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落难仙子 夜。 随着一声闷雷,天空的暴雨不请自来,转息倾盆而下,激烈地打在了地面上。 伴随着踏踏的声音。 路长远收起了自己的伞,走进了山上的古庙中。 雨势太大,哪怕打了伞,他全身也被淋湿,足上的草鞋吸满了水,走进破庙的时候带起点点水迹。 将伞放在庙门口,路长远拍了拍衣裳,嗅闻到了破败古庙内的灰尘气,他并未在意,而是上前两步,双手合十。 “雨势太大,暂借道友香火庙歇歇脚。” 轰隆! 剧烈的雷声轰鸣,仿佛要凿穿大地,也顺带点亮了破庙内的景象。 路长远的面前有一方落满了灰的案桌,其上供奉着一个黄铜四角小鼎,并未燃香,已然沾上了灰。 再往上看去,是一尊通体白玉的千手观音佛像,慈悲的佛像上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好像给佛像披上了一层轻纱,朦胧的蜘蛛网下,竟将观音像变如一只多足的蜘蛛,纤细的佛手仿佛异变成了蛛腿,勒的人喘不过气。 路长远并未过多的将眼神留在佛像上,而是寻了块破旧的蒲团,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也就坐下来了。 破庙无光,路长远也就好像是个死人一样,在蒲团上闭着眸。 少顷。 血腥味唐突弥漫而起。 有人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庙内。 那是一名女子,肌肤嫩白,素衣轻纱,额间一抹红色花钿,浑身出尘的气质犹若山巅的清雪,叫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可此时,仙子分明有些负伤,苍白的脸上极难见到红润之色,额间的青丝吹落贴在脸颊上,雨混合着血,顺着白皙的手指滑到剑上,又流过剑身,滴落在地面。 她发现了路长远,于是惊呼:“有人!?” 路长远礼貌的回道:“上山采药,偶遇大雨,在这里避一晚上罢了,你可以不用在意我。” 那女子表情微冷,柳眉狠皱,似是在考虑到底要怎么做。 半晌。 她咬着唇,以剑为拐拄,慢慢的躬身,坐在了门边。 路长远是知道这位仙子的身份的。 正道九门十二宫妙玉宫的首席真传——裘月寒。 一月前。 路长远在早起洗脸的时候,平淡的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他穿越进了上辈子玩过的一款名为《斩情仙路》的VR真实修仙游戏中。 这款号称第二人生的游戏自由度和真实度极高,不仅npc栩栩如生,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有确实的味道。 而至于修仙更是五花八门,玩家有多种分支可以选择,画道,傀儡道,剑道,包罗万象的道路都可直通仙路。 而在纵览所有的修仙路线,路长远走的路线都是比较歪门邪道的一种。 取名为长安道人的路长远不仅修了无情道,还修了杀道。 他的游玩过程可以简单归结为一个字:杀! 什么儿女情长,花前月下行侠仗义,都不如直接开杀。 不管是谁,不管在哪,不管为什么,路长远一概不理会,只顾着大开杀戒,杀杀杀! 正道魔道被他杀的鸡犬不宁,最强战力直接断了代,而后期路长远更是离经叛道的将妖女扶持成为世间大宗之一的宗主。 他可谓是坏事做尽,活脱脱的邪道玩家一位。 没想到自己造的孽都要自己来还,谁能想到眼睛一睁一闭,就穿越进来了。 而在慢慢的整合了两辈子记忆后。 路长远发现了一件相当邪门的事情。 来迟了。 他所在的时间点,是他作为长安道人通关游戏,离开后的五百年。 【五缺之体无法修仙】 路长远没来得及想太多,眼中便出现了离奇的文字。 他这才环顾自身。 这具身躯就好像是被雷劫劈过一样,什么都缺,五行缺了金木水火土,九窍都不能说封闭了,而是直接被炸没了,完全没办法开窍。 修仙最看资质,路长远无疑抽到了下下签,灵气吞进来就会顺出去,一点进入不了身躯。 忙活了一个月,路长远也没能达到修仙第一境,破破烂烂的身体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更别说是修仙了。 要想修仙,得先修复身体,但要修复身体,得强到足以拿到修复身体的天材地宝。 死循环了。 眼中的文字似知道路长远在想什么,所以贴心的给出了解决之法。 【一月后,暴雨之夜,于山上的慈航庙,妙玉宫仙子裘月寒与食佛门食心和尚两败俱伤】 【月寒仙子裘月寒,被妙玉宫的弟子们看作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宫主的真传弟子,妙玉宫有一物可修复五缺之体】 数百年前,长安道人飞升仙界,天下大乱了整整一百年。 而所谓的九门十二宫,便是在长安道人飞升后新建的二十一个修仙界最大的宗门,作为妙玉宫真传,乃至是下一任宫主的裘月寒恰巧受伤,还就在自己的不远处。 这可真是好消息。 路长远浮起温柔的笑,看向清灵的仙子:“姑娘似乎受了伤?” 少年笑得和煦,哪怕外面是暴雨倾盆,也能带起些柔和的温度,让雨似乎小了些。 加上他本就生的不错,于是就更加有亲和力了。 裘月寒樱唇紧闭,不发一言。 路长远又道:“我是个郎中,姑娘可需我帮你瞧瞧伤势?” “不用。” 她冷的出奇,路长远倒仍旧笑着热脸贴冷屁股。 “姑娘应该靠过来些,坐在门边会被雨淋到的,我观姑娘似乎有伤,若是淋了雨,加重了病,会更坏的。” 这间破败的慈航庙已经没了门,随着外面的雨声变大,便有着水滴随风窜入庙内扰动安宁,有些许打在裘月寒的身上。 似是觉得路长远说的有理,又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掉了漆的立柱,裘月寒于是往这边靠了靠,半边身子隐藏在了黑暗中。 路长远听得到她呼吸极为急促——她分明在争分夺秒的恢复伤势,等会多半还有一战。 似是为了印证路长远的想法。 急匆匆的踏水声传来。 更大的血腥味掩盖了雨的湿凉气。 庙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接着是抱怨声:“娘的,好厉害的剑......这里竟然有座慈航宫的庙,啧,这黑域慈航宫竟然把香火收到了这种破烂山村。” 路长远仍旧端坐着,盯着来人。 那是个粗壮的和尚,断了一条腿,血混合着水拖在地上,仿佛是一只蜗牛。 “还有......凡人?你是谁?” 路长远仍旧很有礼貌,有问必答:“山野郎中,上山采药,遇大雨来庙内躲雨,不知大师是?” 和尚也笑了。 笑得和善。 他以禅杖为拐,一步一步的靠近的路长远,随后单手行礼。 黑暗中和尚的光头似乎被雷光点亮。 “阿弥陀佛,贫僧来自食佛门,法号食心,施主可以叫我食心和尚。” 原来是食心和尚。 路长远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瞧裘月寒,却发现这位仙子已经彻底隐藏在了黑暗中,半点瞧不见身影了。 “我这里有一味止血草,食心大师且拿去给自己止血。” 食心和尚眯起眼,仔仔细细的感知路长远,左思右想,也只觉得面前的人是个凡人。 可他仍旧提高了警惕。 “小施主不知我食佛门?” 路长远摇摇头:“不知道。” 新建的九门十二宫,路长远一个都不熟悉,他所熟悉的修仙界已经变了样久矣。 食心和尚大感惊奇。 食佛门的几位食佛和尚可谓是恶名遍地,不说小儿止啼,好歹也是能吓得人退避三舍,这人居然半点不知,难不成真是个凡人? 路长远将背篓中的一味草药取出,递给了和尚,如同是个心地良善的山野郎中。 “大师可是遇见了山中恶虎,所以这才断了条腿,这山上的老虎一贯食人。” 食心罗汉拿着草药,碾碎了涂抹在自己伤口上,却半点没起效果,他不由得怒骂一句:“长得跟个仙子似的,剑却如此毒辣,这妙玉宫比我食佛门还要恶心三分!” 路长远顺着捧起话:“剑法?” 食心和尚怪笑两声,没回答路长远的问题:“这山中的确有老虎,还是只母老虎,凶的厉害。” 路长远也跟着笑:“大师是怎么看出是只母老虎的?” “那只老虎凶的厉害,一看就是缺了公老虎的压制,缺了阴阳调和,所以兽性大发。” 路长远失笑:“大师是个妙人。” 他在想,飘渺出仙,云宫淡月的仙子居然会被说成母老虎,那暗地里隐藏着身形的妙玉宫仙子裘月寒这会儿是不是肺都要气炸了? “阿弥陀佛。” “大师为何来我这偏远山村?” 食心罗汉倒是毫不保留的替路长远解释:“小施主,你应该知道,距此地不远,便是琉璃王朝的都城了。” 这路长远是知道的。 琉璃王朝乃仙凡混杂的王朝,皇姓苏,建国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悠久。 “听说那琉璃王朝的先祖,和长安道人有点关系,所以长安道人留了一枚补天丹给这座王朝。” 路长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补天丹?” 他可没留什么补天丹给琉璃王朝。 食心罗汉的眼中透露着一丝渴望:“是啊,传说中能夺天之造化的补天丹。” 在所有丹药中,补天丹也是最为珍贵的那一类,什么活死人,洗净伐髓,凡是能想到的有益处的作用,这枚丹都能做到。 所以在月余前,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整个修仙界都沸腾了,无数正魔道都来到琉璃王朝内寻找这补天丹的踪迹。 食心罗汉自然也不例外。 “和尚我运气比较差,来寻药的时候不小心被多管闲事的人撞见了,就和她一路斗法,直到半个时辰前,天降大雨,不然和尚我一巴掌就能扇死她。” 路长远讶异的看着食心罗汉。 裘月寒只是伤了胳膊,你断了条腿,这恐怕不好说到底谁打死谁吧? “大师降妖除魔的手段果然厉害。” 食心和尚似也觉得路长远有意思,尤其是说话好听,遂道:“我观施主也颇有慧根啊。” 路长远摇头:“山野愚笨之人,大师倒是慈悲为怀,愿意为我这山村之人解惑,可见大师佛法精深。” “你知道和尚我为什么要替你解惑吗?” 路长远摇摇头。 “让你做个明白鬼,和尚我也算是抵消了罪孽!” 和尚嘴角的笑拉长,似乎咧到了后耳根,看起来相当诡异。 食心和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儿他一口气已经喘上来了,就要吃了路长远,补充自己的体力,好应对裘月寒。 更何况他已经仔细观察了路长远,也试探过,这人分明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夫。 毫无还手之力。 那还等什么? 路长远却半点不惧:“我替大师疗了伤。” 食心罗汉唐突狰狞面孔:“送佛送到西,不若多替我疗伤些,再说了,天公暴雨指引你来这里,就是要我吃了你,补充体力。” 言闭食心罗汉陡然发难。 “要怪就去怪那该死的妙玉宫裘月寒吧!” 佛门大慈悲手带着腥臭的风直取路长远的面门。 路长远厉呵一声:“仙子还不出手!?” 食心罗汉这一招对的是路长远,而后背恰好露给了那根立柱——裘月寒就躲在这里。 轰隆。 恰是一道雷炸响。 路长远的脸被照亮,食心罗汉的狰狞面孔也被照亮。 剑芒一瞬。 雷光片刻光在修长流畅的剑身上泛起,从剑芒中倒影出食心罗汉仓皇的模样。 “你这贱人!卑鄙无耻!” 雷与剑,两道光,都只须臾。 庙内很快恢复了黑暗,路长远的呼吸和雨声一样平静顺畅。 砰。 灰尘四起。 食心罗汉猛地倒退了数步,跌坐在地,身上泛起犹如铜钟一般的色泽,但很快消散而去。 食佛门鬼门罩。 裘月寒冷着脸:“你罩门已破,输定了。” 食心罗汉口吐鲜血,冷笑一声:“你拼劲全力,抽干法力这才使出了妙玉的第六剑,又中了和尚我的醒世真言,短时间你也动不了!” 路长远见裘月寒一言不发,只是站在原地疯狂的调息,便知道食心罗汉所言不假。 裘月寒中了食心罗汉的咒,拼劲全力,在暗处赌了一剑,但不曾想没将食心罗汉斩杀,只是破了对面的罩门。 和尚在吃反噬,仙子在吃诅咒。 两人都动不了了。 真有意思。 路长远不由得这么想着。 于是路长远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两位,麻烦看我一下,我说个事儿。” 裘月寒和食心罗汉这才悚然惊醒。 对了。 两人都是重伤,都动不了,那唯一能决定胜局的是谁? 是路长远。 食心罗汉急忙道:“小施主,快帮忙杀了这妖女,贫僧保你入我食佛门,日后你就是贫僧的亲传弟子,贫僧保你修仙一路坦途。” 他言语中慢慢施展了佛门的普渡惑心咒。 裘月寒暗道一声不好。 对于凡人来说,听到这咒,几乎是立刻就要皈依佛门。 路长远悠悠然的走到了裘月寒的身后,仙子发被水淋湿,贴在了挺拔的背上,顺起笔直的弧度。 “大师,佛门戒律很严重吧,不能吃肉喝酒,不能成婚,我可受不了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 食心罗汉急了:“胡说!我食佛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需守戒。” 路长远平稳的道:“那还要天天念经啊,我记性差,记不住佛经。” “经都是给人念的!万佛宫的秃驴才念经,我食佛门都是真佛,不念经!” 路长远不由得咧嘴:“有意思,你这食佛门,不念经的才是佛,念经的是僧。” 食心罗汉疯狂点头:“是极是极,施主太有慧根了!僧是成不了佛的!” 裘月寒冷冷的道:“胡说八道!” 路长远回过头,看着裘月寒:“仙子,你也听到了,他给我开的条件很好,那仙子这边的条件呢?” 雨还在下。 慈航庙内一片漆黑。 两个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修仙者,被一个凡人威胁着。 谁给的条件低了。 就会死。 路长远上前两步,拿走了裘月寒手中的剑,轻轻的掂量了起来:“好轻的剑。” 裘月寒面色苍白,死死的盯着路长远,还是不曾说话。 “仙子若是不开条件,那我可就要......。” 话不曾说完,仙子冷静的开口:“你不会。” 路长远疑惑的道:“我不会?” 裘月寒咬着唇,青丝垂下贴在脸颊上,显得颇为可怜:“你一开始就在帮我,帮我杀他,所以,你不会。” “那就错了,我路某一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路长远拿着剑,转身走向了食心罗汉:“大师,看来是你这边的条件比较好。” 食心罗汉眼露精光——他以为自己的惑心咒起作用了。 “你这贱人,没想到吧!今日就是你的劫!和尚我......” 他话还没说完。 便发现自己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 哐当。 那是他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食心罗汉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路长远轻轻甩开剑上的血,道了一句。 “好剑,若不是这把剑,这颗脑袋还砍不下来。” 裘月寒松了口气,但转瞬就把心悬了起来。 虽然路长远杀了食心罗汉。 但这不代表不会杀她。 如果她裘月寒是路长远,这会儿就会把两人一块儿杀了,拿走两人所有的宝物,偷偷的修行。 来自两个大宗门主要人物的宝物,足够山村野修吃很久了。 “仙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路长远笑吟吟的:“可是觉得,我也会杀了仙子?这修仙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民风淳朴。” 人算人,心算心。 和回了家一样啊。 裘月寒没说话,只是扑通一下摔坐在地,靠在了柱子上,模样惹人怜爱。 示敌以弱,争取时间。 起码......起码要恢复到有一剑,不管多强的一剑都可以! 路长远蹲下,用剑挑起裘月寒的下巴。 “说起来,我还有事想求仙子帮帮忙。” 裘月寒呼吸急促,美眸连眨:“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我想请仙子带我入宫修行。” “可以!” 几乎是一瞬,裘月寒就答应了下来:“我没骗你,我为妙玉宫真传,可带一人入宫修行,什么人都可以,我甚至可替你寻所有宫内有的功法。” 怕路长远不清楚妙玉宫的地位,裘月寒一边快速恢复气机,一边解释:“妙玉宫乃九门十二宫中翘楚,我宫宫主更是七境瑶光的大修士,仅差一步,可羽化登仙!” 没想到又出现了新的瑶光修士啊。 这修仙界果然代有人才出。 就像是韭菜,割掉一茬,还有新的一茬。 路长远满意的点头:“那就拜托仙子了。” 裘月寒心中一喜,却转瞬看见了路长远伸出了手,轻轻的点在了她的左肩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转瞬吞没了她。 “你......做了什么。” “我毕竟欺辱了仙子,我料想仙子心中肯定不服的。” “我没有不服!” 路长远没看裘月寒,只是道:“我觉得你有。” 半晌。 裘月寒总算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急忙的背过身,掀起自己的衣领,查看那股热流。 她白皙粉嫩的肌肤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红色的纹路。 噬心魔纹。 一点点修仙者出门必修的技能罢了,无需法力,要的只是足以碾压对方的心境,这也算是这一个月忙活出来的成果之一。 他是五缺之体。 自然不能步入修仙一境,所有的攻伐功法也修习不了。 但。 攻伐功法是攻伐功法,心法是心法。 不能引气入体,没说不能心境交融大圆满啊! 长安道人修《太上清灵忘仙诀》已至顶峰,到了路长远这里,心法自然也是满级。 所以食心罗汉的惑心咒对他没用,而以这种心法催动噬心魔纹自然是轻轻松松,尤其是裘月寒还不能还手,那就更轻松了。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远处也出现了破晓,太阳光穿破云层,带来和煦的温度。 “你!!!” “等仙子带我入门修行,我自然会替仙子解开咒纹。” 裘月寒很快冷静的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种咒纹不该是普通人能用出来的。” 路长远不语,只是将剑丢还给裘月寒。 天要亮了。 路长远回道:“只是一个普通的野郎中。” 裘月寒冷笑一声,路长远却已经背起药篓,将她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 因为浑身无力,她倒也并未挣扎。 “先回我那儿休息,不然就你这重伤之躯,免不得要被山上的母老虎给吃了。” 裘月寒不由得惊呼出声:“你!!!” 仙子的身体温凉如玉,饱满多汁,路长远调整了一下位置,道:“省省力气吧,对了,现在还是不要试着杀我,毕竟我若是死了,你也会死的。” 眼底唐突再度浮现了血色的文字。 【离裘月寒死于师妹夏怜雪剑下,还剩三日】 ------------ 2.识时务的仙子 路长远的家就住在山脚的村落中。 他其实挺受十里八乡欢迎的,不少农户家的闺女都想把他搞到手。 这是因为在收养他的老郎中死了五六年后,路长远就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小郎中,平时乡村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得到村口来找路长远把脉。 把完脉,开一副药喝下去,村子里的病,也就大部分都好了。 所以村里的人乃至村里的大黄狗,都相当的尊敬路长远。 雨后的天分外的晴朗,将天空中的那一条白痕映照的清清楚楚。 路长远打开自己家的门,将裘月寒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随后坐在了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淡淡的女声从床上响起:“我需要传信师门,接我回去,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回去就是了。” 路长远回过头,看见的是一双嫩白透红的足,精致的脚腕上戴着一只碧玉的镯子,倒是更显得那双脚小巧玲珑。 再顺着一双匀称的腿往上面看去,则是玲珑身段以及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先前天太暗,抱着裘月寒回来的时候又在想事情,路长远还真没仔细的瞧瞧这位仙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传仙子。 肌肤嫩白,素衣轻纱,额间一抹红色花钿,浑身出尘的气质犹若山巅的清雪,但此时清雪病弱,苍白的脸上极难见到红润之色,额间的青丝吹落贴在脸颊上,有些惹人怜爱。 “到时候我便说是你救了我,妙玉宫会承你的情,即便你天赋差到不行,也能混个外门弟子,不至于变成杂役。” 裘月寒的声音如同清泉悦耳:“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所以,回了宫,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路长远眯起眼。 心想着。 也就短短两个时辰,居然已经冷静下来,接受了自己被一介凡人俘虏的事实,并且能快速摆清自己的位置。 甚至丝毫不再提及身上的魔纹。 果然是大宗门的真传。 没劲。 路长远还以为会有喜闻乐见的仙子誓死不从最后屈辱流泪的环节呢。 这样识时务的仙子不多了。 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于是路长远道:“你传讯便是,我去替你煎药,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你的伤,但多少能顺顺气血。” 裘月寒不发一言,眸眼低垂。 直到路长远关好了房门,她这才松了口气。 眼前的男人似乎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兴趣,反而是满脑子都是修仙......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轻松的事情。 不过这种人倒也不少吧。 这世道,为了修仙对女人不感兴趣,或者是修的对男人感兴趣,又或者是修的对不是人的感兴趣都是些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肩上的魔纹,咬了咬牙,丝丝凉意顺着肩膀慢慢窜向了心口。 碎裂的心脉居然在慢慢恢复!? 奇怪,这明明该是要命的魔纹。 这让准备试图冲破魔纹的裘月寒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罢了,也好。” 仙子轻轻呢喃,一直紧凑的眉头慢慢的舒展了些,靠着床缓缓闭上眼。 反正现在就算是路长远对她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比如伸出手拧断她细嫩的脖颈,她似乎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 劈里啪啦的燃烧中,路长远坐在了柴垛上,顺着火光慢慢呼出一口气,放下了蒲扇。 缓缓的侧过头。 蓝色的天空陡然泛起了涟漪,伴随着一声清亮的破风声,两道流光转眼离开了他的家,将云层划开,直冲天边。 甚至险些掩盖那道白痕的风采。 想来这就是裘月寒联系妙玉宫的办法了。 “继续,给我说道说道,那夏怜雪怎么回事。” 火光倒映着路长远的眼睛,很快映照出血红的字迹。 【妙玉宫有两位真传,一为裘月寒,一为夏怜雪,但夏怜雪从未赢过裘月寒】 路长远愣了愣神,却也并未太过于吃惊。 “还真是我熟悉的修仙界。” 对味了说是。 修仙界就是这种卑鄙的地方啊,少宫主的位置只有一个,所以最终只会有一个人露出笑容。 眼底再度浮现了一行字迹。 【夏怜雪已经因为嫉妒师姐裘月寒,被欲魔浸染】 有意思。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和这种鬼玩意打交道了。 《斩情仙路》这游戏里面有个极为恐怖的设定:欲魔浸染。 修仙者,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一旦心境有缺,沦入欲望中,就会被欲魔所侵染,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最终惨死在劫难之下。 所以正道修灭欲法,魔道修释欲法,都是为了抵抗“欲。” 很明显,裘月寒的这位师妹,没能抵御自己的欲。 路长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文字很快便散了去。 到现在路长远都没弄明白这字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触发条件。 就好像是眼睛里面住了个有奇怪脾气的猫,想提醒自己的时候,就蹦跶出来喵喵叫两下。 也行吧。 一股灵动的气慢慢的飘入路长远的体内,却在下一个呼吸被排了出去。 这具身体仍然不具备修仙的条件,比之以前的他还要差不少。 “天赋啊天赋,这还真是令人怀念。” 路长远无奈的笑了笑。 没想到如今自己又要来一次地狱开局。 以前作为长安道人的时候,路长远选择了最困难的玩法,把自己的根骨都塑造的平平无奇, 所以直到五十岁,长安道人才堪堪的步入修仙之途。 当然,五十岁之后把修仙界杀了个血流成河是不算的。 第一次修无情杀道,不懂事,修着玩儿的。 屋外陡然传来了叫喊声。 “郎中!路郎中在家吗?” 声音相当稚嫩,似乎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女孩。 路长远似乎早知道要来,自不远处的柜子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随后走到了屋外。 门口的确矗立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黑黑瘦瘦的,倒像个男娃娃。 因为昨夜暴雨,即便今早出了太阳,泥泞的土也还并未干燥,所以这小女孩的鞋子上还有湿润的泥土。 她气喘吁吁,看来是急着跑来的:“路大夫,您说的,今早来找您拿配取的药。” 女孩儿叫苦妞,父亲是猎户,几年前上山打猎被老虎吃了,苦妞也就只能和重病的母亲相依为命。 路长远将手中的布包递给了小女孩:“照旧煎服。” 苦妞狠狠的点了点头,用手在自己的衣服上狠狠的蹭了蹭,这才恭敬的接过布包:“谢谢路大夫,过几日我把鸡蛋给您送来。” 山里人,没什么钱,用的还是以物易物的法子。 路长远只是笑着摆手:“行了,回去吧,这几日不要出门,或许不太平。” 苦妞愣愣的:“郎中,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昨日上山听到了虎啸,恐怕有老虎要下山食人,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了。” 见路长远如此说,苦妞用力的点头:“我会顺带告诉乡亲的。” 苦妞将布包小心的裹在衣服内,一路往着自己家跑去。 她已经规算好了。 跑着回去,先给母亲煎药,然后准备好午食,接着再跑到自家的地里,只要她动作够快,今日的农活儿应该就不会要太久。 太阳落地前,应该能回家。 砰。 苦妞右手稳着鼓鼓囊囊的衣裳,左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撞到人了。 “对不起。” 她从小就懂礼貌,下意识的就道起歉来。 “无妨。” 回答的声音很冷,明明是大夏天,却让苦妞打了个寒颤,于是顺着人的影子抬头看去。 那是两个黑袍人,面色苍白。 苦妞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右手却仍旧死死的护着药包,他小心翼翼的问:“请......请问你们是?” 出乎他的预料,两个干瘦的黑衣人居然对他笑了。 其中一位伸出手,将苦妞扶起,用着沙哑的声音道:“不用害怕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村子的卖货郎。” 这纯粹是骗人了。 谁家卖货郎不挑担的。 苦妞都不信,但她还是乖巧的点头,心底只想着希望这两个人不是来抢药的。 “小娃娃,你今天有没有看见,不熟悉的人进村?” 村里一共就这么大,有生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苦妞摇摇头:“没......没见过。” 似乎是怕两人不信,苦妞再道:“是真的没见过。” 路长远趁着天不亮,就将裘月寒藏在了自己的房间内,村里除开那条大黄狗,还真没人见到裘月寒。 于是黑袍人点点头:“那你去忙你的吧。” 两人让开了路,苦妞错愕了几息,爬起来,飞快的跑开了。 她心想。 路大夫果然说的不错。 太阳下的苦妞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错落的村子中。 良久。 其中一位黑袍人开口:“没想到在这种穷山村里面还能见到一位命格血苦之人。” “事情办完,把她带回去,少主许会很高兴。” “我已经给她留了记号。” 干哑的笑声慢慢的传出。 “先去杀了那妙玉真传,啧,我看这九天上的正道仙子,也尽数是些蛇蝎心肠。” “一直都这样,有什么好稀奇的。” 两人慢慢的消失在了房屋的阴影中,再看不见人影。 ------------ 3.仙子,你吃不吃面 “我已经给师门里的师妹传讯,她应当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再过几日便能回宗。” 打开门,便是仙子苍白虚弱的声音。 路长远将药放在了屋内的木桌上:“可能有些苦,我加了茯苓,黑附子以及青半夏。” 裘月寒看着路长远,一言不发。 她还是看不透路长远。 这是她修仙多年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完全看不透的人。 “我没必要害你,至少现在没必要”路长远两手一摊:“我只是一个求仙心切的乡野郎中。” 这话裘月寒一点没信。 她越发怀疑路长远是个闭关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半晌。 裘月寒这才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吞服着药,细长的眉微微皱起,随后发丝拨弄到了耳后,细嫩的脖颈白里透红,晃的人眼花缭乱。 好苦的药! 怎么做到这么苦的! 路长远的声音悠悠传来:“仙子的师妹又是什么人?” “宫内另一位真传。”药苦的舌头发麻,裘月寒却面不改色:“宫内一共两位真传,我与师妹,平日我与师妹关系极好。” “那仙子与那位师妹,谁更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少宫主呢?” 裘月寒低垂眼眸:“不知,我并不在意少宫主的位置。” 路长远看不穿她的表情,似是真的对少宫主的位置不在意。 眼中的文字给的也相当的清晰。 宫内的人都传言裘月寒会是下一任少宫主,但裘月寒本人不在乎,可那位师妹却嫉妒到欲魔侵染。 也就是说,问题在那位师妹身上......吗? 路长远于是换了话题:“妙玉宫主,已经是七境瑶光修士?” 裘月寒颔首:“不仅如此,宫主如今闭关百年,正在寻求七境之上的道路。” “很困难的,七境之上。” 修仙七境,步步登天,到了七境,所求的就是七境之上羽化登仙的位置。 裘月寒当然知道这一点:“近三千年,唯独长安道人做到了这一点。” 路长远懵了。 但很快又想明白了。 五百年前,他人间蒸发。 而基于彼时当时修仙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的实力,如此杀星离奇消失......总不能是被暗杀了吧,那似乎也只能归结为飞升了。 路长远起身打开窗户,让窗外的阳光照进房间:“听说妙玉宫建宫才不到五百年,你们宫主居然就有如此底蕴一窥七境之上。” 仙子在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句。 长安道人当年清扫修仙界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这个老东西也清扫了? “也不尽然,我宫虽然只建立了几百年,但在动乱前,也算是有名气的。” 路长远本就觉得裘月寒不久前使出的那一道剑法有点眼熟,没想到还真有可能是老熟人。 “详细说说。” 裘月寒轻轻的道:“其实以前,我们宫叫羽月仙宫,只收女子,但后来......在宫主的支撑下才勉勉强强的度过了那动乱的一百年,门下弟子死伤无数,这才更名妙玉宫,男女都收。” 路长远非常罕见的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么说我还赶上了好时候了?” 裘月寒顿了一下,奇怪的瞧了一眼路长远:“算是吧,日后你若是入宫,也可寻宫内的师妹们当作道侣,共登大道,毕竟......你生的不差。” 哪怕以裘月寒目光来看,路长远都算生的好看男人。 “此事暂且不谈,你往那边让让。” 仙子俏脸雪凝。 路长远却理所当然的说:“我很困了,一晚上没睡,我只是个凡人,比不得你们仙人。” “你!” “这是我家,对吧。”路长远将外衣褪下,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床边:“你受了重伤,我体谅你,所以分你一半床的位置休息,你若是不乐意,可以去那边的椅子上调息,但是我真的很困了。” 杀了食心和尚,一晚上没睡,还抱着裘月寒下了山,路长远的身体的确有些疲劳。 裘月寒咬着红唇,被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于是缩回自己的小脚,往里面挪了挪。 路长远毫不客气的躺了下来。 属于他的床如今多了些女子芬芳气息,让路长远有些不习惯。 “你......不要乱动!” 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半晌裘月寒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没有回应。 路长远已经睡着了。 裘月寒的美眸顿时睁大了。 睡着了!? 仙子不可置信的歪过头,看向路长远的脸,眼睛已经闭上了,鼻子中露出了均匀的呼吸。 莫名的。 裘月寒有些生气,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气在哪儿。 最后红唇紧闭,叹了口气,扯了扯被子。 路长远本就盖的不多,这下是彻底一点被子没有了。 房间内也归于安静。 仙子也闭上了眸子,争分夺秒的恢复自己的状态。 但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究其根本。 是因为身旁躺着的这个男人。 妙玉宫最有天赋的弟子,这辈子第一次和男人靠的这么近,甚至近到躺在一张床上。 凭什么这个男人就能睡着? 威胁自己,还给自己打上了魔纹,他凭什么睡着。 他就不怕睡着被自己一剑砍了头? 就算自己的命在他手中,他就当真不怕自己鱼死网破,和他同归于尽? 很明显。 路长远不怎么怕。 ~~~~~~~~~~~~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夜晚了,蝉鸣声成为了夜晚唯一的音乐。 路长远打了个哈欠,床上已经没有了仙子的身影。 该去吃点东西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路长远打开了门。 呼! 剑裹挟着势,将平静的夜晚生生的划开了一道口子。 月下的清风随着仙子的剑游动。 裘月寒在练剑。 路长远道:“伤没好,还练剑?” 仙子不语,只是白衣不断猎猎作响。 半晌,裘月寒才收了剑。 “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七日不练,师门知道,一月不练,敌人知道,一年不练,自己的坟墓知道。” 路长远拍了拍身侧的衣服,道:“言之有理。” 裘月寒紧紧盯着路长远,云层恰好来到,将她的脸遮掩住一半,恰是这一半将她如今脆弱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你觉得我刚刚的剑,如何?” “很好。” “还有别的感想吗?” 路长远摇摇头:“没有,我去弄吃的了。” 想白嫖他路长远的指导?门都没有。 而且他又没练过妙玉宫的剑法,哪儿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 再说了。 妙玉宫的剑,哪怕是到了第十三剑,也就那样,一般般吧。 “我要煮面,你吃吗?” 裘月寒背对路长远,沉默了一会,道:“吃。” ------------ 4.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就给我吃这个?” 裘月寒皱着眉看着路长远,以及锅内的白水煮面。 路长远丢了两根柴进入了灶中,劈里啪啦的声音混合着他平淡的语气:“柜子里还有腌萝卜。” 那可是他亲手腌的。 嘎嘣脆。 香的很。 裘月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点点头:“我去拿腌萝卜,还有别的吗?” 路长远沉默了一下,似乎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般道:“乡亲们刚送的鸡蛋......给你了。” 仙子没回头,也没说话。 她已经很久没吃凡人的食物了,没想到这多年来的第一次,吃的是这种东西。 清水煮面。 甚至都没放盐。 这男人到底会不会做饭? 吱呀。 路长远和裘月寒同时回头。 屋外的风吹来,将灶房的门吹开了。 灶房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松树,另一棵也是松树,两棵树似要被风吹断裂了去。 路长远很冷静的道:“可能要下雨了,劳烦仙子把门关了。” 裘月寒瞥了一眼路长远:“面怕是吃不成了。” “可是我很饿。” “饿,也吃不成了。” 路长远缓缓站起,叹了口气:“冲着你来的,害得我没饭吃了。” 裘月寒颔首,火光下她的眼睛有些发亮,好看的惊人:“是,但是你要和我回宫,所以咱们是一起的。” “几成把握?” 裘月寒顿了一下:“打赢还是活着?” 路长远微微讶异,这裘月寒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打赢? “打赢有几成?” 裘月寒摇摇头:“不可能打赢。” “这个时候你还在和我开玩笑?那活着有几成把握?” “一成不到。” 见鬼了。 裘月寒重伤,路长远还未步入仙途,这怎么看都是死局。 仙子却不慌不忙:“你应当有办法。” 所以你的底牌。 是我? 路长远瞪着眼:“你师傅没教你,出门在外,凡事靠自己吗?” 门外传来干哑的嘶鸣:“两位,谈好了吗?谈好了,就一起上路吧。” 周围陡然弥漫起了血腥气,最后缓缓的凝结成为了实质的血雾,恍然间其中似乎还能听到哭丧声。 裘月寒抿唇:“是血魔宫的人。” 血魔宫? 这又是哪来的宗门? “魔道?” “魔道。”裘月寒蓦然拔剑,狠狠的朝门外挥出一剑。 路长远没想到,屋外的人自然也想不到,这女人出剑毫无预兆,动手就是全力。 剑光平铺而来,将门口的两棵树拦腰斩断,随后笔直的突破血雾。 天地仿佛突然清明了。 但那只是错觉。 血雾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蠕动在空中,似乎很快就要成型。 “我就只有这一剑。” 恢复了一日,裘月寒仍旧重伤,也只能出这一剑,所以出完剑,直接环上路长远的腰,破窗而入。 她当然不敢赌。 路长远若是被那血魔宫的人杀了,她似乎也活不成。 “往山上跑。” 不用路长远提醒,裘月寒带着他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窜入山上的树林中。 “我撑不了多久,最多一刻钟,你有办法就快些说。” 被柔软的怀抱禁锢的路长远无奈道:“我就是个凡人,哪儿有什么办法。” 裘月寒恨恨地看了路长远一眼,冷笑:“就只有对付我的时候就有办法?什么咒纹,威胁抬手就来?” 话虽然如此说,但若不是路长远的那一道魔纹,裘月寒还当真没办法恢复到能斩出那一剑。 两人顺着山一路往上,血雾便在后面逐渐弥漫,所到之处,花枯草灭,仿佛被吞噬完了生命。 路长远陡然道:“两个四境,远不到五境。” 修仙七境,分为下四境和上三境。 那两个血魔宫的修士,还不到上境。 裘月寒冷道:“我也只是四境天权境!”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裘月寒只差历劫,便能突破下四境,直入上三境,成为凡人眼中的仙。 若是她全盛,这两个血魔宫的人,她即便一打二也不在话下。 砰! 一只偌大的血手自泥土中生出,直逼裘月寒的腿。 戾! 刹那间裘月寒来不及控制自己的速度,连带着路长远一起撞在了树旁。 “咳。” 仙子的青丝贴着脸,混杂着香汗:“你要是有办法,就快些,不然你我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她已经力尽,被食心和尚打中的伤口隐隐作痛,似乎要撕裂她整个身躯。 自远方忽然传来破风声。 血魔宫的两人,很快就要到了。 路长远摇了摇头,恢复了清明:“他们来的好慢。” 裘月寒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少废话了,你到底有办法吗?” 于是路长远看向树林后的天空。 那里有一道白痕。 修仙界的这一道白痕,横跨两域,自五千年前就存在了。 “把剑借我。” 裘月寒呼吸一窒,然后将剑丢给了路长远。 剑是她自引气入体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的,昨日已经被路长远摸过了。 那再摸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长远顺手接来剑,左手并指,右手负剑而立,看起来似乎有种说不清的奇妙感。 当真没猜错。 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少年,就是个老妖怪,不知道有多少手段。 仙子靠在树边,泥土沾染了她的白裳,看起来柔弱,说出的话却相当有力:“若是能活着回宫,算上之前那次,你便救了我两次。” “这是在告诉我,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裘月寒面色不改,并未否认,也并未承认:“活着才最重要,更何况我的命现在算是你的东西,要是丢了也算是你的损失。” 路长远挽了个剑花,有些好笑:“这时候为了贿赂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了。” 这云霄上的仙子,说出来的话比合欢门的人还要直接几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仙子还是妖女。 血雾转瞬即到。 自雾中凝实的两人疑惑的看着路长远:“一介凡人?” 路长远笑道:“一介凡人。” 两人对视一眼:“杀。” 血雾扑面而来,转瞬来到了路长远的面前。 血魔宫的融骨法,凡人触之即死,甚至连骨头渣都不会留下,可路长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血雾。 也就在雾气即将吞噬他的时候。 刺啦。 一道光破开了雾气。 那是另一把剑,一柄温柔如水的长剑。 有人道:“师姐,我来迟了。” ------------ 5.温柔似春风般的仙子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响声。 若清风吹散了湖面上的皱纹,女子的声音传来:“血魔宫要与我妙玉宫开战不成?” 树旁的阴影慢慢由虚幻凝实,出现了一位女仙,雪白衣袍遮掩着她的玲珑身躯,纤长的眉下是一对似春日温柔却清澈的眸,可惜再往下的仙靥容貌被一抹赛雪的面纱遮住,让人不由得遐想起其后的仙人面庞。 妙玉宫真传,四境天权,夏怜雪。 如果说裘月寒的剑是冷到骨子里,要冰封一切的傲慢,夏怜雪的剑则是清风,有着抚平一切的温柔。 裘月寒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想看看路长远有什么本事。 路长远看见了,于是将剑丢还给了裘月寒:“很失望?” 他仔仔细细的盯着裘月寒瞧,却没看见这位仙子眼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血魔宫的修士冷哼一声,言语不屑:“夏怜雪?你当真要阻拦我们?” 面纱女仙道:“我为何不阻止你们?” “杀了她,你便是妙玉宫的下一任......” “住嘴!”夏怜雪的剑极快,转瞬,一根手指便落在了地上,腥臭的血腐蚀地面,随后出现了坑洞。 黑袍人捂着自己的手:“夏怜雪,你会后悔的!” 两人裹挟着血雾,腥风而离。 夏怜雪这才回头:“师姐,可曾有碍?我接到你的传信,就赶来了,索性还不算迟。” 若她真的是来救裘月寒的话,她自然不会追杀血魔宫的人,伤者比敌人重要。 裘月寒摇头:“师妹来的及时。” “那便好。” 夏怜雪温和一笑,如瀑的黑发仅以一根白玉簪绾起,成了云鬓,她眉眼似柳条轻柔:“我带师姐回宫。” “麻烦师妹了。” 好一出同门相助的大戏。 路长远一会看着裘月寒的俏脸,一会又看向夏怜雪温柔的眉。 怎么看两人都是姐妹情深啊。 有人在说谎? 夏怜雪莲步微移,扶起裘月寒的肩,片刻间便拿出一枚清香丹药喂入了裘月寒的口中,随后蹙眉小声的道:“师姐可知,血魔宫的人为何要杀你?” 裘月寒摇头,咳出一口血:“不知,魔道行事难以揣测,他们想杀我很久了。” “也罢,我先护送师姐回宫,之后再深究。”夏怜雪转过头:“不知道这位是?” 裘月寒面色不改:“我的救命恩人,他说想要拜入仙宫,我打算带他一起回去。” “如此。” ~~~~~~~~~~~ 马车的车轮咕噜噜的滚动着。 裘月寒稍稍系紧了一下腰间的白色莲花束腰,黑色的秀丝随着挺拔的背垂落,露出了一个弧度,随后对着路长远招了招手:“你过来些。” 路长远无奈,也就只好靠近了裘月寒,将自己的肩膀充当了仙子的枕头。 裘月寒伤的实在太重,连着两次透支了身躯,夏怜雪不得已寻了辆马车。 “师姐,我们先去分宗。” 裘月寒点点头,闭着眸,靠在路长远的肩膀上,似乎就要睡着了:“我要恢复一剑之力,起码还要三日,一旦血魔宫再追杀而来,便只能靠师妹了。” 夏怜雪正坐在车厢内,娇柔的臀儿压着雪肌的腿,露出了穿着白色绣鞋的小脚,婀娜凹凸的身体随着车摇晃:“我当然会保护师姐的......毕竟师姐是下一任宫主呢。” 鼻腔中传来裘月寒的味道,路长远没在意,而是仔细分析夏怜雪的话,然后愣是没听出这话里面的情绪。 这群仙宫的仙子啊,演的和真的一样。 路长远突然有个邪恶的想法。 他想看裘月寒和夏怜雪打架。 女人打架最好看了。 “只是真人乱语罢了。” 夏怜雪道:“寒水真人说是,那便是了。” 路长远插话:“寒水真人又是谁?” 妙玉宫起源于羽月仙宫,妙玉宫的宫主年轻的时候拜入的是羽月仙宫,那时候,妙玉宫宫主和裘月寒夏怜雪没有分别,都只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 而寒水真人,便是最后一批记得妙玉宫主黄毛丫头样貌的老人了。 也是羽月仙宫除开宫主外最后的女仙了。 一年前,寒水真人闭关结束,得知自己大限已到,再无可能破境入瑶光,便召集妙玉宫有天赋的弟子,打算在仙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宫内的弟子演示一遍妙玉十三剑。 当夏怜雪和裘月寒并排走进演武场的时候,寒水真人看着裘月寒,愣了许久。 随后寒水真人道。 “你与宫主年轻时,像极了。” 妙玉宫上下哗然。 从此以后,妙玉宫便开始流传,较之夏怜雪,裘月寒天赋更高,更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宫主。 事实也似乎的确如此。 去年的宗门大比上,裘月寒赢了夏怜雪半招。 没人知道夏怜雪是如何想的,大比过后第二日,夏怜雪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仍旧是温柔的笑,仿佛和以前毫无差别。 只是,自那日起,夏怜雪就戴上了面纱,叫人看不清面容。 路长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位仙子同时看向他。 夏怜雪素手重叠,放在腿上:“有什么可笑的?” 路长远只好道:“寒水真人作为妙玉宫的元老,仙去之前,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句极容易引起宗门内斗的话。” 两人皆沉默,半晌,夏怜雪开口:“我们也不知。” 路长远分明的看见夏怜雪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于是他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可能......” 裘月寒美眸睁起,夏怜雪身躯前倾,两人都很是认真的想知道路长远能说出什么话。 “寒水真人她单纯就是老糊涂了。” “......” “......” 夏怜雪虽然戴着面纱,但却可以从那双眼中看见明明白白的失落。 她抬起手,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裘月寒不解的看着夏怜雪:“师妹?” 夏怜雪只道:“不远处有条小溪,我去取些水来。” 路长远突然开口:“我也去,两位仙子不需要吃喝,我这肉体凡胎可遭不住,得去摘点果子来充饥。” 裘月寒似乎想说什么,但路长远已经下了车。 半晌。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内视自身,裘月寒再一次抚摸起了那道魔纹。 越脆弱,便越容易想多。 所以修仙者重伤的时候极易被欲魔浸染,可奇怪的是,那道魔纹居然在护着她心思澄清,不受杂念影响。 不仅如此,自魔纹而来的气正在梳理她杂乱不堪的经脉。 性命被人握在手里,如今反倒是她占了便宜一样。 裘月寒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 ------------ 6.妖女还是仙子 山里面是不缺食物的,只是需要分辨能不能吃。 索性路长远还知道什么东西能入嘴,于是随意的采了些路边的野果塞入嘴中。 属于山间的芬芳伴随着并不清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难吃。 “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夏怜雪的身影自路长远的身后慢慢的出现,她的手上拿着一个葫芦,葫芦里面装着清水。 总算来了。 路长远起身:“山里面的郎中而已。” 如果眼中的信息是真的。 那面前温柔可人的仙子,便是由于欲魔浸染,变成了要夺人性命的罗刹。 比起那两个血魔宫的修士,明显是面前的仙子更加恐怖。 九门十二宫之一妙玉宫最优秀的真传,还是全盛时期。 现在只要夏怜雪想,路长远和裘月寒就可以给自己挑坟地了。 这山里面就不错。 有山有水,鸟语花香的。 也不知道夏怜雪在等什么。 路长远觉得如果自己是夏怜雪,这会儿就该动手,先杀路长远,再杀裘月寒,然后就可以如同血魔宫的修士说的一样,稳稳的坐上少宫主的位置。 夏怜雪轻轻的道:“我想知道公子是怎么救了师姐的。” “你可以去问裘月寒。” “师姐不会说的。” 路长远很自然的回答:“你也可以不问。” “公子若不想说,那便也罢了。” 话音落地,莫名的,路长远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夏怜雪。 不就是不重要的认识经历吗? 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 路长远慢慢回头,看向夏怜雪:“仙子真想知道?” “是呢。” 即便夏怜雪戴着面纱,路长远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路长远很明显的感知到,她在微笑。 刹那间,山樱的红,茶花的白,皆随清风拂面。 好看的朦胧且惊心动魄。 思绪繁杂间,路长远眼中划过一抹光,《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隔绝了本不该有的好感。 能让人不知不觉的对施法者有好感?羽月仙宫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功法了? 这到底是妙玉宫还是什么合欢宗? 裘月寒也好,夏怜雪也罢。 这修仙界的仙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那就该去问裘月寒仙子了,相信以仙子与裘月寒仙子的关系,只要多问几次,月寒仙子会说的。” 夏怜雪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继续进一步催动功法,若路长远真是凡人,进一步的功法会直接摧毁他的思维。 倒也不必对一个凡人下如此重的手。 路长远转过身背对着夏怜雪,突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月寒仙子斩杀魔道妖人,自身也身受重伤,我上山采药,恰好遇见仙子重伤,夜间山上多虎,便把月寒仙子带回去了。” 夏怜雪还以为自己的施法延迟起效了,皱眉问“师姐怎么会无缘无故追杀魔道妖人?公子可知师姐斩杀的魔道妖人是何门派的。” “月寒仙子说是食佛门的妖僧。” “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 路长远很自然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次妙玉宫一次性派出两位真传下山,真正的目的和食心和尚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探查琉璃王朝的那枚补天丹。 这枚丹既然和长安道人牵扯上了联系,便值得她们二人走一遭。 但两人并未一起行动,这是因为裘月寒本就在琉璃王朝不远处,接到宗门的传信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夏怜雪则是从宗门出发,要晚些才能赶到此处。 而在这十余日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距离路长远所在的村百余里的地方,那一片连着三个村落的人尽数被挖出心肝,屠戮殆尽。 做出此等恶行的自然是那位食心和尚。 提早赶到的裘月寒得知了这个消息,便独自杀往了食心和尚所在的地方。 结果食心和尚边逃边打,两人大战了数天,最终在那座破败的慈航庙给路长远捡了便宜。 一日前,夏怜雪也赶到王朝旁,恰好接到裘月寒的传信,这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救下两人。 路长远将手中的果子递了一颗给夏怜雪。 这个举动让夏怜雪有些不知所措。 她极为有礼貌的摆了摆手,于是她便看见路长远把那颗果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自她步入仙途,见到她的凡人无不是朝她恭恭敬敬,这还是夏怜雪第一次看见这么没有距离感的凡人。 仿佛好像她这个四境的修仙者,比他还矮一头,需要他照顾似的。 于是夏怜雪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被带入宗门的时候,自己见到那些仙人之时的惶恐。 罢了。 不入仙路,面前的这位少年不知自己的地位。 只道是仙人皆为仙人罢了。 路长远还不知道自己的随意态度引得面前不食烟火的仙子心思繁杂,只是道:“食佛门到底是个什么宗门?” 夏怜雪咬了一下唇:“都是些畜生。” 食佛门同样是九门十二宫之一的大宗门,这个宗门并没有前身,而是在动乱时新建立的宗门。 传说在五百年前,食佛门的最初那批僧人找到了一具不知几千年的佛仙尸体,这一批僧人将佛仙尸体分食,进而佛法大进,食佛门也由此得名建立。 路长远微微眯眼:“这么说,那食心和尚,也是食佛门内不得了的年轻一代?” 能和裘月寒斗到这个地步,看来也是魔道宗门中类似于佛子一类的人了。 夏怜雪颔首:“食心和尚从他师傅那儿传承了佛号,算是魔道极为强悍的角色了,可惜还是不如师姐。” 这夏怜雪怎么对裘月寒满口都是赞扬的话? “仙子对月寒仙子似乎印象极好?” 夏怜雪低垂眸眼:“只是事实罢了,师姐在宗门内一直都十分厉害。” 路长远想起刚刚在车上裘月寒的亲密举动。 那女人......不会是故意将夏怜雪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的吧。 “仙子也不差就是了。” “师姐赤子之心,心思单纯,一心向仙,我自然是比不得的。”夏怜雪看向天空道:“公子,还是快些回车上,要下雨了。” 说罢,她率先转身走向马车。 天空传来三两朵乌云,四周似乎泛起了某种令人难受的,粘稠的水汽。 就好像夏怜雪的心情一般。 她自幼在宗门修行,从未赢过裘月寒半点。 路长远看着仙子窈窕的身姿与挺拔的背,心中愈发觉得事情有趣。 嫉恶如仇,心思单纯裘月寒? 这算是路长远这几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 7.大雨滂沱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树叶上清脆悦耳。 但是这种景色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 很快,滂沱大雨淹没了整个世界,厚厚的云层遮掩住了月亮。 裘月寒似乎睡着了。 路长远就坐在她旁边,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浓密的雨声和仙子的呼吸似乎有了某种令人愉悦的配合感。 仙子睫毛轻颤,似乎在做噩梦。 裘月寒在他的评价下,算是极为优秀的仙宗弟子。 既然能评为优秀,就应该是不择手段的去修仙,不,换个好听的说法,应该说是心中只有大道,所以为了大道可以牺牲一切。 这千百年来把自己修的人性全无的求仙者,都是用的这个借口。 嫉恶如仇这种性格不该出现在这么优秀的仙子身上。 但路长远又不由得想到。 嫉恶如仇和不择手段,似乎并不是相斥的性格。 轰隆! 巨大的雷龙一瞬照亮了整个夜晚。 夏怜雪陡然睁眼,借助这零星的光,她和路长远对视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怜雪觉得有点害怕,也有点熟悉,她正奇怪这种熟悉感自哪儿而来,便听见雨中似有动静。 一阵奇妙的箫声自雨幕中窜出,夏怜雪陡然伸出手扶着自己的头,漂亮的眸子慢慢的染上一丝红色。 路长远轻轻的念道:“看来是有人来了,仙子可还好?” 柔顺的黑发自夏怜雪的指缝中逸出,遮掩住了仙子颤抖的躯体。 也只一瞬。 “无妨,你看好师姐。” 夏怜雪似立刻恢复了正常,将马车停下,提剑开门,冷冽道:“躲躲藏藏的,什么人!?” 雨似下的更大了些。 不仅如此,清澈的雨水似染上了层层鲜血,变得猩红无比。 夏怜雪柳眉轻皱:“血魔宫?还真是阴魂不散,非要和我妙玉宫作对不成吗?” 雨声中的箫仍变得更加急促,仿佛从烟雨江南一转到了十面埋伏。 红色的雨落在了地上,染红了地面,很快,地面开始蠕动翻涌,最后形成了令人恶心的某种生物。 路长远坐在车里,透过着雨水,清楚的看着那群粘稠的生物一个个增多,最后成百上千包围了马车。 如果要按照数量来取胜的话。 路长远连着两位妙玉宫的仙子怕是今天就得死在这里了。 可惜。 仍旧是一道剑光,天地间的雨仿佛暂停了一瞬,等到光芒散去,那些恶心的怪物已经全部湮灭在了这一剑之下。 路长远没见过裘月寒全盛的模样,但是却看见了夏怜雪全盛的样子。 未到五境,不明己道,未破心劫,一剑仍旧能破开空间与时间,横扫四方。 这一代的年轻人强的有点过分。 裘月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手握着配剑的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长远笑道:“还有别的增援吗?这什么血魔宫,似乎是早就盯上你们妙玉宫了,不依不饶的想要你们的命啊。” 如果将一个宗门最优秀的两位真传杀了,那下一代可就叫断了代了。 裘月寒不语,只是想要仗剑起身出去帮忙,最后却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 “我那日见你发了两封信,应该是还有增援吧。” 裘月寒美眸低垂,神情复杂的路长远看不太懂:“一封是给师妹,另一封则是传回宫内,我与师妹多半要回宫,琉璃王朝的事情只能请其他人来负责了。” 此地传信回妙玉宫少说数日,派人来增援又得是数日,这么一通算下来,今日就不太可能有增援了。 路长远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看向车窗外:“那我们就只能寄希望在你师妹身上了。” 窗外的雨仍旧冷的惊人,却也丝毫侵犯不到仙子素雅的白衣。 仙子清澈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冷冽:“到时候引得两宫全面开战,你血魔宫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幽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不劳仙子费心,仙子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座血牢吧!” 不知何时起,四面八方涌起了无数血柱,将整座山围绕了起来。 滋滋的声音在雨水滴答声中格外的清晰,而由于血牢成型,山间的泥土也开始泛起红色,逐渐的带有腐蚀性。 夏怜雪冷哼一声:“也就这点把戏了。” 妙玉仙法,照月之法。 一轮清亮的月亮自夏怜雪的身后缓缓映照而出,直接刺破了云层,遏制了雨势,与天上的圆月对应而起。 这方圆百里,就唯独中心这里没有了雨,没有了云,能见到天上的月亮。 而血牢背后之人也被月亮照了出来,是不久前被夏怜雪吓退的两人,也不知道两人为何又追了上来。 血魔宫的两位黑袍对视一眼,皆无奈道:“还是小瞧了妙玉宫真传。” 话音未落,其中一人已然破风而来,直冲夏怜雪的面门。 这是偷袭。 不仅如此,另一个黑袍人也同时后一步往夏怜雪的背后绕去,似要将夏怜雪包夹在中央同时出手。 可夏怜雪周身陡然虚幻出了一件如梦似幻的琉璃羽衣。 “破。” 两位血魔宫的人这才警觉他们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白羽,随着夏怜雪的语落,白羽突兀变大,恍若千钧,随后重重的砸在了他们的身躯上。 两人同时吐出一口血。 稍高一些的黑袍人狞笑:“夏怜雪你当真不知好歹?我们替你除了裘月寒,你便是少宫主。” 夏怜雪眸似霜冰:“休要挑拨我妙玉宫内的关系。” 恰此时。 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骷髅,趁着夏怜雪拔剑反攻两位黑袍人的间隙,直冲冲的炸向马车。 不好,暗地里面还藏了一个人。 这是夏怜雪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赶得上,这是第二个念头。 于是羽衣变大,仿佛一只振翅的鸟,飞速赶往马车边,要笼罩马车。 箫声重启。 悠扬长久,似自过去而来的声音。 羽衣唐突停滞在了半空中,夏怜雪双目血红,耳旁炸响了许多声音。 此世种种皆在眼前划过,最终留下了寒水真人的那句。 “月寒与宫主年轻的时候最像。” ------------ 8.仙子魔堕(寒山改为寒水,以免误会) 妙玉宫已经有好几代的弟子不曾见过妙玉宫主了。 毕竟妙玉宫主已经闭关百年,不问世事。 所以这群年轻人便也都当寒水真人说的是真的,都转而去追捧裘月寒。 实际上。 在寒水真人出洞府前,从未有传言说妙玉宫要立少宫主。 想来也是宫主闭关许久,妙玉宫需要一个能够带代表门面的人来,故此有了这种传言。 夏怜雪是无所谓少宫主之位的。 她性格一向淡雅温柔,况且师姐裘月寒一向比她优秀,位置本就该是裘月寒的。 只是......单纯的有些不甘心。 因为寒水真人,是她夏怜雪的引仙路人! 十多年前,寒水真人准备闭死关突破瑶光之前,下山了一趟,三年后领回了一名女幼童,亲自传授妙玉心法第一篇章,却不为其师,只道是引路人。 将幼童安置在弟子房后,寒水真人此后便开始闭死关。 那名女童果真天赋异禀,年纪轻轻脱颖而出,很快便来到了四境巅峰,成为了妙玉宫的两大真传之一。 女童觉得自己也算是不曾辜负引路人的期待,所以当得知引路人要出关的时候,激动的几日不曾闭眼。 可出关当日。 寒水真人并未称赞自己十多年前带回仙宗幼童,甚至都不曾认出夏怜雪,只是盯着初次见面的裘月寒瞧。 女大十八变,寒水真人认不出来也就算了,可当她夏怜雪报上名字,恭敬的喊上一声“真人”的时候,寒水真人居然还是一眼都不瞧她。 但她没有理由生气,也不喜争斗,寒水真人更是有恩于她,所以也就罢了。 去年宗门大比,她想着若是输给了师姐,以后便好生辅佐师姐便是。 妙玉宫的下一代,只靠一个人终究是撑不起来的。 她果然输了。 按照道理,她就该死心。 人的心似乎和理智从来不在同一条船上。 也不知道怎么的,输的那个晚上,她一晚不曾闭眼,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几乎要冲破她的头颅。 所以第二日开始,她开始戴面纱,不愿将自己的表情露在人外。 这只是开始。 在日后的数个夜晚,想法变得愈发恶毒肮脏。 她真的想过,若是裘月寒不在就好了。 可这种想法会因为她内心的折磨而强制消散。 夏怜雪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夏怜雪,你怎能有如此肮脏的想法!” 修仙者的欲望若不能遏制,也不释放,最终会欲魔入体。 修行先修心。 夏怜雪,已堕入“欲。” ~~~~~~~~~~ 刺啦! 羽衣终究未能来到马车边,整座马车直接散开,骷髅炸裂开爆裂出令人心惊的火光。 外面是潇潇雨幕。 而马车周围则是被照月所笼罩,没有了雨,燃烧起了火。 雨中火。 火中剑。 一道剑芒炸开。 “玉衡五境?” 马车的门板被踹开,从中出来的是一位满脸无奈的少年。 少年抱着一位嘴角溢血的仙子,一步步的走了出来:“大鱼不都该在前面吗?你这五境躲在宗门后辈后面搞偷袭,有点令人不齿了。” 裘月寒已经昏迷,她身体的法力被抽干,甚至伤到了本源,刚刚那一剑,是路长远握着她的手,强行斩出来的。 一团血雾炸开,其中慢慢现了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只要能杀人,手段其实不重要。” 路长远道:“话倒是不错,就是有些不要脸。” 中年人道:“脸皮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两位血魔宫的黑袍恭敬的道了一句:“镇长老。” 五境入道,已经有资格成为大宗的长老了。 镇长老眯着眼,脸上有着奇妙的血色纹路:“你现在放下裘月寒,可以离开,我宫不杀无辜的人。” 路长远看向在半空一动不动的夏怜雪,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夏怜雪明显状态不对,那对温柔的眸子已经染上了癫狂的血红色。 先前路长远还闻不到夏怜雪身上欲魔的味道,而现在,那股欲魔的癫狂臭味几乎要熏的路长远作呕。 被欲魔浸染的人,大抵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夏怜雪如今便是第一个阶段,尚且还有人形,但已经被欲望吞噬了理智。 镇长老轻蔑一笑:“我们可什么都没对她做,她自己心生嫉妒,欲魔入体,想要取代裘月寒,正道仙子一贯如此下作,灭欲灭欲,灭到最后,免不了落得欲魔入侵。”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半空的夏怜雪,仙子蓦地抬头,提剑俯冲而下,直直的冲着裘月寒而来。 她要杀了裘月寒。 她满脑子只有杀了裘月寒! 路长远凝神冷呵:“夏怜雪,你就这点出息?!比不过她,便要杀了她?杀了她你可就再也赢不过她了。” 这一声,路长远催动了《太上清灵忘仙诀》。 夏怜雪仿佛被当头一棒:“不对......师姐......我要......杀师姐?” 路长远肯定道:“是,你当然要杀她!” 仙子再度眸色猩红,杀意滔天,运剑如虹。 可路长远的下一句话让夏怜雪再度停滞。 “你当然要杀她,但你要杀的是全盛的她,不然,岂不是一直说明你不如她?连杀她都只敢偷袭?” “是了......是了,我怎生会不如她,杀了全盛的师姐,我就......比师姐强了?不,我不要杀师姐......我只是想赢......赢一次。” 说到底。 夏怜雪的在意是自己不如裘月寒,而不是什么少宫主的位置,这会儿夏怜雪本就思维不明,便被偷偷使用《太上清灵忘仙诀》的路长远带歪了。 路长远松了口气。 镇长老不由得鼓起掌来:“还真是迂腐,赢就是赢,死的人才是输家。” 夏怜雪痛苦的闭上眸,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念头交战。 一个声音叫她杀了裘月寒,另一个声音则是苦苦坚守本心。 这一时半会,夏怜雪很难有闲暇去处理血魔宫了。 镇长老还是不曾出手,而是死死的盯着路长远手中的剑。 很荒唐。 他居然有些心悸。 实际上,他之所以态度还算好,并不是发了善心,而是因为这股没来由的心悸感。 一介凡人,拿着剑,居然能让入道的他,心悸? 镇长老背着手,血魔印在手心凝聚。 不管怎么样。 总得打个先手。 而等到真的出手,就会有人掉脑袋。 很快,便有人掉了脑袋。 ------------ 9.仙子,只要你乖乖听话 有雨落,就有人头落。 两颗脸上还带有看好戏笑容的人头,瞬间扑通的砸在了地面上,湿润的泥土糊住了两颗头的眼睛,随后咕噜噜的滚到了镇长老的脚底。 那是血魔宫的两人。 镇长老一瞬变了表情,随后很快裹成了一道血雾,拼命的往外跑去。 “贱人!!!” 一道风吹过,自半空落下了什么物件,镇长老凄厉的叫喊很快响彻在了天地间。 仔细看去。 那是镇长老的断臂。 “跑的好生之快,呵!” 威严且不容质疑女声淡然传出。 白衣蒙面,腰间别着一根雕花玉箫,手中拿着一只麈尾,衣袂边绣着一朵白净莲花。 路长远道:“阁下是何人?” “妙玉宫寒衣。” 竟是妙玉宫的寒衣真人。 六阶!?不,并未跨入六阶,还只是临门一脚。 怪不得那镇长老跑的飞快。 原来是妙玉宫的增援到了,打肯定是打不过,那不就只能跑吗? 按照道理。 路长远放下心来,可他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裘月寒的两道求救信,一道给了夏怜雪,夏怜雪就在附近,所以来的极快,另一道回了宫,若是要算起来,信入宫,宫内再派人来,直至增援赶到,少说得十日。 这寒衣真人,来的太快了。 路长远朗声:“寒衣真人可是来救援妙玉宫的两位仙子的?” 寒衣真人抬手,一轮更大的照月自她背后升起,仿佛天上之月降临大地,照耀巍峨深渊。 她没有理会路长远,而是冷呵一声:“夏怜雪!你竟然联合血魔宫的人,意图加害宫内之人?!” 夏怜雪脑中一团乱麻,如何能给出回答。 寒衣真人用力一甩麈尾,夏怜雪便横腰飞了出去,数根人腰粗的树被撞断倒塌。 这一撞,欲魔直接夺走了夏怜雪的理智,半路便提剑杀向寒衣真人。 寒衣真人似是极为惊讶,皱眉:“竟然还敢对我还手?!原来如此,你已被欲魔占据神智!” 麈尾迎风而涨,修长的丝挡下了夏怜雪所有的剑,并仿若蜘蛛丝一般,将夏怜雪死死的裹紧。 “目无尊长,勾结魔道,残害同道,夏怜雪,不必等到宫内审判了,我就地将你逐出宫内。” 蜘蛛丝般毫毛宛若尖针刺入了夏怜雪的体内,仙子的白衣很快染红,凄厉的叫喊响彻在了整个山头,听的人心生悲凉。 在这种几乎要碾碎她经脉的捆缚中,夏怜雪似恢复了些许理智,凄惨的道:“真人......我没有!” 她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自己苦修十多年的境界在滑落。 寒衣真人要废了她的境界! “不要!!!” 仙子凄厉的叫声阵阵传来,仿佛雨下的荷花被彻底撕裂,粉红的花蕊片片凋零。 寒衣真人不发一言,只是继续加大了麈尾的力度,痛苦的挣扎中,夏怜雪脸上的面纱终于落了下来。 那是一张温柔漂亮的脸,就好像是邻家青梅竹马少女般令人眼熟。 路长远盯着看了片刻,按照道理,他和夏怜雪没什么关系,夏怜雪就算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可路长远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寒衣真人是吧。” 寒衣真人终于扭过头看向路长远:“你又是什么人?” 路长远摇摇头:“放下她,你已废了她苦修而来的境界,你当真要杀了她吗?” “此等正道败类,杀了又何妨,更何况此为我宫内之事。” 言下之意,此事是妙玉宫的家事。 路长远本不该有资格置喙。 但没资格是没资格。 我偏要插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路长远躬身捡起夏怜雪掉落的剑,掂量了一下。 剑看似轻,实际上却有些沉,路长远抬剑指向寒衣真人:“羽月仙宫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你若是得了便宜还要继续立牌坊,我今日便替凤仙珑清理门户。” 能叫出凤仙珑这个名字的,都是些老怪物。 因为凤仙珑是现任宫主的师尊,已经在动乱前就消失多年,据如今修仙界,已经有几百年了。 她寒衣真人也是听寒水真人追忆过去的时候,也才有幸得知前任宫主之名。 寒衣真人愣神。 倒不是被路长远的话震慑了,修仙界从来不看嘴皮子,她怕的,是路长远随意持剑上的那一抹寒芒。 如果没躲过去。 会死。 路长远如今未入仙道,但是仍旧有一剑,以舍弃《太上清灵忘仙诀》为代价的最后一剑。 他冷声:“我说,放下她!你听不见?你若是听不见,我还有一法让你听见。” 寒衣真人盯着路长远,半晌,慢慢放下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夏怜雪,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终究害怕了,害怕一个凡人手里的剑。 路长远没回答寒衣真人的话。 眼中陡然出现了字。 【妙玉宫修复五缺之体的仙物为醉红鸾,乃近百年新生出的天地奇物,如今尚未解封】 【夏怜雪是解开醉红鸾封印的钥匙】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甚至还暗示我夏怜雪早想杀死裘月寒,感情你的意思是让我通过裘月寒接近夏怜雪? 那我刚刚要是不心软一下,醉红鸾我就拿不到了呗。 路长远懒得理会寒衣真人,而是抱起昏迷的裘月寒,不留痕迹的用左手在裘月寒的肩膀上轻点了一下。 今日是肯定去不了妙玉宫了,只能让裘月寒帮忙留意所谓的醉红鸾。 如今妙玉宫没了夏怜雪,想必她的地位该扶摇直上,寻个宫内的宝物,倒也方便。 寒衣真人一挥麈尾,裘月寒便飘起到了她的身边:“阁下还是没回答我,你是何人?”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可以滚了,除非你想现在和我动手,看看谁能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路长远眼似刀,刮的寒衣真人生疼,似乎她做的所有肮脏安排,都被眼前的人所看穿。 她在迟疑,是否要拼命将路长远斩杀在这里。 良久。 她冷哼一声,带着裘月寒化为流光,再不见踪影。 路长远望着流光彻底消散在雨幕中,这才走到了夏怜雪的身边。 仙子面色苍白,还被欲魔浸染。 有修为的时候,夏怜雪尚且不能完全遏制欲魔,如今修为尽失,很快便要步入欲魔的下一个阶段,不再有人形,成为真正的怪物。 寒衣真人之所以没有强行杀了夏怜雪,便是断言夏怜雪活不成了。 路长远将夏怜雪扶起抱入怀中,伸出手将仙子脸颊上的血迹抹净:“真可怜啊,被人算计成这样,我倒是能救你,就是不知道.......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平日清冷淡雅的仙子如今浑身血腥,狼狈不堪,却也遮掩不了那一抹诱人的风采,尤其是自高位跌落更是让人有施虐的欲望。 倒是比当时的裘月寒还要无助几分。 “想不想活着?” 仙子檀口染血,薄唇微动,几乎说不出话,却仍能模糊的听见一个想字。 于是路长远笑了,他扯开了夏怜雪白净的衣裳,看着仙子娇嫩的肌肤,运转心法,随后用手一寸一寸的丈量仙子雪腻的身子。 半晌。 路长远欢快的道:“找到了。” 于是他狠狠的将手捅进了仙子的肚子中。 “要记得报答我啊,怜雪仙子。” ------------ 10.软弱,但可塑性强的仙子 夏怜雪本不该被欲魔浸染的。 起初只是一个念头,一个有一点点嫉妒裘月寒的念头,这种念头本该在大比之后,被她自己磨灭。 作为妙玉宫的真传,她心法修的不差,没那么容易被欲魔浸染。 但有人给她种了魔。 趁着大比结束的那夜,心思繁杂,有人趁虚而入,给夏怜雪种下了魔念,只需要趁着夏怜雪再度心神震荡,辅以箫音,便能直接让夏怜雪欲魔浸染。 “都是些玩烂的手法,没想到又有人挖出来了。” 种魔之法风靡一时,实乃报复仇人,陷害同道的不二之选。 路长远作为长安道人的时候已经下令禁止此法,功法也全部销毁了,没想到他才消失了五百年,种魔之法又重新出现了。 “唔!!!” 路长远的手直接捅入了夏怜雪的胃部,却并未造成皮肉伤害,更仿佛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但饶是如此,仙子的脸再不复柔和静美,反而是痛苦的凝起眉头。 “稍微忍忍,我替你拔魔。” 这天下能替人拔魔的人屈指可数,刚好,路长远算一个。 《太上清灵忘仙诀》这门功法被路长远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不受欲魔浸染。 以路长远的手作为纽带,夏怜雪体内源源不断的黑气被强行吸到了路长远的身上,却不能对路长远造成任何伤害。 欲魔可侵蚀不了他。 “唔!” 路长远抽出了手,从夏怜雪的腹内取出了一根充满着黑气的种子。 戾!!! 种子居然在尖叫? 路长远面色不改,用力一捏,黑气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咳咳!!” 夏怜雪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猛烈的咳嗽,抑制着反胃感,嘴角逸散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素雅的白裙已经沾染了猩红的血与肮脏的泥土,狼狈不堪的模样相当的惹人有怜惜的欲望。 她还不曾缓过来,就听见悠悠的声音:“想报仇吗?比如,回去杀了那什么寒衣真人?” 夏怜雪本能的抬头,但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路长远。 “血魔宫不是你找来的,你从未勾结过血魔宫,是吗?” 仙子小声嘶哑的回道:“是。” “你的确嫉妒过裘月寒,但最开始并没有到想要杀了裘月寒的地步,是吗?” 被种魔后,夏怜雪内心的想法会无限制的扩大,往人性恶的地方奔去。 路长远轻笑:“寒衣真人的腰间别着箫,你猜猜你入魔这件事,背后有没有她的手笔?” 夏怜雪沉默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不敢想。 “接近六阶的寒衣真人,还是在暗处的情况下,怎么会让一个五境的镇长老跑了?” “别说了!”夏怜雪已经冷静了下来,身上的痛楚和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适感,以及修为尽废的迷茫感彻底击碎了她的意志。 仙子泪眼婆娑,白衣染血。 路长远可不会理会夏怜雪的脆弱:“血魔宫到底是谁喊来的?怎么就不依不饶的追杀裘月寒?又为什么那镇长老偏偏等你接到了裘月寒才追杀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 “为什么寒衣真人,恰好就,来的这么快!”路长远笑着蹲下。伸手捏着夏怜雪的下巴,强行的把夏怜雪的脸颊摆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给你三息,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杀回去?” 路长远语气严厉:“别哭了,哭也算时间!” 迷茫中三息转瞬即逝。 夏怜雪仍旧迷茫着。 于是路长远摁着夏怜雪的头往下面点了点,再道:“那就是同意了,我会帮你的。” “我已经修为全失。” 夏怜雪眼中已经没了精气神,看起来比当时重伤的裘月寒还要好欺负几分,任由着路长远轻薄着她温润的下巴不反抗。 路长远轻挑眉:“你倒是比你师姐要懦弱些,裘月寒她坚强的不得了,生死攸关还能和我开玩笑,很没趣。” 这话刺痛了夏怜雪,她咬住唇,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却还是让路长远听了出来:“师姐本就比我强。” 路长远温柔的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我不是在批评你,我的意思是,你的可塑性更强,我会帮你的,修为全失而已,只要乖乖听我的,我带你回妙玉宫的时候,你就能赢裘月寒,记住,只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 “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此,最多半月,我带你杀回妙玉宫,何如?” 眼中的字迹被路长远抹去。 【距离补天丹出世,还有七日】 隔壁还有个现成的补天丹可以捡到手呢。 ~~~~~~~~~~~~ 裘月寒艰难的睁开了眼。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带起雨水的冷感。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只巨大仙鹤上,而寒衣真人便在她的前方驭鹤。 “寒衣......真人?” 寒衣真人不曾回头,声音寒的惊人:“你好生休息,再有两日,便能回宫。” “师妹呢?那个......路长远呢?” “都死了。” “都死了!?”裘月寒不可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她打从心底里面不信寒衣真人的话。 寒衣真人淡淡的道:“你就当他们都死了,你师妹嫉妒你被欲魔浸染,勾结血魔宫想要杀你,我已将她逐出宫内,废尽修为。” 裘月寒声音提高到她自己都不敢信:“师妹她素来与世无争!” 寒衣真人回头:“越是与世无争的人,便越会心思肮脏,这个道理需要我再教你吗!?” “不可能!” “呵,寒水带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已备下会上交宫内的留影,彼时你自己去看看吧!” 裘月寒愣在了原地,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寒衣真人,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真人一般。 “真人......为何来的这般快?” 寒衣真人没回答裘月寒的话,而是继续道:“寒水死之前说那番话把你置于风口浪尖,想要保全她最后的道统?其他人上了当,我可不会,我早知那夏怜雪包藏祸心。” 寒衣寒水两位真人早有不合,宫内传言不少,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裘月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那,救了我两次性命的那位少年,如何了?” 这话似乎触怒了寒衣真人,她不再有高人模样,反而咆哮了出来:“裘月寒!?你是在质问我?” “月寒不敢,只是......” “那就闭嘴!回宫自有定论!长安道人遗藏丹药一事你不必再管,自有人去处理。” 裘月寒不再说话,仙鹤上的风刮骨的冷。 她没信寒衣真人,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耳边陡然响起了路长远的声音。 “帮我找找醉红鸾,应该是在你们宫内,过几日我会上你们宫去取。” 魔纹仍在。 路长远仍旧是手握着她性命的贼人,但这贼人较之面前的寒衣长老,居然要令人温暖不少。 一股热流自魔纹处缓缓的流淌在裘月寒心间,温暖着她快要冻僵的身躯。 奇妙的心得自此发散,最后化为了几个大字。 《太上清灵忘仙诀》 路长远戏谑的声音传来:“我的心法,好好练,比你们妙玉宫的要强不少,下次见你,我要考校你的功课。” 裘月寒不由得想着。 师妹多半被那人胁迫,自己又被下了魔纹。 这妙玉宫,日后怕要成为那少年的手心之物了。 妙玉双莲皆毁在一人手。 ------------ 11.你师姐爱吃的面,你吃不吃 琉璃王朝的都城叫做上玉京。 这名字是开国皇帝取的,没人知道有什么含义,可能是和谁喝酒了乱取的也说不定。 这座古老的王朝仙凡混杂,历史已有上千年,几度沉浮却仍旧屹立不倒,可见这王朝定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下马下马,来上玉京干什么的?” 守城门士兵的吆喝让路长远有些恍惚,他这辈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座城不熟,但长安道人对这座城是熟悉的,至少对眼前的这个城门是应该是熟悉的。 可斑驳的城墙已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城外的几棵熟悉的树也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陌生充斥着面前的上玉京。 道是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皆不随以往了。 路长远下马的身形猛地顿了一下。 啊。 想起来了。 眼前的城墙应该是重建了的,之前那个,已经在千年前他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一剑劈碎了去。 怪不得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路长远笑着摇了摇头,摸出了一块儿白玉令牌。 “原来是妙玉宫的仙师,快些请进吧!” 守卫一改脸色,笑着错开身。 路长远道:“看你们这随意的模样,城内已经进了不少道友了吧。” “是的,仙师,自一个月前,陛下就下令,城门不拦仙家。” 这皇帝莫不是昏了头。 明知道补天丹的消息泄露,十八路牛鬼蛇神都要往这里赶,还不设防? 一个月过去,上玉京怕不是早已牛鬼蛇神云集了。 守卫看着路长远思索,苦笑道:“之前是拦的,但是拦不住了,就索性放开了。” 怎么和被盯上的俏寡妇无力反抗,索性放开了享受一样。 “这几日,城内应该不怎么安生吧。” 按照两日前眼中的血字。 那还有四五日,补天丹就要出世了,那这几天应该不太太平。 守卫叹了口气:“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仙人斗法,不过仙人们也还算有分寸,没伤了我们这群凡人,也许是怕多造了杀孽,被道法门的仙人审判吧。” 路长远没理会守卫的碎碎念,牵着马也就入了城。 夏怜雪一袭青衣,头戴白色面纱,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怎么?不开心?这可是王城,外地的来了都得在城门口磕几个头才能进来。” 路长远说了个笑话。 夏怜雪没笑。 她已经几日没笑了。 “不要这么闷着嘛,不就是修为全失,还被宗门除名了,多大点事,又不是死了。” 夏怜雪本想着,还不如死了呢。 但偏偏路长远说出这句话仿佛下了什么妖法,她竟想着:是啊,活着就有希望,又不是死了。 于是仙子轻轻地开口:“慈航宫。” “嗯?” “琉璃王朝的三皇女,是慈航宫的真传,不看僧面看佛面,丹出世前,不会太过分的。” 九门十二宫之一,慈航宫。 这又是路长远没听过的新宗门。 路长远道:“慈航宫很强?” 夏怜雪沉默了一下:“白域道法门,黑域慈航宫。” 修仙界分黑白两域,道法门和慈航宫,便是各自域内最强的宗门。 “怎么会让一群尼姑得了道?” 夏怜雪摇摇头,雪白的面纱随着她轻柔地摆动:“慈航宫,不礼佛。” 路长远疑惑道:“那是信什么的?” “慈航观音,她们只信这个,其余一概不信,和一些礼佛的尼姑庵是不同的。” 这修仙界到底怎么回事。 佛门不念经,尼姑庵只信观音。 五百年世界就变得路长远认不得了。 路长远摆摆手,懒得理会那些什么宫什么门的。 他只问:“你饿不饿,我看那边有个面馆,我们去吃面吧。” 夏怜雪艰难的将自己的气顺了下去,她本来打算继续给路长远解释那三皇女到底何许人也。 没想到路长远压根不听。 路长远又道:“你师姐就很喜欢吃,在我家的时候把我煮的面全吃完了......鸡蛋也吃完了。” 师姐竟是个贪吃的性子? 这倒是夏怜雪始料未及的。 “不吃饱哪儿有力气修仙?你如今比凡人还要虚弱,正是要吃东西的时候。” 不说还好。 一说夏怜雪真有些饿了。 许久不见的饥饿感在思维悲伤略微放松的时候喷涌而来,于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下马。 路长远及时接住了她,随后没有半分留恋那份滑软,迅速放开了夏怜雪。 属于男人的味道窜入夏怜雪的鼻腔。 眩晕感更重。 面馆就在面前。 这实在是一家又老又小的面馆,并没有店门,只是在拐角放了几张桌椅,旁边挂了个招牌。 那招牌上的字看不太清,木制的板凳也都已经缺了口。 但就是这样的面馆,偏偏在大清早就坐满了人。 路长远走到店老板的面前,道:“还有地儿吗?” 那老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见路长远前来艰难的睁开了眼,随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路长远。 “那边那位姑娘可是和公子一起来的?” “是,两人。” “还有位置的。” 也不知道老婆婆又从哪儿搬出了一张桌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又搬了两个板凳来。 随后问道:“公子要吃些什么?” “两碗素面。” 路长远坐在桌子上笑着看向夏怜雪,果不其然的听见夏怜雪道:“你就给我吃这个?” 心里舒服了。 “我是个穷郎中,没钱的,你知不知道,王城的素面都很贵的,又不比乡下地方。” 夏怜雪咬着红唇,颤抖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她以前在宫内出任务攒的私房钱。 “你......再去......” 话还不曾说完,那老婆婆竟端着一碟儿卤好的牛肉,一碟卤花生放在了两人面前。 路长远眯着眼笑:“这是何意啊。” “新客,都会有的,不要钱,常来光顾就好,面还要稍微等会。” 等到老婆婆回去煮面,夏怜雪才道:“你早知道?” 路长远已经夹起一块儿牛肉放入嘴中:“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吃面。” 仙子也学着拿起筷子,但小小声的说:“我不信你。” “你还是学会信我比较好。” 夏怜雪有点小烦闷,但也就只有一点点。 她还是知恩的,是路长远替她拔了魔,不然,她这会儿该死了。 哐当! 一坛清澈的酒水放在了桌子上。 夏怜雪回过头看向老店主:“这也是新客福利?” 老婆婆顿了一下,用着苍老的声音说:“是。” ------------ 12.她馋你身子 热气腾腾的面很快也上到了桌子上。 素面,但却是用鸡汤煨的,刚一上桌,香气便散了出来。 店主点点头:“菜上齐了。” 路长远笑道:“何止上齐了,这还免费送了不少,王城就是好,热情好客。” 岂料店主摇摇头:“这位姑娘可是公子的道侣?” “不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 老婆婆似乎丝毫不意外,只是继续道:“那便好,我观公子年岁正好,我家后辈有一女,行三,年岁正好,性格温婉,模样可人.......” 路长远急忙摆手:“停停停,我不感兴趣。” 店长见路长远如此抗拒,也就叹了口气,离开了。 夏怜雪眨巴着眼睛吃着面,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意思:“怪不得是又送牛肉又送酒,这是盯上公子了。” 路长远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长得好看是这样的。” “开面馆的和当郎中的,倒也般配。” “吃你的面!” 看见路长远有些没好气,夏怜雪不由得捂嘴轻笑,心情好了不少,她用余光偷偷瞧路长远,心想着。 长得倒是确实好看,就是不喜欢干人事。 路长远嚼了块牛肉,道:“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吃饭听故事倒是一件趣事儿。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宗门,叫做铁剑门,铁剑门有一个少年喜欢他的师姐,但同时,铁剑门最厉害的那个天才,也喜欢他的师姐。” 一时间整个面馆的声音都停了。 这群人,都在等着路长远说故事。 好一群八卦的人! 路长远悠悠的道:“一日,天才突破五境,成为了整个宗门最厉害的人,他向师姐的师父,也就是宗门之主求娶师姐,但那位师姐是不愿意的,她喜欢的是那位少年,奈何天才实力强劲,师姐的父亲又是个喜欢强者的,便强硬的定下了婚事。” 旁有人叫嚣:“美人就该强者拥有。” 坐在路长远不远处的一通体黑衣的女子立刻反驳:“奴家倒是觉得,两情相悦才重要!” 路长远咳了一声:“都别吵吵,听我说故事!” 于是众人安宁了下来。 “少年那年年轻,气的当场立誓要和天才死斗,天才应允,两人将死斗日期定在了天才与师姐订婚的前一日,那少年堪堪三境,按照道理,绝无可能赢过天才。” 路长远陡然压低声音:“但是这位少年,也不是全无本领,他曾经在一座水潭的潭底,找到了一本魔功,这本魔功可让他短时间实力大增。” 夏怜雪放下筷子,轻柔的擦了擦嘴,道:“代价呢?” 这世间没有不需要代价的速成功法。 “代价,没人知道代价,这本魔功,走的是驭魔之道,强行引欲魔入体,凭借功法锁自己灵台一点清明,借此修行。” 这倒是个新鲜话。 修仙界谁不对欲魔退避三舍,偏偏有人引魔入体,就为红颜一怒。 夏怜雪好奇的道:“后来呢?总不能是少年击败了天才,结果欲魔入体,死在了师姐面前的苦情戏吧,那可就无甚意思了。” “当然不是。” 路长远摆摆手:“少年以引魔入体的代价,成功击败了天才,也不曾死去,他的确有天赋,成功的守了灵台一点清明,可自那日后......” 夏怜雪顺着就问出来了:“自那日后?” “自那日后,他便发现,他丢失了感情,曾经喜欢的师姐再也喜欢不起来了,唯一能撩动他心弦的,只有手中的剑,或许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许是魔功影响,于是他杀了天才,离开了铁剑门。” 那黑袍遮面女子尖叫:“不是,你会不会编故事啊!?” 路长远老神在在的又啃了一粒花生米:“之后少年一路修行,终究登临七境,摸到了大道,你知道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吗?” 夏怜雪歪过头去,不打算给路长远话茬。 路长远还是道:“说明了道侣只能影响拔剑的速度。” 不等夏怜雪开口,黑袍女子就一声:“奴家可听不得这些阴晴圆缺的故事。” 随后黑袍女子起身就欲离开,却又听到了路长远的下一句。 “不逗你了,我的意思是,我会这门功法,你要不要学?” 夏怜雪怔愣住了,手中的筷子都落在了地上。 凭心而论。 这的确是很适合她当前处境的功法。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路长远看着杂念四起的夏怜雪,心中觉得很有意思,又笑一声:“骗你的,我也不会。” 夏怜雪横了路长远一眼,咬牙切齿:“公子莫要逗我了。” 其实路长远逗的哪儿是夏怜雪。 他逗弄了所有在面馆的人。 路长远伸了个懒腰:“我怎么会故事里的功法啊。” 这句话也是逗夏怜雪的。 他真会。 那名少年他也是真认识。 “老板,结账。” 路长远的话打断了似乎在追忆什么的老婆婆,半晌,老婆婆才干涩的道了一句:“不用给了,新客。” “王都真好啊,有您这样热心的人。” 老婆婆点点头,过来收拾起了碗筷:“公子若是无事,今晚可去留情湖畔,那里会很热闹。” 留情湖是上玉京最大的湖,此时正值夏中,晚上的湖畔正是避暑的好去处。 路长远道:“有多热闹?” “花魁今晚会游湖。”顿了一下,老婆婆补充道:“大概许多青年才俊都会去那儿,还有灯会,持续五日。” “那确实热闹”路长远回过头看向夏怜雪:“仙子,要不要去看看。” 所谓的青年才俊啊,当然不是王朝的什么官家之后,或者是什么写文状元。 而是实打实的修仙界的青年才俊。 夏怜雪随着路长远出了面馆,轻轻道:“等会又得见到面馆这群食客了。” 在吃面的那群人,有八个三境,三个四境,小小面馆,倒也群英荟萃。 “不想见他们?” “嗯。” “那正好了,在你最狼狈的时候,看看你自己以前应该在的位置,可以磨砺你现在的道心。” “此言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夏怜雪拢了拢自己的发,娇软的身子不自觉的站直,挺拔的背上柔顺的黑发随风轻荡,她幽幽的来了一句:“我觉得你什么时候都在骗我。” 路长远装作没听见:“对了,刚刚那坛酒你看见了吗?我还打算打包回去喝来着。” “那黑袍女子走的时候,偷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 “公子也没问我。” ------------ 13.我有一门剑法,你学不学 临在湖畔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福气的红色灯笼挂在湖畔的柳树上,倒映在湖面,起了点点星光。 路长远寻了套一进的小院子,其实也不算是寻,反而是刚走到湖畔,就有个富商乐呵呵的走来,把小院子租给了路长远。 这商人似乎提早买下了许多房子,就等着修仙的冤大头来租。 据他所说,这几日已经租出去了十多间院落,修仙的冤大头们出手又阔气,只要不是极少数难以沟通的,都能赚一大笔。 这群做商人的,只要有利润,什么人都敢打交道。 院落内有一棵孤单的罗汉松,一阵风吹过,针叶落下,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又被剑风吹起。 夏怜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她连叶子都刺不中了。 路长远搬了把摇椅,躺在上面打了个哈欠:“和你师姐一个德行,受伤了就好好休息,练剑又不差这一天。” “一日不练......” “自己知道是吧,七日不练师门知道是吧,没劲。” 路长远懒洋洋的爬了起来:“我有一门剑法,你学不学?” 夏怜雪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有些悲伤的道:“我法力尽失,如何修得法门?” “有什么不能练的,没有枪头的枪都捅的死人。” 路长远不由得想着,裘月寒那女人,在生死关头还能开玩笑,夏怜雪倒是比她要认真些。 “剑给我。” 夏怜雪依言将剑给了路长远,但还是道:“我修的是妙玉十三剑。” 路长远道:“知道了知道了,妙玉十三剑嘛,以前叫羽月剑诀。” 妙玉的十三剑讲究一剑比一剑势高,最后叠在一起,连绵不绝,似月光般无处不在,辅以宫内的照月之法,一来二去,相当恐怖。 “我教你另一套剑法。”路长远笑吟吟的道:“你如今修为全失,不可修按部就班的功法,我教你的剑法是剑走偏锋。” 夏怜雪打量了路长远一会,道:“是那套魔功?” “想什么呢,没那么好修。” 比魔功还难修?! 路长远陡然提问:“你名字里面有夏,现在恰好是酷夏,你觉得夏是怎么样的?” 这可把夏怜雪问住了。 仙人不知春夏。 “夏怜雪啊夏怜雪,你有个如此好听的名字,酷夏寒冬,合二为一便是中庸两仪,怎么你自己就不开窍呢?” 很多凡人在酷暑想过,若是把冬日的寒分给夏日一些,不就正正好好了吗? 这却也是某种自然之道法。 夏怜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呆头呆脑的,听不明白。 但实际上,妙玉宫的真人都觉得她修剑快,在宫内修剑也就比裘月寒慢一点点。 怎么到这里就变成了不开窍的呆鹅? “夏的势是平地起惊雷的,来的快,去的更快。” 路长远言语落下,随着剑起,院落内陡然起了猛烈的风。 平地起势,无关连续,动便是雷震。 青天白日,仿若有闷雷炸响!随后裹挟着风与气,天地间的风尘尽数凝结,最后化为了一剑。 此为。 朱明剑。 明明丝毫法力不曾动用,却硬生生的斩出了一缕气浪。 夏怜雪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做到的?” 这一剑甚至如今伤不到二境的修仙者,但也极为恐怖,纯靠着对夏的领悟,掺杂了势,若是夏怜雪真修成了,四境的她以此剑作为搏命之法,便可逆斩五境。 路长远将剑丢还给了夏怜雪:“自己想,想不出来就照着我这一剑练,如今你境界全失,正是磨砺这种技艺的时候。” 凡人对春夏秋冬比对仙人敏感。 冷了要加衣,热了要寻阴凉地,从这个角度来看,凡人比仙人要更容易感悟自然。 这一剑,路长远将所有的“意”尽数展现给了夏怜雪。 “以前就有一批人以凡人之躯磨砺技艺到巅峰,等到正式踏入仙途,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杀星。” “公子,那这是......何人创造的剑法?” 路长远背过身的身形陡然一顿,轻轻的道:“你知道长安道人多少岁入道吗?” “半百之龄。” “这朱明剑就是未入道的长安道人在夏天里面找不到凉茶喝,一怒之下悟出来的剑!” 夏怜雪迷惑的重复:“凉茶......?”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长安道人的剑法?长安道人未入道前不是个郎中吗?!郎中悟剑?你是从哪儿得到的剑法?” “有些病人不听话,就需要剑法来辅助治疗,这很正常的。” 哪儿有大夫不会武功的。 不会武功怎么治病? “至于剑法哪儿来的,你别管,练就完了。” 夏天教夏剑,冬天就可以教冬剑了,春夏秋冬过完,四季剑就学完了。剑学完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杀不得呢? 路长远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天,嘀咕了一句,回到了房间内。 他想着。 裘月寒教了心法,夏怜雪教了剑法。 到时候两个人打成一团,谁能赢? 不管了。 肯定够劲! 房间内倒是布置的并不随意,茶色的帷幔将房间内隔成里外两间,外间放着一只雕花的红木长几,再旁边放着一张罗汉床,回过头来,过了帷幔,迎面便是一架喜鹊迎春的屏风,屏风后便是内间的床了。 路长远脱了鞋,坐在了床上,悠扬的呼吸引着气入体,在体内循环,可偏生不能留存在体内,直直的缺漏了出去。 叹了口气,路长远将刚才的循环反过来运行。 正着不行,就试试逆着吧。 逆练功法,也是修仙界不可不品的一环。 ~~~~~~~~~~~~~ 夏怜雪靠在罗汉松旁,美眸复杂,白裙顺着风飘动,柔软的发紧贴脸颊,她脆弱的好像要被吹走。 多少年没体会过这种手无杀人之力的感觉了? 以前做得到的事情,如今却遥不可及,她已经快丧失握剑的勇气了。 夏怜雪清晰的明白自己不再是万人敬仰的仙子,或许她应该不做奢望,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然后老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这个念头只存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她的心都要碎裂了。 她的修为......那是无数年,她持之以恒在竹林中的青石板路上修来的,青石板上都已被她踩出了痕迹。 可如今痕迹随风止,皆不在了。 随后她就听见了那句:“我有一门剑法,你学不学?” 道心停止了开裂,暂时的。 那日路长远为了她硬怼寒衣真人,以及帮她拔魔,她都是全程清醒着,只是不能动罢了。 所以她知道路长远很强,这样的人愿意手把手的教她,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么,代价是什么? 她一个弃徒,有什么好贪图的,难不成贪她这一副好看的皮囊,想纳入手中把玩? ------------ 14.三皇女 上玉京皇城北宫门口。 难以计数的士兵面色凝重,如今宫门戒严,他们不会放任何可疑的人进入皇宫。 一名侍卫眼尖,看见了不远处慢慢走来的人影。 那是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白衣,她就是分明站在你面前,除非她想,否则你也是难以瞥见仙颜的。 少女有着令人艳羡的如月光般的银白长发,在太阳下熠熠发光,好似天地间的一株纯净真莲。 侍卫愣愣的看着少女,耳旁炸响了佛寺的钟声,仿佛九天上的女菩萨下凡,带起阵阵梵音,可这股感觉是矛盾的,因为若是细看,少女竟是头戴莲花冠,身着青白镶金的道袍。 佛?道?皆为慈航普世的手段罢了。 但少女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是在那张漂亮的天地失色的脸上,竟然有着一块素净的白布遮掩了少女的眼。 