着婉柔和我一起去柳家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到此为止！” 林父甩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林婉柔眼里满是愤恨。 凭什么她要给柳明月那个小贱人道歉！ 李氏忙把林婉柔拉起来，心疼的帮她打掉膝盖的灰尘，劝道：“娘的心肝儿，娘也心疼你，但听你爹的，这次咱们认个错，让柳家别闹了！以后娘有机会再帮你找补啊。” “乖，和娘一起去选些东西，和你爹一起去柳家！” 林婉柔一听李氏的劝导，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娘，凭什么要给那个柳丫头家赔礼道歉啊，我们家在县里不是认识人嘛，何必怕柳家泥腿子——” 李氏忙捂住林婉柔的嘴，一字一句警告道：“你爹最忌讳咱们说这些事，你要是再敢说，你爹准给你找个人家，把你嫁的远远的！” 林婉柔被吓得不敢吱声，老老实实跟着李氏进了里屋。 ------------ 第二十二章 赔礼 “柳叔，我家婉柔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林父一脸羞愧的低下头。 李氏也忙拉着林婉柔跪下，但跪下的人却一脸委屈样，扭着身子，帕子下的嘴唇紧紧抿着，写满了不甘。 柳云朗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嗤笑一声， “懂事不懂事的，我不清楚。但能雇人来砸我家摊子，差点断我们活路，这事添得可不小啊，林叔！” 柳明月则悄悄打量起林父。 这位林玉楼似乎不简单啊！ 虽然林家家境不错，但是隐隐露出一半的腰间玉璧，成色却是极好的，原主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自己前世家里条件也算不错，对这些玉石的眼力见还是有些的。 这玉璧通体润白，雕工繁复精细，一看就不是那种烂大街的玩意儿。 这林玉楼就算买得起，这镇上县里也买不着啊！ 柳明月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将玉佩的形状与隐约可见的纹样默默记在心里。 柳老头坐在主位的凳子上，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脸色有些沉，开口道： “玉楼啊，” “咱们邻里乡亲这么多年，从你祖辈避难到此，你父亲那辈起就有交情。后来你自己出去闯荡又回来，村里也没谁亏待过你们家。” “你们家现在家大业大，在县里也有人情面子，咱们小门小户的，确实也得罪不起。但凡事也得讲个理字，你说是也不是？” “咱们柳家，不说别的，至少没害过你们家吧！” “可你瞧瞧你家大姑娘和舅老爷做的这叫什么事啊！” 林玉楼头埋得更低了些，连连称是：“柳叔教训的是，是我管教无方，实在惭愧！这点心意，权当赔礼，也弥补柳家今日的损失。” “还望柳叔、婶子，各位侄子侄女，大人大量，饶她这一回。我保证，回去一定严加管束，绝不再犯！” 林玉楼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了一下李氏手中那个颇为沉重的包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迅速换上了恳切的神情，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对家人的催促。 王老太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但却没伸手去接，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罢了，” “东西留下，人领回去好好教吧。” “这笔账，今天看在你的面上，算是揭过。但下不为例！” “我老柳家虽然只是泥腿子，但好歹祖上也是出过吃朝廷俸禄的，真要撕破脸，我们家还占着理和恩情呢！” 柳老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里带了点警告。 林玉楼如蒙大赦，赶忙作揖。 “行了，回去吧。” 柳老头摆摆手。 林玉楼忙不迭地再次谢过，拉起还跪在地上的林婉柔，李氏也紧跟着站起身。 “走！” 林婉柔不甘不愿地跟着往外走，经过柳明月身边时，林婉柔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李氏也冷着脸瞪了柳明月一下。 林家人一走，柳云朗急忙伸手拿李氏带来的包裹，拿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轻。 王老太用手抢过，翻开包裹，里面是五两碎银子，还有一匹细布。 “算这不要脸的有良心！” 王老太咬了咬碎银，心中满意。 这赔礼还算是合心意吧！ “以前不是听奶说，这林家以前不就是个破落户嘛，怎么现在这般大方，瞅瞅这银子，倒像是官银上砸下来的一块！” 柳云朗瞥了一眼，好奇的问道。 几人定睛一看，还真像是刚砸下来的。 “这林家，你们几个，不许再去招惹！” 柳老头突然神情严肃，一脸凝重的对着几人嘱咐！ 王老太把银子和布匹往炕柜里一锁，动作麻利，“老头子说得对，林家现在…透着股邪乎劲儿，咱以后绕着点走是正经，别惹一身腥！” 见几人都慎重点头，王老太才放几人回屋睡觉。 夜里，王老太和柳老头说起了悄悄话。 “老头子啊，你说玉楼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营生，赚那些银子！” “你说他都赚那老些银子了，怎么还窝在咱山沟沟里，咋个不去城里享福啊！” “丧心肝的玩意儿，是不是攀附了什么贵人？” “也不知道拉咱们家一把！” ...... 王老太说了半天，见旁边的人没什么反应，起身一看。 柳老头竟然睡着了。 王老太气呼呼骂了句，也躺了下去，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柳明月却没睡着，她的偏房紧挨着正房，王老太说的话她基本上都能听见。 她在脑中复盘今天发生的事，先是李三的诬陷，再是苏景澄的解围，最后又是带着秘密的林父...... 等等！ 苏景澄？！ 柳明月猛然想起苏景澄最后的那句提醒，心中再次掀起巨大风浪！ “你不是她！” 苏景澄清越的嗓音和那带着一丝探究、了然的眼神，如同魔咒，在她脑中不断回响。 假设，只是假设， 他如果真发现了，自己会不会被烧死或者沉塘淹死啊！ 能不能来个穿越人士来告诉她身份被发现应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 柳明月唤出面板，准备花点积分查查苏景澄的底细。 【系统提示：查询目标人物苏景澄需要消耗50积分，是否查询？】 “是” 【正在为您查询，请耐心等待】 【系统提示：查询成功。是否立即查看】 “是” 【苏景澄，本名苏珩，青州前任知府苏砚之独子。】 青州前任知府？独子？ 苏景澄……不，苏珩！他为什么隐姓埋名流落到青石村这个穷乡僻壤？他的父亲，是前任知府，是遭遇了什么？贬斥？还是……其他事情？ 他没有和别人道破她的身份，柳明月暂时也不能确定苏衍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不是原主…… 是有利可图？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别的？ 脑袋好疼，但却丝毫没有头绪。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她的智力似乎也受到原主的影响...... 但没关系，她还有系统。 头绪不够，智力来凑。 “系统，升级智力！” 【系统提示：升级智力Lv4需要50积分，是否积分补足？】 “是！” 【恭喜宿主，您的智力已提升！目前智力Lv4（0/80），请继续提升您的属性，百度百科系统为您全程解忧！】 就在升级的瞬间，柳明月脑中纷乱的线索被梳理归类，前世的碎片记忆也变得更清晰了些，仿佛蒙尘的窗户被擦亮了一角。 ------------ 第二十三章 他知道，又能怎？ 少年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残留在耳边。 她可以确定，苏景澄就是看穿了。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揭发，甚至昨日县衙门口还在出手相助。 当然，所谓的帮助也可能是试探！ 他的目的是什么？怜悯？利用？ 或是他对原主也深恶痛绝，反而乐见其消失？ 作为前任知府之子，隐姓埋名流落至此，背负的秘密恐怕也不比她这个穿越者小。 至于苏珩的威胁…… 他知道，又能怎？ 反正自己也知道他的秘密。 想至此处，柳明月稍微心安了一些，听着隔壁的鼾声，意识也一点点…… 窗纸透出一点鱼肚白的微光，柳明月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昨晚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迷迷糊糊似乎还梦到自己被沉塘了。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窗外的嘈杂将柳明月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现实。 柳明月不敢再耽搁，赶忙起身穿衣洗漱。 王老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院子里炸响，鞭子似的抽在每个人的后脑勺上。 院子里确实忙得脚不沾地。 柳春阳和柳云朗正合力将昨晚处理好的竹筒子抬到架子上晾晒。 王老太叉着腰指挥：“大郎你轻点！这都是银子！弄坏了抽死你！” 转头又看向柳明月，“杵着干啥？还不去拿菜刀把那些弄好的山珍玉脂削一削，浪费一点儿看我不削你！” “哎哎哎，春生，傻站着做甚！今日可是你的正日子！瞧你那脑瓜子，顶着一窝鸡毛似的！快滚里屋去，把你哥前年的那件细布袍子翻出来换上，洗脸水重打一盆，梳梳头拾掇精神了！进学的人，讲究个利落劲儿！” 众人被王老太这连珠炮似的吩咐砸得晕头转向，忙不迭地应着， “知道了奶。” “奶，您放心，保管你抽不到我！” “娘，您放心吧，我和大郎轻着呢！” “哎！娘，我这就去！” 晨光熹微，柳春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但浆洗得干净挺括的细布袍子，头发也用水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面庞还有些稚嫩和紧张，但整个人精气神焕然一新，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好了，活儿都先放一放，” 柳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 “开饭！吃了饭，老大，老二，你们跟车送春生去镇上。束脩银子我昨夜已包好，”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用粗布仔细包好的小包裹，递给柳春生， “拿稳了。到了学堂，少说多看，听先生教诲。柳家的指望，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柳春生双手接过，郑重地点头。 “爹放心！儿子一定用心！” 王老太也难得没再挑剔，大声吆喝着开饭。 粗面馍馍、咸菜和一大盆熬得浓稠的野菜糊糊端上了桌。 柳明月看着一桌子的野菜糊糊，只觉得嘴巴干巴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想吃肉，想吃白花花的米饭！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吃点东西都要让系统查看下热量的柳明月啦！ 她恶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粗面馍馍，心里却在打算着说服王老太改善伙食。 柳云朗一边扒饭一边含糊地说：“小叔，好好念！等你将来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咱家就威风了！” 柳明月吃着饭，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院门。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清朗而熟悉的声音： “柳老爷子，在家吗？” 是苏景澄！ 啊不，苏珩！ 柳明月暗道一声不好，皱着眉看向他！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苏景澄一身干净素雅的书生布衣，身姿挺拔地站在晨光中，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坦然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柳明月身上，眼底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探究和意味深长。 柳明月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他来揭发她？ 有没有素质啊这人，犯人秋后问斩还得吃顿断头饭呢！ 苏衍看着柳明月怨愤的眼神，心中好笑，对着柳明月笑的更欢了。 但在柳明月眼里，只觉得十分惊悚，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上门来揭发的。 怕什么，大不了把你秘密也抖出来。 都别想好过！ 柳明月也不再回避苏衍戏谑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柳家众人却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你来我往。 老太放下碗筷，示意柳老头说话。 柳老头则站起身，把苏衍请进屋里。 “是景澄啊，有什么事吗？” 苏景澄微微拱手，目光坦然清澈：“得知令郎春生今日赴学，特来贺喜。” 他将手中那个蓝布包裹的长方体物事向前递了递，声音清晰平和： “此乃晚辈心意，一册旧籍《论语》注疏及些许笔墨，权作束脩之贺，望不弃鄙薄。” 柳老头看着那蓝布包裹，有些意外，忙道： “苏公子这、这太破费了，使不得，使不得！束脩家里已经备好了……” 这世道，书和笔墨都金贵着呢。 王老太也闻声凑近了些，眼睛飞快地扫过那包裹的棱角，心里快速盘算着能值几文钱。 苏景澄笑容温润，声音清朗，不容推辞地将包裹递向柳春生。 “老爷子言重了，些许微物，不成敬意。春生入学是喜事，这册注疏是我昔年用过，或许对他理解经义略有益处。另外备了支旧笔和两块墨锭，是我对邻家学友的一点心意，盼他一帆风顺。” 他话语恳切，姿态虽放得低，身上那独属于读书人的从容气度却令人无法忽视。 柳老头叹了口气，不再推拒：“景澄你有心了。春生，还不谢过苏公子！” 柳春生又惊又喜，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作揖。 “谢......谢苏大哥！我一定好好用功，不负您所赠！” “同村邻里，互相扶持是应当。真要谢，待来日春生学有所成，再来谢也不迟。” 他笑容清浅，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旁的柳明月。 柳明月被他那看似温和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糊糊。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二十四章 挑明 “柳老爷子，留步！快请留步！” 苏衍连连摆手，带着真诚的客气。 “这如何使得？” 柳老汉拄着拐，脚步略显蹒跚却不肯停下， “莫非是嫌弃我这糟老头子腿脚慢，耽搁了你们？” “老爷子言重了！” 苏衍笑容温煦，话语恳切， “绝无此意！