她是个盲人? 无人知晓。 少女提着手中的黑布笼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殿门前,拿出了一雕花白玉牌,其上刻了一个偌大的绾字。 侍卫急忙恭敬的接过,随后难以置信的道:“绾......绾殿下回来了!?” 少女声音空灵,道:“去通禀,我要见父亲。” 琉璃王朝三皇女,慈航宫首徒苏幼绾,修道有成,今日归家。 琉璃王朝这一代共有五名龙嗣,四男一女,其中最受宠爱,也最为特殊的便是这三皇女。 她出生的时候,城内的佛寺,尽数响起了梵音之钟,未央的夜晚天边陡然划过一抹璀璨的金霞。 第二日,无数修佛的门派便赶到了宫内,皆想收她为徒,甚至其中还有万佛宫的长老。 彼时整个王朝最强的只是堪堪五境的国师,若是寻一座强悍的佛寺作为后盾,琉璃王朝自然能迎风而涨,所以最优的选择定然是万佛宫。 但皇帝不舍幼女,便以她尚且年幼为理由,让众僧等待七年,等到苏幼绾知事的年纪,让她自己抉择去哪座佛寺。 其实众人都知道,等到七岁,三皇女大约就要入万佛宫,做那万人之上的佛女了。 也正因为此事,三皇女在整个王朝的地位极为崇高,哪怕是作为太子的大皇子,想要见自己这个三妹一面,也难如登天。 可事情妙就妙在。 七岁那年,三皇女要抉择去哪里修佛的时候,小女孩儿眉头一皱,轻声道:“幼绾不想剃头,幼绾觉得没有头发不好看。” 人间的这三千烦恼丝,却成了她求道路上最大的掣肘。 万佛宫也犯了难,不过他们很快商议好,带发修行也未尝不可嘛。 破例而已,又不是没破过。 事情就在要定下的时候,有一人到来了,那是慈航宫的一位真人,她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 “宫内的那位要收徒。” 万佛宫的长老也只回了一句:“可是慈航宫主?” 真人摇头:“是那位。” 于是万佛宫的人道了句佛号,转身便回了山门。 没人知道真人口中的那位是谁,只道,万佛宫本来打算碰一碰慈航宫主,却听见那位的名号,便不敢抢苏幼绾了。 七岁的苏幼绾道:“跟随那位修行,需要剃发吗?” “无需剃发,成年也可嫁人。”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我是个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自这以后,琉璃王朝少了一位三皇女,多了一位慈航宫小师祖。 ~~~~~~~~~~ “你游过灯会吗?” 夏怜雪摇了摇头。 她是个被遗弃孤儿,寒水真人当年下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在襁褓里面的她,自那以后便把她带上山修行,山上清冷,自然夏怜雪就从未游过灯会。 路长远又问:“有兴趣吗?” 夏怜雪又摇了摇头:“公子,这即便我有兴趣,此时也不是游灯会的时候。” 自两人来到湖畔起,就有无数的目光散落在两人的身上。 多数是好奇路长远身份的,夏怜雪为妙玉宫的真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站在一个男人的身后,这男人多半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才是。 路长远又道:“那你吃不吃糖葫芦,我看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 仙子银牙轻咬,捏着自己的衣角:“公子!” 以前那些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只会笑笑不说话,但现在她修为尽失,就好像火烤蚂蚁般令人难耐。 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两位,可是在寻船只游湖。”一位打着扇,穿着青白绸缎的年轻公子走上来搭话:“灯会马上开始了,花魁小姐会在湖中央的画舫上献舞,若是两位还未找到船只,不若与我同行?” “好啊。”路长远一笑:“这王城好心人真多。” 年轻公子也笑:“王城是这样的,热心百姓很多的。” 很快,一座画舫就到了岸边,年轻公子合起扇子:“两位请吧。” 舫内竟早就摆上了酒菜,路长远倒也不客气,直接趁着夏怜雪没注意,将仙子也拉进了画舫内。 不多时,画舫慢慢的往湖中央驶去,远远的,有一座更大的画舫已经停留在了湖中央,看来那便是花魁的船了。 路长远懒散的靠着:“还没请教公子的名讳?” “家中行四,苏落秋。” 夏怜雪愣住了,苏姓是皇姓。面前的人说自己行四,也就是说。 “原来是四皇子。” 苏落秋摇头:“凡间的皇子,当不得什么真,路先生给面子与我同乘一船是给我面子。” 路长远道:“你知道我是谁?” “老祖宗没说,只是跟我说,想活命就得抱紧您的大腿。” 夏怜雪眨巴着眼睛,听的云里雾里。 她想起之前路长远同她说,不知道就问,能回答就会回答她,所以也就启唇:“老祖宗是谁?” 苏落秋苦笑:“就是那位卖面的老婆婆,不过她老人家一般不认我们这群不肖子孙就是了。” 夏怜雪瞪圆了漂亮的眼睛,转过头看向路长远:“你认识那位老婆婆。” 路长远笑着点头:“对啊我没和你说吗?” “你没说。” “有可能是我忘记了。” “你不是说第一次来那里吃面?”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居然在城角开了个面馆。” 夏怜雪深吸一口气,有点气鼓鼓,她还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了呢:“那你还装模做样的点个素面。” 路长远沉默了一下,道:“我本就与她不是太熟,实际上不算这次也就只见过一......两面吧,如果她真的给我们吃素面,那就说明,那点交情是真没了。” 点的是素面。 试探的是对面还记不记得他路长远。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世间的感情,本就丝毫不牢靠。 ------------ 15.花魁阴阳道 苏落秋心下骇然。 那位老祖宗早已经与他们琉璃王朝切割,也就是他苏落秋运气好,偶然入了那位的眼,这才能去面馆帮帮忙。 老祖宗可是千叮嘱万交代,他来的时候要恭敬。 能让老祖宗这么严肃的......面前这看着唇红齿白的少年,怕不是从哪个坟地里面爬出来的老怪物。 路长远倒不知道苏落秋在想什么,只是道:“现在城内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还威胁到你这个皇子的生命安全了,补天丹又是怎么回事。” 苏落秋道:“补天丹一事我也不清楚,就好像突然有了这个传闻,然后大家都往上玉京这里来,据我所知,城内如今大大小小的门派有五十多个,九门十二宫来了接近五个,现在还勉强稳定是因为补天丹还没出世,等到丹出,整个皇城都要乱成一锅粥。” “所以呢,就算大家因为补天丹乱成一锅粥,只要你不参与这件事,多半和你也没关系啊。” 毕竟是四皇子,他要是不掺和,也没人打算要他的命才对。 苏落秋叹了口气:“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路先生,我父皇几天前驾崩了。” 皇帝死了!? “驾崩了,因为事态紧急,所以秘不发丧,如今朝中主持大局的是几位老臣。” 路长远皱眉道:“太子呢?” 苏落秋苦笑一声:“问题就在这里了,我大哥不在朝,在补天丹的传闻出来前就南巡去了,算算日子,还得半月才能回上玉京。” 太子不在朝。 皇帝驾崩。 恰好此时有补天丹的传闻。 整件事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苏落秋面色凝重:“更让我担心的是,我二皇兄的家里,前些日子去了几位血魔宫的修士。” 血魔宫。 路长远陡然开口:“你二皇兄知道皇帝驾崩了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朝中的三位老臣,但我父皇近年来本就身体不好,全靠着国师炼药撑着,连续几日不上朝,二皇兄多半有所怀疑了。” 就只有三位老臣知道?那你小子是怎么知道你父亲没了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血魔宫的修士去了你二皇兄家的? 你小子也不简单啊。 路长远上下打量着苏落秋:“关于补天丹的传闻,只说是长安道人留给你们祖先的?” “不仅如此,还传闻,那丹药就在这留情湖底。”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往留情湖来,想来这灯会来遮掩留情湖的动静,也只是那几位老臣没办法的办法。 砰! 一声清脆的炸响打乱了两人的谈话。 绚烂的烟花上了天。 不远处陡然传来阵阵的嘈杂,苏落秋道:“那就先看歌舞吧,路先生,花魁应该要来了,我也好奇的很,听说那位花魁艳若桃李,上玉京好几家的公子见了她一面,连饭都吃不下了。” 花魁,能有我身边这位落难仙子好看吗? 路长远疑惑道:“你也没见过?那花魁不是上玉京的?” 苏落秋摇头:“不曾见过,那花魁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上玉京,大概也是冲着丹来的吧,老祖宗叫我离她远点。” 夏怜雪突然插话:“是不是合欢门的人?也就只有合欢门的人有妖法,令人见一面就茶不思饭不想。” 路长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现在也有合欢门?” 这门派挺邪门的,这门派里面的人从来不掩饰自己要把人吸死的目的,是活脱脱的魔道,结果上当的人还是源源不断。 后来路长远整治魔修的时候,给合欢门打了一顿,老实了。 路长远所知道的那位门主规范了行为,只吸修为,不杀生,不仅如此,手段也有了改变,以前是直接吸,后来变成了先和你培养感情,再吸你。 这样就是你情我愿,长安道人也管不着了。 按照道理这是好事,结果为了合欢门那群高手段绿茶男女惨死的老实人修士还更多了。 路长远也很费解。 据说是那群老实人得不到合欢门那群绿茶,然后被欲魔浸染,最后死在了天劫下。 这世道居然真有人信合欢门的人对你能付出真心的。 “现在也有的,不过他们近些年似乎更喜欢用双修的法子。”夏怜雪拢了拢发,又收紧了一下自己的白裙:“我有一位师妹就被合欢门的一名男修把魂勾了去,叛宗了。” 随着仙子柔柔的话语。 又是一声烟花上天,借助炸裂的火光,路长远清晰的看见,湖泊中央的那座画舫上,有一曼妙身影正在起舞。 绫罗绸缎如梦。 一曲舞鸾歌凤。 却听那花魁轻柔唱道: “梅子酒。 桃花坞。 白衣卿相高朋坐。 华灯初宴今夜落。 几番真情离索中。 错,错,错。” 在灯光下,那一袭红裙的花魁随着旁边的琵琶起舞,若风过湖面,带来阵阵的波纹。 好看是好看,可惜不如身边的乖巧仙子,尤其是身段儿,差夏怜雪远矣。 路长远惊讶道:“仙子,你瞧瞧,他是男是女?” 夏怜雪侧过头看向路长远:“瞧着那身段儿,自然是女子。” “似男则女,似女则男,那他就是男人了。” 苏落秋痴迷的看着那个身影,闻言悚然一惊,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路先生,您说什么?” 路长远戏谑的看着苏落秋:“那是个男人。” 苏落秋尖锐的暴鸣:“男人?怎么可能呢?那怎么可能是个男人?” 夏怜雪似是想到了什么,也皱起了眉头:“公子的意思是,阴阳道?” 路长远饮了口茶,润了喉:“是啊,阴阳道,这年头还有人剑走偏锋修阴阳道,也是......勇气可嘉,而且我看他似乎已经摸到了五境的门,他这舞都能乱阴阳了,你瞧,他四周流转着阴阳二气呢。” 阴阳二气生生不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二为一便是轮回。 这毫无疑问是大道。 但是属于很邪门的大道。 修这个道的,十个死了九个,还有一个癫了。 一般而言,这属于禁道。 路长远幽幽的解释道:“上一个修成这道步入七境的人,是一个一体男女双魂的修士,天生无性,若没有这份天赋,便只能按部就班的练。” 苏落秋艰难的把眼睛掰了回来:“什么叫按部就班的练?” 夏怜雪素手轻抬,替路长远又温了杯茶:“据说修此道者,若是女人,就要把自己修成男人,若是男人,就得把自己修成女人。” 路长远嗤笑一声:“而这道妙就妙在,修着修着,修士很容易忘记自己的性别,但若是真忘了,便是道毁人亡,这种要修,又不能完全认同自己道的矛盾感,便是这阴阳道的精髓。” 距路长远所知。 起码已经有一千五百年没有人修成此道了。 今天遇上一个。 修仙界果然百花齐放,什么都有人修。 ------------ 16.仙子小奴婢 路长远闭着眸子,仔细听着这花魁的唱词,好像在哪儿听过,却又记不得了。 夏怜雪很贴心的替路长远将茶碗端走,道:“公子,那花魁,是血魔宫的少主,血烟罗。” 自下午教了她一剑,夏怜雪的态度就变得好的出奇,仿佛是个小婢女般忙前忙后。 仙子看来也是要给草才能跑的马。 “你怎么知道的?” 夏怜雪很是耐心:“修仙界如今修阴阳道到临近五境的,大约就只有血魔宫的那位少主了,他倒是颇为有名,血道不修,修阴阳。” 路长远突然道了一句:“血道倒是比阴阳道简单些,就是容易被欲魔趁虚而入。” 他侧过头看向夏怜雪。 天上的烟花映的少女俏脸暖黄,细密修长的睫毛扑闪仿佛蕴含星光,眼眸清澈温柔,宛若一池春水轻荡。 仙子今日也只是素裙,可没戴面纱,能瞧见脖颈的肌肤晶莹如玉,好看极了。 夏怜雪被路长远瞧的有些害羞,便嗫嚅道:“公子?” “你修的什么道?” “以前是剑道。” 路长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而是皱眉扭过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似有什么要发生。 那湖面上映着倒影的月。 稀碎的水压不住漫天星河的倒影。 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声大喝。 “补天丹出世了。” 路长远的眼睛似乎被触动,很贴心的标注上了。 【距离补天丹出世,还剩四日】 ~~~~~~~~~~ 一个时辰前。 湖畔画舫内。 镇长老面色苍白,拖着断臂见到了血烟罗。 血烟罗正在给自己描眉,甚至不曾回头看镇长老一眼,只道:“杀了几个。” “裘月寒没能杀掉,但夏怜雪多半是活不成了。” “是吗?” 血烟罗用着沉稳的男声道:“若真杀了夏怜雪也算是赚了,本就没指望你杀了两个。”他一声冷笑:“但我怎么听说,今早有一个少年带着夏怜雪,在城边的面馆,吃了面?” 镇长老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寒衣那贱人怎么可能让夏怜雪活着,她可是......” 血烟罗抬手,镇长老立刻闭口不再谈论夏怜雪的事情。 “是了,我正要向您禀告,那名少年很奇怪,明明看着一点力量没有,却能让我有死亡的预感......” “不稀奇。” 血烟罗拿起唇纸,放入口中,轻抿,他的唇便红的惊人,仿佛抹上了血色:“这修仙界最不能招惹的,便是看起来一点境界没有的人,还有看起来幼童模样的老怪物。” 这话是当年长安道人说的。 正魔两道都深以为然。 镇长老咬着牙:“寒衣杀了我门两人,还断了我一只手。” “不杀我们两个人,怎么说明她还是妙玉宫的正道仙人?”血烟罗冷笑一声:“至于你断了手,你若是不服气,日后自己去找她报仇便是了,在我这里吠什么?” 镇长老不敢还口。 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少主自从自废血道修为,转修阴阳道后,就变得喜怒无常。 万一惹恼了他,那后果镇长老不太敢想。 “此事了结后,宫内的事情不要再牵扯到我,至于少主一位,要父亲随便找我那三十多个兄弟姐妹中的一人接过便是。” 见血烟罗情绪不对,镇长老急忙开口:“少主,我们恰巧寻了一位命格奇苦的女孩儿......” 血烟罗顿了一下,轻瞥一眼:“明日带来见我。” 有人心惊胆颤的进了门,道:“少主,二皇子来了。” “去处理一下你的断臂,别在我这里卖惨,过几日或许还得有你出手的地方。” 镇长老低头应是,慢慢出去了,心底却是暗骂寒衣真人。 这贱人伤了他的手臂,还留了剑气,导致他伤口迟迟不愈,每晚都绞痛无比。 二皇子很快走了进来。 “出事了。” “有事情就说,难不成要我问你吗?” 二皇子急忙开口:“我三妹回来了,并且已经入宫见父皇了。” 血烟罗倒是丝毫不着急:“慈航宫首徒,她自幼入了那黑域修行,如今回来,目的不明,你慌什么?难不成她与你大哥关系好?” 二皇子如何不慌:“不,三妹她......自幼就感情淡漠,我大哥都不怎么见得到她。” “既然她不支持你大哥,那你这么着急是何故?”血烟罗嗤笑:“你还没确定皇帝死了呢,就这么着急?” 二皇子顿了一下:“多半是没了,父皇本就重病缠身,龙脉异动反噬,而且已经好几日不上朝了,我怕的是三妹在这个时候回来,莫不是也对皇位有想法,要当那女皇帝!” 血烟罗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满脑子只有皇位的二皇子:“慈航宫的首徒身份可比你们琉璃王朝的皇位重要多了,她许也是为了补天丹回来的。” 未入仙道,不知九门十二宫的含金量,便也不知道黑域慈航宫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而能作为慈航宫首徒的苏幼绾到底有多重要,二皇子更是不会想得到的。 二皇子急的直跺脚:“早知便换个流言传出去了,引得她回来,局面会不可控的。” “来勾搭我血魔宫想要趁着太子不在制造混乱,夺取皇位之事,你凭什么就认为是可控的?” “是你们来找我的!我并未想过与大哥争夺皇位!” 血烟罗不欲争吵此事:“你若是真害怕事情迟一步迟,步步迟,那今晚就开始动作。” 二皇子本就是这个意思,见血烟罗答应,自然喜不自胜。 但他仍旧不确定的开口:“不能再快些吗?” 血烟罗摆摆手:“阵还未成,王朝的龙脉还未被隔绝,你急也没用。” 二皇子这就准备离开,却在正准备离开之时,猛地道了一句:“补天丹只是杜撰,并不真实存在,对吗?” 回答他的只是血烟罗一言不发的背影。 他已没得选了。 从血魔宫找到他,他脑子一热就答应开始,这皇位就抢也得抢,不抢也得抢了。 血烟罗慢慢的站起,躬身,在自己眉心点上一抹红,开腔,唱嗓 “锦瑟断。 青灯灭。 挽来风月不似友。 饮尽江河莫关愁。 艳羡飘渺登仙客。 莫,莫,莫。” ------------ 17.跪着祈求 一曲结束,留情湖天旋地转,无数水龙卷拔水而起,一点碧蓝自中央而起,带起阵阵仙音。 那是一枚丹药,光是看着便让人沉溺,似能嗅闻到香味的丹药。 “补天丹出世了!” 只听一声。 “这补天丹与小僧有缘,小僧要了。” 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和尚,速度极快,握手成爪一把抓向那一抹碧蓝。 一道剑芒转瞬即至。和尚只能收手,也就是这一瞬,他失了先机,碧蓝之物仿若流萤般窜逃而去。 和尚目光森森的四处探寻,企图找出坏他好事之人。 “哪位施主坏小僧好事,可是不知我食佛寺大名?别让小僧寻到你了!” 没人回答他的话,他冷哼一声,便朝着人群冲去。 灯会转瞬变得杂乱不堪,刚刚一派祥和的景象被彻底撕碎。 这一切都被坐在画舫内的路长远看在眼里。 夏怜雪柔声解释道:“刚刚那一道剑芒多半是青草剑门的剑子斩出来的。” 路长远道:“这也能认出来?” “妙玉宫与青草剑门论道过一次,师姐与他交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苏落秋起身,遥遥的看向乱战的湖中心:“路先生不去吗?” 路长远朝着夏怜雪招了招手,夏怜雪不解,于是往路长远旁边挪了挪。 “我是让你把茶给我。” 夏怜雪小小的哦了一声道:“可是茶已经凉了,要不喝酒吧。” 苏落秋安排的画舫有酒有菜,但路长远自上船,便只用了那一壶茶,这会儿茶已经冷了。 路长远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妙玉宫是不是让你和裘月寒两个人来拿走补天丹?” 夏怜雪轻摇头:“师门给的任务,只是查探补天丹如何,没说要夺走补天丹,更准确些来说,是探查补天丹是否为长安道人所留,若是,得查明长安道人还留了什么。” 仙子加重了长安道人的读音。 苏落秋疑惑道:“妙玉宫不想要补天丹吗?那可是据说能治愈一切病症的神药。” 夏怜雪看向路长远,见路长远点头,这才开口。 “恰恰是因为这只是丹药,所以九门十二宫并不会来抢夺,妙玉宫便是如此,若不是因为补天丹许是长安道人留下的,宫内甚至不会派人出来探查。” 这其实存在一个误区。 补天丹最令人心动的特质一共有两点。 弥补亏空,提升资质,能将一个根骨平常的人变为百里挑一的天才。 可九门十二宫的天骄几乎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天才,根本不需要这枚丹药提升资质。 其二,修复旧伤,那九门十二宫压箱底的好东西也有差不多类似的药物,宗门高层自然能得到,没必要出来抢。 所以,除开路长远与夏怜雪,真正需要这枚丹的,是那群中小型宗门的人。 九门十二宫来的这几个,几乎都是为了查明长安道人一事,而不是夺丹。 有很多时候。 你觉得非抢不可的东西,在人家的眼中,许只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苏落秋茫然道:“可是那和尚......” 夏怜雪继续解释:“若是我不曾看错,那是食手僧,是食心僧的师弟,食佛寺的情况不太一样,前些年因为作恶过多,被道法门联合青草剑门等其他三门将其连根拔起了,他们倒是需要这枚丹药,毕竟那一战他们的人有不少受了暗伤。” 这也就解释了青草剑门的剑子为何要斩出那一剑。 丹药可以不要。 食佛寺的不能得到。 路长远失笑:“怪不得裘月寒要追杀食心僧,看来这修仙界对食佛寺人人喊打啊。” 夏怜雪嗯了一声:“他们做的太过分了,甚至食凡人心肝。” 轰隆!!! 远方一声剧烈的炸响。 那食手僧暴怒的大喊:“到底是谁在阻拦小僧!?” 看来是青草剑门的剑子又斩了一剑。 路长远就着此景开始拿筷子细嚼慢咽吃东西。 夏怜雪无奈,也就只好由着路长远当个乐子人,没酒了倒酒,没菜了便把远处的盘子端到路长远的面前来。 苏落秋面色青紫:“路先生......竟然看见这副景色还能吃得下东西?” 不怪苏落秋敏感,实在是不远处血肉横飞的样子有些令人反胃。 远方的巨浪阵阵,几乎要将湖底的土地都闹腾出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对了,你想不想要补天丹?” 饮完半壶酒,路长远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仙子香肩微微颤抖,连带着秀美的发都有些不稳。 “我......我吗?” 她当然是想要的。 有了补天丹,她便可恢复以前的境界,不需要辛辛苦苦去重修。 仙子咬唇,红润的唇开始泛白。 路长远其实很爱看仙子纠结的模样。 想要却不好意思要,因为知道要了就会欠他的人情,欠的人情越来越多,最后就付不起代价了。 路长远面无表情的道:“修仙的第一堂课,就是直视自己自己的欲望。” 这的确是修仙界大部分门派的第一堂课。 妙玉宫也是如此。 夏怜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小声:“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路长远高坐九天,而她只能跪在坐前献媚,祈求路长远赏赐给她丹药。 可那不过是幻觉。 “很好,你直面了自己的欲望,只有直面欲望,才不会被欲魔浸染。” 她以为路长远会调侃她,实际上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 结果路长远只道。 “那就去夺,我们修行者想要的东西,就必须搞到手。” 夏怜雪呆呆的抬起头,美眸中满是无措。 难不成路长远要出手去和那群人抢东西? 那自然是不会的。 “公子要做什么?” “当然是回家睡觉,难不成继续看他们争斗?” “可是......可是那丹......” “那不见得是补天丹。”路长远起身,朝着夜色伸了个懒腰:“多谢姑娘稳船。” 空气泛起涟漪。 夏怜雪这才蓦地发觉,他们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困在了一个鸟笼中。 “公子!” “别慌,人家没有恶意,若不是这笼子,那边争斗的风浪可就要掀翻咱们的船了。” 鸟笼缓缓升起虚化,随后缩小,落入了一位少女的手中。 有人自不可看,不可知,不可闻处缓步走来。 她说。 “不客气。” ------------ 18.圣洁女菩萨 有人惨叫,夜半的灯恍惚明灭不定,最后映照出他未曾闭合的眼。 扑通。 他沉入了湖底,一抹鲜红之色缓缓在湖面浮起,但极为诡异的是,这一抹血色仿佛被湖水吞噬了,很快湖面上便再看不见他尸骨的影子。 不。 不仅是他。 凡是死在湖上的修士,当尸骨沉入湖底的时候,都好像被某种凶兽吞噬了。 这一幕,醉心于争夺补天丹的人自然是瞧不见的。 苏落秋喃喃道:“三姐?!” “嗯。” 声音空灵,仿佛不存在这个世间。 那是一位少女,她的发似是被月染成了银白,不施粉黛却好看的令人难以置信,一身青裙,仿佛是由天地间孕育出的仙果,又似有一种佛性,若圣洁慈悲女菩萨降世。 但菩萨蒙眼,不见世间疾苦,手持黑布笼罩鸟笼,困锁自身七情六欲。 故而众生皆苦,菩萨也不曾流下圣洁之泪。 “四弟,你该回去了,若是觉得危险,便去面馆待着,在那里没人可以要你的命。” 苏落秋的笑容僵持在了脸上:“三姐为什么在此处?” “湖畔暴动,我合该来看看的,但......也只是看看。” 少女分明蒙着眼,却能清晰的知道人在何方:“这位公子,夜深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路长远笑道:“姑娘作为三皇女,不去阻止一下吗?” 苏幼绾看向路长远,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唇,她唇色极淡,仿佛生了病,这让她少了一缕佛性,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感觉。 她道:“为何?” “不阻止的话,这群人怕是要砸了皇城了?” 少女立于船头,慢步走到路长远的身边,躬下身,俯身看向路长远:“家中来了几位客人,客人打起来了,主人要如何做?” 她诱人的银白长发几乎要蹭到路长远的鼻尖。 太近了。 路长远直勾勾的看着那张俏靥,顿了一下,然后道:“看戏?” “正是如此了,帮哪边都不对的,更何况幼绾只是一介修道的弱女子,没能力阻止的,至于皇城,他们愿意砸就砸吧,反正这上玉京不止被砸过一次了。” 路长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以前就砸过这白玉京一遍。 他也是不讲理的客人! 苏幼绾蒙着眼看向天边的混战:“再者,修仙者死多少也没几个无辜的。” 路长远很明显的感知到夏怜雪紧绷起了身子,于是笑着在夏怜雪一脸震惊中摸了摸她的发:“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 剧烈的火光在话语落地之时冲天而起,仿佛盛大的烟花,但熊熊燃烧的烈火似要吞噬整座上玉京。 夏怜雪紧了紧衣服,低着头站在路长远的身边,火光只映出了她一半的柔嫩脸颊。 ~~~~~~~~~~~ “殿下,该动身了。” 府邸中有人低着头提醒着二皇子。 “不急,再等等,再等等。” 他已经在房内踱步了许久了,自从画舫上回来,就一直在原地打着转儿。 此事他已经谋划了多年,直至血魔宫找上他,才被正式提上日程,多年的谋划在即将开始实现,这叫他怎么静得下心。 “大哥离回京还要多久?” “太子少说还有七日才能回到上玉京,不,殿下,太子都不见得能回来,若是血魔宫的人守信,此时太子多半已凶多吉少。” 二皇子相当满意手下的说法:“皇室的供奉如何了?” “三位供奉都已经去往了留情湖,如今丹药出事,他们定然无暇多顾。”那幕僚笑着道:“毕竟那几位供奉,到底是为了守护我上玉京的百姓的安全,还是为了补天丹都说不准呢。” 二皇子冷笑一声。 今晚出世的丹是假的,是血烟罗拿出来的血丹,用奇术将其伪装成为了真丹的模样。 他很想看见最后的胜者拿到丹药后发现被骗的丑态。 幕僚道:“殿下,那血魔宫,恐有其他目的啊。” “我已答应他们,事成之后国库任由所求。” 幕僚摇摇头:“恐怕不止如此,血魔宫如何看得上我朝国库。” 二皇子背手露出了自信的笑:“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我朝先祖也是修道者,而且极为厉害,血魔宫所图的东西,自然是与先祖有关。” “殿下可否详细说明?” 二皇子呵了一声:“这便不能透露了。” 看起来是此事甚为神秘,不便透露。 实际上他二皇子也不清楚,因为血烟罗压根就没说。 “再者说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大哥装仁德宽厚了十年,朝野都对他极为满意,连国师都相当欣赏他。”二皇子顿了一下:“是了,国师去哪儿了?” 幕僚解释道:“还是不曾离开皇宫,殿下,他手中还有混元镜。” 自从皇帝病重,国师便一直待在皇宫内,炼药吊着皇帝的命。 “无妨,有了血魔宫的仙师帮忙,国师之位也该换人了。” “殿下,陛下是否真的......驾崩了?” “那不重要。” 不管死没死,他打入皇宫的时候,皇帝一定是死了。 哦不对,国师也死了。 国师为了保住皇帝的龙体,日夜炼丹,劳累过度死亡,多美妙的理由啊。 而他,二皇子,在太子不在朝,众仙人霍乱上玉京的时候,不得不挑起重担接手皇位稳固王朝,多么大义凛然啊。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我那高高在上的三妹。” 有人匆忙走来,站在门外,沉声:“殿下,一切妥当,三千人马已经集合好了,血魔宫的三位仙师也到了。” 幕僚道:“殿下,看来血魔宫的人,已经到了,再不动作,就迟了。” “叫龙将军开门。” 门外已经备好了马匹,二皇子翻身上马,意气风发。 “今夜,就要定妥大局。” 于是这个寂静的夜晚陡然起了火光。 无数的火把自黑夜中点亮。 这位自幼不如大哥,不如三妹,却充斥着狼子野心的二皇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皇宫北宫门自此而开,二皇子的士兵鱼贯而入。 火光很快烧进了阁楼,连绵的血雾附着于二皇子士兵之上,将所有士兵变得歇斯底里,不再害怕疼痛。 天上的月亮被云层覆盖。 争夺补天丹的喊杀声与二皇子政变的喊杀声交织,一时半会竟然叫人分不清这上玉京到底有哪里还存有一片净土。 血染红了夜,却不曾染红地面。 修仙者死亡的血与士兵死亡的血最终合二为一不分你我,被大地所吸收,最终汇聚在了留情湖底。 ------------ 19.可服侍公子宽衣入梦(给点追读吧求求喵) “公子当时为何要救我?” 回到了暂住的小院,夏怜雪柔声开口。 沉闷在心中数日的问题,她总算鼓起了勇气开了口。 路长远没回头,而是示意她跟上。 中午摆放的摇椅还在园中,路长远坐了上去,看向夜空。 今晚的月亮很圆,可惜被乌云遮住,导致大地沐浴不到柔和的月光,夜晚便显的极暗。 夏怜雪莫名的有些难受,可她自己找不出难受的感觉。 这个院子并不安全,外面尽数是行走的修仙者......不,如今的上玉京哪里都不太安全,修仙者和政变的士兵闹出的动静混杂在一起,上玉京的百姓只能缩在家里祈祷。 但两人却在如此不安全的地方等待着月亮出来。 路长远道:“你因为什么难受呢?” “我没有......” “我看的出来你很难受。” 夏怜雪委屈的低下头,她心烦意乱,不由得想着凡人果然容易心乱,她为妙玉真传时可没这么多烦恼。 要是修为还在就好了。 路长远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维:“你觉得自己很无力对吗?没有安全感,三皇女陡然出现的时候,丹药出世的时候,你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夏怜雪咬着唇,双手紧握:“不,不是......” 路长远仍旧看着天空。 “那你是因为什么难受呢?” 沉默便在此地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院落外有人大喝一声:“风拳宗抢走了补天丹,快追!” 夏怜雪终于开口。 “公子,今夜会死很多人的,尤其是......凡人可能会被波及。” 路长远露出了轻松的笑,连带着看着他笑的夏怜雪都变得轻快了:“你知道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夏怜雪站在他的身旁,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乖巧的不像话。 “持之以恒?” “除了那以外呢?” 夏怜雪思考了一会,失落道:“请公子教我。” 路长远眯起眼:“别忘记自己是人。” “公子,何解?” 坐在摇椅上的少年陡然伸出了手,轻柔的划过仙子的发丝,随后放入手中把玩。 按照道理,这是很过分的轻薄,但夏怜雪没感觉到冒犯,只是胸口有些微微的麻木。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拥有怜悯之心的人,是谁,都应该被救。” 夏怜雪脸颊生红,醉人极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感路长远,就好像很久以前就被路长远拨弄过头发般,支支吾吾的开口:“竟是......这样吗?” 路长远想着醉红鸾,肯定的回答:“便是如此,你莫不是觉得,我是对你有所图谋?贪你那点私房钱?我只是欣赏你的性格。” “我没有......也不值得。” 毕竟如今的她,除开一身好到极致的皮囊,再无其他了。 “放心吧,其他时候不好说,既然这次青草剑门的人在这里,便不会出现纵容仙人大战伤害凡人的情况。”路长远仿佛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了出来:“青草剑门的那群人啊,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 夏怜雪呆呆的问:“那若是凡人伤害凡人呢?” “那便管不着了。” 路长远起身,轻轻一推,仙子这就失去了重心,白裙飘起若绸缎,随后跌坐在了躺椅上。 “数过星星吗?” “没有......或许数过,不记得了。” “自现在开始数吧,数到第二百四十七颗,数完我告诉你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才能拿到补天丹。” 夏怜雪的注意力全被路长远的话吸引了,于是美眸涟漪,看向天空。 ~~~~~~~~~~ 记不得数到第几颗了。 夏怜雪睡着了,哪怕是外面喊杀震天,她还是睡着了。 路长远似是早就料到这一点,只是温柔的替夏怜雪将眉心抚平。 随后路长远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看着那道喜鹊迎春的屏风。 “出来吧。” “公子那番话,可也是说予幼绾听的。” 少女自屏风后款步走出,竟让室内亮堂了几分。 与在船上不同,少女褪去了莲花冠,一头银白色的秀发随意的挽了个发髻,用一根木制的簪子别住,顺着娇嫩的背柔软的淌下,可即便如此,仍旧有几缕青丝不听话的垂落,贴在了她的脸颊间,倒显得少女多了几分娇憨。 真好看。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公子为何不说话,可是看幼绾看痴了?” “的确如此。” 苏幼绾点点头:“是否需要幼绾把面容围上?以免打扰我与公子的谈话?” 她的上一句话竟是不沾任何的感情,只是切实的询问。 路长远摇摇头:“不必,三殿下深夜来我这里是想干什么?应当是不会没地方住,要暂住我这里吧。” “公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便要询问我吗?” 看来这位倾国倾城的三殿下,也很讨厌用问题回答问题。 路长远无奈:“并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反而是偷听。” “那是幼绾失礼了。” “你与其他修行者不同,其他修行者大部分是不把凡人当人,而你是不把修行者当人。” 苏幼绾摇摇头:“我不欲与公子争辩此事,我来此地,有两件事。” 路长远看着少女,示意她继续说。 “在那之前,幼绾想问公子一个问题,公子.......可有婚配?” 路长远想了想,轻快的说道:“以前有,现在没有。” 以前的婚约都是游戏时间里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长安道人还未入仙路,有个未婚妻,但可笑的是他已经不记得未婚妻的样貌和名字了。 或许是错觉。 路长远觉得面前这位身穿道袍,对任何事都古井无波的少女在微笑:“那便可以讲第一件事了,公子是否要娶我?” ? 哦,是有这么回事。 面馆老板说要把家里行三的女儿送给我当媳妇来着。 好嘛,找上门了。 “若是公子同意,今夜便可当作新婚夜,幼绾可服侍公子宽衣入梦,幼绾是初为人妇也好,还是完璧归赵也好,都在公子一念间,但补天丹事毕,幼绾要回黑域侍奉师尊,若公子有意,也可随幼绾一起回去。” 不是你等会。 路长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夏怜雪还在门外睡觉呢! ------------ 20.夜换天下 路长远挑眉:“你就这么遵从你老祖宗的安排?” 苏幼绾面色不改,当真似个是心境圆满的菩萨般:“幼绾觉得并无不妥。” 圣洁女菩萨就在眼前,路长远伸手,便可让女菩萨哭泣婉转,最后如同黄鹂般莺啼。 所以路长远道:“不娶,另一件事呢?” 苏幼绾点点头,无悲无喜:“那婚娶一事暂时放下,第二件事,血魔宫是为我朝宝库内的那柄剑而来,面婆婆叫我转告你。” “嗯,我知道了。”路长远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感觉到意外:“这会儿那什么二皇子应该已经开始政变了吧,血腥气都窜到我的鼻腔了。” “当是了,二哥一直不服,想坐上皇位,我昨日入宫便得知已经有几门禁军被他买通,但我没管。” 月已经过半。 现在是新的一天。 【距离补天丹出世,还剩四日】 “客人打起来了你不管,家里的人闹腾,你也不管吗?” 苏幼绾好看到令人窒息的脸在烛光下微微动,细长的睫毛上下摆动,她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女子出嫁从夫,家里人的矛盾,向来女子是说不上话的。” 这话也就骗骗夏怜雪了。 苏幼绾尚且待字闺中也就罢了,凭借她的身份,她尽可插手这琉璃仙朝的皇位更迭,只要她想,那二皇子即便今夜登上皇位,明日也得自皇位上滚下来。 但这位圣洁的三殿下,似乎并不愿意插手这件事,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坐岸旁观。 她就好似没有感情,只是见证者。 “如此,那我便该离去了。” 少女看着路长远,似乎在等路长远回话,又或者是等路长远回心转意。 路长远陡然道:“我回答了你不少问题,所以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这才公平。” 苏幼绾思考了一下,道:“是如此,公子请问。” “你那笼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自路长远见到这位三殿下开始,她就蒙着眼,提着黑布笼罩的鸟笼。 没人知道这位修道的菩萨为什么提个笼子。路长远自然也好奇。 “装的是幼绾。” 敲门声陡然响起,屋外传来一声温软的:“公子?” 路长远再度回过头的时候,苏幼绾已经不见了。 夏怜雪这才不好意思的打开门:“那个......我不小心睡着了。” “饿了便吃,困了便睡,这才是自由自在的人,修仙修的也是自由。” 路长远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刚刚还在和一位女菩萨谈论婚娶之事——这里险些成为处子落泪之地。 “那个......公子。” “怎么了?” “你出来一下。” 路长远疑惑的走到门外,却见仙子陡然拔剑,看似轻盈却厚重的细剑掀起一股风浪,随后一声闷响。 朱明! 她竟练成了!? “我小憩了一会,好像就......学会了,是不是公子对我做了些什么?” 路长远当然什么也没做。 这妙玉宫真传天赋果然不错。 但是路长远还是说:“稍微把些许剑意在你睡着的时候传给你了,你应该是在梦中悟剑了。” 夏怜雪眨了眨美眸,琼鼻微挺,心道果然:“多谢公子。” 路长远摆摆手:“早点回去睡,明日会很忙。” 等到夏怜雪回了房,路长远才继续赏星星。 天上那一道白痕仍旧夺目。 ~~~~~~~~~~~~~~~~ 苏幼绾离开了路长远暂住的地方,提着鸟笼,慢慢朝着此刻最为激烈的地方走去。 她一步一步的走去,正在厮杀的士兵似完全看不见她,只觉一阵清风拂过。 有人被杀死,倒地,流血,但却并不能染红这位皇女的衣裙。 终于,她来到了皇宫边。 恰有一人正拿着一面黄铜宝镜往此处赶来。 苏幼绾心想。 刚刚好,甚至有些早,应该在那位公子家再喝一杯茶水的,她能看透此地所有人的行为目的,唯独看不透那人,甚至于她演化的道法命数中,也没有那人的存在。 所以今晚她去试探了一下那人,可那人油盐不进,甚至连色心都不起,仿佛断绝了色念一般。 那便罢了。 命数五十,可算四九,终有其一的变数。 “三殿下!?” 那人在苏幼绾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琉璃王朝国师,五境玉衡,是先皇帝的幼年玩伴,更是不久前驾崩皇帝的长辈。 他一辈子都在为了琉璃王朝的延续努力,今日也是如此。 国师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幼绾:“殿下,要阻我?” 苏幼绾颔首,银白的发丝随着风飘荡,秀美的脖颈随着动作露出,倒显得她有些破碎,似春日只绽放三日的花。 “是如此,可否请国师大人不要插手今晚的事呢?” “您支持二皇子!?” “并非如此。” 国师举起宝镜:“那为何殿下在此处阻我?” 苏幼绾轻念:“自有定数。” “那就恕老臣失礼了!” 五境的法尽数灌注在镜中,国师要暂时让三皇女失去行动能力,然后进入皇宫诛贼。 他本就来迟了,有人遮掩了命数,导致他看走了眼。 只听一声啵,空气绽开弧度。 苏幼绾伸出那只漂亮修长的手,将手中的鸟笼抛上天,黑布如同帷幕拉开了大戏。 国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一动不能动了。 “三殿下!”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下方沸腾的喊杀声中。 苏幼绾看着火光漫天道:“众生皆苦。” 国师已被困鸟笼,颤抖道:“殿下已破五境?” “未曾,但也差不多了,师尊叫我压一下境界。” 苏幼绾将国师关在鸟笼中,又蒙上黑布,离开了皇宫上空,不多时,便到了另一处木制观星阁楼旁。 只见她挥手,无数琐碎的,类似于星碎的光落下,随后猛地炸开。 “殿下,您捉了我也就罢了,何苦把皇宫的法阵也破掉。” 苏幼绾未曾答话。 国师在鸟笼中激烈冲撞,想要破开鸟笼,却毫无作用:“殿下的家事,我本不该管此事,但是殿下!二皇子勾结了血魔宫的贼子啊,他们已经借仙人血,又借凡人血,如今龙脉不稳,他们要趁机拔走镇魔剑啊!” 二皇子不知血魔宫图什么,国师却是知道的,他最初也认为只是普通的政变,所以不欲参加此事,可直到刚刚,他测算天数才知自己被蒙蔽,上玉京大祸临头。 所以他急忙赶来,不曾想却被苏幼绾拦下。 “真要是把剑拔出来,上玉京就要被毁了!这是祖训啊,殿下!” 菩萨蒙眼,无喜无悲。 高于九天之上。 半晌。 苏幼绾的声音空灵悠远,宛若圣谕:“死的,只会是步入修行的人。” ~~~~~~~~~~~~~ 食手僧肺都要气炸了去。 比起这群中小宗门的人,他无疑要强上许多,但就是有一柄该死的剑,他走到哪儿都阻止他到哪儿。 好几次那丹药就在眼前,愣是这该死的剑芒逼的错失了机会。 “到底是谁?给小僧滚出来。” 食手僧怒火中烧,自食佛门被围攻后,他们就诸事不顺。 这次来抢补天丹,原本是他与食心僧两人,可到现在也没看见食心僧的身影,食手僧独木难支,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结果没想到被再三阻挠。 他手成掌,念动五字真言,将意欲抢夺丹药的人一巴掌拍的吐血。 一座巨大的邪佛像在他背后生气,那肩上三头的邪佛伸手将另一位修行者的腿拽住,随后一把扯断了那人的肩膀。 伴随着痛苦的嘶鸣,食手僧一把抓过那人掉落的手掌,不等他下一步行动,剑芒再至。 “食佛门一如既往的令人恶心,你们到底还算做是人吗?” 声音悠悠的传来。 在阁楼的房顶上,圆月之下,有一佩剑男子,腰间别着一酒葫,此刻他拿起葫芦,打开壶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食手僧尖锐的道:“李青草,你莫不是以为我食佛门怕了你青草剑宗,非要赶尽杀绝?” 男子没回头,只是对着月亮道:“这问题问的,你难道会对着月亮问:“你是月亮”吗?” “那便试试谁的法更高吧!”食手僧一声厉呵,风带着戾,直扑男子而去:“小僧要剖开你的胸膛,拆了你的五脏六腑带回去给我门享用!” 却见行至半途,食手僧就已经变了模样,身上长满了漆黑的毛发,随后毛发迎风生长,竟成为了无数黑色的手。 名为李青草的男人叹息一声:“喝酒的气氛都被毁了?你这是效仿慈航宫的千手观音?人家的柔荑葱白,你呢?跟个没剃毛的狗爪子似的。” 他歪歪扭扭的站起,仰头对月又饮了一口酒,随后踮脚将一片瓦砖踢起撞向食手僧。 “师父常说,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 食手僧一拳碎开了瓦片,却见砖后有一点寒芒。 李青草已出剑。 “罢了,观你手多,看来也是个不健康的,我替你修剪修剪枝桠!人毕竟只有两只手两条腿。” 一剑落,食手僧背后的千手立刻落下大半,砸落在地上,将石板路腐蚀出密密麻麻的洞。 戾! 食手僧猛地呕出血黄之物,那不知名的东西散发恶臭,随后形成了类似于手的虫开始蠕动,但目标却并不是李青草,而是这条街上普通百姓的房屋。 李青草皱起眉,一柄长剑瞬间化为多把,自半空中落入地面钉死了那恶心的东西。 等到李青草再度回头,食手僧已经逃的无影无踪。 看来是被他那一剑吓破了胆子。 李青草无奈的笑笑,摇了摇酒葫芦。 酒已经没了。 他陡然猛地回头,看向皇宫,似有一种宛若针刺的感觉在弥漫。 ------------ 21.新帝登基 实在是太容易了。 二皇子简直不可思议。 剩下禁军被唐突打开的门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人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就彻底占领了皇宫,顺利到没有出现一丝岔子。 “这就是......仙人的力量?” 二皇子有些恍惚,天都还没亮,他已经控制了所有进入皇宫的道路,甚至连后御园也已经站满了他的人。 “殿下,您猜的果然没错,皇帝已经驾崩了,据宫女所说,已经驾崩有数日。” 一切来的太不真实,仿若虚幻。 担心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尤其是三皇女,居然从始至终都没出现。 不仅如此,威胁最大的,持有混元镜的国师也压根没有人影。 提前的布置大部分都没用上。 “呵!哈!” 二皇子笑了起来,站在巍峨的皇宫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竟然如此简单。 但很快他回神:“四弟在哪?” 他要提早消灭一切不可控的因素,尤其是这个平日看着懒散,实际上心思深沉的四弟。 “殿下,没找到,他府内没人。” “去找!去找!”二皇子抬手:“等等,国库,武器库,太和殿,都给我派重兵把守,对了,对了!叫龙将军封锁整个上玉京,快!” “是!” “叫元安速度给我拟一份诏书......就说,孤是临危受命,不得不坐这个皇位,为了抵御仙人霍乱!孤......不,朕,朕要为了上玉京的百姓,驱逐仙人,仙人已经影响了我上玉京黎民百姓安居乐业!” “是!” 将所有的人都安排下去,二皇子才感觉到内心的炽热安稳了些,他一步一步的走近龙椅,随后坐了下去。 他一整晚没睡,的确有些劳累,可这龙椅却咯得他腰生疼。 原来是这个感觉。 这龙椅雕刻了江河日月,坐起来竟然如此沉硬。 镇长老走入殿内,礼节性的行礼:“殿下......不,陛下,少宫主说晚些时候会来拜访您。” 二皇子猛地睁眼:“当然,少宫主何时来都行。” 镇长老点点头:“那我便出去替陛下守门,以防那几位大逆不道的供奉杀回来。” “朕......多谢镇长老了。” ~~~~~~~~~~ 太阳极其不情愿的从东边升起,露出了点点微光,蛮横的将月亮踢走,但似是因为赶走了月亮,所以有气无力,晨光灰蒙蒙。 “醒了?醒了就来吃东西。” 路长远坐在院落的摇椅上啃着糕点。 这是城北的栗子糕,早上有人敲门送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反正白嫖的早餐,不吃白不吃。 夏怜雪缓步走到了罗汉松下,刚醒来的夏怜雪脸上带着点点惺忪的睡意,仿佛初绽的花蕊,娇嫩软滑。 在妙玉宫的时候,晚间休息一般以打坐为主,很少见的有彻底躺下闭目入睡的时候。 所以她不小心睡过头了。 路长远把装着糕点的碟子往夏怜雪面前推了推:“昨晚睡得怎么样?” 夏怜雪没回话,而是回到房间内,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又将小茶桌也一并放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这便烹起了茶。 茶叶是房内就有的,是上好的润玉茶。 夏怜雪看着茶壶咕咚咚冒起热气,茶香味慢慢逸散沁人心脾,居然有一股诡异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是这怎么可能。 昨夜死了不少人,血满长街,上玉京的百姓都不敢开门,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这间奇怪的小屋子,竟然完全无人来打扰。 见夏怜雪呆愣的看着茶壶,路长远又问了一遍:“昨晚睡得怎么样?” “公子......啊,嗯,睡得还可以。” 其实夏怜雪也不知道自己睡得好不好,昨晚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大雪纷飞,有人对着她磕头。 但到底不记得是什么梦了。 夏怜雪将茶滤好,端给了路长远:“公子,昨夜......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路长远饮了口茶,热气顺着喉咙直入腹内,很快充盈四肢:“修行者死了不少,凡人也死了不少。” 这会儿外面似乎已经安静下来了,听不见什么声音。 路长远继续道:“抢到丹的人还未离开上玉京。” 所以。 事情还没结束。 “昨晚琉璃王朝换了皇帝,二皇子趁着太子不在京,皇帝驾崩,政变了。” 夏怜雪素手轻轻的抚摸着茶碗,白玉的手指轻颤:“二皇子的确选了个最好的时机。” “是啊。” 路长远轻笑:“龙脉在颤动,因为王朝换了君主,且不是正位继承,所以此时是龙脉最虚弱的时候。” “公子,龙脉虚弱?” 夏怜雪完全不懂路长远在说什么,路长远也没打算回答她,趁着仙子张嘴说话,路长远拿起一块儿糕点,塞入了夏怜雪的嘴中。 “唔!” “好吃吗?” 夏怜雪捂着嘴,细细的咀嚼咽下,这才开口:“还可以的,公子。” “那就随我出去认认这换了天的琉璃王朝吧。” 夏怜雪寻了块儿丝巾,擦了擦嘴,点点头,跟着路长远出了门。 街上是冷清的,但昨夜的等会还留有余韵,红色的灯笼仍旧挂在留情湖旁的树上。 似有人在张榜。 那张榜的士兵扭头一看,吓了一跳:“两位?” 路长远指了指张贴的榜:“榜上写的是什么,简单给我说说。” “两位此时还敢出门,肯定是仙人吧,这榜上的东西,还是不看为好。” “说说。” 士兵垮着个苦瓜脸:“宫内昨夜传旨,说要驱逐仙人们。” 路长远点点头:“早该驱逐了,在上玉京胡闹成何体统,昨夜更是过分到炸湖了,嗯,所以呢,你们要做什么?” 士兵小小声:“什么也不做,仙师您也别生气,皇宫内的旨意也就是个装样子的。” 路长远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夏怜雪疑惑的问道:“公子,为何他们不尊皇帝旨意,不是说,凡间的王朝皇权最大吗?” “那当然是因为,皇帝就打算什么也不做啊。”路长远嗤笑一声:“二皇子昨夜夺位都是靠着血魔宫,他如何能踹掉帮自己爬上去的梯子?” “那为何张贴此榜?” 路长远淡淡的道:“张榜的目的不在于驱逐仙人,而在于让上玉京的百姓觉得他们的新皇帝正在努力的保护他们,即便皇帝只是口头说说,什么也不做。” 踏踏踏的细碎声陡然响起,两人抬头看去,似有人踩着砖瓦房冲向城外。 路长远收回眼:“走吧,我们去瞧瞧别的地方。” “公子?” “不用管,随我来。” 琉璃王朝的皇宫正在上玉京的中轴线上,不远处便是观星阁楼,国师一般住在此处。 而观星阁楼的前面有着两座石狮子。 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两座石狮子都被打烂了去,一个掉了头,一个废了半边的石头身体。 路长远蹲着盯着石狮子看了一会:“以此处作为中点,皇宫,留情湖便三点一线,龙脉就在下方,同时,此处也是护国大阵的阵眼。” 夏怜雪美眸连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子为何对琉璃王朝的事情知道如此详细。” 路长远慢慢的站起,却没回答夏怜雪,而是叹了口气:“有人把龙脉阻隔了。” “那我们该做什么呢?公子。” 夏怜雪有些焦躁,今早起来就如此了,这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局势不在掌握,跳脱了出去。 “等。” 仙子侧目,不知该说什么。 路长远重复了一遍:“等。” 整个上玉京的气氛变得极为寂静与奇怪,除开看见的那位张榜士兵,路长远与夏怜雪返途路上,竟一个人也没瞧见。 夏怜雪有些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的确存在。 路长远坐回了摇椅,看向天空,阴云密布似风雨欲来::“借不借?不借?真小气。” “公子?” “没什么,你去再煮一壶茶来,今日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此地。” 她与路长远已经相处了几日,又或许不止几日,反正她大概也摸透了路长远的行为。 路长远这是在敷衍她。 而路长远一般敷衍她的时候,就是要她自己去看。 那证明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了。 咕噜噜。 咕噜噜。 果然,不等夏怜雪转身去屋内取茶,就恍然听见有什么声音在翻涌,水声似是从不远处的留情湖传来的。 仙子本能的觉得有些恶心,头晕目眩。 就好似当时欲魔浸染她时一样,所以仙子娇躯紧绷,仿若石化。 “放松些,我在你旁边。”路长远拍了拍仙子的香肩道:“可能要下雨了。” 话落,天边唐突一声巨响,倾盆大雨猛烈落下。 随后。 留情湖底陡然生出了一遮天蔽日的触手,浸染了落下的雨水,似要毁灭整个上玉京。 戾! 怨成鬼,欲成孽。 红尘之欲,尽数扑面而来! ------------ 22.库开,天倾 二皇子彻夜未眠,但他仍旧很有精神,在天边即将落日的时候,他见到了血烟罗。 血烟罗仍旧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胭脂红唇,青萝纱裙。 “去国库吧,陛下。” 这位血魔宫的少主居然也换了称呼,这让二皇子极为受用。 “自然。”二皇子撑着身体,自龙椅上慢慢走下:“少宫主可知,我朝国库在哪儿?” 血烟罗摇头:“望陛下赐教。” “所谓的的国库并不是一个库房,更不是一个宫殿,所谓的国库,其实藏匿在玉清池下。” 宫内有一人造荷花池,中央有一凉亭,亭外不远处有座假山,只需要解开封印,便能寻到进入国库的路。 血烟罗,镇长老便被二皇子带到了玉清池旁。 二皇子微笑道:“两位,这下面就是国库了,按照约定,国库内的东西,二位尽可取走。” 他二皇子一向守诚信,于是拿出玉玺,不知道往哪儿摁下,只听卡崩一声,山挪现乾坤,一条透明的玻璃栈道出现在了面前。 血烟罗面色不改,直接踏上了栈道。 说来也新奇,这玻璃栈道下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唯独栈道散发着盈盈光辉。 叮咚。 似乎有水滴落下,砸在了水面上,清脆悦耳。 也不知三人走了多久,一抹烛光在眼前浮现,三人再度踏上了地面,不,更准确些来说,应该是水中孤岛,他们四周是看不清光的水面,而眼前则是一座华贵到,巨大难以言语的大门,鎏金雕凤,刻画着日月星河。 三人在这座门前,竟也比那蚂蚁大不了多少。 而门的两侧,竟然分别有着一石制龙头,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似要食人。 二皇子将玉玺放入龙的嘴中,尘封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二位,朕一向言而有信。” 岂料血烟罗压根不动。 “二位?!” 二皇子一声惊呼,身体不由得飘了起来。 正是血烟罗伸出了手,二皇子便被强行抬了起来。 血烟罗道:“前些年,家父偶然得知琉璃王朝的国库中有一柄神剑,此剑名为“断念“,可斩红尘六道,更是传言这把剑上记载了一门功法,可剑指瑶光之上。” 能登临瑶光之上的剑,无论在哪儿,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所以血魔宫要悄悄的拿走这把剑,在其他九门十二宫都暂时不明白他们真正目的的时候,一锤定音。 血烟罗道:“别乱动,不会要你的命。” 一柄匕首划开了二皇子的手臂,猩红的血滴在了龙头上,很快,二皇子的脸就开始变得苍白。 奇怪的是,石制的龙头,吸收了血,竟然变成了金色。 “以皇血染守门龙,即可见剑。” 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果然有一柄剑的虚影出现在了湖中。 二皇子被猛地甩开,撞在了门上。 血烟罗继续道:“然而如此却仍旧取不走这把剑,这把剑牢牢的绑定龙脉,强取必定闹出大动静,会吸引其他几宫,便只能徐徐图之。” 镇长老微笑道:“所以宫主将少宫主请了回来,以阴阳道之法,糅以凡人血,仙人血,化为阴阳,腐蚀龙脉,再寻一想登基却没有希望的皇子,便名正言顺的插手这件事。” “旧帝死去,新帝未登基,龙脉不稳,才会出现片刻的机会。” 血烟罗皱起眉:“昨夜死的人,还不够多,血气凝的不够。” 以补天丹作为诱饵,被吸引而来的修行者一定大打出手,最后惨死在琉璃王朝,死者便会成为破开龙脉的关键。 而昨夜二皇子政变,也死了不少人,皇宫的殿宇被染的猩红。 可仍旧不够。 “也罢,我勉强还能开一道小口子,剩下的,便要看地底的那东西愿不愿意出来了。” 二皇子难以置信的起身,挣扎的道:“你们在说什么?” 镇长老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琉璃王朝下面,镇着一只大魔,这把剑就是用来镇魔的,将此魔作为养分,这才供养了你琉璃王朝千年,哪怕是动乱的那一百年也屹立不倒。” “什么!?” 没人理会惊讶的二皇子。 伴随着一声幽幽的:“起!” 血烟罗浮起,以手结印,两仪八卦在他背后生出,恍惚间将他一分为二。 虚空中生出猩红之血凭空显现——这是城内死人的血,随后顺着八卦,鱼贯而入,进入了剑内。 也就这一瞬。 地动山摇! 整个上玉京仿佛地龙翻身。 ~~~~~~~~~~~~~~~~~~~ “下雨了,老祖宗。” 苏落秋无奈的吃着面。 昨夜他一直待在面馆,早晨听他的暗卫说,他那位二哥派人找了他一晚上。 好哥哥登基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他,兄友弟恭真让人感动。 面婆婆平淡道:“过来帮忙收摊。” 这雨来的反常。 就仿佛是突然下起来的。 苏落秋陡然捂住了自己心口,难以呼吸,一只苍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抑感便消失了。 面婆婆道:“要出来了。” “什么东西?” 苏落秋茫然的问道,他的面才吃了一口。 面婆婆将摊位的幕撑起,将板凳收了起来,道:“三年前,我偶然见到血魔宫的血魔主。” “啊?” 苏落秋筷子都掉下来了。 他知道老祖宗很厉害,但是真没想过自己这位老祖宗能够认识九门十二宫其中之一的宫主。 “我告诉他,琉璃王朝的国库内有了一把剑,这柄剑可以帮助人登临瑶光之上,而这把剑镇压着王朝底的一只大魔。此刻,剑已经松动。” 苏落秋不可置信的道;“那现在岂不是......大魔要出现了?” 面婆婆点头,苍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名为怀念的情绪。 “是啊。” 苏落秋急忙道:“那若是大魔出世,我上玉京岂不是倾刻天翻地覆。” 面婆婆道:“是啊。” “那为什么......老祖宗,那为什么?” 面婆婆总算擦干净了桌子。 她说。 “我年轻时,修行的宗门叫做铁剑门,那是一个很小的宗门,不过很温暖。” 面婆婆低着眸子,叫人看不起情绪:“当然,铁剑门已经灭门多年了,我最爱的人也被镇压在了这上玉京下,如今,铁剑门只剩我了。” 大雨倾盆。 很快,雨模糊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了。 面婆婆看着雨水中的黑,轻轻的道:“好久不见了,师弟。” ------------ 23.城北冻死的乞丐 当第一滴雨水落入大地,上玉京开始地动山摇。 李青草就知道事情坏了。 “快离开上玉京!!!” 已经迟了。 天上落下的黑色雨水,只是碰到修士,便仿佛生根的树木,将修士彻底缠绕了起来。 黑气正在以修士作为养分,吸收修士的力量,用以挣脱自己的封印。 李青草即便修为通天,此刻也被生根的黑气缠绕。 他双眼一黑。 再度睁眼的时候,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也是他还没步入仙道,在凡间当乞丐的时候。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他喜欢的女子嫁入了官家,他被迫害成了乞丐。 这黑雨,会让人重现昔日最难堪的时候,若是不能挣脱,便会被黑气生生吸死。 另一侧的不远处,留情湖旁的石桥上,有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步而来,雨水打在伞上,却因伞骨坚强有力,并不能摧毁伞面。 少女绣花鞋尖踩在水上,轻碎的走在了石板台阶。 黑色的雨幕纵然有滔天之能,却也不能濡湿到少女衣角丝毫。 盖因。 少女自出生起,就没有任何能够影响她心境的东西。 心若琉璃明镜,不染轻尘。 国师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也被黑雨缠绕:“殿下,这是什么!?” 苏幼绾伸出手,接下一粒雨,黑色的雨显得她的肌肤更加嫩白:“欲魔之雨,有人将大魔放出来了,这是大魔放出来收集心魔用以冲破封印的雨。” “大魔?大魔!?” 国师只知镇魔剑镇魔,却不知镇的魔竟如此凶戾,还未完全解封就能影响整个上玉京。 他凄苦的道:“我朝完矣。” “为什么?” 苏幼绾的声音好似羽毛。 国师在即将失去意识,被拖入噩梦时,竭尽全力道:“上玉京要毁了,我朝百姓......我朝百姓。” 他被拖入了噩梦。 “我朝百姓不会有事。” 苏幼绾立于青石长桥,看着黑雨纷落,她跳入湖中的木筏上,步摇随着她轻轻颤动:“此雨,只伤修士,不伤百姓。” 正如凡人不会被欲魔浸染一样。 没有修为的人也不会被黑雨缠绕,不会成为养分。 ~~~~~~~~~~~~ 怎么办呢? 路长远在想这个问题。 黑雨只吸有修为的人,那夏怜雪怎么算? 答案就在眼前。 夏怜雪猝不及防淋了一点雨,于是也被拖入了噩梦中,黑雨将她团团围住,却伤不了她。 她是修士。 但没有修为。 卡在这里了。 路长远倒是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有点困,这天下没有任何的心魔能入侵他。 《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路长远一指点在了夏怜雪的额头。 ~~~~~~~~~~ 千里冰雪,万里沉寂。 天地间只余下一望无际的白。 这是连绵而起的山,也是死亡不绝的冰雪地狱。 这是哪儿? 路长远知道自己在夏怜雪的过往,却不知这是在夏怜雪的哪一段年岁。 有人漫步走来,在轻柔的雪上留下足迹。 那人似乎在寻什么,却怎么也寻不到:“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路长远便看着这一幕,他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那是寒水真人。 因为这人穿着旧式的,让路长远忘不掉的白色长袍——羽月仙宫的道袍,但这人的道袍边偏偏又绣着和那日寒衣真人一样的净莲。 寒水真人陡然升起,在半空中寻着什么。 呼! 冰冷的寒风猛地吹拂而来,黑夜唐突来到,耳旁呼啸着听不清的呓语。 “莫要聒噪!” 寒水真人拔剑,一剑定风月,风不再呼啸,山川不再异动,就连雪崩都停止了。 六境开阳伟力可见一斑。 她无知无觉的往前走着,走着,走着。 远方唐突亮起一点星光。 寒水真人松了口气:“找到了!” 眼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石雕,奇怪的是,这群石雕青面獠牙,面目可憎,但却都在朝向一个方向叩首。 前方有声音传来,那是模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雪妖。” 寒水真人看见了,在数不清的石雕前方,有着一群跪着的,正在膜拜某样物事的雪妖。 这群雪妖正在死亡。 它们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叩首,直至死亡,最后以快速到难以置信的速度石化成为石雕。 戾!!! 似乎是察觉到了寒水真人的到来,这群雪妖飞扑而起,似要啃咬寒水真人。 只一剑,天地清澈晴朗。 寒水真人落下,走到了雪妖们跪拜的石碑前。 不等路长远细看。 眼前之景虚幻而去,却又很快的凝实。 ~~~~~~~~~ 飘渺之雪再度毫不留情的覆盖大地,又是一年冬。 路长远睁眼便见一座白雪皑皑的城,城内的过道雪白一片,冷风呼啸而过,刮的人脸生疼,但城边的那座米铺子内却有些暖意,仔细看去,那是有人点了火盆,米铺内有暖风吹了出来。 有人开口:“城北冻死了几个乞丐。” “掌柜的,死了便死了,年年冬日不都是如此吗?” “也是,乞丐死了也好,免得在我门前吵嚷。” 仙人不知春夏,凡人却知秋冬。 路长远看着米铺的掌柜和伙计,他们倒是穿的暖暖和和的,言语间已经不把乞丐当人了。 这世道一贯如此。 人道说是仙人不把凡人当人。 可凡人要是有了权,哪怕是有了点钱,也是一贯不把不如自己的人当人的。 “你铺子里的米,我全部买了,分给那些乞丐,再买些炭火给他们取暖,我为妙玉宫真传,莫要偷奸耍滑。” 有人走来,丢下一袋子东西。 那是夏怜雪,她未曾带着面纱,眉宇柔和弯弯,若雪中仙。 一位女子道:“师姐何故去怜悯凡人,凡人自有定数。” 岂料夏怜雪只是摇头:“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师姐天资过人,又生的极美,如今还如此心善,这若是让宫内的那些为数不多的男弟子知道了,咱们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夏怜雪无奈的笑笑。 她当然知道自己生的好看,自及笄后每日她在湖边练剑,都有不少人偷偷的瞧她,女弟子多,男弟子更多。 不过每每女弟子都会把男弟子赶走,再上前找她问剑。 她性子淡然,对男女之事也毫无兴趣,所以无论男女,她都认真教剑。 又是一人道:“咱们本来就没机会,那些男弟子呀,一半儿瞧雪师姐,一半可是都去瞧月寒师姐了。” ------------ 24.于是时间开始倒流 “月寒师姐可不好相与呢,她可是说了,谁若是再看,就要与她论剑,结果以为论剑就是有机会的那群人呀,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了,还是雪师姐好,不计较自己被看。” 夏怜雪只能摇头:“我练剑的时候,可没比月寒师姐温柔多少。” 那位师妹掩嘴笑:“有些人就是贱骨头,被月寒师姐打了,就觉得月寒师姐才是这世界最厉害的人物哩,所以都去追捧月寒师姐了。” “莫要再说了。”夏怜雪制止了师妹的调侃:“先去除妖,不要耽误了师门的任务。” “也是,师姐很快要与裘月寒师姐比试,且不能在此地耽误了。” 这是宗门大比前夕,寒水真人已经圆寂的时候。 接下来,夏怜雪要回到妙玉宫,与裘月寒比试一场。 ~~~~~~~~~~~~ 视角再度猛地转换。 这一次,路长远瞧见的是夏怜雪跪倒在比武台上,她面前的裘月寒嘴角溢血:“师妹,承让。” 飘渺的仙门下,万人瞩目的宗门大比上。 夏怜雪输了半招,她苦笑:“还是师姐厉害些。” 她不知道裘月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跪到了半夜,整个演武场空无一人的时候,这才慢慢站起,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的寝房。 路长远就跟着她回了寝房。 少女的闺阁一向是极为精致的,雕花的窗子旁是花梨木的书架,其上整齐的列着古籍,再前方则是一架木案,天青琉璃瓶中插着花,正放在木案的左上角。 而木案上则是一幅摊开的白卷,其上用墨写着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看来少女昨夜并不平静,用这练字之法来安定自己的内心。 吱呀。 仙子将门打开。 自言自语道:“输了就是输了。” 来此地的途中,她已经念了百遍。 夏怜雪空洞的坐在镜前,她的一身白衣上沾了触目惊心的血,刺目极了。 那血大部分是她自己的。 伤并不重,只是外伤,裘月寒与她都没有生死搏杀,相当的有分寸。 “技不如人......” 夏怜雪将衣服褪下,规规矩矩的叠放好,随后修长嫩白的腿轻抬,跨入了木制的浴盆,氤氲的热气似乎并不能抚平她的疲惫。 咕噜噜。 少女将头埋进了浴盆内,如羊脂玉般的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 水没过了头,眼中的泪便混合在水中,看不出来。 路长远就站在夏怜雪的面前看着这一幕。 他想,可怜巴巴的。 一抹黑色的光唐突的出现,趁着夏怜雪不注意爬上了木桶。 那是一只黑色的蜘蛛。 也是欲魔之种。 路长远皱起眉,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捏死那只蜘蛛,可手碰到蜘蛛却直接穿了过去。 是了。 这是在夏怜雪的回忆,他什么都做不了。 蜘蛛顺着木桶的纹路一点点爬到了夏怜雪的后方,随后栽入了木桶中。 路长远抬起头,看向木制阁楼的房顶,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 若是此时从外看去,大约就能看见寒衣真人的脸。 但路长远没兴趣。 夏怜雪似也感受到了什么,茫然抬起头,却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只能拍拍脸,溅起水花,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 路长远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女的自言自语,他是知道这白皙的肌肤有多香软滑嫩的,他上过手。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竟这么大。 不等路长远细品少女严丝合缝的景色。 夏怜雪突然尖叫一声:“你是谁?!” 嗯? 你能看见我? 这不是回忆吗? 邪门了。 只听仙子一声尖叫,洁白的浴袍便裹住了羊脂白玉,只余留下因水热泛红的雪嫩足尖,其上泛着点点雾气。 一柄长剑被夏怜雪拿起,直刺路长远面门。 也就是这副动作,少女娇嫩的小腿从浴袍中滑了出来,因沐浴留下的水珠贪婪的舔舐着仙子的肌肤滑下,最后落到了木制的地板上。 路长远没来由的想到。 裘月寒的作为足饰的镯子该给夏怜雪的。 路长远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用两手夹住了仙子的剑。 少女挺拔着背,面若冰雪,杀气满满。 可她才沐浴到一半,发还是湿的,如今贴着她娇俏的脸颊,即便她再怎么挺拔背,显得威严无比,仍旧是一幅俏脸含春的样子,甚至给人一种热血上头的魅惑感。 路长远目不转睛的看着夏怜雪。 他好像得帮助这个时间点的夏怜雪破除噩梦,虽说倒也不难就是了。 “仙子觉得,我是什么人?” 夏怜雪抽了抽剑,却没抽出来。 她有一点点生气,但也没有太生气。 这就是极为奇怪的事情,仿佛自己眼前人看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该生的气在第一次就该生完了。 明明就不认识这个偷看她洗澡的贼人! “你是......你是......”夏怜雪咬着唇,俏脸憋的通红,她好像要哭了。 她本来是个坚强的性格,刚刚躲在浴桶里面哭,已是她下定决心最后一次,但不知怎么得,剑被眼前人抵御住,委屈就一股脑的重新出来了,眼泪也就止不住了。 仙子松开了剑,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欺负我,都欺负我!” 路长远叹了口气:“乖,别哭。” “就哭!” “别哭。” “就哭!” “哭也算时间!” 夏怜雪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火气:“算就算!” 路长远挠了挠头:“我是来帮你赢你师姐的。” “我都输了,还赢什么赢!?” “你信我。” “我才不信你。” 路长远唐突上前两步,在仙子的耳边低语:“只要你想赢,就能赢,哪怕是时间,也可倒流。” 夏怜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路长远,结果路长远只是捡起剑,一点点掰开了夏怜雪的手,将剑放入了她的手中。 “我带你时间倒流,好不好?” 这是夏怜雪的噩梦。 只要她想。 她便能再度回到输给裘月寒的那一刻,路长远只是要引导她,觉得时间可以倒流。 索性仙子已经被路长远调教的差不多了。 所以呆愣愣的点点头,似是完全没察觉到路长远的动作有多亵渎。 于是时间开始倒流。 月亮重新回到不可见之处,天上又挂起了一模一样的一轮太阳。 她身着莲花白裙,手持三尺长剑,面对着自己的师姐道:“师姐,请赐教。” ------------ 25.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求追读喵,很需要喵) 风欲动。 却在两位白衣素裙仙子的剑下强行的停了下来。 路长远就站在红木演武台的侧面,夏怜雪偏着半边身子看他。 所以路长远道:“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帮你代打?你得堂堂正正的赢她。” 夏怜雪柳眉微皱:“我如何赢得了?” “你若是一直觉得自己赢不了,那便一辈子都赢不了,夏怜雪,你师姐裘月寒可比你坚强多了,起码她输了不会哭鼻子。” 一股莫名的火直窜五脏六腑。 这人怎么这样呀。 他说话好难听! 这是在噩梦中,她的所有情绪都会极为容易被激发出来,于是这位白裙仙子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裘月寒。 “我如果输了,连着你偷看我的账,一起算!” 仙子起剑,起手便是刁钻的剑法。 妙玉十三剑的第三剑——鱼游荷上露。 这一剑讲究的是密不透风的剑势,一步步收缩敌人的防守空间,最后如同荷叶上的鱼一般原地等待着死亡。 在一年前的大比上,夏怜雪对裘月寒,也是以这一招起手的。 仙子悬剑,很快生成了一朵莲,转而片片花瓣散落,化为了凌厉的剑气,直刺裘月寒面门,可同为妙玉真传的裘月寒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招的弱点。 裘月寒原地也转瞬化为一道白光,与夏怜雪针锋相对,不闪不避,提剑迎着莲花剑气而来。 鱼游荷上露这一招并非没有解法,这一招连绵不绝的剑气中有一处较为薄弱的地方,那是莲花心,若有一往无前之心,提剑直刺此处,也可破局。 三尺长剑刺破荷花心,正如小鱼不知结局却仍旧纵身一跃,最后跃入池中天地自然辽阔。 “师姐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吗?” 夏怜雪音落,反手持剑,一道剑气自荷花中心炸出。 这里的确是最薄弱,但同样也能是下一剑的起势之处。 “师妹这一剑倒是使的出神入化。” 裘月寒剑被震的发疼,琉璃羽衣身上披,竟再度用上了三分力,压得夏怜雪不得不回防。 路长远叹为观止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夏怜雪记忆中的裘月寒。 这位妙玉首席真传的剑,大概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 凶。 仙子身躯娇柔,面容仙美,剑却招招致命,彼时看食心僧的伤势,路长远就猜到了裘月寒这家伙是个母老虎,凶性大发,厉害得很,只是没想到如此凶戾。 夏怜雪咬着唇,左脚死死的定在地上,腰肢轻拧,游身而过,剑自裘月寒腋下往上,仿佛要将人捅个对穿。 铿锵! 一股巨大的力度自夏怜雪的腰肢而来,裘月寒抬起修长的腿,毫不留情的踹向自己的师妹,情急间夏怜雪只能用剑顶住裘月寒的莲花小鞋,却还是被踹飞了出去。 裘月寒稍作停留,冷肃的剑气运转,再度破风而来。 人未至,声先到,随后是清澈的剑鸣。 两剑相交。 夏怜雪脚下的大地开裂,挡住了这一剑,她扭过头看向路长远:“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快说呀!” “攻她中路试试。” 攻中路?什么中路? 师姐的剑一往无前,浑身都是破绽,却也浑身都不是破绽,想要打中裘月寒,自己也得被刮走二两肉。 夏怜雪不抱希望地看去,却惊讶的发现裘月寒的中门果然有破绽,于是以剑卸力,滑剑上挑,直取裘月寒中门。 “师妹的剑有长进。” 裘月寒果然撤剑,被夏怜雪一剑逼得后撤几步。 夏怜雪眸光微亮,看向路长远:“你快继续说。” 若是路长远不停的告诉她裘月寒的破绽,这一局,她便能赢。 但路长远不知道何时拿起了一碗面,坐在台边吃上了。 夏怜雪气极了。 “夏仙子,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没办法让你打赢裘月寒的,你知道的,裘月寒她强的不可思议,哪怕在死局里面都能生生的找出一条路来。” 于是一个念头在脑中生成。 面前的少年,更支持裘月寒师姐。 念头只刚落下,裘月寒如细雨般连绵的攻势再度而来,夏怜雪有些看不清裘月寒的剑了,她只能凭借本能一剑又一剑的抵挡。 一轮照月自裘月寒的背后生成。 夏怜雪有了那么一瞬的恍惚,于是一剑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血痕在那张娇柔的脸上留下了极为可怖的痕迹。 她又看向路长远。 却发现路长远正在吃糖葫芦。 妙玉宫内哪儿来的糖葫芦? 路长远也想问,这仙子的噩梦里面,为什么会有一根糖葫芦。 但是有都有了,不吃白不吃。 “快帮我!” 路长远仿佛没听见,将糖葫芦咬下放入嘴中,期待的酸甜味并未出现。 这糖葫芦完全没有味道。 看来这高高在上夏仙子也没吃过糖葫芦。 夏怜雪莫名的有点委屈,这个男人说好要帮她,也的确帮了,可是送佛送到西,怎么送到一半就不送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送呢。 给了她能赢的希望,后面一言不发,这不是折磨她吗? “师妹,比武之时不可分心。” 裘月寒运剑,下一刻已至夏怜雪的面门。 妙玉青莲炸开,剑气剐的夏怜雪生疼,裘月寒凌跃而下。 这一剑,毫无任何精妙可言,有的,只是快到人难以看清的速度。 “好重!” 夏怜雪连着倒退数步,左手稳住剑身,右手死死的握紧剑柄,这才勉强抵抗住裘月寒的这一剑。 可裘月寒还在加重力道。 夏怜雪死死的咬着唇,似乎要与裘月寒赌气,精妙的剑法都不再施展,两人开始纯粹的比拼这一剑上的念。 路长远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夏怜雪一定会输。 哪怕这是旧景重现,面前的裘月寒也不是真的,夏怜雪也不可能战胜裘月寒。 因为夏怜雪觉得自己不会赢,她从未赢过。 自三岁开始她拜入妙玉宫,习得种种精妙剑法,却也总比不过裘月寒,更别说这个时间点是已经输过一次的她。 台上,裘月寒的剑重若千钧,夏怜雪左手撑着剑身,试图阻止裘月寒的剑更加下降,但剑割破了她的衣裳,也割破了她的肩,滴滴猩红的血带着刺痛被裘月寒的剑吸取。 她要输掉了。 她本来就要输掉的。 她不可能赢的。 夏怜雪如此想着,于是力再下降了一分,势也就跟着弱了一分。 ------------ 26.朱明 “师妹......你太弱了。” 裘月寒似乎在笑,笑着笑着,那张脸的五官就开始模糊,然后重组最后化为了那个将她从襁褓一直带大到三岁幼童的寒水真人。 夏怜雪美眸不自觉的放大,惊呼出声:“真人......?” 寒水真人道:“你果然不如月寒,我没收你为徒的确是正确的,不然会丢了我的脸。” 剑直接斩下,夏怜雪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砰! 她的剑落在了地上,右臂也被刺的一片猩红,再抬不起剑。 她又输了。 寒水真人冷呵:“还不认输!?” 夏怜雪抿唇,口中似有血腥味弥漫,眼角也有晶莹的物事落下。 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喉咙干哑的难以置信。 无助感再一次席卷了她,直到有男人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声音淡然,仿佛理所应当:“妙玉十三剑你修的不如裘月寒。” 知道了知道了。 我知道我的剑不如师姐,不要再说了!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那声音果然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道:“但你会的只是妙玉十三剑吗?” 开什么玩笑。 我自幼拜入妙玉宫,学的是照月法,练的是妙玉十三剑,修的是剑道。 我还会什么? 会......什么? 少年平淡认真的道:“我的剑可比你妙玉宫的剑要高明些。” 耳旁似有晨暮钟炸响,夏怜雪什么都听不清了,所以她索性闭上眼。 她仿佛去往了一个小小的院子。 夏日炎炎。 院子里面有一棵罗汉松,有热风吹来,罗汉松飘呀飘,树叶便落了下来。 她怎么都刺不中树叶,很是难过,本就功力尽失,沦为凡人,现在叶子都在欺负她。 一位长得好看,却不干人事的少年噙着笑对她说:“我有一剑,你学不学?” 一剑。 什么剑? 若夏般猛烈堂皇的一剑! 于是她接过少年递来的剑,漆黑的夜陡然亮如白昼。 一声惊雷平地起,狂风席卷落叶。 一切的一切,都湮灭在了这一剑下。 朱明丽日照窗棂,光风动纨素。 夏怜雪白衣如雪,轻轻呢喃,宛若梦呓:“朱明。” 她睁眼,看着妙玉宫开始如水墨画一般凝结,随后仿佛晕开的笔墨因为时间而褪色,寒水真人,裘月寒,妙玉宫,一点点的远离了她。 她柔声道:“公子?” 轻轻眨眼,醒来一梦浮生,她仍在小院。 对于梦里的一切,她记得清清楚楚。 路长远微笑的看着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偷看我沐浴了?” 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你都破除心障了,怎么还纠着一点点小事不放? 路长远装傻道:“你在说什么?” 夏怜雪一步步走到路长远的身前,秀美的眼紧紧盯着路长远道:“公子,我刚刚怎么了?” “你被黑气缠绕,我替你固守了本心,等着你自己醒来。” “公子没做什么别的?” “没有,难不成你梦到我了?” “确实如此,我梦到了我输给了师姐......但是在公子的帮助下,我赢回来了。”仙子抚了抚长裙,柔声:“用的是公子的剑法,很是厉害。” 路长远耸耸肩:“早和你说了我的剑厉害,过几天我带你回妙玉宫,你还能再赢一遍,这就赢两遍了。” “我一向是相信公子的。” 仙子勾唇,竟破天荒的有种媚意,仿佛是雨后的天青色簇拥着盛开的牡丹,清美淡雅,却有种蚀骨的娇嫩。 “我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若不是真人捡到我,我就死了,真人养了我三年。” 路长远愣愣出神。 养了夏怜雪三年? 那寒水真人在夏怜雪的心里,和母亲又有何差异?怪不得能滋生心魔。 仙子回过头,伸出白瓷般的玉臂,慢慢的从罗汉松上摘下了树叶:“所以我很嫉妒师姐,因为真人不在乎我。” “那现在呢?” 夏怜雪露出了美到不真实的笑:“现在也是嫉妒,不过我现在敢承认了,我就是嫉妒师姐,连公子都觉得,师姐比我优秀,不是吗?” 这女人怎么好像变了个性子? “托公子的福,我已经破劫,等到再入四境,便可长驱直入五境了。” 四境与五境之间,是道与境的差距。 夏怜雪这一遭自高处跌下,也算是她的劫,如今心劫已过,大道畅通无阻,尽在眼前。 虽然如今毫无修为,但已经是近道者,甚至有种不在此方天地时间的错差感。 她到底打算入什么道? 路长远眯起眼,但转念想想,似也没必要知道:“那就好,我们该去夺丹了。” 【距离补天丹出世还剩两日】 夏怜雪螓首微偏:“外面还在下雨,我去取一把伞来。” 很快,仙子便拿着一把油纸伞撑开。 路长远道:“怎么只拿了一把。” “要拿两把吗?” “算了,一把也行吧。” 夏怜雪微微笑,仿佛变回了最开始路长远见到的那位云淡风轻的温柔仙子。 仙子一身青裙,撑开油纸伞,美的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路长远有些微微晃神。 “公子在看什么?” 路长远道:“你生的好看,我就多看几眼,生的好看不就是给人看的。” “公子倒是诚实。” “诚实是人最美好的德行之一。” 夏怜雪也不恼,而是示意路长远该出去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轻轻的滴答声带起某种舒畅的旋律,随后跃起落在地上。 路长远莫名的有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但这种危险感无关性命,而是别的什么的东西。 “还是再拿一把伞吧。” 夏怜雪摇了摇头,发上的簪子也就跟着摇了摇:“其实只有一把。”她已经走到了路长远的身边:“挤挤吧。” “那就挤挤。” 青裙仙子撑伞,这还是多少人都想不到的殊荣呢。 两人行至大门前。 夏怜雪陡然开口:“白吗?” 路长远早料到夏怜雪该有此一问,于是微笑着看向夏怜雪:“什么白?” 按照道理,这一关就该被路长远防回去了。 可仙子语气轻若鸟羽:“我的身子,我突然想起,之前公子替我拔魔的时候,是不是把怜雪的身子看完了。” 不仅看完了。 我还上手了。 很润。 严丝合缝的。 路长远没来由的有点冒冷汗:“救人要紧,医者面前不分男女才是。” “好看吗?” “医者眼中......” 夏怜雪加重了咬字:“好看吗?” “好看。” ------------ 27.水墨画 黑色的雨水仿佛真的将上玉京变成了一幅水墨画,但这副画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人。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留情湖。” 夏怜雪皓腕如雪,在路长远的面前晃来晃去:“不是取丹吗?” “丹还未出,所以我们先去找个位置,等丹出。” “可是留情湖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公子,面婆婆与你都如此看重这湖畔。” 路长远很自然的道:“留情湖底有一只大魔,被镇了一千五百年。” 夏怜雪朝远处看去,轻轻的道:“我晓得的。” 她当然看的出来。 因为那只巨大的恶心触手正在湖中央晃动,仿佛要升天捅破苍穹,阵阵黑雾从触手中散出,将雨染成了黑色。 “公子,三皇女也在此处。” 路长远抬头看去,在半空中也有着一抹打伞的身影,少女青玉束腰,深青道袍,身段儿纤细曼妙,黑色的雨不可靠近她一步,对比下更显得她肌肤白净却带着点点浅樱色的光泽。 路长远笑道:“看来是家里的事太大,她也打算管上一管了。” 留情湖畔可见数位被黑气缠绕的修行者,这些人面色痛苦,似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他们的修为与血肉在一点点通过黑气传输给留情湖底的大魔。 “路公子。”苏幼绾一步一步,脚踏虚空慢慢走下:“你来此地,可是要做些什么?” 路长远回道:“那枚出世的丹,后来如何了?” “路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 “彼此彼此。” 苏幼绾摇头,如雪的白发随之飘荡:“据说是御剑宗抢到了那枚丹药,现在当还藏匿在城中。” 抢到丹药的,没抢到丹药的,应该都没来得及离开上玉京,尽数都被黑雨淋到,拖进了梦。 路长远又道:“所以你要做什么?” 苏幼绾一如既往的淡然:“幼绾也不知该做什么,倒是路公子想做什么?” 没等路长远回答。 一道清澈的男声自后方传来:“几位道友,还是先一起帮忙,斩了那触手,否则这满城的道友可就要死在这鬼东西的手底下了。” 来者提着剑,手中拿着葫芦,他倒是没打伞,雨将他淋了个透,但饶是如此,也遮掩不了此人的那一抹锋芒。 青草剑门剑子李青草。 九门十二宫的剑子,一颗剑心坚硬的好像在雪山之巅是杀了十年雪妖,区区噩梦,也不过是困住了他一时片刻罢了。 他再度看向那个雨夜的时候,已经毫无知觉了,只有怀念。 那毕竟是来时的路。 再怎么刻骨铭心,也不过是年少的感情罢了,哪儿能比得上壶中酒和手中剑。 李青草看了一眼苏幼绾,又看了一眼夏怜雪:“原来是三殿下和夏仙子.......这位兄弟,我还未请教名讳。” 他顿了一下,然后想起要自我介绍:“青草剑门,李青草。” 路长远笑道:“路长远,一介郎中。” “原来是路兄。”李青草相当自来熟的上前和路长远我握了握手,然后拿起自己的酒葫芦:“我一看路兄就觉得咱们相见恨晚啊,路兄,你喝不喝酒?” 路长远颇为怀念的看着李青草,就好像是看见了青草剑门多年以前的那一位门主。 一样的自来熟,一样的喜欢葫芦仗剑。 所以路长远道:“算了吧,我听闻青草剑门的人都嗜酒如命,李兄好意我心领,就不夺人所爱了。” 李青草大感惊奇:“那就改日我再请路兄喝酒。”他反手负剑:“我先去斩上一剑,若不可为,还望几位帮忙。” 这位剑子果真雷厉风行,提剑便冲去,若青色流光。 触手应声而落。 李青草不可思议的道:“难不成我的剑法又有精进?不对!什么声音?” 触手落进水中,仿佛是硝石一般,湖面开始沸腾。 自四面八方陡然传出一股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某种东西在组装,又仿佛是什么老鼠在啃食人的尸骨。 很快众人便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那是白骨,是数不清的白骨。 无数死在留情湖下的白骨一点点的爬上了岸,吱呀吱呀的声音正是骨头磨合,轮转的声音。 不。 不止白骨,甚至还有丹出那夜死亡的修士,这群死亡的修士双目无神,身上挂着因为泡水而浮肿的肉块,散发阵阵恶臭。 李青草回头冷声:“什么妖魔鬼怪。” 他又斩了一剑出。 白骨如同被被修剪的杂草般阵阵坠落,碎裂的骨头砸在地上,砸在湖面上,清脆可闻。 路长远道:“看来是魔气操控了尸骨,如同木偶戏一般。” 当是并没有太多的威胁,只是放出来容易伤害百姓。 李青草将葫芦重新别好:“诸位,不若分头行动,我来镇着这湖,不让白骨出来,你们则分头去拯救被黑气缠绕的修士,我来的时候已经将两位师妹唤醒,她们也会帮你们的忙,如何?” 路长远笑道,心想青草剑门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李兄仁善,自无不可。” “三殿下呢?” 苏幼绾转身,并未与李青草说一句话,最后瞧了路长远一眼,轻柔的打着伞,慢慢消失在了雨幕中。 李青草叹了口气,看向路长远:“女人就是这么难以沟通啊,路兄。” 路长远可不敢接这话,毕竟夏怜雪正微笑的站在他身边。 ~~~~~~~~~~~~ 皇宫国库内响起了一道婉转的女声。 “奴家就道什么时候出了个花魁。” 浑身黑袍,看不清丝毫面容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另一个龙头上,她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国库。 那声音似有种魅意,叫听的人心猿意马。 二皇子,血烟罗和镇长老三人都并未发现此人什么时候跟着下的国库。 “奴家还当是有个什么好苗子出现,准备接回去好生培养,赶了好几日的路才到此处,真让奴家失望。” 若是路长远在此,免不得要和这黑袍女子说道说道,这女子偷了他一坛酒还没给银子。 “原来是你这阴阳人暗地里弄些见不得的勾当。”黑袍女子轻蔑的道:“奴家倒是想知道,你血魔宫如此插手琉璃王朝之事,难道就不怕道法门问罪吗?” 血烟罗看着水面翻涌起的浪,那里有一阵阵红色的雾,光是看着就能感知到那份炽热,这国库的湖竟已经开始沸腾了。 他认出了黑袍女子的身份,所以并未慌张:“道法门未必会管此事,倒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要来与我宫抢剑?” ------------ 28.仙子肌肤滑嫩 黑袍女子道:“奴家才对剑没兴趣呢,奴家只是来看看好苗子,对了,血烟罗,你知不知道堂堂的妙玉宫真传夏怜雪,现在居然跟个小媳妇似的乖乖听一个毫无修为男人的话,瞧那委委屈屈的模样,这要是引入我门,那可不敢想呢。” 她嗤笑一声,又道:“这正道仙子在榻上叫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血烟罗冷声:“你若是感兴趣自己去查,别在我这里发春!” 见血烟罗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黑袍女子轻笑一声,一根白玉缎带自她手中生出,直直的往湖中虚影剑而去。 轰隆!!! 黑袍女子溢出一口血:“好强大的念!” “你所体会到的剑念,不过是这柄剑镇压大魔的百千分之一罢了。”血烟罗冷笑一声:“若是此剑如此好取,我何必在此地等待一天一夜?” 黑袍女子咬着牙:“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我能看见你狼狈的样子?” “呸!阴阳人。” 血烟罗指尖似拂柳般捏起,一道印记凭空生成:“那只大魔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了,剑已经镇压不住它了。” 刚打开口子的时候,湖中央的那柄长剑还是虚幻的,此刻竟然已经凝实了大部分。 剑虚化,证明所有的念都在封印大魔,而如今剑凝实,则是说明封印被大魔挤出来,剑的念只能回到了剑上。 等剑彻底凝实,便是大魔出世之时。 黑袍女子沉声:“血烟罗,你当真要放那魔出来,若是引来道法门生气,再度天下荡魔,你我哪个可以幸免?” 血烟罗平淡的看着黑袍女子:“姓梅的,看在你我两门还算有些渊源,我不和你计较,也不对你动手,但若是你还要在此地瞎捣乱,我今日必和你不死不休。” “奴家好怕怕哟。” 这梅姓黑袍女子倒是半点不怕血烟罗。 “奴家也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娘和我门有点渊源,我都懒得理你......什么东西!?” 自湖中央的剑中猛地爆发了阵阵剑气,引起了阵阵波纹。 凌冽的剑光无差别的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国库的龙头被硬生生斩掉一首。 剑。 在震荡! 戾! 湖面涟漪阵阵,最后冲天而起。 白色的帷幕拉下,漆黑的魔气滚滚而来,自千年前而来的癫狂之声将整个上玉京包围。 国库外的琉璃盏直接熄灭,天上似有雨落下。 不。 是有什么在崩碎,碎裂的声音刺耳到血烟罗心悸。 黑袍女子伸出手,接住了一块石头,这是自空中掉落的石。 片刻,她惊恐的大喊:“此处......此处是留情湖底!!!” 琉璃王朝的国库竟是在留情湖底! 更为准确来说。 是在留情湖底不知多深的地方建立了这一方空间。 卡崩。 十数道锁链自不可视的空间中具现,这些剑上流转着金色的符文与黑色的魔气,最后缠绕在剑上。 究其源头,这些镇魔链竟然是连着上方的。 这留情湖竟然有三层! 第一层为湖水,第二层为大魔,封印则是藏匿在了第三层,以剑勾连龙脉,锁在镇魔链上。 血烟罗道:“镇魔链已出,大魔即将出世,随我取剑!” 话语刚落,那些锁链仿佛被某种东西刺激,开始疯狂的扭转,发出刺耳的噪音,随后寸寸断裂。 血烟罗已化为一道黑白的气,直冲湖面:“快!” 国库内的深水中猛地出现了无数的虚幻触手冲天而起。 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剑咫尺之间。 正在他手触碰到剑的那一瞬,所有锁链尽数断开,也就是这一瞬,仿若幽冥门开,鬼怪自来。 六尘入脑,血烟罗喷出一口血,却还是将剑取到了手中。 这把剑线条平直而沉稳,并未有过多的修饰,唯独剑格下用着有力的笔雕刻印着两字:断念。 血烟罗触碰此剑的一瞬,便觉得六根清净,欲望不在,五欲更是生生的被压下。 如此他便知此剑不凡,有此剑者,可破迷惘,欲魔不侵。 “快走!此地要塌陷了!” 自他们的头顶开始疯狂颤动,无数的水流仿若天上来,天地倒悬一瞬。 五欲焚心如火宅,六尘蔽目似云霾。 天塌地陷。 大魔出世。 整个上玉京,彻底变成了魔国。 ~~~~~~~~~~~~~~~~ 光亮被黑雨吞噬,看起来就好似天要黑了一般。 又或者是天更晚了些。 路长远拿着夏怜雪的剑,劈开了一位修士身上的黑气,那修士立刻倒地,陷入昏迷。 不过小半日,路长远已经找到了二十个被困的修士。 仙子的剑不是很趁手,还是自己的剑好用些,但路长远的剑现在还没回到他的手上。 夏怜雪看着路长远嫌弃的将那修士一脚踢到居民的房内,轻轻的道:“公子看起来就很欣赏李青草。” “我确实很欣赏他,你知不知道青草剑门的门训是什么?” 夏怜雪摇摇头:“请公子教我。” “若是没变的话,青草剑门的门训是要像一株小草一样,顽强的活在草地里。” 很难想象,作为九门十二宫的青草剑门,居然有这样一个门训。 见夏怜雪一脸困惑,蛾眉紧蹙,路长远笑道:“不知道不要紧,以后你就知道了,青草剑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宗门。” 夏怜雪突然顿住了脚步:“公子。” “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上玉京?” “怎么突然这么说?”路长远仍旧笑着问:“看见那大魔的触手,有些害怕了?” 仙子温柔的抓住路长远的衣角:“在船上的时候,公子问我,是否想要丹,我回答了想要,我们才留在白玉京的,对吗?” “是啊。” “可我如今并不着急恢复境界了,也不怕重修了。” 破除心障,她若是重修境界,想必是飞快的,这枚丹似乎并不重要了。 “公子,这里很危险,我们可以离开,这湖底的大魔竟能在封印中操控尸骸,少说是六境,此地很危险。” 夏怜雪是温柔善良想救人,但是她不是傻子,面前的状况早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开始的预料。 度人先度己。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天突然漆黑一片,一道巨大的黑色天幕缓缓的升起,空气中泛起黑色的涟漪。 路长远回头,突然伸手,抚上了夏怜雪的脸颊,仙子的肌肤滑嫩,带起令人留恋的触感:“你相信我吗?” ------------ 29.是离人泪(想要追读!) “什......什么?!” 夏怜雪能感觉到男人掌心的温度,烫的惊人,不,或许是她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男人熟悉又陌生的体温让夏怜雪有些不知所措。 路长远饶有趣味的看着仙子:“我说,你信我吗?” “信的......信的!” “那就随我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路长远自仙子的发上摘下了一片罗汉松的叶子,在夏怜雪的眼前晃了晃:“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至于剩下的那群修士,就让青草剑门的人去救吧。” 他又瞧了一眼天空的白痕,那道白痕仍旧显眼,仿佛撕裂了天空。 仙子继续撑着伞,两人便直直地来到了城门口的面馆。 其实这时候,也就只有这里还开着。 天空不见亮色,面馆以几盏烛灯点亮,招牌被雨打的落了地,昏暗不定的面馆看起来有些令人害怕。 面婆婆正坐在帐下,看着雨,她似是早知道路长远要来,桌上已经放好了两碗面,如今还冒着热气。 这一次,是真的两碗清汤素面。 “可曾见到我家行三的小女儿?” 路长远摆摆手:“见到了见到了,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正常,可能跟着慈航宫修道修傻了,拿块白布蒙着自己的眼,就以为是避世。” 说吧,路长远拿起了筷子,将面条放入嘴中,毫无滋味的清汤素面他吃的极为耐心。 夏怜雪就耐心的坐在旁边。 她其实不饿,但也陪着路长远吃了两口。 公子又让她自己去看了。 也不知道看什么。 面婆婆道:“公子还要多担待,她自幼骄纵惯了。” 路长远突然不耐烦的道:“别一副托孤的语气,要教育小孩儿你自己去。” 夏怜雪看着路长远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路长远这种模样,她觉得路长远有些生气。 面婆婆沉默了一会:“我原本以为你会阻止我的。” 路长远放下筷子,眸冷如冰:“你倒是好算计,见我的时候也不愿与我坦诚,现在我如何阻止?龙脉已破,他必定要出来了!” 面婆婆低着头,语气愧疚:“我......我会亲手杀了他,不会影响任何人,他也该休息了。” 苏落秋躲在不远处,听着两人交谈,叫苦不迭,他好像知道的有点多,知道很多的人,一向活不长。 于是他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希望没人注意到他。 面婆婆不敢看路长远的眼睛:“此事也是我一己私欲,将消息泄露给了血魔主,我本没想过你会来......路大哥,我不剩多久了,我太老了。” 苍老面颊上的皱纹,那是岁月无情雕刻出来的,修仙之人常驻青春,只有临寿元将尽,才会老的厉害。 “路大哥,他入魔吃了三千人,被镇压了一千五百年,也该给个解脱了。” 路长远眯起眼,并不理会面婆婆。 面婆婆悲伤的道:“我与他的孩子都化为了土,我什么都没有了,路大哥。” 她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想见他了。” 天边陡然传来阵阵的雷声,远方飞来层层黑色的云,遮天蔽日。 遥遥的,有人大喝一声:“有我在这里,你休得猖狂!” 那是李青草的声音,留情湖畔有变。 路长远遥遥的望去,却见湖畔青意满生,剑意激荡。 很快。 一道剑光入云,却被云吞噬,不见丝毫光亮。 天仿若直接黑了。 面婆婆慢慢走到桌子前,自桌板下取出一块铁片,用手糅合,便成了一把剑。 这个苍老到快要死掉的面婆婆陡然变了模样,她的时间在倒退,一张华容月下的脸静悄悄的回到了她身上。 好一位标志的美人儿。 这位曾经的铁剑门仙子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剑,也回到了当年的模样。 六阶开明的法毫无保留的席卷世间。 滚滚红尘扑面而来,天穹唐突裂开一道缝隙,有光来。 铁剑门掌门鸾如梦,修道一千六百余年,心如琉璃幻梦似铁,道法有成,名太玄剑,惜心中有愧,千年不得瑶光。 她声若太素玄灵:“路大哥。” 路长远看向留情湖的方向,重重的道:“无相已经死了!剩下的是魔!不是他!” “可我想见他了。” 没来由的,记忆从深处涌出。 那也是一个雨夜,面前的人也是如同鸾如梦一般固执,他说:“长远,我一定要看看瑶光的风景,哪怕是死。” 路长远拦不住他。 一如今日。 于是他别过头,不再看面婆婆,他道:“滚,你俩果然是一对,都喜欢找死!我拦不住你们!” 鸾如梦禀剑躬身:“谢谢路大哥。” 流光若彩云,剑如虹,齐天而去。 等到再看不见这道光,路长远才叹气:“红尘痴情客。” 夏怜雪一直很安静,此时才开口道:“公子。” “我再同你说个故事吧,那铁剑门的少年,真名唤苏无相,他杀了铁剑门的天才,娶了师姐,留下了子嗣,但因为魔功,他愈发觉得世间无趣,所以他仗剑离开,去往了黑域。” 夏怜雪替路长远斟了杯酒,路长远一饮而尽。 “又三年,苏无相在黑域一路闯荡,遇神杀佛,但是在这一日,他遇见了两个奇怪的人,那是一男一女,正在逃亡,那两人以为苏无相也是来追杀她们的,所以先后出手,苏无相输给了男子一剑。” 路长远道:“误会解除后,三人不打不相识,苏无相帮助两人一路逃亡,终于摆脱了追杀者,三人终成莫逆之交,之后甚至联合创立了一个宗门。” 夏怜雪轻轻的道:“是一段令人羡慕的缘分,不打不相识的友情。” “是,但好景不长,又一年,苏无相得知了白域的铁剑门被一大宗压迫,所以急忙赶回。” “那两人肯定也来帮忙了,是吗?” 路长远摇摇头:“来的只有那男子,但也足够了,彼时男子与苏无相都已经双双六境,这天下哪儿都可去得,他们很轻易的杀了来犯的人,可他们来的并不算早,铁剑门剩下的人并不多,我劝他既已有妻儿,就应当留下。” 夏怜雪看着路长远,突然觉得路长远也很好看,她道:“莫非那苏无相没留下?” “留下了,所以才有了琉璃王朝,可后面他沉迷破境,哪怕是我苦心去劝,他也不管不问,终究被欲魔吞噬,最后入魔。” 夏怜雪恍然道:“苏无相是开国皇帝,面婆婆是皇后,这上玉京下面镇的竟是他们的老祖宗,那面婆婆岂不是孤独一人在所爱人的封印前守了一千五百年?!” 路长远默然。 苏落秋一脸震惊的看着路长远提起自己的老祖宗,他是今日才知道,那面婆婆竟然是如此身份。 一千五百年,鸾如梦与苏无相的孩子都已经死去,昔日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但鸾如梦仍旧守在这上玉京,每日想着留情湖底的苏无相。 路长远一口饮尽最后的酒,梦呓般道:“杨花又开了。” 夏怜雪摇摇头:“公子,现在是夏日,杨花三月开。” 于是细看来。 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 30.共赴黄泉 天色愈发暗淡的时候,李青草便已知上玉京危矣。 等到乌云遮日,这上玉京便会成为暗淡无光之地,也是妖魔鬼怪的狂欢地。 没等他细细思考,他的身体就已经动了,寂静的剑意发散而来,留情湖旁的景色陡然虚化,湖畔的青草化为了一柄又一柄短剑。 要像一株青草在草丛中。 初生的青草可以顶起石头,以弱克强的同心之道,便在此中。 李青草将佩剑抛起。 “凝!” 于是整个地面上的青草短剑迎风而长,此地变为了一方剑冢,每一柄草剑都带有凌冽的剑意。 这是道法,不是剑法,李青草虽已经悟道,但还未入道。 未至五境,却提前使用道法,他的天赋可见一斑。 “师父说过,借剑要真心实意。” 剑生二气。 李青草出手就是搏命之术,他企图以一剑留住半点亮光,成为黑夜里面的指明灯与孤舟。 “起!” 他嘴角溢血,法力被彻底抽空,腾空而起,留情湖畔的青草尽数以生命力凝结为一剑,伴其身侧。 留情湖阴风阵阵,湖水化为了黑色的淤泥,最后汇聚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卵,似有什么要从里面降生而来。 “有我在这里,你休得猖狂!” 所有的青草剑最后汇聚成了光,凝结在了李青草的剑尖。 他今日就要一剑开天门! 于是舍身向前,聚剑向阳。 砰! 他只觉一阵疼痛嗜骨,五脏六腑疼的厉害,这一剑连着他的“意”全被那云与卵吃了! 坠落。 这下死定了。 他跌落半空,正在他觉得自己要落入水中的时候,有人拉住了他的身体。 那是一位如荷花般清雅的女子。 女子道:“谢谢你了,小修士,但接下来是我作的孽,该自己还了。” 李青草被女子轻柔的推开,一阵风将他吹到了一家面馆。 有人道:“李兄,过来吃碗面先,苏落秋是吧,去煮面。” 如果他没看错,琉璃王朝的四皇子乐呵呵的系上了围裙,然后去给他煮面。 皇子煮面,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再抬头望去,是一位模样好看,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同龄少年,奇怪的是,那人用着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李青草吞了口唾沫,夹杂着血腥味。 他嘶哑的开口:“路兄。” “嗯。” “我刚刚那一剑,帅不帅?” 路长远认真的道:“帅。” 李青草于是咧嘴笑,翻了个身躺下,拿起酒葫芦,恍然发现里面没有酒,于是作罢:“那就好,人可以死,不能不帅。” 路长远捧着茶,仍旧看着天空的那一道白痕。 夏怜雪轻柔的问:“公子,她会赢吗?” “我不知道。” “这世上竟还有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路长远叹了口气:“她看的破,就能赢,但是如果她看的破,也不会放大魔出来。” ~~~~~~~~~~~~~ 鸾如梦单手拿剑,悲伤地看着留情湖炸开,天倾雨落。 “师弟。” 数以万计的黑色水柱冲天而起,最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被硬生生镇死的鱼自湖底翻起,鱼腥死臭弥漫。 有东西出来了。 那是一只丑陋的类似于章鱼的生物,它正咧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所见的一切,腥臭之风呼啸传来。 而在他的身上,有着瑶光的味道,但也仅仅是味道罢了,被路长远镇压了一千年,它早已跌境,如今连六境都难以维持。 鸾如梦强忍泪水:“师弟,我当年应该阻你的,我应该听路大哥的,阻你的。” 被欲魔浸染的人,会在最后变成没有人性的怪物,到了怪物这一阶段,饶是长安道人也决计没有办法扭转了。 因为那象征着修士的心中充满了“欲。”再不会有丝毫逆转的可能性。 克己为人。 满欲为魔。 苏无相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想赌。 他修魔功,悟杀人道,已至六境开阳,七境就在眼前,叫他如何甘心。 求道者一心向道,万死不辞。 他要度劫,他相信自己,既然已经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得灵台清明,就一定可以维持下去。 于是苏无相引雷入体,锻己体三十六日,行破境之法。 他成功了,他成功的见到了七境瑶光的那一抹风景,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便被欲魔彻底夺走神智。 这一次的魔功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他堪不破,于是成魔。 鸾如梦泪眼婆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一个单纯的,跟在她身后讨糕点吃的师弟:“师弟,修道修道,修的是道,不是境。” 修道不是破境,而是炼心。 执着于道,和执着于有强大的实力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前者能带人去往山巅看风景,后者则会让人深陷欲魔,最后身死道消。 鸾如梦再说不出话。 剑已出鞘。 她心境有缺,不入瑶光,但也同样说明,七境瑶光之下,她剑通神明。 苏无相伸出偌大的触手,他没有意识,只是固执的要吞噬一切,那张丑陋的,布满尖刺的牙中模糊着音节:“瑶......光。” 鸾如梦的剑极快的斩落了苏无相的触须,剑浪一波较一波高,最后撕裂了天空,将夜幕照的雪亮。 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夜晚,明月倒悬,可如今所有人看去,那一轮月亮都被染上了血色。 整座留情湖被直接劈砍开来,一个巨大的洞沉沦在了其中,幽蓝色的火焰竟自水上燃,刹那席卷四方。 苏无相的境界在快速提升,眨眼来到了六阶的巅峰” 无数人的声音在空中游荡,仿佛是找不到回家路的游魂。 鸾如梦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你竟吸了这些年沉于此地人的怨?不,这些年所有死在上玉京的怨,你都取走了!?” 大魔积累了千年的怨与恨,只等破封,便就地消化这些杂乱的念,从而飞升。 鸾如梦知道拖不得了,于是剑指魔身。 这是一道极快的剑,六境开明的实力彻底爆发,鸾如梦修的剑道为太玄剑一道,玄妙之法鱼贯而入魔身,随后猛地炸开,苏无相的黑色血肉漫天而飞。 戾! 大魔痛苦的嘶鸣,魔身的胸腔中可见胡乱拼凑的白骨,亦可见数不清的心脏。 很快,那些心脏也一个接一个的炸开,腐臭的味道几乎充斥着整个留情湖。 “瑶......光!!!” 两只巨大的触手犹如壁虎断尾般糅合,血肉密密麻麻的组合,最后狠狠的朝着鸾如梦鞭打而去,厚重的吸盘触手几乎要割断空间,露出内里黑色的虚无与空。 鸾如梦掷出铁剑,很快,苏无相的魔身便千疮百孔,腐烂流脓的黑肉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 在精妙的法下,魔身的每一个心脏都被摧毁,苏无相的那张血盆大口中竟出现了嘤啼。 小儿夜啼。 报丧鬼来。 ------------ 31.路长远的剑 鸾如梦丝毫没有迟疑。 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所以她会绽放所有的寿元与法,今日斩杀自己的师弟。 苏无相似也明白了这一点,疯狂的蠕动扭曲着,他修长的触手挥动乱舞,倒好似在对鸾如梦伸出双臂,祈求拥抱。 鸾如梦摇摇头,一点寒芒直接冲入了魔身内。 天空闷响一阵雷。 天道雷劫不容被欲魔入侵者留世,所以降下神罚,黑色的雨裹挟着灿金色的直劈而下,留情湖旁的雕花阁楼直接炸开,青色的瓦片上流转阵阵雷意,最后在火光中粉身碎骨。 弥漫的天火点燃了一切能点燃的物,昭示着天道的愤怒。 惶惶天雷下,苏无相的魔身被打的千疮百孔,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玉石般的晶核出现在了恶心的血肉中。 “师弟,该结束了。” 鸾如梦的剑已至,只要击碎这晶核,一切都能结束。 她一瞬将剩的所有寿元全部燃烧,汇聚在这一剑中。 “师姐。” 恍惚唐突而来,仿佛千年前,她还在修道时候常听的那一声一般,鸾如梦的眼前陡然多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那是一名短发少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师姐,我想吃你熬的香梨糖了,你再做予我吃,好不好?” 风吹来了千年前的回忆与思念,鸾如梦丝毫没有停留。 这是大魔不想死,唤出的虚影罢了。 她一剑刺破了虚影,可下一刻,另一道虚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更小的男孩子,也是苏无相,不过是八岁的苏无相。 “师姐,我长大了一定娶你,所以,抱抱我好吗?” 鸾如梦再度一剑破开迷惘。 六阶开明,心坚如铁,道法自然。 但。 又一道虚影出现,这一次出现的虚影有着坚毅刚强的面容,吵着要吃糖的少年已经成人,并且修行飞快。 他说:“师姐,与我一道逃走,好不好?” 鸾如梦的剑迟了。 在这个看不见月亮的晚上,她若是答应,苏无相就不会去冒险修魔功,后续的所有悲剧也不会发生。 虚影伸出了手:“我带师姐离开。” 鸾如梦有些恍惚,她想起了少年的怀抱,温暖有力,仿佛这世间的所有重担,只要进去便能全部卸下。 所以,她的剑迟了。 “我......我......” 有那么一瞬间,鸾如梦想起了自己拜堂成亲的那个晚上,她的鸾凤红盖头被轻轻挑起,面前的师弟在烛光下明暗闪烁,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也就是这一个晃神,她背后的触手猛地将她推进了魔核中心。 娇柔身影被彻底吞噬而去。 苏无相看不破,所以入魔,她也看不破,所以终究没能斩魔。 魔国仍在,众生皆苦,湖底滔天的浪似乎因为鸾如梦被吞噬,更加汹涌。 ~~~~~~~~~~~~~~ 有人自浑身湿透的自湖底爬起,猩红的血在嘴角逸散。 “少宫主,剑已到手,该回去了。” 血烟罗咳出一口血:“走!” 他的状态并不太好,湖底的封印震荡有一部分反到了他们的身上,更别提他们直面了苏无相的魔音,那是能让人彻底失去理智,堕入红尘的声音。 他们算是运气好,大魔出世,并未理会他们,如今剑已到手,目的已经达成,一切也算是值得。 断念陡然震动了起来,仿佛想要脱手而去,前往天空,继续镇魔。 血烟罗拼尽全力,总算安抚了剑鸣。 空中泛起波纹,有人似乎早就在此处等着他们了。。 有人道:“把剑留下,可离上玉京。” 头戴莲花冠,身着青白道袍,有着银月长发的少女莲花小鞋虚踩半空。 血烟罗眯起眼:“三皇女殿下,想夺剑?” 苏幼绾打着油纸伞,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轻轻的“嗯。” 她似乎并未把两人放在眼里。 镇长老开口:“这样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你们来我家,把我家弄的一团糟,让我的兄弟反目成仇,还让我的子民人心惶惶,这些时候,你们都没讲过道理。” 苏幼绾似极为讲道理般的道:“家里的人内斗,我不好插手,外来的客人打架,我也不好插手,可客人若是想偷东西,我却是要管上一管的。” 血烟罗想说什么,却感知到了一股微风,很小的微风,却带着逃不掉的死亡预感,就好似他的命数已定。 今日就得死在这里。 血烟罗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幼绾:“命定天道!?” 苏幼绾微不可察的泛唇,两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绣花针了:“现在,可以把剑给我了吗?” 血烟罗面色凝重的看着那根针:“怎么可能,你就不怕天道反噬?修命定天道者必死于劫下。” “不劳公子费心。” 一根细长的线自苏幼绾的手中伸出,卷住断念,慢慢的扯了回来。 镇长老并未有任何动作。 他已被针钉死了。 五境入道,偏生被一个还未入道的小姑娘,用一根绣花针,绣了一个动就死的命运。 苏幼绾将剑小心地握在手中,随后轻柔的拂过剑身:“断念,断念,血公子可知这是谁的剑?” 血烟罗是从血魔主那里得知这把剑的,而血魔主是从面婆婆的口中得知,可面婆婆并未说明此剑之主是谁,所以血烟罗自然不知剑主。 他本就感觉奇怪,如此好剑,为何之前这天下没有任何的传闻,也没有任何有关于其主的消息。 苏幼绾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清澈,她道:“昔年苏无相游历黑域,结识了一男一女,女子后来创建了日月宫,男子与苏无相回了白域,苏无相入魔的那一晚,男子就在他的身旁,亲眼见着自己的好友欲魔入体,形如怪物。” 这位慈航宫的小师祖似是对这段历史相当的清楚。 “那一晚,男子和入魔的苏无相大战了一天一夜,摧毁了半个上玉京,将城门都毁了去,因为男子彼时也才六境,杀不死苏无相,所以最终男子将苏无相镇压在留情湖底,而这柄剑,便是那男子的佩剑。” 苏幼绾不知道为何笑了一声:“日月宫后来成为了黑域最大的魔门,而日月宫有左右护法,左护法为苏无相,此剑属于那右护法。” 断念,是路长远的剑。 ------------ 32.天地风尘三尺剑(惊喜加更喵) 路长远满满的饮下了一口茶,苦涩的茶将舌头的味蕾填满,不久便带来了回甘之味。 长安道人没给琉璃王朝留任何东西。 留东西的,是未入瑶光的路长远,当然他也没留什么补天丹,只是留了一把剑。 一把陪着路长远重走红尘路,度红尘劫,入瑶光的剑。 夏怜雪坐在路长远身旁微微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看见了那一道光被吞噬的模样。 苏落秋缩成一团,继续躲到了桌子底下,李青草则是用力的吃着面。 路长远好奇的道:“吃这么快干什么?” 李青草无奈一笑:“路兄,你看那怪物,这会儿的气息都快赶得上我师父了,咱们死定了,所以我得快点吃,免得做个饿死鬼。” 他倒是坦然。 路长远道:“李兄倒是看得开生死。” 李青草甚至连寡淡的面汤都一饮而尽了:“我也不想的嘛,路兄,实不相瞒,挨了那鬼东西一下,我身上少说断了三条肋骨,一身修为用不出来半点,这样的我逃都逃不掉啊。” 路长远又饮了口:“那你还头铁的撞上去。” “有些事,总得有人试试。” 李青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可惜没酒了,要不然死之前吃顿饱的,喝点小酒,也是挺好的。” 苏落秋战战兢兢的道:“有......有酒的。” 他算是知道了修仙者都是些什么东西。 整个上玉京变成了魔国,腥臭之味席卷了每一条街道,恶心人的腐肉自天空持续落下,这群修仙的人竟还吃得下饭,喝得下酒。 修仙者果然都有一颗大心脏。 李青草大喜过望:“那快快把酒拿上来,我与路兄一见如故,还没来得及请他喝一顿酒呢,喝完了这顿酒,我的遗愿也算全部完成了。” 路长远笑着摆手:“我就不必了,我等会还有事情要做。” 说罢,路长远起身,看向天际。 天上的那一抹白痕一如既往的存在,即便乌云遮天,那一抹白痕也能穿透云层。 路长远感知着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转过头,笑着问夏怜雪:“你知道天上的那一抹白痕是怎么来的吗?” 夏怜雪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怜雪不知。” “那一抹白痕啊,自五千年前就存在了,相传是五千年前,有一位剑修对天斩出来的。” 五千年前的剑!? 什么剑气能持续如此之久? 路长远似是在追忆什么,道:“我也是偶尔从一本古书上看见的,那一名剑修叫剑孤阳,按照道境标准来看,大约已经到了瑶光之上吧。” 李青草惊呼:“瑶光之上!?” “是啊,啊,来了。” 不等李青草继续问,有人自远处而来。 她左手提着鸟笼,右手拎着一把剑:“路公子,许久不见了,还好吗?” 路长远道:“不是很好,你我也没多久没见......苏姑娘,能不能把那把剑给我看看。” 苏幼绾摇摇头:“不能,我要以此剑去斩魔。” 她此行的任务,便是要将这把剑带回慈航宫。 “你能斩掉它吗?” “斩不掉。”苏幼绾面无表情:“但可以斩出一道光,让白域道法门知道这里有变。” 路长远轻笑一声:“等到道法门来增援,那个时候,咱们可能尸骨都冷了。” “所以路公子要与我先办个婚礼吗?免得死的时候,我还未嫁人,你还未娶妻。”苏幼绾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夏怜雪瞪圆了眼,她瞧着这苏幼绾不像个好人! 路长远叹了口气:“这样吧,苏姑娘,我唤剑一声名,若剑理我了,你就把剑给我。” 剑如何能说话? 苏幼绾颔首:“好。” 于是路长远道:“断念。” 只一声。 风起云涌,狂暴的剑意猛烈的席卷开来,剑鸣声似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苏幼绾看着这一幕,似并不惊讶,于是道:“你是这柄剑的主人,又或者是这柄剑主人的传人吗?” 路长远平淡的道:“差不多吧。” 苏幼绾将剑抛下,剑便一瞬到了路长远的手边,乖巧无比。 白布遮眼的少女道:“罢了,既如此,剑便给你。” 路长远没说谢谢,他提起剑,随意的挥动了几下。 嗯,很轻,很趁手。 夏怜雪走到路长远的身边,温柔道:“公子要小心。” 她已知路长远要去斩魔。 路长远笑着应了一声好。 于是路长远对着天空的那一道白痕说:“以镇魔千年的剑之功德,总能向你借一剑了吧。” 天空上的那一道白痕是剑痕,更是剑气,是剑孤阳的剑,路长远此时要一缕剑念,以剑念为载体,如此方能斩魔。 向天空借剑,听起来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但路长远能借到。 因为他学过剑孤阳的剑,算半个剑孤阳的传人。 而剑孤阳的剑,是极为霸道的,以灭杀所有生灵为目的的剑。 路长远话落,断念在他周身缓缓游走,白痕激荡,陡然撕裂了天空,露出了太阳。 原来竟然又过了一日,之前黑雾遮天,不知年月。 【距离补天丹出世,还剩一日】 猛烈的风席卷着尘土,最终化为了天地,又好像创造了一个世界,最后覆盖在了断念上。 路长远细细体会着剑上的“势。” 他如今还未步入仙道,身体也破破烂烂,没办法承受剑念,所以剑念只能附着在断念上。 《太上清灵忘仙诀》顺畅的运行,路长远平稳了呼吸,再不会被剑中“执”影响判断。 天地风尘化为了他手中的三尺剑。 路长远青袍随着风猎猎作响,他喃喃道:“这曾是我最喜欢用的剑法。” 戾!!! 苏无相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危险,嘶鸣天地的叫喊声震荡着整个魔国。 路长远淡然:“没用的,你能骗了如梦,骗不了我。” 那些触手与黑气在来到路长远身边的时候,就被狂风席卷碎裂。 路长远挥出了一剑,但剑光并不是从他手中的剑发出的,而是自天边的白痕中激荡而出,又自太阳处折射扭曲了空间,斩灭了世间。 太阳自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那么,到底是初生的太阳猛烈,还是落下的余晖炽热呢? 当然是落下的太阳。 西落的太阳裹挟着一切逝去的光,威胁着世间,随后步入深沉的黑暗。 所以,剑孤阳的这一剑,叫做。 一剑西来! 皓皓大日,一轮而落! ------------ 33.破妄 “最开始的时候,我很喜欢剑孤阳的这一剑,因为它戾,能斩掉世间的一切敌人。” 恍然间路长远想起了被追杀的那一个雨夜,他们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一处山洞,洞内有两具白骨,在白骨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蒲团,蒲团上有两本功法。 一本叫《十六明月花针》 另一本,便是这《一剑西来》 “若大日之猛烈,以绝对的霸道斩出。” 黑暗是漆黑的海,伴随着波涛汹涌的魔浪一波又一波的撞击着脆弱的海岸,引来惊天动地的震撼。 有人听见了海啸。 也有人听见了佛音阵阵。 但更多的,是听见了一声平淡的:“散。” 那一道剑光直接击破了魔国的黑暗,漆黑的夜,枯燥的火,俱都消失在这一剑下。 光起落日之处,穿行在整座城池,最后高悬天空,似成为了第二道落日,庞大的魔身寸寸湮灭,竟好似从未存在过这世上一般。 整个天幕以一点脆弱开始破碎,最终若蛋壳般剥离,黑色的雨蕴藏令人发疯的魔性,也终究在这一剑下被荡净了魔。而在那之后,是压抑到极致后绽放的绚烂火光,以及要将人灼伤的太阳。 “但后来,慢慢的,我觉得这一剑的弊端太多,此剑太凶,不分敌我,亦不分仙凡。” 路长远的声音随着清风,不知说与谁听:“但用来荡魔,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夏怜雪仰着头,抿着唇,那灼热的气息光是看着就刺痛着她的肌肤,细长的睫羽轻轻抖动,樱色的唇几度开合,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旁边的李青草压抑着手里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现在和路兄拜把子,让他教教我这一剑,还来得及吗?” 没有人回答他。 蒙着眼的少女最终道了一句:“半点不由人。” 整个留情湖彻底被巨大的白光淹没。 ~~~~~~~~~~~ “好久不见。” 只是一眨眼,路长远便发现自己在一处纯白之处,面前有一四四方方的的桌子,而路长远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雕金冠冕的短发男子。 这是苏无相。 而苏无相的身边,鸾如梦梳着优雅的美人髻,身着淡金色的凤袍:“路大哥来了,多谢你了,快坐吧。” 路长远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拉开椅子,也入座了。 “好久不见了,无相。” 苏无相道摆摆手:“你我客气什么,这是我最后一缕念了,欲魔已拔,我被浸染太久,已活不成,也就最后见你一面了。” 路长远一言不发,但眼底却分明有几分看不清的情绪。 苏无相道:“你可别哭,我好不容易能在清醒的情况下和你见一面,别搞那些煽情的,来,好久没和你喝酒了。” 一坛酒在桌上生成,苏无相手一挥,再度生成了两个琉璃酒杯,他皱眉:“你我兄弟还是别用这些东西。” 于是青玉琉璃酒杯消失,两口大碗出现在了面前。 鸾如梦起身,替苏无相与路长远斟好了酒,苏无相一把抓住酒碗一饮而尽,随后豪爽大笑:“你我已经近千年没一起碰杯了。” “是啊。” 路长远也拿起酒碗,一口饮尽碗中酒。 苏无相笑着摇头:“找不到当年和你喝酒的味道,你我当年仗剑骑马追杀魔道三千里,最后砍了他的脑袋,咱俩就近在一凡间酒肆喝的那烧刀子......那是我觉得这辈子最美味的酒,后来竟再也没喝过了。” 路长远似也是想起了那劣质酒水烧喉的味道,却并未跟着笑,只是道:“若不是你伤了他的腿,兴许我们还追不上。” 苏无相似是要把一千五百年缺少的笑般爽朗道:“咱们的日月宫呢?说好的要做个吃魔道的魔道。” 路长远道:“黑域无人敢惹。” 曾许世间第一流。 剑荡群魔不回头。 曾经的日月宫三人发誓要杀了天下所有的魔修,于是成为了杀魔的魔,即便后来日月宫也随着时间消散,但这座魔宫的确立于大地之上过。 “那就好,那就好啊,那个......罢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个不管家的性子。” 路长远突然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我能比你不顾家?” 苏无相哈哈大笑:“我成亲了,有了家,才能不顾家,不像有些人,还没成亲呢。” “苏无相你信不信等过了今日,我亲自去挖了你的坟!” “哎呦,我好怕,可惜了,我没坟!我死无葬身之地,连骨灰都没有,至于皇陵,你爱挖就挖吧。” 这位身着皇袍的琉璃王朝开国皇帝像个小孩子似的跳了起来,然后做了个鬼脸:“我没有坟,你想在我坟头跳舞,更是门都没有。” 鸾如梦拍了拍自己师弟的肩,轻声道:“行了,别和小孩子一样,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路大哥的吗?” “对哦。”苏无相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说你怎么混成这样了,没有了兄弟我的扶持,落魄了呀,你看看你这身体,要什么没什么,跟被雷劈了似的。” 路长远终于没忍住,把手中的碗砸向了苏无相的脸。 “嘿,急了,师姐,你看,有人急了。” 正当路长远咬牙切齿的时候,苏无相反转手腕,手中突然多了一枚清香的丹药。 丹九纹,内敛不散光辉,只闻草木香。 “你看,这是什么?” 路长远道:“你哪儿来的补天丹?” 这世界上能修复路长远五缺之体的可不是只有醉红鸾一种奇物,补天丹同样有此作用。 苏无相摇摇晃晃的走到路长远的身旁,拍了拍路长远的肩:“一千五百年前,我的魔身吃了人与怨,也吃了灵,还聚合了国库内的一部分灵植的药气,糅以成此丹。” 路长远伸出手,想拿走丹药,苏无相猛地一缩手,贱笑的看着路长远。 “苏无相!” “嘿,急了,急了!” 苏无相将这枚珍贵的丹药随意抛起,精准无比的落入了路长远的手中。 他转身,掩埋了自己落寞的脸:“这枚丹所成前所有的孽,我替你背负,快吃了吧,总得让我看着你好好的,才能去的不留遗憾。” ------------ 34.补天丹出(给点追读吧) 路长远拿着丹药上下打量。 苏无相道:“赶紧吃了,磨磨唧唧的,我快没时间了。” 无数人拼尽全力想要夺得的丹药,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了路长远的手中。 路长远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贪婪的呼吸着丹药的味道,那是自身体最底部发散而来的渴求感。 吃了它。 吃了它就能修复身躯,重修仙道。 “怎么不吃?” 路长远叹了口气,道:“谢谢你。” 苏无相笑得和煦:“你我之间谈什么谢谢?” “我是该谢谢你的,人是活在回忆里的动物,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好的过去。” 于是路长远提起断念,一剑捅入了苏无相的心脏。 戾! “我真的很久没和无相喝酒了。” 路长远放开了对《太上清灵忘仙诀》的压制,心法自动流转,被剑刺中的苏无相在路长远的眼中变了模样。 那是一半人身,一半魔身的魔,血盆大口,嗜人心肝。 这副模样,也是路长远进入这方空间第一眼见到的苏无相,他故意压制了心法,只是为了骗自己和苏无相喝一场酒。 魔大吼:“你竟丝毫不在乎过去的回忆?” 苏无相的身躯在慢慢消散,魔还欲伸出那尖锐的长指甲刺伤路长远,可最后只是缓缓的化为了一捧黄土。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不在。 路长远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长安道人是他入瑶光的道号,在那之前,他只是日月宫的右护法。 那么他的七境瑶光法是什么呢? 是《太上清灵忘仙诀》。 那个雨夜,路长远亲手剑镇苏无相,自此开始寻求拔魔之法,终于在证道时,创造了《太上清灵忘仙诀》。 自此后,万魔不侵。 “居然还捏了个补天丹来哄我。” 路长远无奈一笑。 药香竟还在,路长远看向手中的丹,补天丹并未消失,浓郁的生元气息窜进了路长远的鼻腔。 【补天丹已出世】 这补天丹是真的!? 魔已死,若丹是捏造出来的虚影,也该消失才对,而丹没消失,结合眼中的字,这竟然是一枚正儿八经的补天丹。 “嗯?” 刚才路长远压制心法所以没有感觉,如今放开限制,《太上清灵忘仙诀》甚至在颤动。 因果的气息。 此丹为大魔以千年生灵之怨与肉所铸,虽然能补天,但谁知道吃了有什么后果?指不定要沾染上什么因果。 那大魔便是存着这份心思,想让路长远食下此丹,他甚至伪装成苏无相来欺骗路长远,可惜路长远打从一开始就没信丹是真的,也就没上当。 路长远手轻抬,断念起,一剑斩向这补天丹,那充斥着药香的外表层层褪去,最后留下了一颗黑色的内芯。 外面的那层药香正是无数人的血肉,补天补天,取人材以成补天丹。 路长远以断念将这千年的人怨超脱,最后留下的,便是这枚补天丹的遗留,也就是大魔以留情湖底的灵物加之琉璃王朝国库糅出来的药胚。 这仍旧是无比珍贵的药,只是没办法修复五缺之体。 “公子!” 夏怜雪快步跑来,一脸担忧的看着路长远。 虚妄之景破散,路长远所见之景是满目疮痍的留情湖,曾经秀美的湖景如今残破不堪,难以入目。 路长远半晌不曾言语,随后突然笑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夏怜雪:“无妨,来,你过来。” 夏怜雪十分听话的站在了路长远面前,软软的道了一句,她眉微皱,似是很担心路长远的状态:“公子?” “张嘴。” “公子?” “张嘴。” 虽然不太懂路长远的意思,仙子仍旧乖巧的张开精巧的小嘴,薄翘的唇上有着樱色的光,檀口中整齐的牙宛若洁白的贝壳。 路长远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仙子口中嫩红的肉与丁香小舌,他顿了一下,随后把补天丹塞了进去。 药胚给夏怜雪用刚刚好。 夏怜雪秀美的脖颈上下动了动,丹药便入了腹部,仙子颦眉:“公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你以后不听我的话,就会身体爆开。” “公子莫要骗我了,那到底是什么......”夏怜雪话还未落,便说不出话,脸颊泛红,呵气如兰。 “公......子,到底喂了什么......给我?” 她险些跌倒在地,红霞纷飞若落日余晖。 路长远上前抱住了她,她便软软的靠在了路长远的身上,只听路长远道:“固守本心,别浪费了药力,还有,别乱扭。” 仙子浪霞若蝶,在路长远的怀里钻来钻去,勾的人心痒痒,听了路长远的话,这才调息运气,引导着那股精纯的药力贯穿全身。 很快,夏怜雪便原地盘坐了起来,她的修为在一点一点回来。 周天五气流转玄妙,映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红霞也慢慢散去。 约摸一炷香后。 “两位这是在?” 李青草也赶了过来。 路长远没回头:“她在入道,要破五境。” 自下四境入上三境,多少人究其一生也做不到这一步,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 夏怜雪本就破除了心障,她自可按部就班的修道五境。 但投机取巧快速修行也是修仙不得不品的一环。 夏怜雪要趁着药胚帮她修复身躯的这个机会,一举入道。 苏幼绾不知何时站在了路长远的旁边,也看着夏怜雪破境,她也尚未入五境,看着别人的经验,倒也对她有益处。 她看了一眼路长远:“剑便留给公子吧,看来是幼绾与它无缘。” 看见路长远斩出那一剑,她便知道,这剑带不带回去已经无伤大雅了,她真正该做的,是回去禀明师尊,有人用这把剑,斩出了“一剑西来。” 李青草开口:“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点奇怪?” 路长远侧过头,看向留情湖边,两人也就跟着路长远看了过去。 因为之前的种种摧残,留情湖边的青草已经惨不忍睹,褐色的泥土都已经翻了出来。 可此时那一片狼藉的泥土上,居然生成了新的嫩芽,有几株小草冒了新芽。 李青草有点恍惚:“这是?” 苏幼绾道:“大约是夏姑娘悟的道吧,只是不知是什么道了。” 路长远倒也没看出来夏怜雪悟的什么道,能让青草生芽的道有些多,难以分辨。 李青草喃喃的道:“杨花开了?!现在是几月来着?” 湖畔的最后一棵完好的杨木竟然重新开了花,风絮随着风飘起,不知去往了何方。 路长远道:“八月末。” 八月酷暑即将过去,马上是萧瑟的秋,可本该春日开的杨花,竟在这个时候重新开放了。 李青草蹲下身体,拨弄了一下生成的新芽,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回过头:“路兄,这是货真价实的小草。” 路长远嗯了一声,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入定的仙子。 有风自远方来,带来了春的气息,在某一刻,夏怜雪陡然的睁开了眼,这一瞬,她仿佛为九天之上的玄女,飘然成仙,但这种气息只持续了一瞬。 路长远道:“五境了?” 夏怜雪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美好过,连带着语气都变得轻快温暖:“嗯!五境了。” 羽月仙宫弟子,夏怜雪,此世修道二十余年,克己复礼,固守本心。 今日。 重入道境。 ------------ 35.你一辈子都得被他控制 九重天阙,云层环绕之孤峰。 这里有一座宏伟的大殿,其上雕刻着种种经文,立于此处,可见众生。 传闻。 仙人每日自此处便可将世界尽收眼底。 后殿处有一帷幔纱床,模糊看去,似有一具钟灵造化的娇嫩身躯侧卧其上。 有一束绚烂的红色以极致的速度攀上了雪峰,最后站在了宫门前。 “有大魔出世。” 她站在宫门前,平淡的道:“按照气息来看,应当是曾经入过瑶光的大魔,不能让他被欲魔吸收,否则欲魔会更难对付。” 自宫殿内传出一句:“我已知晓。” 声音古井无波,立于九重天阙的仙人并不把这出世的大魔如何放在心上。 红色的身影道:“你出剑,又或者,我出剑。” 自帷幔后轻来一句:“我来吧。” 她的声音似清风流水,又似雪山之巅的流雪,分明在听在耳中,却好似飘渺在远方,仔细寻去,却如同青莲隐于雾气之中。 红色身影道:“你越来越像他了,没有感情。” 白色的纱缓缓飘荡:“那是我的师尊,我会按照他的想法来改变自己。” 自帷幔中飘出一羽,随后迎风长大,最后形成了一剑。 此剑三尺六寸,蓝色琉璃剑身,横对天下,似要破风而出。 传说。 道法门门主终日立于九重天上,世间魔出,她便能自此处一剑荡魔。 这只是个传说,但今日可见,传说不假。 长安道人消失以后,这世间最强的剑,便是她。 “嗯?” 蓦地,道法门主疑惑的声音淡然而来,这世上竟然有事情让这位修道多年的仙人如同稚嫩的孩童见了新奇物事一般吃惊。 红色身影似也被惊到:“有人借了剑孤阳一剑,那是......一剑西来!?” 飘渺的山巅再没有一丝声音,即将破霄的剑也缓缓消失。 许久。 纱帐后传出来了一句:“妙玉宫有法则波动,似有人要登瑶光,你替我去看看,不要插手。” 道法门一向如此,只要不牵扯到凡人,道法门便懒得出山。 红色身影直直的看着纱帐后的身影:“那此剑?” “嫁衣,这种事还需要我与你细细交代吗?不若你上床来,我同你细细说道。” 名为嫁衣的红衣女子表情毫无波澜,淡淡道:“我知道了。” 这天下,除开她们二人,不应有第三人会一剑西来。 所以她要将此人带回道法门。 道法门主重新卧了下去,宛若梦呓一般道:“记得瞧瞧那人的肩膀上,或者是肚子上,也可能是臀上有没有魔纹。” ~~~~~~~~~~ 魔纹流着清凉的气,顺着到五脏六腑,美貌的仙子险些轻吟出声。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裘月寒收束周天循环,慢慢的站了起来。 五境,近在咫尺。 不过她并不着急破境,这是因为她已入门《太上清灵忘仙诀》。 修行先修心。 每个大宗门的心法都是宗门最压箱底的东西,也是最难学的东西。 裘月寒仍记得自己初学妙玉宫心法的时候足足在宗门寒潭中浸泡了一月,这才艰难的摸到了一缕意,再半年,她才心法一重。 可这《太上清灵忘仙诀》不一样,距离她被带上仙鹤也才十日不到,她竟已入门这门据说比妙玉心法更强的心法。 这足以说明这门心法与她有多适配,所以她原本选定的道,便要稍微改改了。 以前她的修的剑,是一往无前的凶剑,悟道自然是剑道,如今换了心法,到底入何道,她还得想想......或者等那人打上妙玉宫,再问问他的意见? 裘月寒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裘月寒,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别忘了,他可是趁你虚弱给你下了魔纹的贼人,你一辈子都得被他控制。” 到时候那个老妖怪叫你不穿衣服在他面前练剑你也得乖乖听话。 你怎么能对他有好印象呢?! 可若是被人控制就能得到如此强的心法,这修仙界大约有的是人撞破头跪在那人的面前,排队等着献上自己的一切吧。 “月寒师姐,月寒师姐?!” 有人敲动了她阁楼的门,声音轻柔,是个女子。 裘月寒并未去开门,而是淡淡的道:“何事。” 她在宗内一直都如此,不说是平易近人吧,少说也是冷若冰霜,对女子冷,对男子更是冷的就差拿剑杀人了。 门口的师妹倒是知道裘月寒的性子,所以并未在意:“寒衣真人请师姐去一趟主殿。” “我知晓了。” 裘月寒自从回宗便在寒潭内恢复伤势,昨日才刚刚回自己的阁楼,期间一次都没见过寒衣真人。 此刻寒衣真人有何事找她? 虽如此想着,裘月寒还是很快的赶到了妙玉宫的主殿。 三位真人坐于大殿之上。 妙玉宫这五百年算人才凋零,除开那位久不现身的宫主,其他竟没有一人破开七境瑶光大关。 前些年寒水真人似有机会,却破关失败,寿尽坐化了。 但即便如此,妙玉宫仍然牢牢的把持着九门十二宫之一的位置,一位七境瑶光,三位六境开阳,足以横扫天下。 在宫主闭关的时候,宫内的大事便由三位真人商议。 裘月寒仰着头:“真人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寒泽真人声音威严:“寒衣真人道夏怜雪叛宫,联合魔道残害同门,你为当事人,想听听你的说法。” 裘月寒道:“我当时晕过去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便看看留影吧。”寒衣真人抬手,面前便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截留,这是她以自己的记忆截留出来的。 回忆自然是以寒衣真人的视角进行,好似寒衣真人来到车旁,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夏怜雪入魔要杀裘月寒。 寒泽真人道:“此番留影出来,宫内自然要对夏怜雪进行惩罚,寒衣真人与寒秋真人已经同意将夏怜雪逐出宫,剥夺真传的名号。” 寒秋真人便是第三位真人,位于左侧,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裘月寒深吸了一口气,她其实不信夏怜雪入魔,但她不可能直接反驳,于是她道:“寒衣真人未经宗门审判,便把怜雪师妹逐出宫门,还废尽修为,是否不合规矩?” 夏怜雪不是普通弟子,而是自幼就长在妙玉宫的真传,甚至还是寒水真人唯一留下的弟子,要想逐出夏怜雪,本应三位真人一致通过才能做到,寒衣真人此举明显坏了规矩。 ------------ 36.没吃到的软饭 “正是如此了,所以要询问你的看法,若你证实此事,寒衣也不过是先斩后奏罢了。” 裘月寒明白了三位真人的态度。 寒衣与寒秋真人是赞同驱逐夏怜雪的,但寒泽真人觉得此事还有余地,所以来询问裘月寒,同为妙玉真传的当事人的说辞自然至关重要。 裘月寒摇摇头:“师妹自幼就长在宫内,平日待人温和,此番被欲魔浸染或许另有他因,既师妹已经被废除修为,没必要剥夺了她的弟子身份,妙玉宫毕竟算是她的家。” 寒泽真人露出一抹笑:“夏怜雪如何说也是寒水真人留下的孩子,既然你如此说,那便如此处理吧,剥夺夏怜雪真传的身份,降格为普通弟子。” 寒衣真人面色不悦,却仍旧没有开口。 比起夏怜雪,裘月寒更怀疑寒衣真人,但裘月寒不可能直接质问寒衣真人。 所以。 裘月寒声音轻柔:“那若是师妹她重修回来该如何呢?” 寒秋真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届时再说。” 境界重修听起来容易,实际上困难到十年不见得有一个,尤其是曾经为天才,一朝跌落凡尘,心境大部分都破碎而去,此生不再有重修的希望。 寒泽真人又道:“月寒你下去吧,好好调息,马上要论道了。” 所以三位真人已经默认夏怜雪回不来了。 唯独裘月寒心道一句。 身旁有那种老怪物,师妹回来的日子大约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 “公子,咱们还回宫吗?” 裘月寒认定的这位师妹,实际上并不是很想回宫。 她的心态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化。 路长远道:“当然要回去,不回去你怎么赢裘月寒?” 仙子咬着唇,想的却是别的事。 她被寒衣真人捆缚差点死掉的时候,是路长远救了她,如今她恢复五境的力量,也是全靠路长远一剑斩青天给她换来的。 这人情越欠越多了。 救命之恩尚且提头来报,那要是救命之恩加上重归道境之恩呢。 这人情好像还不清了呢。 初见路长远的时候,夏怜雪还只是四境,彼时她觉得路长远不过一介凡人,如今她五境了,再看向路长远,却发现自己比起之前要矮了个头。 前后也不过十日的时间,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呢? 夏怜雪想不明白。 但是她不打算继续想了。 这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很多时候糊涂点好。 哦。 连着这句话也是公子教她的。 “既然如此,在大哥回来之前,便由四弟你暂代皇位吧。”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苏幼绾平淡的如此说道。 留情湖事闭,上玉京需要时间去恢复往日的安宁,可这座绵延千载的琉璃王朝如今却没了皇帝。 老皇帝驾崩,二皇子不知所踪,秉承着也算是故人之后的念头,路长远带着夏怜雪一块儿来了皇宫,没想到恰好遇见苏幼绾安排皇位所属。 这四皇子苏落秋倒是捡了个便宜。 不说太子回不回得来,就算回来了,苏落秋难道就会把位置放手? 苏幼绾仍旧蒙着眼,回头看向路长远:“路公子,婚事是否......” 没等苏幼绾说话,路长远立刻道:“不作数。” “如此,那便就这样吧。” 这位三皇女殿下对于老祖宗安排的婚事态度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说是厌烦吧,却再三提起,说是喜欢吧,每次听到路长远拒绝也面无表情。 夏怜雪本能的道:“什么婚事?” 路长远摆摆手:“没什么。” “公子?” 见夏怜雪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路长远无奈道:“那位面婆婆的玩笑话。” 夏怜雪这才恍然想起面婆婆见他们第一眼就要把三女儿嫁给路长远的事,如今夏怜雪已知那位三女儿便是苏幼绾,不由得古怪的看向苏幼绾。 这位三殿下......不适合娶来当媳妇。 夏怜雪断言。 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娶回家肯定遭罪。 如此一想,夏怜雪看向苏幼绾的表情就更怪了。 路长远拍了拍夏怜雪的肩:“婚事都是些不牢靠的,我以前还有过未婚妻呢。” 苏幼绾丝毫不惊讶,路长远之前已与她说过一次,倒是夏怜雪第一次听见此事不由得秀口微张:“公子有未婚妻?” 玩游戏的时候送的说是。 路长远依稀记得,似乎是为了补偿他把自己捏的没有天赋,所以给他送了一个未婚妻。 他最开始想走软饭道的。 培养几个厉害的红颜修士然后一辈子不努力是修仙界最令人羡慕的近道之一! “都是很久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和样子了。” 夏怜雪没来由的说话有些结巴:“这这这......” 路长远笑道:“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小郎中,她被仙人看重,说是天赋极好,仙人许诺她为亲传弟子。” 苏幼绾轻轻道:“她去了?” “不。”路长远摇摇头:“她哭着说不去,她说只想和我成亲,说万般仙路不如陪着我一辈子,想留在我身边。” 夏怜雪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长远又道:“所以我帮她擦干了泪水,让她跟着仙人回了宫,天赋好为什么不修行?” 吃软饭流也是修仙界不得不品的一环。 可惜没吃上。 哎。 苏幼绾走到路长远的身边看着路长远:“路公子好狠的心。” 路长远背过身,看向宫殿外的太阳,今日的太阳不错,晒的人暖暖的,浑身都软绵绵。 “长生久视大约是要比红尘情事要重要些的,我当年与她说,等你修道有成,便能给我也弄些好处,指不定我也能步入仙道。” 虽然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和容貌,可过往的经历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倒是奇了怪了。 看着路长远这副的模样,夏怜雪没来由的一阵心堵,她宁愿看见路长远那副坏笑不干人事的样子,刚刚的路长远不像人,像是无情的天道。 “公子。” 夏怜雪扯了扯路长远的衣角。 “怎么了?” “咱们走吧,该回宫了,嗯,回宫,公子不是要看看我与师姐谁厉害吗?” 夏怜雪生出了一丝逃避的心思,她现在不想再听路长远聊什么未婚妻:“我不会输的!” 路长远笑着点头:“那便走吧。” 此行要回妙玉宫,寻醉红鸾修复他的五缺之体,但对于路长远来说,远不是回到妙玉宫如此简单。 毕竟他当年那位未婚妻拜入的就是羽月仙宫,所以路长远才对羽月仙宫衣服的记忆如此深刻。 ------------ 37.吃饭睡觉听漂亮仙子唱歌 “月寒师姐!” 裘月寒淡淡的嗯了一声,甚至不曾把目光停留在刚刚唤她师姐的几位弟子上。 她今日换了一身黑色交领的长袍,内搭了一件纯白的里衣,纤细的楚宫腰则是以黑色菱纹腰封贴紧,更显得她腰细。 “我要入楼。” 走过流云淡紫的花林,裘月寒停留在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下。 在她面前是一座极为高大深棕色的塔,层层叠起,翘起的飞檐与灵动的檐角将古朴的纹路配合的威严无比,而最为醒目的则是塔顶挂着的那一副水墨山水画,给这座塔更平添了三分的古意。 妙玉宫藏经阁。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这里的典籍繁多,自羽月仙宫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妙玉宫,无数年的记录与功法,尽数锁在塔内。 守塔的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道:“可。” 裘月寒便也一言不发的进了塔内。 如今她是妙玉宫内唯一的一位真传,所拥有的权限几乎与长老相当,这藏经阁楼内的大部分地方她都可以去得。 可她并未上楼,而是在第一层四处走动。 半晌,她终于找到了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有数排的书架,浓郁的书香味窜入鼻腔,带起纸张的芬芳。 裘月寒伸手取下一卷书。 《灵药记事》 她今日来自然是为了路长远的吩咐,那个长得好看却不做人事的老妖怪在她体内留了魔纹,她也就只能乖乖听话。 昨日她已经翻找了所有丹药的目录,并未找到所谓的醉红鸾,所以她只能来此处来寻,面前的这座书架便是妙玉宫收集的各地传闻,以及一些乡野杂事。 又一个时辰。 裘月寒将这本《灵药记事》放了回去,这里面半点不曾提及所谓的醉红鸾。 “到底什么是醉红鸾。”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拂过书架,那只右手常年练剑却并未有茧,反而柔荑葱白,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嗯?” 手停留在了一册书前。 这是一本没有书名的书,封面上只有着一个潦草到看不清的字。 裘月寒将其取下翻开。 “仙宫收徒素来讲究缘分......今日于大黄村收徒三名,分别为......” 仙宫? 这似是羽月仙宫留下来的收徒记录,在妙玉宫还是羽月仙宫之时,除开每过三年的收徒大典,偶尔也会有仙师外出见到根骨不错的孩子,便带回来。 “北宫雪山下,天生琉璃心......” 裘月寒漫不经心的翻阅着这册书,就当是个有趣的故事来看,毕竟这修仙界,那些天生什么什么体的,最后几乎都成不了道。 她慵懒的扫过一行字。 “于大魏国寻到一名女子,年岁稍大,似是红鸾劫体,根骨罕见......有尘缘,一凡人未婚夫,根骨寻常,得道无望,故替其斩断尘缘,困其三年不得回乡......替其未婚夫寻新妻,被拒。” 这是羽月仙宫惯用的伎俩了。 把有天赋的女孩子带回宫内,然后骗女孩子的家人,就说女孩儿死在了秘境历练中,然后以别的方式去补偿女孩儿的家人。 还美其名曰斩尘缘。 后来被长安道人教训后,就收敛了许多。 裘月寒抚摸着这一页,泛旧的纸带起时间的温度。 奇怪的是,这人名字那块儿仿佛因为油墨褪色,看不清了。 “红鸾劫体?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体质,遂继续往下看,却发现并未有更多的记载。 裘月寒并未放在心上,毕竟红鸾劫体和醉红鸾只有两字一样而已,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文献了,羽月仙宫距今已有五百年,这文献里面记载的那位少女,多半死在了动乱里面了。 “罢了,这老妖怪就是事情多。” 裘月寒决定今天不再帮路长远找所谓的醉红鸾了,而是去找寻一下自己身上的魔纹。 这道魔纹她也找了许久了,就是没找到相关的内容。 起初裘月寒以为是某种合欢门的秘法,但仔细看来,即便是合欢门的秘法也没这么霸道的,甚至还能将自己的心法传来。 这似乎更像是一种传承纹? 裘月寒不清楚噬心魔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却对这噬心魔纹又爱又恨。 她如今练剑都不敢去湖边了,只敢到后山的竹林,衣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是怕人瞧见她肩膀上的魔纹。 要是被人瞧见了。 裘月寒不敢想有什么后果。 “没想到妙玉真传竟然是别人的玩物。” “你这一身修为莫不是在哪位老妖怪身下喘来的。” 谁能想到平日冰冷似雪的妙玉首席真传,私底下竟是别人的奴儿呢,指不定在榻上一口一个主人叫唤着呢。 一想到这里,裘月寒就一阵头疼。 “那老怪物怎么还不来。” 她下定了决心,下次见到路长远,不要求路长远把印记取消,只是让路长远把印记换个地方。 哪怕换在臀儿上也行啊! ~~~~~~~~~~ 仿佛是因为路长远的那一剑,所以夏天提早的结束了,秋便悄悄的来到。 名为秋的少女就好像是喜欢恶作剧一般,总是趁你不注意增添衣裳的时候,送你一场风寒。 所以夏怜雪虽不畏寒,却仍多加了一件轻柔的纱衣,内里是月白的长裙,柔白的白玉束带点缀在她腰上,更显得腰肢柔软,身段傲人,浓密的长发顺着垂下,宛若上好的绸缎,一阵风吹过,雪白晶莹的脖颈便些许的露了出来。 她的眉宇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冷忧思,就好似面前漫流的江水般,叫人不由得想上前替她抚平愁眉。 五境玉衡,这在如今的修行者中都是极为高的境界了,哪怕是在九门十二宫,也能做一位长老,在更小些的宗门,几乎就是宗主了。 如此强悍的仙子,却仍旧有烦忧的事。 昨晚她彻夜未眠,翻来覆去的想着路长远的那个未婚妻,她总觉得路长远的话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也不知是好是坏。 “怎么傻站着。” 夏怜雪很快翘起了秀美的唇:“在等公子。” 路长远点点头:“那就准备走吧。” 两人这便要启程回妙玉宫,与之前不同,如今夏怜雪已入五境,便可乘船入仙山。 自琉璃王朝国库内顺了一叶舟,路长远很自觉的坐好,仙子并指道一句:“起。” 舟便浮空破开秋日,宛若一只飞翔的鸟振翅去往仙山。 夏怜雪一边控着船,一边道:“公子,你觉得那位三殿下如何?” “修道奇才。” “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仙子的俏脸,笑道:“那你想问什么?” 仙子咬着唇,最终叹了口气:“三殿下竟是修道奇才吗?” 没劲。 想看仙子羞红着脸支支吾吾的样子。 可惜看不到。 ------------ 38.死而复生 “她自然是修道奇才,她遮了自己的眼,囚禁了自己的欲,以此修道,不是奇才是什么?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修的什么道,但多半染指天道权柄,所以才如此模样。” 菩萨太上,故而无情。 夏怜雪嗫嚅道:“所以那是她付出的代价吗?为了修行困锁自己的七情六欲,这值得吗?” 路长远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惬意的道:“修行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可持之以恒也能归结为一字。” 夏怜雪真的很喜欢听路长远讲道。 她总觉得路长远讲的道,虽然很多时候是歪理,但却直指本源。 “执。”路长远道:“修道最重要的是执,不执不道,所以苏无相即便魔念缠身,也能一窥瑶光。” 可是越执越容易被欲魔浸染,修行便是反复映照自己的执,也是反复三次看山水的过程。 看山水是山水,看山水不是山水,看山水又是山水。 不断的看破,不断地执,最后才能不堕入欲,登临大道。 路长远陡然嗤笑一声:“所以修行修到最后的那一批人里面,有绝大部分都是偏执狂,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愿不愿意。” “那公子呢?” 夏怜雪陡然提问,却让路长远愣住了。 长安道人修无情道,也修杀道。 那长安道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呢? 世人只知长安道人横空出世,随后极为霸道的将白域的高手揍了一顿,镇压修仙界千年,但到底来说,没人知道长安道人是个什么性格,除开他唯一的那个徒弟。 “我?” “嗯,公子一看便也不俗,至少我如今步入五境,也仍旧看不透公子,仿佛公子你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路长远语塞了一下。 他现在还真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夏怜雪轻轻的道:“我很想知道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公子也是修道修到偏执的人吗?” “你看我像吗?” 仙子摇头:“公子倒更像是凡间的富贵公子,一天到晚除开想好吃的,就是去听漂亮姑娘唱歌,不像是清心寡欲修道的。” 路长远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 “可我确实没有当过一天富家公子,我做的最多的事情,是在一间小小的院子外,那棵老树下的摇椅上数星星。” 少年自负凌云剑,到而今,春花落尽,满怀萧瑟。 夏怜雪听不太懂路长远的话,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名为轻松的情绪。 这很难得。 但和公子在一起,她许多时候都是放松的,仿佛这世间再没有困难,一切都这么美好。 路长远闭着眼,感受着微风:“仙子,这世界上除开生死,便没有大事了。” “公子说话总有一种老人的感觉呢。” 若是以前,夏怜雪会想许多很困难很危急的情况来反对路长远,可这一遭她破后而立才发现,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路长远极其不要脸的道:“我今年,十八。” 夏怜雪似也被路长远逗笑了去:“那如此算,我倒是比公子年长几岁,公子还得唤我一声姐姐呢,小弟弟,给姐姐买个糖葫芦吃吧。” 她还记得梦里路长远当着她面吃的糖葫芦。 如今她仍旧不知道梦里的路长远是不是本人,她若是去问,路长远肯定是道不是。 但没关系,就当是真的吧。 反正公子也看过。 路长远微笑着轻摇头:“糖果是给小孩子吃的,所以,大人要吃得自己去买。” 浮云过隙,带来轻松的天气。 “过两日,我教你秋剑。” 即将入秋,这便可教第二剑了。 夏怜雪点了点优美可爱的小下巴:“谢谢公子。” 反正都欠这么多了,再欠点吧,债多了不愁。 路长远陡然呼吸一顿。 眼底又起了红字。 【醉红鸾即将成熟】 夏怜雪悟道入五境,醉红鸾就要熟了,这小仙子真有意思。 不等路长远细想,夏怜雪驾驶的飞舟猛地一颤。 一道充满黑气的佛手自下方飞来,险些触碰到飞舟,夏怜雪起剑便对着佛手来路斩出一道剑光。 飞舟不得不停了下去。 路长远眯着眼睛,看着这道佛手。 夏怜雪冷冷的道:“公子,是食佛寺的大慈悲手。” 仙子俏脸含煞,她还沉浸在轻松的氛围呢,谁这么不看气氛来打扰。 “给我出来!” 五境开阳之力让整个森林刮起了大风,于风中钻出了一黑毛带煞的和尚,大慈悲掌正是他所使。 路长远皱着眉头,道:“食心和尚。” 恰是之前被路长远砍掉了脑袋的食心和尚。 食心和尚的头是被路长远斩下来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像个皮球,路长远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到底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路长远眯着眼看向那食心僧的脖颈处,果然发现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针线。 有人捡了食心和尚的尸体,贴心的帮食心和尚缝好了脑袋。 “公子,不是活人,大约是尸傀。” 夏怜雪很快注意到了食心和尚的异样,苍白的皮肤,无神的双眼,以及歪歪扭扭的奇怪行走姿势。 浓郁尸臭的味道将周围的植物熏成了令人作呕的粘液状粘稠物。 有毒? 夏怜雪俏脸微凝,满是嫌弃。 路长远将断念递给了夏怜雪:“用我的剑吧。” 比起夏怜雪的那把佩剑,镇魔千年的断念对付死物魔物无疑更有优势。 夏怜雪接过路长远的剑,竟发现这把剑比自己的剑还要轻些,她不由得回头看向路长远。 路长远只是道:“剑越轻,剑法越凶,剑越重,剑法越厚重。” 裘月寒的剑比夏怜雪的轻,剑锋也就比夏怜雪的凶。 夏怜雪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后猛地出剑。 并非妙玉十三剑,而是朱明剑。 雷光炸响,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食心和尚击倒在地。 五境的一剑与四境便天差地别了,食心和尚本就只有四境,如今被做成尸傀也只能有三境不到的力量,夏怜雪这一剑便直接将他的身体炸成了块儿,再不能复起。 陡然,一道剑光自远方破开天空。 “公子?” 路长远点头:“去瞧瞧。” 仙子这边仗剑,带着路长远宛若流光般闪烁去,直到停在了一座庙前,杂草丛生的枯败庙宇中带起令人眼熟的感觉。 路长远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到底是什么人闲着没事干把食心和尚炼成了尸傀。” ------------ 39.冼清秋(惊喜加更求追读喵) “是尸傀门,公子。” 尸傀门又是个什么宗门? 夏怜雪已经习惯路长远不知道修仙界的格局,所以很自然的解释道:“九门之一的魔门,也是新建立的,以前应该是叫做人傀门。” “没听说过。” “因为在动乱前还只是个很小的宗门,公子没听过也很正常。”夏怜雪轻轻道:“可尸傀门距离此地极远,若是说是为补天丹而来,又不曾见到他们的身影,此时来偷袭我们是什么意思呢?” 路长远道:“大概是看你落单,就准备顺便把你这位仙子铲除了,可没想到你五境了,好厉害呀,怜雪仙子!” 夏怜雪耳垂泛红:“莫要取笑我了。” 路长远便也见好就收,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庙:“你师姐就是在这里跟食心僧打了个两败俱伤,被我捡回家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飞到了这座山上。 “公子,这是座慈航庙。” 里面的佛像让路长远记忆相当深刻,那是一尊神性与魔性兼备的佛像,看起来相当的诡异。 是了,先前就听食心和尚说黑域的慈航宫竟然把香火收到了此处来,这黑域的慈航宫怎么在白域立了庙? 夏怜雪道:“慈航宫近些年喜欢在凡间立庙,里面一惯会放一座千手慈航像,有修为的人看去,便是白玉慈航,凡人看去,就是黄铜石像。” 路长远疑惑道:“可知慈航宫要干什么?” “香火成仙道,据说是慈航宫的宫主想借凡人香火一窥瑶光之上。” 收集凡人香火用以破境,倒也是个办法,就是极容易被红尘气模糊自己的道行,算是兵行险招。 夏怜雪背过身去,叫路长远瞧不见她的脸,然后道:“这宫的人都古怪,以前宫内的真人长老都会额外的提醒我们,见到慈航宫的人,最好是离的远一些,所以公子日后还是远离那位三皇女比较好。” 兜兜转转怎么又回来讲苏幼绾了? 路长远哪儿能知道夏怜雪到底是基于什么心态说的,只能无奈道:“和她本也没有交际,就当是看个后辈罢了,我和她都没把面婆婆的话当真。”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慈航庙走去。 虽然看着是在谈笑,但实际上夏怜雪已经悬剑,随时准备将整座庙摧毁掉。 轰隆! 并不等两人出剑。 整座慈航庙陡然炸开,一声清亮的呵斥声:“休逃!” 清亮的剑鸣震动,一位青裙女仙提剑破开半空,随后掷出一道法圈,试图框住四散逃窜的黑气。 砰!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路长远的面前,那是一只长得巨大的血蜘蛛,约得有人脸大小了,刚刚的那群黑色怪物,就是由血蜘蛛组成的蛛群。 一柄剑自空中落下,贯穿了这只蜘蛛。 “贼子......罢了,两位道友,不曾有事吧。” 青裙女仙自半空缓缓落下,她模样仙美,身姿婀娜,额间一抹淡蓝色的抹额,看起来就好似天上的瑶池女仙。 她并未将两人认成敌人,反而缓步上前,拱手道礼:“沧澜门,冼清秋,两位是?” 被这人一打断,是没办法继续追尸傀门的贼人了。 夏怜雪礼貌的回礼:“妙玉宫,夏怜雪。” “路长远,山野村修。” “啊,原来是怜雪仙子和路公子。” “冼道友为何会在此处?”夏怜雪问道:“如何来了白域?” 俯首沧澜外,无心云自闲,沧澜门也是九门十二宫正道之一,不过本宗应该是在黑域才对,为何会来这白域? 冼清秋反倒是一脸讶异:“夏仙子不知道吗?我门和贵宫有一场论道呢,我门相当重视此事呢。” 夏怜雪还真不知道此事,论道一事是在她探查补天丹之后安排下来的,她又一直不曾回宫,恰好错过了。 夏怜雪又道:“既是论道,为何冼道友会在.......这里?” 冼清秋这才解释:“我本就在白域游历,得了消息便只能自己前往妙玉宫了,可在半路我瞧见了一个魔道,以三个村子的人炼尸,我气不过,就追杀他,一路追到了这里。” 那看来是尸傀门的魔道被追杀的慌不择路,以至于放开了食心和尚的控制,两人这才被不小心失控的食心和尚尸傀碰到。 “可惜我刚刚没能抓住那魔道,给它以替身之法逃了!” 冼清秋一声叹息,显得颇为内疚。 这故事路长远好像在哪儿听过。 有事赶往某处,半路遇见一魔道残害百姓,追杀魔道,来到了这慈航庙。 路长远不由得道:“冼仙子遇见的那魔道所炼的尸,是不是都是被开膛破肚,没有心肝?” 冼清秋眨眨眼:“正是如此了,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那三个村子是被食心和尚屠了的,我杀了他,没曾想他也被炼成了尸傀。” 善恶终有报,恶事做多了,死了也不得安生,还得被人家把尸体练成兵器。 夏怜雪很明显的想到了这一点:“冼道友追杀的应该是尸傀门。” 冼清秋了然的点头:“可惜没能留住那魔道,对了,二位此行可是要回妙玉宫?” “是如此。” “不如结伴一起走?” 夏怜雪刚想拒绝,她不太愿意搭另外的人一起走,尤其是一个貌美的女子。 而且她的仙舟很小的。 只能坐两个人,不能再多了,再多会挤的。 但路长远提前开了口:“好啊。” “公子!?” 路长远道:“反正也顺路,不若一起走吧。” 夏怜雪又道了一声公子,见路长远模样玩味,便也点点头:“那便一起走吧。” 等到仙舟再启航的时候,路长远更加贴紧靠近夏怜雪坐着,这让耳垂泛红的仙子手一抖,险些没驾驭好仙舟。 她几乎能感受到路长远温热的吐息,挠的她的后腰痒痒的。 夏怜雪想嗫嚅的道一句公子,却发现路长远正笑着看她,于是她也就不说话了。 路长远当然是故意的。 毕竟仙子香香软软的,可比面前这个冼清秋身上若有若无欲魔的味道要好闻多了。 ------------ 40.登天梯 妙玉宫位于一片连绵山峰中最高的山中,此处云雾缭绕,灵气充盈,而在未入山峰之地有一座小镇,想要入妙玉宫,便可从此处登天梯,这才能见到妙玉宫的琉璃山门。 仙舟到时,天色已黑。 看着绵延的山,夏怜雪便道:“公子,便在山脚休憩一夜吧。” 夜里入山自然是有些危险的,干脆就在山脚休憩一夜,明日再入山。 只是一想到马上归山,夏怜雪就有几分心如乱麻。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所以这一路上,她经常对着路长远发呆——她发现看着路长远能让自己心情平静。 虽入夜。 镇子倒是灯火通明的。 进入镇子,最先迎面的是一方小小的酒肆,棕色的酒缸上用着漆红色的布围着,清香的酒味已经飘来。 不等三人进入酒肆,就有人迎了出来:“三位可是也来拜妙玉宫的?需要买些辅助用具吗?” 路长远看了看夏怜雪,却发现夏怜雪也觉得莫名其妙。 那人解释道:“登仙山极难,且不说妙玉仙宫在群山深处,一路过去要小心猛兽,就是登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阶也是极难的,三位若是登山,可以买些膏药,辟谷丹之类的。” 夏怜雪了然,轻轻摇头:“不必了。” 她也是第一次来山下的这座小镇,对这里一点不熟悉。 路长远不由得好奇道:“登山是怎么回事?” 夏怜雪柔和的开口:“宫内每三年收一次徒,那时候会广开山门,但很多时候,有些求仙的人没办法等待三年,宫内便设置了另一个办法。” 便是这登天梯。 凡人若是有毅力,过群山,然后登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妙玉宫的仙人也能出来给一次收徒的机会。 这样便滋生了产业,这镇子为来求仙的人提供一些低等的辅助用具。 他们三人自是不需要的。 夏怜雪似是想到了什么,然后道:“宫内有时候会有弟子巡山,将晕倒在山间的凡人送回这座镇子的,但每年还是有运气不好的被山中的老虎吃掉。” 求仙难。 求大道更难。 没有天赋,求道更是难中难。 比起其他宗门,妙玉宫算是比较柔和的了,大多数宗门都丝毫不通人情,视凡人为草芥。 路长远笑笑:“走吧,去客栈。” 客栈就在酒肆的不远处,门口点着一盏油灯,招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迎风客栈。” 店老板在前台打着算盘:“打尖儿还是住店?” 路长远道:“这么晚还能生灶?” “可以,得加钱。” “那还是住店,三间客房。” 店老板嗯了一声,将牌子递给了路长远:“晚上不要乱走动。” 这客栈看来有些年头,上楼能清楚的听见吱呀呀的声音,大堂的桌子上也有些刀剑的痕迹。 三间连号的房,路长远选了最左边的一间,也是临街的,打开窗便能听见外面的风。 路长远打了个哈欠,将断念放在窗边,这就准备睡了。 可没曾想,不多时就听见了敲门声。 “公子,睡了吗?” “睡了。” “那我进来了。” 门被夏怜雪推开,她将自己的发簪取了下来,柔顺的发便散碎着垂下,眉眼弯弯柔和,仿佛能温柔了时间。 路长远叹了口气:“晚上不睡觉,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夏怜雪咬着唇,她的确睡不着。 “我有些事想要问问公子。” 路长远起身,坐在了红木圆凳上:“说说,修行出问题了?” 仙子摇了摇头,细嫩白皙的脖颈在烛火下摇晃,带来橘黄色的诱人感。 “不是,我只是一直在想,公子的那名未婚妻。” 路长远有些好笑:“想她干什么,我都不记得她了。” 夏怜雪不由得更用力的咬着唇:“只是......莫名的有点在意,能告诉我公子的故事吗?” 自从知道路长远曾经有个未婚妻,还被路长远赶去修仙,从而不能留在路长远身边,她便闷闷的,心里堵塞的紧。 “想更了解我?” “嗯。”仙子乖巧的道:“想知道。” 她也变得诚实了不少。 想知道什么,就问! 路长远眯起眼,使劲回忆着,却不怎么回忆的起来了。 太久了。 “当年,我和她说,我会在凡间等她,等她出息了,就回来寻我接我去羽......去仙宫过好日子。” 夏怜雪心情翻涌的好似海浪,繁杂的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细密的灯光将她修长的睫毛映出一层暖黄的光晕,更显得仙子容貌惊心动魄。 夏怜雪小声道:“后来呢?” “后来?大概只一年,仙宫给我一封信,说她死了,仙人为了补偿我,要给我再寻几个媳妇,我拒绝了。” 修仙界就是这样,天赋越好心气越高,便越容易死掉。 沉默在烛光中蔓延。 夏怜雪轻轻的道:“公子,这天下有很多好姑娘的,没必要纠结在过去的。” 路长远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夏怜雪,仿佛是今天第一次认识:“你怎么和你师姐一样,裘月寒当时也是和我说,妙玉宫有很多仙子可以供我选。” 这对师姐妹真有意思,要替我选媳妇吗? 夏怜雪娇俏的道了一句:“公子!” 她自己都没发觉这一声有多酥媚。 路长远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圆圆的,不似人间悲欢离合:“对了,你们妙玉宫的宫主,叫什么?” “不知道的,我们只知道有宫主,却没人知道宫主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 “嗯,大家都不知道,几位真人可能知道?。” 这可就奇怪了。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宗门的典籍上没写吗?” 夏怜雪摇摇头:“宫内有一长廊,上面有着历代宫主的白玉雕像和介绍,可唯独现任宫主没有,大约是因为人活着立白玉雕像不太吉利吧。” 路长远记得的那位宫主叫凤仙珑,按照夏怜雪的话来看,凤仙珑大概是死在了那场动乱中,然后现任宫主临危受命突破瑶光,这才带着妙玉宫坚持了百年。 凤仙珑的几个弟子......那几个好像都没本事破开瑶光才对,这个妙玉宫主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路长远摆摆手:“赶紧回去睡吧,明日咱们可要回妙玉宫了,我想到时候寒衣真人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看着自己亲手废掉修为的仙子重归道境,而且更进一步,那寒衣真人会不会害怕的发抖呢? “嗯。” 于是仙子小心的关好门。 路长远看着窗外的月亮,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桌子上的茶是凉的,也苦的舌头发白。 “等啊等,等到腊月十八,再扫旧轻尘。” 他其实等了许多年。 订下婚约的那一年他二十岁,长安道人五十岁入仙道。 他等了那记不得名字与容貌的未婚妻三十年,确信这口软饭的确吃不到了,这才入了仙路。 后来证道瑶光,也曾派人去羽月仙宫寻人,甚至把凤仙珑打了一顿,可却仍旧一无所获,那人大约是死在了秘境中吧。 不过要是以她的天赋,若是没死,现在也该成妙玉宫主了。 ------------ 41.我偏要强求(没有追读的话,瓦达西) 今夜月色极好,所以照的大地亮堂堂,许也是因为入秋,所以晚上也不热,甚至吹来凉爽的风。 客栈的不远处是一间宅子。 “少主哥哥,我听你的话,拿着那牌子站在村口,可是牌子突然不见了。” 说话的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儿。 正是苦妞。 不,现在该唤她白薇,这是血烟罗给她取的新名。 白薇,味苦,花朵小巧可爱,颜色淡黄。 自黑暗中走出一人,身着红色长裙,腰围白玉束腰,正咳着血:“做的不错,辛苦你了,白薇。” 血烟罗艰难的压下翻滚的气血,摸了摸白薇的脑袋。 他与镇长老艰难的从苏幼绾手里捡回了一条命,镇长老断了一条腿,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不仅如此,他所修的阴阳二气甚至在反噬他。 所以血烟罗数日才带着白薇来到这座镇子。 白薇点点头:“可是少主哥哥,牌子不见了。” “无妨,来,扶我回去。” 乖巧的女孩儿这便扶着血烟罗回到了屋子内。 “呀!” 白薇惊叫一声,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血烟罗开口:“没事的,不是坏人。” 小女孩儿这才放下心,在她心里血烟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人,娘亲是他治好的,还给自己穿漂漂亮亮的衣服。 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她不懂得正道魔道,但却知道血烟罗是对她好的。 血烟罗猛地咳出一口血,喃喃道:“好厉害的命定天道。” 白薇急忙拿起一块丝巾,细心的替血烟罗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那人自阴影中走了出来。 白薇惊叫一声,遮住了眼睛。 “哟,小妹妹,都是女儿家,怎么这么害羞?” 那人上身竟只穿了个肚兜,雪白的肌肤大部分暴露在月光下。 血烟罗冷道:“别在这里发浪,冼清秋。” “你这阴阳人好不懂女人的美,没情调。” 冼清秋叹了口气:“血烟罗,你说那夏怜雪修为全失?我怎么看着,她反而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血烟罗眸色极深:“寒衣没必要骗我,她的确恨寒水,所以寒水留下的夏怜雪,她是一定要除掉的,那夏怜雪大约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你应该看见了,此人不凡,大约是他帮助夏怜雪重回了道境,你最好多注意那个男人。” 不知为什么,冼清秋陡然面色冰冷:“这妙玉宫的仙子倒也和我一样下贱,为了修道也爬男人的床。” 血烟罗道:“明日我便离开此处,万事与我无关。” 冼清秋娇媚的翻了个白眼:“随你,明日我门的人应该也要到了,妙玉宫这口佳肴,真是香嫩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血烟罗,这才离开了宅子。 等到冼清秋完全消失不见,白薇这才开口:“少主哥哥,快躺下吧。” 血烟罗嗯了一声,回到了床榻内。 “少主哥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嗯,但我们不参与,明日我带你回村子,好不好?” 白薇惊喜的点了点头,她想娘亲了。 ~~~~~~~~~~ 冰雪入梦来。 足以将世间淹没的雪,一眼望过去,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冰雪一片。 冷? 并不太冷,只是无法看见东西。 夏怜雪睁不开眼。 砰!砰!砰! 绵延不绝的撞击声打在地面上,显得颇为有节奏,嘶哑凄厉,不似人的叫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悚然。 在某一个时刻。 夏怜雪总算觉得眼皮上的千钧重担总算卸了去,她睁开眼,看见的是漫山遍野的雪妖,而这些狰狞的雪妖正对着她磕头。 这些雪山上的生灵本能的崇拜力量,所以对着力量磕头,以为夏怜雪是她们的新王。 雪妖磕头死去,然后仿佛被吸收了时间,很快变成了石雕,永久的对着夏怜雪跪拜着。 同伴的死亡并未让雪妖们停止磕头,反而更加疯狂。 我不要在这里。 我要回去。 夏怜雪不由得这么想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却发现那是一个白净的小手,胖嘟嘟软乎乎。 她是个婴儿? 这是她在襁褓中的模样。 “终于找到了。” 有人声自远方传来。 夏怜雪瞪着眼,想看看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在这冰天雪地找她。 那人走进了来。 夏怜雪不可置信的道:“寒水真人!?”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叫声。 寒水真人一剑斩灭了雪妖,抱起了她:“该回宫了。” 一切开始褪色,直到变成扭曲的,不可见的东西。 仿佛混沌初开,一切失去了颜色。 唐突的阴影袭来。 那是一整片阴影,她说:“我要出去,有人还在等我。” 夏怜雪伸出手捂住胸口,熟悉感袭来,她知道,若是自己不能悟道,便不能出去。 可是她在哪儿呢? 她不是悟道了吗? 四周的景色宛若水墨一般点下,晕开,最后泛旧,在某一个时刻,她瞧见了那些水墨画竟然在倒退,最后变成了初始的墨。 最后化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有人说:“你说他呀,他很多年前就病死了,坟?找不到了的。” 一座小小的坟包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慌张,无助,恐慌,所有情感如同打翻的各种香料瓶儿,红的绿的混合在一起,叫人喘不过气。 夏怜雪听见一句。 “天罚就天罚!” “我偏要如此!” 挺拔的青竹寸寸缩小,然后成了笋,最后躲入了泥土中。 夏怜雪觉得自己在溺水,她不能呼吸,水淹没了她的全身,窒息感缓缓袭来,她不由得胡乱的挥舞双手。 “仙子也会赖床吗?” 这句话宛若是一根绳子,将她救了出来,夏怜雪猛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是路长远和煦的笑。 噩梦带来的顿挫感在这份笑容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夏怜雪只觉内心一片平静。 夏怜雪起身,眼角还带有些微朦胧的睡意:“公子?” 路长远笑着说:“日上三竿了,怜雪仙子。” 夏怜雪陡然红了脸,点了点头:“那位冼仙子呢?” 路长远调笑道:“她说沧澜门的人已到了,所以就没等我们,和门人一起登了山。” 夏怜雪这才站起来看向窗外,太阳不仅高悬天空,甚至有些偏移了,她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公子你怎么不叫醒我!?” 路长远隐藏了眼底的异色,于是摆摆手:“我瞧你睡觉的时候周身有道的气息,倒像是在梦中悟道,所以没叫你。” 实际上不止如此,路长远甚至尝试用《太上清灵忘仙诀》试图叫醒夏怜雪,可是却毫无用处,仿佛夏怜雪真的只是在悟道。 夏怜雪焦急道:“可是登山......” “不着急,干脆明日再登山吧,今日我先教你秋剑。” “公子?” 路长远朝着夏怜雪招了招手:“你有了秋剑,便也能让我更放心些。” 夏怜雪耳垂泛起红晕。 比起登山,当然是学剑重要些。 嗯,和公子学剑重要。 ------------ 42.师妹怎么变成这样了 雕栏玉砌的妙玉宫内。 寒泽真人淡淡的道:“开阵,迎客吧。” 今日是黑域沧澜门的客人进入宗门的日子,护山大阵自然是要打开迎客的。 负责接引客人的是裘月寒。 往日有这种盛况,比如之前青草剑门来论道之时,都是由夏怜雪负责的,夏怜雪性格温软,说话耐心,适合照顾客人。 裘月寒则不同。 她讨厌吵闹的地方,一旦吵嚷起来,她便会觉得烦躁。 可如今夏怜雪不知所踪,宫内只有她一位真传,她便也只能做了这迎客松。 沧澜门这次大约来了十二个人,领头的也是一位六境真人,名唤逐鹿真人,看起来是一位和蔼的白胡子老头。 裘月寒行了个剑礼:“黑域沧澜门道友,有礼了。” 她今日罕见的披上了一层银白玄狐外裳,内里则是淡青色的长裙,如玉的腿儿被藏的严严实实。 “妙玉宫道友,有礼了。” 裘月寒转身:“烦请各位随我来吧,已为各位备好的接风宴。” 论道大会明日才开始,今日要尽地主之谊。 嗯? 裘月寒看着妙玉宫的大门,陡然身形一顿。 “月寒道友?” “无事,这边请。” 应该是错觉。 ~~~~~~~~~~ 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接风宴上觥筹交错,逐鹿真人也正在和寒衣真人谈笑,看起来气氛相当的和谐。 但裘月寒只觉得这群人很吵闹,她甚至不曾饮仙酒用仙果。 沧澜门这次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些青年才俊,裘月寒一眼看去,的确有三四名四境的人。 也都是些宗门天骄。 其中最惹眼的当属一位看起来清纯无比的少女。 此时那位少女正笑着和妙玉宫男弟子说话呢,那些男弟子似魂都要被勾去了,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 宫内的师妹们......罢了,大部分宫内的师妹也没那清纯白裙少女好看。 裘月寒不得不承认那少女的确好看,似也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冼清秋?看起来还是个落落大方,待人和善的女孩子。 这样的人本来就讨人喜欢。 但裘月寒很讨厌她。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第一眼见到冼清秋,裘月寒就觉得讨厌。 “这位仙子就是裘月寒裘仙子了吧。” 一位沧澜门的男弟子笑着走了上来,要与裘月寒搭话。 裘月寒只是看了这位男弟子一眼,便转身。 她今日还没练剑。 与其在此处感受着让人烦闷的氛围,不如回去练剑。 所以她道:“月寒身体不适,为了不耽误明日论道,就此告退回去调息。” 她听见有妙玉宫的男弟子与那沧澜门的男弟子说:“月寒师姐是这样的,性子极冷,对她来说,只有练剑重要。” 是啊。 练剑最重要,什么红尘情事,都不如练剑。 裘月寒并没有什么悲惨的过去,也没有什么执着于力量的理由,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大道的风采。 所以她很纯粹。 她愈发觉得《太上清灵忘仙诀》适合她。 清冷的仙子身着白衣,手持三尺长剑,一心求道,心外无他物。 谓之太上。 谓之超脱。 裘月寒闭着眸,听着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切仿佛以她为中心。 老妖怪来了就来了吧。 我心不动。 然后她听见了一句。 “趁着晚上下山,来镇上找我。” 琉璃心境荡然无存。 肩膀上的热流将她从九天上拉扯了下来,她还是免不了要去见那个能掌握她一切的男人。 ~~~~~~~~~~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月亮便悄悄的爬上了天空。 仙子取消了今晚去竹林练剑的行程,随后百般不情愿的下了山。 按照肩上魔纹的指引,她很快的到了那间客栈外。 裘月寒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不由得想到。 现在在这里面的,就是那个长得像少年,不会做饭的老妖怪,而且大概率自己的师妹也在里面。 也不知道师妹被那老妖怪怎么样了,当时看那老怪物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个不沉迷女色的吧。 女子贞洁重要,师妹应当还无事。 又或者说师妹也已经被那人调教好了,现在轮到她了,那老妖怪就等着两手一边一株妙玉莲把玩呢。 裘月寒咬着唇,这就打算敲门,岂料门内陡然传出了声音。 “公子可是觉得师姐比我要厉害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在聊什么? 裘月寒打算听一听,于是侧耳过去。 她听见那个老妖怪说:“你师姐的剑与你是不同的,她更适合一剑西来,一剑西来不是我的剑,而你适合的是我的剑。” 什么一剑西来? 裘月寒将门拉开一条缝隙,瞧着里面,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师妹。 两人平日交往并不算多,但实际上互相都极为了解,毕竟是同一宫生活了十几年的人。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师妹和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还一副红霞纷飞的模样。 “公子没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裘月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妹附身替那人乖巧的斟茶,仿佛是极为高兴自己可以学男人的剑一样。 这老妖怪到底给自己的师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别偷听了,进来吧。” 耳旁传来戏谑的声音,裘月寒绷直了身子,细长的发也随着垂下紧绷了起来。 吱呀。 她拉开了门。 昏暗的烛光下,裘月寒看见了路长远,也看见了夏怜雪。 裘月寒想过和师妹重逢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可能,但唯独没想到,她会大晚上在男人的房间见到自己的师妹。 有那么一瞬间,裘月寒觉得自己被针刺了,不然她的身体不至于如此紧绷。 好生奇怪。 为什么师妹会一脸敌意的看着我? “师姐......为何在此处?” 路长远抢过话:“我叫她来的。” 夏怜雪蓦地回头看向路长远:“公子和师姐还有特殊的传话方式?” 她几乎一直在路长远的身边,没看见过路长远联系裘月寒。 “路公子毕竟救过我,嗯,之前给路公子留了传讯剑。” 裘月寒觉得自己脸颊红了。 但裘月寒总不能和夏怜雪说,师妹,我被你家公子纹了个魔纹,成了你家公子的奴儿吧。 她觉得自己一向淡然的心态碎了个干净,脸上燥热的厉害。 可对面的夏怜雪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点,这位一向温柔的师妹只是擦了擦手里的剑,道: “师姐,之前的我入魔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从未想真正想过要杀你。” 裘月寒愣了愣,然后关上了门:“我自然是相信师妹的,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而且.......寒衣真人似有些不对。” 夏怜雪点点头:“师姐,师妹想与你再比上一场,好吗?” 一向温柔的夏怜雪这会儿唐突有了强烈的战意,裘月寒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妹能如此锋芒毕露。 “比武?” 裘月寒完全不明白夏怜雪在说什么。 只有路长远知道。 这是因为他刚刚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 学完了秋剑,回房夏怜雪给路长远煮茶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我不能学公子的一剑西来吗?” 路长远没想到太多,只自然道了一句:“一剑西来不适合你,那剑太凶,倒是适合你师姐。” 原本路长远已经安慰好了小仙子。 你看,你更适合我的剑,夏怜雪也点着头,结果没想到,这时候裘月寒进来了。 夏怜雪本就想着要和裘月寒打一架,现在更想了。 这次倒不是什么心魔,而是......没有什么而是,她就是要当着公子的面和师姐比一场。 ------------ 43.师姐,请赐教 “师妹?你已恢复修为?” 裘月寒皱着眉,看向夏怜雪。 “托公子的福。” 好快的恢复修为,这老妖怪手段果然多。 夏怜雪淡淡的道:“甚至更进一步,我已入道,师姐还不曾入道吧,我会压制修为与师姐比一场。” 裘月寒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路长远。 之前师妹的进度比我还慢了些,如今却已经破境了!? 路长远无奈道:“停一下,比武一事之后再说吧,我之前拜托月寒仙子在妙玉宫内替我找东西。” 夏怜雪哼了一声,没说话。 裘月寒这才点头:“并未找到,我查看过宫内的库房,没有任何东西与你所说的醉红鸾有关。” 路长远心想也是,连他都是第一次听见什么醉红鸾,这玩意是近五百年新出的天地奇物,没有记载也很正常:“其他地方呢?” “宫内的典籍里也不曾有,我也问过看库房的老人,他也没听说过。” “那便罢了。” 罢了? 就这么罢了? 路长远一转话锋:“你师妹当初想杀你,是因为被寒衣真人种了魔,此次回来,便是要找寒衣算账。” “寒衣真人给师妹种了魔?!” 路长远道:“你不信?” 裘月寒想起了那日寒衣真人情绪不对,那分明是有什么事情没达成目的故而恼羞成怒:“我信,只是......” 比起寒衣真人,她的确更信任夏怜雪些。 于是她便将如今妙玉宫内的情况与两人说了一遍。 “公子?” 夏怜雪回过头看向路长远,可路长远只是道:“明日登山,既然你并未被取消弟子身份,那就回去好好的找寒衣真人说道说道,若是她不体面,咱们就帮她体面。” 窗并未关紧。 似有风吹了进来,将路长远这句话渡上了寒冷的意。 裘月寒点点头,这就准备离开此处回山。 但是她突然顿住了脚步,表情古怪。 对着夏怜雪道:“师妹,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师姐?” 夏怜雪探寻的看了路长远一眼,见路长远也一脸莫名其妙,于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即将再回妙玉宫,她其实心乱如麻,只不过路长远在她身边,她不太好表达出来罢了。 今晚的星星很亮。 仙子决定数一下星星。 然后好好的想想,昨晚做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水真人为什么是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面捡到她的,一个婴儿怎么可能在冰天雪地里面活着呢。 圆月下是数不清的亮星星,如同千年前一般闪烁着。 公子上次让我数星到多少颗来着? 好像是二百四十七颗。 那这一次一定要数到二百四十七颗。 ~~~~~~~~~~~~~ 房间内。 路长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好笑:“是了,我替你解开魔纹,醉红鸾一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现在似用不着裘月寒了。 可裘月寒突然道:“不解!” 她可是吃足了好处,这魔纹甚至可以辅助她修行《太上清灵忘仙诀》。 干什么要解开? 反正对面这个老妖怪似乎也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怎么?舍不得我的魔纹了?还是仙子你习惯把自己命交给别人。” “休要胡说!” 裘月寒冷冷的道了一句,可那雪腻的脖颈上的樱粉色却是做不得假的。 再清冷的仙子,肌肤都是温暖滑腻的。 她回过头,顺滑的发垂下仿佛是令人爱不释手的绸缎。 裘月寒确认门窗已经锁好,这才又转回了身:“你的魔纹很好用,所以我不想去掉......” 被种了魔纹她还得谢谢我呢。 路长远笑着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猜到会是这样,面前的清冷女仙不可能能抵御住他心法的诱惑:“所以呢,你想要我做什么?” 裘月寒红唇微张,却半晌说不出话。 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生的极为好看,夏怜雪的美是春风温柔的美,若邻家妹妹般的初恋,而裘月寒的美是另一种。 裘月寒的美是相当张扬的,就好似在寒潭中飘渺独立的水茉莉,那是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加之她平日本就极冷,便更显得不可侵染。 路长远疑惑的道:“你又要留着魔纹,那你寻我干什么?” 吸气。 呼气。 吸气。 裘月寒支支吾吾的道:“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路长远一时半会没理解裘月寒的意思,直到仙子羞的有些恼了:“把魔纹换个地方,哪怕是换到后面也行!前面太容易让人瞧见了!” 裘月寒上前两步,死死的抓住路长远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个魔纹在肩膀有多容易叫人瞧见,快给我换个地方。” 这会儿的妙玉首席真传便再不复云淡风轻的模样,而是俏脸通红,两手发颤。 她觉得自己每次在路长远面前都极为容易失态,那个云宫淡月,一心修剑的裘月寒好像被藏起来了一般。 路长远表情古怪:“给你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但这事儿在于你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给你下魔纹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吗?” 裘月寒不由得想起在慈航庙内,路长远温柔的手指点在她肩膀的触感,有一股电流仿佛自心脏发散到了四肢,麻的出奇。 仙子不由得呼吸一窒:“你的意思是,要用......要用手?”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了起来。 清清白白的身子还没让人碰过呢。 路长远两手一摊:“那怎么办嘛,实在不行我替你除了魔纹也行,再点一下你的肩膀就行了。” 魔纹是决计不能除的。 除了魔纹,她的新道怎么办? 裘月寒突然道:“你觉得我该修什么道?” “红尘剑道。” “好。”仙子道:“你用手吧。” 转变太大,路长远一时半会没回过神。 聊魔纹聊着聊着,你问我你该选什么道,问完你又来一句听不懂的你用手吧。 路长远是坐着的,裘月寒陡然快步上前,这就变成了路长远的脑袋刚好够到仙子的胸膛。 “隔着衣服没办法施法。” 他的头现在正埋在仙子的腹中,温热的呼吸穿透了仙子的轻纱,打在了肌肤上,带起令人一激灵的反应。 裘月寒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你,伸进去,赶紧换个地方,快些,别让师妹发现了!” 她觉得自己晕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踮起了脚尖,纤细优雅的腿绷成了线。 哐! 门被陡然拉开了。 “什么不让我发现了?” 裘月寒本能的想要推开路长远,却因为路长远的手恰在她背后,所以反倒是把自己弹进了路长远的怀中,秀美的发这便凌乱的铺撒在路长远的身上,看起来倒像是投怀送抱。 “你们,在干什么?” 夏怜雪冷声。 她根本没有心情数星星,她发誓她只有一点点好奇,也就很不道德的偷听了。 好啊! 就说能有什么事情,感情是背着自己你侬我侬呢。 夏怜雪的小脸冰冷的似是冬日的刀,刮的裘月寒生疼。 “师姐?能告诉我吗?你们在干什么?” 裘月寒撑起身体,急忙道:“不是,没有,只是不小心......我先......我先回去了!” 她急忙整理好衣服,夺门而出。 ------------ 44.问什么道 “公子刚刚和师姐在干什么?” 见裘月寒不由分说的冲了出去,夏怜雪只好步步紧逼路长远。 “问道,嗯,问道。” 房间内窗却是开着的,夏怜雪在月色下更显得冰肌玉骨,此刻仙子靠路长远极近,路长远可以看见她脆弱细嫩的脖颈。 白的晃眼。 “问道需要把手放在那儿吗?” 仙子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刚刚裘月寒跌在路长远身上的时候,手可是明明白白的放在裘月寒的臀儿上的。 似还并不是隔着衣服的。 夏怜雪虽然一直知道路长远与裘月寒之间有秘密,但她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秘密有这么大! 支走她。 然后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快活? 是不是还要她在外面吹一曲《凤求凰》来助助兴? “师姐的胸脯,软吗,公子?”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知道啊。 路长远目光微微偏移,刚刚裘月寒跌在他身上的时候,因为是自上而下,所以路长远与裘月寒撞了个胸襟满怀。 如今路长远的鼻尖还留有裘月寒身上的味道呢。 路长远有点紧张的看着夏怜雪,很认真的道:“其实还好。” “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诚实。” 夏怜雪直勾勾的看着路长远,美眸中似有种要吃人的情绪。 “师姐问的什么道?公子可以教教我吗?” 路长远眼观鼻鼻观心:“我要她修红尘剑道,身在红尘却超脱,辅以忘情心法,修行做到经历红尘却不迷红尘。” “公子!” 夏怜雪俏脸气的生疼,半边身子的骨头都疼了起来,然后她看见路长远在坏笑。 于是又软了半边身子。 她好像没资格生气,也没资格吃醋。 仙子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公子。” 路长远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夏怜雪的头道:“和她真没什么,我今日叫她来,也是为了你,方便明日去登山为你出气。” 竟是为了我? 夏怜雪突然问:“公子把师姐带回家的那个晚上,是睡在哪儿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 “公子不愿回答我吗?” “就挤着睡了,我家就一张床,当时我很累的,她也重伤......” “那我们也可以挤一挤。” 夏怜雪牵着路长远就往不远处的小床上走去,那是一座用红木雕的拔步床,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 路长远完全没有抵抗,被夏怜雪推上了床。 有床睡总归是好的。 仙子如此道:“就挤一个晚上,不然睡地板会会染风寒的。” 修仙的人哪儿能染......路长远这会儿还真能染上风寒。 夏怜雪只是刚躺下,就有些后悔,心扑通扑通的跳,根本没有睡意。 她突然想到。 好像是裘月寒师姐先认识公子的诶。 随后脑子里面便只有,第一次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这怎么睡得着? “公子?” 她轻轻出声。 没有回声,夏怜雪扭过背,发现路长远已经睡着了。 “公子!?” ~~~~~~~~~~~~ 月下仙子飞速登山中! 裘月寒只觉脸上似有火在烧,然后一直烧到了全身。 她觉得自己是猪油糊了心才脑子一热让路长远换个地方,现在好了,地方还没换,还被白摸了去。 《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裘月寒这才感觉那阵燥热在逐渐回归安宁。 “月寒?你为何在此处?” 有人在仙宫门口叫主了裘月寒。 那是寒泽真人,也是三位真人中地位最高,当时觉得夏怜雪一事还有转机的那位。 妙玉宫三位真人,寒秋真人掌握戒律堂,寒衣真人负责培育弟子,寒泽真人则是掌握护山大阵。 裘月寒遮掩着自己的面色,强迫自己的冷静道:“晚上睡不太着,便下山走走。” 寒泽真人朝着裘月寒招了招手,裘月寒便上前两步。 “真人?” “这世间的事情,很多不问结果,只看过程。” 寒泽真人一挥手,两人便腾空而起:“你明知道你师妹入魔想杀你是事实,却并未被这件事冲昏头脑,这很好,修道讲究破妄,也讲究还真,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阻止寒秋与寒衣两人直接逐你师妹出宫的原因。” 裘月寒点头。 寒泽真人在宫内的时间并不短,大约已有四百年了,差不多是宫主立宫那会儿入的宫。 更老的一些人,都因为动乱留下的暗伤陆陆续续的去世了,自寒水真人坐化后,寒泽真人便是这宫内资历最老的人了。 “你知道寒衣为什么恨寒水吗?” 宫内寒衣寒水两位真人不和不是什么秘密,但极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内幕。 寒泽真人淡淡的道:“大概三百年前,寒衣入宫之前,有一凡间的丈夫,寒水替她斩了尘缘,接她入宫,给她凡间的丈夫重新娶了妻。” 裘月寒暗道一句,没想到寒衣真人也是斩尘缘的受害者。 “月寒,你离五境,还有多远?” 裘月寒心想着路长远刚刚说的话,于是道:“随时可以破境。” “嗯,那便好,你是我宫天赋最好的人,妙玉宫迟早要交给你的。” “真人?” 寒泽真人道:“我如你一般年龄只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才堪堪三境呢,你比我天赋要好,有机会去往瑶光,所以,不要忘记追寻自己的道。” 裘月寒低着头道:“谨遵真人教诲。” 寒泽真人的笑声淡雅传来。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月寒,宫主常年闭关,我宫明面上只有三位六境,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裘月寒摇摇头。 “代表着有一些宵小觉得我妙玉宫落寞了,觉得宫主已经死了,我宫好欺负了,便盯上了我宫的位置。” 裘月寒疑惑的道:“即便宫主闭关,我宫实力也不俗才是。” 三位六境真人,还有数不清的五境长老,甚至还有护山大阵,想打上妙玉宫哪儿有这么容易。 寒泽真人道:“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妙玉宫的未来终究要看你的。” 裘月寒道了声好。 真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裘月寒这才发现,她被真人留在了一片竹林。 把她放在这里干什么? 陡然,她听到了前方婉转的笑声,那似是个女子,裘月寒靠近了些,只听到一些令人心烦的话语。 “呀,妙玉宫的哥哥们,倒是比我们沧澜门的那些家伙要通情达理许多哩。” 那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似是那个叫做冼清秋的女子。 裘月寒默不作声的靠近那片竹林,却发现里面的笑声更加大了起来。 又听见那冼清秋道:“今日怎么没见你宫的夏怜雪仙子?” “夏怜雪师姐已经被降格为普通弟子,据说寒衣真人亲自废了她的修为,放下山了。” 裘月寒无名火起,一剑斩出,竹林鸡飞狗跳。 ------------ 45.月寒悟剑 月色如水般轻快流淌,遮掩住了黑暗。 “我已不记得宫主的容貌,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妙玉宫的一角,有人如此说着。 仔细看去,那人身着妙玉道袍,衣袂边绣着青莲,手持浮尘。 这是寒衣真人。 她道:“我入宫之时,宫主便也不管宫内事务,寒水接替了代宫主的职位。” “贵宫宫主已经闭关百年了,这天下还不见有人闭关百年的。” 寒衣真人面前是一位和蔼的老头,他拄着拐杖,正是沧澜门的逐鹿真人。 逐鹿真人平淡的道:“贵宫的宫主想破瑶光之上,闭关百年,如今却连真人都不记得她的名号了。” 寒衣真人表情不改:“是,所以宫主极有可能已经坐化,并且我已经去禁地看过,里面没有人。宫主不知所踪,所以寒水才会如此着急闭死关,可没想到她本就天赋不够,自然成不了瑶光。” 逐鹿真人又道:“瑶光之能通天彻地,但百年毕竟太长,期间你宫宫主竟一次都不曾显露,她极有可能被道反噬,已经失去了名字和容貌。” 破道者,必承道之反噬。 妙玉宫主百年不现世,如今还失去了名字和容貌,免不得让人猜疑已经坐化了。 一瑶光三开阳,自然可以稳坐九门十二宫之位。 可现如今那位妙玉宫主生死不定,自然就有人起了坏心思。 逐鹿真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凤仙珑当年不是还有个亲传弟子,叫什么......她后来去哪儿了?” “不必担心她,寒怜早在三百年前就失踪了。” 寒怜便是路长远口中说的,没机会登临瑶光的那几个弟子之一。 逐鹿真人点头,遂以拐敲了敲地面,拐杖却被猛地弹了出来。 