春生侄儿去书院乃是家中头等大事，宅院内外全仰仗您老主持大局呢。” “不妨事，不妨事，送几步不碍的。” 柳老汉依旧坚持。 ...... 两人一番推让，你来我往，谁也说不动谁。 僵持片刻，苏衍目光微转，瞥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柳明月，唇边笑意加深，忽然提议道： “要不……就让柳姑娘代劳送送在下？” 他笑得一脸真诚自然。 这提议突兀，柳家众人闻言皆是愕然，面面相觑，脸上俱是难以形容的错愕神情。 还是柳老头历经风霜，最先定下神来，虽心觉意外，却也顺水推舟，点头应道：“明月呐，那你便去送送苏公子！” “对对，妹子，快去送送苏公子！”旁边的柳云朗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着催促，还不忘冲柳明月挤眉弄眼，传递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柳明月心头警铃大作，无奈当着众人面不便推拒。 她暗自咬牙，面上却只得不情不愿地挪步上前。 “有劳姑娘了。” 苏衍对她温雅一笑，那笑容落入柳明月眼中，却怎么看都像是披着儒雅外皮的狡黠与深意，让她后背微凉。 晨光熹微，初升的太阳在云层中投下道道光线，两人沿着通往村道的土路，踏着沾染露珠的草叶向前行去。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两人深浅不一的足音应和着，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沉寂的晨空，更添几分清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余步履声沙沙。 片刻后，苏衍的脚步悄然放缓，侧过头，目光坦然地落在柳明月脸上，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探究。 “姑娘今日，”他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精神似乎欠佳？” “可是……”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昨夜未能安眠？” 柳明月心头猛地一跳，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愤懑和翻白眼的冲动。 明知故问！若不是他昨日那句鬼气森森的话飘进耳朵，她何至于整夜被沉塘的噩梦纠缠不休？！ 她绷着脸，刻意不看他，语气硬邦邦地挤出几个字： “托苏公子的福，睡得安好得很。” 那“安好得很”四个字，语调怪异，几乎要溢出浓重的阴阳意味。 苏衍的唇角愈发上扬，深邃的眼眸里笑意流转，仿佛早已洞悉她强装的镇定和压不住的那点恼火。 “姑娘这句‘安好得很’，听起来可真是……深藏着无限的怨念啊。” 柳明月终于忍不住，斜眼睨向他，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托谁所赐，苏公子难道心里没点数？你那句阴魂不散的话，害我做了一整晚被浸猪笼沉塘的噩梦！好一个‘安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唇缝里迸出来的。 苏衍微微一愣，旋即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越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罕见的促狭。 “原是这般……倒是在下唐突，无意间搅扰了姑娘的清梦。沉塘？”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里的戏谑光芒闪烁，“姑娘这梦境，也着实是……气势恢宏。” 柳明月被他笑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环抱胸前，直接迎上他那双看似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决定不再虚与委蛇：“苏景澄！你到底意欲何为？” 苏衍笑声渐歇，那清越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 “姑娘以为，我要拆穿你？” “难道不是？”柳明月反问，语含锋芒。 既然话已挑明至此，再佯装懵懂便显得可笑。 只见苏衍收起了那点故意逗弄的神情，面色稍稍端正。 “无论姑娘信与不信，我并无拆穿之意。你是你，她是她。” 他语气笃定，目光掠过柳明月的脸庞，又道：“况且我观姑娘眼神清正澄澈，想来其中定有旁人不知的苦衷吧？” “这茫茫人间，”他望向远处薄雾笼罩的山岚，山风掀起他素净的衣袂，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苦， “谁人没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柳明月凝视着他，片刻后又抬步向前，同时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苏公子既已知晓我非原本的柳明月，心中——” “难道就不曾有过一丝惧意？” 苏衍闻言，几乎被这故作诡异的气氛逗笑，“怕？”他失笑着摇摇头，语气坦荡， “相比起来，从前的柳姑娘可比姑娘可怕得多呢！” 柳明月撇撇嘴，只觉这人脑回路确实清奇，有些索然无味。 “那……公子究竟所求为何？”柳明月索性直截了当，单刀直入。 “所求？”苏衍神色一正，收起了玩笑，目光清澈而真诚， “别无他图。只觉姑娘性情有趣，行事明快，想与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愿予我这个面子？” 交朋友？！柳明月险些噎住。敢情他煞费苦心吓唬了她整整一晚上，到头来就为了……交个朋友？！ 这荒谬的理由让她一时气结又想笑，看着他那张正经又略显期待的脸，柳明月心中那点被噩梦折磨的怨气终于冲破理智防线。 她忍不住抬起腿，不轻不重地给了苏衍脚踝一下。 “哎哟！”苏衍吃痛，猝不及防，一脸茫然与委屈地看着她，倒像个被无故欺负的学童。 柳明月踢完人，立刻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这下扯平了。踢你一脚，算是报了我那沉塘噩梦的仇。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她神情严肃，仿佛方才突然行凶的不是她本人。 苏衍起初还揉着脚踝，待看到她这副强装正经实则带着点耍赖得意的模样，心头那股委屈莫名消散，竟忍不住与她相视，一同失笑起来。 ------------ 第二十五章 别扭的老太太 晨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融融暖意。 “好了，别傻站着了，”柳明月率先迈开步子，打破了这短暂的静默， “再送下去，怕是要送到里正爷爷家门口了。” “说点正经的，除了彼此交了底，苏大公子还有什么指教吩咐吗？” 苏衍步履从容地跟上她的节奏，语气恢复了先前的自然， “那李三之事，虽然他迫于压力赔礼了事，但他背后是林家。如今柳记鲜的生意日渐红火，林家又惯使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仍需多加提防。” “嗯，这个我心中有数。”柳明月点头应道， “我爷昨晚也特意叮嘱过此事。那林家……” 她脑海中再次闪过林玉楼腰间佩戴的那块刻着繁复纹路的玉璧， “确实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但她并未深言，毕竟新结的情谊，尚不到毫无保留的份上。 有些事，点到即止便好。 “谨慎无大错。”苏衍心领神会，也不追问。 不觉间，两人已走到了青石村村口的岔路处。 向右，是通往镇上的大路，行人车马渐多。 向左，则是通往村子里正家的小径。 “便送到这里吧。”苏衍在岔路口停驻脚步，转身向柳明月拱手作揖，神情诚挚， “今日有劳柳姑娘相送，更谢姑娘倾心坦诚之言。” 柳明月也学着他的样子，不甚标准地抱了抱拳，动作随意中透着几分自然流露的江湖气， “好说，客气啥。苏公子慢走。不过你可记着，” 她微扬下巴，半开玩笑地强调，眼中闪烁着属于她本性的狡黠和光彩， “昨晚沉塘那笔仇，我可记在账本上了！日后少不得跟你讨还。” 苏衍哑然失笑，眼中清光流转。 “柳姑娘尽管记着便是。来日方长，总有让我偿还赔罪之时。” 他语含笑谑，亦藏深意。 柳明月立于原地，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融入晨光之中，长长地吁了口气。 悬了一整晚的心事终于暂时解决，意外地得了个……朋友。 村口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柳明月摇摇头，甩开纷杂念头，转身快步朝柳家老宅走去。 家里那一摊子事和买卖，还等着她去操心呢！ 回到家中，院里只剩王老太在门口磕着瓜子。 和一群邻居婶婶婆婆聊着天。 “你家孙女现在可是大不同了，听说你家如今的营生都是她的功劳。”隔壁王三家眼睛骨碌一转，说话的功夫用手抓了一把筐子里的瓜子。 王老太瞥了一眼，见她抓的不多，也没计较，又听见好话，满意点点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 “我早上瞧见你家丑丫缠着苏家小子，一个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再会赚钱也要正经成亲不是！” 这是素来和王老太不和的柳二家，正经来说，还是和王老太是妯娌。 王老太不乐意了，好歹是自家孙女，哪轮得到她来编排。 “我说柳二家的，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家明月缠着苏家小子了，明明是人家巴巴的到我家给春生送点物什，我家老头子让明月送送，你别两张臭嘴上下一闭就造谣！” “哟，敢情你家敢做不敢承认啊！大家伙评评理，她家丑丫前年那事，还没忘吧，我是好心提醒，怕你家丑丫嫁不出去，到时候给咱老柳家丢脸！” 说完，柳二婆子作势就要往地下一躺。 “二叔婆，我们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刚回来的时候瞧见二叔公往田家村方向走呢！” 柳二婆子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嘴里还在骂着，“不害臊的田翠花，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明月瞅着众人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八卦。 二叔公难道真的和田家村那个寡妇有染？ 柳二婆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骂骂咧咧地冲了出去，那急匆匆的背影，活像真去捉奸一般。 院里一时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下王老太“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瓜子壳，对着柳二婆子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老不死的，嘴比粪坑还臭！” 她扭回头，目光落在柳明月身上，上下扫了扫。 想骂几句“不害臊”、“惹事精”，可那刻薄的词儿到了嘴边，不知怎地，又有点卡壳。 毕竟，刚才可是这丫头三言两语就把那难缠的老货给支走了。 憋了几息，王老太最终干巴巴地开了口，依旧是那副没好气的调调， “杵这儿等着吃晌午饭啊？还不滚去看着锅？！灶膛里的火都快灭了！败家玩意儿，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这话虽然还是骂，可那腔调却比往常软乎了些，倒像是…一种别扭的掩饰。 柳明月心中微动，乖顺地应了声：“诶，奶，这就去。” 说完，麻利地转身就往灶房跑。 刚跑进灶房门，身后却传来王老太的声音， “站住！” 柳明月脚下一顿，疑惑地回头。 只见王老太一步跨进来，她从怀里摸索着，然后“啪”地一声，把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拍进柳明月手里。 入手温热。 柳明月低头一看，是一个煮熟的鸡蛋！ “赶紧吃了！”王老太压着嗓子，眼神却警惕地飘向门口。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这举动有点掉面子，王老太又狠狠地补了一句：“听见没？！别让人瞧见！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说完，根本不等柳明月反应，王老太就像完成了什么重大机密任务似的，一甩袖子，匆匆又回了院门口，叉起腰，朝着旁边几个探头探脑想看热闹的婆娘嚷嚷， “看什么看！家里活都干完了？闲得腚疼！” “都回家去！” 柳明月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还有余温的鸡蛋，又抬眼看了看院门口那个故意扯着嗓门骂人的佝偻背影，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老太太……真是别扭的可爱。 顺手查看了下好感度面板。 【目标人物王老太好感度+5。目前50/100。】 灶房里忙活了没多久，柳春阳和柳云朗就推着空了大半的板车回来了。 ------------ 第二十六章 红椒酱 一进门，柳云朗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咋样？”王老太瞬间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急切地问。 柳云朗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小叔那份束脩给的银子够分量，刚交了钱，先生就给他安排了靠前的好位置！爹和二叔看着小叔拜过孔圣人了才回来的，一切都顺当！” “好！好！”王老太连连点头，脸上每一道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些。 “魔芋丝也卖得好，”柳春阳憨厚地笑着，把装钱的竹筒筐子递过来， “就是老主顾都在问，咱这拌料啥时候再多弄点花样？说天天一个味，再好吃也腻了。” 王老太接过沉甸甸的钱筐子，掂了掂，满意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下意识瞟向灶房。 “花样？你妹子一上午都在灶房里捣鼓着，那个味儿冲的很，也不知在弄什么花样！” 没错，柳明月就是在做新花样。 她闲暇时间用系统找到了一种野果子，有点像辣椒。 一上午的时间，她一直在剁吧剁吧野果子。 柳云朗找过来的时候，瞧见自家妹子用布遮着脸，只露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对着石臼里红彤彤一片的东西吭哧吭哧捣得起劲。 那呛人的奇异辛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熏得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飚了出来。 “哎哟我的祖宗！” 柳云朗捂着鼻子跳开两步，瓮声瓮气地喊， “妹子！你这整啥玩意呢？味儿这么冲！熏死我了！奶在外面都闻见了，说你败家捣鼓毒药呢！” 柳明月停了动作，掀开布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成了！哥，快过来闻闻看，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柳云朗又退了一步，拼命摇头， “拉倒吧！闻着都辣眼睛呛喉咙，吃了不得把我肠子肚子烧穿喽？” “什么毒药！” 柳明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根洗干净的细草茎，小心翼翼地从石臼里蘸了一丁点酱，伸到柳云朗面前，“尝尝！” “不不不！” “打死我也不尝！我还得留着舌头尝你未来嫂子做的菜呢！” 柳云朗头摇得像拨浪鼓。 “瞧你那点出息！” “嘶……就是这个味！” 柳明月撇撇嘴，自个儿把草茎往舌尖上飞快地点了一下，眼睛亮了亮。 柳云朗狐疑地瞅着那红艳艳的酱，又看看自家妹子，“真……真能吃？不毒？” “毒什么毒，山里头摘的宝贝！” “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后山采魔芋时发现的几株野果子，尝了一点儿味儿够野够凶，就想着弄点不一样的！” 柳明月擦擦汗，宝贝似的把捣好的酱盛进一个瓦罐。 柳云朗半信半疑，看着瓦罐里那浓稠诱人却又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红色，到底还是没敢尝试。 不一会儿，柳老头抽动着鼻子走进灶房，柳春阳和柳春来也紧随其后。 “这……这是啥玩意儿？” “闻着就冲鼻子！” 柳春来指着那碗辣酱。 “爷，爹，这是我新做的‘辣酱’！就用后山摘的那些红果子做的！” 柳明月献宝似的把瓦罐递到几人跟前。 “啥红果子？能吃？别又是什么毒东西！” 王老太也扒在门框上往里瞅，尽管嫌弃那股冲劲儿，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着那红色。 “奶，您放心，这山果没毒。” “不信您尝尝？” 柳明月顺手又抽了根草茎，蘸了点辣酱。 王老太尝了尝味儿，舌尖刚碰到那点艳红，“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灼热辛辣直冲天灵盖！ “水！水啊！死老头子！给我拿水！！这、这丫头捣鼓的啥玩意儿？想辣死我老太婆吗！！” 柳明月赶紧递过准备好的一碗凉水：“奶，快喝口水压压。”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老太婆这火烧眉毛的样子，更加惊疑不定。 柳云朗在旁边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你这败家丫头！往死里作贱你奶是不是？” 王老太喘匀了气，指着柳明月的鼻子。 柳明月扶着王老太坐下，用手轻轻给王老太顺着气。 “奶，您消消气。这东西叫红辣酱，就是后山那些红果果做的，味道是冲，可吃着香啊！不信您再细品品？” 王老太被那股子灼烧感顶得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嘴上骂着“败家丫头”，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往那盛水的碗伸了伸。 她重重灌了几口凉水下去，砸吧着嘴，那股子烧喉咙的劲儿终于缓缓退去。 那股霸道的辣味褪去后，甚至都觉得早上那粗面馍馍变得滋味寡淡起来。 “……这……” 王老太脸上的怒容还绷着，嘴里却迟疑地拖了个长音。 “奶，您再咂摸咂摸？是不是觉得喉咙通了，全身都热乎了？尤其这胃口，是不是唰地就开了？” “这野果子古时入过药呢，能祛湿驱寒，开胃生津！寻常东西哪能有这劲儿？” 柳明月笑的一脸得意。 柳云朗本来躲得远远的，一听开胃两个字，肚子下意识咕噜叫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好奇心压过了恐惧， “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好？” 他犹豫着往前凑了一步。 柳老头一直抽着烟袋锅在旁边瞧着，没作声，但那对浑浊的老眼此刻也亮了几分精光。 “要不都尝尝？是不是开胃，一试就知！” 柳明月脆生生应了，动作麻利地拿出一块煮好的魔芋胚，飞快切成丝。 接着从瓦罐里蘸了点红得透亮的辣酱出来，均匀抹在几根魔芋丝上。 “来来来，都尝尝，一点点就够味儿了，不敢多抹。”她先递给柳老头一根。 柳老头没推辞，接过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动作顿住，眉头先是微皱，随即舒展开，眼睛瞪大了一些，又嚼了两下。 “……唔！” 他哼了一声，没评价，但目光投向了盘子里的魔芋丝，意思不言而喻。 柳云朗胆子壮了点，接过一根抹了酱的魔芋丝，紧张地看了一眼众人，心一横塞进嘴里。 “……诶？好像……没那么糟？再来一根试试！” 柳春阳和柳春来对视一眼，也鼓起勇气各自尝了一小根。 两人反应各异。 柳春阳憨厚地点点头：“是够劲儿！吃了身上暖和！” 柳春来则脸憋得微红，吸着气，“这味儿……太冲了，不过……再吃两口兴许就惯了？” “要不今晚我们家都吃点红辣酱干拌魔芋丝？” 柳明月忍不住提议。 “吃什么，这都是——”王老太说到一半却忍不住回味嘴里的辣味，不同意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吃吧，正好让春生回来也尝尝。” ------------ 第二十七章 进贼 下午，王老太难得没扯着喉咙分派活儿。 趁日头正好，柳明月招呼起大家认字。 她搬来几条小板凳，让家里人围着院子角平整地面坐下。 王老太斜倚在墙角，半眯着眼，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啥名堂”的架势。 “咱从最要紧的认起。” 柳明月捡了根细树枝，在地上划拉开来。 先写了个大大的“柳”字，树枝指向它： “这是咱的姓，咱的家！得认准。” “这字瞅着就支棱八叉的！” “就你话多！”王老太习惯性地数落一句，眼睛却粘着地上的笔画，嘴里无意识地跟着念：“柳……” 柳明月笑着，又在旁边写了个“家”字， “这念‘家’，咱家的家！柳家。”她指着字讲解，试图用最形象的方式让大家明白，“瞧，有屋顶，底下还圈着猪……”* “家……家人……” “这字好！有屋住有猪养，是这么个理儿！” 柳明月紧挨着’柳’和‘家’旁边写上’明’和’月‘，指着说： “这是明和月，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柳明月。” “柳，家，柳明月的家” 王老太目光在四个字上溜了几圈，嘴唇无声地动，似乎又觉着丢脸，悄悄别过脸。 可没一会儿，眼角的余光又不自觉溜了回来，偷偷瞥着地上的字。 “再来几个！” 柳明月兴致勃勃，树枝点地，写下个略复杂的“粮”字， “看好咯，这念‘粮’，粮食的粮！咱家的命根子！” “粮，粮食……” …… 就这样，半下午，一家人竟真认了不少字。 柳春生回来时，院里飘荡着参差不齐却格外认真的诵读声：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竟是《三字经》！ 柳春生心头一热，惊讶万分。 他立在门口，竟不忍打断这难得的光景。 “妹妹，‘贵以专’的‘专’字，末了一笔是点还是捺啊？” 柳云朗抓耳挠腮地问，打破了诵读。 柳明月正笑着用树枝在地上重新写“专”字，一抬眼，正撞上门口柳春生含笑的清亮目光。 “哎呀，小叔回来了！” 柳明月眼睛一亮，像见了救星， “正好正好，快来搭把手！教了一下午，嗓子都要冒烟了！” “这……都是明月教的？”柳春生忍俊不禁，快步进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字迹。 “可不嘛！”柳云朗抢着介绍，“这是‘柳’、‘家’、‘粮’、‘钱’，还有这个‘辣’！对了，下午她还折腾出一罐子辣酱，那味儿，啧啧，冲天！奶尝了一口差点蹦起来！” “嚼什么蛆！”王老太被孙子揭短，老脸一红，狠狠剜了柳云朗一眼，“死丫头整的东西是辣得慌，味道倒也……也还成！” 柳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春生，头一天去学馆，觉着咋样？” 柳春生忙正色回道：“先生很和善，同窗也都友善。交了束脩，拜过孔圣人，上了半日课，讲的是《论语》开篇，受益良多。先生还夸我有些悟性呢！” “好！好啊！”柳家几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王老太忍不住得意：“那是！也不瞅瞅是谁生养出来的！……咳，春生饿了吧？赶紧拾掇拾掇，一会儿开饭了！” 明月接口道，“小叔，你快去放下东西歇歇，今晚咱吃特制红辣酱魔芋爽！保管你吃了提神醒脑，回味无穷！” “啥是红辣酱？”柳春生一头雾水。 柳云朗神秘兮兮：“小叔你就瞧好吧，保管你吃了忘不掉！” 柳明月不再耽搁，转身就钻进了灶房。不一会儿，一股辛烈霸道的香气便从灶间弥散出来，直往外钻。 连隔壁邻居都在家里犯嘀咕： “老柳家今儿折腾啥呢？灶房里一直咣当响？” “嘶……别说，这味儿闻着倒挺开胃！” 柳家堂屋里，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吃得肚子滚圆。 柳云朗瘫在竹椅上，响亮地打了个饱含辣气的嗝，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砸吧着嘴意犹未尽： “哎哟……这红辣酱，真……嘶……绝了！刚入口辣得我差点跳脚，后头是越吃越上瘾，筷子根本停不下！干进去两大碗！” “就是舌头现在还麻酥酥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过这肚子里头倒是暖烘烘的，舒坦！” 柳春来猛灌了几口水压那股余辣，有些犹豫： “劲儿是够足……明月，这东西……太猛了点吧？能卖得动？” 闻言，柳春阳放下碗筷，笃定道： “我看行！光闻这味儿就勾人！码头扛包的汉子们，就图这个过瘾、提神！吃上一口，保管啥瞌睡虫都跑了，能多扛个十麻袋都不在话下！” 柳明月点头：“二叔说得在理。明儿咱们就带上酱，去码头找熟主顾先尝尝。他们要觉得行，咱就继续卖这个‘特制红辣酱魔芋丝’，咋样？” 众人一听，齐声应和：“成！” 夜里，众人都睡下了。 灶房那边传来阵阵翻找声。 柳明月平时睡眠浅，偏房又离得近。 所以那边刚传出声音，柳明月就醒了。 这是……有贼？！ 柳明月屏住呼吸，赤着脚，贴着墙根挪到了灶房门口。 灶房内一个慌张的熟悉身影，正弓着腰在靠近灶台角落的架子上摸索着什么。 似乎是......王二家媳妇？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柳明月脊背，是林家买通？还是王家自家起了贪念？ 不能再等！ 明月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推开虚掩的灶房门！ “吱呀——！” “啊——！” 偷酱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转过身来。慌乱间，她手猛地一缩，本能地想将摸到的东西揣进怀里，动作笨拙，带倒了架子上一个空陶罐！ “咣当！哗啦——！” 陶罐重重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 “咋回事？！” “哪个折寿的大晚上不睡觉！” 众人纷纷惊醒，披上衣服冲向声响源头。 一进灶房，就瞧见王二家媳妇缩在角落的架子旁，她的衣襟前还沾着几滴红渍，浑身抖成筛子，捂着脸不敢看人。 ------------ 第二十八章 刘二家的 “刘二家的？！” 王老太看清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火瞬间烧到头顶。 “好啊！我道是哪路的贼骨头，敢偷到老娘灶头上来了！” “黑心烂肺的玩意儿，白天舔着脸来东打听西打听，晚上遣自个儿媳来做贼？我打死你们这些个不要脸的贼娘们！” 她顺手操起手边的木柴棍就要扑进去，被柳春阳眼疾手快地架住胳膊。 刘二媳妇靠在墙角，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只会重复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抓我去见官……” 柳老太被柳春阳架着，虽然不能扑过去打人，但那双眼刀子似的剐在刘二媳妇身上，嘴里也是毫不留情：“哭！你还有脸哭！敢偷东西不敢认？装哪门子可怜！偷的时候咋不想想后果？呸！等里正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就是！” “敢偷我妹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好东西，活该被逮！奶说得对，就让里正爷爷评评理！” “对！让里正评理！” “人赃并获，还有啥好说的？明儿一早，把人带去里正那儿！刘老二家必须给个说法！” 声音刚落地，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刘二家应声而至。 “我的亲娘哎！杀千刀的哟！仗着人多欺负我家儿媳妇儿是不是？！” “当家的！大郎！快！快进去看看！他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刘婆子一眼瞅见缩在灶房角落、形容狼狈的儿媳，心里暗骂， 接着再看看怒目而视的柳家人，嗓门儿立时又拔高了八度，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黑了心肝的烂柳家哟！王法呢？！天理呢？！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瞧瞧把我家儿媳妇吓成啥样了？啊？你们柳家仗着几个铁塔似的爷们，合起伙来作践一个妇道人家？还要扭送里正？这是铁了心要逼死她才甘心呐？！我老刘家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抢了你家金山银山，值当你们这般兴师动众？不就是一小罐上不得台面的酱水子么？沾沾尝尝味儿能咋地？啊？同村同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至于把事做绝？！” 她边嚎边就要冲进灶房去拉人。 “站住！” “你少给我在这儿撒泼打滚倒打一耙！破酱？老娘告诉你，这红辣酱是我家明月花了多少心思在山上找、多少工夫在屋里熬才弄出来的！那都是银子！你们家这黑心婆娘，半夜三更摸进我家灶房，跟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偷！这叫啥？这叫偷窃！这叫坏良心！” “人赃并获！你家媳妇自个儿都吓破胆认错了！还想抵赖？” 王老太挣开柳春阳的手，一个箭步堵在灶房门口，双手叉腰，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认错？那是你们吓唬的！谁看见了？” 刘婆子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唾沫星子乱飞，“保不齐是她家酱摆的地方碍事儿，不小心带倒的呢？你们哪只眼睛看见她偷了？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年轻时候手脚不干净的老底，当村里人都不知道？呸！不要脸的老货！”王老太说话直往刘婆子心窝戳。 刘婆子脸皮猛地一抽，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反击：“呦！还敢提？谁不知道你王春泥当年撒泼打滚的本事，逼得你亲爹亲娘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躺床上蹬了腿！” ....... 眼看两个积年的老对头，旧恨新仇一齐发作，火星四溅，马上就要滚在一起撕挠抓咬起来，两家的男人赶紧冲上前，七手八脚把人往两边拽开。 柳明月看傻眼了，女人吵嘴掐架都这么生猛的嘛！ 一旁的柳明月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女人家吵架动起手来，那股子泼天泼地、舍命相搏的狠劲儿，比镇上茶馆里讲的那些刀光剑影的话本子还生猛！ 还是她见识少了。 