仔细看去,他敲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纹路,随着敲击缓缓的晕开。 寒衣真人道:“这是护山大阵,若是想要强攻,此阵哪怕是六境开阳也要吃亏。” 羽月仙宫至妙玉宫立于大地上已经成百上千年,其中的积累自此可窥见少许。 逐鹿真人将拐杖收回,沧澜门的人进入妙玉宫后,寒泽真人就又将大阵关了去。 “你拿到了大阵的印剑了吗?” 寒衣真人摇头:“拿不到,寒水将印剑给了寒泽后,寒泽将印剑看的很死,不仅如此,她一天到晚都在确认大阵的是否牢靠,据我所知,她甚至改进了大阵,也不知道改了什么。” 逐鹿真人变了脸色:“那怎么办!?放不开大阵,其他人便进不来,后续更是天方夜谭!” “你以为我把你喊到此处来是为什么?” 寒衣真人伸出手,浮尘轻轻挥舞,逐鹿真人面前的那层薄膜竟然唐突多了一丝裂隙。 “这是?” “此处是大阵的薄弱之处,寒泽尚未发现这一处,届时自里面以妙玉之法勾连大阵,便可暂时开一道缝隙出来。” 逐鹿真人这才点头,道:“善。” 寒衣真人声音极冷,似天上的寒潭凝结的冰:“答应我的,把他还给我。” “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 “起码现在让我看看他的状态!” 两人的气息陡然变得争锋相对,半晌,逐鹿真人才点头:“你知道的,他如今刚换了下半身,不能在外界停留太久。” 逐鹿真人信手一挥,一具棺材便出现在了月色下。 这棺材似已经颇有些年头,木头已经开始腐朽,其上的雕刻的字迹也已经看不清楚了。 可看着这具棺材,寒衣真人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她贪婪的抚摸着棺材,嘴中叫喊着:“林郎......林郎。” 慢慢的,寒衣真人将棺材挪开了些,一张面色苍白的男人脸随着棺材挪开缓缓出现,那是一张相当平凡的脸,甚至因为终年不见阳光,变得有些浮肿。 男人睁开了眼,嘶哑的道了一句:“若若。” 只一声若若便让寒衣真人红了眼,她想伸手触碰男人的脸颊,可逐鹿真人却直接将棺材收起:“事成后我们会把他给你,所以寒衣真人,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寒衣真人咬着牙,狠狠的看了一眼逐鹿真人。 “我自然会做到。” 妙玉宫寒衣真人,修道二百九十六年,天资卓绝,于百年前破开开阳大关,步入六境。 但在入妙玉宫之前,曾经有一位凡人丈夫,名为林毅,两人锦瑟合鸣,恩爱至极,若不是寒水真人替寒衣斩了尘缘,他们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寒衣真人转身,隐藏在了夜色中。 她从未将妙玉宫当作自己的家,而是恨极了这个宗门,更恨极了寒水真人,所以,寒水真人留下的一切东西,她都要摧毁,包括夏怜雪! 不久。 当又一阵微风吹过的时候,逐鹿真人与寒衣真人都离开此处许久的时候,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风吹过了夜,也带走了所有的痕迹。 ~~~~~~~~~~~~~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裘月寒静静的念着经文,总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态。 她伸出手触碰肩膀上的魔纹,热流缓缓的流向身体,仙子褪去了小鞋,坐于床上,微微蜷缩起小脚,一粒粒圆润白玉的脚趾抓挠蜷缩。 “呼。” 裘月寒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明日要论道了,她必须提早冷静下来,迎接明日。 师妹明日也要登山,事情还很多。 可越是如此想,就越是冷静不下来。 好烦。 裘月寒现在满脑子都是路长远。 怎么就让师妹看见自己扑进男人怀里了!?妙玉宫首席真传的面子往哪里放!? “嗯?” 她轻轻呢喃出声。 热流再度汇聚,如同那日在仙鹤上一样,最后汇聚成为了一本功法。 《一剑西来》 这不是刚刚偷听到的剑法吗? 老妖怪说这剑法适合自己,裘月寒便细细的品味着这一剑。 如同《太上清灵忘仙诀》一样,这门剑法路长远直接通过魔纹传给了他,连带着的,还有路长远使用一剑西来时候那一往无前的剑意。 好强的剑法。 裘月寒喃喃道:“一往无前的剑,一剑西来,师妹你也是被如此一点点腐化的吗?” 她不由得想起刚刚夏怜雪为了路长远想与她争斗的模样。 那是......吃醋? 师妹已经被那老妖怪变成了他的形状了,那自己呢? 裘月寒心想着一剑西来,却仿佛是看着深渊。 若是学了,以后要怎么面对那老妖怪? 裘月寒捏着拳头 半晌泄了气。 ------------ 46.我是谁? 天边出现第一道晨曦的时候,两宫的论道便已经开始。 寒衣真人很快攀登上了一座断崖,妙玉宫位于群山之间,而山与山之间便存有一道断崖。 自山巅往下看去,首先映入眼的是两根巨大的铁链,寒光凌冽的铁链一直垂到了不可见的深处。 这里就仿佛是某些话本子里面说的奇遇山崖一样,男女主角自此跌落,便能获得无上功法,功力大增。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若是真有人掉下此处悬崖,必然会尸骨无存。 这两根铁链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作用则是连绵不断的抽取下方的天净道莲,用以稳固大阵。 而下方的环境已经因为这天净道莲,变成了极为恐怖的寒气深渊,若是坠入其中,便会变成一尊尊冰雕。 冼清秋拿出一物,形似六角星星,却散发着漆黑的魔气,她道:“尸傀门以上万冤魂炼制的八苦炼尸阵。” 她将六角形抛向天空,那颗小巧的六角星星迎风变大,随后摊开,黑色的气冲天而起,顺着寒冷的风往寒牢中灌入。 冼清秋笑道:“以此阵来阻绝天净道莲,暂时便能隔绝妙玉法阵。” “闭嘴!”寒衣真人面色如霜。 可冼清秋却仍旧在说着:“寒衣真人可知道,你讨厌至极的寒水真人所留下的夏怜雪,似重归道境了,先前我找尸傀门拿此阵的时候倒是准备顺手把她杀了,但可惜的是观她气息已经五境了,只好作罢。” 那日路长远与夏怜雪追着尸傀门的动静遇上冼清秋并不是意外,更没有什么冼清秋追杀尸傀门的故事。 冼清秋是为了掩护尸傀门的那位五境长老离开,这才出来见路长远与夏怜雪的。 “那夏怜雪指不定已经开始登山,要来找真人报仇呢。” 寒衣真人冷冷的道:“今日过后,无论怎样,她都会死的。” 照月自她背后升起,寒衣真人取出一残破的剑,挥剑斩向铁链。 卡崩! 铁链荡起空气中的波纹。 残破之剑与一根锁链一齐破开了去。 寒衣真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血,面色不改:“破除这两根铁链,才能断绝天净道莲的束缚,我这把钥匙,只能斩断一根锁链。” 她竟是要摧毁妙玉根基,引起妙玉大乱。 寒衣真人眼底的恨一闪而过。 五年,她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照月之法仿造出了这一残破的钥匙,又以妙玉心法配合六境的力量这才斩断了一根锁链。 但饶是如此,她也被锁链链接的护山大阵震的不轻。 青天白日一声闷雷炸响,护山大阵明灭闪烁,似要天倾。 寒衣真人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再度腾空化为了一道流星,很快便到了昨夜与逐鹿真人对话的地方。 这里是大阵最薄弱的节点。 照月再起,一轮寒月自寒衣背后升起,然后猛烈的撞击着这一处的缺口。 砰! 密不透风的大阵竟被活生生的砸出了一个缺口。 寒衣真人再度溢出一口血,斩断锁链和撞击大阵的两样反噬她吃了个完完全全。 “辛苦你了,寒衣道友。” 一丝血气自缝隙中缓慢流进,最后形成了四道人影。 血魔宫,青血真人,六境开阳! 余下的人中有一人只一手一脚,恰是镇长老,再看向其他两人,竟也是五境玉衡。 “少废话了,还有人呢?” “寒衣道友可真是着急。” 有干哑枯老的声音传来,自裂缝中又走出了一人,那人形似枯木,骨瘦如柴。 尸傀门,枯尸真人,六境开阳! 枯尸真人那没有任何血色,苍老的皮都绽开了去,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青血,逐鹿,还有我,这便是三对三了。” 他手中陡然出现了一具棺材,一眨眼,棺材顺便变大,一分为二,自中又走出了两名五境的尸傀门长老。 寒衣真人声音冰寒:“别把我算进去。” 枯尸真人道:“那便更好了,三对二,前些年食佛门被攻破,咱们魔道可没了面子,如今总算有机会找找面子了。” 道法门联合其他三宗,将食佛门打的山门破碎,魔道便安静了数年,如今有机会,魔道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那就按照一开始分配的,沧澜门要山门,我尸傀门要天净道莲,你血魔宫拿走妙玉的宝库。” 青血真人浮起笑,道:“善。” ~~~~~~~~~~~~~~ “该登山了,仙子。” 夏怜雪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发现路长远已经坐在不远处喝茶了。 她昨晚......做了一个不错的梦,学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 在路长远身边她睡得很好,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在路长远身边她似乎就能忘记一切烦恼。 公子一贯有让所有事情都平静下来的力量。 “公子?” “我在。” “我是谁?” 路长远眯着眼然后道:“你是夏怜雪。” 夏怜雪这才如梦初醒:“是了,我是夏怜雪,公子,我们该登山了。” “可是睡迷糊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仙子摇摇头,眉眼柔和极了,看起来如同早晨留有露珠的水仙,颇为俏丽。 “我只是在想,等我找寒衣真人报完仇,公子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路长远背过身,将窗户打开,让清晨的风吹走了一晚上的怠惰之气。 “怎么突然这么说?” 夏怜雪看着路长远的背,眼睛却突然好似有了重影,似是看见了路长远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 “公子一直在帮我,可是我都没有什么可以还给公子的。” 路长远笑道:“等你修为有成了,我才好抱你的大腿啊。” “我会的。”夏怜雪拍了拍自己的脸,这就起了床:“走吧,公子,我们该登山了。” 路长远仍旧没有回答她是不是等到妙玉宫事闭就离开。 但不回答往往就是有答案的。 夏怜雪似是笑着说:“公子,回宫的话,咱们可只能走着去了呢,我的弟子令牌没了用处,若是贸然靠近,会被大阵攻击的。” “那便走着去吧。” 若是为妙玉宫的弟子,只需要手持令牌,进去群山,便能被护山大阵直接传到仙宫的入口,夏怜雪的那块儿真传令牌已经失效,他们两人便只能走着上去。 也就是走凡人的那条路。 先过千山,再登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路长远顿了顿:“以前妙玉的护山大阵有这么霸道吗?” “以前是没有的,公子,但是据说是因为很多年前,有人活生生的打碎了大阵,所以宗门把大阵上调了。” ------------ 47.吾夫路长远之墓(求追读,很关键喵) “自那人把大阵打碎后,宗门重建大阵,以奇物天净道莲为基底,重新构建了大阵。” 仙子的声音轻柔好听。 谁啊这么坏,把人家大阵都打碎了。 哦。 是我。 我不仅把羽月仙宫的大阵打碎了,我还把凤仙珑拖出来打了一顿。 那是长安道人少数离开天山还清醒的时候。 自己造的孽,还是要自己来还的。 路长远疑惑的道:“仙子是如何知道这种秘密的。” 这种压箱底的秘密,哪怕夏怜雪曾经是真传也不该知道。 “自一些宗门古籍上看到的,公子。” 路长远将断念收拾好,道:“我们是不是该买点辟谷丹,我要吃饭的。” 【醉红鸾即将出世】 【妙玉宫即将灭门】 夏怜雪似是没听到路长远的话,只是将手又握紧了几分,脑海奇奇怪怪的画面再度涌起。 不久。 一声重重的“回神!” 夏怜雪猛地从走神中回过来:“公子?” 路长远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夏怜雪也不知道在自己在想什么,修长的发随着风缓缓摆动:“没有的。” 越是接近妙玉宫,她的脑海中便越是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路长远平静的道:“走吧,我们该登梯了。” 两人其实已经到了登天梯的起点。 再往前面走,便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了。 自最底层开始往上面望去,只能看见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台阶的尽头,便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妙玉宫。 两人几乎是同时踏上了台阶。 路长远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你悟的什么道?” 夏怜雪摇摇头:“公子,我原本以为我悟的是剑道。” 什么叫做原本以为?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 夏怜雪陡然抓住了路长远的手,她有些害怕:“公子,有什么东西......在叫我的名字。” 路长远也自然感知到了。 那东西不仅在吸引夏怜雪,也在吸引他。 不,准确来说,是在呼唤。 于是路长远眯起眼道:“不要抵抗,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两人的身形唐突化为了一道流光,自台阶上消失不见。 “咱们这是在哪儿?” 路长远的眼前唐突出现了一条白练,自高处落下,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随后打落在水面,那潭面翻滚宛若煮沸,溅起水花砸在下方的青石台阶上。 而背后则是一片竹林,修长的竹遮天蔽日,哪怕是秋日也仍旧翠绿。 而吸引力正是自竹林后而来。 夏怜雪心脏猛烈跳动,以至于她呼吸都有些难受:“前面便是宫主闭关之地......是禁地。” 她从入门开始就没见过宫主,人家说什么,自然也就是什么。 路长远察觉到仙子在微微的颤抖,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夏怜雪的头,把玩着仙子的发丝:“走吧,进去瞧瞧。” 夏怜雪将路长远的手从自己脑袋上面摘下,她觉得路长远的手有些大,起码比她的手大些。 “那里是禁地呀,公子!” 果不其然,等越过了竹林,竟是一方悬崖,而悬崖的对面则是一座悬在半空的山。 自悬崖遥遥望去,难以估量的白雾将这座仙山衬的飘渺无比,仿佛神话中长生不老的仙人所居之处。 那里便是妙玉宫主闭关之处。 路长远在悬崖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公子,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再往前面走,会逆衰老的!” 夏怜雪扯住了路长远的手。 路长远喃喃的道:“好大的野心。” “公子?” 这是妙玉宫主闭关散发出来的法,也是妙玉宫主的道。 一旦靠近此处,便会被妙玉宫主的道所影响,开始逆生长,到仙山之时,大约也成为了一个襁褓的婴儿,若是如此还要往上面继续走,便会死在道的映射中。 七境瑶光之能便是如此。 “你们妙玉宫主,胆子可真大啊。” 《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路长远心如止水。 “你看见的是一座仙山,对吗?” 夏怜雪奇怪的问道:“难道在公子的眼中不是这样吗?” 路长远摇头:“在我眼中,我们面前,是一座茅草屋。” 手上突然传来的温暖的触感,仙子低着头,却发现路长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牵起了她的手。 “不要晃神,我带你去瞧瞧。” 路长远一步跨出,夏怜雪只觉一切都在倒退,他们看似在往前面走,实则在往后面退。 冬秋夏春。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后退。 光阴逆旅。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夏怜雪只是紧紧的握着路长远的手不敢松开。 “到了,你们这妙玉宫主的确有本事。” 夏怜雪瞧瞧的睁开了眼,面前的不再是什么悬崖仙山,而是周围被明黄色的虚无包裹的一座小小茅草屋。 熟悉感扑面而来,记忆再也遏制不住,喷涌而来。 仙子失神。 那茅草屋熟悉的好像是乡下常见的屋子一般。 不远处种着一棵高大的树,树下摆放着一堆刚好的木材,这是农家要生火提前备好的柴垛。 一切都刚刚好,恰似一位农家凡人的家。 路长远伸出手,抚摸上了厚重的年轮之树。 “果然如此,你们所看见的仙山,并不是你们妙玉宫主真正闭关的地方,她以自己的道,扭曲了时间,构建了这一方位于时间之外的空间,所以你们不记得她的名字,因为她把自己抹去了。” 以《太上清灵忘仙诀》可破妄,得见时间外的“实。” 夏怜雪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在树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一切。 内心陡然泛起一股名为幸福的感觉。 也不知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和公子一起来了这里吧。 路长远道:“她要破开瑶光之上,想入超脱,世间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厉害的人。” 以时间一道作为权柄证道,这得是什么天赋? “公子。” 夏怜雪轻轻开口,声音似是梦呓,你看,那里有一座坟。 路长远这才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坟,坟上写着一行字,却因为此地的特殊性质,看不太清。 “这是谁的坟?” 总不能是那妙玉宫主的坟墓吧。 那妙玉宫主不该给自己立一座坟才对。 路长远一步一步忍受着时间的挤压,走到了坟墓前,坟前有一株绣花香囊,路长远看的很是熟悉。 随后路长远抬头,字迹娟秀却潦草,可见妙玉宫主立墓碑时的肝肠寸断。 他一字一句的将墓碑上的字念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 “吾夫路长远之墓。” 这是......他的墓? 这里有一座我的坟? ------------ 48.你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公子,房间里面没有人。” 夏怜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门前,很自然的打开了屋子的门,吱呀呀的木门仿佛已经有了许多年般古旧。 房间内打扫的很干净,木制的桌子旁是两只农家常见的板凳。 而板凳的不远处竟有一巨大的红木箱子,夏怜雪不自觉地慢步走上前,打开了木箱,里面竟然是一件鲜红的嫁衣。 夏怜雪心神一颤,极为熟练的拉开了箱子的暗格,里面有些金银饰品以及几块上好的布匹。 这是女子的嫁妆与嫁衣。 耳旁似有女子在轻唱:“一朝别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仔细听来,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夏怜雪将自己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的泪擦去,朝着门外道“公子,来房间瞧瞧吧。” 路长远离开了坟头,也走进了茅草屋。 “什么画?这妙玉宫主到底去哪儿......” 话音未落,路长远便瞧见了那副画。 那是这件茅草屋主人的床头,挂的方方正正的一幅画,而夏怜雪盯着那幅画,香肩微微颤抖,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路长远也走到了画前。 画中的少年一身白衫,笑得和煦,年岁约莫二十。 花月正春风的年纪,似能勾着无数怀春的少女心痒痒。 最奇妙的是,那少年与路长远生的一模一样。 夏怜雪的表情叫路长远看不太懂,话语中似是不含任何的情绪,她问:“公子,我宫宫主,是你的未婚妻吗? 路长远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不记得那未婚妻的容貌与名字。 现在他明白了。 未婚妻已经登临七境,要突破七境之上,以瑶光之力把自己从时间中摘了出去。 所以他不记得未婚妻的名字,妙玉宫的人同样也不记得自己宫主的名字与容貌。 这本就是瑶光之力能做到的事情。 “看来是这样了,我那未婚妻看来并没有死,还成了妙玉宫主,只是不知她现在去了哪儿。” 夏怜雪语气轻柔:“那公子,你喜欢你那位未婚妻吗?” 路长远紧紧的盯着夏怜雪,却发现这位平日温柔听话的乖巧小仙子已经有些让他看不懂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伸出手抓住仙子的柔荑,《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 一无所获。 灵台稳固,欲魔不生,夏怜雪的心境好的宛若平静的湖水。 她伸出手揽上了路长远的腰,用着娇俏的小脸蹭了蹭路长远的胸膛:“公子还没回答我,喜不喜欢你那个未婚妻呢。” 路长远还是没放弃查探夏怜雪的身体,但还是开口:“我不记得了,关于她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仙子的发顶在他的下巴上,幽静的处子香传入鼻腔。 “公子肯定是在骗我的,唯独喜欢未婚妻这件事,公子应该记得清清楚楚。” 路长远感觉到自己的胸前被仙子哭湿了。 他有些无措。 压得天下千年太平的长安道人,对怀中的仙子毫无办法。 “哭什么,你......” 路长远顿了顿。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的揭开了,那是未婚妻的面容,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一点点的浮现,最终和夏怜雪寸寸重合。 路长远第一次见到夏怜雪的脸,便觉得熟悉的好似邻家妹妹。 没曾想,竟是真的邻家妹妹。 被时间抹去的过去逐渐浮出水面,路长远好像听到一声:“路哥哥等我三年,师尊说三年就能回来与你成亲。” 夏怜雪的声音似是清风明月般温柔:“我也与公子说个故事吧。” 仙子脚步轻快,声音温柔:“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在本地还算有些财力,但商人很犯难,因为他的女儿生的很好看,年岁也到了,该找个丈夫了。” 路长远嗯了一声,想要挣开仙子的手,却发现仙子的力气大的不得了。 妙玉仙子欺我老无力! “商人的女儿又是个软软的性子,嫁给高门大户去吧,毕竟是商人的女儿,肯定不受重视,怕女儿受委屈,嫁给穷秀才吧,谁知道秀才中举了会不会抛弃发妻?” 路长远笑了,接过了话:“那商人最后要将女儿嫁给谁呢?” 夏怜雪伸出葱白的手,眷恋的自路长远的脸颊摸下:“你说巧不巧,在商人家的旁边,就有一个祖上三代当大夫的小郎中,小郎中父母双亡,是逃荒来的,进城的时候才八岁,如今自己开了个药铺,却也到了二十岁该讨媳妇的年纪了。” “总不能把他女儿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郎中吧。” 夏怜雪柳眉皱起:“怎么不能?!商人的女儿可是喜欢那小郎中的很,巴不得天天往药铺里面走呢。” “听你这么说,这倒是一桩挺好的亲事?” 路长远神情复杂,却仍旧给夏怜雪接着话。 “是呀,本该是一桩好婚事的,但是女孩儿知道,小郎中不喜欢她......” “怎么会不喜欢,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肯定是你记错了。” 过往的情绪缓缓爬上了脑。 仙子垂眸,眼底有些悲伤:“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小郎中只是把女孩儿当妹妹看,但那小郎中仍然答应了婚事,他那年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看见小女孩伤心。” 那年长安道人初入江湖,还尚且不知情感是多珍贵的东西,也是自这里开始,太上忘情便逐步显现。 “这世界上两情相悦本就困难,小郎中与商人之女结亲,也不算太差,更何况凡间哪儿有多恩爱的夫妻,走到最后,也不过是亲情与习惯,依我看,小郎中和商人之女只是省去了轰轰烈烈,来到了安宁的日常。” 夏怜雪捂着心口:“是啊,所以小女孩也已经知足了,但是婚期前几日,仙宫来人,见小女孩天资卓绝,所以想让小女儿去修行。” 小郎中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劝小女孩去修了仙。 小女孩本不愿意,但是她听到小郎中说:“你成了仙人,我就能抱你大腿了呀。” ------------ 49.一个少女的故事 大魏,黄芪镇。 这座凡人小镇今日难得的热闹,据说是仙山的仙人来了此处,要收一名有天赋的弟子作为徒弟。 夏家的女儿便有了这份仙缘。 小院中,一株翠绿的罗汉松下,白衣仙人看着面前的少女叹了口气:“凡人生老病死,仙人亘古长存,你之根骨,步入仙途才是对的。” 少女今年十八岁,恰是要嫁人的年纪,前些日子也订了婚,就筹备着大婚,哪儿曾想仙师路过此地,见她根骨不错,要带她入宫修行。 而这位仙人是来自于羽月仙宫,是仙人中的仙人,若是常人得了这份仙缘,免不得欣喜若狂,可少女却并不想去修行。 对她来说,长生久视并没有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重要。 可宫主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这个宝贝带回去好生培养。 此女与仙宫有大缘。 仙人正苦恼着该怎么劝说少女去修行,没想到今日少女就改了想法,仙师不由得大喜过望,少女虽然年岁较大,但是天赋实在是太好了,只要好生培养,日后仍然有登顶的机会。 少女走到仙人的面前:“仙师,若是我修为有成,可以接家人一起去修行吗?” 仙人满口答应:“自然是可以的。” “那修行了,还可以成亲吗?” “当然是可以的,以你的天赋,和几个人成亲都没有关系。” 少女摇摇头:“我已有未婚的夫君,也只会与他成亲,他要我跟着你们去修行,我听他的话,所以我去。” 少女又道:“我不能把他一起带去修行吗?” 仙人苦笑着道:“我们羽月仙宫只收女子,你带个男子去......”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话术:“你如今未入仙道,若是你未婚夫被其他弟子迷了眼,怎么办?” 女儿国里蹦出个男人,那男人会变成怎么样呢? 少女心想也是,她不介意自己的未婚夫纳妾,她甚至早有这种心思,纳几房也算是给未婚夫的补偿,但是妾必须在她的管制下,是要给她端茶的。 所以等她修为有成后再把未婚夫接来仙门吧,这样若是未婚夫移情别恋,也没办法抛弃她。 仙人并未将少女的话放在心上,断尘缘的人太多了,多数见识了仙路的风采,便会遗忘凡间的种种。 仙凡之间,是难以逾越的差距。 等女孩儿去了仙宫,她就寻七八个漂亮的凡间女子,趁着晚上塞进她未婚夫的房间里。 再保她未婚夫一世荣华富贵,过不了多久,在纸醉金迷的日渐腐化中,未婚夫也是会忘记少女的。 这事儿羽月仙宫做的多了,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轻松。 仙人没料到这次的两人竟都是犟驴。 犟的出奇! 那塞入未婚夫房间里的人,环肥燕瘦,各个都貌美似花,结果少年一拳一个,全给打出了门去。 当晚,那群女人捂着青紫的脸哭哭啼啼的在仙人面前跪着告状。 仙人就颇为头疼。 真是纳闷了,她都觉得这少年应该是不喜欢女人。 你不娶尝尝味道也行啊,没见过这样的,尤其是那少年看见她,眼神平淡的好像是湖中的月,倒是比她这个仙人还要有仙气。 少女更是离谱至极。 自少女入宫后,宫内便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收徒仪式,她成为了宫主的关门弟子。 七境瑶光的关门弟子啊!这得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仙缘。 宫主凤仙珑亲自带少女入了仙路,然后把少女关在了洞府,言三年不入道五境,便不准出。 结果少女真的三年五境。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在少女即将破开五境的大门前几日,宫主凤仙珑将当初带少女入宫的仙人叫道了大殿。 白玉的大殿内,凤仙珑高坐在九天之上,她说:“绝不能让棠儿去见那未婚夫。” 仙人不解,询问为何。 仙宫虽然斩尘缘,但也并不是死斩,这样培育出来的弟子对宫内又有什么忠诚心呢? 所以若是被斩尘缘的弟子还是执意要续尘缘,仙宫自然也不会阻拦,而这群执意的少部分弟子,若是看见凡间的丈夫续了新妻,多半也是不会再想尘缘的。 后来的寒衣真人便正是因为丈夫的新妻所以恨上了寒水真人。 而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也就是和少女一样的那批弟子,不介意丈夫有小妾,又或者是男方如同少年一般坚定的拒绝了新妻,这才能重续前缘。 两个犟种同时出现,这还是仙人第一次遇见。 仙人都认为少女马上就要把未婚夫带回宫了,却不想竟是宫主出面阻止了此事。 “棠儿是红鸾劫体,不适合接触男人,更何况,那名少年......极为古怪。” 仙人第一次看见宫主那种眼神,仿佛看见了许久以后的未来,她听见宫主说:“那名少年,太过于无情了。” “宫主,那要如何做?” “寒怜的幻术修的不错,叫她用幻术,给棠儿织一个未来,再叫棠儿的父亲也来,他会答应的。” “可是这样,她不会恨我们吗?” 仙人说的是少女。 声音散在了大殿中:“要恨,就让她恨我一人吧,她承了红鸾祖师的道,也便是她的命。” 等到少女出关。 听到的便是:“你说他呀,几个月前病死了,坟?找不到了的。” ~~~~~~~~~ “小郎中说等小女孩三年,三年后再成亲。” 仙子将自己埋入了路长远的怀中:“可入宫前三年,小女孩被关在洞府,若是不破五境,便不准出来,为了实现与小郎中的约定,小女孩日夜修行,总算功成,可等到她回到家乡,却发现只有黄土一捧,有人告诉她,小郎中已经病死了。” 三年,五境。 要吃多少苦呀。 吃完了苦,却发现努力的目标已经消失了,这又得是何种心情呢? 路长远沉默的看着夏怜雪。 半晌,路长远道:“仙宫骗了她。” 夏怜雪悲伤的道:“是啊,仙宫重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镇子,就是为了欺骗小女孩,她的小郎中死了。” 妙玉宫主五境回到家乡的时候,那一座小小的药铺已经没有了,她的父亲亲口告诉她,小郎中病死了。 路长远轻轻的道:“后来呢?” “再三十年,仙宫告诉她,她父亲去世了,小女孩终于得知真相,这才回到了自己真正的故乡,可那个时候,小郎中是真的死了。” 事情其实并不止如此。 小女孩想救未婚夫,于是以红鸾劫体强悟时间之道,如此每天承受破道之苦三十年,这才入了时间道。 而功成那日,却发现自己悟道不过是一场空,她被骗了。 她急忙回到家乡想见自己的未婚夫,却发现物是人非。 父亲去世了,未婚夫也去世了。 长安道人等了三十年,最后给自己立了衣冠冢,离开了故乡。 她三十三年回故乡。 却是恰好错过。 ------------ 50.夏语棠(那就再更一章吧,爱你们喵) “少女已经悟了时间道,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若是她更强,是不是就能逆转时间?所以她遁入时间的虚无,在虚无中折磨了近千年,终证瑶光。” 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你。 你竟在时间中,以虚无之身过了千年。 “等到小女孩儿证道后,她便遍历时间长河,希望能找到小郎中的足迹,可是她找不到......”夏怜雪哭腔已出:“可是她找不到,她找了很多年,但时间长河中没有小郎中。” 路长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拳头很硬:“再后来呢?” “再后来?小女孩与曾经的宫主斗了一场法,把宫主打了一顿,做了新宫主,又将仙宫改名妙玉宫,她觉得是自己不够强,所以宁可违背天道,也要入瑶光之上,她想,只要入瑶光之上,就能逆转时间,将小郎中带回来陪她一起数星星。” 生死有定,逆转生死是逆天而为。 但妙玉宫主偏要如此做。 夏怜雪抹掉了自己的泪:“小女孩儿将自己的存在抹去,重修时间道,重走红尘路,她已经算定,只要这天下没有一个人再记得她,她就能游离在时间外,真正的证道七境之上,她几乎成功了。” 是啊。 她几乎成功了,但是也没成功,因为她提前遇到了没死的小郎中。 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寒水真人将小女孩儿重新带回了妙玉宫,小女孩儿便按部就班的修行了二十年,直至接到一个查探补天丹的任务。” 夏怜雪不再言语,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路长远。 路长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哭什么,这不兜兜转转,还是好结局吗?” “是吗?” “是。” “那公子,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喜不喜欢我都会娶她。” “真的吗?” 路长远叹了口气:“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他终于想起了未婚妻的名字。 夏日湖中,轻言海棠已开。 夏语棠。 ~~~~~~~~~~ 裘月寒总觉得有些不对。 仙子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却猛然感觉到一阵刺痛。 她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三位真人所在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今日竟只有寒泽真人与寒秋真人,寒衣真人不知所踪。 裘月寒不由得想起昨晚路长远与她说的话,寒衣真人似乎有古怪,于是起身走向高处的阁楼。 “真人。” 红木所建的古朴阁楼上,寒秋与寒泽两位真人正在对弈,时不时看着下方论道的场景。 裘月寒踏上楼内,这才发现逐鹿真人竟也在此处。 寒泽真人放下所持黑棋,面带笑容:“是月寒啊,可是论道有什么困扰之处?” “弟子想问问寒衣真人去哪儿了。” 裘月寒话音才刚落下。 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破碎声便传了出来,转瞬便是天塌地陷,地动山摇。 寒泽真人猛地站起:“大阵有恙!?有人隔绝了法眼,大阵破开了一角。” 寒秋真人道:“钥匙不是在你手中吗?” “是如此!” 一柄极小的琉璃短剑出现在了寒泽真人的手中。 “此剑除开六年前我曾给予寒衣让她查看过一次天净道莲的状态,便再也没离开过我。” 逐鹿真人也站了起来:“两位道友,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寒泽真人朝着裘月寒招手:“寒秋,你去查看道莲,擒住贼人,月寒继续去论道,稳定局势。” 逐鹿道人又道:“那我随寒秋道友一起去阻拦吧,贼子看来是有备而来。” 寒泽深深的看了一眼逐鹿道人,随后道:“那就拜托逐鹿道友了。” ~~~~~~~ “师姐......师姐,有人在向你讨教哩。” 裘月寒刚回到论道台,便有一位师妹在裘月寒身边念叨了好几句。 看过去,那是一位沧澜门的弟子,头戴兜帽,看不清面容。 之前沧澜门的队伍里面,有这个人吗? 她并未想太多,就站上了比武台。 “请赐教。” 对方轻声一句,随后已然用力化作红色的影子攻伐而来。 裘月寒陡然面色巨变:“你不是沧澜门的人......血魔宫!” 对方的功法实在太容易辨认了,那股血气毫无疑问是血魔宫的人。 风吹落了对方的道袍。 对方一口血牙,少了一只耳朵,面容狰狞。 血魔宫血牙长老,五境玉衡。 血魔宫的人为何会在此处? 容不得裘月寒多想,她已出剑。 裘月寒的剑冰冷的似从万年寒潭中取出,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彻骨的寒:“你们要做什么!?” “还是管管你自己吧,小丫头!” 血牙长老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背后,直取裘月寒的心窝,似要将裘月寒的心脏都扯出来。 妙玉第五剑——蝉噪月下枝! 裘月寒反应极快,莲步踏地抽离身形,随后借力反向刺来。 蝉噪月下枝这一剑讲究的是如同蝉鸣般高亢嘹亮,连绵不绝。 卡崩! 剑光未至,血牙已经张开了嘴,随后将剑光嚼碎了去,随后他以牙死死地咬着裘月寒的剑,对着仙子的小腹便是一脚。 巨大的冲击力让裘月寒闷哼一声,如同箭一般飞出,撞断了数棵树,最后碰到了石壁上。 “小丫头剑不错,可惜没入道。” 血牙吐出一口血,仔细看去,里面竟还有这碎的牙齿。 他被绷断了几颗牙齿,但转瞬那些碎牙就开始重生了起来。 裘月寒仗剑起身,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剑,眸眼冰寒。 她为四境,对方为五境,还是九门十二宫的五境。 打得过吗? 不知道。 所以要先出手。 照月! 和其他人的照月不同,裘月寒的背后升起的是一道残缺的弯月。 剑混杂着裘月寒的凶直直而来。 血牙不由得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要命的女人,那剑锋上的冷让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血牙也不再马虎,身体转瞬充气变大,喷出一口血雾,但一截剑尖还是从血雾中窜出。 妙玉第七剑——舟荡水中月! 只一剑,便将血牙的牙齿再度崩碎,血牙长老充气的身体也被破开。 赢了? 不。 裘月寒巍然独立,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血色八苦地狱。 这是血牙的道。 五境的道! 地狱中浮现了无数人影高举血手,这些被血牙祭炼为血奴的怨灵似要将裘月寒也拉扯下去,与他们一同作伴。 要被吞噬。 会死。 裘月寒不由得如此想着。 四境五境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尤其是对面还是九门十二宫的五境,光靠她几十年如一日的修剑并不能弥补。 该如何做呢? 破境不就好了? 裘月寒身上的气息陡然暴涨,清亮的气如虹一般冲起,却卡在了半路。 “想半路破境?很好的想法,可惜,你还没明白自己的道到底是什么?” ------------ 51.仙子堕红尘 阴风裹挟着血已至面门。 裘月寒猝不及防被风刮起,这便要落入血池中了,而一旦落入血池中,便会瞬间被污了道行,随后被血牙的血奴当作食物吃个一干二净。 好难受,破境卡在一半了。 红尘剑道到底是什么? 那老妖怪为什么不说明白点! 当日若是忍下那一抹羞意,和师妹解释是在论道,再好好问问那老妖怪红尘剑道是什么就好了。 师妹应该会理解的吧。 裘月寒咬唇,面色凝重,她准备破碎尚未完成的道殊死一搏了,可肩上唐突传来的热流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突然听到了路长远的声音。 “好好看看红尘。” 顺着魔纹来的是一种心境,一种身在红尘的忘情心境,裘月寒仿佛看见了路长远重走的红尘路。 似看得清却又看不清,山水间一抹红尘意很快浮现。 于是仙子堕入红尘,手中剑变为了绕指纱。 裘月寒喃喃道:“一剑......西来。” 借助这一缕红尘气,玉衡大关破开,裹挟破关之力,印着血牙狰狞的面目,裘月寒心如止水,却斩出了极为霸道的一剑。 无间八苦地狱瞬间荡平。 红尘度心,仙子荡魔。 血海月亮下,仙子悬剑入道。 “咳!” 眼前的地狱寸寸散去,裘月寒以手拄剑,半跪在地。 破境带来的喜悦并不能消弭她的伤,她的五脏六腑宛若被彻底打乱般疼痛难耐,幸而血牙已死,她尚有喘息的时间。 “得去......救人。” 周围不知何时泛起了大雾,遮掩住了所有的视线。 裘月寒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身体被抬起。 啵~ 空气开始奇妙的扭曲了起来,有人轻轻的说:“不错的一剑。” 裘月寒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面前有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光是看着这一抹红色的身影,裘月寒就觉得宛若针刺,仿佛天下最锋利的东西,便是眼前的这位女仙。 而裘月寒的剑在更是在震荡,不,或许用颤抖来说更为准确? 是敌人? 裘月寒再度撑起身体,想要提剑,但对方只是伸出手轻握,裘月寒的人与剑便凝固在半空,丝毫不能动弹。 “不惧强敌,殊死一搏,性子尚可。” 仙子终于看清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位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红衣少女,可身上却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仿佛天地山川在此人的面前都得被一剑斩裂。 裘月寒嘶哑的道:“你是谁?” 红色的身影道:“道法门,姜嫁衣。” 这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以至于裘月寒甚至再难提起反抗的心思。 对方。 是七境瑶光。 也是一剑破开食佛寺大门的人。 “别乱动,不会有其他人看见。” 红衣女子伸出手,一缕红将四周模糊了去,不再有人能看见两人,她轻轻抬起裘月寒的肩膀,随后将裘月寒的衣服从肩部微微拨开。 噬心魔纹暴露在了空气中。 裘月寒一瞬间如遭雷劈,脸颊陡然翻红。 她这个妙玉首席是别人座下奴儿的事情暴露了! 可红衣女子并未取笑她,只是说:“便是你了,随我回去吧。” “回去哪儿?” “道法门。” 裘月寒慌乱中并未细瞧女子的眼神,若是细瞧去,便能发现那里面分明有着一抹追忆与羡慕。 ~~~~~~~~~~~~~ 寒泽真人转瞬便到了昨夜寒衣所在之处,她挥手一召,那被掩藏开裂的大地便直接显露了出来,而妙玉宫如同蝶翼一般的大阵在此处破开了一个令人厌烦的大洞。 就好似是完美的白纸上多了一滴墨水般刺眼。 这便是大阵的缺口,寒泽真人抚上阵法,随后手中陡然凝聚了一把剑,一剑挥出,将空间都切割开来,露出了内里的虚无。 “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自寒泽真人一剑划开的地方浮现了一抹血气,很快,这一抹粘稠的血气蠕动了起来,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人。 “寒泽真人好大的火气。” “青血?你不好好待在你们的血魔宫,来我妙玉宫撒野了?” 青血真人浮出一抹笑:“我血魔宫一向是哪里有好处拿,就往哪里走啊。” 寒泽真人冷呵一声:“若是你觉得就凭你血魔宫和沧澜门就想攻破我妙玉山门,今日便也就交代在这里吧。” “没点准备我们还真不敢来,可你宫瑶光宫主已经化道,你妙玉的仙法,我们定然是要讨教讨教的。” “宫主只是在闭关罢了。” 话音未落,青血道人的道法已至,天空陡然升起了一足以遮住半个夜空的巨大血色骷髅,随后一瞬将寒泽真人吞了进去。 青血真人道:“寒泽,血魔主已经观测了你宫宫主的道许久,可妙玉宫主道痕已经不显,那条大道的道星都泯了!妙玉宫主必定不在世间!前些年你宫有瑶光道痕出,我宫都不做指望了,可惜,那一道终究没有立稳!” 他说的是寒水真人。 寒水真人强破瑶光关,但却不曾将自己的道成功印刻三千星辰,昭告天下,最终还是坐化了。 青血真人狰狞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是来试试,没想到真能吃下来,呵,你妙玉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我宫血池的养分!” ~~~~~~~~~~~~ 夕阳的光辉照耀在了妙玉宫上,仿佛要将妙玉宫也拉入地狱中。 悬崖之上已经覆盖起了点点的寒冰,分明未到冬日,却已经有了冬的寒冷。 似是悬崖之底的寒气因为解开束缚猛地冲了上来。 “寒秋道友,便是此处吗?” 寒秋真人点头:“此处便是了,天净道莲便在下方.......是何人斩断了我宫的锁链!” 她已经看见了锁链上的痕迹。 “照月之法?” 有能力将照月之法修到这个地步的,宫内一共有四个人,宫主,以及三位真人。 而她寒秋真人与寒泽真人一直在一起,是谁做了这一切不言而喻。 寒秋真人难以置信的道:“寒衣竟已叛宫!” 她与寒衣在宫内少说认识了两百年,对方唐突叛宫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 52.我要杀你 戾! 一股冷风袭来。 排山倒海般的大枪不知何时到了寒秋真人的背后,直刺她的心窝。 铛! 寒秋真人似是早有准备,以剑将枪顶住。 “寒秋道友,竟然暗地里防备着我啊。” “呵!我妙玉宫好心与你沧澜门论道,这论道才没开始多久,就出了事,你沧澜门真当我是傻子?” 寒秋的脚下绽放了朵朵冷莲,随后化为一剑。 剑生莲,莲花剑! 逐鹿真人不由得后退了数步。 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枪当然是比剑要强的,可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兵器不过是装饰,最终比拼的是各自的法和道。 而这里终究是妙玉宫,是妙玉三真人的主场,寒秋真人的道在此地自然要强上几分。 “等我擒了你,再去寻寒泽教训寒衣这个叛宫者!” 寒秋真人飞到半空,万般的剑法最终汇聚成为了自上而下的势,以恍若万钧的力度压在了逐鹿真人的大枪上。 逐鹿真人脚下的石头寸寸开裂,而更远的山峰则是被这一击直接震碎。 “寒秋道友果然厉害!” 他不得不旋身,随后猛踏地面,借助自己的力进枪。 寒秋真人不管不顾,凌空而起,凌冽的腿直接扫到逐鹿的面门,随后便是一招白云盖定剑,气浪直接炸开。 她双手并拢,道了一句:“凝!” 自逐鹿真人的身上便绽放起了吸人生命力的道花,似要将逐鹿真人吸个干净。 逐鹿真人厉呵一声:“再不出手,要等到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她的剑下吗?” 危机感突起。 寒衣真人不得不转瞬拉开了数尺。 周围陡然泛起了令人牙酸的卡崩声。 “逐鹿道友的枪法也不错,倒是让老夫看了会好戏。” 一干瘦老人出现在了寒衣真人的背后,他背着一个巨大的棺材,砰一声棺材落地,其中出现了漫天的黑气,数不清的蜘蛛与蜈蚣自里面爬行而出。 寒秋真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又是一道偌大的剑光斩向两人。 枯尸真人道:“冥顽不灵!” 他的身体迎风而涨,很快化为了一个枯瘦巨人,巨人自胸膛开了个口,里面有着尖锐的牙,竟然生吞了寒秋真人的这一道剑气。 “嗯?” 等到两人再看向寒秋真人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在主场,一打一寒秋真人倒是有把握杀死逐鹿真人,但若是一打二可就彻底反过来了,所以她直接遁走,去寻寒泽真人。 “跑的倒是够快。” 枯尸真人露出泛黄的牙:“那就按照约定,老夫先收走这天净真莲了。” 天净真莲这种奇物不是想带走就能带走的,必须以特殊之法封印寒气,不然天净真莲到哪儿,哪儿就会变成冰川,触碰天净真莲者更是会直接冰封八脉,失去生机。 而恰好,枯尸真人就有这样的用具,他祭炼棺材许久,以数万尸体终成锁魂棺,寒衣已经替他斩断一条锁链,现在他只需费点力气,便能带走这天净真莲。 逐鹿真人笑着道:“请吧。” 枯尸真人直接入了深渊之地。 半晌。 一声戾呵:“谁!?谁带走了天净真莲!?”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 天空在变得血红,血腥味自空中泛起。 ~~~~~~~~~~~ “公子真的没骗我?” 妙玉瀑布下。 路长远与夏怜雪的身形缓缓凝实。 路长远无奈的道:“没骗你,真的会娶的。” 夏怜雪声音似鸟羽般轻:“真的没有?要不公子把苏幼绾和师姐也娶了吧,我......你那未婚妻真的不介意的。” 什么送命题。 我回答一起娶会怎么样? 远处的嘈杂声与喊杀声已经传了过来,血染透了半边的天空,却并不能影响路长远和夏怜雪。 “别想太多,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路长远运转《太上清灵忘仙诀》帮助小仙子平复心情。 咚! 夏怜雪觉得有什么在跳,仔细听去,是她的心脏。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意识到路长远在关心他,总能让她所有的情绪柔成水。 夏怜雪温柔的看着路长远,月光打在她的身上,似给她镀上了一层神性。 路长远正准备开口问问醉红鸾到底是什么,可不远处沙沙的竹叶声传入耳,有人来了。 那是一名女子,背着一具巨大的棺材。 寒衣真人已经取到了自己情郎的棺材身躯,并且远离了斗争的中心。 她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因为她连续被大阵反噬了两次,破开阵法带来的伤让她痛的难以呼吸。 可到底她是喜悦的,一切都值得。 此间事了,她便要和林郎长相厮守,所以就算这大阵给她留下无法治愈的暗伤又如何? 但她仍旧需要寻一个地方调息自身,可现在妙玉宫已经乱成了一团,哪个地方还能清净一些呢? 当然是禁地。 平日此处就无人,现在妙玉宫上下乱成一团,这里就更没人来了。 寒衣真人已经算好,在此处调息一个时辰,随后就带着自己的情郎下山,远远的离开这里。 她甚至已经在不远的另一个小国家买好了田地,也建好了房子。 一切都如同她计划的那般。 很快她就能过上三百年前自己渴望的生活。 可偏偏,可偏偏! 在这个地方,遇见了那寒水留下来的弟子! 寒衣真人怒喝一声:“夏怜雪,你竟真的没死。” 白裙仙子正靠在路长远的怀里,只有在路长远的怀中才能知道这一切是真实,并不是梦。 但这份安稳被人打断了。 还是那个以恶毒之法毁了她修为的人。 夏怜雪留恋的挣开了路长远的怀抱,眼底的眷恋一闪而过,再看向寒衣真人的时候,已是满目冰寒。 她柔声:“公子,你说的要带我杀回来,亲手报仇,那公子你可以好好看着我吗?” 路长远瞪着眼,看着仙子的挺拔的背以及乌黑的发。 有那么一瞬间,路长远觉得现在的夏怜雪很像裘月寒。 冷的出奇。 仿佛刚刚还在怀里软糯糯的仙子一瞬间变成了杀人的月。 秋日的风带起丝丝的早寒。 并不冷,却疼的惊人。 夏怜雪单手持剑看着寒衣真人,仙子的唇樱红,脸颊上还留有动人的色彩,但说出的话语却冰冷至极。 “我要杀你。” ------------ 53.请君入瓮 仙子柳眉顺畅,宛若天要下雨一般理所应当:“就在这里。” 寒衣真人陡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寒衣真人,我其实没有那么恨你了,若不是你,我大约还遇不上公子吧。” 仙子话语落下,剑便也跟着到了寒衣真人的身前。 “冥顽不灵!” 寒衣真人与夏怜雪硬拼了一记,往后狠狠的退了数步,她将棺材放好,再度迎上了夏怜雪的剑。 夏怜雪初入五境,而寒衣真人则是在六境沉淀百年,这本来该是毫无悬念的争斗。 可现实并非如此。 寒衣真人本就有伤,更别提夏怜雪如今道境气息古怪。 夏怜雪连绵的剑诀并未给寒衣真人丝毫喘息的时间:“身为妙玉长老,污蔑真传,做出叛宫之举,寒衣,你该死的。” “你懂什么!?都怪寒水那老东西,若不是她,我本应该和林郎一生一世的!” 寒衣真人起剑,万钧的重势砸下。 可白裙仙子只立于半空,道:“逆!” 她的剑陡然调转了头,剑势直接消散了。 路长远的瞳孔陡然放大。 这便是时间之道的力量吗? 寒衣真人愣在了半空一瞬,却也是这一瞬,夏怜雪的剑裹挟凌冽的风,已经到了脸前。 刺啦。 一截断耳掉落在了地上。 若不是寒衣真人躲得快,这一剑,便能要了她的命。 寒衣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你逆转了我的法?” 夏怜雪轻轻道:“你的丈夫当年接受了仙宫安排的新妻。” 哪儿像小郎中,坚定不移的拒绝了新妻。 “你似是很介意,可你若是真的爱你的丈夫,为何上山后便再也不曾下山?你若真恨透了寒水,为什么不敢在六境后与她拼个你死我活?你难不成被人困住了?” 寒衣真人可不值得妙玉宫为了她虚构一座小镇。 只是她自己见丈夫有了新妻,便再也不愿重回人间。 寒衣真人陡然面色狰狞:“你懂什么!你被斩过尘缘吗?你有过爱的人吗!?”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林毅,只是执变成了恨,恨入了骨,便成了三百年的怨。 夏怜雪叹了口气,并未再说话,秋日的风轻轻的吹过她的白裙。 仙子的声音仿佛也自风中来:“我不欲与你纠结过去的对与错,只是,我要杀你。” 你废了我的修为,折磨我到差点死去。 你想杀我,所以我要杀你。 所以夏怜雪起剑,萧瑟的意附着于剑上,带来令人悲伤的温度。 秋是什么? 是逝去与收获,是死去与新生。 寒潭倒映碧云流,一林黄绛一林秋。 故而。 秋为白藏。 剑至。 寒衣真人呆愣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随后跪倒在地上。 她的心脉被这一剑全部贯穿,必死无疑。 “林郎......林郎,林郎!”寒衣真人喃喃道:“我的林郎。” 她匍匐着一点点的爬向棺材,血迹在染红了泥土,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棺材,泪缓缓流下。 可那棺材里面哪儿有什么林郎,只有一具干枯的尸傀。 寒衣真人如同雷击,她意识到自己被尸傀门与沧澜门骗了,可已无法挽回错误。 在最后的一刻,她栽倒入了棺材。 夏怜雪将手中的剑擦拭干净,乖巧的走到了路长远的身边,道了一句:“公子。” 路长远看着眼前的小仙子,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怜雪突然如同乳燕投入了路长远的怀中,贪婪的呼吸着路长远的味道。 她问:“公子,我厉害吗?” 一如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和未婚妻在草地上比数星星,他被晃了眼,数错了数,未婚妻数到了第二百四十七颗,笑着问他:“路哥哥,我厉害不厉害?” 路长远摸了摸她的头,说:“厉害,白藏剑用的很好。” 夏怜雪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道:“断寒衣的尘缘不是我做的......我不管宫内的事情的。” “我知道,你本来就性子温柔。” “公子,你是不是要找醉红鸾?” 路长远嗯了一声。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醉红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倒是眼睛里面。 【醉红鸾已经成熟】 夏怜雪月牙弯弯,笑得如同海棠般嫣红妩媚:“我知道呀,等事情结束,我就把醉红鸾拿给公子,好不好?” 还有这种事? 之前没吃上的软饭现在吃到了! 路长远不由得又想到,坏了,我现在好像......打不过她了! 于是路长远道了一句好,抬头看向天,又道:“看来妙玉宫的真人们,都不太正常啊。” 天上的雾变成了血色,一轮血月缓缓的升在了半空中。 ~~~~~~~~~~~~~~~ 云层反转腾挪。 最后化成了一朵清亮的莲花。 那血骷髅如同镜子一般开裂,随后彻底崩毁。 寒泽真人剑斩了血骷髅,猩红的血自天空落下,仿佛下了一场血雨,她面无表情的从空中踏出,白净的道袍丝毫不曾沾染到血迹,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寒泽真人平淡的道:“差不多了。” 于是有什么东西坠落了。 最开始是仿佛雨水打在水面上的清脆叮当声,随后是愈发狂妄的雨。 直至那一声。 铛! 万般星光皆随其落。 月亮坠落了! 青血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那偌大的月亮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翻涌的气浪将不远处的树连根吹起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血尖锐的啸叫:“你的照月之法......竟练到了这一步!?” 寒泽真人并未答话,而是伸出手,小巧的印剑缓缓的漂浮而起。 “这是我宫护山大阵的钥匙,自寒水闭关前将它交给我,我便日夜淬炼。” 那枚小小的剑开始融化,坍缩,又重组,最后竟化为了一轮更小的月亮。 裘月寒抬起头,看向天上的真月。 那枚印剑正在和真月共鸣。 与真月共鸣!? 寒泽真人修的是什么道? 寒泽真人平静的道:“寒衣是个蠢材,勾结外人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不过也好,恰好我还差一些才能步入瑶光。” 有人自远方飞来,尖锐的大叫:“上当了,妙玉护山大阵被人改成了血祭生灵的阵法,有人要活炼了我们!” 飞来的人是枯尸真人,他面容惊恐,只有半边身体,而另外的半边仿佛被某种恐怖的东西吃了去。 寒泽真人终于浮现了一抹笑,那是难以形容的笑。 她说。 “寒衣没告诉你们,我修改过大阵吗? 都成为我道的基石吧!” ------------ 54.血月降临 寒衣真人所察觉的那一方弱点,是寒泽真人故意留下的,整座妙玉宫的护山大阵,已被寒泽真人逆转成了升道阵了。 寒泽真人手持月亮:“三位开阳的血,加上数位玉衡的血,可惜了,我原以为你们应该会有更多人来的。” 在她的计算中,寒衣真人应该吸引五六位六境来,或许还应该有一两位瑶光来才是。 寒泽抬手,一朵光是看着就几乎要化为冰雕的琉璃莲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天净真莲。 不仅是护山大阵,连妙玉宫的天净真莲竟也早就被她拿到了手中。 枯尸真人不可置信的道:“你已经炼化了天净真莲?!” “还未曾,还差最后一步。”寒泽真人张开嘴,随后将这朵莲花吞入腹内:“现在才是炼化了!” 她的气息陡然攀升,红色的雾淹没了一切,源源不断的灵抽取着逐鹿三位真人的血与肉,朝着寒泽真人送过去。 妙玉宫的护山大阵被寒泽真人多年篡改,终于在此刻悍然露出了恐怖的作用。 “天上月,湖中月,手中月!” 寒泽真人将手中的月亮抛起,她自身也开始逐渐的沉入月亮中。 她化为了月亮。 红色的雾包裹着血,一点点的将月亮染成了红色。 她的声音自半空传来,响彻四面八方 “妙玉寒泽,修道四百年,今日,踏天梯,登瑶光!” 红雾的范围陡然扩大,直接包裹了整座妙玉宫。 血月道:“不够,仍旧不够,来的人太少了,所以剩下的,便由我宫弟子填补吧!” “寒泽,你要干什么!?” 寒秋真人浑身褴褛,左眼染上了血,她去救了数名弟子,来迟了一步,不料来到此地,看见的便是寒泽真人想要连着妙玉宫的弟子一起吃了,借此登临瑶光。 她怒喝:“寒泽!!!” 血月震动:“闭嘴!只要我登临瑶光,你为六境支柱,月寒为下一任接班者,我妙玉宫又能延续几百年!其他人不过是不重要的废物罢了!” 枯尸道人惊恐的说道:“不行,走不掉,这个贱人把护山大阵逆转了!” 逐鹿真人提起长枪,在原地画了一个圈,霎时间光华万丈:“那要怎么办?” 如果说以前的护山大阵,是用来防备山外之人的话,现在的护山大阵便成为了防备山内人的阵,也正是因为如此,护山大阵成为了困锁他们的囚笼。 枯尸真人又道:“再这样下去,且不说她能否证道瑶光,你我必定死在那之前了。” 血月伸出了无数的触手,肆意挥舞着,有沧澜门的弟子被触手直接贯穿,随后脸颊鼓胀,最后轰然爆开。 丝丝血丝被抽离,最后成为了血月的食物。 “饿......” 血月模糊了音节,自那猩红的圆月中部陡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竟遍布着尖牙与粘稠的脓。 戾!!! 触手便更加疯狂挥舞。 枯尸真人唤出了一具巨大的棺材,将自己藏在里面:“老夫先走了。” 不仅如此,自原地还出现了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尸傀。 这是他祭炼的替身尸傀。 他已经被啃了一半的身躯,已经拖不得了,再拖下去,他今日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所以枯尸真人遁入棺材,转眼棺材便遁入土中。 以假身吸引血月注意,他要直接挖破开这座山。 砰! 他失算了。 大地陡然裂开,一截巨大的触手死死的摁住了棺材,自触手的吸盘上伸出了密密麻麻的线,似要连人带棺材一起吞吃掉。 寒泽真人已经感觉到了,道就在前方。 如此玄妙美好,七境之门已经打开。 她听不见寒秋的那句。 “寒泽,你已入魔了!!!” ~~~~~~~~~~ “何苦呢?” 姜嫁衣缓缓起身,剑已出鞘。 那是一柄红色的木剑,锋利到出鞘便将四周的空间割开,露出虚无。 她要斩魔。 道法门主令她来瞧瞧是何人登临瑶光,她并未看见瑶光法则,却瞧见了一只魔。 道法门主还说:“只是看看,不要插手。” 这是建立在三宫谋妙玉的基础上,三宫谋成了,也就成了,谋不成,也就死了。 修仙界的门派兴衰交替道法门并不在意,只要不牵扯到凡人,道法门一般只做看客。 但若是魔出,则不一样。 魔出。 则斩! “嗯?” 姜嫁衣突然看向远方:“竟未死吗?为何还有......另一道?” 她重新盘坐了回来。 这里似乎并不需要她出剑了,震荡的剑安定了下来,却仍旧未入鞘。 ~~~~~~~~~ 猩红的血月下,似乎所有人都染上了一丝癫狂的神色。 触手挥舞间带起阵阵令人烦闷的噪声。 “公子,寒泽入魔,我......” 夏怜雪几乎要黏在路长远的身上。 路长远叹了口气,少女为了在他心里留下完美的形象,所以有些患得患失。 “我知道,但是总得去解决。” “嗯呢。” 路长远笑笑:“我在想,寒水真人当年为什么要说裘月寒像你。” 夏怜雪以手抵着唇,思索了一会:“大约......一方面是想保住我,另一方面,师姐或许本就是我重走红尘路的劫,寒水是为了提前引我的劫数吧。” 两人却也不知寒水当年到底是如何想的。 路长远揉了揉夏怜雪的小脑袋瓜,道:“行了,快想想办法,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可还在。” 那一轮血月仿佛是某种妖异的图腾,凡是被照到的人都会被抽走生命。 仙子看着夜空:“欲魔真的很坏,没想到我重走红尘路,也会染上这东西。” 路长远失笑,夏怜雪重走红尘路都险些被欲魔吃了,得亏遇见了他:“正是因为你是重走红尘,才容易被欲魔缠上。” 据说。 在许久以前,世界是一片混沌之时,有三千大魔危害世间,但在修行者千百年的争斗下,总算将这三千大魔全部或是杀死,或是封印了。 欲魔正是这群大魔里面最难对付的,也是最难杀死的,因为欲魔的食物是修行者的“欲。” 所以欲魔成了唯一没死,也没被封印的魔。 ------------ 55.妙玉宫主 “公子当时为我拔魔,可是连我的全身都摸了去,嗯,还是摸的很凶狠呢,对了,当时公子是不是入我的梦里了?” 路长远语气平稳:“什么入梦?” 仙子又陡然道:“我和师姐,谁的皮肤比较滑嫩?”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完全听不懂啊。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的却是夏怜雪俏皮的笑脸,仙子难得有这种表情。 跟个妖女似的。 夏怜雪陡然又扑进了路长远的怀里,用着小脑袋狠狠的蹭了路长远的衣裳几遍,这才转身。 仙子抬起手。 天地停滞,一切变得宛若泥沼般迟缓。 那无数往血月处连接的血色触手便寸寸断开,猩红粘稠的分泌物洒落大地,令人作呕的恶臭将四周渲染。 天上的寒泽怒吼道:“谁?” 夏怜雪莲步轻摇,迷雾仿佛是为了躲避她般陡然散开,真正的月洒在了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 天上的两个月亮便争锋相对了起来。 寒泽修的是真月道,真要是步入瑶光,便会成为第二个月亮。 血月终究照在了夏怜雪的身上。 夏怜雪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白衣素裙,便温柔了时间,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了她这一袭白裙。 她不再重走红尘路,于是七境瑶光的法则彻底绽放了出来,整个妙玉宫宛若被直接隔在了时间之外。 仙子伸出手,反手轻转。 时间便开始倒退。 不曾断裂完的触手开始缩短,缩回,最终消失,血月也一步步的退化成了寒泽真人。 整座妙玉宫也在倒退,连带着护山大阵也在倒退。 碎裂的山门,破碎的白玉楼阁逐步重建,残砖断瓦一点点的拼凑,最后又成了巍峨的大殿,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寒泽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怜雪,她道:“宫主?” 模糊的宫主面貌逐渐浮现,夏怜雪已经不需证道七境之上,所有曾经记得她的人记忆自然回流。 天上的万般星辰有一颗也陡然明亮了起来。 那是她的星星,证道瑶光之时,将己道铭刻星空的证明。 夏怜雪看着寒泽,道:“我救不了你。” 寒泽真人失去了血月的魔身,却不代表她不再被欲魔浸染,她狰狞面孔,化为血光已冲向夏怜雪而来:“宫主也要阻我成瑶光?那我便也将宫主你作为我道基石吧!只要我成了瑶光,我妙玉宫便又能千秋万载。” 风呼啸。 人至。 夏怜雪轻轻的道:“是寒怜领你进宫的,距今也有四百年了吧,你为妙玉宫做了很多事,比我更像是宫主,我很没用。” 仙子挥手,云层散落。 黑夜中唐突亮起了一道巨大的光。 轰! 巨大的雷落下。 天道不允许有入魔之人停留在世间,彼时苏无相之所以能抗住第一次的劫雷,便是因为尚且拥有魔身,可如今寒泽真人的魔身已经被夏怜雪回溯,自然抵抗不住劫雷。 “我没有资格惩罚你,因为你是......因我入魔。” 寒泽真人的“欲”是什么? 其实并不是如同苏无相一般,对于瑶光力量的着迷,她想要的是延续妙玉宫的传承。 第一个去禁地查探妙玉宫主的人其实不是寒衣真人,而是她。 寒泽真人确信妙玉宫主已经不在禁地,道则不显,这才开始筹谋入瑶光,只是后来欲掩盖了本心,成为了执,便剑走偏锋,最后甚至连着妙玉宫的弟子都想一起献祭。 夏怜雪悲伤的看着寒泽真人。 一道又一道的雷照亮了整个夜晚。 当一切再度归于黑暗的时候,寒泽真人已经没有了踪影。 妙玉的三位真人,如今两死一伤,只剩下了寒秋真人。 而似是因为寒泽真人受了天罚,所以天空流下了泪,要洗涤世间的污秽,所以雨水变得更加的萧瑟。 云层拨开,内里可见金黄之色。 夏怜雪瞧着云层,随后转过头。 天空上属于她的星辰唐突亮起,仔细看去,却有些破碎。 她渡红尘失败,自然吃了不少的反噬。 不过也无所谓了,夏怜雪柔和的看向路长远,她重新见到了想见到的人。 仙子走到路长远的身边,牵起了路长远的手:“公子?” 路长远仔仔细细的瞧着天空,天道在生气。 为什么? 寒泽已经死了,为何雷劫尚未消失? 雨更大了。 夏怜雪的声音轻轻传来,吸引走了路长远的注意:“公子,和我去拿醉红鸾吧。” “到底什么是醉红鸾?” 仙子柔情似水,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等会公子就知道了。” 风吹来,路长远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再回到了仙山。 仍旧是那棵大大的树,小小的茅草屋,还有远处孤孤单单的坟。 “来这儿干什么?” 夏怜雪俏皮的笑了笑:“我把醉红鸾藏在房子里面了,我进去给公子拿。” 不等路长远反应,小仙子便蹦蹦跳跳的进入了房间。 简直和当年的小女孩儿一样。 路长远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坟包边上,这里面埋的是路长远,也是长安道人。 他在想另一件事。 一件他很早以前就在怀疑的事。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一款游戏呢?明明一切的一切都这么真实,记忆都如此的鲜明,他还甚至记得自己修道的原因。 长安道人修无情道,修杀道。 这是因为长安道人的修行路过的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无力,曾经的修仙界比现在要乱太多了,只要弱了,便不是人,会沦为他人的食物。 有人说:“别人吃得?我就吃不得?终归是要死的,不若给我吃了罢!” 还有人说:“舍一城凡人,斩一大魔,为何不做?杀了这大魔,日后才会有更多凡人活着!” 仗剑走四方的大侠变成了冷血的高位者,也成了吃人的魔。 妖吃人,魔道吃人,欲魔吃人,正道呢?正道在逐渐变成吃人的魔道。 在这种环境下,所有人都疯了! 月寒日暖煎人寿,长安道人认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执道入魔,天下乌烟瘴气到令人作呕,随处可见婴孩啼哭,夜鬼食人。 长安道人能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普通修道者,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不是什么天命所归,他只有手中三尺剑,于是便尝试杀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成功了吗? 他也不知道。 但肯定是比以前要好些的。 ------------ 56.醉红鸾出 路长远在洗脸的那个早上想起了曾经的记忆的时候。 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其实并不是重新修道。 摆了算了。 但想了想。 仙该修要修的。 所以他进入了那个雨夜,来到了慈航庙,遇见了裘月寒。 路长远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坟头:“半点不由人。” 越看越有意思。 也没几个人能在自己的坟头坐着吧。 “嗯?” 天突然黑了,只有茅草屋内亮起了一盏烛光,这方空间的时间全部由夏怜雪控制,变成黑夜似乎是一种讯号。 夏怜雪让路长远在外面等着,路长远就真的在外面等着了。 可这都一盏茶了,拿东西需要这么久吗? 路长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了门前,敲了敲门:“仙子?” 没有回应。 “我进来了。” 仍旧是没有回应。 吱呀。 路长远推开了门,便晃了神。 小小的茅草屋内不知何时挂上了红绸缎,整个房间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光,顺着暖黄的光,便能瞧见屋子内的那张小小的床,床前坐了个小小的人。 那是夏怜雪,她穿着一身似火的嫁衣,烛光打在上面,泛起淡淡的光泽,层层叠叠的裙摆上镶着金色的绣边。 好看极了。 少女的发顺着紧绷的背滑落,双手捏成拳,放的规规矩矩,而两只可爱的小脚更是并拢缩着。 路长远清晰的感觉到了夏怜雪的紧张,但路长远看不见夏怜雪的表情,因为红色的盖头遮掩住了少女所有的面容。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有人馋我身子。 路长远转身就想开门离开,结果却发现门被锁紧了。 “不是说拿醉红鸾吗?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婚仪以后再办嘛,现在太简陋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着急这一会儿,对吧,咱们来日方长。” 门仍旧锁死。 不远处的秤杆轻柔的飘到了路长远的手中,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一步又一步的上前。 路长远仍旧不曾入仙路,但温柔的小仙子如今可是瑶光大能。 凡人也想违逆仙人? 他只能挑开了夏怜雪的盖头,一张漂亮到令人窒息的脸这就悄然出现了。 “公子,要去哪儿?” 温柔的仙子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吃人的怪物,笑容虽然仍旧柔和,却让路长远有些毛骨悚然。 路长远镇定了下来,试图以理服人:“怕我言而无信?着急什么,这也太简陋了点。” 夏怜雪道:“按照镇子的规矩,挑开盖头,礼就成了呢,公子。” 她补上了千年前妙玉宫主和长安道人的婚仪。 人间的遗憾,总得是一件一件来弥补才是。 夏怜雪又道:“公子不是想要醉红鸾吗?” 路长远冷汗直流,自然的应了声:“嗯。” “我这就拿给公子呀。” “嗯......嗯!?不是,你脱衣服干什么!?” 路长远瞪着眼,看着夏怜雪将鲜红的嫁衣褪下,露出了柔滑的肌肤和白净的里衣。 他终于意识到醉红鸾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为了防止公子以后被坏女人喝了头汤,不如我来吧。” 强扭的瓜是又甜又解渴啊! 路长远缩到了门角:“能不能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好好说。” 现在是办这种事的时候吗? 仙子招招手,便把路长远摁在了床上:“我稍稍的顺着公子的时间长河看了一眼,发现公子日后的红线很多呢。” 这话实际上是假的,小仙子还没本事看路长远的命数。 只是找个理由罢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你别扯我衣服,醉红鸾我不要了......别!” 道是。 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又道是。 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 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娇媚的海棠花,这便被压了。 “呀,好厉害呢,公子。” 却是妾似琵琶斜入怀,任君翻指弄宫商。 “唔......” 红鸾劫体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路长远并不知道,因为上一个红鸾劫体的记载极少。 但到底是有人知道的。 羽月仙宫的开派祖师,就是以红鸾劫体证道,最后步入了七境瑶光,所以这天下唯一知道红鸾劫体特殊性的人便是历代的妙玉宫主。 夏怜雪入羽月仙宫不是偶然,是凤仙珑算出夏怜雪觉醒后下的死命令,叫人带回宫来的。 这是自祖师后第一个红鸾劫体,羽月仙宫自然重视。 传说红鸾劫体是天上的红鸾星所化,所以拥有红鸾劫体的人只会是女子,这种体质的人修行会比常人快数倍,仿佛是天生的近道者。 但这种速度是有代价的。 红鸾劫体之人,终生不得享受鱼水之欢。 因为这种体质实际上是天生的炉鼎体质,处子的元阴会随着修来的法传给男子。 凤仙珑知道,所以强斩夏怜雪的尘缘,夏怜雪也知道,但她不在乎,她偏要把自己献给喜欢的人。 醉扶玉人看花枝,红鸾烛影共摇时。 夏怜雪趴在路长远的胸怀前,葱玉的手不老实的到处摸索着。 一会儿这里摸摸,一会儿那里摸摸。 她的气息已经跌到了六境。 而取而代之的,是路长远接近五境的气息。 这还是路长远有节制,没彻底吸收那份元阴的结果,否则夏怜雪多年苦修,尽数会毁于一旦。 路长远叹了口气。 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大约是他的无情太上心吧。 “怎么不与我说?” 夏怜雪娇嫩的肌肤贴在路长远的胸膛上:“我若是说了,公子还会要吗?” 路长远又叹了口气。 仙子笑道:“反正我要修为没什么用,以后公子保护我不就好了?” 不等路长远说话,夏怜雪低垂着眸,叫路长远看不清她的表情,又道:“我帮公子吧。” “嘶。” 路长远内视己身,他的身躯被仙子的柔水彻底修补完全,瑶光修士果然大补,以气循环身躯,发现流畅到难以置信。 许久不曾体会的感觉了。 路长远伸出手摸了摸仙子的小脑袋瓜:“谢谢你了。” 仙子忙着吃东西,只能呜呜叫了两声。 “唔。” 夏怜雪微微抬起头,懵懂的眼中满是清纯,她柔柔一笑:“公子,还有别的要试试吗?我之前听宫内女弟子讲过这些事。” 你们妙玉宫的女弟子到底平日都在聊些什么啊。 路长远无奈的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还得善后呢。” 而且直觉告诉路长远,事情还不曾结束。 外面的弟子们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宫主,结果你和我躲在这里快活,成何体统啊。 夏怜雪咽了口,然后狡黠的笑笑:“不着急,圆房前这里的时间流速就被我修改了,公子,我可还有很多花样呢。” 什么花样? 喔。 少女的腰能这么有柔韧性啊。 路长远只好道了一句:“妖女。” ------------ 57.红鸾劫体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了山上。 与夏日的雨不同,秋日的雨一般比较含蓄,却连绵,淋多了,便容易染上风寒。 有一位少女自山脚慢慢的走到了山上。 雨并未淋到她的身上。 少女轻轻的:“嗯?” 她面前是一片狼藉,碎裂的木头到处都是,整座庙宇被毁成了破烂。 这是一座慈航庙,也是路长远捡到裘月寒的地方。 “何人竟毁了庙。” 没人听的出少女这句话里面的情绪,她只是很平淡的在叙述这个事实。 奇妙的是,少女蒙眼,却能看见这一切。 苏幼绾伸出手,被冼清秋打碎的那些木头便分离而去,她走进了庙内,将伞收好放在了墙角,提着黑布鸟笼看见了那座白玉观音。 佛像并未被毁去,反而完好的坐在庙内,只是沾了些灰,一眼看去,仍然是菩萨低眉,太上无情。 少女挥手,那佛像上的灰尘便尽数散去,露出了宛若多足蜘蛛的佛像本貌,可比起这白玉菩萨,少女反而更有垂怜众生之意。 她说。 “师尊,我并未将剑拿回来,有人用那柄剑使出了一剑西来。” 佛像竟然给予了回应。 白玉观音仿佛活过来了般,莹莹白玉发着光。 半晌,少女道:“是。” 苏幼绾心想大约也是这个结果,那少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师尊大概率是对这个人感兴趣的。 白玉观音的亮光熄了去。 其实她也对那名少年很感兴趣,倒不是因为那名少年长得好看,剑法通神,而是因为气味。 苏幼绾很喜欢那名少年的味道,就好像是好吃的绿豆糕一般,很能让人有食欲。 “现在......大约是在妙玉宫吧。” 麻烦了,妙玉宫该怎么走? 苏幼绾不得不回到了琉璃王朝,找没死的国师问了路,这就又往妙玉宫而来。 她到的时候,又是一个下雨天。 苏幼绾其实讨厌下雨,下雨就要打伞,打伞她两只手就都有东西了。 但是天要下雨,仙子要嫁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东西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是雨水。 与平常的雨水不同,与琉璃王朝下的黑雨更不同,妙玉宫的这场雨,更像是墨水。 苏幼绾甚至可以闻到雨水中的墨香味。 少女提着鸟笼,撑着油纸伞,飞到了半空。 她突然觉得有些饿,于是摘下了蒙眼的白布,那下面是一对好看到极致的眼,但最引人瞩目的是,这一对眼,猩红无比。 白发,红瞳,不详征兆在这位少女身上全部体现了出来。 苏幼绾轻道:“墨?” 于是少女伸出手,接了一滴墨雨水,黑色的墨水将她葱玉的手指染成了黑色,看上去污秽极了。 轰隆! 远方有一道绚烂的剑光斩开了雨夜一瞬,却也只是一瞬。 ~~~~~~~~~~~~~~~~~ 入魔的不仅只有寒泽一人。 血月之下,冼清秋同样入魔。 当寒衣砍断锁链之后,冼清秋就感觉自己不太对了。 那是一种很茫然的感觉,仿佛天地在倒退,她也在倒退。 意识似要被什么吞走,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她跌跌撞撞的走在妙玉宫内,最后靠在了一棵树上。 要死了? 莫名的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红雾突起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正在消失,秀美的手臂生出了黑色的毛发,挺拔的长腿扭曲变形。 “我......欲魔浸染了?” 冼清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拼尽一切才重修到今日,怎么会被欲魔浸染!? 眼前的景色陡然变成了一副水墨画,一柄黑白长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霸枪......我的......枪?” 冼清秋想起来了。 她最开始并不是沧澜门的弟子,而是黑域一小宗门,霸枪门的弟子,她曾是霸枪门最好看的仙子。 所以霸枪门把她送给了沧澜门的一位长老。 洗清秋宁死不从,随后那位长老就废了她的修为。 她被长老折磨了三年,后来长老失势,沧澜门换了新天,她才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逃了出来。 恨,无穷无尽的恨。 凭什么她要被如此折磨?苦修而来的修为尽数消失? 恨在蔓延,故而欲魔滋生。 冼清秋开始自甘堕落,从杂役到真传,她一步一步勾引沧澜门的弟子,借此换取灵药功法,总算重修回了四境。 这一次,只要能够吞下妙玉宫,她便能晋升沧澜门真传。 她怎么能在这里被欲魔浸染!? 冼清秋陡然想起了夏怜雪。 在她眼中,夏怜雪和她一般下贱,为了重修也去勾引男人。 但凭什么夏怜雪运气这么好,遇见了一个好看又温柔的男人助她脱离苦海? 冼清秋撑起身体,慢慢的往前走着。 不知浑噩了多久,她突然觉得灵台清明,抬起头去,她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妙玉宫的藏经阁旁。 藏经阁上的那一幅山水画晃着她的眼。 转瞬。 四周变为了水墨色,一条长梯在她面前生成。 “画?” 不知何时,她已经手握着山水画,随后用力的将其扯了下来。 一切宛若水墨般将她包围,她重新变回了清纯貌美的仙子,自沧澜门学的剑被她折断,在她手中的,是一杆水墨长枪。 冼清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脑中似有人在说话,那是听不清男女,分不清物种的声音。 声音说:“去找夏怜雪。” ~~~~~~~~~~~~~~~~~ 见到时间大幕拉开,姜嫁衣本就打算离开了。 妙玉宫主未陨,妙玉宫的事情便轮不到她来插手,可就在她准备带着裘月寒离开时,异变陡生。 天空下起了墨雨。 轰隆。 雷劫不知为何还未散去,并且继续以金黄雷霆碾压着世间。 有一水墨人提着长枪自雨幕中走出,随后整座妙玉宫都在褪色,就好似是一副水墨画掉色一般,一切的一切再退化为白纸。 不等姜嫁衣多想,那一水墨人提枪便朝着她杀来。 这妙玉宫什么时候隐藏了一个瑶光的水墨人!? 在姜嫁衣身边的裘月寒不可置信的道:“冼清秋。” 姜嫁衣皱着眉道:“冼清秋是谁?” “是沧澜门的一位弟子。” 既是沧澜门的弟子,为何会有瑶光的实力? 很快姜嫁衣便不需要纠结这件事了,因为那冼清秋的脸仿佛水墨褪色般离去,最后化为了一张她曾在画像上看过的脸。 “红鸾祖师!?” ------------ 58.红鸾祖师(求追读谢谢喵) “公子,红鸾祖师当年留的口谕,若是遇见红鸾劫体的弟子,一定要将其带回宗门,而且不许有尘缘呢。” 夏怜雪恋恋不舍的自路长远的胸膛上爬起,服侍路长远穿好了衣裳,她仿佛是新婚的妻子般细心的替路长远抚平了衣裳的褶皱。 路长远疑惑的道:“还有别的口谕吗?” 夏怜雪摇摇头:“没有了,只是妙玉宫主代代相传,要带回红鸾劫体的弟子,祖师还说,仙宫日后会有大祸,需要红鸾劫体来渡过此劫呢。” 这倒是说准了。 妙玉宫险些在百年动乱里面没了,还是夏怜雪扛起了整座宫。 这一切,都是夏怜雪和凤仙珑打了那一场之后,凤仙珑告知夏怜雪的。 “不过宫主也不太清楚缘由,大约是传了太多代,到底不清楚祖师的意思了。”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 羽月仙宫的红鸾祖师距今已经很久很久了,大约得是剑孤阳那个年代的人。 若是路长远没记错,当年剑孤阳写过,这位红鸾祖师因为封印了一尊大魔,自身也身受重伤,最后坐化了。 其他的就没有记载了,时间太久,估计妙玉宫内估计也没有太多相关信息。 夏怜雪将自己的嫁衣好好的折好,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了箱子里。 小小的仙子抱着大大的箱子,又加上她梳了个垂挂鬓,倒是显得颇为可爱 “接下来公子打算去哪儿呢?” “得去一趟冥国。” 路长远摸了摸仙子的小脑袋瓜,道:“打算去冥国照一下自己的记忆。” 他卡在五境之前,还尚且得重新悟一次道,去冥国能省下很多功夫。 夏怜雪抱着箱子走到了茅草屋外,天已经亮起来了,明黄色的时间中,那个小坟包意外的显眼。 仙子伸出手,另一个小小的坑洞就出现了,夏怜雪将自己的箱子埋在了里面,埋上土拍拍手,另一个小小的坟包也就出现了。 她并未与任何人说当初给路长远立坟时的心情,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给自己立坟的心情。 路长远道:“这是要干什么?” 仙子泛唇,指着路长远的小坟包说:“你一个人的坟包孤零零的,我也捏一个我的,凑一对不就好了。” 人还怪好的。 路长远失笑。 “走吧,咱们该出去了。” 夏怜雪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坟包,随着路长远一起离开了这个她小小的家。 两人出来的时候。 恰是大雨倾盆,不属于秋日的暴雨席卷了妙玉宫的整座山。 夏怜雪突然问:“若是以后我不在公子的身边了,公子还会记得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路长远感知到了一丝不对,却没来得及继续询问夏怜雪。 那墨水一般的雨让路长远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内里似乎蕴藏魔气,却又有些不同,一水墨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紧接着天空轰隆炸响一座雷,有一柄剑撕裂了雨幕,却也只是撕裂了一瞬,雨幕潇潇仍在。 那一道剑路长远认得,那是天生剑体的剑,也是差点成为他弟子之人的剑。 路长远收回视线,看着水墨人皱起眉:“冼清秋?” 他早知洗清秋快入魔,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 洗清秋尖叫着提起长枪朝着两人刺来,口中呢喃着:“凭什么......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 夏怜雪如今道境不稳,所以路长远提起断念,断念一闪而过,洗清秋便拦腰断裂。 可当水墨散去落在地上,四周竟然生成了更多的水墨洗清秋。 这一群洗清秋只有那一颗头颅是洗清秋,剩下的身体全部由水墨构成,看起来十分诡异。 “公子,不对。” 路长远当然知道不对,《太上清灵忘仙诀》运转,破妄。 他这才发现,天空中的每一滴雨水,以及每一个洗清秋背后,似乎都是有一根细微的丝线连起,最后汇聚在一处。 “那是哪儿?” 夏怜雪顺着路长远指的方向,道:“那里是藏经阁,公子。” 路长远皱着眉道:“你们妙玉宫修幻月道至七境的有哪些人?” 小仙子想了想:“公子,据我所知只有一人,红鸾祖师便是修幻月道以证瑶光的。” 如果说寒泽的真月道是要把自己变成月亮,亘古长存,幻月道便是虚构一尊月亮出来,最后反虚化实,生生的造一尊月出来。 路长远以《太上清灵忘仙诀》感知的恰是幻月道的气息。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幻月道还存在世间?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甚至遮蔽了所有人视线,以至于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路长远的眼中那一抹字却愈发的猩红。 【羽月仙宫红鸾祖师筹谋数千年,终于等到了第二个红鸾劫体,她打算在天劫降临前,夺舍重生,这是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不久前被夏怜雪以时间之力恢复的仙山似乎在褪色。 不。 是一切都在褪色。 在这场大雨下,所有的色彩都被洗刷而去,最后只留下了纯净的白。 绿黄的树叶变成了虚无的白,泥石也在逐步消失。 夏怜雪瞳孔猛地收缩,这一幕她经历过。 面前的景色恰似她未曾恢复记忆前脑中的水墨画,水墨褪去,一切重启。 “公子!” 路长远反应极快,一把将夏怜雪揽在怀中,断念反握立于身前。 天空已经不知是黑还是白,只见妙玉宫的藏经阁拔地而起,阁上的那一幅山水画陡然变大,最后遮天蔽日。 在掉落的墨水浸染下,山水画中缓缓浮现了一座仙宫。 那是妙玉宫。 随着妙玉宫一点点的被刻画在其中,无数的人也出现在了其中,不久,路长远与夏怜雪的身影也缓缓浮现。 “公子!” 路长远轻轻的道:“别怕,没事。” 小仙子分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倒也正常。 谁能想到羽月仙宫代代宫主口传的要将红鸾劫体带回宫内,是为了让这位祖师偷天换日,重新降世呢? 路长远将眼底的红字抹去,他抱着仙子娇软的身躯,让仙子的头靠在他的怀中。 黑白倒悬,虚实逆转。 画吞噬了一切。 ------------ 59.定清浊 滴滴答答。 雨声清脆悦耳。 路长远睁开眼。 眼前的仍旧是妙玉宫,怀中的仍旧是貌美的仙子。 他们似是在一间楼阁内,纱帐素床,一切都如此的正常,除开正躺在角落的那一具白骷髅。 “公子?” 夏怜雪睁开了眼,路长远嗯了一声,走到了骷髅面前仔仔细细的瞧着。 六境开阳。 这具骷髅生前是六境开阳。 “公子,这是......寒怜师姐!?” 夏怜雪惊呼出声,她认出了这具尸骨。 路长远不由得侧目重复:“寒怜?” 他还记得,夏怜雪不久前在天上说的是寒怜领寒泽入的仙路。 “嗯,公子,寒怜师姐是师尊的另一个弟子,大概比我早一百年入宫吧,我入宫的时候师姐就已经五境了。” 寒怜比寒水还要年纪大一些。 夏怜雪蹲下来,有些悲伤:“当年以幻术虚构那座小镇的,便是寒怜师姐了,我后来经常欺负师姐的。” 小仙子后来的脾气不太好,脾气一不好就喜欢打人,寒怜作为断尘缘的执行者自然免不了毒打。 可大概在三百年前,寒怜突然失踪了。 就是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妙玉宫找了几年都没见人,不曾想竟是失踪在画中了。 听夏怜雪这么一打岔,路长远倒也想起了有这么一个人:“她修的是......幻月道?” “嗯,寒怜师姐修的是幻月道。” 和红鸾祖师一样的幻月道?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一阵极为喜庆的唢呐,震得人耳都有些难受。 路长远和夏怜雪对视一眼,这便打开了阁楼的门,看向外面。 天上正在下着毛毛细雨,仍旧是那让人不舒服的墨水雨,而最为诡异的,则是四周的环境。 除开他们所在的阁楼,其他的所有景色,仿佛都是从画中扯出来一般的,飘渺的楼阁只有黑白两色,巍峨的大殿更是好似一团实体的水墨。 天地只分黑白? 唢呐声更近了,自远处陡然出现了一抹红,唢呐正是由这一抹红中传来的。 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整队的水墨人,这群水墨人身前带着红色的喜庆绸缎,胸前带着偌大的红色纸花。 这是......在迎亲? 那吹唢呐的水墨人三两步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狠狠的鞠了个躬。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再不去,可就要误了吉时了。” 吉时? 路长远一脸好笑,他倒想看看这个该死的红鸾祖师想干什么:“什么吉时?” 水墨人道:“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怎么还在这里,快快随我们来。” “我大喜的日子?真有意思,不知道我要娶的是哪一位?” 夏怜雪紧紧的抱住路长远,小仙子眨巴着眼,她倒是知道现在两人的境地很危险,但却怎么也控住不住乱想。 水墨人急忙道:“当然是红鸾小姐,你们两位可是青梅竹马,红鸾小姐修道有成,还难得的不曾忘记过去的情分,这不,红鸾小姐把您接来仙宫,就是为了和您成亲。” “可是羽月仙宫的红鸾祖师?” 水墨人连番点头:“是极是极,可是祖师不愿意您喊她祖师,说是把她喊老了,喊她红鸾小姐就好了。” 路长远牵起小仙子的手:“可是我这里还有一位妻子呢,难不成你们家的红鸾小姐,要给我做小妾?” 水墨人道:“您在说什么呢?你身边哪儿有什么人啊,快快随我去拜堂吧,不然可就误了吉时了。” 这群水墨人,似是看不见夏怜雪? 路长远懒得多废话,一剑过去,将这一队水墨人全部斩灭,水墨人化为了墨水,红色的绸缎化作的血一般的颜色,很快被天上落下的雨稀释不见。 夏怜雪俏皮的道:“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先是慈航宫的小师祖,又是妙玉宫的首席真传,再是妙玉宫主,现在连羽月仙宫的老祖都要被公子娶走了呢。” 路长远没好气的用手敲了敲夏怜雪的脑袋:“你想什么呢。” 夏怜雪抱住了路长远的胳膊:“娶了也挺好的。” 这小仙子或许是因为路长远在身边,所以就放弃思考了起来。 也好吧。 路长远不由得这么想,还是不要告诉这小仙子,她们的这位祖师盯上了她这具青春貌美的肉体了。 夏怜雪柔和一笑,仿佛只要是路长远在身边,就没什么害怕的地方:“公子,我真的不介意你多娶几个的呢。” 路长远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那一队水墨人再度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大人,快随我来吧,不然可就要误了吉时了。” 路长远眯起眼,随后抬头看向天空,这里的天空没有那一道白痕,他们多半是在画中。 要怎么出去呢? 以剑斩开画卷? 这不太现实。 那位红鸾祖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成亲又是演的哪一出戏。 “大人?大人!红鸾小姐已经等着了。” “公子,要不要就随着去看看。” 路长远运转《太上清灵忘仙诀》在夏怜雪的眉间点下一点。 夏怜雪不解道:“公子?” “走吧,我们去瞧瞧。” ~~~~~~~~~~~~ 姜嫁衣狠狠的皱着眉。 她已经杀了面前的红鸾祖师十三次了,对方每次都还能重新复活来。 太难缠了。 她抬眼看去,雨已经停下,可整座妙玉宫已经朦胧虚化,仿佛要消失一般。 而在整座妙玉宫的头顶,有着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姜嫁衣每次杀死虚幻的红鸾祖师,画里就会重新生成一位红鸾祖师来。 最麻烦的是,这红鸾祖师有着类似的七境实力,姜嫁衣对付起来并不太轻松。 足足需要五剑才能砍死对方。 “以整座妙玉宫作为重生的代价吗?” 姜嫁衣冷哼一声。 她懒得再多和红鸾祖师缠斗,索性悬剑直指那幅画。 一股极为纯粹的剑意自她体内缓缓升起,四面八方的空间被猛地割裂,源源不绝的势逐渐累加,最后成为了极为恐怖的洪流。 裘月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剑仙的剑,手却放在了自己的足腕,那里有一个翡翠的镯子,这是她素未蒙面的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而现在,这个镯子紧的她发疼。 ------------ 60.夫唱妇随(今天的追读很重要,求求了) “这就是拜堂的地方?” 夏怜雪好奇的看着面前的景色,往日威严的妙玉宫大殿如今变成了水墨建筑,在原本雕白玉的柱子上如今还挂上了模糊的红色灯花。 大殿的中央更是有着两把实木椅子,旁边还放了些水墨元宝,一眼看去,还真有那种成亲的架势。 路长远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架势。 来来往往的一堆水墨人都笑着谈话,说着什么大喜日子,没想到红鸾祖师也有亲事了一类的。 “嗯?” 在一众水墨人中,路长远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白发蒙眼,手提鸟笼,此刻正坐在角落水墨椅子上饮茶。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三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苏幼绾似这才瞧见两人,她并未起身,而是道:“我一进来,就瞧见有人办婚仪,本着沾沾喜气的想法,也就过来看看。”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 太上忘情的女菩萨也会凑热闹吗? 夏怜雪探出小脑袋,也盯着三皇女看,她仍旧记得之前三皇女想要把婚约坐实的事。 可之前与现在的身份不太同了,心态也就不太一样,小仙子哼了一声,拉着路长远坐在了苏幼绾的身边。 苏幼绾仍旧那副万事古井无波的模样:“进来之前,我在外面看见了道法门的姜嫁衣,她似乎在和什么人搏斗,对方好像是杀不死一般的。” 路长远皱着眉,幻月道有这种手段吗? 能让姜嫁衣都觉得有些麻烦的,不用想,定然是红鸾祖师了。 苏幼绾轻轻的道:“据说羽月仙宫的祖师,当年是和一尊名为画魔的大魔搏斗,最后将大魔封印,但自己也被画魔入体,最后坐化了。” 夏怜雪给路长远倒了杯茶,路长远顺手接过来饮了下去,然后默不作声的将茶杯放了回去。 一股子墨水味。 这三皇女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喝墨水的。 路长远叹道:“这修仙界老妖怪真多啊。” 当年长安道人清扫过一遍的,只是没想到,还有一群更老的妖怪躲的这么深。 作孽。 当时不该只顾着揍凤仙珑的,应该仔细给羽月仙宫打扫一下卫生。 路长远扭过头看向夏怜雪:“你们宫内藏经阁上的那幅画,有多久了?” 夏怜雪摇了摇头:“至少是我入宫之时就在那里了。” 那就很明朗了。 那该死的红鸾祖师被画魔入体,不得不以身化作一副山水画,就在那藏经阁的塔顶等着下一位红鸾劫体,又因画魔入体,所以可以长久的化为一幅画,静静等待。 红鸾祖师故意传下口谕,就是为了给自己重新降临打下铺垫。 直至今日,红鸾祖师控制冼清秋揭开画卷,随后吃掉了冼清秋,彻底引动了她的法。 而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想着要夺舍夏怜雪也很容易解释。 因为。 找不到。 红鸾劫体觉醒要到入道,所以入道后才是最好夺舍夏语棠的机会,只要夏语棠在羽月仙宫内待的够久,就会被逐步蚕食意识,最后在步入瑶光之时被红鸾祖师夺舍。 可夏语棠一入道就回了家,发现小郎中没了,回来就开始闭关陷入虚无。 时间的虚无中怎么夺舍? 这也就罢了,可夏语棠自虚无中出来可就瑶光了,千年的时间长河中磨砺出来的瑶光啊,红鸾祖师压根就没机会。 她只要敢跳出来,那在动乱中杀了一百年的妙玉宫主就敢欺师灭祖,让修幻月道的祖师领教一下时间道的厉害。 并且因为夏语棠修的是时间道,她还得小心翼翼的藏好,免得让夏语棠发现她在时间中的踪影。 事情在后来有了转机,小仙子重走红尘路,这就又给了红鸾祖师一次机会。 这一次,只要夏怜雪重新来到五境,在夏怜雪恢复记忆前,她就会以雷霆手段降世再来夺舍。 即便对方恢复记忆,红鸾祖师也有把握,因为她料定,夏怜雪必定渡红尘失败。 入瑶光之上需要所有人都忘记她。 可红鸾祖师因为红鸾劫体的特殊性,一直都记得夏怜雪,所以小仙子最终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忘记她。 计划似是天衣无缝。 可谁知道,这一次恰好撞见寒泽入魔,道法门来人,嫁衣一剑将她的主体死锁在外,只能以拼耗底蕴的方式来给自己争取夺舍夏怜雪的时间。 即便如此,小仙子仍旧被红尘反噬,虽仍旧是瑶光,却也不一定比得过她,她仍有机会。 但红鸾祖师绝不会想到。 夏怜雪身边还有个重生的长安道人。 路长远很微妙的看着夏怜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公子为何这么看着我?” 夏怜雪被盯得有点紧张,双手交叠放好很是规矩,乖巧的和小媳妇一样。 路长远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我觉得我运气很好呀。”白裙仙子歪头。 她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在最后的时候还能圆了自己的遗憾。 一水墨人急忙走来,它手中抱着红色的新郎官衣裳:“大人,您怎么坐在这里,快些随我进去换新衣吧!” 路长远看了一眼夏怜雪,小仙子鼓起脸颊:“去呀,我想看看红鸾祖师到底想干什么呢。” 三皇女又饮了口茶,她似很喜欢墨水的味道。 见路长远跟着水墨人去换了衣服。 夏怜雪笔直的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看向三皇女:“苏小姐,好久不见了。” 苏幼绾轻皱眉,不理解为什么夏怜雪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她本来今日见到夏怜雪的气息不对就有些疑惑,此时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何此时与我说这些?” 仙子只是摇头:“之前面婆婆所说的婚事,苏小姐觉得怎么样?” 虽然不解夏怜雪的意思,但苏幼绾还是回答道:“我觉得很好,但是路公子似乎并无此意。” “无妨。”温柔的白裙仙子眼中似是含有某种东西。 三皇女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用盖子盖好:“你为何与他一样,都不喜欢回答人的问题。” “大约是夫唱妇随吧。” 夏怜雪笑了笑。 三皇女突然道:“日月宫的当年的宫主,是女子。” 风突然停滞了。 一向柔和似杨花般雪白的仙子眯起眼:“什么意思?” 三皇女只是起身,并不回答夏怜雪的问题,似是为了报复夏怜雪不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 61.窃天代身诀 夏怜雪托着香腮。 她其实如今也不太清楚路长远的身份。 也不在乎路长远是什么身份,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路长远仍旧是当年那个小郎中就可以了。 但到底来说,她认出了路长远起码是瑶光修士的身份。 那朱明剑与白藏剑比起剑,更像是法。 当初那个被说没有仙缘的小郎中后来也好强呢。 这样的小郎中,去了修仙界,应该有很多红颜吧。 夏怜雪不由得这么想着。 所以在醉红鸾出的那个晚上,在路长远精疲力竭的时候,她偷偷的问了一句:“公子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路长远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再怎么太上无情的小郎中,被她握着把柄的时候心脏也会怦怦跳。 夏怜雪轻笑一声。 她觉得自己对于小郎中的执念有些太深了,若不是后来在虚无中证道了,免不了是要被欲魔浸染上。 你看,她重走红尘,不就被缠上了吗? 小郎中救了她好几次呢。 公子真厉害,以后也是可以叱咤修仙界的吧。 “呀,公子!” 小仙子以手掩唇,瞧着走进来的路长远,少年穿上了一身水墨红的新郎衣服,看起来好看的很,甚至有了几分梅花插洛阳的暖意。 以后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呢。 夏怜雪这么想着,光只是想着就有点难受。 “公子真好看呢。” 路长远无奈的回道:“严肃点,咱们现在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的确好看。”没想到端坐在旁的三皇女也跟了一句。 水墨人道:“拜天地了,大人,该拜天地了!” 大殿里面的景色突变,水墨人一拥而上,尖锐的叫:“拜天地了拜天地了。” 路长远又是一剑。 这一次水墨人化为了墨水,竟然原地再度复生,又围了上来,还在叫着拜天地。 