一片混乱稍止，刘家的当家人——刘老爷子沉着脸开了口，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火气和难堪的窘迫：“老柳哥，柳家大嫂子……这事儿……唉，是我家媳妇糊涂。她终归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眼皮子浅，胆子也小。瞅见稀罕玩意儿就犯了蠢，没知会主家就拿了一星半点。这……这说破天，也不是啥了不得的滔天大罪吧？真犯得着闹到里正跟前去？伤了两家的多年情分。这样吧……摔坏的罐子，我们照价赔！那点子酱……你们说个数，我们也赔！人……你们先放了，给老哥我个薄面，也给孩子个改错的机会，成不？” “刘老爷子，您这话，可就失了公道。” “夜里翻墙进我家院子，撬开我家灶房门锁，”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摸索我家存放秘制酱料的罐子，您管这叫好奇瞧瞧新玩意儿长啥样？” 柳明月步步上前，声音愈发冷静。 “这行为，放到衙门去，就是实打实的偷盗未遂！若不是被我及时发现，我家这罐顶顶要紧的红辣酱，怕不是已经瞧到你家灶房里去了吧？” 闻言，刘二媳妇垂下的头几乎要埋进膝盖里 “邻里之间，和气生财的道理我懂。但和气，不等于糊涂，不等于纵容！今天这事，不是赔个罐子、给点银钱就能两清的事。若是人人都能因着好奇、想尝尝就摸黑来偷，偷不成还理直气壮反咬一口，我们柳家往后在这村里还怎么安身？生意还怎么做？” “说得对！”王老太立刻声援，“我们柳家做点小买卖容易吗？刚有点起色，就被这贼婆娘惦记上！这要是不说清楚，往后谁还敢把好东西亮出来？是觉得我们柳家好欺负吗？不行！必须去见里正！让里正定个规矩！也让村里人都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家不讲理，谁家坏了规矩！” “对！见里正！” 刘婆子还想再嚎，被刘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刘二看着柳家众人斩钉截铁的态度，又看看地上散落的证据和自家儿媳一副认栽的模样，心知这事想糊弄过去是万万不能了。 刘老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 他看向柳老头，语气软了下去，带着认命的无奈： “柳老哥……” “罢了，是……是我们家不对，对不住你们。那……那……天亮就去见里正吧。该赔的赔，该认的罚。”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只求……看在都是同村同宗的份上，给……给留几分薄面……” ------------ 第二十九章 立规矩 晨光微熹，青石村的村民便已醒了大半。 昨夜柳家灶房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好事者早已奔走相告。 柳家在村东头，里正家在村子的中间。 当柳家老小连同刘老爷子一家走到村中晒谷场时，那里正家门口的老槐树下，里正柳德海老爷子已拄着拐杖端坐在老树墩上，周围早已围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议论声嗡嗡作响。 里正柳德海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依旧锐利。 他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刘家人，心下已明了七八分。 “（德海叔）里正爷爷。”柳、刘两家人纷纷见礼。 “都来了。”里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威严，让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许多，“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安生，闹得半个村子都睡不安稳？” 王老太性子急，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竹筒倒豆子般将昨夜刘二媳妇如何摸黑翻墙撬门入灶房，翻找偷窃家中新制的红辣酱，最后被柳明月当场抓住的经过，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 末了，她指着刘二媳妇和刘婆子，“德海叔！您给评评理！这黑心肝的娘们！平时就爱嚼舌根打听，咱家有点起色她就眼红！这回更是胆大包天做贼！要不是我家丑丫警醒，这辛辛苦苦琢磨出来、全家指望卖钱过活的东西，就被这贱手爪子偷走了！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她吃板子，坐大牢！还得赔！往死里赔！” 刘婆子一听坐牢，脸都白了，刚想嚎丧撒泼，被自家男人刘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强忍着。 刘老爷子满脸羞愧，上前一步对着里正深深一揖，又转向柳家方向拱了拱手， “里正，柳老哥，柳家大嫂子……千错万错，是我家教不严！是我儿媳妇糊涂透顶！她见柳家弄出新鲜物什，一时鬼迷心窍……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带着难堪的无奈， “认！这事我们认！是偷！该怎么处罚，里正您看着办，柳家要多少赔偿，只要我老刘家拿得出来，绝无二话！只求……只求给这蠢妇留条活路，看在乡里乡亲多年的份上……” 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哀求。 被推在人前的刘二媳妇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 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柳家众人。 柳明月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刘二媳妇，又看看一脸沉痛和哀求的刘老爷子，再环顾四周神色各异的村民，心中飞快盘算。 赶尽杀绝容易，但真把事做绝，在村里树敌未必是好事。林家还在暗中窥伺，首要的是立威自保，但也得留三分余地。 她往前走了半步，对着里正和村民福了一福，朗声道：“里正爷爷，各位叔伯婶子。”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议论。 “昨夜的事，人证物证俱在，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翻墙撬门，行径确属偷窃。我们柳家小门小户，刚琢磨点新东西赚点辛苦钱糊口，东西就是全家的命根子。今日敢偷东西，明日就会有人偷秘方，或者明抢，我们柳家还有活路吗？村中的安宁又何在？” 她的话掷地有声，引得村民纷纷点头。 “所以，这事必须有个公道的了断！”柳明月话锋一转，看向里正， “但德海爷爷仁慈公正，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刘爷爷方才也认了错，愿意赔偿。我们柳家，所求无非是三点——” 她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认错赔偿！刘二婶子昨夜偷窃是实，得按规矩，除了摔坏的罐子要赔，被其沾染损耗的酱料也必须按市价赔！更要签下字据，按下手印，保证刘家上下再不以任何方式窥探、偷学我柳家红辣酱及其他秘方！若再有违犯，加倍严惩！” 刘老爷子听得签下字据时，眼皮跳了跳，但终究没反驳，只重重点头：“认赔！签！摁手印！” “第二，”柳明月声音冷了几分，“请里正爷爷晓谕全村！今日之事为戒，日后凡有偷盗之事，无论是谁家，一经抓获，定严惩不贷！该送官的送官！该罚的罚！绝不容情！以此正村中风纪，保各家安宁！” 里正捋着胡子，原本对柳明月还有着一丝偏见，这会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嗯！此言有理！规矩不可废！老头子我定当告诫全村！” 景澄说的果然没错，这柳明月确实大不同了。 “第三，”柳明月声音放缓，但更显坚定，“今日事毕，我们柳家也不藏着掖着说了。这红辣酱魔芋丝，是我柳家新琢磨出的营生，马上就要售卖。若有人再敢打它主意，不论明的暗的，休怪我柳家撕破脸面，上衙门讨说法！” 她眼神有意无意扫过人群中的林家方向。 里正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好！柳家丫头说得好！句句在理！” 他看向刘老爷子：“刘山！柳家所提三条，合情合理！你家认是不认？” 刘老爷子面如死灰，却不得不应：“里正，柳家说得对。三条，我们都认！” “那便好！”里正提高了音量，声震四野，让每个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刘家刘二媳妇昨夜行偷窃之事，证据确凿！念其初犯且当场悔过，刘家又认罚认赔，按村规，罚其清扫全村主道一月！同时，依柳家所请，赔偿柳家损失，并立下保证字据，由刘山当家人及刘二媳签字画押！若违此据，数罪并罚，当众杖责十下，并加倍赔偿！” “二、老夫今日立此规矩！柳家之例为戒！往后村中凡有偷盗之事，无论财物大小、无论偷者何人，一旦查实，轻则罚作苦役，重则扭送官府！各家各户，需以此为鉴，严守本分！休学那鼠窃狗偷之举，辱没祖宗颜面！” “三、柳家有秘方营生，是其自家本事，受村规保护！若再有眼红寻衅、以任何不法手段图谋者，便是与全村规矩作对！到时莫怪老夫不念乡亲情分，更莫怪柳家依律告官！衙门的大印，认得贼，也认得理！各位邻里，可都听清楚了？！” ------------ 第三十章 一夜秋雨 “听清楚了！” “德海叔说得是！” 村民们纷纷应和，望向柳家人的目光里，除了好奇，更多了些敬畏和忌惮。 刘老爷子慌忙拉扯着儿子儿媳上前，对着里正和柳家人连连作揖，声音带着急切：“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里正判得公道！我们认罚！这就签！” 他生怕迟则生变，示意儿子赶紧拿出备好的铜钱，当场点清递上，又在一式两份的认错保证书上，抖着手签字画押。 王老太接过铜钱，掂了掂分量，目光落在那墨迹未干的保证书上，重重哼了一声。不过，脸上那股郁结的愤懑到底消减了许多，再看自家孙女时，眼底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得意来。 事情至此，公断已毕。 “行了！各自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里正挥手驱散人群，又特意转向柳老头，“柳老弟，好生持家，莫因这事耽误了营生。” 柳老头躬身道：“多亏老哥主持公道，晓得了。” 人群渐渐散去，柳家人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回到了自家小院。 院门一关，柳云朗便兴奋地挥拳：“妹子！刚才可太解气了！你那几句话摔出去，刘家那爷仨的脸唰就白了！” 柳春阳也点头附和：“是够硬气！这么一遭下来，村里头那些起歪心思的，真得好好掂量掂量下手的成本了。” 柳明月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她只是凝目望着手里那份保证书：“硬气归硬气，这纸……终究只是一张纸。能约束得了老实人，却绑不住真铁了心要做贼的手脚。” 她将保证书递给王老太，“奶，您收好，算是个凭证。咱的营生……今儿个可别耽误了，赶紧收拾收拾，卖咱们的红辣酱魔芋丝去！赚钱，比什么都实在！” 说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 至于立威……不过是为了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爪子，在伸出来之前，先算清楚可能的代价罢了。 王老太仔细地将保证书和那三十三文钱贴身收好，没再吭声反驳。 “行，知道了！”答应一声，她便钻进了灶房张罗早饭。 一家人匆匆吃过早饭，柳云朗和柳春阳便带着做好的魔芋丝与红辣酱赶往镇上码头叫卖。 柳明月则和王老太又一头扎进了灶房，手脚麻利地把新摘的红果全都熬成辣酱。 她也没藏私，做红辣酱的过程一点也没省略。 灶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的面庞都泛着红光。 王老太瞧着孙女那双手，沉默着看了半晌，终于眯起眼，压低了声音道： “我说明月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忒实心眼了点？这秘方，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露了底啊。” 柳明月手上动作不停，抬眼冲王老太一笑，眼神清亮： “奶，您想哪儿去了？我才不傻呢！外人？想都别想！也就是您，我亲奶，这方子教给您，我放心！” 这话说得贴心又实在。 王老太听着，胸中那点因为秘方可能泄露而梗住的火气，忽地就散了大半，换作一股暖烘烘的熨帖感漫上心头。 这丫头……自从上次被她教训得狠了之后，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那眼神里的灵光劲儿，遇事拿主意的利落劲儿，还有这份……时时刻刻把家里营生放在心上的掂量劲儿。 【系统提示：王老太好感度提升，目前85/100。】 提示音在柳明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来王老太不知不觉间也对她有了这样深的改观。 柳明月又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噗”地一声窜高些许。 不到饷午的功夫，柳云朗两人就回家了，脚步轻快，满面红光。 带去的红辣酱魔芋丝，被码头那些力工汉子们一扫而空！ 甚至还有人追着问，这喷香开胃的红辣酱，有没有单卖？ 柳明月闻言，心中蓦地一动。 这效果……倒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晚饭罢，柳明月便将白天熬好的红辣酱舀出来，一一灌进洗净的竹筒里，再用剪裁好的油纸仔细封口捆扎结实。足足捆了十筒，才满意地洗手上炕歇息。 夜里，窗外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雨丝直落到天蒙蒙亮才渐渐止住，寒气却像是钻透了薄薄的窗纸，直往被窝里钻。 柳明月被冻得一个激灵，索性披衣起身，成了家里起得最早的那个。 今日她打算陪家人一同去镇上。 除了照例卖魔芋丝，那捆好的十几筒红辣酱，她可得都带上。 顺便……怀里揣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她还想在镇上好好逛逛。 码头集市上，他们的红辣酱魔芋丝依旧卖得飞快。 兴许是上次泼皮那番闹腾，反倒让这小食的名头更响亮了，不到一个时辰，带来的魔芋丝便见了底。 连用小竹筒分装的红辣酱，也顺带着卖出去了六七筒。 “二叔，哥，我去书院那边转转！顺便看看小叔。”柳明月背起沉了许多的竹篮。 “成，你自个儿当心点。”柳春阳叮嘱。 “放心吧！”柳明月应着，脚步轻快地朝着书院方向走去。 书院离码头不算太远，步行一阵便到了。 两尊古朴的石狮镇守在门前，楠木门框透着沉稳，门楣之上悬着“明德惟馨”的匾额，透着书卷气。 青砖八字墙上，秋意盎然的藤蔓沿着雨水浸湿的痕迹蜿蜒攀爬。 柳明月上前叩了叩厚重的书院大门。 吱呀一声，旁边的小门打开，探出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门房，客气地询问来意。 柳明月微微欠身行礼：“大叔好，劳烦您通传一声，学子柳春生的侄女前来探望，麻烦唤他出来一见。” 门房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行，姑娘你且在这儿稍等片刻。” 不多时，柳春生便脚步轻快地出现在门口，看到柳明月，脸上满是惊喜：“明月？你怎么来了？家里没事吧？” 紧随其后走出的，正是挺拔俊朗的苏衍，他也向着柳明月点头致意，唇角带着温煦的笑意。 柳明月浅笑摇头：“没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顺道带点自家做的吃食请小叔代我送给先生一份，算是谢谢先生之前照顾你抄书活计的谢礼。” 她说着，目光转向苏衍，笑意加深，“正好苏公子也在，倒是省了我再跑一趟里正家了，也请您带回去一份给里正爷爷尝尝鲜。” 苏衍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笑意温润：“竟还有我的份？明月姑娘有心了，多谢。” 柳明月解下竹篮，先拿出两筒红辣酱递给柳春生：“喏，小叔，这是给先生的。” 然后才又拿出一筒递给苏衍，“苏公子，这是给您和里正爷爷的，一点心意，尝尝看可合口味？” 最后，她又拿出一筒塞到柳春生手里：“这多的一筒嘛，小叔自己拿着，要是平常要好的同窗，也可分尝一些。若是有多的，就给先生送去两筒也好！” 东西送完，她也不多留，笑着与两人告别，转身离开书院门前那弥漫着书墨与木香的小径。 ------------ 第三十一章 逛街 回到镇上街市，已是晌午时分。 柳明月腹中空空，肚子咕噜作响的声音被街头的喧闹掩盖了一些。 路过一家挂着布幡的小面馆，那诱人的面香和热气一阵阵地飘出来，勾得她脚下一顿。 最近好像瘦回一百二了，一顿午饭……总不至于再胖回去吧？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抵不过诱人的香气，她挑帘走了进去。 小小的铺面已挤满了食客，人声鼎沸，伙计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忙而不乱。 一个麻利的年轻伙计眼疾手快地在角落里给她收拾出一张空桌：“呦，姑娘这边请！想吃点啥？咱家有阳春面，三鲜馄饨，还有葱花油饼，刚出锅的！” “阳春面怎么卖？”柳明月问。 “十二文一碗，面足汤浓嘞！”伙计利落地答道。 “三鲜馄炖呢？”柳明月再问 “这个八文一碗。”伙计耐心回答。 “那来一碗阳春面吧。”柳明月略微思索便做了决定。 “好嘞！客官您稍坐！” 伙计扬声唱喏着钻进热气腾腾的灶间。 等待的功夫，铺子里的食客小声聊着天。 邻桌的声音也慢慢飘向柳明月跟前。 “最近的盐要涨价了……” “什么？涨盐税，你莫不是哐我吧。《大周律》可规定了，盐税不能单独涨，必须随着赋税一起涨。我前两日路过县衙那边，告示上可没提涨赋税的事！” “估计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我爷刚好在县衙师爷底下做事，颇得赏识，才提前知道一点的。” “怎会如此？” “上头的决定，可不敢多嘴！” “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说此事！” …… 涨赋税？ 那岂不是自家的粮食又要往上涨一些？ “姑娘，您的面！”伙计的出现刚好把柳明月从深思中拉回现实。 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端上桌。 细面如银丝浸在琥珀色汤底，几星猪油浮光，翠葱碎似春意。热气携葱香、油香扑面。 柳明月食欲大增，忍不住先喝了口鲜汤。 清汤鲜而不腻，面条入口也柔韧滑爽。 【系统提示：您吃了一碗阳春面，体重上涨0.2kg，目前体重60.2kg。】 柳明月没管系统播报，她现在把系统完全就当一个随身搜索器在用。 吃饱喝足后，柳明月结了账，在镇上逛了逛。 最后进了一家布庄。 “大娘，您这布是怎么卖？”柳明月对着布庄里一个四十岁妇人说道。 妇人身着墨绿暗纹长裙，发髻还别了一只鎏金海棠簪。 妇人上下看了眼柳明月，道：“我这最普通的粗布，一匹500文。”说着，便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匹粗布。 “我可说好了啊，本店银货两讫，不能赊帐，只能换不能退。” “明白，大娘，一匹布能做几件厚衣裳？”柳明月问道，她没做过衣裳，也估摸不出一匹布能做多少。 “像你这般，可做3件。”妇人思考一番随口说道。 “我能看看吗？”柳明月问道。 妇人点点头，从柜台底下翻出一匹粗布来，放在柜面上。 柳明月细细打量了一下，虽然质感摸起来比较粗糙，但厚度还是有的。如果做成衣服穿在外面，应该还是很暖和的。 总体来说，柳明月还是满意的。 “我若是要上三匹，可否能便宜一些？”柳明月问道。 妇人略感吃惊的看了眼柳明月，点点头：“若是三匹，银钱不好便宜，但可以送些碎布给你做些搭头。” 碎布？倒是可以拿来做些香囊药囊给家里人戴着玩儿！ 柳明月心中满意，点点头，“好” 递了一两半碎银过去，妇人手脚灵活的帮忙打包好，笑着送柳明月出门，暗暗决定以后不能以貌取人。 碎布和粗布抱着有些不方便，柳明月一股脑的给塞到了背篓里，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肉铺，快步走了过去。 柳明月进去的时候，卖肉的屠夫正在磨刀。 瞧见有人进来，屠夫停下手中的动作，用脖子上的布擦了擦手。 “小姑娘，来买肉？”屠夫打了个招呼。 “是啊，叔！”柳明月点点头。 屠夫咧嘴一笑，“你来晚了小姑娘，早上那会，顶好的肥肉都被买走了。这会还剩点瘦肉和猪耳朵。” “瘦肉和猪耳朵怎么卖的？”柳明月指了指案板。 “瘦肉，没什么油水，你就按十文一斤。至于这猪耳朵，算你五文钱一斤。”屠夫颇为好说话。 柳明月仔细挑了挑，选了块新鲜的瘦肉和一对猪耳朵，笑道：“叔，麻烦您帮我把这块瘦肉和这对猪耳朵称称！” “行嘞，你等着，我来帮你称。” “这块瘦肉一斤六两，算你十五文。” “这猪耳朵刚好一斤，一共二十文！” 柳明月暗暗点头，这位大叔倒是挺实在的，也没墨迹，直接把铜钱递了过去。 屠夫用麻绳把猪耳朵和瘦肉穿了个洞捆上，还贴心嘱咐柳明月早点回家，不要在小道逗留。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柳明月连连点头，快步走回家。 一路无言。 快到村口的时候倒是遇上了柳婆子。 “明月丫头，你这是刚从镇上回来？”柳婆子瞧着柳明月手中的肉，都有些走不动道。 柳明月“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家走。 柳婆子却拉着柳明月，一双老眼直溜溜的盯着肉，说道：“这一路走着，累了吧！来，二叔婆帮你拎段路。天可怜见的，你这胳膊都瘦成这样了！” “你奶成天打骂你，谁看了谁不心疼啊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拿肉。 柳明月手一抬，眼神有些冷，“这就不劳二叔婆关心，只是这肉是奶让我专门买回家给爷还有爹爹他们补身子的，若是回去晚了，奶就要生气了。” “我看二叔婆还是早点回家吧，外面冷别着了凉。” 说完，柳明月就小跑着回了家。 柳婆子朝着柳明月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她的背影。 “脏了心眼的坏丫头，不识好人心。” “不就是肉吗，谁家吃不起似得。” 说着，柳婆子便气冲冲回了家。 ------------ 第三十二章 开饭 ...... 柳明月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快步跑进自家院子。 直到关上吱呀作响的柴门，她才喘着粗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了门板上。 “跑啥子？后头有鬼撵你啊？” 院角拾掇晒豆角的王老太直起腰板，没好气地问。 她浑浊却精明的目光一扫，瞬间就钉在了柳明月手上那两块扎眼的肉上，眉头倏地皱成了疙瘩。 “奶！”柳明月缓过劲儿来，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猪肉和猪耳朵，“我买了肉！还有猪耳朵哩！” “啥玩意儿？！”王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 “败家崽子！谁让你瞎祸霍钱买这些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得多少铜板？啊？！” 她一顿连珠炮，唾沫星子差点溅出来， 紧接着猛地醒悟，“不对！你哪来的钱？”那双老眼死死盯住了柳明月的钱袋。 柳明月赶紧举起钱袋：“奶，我不是会点儿医术嘛！今儿在镇上，可巧碰上个小娃儿吃东西卡了喉咙，脸都憋紫了！我就用了老爷爷教的法儿，给救过来了！”她抖了抖钱袋，里面铜钱发出哐哐当当的脆响，“瞧，这是那家子谢我的银子！” 这套说辞，她早就盘算好了。 说完，利索地解下钱袋递了过去。 王老太一把抓过钱袋，她隔着粗布狠狠捏了两下，心头那股被“败家”点起的邪火，就像被泼了瓢冷水，“滋啦”一声下去大半。“救人？赏银？”她嘴上依旧狐疑，手上却快得很，三两下就抖开了袋口的绳子，往里一瞧—— “嘶——！” 眼前这一捧铜钱，亮晃晃，沉甸甸，少说也值一两多银子！ 柳明月适时地露出点小委屈：“奶，我哪敢糊弄您啊！那会儿娃儿在街上都快闭过气了，爹娘哭得喊天抢地。我正好路过，就用那法儿，‘啪嗒’一下，把他卡住的枣核给拍出来了！人家千恩万谢，硬塞给我银子，不要都不行！” “哼！” 王老太鼻子里出了声气，显然是极满意，麻利地把钱袋子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算你还有点良心……还知道把钱都拿回来！” 收好钱，她嘴上却不忘敲打，“下回再撞见这种事，别傻乎乎往前冲！万一有个好歹，被人赖上了咋整？你这丫头片子，主意忒正！” 骂归骂，眼里到底还是掠过一丝真切的担忧。 柳明月心头一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奶说滴都对！都听您的！” 紧接着就是一通甜言蜜语，直把王老太夸得晕头转向，松口同意了晚上吃肉。 柳明月挽起袖子，拎着肉和猪耳朵轻快地钻进灶房。 王老太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嘴上习惯性地仍在嘟囔“败家”，可那眼角却难得地挤出几道细纹，没真在拦她。 柳明月动作麻利，那块精瘦的肉，被她切了一半下来放在篮底。 接着将瘦肉切成薄片，拿一点点盐和家中仅剩的粗面抓匀了浆一会儿。 锅烧热，只滴了几滴珍贵的油滑锅，便将肉片滑了进去，旺火快炒。 眼见肉片变色卷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立刻倒入切好的土豆片，又狠狠挖了一勺新熬的红辣酱下去！只听得“滋啦”一声响，辛香霸道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灶房，直往外飘。 ...... “开饭了！” 柳明月一声招呼，柳家人纷纷围坐在桌边。 当那盘裹着热气、香气四溢的土豆炒肉片时，满桌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白花花的米饭、油绿脆生的炒青菜、撒着葱花的肉丝汤，外加这盘硬菜，这顿晚饭实在丰盛！ 肉香混着红辣酱辛烈的气息，勾得人直咽口水。 “嗯！香！太下饭了！”柳云朗急不可耐地扒了一大口米饭。 柳老头夹了一筷子送进嘴，细细咀嚼着：“肉片滑嫩，搭着这绵软的土豆，对味儿！柳丫头，你这手艺行啊！” 王老太死死盯着盘子里快见底的肉片，心疼归心疼，到底没骂出口，只干哼了一声：“省着点吃！就这一顿了！你倒舍得放那红辣酱……”话是这么说，她老人家的筷子却也没闲着。 一向憨厚的柳春阳咧嘴笑：“娘，明月这手艺没白瞎，这肉买得值！” 连平日话最少的柳春来，也默默添了小半碗饭。 饭后拾掇停当，柳明月才拿出那对用麻绳捆扎得结实的猪耳朵。 她舀了水仔细冲洗，用粗陶片耐心刮掉细毛和污垢。 “妹子，你这是弄啥呢？”溜达进灶房的柳云朗好奇地探头。 “做点好吃的攒着，明儿当下酒菜。”柳明月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不停，“卤猪耳。” “卤？！”王老太的尖嗓门立刻在门口响起，她又差点蹦起来，“那不得用一堆香料？！烧钱玩意儿！” 柳明月抬头，狡黠一笑：“奶，您别急，我有法子叫它够味儿又省料。” 她把刮洗得白白净净的猪耳朵放进锅里，添冷水没过，再拍进去一小块生姜。水滚后撇去浮沫，捞出沥干。 接着，她磨了王老太好一会儿，才要来了一小撮金贵的糖霜。 回锅的猪耳朵里只加了小半碗清水，把要来的糖霜全放了进去，再滴入几滴浓酱油，最后狠狠挖了一勺浓稠的新熬红辣酱放进去。 撒点盐，结束！ “这就完事了？”柳云朗看得发懵，“管这…叫卤？” “简易卤法，全靠慢熬入味。” “红辣酱的辛鲜、糖霜的甜润、酱油的酱香，一点点煨进去，差不了！” 柳明月盖上锅盖，灶下压上点零星的火炭，让锅里保持小小的咕嘟声慢慢焖煮。 “行行行！看你个丫头能整出啥花样！” “省着点火头！费柴禾！” 王老太坐在灶房门槛上，语气依旧硬气，眼睛却不由自主往那冒着丝丝热气的锅盖上瞟。 柳明月笑着应了。 月亮爬过柳梢头时，灶下那点微弱的炭火终于燃尽，只剩灰烬里几点若隐若现的暗红火星。 柳明月小心翼翼地揭开沉重的木锅盖—— 一股浓郁醇厚到化不开的奇香猛地喷涌而出，带着肉的胶质、酱的发酵醇香和微微的焦糖气息，霸道地瞬间塞满了整个小小的灶间。 这是……成了？ 【系统提示：您获得卤猪耳一份（精品）。】 ------------ 第三十三章 涨赋税 柳明月端着那碗足以勾人魂魄的卤猪耳丝，脚步轻快地走向主屋正房。 “奶，爷！” “快尝尝我卤的猪耳朵，看味儿正不正？” 她清亮的嗓音带着点儿雀跃，在门口喊了一声。 正房里，油灯如豆，光影昏黄。 柳老头正盘腿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老旱烟袋，烟雾缭绕。 王老太则坐在他对面。 听到喊声，两人同时停下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孙女手中那碗散发着难以抗拒香气的物事吸了过去。 柳明月笑着将那碗油亮诱人的猪耳丝放在炕桌上。 灯光下，深酱色的卤汁裹着嫩白的软骨和油亮的皮，点缀着点点油星，几根翠绿的葱花俏皮地散落其中，色香俱全。 她递过两双磨得油亮的竹筷，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期待：“趁热尝尝，入了味的，看看可合胃口？” 王老太撩了下眼皮，习惯性地想数落两句“瞎霍霍钱”，可看着柳明月因热气蒸腾而微红的脸颊，最终只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放下鞋底，伸手接过筷子，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卤汁的香味瞬间在舌尖炸开，猪耳丝柔韧脆弹，胶质的滑糯混合着软骨的爽脆，咸淡恰到好处。 “……唔。”王老太只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但眼睛却盯着碗，手里的筷子不由自主又伸了过去。 柳老头在一旁，烟也忘了抽，静静地看着老妻的反应。见她如此，便也搁下烟袋锅子，拿起筷子夹起几根猪耳丝，缓缓送入口中。他细细咀嚼着，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冲柳明月点了点头： “嗯，火候足，味道透。费心思了丫头。是猪耳朵吧？难得你收拾得这般干净利落，还没什么怪味儿。” 柳明月笑着应了： “爷您舌头真灵！正是猪耳朵！这是我按……嗯，古书讲的法子琢磨着卤的，省了不少劲儿。您吃着可还好？” “好！这东西好！”柳老头又捻了块大的塞进嘴里，嚼得格外带劲儿，“这滋味儿，我看比镇上老张记卤味铺子的也差不了多少了。就是……” 他咂摸了下嘴，话锋一转带着惯有的忧虑，“你这……怕不是把家里那点金贵香料都用上了吧？寻常人家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他的目光扫过灶房方向，仿佛能看见被掏空的香料罐子。 柳明月赶紧轻笑着解释，语气带着点小得意：“爷，您放一百个心！我真没费多少香料！就用了点家里常有的酱料和我熬的那个红辣酱，顶多添了一丁点儿糖提味儿。真没您想得那么贵重！