路长远道:“说着要拜天地,那新娘子呢?” 那群水墨人并不回答路长远的话,只是叫拜天地。 “公子,试着走到高堂前试试。” “你倒是来兴致!” 小仙子笑吟吟的,从她身上看不见丝毫的紧张:“可是拜堂不都这样吗?” 路长远摇了摇头,也就无奈的走到了两椅前。 “拜天地了拜天地了!” 这群水墨人竟然一齐看向了苏幼绾。 三殿下白布遮眼,没人瞧得见她眼中的情绪,但是可以看见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来喝喜酒的吗? 这位蒙眼的菩萨竟罕见的有了些人味儿。 夏怜雪笑着看向路长远:“公子想不想和三皇女殿下拜堂?” 那群水墨人突然扭头,似是突然看得见夏怜雪了,于是继续尖叫:“拜天地了拜天地了。” 路长远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猜到了红鸾祖师的把戏了。 随后他两三步走到了夏怜雪的身边,抓着仙子的皓腕,把夏怜雪带到了两把椅子前。 “刚好,之前我就说要补一个婚仪,就在这里补了吧。” 夏怜雪愣了一下,耳垂有点红,她现在可没穿嫁衣。 等到路长远和夏怜雪站好,水墨人高亢的用嗓子唱道:“一拜天地!” 路长远朝着夏怜雪点了点头。 两人拜了第一拜。 “二拜高堂!” 恰是此时,路长远突然伸出手,握紧了夏怜雪。 “公子?” 灵台生魔,己心不明。 夏怜雪自己大约都注意不到,已经有东西通过红鸾劫体之间的联系上了她的身了。 路长远笑道:“想不想继续拜?” “想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夏怜雪如此说道,但是她有些困惑,因为她的思维开始变得混沌了起来。 不,应该是步入这座大殿开始,她的思维就有些迟钝了。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说:“拜堂吧,你不是很期待这一幕吗?” 事情似有些不对。 可既然公子没说有问题,大约就是没问题的。 而且,公子笑得好贼。 那是夏怜雪不曾见过的笑,但是夏语棠却是见过的。 那年翻墙的记忆似还在眼前。 许多年前,小郎中偷偷带着小女孩儿晚上跑出去看灯会就是这个表情。 而一旦路长远露出这种笑,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夏怜雪很快领会了路长远的意思,恰好她也的确想试着和路长远拜上三拜。 于是两人对着椅子拜了第二拜。 “夫妻对拜!” 紧接着是第三拜。 小仙子陡然换上了一身嫁衣,这是她已经存在坟包里面的嫁衣,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面前,红色的盖头遮掩住了她的面容。 路长远轻轻的道:“对拜吧。” 新娘子点点头,一言不发,与路长远对拜了起来。 “礼......成!” 水墨人突然一齐的涌来,夏怜雪陡然消失了。 苏幼绾空灵的声音传来:“路公子似一点也不惊讶。” 路长远回过头,面容平静:“她想要一场婚仪,但是之前我只给她揭了盖头,总得补上。” “那我们该如何找到夏姑娘?” “不用找,随我来吧,去洞房。” 女菩萨愣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我?” 路长远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颇为头疼:“跟着我来就是了,不来也行。” 苏幼绾泛唇:“我也是要看看的,既然两位没有其他友人,那就我来充当闹洞房的角色吧。” 两人绕过大殿,顺着红色的绫罗飘带一路前走,果然瞧见了婚房。 路长远一把推开了木门。 苏幼绾道:“真要我进去吗?” “随你。” 路长远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步跨了进去。 喜庆的红色床前,一位身着嫁衣的女子正双手叠好等着,不远处放着挑盖头的秤与合卺酒。 “路公子,这不太好吧。” 说着不太好,苏幼绾却也走了进来。 路长远指着新娘子道:“大概在五千多年前吧,有一法门叫窃天代身诀,这是一种很恶毒的法门,通过取代修士亲人心中修士的位置,从而进行夺舍。” 就好比有一个人,若是他的父母,亲友,妻子都不认为他是本人,而是认为另外一个人才是他,会怎么样? 这个人实际上就被彻底取代了。 ------------ 62.我是红鸾祖师 路长远与夏怜雪面临的就是如今这个情况。 一旦路长远认为红鸾祖师才是他要娶的人,夏怜雪就会被替代掉。 而且这种法门阴毒就阴毒在潜移默化中, 起初天上下的墨雨,荒诞中的这一抹可笑之色,实际上已经融入了红鸾祖师的法,会默默的蛊惑进入画卷之人的心神。 而拜堂三次便是法的体现。 水墨人簇拥着两人,就如同佛门的大慈悲掌一样,让两人生出就该拜堂的心思。 可一旦三拜结束。 路长远就会从觉得夏怜雪是妻子,转变为,拜堂的新娘子是妻子,最后到了掀开盖头的时候,盖头下是不是夏怜雪不重要,因为他会被红鸾祖师的幻月道迷惑,强制的认为那就是他的妻子。 自此,红鸾祖师就完成了偷天换日。 路长远拜堂之前,就猜到了这种把戏。 对于现在修仙界的人来说或许很新奇,但是在长安道人杀杀杀的时候,见过许多类似的花样。 按照道理,若路长远真是个凡人,或者就算路长远是个五境玉衡,乃至快窥到开阳的修士,也是要被这一套手段给迷惑的。 可惜。 《太上清灵忘仙诀》可破妄,幻月道也影响不了路长远。 “我已经挑过一次盖头了,这个盖头,谁爱挑谁挑去吧。” 挑盖头便是术的最后一环了,也是绝杀之笔。 路长远才懒得挑这个盖头,他的耳边似有什么东西在蛊惑他,只要挑了这个盖头,就能娶到红鸾祖师,红鸾祖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娶了她日后你什么都不用想了,她还会帮你找许多宗门的圣女来给你当陪床丫鬟。 这不就是你想的软饭道吗?财侣法地都在眼前了。 魔音丝丝入耳,带起蛊惑一切的粘稠感。 路长远有点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三皇女提着鸟笼,语气极轻:“那不如让我来替路公子挑盖头吧。” 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没想到还没嫁人,她就能体会到当新郎官给人挑盖头的感觉。 啊。 嫁人了也体会不到呢。 路长远点点头:“请。” 于是三皇女伸出手,一把扯下了新娘子的盖头。 恰是盖头刚落,一杆水墨长枪便出现在了新娘子的手中,新娘子也很快变成了一个下半身充斥诡异黑毛的怪物。 水墨长枪直直的刺向路长远。 枪还未至。 便失去了力度,铿锵的掉落在地上,化为了水墨消散了。 一颗脑袋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两人的脚下。 路长远收回了断念。 苏幼绾道:“冼清秋。” “你认识?” 三殿下又道:“见过一次,许多年前了,那时候沧澜门有一位长老入魔,我随着宫内的一位真人去善后的时候瞧见过她......那时候我才十岁。” 路长远并未在意,而是看向外面。 外面的墨水之雨竟更加狂暴了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苏幼绾道了一句:“公子不去找夏姑娘吗?” “三殿下以前是一个这样话多的性格吗?” “只是见到公子,就喜欢多说几句话。” 苏幼绾的嘴角浅浅的勾起,如同月色一般的银发散发着淡淡的光,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她就宛若一尊白瓷,似要一碰就碎。 “路公子可知道夏姑娘去哪儿了?” 路长远背手看着天,一副极为好笑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窃天代身诀这门功法什么时候反噬最严重吗?” 苏幼绾摇了摇头:“路公子这么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吗?这样可不讨人喜欢。” “不讨谁喜欢?” “不讨喜欢公子以外的人喜欢。” 这三殿下也是个废话精。 见苏幼绾不愿意接话,路长远只好悠悠的解释道:“窃天代身诀越是临近成功,要付出的代价越大,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若是彻底扭转法诀,便能让施术者吃到最多的反噬。” 路长远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是让她自己去报复,更好吧。” ~~~~~~~~~~~~~~ “你是谁?” “夏怜雪。” 妙玉宫的大殿中,两把椅子面对面放着,而其上有着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两者都是身着红嫁衣,头戴红盖头的女子。 “不,你不是夏怜雪。” “我......不是夏怜雪?” 两顶红色的盖头同时掀开,一方是夏怜雪的脸,一方则是红鸾祖师。 夏怜雪只觉自己的思维一片混沌。 她听见对方说:“你想飞升吗?” 谁不想飞升,入瑶光之上飞升成仙,自此长生久视,俯瞰世间。 所以夏怜雪回答:“不想。” 她只想和喜欢的人沉堕红尘。 红鸾祖师咬着牙,又道:“你建立了仙宫,镇压了画魔,对这天下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对吗?” “不是,我不曾建立仙宫,也没镇压过画魔。” 对方循循善诱:“你是七境瑶光,仙宫有难,是你扛起了仙宫,也是你镇压了画魔。” 夏怜雪蹙着眉头,察觉到了不对,但到底来说思维被混淆,她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同样也看不见自己的脸在逐渐变化,变得更像对面的红鸾祖师。 但却是能看见对面的红鸾祖师的脸再变得更像夏怜雪了。 夏怜雪茫然道:“你是谁?” “我?我才是夏怜雪。” “你若是夏怜雪,我又是谁?” 对方露出了森森的白牙,用着夏怜雪的脸,夏怜雪想,这样一点都不好看,而且牙齿太尖,不好去服侍公子。 我在想什么呢? 对方很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后阴沉着脸色:“你是红鸾祖师。” 红鸾祖师? 我是红鸾祖师。 夏怜雪想开口说什么,却好似丢了魂一般,什么都记不得了,喃喃道:“我是红鸾祖师?” 陡然间,四周红影四起,每一道影子都在对着夏怜雪说着:“你是红鸾祖师。” 于是夏怜雪似也就真的信了。 她的脸变成了红鸾祖师,而对方则是变成了夏怜雪的脸。 对面极为满意的她的表现,于是对方站起,她身上的红衣化成了血一般的红,随后伸出手。 “你是红鸾祖师,但是红鸾祖师已经坐化了,所以......” “所以,我本应该死了。” “是,你该死了。” ------------ 63.凤仙珑 已经拥有夏怜雪面容的红鸾祖师兴奋地肯定道:“是。” 小仙子一旦认同自己该死,就会开始坐化,这具身体就是她的了。 轻柔却稳定的声音传来。 夏怜雪陡然道:“我的确是该死的,但是不该死在你的手里。” 红鸾祖师愣了一下,随后悚然一惊,因为夏怜雪慢慢站了起来,身上的嫁衣也消失不见。 她的惑心法失效了。 夏怜雪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是路长远以《太上清灵忘仙诀》留下的印记,当夏怜雪心神不稳的时候便会自动显露,保灵台半日清明。 时间之道的气息缓缓弥漫。 红鸾祖师之前是藏匿在画中,隐藏的极好,所以夏怜雪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不曾察觉,可现在既然现了身,夏怜雪自然能追溯这份因果。 “你想夺舍我?”夏怜雪表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般:“你就算夺舍了我,也是要死的。” 红鸾祖师猛地站起,身体开始虚化变大,最后几乎要填满整座大殿。 她尖啸:“把你的身体......” 砰! 漏气了。 红鸾祖师喷出一口血,身躯猛地变小,七窍中都流出猩红的脓血。 窃天代身诀的反噬来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远方,那是虚构的幻境大殿之外洞房的地方。 夏怜雪温柔的笑了起来,她似乎从红鸾祖师狼狈的身影上看见了正在似笑非笑的路长远。 “公子真的是......” 路长远虽然有把握知道夏怜雪能赢,却也仍旧替夏怜雪上了两层保险。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沉迷。” 夏怜雪微微眯起眼,伸出手,红鸾祖师被她捏在了手心:“我在虚无的那些年,就是靠着这一份温暖渡过来的。” 砰! 红鸾祖师被她死死困在空中,随后抽丝剥茧成了水墨滴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滴答声。 夏怜雪是一位温柔可人的仙子,妙玉宫主夏语棠不是。 不会有人觉得,能在动乱的一百年里面活下来,还奠定了妙玉宫九门十二宫之一地位的妙玉宫主是什么甜腻腻只会喊相公的小仙子吧? “公子说,修行到最后的那些人都是些偏执狂,我大约也是偏执狂吧。” 仙子的语气明媚,似丝毫不为这种事情感觉到羞愧。 “又有什么不好呢?” 于是水墨退散,周围的幻境破开,她又见到了路长远。 路长远正坐在高堂的两把椅子上噙着笑看着她,于是她又觉得心情很温暖,很明快了。 夏怜雪柔声:“公子,她还未死呢。” 路长远点点头,并不太感到意外。 瑶光有点难死的。 夏怜雪顿住了:“公子知道?” “大概猜了一下。” 苏幼绾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想着这两公婆有点肉麻的厉害,在这里当谜语人。 夏怜雪看向殿外:“要来了,我来吧,毕竟他的目标是我。” 某些人吃了反噬,夺舍的谋划被彻底粉碎,气急败坏了。 只见水墨中飞来一具白骨,被水墨雨淋下,白骨便生了肉,最后成为了一位妙龄仙子。 妙玉宫幻月道修士,六境开阳,寒怜真人! 不,此时应该称呼她为。 红鸾祖师! 路长远淡淡的开口:“看来你这位师姐,当年的失踪就是被吃进了画里。” 时间再重新回到三百年前。 这个时候夏怜雪已经证道瑶光,按照道理,红鸾祖师绝无可能夺舍她,所以红鸾祖师做了另一手准备。 同修幻月道的寒怜被引入了画中,随后惨死在了这座画里,红鸾祖师将寒怜的肉身作为了备用之选。 路长远提起了剑,氤氲的剑意自剑上逸散而出。 “嗯?” 奇怪的是,那位红鸾祖师并未朝着三人飞来,而是快速的冲向更远处。 轰隆!!! ~~~~~~~~~ 雷猛地落下。 姜嫁衣收起了剑。 天上金黄的雷劫滚滚而落,天怒席卷了一切,将云层劈开,最后落在了那副画中。 “画魔之法?” 红鸾祖师昔年镇压画魔却被画魔侵入身躯,却到底学了几分画魔的本事去。 无论是以画长存,还是联合幻月道创建一个画卷,这都是红鸾祖师这几千年来与画魔融合的结果。 姜嫁衣冷淡的看着天上落下的恐怖雷劫。 红鸾祖师苟延残喘了如此之久,之前是规避了天道,如今受伤显形,自然要被天道肃清。 她想的是在天劫来临前夺舍夏怜雪,再度蒙骗天道。 可惜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无论是天生克制幻月道的长安道人,还是修时间法的夏怜雪,又或者是天生剑体的姜嫁衣。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让她的谋划成空。 红鸾祖师最终湮灭在了惊天动地的雷劫下。 远方的画卷正在逐渐破碎,妙玉宫重新回到了大地之上,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从未发生过,只留下了安稳的大殿。 姜嫁衣收起剑,心想着,现在总该完全结束了才对。 她该回山了。 这一趟出来的遇见的事情的确有些太多了。 戾!!! 姜嫁衣猛地回过头看向天空。 雷劫竟然还不曾结束!? 在金黄色的雷后,竟缓缓生成了血色的雷。 还有人触怒了天道? 谁? 在她身侧的裘月寒唐突惊呼一声,脚上的镯子猛地泛起光,一道虚幻的影子叹了口气,自其中慢慢的凝实走出。 姜嫁衣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道虚影。 “凤仙珑!?” 比她更不可置信的是裘月寒。 镯子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可是自她记事起,她就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然后就被丢到了妙玉宫来修道。 所以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虚影转过身,温柔的摸了摸裘月寒的脸。 这一刻。 裘月寒终于知道寒水那句,你与宫主年轻时像极了是什么意思。 寒水真人说的不是妙玉宫主,而是最后一任羽月仙宫的宫主凤仙珑。 她裘月寒是凤仙珑的女儿! “凤仙珑,你竟未死?!” 虚影摇摇头:“这是主人最后留下的一缕法,并不是主人。” 凤仙珑的确已经死去,但却在自己女儿的镯子上留下了一抹念。 ------------ 64.逆转生死 姜嫁衣将剑悬起:“你要做什么?” 虚影并未说话,而是悲伤的看着妙玉宫。 这座群山之中宗门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历史,但却是第一次遭逢如此之大的劫难。 两度破碎后,就连宗门的大殿都有些残破了。 裘月寒上前,看着虚影,嘴唇微动,却最终并未说出任何话语。 虚影开口:“月寒,再过些日子,可以回村子看看。” “我......我到底......” “你的确是宫主的孩子,自宫主将仙宫传给了语棠宫主,又因为动乱伤了本源,这才寻了你父亲,生了你。” 虚影又道:“宫主修的是命算道,她算了一生,最后倒是什么也算不出来了。” 裘月寒眼中的亮光又消了下去,她原以为父母只是不要她了,而不是死了。 雷更大了。 天道的愤怒愈发凝实。 天道的劫分为数个层次,以红雷为最烈的刑罚。 雷如血般红的雷劫,在如今修行界的记载中都没有过几次,可今日竟然再度出现了。 虚影语气有些悲伤:“要来了。” ~~~~~~~~~~~~ “公子......路哥哥。” 温柔的白裙小仙子扯了扯路长远的衣角:“雨停了呢。” 因为红鸾祖师死于天罚,所以整个世界的雨水停滞了下来,仿佛雨过天晴,可到底没看见彩虹。 天也还未亮。 算算时间,大约还要有一两个时辰。 现在便算是黎明之前了。 路长远这会儿注意力还真不在夏怜雪的身上,而是在天上的那道雷劫中。 恐怖的雷汇聚着令人咂舌的势。 “路哥哥。” “怎么了?” “我很开心了。” 路长远猛地回过头,看向小仙子,这才发现小仙子面上的笑容他看不懂。 “你在......说什么?” 小仙子笑得如同晚春初夏绽放的海棠花一般娇艳。 路长远一把抓住夏怜雪的手,脸色冰寒的吓人。 “天上的雷劫和你有关?即便你重走红尘也不该有如此雷劫!” “路哥哥。” 小仙子突然扬起天鹅般的脖颈亲了路长远一口。 路长远的瞳孔针缩。 一直以来都是他不回答小仙子的问题,没想到如今被小仙子套路了一次。 他突然觉得夏怜雪的发丝冷的惊人。 以往的时候,仙子的肌肤是娇柔的,连带着温顺的发丝都柔和温暖,可现在却毫无温度。 路长远不再多言:“我带你走!” 小仙子只是摇了摇头,推开了路长远。 她轻声呢喃:“公子,我犯了很多错,人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 夏怜雪其实很满足了。 她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所有该实现的愿望也都实现了。 再见小郎中一面,与小郎中成亲拜堂,什么都有了。 嗯。 什么都有了。 夏怜雪看着天上血色的雷劫,嘴唇微微泛白。 她终于想起了冰糖葫芦的味道。 用早上新鲜采下来的山楂去了核,用水洗干净,再以熬好的热糖淋上,这便成了清甜脆爽的冰糖葫芦了。 夏怜雪没吃过,夏语棠却是吃过的。 甜滋滋的,带一点的酸味。 就好像是这辈子,总是酸甜在一起的。 路长远冷声:“随我走!我有办法!” 他拉着夏怜雪的柔荑,但仙子第一次挣开了他的手。 “路哥哥,你会被我牵连的,这是血色雷劫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等层次的天劫,若是想要罚人,谁帮应劫之人,便会牵连受累。 夏怜雪瞧着路长远的眼睛,恍然间笑了:“路哥哥倒好似回到了以前,眼里面有好多情绪呢。” 小女孩认识的那个小郎中,眼底里是有许多色彩的,而不是像后来的公子一般,万事波澜不惊,宛若太上无情的圣人。 那不好。 公子常说,修仙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自己是人,可公子自己就不像人,哪儿有人太上无情的。 人在红尘里面,理应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有欲望,这才是人。 夏怜雪很满意现在的路长远。 现在好了。 现在才是个人。 她伸出手,替路长远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这是刚才在画卷内被风吹乱的:“我说过的,公子,你娶几个我都没意见,但是你不许忘了我。” 路长远愣神的看着夏怜雪。 小仙子勾起唇,她笑着。 很久......不,还未多久之前吧,路长远曾经问过,她看过灯会吗? 她是看过的,和小郎中一起。 那日她被父亲罚了,小郎中半夜带她翻出去游灯会,她瞧着河里慢慢走过去的河灯,随后她又回头看了旁边的白衣少年。 少年在为他数河灯。 那日一共有二百四十七盏河灯,恰是不久前她数星星的个数。 小女孩感觉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就在这里了。 所以她想着。 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这一想,竟然就是接近两千年。 时间好快呀。 夏怜雪觉得自己如愿了。 “公子,苏幼绾就不错,但若是娶了她,以后一定要多娶几个,她不是个管家的人呢。” 仙子温柔的脸颊上带着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面颊上有些冷。 一行清泪自眼眶中积蓄,然后顺着绝色的脸颊流下。 路长远说的话她听不见了。 耳边只有堂皇的雷劫声,万里的劫云被染成了猩红的血色。 妙玉宫主夏语棠以瑶光之能,追溯时间长河寻人,这虽是逆天,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天罚。 她到底做了什么? 妙玉宫主夏语棠逆天而行。 以时间之道,借助自身的因果,确定了一个“小郎中还在的未来。” 将一个不在时间长河的人,且是已经消失的人,凭空捏造逆转生死,也就是以未来之道,反逆时间长河,改写历史,这是对天道赤裸裸的挑衅,更是窃夺了天道的权柄。 不仅如此,她还以此重走红尘路,想要证道瑶光之上,可以说,路长远重回人间她起码占了五成的功劳。 “天罚就天罚,我偏要如此!” 这是她化为婴儿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如此想来,竟也似就在几十年前。 夏怜雪的泪入了唇中,有些苦,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无论是作为妙玉宫主,还是作为妻子,她都不合格。 人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少女捏起手指,道:“逆!” 路长远被彻底弹开。 她素衣白裙,孤身看着天上的雷劫流着泪,却并不是惧怕死亡。 只是有一点不舍得而已。 路长远的声音遥遥传来。 “蠢语棠你能不能听我说话!?” 怪不得你要这么着急把醉红鸾给我。 又怪不得你进入画卷的时候情绪就不对。 路长远咬着牙。 断念被他抬起,随后直接冲了回来扯住了夏怜雪的肩膀。 他迎面便向天劫。 ------------ 65.只要我活着,就是十成 “后边去!” 路长远一把将夏怜雪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夏怜雪仍旧流着泪,很快反应了过来,似还想用时间法把他的身影逆回去。 但雷已经到了。 血色的雷竟粗如天柱,撕裂长空的巨响让万物失声,而是凝成实质的煌煌天威,携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直贯而下,周围的空间被撕裂,泛起焦黑色。 “路哥哥!” 整个苍穹都似在崩塌,湮灭一切的血雷才下来第一道,就几乎让四周化为人间炼狱。 路长远单手拄着断念,耳边不断炸响着雷动,眼前只剩下了血色的雷。 这才只是第一道雷就已有六境之力,路长远浑身皮肉开绽,血染玄衣。 夏怜雪想要上前搀扶路长远,却恍然想起,劫雷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她不死,雷是不会散的,不仅不会散,而且会一道比一道强。 天道无情凶戾,要将违逆者彻底湮灭。 路长远咳出了一口血:“你还是第一次不听我的话。” “路哥哥!” 路长远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一股莫名的意在缓缓升起,他看向天空,突然觉得日出之前的月亮很是好看。 “一切有我。” 他眯着眼,正准备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轰隆。 第二道雷转瞬即至,却并未劈在路长远又或者是夏怜雪的身上,反而是摧毁了不远处的妙玉宫殿。 发生什么了? 天道......被蒙蔽了? 路长远转身,看向远方正破风而来的身影。 夏怜雪似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急忙上前扶起路长远,泪止不住的流下,她哽咽道:“路哥哥......路哥哥。” 仙子的发顺着摇动,蹭到了路长远的身上,很快也沾上了路长远的血。 时间法在路长远身上泛起波纹,伤口在快速的愈合。 “还好没来迟。” 有人自不远处飞来了。 夏怜雪扶着路长远,却难掩吃惊之色:“师尊?” 虚影摇摇头:“我并不是凤仙珑宫主,只是一抹念。” 天上有一颗星辰似突然重新亮起,仔细看去,竟然是一颗早就灰暗了的星。 那是凤仙珑的命算道,可以遮掩天机,让天劫暂时丢失夏怜雪的位置。 虚影道:“我能替你遮掩雷劫三日,这是宫主的道之遗藏,三日后,宫主的道星便会彻底碎裂。” 夏怜雪怔愣着。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师尊考虑到了这一步。 虚影又道:“宫主当年就不赞成你和他在一起,他就是个祸害!” 路长远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道虚影。 夏怜雪也是。 两人当年都打过凤仙珑。 路长远想着,怪不得当年揍凤仙珑的时候,凤仙珑表情古怪,原来竟有这种隐情。 虚影叹了口气,看向夏怜雪,用着长辈的目光看着小仙子:“宫主当年算不透你的命,却算出了自己的女儿必定和你有所纠缠,所以留下了我,一方面是照顾月寒,一方面是照顾你。” 路长远突然道:“你是不是故意来迟,让我吃第一道雷?” 虚影没说话。 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 虚影并未回答路长远的问题,只是道:“只有三日,但是三日后天劫仍然会找到棠儿,这一次便会不死不休,所以......” 路长远接过话:“所以要在三日内找一处能隔绝天机的地方。” 这本就是他最开始想的办法。 只要夏怜雪藏在天机之外,天劫便降落不下来。 恰好,路长远知道什么地方不在天道之下,也无法被天道揣测。 “公子?” 路长远伸出手,狠狠的捏了一下夏怜雪柔嫩的脸颊:“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要提前和我说,知道吗?” 夏怜雪瞪圆了眸,她死死的拉着路长远:“公子要做什么?” 路长远淡笑一声,牵着夏怜雪的手,站在了那一抹红衣前:“带她去天山。” 天山是当年长安道人静修的地方,那里隔绝天道,与世无争,如今成为了道法门主的隐居之地。 世间最锋利的这柄剑正在颤抖,她看着路长远,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路长远重复了一遍:“带她去天山,就当是帮我的忙。” 姜嫁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张有六分熟悉的脸,她艰难的压下了震荡的剑心:“好,但是三日我没办法赶回去,少说得五日。” 妙玉宫距离天山不知几千万里,哪怕姜嫁衣全力赶往,也决计是无法在三日之内赶到的。 路长远平淡的道:“剩下的时间我来拖住就行了,你只管将她带到天山,我会很快赶去的。” 夏怜雪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公子!?” “无妨,天劫而已,我拖两日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小仙子还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夏怜雪,这话自然就信了,可如今的小仙子见多识广,她怎会不知路长远的状况。 甚至不入五境,入道都不算,这样的路长远凭什么抗天劫? 路长远陡然笑了起来:“不信我?” 夏怜雪嗫嚅:“不是......我......公子,那......” 她支支吾吾的,半晌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公子从未骗过我的。” “彻底消弭天劫我做不到,但替你争时间还是没问题的。”路长远眯着眸,看向天上的雷,语气平淡轻松:“好好睡一觉,醒来我就到了。” 路长远陡然伸出手指,在夏怜雪的眉心落下,她本就失了醉红鸾还未修养,又与红鸾祖师斗法,如今虚弱的很,加之对方是路长远,自然这便晕了过去。 姜嫁衣点点头,似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了:“你......自己小心。” 路长远笑笑:“等你们到了天山,天劫自然会停止,届时我再来寻你们,最多半月我便能去天山。” 姜嫁衣语气轻柔却肯定:“半月后若你没回天山,我会亲自来抓你,上碧落下黄泉。”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路长远,但却也知此时紧急。 “随你,你们该走了。” 虚影最后看了一眼路长远,她问了一句:“你有几成把握?” 见路长远并不回答,她也也缓缓消散,回到了镯子内。 红衣冲天而起,化为一抹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天上的雷愈发的红了起来,整座妙玉宫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风吹动了路长远染血的玄衣。 他盘坐在空中,正对着天劫,说:“只要我还活着,就是十成。” 卡崩。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整座妙玉宫都听见了。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 天山。 九重天阙之顶。 远方的天空宛若琉璃一般碎开,最后彻底被撕裂,滚滚的魔气自其中爬行而出,似要落下。 三尺六寸的长剑疯狂颤动着。 道法门主起身,握紧了自己的剑,平淡道:“血雷?” 她遥遥的看向远方,却看不透那一层迷雾,也没时间多看。 有东西想降临人世。 所以道法门主悬剑对着裂缝:“想趁着天劫落下降临?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抓这些小机会了?师尊当年给你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如今还要尝尝我的剑吗?” 剑反转,复杂的剑阵拔地而起。 只听一声清呵。 “滚回去!” ------------ 66.路长远的道理 “公子!” 夏怜雪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在一柄红色的长木剑上,而旁边坐着是她熟悉的师姐裘月寒。 “不行,我要去找公子!不......不,我不能去找他。” 木剑的速度极快,仿佛天地山川都在倒流,少女的声音化在了风中。 她冷静的极快,并不像某些傻女人一样,她知道现在去找路长远只会让路长远前功尽弃。 但恰恰正因为如此,知道不能去,却又想去找的思维更加磨人,仿佛有着蚂蚁噬心,带来丝丝的抽痛感。 冷静,所以痛苦。 夏怜雪痛苦的闭起眼眸。 姜嫁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猩红的血落在了木剑上:“他说过你要相信他,你信他吗?” 木剑的速度便又提了起来。 这柄世界上最锋利的剑以指尖血更加加快了剑的速度。 夏怜雪沉默的点头:“我信的,他从来没骗过我的,从来没有。” 小仙子又重复了好几遍,仿佛只要不断的重复,路长远便有了通天之能,足以逆转天道。 “师妹。”裘月寒抱着自己的肩膀,开口:“不要太担心了。” 这位师姐虽已知自己的师妹身份不简单,却还是伸出了柔荑,轻轻的握上了师妹的手:“他会没事的。” 夏怜雪只觉心头堵塞,一股气卡在喉咙中,让人难受极了。 远方唐突炸响了一桩让人心惊肉跳的雷,仿佛雷化作了蛇,要吃了所有人。 煌煌天威下,哪怕是修行者,也只能提心吊胆的噤声。 ~~~~~~~~~~~~ 这里的天已经不会亮了。 十万里大山被黑压压的乌云掩埋,不复一丝光明,夏怜雪不死,太阳便不会升起。 仿佛第二日不会来到般,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黎明之前。 路长远就如此看着劫雷,一如多年前一般。 妙玉宫已经封山,大阵将他隔绝在外,而他已经盘坐在此处两日,势已经蓄满。 风潇潇的吹来,秋日的萧瑟裹挟着悲伤,象征的逝去扑面而来,让人难以呼吸。 有人打着伞走来,是银发的三皇女:“三日已经过了两日半,最多还有半日,凤仙珑的遗藏法便会失效。” 路长远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殿下还是不要在此处逗留了,等会天劫落下,免不得你也要受伤。” 苏幼绾颔首,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在黑夜中仿佛发着光。 她仍旧面无表情。 “婆婆去世前叫你照顾我,但现在看来,是要我照顾你了,你若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的。” 路长远有些好笑:“你怎知我就一定会死?” 苏幼绾修的是命定天道,算是躲避天劫的半个行家,她感知得到,天上的天劫积蓄已久,更加愤怒,如今起码有着瑶光之能。 面前的路长远甚至还未五境入道,能拖多久? 银发少女摇摇头:“若是你能活下来自然是好的,那样就不会有人做寡妇......我说的是夏姑娘。” 路长远看着天,轻轻道:“三殿下,我觉得天道真的很不讲道理,甚至有些傲慢。” “嗯,天道一直都这样。” 苏幼绾道:“凡人一辈子为了吃饱奔波劳碌,一辈子苦难,却甚至得不到一个安稳度日的家,天道看不见这些,这倒也罢了,可一旦有人违逆它一点,天道便会勃然大怒,降下惩罚。” “是啊。” “所以若是你非要如此做,我会替你选一口的棺材,红木雕,金丝缠,再给你寻个风水宝地。” 三皇女笑了一下,那一抹风华让天上的血雷都失去了色泽:“这样,你就不会尸变了。” 路长远道了一句晦气。 轰隆!!! 雷劫陡至。 路长远道:“走!” 三皇女也不多说便飘然而去,寻了一处地方,打着伞,看着路长远应劫。 雷劫竟提前了半日。 凤仙珑的遗藏只存在了两日半,这代表着路长远必须多拖半日。 都差不多吧。 路长远想。 于是少年起身,手持三尺长剑,对着天道:“步入修行开始,我就刻意的避世,认识的人越多,因果就越大,可就算是这样,我仅剩下的几个朋友也入了魔,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缘浅尚能凭修得,缘深进退不由人。 路长远想起了很多人,苏无相,日月宫的宫主,青草剑门以前的门主,但最后想起的,还是那年的小女孩。 断念漂浮在他的身侧,随后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 剑听得见主人心中所想。 路长远的气息在急速攀升,天上的另一颗星辰亮起。 无情道所属的那颗星辰沉寂许久,在这一刻唐突散发了明亮世间的光,可不过片刻,那颗星辰竟直接炸开。 路长远从未觉得自己的心情如此澎湃过。 不,更准确说,起码有一千年不曾有这种感情了,仔细品味而来,那种情绪,叫做愤怒。 愤怒充斥着脑海,最后化作了滔天的火,胸腔内有一股难以磨灭的气汹涌而出,宛若灼伤人的太阳。 “无相入魔,你降下天劫,我不拦着你,我入瑶光坏了规矩,你对我降下天劫,我也认命,可是你凭什么对她降下血色雷劫?” 路长远平淡的仿佛在诉说昨日晚饭吃了什么一般。 “她动乱之时维护了人间的安宁,作为七境瑶光从未霍乱世间,只是因为想寻我,所以逆了时间长河,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夏怜雪觉得自己有错,所以该死在天劫下。 可路长远不这么认为。 “她是为了我,所以逆乱时间,这份因果,你应该算在我的头上才对。” 冤有头,债有主。 他路长远才该承担这份因果才对! “我今日便要和你好好的论一论!” 《太上清灵忘仙诀》在这一刻彻底爆开,本就有些开裂的心境也彻底碎裂。 路长远的气息彻底升华,七境瑶光之能席卷了一切,威胁着落寞的秋。 他终究还有一剑。 很快,路长远的手中浮现了一张通体白色,以月牙般金色纹路流畅点缀的遮脸面具。 “我结束了人吃人的人间,又压了欲魔一千年,我问你,我为世间修了一千年,到头来我连属于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你觉得这对吗?” 路长远缓缓的将面具带上,只露出了那一张漠视天道的眼睛,提心吊胆的修行者竟不再惧怕天道。 “我不指望你会回答我,也不想听什么功是功,过是过的话,她未伤一人,所以我不服气。” 血色的劫雷似要散去追寻夏怜雪,路长远冲天而起,阴阳二气在他背后化为了巨大的阴阳鱼。 天劫被硬生生的阻止了。 若是不杀了路长远,它便离不开这里。 于是滚滚雷劫带着红尘悍然落下。 路长远笑了,咧开嘴,若是夏怜雪在这里,免不得要吃惊于路长远竟有如此剧烈的情绪。 一声清凉的看破之音传遍朗朗乾坤。 “无情道不修也罢!” “我今日要与你讲讲我的道理!” 凡间有歌云:白金面,三尺剑,人间长安一千年。 长安道人复现世间! 随后是敕令。 “春秋,夏冬!” 天地的四季开始极快的切换,转眼春夏秋冬便过去了个遍,一朵花自开放到枯萎,也就短短几息,如此循环往复,每个季节迅速凝结出了一柄长剑落于路长远的身前。 褫夺天道更迭四季之权,化以为我剑! 春剑为青阳,夏剑为朱明,秋剑为白藏,冬剑为玄阴。 路长远又道:“纯阳,至阴。” 春秋,夏冬两两合一,四季更迭,变成了阴阳二气,成为了纯阳剑与至阴剑。 巨大的阴阳二气正面迎上了血色的雷劫,巨大的气浪将方圆几千里的树连根拔起,翻滚的水形成了雨落下。 天空中只余留一个渺小的影子迎面对着吃人的雷拔剑。 风暂停了一瞬,无法用眼观看的音浪阵阵炸裂开来。 雷劫被纯阳和至阴两剑削去了一半的云层,连带着血色的雷劫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轰隆! 天道更加暴怒,狂乱的雷霆几乎将十万大山变为雷场。 路长远用手擦掉了嘴角的血:“今日我倒想瞧瞧,五百年前我对你斩了那一剑后,你有多少长进。” 阴阳二气流转,最终再度融合,成为了最后的一剑。 “阴阳生万物。”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两仪结合,黑白化为最纯净的原初,也是天地起源的一。 此剑故名。 太一! 青天白日一轮,天地一剑通玄。 星斗气,郁峥嵘,斩天雷。 这便是路长远的道理! ------------ 67.你不斩我斩 碰碎。 消弭。 重生。 云层翻卷露出了外面的太阳,却在下一瞬又被掩盖。 路长远立于雷劫之中蛮横的挥着剑,将所见到的一切尽数摧毁在断念之下。 他并未再使用剑法,而是用手中的断念混杂阴阳两气,用着最基础的挥斩,但恰恰是这最基础的斩将所有的迷惘与六尘撕裂,虚无的太一将所有的东西吞吃殆尽。 所有的剑法到最终也不过是刺砍劈撩罢了。 “嗯?” 在层层乌云的背后,竟然突兀出现了一道虚无的,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里似突然掺进了无数细碎的声响,起初像是小声呜咽,随后愈发猖獗,魔音灌耳,无数人的呼喊与哭泣混杂在一起,勾得人心头发紧。 欲魔?! 即便路长远已经失去了圆满的心法,却仍旧认出了那一道影子的身份。 欲魔怎么会在天劫中? 路长远看见欲魔的时候,欲魔自然也看见了他,原本模糊的轮廓骤然膨胀,像是被吹胀的皮囊,瞬间化作一张开到极致的巨口。 那遮天蔽日的口中布满着尖锐的牙,边缘爬满了青黑色的肉瘤,无数的眼睛扭曲地从肉壁上钻出,死死的盯着路长远。 不属于人类的尖锐啸叫几乎要摧毁路长远的耳膜。 陡然,一道粗大无比的血雷悍然落下,直冲路长远的面门。 路长远提起断念挡住了这一道雷,可血雷流顺着剑将他的手烤成了焦黑色,他仍旧面无表情,表情讥讽:“对欲魔熟视无睹吗?” 似是被这一句话刺痛,天劫愈发狂躁。 血顺着剑柄流到了断念的剑尖,流畅的剑身这便多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下一瞬,路长远已经冲入了血盆大口,断念的锋利直接自欲魔的身体中破封而出,层层的肉膜与缠绕的血管在断念之下仿佛脆弱的纸,被直切而开。 断念对于欲魔是天生的杀器。 路长远抖了抖断念上腥臭的绿脓:“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他抬起头眯起眼。 云层后,竟又出现了无数狰狞面貌的魔,转瞬之间,路长远的四周似变成了无间的雷狱,四面八方充斥着雷与魔,都似要将他寸寸吞吃的一点不剩。 雷劫滚滚而来,欲魔择人而噬。 路长远玄衣染血持剑:“倒是没想过,你竟恨我到这个程度。” 也不知说的是天劫还是欲魔。 他抬起剑,终于榨干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四季的力量被汇聚在了这一剑上。 一道弧凭空生成,宛若众妙之门流露出最为完美的玄意,随后将空间与时间彻底超脱,带来震撼天地的音爆! 空间被彻底折叠绽开,内力的虚无与路长远的意震荡,最后喷涌出令人害怕的吸力,将一切蛮横的吞噬。 真是笑话! 你为天劫,人间有魔你不斩。 凡人疾苦你不管。 动乱人吃人你作壁上观。 如今反而对着一个没伤害任何人的降下杀人的血雷。 路长远的声音传遍四方。 “你不斩魔,我斩!” ~~~~~~~~~~~ 苏幼绾不明白。 人怎么能有勇气成这样。 她亲眼看着那一抹玄衣三度冲入劫云,将劫云打了个粉碎,这不是在渡劫,也不是在阻拦劫云,而是以人力逆斩天劫。 银发少女凝视苍穹,她突然觉得路长远好像真的仙,也就大约只有传说中的仙才敢对天拔剑吧。 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去,最后坠落在了地面,值得为他人做到这一步吗? 苏幼绾不太清楚,但却在尝试理解路长远。 她修的是命定天道,讲究的是顺天而为,可她今日活生生的看见了有人以人力胜天。 天上的劫云尝试着凝聚了许多次,可最后还是一点点的消散了去,摄人心魄的血雷不复人间,随后下起了雨,起初是黑色的雨,最后变成了清澈透亮的水。 雨落尽,便该到了晴天。 如今浩荡的黑夜缓缓的褪去,明日的太阳总该能照常升起了。 苏幼绾将四周残余的雷意清除,这才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而路长远正躺在地面上,浑身带血,形似死人。 “路公子,你还好吗?” “看来我运气不错,我赢了。” 路长远与劫云斗了两日,打散了劫云,而姜嫁衣大约也赶在了劫云再度汇聚之前,将人送到了天山。 雨水打在路长远的脸上,可他只大笑了两声,任由雨水将他浇的狼狈不堪。 真好看。 三皇女这么想着。 她将伞撑在了路长远的身边,让路长远不再被雨淋到,但她银白的发却被雨水淋湿,冷寒的秋水顺着发丝滑落,滴到了路长远的手上。 “我的意思是,你的伤看起来似乎很严重。” “若是问伤,那就不是很好了。” 路长远咧出一抹笑,身上的血痂如同雪花一般寸寸掉落:“今天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可能要花三殿下一些银子买一副好棺材为我收尸。” 苏幼绾面无表情:“我记得一日前路公子说过,还未必死在这里呢。” “人算不如天算嘛。” “是吗?” “不然呢。”路长远觉得喉咙里面全是血的味道,呛的喉咙难受极了:“三殿下还是走远点比较好,免得等会血溅到你的脸上。” 苏幼绾摇了摇头:“已经溅到我的身上了。” 少女的青白道袍已经沾了点路长远暗沉的血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朵纯净的莲被强制的染上了污泥。 “路公子,你有治血雷伤的药吗?” 虽如此说,但与血雷斗了两日,路长远的伤已经不是可以用普通丹药来治疗的了。 “三殿下看我这副模样,像是有随身带丹药的样子吗?” “你还是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 三皇女蹲下身子,很自然的抚平衣角,随后正坐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她伸出白嫩嫩的胳膊,递到了路长远的嘴边。 “三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喝吧,路公子。” 喝什么? 一抹光划过,那如同白瓷一般的肌肤上很快多了一道口子,猩红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滴到了路长远的嘴中。 苏幼绾理所当然的道:“不能喝太多,免得你以后盯上我。” 她将路长远抱在怀中,仿佛是布满污秽的苦难之人被圣洁的菩萨拥入怀中,抚平了苦难与伤痛。 路长远的气息慢慢稳定了下来,不再有生命危险,却仍旧重伤。 “三殿下?” 苏幼绾放开了路长远,重新提起了鸟笼:“别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谁都有点小秘密不是吗? 路长远只好道:“我倒也没打算问。” “那便好。” 银发少女扶起路长远,替路长远拍了拍灰尘,随后轻轻的道:“你很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 路长远觉得那股气彻底的出了去,笑了一下,抬眼看苍穹,渺海阔而天地高。 “不过是出口气罢了。” ------------ 68.小师妹 快些。 再快些。 姜嫁衣如此想着。 这天下最强的剑是道法门主,可最快最锋利的剑却是她,比起道法门主的道,她的真剑道要快上许多。 木剑破开空气,甚至要割伤虚无,音爆声连绵不绝,在天空阵阵炸响。 她已经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可仍旧觉得不够。 木剑之尖上有着锋锐之势汇聚,天上的大日相应而来,仿佛为她的剑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方圆千里之人都听见了剑的鸣叫,也看见了自己剑的颤动。 无数人的佩剑蠢蠢欲动,仿佛要冲天而起跟随这位天生剑体化玄杀敌。 道法门为什么能镇压白域? 一为道法门主剑法天下无双,师承长安道人,另一为道法门天生剑体一剑能镇山河,平四海。 此两人合力,便是天下所有瑶光一起上,也是讨不得好处的。 如此瑶光,以剑映照落日,残阳如火,一剑西来! 木剑的速度再度加快。 一时间仿佛将空间都斩破了去。 并未结束。 姜嫁衣仍然在挥剑。 一剑西来消耗巨大,可如今她却接连挥出此剑,修长的眉下是一对剑意激荡的眼。 她不是长安道人的弟子,不会四季剑法,却到底传了一剑西来。 姜嫁衣不确定路长远是不是长安道人,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是,她便也拼尽全力。 这是她的执。 夏怜雪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随后后知后觉,伸出手,时间道的气息流转,为姜嫁衣恢复状态。 “我为你逆转法力,你只管挥剑!” 时间道,剑道同时爆发。 八千里路,风月皆过眼。 风声,雷声,呼啸声,在剑后连绵不绝。 不可见,不可知处便在眼前。 天山已至。 “快!” 姜嫁衣凝着眸,剑破穹苍,直达天山之里。 道法门主便是在天山之巅,而姜嫁衣的住殿则是在天山脚下。 这座天山,只住她们二人。 其他的道法门人则是在诸峰上,环绕拱卫天山。 见这一抹红光的凌厉之意,皆心惊肉跳。 姜嫁衣一剑破开天山的迷障,转瞬闪身进入了自己的静修小园,这才松了口气。 院内的那一棵大树仍旧如同她离开时一般,回到熟悉的地方,姜嫁衣这才放下心来。 一口真气逆来,姜嫁衣面色苍白,气息紊乱。 法力尽干,本源残破。 有声音自山巅传来。 “嫁衣,我见有血雷落,但是血雷突然消失了......你为何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姜嫁衣撑起身体,对着山顶道:“红鸾祖师企图逆天改命,受了血雷的罚,她成了半个画魔,我与她对抗受了点伤。” “原是如此,把人带上来吧,待我瞧瞧人了你再去后山天池修复伤势。” 声音飘渺,云淡风轻。 姜嫁衣看了一眼夏怜雪,朝着她眼神示意,随后看向裘月寒:“随我上山。” 裘月寒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一句话都不用说,我来解释。” 姜嫁衣稳住了气息,轻轻的道:“不要害怕,她不吃人。” 裘月寒沉默了一下。 道法门主,这天下最强的人,要见她。 找她做什么? 裘月寒有些紧张,没有人能在得知自己要去见道法门主之时不紧张。 风吹过山巅。 云层缓缓云开,山巅的那一座辉煌大殿便出现在了眼前。 裘月寒跟在姜嫁衣的背后小步走着,虽然表情不显,但到底慌张的很。 殿内传出了飘渺仙音:“我盯着欲魔,故而没仔细瞧血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远方有仙鹤传来一声清凉的啼叫,清风明月随着这声音升起落下。 裘月寒心中微动。 姜嫁衣平淡的道:“红鸾祖师试图夺舍妙玉宫主,妙玉宫主又逆了天道,所以降了血雷。” “是吗?”道法门主仍旧侧卧着:“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欲魔有动静,许又想试图降临了。” 姜嫁衣微微一愣:“如何做?” “什么也不做,我在此地,它下不来。” 话音落下,裘月寒便感觉自己被凌空掌握,无法动弹,随后便飘入帐中。 她只能看见修长的玉腿横陈在柔软的白纱上,玲珑的身段儿与床榻交映,让人觉得飘然忘仙。 只是一道背影,便可知对方容貌何等惊为天人。 “这便是我那小师妹?” 小师妹? 裘月寒瞳眼针缩。 道法门主师从长安道人,这不是什么秘密,在世间宗门眼里,这对师徒的行事风格都一样霸道。 更何况比起当年有掣肘的长安道人,这位道法门主可是毫无枷锁,是属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存在,简直比长安道人还可怕。 坐天山观天下,然后随时降临将不顺眼的人打一顿。 裘月寒思绪纷飞,她虽然对路长远的身份有猜测,却仍旧难以相信那个老妖怪便是长安道人。 “啊!?” 她恍然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扯开,道法门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已至她前面。 道法门主脸上戴着一白金面具,却并未遮住眼睛。 裘月寒看见了那双眼,于是她想,那老妖怪一定是长安道人了!这就是他的徒弟! 这师徒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小师妹,别乱动,让我好生瞧瞧。” 一只白玉般的手顺着裘月寒的脖颈一路侧滑到了肩膀,随后仔仔细细的摸着魔纹。 “还真是我那没良心的师尊,你运气可真差,竟被我那师尊给祸害了。” 裘月寒可以看见那双眼里面的怜惜......以及恼怒!? 道法门主伸出手抚过裘月寒的脸颊:“我那师尊就喜欢这种清冷的仙子,这样调教起来才有成就感,还是个红尘剑道,仙子堕红尘,倒也是他的恶趣味。” 裘月寒只觉寒意划过脸颊,带起彻骨的冷。 姜嫁衣冷声:“你若是再诋毁长安门主,我便和你走过一场。” “你倒是比我更心疼我那无良师尊......嫁衣,我刚刚似乎感知到了太一的气息,天上的无情道星更是亮了又亮呢?” 道法门主回过头,看向纱帐外的姜嫁衣,眸眼似电。 姜嫁衣只是道:“正是太一,是长安门主的遗留,妙玉宫主逆天行事,我将她带回了天山躲避血雷,长安门主的遗留为妙玉宫主阻了血雷几日。” 这位天生剑体并不打算把路长远的存在告诉道法门主。 “竟是如此,我还以为我那无良师尊复活了呢,也罢,那妙玉宫主夏语棠,和我那没良心的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姜嫁衣早知有此一问,于是浮现一抹笑。 “她是长安门主以前的情缘,所以你应当喊妙玉宫主一句,师娘。” 天山陡然震动,山巅上的雪飘然坠落,那蓝色琉璃长剑也跟着颤动,似是随时要出鞘。 ------------ 69.师姐,你的魔纹怎么来的 裘月寒的感知则更为清楚。 杀意。 滔天杀意滚滚而来。 裘月寒难以承受这份尸山血海中出来的意,面色苍白,几欲晕倒。 道法门主要杀师妹!?还是说,连着自己一起杀了!? 姜嫁衣冷笑一声:“你生气什么?你难不成还想杀了自己的师娘和师妹不成?” 杀意唐突烟消云散。 道法门主柔和的声音传来:“当然不会,我反而要好好照顾。” 裘月寒发觉自己能动了,下一刻便被推出了帐外。 姜嫁衣丝毫不意外。 与对方相识多年,她早就摸透了对方的性格,也猜到了对方不喜欢自己突然有一个师妹,嗯,还有个师娘。 所以裘月寒与夏怜雪自然是她来照顾。 道法门主的声音从纱帐后传来:“过些日子,你带我这小师妹去灵族,至于那位师娘,你替我照顾好,我要镇魔,没时间去孝敬。” 姜嫁衣泛起唇,似笑非笑:“那你还是挺忙的,可若是我去孝敬了师娘,这长安门主的徒弟到底是你,还是我呢?呵,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精心算计这才......” 她的话被唐突打断:“你若是能夺走这个名号,就自己试试吧!” 一道清气卷来,将两人一齐卷下了山。 姜嫁衣并未抵抗,只是护住了裘月寒。 裘月寒唇微动,清冷的脸上满是不解:“为何......” “你想问她为何对长安门主如此态度?” “嗯。” “日后你会知道的,记住,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裘月寒便心知肚明姜嫁衣的打算。 这位天生剑体打定了主意,即便对方已经猜到长安道人多半未死,也不说明白路长远的存在,反正道法门主一贯会自己骗自己。 ~~~~~~~~~~~~ 夏怜雪完全没办法入定。 她焦急的在院落内走来走去。 劫雷已经消失。 可公子怎么样了?还好吗? 小仙子咬着牙,忧愁几乎自如画的黛眉中溢出。 她是极为好看的,高挑轻盈体态配合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温婉,好似一池柔和的春水,加之刚刚褪去了青涩的少女身,如今便宛若一株盛开的杨花,清雅却媚骨。 姜嫁衣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夏怜雪捧着脸颊,看着天山之外的一幕。 温柔了时间,宁静了岁月。 “随我去天池疗伤。” 夏怜雪回过头,眸子里面的破碎让人心疼。 她想知道路长远的状态,可一旦出了天山,又只会让路长远的心血白费,于是便只能活生生的煎熬。 姜嫁衣叹了口气:“他没事,起码没死,对他来说,只要没死,就和全盛没区别。” 路哥哥说过。 这世界上,除开生死以外,便没有更大的事情了。 可路哥哥是生是死又有谁知道呢? 夏怜雪胡思乱想着,心脉颤了颤。 “他肯定是没死的,你师姐......算是你师姐吧,她身上的魔纹还在,若是他死了,魔纹也就该消失了。” “魔纹?什么魔纹?” 夏怜雪茫然的抬头:“师姐身上有魔纹?” 这却是夏怜雪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姜嫁衣皱着眉:“你不知道?他给你师姐下了魔纹,你师姐的性命便在......总之,此纹可以映照他的状况,若是他死了,魔纹会消失的。” 夏怜雪瞪圆了眼,小仙子急忙道:“师姐在哪儿?” “在天池,我正要带你去那里疗伤。” “快带我去!” 姜嫁衣也不多言,当即裹起夏怜雪直入后山天池。 这是一方宽广的寒潭,氤氲的寒气将四周林立的竹林结了霜,可奇怪的是,这里的竹仍旧郁郁葱葱。 这座寒潭只有两人有资格来使用,道法门主平日久卧山巅,于是此地便也就只有姜嫁衣一人来了。 姜嫁衣打开了竹林外的禁制,带着夏怜雪到了寒潭外。 淡淡的白雾中,似有一具得天地造化的躯体坐在水池旁濯足。 仔细看去,那是一双光洁细腻,玲珑可爱的小脚,十颗粉嫩的圆润指头如同珍珠一般白嫩,青色的脉络贴在高高扬起的优美足弓上,其足腕上的碧绿镯子更为这双小脚增了几分翠绿的颜色,显得禁欲极了。 “师姐!” 夏怜雪重重的叫了一声,然后化为了流光入了寒潭中,激起了层层的水浪。 裘月寒正出神的想着事情,哪儿知道夏怜雪唐突冲了进来,猝不及防下被夏怜雪冲进了水池中。 “让我瞧瞧师姐的肩膀。” “师妹!” 裘月寒哪儿能反抗夏怜雪啊,三下五除二就被剥了衣服,白皙圆润的肩膀暴露在了空气中。 红色的魔纹映入夏怜雪的眼中。 可怕的魔纹在小仙子的眼中此刻竟然变得颇为好看,夏怜雪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上去,吓得裘月寒一激灵。 “师妹你要干什么!” 然后裘月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完了。 全完了! 才刚刚经历了道法门主,现在又被师妹发现了。 裘月寒只觉的寒潭的水再冷也没有她的身子冷,她的耳垂已经红遍了去,脑袋晕乎乎的,粉嫩的脚趾踩在地上,深深的踏出了痕迹。 “师妹......你先,你先放开我。” 夏怜雪却不依不饶,她正在运起时间道查看裘月寒的魔纹,抽丝剥茧的查看路长远的命运。 一无所获。 “师妹,你不要再摸了!” 裘月寒咬着牙,冰冷的仙靥上红霞纷飞,羞耻感与其他杂七杂八的感觉糅合在一起,她有点想杀人。 夏怜雪这才松开手,也松了口气。 公子还活着就好。 “师姐......是我失礼了” 小仙子这才发现她的动作有多冒失,师姐的白衣被她粗暴的推搡开,白玉的肩膀上点点樱粉,还留有她的手指印。 姜嫁衣瞧着两人的打闹,恍惚间似想到了许多年前她与道法门主还是弟子的时候。 太久了。 等会再细细的和两人交代不要暴露路长远的存在吧。 于是她褪去了外裳,只穿了一素锦红色肚兜,便将自己婀娜的身段儿沉入了潭水中。 “行了,都入寒潭恢复伤势,这寒潭吸了天山的灵,对修行极有好处。” 姜嫁衣看着竹林的落叶,随后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肩膀,那里曾经也是有一道魔纹的。 “师姐,我早知你与公子关系不浅,却不知道竟是这种关系呢。” 裘月寒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很快的提到了嗓子眼。 她哽哽的道:“是意外......意外。” 夏怜雪轻轻笑了一声,叫人分不清情绪:“那日在房中,你们要做什么?” 裘月寒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来寒潭。 她脸皮薄,受不得这种拷打。 “问道,嗯,问道。” 干什么问我呀,你的男人你自己管不住?指不定现在又躺在哪个小妖精的床上呢! ------------ 70.人参精三皇女(谢谢詠夙的盟主喵) 路长远又咳出了一口血。 这次倒没有血腥味,一块白色的丝巾替路长远擦净了嘴,淡淡的檀香窜入鼻腔,少女将丝巾重新叠好放入怀中,随后想了想,又把丝巾放在了路长远的手上。 “自己擦。” “我说,三殿下,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你受了伤,不要乱动。” 天地间一株莲台正在空中快速飞着,这是苏幼绾的法器,有凝神的功效。 但这莲台并未内涵须弥介子之术,所以内里空间不大。 若是苏幼绾一人坐着,自然是够够的,但若是加了个路长远,便显得很是拥挤,所以路长远只能被苏幼绾抱在怀里。 反正他重伤,也反抗不了。 慈航仙子欺我老无力! “不要想着喝我的血,你会上瘾的。” 也不知道这三皇女是不是人参精所化,她的血竟然有如此功效,怪不得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 “也不要和别人说。” 三皇女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她左手抱着路长远,右手则是并指起印驾驭着莲台,那鸟笼也就放在她的身侧。 路长远叹了口气,他也没想着喝那玩意,闭起眼,开始调息,法在周天循环,最后易守丹田,缓缓恢复着路长远的伤势。 内视自身,坏消息,重伤,好消息,没伤本源。 或许正如那欲魔苏无相所说,他这具身体就好像是雷劈了一般,所以之前才是五缺,但恰恰是因为被雷劈多了,所以有了抗性。 硬抗了血雷这么久,他居然只要稍作修养,便仍旧是四境天权。 三皇女陡然道:“张嘴。” “嗯?” “张嘴。” 路长远不明不白的张开了嘴,一枚清香的丹药被塞入了他的嘴中,最后化为了精纯的药力。 “这是什么?” “宫内炼的丹,能保证你虚弱的时候不被欲魔浸染。” 人越是虚弱,便越容易被欲魔浸染。 路长远心想欲魔和我有什么......现在有了。 《太上清灵忘仙诀》被他碎了,要重修起来很麻烦,因为路长远不打算走无情道了。 苏幼绾疑惑道:“好吃吗?” “你问我?” “嗯,因为我没吃过。” 银发少女嘴角泛起一点弧度,好似月亮弯弯,路长远躺在她的怀中,可以看见少女漂亮下巴,修长的脖颈上似有着光。 平日里自上往下看只觉得银发少女好看的不似人,如今自下往上看却有了几分人气。 路长远反问道:“你慈航宫炼的丹药,你没吃过?” “嗯,因为我从来没有心境有缺,带着丹药只是以防万一。” 菩萨太上,天生圆满吗? 不知道怎么的,路长远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把菩萨拉进淤泥里面的想法,他皱起眉,用着仅能动的手指摸到了断念,这才把这股念头压了下去。 苏幼绾轻轻的道:“固守本心,消化丹药。” 没了《太上清灵忘仙诀》人的思绪竟然能这么繁杂吗? 路长远有些头疼。 自他洗脸想起自己的身份后,一直到应对天劫之前,他都有一种太上的心境,但现在失去了心境大圆满,红尘扑面而来。 这不是坏事。 路长远闭起眼,能感知到红尘剑道正在向他招手,只要他点头,便能立地突破五境。 可他不打算修红尘剑道,现在路长远尚未敲定自己要入哪一道,能选的道太多了,所以要去冥国,照一照自己。 选择太多,却也是一种烦恼。 银发少女黛眉微蹙,陡然道:“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可需要我把面容围上?” 她似是察觉了路长远的目光,所以低着头和路长远对视一眼,苏幼绾原以为路长远是被美色晃了眼,而实际上路长远只是在想着自己要入哪一道走神。 路长远平静的道:“只是好奇三殿下何时入的五境?” “在你挨雷劫劈的时候,我入了道。” 舒缓的银发随着主人摇头轻轻抖动,擦在了路长远的鼻尖,有些痒。 三皇女的境界已压的太久,早在一年前就能破境,如今不过是水到渠成。 “或许我还得谢谢路公子,因为路公子吸引了天劫的注意,所以我入道的时候,天道没法来找我麻烦。” 路长远似笑非笑,却一言不发。 苏幼绾并未察觉路长远的情绪,而是看向天空之下,道:“天要黑了,不如去休息一晚。” 人反正活着,时间还足够,按照脚程足以赶到。 脚下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瞧着应该是仙凡混杂的地方。 “也好。” 苏幼绾赶了几日路,有些疲乏,也的确需要一晚上来调息。 少女在城外将莲台收起,扶着路长远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城,红尘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冰糖葫芦。” “驴肉火烧。”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一时间竟然无所适应。 苏幼绾轻轻的道:“要吃些东西吗?我去给你买冰糖葫芦。” 哄小孩儿呢? 路长远无奈道:“去客栈吧。” 城门口的不远处便是客栈,招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迎风客栈。” 不会吧。 店老板在前台打着算盘,劈里啪啦的,甚至没抬头:“打尖儿还是住店?” 昏暗的烛光下路长远仔细瞧了瞧这店老板。 嘿。 和妙玉宫山脚的那位老板有个六分相似。 该不会是兄弟吧。 于是路长远来了兴致,道:“这么晚还能生灶?” 店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路长远:“得加钱。” 还真可能是兄弟,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路长远笑道:“只住店。” “几间?” “两......” 苏幼绾接着话:“一间。” “好,一间上房,上楼左拐。” 店老板又开始打起了算盘,也不知道到底在算什么账。 上了楼,进了门,苏幼绾扶着路长远躺在了床上,自己则是盘坐在了床的外侧。 她仍旧觉得路长远很香,天劫之后就更香了,就好像是生的食物变成了熟的,更加令人食指大动。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三殿下,这不太好吧。” “我只是打坐,而且你重伤也不能乱动,需要人照顾,开两间房不方便。” “那便就这样吧。” 路长远扭头就睡着了。 ------------ 71.冥国 风雨交织。 万千鬼哭中,有人淡淡的走过。 这是一条不知道通向何方的路,路的四周黑暗粘稠,似是阿鼻地狱通往人间之路,又好似是去往岁月的黑暗之路。 啪嗒。 有一双手自黑暗中伸出,附在了黑色的路上,似乎在摸索什么。 很快。 啪嗒啪嗒。 更多的手从黑暗中伸出,这些手挥舞着,仿佛要触碰正走在路上的人。 那是一位少年,面容平静,手持长剑,冷的似乎不像是人。 “我要出去,谁拦着我,就死。” 他如此说道。 黑夜中升起了一团火,火光映照出了少年古井无波的眼。 少年又道:“我不会做你们的君主,你们的君主会自己回来,所以,我要出去。” 天亮了。 路长远睁开了眼睛。 好像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好软。 嗯? 少女空灵的声音缓缓传来:“醒了就起来吧。” 路长远这才发现头下娇软的不是枕头,而是少女充斥着弹性的大腿。 他竟枕着银发少女的腿睡了一晚? 路长远抢先开口:“怎么回事?” “你半夜睡觉翻身,自己躺在了我的腿上,我见你睡得很香,就不曾叫醒你。” 银发少女语气极为平淡,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真如此?” 路长远记得自己睡觉很规矩,一般闭眼是什么姿势,起来就应该是什么姿势。 苏幼绾蒙着眼,路长远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莫名的感觉到那白布后面的少女有些笑意。 少女道:“难不成是我趁你睡着,把你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路长远不想继续争辩此事,便道:“继续上路吧,三殿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有些湿润,却并未在意,经过一晚上调息,如今勉强能够行动自如,不再需要人来搀扶。 左眼陡然晃动了下。 【冥国即将再度出世】 知道了。 还用你说,我自己会算日子。 那鬼地方我待了接近一百年,熟悉的和家一样。 路长远本就打算去冥国,不必眼睛提醒他也会去。 传言冥国有一冥河,不知何起,不知何归,照之可见己道。 【日月晷失落在冥国中】 这倒是让路长远愣住了,日月晷是曾经日月宫的镇宫之宝,日月宫后来没了,这玩意竟又回到了冥国。 这下去冥国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路公子?” 路长远回神:“走吧。” 哐当哐当! 两人还未行至楼下,便瞧见楼梯下有一老叟正在追赶着什么。 路长远有点难崩。 因为他追赶的是一个牌位,木头雕的牌位现在正在地上活蹦乱跳,满地乱窜。 什么情况? 那老叟突然飞扑上去,将牌位抱在了怀里,奇妙的是,牌位竟然把老叟顶起来,也一跳一跳的,像只青蛙一样。 老叟被摔的哎呦了好几声,最后喃喃道:“祖宗,别乱蹦了,祖宗。” 这倒是有趣,路长远瞧了半晌,还是没瞧出来这牌位有什么玄机,大约是谁的一念寄托在牌位上在作怪吧。 老叟仔仔细细的擦着牌位,然后不好意思的冲着路长远笑了笑,让开了路。 “不好意思啊两位后生,我老祖这牌位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就是喜欢乱蹦跶。” 修仙界离奇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老叟又道:“哎,后辈子孙不孝,祖宗显灵喽。” 路长远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苏幼绾道:“路公子就差一点点也就要变成牌位了,若是我抱着牌位去见夏姑娘,夏姑娘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三殿下的想象力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说是苏幼绾想象力好,路长远倒是想象了一下那番画面。 银发少女蒙着眼抱着牌位,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寡妇的意思。 两人离开了原地,很快运起了莲台。 苏幼绾紧了紧身子:“你坐在后面,我坐在你身上。” 之前是路长远躺在少女的怀里,如今却换了个位置,成了少女靠在路长远的怀里了。 银发少女似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对,或许是根本不在意,只是继续驾驭莲台。 似是觉得不太舒服,少女突然扭了扭身体,将身体略微往路长远的怀里塞了塞,这才道:“那老叟抱的牌位上写的是萧清风。” 路长远摇了摇头:“并未听过。” “嗯,我也是。” 修仙界的人才如过江之鲫,死了一茬又一茬,可不入瑶光点亮自己的星辰,总归是要惧怕欲魔的。 ~~~~~~~~~~~~~~ 老叟仍旧抱着牌位,讪笑着离开了客栈。 倒是没人注意他。 他慢慢的走出了门,朝着西边走去,可没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位老哥哥,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你,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老叟颤抖的抬起头,却发现对方虽然面带笑容,是个极为清秀的女子。 修仙界实力说话,他才堪堪一境,面前之人则是有着三境的气息,对方对他能有什么图谋? “阁下是?”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轻柔的拂过老叟的脸颊,只一下,老叟便觉得魂都要飞了起来。 “合欢门,王怜。” 竟是合欢门的人?合欢门找他干什么? “我听说老哥哥出身自化生门,记得化生门几百年前似有一位前辈得道,入了开阳,还去过冥国,留下了一本手记呢,可能借我瞧瞧吗?” 声音娇滴滴的,仿佛是不给她瞧便触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法一般。 “是有此事,若是姑娘想要手记,尽管拿去,我这不肖徒孙都看不懂这手记。”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王怜。 王怜并未接过,而是娇笑,她将脸靠在了老叟的胸膛上:“我可不抢人的东西呢,我看老哥哥也老当益壮,不知道老哥哥叫什么名呀。” 老叟松了口气:“萧海。” 王怜又道:“这样吧,我有些事情要办,萧老哥哥不如随我一起走,我不会亏待老哥哥的,我可有些本事,能让萧老哥哥知道什么叫做极乐世界哩。” 萧海只觉自己的眼睛离不开女子的娇软的身子,不知不觉便点头:“好,我随你走。” ------------ 72.老妖怪又来了(很重要,给点追读喵) 又一次自寒潭回来。 裘月寒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她作为妙玉首席真传的面子是一点不剩了,今日夏怜雪似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一入寒潭就盯着她的肩膀瞧,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师姐?睡了吗?” 门被敲响了,裘月寒悚然一惊,随后发现自己房间的灯已被她熄了。 她装死一般躺在床上,素白的小脚规规矩矩的放好。 可不敢乱动。 她恨不得说一句:“我睡了。” 裘月寒已经知道师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宫主,但养成的习惯还是喜欢将夏怜雪当作师妹看,夏怜雪也仍旧喊着她师姐。 那就各论各的。 真要算起来,她裘月寒和夏语棠也是一辈的! 她当师姐又怎么了!? 可若是这样,她又该喊老妖怪什么? 妹夫? 哪有妹夫给师姐上魔纹,还摸师姐臀儿的。 吱呀。 门还是被打开了。 夏怜雪走了进来,语气幽幽:“师姐睡了吗?” 睡了睡了。 别念了。 裘月寒将自己的小脚裹在被子里,此刻柔软的被子已经充斥着脚趾缝隙。 烛光陡然被点亮。 “师姐不愿意和我说说话?” 裘月寒翻了个身,夏怜雪走上前,坐在了床边。 “我知道师姐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和我说,我相信肯定有什么隐情,下次我见到公子,会叫公子替你把魔纹解了的。” 裘月寒这才不得不起来,修长的发丝贴着脸垂在了被褥上。 “不必......魔纹一事自有其他的......其他的处理办法。” 夏怜雪幽幽道:“师姐果然没睡。” 裘月寒咬着牙,心一横。 “既然被师妹你知道了,我......” 夏怜雪即使打断了裘月寒的话:“师姐,和公子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 “摸了小手?摸了不该摸的地方,我看师姐还是处子,所以是到了用其他地方伺候的地步了?” 裘月寒后知后觉,然后红了耳垂:“没有!” 天地良心。 路长远什么也没对她做,反而是赔上了一本心法,一本剑法。 搞得好像还是她占了便宜。 “公子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可到底问的是什么道,师姐,能与我说说吗?” 裘月寒能说什么,只好抱紧双腿,嗫嚅道:“他教了我一些功法,所以道法门主才会觉得我是小师妹。” 夏怜雪沉默了一会道:“我一直觉得师姐很是好看,宫内的弟子不也说师姐是第一美人儿吗?” 裘月寒牵强的笑笑:“修行之人不看外表,外表只是皮囊。” “可是师姐的确好看。” 妙玉双莲各有风华,夏怜雪柔成水,裘月寒冷成莲。 夏怜雪唐突伸出手挑起了裘月寒的下巴,裘月寒猝不及防没能还手:“我刚刚幻想了一下师姐被路哥哥压在榻下当琵琶弹的样子呢。” 肤若凝脂的仙子褪去了衣裳,面色羞红的松开手里的剑,又握紧了剑,娇艳的红唇发出动听的声韵。 裘月寒拍开夏怜雪的手,面色涨红:“师妹,你在说什么!?” “清冷的女剑仙跪着求宠怜,的确是一出不错的戏码。” 妙玉首席真传到底年岁不大,比不得妙玉宫主,被拿捏的死死的,加之本来就内心有鬼,就更加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师妹!” “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我在窗外吹一曲给你们助助兴?” 裘月寒羞臊的满脸桃红:“没有......没有那种关系。” 夏怜雪眯起眼:“师姐是看不上公子?” “不是......没。” 裘月寒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觉得如此手足无措。 夏怜雪起身,轻轻的道:“师姐,日后还是乖乖的好些。” 我才是师姐吧! 见师妹已经断定自己和路长远不清不楚。 裘月寒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夏怜雪陡然转了话题:“姜嫁衣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在寒潭内,姜嫁衣再三叮嘱,说千万别让道法门主知道路长远还活着。 不然道法门主必定提剑追杀路长远。 裘月寒只好道:“不似假的,在天山之巅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想杀我,还有你,而且言语里面似是对长安道人......很仇视?” 实际上裘月寒也摸不准道法门主的态度。 那就姑且当姜嫁衣说的是真的。 夏怜雪转身道:“明日起,我会好好教导师姐妙玉宫的法诀,还有公子的剑,我可能比较严厉,师姐最好坚持住,嗯,求饶也是没用的。” 她有一点点吃醋,但是她不会承认。 也有一点点生气,这个她承认了,但她有一个很好的习惯,生气了就会发泄,不然憋着会伤身体,但到底不能把气发泄到公子身上的。 在公子面前她仍旧是当年那个温软的小女孩。 裘月寒没来由的脊背发凉,看着夏怜雪走出了房门,她叹了口气。 事情到底怎么会到这一步,她明明......明明最开始就只是去除魔,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师妹已经被老妖怪调教好了,联手来欺负自己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 裘月寒打断了自己的思维,她恍然想起,今日还没练剑。 于是踩着小鞋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剑。 外面月亮正正好,月下练剑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裘月寒运转《太上清灵忘仙诀》变得心如止水,月下仙子挥动长剑,似在起舞,很快香汗淋漓。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红尘剑道正在稳固,五境很快就能稳固。 大约这就是身在红尘,心如止水的感觉吧。 然后她又听到了一句。 “趁着晚上,下山来找我。” 老妖怪又来了! 琉璃心境果然再度碎开。 裘月寒咬着牙,想着不去了,反正在天山,自己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下山! 可想了半晌。 她进房换了一身衣裳,还是贼兮兮的出了门。 夏怜雪与裘月寒的房间是姜嫁衣唤人直接以法力搬上来的阁楼,两人是临近的,所以能看见对方房间的蜡烛。 裘月寒做贼一般的看了看夏怜雪的房间。 没有火光。 于是飞速的离开了此地,下山。 背着夏怜雪去见老妖怪,她甚至诡异的升起了一丝奇妙的快乐之感。 ------------ 73.你是他吗 裘月寒趁着夜色下了山。 月亮映着星空,照亮着夜色。 九门十二宫之一的道法门是整个白域最强的宗门,却同时也是九门十二宫中最小的宗门。 一般的大宗都会如同妙玉宫一般,有着下级的分宗,但道法门没有,不仅没有,道法门还人丁稀少。 道法门只有包括连着天山在内的三座山峰。 山上设有法阵隔绝仙凡,而山脚则是有着一凡人王朝,有许多时候,道法门的门人会隐藏身份来王朝里见红尘。 这是本着如今道法门主的律令——道法门人皆不可视自己为仙,也不可以忘记自己是人。 这看起来是在保护凡人,维护仙凡秩序的律令,实际上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入瑶光,不点亮星辰,修行者便一直要受欲魔的威胁。 可修行者若是定期的,真的放下身段融入凡人的生活,体会生老病死,看破红尘,看破执念,被欲魔浸染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 由此可见,道法门的释欲法走的是红尘的路子。 裘月寒很轻易的穿过了道法门的大阵,不久便到了山脚。 按照魔纹的指引,她寻到了一家客栈。 屋内亮着灯。 吸气,呼气,裘月寒压下内心的情绪,这就准备推开门。 门......没关? “让我好好瞧瞧,你先别乱动。” 裘月寒顿住了开门的手,顺着门缝往里面瞧去,只见一银发少女背对门扉立于老妖怪身前,老妖怪俯身,双手放在少女柔嫩的肩上,似是在亲少女? 坏了! 师妹之后,连慈航宫的小师祖都要遭毒手了! 裘月寒看的心惊肉跳。 她可是早就听过了慈航宫小师祖是个太上忘情的,现在太上忘情的菩萨也要被调教成听话的人偶了吗? “不太对,你从出生就这样吗?” 路长远放开了少女的肩。 苏幼绾重新拿起白布,蒙住了自己的眼,轻轻的道:“并不是,大约是我开始决定修命定天道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两人说的是少女的眼。 红瞳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尤其是在修仙界。 大部分时候,红瞳代表的是欲魔浸染,彼时夏怜雪欲魔入脑的时候,双目就是猩红的,可眼前的银发少女哪儿有一点欲魔浸染的样子。 路长远之前也并未察觉到苏幼绾身上有一丁点欲魔的气息。 这倒是奇怪了。 “所以幼绾平日都得蒙着白布,不然会吓到人,路公子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吗?” 此事慈航宫上下都查看过,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路长远摇摇头,随后眯起眼。 这情况他还真没见过。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单纯的,你气血翻涌冲到了眼中,造成了眼红的效果?” 自“法”的角度路长远看不出问题,那就从凡间的角度看看。 苏幼绾道:“宫内请过走丹门的人,说没有任何问题。” 路长远点点头,确定的道:“那就不管,别治出问题了。” 所谓的人能正常动就不要乱治,万一治好了,却道毁人亡,那就完蛋了。 顿了一下,路长远手一挥,将门打开,裘月寒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来了为什么不敲门。” 裘月寒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想了想,半晌喊了一句:“师尊。” 她刚刚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只要给路长远一点点的道德枷锁,她就安全了? 路长远还未开口,倒是三皇女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裘月寒,随后不带感情的道了一句:“你们......喜欢这个情调?之前夏姑娘是养女儿的路子,现在是养徒弟......” “去去去,一边儿去。” 路长远开口。 苏幼绾勾起唇,将自己的鸟笼提起:“我去隔壁房休息,路公子莫要让幼绾听见不该听见的东西,幼绾是出家人,需要修行的。” 银发少女噙着笑,这便走了出去。 路长远这才转过头来瞧裘月寒,清冷的白裙仙子笔直的站着,她并未束发,所以顺畅的黑色长发披在挺拔的背上,一直垂到了细嫩的腰间,高挑的腿在烛光下似成了要人命的刀,看的人心悸。 裘月寒抢先开口:“师妹很担心你。” 路长远淡淡的道:“怎么突然喊我师尊?” “道法门主说我是小师妹。” 裘月寒咬着牙:“我也得了你的传承,喊你一声师尊也是没问题的,再说了,我还有......肩膀上的......的魔纹!” 路长远似笑非笑:“没磕头可不算拜师,你顶多算个记名的,对了,魔纹真的不用我替你抹掉?心法你反正已经入门,后面自己修就行了。” “不要!” 裘月寒突然来了反逆的心理。 她的确拒绝不了魔纹带来的好处。 想想吧,她得了什么东西,心法,剑法,红尘意。 如此仙缘这叫她如何放的了手? 裘月寒承认自己贪心,大不了日后她修为有成,就成路长远手中最听话的剑,以此作为报答还不够吗? 有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直面欲望,你比我当年要强。” 月仙子回头,却发现一抹红衣正站在门口。 裘月寒愣了一下,面颊又有些泛红,而姜嫁衣只是道:“很惊讶,若不是我跟着,你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下山,你真以为道法门来去自由吗?” 路长远将一封信递给了裘月寒:“这封信帮我转交给你师妹,我暂时不会进道法门。” 进去要死人的。 可不敢去。 姜嫁衣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轻轻的问:“你是门主吗?” 长安道人入瑶光后五百年,也就是距今一千年前举办了一次收徒大典。 姜嫁衣和如今的道法门主便是这一次收徒大典入的宗门,而彼时长安道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面容与感情,终日戴着白金面具,世间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即便是姜嫁衣,也只见过长安道人的真面目一次,那是一张充斥着刀痕的脸,看起来极为恐怖。 但就是那一张脸,姜嫁衣记了多年。 她看向路长远,心想着,若是没了刀疤,再年轻些,大约便是如此样貌。 “我想听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你是他吗?” 姜嫁衣想起了很多事情。 收徒大典看的是心性,她天赋最好,又是天生剑体,原本她板上钉钉的会成为长安道人唯一的真传弟子,可惜输给了道法门主,最终拜了另一峰主为师。 ------------ 74.长安道人曾经的情缘(求追读喵) “是啊。” 路长远回答的很干脆。 那就是我,还能是谁?难不成我还能是天道啊。 姜嫁衣的身子微微抖动着,她轻轻的道:“门主,许久不见了。” 路长远嗯了一声,神情也有点复杂。 “嗯?你干什么?!” 路长远陡然瞪圆了眸,不远处的裘月寒也吃惊的看着红衣剑仙。 红衣被轻柔的褪下,露出了内里的小巧肚兜,女子圆滑幼润的肩膀暴露在了空气中。 姜嫁衣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 “这里,魔纹。” 她指了指自己白皙的肩膀:“门主再给我刻一道魔纹。” 顿了顿。 姜嫁衣又道:“不然我就把门主的存在告诉她。” 这里的她指的自然是如今的道法门主。 路长远狠狠的一挑眉:“这是要干什么?” 姜嫁衣语气理所应当:“当年我求着把魔纹消了,现在我想要回来,可以吗?”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貌美的红衣剑仙求着当奴儿。 姜嫁衣又道:“我赢不了她,我一直在想,若当年成为你弟子的是我,是不是我才会成天下第一。” 路长远叹了口气,知道姜嫁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运起手指,只在姜嫁衣的肩膀上点了一下。 魔纹并未成型。 “刻不了,你天生剑体大成,这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姜嫁衣看着路长远的手愣愣出神,她突然觉得路长远的手很好看:“连门主也做不到?” 路长远沉默了一会,说:“嗯,除非我日后再入瑶光。” “那就等门主瑶光了,再给我刻一个。” 姜嫁衣说的理所应当:“等到门主给我刻了印,我再去与她斗一场剑。” 路长远开口:“她最近在干什么?” “镇魔,欲魔前两日有动静,似想下来,所以她只能在天山之巅看着。” “血雷中出现了欲魔,你可以与她说,我接下来要去一趟冥国。”路长远摆摆手,捂住额头:“快把衣服穿上。” 可红衣剑仙只是道:“门主当年看的更多,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裘月寒听的目瞪口呆。 什么叫你差点成为他的徒弟,又什么叫你被他看的更多,月仙子不由得纠结着,自己喊路长远师尊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公子当年看了什么?” 声音悠悠传来,门陡然被拉开。 一位身着白裙的小仙子在月下好笑的看着房内的三人。 看来信是没必要交出去了。 姜嫁衣的脸上丝毫没见到意外的神色,而是轻柔的扣好衣裳:“没什么。” 裘月寒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过。 上次的主角好像是自己。 夏怜雪一步一步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嗯?公子,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呢,师姐的魔纹,以及姜剑仙的......” 姜嫁衣打断了夏怜雪的话,道:“我带着她先回门,你也不要在外界待太久,否则雷劫会重新找上你。” 也不等路长远反应过来,剑仙便裹着裘月寒离开了。 “公子?看着我的眼睛,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小仙子笑得温柔,但眼睛里面分明有些极为恐怖的情绪。 路长远认不出来,只是脊背有些发寒。 他咳嗽两声:“魔纹是用来问道的,真的,来,我和你好好解释。” 夏怜雪乖巧的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用手接过路长远的茶碗:“茶凉了,公子还是别喝了。” 小仙子的微笑一直不曾断过。 路长远又道:“你离开天山,真的没问题吗?” “我以时间法,暂停了自己的状态,能让我维持在天山的状态半日,天亮我还得回去天山。”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有没有人救一下。 很急。 小仙子直接上手,把路长远的脑袋掰了回来:“公子,解释呢?你瞒的我好苦呢。” 她三两下把路长远的衣服解开了。 “等等,起码把灯熄了!” 夏怜雪却并不是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而是心疼的看着路长远身上的疤痕。 距离硬抗血雷没几日,他身上的肉还未完全长好,黑里透着粉的新肉看的人心颤颤。 小仙子的柔荑抚过这些伤:“疼吗?” “还好。” 夏怜雪本就没打算问路长远的罪。 她心疼还来不及呢。 只是想让路长远知道,就算不介意,也不能见一个就往家里带一个吧! “肯定很疼。” 路长远松了口气:“真的还好,你好好在天山待着,我去一趟冥国,将日月晷带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困锁天山了。” 传说,三千年前有一个天才修士,号冥君,修行多年,证道瑶光。 冥君意登瑶光之上,所以创造了冥国,引生灵之灵与怨入其中,并且合以为法器日月晷,后来冥国破碎,冥君陨落,日月晷便失落在了人间。 此物最后被日月宫主机缘巧合下寻到,以此建立了日月宫,借助此物,日月宫迅速发家。 而路长远寻日月晷的缘由也很简单,这东西可以蒙蔽天机,追朔过去。 夏怜雪如今只能待在天山,可若是有了日月晷,天下便哪里都可以去得了。 小仙子将小脑袋靠在路长远的胸口,她听着路长远的心跳。 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跳的快还是路长远的跳的快。 “其实没必要的,冥国在法之外,很危险,我就待在天山也无妨的。” 路长远打断了夏怜雪的话:“冥国我很熟悉,不会有危险。” 他还得顺便去冥国照道。 夏怜雪不是不信路长远的话。 只是一想到路长远本没必要去,却到底因为她要去闯一闯冥国就心里难受。 等到她再抬头,眼中的情绪柔成了水,她轻轻的道:“公子再与我讲讲故事吧,日月宫的故事。” 路长远想了想:“我重走红尘的时候,认识的苏无相和日月宫主,后来建立的日月宫。” 小仙子抱着路长远的腰:“三皇女说了好几次,日月宫主是女孩子呢。” 路长远轻笑一声。 追忆道:“确实是,当年还险些和她结成道侣......” 坏了。 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路长远低头,却看见煞气凝眉的小仙子,又揉了揉对方的头,解释道:“没成,后来我和她闹矛盾了,再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 75.对苏幼绾挥出的剑 “那就是曾经关系很好?” 开阳的力量提起,路长远被捆到了不远处的床上。 “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 路长远心想着不是你要问的吗? 他试着挣脱,却发现根本好像中了时间法,只要试图离开床榻,下一秒便会回到试图离开之前。 “她应该已经坐化了,日月宫也没了,连镇宫之宝都回冥国了。” 若日月宫主没死,日月晷不该回到冥国才对。 “公子这次去了又得许久才能回来吧。” 仙子的声音轻柔,宛若秋风般凉爽。 路长远却冷汗直流。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等,我重伤未愈合。” “我替公子恢复状态。” 时间道法是给你这么用的? “公子,日后若是你要吃了师姐,不准瞒着我!” 路长远心想着这才哪儿到哪儿,和裘月寒真的清清白白的。 小仙子将头发盘起,乌黑秀丽发落在洁白的背上,更显得小仙子肌肤娇嫩,秀色可餐,唇点在路长远的耳边。 声音轻轻传来。 “八次,少一次都不行。” 小仙子笑得单纯,说的话却勾的人心痒痒,她的手有些凉,如同融化的雪带起丝丝的凉意,樱红的小脚微微蜷缩,慢慢磨蹭着路长远的腿。 手舞足导。 这年头,卖早点的并不容易,常常摸着黑就得备面发酵,还要将面团捶打揉圆。 这活儿很吃力气,相当不容易,很辛苦。 路长远觉得自己很有当和面师傅的潜质。 天快亮了。 小仙子跪着略微打扫了一下卫生,这才重新抱着路长远的胳膊躺在床上。 路长远叹了口气,感觉腰子有点酸。 一晚上一点没停,他伤可还没好,硬生生的用着时间法不断的给他刷新体力,这才撑下来了。 夏怜雪似还意犹未尽,将小脑袋拱在了路长远的肩窝,贪婪的呼吸着。 窗外突然响起了萧声。 声音悠长缠绵,叫人想入非非。 三两步,路长远起身走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门,却见黎明前的月下,一位蒙眼的白发少女正吹着一支竹箫。 月光似水打在少女的发丝上,显得颇为亮眼。 路长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三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银发少女道:“闲来无事吹吹萧罢了,不好听吗?幼绾自幼就有宫廷的乐器大师教导,琴箫都学的尚可才对。” 凭心而论,这位三殿下的箫吹的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极好,一看就是花过时间练习的。 就是吹的时间和曲目有些不对。 三皇女陡然道:“我听说路公子要去冥国,那恰好与我顺路。” 想要进入冥国,就得在黑白两域的相交之处,三皇女要回黑域,自然也能和路长远一起走。 路长远疑惑的道:“三殿下是要去冥国还是回黑域?。 “我对冥国很感兴趣,修行之人,自然要见识万般风景,有这个机会,去瞧瞧自然也是极好的。” 那没事了。 来都来了。 “公子?” 夏怜雪不知何时穿好了衣裳,在路长远的背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仙子看向蒙眼的银发少女,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苏幼绾并未说其他的话,而是收起竹萧,拿起自己的鸟笼,慢慢的离开了。 没走两步。 她却又瞧见一人正鬼鬼祟祟的坐在房顶上,青丝飘扬,身姿卓越,正是裘月寒。 苏幼绾看向裘月寒,启唇:“你不是早些就离开了吗?” 裘月寒走到一半儿,又想起自己好像应该找路长远换一换魔纹的位置,于是就在外面候着。 她原以为一会就能结束的。 没想到站在外面吹秋风,一吹就是这么久。 还要忍受里面的魔音灌耳,裘月寒觉得自己疯了。 苏幼绾轻轻地道:“你喊路公子师尊,日后若是不听话,也是要被如此教训的。” “教训?什么教训?” 裘月寒一脸茫然。 苏幼绾道:“被剥了衣裳,跪在地上扇巴掌,你方才没听到吗?听说有些师父还会对自己的弟子用棍棒教育呢。” 裘月寒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助的。 明明不对劲的不是她,但是站在一群不对劲的人中间,不对的便是她了。 银发少女不再看向裘月寒,而是慢慢的走回了自己暂住房间。 ~~~~~~~~~~~~~~~~ 天还有些时间才能亮。 苏幼绾打开了窗,她觉得自己最近看见的东西有些奇怪。 自她确定修命定天道以来,就时不时会看见模糊的未来,或者是过去。 最近时不时她会看见一剑。 那是绚烂到天地失色,让她心惊胆颤的一剑,若是仔细看去,她似能瞧见持剑人是路长远。 她立于天上,路长远似要杀她,这就挥出了那一剑。 苏幼绾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路长远。 或许是路公子举剑上天那一幕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这才糅成了奇怪的景色。 都怪路公子。 苏幼绾又想到了别的地方。 她不是什么吃人的魔,也没有吃人的癖好。 趁着路长远睡着的时候,她稍微验证了一下。 不是那种食欲,那到底是什么? 苏幼绾也不清楚这股食欲到底来自于什么地方。 起初苏幼绾认为这是一种互为太上之人的吸引力,但这是不对的,因为在路长远破了太上之后,吸引力更重了。 苏幼绾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修命定天道的她讲究顺应而为,不知道的事情总会知道的。 只要活得久就行。 即将天亮,月亮马上就要消失了。 她是极为喜欢月亮的,太阳太烈,会灼伤人的眼睛,但月亮不同,月亮永远寂寞辉煌,散发着柔和的光。 更何况,月亮很像她的发色。 苏幼绾陡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慈航宫的那位仙人来琉璃仙朝找到她,问她要不要跟着回去修道的时候,她说的话。 “幼绾是个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可当年的她才七岁,哪儿知道什么嫁人不嫁人,只是福至心灵间就想到了这句话,也就说出来了。 前些年,她的师尊与她说,若是有看的上眼的,就想办法把人绑回来锁着,好好囚禁个几年,等到那人再也离不开她,然后成婚就行了。 苏幼绾觉得这不太现实。 她已经将自己的感情锁在了鸟笼中,借此修了命定天道,丢失感情的她还如何能喜欢上人? ------------ 76.浪涛 “师妹,真的要如此练剑吗?” 裘月寒瞧着面前的瀑布,急切的水砸在潭面上,带起点点的水花。 夏怜雪轻轻的嗯了一声:“宫内禁地旁的那瀑布,就是我以前练剑的地方,我虽然并未以剑道得证瑶光,却也多少有些心得。” 她拿起裘月寒的剑,一剑挥出,瀑布的水流竟生生截断。 此为一剑断流。 不仅如此,足足过了盏茶时间,瀑布的水流才重新落了下来。 夏怜雪将剑还给了裘月寒:“我五境的时候就能让瀑布断流三息,师姐也可以试试让自己的剑意停留在瀑布下。” 裘月寒觉得有点不对,却并未找到不对的地方。 于是也就试着对着瀑布挥剑。 倒是夏怜雪飘然来到不远处的亭子,陪着姜嫁衣饮茶。 红衣剑仙道:“你就如此骗她?你分明用的是时间道让瀑布的时间暂停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得了真传,我有些嫉妒。” 夏怜雪微微一笑:“我也嫉妒。” 两个瑶光的女人一台戏,把年方二十的月寒仙子欺负的死死的。 “你这师姐身上有灵族的味道,过些日子我带她去灵族。” “嗯。” 夏怜雪饮着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情绪。 想公子了。 ~~~~~~~~~~~~~ “想夏姑娘了?” 三皇女瞧着路长远,路长远看着天上的太阳。 她以为路长远在想女人。 路长远还是不曾低下头:“有一点,不多。” “那其他的地方想的是别的女人?” “有没有人说过,三殿下很不会说话?” “并未,其他人都说我不喜欢说话。” 那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路长远并不是闲得慌看太阳,而是在等太阳变成黑白相见的颜色。 修仙界分为黑白两域。 究其根本的区别,是在两域时,看见的太阳是不一样的。 黑域所见的太阳是黑色的,白域则是一轮红日,虽是如此,两域的白日黑夜分别倒也不是很大。 这也是修仙界的一桩奇事。 只要越过不知几千里的海域,来到另一域,便能看见截然不同的太阳。 路长远之所以盯着太阳看,是因为冥国要出世了。 冥国是一处极为特殊的地方,处于生与死一线的须臾之地,那里存有许多死亡之人或妖的怨,这样的地方,每隔几百年才会突然现界一次,现界的征兆便是天上的太阳开始变得黑白相间。 当海边之人看见太阳自中间分黑白两色开始,冥国就会逐渐出现。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失衡。 浪打在海岸上,传来阵阵的震荡,略带咸味的海风铺撒在人的脸上。 海岸边已经站了不少人。 “御剑宗道友,不如结伴一起走?” “没那个必要。” 路长远随意的瞟了一眼,看过去竟有个二三十人。 也是。 冥国倒也是一份机缘,只要不入瑶光,进入冥国便不会被冥国视为挑衅,也就能去冥河明心见性,对日后的道也有极大的好处。 即便不去照冥河,冥国的特殊产物——三生果也对修行极有益处。 那果子还挺好吃的。 轰隆! 一条巨大的鲸鱼自海面翻滚而起,最后缓缓停留在了海岸边。 其上蹦出一人:“诸位道友,可是要去海的中央,等待冥国出世?” 有人朗声:“正是如此。” 苏幼绾在路长远的耳边轻轻的道:“是御兽宫的人。” 御兽宫之人又道:“海上风浪大,而且有许多不知名的海妖,诸位道友,若是想去海中央,不若乘我这吞天鲸,如此要稳妥的多。” “价格呢?” “好说好说。” 这却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机会。 这黑白两域之间的海叫做虚无海,内里危险重重,哪怕是五境的人来了此处,不小心也得栽在海中,更别提虚无海盛产海妖,寻一稳妥的方式去海中央等待冥国开的确是当务之急。 这群修行者只能被硬宰这一刀。 苏幼绾道:“既如此,不如我们也登鲸?” 路长远两手一摊:“没钱。” “幼绾有。” 哦。 差点忘记了,你这慈航宫的小师祖肯定富的很。 路长远反思了一下,自己认识的这群仙子,好像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个比一个地位高。 以前怎么没这样的运气。 两人坐上了鲸鱼,银发少女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了路长远的身旁,与路长远坐的极近。 “路公子,你瞧那边。” 顺着苏幼绾指示的方向,路长远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恰是那个叫做萧海的老叟。 上次看见萧海,这老头虽然年纪大,却面色红润,可现在看来,那面色就有些苍白了。 而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这萧海挽着一名女子。 路长远一眼就认出那是合欢门的人。 “这老头,还挺有勇气。” 合欢门的女人啊,那是能随便勾搭的吗? 路长远曾经见过一个品德高尚的修仙界年轻才俊被妖女缠上后,仅仅半年,就衰老的不像话,口中还喃喃的道什么合欢门真好啊。 恐怖的很。 你这老东西能撑几次? 就算这会儿有人上去问这老头,这老头也多半会说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她不一样。 