不信您问奶，香料罐里的东西，我可是丝毫没动！” 柳老头将信将疑的目光转向王老太。 王老太正专注于将第三块猪耳丝送入口中，感受到目光，艰难地将嘴里的美味咽下，才含糊应道：“唔……这丫头……倒没胡扯……她那香料罐子……封口都没开过……” 柳老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摩挲着炕桌边缘，沉吟道：“嗯！要是真如你所说，不费那贵价香料，这东西做得又快又好，味儿还这般扎实……倒也是门顶好的营生路子啊！如今家里有了点小买卖的根脚，再添上这卤味，岂不是又多一份进项？” 自从家里开始做上买卖，众人的心思也都活络了些。 闻言，柳明月点点头：“爷，您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我正有此意！这卤味法子简单，用料也便宜，咱们家里就能做。眼下天冷了，卤肉卤菜正好下饭暖身子，在码头或是镇上支个小摊儿，肯定有人捧场！” 话匣子打开，气氛正好。柳明月却忽然想起昨日在面馆听来的那番关于盐税赋税的议论，心里沉了沉。 这事儿就像一块石头，搁在心里总不舒服。 她顿了顿，收起笑容，将面馆那两人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爷，奶，我昨个儿在镇上吃面，听到邻座有人在偷偷议论，说……” 果然，话音一落，刚才还弥漫着卤香和讨论营生喜悦的空气骤然冷却。 柳老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慢慢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铁青。 “怎么又涨！” “才消停几天？！去年……前年……大前年！哪年不提？这上头的人是觉得我们庄稼人骨头缝里还能榨出油水不成？年年涨，层层盘剥，这是真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要咱们没活路啊！” “这事我明日还得上里正家商量一下！” 柳老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话中的忧虑。 赋税，民生大计。 柳明月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赋税涨得如同儿戏，不合常理。 柳明月心里顿感奇怪，也没多问，转身回自己屋抱出一筐东西来。 不一会儿，她便费力地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袱回来了，正是她在镇上布庄买的那三匹粗布和那些碎布。 “奶，您瞧瞧这个。”柳明月把包袱放在炕边，利索地解开。 三匹崭新的藏青色粗布露了出来，料子厚实，看着就挡风耐穿。 还有一小包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碎布头。 王老太眼睛一亮，随即又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这……你又作啥妖？哪来这么多布？你又……” 柳明月赶紧解释：“奶，这是用之前救人的谢钱买的！您看这天儿，眼瞅着越来越冷了。我瞧着咱家里人的厚衣裳都旧了薄了，就想着扯几匹厚实的粗布回来。” 她顿了顿，看着王老太和柳老头，“爷，奶，我想……给咱全家人，一人做身新的厚实秋衣？您看成不？” 她特意补了一句：“碎布头是布庄大娘送的搭头，我想着可以拿来缝些香包、装点艾草、薄荷叶什么的给家里人戴着玩儿，驱驱虫去去晦气也好。” 正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柳老头看着那厚实的布匹，又看看一脸真诚的孙女，眼神温和了许多，点了点头：“明月丫头想得周到。是该添点厚实的了。老婆子，你看……” ------------ 第三十四章 二叔婚事1 王老太伸手摸了摸那粗布，布质虽糙，但厚实绵密，挡风保暖是极好的。 做秋衣？给全家人？她心里算了算人头。 老头子，她和三个儿子，云朗明月兄妹俩，……这可不老少人，三匹布刚刚好。 孙女得了钱，没自己胡花，而是惦记着全家人的冷暖，这份心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热忽然涌上王老太的心头。 王老太猛地低下头，手指在那粗布上来回摩挲了好几下，像是在掩饰什么。 半晌，她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刻意地凶巴巴， “……算你个死丫头还有点心眼子，没光顾着自己臭美！……成吧！这料子看着还凑合。” “不过你一个丫头片子懂啥裁剪？放着！赶明儿我叫了隔壁的李阿婆过来帮忙量尺寸下剪刀，你就给她打打下手、跟着好好学学！省得糟蹋了好料子！” “诶！奶最好了！我一定好好学！”柳明月喜出望外，脆生生地应道，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油嘴滑舌！”王老太故作嫌弃地撇撇嘴，嘴角却极不明显地往上翘了一下。 …… 次日清晨。 柳家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王老太拉着隔壁李阿婆给家里人量起了尺寸。 “我说嫂子啊，你这是准备一家人量做新衣？”李阿婆瞧着这架势，隐隐有些羡慕。 王老太头抬高了些，语气颇有些炫耀：“都是明月那丫头孝敬的！这丫头主意正，最是体贴。” “是啊，瞧着明月这丫头是越来越好了！你看她现在这身段，和以前简直两个人咯。”李阿婆有些感叹。 量到柳春阳的时候，李阿婆心思一动。问道：“嫂子，这春阳……还没定呢？” 闻言，王老太眼睛一黯，“没呢，自从那事之后，春阳这小子……哎！” 李阿婆笑笑：“那事也不是春阳的错，咱们做长辈的还是要为他多看顾一些。” 王老太眼睛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娘家那边有个顶好的人家，这家里是做山货买卖的。家里就两个女儿，这大女儿呢，嫁的也好，是镇上秀才吴贤，听说颇有才华。这小女儿呢，今年也恰好十八。原也是要准备寻门好亲事的，不想这家老爷子生病起了白事，这姑娘孝顺，硬是披麻戴孝了三年才肯谈婚论嫁，这不，就拖到今年。” “嫂子，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若是从前，我是万万不敢开这个口的。春阳这孩子能干，再加上你家现在这生意，这姑娘又孝顺懂事，做事也是一把好手，这两人怎么看怎么般配，这才舔着老脸跟你提一提！” 王老太瞥了眼柳春阳，难得好说话，“那就麻烦好妹子帮我走一趟，事成红封肯定少不了你的！” “哎，好！”李阿婆高兴的答着，手里裁剪粗布更加细心了些。 …… 清水镇的码头依旧是人来人往。 但今日， 柳家鲜摊位前，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柳春阳正麻利地用竹筒给一位老主顾装特制的红辣酱魔芋丝，憨厚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柳明月则在一旁收钱记账，时不时热情地招呼着新老顾客。 两人的摊位前，队伍排得老长。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刻意拔高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几分熟稔和娇羞： “春阳哥！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做买卖，原来都是真的！” 柳明月循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棉布袄子、脸上薄薄敷了一层粉的女子，正挤在摊位侧面的人群中，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柳春阳。 女子年纪约莫十八左右，身段窈窕，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着一根不显眼的银簪子。 看清来人。柳明月忍不住皱眉。 这不是嫌柳家穷的那个王秀荷嘛！ 都和二叔退娃娃亲了， 她来干嘛？ 柳春阳闻声扭头，看清来人时，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局促，黝黑的脸颊隐隐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红晕，眼神避开了对方直白的注视，喉咙里含混地应了一声：“……嗯，秀荷姑娘啊。” 王秀荷见他回应，脸上笑容更盛，努力挤开挡在前面的两个汉子，又往摊前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廉价脂粉香混在辛辣的酱味里有些突兀。 她熟络地抱怨道：“哎呀，可算找到你了！刚好到码头办点事，没想到真碰着你了！” 声音故作甜软，眼神却不离柳春阳，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王秀荷掩着嘴轻笑：“春阳哥，你现在可出息了呀！这生意做得真红火，在码头都出名了呢！我爹前些天还说呢，春阳这孩子打小就踏实肯干，是个有出息的……” 她说着，目光还忍不住往那排得老长的队伍瞟。 柳春阳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黝黑的脸膛红得更厉害，手下给主顾装魔芋丝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勺子差点掉进酱罐里。他低着头，含糊地应着：“啊…嗯…混口饭吃…秀荷姑娘你这是…来办啥事？” 王秀荷正要再接再厉，套套近乎，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柳明月突然“哎呀”一声，不小心碰掉了案板上一罐备用的魔芋丝胚。 白生生的魔芋丝胚顿时滚落一地。 “二叔！快来帮把手！” “这罐子倒了！干净水快不够浇了！” 柳明月声音清脆响亮，她一边蹲下作势要捡，一边飞快地瞟了王秀荷一眼。 柳春阳如蒙大赦，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几乎是逃也似的蹲下去帮柳明月捡拾那散落的魔芋丝胚，嘴里还连声道： “别急别急，二叔来捡，你去招呼客人收钱，这儿脏手！” 王秀荷被晾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柳春阳只顾着低头收拾地上的狼藉，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她心中又恼又急。 她刚想再开口说点什么，柳明月已经利索地站起身，顺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脸上挂起一抹天真的笑容，对着王秀荷脆生生地道： “王家姐姐是吧？我记得您！” ------------ 第三十五章 二叔婚事2 “王家姐姐是吧？我记得您！哎呀，真是辛苦您跑一趟码头来看我二叔了。不过我二叔现在忙着呢，您看这一大早的，排队的主顾这么多，稍等一会儿怕是要怨声载道了！再说……” 柳明月话锋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个人听见， “我奶今早出门还说呢，让我叔晌午早些回去，听说李阿婆给介绍的那位田家村手艺顶好的姑娘，今天要带亲手做的点心来家给爷奶尝尝，我奶可得让我二叔好好招待人家姑娘，可不能在外头耽误时间，失了礼数！” 这番话信息量十足，像盆冷水突然泼下。 王秀荷的脸色瞬间白了又红。 田家村的姑娘？ 上门做客？ 李阿婆......牵线？ 柳家如今这势头，又有媒婆主动走动，这消息像根针一样扎得她心头刺痛。再看柳春阳，依旧埋着头吭哧吭哧地收拾地上的魔芋丝，对柳明月的话毫无反应，仿佛默认了一般。 王秀荷只觉得一阵阵难堪，自己刚才那点矜持和自以为是简直成了笑话。她想起当初柳家托人来提亲时爹娘和自己那隐隐的轻视，再看看如今柳家红火的生意和柳春阳这抢手的架势，羞愤交加，脸上臊得慌。 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巴巴的：“哦…哦…是这样啊…那…那你们忙，你们忙！我…我就是路过看看…我…我先走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也顾不上等柳春阳的回应，像是身后有鬼在追，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挤出人群，消失在码头攒动的人影里。 柳明月看着那抹桃红色仓惶消失的背影，低声说：“二叔，地上不脏了，快起来做生意吧，客人等着呢。奶可没说过晌午有姑娘来，我那是…打发她的。” 说完，她狡黠地冲还有点没回过神的柳春阳眨眨眼。 柳春阳这才直起身，抬手抹了把额头上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臊出来的汗，看着自家鬼精鬼精的侄女，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哎，哎…知道了…卖货卖货！” ...... 柳明月和柳春阳推着空板车，车轮碾过村路，吱呀作响。 刚拐过一个稍显僻静的巷口，突然，一阵带着惊惶的女子呼救声从巷子里传来： “放开我！你干什么！救命——！” 柳明月和柳春阳同时顿住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巷子深处，一个穿着素净蓝布碎花衣裳的年轻姑娘，正被两个流里流气的痞子纠缠着。 “住手！”柳春阳想也没想将推车往旁边墙根一靠，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瘦高个涎着脸，试图去抓姑娘挎在臂弯的篮子，另一个稍矮些的则故意挡住她的去路，言语轻薄。姑娘奋力挣扎，紧紧护住篮子，脸上满是惊惧与羞愤。 两痞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断喝和柳春阳高大的身形惊得一怔。 他们本是欺软怕硬的主，见来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个力气惊人的壮实汉子，顿时气焰矮了半截。 “哪儿来的！少管闲……”瘦高个还待嘴硬。 柳春阳根本没给他废话的机会！他三两步冲到近前，大手一伸，精准地攥住了瘦高个那只伸向姑娘的脏手手腕，用力一扭！ “哎哟哟——！”瘦高个疼得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带得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另一个矮个痞子见状，鼓足勇气想扑上来帮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官差大人，就是这里，有人调戏良家妇女！”柳明月突然在远处高声喊道。 那两个痞子疼得龇牙咧嘴，又听到官差要来，吓得连句场面话都不敢留，连滚带爬地顺着另一条巷子口逃也似的跑走了。 巷子里顿时恢复了平静。 柳明月这时也小跑了过来，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她打量了一下对方，见对方虽然受惊，但衣衫完整，应该只是被吓着了。 那姑娘这时才回过神来，眼眶微红，连忙对着柳春阳和柳明月深深道了个万福，声音还有些发颤： “多……多谢恩公！多谢小娘子仗义相助！若不是你们……呜呜……” 她说着，想起刚才的险境，后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柳春阳连忙摆手，“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他最怕这种场面，脸又有些红了，显得更局促不安。 