合欢门的人就是这么恐怖。 路长远眯起眼,略过老头和合欢门的女子,却发现站在这两人身后有一黑袍人,遮脸遮体,但却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这三人应该是一起的鲸,因为上鲸前她们三人是一起交的钱。 “路公子可是对合欢门的女子有兴趣?” “没兴趣。” “慈航宫也有双修的法门。”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苏幼绾:“三殿下什么意思?” 银发少女的唇轻动:“还以为路公子是想要合欢门的法门回去与夏姑娘用呢。” 她的唇是薄而淡的,看起来极为冰凉,说出的话有些空灵的意思。 路长远似笑非笑:“三殿下也会这法门?” “学过一些,师尊说要我学了日后对付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的人还挺惨的。 嗡! 仿佛上古而来的叫声震荡,一声鲸啼将人的思绪拉回。 岸越来越远。 天空的太阳也越来越诡异。 ------------ 77.梅昭昭 海上的天气一向是无常的。 巨型鲸鱼这才在海上走了三日,远处便起了大风,大雨这便倾盆而落。 鲸上的人纷纷拿出了自己的避雨方法。 路长远与苏幼绾的最为简朴。 这位三皇女殿下自鸟笼中拿出了一把伞,这就撑在了两人的头上,奇怪的是,雨竟真的就被这一把油纸伞拦在了外面。 因为伞小,银发少女便只能紧挨着路长远,飘扬的银白色发丝几乎要蹭的路长远的手臂有些痒痒。 自鲸上看太阳,可见太阳已经有了三分黑气。 远处传来人的交谈声:“在下李朗,能否请问姑娘的芳名?” 那是个看起来颇为帅气的年轻人,他正笑着靠近老叟和那名合欢宗的女子。 合欢宗女子笑道:“小女叫王怜呢。” “这位老先生呢?” 王怜抢先回答:“老哥哥叫萧海。” 话虽然如此说,那王怜还是紧紧的靠着萧海,半点不曾放手。 路长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正无聊呢。 打起来打起来,我要看血流成河! 空灵的声音幽幽传来:“路公子也觉得她好看?”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伞下的银发少女,因为靠的比较近,所以路长远甚至能够数清少女如流扇的睫毛有多少根 好看极了。 似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但仔细听过去,却只是雨水的滴答声。 “路公子为何又紧盯着幼绾看?” “你好看。” “嗯,幼绾知道。” 若是拿那边的王怜与苏幼绾比较,那是对苏幼绾的不尊敬,这位银发少女拥有的并非是那种笼统概括为美的面容。 因为在如梦般的容貌下,还有着绝无仅有的气质,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种空灵破碎感告诉你,下一刻少女便要得道,成为天上的仙人长生久视了。 若当她是高高在上的菩萨许是恰当的,跪在她面前求其为你开悟也未尝不可,眷恋凡人的观音菩萨大约就是如此了。 路长远的视角有一点点不同。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苏幼绾好看。 这世界上不应该有这么好看的人才对。 路长远笑道:“这次不说要把自己的面容围上了?” 银发的菩萨摇了摇头:“公子已经见过幼绾的全貌,即便围上面容,公子也是能想象出幼绾的一举一动。” 的确如此。 路长远就感觉现在白布后那双红琉璃眼中应当有一抹狡黠。 只是没办法印证罢了。 滚滚的欲念而来,路长远面无表情的摸着断念,隔绝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里有人吗?” 有人走了过来,路长远微微眯起眼,看过去,却是与那王怜和萧海一起上船的黑袍人,这黑袍人还不止穿着黑袍,还蒙着面,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活脱脱见不得光的形象。 此番说话这才能知道对方竟是个女子。 路长远有些奇怪,这黑袍女子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那黑袍女子又开口:“奴家觉得那边吵闹,瞧着公子这边清净,来这里躲躲清净。” 再看过去,那王怜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多是男修。 这群男修压抑的这么厉害吗? 真没吃过好的啊。 路长远突然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黑袍女子很自觉地坐在了不远处,声音柔弱勾魂:“不曾的。” 很快啊。 路长远很确信的道:“就是你偷了我一坛酒!” 彼时在鸾如梦的面馆里面,第一次去的时候,鸾如梦送了酱牛肉和一坛子酒,那坛酒路长远没喝,夏怜雪告诉他被一位黑袍女子顺走了。 就是这个女贼! 路长远当时注意力在故人身上,就一个不留神,酒就没了。 黑袍女子顿了一下:“奴家觉得那边很吵。” “果然是你偷的。” “路公子别这么小气嘛,真的是,大不了奴家赔你点东西吧。” 黑袍女子自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她的手缩在长长的袖子中,以至于这个册子都只露出了一半,这让这个动作有了几分贼贼的感觉。 什么东西? 路长远接来定睛一看。 《阴阳调和本源经》 黑袍女子语调玩味,似在说着什么懂得都懂的话:“这可是我门的不传之秘,路公子拿回去好好用,保准夏怜雪仙子对你服服帖帖。” 她瞧了一眼银发少女:“就算是这位,若是被公子用几下这法子,也能听话的紧。” 苏幼绾突然开口:“梅昭昭?” “呀,奴家被发现了。” 银发少女仍旧面无表情:“若是路公子想用,我慈航宫的秘法想必是要比你门的好些。” 路长远默不作声的把功法收好,然后道:“姑娘是何人?” “奴家吗?奴家是个苦命人呢,出生在......” 这看来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路长远真没耐心听下去,可不等梅昭昭继续说话,三人几乎同时顿下,朝着远方看去。 天空的雨落的更大了。 潇潇的雨幕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冲来。 不远处的一声大喝:“你这老头何德何能坐在此处?我瞧这位置该让我御剑宗的王师兄来坐才对。” 修仙界争风吃醋的事情倒也不少。 可现在爆发就极为奇怪。 这鲸上的人都是想去冥国碰机缘的,多数也是些修仙界排得上号宗门的弟子,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故意点燃了人的情绪。 不消片刻,坐在王怜身边的人竟打起来了。 路长远要要看去,那王怜倒也吓的面色苍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公子。”苏幼绾开口:“不太对。” 路长远当然知道不太对,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影响鲸上的人,苏幼绾太上,他有断念,自然影响不了他们,但鲸上的其他人却是不好说了。 不仅如此,海洋在奔腾翻滚,在水中有东西要破封而出,数十丈的海浪凭空生成。 鲸鱼突然痛苦的长啸一声。 翻涌的海浪终于到了鲸的面前,雨幕下,一对对红眼狞然睁开。 路长远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几乎已经黑白分明了,冥国要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海妖!” ------------ 78.天地反转一瞬 海妖是一种极为奇怪的生物,若是真要分类,也可以将其分到妖族。 喜群居,以鱼为食。 一般来说,海妖是不会攻击人类的,但今日这群海妖却好似发了疯,冲上来啃食鲸鱼。 海浪退去。 那是一群拥有着蓝色皮肤,模样人形,背生二鳍的怪物,它们手中拿着骨叉,嘶鸣着听不懂的话语,冲上了鲸鱼的背。 很快,这群海妖便和修士乱战在了一起。 一团乱麻中,抱着牌位的萧海慌张躲藏着,他能感觉到牌位还在颤动,苦笑一声:“祖宗,别动了,我都要死了。” 鲸鱼痛苦的嘶鸣,悍然翻身,乘坐在鲸鱼背上的众人有的直接栽在水面,有的不得不祭出法器立于海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乳白色的大雾弥漫在了四周。 路长远皱着眉:“这群海妖也被欲魔侵蚀了?” 欲魔并非只浸染修行者,妖只要开了灵智,有了欲望,便也得小心欲魔。 扑杀而来的海妖两眼猩红,似也被欲魔浸染。 若是只有一两只也就罢了,这成百上千只海妖都被浸染了? 路长远提起断念,一剑将一只海妖迎头砍死,蓝色的血滴答在鲸鱼背上,腐蚀着鲸鱼的皮肉:“不对,不是欲魔,是冥国。”路长远道:“冥气入体,会让有灵之物向往死亡。” 冥国是冥君收集了生灵的“死”“灵”“怨”最后形成的国度,若是意志力不够,便会被冥国的气吞噬,成为冥国的“灵”。此后便再也不能离开生与死之间了。 刺啦。 不远处有修仙者捂着自己的头,随后拿出剑,将自己的脑袋给割了下来,剩下的半边身体在空中摇曳,不久也轰然倒塌。 这还未曾结束,自他的身体内生出了不计其数的肉芽,很快,肉芽一点点的爬出,融入了雾气中。 又是一声鲸啸。 御兽宫的这条吞天鲸永久的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海底。 据说鲸鱼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生物,它们的声音被刻印在生与死的道上,有传言说,只要在鲸鱼死亡的一瞬间,聆听鲸鱼死亡的声音,便能去往过去的岁月。 轰隆! 天地似乎反转了一瞬。 一道朦胧的柱在鲸鱼的死亡后冲天而起,很快,迷雾中似有什么围绕着柱在飞,遮天蔽日,形似巨鸟。 “往后退!” 路长远一把抓住苏幼绾的手,踏着水面往后疾驰。 很快,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竟然突兀出现了累累白骨,有人骨,有妖骨,甚至有着绵延千里的蛇骨。 骨自海底升起,最后铺在了海面上? 路长远已经没有时间想了,他再度提起剑,将冲来的海妖枭首,随后身形暴退。 “不太对。” 这一次的冥国不太对。 路长远只去过一次冥国,那是在修道之初的时候,长安道人五十岁入道,随后被丢入了那一次开启的冥国,在里面足足待了一百年。 可是那一次冥国开启并不如同这一次般如此声势浩大。 不。 是有记载的冥国开启,都不会有这样的阵势。 路长远所记得的入冥国之路,应该是在海的中央,等到太阳一分为二,黑白相间的时候,天地间会出现一道虚幻的门,踏入门中,便是进了冥国。 每次冥国开启虽略有差别,但却到底应该差别不大,最终都要进入那道门才能入冥国才对。 可这一次,且不说门了,这遮天蔽日的雾就让人无法识得四面八方。 三皇女道:“路公子,这里的雾气在抽取生机。” “继续退!” 白色的浓雾中传来不知名的啸叫,仿佛是自太古而来的某种生物自过去的岁月留下了声音,穿越了时间,这才现界在了今日。 “别松开手。” 迷雾仍在,以冥气所成模糊的迷雾将海面填满,所有人都似消失在了冥气中。 三皇女轻轻的道:“嗯,好。” 路长远陡然有了一种踩在地面上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脚底。 白骨。 一条由白骨搭建成的路出现在了两人的脚下,而白骨的侧面则是点起了幽然的蓝光,似是要为两人照明。 迷雾陡然散开,再看向天上时,已经没有了太阳,只有一个黑白相间的球。 天空则是彻底被黑夜吞噬,更为准确的来说,就好像是被涂抹了黑色的染料,原本的天空被硬生生的遮掩了,剑孤阳的那一道剑痕也毫无踪影了去。 生死一线间,冥国在那条线上。 “路公子,不要乱动。” “嗯?” 银发少女陡然俯身,仔仔细细的看着路长远,随后伸出手捧起了路长远的脸颊。 “三殿下?” “我方才好像看见,路公子的眼睛里有红光。” 路长远没忍住笑了出来:“红光?难不成我也与三殿下一样了吗?” 红眼为欲魔浸染。 苏幼绾摇摇头:“许是我看错了。” “走吧,三皇女,我们去瞧瞧这白骨路的尽头是什么。” 冥国一共有两条路。 一为生路。 一为死路。 死路路长远走过,走成了生路,而生路,大约便是路长远与苏幼绾脚下的这条了。 路长远还真有点来了兴趣。 冥国的生路一直都是有传言的,但从未有过记载,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 “路公子对这条路很熟悉?” “算不上吧,只是冥国里面有一石碑,上面写着,走生路者为无罪之人,可谒见冥君。” 银发少女顿了一下:“既有生路,那死路呢?” 路长远浮出一抹笑:“走死路者为有罪之人,若能走完死路,可得赦免,当然,冥国残破,生死路早已经没有当年的用处了。” 苏幼绾倒也听过一些冥国的故事:“可冥君应该已经死了。” “不,冥君大概率是没死的。” 路长远道:“冥国的子民在生与死之中等待了千年,终究会迎回自己的君王。” “路公子这时候倒像是一个说书先生了,死去之人如何复活?” 生死之间便是道。 死亡,也能叫还道。 这世界上到底没存在过死亡之人重新复活的。 路长远轻轻的道:“至少我是相信的,那位冥君所证之道,叫做,死亡。” ------------ 79.欲魔的红 “怎么会有人能染指死之权柄。” 苏幼绾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白骨路上忽明忽暗,映衬出银发少女的侧脸,少女又道:“修仙界也从未闪烁过死亡的道星才对。” 路长远轻轻的道:“不记载,并不代表没有。” 大道三千,修行者可择自己擅长之道修行。 但有些道不是想修就能修的。 比如夏怜雪的时间道,没人知道小仙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又在虚无中做了什么,这才得证了时间道。 死亡之道亦然如此。 关于冥君的记载也极少,只知道冥君横空出世,出道便是瑶光,对于其证之道是何也从未有过记载。 作为慈航宫小师祖的苏幼绾都不曾听说过冥君的道。 路长远道:“这修仙界总有一群老东西蛰伏着,随时都准备蹦出来。” 红鸾祖师都能苟且偷生五千年,天知道剑孤阳那个时代的老东西们还有多少没被清扫,遗留下来睡在棺材里,哪天爆发出来,就整个大活儿。 苏幼绾想了想,也道:“应该不碍事,那些老前辈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有慈航宫和道法门在,老妖怪们想跳出来,还是得好生思量一下,不然莫名其妙被后辈杀了也没地方哭。 一座巨大的城唐突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四散的冥气翻涌滚动,模糊了白骨路的距离。 哒。 哒哒。 有规律的敲击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竟成为了两人上桥后的唯一声音,叫人听的心惊肉跳。 又不知走了多久。 两人这才走到了城门之前。 仔细看去,这座城池并非坐落在地上,反而是像是从一片漆黑的墨中生长出来的,环绕四周的砖石上面布满了一种扭曲的上古纹路,看起来似人跳动的脉搏。 模糊的雾气中偶尔有巨大的影子缓缓滑过,带不起任何声音,只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痕迹。 路长远并未过多的看向那些灵,而是道:“走吧,进城。” 白骨雕刻的城门并未关紧,只是看不清城后的东西,只能瞧见一片虚无。 苏幼绾陡然牵起了路长远的手。 “三殿下?” “走丢了就麻烦了。” 那倒也是。 少女的柔荑有些冰凉,似预示着眼前的少女就算抱紧怀里也是冷的。 眼睛闭合再睁开之时。 一座充斥着灯笼的街出现在了眼前。 就好似凡间那些王朝的街一般,热闹的街临着集市,到处都是虚幻的影子,这些影子没有脸,身体也是虚幻的,却能让人诡异的知道,他们正在赶集。 路长远观察力了一下四周道:“这里是东城。” 冥国分东西两城。 此处为东城。 一眼看过去,那些木制房屋外都挂着灯笼,此刻红灯笼内点着蜡烛。 这代表着,此时是冥国的白日,而若是换成了白色灯笼,便象征着到了冥国的夜晚。 冥国有一绝对不可违逆的规矩。 生人夜晚不许出门。 若是触犯了这条规矩,路长远倒是还好,苏幼绾便要就地化灵,永远锁在冥国了。 所以他们现在首要的目的,是寻一处可以留人的冥国房子。 “路公子这是要带幼绾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了。” 沿着灰黑色的石砖一路向前走,七弯八拐后,路长远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由灰墙围绕的小门楼,木制的屋门上贴着一个正的,灰黑色的福字。 “路公子带幼绾来这里干什么?” 路长远并未回答银发少女的问题,而是打开了房门,门并未上锁。 这是一间并不太大的房子,内里有一个小院,恰是刚打开门,两人便瞧见了院内有人,不,用有灵更准确。 那是两个虚幻的人影,正坐在小院中,见路长远闯进悚然一惊,冥气滔天,这就要冲着路长远撕咬而来。 但路长远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 “这是我的房子,你们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回来了,还想杀我?” 若是按照时间来算,路长远上一次进入冥城,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事情了,他在这地方待了一百年,有点房产,很正常吧。 那两道虚幻的人影愣住了。 用着不知名的嘶吼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苏幼绾听不太懂。 路长远冷笑一声:“我没找你们要房租都是好事,现在给我滚出去。” 两道“灵”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房子。 但走到一半,又回头,用着听不懂的语言朝着路长远叫唤着,苏幼绾虽然听不懂,却也能听出言语中的恳求。 路长远摆了摆手:“我若是离开,你们要继续住就继续住。” 两道灵这才离开了房间。 苏幼绾早听说过冥国的传闻。 对于冥国,慈航宫的记载里面写的并不太详细,可其中特别标注过,只要进来,就要守规矩,尤其是要尊敬冥国里面的“灵”。 因为你不知道若是触怒了灵,整个冥国会对你如何惩罚。 可她瞧着路长远的模样,哪儿有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比本地灵还本地灵。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苏幼绾:“接下来,只要等着就行了,等到鬼门开,冥河自然会出现。” 苏幼绾只是站在原地,仿若不会动一般看着他。 “三殿下?” 路长远又唤了一声。 苏幼绾这才回过神,她轻轻的道:“路公子不要乱动,幼绾替你检查一下。” 不等路长远反应,银发少女的口中便喃喃起了经文,少女的手泛起金色的光辉,很快抚上了路长远的脸。 路长远一挑眉:“这是怎么了?” 半晌,毫无结果。 苏幼绾并未回答,而是用着其他的方式继续在路长远身上下着功夫。 少女身上淡淡的檀香窜入路长远的鼻腔,一股不知名的念头油然而生。 少女道:“奇怪。” “奇怪什么?” 苏幼绾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幼绾多心了吧。” 银发少女将自己蒙眼的白布放下,如水一般儿的银白发丝顺畅的垂落,晶莹剔透的发丝间能瞧见嫩白的耳垂。 少女身材高挑,琼鼻挺翘,眉眼极美,却因为那一双红瞳带起略微的审视之感,此刻盯着路长远,就好像是猎人盯上了猎物。 少女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对路长远进行了七上八下的检查。 而是在刚刚,她的确从路长远的眼中看见了红,那是属于欲魔浸染的红。 ------------ 80.被欲魔浸染的路长远 苏幼绾出生的那天,整个琉璃王朝的佛寺都响彻佛音,天边的金光璀璨无比。 这一切都象征着她不一般。 后来她入了慈航宫,见到了自己的师尊。 师尊对她说:“我有一法,可隔绝你的感情,使你做到不修无情道却可无情。” 修命定天道者,不需要感情。 所以师尊为她打造了一鸟笼,她将自己的感情全部锁在了笼中,以此修行命定天道。 “你是第一个修行此道之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师尊的这句话,她记了很多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苏幼绾年岁尚浅,对道的领悟不够,师尊便让她去见红尘,她见到了许多人,凡人的世界总是充斥着情感,五颜六色的。 形形色色的人如同命运之过客,在她生命中泛不起一丝的波澜,直到她看见了那艘船上的玄衣少年。 太上忘情的味道。 与她一样。 少年与她一样,对欲魔极为敏感,这本就是太上忘情者的特权。 因为无欲,所以对欲敏感。 苏幼绾陡然从少年的身上闻到了欲魔的味道。 他被欲魔浸染了? 那的的确确是欲魔的味道,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幼绾却找不到欲魔丛生的痕迹。 不应该的。 苏幼绾觉得,即便路长远失去了太上忘情,也不该如此早就被欲魔浸染才对。 他没有执。 没有执的人,怎么会被欲魔浸染呢? 大约是看错了吧。 “三殿下?” 路长远的声音忽远忽近。 苏幼绾扶着额头,险些跌倒。 她又看见了。 那一剑。 路长远的对着天斩出的那一剑,绚烂到几乎要杀死她的那一剑。 “无妨,这里是路公子的床吗?” “是。” “幼绾要稍微打坐一会,路公子要一起吗?” 见对方不回答,苏幼绾盘坐在床榻上,将鸟笼放在了旁边,随后入定,五欲皆空,命数不定。 她要用命定天道算一算。 察觉到有欲魔的不止苏幼绾一人。 路长远也察觉到了,虽然只是一瞬。 在苏幼绾盘坐在床上的一瞬间,路长远猛地回过头看向了苏幼绾的鸟笼。 他眯着眼看着盘坐在床上的银发少女,随后拿起了断念。 真好看。 人间不应该有如此好看的人。 路长远走到苏幼绾的鸟笼前,这鸟笼常年以黑布笼罩,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想瞧瞧殿下的鸟笼,可以吗?” “随公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的。” 路长远掀开了鸟笼的黑布,看着内里,空空如也。 这鸟笼里面什么也没有,这倒是也在路长远的意料之中。 除非是苏幼绾自己来看,其他人都是看不见东西的,因为鸟笼里面装的是这位三殿下的情感。 路长远想着,这办法他曾经也用过,重走红尘路的时候,他以自己的半身捏了一个劫体,将感情锁在了劫体中,这才凭借劫体重走红尘证道瑶光。 等等。 思到此处。 路长远突然有了个很诡异的想法。 他已认定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游戏,那游戏的记忆,会不会是他以前为了修无情道,把自己的记忆改成了游戏呢? 因为是游戏,所以可不带感情的当刽子手,因为是游戏,所以看众生皆为平等。 ~~~~~~~~~~~ “不要触碰灵,也不要招惹灵,除非你们想死。” 浑身黑袍的梅昭昭冷喝一声。 王怜与萧海跟在她的背后,恭恭敬敬。 在她们面前,有着一个巨大的血字,其上写着“西”。 这便是西城了。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人,御剑宗的,御兽宫的,这群人都浑身湿透,喘着粗气。 她们与海妖缠斗了足足半日,天上的太阳才黑白中分。 再不久,巨大的冥国之门才打开。 因为鲸落,这群修行者只能在水中与海妖搏斗,血与海水将他们弄的狼狈不堪。 梅昭昭并未将眼神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她来冥国并非为了照道,也并不是为了三生果,她是来寻人的。 王怜道:“圣女,我们还是先找落脚之地吧。” 梅昭昭并未回答王怜的话。 她走在入城的石桥上,目光被古朴的石桥吸引了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怜与萧海皆摇头。 但梅昭昭的确是听见了有人在说话,并不是“灵”的呓语,而是确实的人声,她摇摇头,却恍然看见了石桥上似有字。 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如此轮回,终会归来。 “圣女!灯笼变色了!” 梅昭昭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城门口的灯笼已经开始泛白,红蜡烛逐渐褪去。 要到晚上了。 “走,快找到房屋,不然就麻烦大了。” 梅昭昭急速进了城,王怜只好提着萧海跟上。 王怜指了指萧海:“圣女,有他呢。” 她转过头,看向萧海:“把牌位拿出来。” 萧海愣神,发现牌位跳得更加厉害了,随后竟化作了一道光冲向远方。 梅昭昭冷冷的道:“跟上牌位。” 有明显是什么准备都不曾做的修行者开口,恰是那李朗:“他们为何如此着急?” “你是什么准备也没做,就往这里来啊。” 御剑宗之人冷笑一声,也化作了流光入了西城。 他们可不会给这种人讲解冥国的规则。 但到底是有人好心的:“快走吧,天黑之后,若是还待在外面,会死的。” 李朗悚然一惊,他只是听了三生果的妙用,贪心一动,这就进了城,对于规则是丝毫不知的。 闻言便也急忙进城。 那好心人还在说:“找没人的房,冥国内应该还有空房。” 李朗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他急着活命,进城便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走去,一把拉开门。 里面有人。 是一个幼童样的灵。 见他闯入,灵大怒,嘶哑的冲了上来。 李朗冷哼一声,拔剑就欲与灵缠斗,可那幼童之灵竟在到达李朗面前时迎风而涨,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一口就将李朗吞了进去。 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修行者只觉脊背发冷,冷气止不住的往外冒。 ------------ 81.冥国彼岸花 “快走。” 这一批进入冥国的修行者不由得慌了神。 当大部分的灯笼泛起白色,冥国的夜就悄然代替了白天。 迷雾陡然泛起,有巨型的生物自迷雾中呜咽着。 仍旧有人还不曾寻到房子,他周围的灯笼已经完全泛白,本身也落于迷雾中, 起初,这人看见梅昭昭三人如此急切,李朗被灵吞噬,他也害怕的厉害,可真置身于迷雾中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还没死不是吗? 那人皱着眉:“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迷雾中的巨型生物似并不在这方时空般自他身边掠过,并未伤害他,而是走向了远方。 他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 冥国也不是说的那么危险。 毫无感觉,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寻找三生果的方向吧。 以前说入夜了不能待在外面,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冥国的规则大约是改了吧。 有人惊恐的大叫,声音传到此人的耳中。 “你身上,你身上!” 那人这才看向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上开始长出了红色的花,起初是一点点,最后彻底绽放,将他完全包裹。 那些花似是冥国里的一束火光,细长的花瓣剧烈地反卷皱曲,泛着近似于鸦羽的光辉,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红。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些彼岸花的花蕊中伸出了长长的丝线,将那人转瞬捆起,死死缠绕。 凄厉的惨叫自花中传出。 旁观者悚然一惊,连忙道:“快找房子!” 可房子哪儿有这么好找,有人的房子进去就会被灵吞噬,天又马上要黑了。 这群人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乱跑。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做准备就进入了冥国。 也有一四境修士叹了口气,现在找空房子肯定来不及了,他只好找到了一栋看起来极小的房子。 砰砰砰。 四境修士敲了敲门。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老人模样的灵站在了他的面前。 四境修士拿出一个碗,喃喃道:“冥君终会归来,外地游魂祈求暂住一晚。” 刺啦。 他划开了自己的手,直到猩红的血流满一整个碗,这才把碗递给了老人模样的灵。 老人灵见此,接过他手中的碗,侧开了身体。 四境修士面色苍白,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走进了房间之内,而已经至于他背后的猩红之色,也在此刻消散了去。 昏暗的房间破烂的似在岁月中沉寂了上千年,而且整个房子只有一间屋,可谓是又破烂又狭小。 但对他来说足够了,再大一些的房子,他就住不起了。 ~~~~~~~~~~~~ 夜还未结束。 灯笼才微微泛红,迷雾也还只是稍作稀薄。 外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唤,苏幼绾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 什么也算不出来。 路长远道:“若是找不到房子,便只能卖灵了。” 修士将自己的灵与念融入血中,作为交易物出售给灵,换来房子的暂时居住权。 此法伤的是修士的本源。 若是他们二人没有路长远以前留下的屋子,又找不到空房子,或许也得如同那四境修士一般卖灵。 银发少女重新戴上了蒙眼的白布:“无论是三生果,还是冥河,都是极大的机缘。” 路长远自醒来,一直到现在,所见到的人,无论是夏怜雪,又或者是裘月寒,乃至于面前的苏幼绾,这些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哪怕是在九门十二宫中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 这些人自修行开始就是天纵之才,悟道也只是时间问题,可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的。 悟道悟道,五境入道。 多少人卡在五境之前,寸步不得提升。 所以对于许多修行者来说,无论是吃下去能“虚幻三生”的三生果,又或者是照亮己道的冥河,都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路长远笑了一声:“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和这里的居民打成了一片,以前隔壁还有个叫罗的灵......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这里的灵竟然也换了一批,我还以为这里的灵不会变的。” 苏幼绾愣了一下。 她似乎从路长远的话中听到了某种模糊的情绪,又或者是某种伤悲秋的洒脱,但是到底是不明显的。 “路公子是个念旧的人?” 路长远没想到苏幼绾会如此问,便回道:“不算吧。” “那就是喜新厌旧的人。” “三殿下,为什么偏要非黑即白呢?” 苏幼绾不接话,声音空灵:“念旧的人都说自己不念旧,以免旧情越来越多。” 路长远转移了话题:“三殿下的确不怎么会说话。” 少女泛唇。 这就是她最大的情绪波动了。 她以前不喜欢和人说话,最近倒是发现,和人说话还挺有意思。 银发少女不再纠结用命定天道指示未来,但是她定了心思,若是路长远真如她所料被欲魔浸染了,她是要救一救的。 菩萨见众生皆为平等,这次却给了路长远特殊的待遇。 “冥河还未曾出现,路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到白日,去冥君王宫寻日月晷。” 路长远倒也没藏着掖着,日月晷到底为什么会回到冥国也是需要弄清楚的问题。 “公子知道日月晷为什么会回到冥国吗?” 少女陡然展颜一笑,她的脸颊极为柔美,似是天道精雕细琢而来,流畅的银发似绸上好的绸缎整齐垂落,三两缕不配合的发丝自少女胸前滑落,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儿。 明明是个修道的,却有着这么好看的容貌。 路长远直愣愣的瞧着苏幼绾看。 “路公子为什么一直盯着幼绾瞧?” “我记得我说了很多次了,三殿下很好看。” “若是真有那么好看,当初面婆婆叫公子把幼绾带回去,为何公子不应允呢?” “我觉得这不能混为一谈。” 苏幼绾并未接着持续这个话题,而是轻轻的道:“日月宫主当年证道瑶光后,因为某种特殊的缘故,将日月晷破碎了,这件冥君的法器在破碎后,日月宫主命人将其重新送回了冥国,经过几百年的蕴藏,应该恢复了部分的能力。”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三殿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银发少女拨弄了一下自己银白的发:“宫内典籍上写的,其他的,路公子若是想知道,便随幼绾回慈航宫就知道了。” “进去了还出的来吗?” 少女泛笑,美的惊心动魄:“不知道呢。” ------------ 82.三生果 跟随着牌位的指引。 梅昭昭真的找到了一空着的房屋。 灯笼已经完全泛白。 街道上冥气杂升,不少的虚影贴着雾而过,静悄悄,却又声势浩大。 “圣女。” 梅昭昭应和了一声:“休息吧。” 她浑身裹在黑袍中,叫人看不清情绪。 王怜道:“三生树应当要开了,圣女要出手吗?” 梅昭昭摇了摇头:“你若是想要,便自己去取就是了。” 她天赋卓绝,并不需要三生果,但是王怜是需要的。 梅昭昭又道:“三生树大约要明日才会出现,不要乱跑,晚上出门,我也救不了你。” 王怜点点头:“圣女,那萧海......” “不要苛责,毕竟是萧清风留下的最后血脉。” “我可不会这么对他,当年长安道人留下的律令还在呢,把人吸死了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合欢门虽然不是重点整顿对象,长安道人也消失了五百年,但当年长安道人留下的律令仍然被一直遵守了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道法门存在。 而是合欢门的人发现,比起把人吸死,让人心甘情愿的把法贡献出来还能落得个好名头,近些年合欢门的声誉甚至在变好,而声誉好的结果便是,有一批修仙者甚至主动接触合欢门。 道法门想不明白。 但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你情我愿的,随便吧。 梅昭昭收敛心神,看着天空。 冥国的夜空此时仿佛被浓雾笼罩,不可知的嘶鸣声传入了梅昭昭的耳。 这位还尚且不曾进入红尘的合欢门圣女,在想男人。 更准确的来说。 她在想路长远。 琉璃王朝之事知道其中详细内情的人并不太多,她算一个。 血烟罗离开了上玉京,不知那一剑是谁斩出来的,她梅昭昭却是知道的,她在上玉京的另一侧,看着路长远一剑破开了天。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冥国。 在鲸上,梅昭昭故意接近了路长远,随后惊讶的发现,慈航宫的小师祖也在那少年的身边。 于是她对路长远的身份更加惊惧。 所幸那少年看起来还挺好说话,自己也和他没什么利益纠纷。 合欢门处事的第一宗旨。 不要和看起来就很强的人交恶,可以的话,让对方知道你伺候人的本领。 伺候人的本领梅昭昭没有实践过,也不打算实践,所以便只能丢一本法门给那少年,她总觉得那少年日后的腰子会有点劳累。 也算是结个善缘。 梅昭昭将萧清风的牌位拿起,挂在了堂屋内,冥国的气穿过堂屋,三根香转瞬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希望你还念着旧情吧。” 香燃,随后立在了牌位前。 ~~~~~~~~~~ 路长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还是有些湿润。 梦似远去了,他又梦到了过去在冥国的时候。 灯笼已泛红,冥国的第二日到了。 “醒了就起来吧,路公子。” 好软。 路长远抬头看去,看见的是少女挺翘的身材和绝美的面庞,他道:“这次又是我睡着躺在了三殿下的腿上?” 少女摇摇头:“这次是我将路公子的头枕过来的,我观公子睡的不是很好,似是做了噩梦。” 应该也不算噩梦。 路长远心想,如果以前走冥国的记忆是噩梦,那长安道人修道的过程就全是噩梦了。 “路公子还要躺多久?” “这取决于三殿下愿意让我躺多久。”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 苏幼绾没说话。 空气一时间就有一些寂静。 路长远好奇的看着苏幼绾,但少女面无表情,似入定。 真让我一直躺下去? 怪。 路长远不得已爬了起来:“该出去瞧瞧了,三殿下。” 或许是错觉。 路长远瞧见银发少女似是笑了一下。 两人这便离开了这座小小的房子,打开门,街道上充斥着灵,冷闹极了。 灰褐的街道上,那些灵似在日常工作,虚幻的影子往来,就似真的是人一般。 这里是卖肉的铺子,那边是卖胭脂水粉的。 可惜全部都是虚影。 “路公子,这群灵为何都在对你用同一个音节发声?” 让三皇女有些奇怪的是,这些灵似乎认出了路长远,都用着一种模糊的,奇怪的音节叫喊着。 “不必在意,咱们去王宫。” 冥国的子民有着自己的语言。 说到底,这里的灵以前都是各种各样的种族,有人,也有妖。 路长远听得懂。 那些模糊的,诡异的单字音节,其实都是在喊他路长远在这里的外号。 “羽。” 路长远也不知道这个外号怎么来的。 大约是当初初出茅庐,把冥国的人都打了一顿,这群人给的尊称吧。 要说也怪离奇的。 这群冥国的灵,被他打了一顿后,察觉了他的实力强劲,想把他留下来,让他代替冥君管理冥国。 有一种你打赢了我们,现在你是老大的诡异感。 但路长远那会只想出去,也就没理。 “路公子对这里很熟悉?” “嗯,待了很久。” 苏幼绾轻轻的道:“可是冥国每次只会开启半月不到,若是没出去,便只能在里面熬到下一次冥国开启才能出来了,依照这里冥气的浓烈程度,即便是六境开阳,待上百年,也得被硬生生的磨灭成冥城的灵。” 路长远只是道:“总有些人能熬过来的。” 整座冥国随着路长远的话开始震荡了起来。 两人陡然看向了天空。 灰黑色的天空中似有一棵树正在缓缓生成。 “三生树。” 自东城的天空中,可见一交织的巨树,这棵树似从幽冥而来,由三棵不一样的树糅在了一起,最后形成了骸骨与墨玉的交合之物。 这棵树横跨东西两城,所以无论自哪个角度,都能看见这棵树。 过去,现在,未来,又或者前世,今生,来世,类似的念最终成为了点点星光,在冥气围绕下,最终化为了一粒粒动人心魄的果实。 三生果。 路长远收回了目光:“这次的三生树来的如此早吗?” 三生果的效果相当简单粗暴,吃下这果子的人,会在虚幻中过完新的三生,这就让修行者多了三辈子虚幻的记忆来悟道。 在五境门前苦苦求索的四境天权们,只要用了此果,多半也能有些感悟。 ------------ 83.冥国的灵 “三殿下要不要去抢果子?” 苏幼绾瞧了一眼,已经有不少修仙者冲了上去,她摇了摇头:“幼绾不需要,还是留给他们吧。” 路长远笑笑:“走吧,咱们去王宫。” 天上的争夺与他们无关。 苏幼绾看着四周的灵:“这些灵在等什么?” 四周灵正直愣愣的看着天空。 路长远却并不直接回答:“三殿下知道三生果是怎么形成的吗?” 银发少女刚想开口说路公子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却想了想,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冥国里面的灵,最初是冥君收集了死亡之人的灵与怨化生的,这群灵也可以说是已死之人的最后一道执念,又或者是最后的恨。” 路长远指着树上的果子:“三生果给人虚构的三生,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是这群已经死亡的灵生前的记忆。” 苏幼绾愣愣的瞧着那群灵。 路长远又道:“得到便意味着付出,争夺果子势必会受伤,在冥国,受伤就意味着失去一部分灵,那些灵在等着修行者们的血与肉,然后将其吞噬,在冥国这个特殊的地方,这群灵就有机会不再迷茫,重新成为新的生命。” 苏幼绾疑惑的道:“死而复生?” “并不算,更类似于成为新生的生命。” 自腐烂的肉中,生成的全新生命。 ~~~~~~~~~~~ 伴随着浩渺的冥云,三生树彻底凝固而来。 黑。 无尽的欲缓缓成型,整个冥国的气震荡不堪。 在冥国的修仙者们几乎都发了疯。 “快去抢三生果!” 他们疯一般的往三生树那里奔跑。 那棵树似乎有什么魔力,在冥气中散发着一股道的气息,这股气息吸引着所有人。 只要靠近树,吃了果子。 就能入道。 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梅昭昭定了定心神,运转了心法,将内心的悸动抹去。 她喃喃道:“好强的诱惑力。” 这棵树在诱惑着所有人,调动着人的情绪。 一旦所有人发了疯,就会自相残杀,对于冥国来说,这群修仙者全部死在这里是最好的,但又迫于冥君的律令不能直接出手,便只能出此下策。 三生树的果来自于冥国的灵。 修行者要吃三生果。 冥国的灵要吃修行者。 你吃我,我吃你,这就是修仙界亘古不变的原则。 梅昭昭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恢复了清明。 作为诱惑人的祖宗,合欢门的心法在抵御诱惑上有极为了不得的成就。 这种成就在一千多年前达到了顶峰。 彼时长安道人给合欢门主打了一顿,教训合欢门要洁身自好,这促使合欢门更改了心法,也分成了两派。 一为灭欲,一为释欲。 以灭欲为主的合欢门人主修阴阳大道,讲究阴阳调和,是新兴的支脉,心法也强于释欲的门人。 而以释欲为主的合欢门人讲究骗人吸法力,虽然心法稍弱,却在化人法力一道极为有建树。 梅昭昭走的就是灭欲的路子。 与一般的人不同,因为前代宗主的命令,她的欲望灭的更彻底。 “圣女。” 王怜用着渴望的眼神看着天上的树。 梅昭昭淡淡的道:“想去就去,但若是死在了冥国,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的。” 王怜得了准许,也化作流光,窜入三生树中。 梅昭昭还是未离开房间,她看向房间内的那三柱香,此刻已经燃烧了大半。 萧海瑟缩的走了出来,也看向天空。 “你看什么?你也想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海只能重新退回了房间内。 梅昭昭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闭着眸子,开始调息自身的气息。 她还不曾入五境。 却也不打算祈求别物来突破自己。 萧海陡然道:“大人,我的老祖宗,是不是没死?” “是。” 梅昭昭不曾看萧海一眼。 她此行来,就是为了找萧海的那名老祖宗萧清风。 此人与合欢宗有些缘分,曾经和宗内的一名长老结成过道侣,但可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萧清风明明是六境,却入了冥国,最后杳无音讯了。 人应该是没死的。 就是不知道藏在哪儿了。 远方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王怜冲了上去,随虽作为九门十二宫的弟子,她也仍旧无法抵挡三生果的诱惑。 与天资卓越的梅昭昭不同,她如今才三境,五境也遥遥无期,但若是夺走了果子,她就能提前确定自己日后的路。 “三生果是我的了!” 天上有人厉喝一声,将那一枚果子收入囊中,他一刀砍掉了准备抢果子之人的脑袋,露出了猖狂的笑。 猩红的血滴落,将整个冥国染成了血色。 修行者在天空中大战着,时不时便有着残肢断臂落在地上,血混合着肢体最终成为了灵们的食物。 夺了这枚果子之人眼中划过一抹红色的光,满是痴狂之色,随后化为流光往别处飞去。 王怜隐在了黑暗中,尾随着抢了果子的人。 半晌。 经过了数个拐角,那人的身形才重新的暴露了出来,见此王怜急忙贴上:“这位好哥哥......” 她的话还未落下,杂七杂八的光竟一拥而上。 修仙界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盯着你,等你松气的时候把你拆骨剥皮的吃了。 王怜只好往后退。 “杀!” 陡然,自王怜背后出现了一四境修士,恰是昨夜卖灵租房之人。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修士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口中只是喃喃的道:“杀!” 冥气伴随着四境修士,血肉中陡然再生出了两只手臂,随后化为血风直冲入天空。 王怜瞳孔针缩。 她猛地回过神。 那四境修士不是为了夺果子,而是为了屠杀,他要将所有人全部杀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血雨腥风再启,一片慌乱中,那三生果居然诡异的没有人在意,甚至遥遥的落下,掉落在了角落中。 混沌。 杀戮。 在猩红的街道上,有人慢慢的走过。 “怎么果子都没有人捡。” 路长远蹲下,捡起了血色地砖上的三生果:“我寻思这果子好像没人要,三殿下,咱们运气还挺好的。” ------------ 84.我寻思这果子也没人要啊 路长远摇了摇手中的三生果。 “三殿下吃过三生果吗?” 苏幼绾摇摇头。 上一次冥国出世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路长远心想也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银发少女道:“此言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路长远笑笑,随后砰的一下将三生果掰开了,奇怪的是,这灰黑色的果子里并不是充斥着鬼与冥的灰黑色蛆虫,而竟是粉嫩的,让人颇为有食欲的果肉。 “不要在意那些东西,来,分你一半儿。” 他将一半儿的三生果递给了苏幼绾,然后将果子塞入嘴中嚼。 路长远已经吃过一次这个果子,第二次就只能当尝尝味道了。 和一般树上结的果子不一样。 这枚三生果,令人苦涩的想要吐掉。 就好像凡人的一生般,以前没钱只能出去卖力气换几两碎银子,后来生活好了,却再也走不动,看不了其他的风景,也吃不下美食了。 无奈和辛酸中,一生也就过去了。 路长远面无表情的将果实咽下了肚子里。 苏幼绾蹙起如画的眉,半晌也轻轻咬了一口果子。 预想中的虚幻三生并未出现,毫无感觉。 太上之人,不会被虚构的三生迷惑,更不会被虚幻的道吸引。 所以两人都好像是吃了,又好像是没吃。 那四境修士和发了疯的修士们打的天昏地暗,已然不在此处,路长远与苏幼绾也并不停留,而是继续朝着东城的尽头走去。 往冥国的最深处走去,所见的便是蓝焰燃烧着的断壁残垣,本该是威严的王宫此刻只剩下了些许残破可窥见曾经的辉煌。 那原燕尾状翘起的檐角,以及其上所悬挂青铜铎铃都化作了影,遁入了死亡。 路长远淡淡的道:“冥国的君王不归来,这里就会永恒的残破。” 苏幼绾伸出白皙的手,抚过古朴的痕迹,不远处的墙壁上有着一些石刻的痕迹,画的似是个人,拥有着一对尖耳,手拿着长矛,对付着怪物。 “冥君是三千年前的人了,但观此景,似不止三千年,前些年有人在古迹中带出过类似的图腾,还有些看不懂的字迹。” “或许冥君当年也找到了差不多的图腾吧,上古三千大魔的时代毕竟太远了。” 路长远并不打算深究此事。 “所以,路公子要入王宫吗?” “进不去的,王宫里面有冥君残余的道,进去是在找死。” 更何况,日月晷并不在面前的王宫中。 路长远看着残破的王宫之门,似笑非笑:“若是日月晷真的回到了冥国,大约就在下面了。” 苏幼绾一言不发的等着路长远的下文,却看见路长远只是拿起断念,狠狠的插在地面上。 铛! 宛若清泉流水般悦耳的声音传来,面前的空间唐突泛起波纹。 路长远瞧着这熟悉的一幕:“冥宫有着双面,上面为君王休憩之所,而下面,则是有罪之灵的关押之地。” 不仅如此。 死路也在下方。 罪狱之灵若是走过死路,可得赦免。 死路和罪狱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穿越这一层薄的波纹,天地便似倒转了过来,等到两人再度抬眼,面前便是无尽的黑暗,自几乎要吞吃所有光的冥气中,恍惚可见整整齐齐的牢狱。 这些牢笼彼此相间,每一间牢笼中都关押着虚幻的灵,一眼看过去,这群灵似尽数奄奄一息,即将死亡。 罪狱的灵会在此处被磨灭,最后成为冥国的基石。 路长远并未过多的看着这些灵,而是飞速的往着牢狱的最深处而去,这里竟有一座沙漏样的石雕,在石雕的最中心,此刻有一巨大的圆形空洞,内里空空如也。 就好似是一尊完美的雕塑缺少了头。 这景色路长远是见过的。 他上一次来,此处便是如此模样。 但现在不应该如此才对。 “路公子?” 苏幼绾走到了路长远的身边:“为何站着不动。” 路长远面色凝重:“你确定日月宫主当年叫人把日月晷送还冥国了?” “嗯,的确如此。” 银发少女重复了一遍:“不会有错,当年日月宫主是叫一位陈安的修士送回日月晷的。” “那名修士后来如何了?” “那幼绾就不知道了。” 路长远指着沙漏的中心道:“若日月晷真的回到了冥国,一定回归于此处,因为此处是死路的起始。” 可石雕的中心什么也没有。 “要么,当年陈安没将日月晷送回。” 这不可能,文字提示着日月晷就在冥国中,所以陈安当年的确将东西送了回来。 那就只剩下了最坏的结果。 “要么,有人窃夺了日月晷,并且在冥国内躲藏了几百年。” 自日月宫主将日月晷归还冥国,直至这一次开启冥国。 冥国一共开启了三次。 “路公子,你看那边。” 苏幼绾突然开口,路长远顺着少女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间牢狱,其中的灵似发了疯,拼命的撞击着牢狱的栅栏。 那只灵只剩下一半的身体,看来在罪狱中已经不知关了多久,他即将消散。 路长远蓦地开口,不可置信的道:“罗?” 这只灵路长远是认识的。 之所以认识它,是因为这只灵曾经很强,还阻止过路长远踏上死路,路长远揍了它好几顿。 可这只灵的地位在冥国应该很高,为何会在罪狱!? 灵见了路长远,嘶哑的吼叫着,似要用尽自身所有的力气提醒路长远什么。 也就是一瞬,路长远悬起断念,朝着漆黑之处挡了一记。 锵! 火光照亮了黑暗。 一把巨大的斧出现在了路长远的断念之前。 有人在偷袭他。 路长远一脚踢出,雨点般的剑法星然而落,此时路长远才看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也是灵。 但却是身着盔甲,手持长矛,头生犄角,浑身漆黑的灵。 路长远将对方的长矛挡回去,春剑连绵不绝而来,对方这便被一分为二。 灵为怨。 断念可断六尘,自然可断灵之怨。 此灵实力不强,很快死在断念之下。 路长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罗。 名为罗的灵还在嘶吼。 “小心......萧清风?” 那不是个牌位吗? ------------ 85.萧清风 “你的意思是说,冥气失衡了?” 路长远将罗的牢狱打开,听着罗说话。 他一边点头一边道:“是如此,冥君久不曾归,冥国最多再有几个轮回,也就该消散了,你们这里的灵也会彻底的尘归尘,土归土。”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 哪怕是冥君留下的国,也早该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你们当初想让我成为代理冥君也是因为这个?” 罗嘶吼。 没有瑶光之人替冥国拨乱反正,冥气会失衡,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银发少女提着鸟笼就站在路长远的身边,如同黑暗中最明亮的一轮月亮孤寂辉煌。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空灵。 “路公子?” 路长远摇头:“什么叫我才有资格?” 苏幼绾轻轻蹙眉:“路公子?” 她听不懂灵说话,还等着路长远给她解释呢,结果路长远就在那里看着罗。 半晌。 路长远这才解释。 冥国迫切的需要一位冥君来将冥气流转,冥气不流转,冥国就好像一条河变成了死水,最后也会消失。 路长远以前进入冥国的时候把灵打服了,所以这群灵愿意让他暂代冥君之位。 但这也只是暂代,等到冥君归来,一切还是得还给冥君。 路长远自然不干,在冥国待了上百年,强行走死路离开了冥国。 而冥国的灵又蹉跎了千年,冥国正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人送还了日月晷,原本只要有着日月晷,即便冥君不在,冥国也能拨乱反正,调节冥气的平衡。 可事情就出了意外,冥国并未安稳几百年,在上一次冥国按照惯例现世呼唤冥君归来的时候,日月晷被偷走了。 这却也是一件怪事,日月晷藏于王宫之底,这里本就隐秘,更别提还得通过特殊的法子与王宫共振,才能进入罪狱。 那人竟然能偷偷的进入罪狱,偷走了日月晷,还不曾惊动冥君的法,这就更奇怪了。 路长远能进入罪狱是因为他在这里待的久,而且物理意义上的和灵打成了一片,还有了“羽”的名号,灵们承认了他的地位。 那小偷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知道。 灵们只知道是一个叫做萧清风的人偷走了日月晷,却到底不知道萧清风藏在何处。 路长远皱着眉:“若是他的目标是日月晷,那为何偷走了日月晷却不离开冥国呢?” 日月晷仍在冥国,他到底想干什么? 罗又在嘶吼。 路长远回过神:“对了,你为何被关押在此处?总不至于你也被变成了罪灵吧,刚刚攻击我的,带盔甲的灵又是什么来头?怎么浑身漆黑的。” 冥国的灵,应该都是灰白的,宛若虚影一般的。 那浑身漆黑的和煤球一样的灵,路长远还是第一次见。 路长远并未等到答案。 他的眼中蓦地出现了两行猩红的血字。 【你即将死去】 【冥河即将出现】 我要死了?! ~~~~~~~~~~~~ 王怜正在仓皇乱窜。 疯了。 都疯了。 来之前,她认为自己就算抢不到三生果,也能凭借自己的姿色勾搭上一个抢到果子的人。 只要给她机会,哪怕对面是四境,比她高一个境界,她也有信心一个晚上让那人神魂颠倒,把果子乖乖交出来。 这群修仙界的修士啊。 见到合欢门的人,第一反应从来都不是避而远之,而是想着,我如此厉害,定然不会被合欢妖人勾走魂。 就尝尝合欢妖人的味道,然后第二日提上裤子不认人就是了。 这样想的大部分人都上了钩,最后,以前只会眼神痴呆的说:“合欢门真好啊”。 现在则会说:“她不一样,她真的爱我。” 王怜的修的是释欲法,她伺候人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那萧海现在满心满意都是她了。 所以她信心满满。 可事情不对。 王怜目瞪口呆的看着混战的人群。 起初大家的确是在抢夺果子。 可后来慢慢的,慢慢的就不对了,自那个畸形的四手四境修士闯入战场,整个战场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氛感染。 杀。 杀杀杀! 把所有人全杀了,什么三生果,把所有人全杀完,果子自然是我的! 这种念头很快传染了每一个人。 从“抢夺果子”变成了纯粹的暴力宣泄。 各门各派的法术绽放开来,仿佛在冥国要绽放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 王怜心惊胆颤。 她还看见了更奇怪的事情。 那些死掉的人,落在地上,一部分被灵吞吃,另一部分竟然融入了红褐色的地面中。 咕噜咕噜。 不久,那些地面宛若沼泽一般涌动,翻转,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灵。 这群新生的黑色之灵站好,随后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阴影中,不知去往何方,看起来森然可怖。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王怜细想,灯笼开始泛起了白色。 天要黑了。 王怜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昨夜歇脚的房间,却发现梅昭昭竟也在看着天。 此刻冥国的天似染上了一层血色,黑与红之间,那颗黑白分明的虚假太阳似乎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笑脸,要将人吃进去。 “圣女!情况似乎有些变化。” “无妨,我们只是来寻人的,寻到人就行。” 梅昭昭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不变应万变就可以了。 阴风吹过堂口,萧清风的牌位突然抖动了起来。 萧海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王怜仙子,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面色涨红,那并非是气色红润的润红,而是仿佛气血翻涌,满到溢出,要七窍流血的感觉。 王怜抓住萧海的手,运转合欢的法门,她惊讶道:“你的气血怎么会成这样?” 萧海与王怜同寝,他才一境,年岁也很大,哪怕是王怜收着力,萧海也有了亏空的模样。 可现在王怜来检查萧海气血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萧海的血滚烫的过分,仿佛是一位二十多岁龙精虎猛的青年,那气血翻涌的几乎冲破他的皮肤,将他变成一整个血人。 梅昭昭皱着眉道:“有什么影响了他。” ------------ 86.路长远即将死亡 天空中,那名四境修士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他只是蛮横的,倾尽一切的将面前的东西尽数撕碎。 此番进入冥国的修士大多数还在五境之前,并不能有太多人阻拦他,加之他状态诡异,就更加恐怖。 自他背后生出血肉模糊的手,顶破皮肤,带着淋漓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伸展,最后化为了古铜色的翅。 他已经不是人了。 “怪物!?” 有人大喝,可一团混乱中,根本就没人在乎四境修士的不对。 他扇起遮天蔽日的翅膀,疾驰到了一人的面前,将那人的心肝直接扯了出来,随后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呓语。 当灯笼全部泛白的时候,四境修士翅膀再度震动,朝着远方飞去。 大雾再度泛起,一切的视线被阻隔。 他不再飞行,而是落了下来,一步一步,沉重而麻木地向前行走。 四周陡然响起有节奏的,宛若磨牙一般的节律,可他并不在意,而是冲入了雾中,也成为了不可见的巨物。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 大雾开始啃食着他的肉体,不过片刻,一具苍白完整的骨架取代了原先那怪异的躯体,他褪去的血肉落在地面,很快生成了一具具黑色的灵。 这群灵嘶吼着也遁入大雾。 骨架的眼中的火焰无声燃起,他仍旧走着,血肉褪尽,消亡便轮到了骨,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此刻仿佛化作了吞噬骨的沼泽。 他每向前迈出一步,脚骨便悄无声息地融入地面一寸,腿骨,躯干,他就这缓慢一寸寸地变短。 哐当。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他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骷髅头,失去了支撑,掉落在地,他只剩下了一个骷髅脑袋,却仍旧在地面上滚着。 哐当哐当。 脑袋朝着迷雾深处滚去。 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骷髅脑袋眼中的火焰也尽数消散,更为准确来说,是它眼中的火焰漂浮而起,最终遁入了雾气的深处。 砰的一声,骷髅脑袋陡然化为了灰,消散在了迷雾中。 良久。 迷雾深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舒爽的叹息。 ~~~~~~~~~ “所以呢?路公子要如何做?去找那合欢门的人?” 苏幼绾提着鸟笼,好奇的道。 两人已回到了路长远的小房子内,一切如旧,除开在门口张望着,想要回到房子的两个灵。 银发少女很自觉的将鸟笼放好,然后坐在了床上,一对精巧的小脚穿着白色的小布鞋悬浮在空中。 她不等路长远接话,便到:“那个老先生抱着萧清风的牌位,若是萧清风未死,一定所图甚大,那老先生抱着的牌位兴许就有不一般的地方。” 路长远点了点头,面色如常的平静,似并不把自己即将死亡放在心上:“所以我要去找那个萧海,顺便瞧瞧那牌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初在迎风客栈见牌位乱动,路长远并未太放在心上,加之也不曾用手仔细检查,故而并不太能看出内里的乾坤。 谁能知道在冥国还能遇见牌位上的人啊。 银发少女将自己蒙眼的布放了下来,红瞳盯着路长远,却并未有着凶戾的感觉,只是带着三两分的侵略性。 太上忘情的菩萨似因为这一对红瞳有了侵略性, “路公子对冥国了解的过头了。” “都是些久远的记忆,年纪大一些就什么事都能知道了。”路长远摆摆手:“我现在得去瞧瞧那萧海,三殿下还是就在屋子里,不要出去的好。” 眼见路长远似要打开门,在冥国的夜里出门,银发少女不由得道:“已经到了晚上了,明日再去要好些。” 街道上已经亮起了白色的灯笼,大雾四起,生人若是在屋外,是要被大雾吞噬的。 “无妨,伤不了我。” 路长远一把拉开屋子的门,提着断念,遁入了迷雾之中。 他很在意眼中的字。 我就要死了? 我在这地方能怎么死? 门外灰蒙蒙的大雾泛起,遮掩着视野。 冥国的确排外。 说到底,冥国之所以现界,是为了吸引冥君归来,而为了冥国的冥河和三生果来的人,冥国自然没有好态度。 晚上的迷雾算是冥国变相驱逐外来者的一种手段。 所以外来者晚上不能出门。 嗯。 外来者。 关我路长远什么事。 路长远对着迷雾摆了摆手:“不要烦我,也不要在我身上种花。” 迷雾中的巨物虚影自路长远的身边走过,停住了一瞬,似在对着路长远示意,但很快又缓慢的离开了。 路长远是唯一可以清楚看见巨物行走的人。 如此巨大的,直立行走的生物,在如今的修仙界是不存在的,据路长远所知,如今最大的兽也就是御兽宫的那只大乌龟,可那只乌龟也是四脚走路的。 直立走的巨人,就连道法门记载上都不曾有过,只是偶尔能从地里挖出来一些骨头。 大约又是几万年乃至几十万年前的生物。 路长远收回思绪,沿着东城一路向前走,东城与西城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石碑,这石碑上刻着一道巨大的符号。 只要有智的生物,来到此处,见到符号,便能自心底说出这个符号的意思。 冥。 灵所安息之地中,立于混沌的君主。 路长远并未将目光太多的停留在石碑前,而是随机抓住了一位在街上游荡的灵。 他幽幽的道:“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在街上游荡?” 灵本就心智不全,吓了一跳,回头瞧见是路长远,先是惊恐的变大,随后又缩小,后退了好几步。 路长远微微的眯起眼:“我之前就想知道,你们这群灵都换了一批了,竟还认识我?” 灵嘶哑的叫。 路长远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羽的名号会跟随我直至死亡?罢了,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浑身黑袍的人类,也是新来的外地面孔,她住在哪儿?” 灵嘶吼了一声,随后快速的跑开了,似乎是极为害怕路长远,又或者是害怕迷雾中的某种东西。 浓密的雾气中,冥国的房子自外面看来,竟隐隐的有些虚幻。 ------------ 87.迷雾之中 熟悉的街,熟悉的景色。 一切似乎和一千七百年前没有任何不同。 虚幻的灵们与路长远错身而过,仿佛路长远是整个冥国唯一在逆行的生物。 不久,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丛红色的彼岸花。 看来又有倒霉蛋没找到房子,死在了这个夜晚。 路长远绕过彼岸花,继续往前走去,再不远处则是一间酒楼模样的房,按照那个灵所说,梅昭昭大约就是住在这后面的小房子内。 “嗯?” 路长远还未靠近,便听见了激烈的动静。 走近两步,房子的门陡然擦着路长远的耳朵飞向了远处。 发生什么了? 黑暗中,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形生物匍匐而出。 它四肢着地,姿态如蜥蜴般扭曲爬行,指甲已长成修长的利爪,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最可怖的是,那锋利的爪尖上串着一个女子的头颅,长发垂落,尚在滴血。 “萧海?” 路长远皱起眉。 “小心!” 浑身黑袍的梅昭昭靠在门口,左手捂着右肩的伤。 她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不久前,萧海气血翻涌,陡然暴起发难,猝不及防的王怜直接死在了萧海的手中,而萧海的身躯也彻底炸开,血刺破了肌肤,将他染成了如今的血人。 路长远冷声:“发生什么事了?” 梅昭昭只觉肩伤疼的厉害,她咬着牙摇头:“奴家也不知道,他好似发了疯,现在力大无穷,可怖的很。” 路长远提起断念,他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梅姑娘,萧清风的牌位在哪儿?” “刚刚奴家和萧海搏斗的时候,萧海吃了!” 萧海陡然冲了上来,路长远与它硬对了一记竟被震得后退半步。 原本一境的修士此刻竟力大无穷,路长远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正当路长远再度提剑欲出手时,四周阴影中浮现出无数黑色的灵,它们身披铠甲,扭曲着聚拢了过来。 ~~~~~~~~~~~~ 苏幼绾的那句小心些还没说出口,路长远就已经不见了,她只得叹了口气,随后将门乖巧的关好,重新回到了床上。 只需要在此地等着路长远回来就行了。 银针自她手中生成,随后少女的手轻抬,在只有她看得见的命运线中,苏幼绾穿针而过。 良久,银发少女捏了捏自己的脸,红色的瞳孔中不带任何情绪:“日月宫左护法苏无相,右护法路长远。” 她轻轻的呢喃,又重复了一遍:“右护法路长远,不曾想是个少年模样。” 以苏幼绾的眼光来看的话,路长远生的的确是不错的。 人貌在修行者当中并不是重要的一部分,修仙者大多都模样俊美,但好看成这样的的确有些少见。 上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大约是见到自己的师尊吧。 苏幼绾不由得想着,修行修到最后,大约都是一具具没有灵的骷髅,也只是外表好看,不像路长远一般有意思。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觉得路长远有意思的地方,恰恰是路长远似凡人的地方。 凡人需要吃饭睡觉,夏日热了褪衣,冬日冷了加衣。 路长远似也是这样,尤其是睡眠质量极好。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修行呢? 苏幼绾想着路长远,没来由的觉得心情很是平静,就好似在春日瞧着蝴蝶飞舞,温柔的羽毛飘洒云层,最后染上了颜色。 又好像是成年后偶然尝到了幼年爱吃的芝麻糖,回忆泛起心间,最后云卷云舒,晕开了甜。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大约是叫。 红尘? 苏幼绾陡然有一点想自己的师尊。 自七岁入了慈航宫,她在师尊手把手的教导下踏入修行,直至选定命定天道,选定了自己的道,师尊便不管她了。 而是叫她自己去见红尘。 她见了许多人,也看见了琉璃王朝的众生百态,可这些都不太能让她有所触动。 在苏幼绾的视角里,大约可以分为,黑的,白的,要管的,不该管的。 其实大约就是不让修行者欺压凡人吧。 许多人说她是太上忘情的菩萨。 其实不是的。 苏幼绾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太上忘情的菩萨,而是在求道路上拼尽一切求索的人。 如今修道十五载,她已经开始厌倦身上的道袍了,她走到哪儿都有人唤上一句:“是慈航宫的小师祖。” 莲花冠,蒙眼,鸟笼,似乎成为了她的符号,她极为不习惯这些东西与那些恭敬的声音,若是可以,她想遁入深山老林去修道,不问世事。 师尊曾经对她说过:“天道不是人族的天道,但你可以是人族的命定天道。” 这句话苏幼绾不明白。 师尊还说:“红尘就在你的眼前,你看得见,便是红尘,看不见,便是太上。” 这话苏幼绾也不明白。 不。 最近明白了些。 或许红尘不只是人间。 想想吧。 红尘是什么,能让你觉得自己有生气的东西,便是红尘。 在放弃寻找红尘后,银发少女找到了似能成为她红尘的东西。 而苏幼绾最近才知道。 男人的脸颊温度,是要比女孩子的烫些,手却也比女孩子的大些,差不多刚好能够覆盖她的小脑袋。 不仅如此,男人睡着了还能暖被子,不像她,被子睡一晚上还是冷的。 成亲了就有男人暖床了。 苏幼绾不由得这么想着。 哐当哐当。 不远处的笼子陡然颤抖了起来,险些掉落在地面,苏幼绾瞧了过去,如画的眉微微蹙起。 “不可以。” 银发少女如此说。 她下了床,将黑布拉开,和路长远所见不一样,一只可爱的,有着纯白流畅羽毛,却红瞳的鸟儿出现在了笼中。 笼中鸟,这也是她。 所以当初路长远问她笼子里面是什么,她才会回答里面是幼绾。 鸟儿见到了她似是很开心,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了起来。 一切无碍。 “乖巧些,你还不能出来,再过些年吧。” 她不证道瑶光,笼中的感情就一日不能放出来。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谁?路公子回来了? 苏幼绾再度将笼子蒙上。 黑暗再度吞噬了她的感情,她自然没瞧见那雪白的鸟羽上似有一股若有若无,正在蔓延的红。 ------------ 88.冥河自天上来 少女走到门口。 “谁?”银发少女的声音极轻,仿佛久未等到丈夫归来的妻子。 “开门,是我,三殿下。” 门外是路长远的声音,的的确确是路长远的声音,连带着那副洪水滔天,我都不在乎的语调都一般无二。 苏幼绾红瞳中划过一抹疑惑,路长远出去才不到一个时辰,竟就回来了? 她指尖微顿,仍是拨开了门闩,门轴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门口站着一玄衣少年,模样好看,似能勾的小姑娘春心涌动,此刻少年笑得正和煦。 “三殿下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 正是路长远。 苏幼绾垂下眼睫,声音空灵,听不出情绪:“路公子怎么就回来了?” “三殿下也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啊,我出去也很久了,该回来了。”路长远温声道。 “是吗?”苏幼绾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周身:“我倒是觉得并未有多久。” 路长远轻轻的点头,并未反驳。 苏幼绾侧身让开通道,面色如水般平静:“进来吧。” 少女似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路长远便顺畅跨入了屋子内,步履从容,边走边道:“鬼门要开了,三殿下,冥国的灵会鱼贯而出的。” “是,我在典籍中读过。”苏幼绾轻声应和,语气淡漠,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的疏离。 刺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被锐物撕裂的声音陡然响起! 伴随着那声尖锐的响动,十六道银光如流星追月,自苏幼绾袖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钉入了路长远身体中。 银针细如牛毛,此刻却带着千钧之力,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路长远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修长的骨刀,刀刃惨白,泛着死气。 他艰难地扭过头,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面上的皮肉如同浸水的画纸,色彩迅速褪去剥落,血肉化作腥臭的黏液滴落在地,转眼间,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骨架。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幼绾面色不改,白皙的手指再次拂动。空气中无形丝线交织,一张看不见的巨网瞬间收紧,将骨架团团围困。 噼啪碎响连绵不绝,骨架顷刻间化为一堆大小均匀的碎骨。 少女这才淡淡开口。 “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可好闻多了。”她微微蹙起眉:“更何况,路公子没这么讲礼貌,回自己的家还敲门。” 银发少女指尖牵引着近乎透明的丝线,将那些碎骨串起,随后推开房门将碎骨丢进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里。 自己家里不能有这种垃圾。 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上,雾气如活物般蠕动,吞噬了光线与声音。 苏幼绾陡然抬起头。 咕咚,咕咚。 唢呐? 鼓? 迷雾中唐突响起了分不清乐器的,令人牙酸的声乐。 一股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卷动着雾气。 冥国是藏匿于生死之间的城。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影,房子没有颜色,灵没有实体。 可当这一股风吹过的时候。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巨笔蘸满了色彩,正为这片虚幻的世界染上颜色。 于是一点点,一寸寸,街角那幢始终如同虚影的房屋,轮廓开始变得清晰。 无论是青砖黛瓦,又或者是斑驳老旧的木门,它们正从虚无中被拉扯出来,逐渐化为现实。 鬼门开,冥国的过去也同时归来,死去的灵似乎重新拥有了鲜活的容貌,枯败的城池正挣脱生死界限,重新屹立于人间。 声乐愈发的靠近了,敲打在心脏上,让人喘不过气。 浓稠如乳汁的白色大雾中,悉悉索索的人影开始浮现。 戾声鬼喊伴随着声乐遥遥传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名早已死亡的四境修士,他双目空洞无神,背后巨大的骨翅展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凄厉尖锐的呼啸。 翅人开路。 在那其后的,是一个个身着残破铠甲的黑色之灵。它们队列整齐,迈着无声却沉重的步伐,冰冷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在这支诡异队伍的最后,竟有着一只由八道黑色的灵抬起的轿子,伴随着摇晃,轿子中的人若影若现。 那是一具通体金黄的骷髅,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火焰。 苏幼绾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她是第一次来冥国,虽在典籍中读过鬼门开的记载,可典籍中记载的绝非眼前这番景象。 无论是冥国重现世间,还是鬼门洞开,本该是无数灵虔诚祈祷,希冀冥君归来的神圣仪式。 但如今鬼门开,归来的是什么? 一具黄金骷髅? 那黄金骷髅竟高坐轿中,以灵为轿夫,姿态倨傲,宛若君王。 在冥国内,除了尚未归来的冥君,怎会有第二个人能如此使役灵? 苏幼绾反应极快,几乎在那黄金骷髅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并指如剑,无数根细如毫芒的针自她袖中呼啸而出,如一道月光编织的瀑布。 十六明月花针! 与此同时,她的背后,空气开始缓缓扭曲,缓缓凝聚出一道模糊却无比庞大的影子。 那影子圣洁而威严,仔细看去,竟是一座通体雪白的千手观音。 “定!” 苏幼绾檀口微张。 迷雾中的骷髅朝着少女看了一眼,只一眼。 铛! 那些针尽数被弹回。 苏幼绾浑身剧震,如遭重击,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反噬之力顺着针而来,狠狠撞在她的身躯之上,将她直接撞回了屋子内,少女头顶的莲花冠生生被打落,如月般的银发散开滑落。 黄金骷髅并未再看向苏幼绾,也似并未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银发少女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点点猩红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令人心疼极了。 轰隆!!! 仿佛雷霆炸响,整座冥国都听见了。 天空被唐突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在虚无的背后,似有东西迫不及待的涌出。 那是一条河。 冥河! 鬼门开,冥河现。 有言道,浩渺冥河天上来,灵贯阴阳朔轮回。 可如今却是有人藏匿在冥国中,伪装成了灵,笑得比已死之人还要开心。 ------------ 上架感言(别养啦,上架啦) 嗯。 这里是千早。 不是任何人的小号,我就是我。 然后。 惯例首先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们吧,辛苦你们了。 也希望在后面的章节还能看见你们。 再感谢我的编辑琉星,还有给了我章推的大佬们。 《鸣龙》关关公子。 《从冒牌上尉开始成为帝国皇帝》芝士迷狐。 磕头跪谢两位大佬(笑) 或者还有我不知道的,给了我章推的作者,也一并谢谢了。 然后谢谢的是《神明少女》的群友,是群友没嫌弃我《神明少女》写的烂一直鼓励我,才有了这本《修仙妖女》。 连番的路边一条,本来都没什么自信写书了。 写书写了几个年头,没写出什么名堂,身体写垮了,心态也写的不是很稳当了,回来一看,自己还是初出茅庐的萌新,我好像什么也没弄明白,净在这里痴长年岁了。 但好在还有一群可爱的读者陪着我。 . 其实没写书的时候我看了不少文,去学别人怎么写。 偶尔看见别人写得好。 我就会。 袜哦,这人怎么会写的这么好,羡慕死我力。 然后对自己的糟糕水准感到痛苦,甚至会有我要是有这个作者的一半实力就好了的感觉。 最后进行一个自暴自弃。 我怎么写的过这种人啊,干脆不写了。 可每次最后的最后又灰溜溜的捡起键盘,当然,不是码字,是打一把游戏。 因为写书好像不是很塔诺西。 这活儿说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写,但同样也说明,你无时无刻,不论在什么地方,你都得完成它,全年无休喵。 年纪轻轻我就一把年纪了,哎。 题外话:我不玩卡拉比丘。 但最后还是滚回来写了,故事还得慢慢的继续,我不得不承认,当故事从我手下慢慢成型的时候,那是一种极为快乐的感觉。 或许我这辈子就是被这种感觉害了。 . 说说这本书吧。 我们难道不是一本轻松快乐的恋爱小说吗(笑) 嗯,必须要提的是,这本书战力从来不是衡量修仙的标准,心境才是,所以会有红尘凡人一步五境的故事。 修行先修心嘛,在我心里,仙不该是移山填海的神通,而是醉入红尘却超脱的人。 有人才有仙。 本质上这本书,应该叫做路长远打扫修仙界卫生传,毕竟这本书的背景修仙界还挺黑暗,需要有人打扫打扫,让阳光透进来。 人不能忘记自己是人,对吧。 嗯。 其他的内容大约就是写一些花开堪折直需折,不折的话,花会变成妖怪把你关进洞府的故事(笑) 另外。 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作者,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我也只是写着一些偶尔从生活中得到的小片段,最后组成一篇不上不下的故事。 不要再压力我了(逃) 虽然我打字慢慢的,写出来的东西也笨笨的,但这本书我还是会好好写,除非身体或者是心理确实垮掉了。 最近偶尔会回想起最开始写日轻的时候,那时候真好啊,和现在一样好。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的。 好了。 闲话就扯到这里。 马上上架了。 常言道没上架的作者就好像是没过门的小姑娘,上架了的就是虎狼之年的少妇了,能写出什么是不敢想的。 上架了也该给自己订些目标了。 看大家都是什么月票加更,什么打赏加更的。 我就不一样了。 我的目标。 首先是要吃好一日三餐,然后是每天凌晨四点前必须睡觉,定时出去运动,戒色(这个划掉)。 大家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呀(心虚) 开个玩笑。 就这样吧,更新可能会迟一点,上架要手动更新。 有实力的大伙儿可以点个首订。 想订阅想的要被欲魔浸染了! ------------ 89.以证瑶光 路长远一剑震开数个拿着刀斧的黑色之灵。 “灵在暴动,冥河要出来了?” 不对。 哪里都不对。 起初是三生树,然后是冥河,有什么东西加快了整座冥国的速度。 路长远反手勾剑,剑出极快,梅昭昭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他蹙眉望向天穹,手中剑势未停,反手一勾一带,剑尖已点向梅昭昭身后悄然凝聚的三道鬼影。 梅昭昭余光瞧见少年的影子中陡然生出了一道黑影,手提一圆锤,似要自路长远的背后用力的锤下。 “小心!” 她不由自主的道。 幽暗的灯笼照在锤上,倒映出路长远的侧脸。 古井无波。 路长远侧身躲过了这一锤,鞭腿窜出音爆,将锤灵连带着铠甲一脚踢远。 他大声的喊道:“那萧清风,修的是什么道?” 梅昭昭只顿了一下:“化生道。” “化生道?” 路长远陡然瞳孔瞪圆,一剑枭首了眼前的灵:“麻烦大了。” 萧海陡然再度冲来,浓密的尖牙似要刺破路长远的肌肤,将路长远的骨都咬碎。 铿锵。 断念迎上了它的牙,划出了一抹心惊胆颤的火光。 这萧海纯靠力气,已然有着五境的力量。 冥国虚幻的天空陡然撕裂了一道口子,内里陡然传出了震慑天地的冥气。 有河自天上来。 鬼门开,冥河出。 “这些怪物不是灵,是萧清风以化生法捏造的怪物!” 路长远掠过源源不断产生的黑色盔甲灵,将萧海再度击退,随后看向天空:“日月晷蒙蔽了天机?借助冥河之力追溯过去?萧清风到底要干什么!?” 梅昭昭急忙道:“我也不知道,门内只是让我来寻萧清风。” 萧海陡然站着不动,面目狰狞,极为痛苦,血液再度破开他的皮肤,将他的脚下染成了一片血泊。 路长远手持断念,喃喃道:“冥河停止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冥河在鬼门开后,应该自天空倾泄而下,随后全部灌入王宫外的虚无中,届时只要泛舟进入虚无,便能以冥河照己道。 可现在天上的冥河并未落下,反而像是卡在了天空,可冥河带来的追朔之力已经生效,周围的房子逐渐凝成了实际。 梅昭昭不可置信的道:“那是什么?” 天地间陡然传来一阵不知名的声乐。 自大雾中飞起来一具黄金骷髅立于冥河造成的裂隙前,遥遥的用手指了一下萧海,萧海便彻底炸开。 萧海的血染红了他肚里的牌位,那牌位被他吞下后,已经破烂成了碎屑,可他腹腔炸开,这些碎屑自然落了出来,慢慢浮于虚空。 那些染血的碎屑在空中慢慢的凝结成为了萧清风三个字,随后猛地化为了一滴金黄的血,转瞬冲入天际。 金黄的骷髅伸出手,将这一滴血承接,放入自己的眉心。 一声疲惫的,悠久的叹息传来。 “沉沦冥国三百七十二年,终于等到了。” 路长远怔愣着眼。 呢喃道: “化死为生,以证瑶光?!” ~~~~~~~~~~~~~ 一千五百年前。 长安道人横空出世,将天下彼时所有明面上的瑶光或是杀,或是打了一遍。 这天下便长安了。 而又因为长安道人的无差别杀人,不管你是否被欲魔浸染,一旦做出恶行,便会受到天外一剑形神俱灭的惩罚。 乱世被长安道人用重罚生生遏制了。 所以魔道也只能躲藏着,于是天下明面上便只能看见修灭欲法的正道了。 一千年,熬死了不少有实力的魔道。 可终究有一批老掉牙的东西蛰伏了起来,长安道人不可能仔仔细细的扫过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仍旧是有遗漏的。 在这种先决条件下。 五百年前,长安道人消失。 被长安道人压了千年的魔道终于悍然露出了獠牙,彻底反扑。 不仅如此。 这一千年,长安道人以身镇魔,欲魔被死死的顶在天上,一旦有只鳞片爪落于世间,便会被长安道人的《太上清灵忘仙诀》察觉。 压抑了一千年,饿极了的欲魔也同时开始动乱。 道法门主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彼时的她还尚且未悟得玄剑的最终一剑,换而言之,她很强,但还不到隔空万里取人首级的程度,所以便也只能学着其师开始荡魔。 可这群魔哪儿有这么简单被荡除。 这一次,无数阴沟里面的魔道倾巢而出,将天下搅了个不得安宁。 在这种情况下。 黄石镇的一位少年出生了。 少年名叫萧清风,他天赋不错,很快拜入了一个名为长春派的小宗门,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修到了三境。 可惜长春派掌门后来入魔,整个宗门一夜间支离破碎,他便又成为了无门无派的人。 在这种乱世,只要不争不抢,孤身一人活得反而比较长久,但萧清风不是那种满足的人,他想一步一步走到最高,所以他拼命的去争机缘,在一次被人追杀的时候,他闯入了一小山村。 追杀者到此处,便面面相觑,最后离开了。 山村里桃花遍地,鸟语花香,是难得的世外桃源。 萧清风不傻,在这乱世中,能有这么一片安宁之地,定有不凡大能在此地镇守。 很快,萧清风便发现了大能是那位佝偻身形,常年坐在村口看炊烟的老人。 他立即上前,请求拜师。 起初,老人是不愿的,因为老人时日也无多,但萧清风心一横,在老人的屋前跪了足足一月,直到面色苍白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 萧清风被带入了老人的房间,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老人是一位开阳大能。 自这一日起,老人开始细心的教导萧清风,很快萧清风便步入了四境,在即将接触道的时候。 老人问他:“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萧清风答:“想活下去。” “长生久视?” “只是,想活下去。” 什么长生久视,他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远的未来,他只是想在乱世里面活下去,活到天下安宁。 老人点了点头,拍了拍萧清风的肩。 于是第二日,萧清风悟化生道。 此道修到最后,滴血可重生,血不尽,人不灭。 恰是应和了他想活下去的念。 正当萧清风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老人的时候,却发现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他这才知道,老人本就时日无多,昨日更是用自己的寿元给他突破了道障。 在即将坐化的时候。 老人对他说:“我叫陈安,曾经是日月宫的一名堂主。” 萧清风这才得知了一个深埋多年的秘密。 日月宫主破碎了至宝日月晷,并且派陈安将日月晷还到了冥国,陈安在日月晷上做了些手脚,持有陈安的玉镯,便能准确的得知日月晷在冥国的方位。 虽然日月宫已经覆灭,日月宫主连带着左右护法都已消失在人间,去取日月晷自然没有太大的顾忌。 但冥国开启的时间还远远未到,不如去另寻其他的机缘。 所以此时萧清风还未想过此等秘宝。 再五十年。 萧清风与一合欢门女子结为道侣,人生也算圆满,他甚至突破了六境。 但他仍旧不满足,甚至有些绝望,萧清风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机会突破瑶光,数年前他急于突破开阳,耗尽了心血,道途已经到头,再难往前一步。 天赋不够就是不够,这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陈安就是死在了瑶光之前,他也要如此吗? 在纠结与苦恼中,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冥国要出现了。” ~~~~~~~~~ 黄金骷髅的血肉一点点生芽,最后片片生了回来,不久,便成了一颇为英俊的男子。 “终于.” 他幽幽叹息,伸手一挥,冥气在他的身上绣制成了一件衣服。 萧清风想起了很多事。 他进入了冥国,在冥国关闭后,他便随着冥国一起遁入了虚无之中。 开阳境的化生道已经是妙用无穷。 为了得到日月晷,萧清风解剖了数十位灵,随后他自斩一刀,将本体化为了骷髅,以此来抵御冥气的冲刷。 而他的意识则是以化生法,化作了灵。 灵是死亡人最后的一缕念,他以自己的念化生,天衣无缝的融入了冥国。 他跟随着灵日夜念颂:“冥君终会归来,她的羽终究会照耀整个冥国,冥国的子民可以为冥君付出一切。” 日日念,夜夜念,游荡在冥国,不知春秋夏冬。 直至他的血脉,带着他的牌位进入了冥国,牌位中他藏了自己的一滴血,可以作为最后的退路,也可以作为苏醒的引子。 所以萧海的到来补全了他最后的拼图。 “近四百年.真是漫长到极致的时间。” 萧清风立于空中,声音传遍了整个冥国。 无数黑色的灵随着他声音的落下,落地而生。 他的身躯,他的念,他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冥国的一部分。 萧清风呢喃着:“我能成道。” 他确信的如此说着。 化生化生,转死为生,冥国是生死一线间的地方,恰好应和了他的道。 日月晷被他高高举起,冥河的水在不断的冲刷他,冥国的权柄在一点点的移走,整座城很快就要落于他的掌控之中。 生成的黑色之灵对着他低头,口中诵念新的语言:“冥君。” 这是他的灵,也是他的子民。 他是萧清风? 不。 他是冥君!新生的冥君! 萧清风道:“清除旧王之臣。” 黑色的灵得了律令,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对着虚无的,没有意识的冥君之灵悍然杀去。 ------------ 90.你只能做小 “等等,带奴家一起走,等等我!” 梅昭昭险些跌倒,她扯住了路长远的衣服:“奴家不想死。” 大门前,黑袍女子死死的抓住路长远的胳膊,不让路长远离开这里。 路长远无奈道:“梅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你肯定很强,你当时就把琉璃王朝的魔打死了,你快上去,打死他,奴家想回家!” “我?打他?” 路长远看着天上已经成型的王座,萧清风立于其上,背后的冥河都被他一手阻拦。 “已经这个地步了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这里是冥国,哪怕真遇见开阳的人,路长远也能想想办法,找点灵一拥而上打死对方。 可萧清风筹谋数百年,如今大势已至,更是抵达半步瑶光。 这怎么打? 半步瑶光那就是瑶光,不是什么开阳,是有法则的。 更何况这里还是冥国,路长远也没办法找剑孤阳再借一剑。 梅昭昭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和奴家一伙儿的吗?奴家就知道红裳那个贱人没安好心,给奴家这个任务就是让奴家死在这里。” 路长远有点头疼。 这合欢妖女的身子软的不像话,少女的体香阵阵窜入鼻腔,哪怕见不到她的模样,都被引的有些心猿意马。 “我说梅姑娘,我们.不熟吧。” “瞎说,奴家明明送了你一本功法,我们不是朋友吗?” 路长远叹了口气:“你师尊是不是叫步白莲?” “你怎么知道?” “和她一个鬼样子。” 梅昭昭打蛇随棍上:“这么说,你认识奴家的师父?” 路长远还真认识。 步白莲是当年被整改的合欢门主所收最后一名徒弟,没记错的话,后来应该也成为了合欢门主。 “救救奴家,呜!” 路长远一巴掌拍在梅昭昭的脑袋上:“好好说话。” 还挺有弹性。 梅昭昭这才正了身形,陡然换了语调:“奴家只是觉得路郎君颇为厉害,你瞧,奴家只是一介弱女子,没什么本事,又想活命,可不就得依附于路郎君这种强大的男人吗?” 前后也不过片刻。 这梅昭昭竟然就换了语调和人设,从傻白甜变成了识时务的妖女。 合欢门的妖女是这样的。 你永远不知道她们的真正性格。 路长远不语,转过头看向天上的萧清风,恍然间有些佩服。 那人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他之前做了什么,路长远不知道,但是现在萧清风干的事情路长远却是清清楚楚的。 其实很简单。 褫夺冥君的权柄与国,等到萧清风杀死了冥国的所有旧臣,这座城里面属于冥君的子民就会全部消失。 没有子民的君王是不配为君王的,那个时候,萧清风就完成了偷天换日,冥国里面是他的子民,自然就成了他的国。 他已经完成了生死一线的反转。 现在只差道基了。 而当他彻底执掌冥国,也就是吞噬了冥君的遗留的时候,他便可以以此证道瑶光。 再换而言之,现在的萧清风,已经是半步瑶光。 【你即将死亡】 哦。 感情我就是得死在萧清风手里是吧。 路长远有点咬牙切齿:“最开始怎么不说萧清风在这里?” 眼见四周的某种杀意更重,黑影一个一个自黑暗中出现。 梅昭昭慌忙道:“快跑。” 见她离开了房间。 路长远顿了一下,皱眉:“你怎么黑夜离开房间也没事?” 梅昭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天上:“或许是他改了冥国的法则。” 来不及想太多,大雾中有黑色的灵已经冲杀而来。 和如今有了面貌的真灵不一样,这种依靠萧清风化生而来的黑灵仍旧没有容貌,宛若黑夜中的刽子手。 一斧落下,直直的砍杀向梅昭昭的面门。 “奴家就说吧,他要杀奴家!” 虽然声音妩媚委屈,但梅昭昭手上的力气可丝毫不小,一道黑色的光闪过,面前的灵应声而散。 合欢妖女只是嘴上柔软,真动起手来,这位宗门圣女倒也是狠辣的厉害。 路长远看不见她全身蒙在黑布里的脸,但想着总归是冷肃的杀意滚滚而来的,毕竟她师父就这样,喜欢冷着脸却用着娇滴滴的话气与人说话,随后悍然出手杀人。 哦。 她师祖也是。 梅昭昭连续杀死了三四只黑色的灵:“这样下去不行,快想想办法。” 杀再多的灵也是没用的。 只要萧清风还活着,借助日月晷与冥河,黑色的灵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来。 梅昭昭看向远方:“冥国的出口应该出口呢?!” “不会出现了。” 冥国的出口本该在冥河出现的时候一并出现的,现在冥河无法正常流下,出口自然就不会出现。 “那怎么办?” 路长远倒是还知道一条出去的路。 走死路也可以直接离开冥国。 他当年抢三生果,最后被一大宗弟子堵门,只能在冥国待了百年,最后才走了死路离开。 可死路在王宫之下,那萧清风立于王座上,看着的地方就是王宫,王宫所遗留的冥君之法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他们总不能当着萧清风的面直接走到王宫前,然后打开死路的门走进去吧。 更何况死路是那么好走的吗? 如今没了《太上清灵忘仙诀》,也没有六境开阳的实力,路长远觉得自己真不一定走的过去。 街道上传来人的惨叫声。 黑色的灵正在杀人。 不。 不只是修行者,冥国原本的灵也在死亡。 因为鬼门开,暂时有了颜色的灵仿佛恢复了生前的样貌,可还不等他们庆贺,便死在了黑色灵的斧刃下。 更为可怖的是,死去的灵融化在了地面中,很快又重新站起,成为了黑色的灵。 路长远冷声:“走。” “去哪儿?” “我家。” 梅昭昭茫然道:“你家?!” 路长远懒得理太多,想着既然是故人之后,就顺手提起梅昭昭,一路急行,自西城穿越浓雾,直至东城。 ~~~~~~~~ 并未太久,东城的房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路长远直接打开了门,将梅昭昭带了进来。 迎接他的是一句:“路公子回家还带别的女人?” 银发少女嘴角沾血,靠着院落的墙壁看着他。 路长远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灵伪装成你的样子,想要骗我,我与它斗了几回合,然后被天上的那人反噬了。” 苏幼绾又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萧清风想要夺取冥国,用以证道瑶光。”梅昭昭补充道:“他还想杀了所有人,这次进入冥国的修行者,一个都逃不掉。” 自萧清风以日月晷行偷天换日之法时,在冥国内的所有人就被打成了两种标记。 一种是前朝之人,也就是冥君的子民,新朝立,前朝之人便是要死的。 另一种则是他的子民,新朝子民。 可想成为他的子民,就必须先死,然后被他化生成新的灵。 所以。 没有人能真正的活着。 苏幼绾并未搭理梅昭昭,而是看向路长远。 “你怎么看?” 路长远摇摇头:“不管他成功与否,他都已经摸到了瑶光的门槛,他已有瑶光法,只是不曾有瑶光的道基,很难对付。” 他又转过头:“但是在他夺取冥君的城池权力之前,大概率是没办法违背冥君律令的。” 苏幼绾走上前两步伐,伸出白皙的小手,道:“我的丝巾。” 路长远这才反应过来,自怀中拿出她的丝巾还给了她,少女接过,擦了擦嘴角,将鲜红的血擦去:“什么冥君律令?” 苏幼绾本就生的极美,如今受了伤,更显得有股我见犹怜感觉,银白的发丝上似乎也染上了一抹血,让少女整个人显得有些破碎。 路长远摸了一下断念,道:“无人邀请,不可擅闯有主民宅。” 这是冥国的另一条规则。 所以那名叫做李朗的修士乱闯有灵的宅子,这才才被一口吞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那名四境修士则是颇为聪明的敲了门,贡献了自己血,这才暂借了房子。 苏幼绾将自己的发重新绾好,心想着,刚刚那个虚假的路长远倒也是敲了门,还是在她说“进来吧”之后才进的房子。 那黄金骷髅见她被打回了房子内,也没进一步追杀她,许也是这个原因。 萧清风暂时还不能改变冥国的规则。 梅昭昭见路长远和苏幼绾都一副泰山倒下也不慌不忙的样子,心想着这两人难不成有什么办法出去吗? 所以她道:“所以,萧清风夺取不了冥君权柄吗?” 路长远回过头,用着肯定的语气道:“不,他极有可能成功。” 一旦萧清风成功接收整个冥国,他自然可以改写冥国的律令,废除冥君的律令,到时候房子里面也不安全。 现在的问题是。 萧清风还要多久才能掌握冥国。 梅昭昭只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 苏幼绾看向路长远,梅昭昭也看向路长远。 一个蒙眼,一个黑袍紧盖全身,都看不见眼睛。 路长远不得不反思,这群修仙的女人是不是都有些什么不对劲。 梅昭昭声音娇媚:“路郎君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快说话呀!” 苏幼绾觉得梅昭昭很吵。 叽叽喳喳的。 像只鸟儿。 路长远叹了口气:“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趁着萧清风还没完全掌握冥国,我带你们走死路出去,但我说实话,这不太可能,萧清风如今就在王宫门口吸收冥君的道之遗留,我们不太可能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梅昭昭伸出了手,两根手指挺翘白皙,其上并未涂抹任何蔻丹,却似有种魔力勾的人心痒痒:“第二个办法呢?” “找冥君。” 若是冥君归来,萧清风肯定是夺不走国的。 小偷如何打得过此间的主人? 路长远又叹了口气:“冥君肯定是没死的,但我不清楚她如今的状态。” 转世轮回一说飘渺无比,至少路长远是没见过真的转世之人。 最多就是夺舍重生,或者是一缕念重走了红尘。 那些人都不曾真的死去,就好似夏怜雪,她甚至化为了婴儿,但是她是转世重生吗? 当然不是。 路长远又道:“得想办法去呼唤她。” 梅昭昭听的云里雾里。 但是她弄清楚了一件事,今天多半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凄惨的道:“冥国都存在三千年了,冥君也没回来过,咱们今日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银发少女轻轻的道:“生同眠,死同穴,也不错,路公子,要不要和幼绾先成亲?” 什么动静? 路长远正思索着冥君在哪儿呢,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苏幼绾。 银发少女蒙着眼,语气却相当的认真。 “幼绾没和你说笑。” “活着出去再说吧。” “好。” 梅昭昭不理解,她觉得自己可能跟不上思维了,哪怕是最奔放的合欢妖女,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要成亲洞房。 她是合欢妖女还是那个银白头发的小道姑是合欢妖女啊。 梅昭昭不由得道:“你们.你们?!” 苏幼绾淡然,声音空灵:“你也想嫁了?死之前还是处子身,对于你们合欢门来说,是很丢人的行为吧,嗯,你在我后面来的,只能做小。” 这倒是确实。 哪怕是以灭欲阴阳调和为主的一派,死的时候还是处子也是很丢人的。 梅昭昭咬牙切齿:“奴家还不打算和慈航宫小师祖抢男人。” 银发少女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吓人一跳:“也不是我的男人。” “那是谁的男人?” “夏怜雪的。” 梅昭昭这才想起了夏怜雪,只道:“精彩,精彩绝伦,慈航宫的仙子比奴家还妖些。” 路长远无奈的道:“三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还有你,你也是,再打趣我给你丢出去。” 苏幼绾茫然的歪了歪小脑袋。 颇为可爱。 但她没说话。 梅昭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解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能如此冷静?现在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吗?” 苏幼绾与路长远几乎是同时出声。 路长远道:“事情越大,便越要冷静,否则会死的更快。” 银发少女道:“我师尊说过,遇见大事要有静气,哪怕是死,也要冷静的死去,只有这样,在死的前一刻或许还能找到机会。” 梅昭昭觉得这两人很相似,路长远则是觉得苏幼绾说的话很耳熟。 苏幼绾淡淡的道:“若是一定要死,你是冷静的体面的死去,还是慌张的不行,最后惨死?” 被如此一打岔,梅昭昭诡异的觉得自己也不慌张了。 甚至生出了一种桥到船头自然直的想法。 ------------ 91.羽的尊号(求首订啦,一万字更新) 冥国的天空中,萧清风看着这座城,或者说是国。 他想到了很多事。 尤其是想到了自己作为灵的那几百年。 “冥君.” 起初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冥君已经死去,冥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在历史中罢了。 但在冥国作为灵的几百年他发现了不对。 冥君并未死去。 死亡的道一直都在冥国,道星也还存在于天空,整个冥国的灵都是靠着冥君的道不断死亡又重生的。 对于萧清风来说,想要证道瑶光,最大的难题是他这个小偷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冥君打死,然后给他沉到冥河去。 幸而并没有。 那他就赌赢了。 萧清风赌的就是冥君肯定身陷囹圄,无力回归自己的国。 “都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他立于天空,化生道疯狂的运转,呼啸着朝着冥宫而去。 