此刻危机解除，面对着梨花带雨的陌生姑娘，他那股子憨劲儿又上来了，只干巴巴地回了句，眼睛都不太敢直视对方，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姑娘抬起婆娑泪眼，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 他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让人莫名安心。皮肤虽然黝黑，但那眉宇间的正气和方才挺身而出的英勇，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魅力。 少女的心弦，猛地拨动了一下。 柳明月心思细腻，察觉到姑娘看向自己二叔的眼神变化。 她暗自揣测，这位姐姐该不会……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姑娘莫怕，歹人已经跑了。你可曾伤着？” 柳明月打断了姑娘的思绪，温和地问道，顺手递上一块干净的汗巾。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接过汗巾擦了擦眼角，定了定神，声音轻柔了许多：“没…没事，就是吓着了，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二位恩情。” 柳明月笑着说道：“姑娘不必记挂。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这巷子僻静，姑娘一个人在此，可是要去哪里？” 姑娘见问，回答道：：“小女田家村人士，家父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今日略好了些，我便一早出门买了些他爱吃的糕点，给他补补身子……不曾想抄近路走这巷子，竟遇上了歹人……真是多亏了恩公！” 柳明月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姑娘和二叔，一个羞怯，一个憨直，倒是莫名有点CP感......忍不住提议道： “姑娘要去田家村？方向倒是正好与我们同路一段。二叔，咱们推着车，刚好送这位姑娘一程吧？免得再碰上什么意外。” 说着，还冲柳春阳使了个眼色。 那姑娘本也担心再出意外，闻言惊喜万分，再次道谢：“谢…谢谢恩公！谢谢小娘子！有劳二位了！” 她说着，又感激地看了柳春阳一眼。 三人同行，气氛微妙而安静。 姑娘跟在推车的柳春阳稍后方一点的位置，偶尔偷偷抬眼看看他宽厚的背影。 ------------ 第三十六章 合作 街尾的小饭铺里。 “我，柳云朗，多谢三位老哥赏脸，来捧咱们柳记鲜的场！” 柳云朗端着个豁了口的酒碗，朝桌对面的三人虚敬了一下。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间满是狐疑。 他们是被这小子连哄带拽弄来的，什么招商会？能挣钱？骗鬼呢！ 柳云朗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径直将带来的粗陶碗往油乎乎的桌上一墩，“啪”一声掀开盖布—— “几位大哥，尝尝鲜！” 碗中，红亮油润的卤猪耳片片分明，胶质的软糯裹着脆骨的纹理，翠绿的葱花和炒香的芝麻星星点点，那霸道勾魂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喉头滚动，满口生津。 “这是……卤猪耳？” 几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货郎瞬间直了眼，这品相，这香味儿，不一般！ 黑脸货郎赵大猛吸一口气，筷子戳进碗里，夹起一大片塞入口中。 片刻咀嚼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家伙！筋道！辣香里透着股爽利劲儿，甜滋滋的味儿全焖进肉缝缝里了！”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 一旁瘦高个的钱老七则眯着眼，细品慢嚼了半晌。 突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道：“这手艺，码头扛包的可吃不出真价！得往外送！镇上的大户、县里的酒楼，那才是识货的主儿！竹筒装好，一筒卖他个二十文，保管抢手！” 他用指尖笃笃敲着桌沿，不容置疑地说，“货源分我们一份，路子，我们来铺！” 柳云朗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强绷着沉稳，皱着眉叹气：“钱哥眼毒！实话说吧，这卤货……是真费事！光是那调味的野果子酱就得熬半天功夫，猪耳朵更别提，细细刮三遍毛才能去净腥气，料汁还得守着文火煨半宿……” 他摊了摊手，摆出无奈的表情，接着伸出三根手指，坚定地晃了晃，“三十文一筒，不然本钱真就刚够磨鞋底！再低，裤衩子都得赔进去！” “三十文？！”赵大刚灌进嘴的半口面汤险些呛出来，瞪圆了眼，“镇东头张记现切的热卤铺子才卖二十五文！你这……” “张记？”柳云朗冷笑一声，“他家汤锅里用得起八角桂皮？花椒香叶舍得下多少？” 他指着碗，“您几位再细品品！我这卤水，靠的就是那独一份的野果子酱！不掺那些金贵死贵的香料吊味儿，反而霸道干净！吃进肚里还回甘生津，驱寒暖身！” 几人将信将疑，依言拿起馍馍咬了一口，蘸了点碗底的卤汁送入口中。 一直沉默寡言的老成货郎孙九，咽下嘴里的馍，眼睛发亮地盯着那酱料：“兄弟……这酱，能单卖不？光用它抹饼子、拌菜，怕也是绝了吧？” “眼下只供卤货！” 柳云朗话锋一转，“不过，咱们的卤货，竹筒密封好，天儿冷了能放足足五天不馊！正是顶好的出货时节。几位若能包销一份，咱们每三天固定供一批……量大，” 他顿了顿，扫视三人一眼，“二十八文！” 钱老七眼珠一转，与赵大飞快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脸上同时绽开笑意，异口同声拍板： “成！先来三十筒！要是酒楼的线走通了……” “对对！算我一个！我也先拿三十筒试试水深浅！” “我也要三十筒，试试。”孙九不敢落后，急忙跟上。 柳云朗心花怒放，朗声笑道：“好！一言为定！三天后，我亲自安排人送上门！” “爽快！柳兄弟，喝酒喝酒！” “以后可要常来家里坐坐！” 四只盛着浑浊面汤的土碗高高举起，“哐”一声重重相碰。 “合作愉快！”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后，柳云朗记清了几位货郎的落脚处，便告辞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家赶。 ...... “妹子！” 柳云朗几乎是撞开院门冲进来的，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比亲手逮住偷酱贼时还亮堂十倍。 “妹子！成了！拿下啦！”他嚷着，声调都飘高了。 柳明月刚从弥漫着柴火气和酱香的灶房掀帘出来，闻声立刻迎上，脸上带着惊讶和隐隐的期待：“哥？快坐下喘口气，喝口水！都……都应下了？” 柳云朗一把抓过妹妹递来的粗陶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凉水，一抹嘴，凑近了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岂止是应下！你是没瞧见啊！那仨货郎尝完咱卤猪耳的样子！啧啧，赵大那莽汉，差点把人家饭铺的桌子给拍散了架！” 他唾沫横飞地把饭铺里如何谈判、如何压价到二十八文、如何最终敲定九十筒的细节，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末了，得意洋洋地在柳明月眼前晃：“妹子！九十筒！整整九十筒啊！三天后就得交货！就按咱们说好的价，一筒二十八文，这三笔买卖一成，” 他扳起手指算，“白花花的二两五百二十文钱！这还没算回头他们尝到甜头追着要货的呢！” 饶是柳明月心里早有预期，这个庞大的数字还是让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暗暗咋舌。 这顺利劲儿，远超预期了！ 她定了定神，追问道：“哥，他们的住处你可都记牢了？三天后……咱们自家送上门去？” “嗯！”柳云朗重重点头，拍着胸脯，“门儿清！我和爹、二叔去送就行！他们说先拿回去试试水。尤其是那钱老七，路子野着呢，听他那意思，十有八九能直接勾上县里酒楼的线！要是他那边一炮打响，嘿嘿，妹子，咱家这卤货铺子的名号，可就彻底打响喽！” 兴奋的话语刚落，灶房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清嗓：“咳！” 王老太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双手在旧围裙上擦了擦。 “嚎够了没有？嚎得灶房里烧火棍都想抽你！赶紧把嘴闭上，去把你爷、你爹、你二叔都给我叫到堂屋！” “九十筒？还不知道能不能挣钱呢！” 柳云朗也不恼，嬉皮笑脸地应着：“诶！奶您说的是！我这就去！” 一溜烟跑了。 柳家堂屋里，空气有些凝重，却又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咋咋呼呼的！” “说说，怎么回事？啥九十筒？” 王老太一坐下就剜了柳云朗一眼。 柳云朗按捺住激动，把与赵大、钱老七、孙九三个货郎谈合作的事情，条理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呀！”柳老头率先发声，布满皱纹的脸上难掩喜色。 然而，短暂兴奋后，众人又犯起难来。 “这……得多少猪耳朵？多少柴火？你那红辣酱熬起来也耗工啊……” “这量……咱真能忙得过来？别光顾着这头，把码头的正经买卖耽误了呀！” 柳明月清了清嗓子，“爷，奶，生意接了就不能砸招牌。这九十筒，靠咱自家人硬扛，是肯定做不出来，还得把人都熬病，耽误更紧要的营生，反而不值当。” 全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连王老太也暂时住了口。 柳明月浅浅一笑，“咱不能光想着自己一家埋头苦干。货郎们要的是啥？卤好的猪耳朵！咱们家最金贵的是啥？是手艺，是这熬好的红辣酱，是那不传的卤制火候和秘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至于那猪耳朵从哪头猪身上割下来？柴火是南山砍的还是北坡捡的？这些个零碎活计，未必就非得咱们家从根子上全数包圆儿啊！” 她看向王老太，语气笃定而恳切：“奶，熬酱这命根子，咱必须死死攥在自个儿手心里，半步也不能让人瞧了去。可那些拾掇干净的猪耳朵、刮了毛的原料，还有那柴火，大可直接从村里找几个信得过、手脚麻利的人收上来嘛！” ------------ 第三十七章 二叔婚事3 柳明月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柳家众人心中激起了涟漪。 王老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要脱口而出“胡闹”，但嘴巴张了张，看着孙女清亮而笃定的眼神，再想到那些实实在在的二两多银子订单，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说得轻巧！从村里收？找谁？收了货不对版咋办？手脚不干净的偷偷摸走了料咋办？” 柳明月立刻接话， “奶，您顾虑的是。所以这事儿啊，关键在信得过和管得住。这找人的差事，您和爷掌眼最稳妥！村里谁家手脚干净、口碑好、家里急需用钱又不敢乱来的，您二老比我们小辈清楚得多。” 她转向柳春阳和柳云朗：“二叔，哥，这体力活儿也得你们来盯。猪耳朵、猪下水得严格把关。特别是那几味熬酱的药材和野果子来源，还是得我亲自去山里收最放心。” 柳老头浑浊的目光在孙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明月丫头说的……是这个理儿。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生意大了，是得分担出去点杂活儿，咱盯着核心就成。老头子我活了这把年纪，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老婆子，这事儿……咱可以试试？” 王老太摆摆手，“罢罢罢！都是讨债鬼！就依你们！” 次日。 柳明月选了几个干活麻利干净利落的村里妇人，来做猪耳朵猪下水祛毛清洗的活儿，按一斤六文钱收。 还请了几个泥瓦工帮忙堆了几个灶台，个个都架起了大锅。 就在柳家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柳家正房那边也陆续来了不少熟人，都是为了柳家招工的事儿。 “老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做活是最最认真的，把你家活儿交给我准没错！”刘大婆子说着话的功夫，从口袋抓了把花生准备塞给王老太。 王老太手里的绣活儿没停，也没伸手去接，只眼睛一瞥，老神在在，“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明月那丫头已经有了人选了……” 顿了顿，又继续说：“按理说，这活儿分一部分给你们也可以，只是前儿个和刘老二家不是闹了点不痛快嘛，明月丫头说要避嫌……” 刘大婆子抓着花生的手紧了紧，“哎呦，老姐姐，你家明月丫头最是孝顺，您要是发话她哪有不听的……我家那情况，你是知道的。” “当初老太爷分家的时候，给我家老头子分的地最少，连那板凳桌子都是分的最差的。这好不容易有个活儿能赚点银子贴补贴补，老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末了，刘大婆子用袖襟擦了下眼角，不由分说的把花生塞给王老太。 “哎哎哎，你这是干啥，哎呦！” 王老太心思本来就有些松动，脸色一敛：“如今还缺的工就剩柴火那块了，明月丫头的意思是从村子里找个人收些上来，要不……我等会帮你问问？” 刘大婆子欣喜的点头：“哎，好好好。老姐姐，你放心，我家大儿子有一把子力气，保管给你家砍最好的柴！” 接着，又是对着王老太一顿拍马屁，王老太心里也是极为舒服。 没过一会儿，柳明月安排好活儿回屋准备喝口水。 王老太喊住柳明月，和她提了一嘴。 这种小事，柳明月当然不会剥了驳了王老太的面子。 当即便点点头，“奶你看中的人肯定行！” 那刘大婆子家倒是比那刘二家的好很多，至少在村里从来没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传出来。 “刘叔婆，您坐！” “柴火我们就按2文钱一捆算，最近每天先要5捆！以后若是要的多，再和您说！” 柳明月扶着刘大婆子坐下，把柴火的工钱说了一下。 王老太心头一跳，隐隐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刘大婆子得了柳明月的准信儿，心头大石落地，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连连躬身作揖： “诶！好！好！明月丫头真是爽利人，大好人呐！老婆子这就回去，让我家老大赶紧砍最好的柴火送来，保准干爽、份量足！” 她喜滋滋地又跟王老太寒暄了几句奉承话，这才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柳家院子。 这边刘大婆子刚走，院门口就又响起了李阿婆爽朗带笑的招呼声：“老嫂子！在家吗？看我把啥给盼来了！” 柳明月和王老太闻声走到院中，只见李阿婆臂弯里抱着一大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藏青色粗布衣裳，正是之前柳明月买的那三匹布做成的冬衣。 王老太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赶紧迎上去：“哟！老妹子，这手脚可真麻利！快，快屋里坐！”她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李阿婆托住那沉甸甸的衣裳。 