此处残留的冥君道则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死亡与化生,在某一侧面本就是极为相似的存在,冥君的道对他而言是大补之物。 萧清风呼出了一口舒畅的气,挥挥手,罪狱的大门被强行的扯了出来。 罪狱中的灵在这一刻全部炸开,彻底湮灭。 日后冥国是他的国,罪狱也会成为他惩戒不臣之地。 萧清风不再看向罪狱,而是将自身半步瑶光的气息毫无保留的席卷而出。 那些迷雾中的巨物一点点的自迷雾中探出了身体,最后化为了巨大的,黑色的灵。 化生。 不断的化生。 臣民就会不断的出现。 巨大的柱子冲天而起,流转于四周,仿佛神话中的通天承世之柱。 “承接天柱,今日,我登瑶光。” 他走入了冥国。 这里已经几千年不曾有人进来过了。 整个冥国会在鬼门开的时候,短暂的恢复颜色,除了此处。 因为这里是冥君的休憩之地,君王不需要喧闹的颜色,只需要象征着生死的黑白。 “聒噪!” 冥气化成了鬼,却被萧清风轻而易举的捏碎。 宽阔的大殿中有着无数的壁画,不仅如此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怪物化为石像,对着大殿中央的那具白骨王座跪俯。 “翅膀?” 萧清风皱着眉,看见了白骨王座后的一对翅膀。 王座的背后为什么会有一对翅膀? “冥君终会归来,她的羽终究会照耀整个冥国,冥国的子民可以为冥君付出一切。” 这就是冥君的羽? 萧清风并未过多的在意,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向白骨王座。 他能够感觉到,冥国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冥国的灵已经尽数消失,有些是被他的灵杀死,有些是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就融化消失了。 无所谓了。 许许多多属于他的灵已经生成,这一次进入冥国的修士就是最好的养料,生成了第一批强大的黑色之灵。 萧清风要以化生道,将冥国永远停留在如今有颜色的模样,将整座城,化为生城!以此作为他的道基。 当然,这是取巧,直接以冥君的权柄改变法则,而不是他一步一步以悟道走来的。 但是谁在乎呢? 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萧清风踩着石像自小而大的石头头颅,愈发的接近了梦想中的王座。 只差最后一步了。 几百年的夙愿,几百年的坚持,将会在他坐上王座的一瞬间达成。 日月晷在他手中猛地转动,那其实是一件宛若罗盘般的器,分为里外两层,外层是日晷,内层是月晷。 冥君设下的阻隔在日月晷的颤动下慢慢的放开了,萧清风转过身,手落在冰冷的白骨扶手上,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也听见血液在耳中奔流。在这诡异的寂静里,他终于坐了下来。 一切都是如此的水到渠成。 百年谋划,哪儿有不成的道理。 没有遇见阻碍。 “嗯?” 萧清风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随后猛地回头。 他并未感知到冥国的权柄。 怎么回事? 陡然,他猛地站起,错愕的看着白骨王座后的翅。 “羽!?” 他怒不可遏:“羽是谁!?” 萧清风不是真正的灵,自然看不出路长远身上属于“羽”的痕迹。 很快有灵给了他答案。 那是一个比他更早来到冥国,走过死路,得了冥君认可的人,冥君甚至给予了他尊号“羽”。 冥君的王座由两部分构成。 一为王座,二为王座之后的羽。 若是想要彻底夺走冥国,得先夺走“羽”的名号,才能拿走冥君的权柄。 这就好比,一个国,国君不在朝,窃国贼自然可以窃走这个国。 但若是有太子呢? 太子不死,窃国贼终究没办法彻底掌握这个国。 而羽便类似于太子之位。 萧清风明白了一切,他大发雷霆:“为何冥君会把羽的尊号给其他人!?” 整个冥国的天都似因为他的愤怒而猩红。 可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结果。 “找!给我找到那个羽,我知道,他就在这座城内!” ~~~~~~~~~~~~~ 路长远在想。 冥君到底能去哪儿。 这个问题在一千七百年前他就问过了。 冥国的灵没有知道的。 也是,知道的话冥国的灵自己就能找回自己的君主。 路长远不相信冥君在自己的国内没有留下后手,更不相信冥君不要自己的国了。 仔细想想吧。 冥国最有可能留有冥君“念”的地方在哪儿? 冥河?死路?生路?日月晷之中?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 直到旁边的少女挤了挤他。 银发少女道:“稍微往那边一点。” 这间屋子本来就不大,房间内的床也就小小一张,现在挤了三个人,自然显得拥挤。 梅昭昭在最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苏幼绾则是在中间,偏向路长远这边。 路长远无奈的道:“刚刚最慌的是她,现在竟然睡着了,该说她是心大呢,还是太相信我。” 这合欢门的圣女一直相信,路长远既然能砍死六境巅峰的苏无相,再砍死一个半步瑶光的问题应该不大。 可路长远现在的确砍不死萧清风,甚至不被砍死就算好事了。 银发少女淡淡的道:“傻人有傻福。” 左眼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萧清风已经得知你得了“羽”的尊号】 【你即将死去】 路长远突然开口:“三殿下,你有没有一种,暂时遮掩人身份的方法?” 银发少女看向路长远,半晌才说话:“是有的,我可以暂时将一个人的命运改成与他有联系之人的命。” 五境的命定天道,已经有能力遮掩一个人的命数。 “可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还未入瑶光。” 苏幼绾认真的道。 ~~~~~~~~~~ 有什么人在说话。 梅昭昭如此想着。 睁不开眼,眼皮似乎被万千的重担压制。 她睡着了? 怎么可能。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睡得着觉.她的确睡着了,或者说,昏迷了。 梅昭昭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清醒的梦,梦中一片大雾,而大雾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无数的巨物自迷雾中走过,簇拥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影子。 梅昭昭闻到了一缕花香。 一丝极淡,却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花香,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她好似在哪里闻过,却又到底不记得了。 陡然,那一抹影子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 梅昭昭看不清。 那道影子轮廓模糊,没有具体的形貌,只是一道更为深邃的暗色。 可梅昭昭的确又听见了她进入冥国之时听见的话语。 “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冥君总会归来,给予所有灵安息。” 这道影子,是冥君?! 冥君藏在我的梦里? 梅昭昭悚然一惊:“你要做什么?” 影子看不清模样,就和她一样,隐藏在黑袍下。 不仅如此,影子就好像带着神话中地府深处那种洗不掉的阴冷檀香味,还混着冥国常年潮湿大雾的味道。 令人难受极了。 梅昭昭有些瑟缩。 她其实没对路长远说真话,更准确来说,她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合欢门为什么会派她这位圣女来冥国,她难道不知道红裳想杀她吗? 梅昭昭当然知道。 但是来冥国寻人的确非她不可。 因为她是“通灵之体”。 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赋,对修行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可以倾听最后一缕念的声音。 冥国的灵皆为亡者最后一缕念。 这种天赋,哪怕是灵族都不曾有几个人拥有。 所以她自然成为了任务的不二人选。 “冥君,奴家只是一个可怜的弱女子,什么坏事也没做过的!” 梅昭昭可怜巴巴的求饶,但恍然间,她似乎听到了冥君说话,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与她一样娇媚。 冥君是个女子? 梅昭昭立直了身体:“冥君大人有何指教?可说好,奴家只是一个五境都没有的弱女子,做不到太多,萧清风奴家也打不过,若是冥君大人想夺舍我,随便你就是了。” 她觉得冥君可能就是在等着她上钩,然后重新降临冥国,回到她的国。 冥君浑身漆黑,慢慢的朝着梅昭昭走了过来,梅昭昭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着下跪的冲动。 那声音宛若从九幽中而出,用的是灵的语言,梅昭昭却诡异听懂了。 于是她听见冥君说。 “帮助羽,伐不臣。” ------------ 92.五百年的石桥(群号在简介) “你们.在干什么?” 梅昭昭蓦地睁开眼,鼻中似乎还残留着冥君的味道。 冥君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甚至有些模糊她的眼睛, 但是当头晕目眩结束,她很快就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她看见了什么? 慈航宫的小师祖,褪去了鞋袜,把自己的小脚放在了男人的怀里。 那是一只极为秀气的小脚,圆润白皙可爱,可爱的脚趾似嫩藕芽儿般粉嫩,又似是初春的桃花瓣,绵软的足弓似是某种上好的糕点,让人忍不住靠近。 路长远面无表情,将苏幼绾的小脚拍了回去。 他也纳闷呢。 就问了一句能不能改改命数,结果银发少女就褪了道袍,将肉嫩的足放进了他的怀里。 苏幼绾被拍了脚,也不恼,神色依旧是那般清清淡淡,仿佛刚才做出惊世骇俗举动的是另一个人。 她慢条斯理地将月白的里衣抚平,声线平稳无波:“其他的事情,要成亲了才能做。”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染上味道,建立联系,才能改变命数。” 苏幼绾说道:“幼绾尚且还没有把一个人的命数随意遮掩的本领,若是要把路公子的命数遮掩成幼绾的命,路公子就得和幼绾有足够的联系。” 路长远若有所思的道:“那你为什么把脚伸过来?” 他没修过命定天道,也没见人修过,对此道的了解有限,自然是苏幼绾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幼绾理所当然的道:“除开成亲的那些事,其他的幼绾倒是不介意,幼绾那日看见你和夏姑娘在房间内.” 路长远忙道:“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感情那天你不只是在门外吹箫,还瞧见了夏怜雪手舞足导是吧! 梅昭昭倒是听懂了两人的交谈,不过没说话,只是咬着唇。 帮助路长远,杀死萧清风。 怎么帮? 你这冥君倒是说说办法呀! 我只是个合欢门圣女,我能怎么帮? 你要我手舞足导我倒是根据宗门的典籍学过,合欢门内有不少这样的典籍,肯定是要比慈航宫的冷清道姑要厉害些的。 但是你叫我帮忙.不对,前面的那件事她也帮不了! 梅昭昭狠狠的收起念头,看向路长远,轻轻的道:“我刚刚” 砰砰砰! 门突然被敲响,将梅昭昭的话梗在了喉咙中。 路长远眯起眼。 这个时候敲响他的门? “等等。”梅昭昭正想说话,却发现路长远已经离开房间,走到了门前。 断念已经被抽出,剑上的势缓缓凝聚。 路长远一把拉开门。 不等门外的人说话,他的剑便已然斩出。 刺啦。 肉混杂着黑色的气砰砰落在了地上。 “羽大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那人笑吟吟地说道,仿佛被斩落的不是自己的头颅。 他弯腰,从容地将地上的脑袋捡起,随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路长远眯起眼:“萧海?”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不久前在路长远面前爆炸开来成为一滴血的萧海。 “是我,羽大人,王上想要见您一面。” 路长远皱眉:“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萧海微笑着,他搂着身旁女子纤细的腰肢,那女子脸上一抹酡红,靠在萧海苍老的胸膛上,显得顺从无比:“托祖宗的福气,我这一境的废物也能长生久视了。” 长生久视? 路长远皱着眉。 这天下没有人长生久视,苟延残喘还差不多。 萧海被萧清风以化生法重生,旁边的王怜自然也差不多。 可实际上,面前的两人根本就不能算活人,他们到底是不是萧海和王怜本人,还有待商榷,面前的两人大概率只是披了个皮的灵。 想到这里,路长远又是一剑出,剑极,而且厉。 萧海与王怜很快不复人形,一块块肉落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紧接着,异变陡生。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每一块残肢断骸中钻出,很快,面前黑气变得汹涌黑暗,将所有的断臂残肢尽数吞噬,随后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黑球,黑球一分为二,塑成了两个人形的轮廓,五官自轮廓上显现。 王怜和萧海重新站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萧海仍旧不生气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道:“羽大人如此实力,若是能够归顺老祖宗,日后能成为老祖宗手下的得力大将,只要羽大人放弃尊号。” 砰。 路长远把门关上了。 他懒得听对方的话。 化生道竟然有如此能力,萧清风刚复生的时候,还只能依靠冥国的规则与冥君的死亡道制造黑色的灵,如今竟然就能让人有了皮相。 苏幼绾站在门口,她已将莲花冠取了下来,银白的发丝柔柔而下,仿佛在黑夜中发着光。 “那两人?” 路长远摇摇头:“以化生法制造出来的傀儡罢了,萧清风死去,他们就都得死,而且和冥君的灵不一样,他们不会有更多的自我意识,本质上他们可以算作萧清风的身外化身。” 这也称长生久视也太可笑了。 冥君的道要比他高明些,冥河开的时候,那些死亡的灵就能感知到一丝过往的温度,自腐烂的肉中生出全新的生命。 死亡后是新生,过去的死亡诞生了未来的生,方为轮回。 路长远把繁杂的思绪抛弃,还是在想冥君到底在哪儿。 恰时梅昭昭走了出来,她仍旧浑身黑袍:“倒是听奴家说说话呀,奴家刚刚在梦里见到了冥君。” 路长远猛地一抬头:“继续说。” “奴家正准备说呢。” “冥君有说她在哪儿吗?” “没有诶。” “那冥君有说要怎么才能杀死萧清风吗?” 梅昭昭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路长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冥君对你说了什么?” “冥君说要我帮你杀死萧清风。” 硬了。 拳头硬了。 路长远觉得自己的涵养还是不够,也可能是因为失去了《太上清灵忘仙诀》所以容易生气。 “那梅姑娘,你能告诉我,你能怎么帮我杀死萧清风吗?” “奴家不知道诶。” 路长远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看向苏幼绾:“起码这还能说明冥君并未死去就是了,她一定在冥国留下了什么。”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如果冥君真的留下了东西,且不说路长远待的一百年,萧清风化灵接近四百年,也没找到冥君留下来的东西。 【为了夺走冥国,萧清风必须杀死羽】 路长远微微眯眼,他猜到了羽的尊号肯定有很大的作用,但是却想不通,为什么冥君会把羽的名号给他。 仔细回忆起来之前冥国的经历。 仍旧一无所获。 倒是梅昭昭仿佛梦呓般轻轻的念:“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冥君终会归来。” 路长远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梅昭昭吓了一跳。 “奴家进入冥国就听见了这句话,刚刚在梦里冥君好像也说了这句话呢。” 这句话路长远在这里待了一百年,从未听到有人说过。 所有灵的祈祷,都是冥君终会归来,仿佛刻意隐藏了前面的句子。 梅昭昭顺了一下自己的黑袍,玲珑的身段儿哪怕是厚厚的黑袍也遮掩不住。 “这句话怎么了吗?” 路长远一把抓住梅昭昭的肩,吓得少女一颤一颤的:“你在哪儿听到的?” “第一次是城外的石桥上,第二次就是刚刚。” 石桥? 银发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书生,在路上见一卖豆腐的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于是他求到佛祖之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 路长远接道:“那书生回答,我愿化为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少女自桥上走过。” “书生化作了石桥,忍受了一千五百年孤独,他换来了与少女见面的机会,他与少女约在桥下相见,不料当日倾盆大雨,书生苦等,时辰至,少女仍未到来,于是书生抱着桥淹死了。” 梅昭昭错愕的看着两人一应一和:“奴家早说过听不得这阴晴圆缺的故事。” 银发少女提着鸟笼,菩萨之性飘然而出。 她的声音空灵而悠久:“又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少女,她出身豪门,模样貌美,来提亲的人要将她的门槛踏破,可她偏偏看上了一个逛庙会穷苦的书生,她求到佛祖前,佛祖问她,你有多喜欢那书生?” 苏幼绾瞧了一眼路长远。 路长远只好道:“那少女回答,我愿化为石碑,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他偶尔自我面前走过,瞧见我。” “少女化作了石碑,忍受了一千五百年的寂寞,她换来了与书生见面的机会,可是她听错了时间,那日倾盆大雨,她到的时候,听见的便是书生抱着石桥淹死了。” 苏幼绾轻轻的道:“她还看见桥边有一卖豆腐的少女带着自己的未婚夫站在人群中,佛对她说,那就是书生喜欢的少女,书生等了她一千五百年。” 梅昭昭听的目瞪口呆:“什么破故事,后来呢?” 路长远摆了摆手:“后来少女说,我觉得我更配得上他,他是痴情,我却也苦等,于是少女纵身一跃,也投入河中。” “什么破故事,你们两个都喜欢讲一些烂故事!”梅昭昭道:“你们慈航宫天天就听这些?” 岂料苏幼绾只是摇摇头。 “我宫只礼慈航,不礼佛,而且我宫弟子若是真的喜欢极了,也不会傻傻的等,会直接把人绑回来的。” 路长远装作没听见。 “冥河在震动。” 于是他又回过头:“三殿下,或许还是得和你建立一些联系才行。” 梅昭昭猛地回神,她刚刚又仿佛听见了冥君在她耳边念,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黑袍,发现衣服仍在,这才松了口气。 路长远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蒙着一身黑袍呢?长得难看,不好见人?” “你才难看呢!”梅昭昭轻哼一声:“解了衣袍,让你瞧见我的容貌,你怕是要直接扑上来,奴家打不过你,才不那么做呢。” 好自信。 好下头。 路长远无话可说。 倒是苏幼绾道:“听说合欢门有一法,能让三分姿色的女子容貌变为七分,七分女子的容貌变为十二分。” 这便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容貌,更容易勾的人心痒痒。 但实际上,这门法并不是改换容貌,而是勾起修士心底的色欲,色欲一旦入了脑,就会失去理智,合欢门颇擅此法。 梅昭昭又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蒙眼女,眼底里是不是有什么勾引人的法子?所以才一直蒙着眼?” 苏幼绾并不理会梅昭昭,而是继续揭着梅昭昭的老底:“据说合欢圣女自十岁开始,就黑袍不离身了,见过她后来面貌的人,大约只有她的师尊,以及零星的两个人了。” 十岁?那不还是个小丫头,脸都不曾长开,那个时候就黑袍蒙身了? 搞得怪神秘的。 路长远还真有点好奇了起来,但鉴于现在他的心法有缺,还是不挑战合欢门的妖法了。 毕竟他以前对合欢门妖法的胜率是百分百。 只要不去挑战,胜率就不会下降。 苏幼绾又道:“如此说来,我大约和梅姑娘有些恩怨。” 梅昭昭也愣了,她思来想去好像也和慈航宫小师祖没什么矛盾啊。 “什么恩怨?” “你师叔的儿子被我打了一顿,险些死在了上玉京。” “你说血烟罗?” 银发少女略微将自己的银白长发拨开,嗯了一声。 梅昭昭冷笑一声:“你干脆把他打死得了,不男不女的玩意。” “你们等一下,什么叫做师叔的儿子?”路长远疑惑的问道。 苏幼绾道:“血烟罗的母亲,是她师父的师妹。” 路长远对步白莲的师妹压根没什么印象。 苏幼绾继续道:“路公子莫要看她现在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实际上大约是想让公子觉得她可怜,救她罢了。” 梅昭昭的眼睛隐藏在黑袍中,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但她自己却是知道的。 苏幼绾并未说错,她权衡了几次,觉得以这副人设见路长远是最好的——她觉得路长远是个心软的男人。 路长远笑了笑,并不在意:“三殿下。” 苏幼绾仔仔细细的盯着路长远,有些疑惑。 难不成,路公子的欲是色欲? 她轻轻的开口:“幼绾倒是不介意的。” ~~~~~~~~~~~~~~~~~ 萧清风仍旧坐于王座之上。 一具具巨大的骨在他的捏造下不断的复生,变成了活生生的生命。 “成道矣。” 那些巨大的,宛若历史尘埃中的生命,重新现于世间。 有身躯庞大,浑身充斥着花岗岩的巨型蜥蜴,有背生三肉翅,其上悬挂猩红之血的巨型鸟雀,更有着身躯盘起,不知多长的巨蟒,更有着无头的高大沉闷人形,这些死去的不知多少年的生物,却在这里被萧清风以化生道生生重现世间。 “这里居然保存了如此多怪物的念,也好,我的国内需要有各种不同的生物。” 如今的萧清风已经不再满足于唾手可得的瑶光。 他沉迷在瑶光法内,野心无尽的膨胀,如今他更想一窥瑶光之上。 瑶光的化生道尚且可以滴血重生,也可以将史前的虚影唤回,那瑶光之上呢?是否真的可以逆转生死,将过去的生物滴血丝念重生? 光是想到这一幕,萧清风就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浑身的颤栗。 瑶光。 瑶光之上。 长生久视,多么美妙。 他缓缓起身,黑袍曳地,随后飞往天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片被他赋予了色彩的冥国。 “冥君,你的城在我手下要好看许多。” 他对着冥国低语,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通过冥国核心,他能感知到所有冥君灵体的去向。 数目不对,远比他预期的要少,原本计划中将全部冥君的灵化为自己的那些灵,此刻竟缺失了大半。 罢了。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 就在这时,萧清风陡然抬头,目光穿透层层空间,定格在路长远的小院子中 他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赐你的长生久视都不要?” 这次进入冥国的修行者几乎全军覆没,唯独那间不起眼的小院里还萦绕着活人的气息。 虽然还不能完全执掌冥国,但萧清风能清晰地感知到羽的存在。 令他不悦的是,手中的冥国权柄正在轻微震动,仿佛要挣脱他的控制,重新迎回羽,天上的冥河更是突然剧烈颤动,河水倒悬,似乎随时可能再次垂落。 萧清风只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虚空一握。刹那间,整个冥国的震颤戛然而止,倒流的冥河恢复平静,一切骚动都被强行镇压。 冥国,终究还是在他的掌握之下。 日月晷再次出现在他手中,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他确实还不能完全改变冥国法则,因为他尚未真正成为这片国度的主人。 但若只是针对特定对象,让冥君的法则对那院子里的三人暂时失效呢? 日月晷骤然扩大至一人多高,内里的圆环开始疯狂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道明亮的光升起。 “三日。”萧清风淡淡的道:“最多三日,冥君的庇护就将从你们身上消失。” 到那时,他只需轻轻伸手,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终结这场无聊的抵抗。 ------------ 93.盘起来好还是不盘起来好 “有没有别的方法建立联系?” 路长远被苏幼绾拉进了房间,檀香的气息便如蛛网般缠绕上来。 “没有的。”银发少女轻轻的道,随后解开腰间系带,外衣如蜕下的蝶翼滑落在地,再次露出那身青白里衣。 里衣薄如蝉翼,在灯光下隐约勾勒出肩胛的轮廓,像月下的瓷器泛着冷光。 她将蒙眼的布放在了鸟笼边,随后歪过头看向路长远。 如月般皎洁的肌肤出现在了路长远的眼中。 少女将自己的发盘起,露出纤细后颈,却又停下动作,赤足踩着地板走近,似菩萨度世界般轻盈,脚踝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盘起来好还是不盘起来好?” 盘起来不盘起来有什么区别。 路长远稍作思考,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思考。 “三殿下,这” 苏幼绾踮起脚,几乎与路长远鼻尖相触,银白的发丝垂落几缕,扫过路长远的手:“抱着我,让我的味道染到你身上。” 淡淡的檀香味传入鼻腔,路长远的怀中突然多了一具冰凉的身躯,他被那具身躯的凉意惊得微微一颤,隔着薄薄衣料,似抱着一尊活过来的玉雕。 “其实不穿衣服的效果最好。”少女的声音从肩头传来,平静得像在陈述药理:“肌肤的彻底相亲能大大提升效率。 路长远莫名的感觉到有一种触动。 “就像当日,路公子在红鸾祖师的画卷的时候,幼绾就看见路公子的身上有着夏姑娘的命,嗯,很繁杂,所以幼绾知道.” 银发少女略微动了动,往路长远的怀里拱了一下,随后在路长远的耳边小声:“路公子开了夏姑娘的身子,是吧?” 路长远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被苏幼绾吸走。 精神也是。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天上的菩萨此刻只穿着月白的里衣在怀里,面无表情却束手就擒。 路长远低着头,看见少女月白的里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精致锁骨的曲线。 他没时间看太多,而是想着。 我断念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发少女将路长远的断念解下,放在了床头。 路长远想要伸手去摸断念,摸到的却是一只柔软无骨的清冷柔荑。 苏幼绾的红瞳在这一刻有着极为强的侵略性,仿佛在审视路长远,少女的用手强硬摁着男人的手,随后转过身子,和路长远眼对眼。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亲吻。 几乎没有人能隐藏自己眼中的情绪。 苏幼绾仍旧在试探路长远的欲是否是色欲。 她踮起脚,绷紧腿,轻轻的和路长远脸贴脸,很快,少女薄而凉的唇就贴在了路长远的脸颊上。 路长远瞳孔猛地收缩。 他终于意识到之前数次脸颊上湿润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三殿下?” “嗯。” 少女玉白的胳膊完全展露了出来,环绕着路长远的脖颈,琼鼻挺翘,重新与路长远对视着。 路长远重复了一遍:“三殿下?” “嗯。” 明明是极具欲望的动作,路长远却从苏幼绾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少女的娇羞,仿佛这就是理所应当的行为。 终归是披上了建立联系的外皮,所以可以做一些不知廉耻的行为,神情冷淡的女菩萨终究任他揽着腰肢。 但恰恰是这样,就多了几分禁欲之人不知堕落行为却深陷其中,最后彻底被污染的欲念。 少女的发丝蹭在路长远的衣服上,在没有光的冥国内,似乎被黑暗染上了色,就如同这位太上的女菩萨一样。 ~~~~~~~~~~~~ “师妹,这样练剑对吗?” “是对的。” 夏怜雪语气肯定,皱起眉,心想着有种奇怪的感觉。 公子出事了? 裘月寒咬着牙,心想着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但师妹好不容易教自己练剑可不管怎么说,将剑虚悬,以剑尖轻引云气流转,裁出一段形状完美,纹路清晰的云锦,且在一炷香内凝而不散也有点太过分了! 裘月寒咬着牙,对着天空出剑,截取了一段云下来,可转眼那段云就被锋利的剑震碎。 什么啊。 怎么这么难。 真有人能在五境的时候做到这样吗? 裘月寒正准备找自己的师妹,却发现自己的师妹已经悠悠然的走到了凉亭,古朴的凉亭中已有人等着了。 她红唇泛起,却也只能将话咽下去。 夏怜雪走进了凉亭,姜嫁衣一如既往的给她推来一杯茶水。 “你这样骗她真的没问题吗?那云分明是你用时间道停在剑上的。” 红衣剑仙淡淡的道。 夏怜雪展颜一笑:“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姜嫁衣还真不打算和裘月寒说:“可若是她真的练成了,又该如何?” “练成了不是更好。” 温柔仙子笑得柔和。 若是真给她的师姐练成了,这世界上就要多一个极为恐怖的剑仙了。 想想倒也不错。 反正魔纹打在师姐的身上,日后公子手里就多了一把剑。 夏怜雪在心底想着。 既然师姐你不想摆脱魔纹,那以后就别想摆脱了! 凤仙珑的女儿,又是自己恢复记忆之前一直羡慕的对象,给自己端茶送水,还得谢谢自己。 一想到这里,夏怜雪竟然有些淡淡的笑意。 姜嫁衣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栗子糕:“山下的凡人做的,应该味道不错。” 夏怜雪拿起一块儿塞入嘴中,微微眯起了眼。 她陡然问:“公子喜欢吃清汤素面,你有什么头绪吗?” 姜嫁衣摇了摇头:“你得去问她,我与门主,其实并不太熟悉。” 红衣剑仙看向山巅,说的自然是道法门主。 夏怜雪与裘月寒已经在此地待了许久,可是道法门主真就一次都没来看过。 “与我说说长安道人的事情吧。” 白裙小仙子证道瑶光的时候,长安道人已经飞升了,天下正大乱着,她对长安道人的印象仅限于,很强,强的离谱。 再就没有了。 可如今既然那成了自己的相公,多少是要了解一些的。 比如长安道人喜欢吃什么,又有什么癖好,平日什么时辰要做什么,夏怜雪都是要知道的。 可姜嫁衣只是摇摇头。 “长安门主,是太上。” “什么意思?” 姜嫁衣叹了口气:“你与长安门主是一个时代的人,你们那时候修仙界应该很乱,乱世最容易出太上之人。” 夏怜雪还是没能领会姜嫁衣的意思。 “所以门主一路修来,所见之景皆为人吃人,我不知门主经历了什么,但我却是知道,在门主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在尝试,对天出剑。” “可这和太上有什么关系?” 姜嫁衣轻轻的道:“天道无情,大公无私,太上也无情,淡然看人间,太上,是天道的专属。” 夏怜雪怔愣出神,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带起了丝丝寒的感触。 ------------ 94.十六明月花针(两章合计5.7k) 冥宫,在无数的巨物环绕之下。 一片寂静之中。 萧清风立于王座上,沉默等待着三日后的到来。 陡然。 他睁开了眼。 属于“羽”的气息在移动。 不仅仅如此,那个院落内的三人都在移动,一男正在迅速赶往城外,两女则是朝着西城而去。 “找死?” 萧清风微微眯起眼。 他的眼神聚集在男人的身上,他想不通,羽为什么要出来,在院里还能多活两日,现在出来,他便可以直接去杀死此人。 罢了,不必想太多。 萧清风立刻起身,冥国的风在他身后呼啸震荡,带来毁天灭地的气息。 他拿起日月晷,转瞬离开了皇宫,去往了感知到羽名号的地方。 如今他掌握大半冥国,自可随时降临。 “嗯?” 事情并未如他预想般顺畅,那些数目始终对不上,莫名其妙消散的冥国之灵,此刻竟前赴后继地浮现,阻隔在他的前方。 一个,十个,百个,它们嘶吼着,最后彼此纠缠凝结,化为一团庞大而扭曲的漆黑阴影,横亘在他面前。 萧清风停下脚步,眼神漠然地看着这团挣扎的阴影,如同在看一群聚集的蝼蚁。 “恰好。”他冰冷地道:“省得我再费心去找。”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挥动了手中的日月晷。 轰! 毁灭性的爆炸并非从外部冲击,而是自那巨大的黑影内部猛然迸发,漆黑的灵体碎片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伴随着无数凄厉到极致的尖嚎,向四周迸射。 灵们在挣扎,四散而开,狰狞着吃人的口,一个接一个地冲向萧清风。 萧清风的目光扫过黑影中那些扭曲的面孔,他确实认识其中的一些灵,那个头上生着犄角的灵,他是记得的,在冥国冰冷的大雾中,这个灵数次与他并肩跪伏,用颤抖而虔诚的声音一同祷告,祈求着冥君的归来。 但如今他才是冥君,那些灵也不再是同伴。 日月晷在他手中微微转动,宛若水泡破开般漏气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一个又一个的灵,包括犄角灵,在半步瑶光的威力下瞬间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萧清风并不太着急,在他眼中,对方和蝼蚁差不太多,不过是一个四境,五境左右的.为什么这么弱?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羽是一个比他更早来到冥国的人,他化生了冥国之灵,得到了冥国之灵的记忆。 彼时羽离开冥国之时就已是六境,否则羽走不了死路,可如今多年过去了,羽重回冥国,怎么可能是五境? 按照冥国开启的时间算,羽进入冥国的那一次,已经是一千七百多年的事情了,六境开阳才应当有如此寿元。 那为什么不远处的人才如此境界? 萧清风立刻意识到自己或许上当了,权柄又启,黑色的灵鱼贯而出,冥国本就阴沉的天更加的压抑。 另外两人正在往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 更不对了。 其他两人,境界也同样差不太多。 到底怎么回事!? 萧清风皱起眉。 可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复杂,不管这个羽是因为什么才变成如今境界,又不管这三人到底谁是羽。 全部杀死就可以了。 属于他的黑暗之灵倾巢而出,太古时代留下的巨型生物自冥宫走出,遮天蔽日的翅膀几乎掩盖了整个天空,这群由他化生而来的灵,直直的去往另外两名女子去往的地方。 萧清风回过头,继续看向不远处的羽。 他不再犹豫,一步天涯,转瞬追着羽离开了冥国。 巨大的城外,那一座古朴的石桥并未受到冥河出的影响,依然残破枯败,仿佛不存在于现在与过去。 羽身披黑袍,正在赶往城外桥上。 那桥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萧清风与路长远想的一样,他不信冥君放弃了自己的国,只觉冥君是被困回不来自己的国罢了。 那冥君大概率在国内是留有属于她的权柄。 灵们不知道,萧清风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 羽.知道?! 那座桥? 因为这座桥在西城外,梅昭昭当时便是经过此桥才进入西城,而这座桥不在冥国之内,灵又不会离开冥国,所以化生为灵的萧清风的确对这座桥没有太多的印象。 萧清风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修道之时听过的某些传闻。 桥是连接人与死亡的纽带,走过桥,可召回已死之人。 羽要召回冥君? 萧清风心头巨震,这的确是现在最可能的猜测。 他猛地抬起头,天空似乎有一颗星星自冥国外闪烁,穿破了虚无,在冥国的空中也现行而来。 冥君的道从来就不曾远去,一直存于冥国之中,萧清风心知肚明这一点,可冥君的道之前都只是无主的状态,现在怎么会突然颤动? “可笑!当我是摆设不成!?” 石桥!!! 萧清风立刻回神,以最快的速度扭转日月晷,他的法则彻底暴动。 摧枯拉朽的半步瑶光之力转瞬即至。 那是此方修仙界的道尽头之力,于天空点亮道星的力量,巨大的,仿佛要将整个冥国翻转过来的力带着绝无仅有的死气悍然冲破了囚笼,笔直的划过一道直线。 砰。 声音很轻,却响彻了整个冥河。 萧清风修化生道,此道并非攻伐无双,也并非如同红鸾祖师的幻月道一般炼虚为实,只是有着极为厉害的复生手段,但他终究是半步瑶光,他的法不是五境能抵抗的。 羽的黑袍在狂卷的风中猎作响,身体被无形的巨力定格在半空,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周身被彻底凝固。 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那代表瑶光的血色弧线奔涌而来。 疼痛立刻席卷而来,他像一颗被射落的鸦,石桥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但是他来不及上桥。 片刻的距离仿佛咫尺天涯。 羽最终落下,砸在冰冷破碎的冥土上,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的仿佛从未存在过。 佛说,化作石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书生可得机会见卖豆腐的女子。 然书生抱着石桥淹死。 冥君说,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终会归来。 书生死在了石桥上,死亡是冥君的道,桥是连接生与死亡的纽带。 萧清风已经断定自己猜想的没错,羽要自石桥上将冥君召回,所以冥君的道才在天空闪烁,那些对不上数目的灵也正是因为冥君道的呼唤,所以前来阻止他。 “未免太小看了我。” 萧清风缓缓的站立在天空,手中蓦地出现了一把骨刃。 他要砍下羽的头颅,杀死太子,彻底窃夺冥国,完成最后一环。 “嗯?” 萧清风突然冷笑一声,他伸出手,羽的身体缓缓的被举起,但是他没有急于砍下羽的头,而是再度流转日月晷。 那座古老的石桥应声炸开。 “不管你有什么手段,冥君都回不来了。” 既然桥是连接冥君的纽带,他干脆将桥梁炸开,如此,纽带直接断裂,羽就算有着什么其他的手段,比如在桥上举行什么仪式,便也再也没有办法了。 那么接下来。 萧清风久违的体会到了兴奋的情绪,几百年的谋划终于要成功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捏死羽,但是这就不完美了。 夺国之举,当然是要将太子枭首,这才能奠定新王的威望,于是他泛起骨刃,羽的身躯被束缚在他面前。 他泛起了令人恐惧的,病态的笑。 “四百年谋划,终究成矣,我能成道!!!” 天空上的冥君之星似乎沉寂,不再闪烁光辉,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红色的虚影之星。 化生道! “旧王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了!” 萧清风挥舞骨刃,却陡然心头巨震,惊喝一声,随后猛然侧身。 一根银色的针自羽的怀中疾驰而出,贴着他的耳而过,又很快凝结成了一个虚影。 羽的黑袍在风下慢慢褪去,银色的长发现于黑暗之中,似是黑暗中的一抹光。 苏幼绾嘴角溢了血,即便身受重伤倒也丝毫不惊慌:“师尊,弟子无能,需要仰仗师尊了。” 慈航宫首徒苏幼绾,她的师尊并非是慈航宫主,而是久居于慈航宫的另一位恐怖大能,作为那位唯一的亲传弟子,那位不仅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了苏幼绾,还将自己的一根银针送给了苏幼绾贴身保管。 针化作了虚影,虚影手中出现无数的针,随后针缓缓凝聚,化为了一把修长的矛。 虚影声音比苏幼绾的还要冷淡几分,她看着萧清风,不屑的道:“胆大包天。” 针出。 冥国的天仿佛被照亮,此处本应没有日月,却在此时,天上多了一轮刺骨冰寒的月亮。 天空黑白相间的太阳是冥国的日,也是月,可此刻多了一轮清辉,便好似成了日月同天,不仅如此,那一轮清辉虽在客场,也只是由一道虚影使出,却似能掩盖冥国之日的光。 没人知道这虚影的主人到底有多强,只是从此处方可窥见只鳞片爪。 苏幼绾轻轻的念:“十六明月花针,绣残星,裂云河。” 萧清风凄厉而且不可置信的声音穿破穹苍:“日月宫的十六明月花针,你到底是什么人!” 语未落。 针已至。 月亮的清辉下,萧清风的身体彻底被摧毁而去。 苏幼绾的面色却并未好看多少,而是紧紧的盯着萧清风消失的原地。 刺啦。 有什么东西被点燃,黑影支离破碎的缓缓汇聚,萧清风竟自虚无中凝聚蠕动,缓缓的重组了回来。 他怨毒的看着苏幼绾。 “你不会再有第二针了。” 苏幼绾银发染血,少女整个人看起来破碎极了:“说不准呢,可即便没有第二针,也足够了。” 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 萧清风这才注意到,面前之人,羽的位格消失了。 换命法! 此为命定天道之法! 苏幼绾泛起一抹笑,这是她最大的弧度:“书生在石桥上淹死,桥是连接生与死的纽带,可是,冥君本来就没有死呀。” 远处的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萧清风捂着胸口猛地回过头,羽的气息东城与西城的中央? 该死。 被骗了! 吃了那位的十六明月花针一记,他虽未死,却也受了伤,如今有些投鼠忌器了。 既然面前的少女并不是羽,那没必要再去赌对面有没有第二针。 于是萧清风冷哼一声,冲天而起。 苏幼绾自半空中坠落,少女闷哼一声,靠着碎裂石桥的残骸,轻轻的道:“幼绾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 95.咆哮天地的河(2.5合一了喵) 风灌入耳。 黑色的泥沼在身后不断的生成。 路长远与梅昭昭的身形自黑暗中疾射而出。 “你有几成把握,奴家还年轻,还不想死。” 两人赫然已经在赶往西城的路上。 路长远的声音在风中:“你是问打赢萧清风还是问找到冥君?” 梅昭昭燃起了希望:“能打赢萧清风吗?奴家就知道你可厉害哩。” “不可能打赢,他已有瑶光法,就是货真价实的瑶光,和开阳已经不再一个层面。” “那你说什么?那找到冥君呢?” “一成不到。” 梅昭昭觉得这个裘月寒样式的笑话不好笑,于是咬着牙:“那慈航宫的小师祖能抵抗的住吗?” 路长远仍旧摇头,手中提着的却是苏幼绾的鸟笼:“不清楚,所以我们要快。” 苏幼绾与路长远建立了足够的联系,少女更是将自己的感情塞到了路长远的手中,以此将路长远的命与她的命互换。 这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否则路长远一旦离开小院,就会被萧清风发现,这一架就没法打了。 “奴家好似能和这些灵沟通,我叫那些灵去帮助她了。” 梅昭昭一边急行一边道。 在路长远的小房子内,她终于弄清楚了冥君暂时给她的特权。 因为她是通灵之体,加之得了冥君许可,所以她如今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役冥君的灵。 路长远点了点头。 他突然停住了身形。 面前的土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隙,有不似人的生物自裂隙中爬出。 那是一只巨大的,身上背着岩石的巨大蜥蜴,口中吐着猩红的信子。 梅昭昭不由得惊呼:“那是什么?” 路长远眯着眼:“我也不认识,大概是萧清风以化生之法生成的怪物。” 冥国的大地被这只巨大的蜥蜴踩出了深深的痕迹,它每一次移动似都伴随着岩石破碎的震感。 “来了!” 虽然巨大,巨蜥却以惊人的速度向路长远冲来,随后喷出一口腥臭的气。 梅昭昭挥手一招,数道灵生出,可还不等成型,便被巨蜥蛮横的吞咬殆尽。 “小心!” 路长远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在碎石间穿梭,留下道道残影。 巨蜥怒吼,抬起足以碾碎城墙的前肢,带着呼啸的风声猛然砸下,就在爪子即将触及路长远头的一瞬,路长远侧身滑步,手腕翻转,断念划出一抹寒光,可剑只是在巨蜥宛若岩石般的身躯上留下火光。 锵! 金石交击之声刺耳欲聋。 好硬。 剑尖传来的反震力让路长远手臂发麻。 路长远如今终究没入五境,断念对这种实体怪物并未有太多的杀伤力。 所以路长远剑起势。 白藏! 秋剑带着精准地刺向巨蜥的眼睛。 剑身嗡鸣,黑色的血裹挟在断念上,被路长远抽了出来。 巨蜥发出一声痛楚与暴怒混合的咆哮,震得周围空气都在颤抖,布满嶙峋石刺的巨大尾巴已如一道灰色的飓风拦腰扫来。 不仅如此,路长远头顶突然阴影笼罩,刺耳的尖啸撕裂了空气。 背生三只巨大的肉翅的怪鸟俯冲而下,丑陋的肉翅疯狂扇动,其上悬挂的粘稠猩红血珠被剧烈甩脱,血雨这便铺天盖地罩下。 路长远瞳孔骤缩,身体猛然倒退,即便如此,巨蜥尾尖带起的罡风仍旧划破了他的衣袍,在他腰腹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天上血雨也滴打在了他的左手上,很快腐蚀了一块儿皮肉出来。 “奴家再叫几个灵来!” 梅昭昭刚准备动作,却心神剧荡,不得不也离开原地。 也就是离开的下一秒。 轰隆! 一道巨大的,要震碎一切的拳便已经到了跟前。 “什么东西!?” 梅昭昭尖叫道,回过头,才看见黑暗中出现了一座如同死物般的无头人形。 它只是再度简单地抬起那粗壮如殿柱的手臂,动作僵硬却快得不可思议,带着沉闷到令人心脏压抑的破空声,一拳轰来!没有技巧,没有变化,只有最纯粹野蛮的绝对力量! “路郎君,快想想办法。” “这还能有什么办法?”路长远负起断念:“不能被这几个怪东西纠缠,他们是萧清风化生来的,即便打死,也会复生。” 就如同之前杀死的王怜与萧海一般。 但是这几个怪物把路长远与梅昭昭围的水泄不通,想要过去的难度很高。 路长远震脚跺地,宛若离弦的箭揽住梅昭昭,随后悍然向前冲去。 两城边界还有一段距离。 不能被拖在这里。 世不随人愿,一股阴冷的风自身侧席卷而来,一条巨大的蟒不知何时藏在了地面的暗处,等到路长远经过之时悍然翻身,腥臭的大口与尖锐的牙清晰可见。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你安静点。”路长远提起断念,接着梅昭昭的身体用力腾空而起,一脚将蛇头踢歪,断念自蛇的顶端破下。 刺啦。 血肉刺破了皮肉,将蛇头钉在了地面上。 也就是这一耽误,那皮肉坚硬的巨大蜥蜴与无头人形再度出现在了路长远与梅昭昭的面前。 路长远皱起眉。 这化生道端的恶心极了,尤其是在冥国这种生死一线的地方,更有利于萧清风施展。 【你即将死亡】 能不能别废话? 路长远深吸一口气,剑横起。 一剑西来! 目标却并不是面前的无头巨人与岩石巨蜥,而是天空中飞翔的怪鸟。 怪鸟明显不曾注意到路长远的目标是它,戾叫一声,自天空坠落。 路长远却并未松口气。 最难对付的是这只岩石蜥蜴和无头巨人,因为这两个的确皮糙肉厚,不好破防。 “你合欢门的红欲诀呢?用用。” 梅昭昭这才后知后觉,她合欢门又不是什么近身搏斗的高手,反而是玩弄精神的行家。 很快,一道巨大的印记在梅昭昭的手中成型,笔直的打入蜥蜴的身体中。 蜥蜴果然不动了,它似开始分不清方向,不知路长远与梅昭昭的具体方位。 可也就这么一会,三翅怪鸟和巨蟒就有了复生的迹象。 “路郎君,没用,那无头巨人不吃奴家的印!” 这到底是什么物种。 上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代,能出现这种皮糙肉厚,免疫精神攻击的怪物。 巨大的拳头转瞬砸在了路长远的面前,路长远抱着梅昭昭,踩着巨人的手臂一路向上,将手中的力量聚集在一点,断念剑尖朝下,携着势不可挡的剑气,如同流星坠地,狠狠刺向巨人的断首处。 轰隆! 一声巨响,宛若惊雷炸裂!狂暴的剑气以剑尖为中心轰然爆发,路长远反脚用力蹬起,借机躲过了巨人的一拳。 路长远咬着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肉厚的堪比六境的某些修体的修士。 若是一直被巨人拖着,等会萧清风腾出手来,可就麻烦大了。 “罗?” 路长远看向街角,那里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灵,正是罪狱中那个罗。 罗嘶吼着。 梅昭昭诡异听懂了:“罗说要帮路郎君。” “怎么帮我?” 你一个虚影,被关在罪狱不知道多少年,我把你放出来的时候你都虚弱的要消失了,你怎么帮我? 很快,路长远就知道了。 只见罗的灵体骤然升腾,如一道青烟没入巨人巍峨的身躯。 路长远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狂暴肆虐的巨人突然凝固不动,仿佛化作一尊亘古存在的石像。 片刻,巨人再度抬起手臂。路长远本能地握紧剑柄,却见那山岳般的拳头竟调转方向,以开天辟地之势砸向一旁窥伺的巨蟒! 仅此一拳。 鳞甲崩碎,血雾弥漫,方才还凶焰滔天的巨蟒竟被硬生生砸成肉泥。 路长远难以置信道:“这是你的身躯?!” 巨人没有头颅,也就没办法点头说话,只是一拳又一拳的砸着巨蟒。 这其实不难猜测出原因。 萧清风的化生道将巨人的骨化生为了生前的模样,而化生的只有肉体,内里是没有精神的,那只是一具傀儡,遵循着萧清风的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巨人的灵魂归来了呢? 自然就是将身躯夺走了。 罗是冥国的灵,不知年岁,路长远当年和它打过很多次的架,知道它生前不凡,却不知道竟不凡到这个地步。 萧清风恰好给了一个能暂时容纳它最后一缕念的肉身,所以这一刻形势便逆转了。 无头巨人用着巨大的手朝着路长远摆了摆。 意思很是清楚。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路长远重新将鸟笼提好,对着梅昭昭点了点头,再度化为一道光离开。 ~~~~~~~~~~~ “又换了位置?” 萧清风冷哼一声。 他已经察觉到了,羽和另外一个女人分开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遭受蒙骗。 怒火自心底而起,那是被戏耍加重伤后燃起的凶猛火焰。 于是他再度加速,日月晷在他手中再度绽放,模糊的命愈发清晰。 我能成道。 我要成道! 谁阻拦我成道,我便杀谁! “化身被夺走了?” 在无头巨人身躯换主的那一瞬,萧清风便感知到了,但是他并不在意,化身罢了,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萧清风直接放弃了去观测梅昭昭,也放弃了去夺回自己的化身,而是选择直接降临。 路长远就在不远处。 东西城的交界地,这里除开有一块儿石碑作为地标,什么也没有。 萧清风仍旧不知道路长远要干什么。 这一次,他并未盲目出手。 慈航宫的十六明月花针吓到他了。 那女子手中有一针,这男人身上会不会还有一剑呢? 再来一剑,他可就要伤及本源了,他本就还未完全登临瑶光,在这种时刻伤及本源,他日后怕是要留下一辈子的道伤。 更何况他早怀疑真正的羽不止六境的实力。 日月宫的功法重现于世,怕不是日月宫的余孽要收回日月晷,那这羽.怕不是和自己的师尊陈安一样,是日月宫的人。 萧清风想起了在他修道之初,修仙界流传着长安道人一句话。 “有些老不死就喜欢装作实力低微,用以骗人。” 小心点好。 小心使得万年船。 但路长远竟然就在东西城的交界处,不动了,甚至直接坐在了石碑的下方。 他看着自己? 萧清风悚然一惊。 路长远的的确确的看着他在的地方。 “出来吧。” 萧清风左思右想,还是看不穿路长远,哪怕他用日月晷去测算,也一无所获。 于是他自黑暗中现身。 “羽,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路长远嗤笑一声:“谈什么?你不想杀我了?” 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五境边缘的修为,在自己手里走不过一个回合才对。 太云淡风轻了。 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萧清风不由得如此想着,于是面色愈发凝重,他道:“你来冥国,是为了什么?” 路长远淡淡的道:“寻找日月晷,顺便看冥河。” “只是如此?” “是。” 萧清风松了口气,又继续问道:“你可是日月宫的人?若非是日月宫之人,不可能知道日月晷在冥国才是。” 路长远摆摆手:“我已叛离日月宫许多年。” 萧清风再度松了口气,他拿出日月晷:“若你是为了日月晷来的,我自可把日月晷交给你。” 他已经借助日月晷蒙蔽了天道,完成了生死一线的逆转,现在的日月晷对他来说,用处并不太大了。 路长远仍旧保持着微笑:“然后呢?” “只要你放弃羽的尊号。” 放弃羽的尊号,送萧清风彻底步入瑶光,吞吃整个冥国。 路长远达成进入冥国的目的。 看起来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可路长远只是靠着石碑,道:“你让我主动放弃尊位,送你入瑶光,等你入了瑶光,然后再杀我,是吗?” 冥国现在还剩下他们三个活人,三个不属于他臣民的活人。 萧清风凝眸,手中的日月晷竟然飘到了路长远的面前:“我与你并没有太大的仇怨,你连带着你的两个女人,都可以离开冥国,为了表示诚意,我甚至可以先将日月晷送予你。” 他倒是舍得。 路长远看着眼前这件熟悉的法器,又想起了日月宫主。 随后轻轻的道:“你不杀了我们三人,你登瑶光终究不完美,你就这么舍得?” 萧清风理所当然的道:“我不敢杀她,反正都已不完美,再多些没什么要紧,日后我再寻办法补全就是。” 她自然说的是苏幼绾。 慈航宫的小师祖,若是把她杀了,天知道慈航宫会有什么动作。 这话听起来很合理。 但是别忘了。 面前的萧清风不是什么做交易的商人,筹谋数百年,能在冥国化灵还保持理智,逆天改命以登瑶光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甘心吗?又真的会怕慈航宫吗? 只要他登临瑶光,即便日月宫主在世,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凡登临瑶光者,心性,机缘,天赋,缺一不可。 苏无相只见了瑶光风景一面,寒泽真人甚至都不曾见到那一抹风景,可萧清风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了瑶光法。 这样的人,说出接受不完美,路长远会信吗? 当然不会。 打从一开始。 路长远和萧清风就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听起来很诱人。” 萧清风看见路长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少年模样,声音平淡:“但是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我最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路长远话音刚落。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转瞬即至。 并非是路长远出招,而是萧清风直接以日月晷直接攻向路长远。 路长远果决,萧清风也并不犹豫,见并不能与路长远谈论,便不再多言。 这也是一次试探。 在路长远并未露出底牌之前,萧清风并不打算太过于靠近路长远。 但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击竟直接将路长远炸飞,口中溢出了血,背部紧紧的靠在石碑上。 随着轰隆的一声,路长远与石碑竟一齐倒地。 萧清风错愕的看着路长远。 怎么会这么弱? 竟真是五境。 这是羽?那个在冥国待了一百年,修道入开阳的羽? 萧清风狞笑一声:“原来你竟在虚张声势?” 路长远扶着断裂的石碑,缓缓站起,将口中腥苦的血吞下。 【你即将死亡】 “萧清风,你在冥国待了三百多年,对此地竟毫无感情吗?” 萧清风只愣了一瞬,随后猛一挥手,石碑彻底炸开,路长远被的身形缓缓被抬起,断念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路长远的身形浮空掠过,直至被萧清风掐住了脖颈。 “感情?此地折磨了我三百年,我对此地有感情?”萧清风的不屑的道:“感情不是修道者该讲究的东西,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萧清风冷笑一声:“是我太过于谨慎,真以为你还有什么底牌,你虚张声势的戏确实演的不错。” 言闭。 他就要拧断路长远的脖子,将路长远彻底碾碎。 可他没从路长远的脸上看见一丝的恐惧与惧怕。 这人不怕死?这让萧清风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路长远的确是羽。 对了。 另一个人呢?另一个人在哪儿? 凭借这自己的半数权柄,萧清风感知到了,那人在王宫。 在王宫干什么? 萧清风一把将路长远摔在地上,一个巨大的深坑溢着猩红的血:“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你要让冥君归来?” 起码碎了七根骨头。 路长远如此想。 他笑了。 血流入了气管,呛得人难受。 路长远面色苍白,他道:“冥君不会归来,我也从未想过让冥君归来,说实话,我真的和冥君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君要把尊号给我。” 萧清风陡然抬头,他听到了什么让他心颤的声音。 铛! 一声清脆的,似是自上古中而来的钟声响了起来。 大地也开始颤动,仿佛是有了脉搏。 咚! 那是鼓声! 萧清风看见路长远笑得更加厉害了。 他瞳孔剧缩,听见路长远用着轻快的语气说:“我接受羽的名号。” 风停止了。 随后是剧烈到撕裂耳膜的奔涌声。 一道横贯天际的裂痕猛地撕开,如同夜晚睁开了漆黑的巨眼,下一刻,被萧清风以法阻隔的冥河,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 仿佛整个冥国的重量都凝聚在此中,那暗色的河水,带着摧毁一切的决绝,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 悍然坠落! ------------ 96.伐不臣 梅昭昭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王宫前。 此处已被萧清风炸开,梅昭昭只能使役灵将门口的碎石搬走,这才闪身进入了罪狱。 得了冥君准许的她自然毫无顾忌,很快看见了昏暗空洞的牢房。 梅昭昭一挥手,将所有的牢狱之门尽数打开,随后直入牢房的最里面。 这里有一座沙漏石雕,石雕的正中心空空如也,萧清风已经窃走日月晷,这里自然什么都不剩下。 可梅昭昭并不是为了这里的东西而来的。 她要打开死路的门。 冥河自天上来,去往何方呢? 答案是去往死路。 自天上来,自死路出,而在冥河顺着死路离开的时候,也会出现离开冥国的出口。 萧清风将冥河阻拦在了天空,死路也关闭,离开冥国的出口也就没办法出来。 但只要打开死路的门,再以冥君的律令,喝令冥河落下,便能完成真正的鬼门开,冥河现。 梅昭昭一把推倒了这座沙漏,扑腾而来的刺骨冷意以及冥气很快充斥了整个罪狱。 “咳!” 她挥散了这股冥气。 “居然.真的有?” 路长远告诉她,在沙漏下,有一个属于冥君的符号,她要做的,就是唤醒这道符号。 梅昭昭不认识这道符号,却诡异的能理解这个符号的意思。 “冥!” 她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而是咬开了自己的手指。 “鬼门开,冥河现,死路通,君王归!” 血滴答在符号上,通灵之体的血转瞬将符号染的猩红。 梅昭昭要强开死路之门。 轰隆! 剧烈震动让梅昭昭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整个罪狱都在颤抖。 “给我.开!” 幽蓝色的光转瞬充斥了整个罪狱。 在石雕的背后,也是与这个冥字相对应的地方,空间刺啦的划开了口子。 咀嚼声传来,很快,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一座充斥着森然鬼气的门出现了。 死路之门。 进此门,可见死路,走完死路者,可得冥君赦免。 梅昭昭这才松了口气。 她完成了路长远交给她的任务。 “这里是要塌陷了吗?奴家得赶紧走了!” 罪狱仍旧在震荡,看起来就好像要塌陷了一样。 梅昭昭可不打算走死路,那里十死无生。 所以她一个闪身,重新回到了王宫之前,这才长舒一口气。 于是她这便看见了震撼余生的一幕。 有河自天上来,奔涌至王宫。 那股似要毁灭一切的力量足以让所有人胆颤心惊,梅昭昭觉得自己大约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了。 那冥国之河,自天上来,经过东西城中间的线,直至死路,这便是彻底的行进路线。 死路的门在召唤冥国,所以萧清风再也阻拦不住冥河了。 “希望你好运吧,路郎君。” 冥河出现的时候,冥国的出口也会出现,在西城的边缘,空间扭曲弯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内里的黑色之门。 此时进入门中,便能离开冥国,回到虚无海。 可如今能走门出去的人,只剩下梅昭昭,苏幼绾,路长远三人,其他人都已经化作了萧清风的灵。 萧清风被路长远拖着,没时间管她,她又能暂时命令冥国的灵,这便是绝佳的逃生机会。 梅昭昭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往着西城而去。 她还未完成师尊留下的命令,不能死在此地。 如此想着。 “圣女!” 有人在喊她? 梅昭昭回过头,却发现是王怜,此刻正露出森然白牙看着她。 王怜道:“带我一起走吧。” “你已经死了,王怜。” 梅昭昭秀手一挥,巨大的风将王怜切割成了数个小块儿,那些扭曲的黑色肉块儿还是嘶鸣:“也带我走.圣女。” 这王怜似恢复了生前的些许意识。 这说明冥君的道重新起了作用,死亡之人的念得以保留,而不是被萧清风化生。 梅昭昭片刻不曾停留,西城没多久便立于眼前。 没有人阻拦她,顺利的过分。 只要穿过门,她便能回到虚无海,脱离生命危险,日后只要小心行事,萧清风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 一路都不曾停留的梅昭昭在门前止住了脚步。 要一个人离开吗? 梅昭昭咬着牙,站在门前,却一步都踏不出去。 也就是几个片刻。 她的声音陡然变换了,比起之前与路长远交流要夺耳数倍,这声音悦耳酥骨的过分,勾魂夺魄之意足以摧毁一切雄性的理智,叫人热血沸腾。 只是光是听着这娇魅的声音便能想象那黑袍下是何等的绝世美人。 梅昭昭轻轻的哼了一声:“奴家就不走,偏要卖你个人情!” 她银牙一咬,速度再起,朝着东西城中央的石碑而去。 ~~~~~~~~~~~~~ 当梅昭昭通灵点亮冥国的印记之时。 路长远的左手下也猛烈的亮起了一道光。 冥! 这是彼时萧清风击碎石碑时,路长远截取的一块儿,而这一块儿上,便有着那石碑上冥的主体部分。 这里本就是冥河的必经之处,不,更准确来说,有冥字的地方,就是冥河的必经之处。 被压抑许久的冥河较之以往更加的迅速,几乎是喘息间便倒悬于路长远的上方。 坠落! 路长远的眼中映出那摧毁一切的河,暗色的河水几乎将他的瞳色合为一体。 也就是冥河悍然坠落的一瞬,萧清风猛地后退而去。 只留下躺在地上的路长远,转瞬被河水淹没而去。 在萧清风看来,路长远必死无疑了,那冥河带来的冥气,加之冲击力,哪怕是他都黯然心惊,一个五境定十死无生。 萧清风不明白,为什么路长远要打开冥河,又要在此处等待冥河杀死自己。 难道羽不知道自己死了,他萧清风就能登临瑶光吗? 是了,他问过自己难道没有感情吗?难不成羽是个重情的,打开出口,是为了让自己两个小情人离开? 萧清风嗤笑一声,对路长远有十分的不屑。 他闭着眼双手张开,拥抱天空,自远处看去,仿佛在拥抱冥河。 惴惴的汹涌河水仿佛成为了他加冕的声乐。 道成之时,便在此时! 可。 半晌。 毫无动静,登天梯未出,萧清风也未曾感受到化生道的道星。 怎么回事? ~~~~~~~~~~~ 天地间似只剩下了冥河的声响。 【你即将死亡】 路长远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第一次来冥国的时候,还是一个极为稚嫩的修行者。 那一年有许多天才都进入了冥国。 山村野修路长远没有任何值得其他人注意的地方。 路长远起初想的是,进入冥国,不拿三生果,苟到看冥河就可以了,毕竟看冥河又不要钱。 可机会往往是给没准备之人的。 机会眷顾了路长远,他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子,还很诡异的把这个房子据为了己有。 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路长远将自己的血递给了冥国的灵,结果那灵接过了路长远的,把门打开,让路长远走了进来,鞠了两个躬,离开了。 后来路长远知道这个灵重生了,自腐烂的肉中,借助他的血成为了新的生命,之后就进了死路,路长远后来再也没见过它。 那留下来的房子怎么办? 房子的所属权这就变成了路长远的。 和那些暂住空房的人不同,路长远这个生人就很诡异的在冥国有了房产。 路长远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结果没想到还有运气更好的,他撞见了一场争斗,有人抢了三生果,却因为被众人围攻无暇多顾,所以被他偷偷的顺走了果子。 那是个大宗门的弟子。 暴跳如雷。 但是又因为冥君律令,不得擅闯民宅,没办法进路长远的房子内把路长远揪出来。 于是在鬼门出,冥河开,出口现的时候,堵在了出口。 机缘凭人抢,可对方偏偏就是欺负路长远无门无派。 修仙界大抵如此。 于是路长远只能留在了冥国。 后来他时常想,或许这些濒死的灵,要比人好交流很多,在冥国起码没有修仙者之间的尔虞我诈。 如此,路长远开始学习冥国的语言,并非萧清风那种化生的,有着目的利用,而是真正的成为冥国的子民。 虽然大多数灵说话都毫无逻辑,没有意识,但路长远慢慢拼凑,总算一点点融入了。 路长远心想。 当时只觉在冥国压抑,可如今回想起来,在冥国的回忆不见得是什么痛苦的,反而有些温馨。 无论是罗,还是其他的别的什么灵。 路长远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彼时来到冥国,还未太上的路长远尚有感情 很多很多的灵,他都记得名字,罗,启,珏.很多很多的灵。 他问萧清风也是在问自己。 此地他住了一百年,比之前他修道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他自己对冥国就没有留恋吗? 恍然间,路长远似又听见了苏幼绾讲的故事。 佛问少女,你有多喜欢那书生? 少女答:“我愿化为石碑,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他偶尔自我面前走过,瞧见我。” 后来少女成了石碑,换来了与书生见面的机会。 冥国有一石桥,也有一石碑。 桥是连接的纽带,石碑是生者的证明。 不仅如此,桥与石碑也分别象征着男女阴阳。 而冥君并未死去,也是女子,若是有东西藏匿,也该藏在石碑之中。 这便是路长远一定要在此处的原因。 萧清风在冥国接近四百年,化为灵的时候不知道走过多少次此碑,从未知晓里面有埋藏什么东西,也不曾感知到里面有丝毫冥君的气息。 这是自然的。 因为冥君留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法器,又或者是律令。 她在石碑中留下的,是一份继承的正统权,就好像是君王死去所留下的传位诏书一般。 被冥国之灵认可之人,可于此处沐浴冥河登基加冕,即可在冥君归来前,代行冥君之责。 于是路长远自冥河而出,身着玄色长袍,头戴鎏金冠冕。 他看着萧清风说:“冥君之权尽归属于冥君。” 冥国震动,萧清风被削去生死一线的法,气息彻底跌落,手中的的冥国权柄完全归还。 行冥君之道。 伐不臣! ------------ 97.诅咒(两章合6k) 冥河之水四溅。 路长远自冥国水中走出,并未多言,断念浮空飘起,重新归于路长远的手中。 萧清风双手颤抖。 “瑶光.我的瑶光法。” 依托于冥国产生的生死逆转,如今被代行冥君收回。 瑶光就是瑶光。 开阳就是开阳。 萧清风跌落开阳,面容狰狞,声音好似九幽而来的鬼:“我要让你活着,然后让你看着我把你的骨头一寸寸的碾碎!” 他的背后猛然出现了无数的黑色之灵,可那些黑色的灵却远不如路长远来之时遇见的几个上古怪物,只是普通的,类似于民间戏法的点石成兵的傀儡法。 萧清风失去了冥国的控制,冥国的灵自然再无法被他化为己有。 而他背后的那些灵,全部都是这一次进入冥国死亡的修行者。 路长远看见了萧海,看见了王怜,也看见了御兽宫的人。 这群人死了都不曾安生,被萧清风敲骨吸髓,利用到现在。 白骨之刃转瞬来到了路长远的面前。 萧清风嘶吼,呐喊:“把你化生,我仍旧可以再登瑶光!” 刃与断念摩擦燃起火光。 路长远被萧清风一记震退,无数的黑色之灵一拥而上。 “杀了我,你也登临不了瑶光,你已经不可能登瑶光了!”路长远单手持剑,浓烈的剑气震开空间。 朱明! 若夏般堂皇猛烈的一剑湮灭了这群修士化为的灵。 萧清风再至,白骨刃分化万千,自四面八方朝着路长远倾泄而下。 即便削去了萧清风的瑶光法,他也仍旧处于六境开阳。 开阳已是顶尖大能,对自己的道行的出神入化。 死去的修士之灵再度复生。 只要萧清风不死,这群灵就会无休止的来骚扰路长远,直至路长远精疲力竭被吞噬。 萧清风仍在尖啸:“吃了他,都给我吃了他!” 路长远终归连五境都不是,所以想要赢萧清风,便只能靠着如今暂代的冥君之权。 又是一次白刃相接。 令人牙酸的白骨刃再变,凸生的牙齿猛然变得粗如殿柱,狠狠的砸向路长远,可随着一抹绚烂的剑光,骨刃与萧清风一齐泯灭在了剑下。 “你杀不死我的!” 萧清风怨毒的声音再度传出,他如同黑影复生,重新重活。 化生道最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死了又活。 哪怕只是六境,生命力也极其的顽强。 一时半会,真的很难打死萧清风。 “路郎君!” 梅昭昭竟提前赶了回来。 她怎么还没走。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梅昭昭,却发现萧清风也注意到了,此刻竟盯着梅昭昭看。 他心道一声不好,立刻化为一股风,朝着梅昭昭飞去。 梅昭昭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铿锵! “路郎君!” 断念将骨刃阻拦在了半空,路长远抱起梅昭昭,一脚踢开萧清风的身体:“你怎么还没离开?” “奴家好心回来诶!” “少废话,回来干什么?” 路长远一边挥剑杀死面前的黑暗之灵,一边抱着梅昭昭远离萧清风。 “奴家是送东西回来给你的!你不要不知好歹!” 话语落下,路长远猛地觉得脸颊上有些湿润。 比苏幼绾留下的痕迹要轻一些,泛着令人迷醉的芬芳。 路长远回过头,却发现梅昭昭仍旧黑袍覆体,看不清容貌,只是有一缕淡然的紫红色露出,很快又被少女捋了回去。 “别看奴家了!你快打死他!” 路长远这才发现,有某种权柄回到了他的身上。 号冥灵之权! 因为路长远一直未曾承认自己羽的名号,冥君便将这份权柄给了梅昭昭,如今路长远代行冥君之责,梅昭昭便将权柄还了回来。 路长远放开了梅昭昭,再度迎上了萧清风,两人猛然撞在了一起,萧清风想嘶吼的说着什么,却被路长远抡起拳头,一拳将萧清风的话打碎。 危机感陡然泛起心头。 路长远皱眉。 萧清风竟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片刻前,这里只有一滴萧清风的血,那是刚刚路长远一拳将他的牙崩碎,他的本体被锤飞了的时候落下的。 可萧清风却借助这一滴血再生,玩了一出移行换位。 萧清风陡然出现在了路长远的侧身:“你杀不死我,我会一直缠着你,冥国在生死一线,我是不死的!” 得益于冥国的特性,萧清风在此处可谓是无敌的,除非是真正的冥君归来,定下律令,路长远终归只是一个代行者,代行者无法生成新律令。 路长远叹了口气:“化生道真恶心啊。” 萧清风当年悟道的时候,说的就是,他想活下去。 他成功了。 他的确很能活。 “萧清风,你知道你和冥君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萧清风嘶吼着缠了上来,没有花里胡哨的的道法,只是最纯粹的,用身躯消耗路长远的力气,他在等路长远力竭。 “区别?区别只是我没能杀了你登瑶光!冥国本来应该是我的国!” 路长远摇摇头:“你不明白,冥国是由拥戴的子民与冥君组成的,你虚幻的国,只有你一人罢了。” 有子民拥戴之人,才是真正的王。 没有子民的王,只是伪王。 萧清风瞳孔骤缩,但很快平复:“那又如何?我本就没打算成为冥君,我以化生证道,一样可以长生久视!” 他只是想要吞噬冥国,而不是成为冥君。 萧清风咆哮着,想要再度靠近路长远,却发现他的面前竟站着一个巨大的灵,朝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仅如此,不知何时开始,地面上生成了无数虚幻的灵,这群灵正在撕咬啃杀黑色之灵,而黑色的灵被啃杀后,便会化为虚幻之灵。 形势逆转了。 “怎么可能!” 他得不到冥国之灵的认可,路长远可以。 四百年,萧清风并未将相处百年的犄角灵当作朋友,只当是利用工具。 但只待了一百年的路长远却的确将罗视为朋友,哪怕这个朋友大多数时间神志不清。 这是萧清风和路长远本质的不同。 羽的名号是由冥君赐予,冥灵认可的,所以昔年路长远离开冥国的时候,灵才会恳求他留下。 而号令冥国之灵这一项权柄。 在路长远的手中和在梅昭昭的手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冥国的灵在代行冥君回归之时,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虚幻之灵仿佛变得可怖异常,化为了鬼,吞吃着萧清风的灵。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路长远淡淡的道:“等到你的灵完全被吃完,萧清风,你立于冥国的根基就不会存在了,我杀不了你,但是可以镇封你,在冥国之下镇压千百年,你还能活吗?” 萧清风错愕的看着路长远。 他意识到了路长远说的没错。 若是在冥国又被封上千年,哪怕化生道极为能活,也一定会死在此处。 我是要登瑶光之人,我甚至成了一半,怎么能被这种人阻拦在这里!? 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萧清风艰难的躲过那张血盆大口,随后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一滩血液。 那是路长远的血,萧清风将路长远击在石碑上的时候,路长远流下的血。 萧清风如获至宝,流光闪烁间便到了那摊血迹的面前。 他说 “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安稳度日!” 萧清风的身躯彻底炸开,自血泊中,缓缓的站立起了一个充斥着血色的人。 路长远皱眉。 即便萧清风化为了另一个他又能怎么样? 萧清风的败局已定才对。 那血色的人很快有了脸,成为了另一个路长远。 而这个路长远用着本尊绝对不会用的表情狰狞的笑了:“我登瑶光无望,你也得付出代价!” 萧清风以路长远的脸,伸出手,竟生生的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那是一颗猩红上贯穿着黑气的心脏。 砰! 心脏被彻底捏碎。 萧清风双目猩红,狞笑道:“路长远,你也会尝到和我一样,被剐出心脏的痛苦,你更会与我一样尝到被夺走一切的滋味。” 言闭。 萧清风炸成一团血雾。 席卷的气浪几乎要摧毁一切。 在还未被路长远镇压之前,萧清风竟自爆了,连带着苦修多年的化生道一起自爆了! ------------ 98.欲魔浸染路长远 萧清风身为开阳境的修士,又修的是化生道,那是象征着“生”之权柄的道途之一,滴血重生,枯木逢春都不在话下。 然而萧清风却主动斩断了自己的生。 为了诅咒路长远,他放弃了一切,这带来的后果是极为恐怖的。 路长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 他的境界尚不足五境,未曾悟得自身之道,更非体魄强横的体修。 几乎是萧清风爆炸的瞬间,一道细如发丝,却深邃如墨的黑色线条,便突兀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之上。 紧接着,那黑线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以骇人的速度蔓延,眨眼间便爬满了他的全身。 若是《太上清灵忘仙诀》还在就好了。 路长远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只觉得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被无形的绳索死死捆缚,越来越紧,直欲将他勒断,喉咙里更像是被灌满了铅块,一口气卡在胸腔,窒息感伴随着内脏被碾碎的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你怎么样了?”梅昭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她从远处掠来。 路长远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示意她止步。 “咳!” 他猛地躬身,一口粘稠的,带着不祥黑气的血从喉中喷出,落在暗沉的地面上。 “别过来。” 梅昭昭身形一滞,悬停在半空,有些无措。 刺啦! 一声皮肉被强行撕裂的声响,自路长远体内传出,紧随其后的,是“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紧密连接的东西被硬生生扯断。 路长远闷哼一声,持剑单膝跪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内里空空如也。 “路郎君!”梅昭昭的惊呼声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恐的颤音。 “别吵,死不了。” 冥君之道为死亡,路长远暂代冥君之权,在冥国他是死不掉的,萧清风正是看见了这一点,才绝望的自爆。 可拼着自爆也要让路长远重伤是为什么? 路长远缓缓站起,胸口有风吹过,很是凉爽。 区区致命伤。 其实也不算太致命,修行者没有心脏倒也不是不能活,更别说冥气已经开始缓缓的催生路长远的血肉。 【你即将死亡】 冰冷的提示再次于脑海浮现。 萧清风都没了,我还能死? “戾!” 一声尖锐刺耳,直透神魂的啼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路长远猛地回头,声音的来源是不久前与萧清风交手时掉落在地面的鸟笼。 不知何时,那鸟笼已然倾覆,笼罩的黑布散落一旁,而笼中,此刻已是空无一物。 风! 毫无征兆地,凄厉的阴风骤然变得狂暴,裹挟着冥国的死寂气息,最终汇聚在天空。 路长远与梅昭昭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冥国灰暗的天幕之上,那里有着一只羽毛如血染般的红鸟。 咯吱。 咯吱。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明明是一只鸟在进食,却诡异地勾动了路长远与梅昭昭心底最原始的饥饿感。 路长远强压下这股异样,眯起眼,他总算看清楚这只红鸟在吃什么了,那是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我的心脏? “那是什么?” 梅昭昭声音发紧,红鸟散发出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厌恶。 路长远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一字一顿:“欲魔。” 之前在房间内感知到的异样并非错觉。 苏幼绾封存在鸟笼中的,那些被具现化的情感,最容易受到欲魔的影响。 若是修太上,理应将鸟笼的鸟杀死才对,可苏幼绾偏偏没有,如今果然出了问题。 路长远猛地回过神,他沉声喝问:“是你控制了萧清风自爆?” 萧清风最后那状若疯魔,双目猩红的状态,根本不似正常人。 他因为想活才修了化生道,又怎么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自爆。 唯一的解释是萧清风被控制了 是了,自瑶光境跌落,四百年的执念煎熬之下,道心早已出现裂痕,之前萧清风半步瑶光,欲魔不侵,如今跌落开阳,确实极易被潜伏的欲魔趁虚而入。 红鸟慢条斯理的吃完路长远的一整颗猩红的心脏,发出了一声极为畅快的啼叫。 风起。 庞大的鸟身骤然收缩,在猩红的光芒中,化作一道不过拳头大小的红影,直冲路长远而来。 路长远正准备提起剑迎上。 咚! 他的耳旁陡然炸响了一阵史无前例的剧烈声响。 不仅如此,伴随着砰的一声,路长远左眼更是直接炸裂开来,猩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路长远陡然发现自己有一半的身体无法行动。 【你已被欲魔浸染】 转瞬,鸟至。 可这只鸟并未伤害路长远,而是一跃进入了路长远的身躯,死死的占据了路长远胸口本该是心脏的位置。 “路郎君!” 路长远跪倒在地面,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边缘,五指因用力而发白,试图将那只占据了他心脏位置的红鸟拽出来。 纹丝不动。 这只鸟仿佛就是他的心脏,契合的过分。 下一刻,路长远仅剩的右眼也彻底被猩红吞噬,滔天的魔气,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天空的灰色被浓郁的墨色取代,仿佛整个冥国,正在被路长远身上散发出的魔气,强行染成了魔国的形状。 ~~~~~~~~~~~~~ 天山。 碧如洗的天突然黑了起来。 刮骨的风将一切吹起。 道法门主的声音立刻传遍整座天山:“所有弟子关闭洞府,五境以上来天山之巅!” 伴随着一声声的:“诺!” 道法门人尽数化为流光冲上山巅。 姜嫁衣眯着眼,回头和夏怜雪道:“我也得过去。” 夏怜雪也抬着头看向天:“发生什么了?” “不清楚,大约和欲魔有关。” 白裙小仙子点点头,便看着姜嫁衣化为一道红色的光,冲入了山巅。 裘月寒走了过来:“师妹?你不去帮忙吗?” 夏怜雪摇摇头:“我伤还未好,更何况,有着姜嫁衣与道法门主,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差别不大。” 话虽如此说,夏怜雪却做好了随时帮忙的准备,现在不去,只是觉得没必要插手道法门的事罢了。 裘月寒放下手里的剑,清冷的靥上划过一抹担忧。 她刚刚感知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心悸感,于是摸了摸自己的魔纹。 老妖怪不会有事吧。 他肯定没事的,他那么强,心思还深沉的过分。 夏怜雪也陡然抚上了自己的心口,陡然觉得一阵刺痛。 她有些迷茫,然后轻轻的道:“公子?” 裘月寒面色不改:“会没事的。” “嗯。” 夏怜雪一向是相信路长远力可通神,在最危险的地方都能如履平地。 这是不讲道理,但是她就是相信。 白裙小仙子轻轻开口,转了话题:“师姐既和灵族有关系,过段时间就回去一趟吧” 裘月寒应了一声好,心底却是在想着老妖怪,所以完全没听清夏怜雪说的话。 ~~~~~~~~ 姜嫁衣转瞬就来到了山巅。 充斥着雪的白色山巅上,已经有数位长老等待,没有道法门主的进一步命令,他们也只能在大殿外等待。 “副门主,发生了什么事?” 姜嫁衣摆摆手,此刻她也有些疑惑,这阵势有些太大了点。 “我进去问问她。” 也就几个呼吸间,天生剑体化为了红光,转瞬进入后殿。 与以往不同,那一抹窈窕的背影不再侧卧,而是笔直的站着,只留了一道背影。 不仅如此,那一柄三尺六寸的剑已经出鞘,甚至已被道法门主紧握在手中。 见这一幕,姜嫁衣凝起眉。 出大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道法门主已经戴起了鎏金面具,淡淡的道;“欲魔想下来了,之前就有预料,妙玉宫一事看来就是它的试探了。” 姜嫁衣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寒:“是主体想下来?” “是我与它过了一招,只见到了半身。” “麻烦了。” 若是下来的是欲魔分身。 这是小事,道法门主一剑即可杀死。 若下来的是欲魔整体,问题也不是很大,道法门主在此地自然可以将它横击回去。 可偏偏下来的是半身。 另外半身呢? 道法门主声音冰寒:“我日夜盯着天下,不应该有能承载欲魔其他半身的修士才对。” 欲魔想要绕过天山降世,便只能寻一人间修士,引起入魔,随后吞噬修士意志,借机偷渡人间。 可欲魔位格太高,实力太强,即便是瑶光修士,也不应该能承载欲魔的半身。 想想吧。 那苏无相入魔的时候,欲魔的力量充其量只下来了百一,更遑论其他人了。 大部分时候,入魔的那些修士,都是在被欲魔吞吃,而不是欲魔凭依在其身降世。 “若是真让它下来了,问题可就大了。”姜嫁衣也面色凝重:“所以你着急聚集门人,是为了天下荡魔?” 道法门主并未说话,只是死死的看向天空。 “若是它真的偷渡了半身下来,哪怕将这天下翻过来,也得给它找出来。” 姜嫁衣也随着道法门主一齐看向天:“可若它真的寻了能承载其半身之人,定然是图谋多年,想尽了办法,不好找的。” 道法门主轻轻的道:“但这也是个机会。” 姜嫁衣猛地一回头:“你要干什么?!” 一块令被丢给了姜嫁衣。 道法门主提剑升空:“它天外天只有半身,此刻正是重创它的好机会,门主令给你,见事不对,随时开始荡魔。” “你疯了!” 道法门主并未回头。 三尺六寸的长剑爆发出呼啸一切的剑气,将整个云层切割碎裂。 玄妙之法自剑上层峦迭起。 冰冷的两个字自道法门主口中吐出。 “太一!” 天分阴阳,太一再现。 道法门主一人一剑,杀入天外天。 ------------ 99.日子越过越好了 苏幼绾是差不多在路长远的魔气彻底爆发的时候才赶到。 她也重伤,五脏六腑似打破的瓶罐儿,翻来覆去的疼,自然来迟一步。 “咳。” 银发少女愣在了原地。 她似又看见了那一剑。 和之前不同。 这一次,她看的格外的清晰。 那是一个带着白金面的道人,手中提着一把剑,看着天。 道人似说了些话,苏幼绾已经听不清。 但天道似极为生气,想要降下雷劫惩罚道人。 道人只是提起剑,唯一可见的那双眼中满是古井无波,他说的第二句话,苏幼绾听清楚了。 “我借你太上一千年,镇压欲魔一千年,现在我要登仙,你允也好,不允也好,我都是要登仙的。” 于是那让天地失色一剑自道人手中而出,直斩天际。 天空被硬生生的撕裂。 好疼。 苏幼绾如此想着,这一剑似乎斩到了她的身体上,硬生生的将她撕裂。 于是本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天空存了一个巨大的洞。 好厉害的人。 人类能如此厉害吗? 苏幼绾坠落。 更准确来说,是天道的某一部分坠落,落在了人间。 而坠落的地方,是一座仙凡混杂的王朝,叫琉璃王朝,仔细看去,正是坠落在了琉璃王朝的上玉京。 画面如同潮水离去。 苏幼绾来不及想太多,她被眼前一幕所震慑。 在银发少女眼前的,是一对巨大的黑色魔翅,这对遮天蔽日的翅膀将路长远保护在其中,叫人看不清内里的状况。 那对魔翅翻转席卷出的魔气似要将整个冥国化为魔国。 砰! 宛若石子入湖,一圈圈魔气泛起空气涟漪,肆意炸碎着空间。 巨大的魔气很快冲击在苏幼绾的身上。 “咳。” 苏幼绾本就重伤,这下更是如同断弦了的风筝一般远远坠去。 “记得感谢奴家。” 有人抱住了苏幼绾的身体,将她拦截了下来。 苏幼绾艰难的开口:“怎么会这样?” 梅昭昭又道:“你的那个鸟笼怎么回事,你的鸟冲进了他的身体里面,他就变成这样了!” “我的鸟笼?”苏幼绾此时才知道,自己的感情窜入了路长远的身体里,和路长远融为了一体。 梅昭昭摇头:“快走吧,我们得赶紧离开,等他完全入魔,你我哪个都活不成。” 她笃定路长远打得过萧清风,这才回来看能不能卖个人情给路长远。 可现在路长远的确打赢了萧清风,却变成了更大的魔头。 苏幼绾面色不改,虽然虚弱却语气坚定:“我得救他。” “救什么救?我们都过不去,他如今稍微掀起一点风浪,你我就都得死。” 也是梅昭昭话落下的一瞬。 那对巨大的翅猛然睁开。 内里的人的确还是路长远,但似也只是一个拥有路长远脸的欲魔罢了。 眼球重生,双目血色,背有双翅,胸口有一颗红黑色的心脏袒露在外,一下一下跳动着。 整个冥国都似因为这颗心脏的节奏开始剧烈颤动。 梅昭昭摇头:“双目猩红,他已经欲魔浸染,神仙难救。” 其实是有救的。 只要有一个人以《太上清灵忘仙诀》辅以路长远的拔魔之法,再打赢路长远体内的欲魔,大约就能救下路长远。 所以,这世界上只有曾经路长远能救现在的路长远。 “完了完了,他看向我们了,奴家就不该回来的。” 梅昭昭惊慌的声音传来。 那一对猩红的瞳此刻竟死死的盯着两人。 “安静些。”苏幼绾道,银发少女仍旧保持着冷静。 出乎梅昭昭的预料,路长远并未凶性大发将她们两人杀死,只是抬手。 有什么东西破开风,化作一道黑色的光飞到了两人的面前。 梅昭昭不可置信的看着路长远:“他还能维持住自己的理智?怎么可能!?” 苏幼绾伸出手,拦下那一道黑色的光。 这是日晷,日晷遮掩天机,月晷追溯过去。 路长远竟将日月晷拆开,将日晷送了过来。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疲惫:“我没事,拿着日晷,走。” 苏幼绾划开了自己细嫩的手臂:“饮我之血,可暂时护你心神,我们去慈航宫,我叫师尊救你。” 回答她的是一阵罡风,她与梅昭昭被路长远一道风吹向了出口。 在空中,苏幼绾看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路长远将剩下的月晷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身体中,猩红的血裹挟着黑气,仿若在自杀。 ~~~~~~~~~~~~~~ 路长远其实一直有几个问题得不到答案。 眼睛里面的猩红血字是什么? 如果这个世界并非是游戏,那游戏的记忆又是怎么来的? 他为什么会复活?在复活前又发生了什么? 在阳光正好,平淡的如往常一样那个早晨,路长远洗脸的时候,想起的一切只是他完成了游戏,最后操控长安道人对天斩剑,成功将天道砍的有缺,以证己道。 修道一千三百年,终于登临瑶光之上成仙。 但这明显不对劲。 因为他复活了。 都成仙了,还能落到人间重新复活? 所以,长安道人并未成仙。 而自己有一部分的记忆有问题,被什么人或者物蒙蔽了。 这实在是相当容易推测出来的结果。 若不是记忆有问题,他绝对不可能复活于山村。 可若是以此为基底,去进行反推。 那自路长远离开村子开始。 就一直在被引导。 遇见裘月寒,再遇见夏怜雪,随后理所应当去寻找补天丹,接着送走苏无相,来到妙玉宫,灭杀红鸾祖师,硬抗天劫。 在上玉京丢失了最后的朋友苏无相的时候,路长远的太上忘情出现了第一缕裂痕。 然后在妙玉宫,夏怜雪将醉红鸾给了他,太上忘情心几乎全碎。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路长远干脆舍弃了《太上清灵忘仙诀》,用出了最后的底牌,强行保下了夏怜雪。 一切的一切仿佛成为了人为安排的戏剧,顺畅无比。 “真有意思。” 路长远想。 自他重生开始,遇见的一切,都是与他有关。 修仙界这么大,怎么可能偏偏遇见的都是和他有关系的人。 这实在是巧合的过分。 仿佛有什么人设计好了这一切一般。 就连冥国恰好开启都在这个范畴。 苏幼绾都能察觉他的心思繁杂,路长远能察觉不出来? 可路长远明知道不对劲,仍旧来了冥国,来到了这个生死一线的地方,因为冥国也算是他的主场,在这里出事也总比在其他地方要好。 更何况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安排了这一出又一出大戏。 其实这天下,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人,并不太多,甚至可以说就五指之数。 路长远本就有所猜测。 如今他欲魔入体,背后的黑手便清清楚楚。 “能让欲魔算计我几百年,我也算是日子过的好起来了,什么游戏不游戏,给我这种虚幻的记忆,有意思吗?” 双目猩红的路长远咧开嘴笑了,语气嘲讽无比:“当我意识到此方世界不是游戏的时候,我的无情道就会直接破碎?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谋我,小家子气,我离开山村之时,本就没打算再修无情道。” 红鸾祖师镇压画魔,自己也成了半个画魔。 长安道人剑镇了比画魔强数倍的欲魔一千年,就能一点不沾? 欲魔最熟悉,最仇恨的修士便是他。 那现在,路长远史无前例的虚弱,也没有《太上清灵忘仙诀》护体,欲魔这便悄然落下了。 ------------ 100.五欲六尘化心诀(5k) 路长远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向冥君的王宫。 日晷遮掩天机,月晷追溯过去。 月晷能保证他暂时还留有理智,足以支撑到路长远去往死路。 顺着冥河一路往前,冥宫近在眼前。 路长远魔化的,庞大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近,碰倒了那些奄奄一息的断壁残垣。 “魔化还挺有意思的。” 这种感觉颇为新奇,仿佛身体即将不属于自己。 “真恶心啊。” 路长远伸手斩掉自己身上又要生出的另一只手。 其实说他欲魔入侵并不太准确。 更准确来说,他有一半的身体,本来就被欲魔腌入味儿了,他想成为第二个欲魔也是有办法的。 所以欲魔才会选择他,然后想方设法的破开路长远的太上无情,最终设计夺走路长远的身躯。 “你说你,咱们不都是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 路长远眯着眼,笑了起来:“想要我的身体,就说啊,拐弯抹角的。” 有一阵很奇怪的嘶吼声自路长远的身体内传出。 那是仿佛融合了众生之念的嚎叫。 轰! 路长远一把撕开罪狱的门,偌大的身躯彻底栽入罪狱。 他其实并不太好受。 欲魔的半身想要占领他的身体,吞吃他原本的意识,借而降世。 仍旧是那个问题,失去了《太上清灵忘仙诀》,路长远实际上并未有太多能阻拦欲魔的办法。 欲魔这鬼东西在人间千万年,藏匿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哪儿是这么好对付的。 路长远眯起眼,腿开始异变,成为了臃肿的,令人泛着恶心,布满脓疮的巨大柱子。 月晷开始寸寸炸响,摇摇欲坠。 一件无主的法器想抵抗欲魔,还是有些吃力。 路长远只觉脑海开始混沌,六尘皆入脑,哪怕断念在手,也仍旧不能阻止念头的发散。 最先到来的是财欲,路长远的左手上突然生成了许多铜钱,镶嵌在皮肤上,将手臂化为了培育铜钱的土壤,看起来恐怖极了。 其次到来的是色欲。 一阵悠然的香风吹过。 檀香阵阵窜入鼻腔。 “路公子,要不要取了幼绾的身子?” 苏幼绾不知何时站在了路长远的面前,身着青纱,内里悬空,一眼过去,羊脂白玉尽收眼底。 娇柔冰凉的身躯如蛇一般缠了上来。 少女轻轻的在路长远耳边说着放浪形骸的话,配合上少女本就圣洁单纯的容貌,更显得下作。 不仅如此,在见路长远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后。 苏幼绾娇笑一声,将青纱也褪下,随后蒙住了自己的眼。 “这样,路公子对幼绾做什么,幼绾都看不见了呢。” 路长远依然视若无物。 仍旧用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着。 他要去死路。 名欲与食欲是一起来的。 饥饿感与追逐名的念头死死的困锁着路长远。 好想停下来.好想停下来。 路长远陡然张开嘴,对着自己已经充斥着铜钱的左手一口咬下。 血肉纷飞。 铜钱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着,最后散去了铜钱的外表,变成了一块猩红的肉。 “也就这点把戏了。” 路长远虽然被折磨的头晕眼花,却还是如此道。 最后来到的是睡欲。 这是五欲中最后一欲。 路长远的耳旁陡然响起了许多的话语。 “镇了天下一千年,你还不累吗?” “你为天下做的够多了,该休息了,你自己也想休息了,不是吗?” “你若是不想休息,何不直接回到道法门,好好与你的徒弟说说,她总会理解你的。” “你本来就不想再管这世间了,不是吗?” 无数声音旁,有一道白裙的身影慢慢浮现。 眉眼柔和,声音悦耳。 夏怜雪上前,轻柔的抚摸着路长远的头,路长远只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最柔软的云层,昏昏欲睡。 而白裙小仙子更是宛若妻子恳求丈夫卸下疲惫般道:“公子,该安歇了。” 路长远顿了一下。 月晷陡然炸开,最后化为了碎片,一寸寸的融入了路长远的身体内。 欲魔找到了路长远为数不多的弱点,于是色欲与睡欲一齐而来。 它要让路长远彻底失去抵抗力,将路长远的意识藏进这具身体的最深处,然后依靠时间慢慢磨灭。 苏幼绾不知道何时从后方抱住了路长远,空灵的笑声好似风铃般动听。 路长远有欲吗? 是有的。 修士必定会有欲,在成道之前,路长远最大的欲望,其实是回家。 记忆全部回流后,路长远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的确是穿越而来,否则记忆中不会有游戏这两个字的存在,欲魔也正是读了他的记忆,才捏了游戏的记忆。 一千八百年前,他来到修仙界,于是家里就少了一个普通上班族路长远,修仙界多了一个小郎中。 根骨寻常,根本就不是什么捏出来的,而是他本就根骨寻常,所以五十岁才踏入仙路。 夏怜雪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玩游戏送的未婚妻,而是实打实的邻家少女。 一切都是真实的。 路长远一步一个脚印,很快融入了此世。 根骨虽差,但路长远运气不错,机缘接踵而来,他甚至还找到了规避天道,重走红尘入瑶光的办法。 可慢慢的,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路长远发现自己越来越回不去了。 日月宫主,苏无相,路长远认识的人越来越多,羁绊也就越来越重。 这些都成为了路长远回不去的理由。 太上无情,家的味道越来越远,修仙者的尔虞我诈越来越近。 所以路长远后来的欲变了。 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入魔,路长远的欲最后变成了其他人都不敢想的念头。 他要人间长安。 乱世该结束了。 谁不长安。 他杀谁。 伴随而来还有另一个滔天之欲——他要杀了欲魔。 谁拦着他杀欲魔。 他也杀谁。 路长远做的足够多了。 如今的他太累了,那是自灵魂深处而来的疲惫。 “该休息了,与我一同,等你睡醒了,咱们再去屠魔,好不好?” 轻柔的声音传出,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华服锦袍,头戴琉璃冠冕,眸眼如画,美的如同天山之顶的净莲。 这是日月宫主。 也是路长远不曾太上之时,曾经最为钦慕的人。 她朝着路长远伸出了手,似只要握紧那双手,路长远就能回到过去,回到与日月宫主,苏无相一起驰骋天下的日子。 好累。 好想休息。 路长远的膝盖陡然弯曲,半跪在了地上。 眼皮似有千钧重担,很快就要闭上。 那些虚幻的影子寸寸环绕,似在邀请路长远进入甜美的,令人不想挣脱的梦乡。 “师尊,这天下交给我就好,你该休息了。” 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也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那是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冷中带着疏离,玄中带着妙法。 她同样不着寸缕,风华绝代的模样落落大方,似一点不介意被路长远看去。 “有我镇着这天下,可保众生无忧。” 路长远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去,竟真是道法门主,他唯一的徒弟。 “醒啦?师尊,受死吧!” 路长远瞧见那貌美的女子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于是本能的摸到了断念。 “你已强到了这个地步?连欲魔化生你的模样都得承担因果,被你影响吗?” 没有人回答路长远。 下一刻。 虚影尽数破碎。 路长远松了口气,浮起笑容。 因为他已经穿过了死路的门。 他进入了死路。 ~~~~~~~~~~~ 冥国是很特殊的地方。 死路更是特殊中的特殊。 走死路者,为有罪之人,走过死路,可得赦免。 这里是一条被幽深冥气环绕,不知去往何方,不知多长的路。 “终于到了。” 路长远喃喃的道,随后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主动放弃了抵抗,只留下一缕念,让欲魔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念化为了一道灵,立于死路之上,背后的身躯则是完全被欲魔吞噬。 路长远上前走两步,完全隐没在死路中,这才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躯。 原本的身躯此刻竟被欲魔完全占据,那一团难以言喻的黑欲开始不断的蠕动,反转,最后自黑暗中重生。 于是又一个路长远自那躯体中新生。 和以往的路长远不同,欲魔路长远的眼中满是癫狂的猩红色。 它似乎有些惊讶,讶异于路长远如此之快就放弃了抵抗,但是也就下一个瞬间,它的身躯凭空而起,似想要从后方离开此处。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撞在了一面无形的的墙壁上,随后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轰然压下,将路长远的身躯狠狠摁回地面,狼狈地砸在冰冷的死路上。 欲魔迅速爬起转身,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来时的方向,试图找到路长远进入时的死路之门。可身后,只有与前方一般无二的幽暗。 死路的门已经消失了。 路长远所化的灵,静静地漂浮在那里,看着欲魔徒劳的尝试,语气平淡无波:“是不是发现自己出不去?那是肯定的,这里是死路,你夺了我的身体,化为了实质性的人,就只能走完死路才能离开。冥君的规则,即便你是天外天的魔,既然化作了人,便需遵守。” 欲魔喉间发出低沉的的嘶吼,它还未完全适应路长远的身躯。 不久,它陡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路长远。 “怎么?不习惯全新的身体?” 路长远化为了虚幻的灵,所以欲魔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作为欲魔的时候,没有实体,可不受大多数法则的影响,哪怕是瑶光法都很难触碰到你,可你现在做了人,束缚可就多了。” 走完死路前,欲魔出不去。 欲魔似乎被路长远平静的态度激怒,它猛地咆哮,驱动着路长远的身躯,凝聚起滔天魔气,一巴掌狠狠拍向路长远的灵体。 伴随着砰的一声。 路长远的灵体瞬间如同烟雾般消散而去,但就在其完全消散的下一刻,周围的冥气微微波动,那道虚幻的灵体又自虚无中重新凝聚,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受过攻击。 “你没办法杀死我的,这里是冥国。” 话虽然如此说。 