柳明月也上前帮忙，甜甜地叫了声：“李阿婆辛苦啦！” 三人把新衣裳小心地抱进屋里，放在了炕上。 李阿婆揉了揉胳膊，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能给老嫂子家干活，心里头乐意着呢！喏，全家人的都在这儿了，按你给的尺寸，一件不少。明月丫头眼光真好，这布厚实，做冬衣顶顶合适，穿上保管暖和！” 王老太拿起一件衣服，仔细看了看针脚，又摸了摸厚度，满意地点点头：“嗯，活计是不错。明月，去给李阿婆倒碗热水来，再抓把咱们那……新做的小零嘴儿招待着。” 柳明月应声而去。 趁着这功夫，李阿婆凑近了王老太，脸上露出一种“你懂我懂”的神秘笑意，压低声音道：“老嫂子，我这趟来啊，送衣裳是一件事，还有一件要紧事呢！” 王老太精神一振，立刻领会，也压低了嗓音：“咋样？田家……那边有信儿了？” “可不嘛！他家的那位小闺女啊……”李阿婆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 李阿婆故意拖了个长音，看王老太一脸急切地等下文，才满意地接着说：“那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人长得周正不说，一手针线活料理家事那是样样拿手，性子也温顺懂事，最难得是孝顺！他们家说了，只要老嫂子你和老哥哥这边没意见，就定个时间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相看相看？” ------------ 第三十八章 二叔婚事4 柳明月端了热水和一碟卤猪耳丝进来，正好听到最后几句。 这是......准备给二叔介绍亲事？ 王老太努力板着脸想维持几分矜持，但眼里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她咳了一声，端起架子：“嗯…听着倒是个正经人家出来的好孩子。咱也爽快点！你看明儿个晌午如何？正好家里也有点山货，我叫春阳明儿个留家里候着。” “正好新衣也得了，家里也备点…呃，自家琢磨的新鲜吃食，算是个心意。姑娘来了也能好好看看咱家这光景。” 李阿婆一听王老太如此痛快，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哎呀，老嫂子你可真是痛快人！明儿晌午好！这日子挑得好！我这就去田家回话去！保管那姑娘爹娘听了也欢喜！”她说着就想起身。 “诶，等等！先尝尝咱家新弄的这点东西。”王老太忙招呼她尝尝那碟卤猪耳丝。 李阿婆这才注意到那碟子里的东西，色泽油亮，香气扑鼻，一尝之下更是惊讶不已：“哎呦！这、这是啥？滋味可真好！不输镇上铺子里的！”她又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自家随手鼓捣的，不值当啥。” “给姑娘也稍句话，明日来了也尝尝鲜。” 王老太话虽然谦虚，但语气里的得意却掩饰不住。 “好好好！这话一定带到！”李阿婆满口应承，这才风风火火地告辞去报信了。 翌日晌午，柳家小院收拾得格外齐整。 王老太做主让全家换上新衣，柳老头也叼着旱烟杆在院中踱步。 柳春阳被按在堂屋凳子上，一身崭新的藏青粗布衣裹着魁梧身板，手脚紧张的都不知往哪儿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王老太瞪他一眼， 柳明月探头往院门外张望，“奶，来了来了！李阿婆领人来了！” 院门外，李阿婆的笑声先飘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对瞧着便和气本分的中年夫妇，中间护着的姑娘穿着一身素净雅致的靛蓝棉布裙子，发髻梳得纹丝不乱，只簪了一根乌木簪子。 待那姑娘怯怯抬眼望过来时，柳春阳先是一怔，随即“腾”地从凳子上弹起来，黝黑的脸膛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田、田姑娘……怎的是你？”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姑娘，赫然正是前些日子在镇上僻巷里，柳春阳出手救下的那一位！ 就在众人疑惑时，柳明月已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田姑娘纤细的胳膊，笑盈盈地把那日春阳勇救美人的情形讲给了大家听。 “哎呀！这真是天定的缘分！”李阿婆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嫂子，你瞧瞧！春阳前几日在镇上救下的姑娘，原来就是田家这丫头！” 王老太又惊又喜，再细看田姑娘，果然如李阿婆所言，眉眼周正清秀，举止不卑不亢，虽带着闺阁女儿家的羞怯却落落大方，心里已是满意得不行了，忙不迭地招呼田家夫妇：“快进屋坐！明月啊，上茶，再把咱们那点新鲜吃食端上来！” 柳明月脆声应下，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 田姑娘此时也回过神，连忙上前帮着端杯递水，低声对柳明月道：“前些日子家中事多耽搁了，本就该登门向恩公致谢的。不曾想家里长辈替我张罗亲事…竟如此之巧。” 柳明月抿嘴一笑，“我也没想到竟是清荷姑娘！这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田姑娘耳根更红，偷偷瞥了眼手足无措的柳春阳，抿唇笑了。 灶房里，卤香伴着辣酱的辛烈气息丝丝缕缕飘出。 端上正屋桌上，田家夫妇尝了尝，眼里满是惊叹。 “这味儿……竟比县里福满楼的招牌卤味还足！” “春阳侄女好手艺！听李阿婆说，你家这买卖做得红火，如今看来，果真是有真本事的！” 田父连连夹了几筷进嘴，频频点头称许。 王老太心头熨帖，面上偏还故作淡然：“庄稼人土笨把式，混口嚼谷罢了。倒是田姑娘，瞧着便是伶俐懂事的好孩子！” 李阿婆趁热打铁敲起边鼓：“老哥哥老姐姐们，你瞧瞧！春阳忠厚仁义，清荷温婉孝顺，又有这般救命的因缘，岂非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不如咱今日就替俩娃娃把这亲事定下，来年开春择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办喜事！” 柳春阳听得这话，窘迫地挠了挠后颈，但那眼底眉梢藏不住的笑意早已溢了出来。 柳明月在一旁抿着嘴偷笑，二叔那副模样，分明也是极中意的。 田清荷面颊染霞，偷偷瞥了眼局促又憨实的春阳，长长的睫羽扑闪着，细弱蚊蚋地“嗯”了一声，莹莹的水光在眸底温柔漾开。 田家夫妇看着女儿的模样，心中了然。 田母温言道：“春阳这孩子我们是放心的，若能结为亲家，自是极好。只一点，我家闺女守过孝期……怕是委屈了春阳……” “这话岔哪儿去了！”王老太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孝顺是头一等的大善事！我家春阳若能得着这样的好媳妇，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大福分！我家高兴还来不及！” 柳老头磕了磕烟袋，一锤定音：“好！那咱就把事定下！三日后便是顶好的吉日，咱们请里正主持，两家换帖，正式定下这门亲事！亲家，你们看可好？” “好！好！三日后吉日，再好不过了！” 田父喜上眉梢，连声称好，田母也拉着女儿的手，欣慰地点头含笑。 李阿婆更是乐开了花，心头盘算着这两家境况红火，这趟媒礼定是厚实。 “瞧瞧！瞧瞧！我就说，这是老天爷也点头的良缘！” 堂屋里瞬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清荷丫头，”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家里提！春阳是个实心眼的，不会疼人，但家里有我、有明月、有你叔呢！” 王老太拉着未来的二儿媳妇坐下，越看越是称心如意，先前那点矜持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满眼的怜爱。 柳老头吐出一口烟，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定了三日后换帖定亲，咱就按着礼数来！请里正做个见证人。春阳啊，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去趟里正家，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人家安排。” “诶！爹，我这就去！”柳春阳闻言立刻站起身，他总算找到点事情干来转移那份紧张，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 第三十九章 送一送 刘大婆子家的长子刘大学，是个身高膀宽的实诚汉子，得了送柴的活儿后，每天清晨就吭哧吭哧砍好五捆份量足的劈柴，早早的送到了柳家后院。 王老太亲自验过，确认没偷奸耍滑掺湿柴，这才点了头，当场数了十文钱给他。 刘大山咧着嘴，抹了把汗，连声道谢：“王婶子放心！明儿个俺起大早再砍最新鲜的送来！”揣着钱，脚步生风地走了。 柳家后院的空地，原本堆着些农具杂物，如今被清理出来，土坯石块砌起了几个简易结实的灶台，上面架上了家里临时借来的几口大铁锅。 几口大灶一字排开，已然有了点小作坊的雏形。 院子里满满一板车的猪耳朵和猪下水，刚推出来，那股子腥臊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王老太捂着鼻子皱眉，但神情严肃：“人都到齐了没？” 柳明月应声道：“奶，到了！李阿婆介绍的张婶子、王嫂子，还有村里钱家婶子，都来了。” 三位妇人穿着罩衣，手上戴着家里干活用的旧布手套，虽有些拘谨，但眼神里都透着对这份工钱的期待。 清洗的地方设在院子侧边靠近水井的地方。 柳春阳从灶房提出两大桶滚烫的热水，混合着井水倒进准备好的大木盆里。 柳明月拿着个小罐子，里面是她混好的草木灰水。 “几位婶子，活儿有点脏累，辛苦大家了。” 柳明月脆生生地说道，“咱们按人头算，今天就是刮毛、翻洗、去掉里头的脏东西，再把这黏液污物都漂洗干净。一天下来，咱们算一人八文钱。” 这个价格在村里绝对是厚道的。 三位妇人眼中一亮，连连应承： “明月丫头放心，保管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钱赚得实在，定不糊弄！” 三位妇人挽起袖子，动作麻利起来。 张婶子拿起猪耳朵，先用小刀刮掉表面明显的粗毛茬，然后动作利落地在耳朵根上开个小口，利落地翻过来，用小刀仔细刮掉内壁的脂肪和细小的绒毛杂质，再用清水漂洗。 王嫂子和钱家婶子则主要负责翻洗猪肠猪肚，先翻出内壁，倒掉污物，用柳明月带来的草木灰水反复搓揉揉洗，把那些黏滑的肠液、污物彻底搓掉，最后再用清水一遍遍冲洗，直到水质清亮，闻着只有淡淡的肉腥才算干净。 清洗好的猪耳朵、切好花刀的猪肚块陆续被柳春阳端进灶房。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约定交货的日子。 清早，王老太烙了玉米面饼，柳云朗吃完便和柳春阳推着车去了镇上。 两人直奔几个货郎家，送好货收好钱就继续去码头摆摊。 魔芋丝的量也渐渐少了，按照柳明月的说法，每天限量出售，倒是比之前更加抢手。 甚至有那机灵的小子，早早的来排队，魔芋丝买到手再高价转卖出去。 当然，柳家人可没时间管这些。 因为，柳春阳要定亲啦！ ...... “明天就是换帖的日子了！” 王老太叉着腰站在院中，中气十足地宣布，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院子和门窗，“春阳啊，你今儿个就别去镇上了，待在家里拾掇拾掇自己，再去里正家跑一趟，看看都预备妥当了没？” 被点名的柳春阳脸一热，连忙应声：“哎，娘，知道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挠挠后脑勺，崭新的粗布衣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自在，又怕沾了灶房的烟火气。 柳明月在一旁看得直笑：“二叔，你这样儿不行，得挺直腰板！清荷姑姑见了才欢喜呢！”她一边打趣，一边手脚麻利地封好给田家的定亲礼。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懂啥。”柳春阳难得地回了一句嘴，黝黑的面庞更红了，倒是驱散了些许紧张。 黄昏时分，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柳明月端着竹簸箕出来倒豆荚壳，抬眼一看，竟是田清荷姑娘！ 只见她穿着一身半新的藕荷色衫裙，臂弯挎着个盖了蓝布的篮子，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站在院门外，有些欲言又止。 “清荷姑姑？”柳明月惊喜地迎上去，“快进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田清荷微微屈身行了礼，声音温软：“是明月啊。打扰了。是…是家里做了些新采的菌子粑粑，阿娘想着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山里秋菌正是时候，也算个新鲜，让我送些来给叔、婶子和……春阳哥尝尝鲜。” 她说着，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院中正笨拙整理衣领的柳春阳，又迅速垂落。 王老太闻声也走了出来，一见是田清荷，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那点往日的刻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哎呀，是清荷丫头啊！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跟咱客气啥，还拿这么好的东西来！”嘴上客气，手上却已经热情地接过了篮子，掀开布一角，果然看见几个蒸得白胖胖、散发着菌子清香的粑粑。 “你爹娘真是有心了！”王老太感叹，越看田清荷越是满意。 田清荷面颊微红，温声道：“东西既已送到，家里还有事，叔、婶子、春阳哥、明月，清荷便不多打扰了。” 说着又行了一礼，就要转身告辞。 “诶，等等！” 王老太连忙放下装着菌子粑粑的篮子，几步上前一把拉住田清荷的手腕，她脸上笑得像朵花儿，嘴里却数落着旁边的柳春阳： “清荷丫头大老远辛苦送来，还揣着颗记挂的心，哪能就这么让人家自己摸黑回去？” 说着转头冲着还杵在原地、手脚愈发不知往哪摆的柳春阳一瞪眼，嗓门故意拔高：“春阳！你个木头疙瘩！还愣着干啥？天都快擦黑了！赶紧的，去送送你清荷妹子回家！送到村口大道上！务必要看着进了家门才行！听见没？！” “娘……我……” 柳春阳被老娘的嗓门震得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觉得臊得慌。可目光对上田清荷带着羞怯又隐约有些期待的清澈眼眸时，那句“不去”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变成一声讷讷回应：“……哦，晓得了，娘。” 他两只粗糙的大手无措地在崭新的衣襟上搓了搓。 “那……清荷姑娘，我……我送送你。” 田清荷的脸颊也腾地红了，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 她飞快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扑闪着，掩住了眼底的喜悦与一丝慌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王老太满意地拍了拍田清荷的手背，道：“好闺女，去吧，改天再来家玩儿！” 然后又转头冲柳春阳挥挥手，半是叮嘱半是嫌弃地赶人：“快去！打起精神，好好把人送到家！别毛手毛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