但如今路长远只是一道灵,几乎没办法从欲魔手里抢回身躯。 欲魔的确杀不了他,但是欲魔已经拿走了路长远的身躯,没必要一定杀死路长远,只要走完死路,自然可以离开此处。 而欲魔如今成为了路长远,有了那副身躯,即便暂时走不完死路,也大可以慢慢走。 过个几十上百年,总能出去的。 至于路长远,这一道念,便只能永远的留在死路,在长年累月的死气浸染下失去本性。 欲魔想清了这一点,于是不再理会路长远,而是慢步走上了死路。 路长远语气讥讽:“这么不留情面?好歹你我也是老相识了,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明明虚弱无比,却还是能抵抗你的浸染好一会吗?” 在最开始的时候,路长远还并未使用月晷,却仍能保持意识。 这确实奇怪,但欲魔觉得这是路长远本就该有的实力。 死路上陡然刮来了一股彻骨的寒风。 欲魔怔愣在了原地,似被困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来。 路长远的声音忽远忽近:“终于发现了?我的身体里面的确没有了《太上清灵忘仙诀》,但是还有别的东西。” 欲魔的身躯再度扭曲,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一般啸叫着。 路长远倒是不紧不慢的:“真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吗?你以为给我一个游戏的记忆,我就不会怀疑眼睛里面的血字了?” 真是笑话。 修仙界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饭。 欲魔在挣扎,甚至在死路之上翻来覆去的滚动着。 它想离开路长远的身体。 却发现已经由不得它。 “你逃不掉的。” 路长远的笑声传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破掉了《太上清灵忘仙诀》却不重修呢?” 这门至高无上的心法路长远已经修到了顶峰,硬抗天劫将其舍弃了,可舍弃了不代表不能重修。 作为这门功法的创造者,路长远想要重修并不困难,起码入门的时候不困难。 可偏偏路长远自《太上清灵忘仙诀》破碎开始,一直到进入冥国,这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丝毫重修此法的意思。 “冥河倒悬在我眼中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一片虚无。” 雨滴答的声音仿佛迎合了路长远说话的节奏,让路长远的声音便得有了几分邪性。 “和我预料的一样,我要修的道是无,而无的本质是吞噬其他的有。” 欲魔仍旧在挣扎。 它筹谋百年,和天道撕咬胜利,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副完美的躯体,所以偷渡而来,如今却发现这具躯体成为了它锁着自身的囚笼。 回不去。 它没办法再回到天外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这么生气啊,反正又杀不死你,你就当你主体的这一部分送给我当礼物了不好吗?” 修士之欲不绝,欲魔不死。 路长远淡笑着:“还得感谢冥君,本来我都打算,在此地再过个百年,慢慢把你吃了再出去,现在看来远不需要那么麻烦。” 欲魔终于明白,它上当了。 在它算计路长远的时候,路长远同样也在算着它。 它想吃路长远。 路长远同样也想吃了它。 一股莫名的吸力死死困锁着它,欲魔是人的五欲组成的,可如今这五欲却被寸寸分解,最后被路长远的身躯一点点吸收。 这具身体里面有什么功法在无主的运转。 “我以前修的是灭欲的《太上清灵忘仙诀》,现在我不打算修灭欲了,而是打算瞧瞧,释欲的路是个什么风景。” 若是路长远有身体,欲魔便能发现,路长远的双目猩红无比,比它更像欲魔。 “恰好,我知道怎么创造一门新的释欲法,对了,你觉得这门法,叫什么好?” 讥讽的声音不断的传出:“我可还没为这一法门取名,既是从你身上剥来的,你也有命名权。” 叮咚,叮咚。 路长远的笑声刺耳无比。 在上玉京的时候,路长远就已经开始逆练《太上清灵忘仙诀》了,作为天下最强的灭欲法,逆练出的新一门法,同样强的可怕。 《太上清灵忘仙诀》的作用是万魔不侵,灵台清明。 那逆练呢? 自然是,吞尽天下之欲! 当欲魔降临路长远身体后,它起初还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当是路长远在抵抗它,可直到路长远离开了这具身体,它才猛然发现,路长远的这具身体竟在吞吃“欲”。 原本路长远的打算是自己留在身躯中,一边与欲魔争斗,一边吃了欲魔,但现在冥君给了他极为方便的权柄,他便可跳出身躯,最大限度的释放功法。 这对欲魔来说自然不是个好消息。 咀嚼声突兀在黑暗中响起。 咯吱。 咯吱。 路长远的嘴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咀嚼,他呢喃道:“就以你来成我新法之基吧。” 由《太上清灵忘仙诀》逆练而来,加之以欲魔作为运行之理,从而诞生了第二本人间最强的心法。 《五欲六尘化心诀》 五欲焚心如火宅,六尘蔽目似云霾。 炼得灵台菩提境,火中栽莲映镜台。 ------------ 101.冥君(二合一) 道法门。 诸位修士严阵以待的看着天空。 他们已在此地站了三日,周围的势愈发高涨,仿佛只需要姜嫁衣一声令下,便要拉开又一次的天下荡魔。 蔚蓝的天空仍旧被漆黑所笼罩,他们看见了门主提剑冲入天外天的那一幕。 倒是没人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对劲。 自长安道人到道法门主两代人,冲入天空和不知名的东西打来打去,已经算是道法门的传统了。 “天好似亮了?” 有人开口。 原本雷云笼罩,漆黑一片的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随后有光透过天空,天下彻底被光亮充斥。 姜嫁衣的声音传来:“今日无事,诸位道友继续磨砺自身,提升道境去吧。” “诺。” 道法门人们松了口气,能没出事自然是最好的,否则就是无休止的忙碌,这对于他们的清修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姜嫁衣并未多说什么,表情上也看不清太多的东西,只是那一抹流畅的细眉上有些忧思。 她很快来到了天山山脚。 夏怜雪仍旧在督促着自己的师姐练剑。 古朴的凉亭中,夏怜雪的表情也似不太对。 “出事了。” 姜嫁衣走到了夏怜雪的面前。 她相当的信任夏怜雪,这来自于夏怜雪和路长远的关系,所以姜嫁衣能把一些不能与门人说的事情说给夏怜雪听。 更何况对方是妙玉宫主,也算是整个白域少见的顶尖修行者,对事情许也有不一样的看法才对。 白裙小仙子点点头,眼中有着几分思索,她竟先开口:“我刚刚,似乎感受到了时间的震动,有人在触碰时间。” 姜嫁衣仙姿微顿。 她并未想到夏怜雪说的是这个。 修真剑道的她,对时间并不太敏感,也就只能听夏怜雪说。 夏怜雪轻轻的道:“应该是有人借助联系,撬动了时间,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 如今夏怜雪并未重修回瑶光,对时间道的执掌自然大不如前,所以只能模糊的感应。 如果将时间比喻成一张网,夏怜雪就是能看见这张网的人,而在刚刚,网被颤动了,但只是很轻的一下,夏怜雪自然不知道是谁,在哪颤动了这张时间的网。 红衣剑仙道:“长安门主如何了?” 夏怜雪托着香腮,看着还在与云层斗智斗勇的裘月寒:“应该是没事,师姐肩上的魔纹很是稳固。” 那就证明路长远没事。 只要和裘月寒的联系仍在,起码人是活着。 姜嫁衣这就又松了一口气,转而面色凝重:“欲魔刚刚想下界。” 白裙小仙子嗯了一声:“我瞧见了,魔气几乎要自天外天来污浊大地,所以她才提剑杀去天外天吧,现在天空澄净,想来是欲魔又一次被击退了。” 她自然指的是道法门主。 按照道理应该是这样的,若是欲魔没被击退,真的下界,姜嫁衣拿着这门主令,就该有感应。 门主令毫无动静,那就说明欲魔被击退了,可若是欲魔被击退了。 道法门主为什么没有归来? 这才是姜嫁衣最担心的事情。 以道法门主的修为,哪怕是魔焰滔天的欲魔,也不该让道法门主回不来才对。 更何况天上的欲魔只是半身罢了。 所以姜嫁衣道:“她上去了,没回来,我感应不到她的剑了。” 红衣剑仙修的是真剑道,道法门主的剑她熟悉的过分,但此时她感应不到道法门主剑的气息了。 “不要太慌张了。” 夏怜雪素手轻抬,一杯散发着氤氲热气的茶就递到了红衣剑仙的身旁。 姜嫁衣叹了口气,想着也许是因为夏怜雪修的是时间道,所以她的感官情绪也被时间的厚度冲散,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饮了口茶。 夏怜雪道:“你虽然感知不到她的剑,但你仍旧可以看见天上她的道星,不是吗?” 姜嫁衣点了点头。 她觉得夏怜雪越来越有师娘的风采的了。 这也确实,人家活的时间比她久多了,她姜嫁衣才修道几百年,对方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阅历心性高些也正常。 “既如此,人就应该还活着,你们长安门主最喜欢说,只要人活着就行,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更遑以她的修为神通,活着就是全盛。” 一股淡然的氛围逐渐弥漫在了亭中,就好似是小雨淅沥,引得人心情淡然。 姜嫁衣想了想,倒也是。 还是担心的太多了点。 不过这妙玉宫主,怎么有点像道法门主了,不,是像长安门主吧,道法门主也是学的长安门主,师传徒衣钵,理应相似。 至于这位妙玉宫主,大约是所谓的夫唱妇随,结为夫妻的人就会越来越相似吧。 红衣剑仙捧着茶,似闲聊般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时间一道的妙用,这天下只要有人触碰时间,你就能感应到吗?” “差不多吧。” 夏怜雪回答的模糊:“但是大多数时候只是知道时间泛起了涟漪。” 姜嫁衣有些好奇。 她不懂那些,她就只会挥剑,将所见到的东西全部斩掉。 “这天下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脱时间,按照道理,你这道修到瑶光,应该是天下最强才是,怎么前些年都” “因为没必要,而且此道束缚过多了。” 夏怜雪微微一笑,她懒得说除开那百年稳定了妙玉宫的局势后,她动用大道的地方的时候基本就是在找路长远。 “而且,有很多东西不在时间的范畴内,对于同等的瑶光,造成的逆反也有限。” 姜嫁衣点点头,还是没听懂夏怜雪说的逆反是什么意思。 白裙小仙子继续道:“而且有很多东西,不在时间的管辖之下。” 这天下还有东西不在时间的管辖之下? 红衣剑仙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 “就比如你的真剑道,修到你这个程度,我就很难把你已经出招的剑法逆转回不曾拔剑之前了。” 夏怜雪顿了顿:“还有公子的剑,太一之类的,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超常理了!也不知道公子怎么修出来的。” 姜嫁衣只能笑笑。 但小仙子用手抬起茶盖,轻轻摩挲着茶碗:“还有很多,比如死亡,死亡也不在时间之中。” “什么意思?” “死亡代表着沉眠,永恒的沉眠。” 永恒与须臾在死亡里是一个概念,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丧失了意义。 对于死亡来说。 时间,空间,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安歇了。 所以夏怜雪才说死亡不在时间之中。 哐当。 不远处传来了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姜嫁衣与夏怜雪同时回头,却瞧见裘月寒清冷的看着天。 仙姿卓绝,美如清莲,冷如寒月。 在她们说话的间隙,裘月寒似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只愣在远处站着不动,连手中的剑都落下了。 当然,这只是不熟悉她的人看出来的。 夏怜雪倒是看出自己这位师姐正在发呆。 于是又烹了一杯茶,看向裘月寒,温柔的道:“师姐?” 听到夏怜雪的呼唤,裘月寒这才回神,捡起自己的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走了过来。 “怎么了,师妹?” “休息一会吧,练剑也不急于一时的。” 裘月寒点点头,也就坐了下来,但很明显仍旧在走神。 红衣剑仙道:“小师妹,既然她不在,我暂时就是门内的代门主,之前说要带你去一趟灵族怕是不行了。” 道法门主不在,红衣剑仙便要留着镇场子。 裘月寒点了点头:“无妨的,不是很着急。” 她现在知道了她娘是凤仙珑,但是她爹是谁呢? 这个问题又莫名的泛了起来,裘月寒不由得细细的想了起来,刚刚那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形容不出来。 魔纹怎么又在发热了? 老妖怪还有心情加固魔纹? 他怎么这么坏呀! ~~~~~~~~~~~ 路长远舒畅的浮起了笑。 哎。 爽到了。 亲手粉碎了一千年仇人的图谋,还重伤了它,这种感觉到底要如何形容呢? 就好像是青天白日,在海岸边草坪上,看着云卷云舒,耳旁响着潮起潮落的声音。 不,不够贴切。 更像是夜晚奔袭千里,最后用刀砍下杀父仇人的头之后,在夜风吹过的时候,饮下那第一口酒的味道? 大约是难以形容的。 总之道心通畅无比。 虽然还是弄不死这个该死的欲魔。 毕竟要想彻底杀死欲魔,大约只能把天下瑶光以下的修士全杀了才行。 这不现实。 所以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 失了这半身,欲魔近些年大约是难以作乱了。 路长远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四境。” 他仍旧是四境。 但五境之道已经清楚无比,就如同彼时去上玉京的苏幼绾一样。 等到路长远的《五欲六尘化心诀》破入五境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能来到五境玉衡。 不着急就是了。 强度和难度是挂钩的。 修的慢才能证明这玩意强啊! 路长远起身,走上了死路。 周围的冥气并不太能浸染他,幽长的死路他已经走过一次。 这次倒是比他之前要走的轻松许多,路上也没出现那些要把人抓下去的黑色手掌。 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些黑色的手腕死死的缠绕着他的腿,想要把他拉进两边的幽冥。 这两边看不清颜色的黑暗,其实是冥君的死亡之道,落下去必死无疑。 不仅如此。 这里面的冥气,对于生者来说是极为致命的,若是被冥气浸染的过了,便会丧失理智。 路长远仔细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也就是从死路出去了,我才开始筹备重走红尘路。”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路长远摇摇头,将久远的回忆自脑海中驱逐,转而专心思索,到底怎么才能离开死路。 死路是见不到尽头的路,会极为消磨人的耐心,周围又是逼仄的空间,待的时间久了,人就会丧失时间观念,那空无一物的孤独感最后甚至可能折磨人直至发疯。 “上次是怎么出去的.” 记忆回流。 死路是冥君的道,走死路的人却是想活的灵。 所以要向死而生。 换而言之,就是要先找到这条路最找死的地方。 那最找死的地方在哪儿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 跳下去。 但跳下去不是随便跳的,若是如此简单,那些黑色粘稠的手也就没必要将人拉扯下去。 这条绵延不知多远的桥,只有一个地方,自那里跳下去是生,其他地方,跳下去就是死亡。 路长远眯着眼。 死路每个地方机会都是一样的,想要分辨该从哪里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想吧。 走死路的都是有罪的人,有罪的人要如何才能得到赦免? 其一是真心悔过,其二则是打从心底里对至高无上的冥君保证尊崇,如此才能得到冥君的赦免,也才有了生的机会。 上一次路长远两样条件都不具备。 所以他用了一种最粗暴的办法,以六境开阳的实力,强行与冥君的道共鸣,恰好他也修了杀道,与死亡之道有部分相似,就如此,路长远共振了许多年,终于找到了那个唯一能跳下去的地方。 当然。 那是之前的路长远,现在的路长远不具备与死路共振的能力。 但是现在的路长远还有个更为简单的办法,毕竟他是代理冥君,代理冥君想要出去,哪儿有那么麻烦。 所以路长远淡淡的道:“散。” 桥上的迷雾陡然散开,这条不知多远的路,在路长远的眼中立刻变了模样。 无边无际的桥被染上了醒目的红色,而在这令人心悸的红色中,突兀出现了一抹象征着生的白。 路长远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白色的旁边,蹲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他看见了自己上一次来做的记号——桥上的一角有着小小的破损。 上次来的时候,路长远共振到此处,还是不放心,做了记号,又共振了数年,这才确信这里就是出口。 没想到以前的谨慎留在今天也还是有用。 路长远踩上了那一抹白色,回过头,对着虚无的死路道:“谢谢了,冥君,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你的确帮了我,若是有机会,这份人情我会还你的。” 修仙不是打打杀杀。 是人情世故。 冥君肯定是没死的,路长远得了冥君的帮助,成了代理冥君,便是缔结了缘,日后冥君降世,这份人情就得还回去。 路长远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一脚踏空,猛然坠下。 自这里出去。 就该到那个古遗迹了,那是一个巨大的,古朴的圆形祭坛。 上一次就是从那里出去的。 路长远心想。 那地方似离灵族也不远。 也不知道为什么死路的出口会在那个地方。 坠落。 在一片黑暗中,失重感充斥着身体。 路长远的眼睛猛地又亮起了一抹字迹。 和以往猩红如血的字迹不同,这次的字迹璀璨如金,充斥着圣洁感。 【走生路者为无罪之人,可谒见冥君】 “你不是欲魔?” 路长远还以为自己眼中的字是欲魔,但欲魔已经被他吃了,剩下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字迹并未回答路长远。 这只眼睛里的猫,似乎有些生气了。 不是欲魔,到底是什么? 路长远只能猜测,大约是字迹也被欲魔浸染了,鸠占鹊巢,如今路长远吃了欲魔,它也就被解放了。 【走完生死路之人,可受冥君封赏】 什么意思? 路长远悚然一惊。 是了,这一次来冥国的时候,他走的是生路。 走生路的人要见冥君的,所以他本应该去见冥君,但冥君又不曾出现,他也就见不到。 路长远仿佛想到了什么,于是自己急忙朝着坠落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出现了一束光。 铛! “时间的味道?!” 巨大,绚烂的白色光芒充斥了路长远的眼睛,他本能的闭上眼。 脚踏上了切实的大地。 路长远立于一个宽阔圆形,层层叠叠向内收拢的石制巨大祭坛之上,祭坛的中心是一个诡异的图案,以这中心图案为原点,无数纤细而的符文呈辐射状蔓延开来,那些图案不仅布满整个顶层平台,有些甚至沿着石阶向下铺撒。 有极为好听的声音传来:“嗯?这就是我召唤的灵吗?人类的灵?罢了,也算不错吧。” 卡崩。 疼痛感袭来。 路长远只觉肩膀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睁开了眼,看向肩膀,那里多了一个羽毛样的印记。 而印记存在的地方甚至还有些隐隐作痛。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灵了,嗯.就叫羽吧,嗯,今后你就叫羽了。” 面前的是一位女子,强大的气息自她身上传来,仿佛要叫日月失色。 “怎么如此看着我,不会说话?” 女子说的是灵的语言。 路长远愣愣的看着女子道:“会。” “那就好,今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可以唤我主人,也可以唤我的名字。” 女子泛起唇,好看的如同夜色中众星拱卫的月亮。 “我是冥。” 这是冥君。 死亡的主宰,执掌冥国的主人,超脱于死亡的近道者。 但路长远惊讶的地方并不在此处,而是冥君的那副面容。 为何与裘月寒一模一样?! ------------ 102.好东西都是抢来的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这里到底是在哪儿? 冥君上前两步,捏了捏路长远的脸颊:“人族的灵?长老们以前还真没说错,我或许真的没有灵族的天赋。” 她也就少女模样,穿着一身相当简单的黑色衣裙,修长的青丝及腰,高挑的双腿下是裸露的嫩脚,此刻踏在地面上,将松软的泥土踩出属于少女的痕迹。 “怎么有温度?” 冥君似是很好奇,又捏了捏路长远的脸颊,然后拉伸了一下。 很有弹性。 “难不成人族的灵就是这样的?” 冥君似乎把路长远视为他的所有物,左右看来看去的,随后干脆顺着路长远的下巴摸摸揉揉。 痒痒的。 路长远这才回过神:“等会,你等会。” 被冥君揉的浑身不自在,瞧着少女似有着剥他衣服,看看路长远发育的怎么样的意图,路长远只好拍开了少女的手。 冥君愣了一下,随后竟然勾起了唇:“不错,既然是我的守护灵,就得有个性才是。” 路长远强行把自己的眼睛从少女的脸上挪开,看向了天空。 他要确认现在的时间。 只要是在修仙界。 无论是在白域还是黑域,都应该要能看见剑孤阳的那一剑才是。 但此刻,湛蓝的天空上空空如也。 如果面前的不是幻境,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这里绝不是路长远所在的那个时间节点,而是起码在五千年前剑孤阳斩出那一剑之前的某个时间。 给我干哪儿来了! 之前路长远就好奇,为什么冥君传言是三千年前的人,冥宫的那些断壁残垣上刻画的却是更古老的文字与符号。 现在路长远明白了,冥君比起修仙界常识里面的三千年要更加久远古老。 是了。 三千年前是冥国现,可到底没人说得清,冥君这位修士是什么时候踏入修行的。 想想夏怜雪吧。 一千八百年前踏入修仙界,但真的有所记载,却是五百年前动乱时横空出世。 所以修仙界对于夏怜雪的记载也是修道年月不详,出道就是巅峰,这与冥君何等相似。 这修仙界到底还有多少老东西啊!? 时不时就跳出来给路长远整个绝世大活是吧。 风吹过,扬起少女肩上的发丝。 冥君拍了拍路长远的肩膀:“走吧,咱们该回族内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姣好的身姿一览无遗,比起裘月寒,她似乎话更多一些。 路长远回过头:“什么族内?” “灵族的族内。”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空气中充斥着某种蛮荒的气息。 一道庞大的灵自山间缓缓起身,朝着冥君低下了头颅,少女牵起路长远的手,一跃而上,踏上了灵的背。 冥君似是察觉了路长远的疑惑,所以道:“很好奇?这是我们灵族本身的能力,召唤死灵,使役死灵。” 路长远瞳孔针缩。 灵族何时有这种能力? 在如今的修仙界,灵族远没有这种能力,甚至只有个别人才能有类似于梅昭昭的通灵之体——与死去之灵对话的能力。 你这是个什么灵族? 斟酌了一下修辞,路长远看向迎着风微笑的冥君,少女似风中的黑蝶般诱人深邃。 也正是这股风,路长远见到了少女的小巧的耳。 那绝不是人族有的耳朵,而是尖尖的,有些令人怜爱的耳。 路长远深吸一口气:“守护灵是什么?” “你。” 我知道是我.路长远有些语塞。 冥君伸出白皙的手指头,勾起了路长远的下巴。 “你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守护灵,每个王族都有自己的守护灵,只不过我以前没召唤你出来罢了。” 路长远这才细细的感知冥君身上的气息。 差不多是六境开阳。 未入瑶光。 所以自己是被冥君以月晷追溯时间,借助联系,强行扯到历史的过去,到了冥君修道的时间段,还成了她的守护灵吗? 天道怎么会允许的? 冥君突然将自己的脚放在了路长远的怀里:“给主人暖暖脚。” 路长远有点想拍开这只玉嫩的足,但想了想,如今形势不明,忍一手。 绵软的足弓在手中好似上好的暖玉,不施蔻丹却勾人的心惊,只是少了一只碧玉的镯子,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女似有些痒痒的,于是蹭了蹭自己的脚,却并未抽离,动听的声音传来:“自死亡的念中,糅合王族之血,诞生的全新生命,就是守护灵。” 这倒是和冥国的规则差不多。 所以。 那我是不是还得喊你一声娘想什么呢。 冥君似是猜到了路长远在想什么,伸出手勾起了路长远的下巴:“你与我的契约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物事,你要保护我,不然我死了,你也会死的。”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话我以前是不是说过? 坏了。 风水轮流转了。 冥君突然凑到了路长远的身边,琼鼻微颤,尖耳微动。 好近。 近到两人的鼻要触碰在一起。 少女好奇的道:“你身体里面有奇怪的东西,很强,但现在还很弱小,理应如此,我召唤出来的灵,怎么可能弱小。” 路长远竭力的消化这一切。 他现在就想知道,该怎么回去。 等他回去了,非得把裘月寒摁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询问裘月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长远不由得问道:“我们现在回族内,是要去做什么?” 听闻此言,冥君转过头,对着路长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那是裘月寒绝不会做出来的表情,但现在看起来却仿佛是冥国的妖艳彼岸花绽放,动人心魄。 冥君说:“杀人。” ~~~~~~~~~~~~ “奴家就在这里和你分开了。” 虚无海的岸边,梅昭昭轻轻的道。 这位合欢门的妖女如今还心有余悸,那么一大批人进入了冥国,最后出来的竟只有她们三她们两人。 苏幼绾沉默的点点头,将自己的莲花冠取下,迎风而涨,成为了一座莲台。 梅昭昭好奇的问:“你要回黑域吗?” “我要去道法门。” 日晷还在苏幼绾的手中,她自然是要去一趟道法门,将东西给夏怜雪的。 “那就再见啦。” 梅昭昭挥挥手,丝毫没有留恋的往远处而去,离开了。 但过了一会,她又飞了回来,看着还没走的苏幼绾,又道了一句:“嗯,那个.那个姓路的如果还活着,你下次见到了,记得与他说,他欠我一个人情。” 苏幼绾点点头,开口却说的是:“你欠他才对,若不是他,你就死在冥国了。” “你!” 梅昭昭扭头就走了。 她倒也不是让路长远承人情。 只是让苏幼绾提醒路长远,他还认识个梅昭昭。 这位合欢门妖女已经笃定了路长远不仅是个强的过分的男人,而且心很软。 心很软的男人一向是对女人没办法的。 撒撒娇,再把暖媚媚的身子凑上去,那男人就什么忙都会帮的。 苏幼绾并不知道梅昭昭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大约也是不在意的。 她坐上莲台,朝着白域赶去。 现在她再不需要提着鸟笼了。 以前她还留着鸟笼,是想着作为女孩子日后嫁人总得有用得着的地方,现在倒好,她的感情被吃了。 那怎么办? 苏幼绾暂时想不到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知道路公子吃了自己的感情后会变成什么样,会变得满脑子都是她吗? 此事暂且按下。 还有一事。 自己到底是谁? 苏幼绾几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出生于琉璃王朝,父亲是皇帝,母亲是妃嫔,如今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也早早就死于难产。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 她毫无疑问是人类,只是天生有些异于常人罢了。 苏幼绾一直都是如此觉得的,但是在冥国看见的一幕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一道剑的光彩,以及被斩下的天道。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莲台在空中不停的飞着。 苏幼绾的伤还未痊愈,但是她管不得那么多了,她要找自己的师尊问个明白。 莲台已极快的速度横穿天空,几日后,苏幼绾这就又回到了琉璃王朝外的那座慈航庙。 破败的慈航庙仍旧没有人修缮。 三两步,银发少女进入了庙内,充斥着灰尘的慈航庙内,那座千手观音仍旧惊悚的吓人。 较之上一次来,这一次,慈航庙内的蛛网更加严重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似乎在庙内安了家,看起来渗人极了。 苏幼绾皱起黛眉,叹了口气。 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浮上心间,少女抬手,一阵风便传过整座慈航庙,内里的灰尘伴随着风一起卷了出去。 苏幼绾这才舒展了眉头。 “师尊。” 她立于佛像前,运转自己的道,借助联系,佛像再度好似活了过来一般,盈盈的发起了光。 少女抬起头,用着极为清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我是谁?” 半晌。 少女点点头。 师尊只是回了她一句,你是人族的命定天道。 以前听这句话只是觉得师尊在激励她修行,尽快步入瑶光,好扛起慈航宫的未来,可现在再听,却多了数分不一样的意思。 “师尊,我的感情被路长远吃了不,应该说是,被欲魔控制后,由他吞噬了。” 少女低垂着眸,半晌竟然有些惊讶。 师尊刚刚问她,如今有想嫁的人了吗? “没有.也不能算没有,只是幼绾还是不太明白,喜欢与爱日后幼绾就会明白?” 苏幼绾切断了与佛像的联系。 师尊的状态并不太好,还是尽量少麻烦师尊才是。 少女走出了慈航宫,心中的疑惑却并未减少半分,反而更多了。 回家看看吧。 如此想法陡然自心头出现,以往她可从来没有这种心思。 叹了口气,苏幼绾决定在去道法门前,暂时在琉璃王朝歇息几日,顺便用以调息。 很快就要入冬了。 所以王朝的百姓都穿上了加厚的衣裳。 苏幼绾自天空上看了看自己,青白色的道袍,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修行者不知热冷,她也没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也罢。 少女将繁杂的心思压下,很快落在了皇宫前,新君新气象,四皇子苏落秋竭尽全力在重建上玉京的秩序,这接近半年的时间,他将局势稳固的极好,比起二皇子,他无疑更得民心。 苏幼绾是在接近落日的时候见到的苏落秋。 四皇子疲惫的坐在书房内,见到苏幼绾吓了一跳。 “皇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幼绾淡淡的道:“路过就顺便来看看,见你干的还算不错,也就罢了。” 苏落秋心有余悸,只好道:“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事情,上玉京的百姓也算是能安稳的度过这个冬日,过个好年了。” 他的话说的极为漂亮,但介于他的确干的不错,苏幼绾也就不做争辩。 只要百姓无忧,哪怕是又换了新皇帝,琉璃王朝也仍旧可以稳固江山。 苏幼绾转身准备离去:“我回自己的寝殿休息,明日一早离开。” 皇帝突然开口:“皇姐,你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吗?” 太子至今未归,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说不上多奇怪吧,原本没有机会,只是运气好的四皇子苏落秋得了皇位,自然是要牢牢的把握机会。 这才没过多久,朝中已换了一批臣子了,如今苏落秋对朝内的把控极强。 那太子自然是不敢回来的。 但奇怪的是,苏落秋派出了很多人去打听,太子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算是不敢回来也该有点消息。 消失在什么地方,最后见过的人是谁,都应该有个说法,可是太子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苏幼绾摇了摇头,没心思理会家里人兄友弟恭的感人故事。 “莫要烦我,我去休息了。” 苏落秋苦笑一声,福至心灵间。 他道:“皇姐何时与那路公子成亲?作为娘家人,虽然大约你们看不上凡人的东西,也总得意思意思才是。” 银发少女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微顿。 她若有所思的转身:“你为何会觉得,我要嫁与路公子?” 苏落秋疑惑的道:“这不是肯定的吗?皇姐与那位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依朕依我来看,你们该是般配的才对,难不成皇姐不喜欢他?” 苏幼绾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喜欢是什么感觉。” 苏落秋这才想起自己的皇姐无情的很,比真的出家人还要无情。 “这年头,哪儿有夫妻有什么感情,都是成亲了才有感情的。” 这倒也没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将两个从不认识的人结为了一对儿。 苏落秋苦笑一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找个喜欢的人成亲是很难的,更何况,喜欢上就不会变心?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事情了,喜欢了一两年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一直喜欢下去。” 喜欢只是一时的。 到最后都会变质为习惯。 习惯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平阳王和他的妻子也婚前没见过,如此也是夫妻圆满,皇姐你还与那路公子见过一面呢,再说了,皇姐.你年纪也大了吧。” 什么平阳王,苏幼绾根本不记得有这一号人。 对于修仙者来说,苏幼绾的年纪还属于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但对于王朝的皇女而言,确实到了待嫁的年纪。 苏幼绾的眼神陡然变得很危险:“四弟?” “没什么,没什么。”苏落秋讪笑:“我只是觉得皇姐和路公子很般配。” 少女的声音有些冷:“收收你的心思。” 苏落秋的心思昭然若揭,这个姐姐的背景是借不来的,慈航宫超然物外,还在黑域,狐假虎威都没办法。 但若是路长远成了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皇帝不就稳当的很了? 路长远挥剑斩苏无相的时候,苏落秋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找个强的过分的姐夫,对于他百利无一害。 苏幼绾面无表情:“你还是不曾和我解释,喜欢是什么感觉。” 苏落秋垮起个批脸。 他哪儿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作为皇子,他一天到晚哪有时间想女人,净琢磨着怎么诅咒死自己的大哥和二哥了。 所以他给了一个最为公式的回答。 “大约就是,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而唯独你瞧上眼的那人不一样,这个就叫喜欢。” 这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可也就是这个回答让苏幼绾陷入了思考。 半晌。 这位太上的女菩萨问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 “可若是喜欢的人已经有妻妾,又该如何?” 苏落秋愣了一下。 随后用着肯定的语气道: “抢!好东西都是抢来的。” ------------ 103.偷情的感觉 裘月寒睡不着。 魔纹滚烫的让她有些揪心,尤其是到了晚上,魔纹的烫的让她直接惊呼出声,晚间的时候只能捂着自己的肩膀,不让夏怜雪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呼。” 老妖怪。 可恶的老妖怪。 裘月寒银牙咬起,修长的身段儿微微躬起,手则是死死的覆住魔纹。 那股滚烫的热流,就好像是被老妖怪用手抚上去了一般,带着些微的痛感,酥麻痒到了骨子里。 门被敲响。 “师姐?睡了吗?” 裘月寒现在倒是不怕说自己没睡了,只是现在的状态分明就不适合见夏怜雪。 借助烛光,裘月寒能看见铜镜中自己酡红的脸色,醉人极了。 就好似天上的月亮堕入了红尘,引得人相当的有犯罪的欲望。 不行。 绝对不能让自己师妹看见自己这个模样。 不然师妹只需要稍作联想,就知道自己是如何变成这种模样的。 “没没睡。” “那我进来了。” “等等!我.我在换衣裳!” 夏怜雪正准备推开门的手顿住了。 她想着虽然两人已经不知道在寒潭中坦诚多少次了,但多少还是得给师姐留些隐私。 “我只是有些话与师姐说。” “你说。” 裘月寒脸颊上红霞纷飞,她伸出了手捂住自己的嘴。 绝不能让师妹进来! 她踉踉跄跄的堵在门口:“师妹莫要进来,我.我不太好意思。” “师姐脸皮嫩,我是知道的。” 夏怜雪也丝毫没怀疑,只是到底觉得裘月寒的声音有些媚。 “师姐好好思索一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裘月寒小时候是在一个小村子长大的,后来就被丢到了妙玉宫修道,如今许多年都没回去了。 夏怜雪不提还好。 真提起来,裘月寒自回忆中似想起了什么。 裘月寒支支吾吾的道:“应该就是灵族了。” 因为那时候她还年幼,不仔细回忆的话其实极难想起那些记忆,可现在不知再怎么的,那些记忆清晰了起来。 那村子里面好多人和人类是一样的外貌,只是耳朵有些尖。 是灵族没错了。 灵族能听死者之声,故为尖耳。 魔纹又突然滚烫了起来,裘月寒一个没站稳,慢慢顺着门跪在了地板上,香汗顺着少女皎洁的脖颈流下。 她微微喘着气。 莫名的就有一种和老妖怪背着师妹偷情的背德感。 门外的夏怜雪淡然道:“灵族倒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排外的很,届时师姐若是回去,灵族的人刁难你,便把我妙玉宫的牌子递过去。” 当今修仙界,万族以人族最贵,其他族群,妖族,石族,灵族之类的,都只能跪在人族面前。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格局已经持续了许多年了。 “唔嗯.好。” 裘月寒轻轻喘着气,完全没听清夏怜雪在说什么,只是想着等老妖怪回来了一定要讨个说法! ~~~~~~~~~~ 没反应。 路长远试着沟通魔纹,面前的冥君毫无反应。 也就是随手一试。 他不由得想着。 这里到底是后来修仙界的哪一处地域,白域还是黑域,若是黑域,天上那红彤彤的太阳可就有些刺眼了。 “羽,等会到了,不要乱跑,不然会被别人抓走的。” 路长远愣了愣:“什么意思?” 冥君侧头,好看到令人窒息的侧脸上勾起了三两分的笑意:“虽然你是我的守护灵,但你也是人族,若是被别的族抓到了,可是要被抓去吃了的。” 吃? 路长远疑惑道:“人族就要被吃吗?” 冥君摇摇头,又点点头:“更准确来说,弱小些的种族都会被吃的,现在万族中,最弱的便是血族和人族了,其他族的人见到这两族,都是要肆意欺凌的。” 路长远有些难以置信。 哪怕是他修道之初的时候,这天下万族都以人族为尊,大家似都已经习惯于此事了,谁能想到在上古时期人族如此势弱。 冥君单手托着脸颊,浓密的森林一步一步往后而去。 “人族很孱弱的,肉身是,精神是,寿命也是,这样的种族很难出现强者。” 路长远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装作漫不经心的道:“那人族现在有聚集地吗?” “没有,大约都是躲藏在某些地方吧。” 冥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妖族那边似还有专门饲养罢了,此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路长远紧皱着眉头。 修仙界的妖族,东西两域倒是都有妖族的群落,成不了气候,连一个瑶光境的大妖都没有,没想到此时的妖族竟圈养着人类。 路长远正思索着呢,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抬起头便是冥君如月般华美的脸颊。 “怎么了?” 冥君泛起唇:“我听说人族的母亲是要养育幼儿的,这样幼儿才会长的越来越好,你现在如此之弱,按照你们人族的规矩,我是该养育你才对。” 路长远没明白少女的意思,但看见了少女的行动。 少女素手一挥,冥气弥漫在四周,阻隔视线,随后很自然的褪去了衣裳:“我也算在人族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人族的母亲都得耗费自己的生命力去哺育孩子。” 路长远只觉被一股莫名的力掌控,随后竟被少女搂在了怀里,一股清香窜入鼻腔,路长远的眼中倒映出少女美好的面容。 冥君怜爱的摸着路长远的头,思索着以前瞧过的那些人族的做法。 她道:“要吃吗?” 爱惜芳心莫轻吐,小蕾深藏数点红。 路长远挣扎着起身:“等等,我不需要。” 冥君倒也没逼着路长远当个小婴儿,只是将自己的黑裙重新整理好,瞧着路长远:“也是,那些都是喂小宝宝用的。” 于是冥君掰下一根自己的手指头,递到路长远的嘴边:“那吃这个?本质上都是拿着我的生命力喂你就是了。” 路长远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冥君不是人族,和人族的思考方式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那你饿了再同我说。” 不不不。 饿了我会自己找东西吃,哪怕是想想办法整点清汤素面都行。 ------------ 104.灵族的建木 等到再晚些。 夕阳即将落下的时候。 自此处遥遥看去,远方有一棵遮天蔽日,甚至要高耸入天际的巨树,更准确来说,那已经失去了树的概念,与其说那是一棵树,不如说是一座古老的,绵延的山脉,主干粗壮的难以估量,其上交错盘开的树枝更是看的人心惊肉跳。 路长远皱着眉看着世界树,想起了神话中的建木。 修仙界的灵族有时候喝醉了会吹牛,说它们的祖先以前住在一棵难以估计有多大的巨树上。 大家只当灵族的人是在胡诌,若是真有如此巨大的树,修仙界怎么可能看不见。 且不说看不见了,就连相关的消息都没有。 但如今亲眼看见,路长远才知道那群灵族竟没说谎。 冥君也看见了那棵树:“那里是世界树,也就是灵族居住的地方。” 路长远似从冥君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屑。 “你与族内不和吗?” 几日前冥君就说回族内是去杀人的,在这种上古蛮荒的时代,各族都应该是相当团结,不然没办法存活下来。 可冥君似和族内的关系相当差。 “不能算不和,只是有些许生死仇恨罢了。” 冥君一直微笑的面色陡然一变。 她声音冷似寒冰:“滚出来!” 这几日她在路长远的身边都是面带笑意的,是真把路长远当成了自己最信赖的守护灵。 可现在,似有外人出现,她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冥气席卷,将面前的森林尽数尽数摧毁。 两人乘坐的那一道巨大的灵也缓缓散去,只能落在了地上。 路长远陡然出剑,将侵袭而来的一道虚幻之灵斩碎,然后淡淡的道:“看来来者不善啊。” 一道不屑的声音自暗处传来:“冥,你竟真的没死,这是你的守护灵?” 自浓密的森林中走出一蓝发尖耳的女子。 冥君淡淡的的道:“杜?你要拦我?谁给你的命令?赤尊?还是蓝尊?” “你果然没有天赋,守护灵召唤的竟是孱弱的人族,这若是在族内,你是要被嘲笑的。” 名为杜的女子嗤笑一声:“看看你,类人的黑发,怎么?被人族带走了,长得也像是人族了?”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冥君,却发现冥君面无表情,只是杀意极重。 和裘月寒一模一样。 最冷的时候,剑招也是最凶的。 一柄带着冥气的剑自冥君手中生成。 甚至并未多言,连绵的势便直冲而下。 路长远这边倒也不轻松,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灵朝着路长远围攻而来。 那是些路长远没见过的生命,甚至还有一条巨大的鱼灵,仿佛游荡在空气中,朝着路长远吐着酸性泡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路长远反转断念,将鱼头砍了下来。 “冥!你拿不到尊号的。” “不劳你担心。” 路长远的四周陡然升起了许多血红的花朵,围绕着路长远的灵竟直接消散了。 只听那杜凄厉的惨叫一声,远远的遁走了。 冥君却并未追过去,只是飘到路长远的身边:“继续走吧。” “尊号是什么?”路长远好奇的问道。 “每个族群最强的那一位,便可以得到尊号。”冥君凑到路长远的耳边:“我要借助尊号,以灵族的气运成道。” 成道? 按照现在的冥君气息来看,她是要试着点星辰,登瑶光。 再想想那个名为杜的灵族,只有五境左右,以此来估算,这上古时代的人战力倒也不算离谱。 说到底,七境只是对于道领悟的阶段,也是人族规定的境界,其他种族有没有类似的境界划分路长远也不知道。 但大抵来说。 仍旧是五境难入,六境登天,瑶光为至高。 路长远觉得耳边有些痒痒,面露难色,但冥君似乎很爱看他这种为难的表情。 少女的发贴着路长远的脸蹭过:“等我成道了,你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届时你出去说主人是我,就没人敢抓你走了。” 什么画饼大师。 你是想抓着我流浪天涯吗? 路长远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道:“没有守护灵,你就不能得到尊号吗?” 少女泛唇,似是极为欣赏路长远。 “正是如此了,我只有拥有了守护灵,才能证明我的确是王族。” 冥君说,她原本没打算召唤守护灵,却偏偏在回到族中之前将路长远召唤了出来。 自目的来推断行为。 路长远被召唤这件事肯定本身就是为了冥君回族而服务的。 “所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就相当于半身呢。” 灵族与自己的灵,互为半身的关系? 路长远皱起眉,觉得这对话再对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所以转了话题:“你刚刚为什么把杜放走?” 五境面对六境,尤其是修死亡之道的冥君面前离开,是有些异想天开的。 冥君抱起双臂,好看的唇上似乎有些水润的光泽。 她说。 “放她回去报信,这样族内才知道,我回来了。” 打残却不杀。 堂堂正正的放回族内,宣告冥的到来。 黑发少女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却好看的惊人,仿佛睥睨一切的帝王:“总是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才对。” 冥君并未和路长远解释她到底有什么东西被夺走,又要夺回什么,只是把身体靠在路长远的怀里,轻轻的道:“给主人当会儿枕头。” 少女的重量压在路长远的身上,轻若羽毛。 巨大的灵再现。 两人继续往这那棵巨大的树行去。 仿若是梦呓一般。 冥君说。 “我喜欢人类,人类虽然弱小,却极为有生命力,对家人也很温暖,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人族,所以我的守护灵也是人族吧。” ~~~~~~~~~~~~~~~~ “小孩子?” 裘月寒呆愣的看着自己。 湖面倒映出她的面容,那是一个小女孩儿,与她年少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在做梦?” 师妹离开后她就在床上打坐了起来,可似是因为和师妹待久了,师妹又和老妖怪待久了,所以打坐也漫不经心,月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脑袋一歪,睡着了。 人偶尔会如此,在做梦的时候,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裘月寒现在就是如此。 “不对,这是我?”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裘月寒正顺着湖泊看见自己倒影的模样,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但是裘月寒不记得自己的耳朵是尖的。 更不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在如此巨大的湖泊前。 观湖中自己的年纪,应该才六七岁,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在妙玉宫求道,正在入门妙玉宫的心法呢,怎么可能穿着一身简陋的黑裙,在这茂密的森林中,对着湖泊发呆。 “这就不是我!” 裘月寒喃喃道。 她抬头看向月亮,月亮皎洁,真实无比,可就是莫名其妙的让裘月寒觉得陌生。 陌生的月亮。 陌生的森林,陌生的自己。 没来由的,裘月寒觉得有些害怕。 “找到了吗?” “没有。” 陡然,远方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也燃起了一抹光亮。 裘月寒莫名其妙的知道,这群人是来找她的,而目的也很简单。 这群人要杀了她。 必须要逃走,不然会死。 这种念头很快充斥在了裘月寒的内心,于是她起身,跌跌撞撞的往远处跑去。 她本能的挥手,一只小小的豹子模样的灵出现在了面前。 豹子俯下身,将裘月寒背起,随后急速的穿梭在森林中。 “有动静,在那边!” 在沙沙的穿梭声中,有人如同毒蛇追杀而来。 裘月寒恐惧到有些颤抖,小巧的身形瑟缩,哪怕这是在梦里,那股害怕死亡的切实感也清晰无比。 抱着这种念头,裘月寒更加快速的驾驭起了豹子。 砰! 娇小的身体砸落在了地面,泥土与她可爱的小脸来了个亲密的碰撞,娇嫩的小脸狼狈无比,沾染了点点的泥土。 裘月寒呆楞着看着自己的小手。 法力用完了。 按照道境来测算,这具身躯只有一境左右,弱的可怜,而且大约本就是法力用完了,才在那个湖泊饮水休息,没想到追兵又赶来了。 要死了。 裘月寒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这一点。 哪怕当日身受重伤,被血魔宫的两个修士追杀的时候也不曾有这种感觉。 死亡的预感冲入脑海,让裘月寒难以呼吸。 “就在这一块儿,灵的味道,她定然是没有力气了。” “快找到她,然后杀了她!” 不要,我不想死! 陡然,一只带着泥土气息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裘月寒的眼因为剧烈的情绪开始瞳孔针缩,四肢也不由自主的疯狂扭动了起来。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些许的疲惫。 裘月寒胆战心惊的扭过头去,她看见了一个老人。 老人的外型与她几乎一样,只是并未拥有尖尖的耳朵。 那是一个人族。 人族为何会在此处? “不要乱动,我替你遮掩身上的气息。” 老婆婆拿出了一罐灰泥,往裘月寒脸上抹去。 “我们人族最为弱小,所以练就了最好的隐藏法子,你既被族人追杀,不如跟着我回人族吧。” ------------ 105.日月晷的正确用法 裘月寒猛地惊醒。 她起身,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了。 昨晚的梦还历历在目,记忆清晰无比。 “又要换一身衣裳了。” 裘月寒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偶尔做个清晰的噩梦罢了,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 或许是自己预感到要去灵族,所以做了个自己成为灵族长大的梦也说不定。 “灵族.灵族。” 裘月寒看过妙玉宫内的《万族记》,为了帮路长远找醉红鸾的时候看过的。 灵族发色多以象征着亡者的幽蓝色为主,偶尔可见烈焰般的红,而灵族最为引人瞩目的,是都有一对尖耳,传言耳越尖,便越能听见死者的声音。 若凤仙珑是与灵族的男子结合生下了她。 她为什么一点灵族的特征都没有呢? 她父亲又是谁? 裘月寒不再想那么多,而是推开门,晒了晒暖呼呼的阳光,随后舒畅的眯起了眼睛。 “那个.” 声音传来,她余光瞧见了一个身着道袍的小女孩儿。 裘月寒不由得道:“有什么事吗?” 天山只住她们四人,一般没事,道法门人是不会来打扰的。 小女孩慢慢的走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叫白鹭。” 白鹭? 谁取的名字,好生奇怪。 “有什么事吗?” 白鹭捏了捏自己的道袍:“那个,有个人找你们,一早上就在门外了。” 谁找她们? 老妖怪回来了? 想到这里裘月寒就气不打一处来,昨晚狼狈半跪在门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白鹭声音小小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 那老妖怪又背了情债? “带她进来吧。” 夏怜雪不知何时从房子内走了出来,晨起的白裙小仙子如同散去的晨雾般,有些美的虚幻。 “师妹。” “师姐昨晚休憩的如何?” “尚可。” “昨晚听师姐睡前心神不宁,我原以为师姐昨晚要做噩梦。”夏怜雪掩着嘴轻笑。 还真做了噩梦。 一想到这里,裘月寒就有些咬牙切齿。 不久。 白鹭领着女子自外归来。 那是一名身着青白道袍,白布蒙眼,好看到破碎的少女。 苏幼绾道:“裘姑娘,夏姑娘。” 夏怜雪皱起眉:“你怎生来了,公子呢?” “还在冥国。” 咻! 夏怜雪伸出手,接住苏幼绾送来的日晷。 “他叫我把这个带给你,此物可遮掩天机,你便可离开天山,不受掣肘。” 小仙子嗯了一声,将日晷缩小挂在了脖颈间。 她又道:“公子为何还在冥国?” 银发少女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他好似吃了我的.我的感情,然后被欲魔浸染了。” 天山的风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时间的漫长。 仿佛有什么东西遏制了所有的流通,让空间都变得阻塞了起来。 夏怜雪眯着眼:“然后呢?” 若是接下来苏幼绾的回答让她不满意。 相夫教子的白裙小仙子就会消失,杀了一百年的妙玉宫主就会重现世间。 “他说他没事,叫我先走。” 苏幼绾实话实说。 空气这便重新回流。 夏怜雪松了口气,虽然仍旧担心:“既然公子说没事,那应该。” 小仙子看向裘月寒。 意思很明显。 师姐你的魔纹怎么样了呀? 裘月寒已经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想着那老妖怪这么危险昨晚还有心思玩魔纹:“他没事,活的很好。” 夏怜雪点点头,忍住去冥国找人的冲动:“你离开是聪明的做法,留在那里只会给公子添乱。” 苏幼绾微微诧异,这未免也太相信自己的男人了,都有点没头脑的意思了。 小仙子拨弄了一下日晷:“既然如今有了日晷,姜嫁衣又忙着镇场子,那师姐,只能我带你去灵族了。” 裘月寒点头。 小仙子虽然跌境,但仍旧是六境开阳,修的还是时间道,别说去灵族了,屠了灵族都没问题。 苏幼绾淡淡的道:“对了,夏姑娘,当时在红鸾祖师的画卷中,你问过我,觉得面婆婆的婚事如何。” 风再一次凝固了。 裘月寒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的师妹,太吓人了! 只是白发女菩萨似一点也感知不到,反而继续道:“当时我记得我与夏姑娘说的是,我觉得很好。” 夏怜雪浮起一抹笑,好看的瘆人。 “当时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打算给公子找个暖床的丫鬟,免得日后公子睡觉床冷,不过现在我既然活着,倒也没必要了。” 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听着就碍耳! 苏幼绾丝毫没听见夏怜雪话语里面的杀气,只是继续古井无波的道:“路公子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冷,他温度很高。” 裘月寒又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扛不住席卷而来的势了。 抬头看向天。 哇,云层都将太阳遮住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苏姑娘是怎么知道公子的温度高的?” “在冥国的时候,挺危险的,为了帮你拿日晷,路公子强迫我脱了衣裳,和他肌肤相亲。” 轰隆! 不远处的竹子应声而碎,仿佛被人以巨大的力气生生的捏爆了去。 苏幼绾并不回头,而是继续道:“这都是为了你。” 夏怜雪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做到哪一步了?” “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我替他遮掩命数。” 顿了一下,苏幼绾又开口:“只穿里衣的抱着。” 没穿衣服的抱在一起,你们什么也没做? 夏怜雪怎么就完全不相信这话呢? 如果是她,肯定要对公子上下其手,投机导把。 但是这苏幼绾好像也不是个偷人的样子。 小仙子这才松了口气:“情急罢了,苏姑娘既是慈航宫的人,又太上忘情,还是将此事忘记,以免对日后修道不好。” 苏幼绾上前两步:“我最开始也是如此想的,我与路公子大约只是朋友关系,肌肤相亲也不过是危机关头的无奈之举,非本心而来。” 夏怜雪眯起眼:“如此便好。” 裘月寒心道一句,肯定有转折。 “但” 转折这不就来了? “但是路公子把我的感情吃了。”苏幼绾低着头,自两人处看过去,竟有些伤心的感觉。 夏怜雪与裘月寒这才发现这位女菩萨手中不再提着鸟笼。 白裙小仙子愣愣的开口:“什么意思?” “笼中藏着的是我的感情,是我七境的一些准备,如今被路公子吃了。” 夏怜雪听明白了。 想赖上自己男人呗。 没门! 夏怜雪冷冷的道:“我会为你找新的成道法,不必麻烦公子,嗯,妙玉宫可以倾尽全宫之力帮你。” 岂料银发少女只是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路公子吃了我的感情,以后就会对我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甚至可能有段时间满脑子都会是我,之后会对我做出什么.我也不清楚。” 路长远当然没有,小菩萨的感情已经联合欲魔一起被他炼了,苏幼绾纯粹是在胡诌。 但夏怜雪和裘月寒被哄的一愣一愣的,毕竟听起来真是这么一回事。 吃人感情一说骇人听闻,修仙界从未有过先例。 小仙子咬牙切齿,她能把想爬床的小贱人踹出去,但若是公子亲手把小贱人摁在床上了,她要怎么阻止? 苏幼绾还在说话:“不仅如此,因为路公子吃的是我的感情,人和自己的感情离得太远你们没经历过,我可以与你们形容那种感觉,心神不宁,还容易走火入魔。” 这也是在胡诌。 太上忘情的人本就不需要感情。 但夏怜雪和裘月寒又没太上忘情过,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门道道。 裘月寒觉得空气能流通了,看着师妹面色冷的好像要杀人,也就开口:“那你想怎么样?” 苏幼绾此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要在他身边修道,等我七境了,彻底不需要感情了,就能离开。” 银发的菩萨面无表情:“我对路公子没什么兴趣,夏姑娘只要看好自己的男人,便不会出事。” 她太上忘情。 看起来的确对男人不感兴趣。 诉求听起来也合理,夏怜雪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天山也不由她们掌握。 天山这就又要多一个房间,给慈航宫的小师祖修道了。 ~~~~~~~~~~~ 【灵族即将覆灭】 【血魔即将出世】 璀璨如金的字出现在了路长远的眼中。 路长远心道一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说,好歹我替你把欲魔打跑了,你又寄生在我身上,我也算你半个爹,该坦诚相待才对。” 眼睛里面的猫不说话了。 似生气了。 路长远眯起眼,他的这对眼睛,在对付欲魔的时候爆过一次,后来又重构了。 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是看东西更加清晰了。 灵族即将覆灭?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冥君难不成要把整个灵族的人全杀了。 至于血魔。 路长远倒是知道这也是三千大魔之一,可为何眼中的字此时标出血魔的存在。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行字出来,其中就必然有联系。 路长远又是默念一句:“能不能别整这些,告诉我怎么回去行不行?” “唔。”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着了,修长的发自然的垂落在路长远的腿上。 她恬静的睡脸仿佛发着光,仿佛在说着这是一个相当可爱,没有任何力量的女孩子。 但那是错觉。 怀里是女君王,可怕的很。 可路长远仍旧只觉得冥君睡颜与裘月寒简直如出一辙,没有防备,似小孩子一般天真,然后醒来就好似成了一块冰。 本就是一个人,相似也不奇怪。 冥君到底是怎么变成裘月寒的,这个问题路长远并不好奇。 裘月寒迟早会醒来,然后问她就行了,人捏在自己的手里,还怕不知道答案? 真得用魔纹控制月仙子了。 路长远的手划过冥君的发丝,少女紧了紧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冥君其实是个相当孤独的人。 路长远认识到了这一点,若非如此,冥君便不会对他如此表现,简直生怕他跑了一样。 孤独的人最渴望陪伴。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冥君轻轻的开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了过来,但却赖在路长远的怀里不动弹,眨着眼睛看着路长远。 路长远摇摇头:“世界树要到了。” 冥君嗯了一声。 她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件让路长远相当眼熟的法器。 日月晷。 冥君轻轻的道:“这是日月晷,我从妖族中得了材料,又在石族内凝练而成的本命法器。” 世界树近在眼前,黑夜里似点亮了无数的火把,这一幕让冥君想到了幼年时,也是一个深沉夜晚,那些人追杀她的时候,火把也是如同萤火般四起,像索命的鬼。 冥君看向路长远,道:“羽,若是你幼年的时候被人追杀,如今你有实力了,找到了追杀你的人,你会如何做?” 路长远愣了一下:“杀。” “就是如此了。”冥君看向世界树:“我是最后一名王族了,灵族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 ~~~~~~~~~ “近了,我闻到了冥的气息。” 巨大的世界树上。 有一红发老人眉头紧锁:“冥真的回来了?她怎么会有如此的实力。” 这人是灵族的一位长老,也算是六境,名为赤。 他是灵族的尊者之一,按照实力估算,是六境,而且是距离瑶光极近的六境。 杜捂着受伤的断臂,其中流出蓝色的血液,她艰难的点头:“她很强,或许比赤尊您还要强些。” 赤尊喃喃道:“当年没找到她,果真酿成了最大的麻烦,她一定是为了尊位回来的,天道降下的尊位,绝不能给她。” 杜小声的问:“赤尊,冥便是最后的王族了吧。” 赤尊透过天空,似看见了冥君杀气腾腾的样子。 “只剩下她了。” 灵族分为普通灵族与王族,王族作为旗帜,普通灵族护卫王族。 但王族近百年日益衰弱,远比不上普通灵族,所以普通灵族与王族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多年前,天道律令降下。 【每族选出一位至强者,天道赋予尊号,得尊号者,可成大道】 成道便是入瑶光。 这无疑加大了普通灵族和王族决裂的进程。 恰好王族中最强者坐化,以赤尊和蓝尊为首的普通灵族为求天道尊号,对王族发起了反叛,将王族赶尽杀绝。 有人自树冠之顶落下,强大的气息逸散而出。 这是灵族蓝尊。 蓝尊皱起眉,瞧见杜的伤势,于是轻轻挥手,自世界树中生成了精纯的生命力灌入杜的体内,重伤的杜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蓝尊这才回头看向赤尊,道:“冥借助残破的法阵,将自己的守护灵召了出来?若真是如此,赤,在天道的眼中,她便是灵族的化身,必须将她再度逐出,如今尊号位格马上降临,绝不能让此刻她回来。” 赤尊也是如此认为,所以道:“你我联手,应该足以将她杀死,她不可能登临大道,最多也就和你我一样,在成道的最后一步徘徊。” 二打一。 没有输的道理。 但即便如此,赤尊还是回过头和杜说:“你去寻血族之人,他们不是想要王血吗?最后的王血就在此处了,叫他们自己过来取。” 杜愣神:“赤尊?” 赤尊冷漠的道:“以防万一。” 发动反叛的那一年,赤尊与蓝尊远不是仅依靠自己将王族屠戮的。 这其中还有血族的背影。 灵族打从心底里瞧不上血族,血族孱弱的和人族一样,犹如蛆虫。 人族尚且能纺织,可以做出好看的衣服,还会种地,生产粮食,许多大族喜欢饲养人族也是因为此事。 但血族是又弱又恶心。 可就是如此恶心的种族,当年反叛的时候,却为赤尊和蓝尊吞噬了王族的守护灵,这才将王族屠戮殆尽。 杜只好离开,去联系那群血族的蛆虫。 赤尊和蓝尊相视一眼,随后都点头。 两人的气息滚滚而来,背后的世界树开始散发着光辉。 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修道。 还妄图夺回灵族,抢走尊号? 一道充斥着冥气的剑光自远方浩荡而来。 赤尊伸出手。 卡崩。 剑光被捏碎。 赤尊冷冷一笑:“也就这点本事了,被人族藏匿收养,到是学会了一些人族的把戏,不足为惧。”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居然惧怕一个年轻的小丫头。 看来是因为天道尊号即将落下,他也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如此想法还未落地。 只见整个夜间被照亮,一座巨大的沙漏出现在了世界树之前,所有的灵族都能看见这座沙漏,其中的沙子竟在断断续续的往下流出。 莫名其妙看的人心惊胆颤。 咚。 仿佛有一座鼓正在用力的锤响。 赤尊和蓝尊几乎同时眉头一皱。 冥气滚滚,大雾四起。 所有灵族的视线被同时蒙蔽,在迷雾中,有女子的声音传出。 宛若君王律令。 “沙漏停止之前,不曾跪于我身前之人,死。” 黑色的光划过。 所有灵族,包括赤尊与蓝尊,他们的额头同时多了一个黑色的沙漏。 沙漏的上层是他们的生命,此刻,生命正在缓缓的下落。 ------------ 106.服侍主人沐浴 不是。 日月晷是这么用的啊。 路长远挑了挑眉。 这件如同罗盘一样的器开始是镶嵌在冥国罪狱的沙漏之中,后经手之人不少。 可不管是日月宫主还是路长远,都只是把这件器具当成一件辅助修行的法宝。 日月晷合二为一,就可以蒙蔽天道,如此便能制造出一个不仅时间流速不同,而且可以加快悟道的福地。 萧清风同样也是如此使用日月晷的。 但今天路长远看见了正主的用法。 堪称粗暴。 冥君以死亡之道融入日月晷中,强行给所有人上了一层类似于诅咒类的生命倒计时。 那群灵额头的沙漏开始坠落细沙,等到细沙坠落完毕,便会步入死亡。 你告诉我这是六境? 路长远像见了鬼一样看冥君。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能力? 不讲道理的,出手就是强制性的夺命法啊。 路长远猜到了冥君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谁家六境能直接给所有人上死亡倒计时的? 他扭头看向冥君,却发现冥君面色仍旧不错。 消耗不大?这种法消耗不大? 路长远问:“你可以杀死现在族内最厉害的几个仇人吗?” “不能,她们可以运用自己的道,破开我的法,但多半可以让他们受伤。” 哦。 那还好。 你真要出手就是碾压,同境无敌,那就太恐怖了。 和我当年一样恐怖。 路长远刚想到这里,冥君就又挥手:“但若是她们破开法了,我就能重新给她们上一层法,循环往复,直至她们力竭尽死亡。” ? 路长远深吸一口气。 自己身边怎么全是这种逆天的人,且不说那个徒儿后来悟的强的离谱的道和夏怜雪悟的时间道。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裘月寒,以前也强的有点耸人听闻了。 路长远突然想起一件事。 彼时夏怜雪还未想起过去记忆的时候,在妙玉宫内修道,小仙子即便失去记忆,天赋也该是极好的。 偏偏有个人比她天赋更好。 当时不觉得,现在一想起来也的确离谱,七境瑶光修士重修,还有人能压她一头,那人得是个什么天赋啊。 真相大白了。 裘月寒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冥君歪过头看向路长远,大雾更加的重了。 怪不得她敢一人杀回灵族,看这个情况,灵族的所有人一拥而上也只能跪着。 路长远开始听冥君说要杀回灵族,以为会有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哪儿能想到是这样的。 好像是没有我出手的地方。 路长远如此想着,上辈子没修成的软饭道,这辈子好像真有机会。 什么虚无之道,不如软饭道远矣.我怎么能有这种堕落的想法?! 路长远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年轻了,就好像是以前刚入修仙界的时候那样,对什么事都乐观,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冥君淡淡的道:“来了。” 自大雾中冲出来两人,一赤,一蓝。 “冥!你” 说话的是赤尊,但话还没说完,大雾陡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对着赤尊一拳擂下,将赤尊砸落地面。 冥君不爱说话。 出手就是奔着弄死赤尊去的。 无数的彼岸花转瞬自赤尊的身体上生出,将他团团围住,巨大的雾气之拳猛猛的砸在赤尊的身上,甚至将大地砸的开裂。 路长远看的心惊肉跳,这组合拳打下去,同为六境的赤尊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轰! 剧烈的火在赤尊四周燃起,很快将那些花燃烧殆尽。 还能站起来啊。 赤尊还是有点东西的。 他怒吼一声:“冥!” 这就又要有所动作,一个繁琐的古印在他手中生成。 可不等印记结出,冥君自高空跃起,一脚踹下,将大地踹的开裂,赤尊重重的陷入土中。 “人族的老奶奶教过我一句话,对待敌人的时候,话越少越好。” 冥君伸出白净的手,空间陡然泛起波动,有人自虚空之中被抓了出来。 那是蓝尊。 随后蓝尊宛若被扣紧,反复也朝着地面上砸去,直到那看起来相当高贵的面容狼狈不堪。 好凶的招数。 怪不得裘月寒的剑后来这么凶,感情以前就这样。 路长远不太敢看面前的一幕。 面容娇美的少女不用剑,也不用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用拳头,一拳一拳的锤在了赤尊的脸上。 砰! 砰砰! 冥君淡淡的道:“等你们死了,我再把你的灵提出来,放进火中日夜炙烤。” 路长远叹为观止。 但转瞬,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泛起。 路长远横起了断念。 铿锵,宛若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断念上燃起了火光。 一道狰狞面貌的灵出现在了路长远的身旁。 赤尊和蓝尊召出来的灵? 来不及多想,路长远本能的悬起断念,白藏转瞬而出,随后是纯阳剑。 灵族能召唤死者的念。 断念可以断除所有的念,所以路长远轻而易举的就将面前的灵砍碎。 可砍碎到底不是最终的结局。 无数虚幻的灵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这些都是两位尊者召唤出来的。 我一个人要打这么多? 冥君的声音遥遥传来:“你自己小心一些。” 再看去,场中的景色也有了变化。 赤尊和蓝尊不知道何时站了起来,现在正在合力围攻冥君,虽然看起来还是冥君一边倒的情况,但多半是没机会来帮路长远了。 赤尊嘶吼:“倒是学了些人类的本事,可你作为灵族,使役灵的本事没学全,你想要尊号?我杀了你的守护灵,灵族内的尊号份额就轮不到你。” 路长远这便明白了一点。 上古时代的瑶光是有定数的,每族一个,由天道发放名额。 这上古到底是个什么群魔乱舞的年代。 路长远笑道:“不用担心我,你弄死他们俩,我弄死他们的灵,也算是各司其职。” 话语落下,大雾再度弥漫,粘稠的浓白色大雾将一切掩盖。 大雾中,那些灵晕头转向,身上还开满了花。 这还真是。 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架。 开局把场地变成自己的。 路长远反思了一下自己,以前和别人打架,哪怕是在修仙界揍人的时候,也是蛮横的用剑砍人。 效率有点低。 应该学一下冥君。 他想了想。 诶。 还真想到一招。 断念上附着《五欲六尘化心诀》随后幻化成虚影,无数道剑影漂浮而起。 这其实不是路长远的剑招。 是青草剑门的。 名字也很朴素,叫《小草剑诀》。 将剑意分散开来,犹如万剑落下,对敌人造成恐怖的范围杀伤。 路长远和青草剑门以前的门主是老相识,从他那里学了几招,这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招在路长远的手中有了变化。 被虚幻之剑扎中的灵有些还未死去,那些皮糙肉厚的,接近五境的灵挣扎着起身,似要撕咬路长远。 但在他们的伤口上,却诡异的长出了一株株小草,开始吸食他们的念,用以反哺路长远。 就好似是冥君的彼岸花一般。 这群赤尊与蓝尊召唤出来的灵茫然的在大雾中迷失方向,最后死于小草的抽取。 还挺好用。 修仙也是要与时俱进才对,路长远如此想着。 《五欲六尘化心诀》要求路长远去吞吃其他的欲,灵族召唤出来的灵对他来说无疑是大补。 路长远突然有个想法,要是把灵族养到后花园,天天给他生出灵来吃,是不是就能快速步入五境? 这样好像不太道德。 轰。 正当路长远想着的时候,四周陡然燃气了幽蓝色的鬼火,浓密的大雾开始熊熊燃烧,竟将整个大雾撕开了一道口子。 “未免太将我不放在眼里了。” 冥君陡然出现在了路长远的前面,伸出白皙好看的手,徒手接住了要砸向路长远的幽蓝鬼火。 砰的一声。 鬼火被捏碎。 大雾散去,路长远这才看清赤尊与蓝尊凄惨的模样。 赤尊只剩下了半边的身子,蓝尊则是脸颊内陷,仿佛被人生生的锤凹了脸。 “走!” 蓝尊陡然裹挟起赤尊,化作一道风,想要朝着远方逃遁。 “想走未免有些看不起我了。”冥君冷笑一声。 低垂在地面的彼岸花丛开始极为璀璨的绽放,夜间明亮的月光似倒映出红色花丛的模样,转瞬变得猩红无比。 砰! 赤尊与蓝尊坠落在地,虽然还没死,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 好恐怖的女人。 路长远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重走红尘路之前,也就是在冥国出去之后的开阳战力,与之和现在的冥君对比。 嘶。 好像是有点打不过现在的六境冥君。 当时自己还没悟到《太上清灵忘仙诀》,杀道也修的勉强,想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清冷漂亮,实际上喜欢拳拳到肉揍人的冥君根本就没得打。 冥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族群:“赤与蓝已经伏诛,半日内,不跪于树冠者,死。” 没有了赤尊和蓝尊,剩下的灵族族人若是不想死,也就只能跪在冥君的座前了。 路长远松了口气。 他起初还以为有一场恶战呢。 “所以现在只需要等待尊号下来就可以了吗?” 路长远好奇的问。 冥君朝着路长远招了招手:“先不着急尊号。” 那该着急什么? 路长远便听见黑发少女用着极为轻松的声音说。 “先去服侍主人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我才好去树冠加冕。” 冥君是一个极爱干净的女孩子,哪怕刚刚和赤尊蓝尊交战并未受伤,只是脏污了衣角,也是要洗干净的。 至于路长远。 守护灵自然要担起服饰主人的任务。 ~~~~~~~~~~~~~ 杜在仓皇的逃窜。 就好似很多年前,冥君逃窜一样。 她顾不得太多,只能慌不择路的乱跑,想要离开世界树的周围。 因为冥君使用日月晷的时候她已离开了,所以额头并未存有沙漏。 砰! 她倒在地上。 有什么东西阻拦了她。 杜抬头看去,两道虚幻的灵缓缓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蓝尊和赤尊。 杜惊悚的看着两位尊者,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赤尊面容苍白:“好厉害的道,我们险些就回不来了。” 蓝尊也松了一口气:“索性她没学会我族的秘法,也不知你我可借灵重生一次,那两具身躯便送给她了,你我得寻个地方修补身体。” 在杜离开世界树的时候,蓝尊和赤尊分别将自己的一道灵寄存在了杜的身上,为的便是打不过,便还有一次机会。 “来不及了,若是要慢慢修复身体回复道境,少说得数年,我们没有时间了,尊号位格即将落下。” 赤摇了摇头,看向杜:“辛苦你了,到时候会收集你的念,让你成为不朽之灵的。” 杜茫然的道:“赤尊?” 不等她反应,自赤尊的手中生出了一条巨大的蛇灵,一口将她吞吃。 蓝尊皱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赤尊咬着牙:“一定要弄死那个守护灵,不然她作为王族的身份太显眼了!” “去找血族?” “嗯,血族不会放过王血的,吃了她的王血,血族才足够有资格承接尊位。” 血族是藏匿于峡谷血泽中的种族。 几日后,赤尊与蓝尊撑着几近破碎的身躯,来到了血泽。 记忆中。 此地的空气中永远漂浮着腥臭与腐朽交织的气息,浓重得几乎能拧出血来,而下方的红光沼泽中,气泡从粘稠的浆液中缓缓鼓起,破裂时发出吮吸般的闷响,释放出更浓郁的腥气。 血族的巢穴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猩红浆液之下,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蜂巢。 它们终日不见阳光,身躯柔软无骨,形似放大了无数倍的蚂蝗,光滑的体表复着一层粘液,在移动时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头部并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个由无数细微触须构成的,不断开合的吸盘状口器,看上其令人恶心,以吸食他族的血为生。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行为,血族一直都是上古修仙界最不受人待见的种族。 可现在面前的血泽与记忆中不同。 粘稠的血泽已经干涸,以前随处可见的蚊虫竟也不见了。 蓝尊不可思议的道:“这里发生什么了?血族被灭族了?” 赤尊淡淡的道:“并不是,是血族自己做的,他们吞吃了我的王族,然后将所有的族人之念汇聚到一具身躯上,借此来承接天道尊号。” 世间有万族。 每个族的最强者可被天道赋予尊号登临瑶光。 可有尊号,不代表能有人能承接。 这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问题。 天道放下的尊号与其说是瑶光的位置,不如说是入瑶光通行令,让有实力入瑶光的人真正执掌一道,步入瑶光。 可想入瑶光,你起码得到六境开阳的巅峰吧,不然尊号给你也是白搭。 这天下弱小的种族多了去了。 最弱的是人族,其次是血族。 这两族的最强者都只勉强四境,哪怕是天道给了尊号,也承接不住。 所以血族的血后想了个办法,将血族的所有身躯聚集在一起,融合一族之力,创造出一个能够承接尊号的聚合体出来。 赤尊道:“这几年,所有的血族,都回到了血泽,然后变成了.” 他的话语刚落下。 自血泽中就出现了一个浑身黑袍的身影。 黑袍身影嘶吼着出声。 那是一种听着就令人不适的声音。 血族的聚合体。 若是血烟罗在此处,便能认出这具聚合体的身份。 血魔。 还未成型的三千大魔之一的血魔。 赤尊淡淡的道:“之前与你们做的交易,被放走了那个王族回来了,你替我们吃了那王族的守护灵,作为代价,世界树的生命之水我再予你们十年份。” 黑袍血族沉闷的行了过来,之所以是用行,是因为它并不是用两脚走路,反而似是蠕动。 它立于赤尊的眼前,继续嘶吼。 赤尊微微讶异:“你说你能杀了她?不可能,她强的过分,你只需要杀死守护灵就行了,其他的不需” 血魔继续嘶吼。 赤尊皱起眉,道:“王血我们自然不会与你抢,你若是有这个本事,自己去吃了她就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血族天然对王族的守护灵有克制效果,不然以前反叛王族的时候,也不会请血族来帮忙。 黑袍血魔不再说话,而是极其诡异的趴了下去,仿佛蠕虫一般,慢慢蠕动离去,地上被它拖出一长条血色的痕迹。 蓝尊看向赤尊:“它真能做到?它的气息才刚刚六境若你我全盛,可随意杀它。” 一个弱小种族汇聚所有族人生成的聚合体,也不过是灵族强者随手可杀的虫子罢了。 赤尊摇头:“它只需要吃掉那个守护灵就可以了,我们去石族,它们还欠我们一份人情,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石族在如今的这个时间段,是极为强悍的种族,水火刀枪皆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 没多久,赤尊与蓝尊便又来到了一处充斥着岩石的山谷。 伴随着沉闷的轰隆声,石头重新组装,汇聚成为了一个无头的巨人,巨人沉闷的敲击石壁发出声音。 若是路长远在此处,便会觉得整个无头的巨人相当的眼熟。 因为这是罗。 生前的罗。 ------------ 107.冥君的人脉 “最强的族群?我想想,大约是妖族吧。” 路长远疑惑的道:“妖族吗?” 世界树的某个分支上,有着一座巨大的,清澈的湖泊,此处是世界树的生气汇聚之地。 世界树的生气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较强,被灵族采集,唤生命之水。 另一部分较弱的,便汇聚在了这个湖泊中,来此地沐浴可以静心凝神,修复暗伤。 以前这是王族的特权之地,后来变成了只有赤尊和蓝尊能来的禁地了。 如今赤尊蓝尊不在。 自然由冥君接管。 “怎么不进来?” 少女大大方方的褪下黑色衣裙,丢在了路长远的手中,随后沉入了湖泊中。 她侧过脸,泛唇问自己的守护灵为何不进入水中。 路长远看见的大部分是少女的背。 月光描摹着少女纤柔的背脊,水滴顺着光滑的曲线滑落,溅在水中,泛起一圈圈细碎的银环。 少女捧起些许湖水,水流从指缝漏下,更显得她肌肤如玉。 那如墨的青丝浮沉在水中,有几缕黏在凝脂般的脖颈,黑白分明,好像是夜色中的一抹光,美的惊心动魄。 路长远没低头。 这副景色有些晃眼。 就看。 大大方方的看,冥君也没说不让看,那路长远自然看的没有心理负担。 “自然是妖族。” “为什么?” “因为妖族只是一个统一的称呼,里面的族群实际上是分开来算的。” 路长远转瞬明白了冥君的意思。 妖族是一个巨大的称呼,里面有虎族,猿族,鹤族,这些种族汇聚在了一起,统称妖族。 那谁打得过妖族啊,这么一大家子人。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少女的唇在夜色下似乎樱红过人,散发着诱人的感触:“天道给族群的尊号,是一个族群一个族群给的,但到了妖族那里,可就是分小族给的了。” 也就是说,妖族不止一个尊号。 虎族有,猿族有,其他族也有。 路长远陡然问道:“妖族如今最强的,是哪个族群?” “猿族。” 猿族最强吗? 这倒是和路长远所知道的不一样。 到了路长远修仙的时候,猿族在妖族中都抬不起头了,取而代之最强大的种族是狐族。 这是有原因的。 狐族虽然不强,但是根据狐族说,她们的老祖宗很强,在很古的时候妖族内战时吞了不少妖的血脉,给狐族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后来长安道人的时代,为了维持妖族的分裂,便因为狐族底子不错,选中了狐族。 于是在长安道人的律令下,合欢门和狐族就有了亲密的联系。 本就血脉不错,加之有人族背板,狐族自然在妖族内如鱼得水,最终盖过了虎族,成为了万妖之首。 如今倒是没想到,在上古时代,竟然是猿族最强。 冥君淡淡的道:“嗯,猿族有个很不得了的猴,天生重瞳,力大无穷。” 什么怪东西? “妖族内的矛盾也很严重就是了。” 少女的话语落下,打断了路长远的思绪,路长远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漂浮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栽进了湖中。 浑身湿透了。 “来,替主人按按肩,洗洗身子。” 路长远觉得自己被控制了,属于羽的印记微微发热,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沾染上了少女滑嫩的肌肤。 如此,路长远与冥君极近,少女甚至朝后面挪了挪臀,把自己靠近了路长远的怀,路长远这就能清晰的看见少女如同雕刻一般美好的景色。 哇。 妙玉宫首席果然是一只母老虎。 冥君恍然不觉:“过段时间,你与我去一趟胧山,我与狐族的那只赤狐有些关系,约定好在那里见面用些力,还怕伤到我了是吗?” 路长远这便加重了三分力道,少女微微眯起眼,似是很享受。 一时间也就只剩下了哗哗的水声与手划过嫩滑肌肤的声音。 “你是我的东西,知道吗?” “嗯。” 虽然不知道冥君怎么突然说这句话,但是这时候还是答应比较好。 “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 “嗯。” 冥君果然是很孤独的人。 少女陡然仰起头,路长远能瞧见少女精致的下巴以及锁骨,心想着难不成裘月寒也是这种性格,只是妙玉宫首席真传将她的性格埋藏了,所以外人看不出来。 因为路长远在少女的身后,所以路长远只能看见少女倒着的脸,樱红的唇泛开,露出了嫩红的口腔。 “呼。” 没来由的,冥君吹了一口气,美的放肆,一点朱唇如榴花绽开,浓密的睫毛扑闪中满是说不清的情绪。 “我喜欢你这副模样,我也喜欢人类,比喜欢灵族更喜欢。” 路长远长的是不错的。 不然也不会在少年的时候就晃了小仙子的眼,让小仙子惦记了这么多年。 冥君的声音似从湖中晕开:“太乱了,所以天道要终止这种乱世。” 也不知道她是在感叹什么。 路长远看着一滴晶莹的水珠自少女的锁骨缓缓而下。 ~~~~~~~ 滴答滴答。 落入水面。 裘月寒在天山的寒潭看着自己的倒影,里面清楚的映出她好看的脸。 “师姐?师姐?” 裘月寒这才回过神。 “师妹?” “师姐近些日子似是极为容易走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裘月寒摇摇头,不敢说她在想老妖怪。 夏怜雪仍旧与她一齐入了寒潭,两人都穿上了薄如蝉翼的特质纱衣,这是因为今日的寒潭内少了一个姜嫁衣,多了一个慈航宫小师祖。 两人都还不习惯苏幼绾的加入。 银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夏怜雪的身边:“夏姑娘似乎和我们有些不同。” 裘月寒反应了好一会,这才理解苏幼绾的意思。 这寒潭里面,她和苏幼绾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呢,师妹倒是已嫁为人妇了。 夏怜雪被苏幼绾堵的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以她的目光去看苏幼绾,都觉得这位慈航宫的小师祖好看的不像话。 一个修道的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清心寡欲的不都该是一些橘皮老道姑吗? 裘月寒又走起了神来,刚刚想到了师妹嫁为人妇,以后许还要生几个小孩子.养小孩子? 有记忆唐突而来。 “师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水太热” 夏怜雪像见了鬼一般看着裘月寒,就连一旁的慈航宫小师祖都吃惊的的看着裘月寒。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寒潭,寒潭还能水太热? “师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裘月寒很明显心不在焉,就在刚刚,她脑子里面突然多了一段.分不清是幻想还是什么别的记忆。 反正就突然多了一段过去,还清晰无比。 她竟然把老妖怪抱在怀里,要喂老妖怪。 荒唐! 裘月寒咬着唇,手抚上了自己的魔纹。 她这辈子绝不能就栽在老妖怪的手里,得想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没多久,裘月寒提前离开了天山,回到了房间。 现在时间还尚早,天还未黑,阳光透过百格窗,映照出好看的影子。 她换好了衣服,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略微皱起了眉。 镜中的女子额间一抹红色的花钿,青丝如瀑,好看的如同夜间的月亮。 不和谐。 裘月寒如此想着。 妙玉宫的制式衣裳是纯白金边的,显得身着衣裳的人飘然如仙,平常她根本不在意穿什么衣服,也就一直穿着绣莲白裳。 只是今日却突然觉得不适配。 这身白色的衣服穿着有些难受? 罢了,将就吧。 修道之人对于衣裳本就没有太多的要求。 裘月寒盘坐在床上,她有些烦闷,却到底不知道这股感觉是从哪里出来的,但大约是从自己的娘亲从镯子中出来告诉她要回村子的时候开始的。 裘月寒以前修道的很多时候时常会听宫内的弟子念叨起父母。 如同她和夏怜雪一般,自幼就在妙玉宫内长大的女孩子是不多见的,大部分人都是知事之龄才入了宫。 那群亭亭玉立的少女思念父母的时候,就会说起以往的趣事。 裘月寒会偷听。 面无表情的偷听。 她时常会想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不要她了。 父母不要她,把她丢进了村子,村子也不要她,才几岁就把她送进了妙玉宫。 搞得好像谁都不要她一样。 现在知道了,不是不要,是死了。 那还好。 以前明明还想着,等日后有了本事,去找到自己的父母,问问她们为什么把自己丢进村子。 那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没有了也就没有了吧。 《太上清灵忘仙诀》流转,裘月寒再度心如止水。 这心法和她实在是太适配了。 适配到她真有点想拜老妖怪为师了拜师了是不是也算就有了熟人了? 裘月寒其实是一个很孤僻的人。 和所有妙玉宫的弟子都有隔阂。 偶尔她会想过,与宫内弟子稍微打好关系,也有努力改变过自己,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裘月寒终归觉得自己和其他人难以交心,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也就是近些日子,师妹老是拉着她跑来跑去,和师妹还算说得上话。 但师妹是嫁人了的。 还嫁的是老妖怪。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仙子泼出去的水,以后师妹跟着老妖怪住别处了。 她就好像又没人说话了。 裘月寒摇摇头,起身,不想继续打坐,反而是有些想睡觉。 她不久前听白鹭说,道法门的门人晚上都是睡觉的。 说这是迎合天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渐渐的也准备晚上睡一会。 可现在还没到晚上。 明日还要和师妹出门去灵族裘月寒一咬唇,还是拉开了门,下了山。 冬日的太阳很喜欢偷懒,所以早早的就准备下山休憩,裘月寒就趁着太阳有气无力,还略有些光的时候,下了山。 这个时候,道法门的山脚的凡人王朝竟还人来人往,繁荣的很。 也不知道是在过什么节。 裘月寒寻了个地方自空中降下,贼兮兮的踏上街道,左瞧瞧,右瞧瞧,她眼神极好,这便看见了一家布料行。 她一步跨入布料行中。 布料行的女老板坐直了身体:“这位.仙子,第一次来?面生的很,想要什么布料呢?” 裘月寒还没开口,老板就又道:“我懂我懂,下山来执行任务的,道法门的仙人都这样,隔三岔五就来一趟。” “嗯嗯,出任务。” “仙子有没有想要的款式?我这里不仅有布料,还有成衣,往常道法门的仙子几乎都是在我这里买衣裳的。” 裘月寒不由得道:“都是在你这里买的?” “嗯,仙子你不是来买衣服的?”女老板疑惑道 “我是来买衣裳的。” 女老板很自然的道:“我想也是,仙子要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我虽然不太懂修仙的门门道道,但是我倒是一直觉得修行人也是要花时间打扮自己的,对了,不远的地方还有卖面妆的,仙子等会可以去瞧瞧。” 裘月寒摇摇头,想了想难怪道法门的女弟子衣服多变,花红柳绿,不似妙玉宫统一白衣如雪。 于是裘月寒指了指不远处的:“就这套布料就行了。” 她付过了银子,拿起布料,却听见老板又说:“不需要在我这里做好衣裳吗?” 裘月寒不理解这其中的门道。 女老板神秘一笑:“小店内有一个裁缝,也是修行者,半个时辰就能替姑娘把衣服绣好,只是.” 裘月寒淡淡的道:“要加多少?” 女老板比了个数:“也快天黑了,做完您这件衣服,我们也就打烊了。” “做吧,按照我这件衣服的模样做一件就行了,我半个时辰后来取衣服。” 修仙者大多数是不在乎钱财的,裘月寒前些年做任务也攒了不少,可根本没机会用,这第一次出山给自己选衣裳,就被宰了一刀狠的。 她倒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女老板哦了一声,用着很喜庆的语气道:“快冬至了,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提前办赏河灯的大会。” 裘月寒走上街道,蓦地便感觉到红尘剑道在触动。 慢慢的,她走到了河边,水中已经有人点起了橘黄色的莲花灯,点点的火光燃起,顺着河流越来越远。 真好看啊。 耳旁传来小孩子的玩笑,情人的呢喃声。 安宁真好啊。 红尘之道便在这其中了。 裘月寒被这股热闹冲了眼,某种东西自心底萌发复生。 一段久远的记忆更加窜入脑海中。 ~~~~~~~~~~ “我们人族啊,都是苦着过来的,所以才能知道生的美好。” 老婆婆名字叫做胧,据说是因为老婆婆出生的地方是在胧山,所以胧婆婆有了这样的名字。 胧婆婆的父母死在了它族的手中,只有胧婆婆一个人活了下来,自此奋发修炼,成为了这支人族的最强者。 是强大的二境巅峰,接近三境的修士。 胧婆婆又道:“生命是很好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日后人族聚会,我给你寻好看的衣裳。” 人族擅播种,纺织,这是在万族都有名的。 胧婆婆并未有丈夫,也就没有后代,捡到裘月寒后,就把裘月寒当作女儿养。 起初少女觉得,自己跟着回了人族部落,会很受欺负,毕竟她不是人族,不同种族之间的隔阂实在太大。 结果并没有,那些好的过分的人族不仅没有欺负她,还给她送来好吃的甜果子。 或许是得益于灵族一般不欺负人族吧。 裘月寒轻轻的道:“婆婆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衣服?” 胧婆婆笑着道:“还是得你自己选。” “普通的黑裙就好。” 她已不想要好看的衣服,灵族喜欢穿青白绿三色的衣裳庇体,可她已经不再想穿那种招摇的颜色,黑色就好,隐于夜色下,谁也看不见她。 胧婆婆摸了摸她的头:“到时候再说吧,我们今天得把食物带回去。” 它们是出来狩猎的。 快入冬了,这一支人族的食物有些不够了,所以裘月寒是跟着老婆婆来为族群打猎的。 胧婆婆疑惑的道:“嗯?” 远方的森林陡然有了响动,某种异兽的嘶吼声额外的明显。 两人靠近,胧婆婆对着裘月寒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裘月寒点点头,拨开草丛看过去。 那是一群白毛狐狸,它们围绕着一只赤狐不屑的嘶吼。 那只赤狐腿脚有伤,却高昂着头,很敌视的看着其他狐狸。 狐族? 裘月寒倒是知道狐族内的鄙视链,以皮毛纯白为最尊贵,以普通不开智的赤狐为最底层。 而两人看见的这一幕,大概就是族内的欺凌了。 那只赤狐大概是开了智,却仍旧不受白狐待见,所以被如此欺负,腿脚也被咬伤。 领头的那只三尾白狐不屑的朝着赤狐吼了两句,随后昂首挺胸,带着其他的狐狸离开了。 “你知道她们在干什么吗?” 裘月寒只能小声的道:“狐族等级森严,那只赤狐应该是触怒了三尾白狐,所以被逐出族群了。” 半晌,等这群白狐再见不到踪影,那只赤狐才奄奄一息,砰的一声躺在了地上。 裘月寒朝着胧婆婆看了看,道:“我去瞧瞧。” 她想起了自己,也是被逐出了族群。 赤狐警觉的抬头,看见裘月寒走进,紧张的弓背,再度嘶鸣,仿佛想要攻击裘月寒。 可它毕竟伤的太严重,而且还是只幼狐,根本站不起来。 胧婆婆道:“还是头母狐狸。” 裘月寒上去就是两巴掌,把赤狐打的晕头转向:“不准乱叫唤。” 她扭过头看向胧婆婆:“婆婆,狐族最擅长寻找猎物,我们把它带回去,帮它疗伤,它开了智,我能与它交流,这个冬日,族内的粮食就大约有着落了。” ------------ 108.少女与赤狐 “好可爱的小狐狸,可以摸摸吗?” 赤狐龇牙咧嘴。 冥君拍了拍赤狐的脑袋瓜,对着人族的小女孩儿道:“可以的,你摸吧。” “可是它好像要咬我。” 于是少女捏着赤狐的嘴筒子,将赤狐提起,送到了小女孩的面前:“不要担心,它是兽,不是妖。” 小女孩儿这就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毛茸茸的狐狸。 “冥,今天吃什么?” “兔子,我和胧婆婆猎到不少兔子.还有一只野猪。” “太好了,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少女泛唇点点头,她喜欢看见因为她的付出,其他人露出笑颜的模样。 这是认同感。 冥君很快带着赤狐来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掀开用木头与布匹搭建的帐篷的门帘,少女放开了赤狐的嘴筒,将赤狐放了下来。 “不要乱跑,跑了会死。” 赤狐弓起身子炸毛。 “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族内遗弃的,你应该知道,现在一个孤独的生灵有多难在这里活下去,更别提你现在弱得很。” 少女坐在简陋的石头床边,道:“想走,起码得等伤养好。” 赤狐的腿上有着深可见骨的口子,若是不及时的救治,这条腿日后怕是要留下不得了的伤势。 “人族不比兽族,有强大的恢复力,他们脆弱无比,受了伤便容易死亡,所以人族发明了许多草药。” 少女从旁边的铁罐子中取出泛绿的草药,啪的一声拍在了赤狐的腿上。 赤狐疼的龇牙咧嘴。 “忍着。” 不久,帐外传来一声叫唤:“开饭啦!” 少女回过头看向赤狐:“别乱跑,我去给你弄些吃得来。” 很快少女就提着吃的来到了赤狐的身边。 她淡淡的道:“每个人的食物都是有份额的,你还没被接受,所以没有你的份,我把我的份分一半给你。” 赤狐嗅了嗅少女递来的兔肉,随后一口撕咬吃了下去。 它嘶哑的鸣叫。 少女听明白了它的意思:“为什么明明是你猎到的东西,却要分给别人。” “去年发了大水,淹死了许多粮食,所以大家都没有东西吃。” 赤狐又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少女瞥了一眼赤狐:“虽然很难理解,但是在人族这里,弱小的人是会被强大之人保护的,猎物是我打的不错,所以我可以多吃一点,但也不能太多哪怕是我要饿肚子,也得给族内的怀有孩子的女人留下更多的粮食。” “明明是你打的猎物?” “大家都是一体的。” 作为灵族的少女曾经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因为食物到处奔波。 但她终究慢慢接受了,她还不够强,起码没强到辟谷的阶段,所以仍需要吃东西。 少女道:“人族能坚韧的活着全靠这种同族之间的帮助,你不会明白的,兽族的弱肉强食的族群法则在人类这里并不适用,人族从来想的都是延续种族的生存。” 赤狐懒得搭理少女。 可少女的声音继续悠悠传来:“不要暴露你有灵的事实,人族对妖族.并不友善。” 开智为妖。 无智为兽。 赤狐是能抑制本能的妖,不是兽。 赤狐将自己的大尾巴枕在头下,缩成一团,没说话。 少女的声音如同清泉涌流:“记住,你欠我一条命,也欠人族一条命。” ~~~~~~~~~~~ 裘月寒回过神。 河水已经冷了,四周恢复了冷清,那些河灯都已经溜走,就好像是过去的时间一样。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过了多久? 裘月寒不清楚,但是她走到布行的时候,布行还有灯。 女老板大声道:“怎么才来,我这小店啊,可为了您延迟关店了两个时辰呢。” “我加钱。” 一个小袋子被裘月寒丢给了女老板。 女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常来,诶,您常来。” 就喜欢和道法门的仙人做生意。 给钱干脆事情少。 女老板心想这都是托了长安道人的福,留了一个这么讲道理的宗门。 等等这位女仙人好像不是从道法门的人,算了,都一样吧,反正是从山上来的。 裘月寒接过衣服,那是一件黑色的宽袖道袍,与妙玉宫的道袍是一个版型,只是将白色染成了黑色。 她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换上了新衣裳。 黑发,黑衣,她似是一轮清亮的月在黑暗中。 等到她上山回到天山脚的时候,远方已经有了朦胧的光亮。 天要亮了。 师妹站在房门口,一脸好笑的看着她:“师姐去哪儿了?可是又背着我去见公子了?” 若是往日裘月寒难免要被这种调戏之语堵塞半晌。 但今日她只是摇摇头:“去悟了一下红尘剑道,道法门的修行法果然有特点,修行修行,不能只飘然的立于山上,那样会忘记自己是人的。” 夏怜雪倒是愣了一下。 “师姐怎么穿一身黑,以往的不是挺好的吗?” 裘月寒轻轻的道:“偶尔也要换换风格。” 以往穿着白衣,裘月寒像是天上的清冷剑仙,现在换了黑色的衣裳,在夜晚中,配合她那头如瀑的青丝,更像是杀人的魔。 只是换了一身衣裳,就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夏怜雪没来由从裘月寒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的气质,就好像是以前面对路长远的时候,那股令人讨厌的感觉。 是了。 师姐也修了公子的法,现在也变得喜欢穿黑衣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不能让师姐也变成那种模样。 于是夏怜雪道:“师姐打算什么时候爬公子的床?” “嗯?嗯?!!” 裘月寒突然回神:“师妹你在说什么呢!?” 夏怜雪戏谑的道:“没这个想法?我还以为师姐背着我和公子什么花样都玩过了呢,毕竟身上有个魔纹,我想玩法是很多的。” “师妹!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那种想法!” “没有?” 裘月寒咬着唇:“没有!” “最好是。” 夏怜雪目光幽幽,看的裘月寒犹如蚂蚁爬身,浑身不自在。 “那就走吧,师姐,咱们该去灵族了。” 一顶白纱小轿出现在了裘月寒的面前,这是姜嫁衣托人送来的法器。 内里的空间大约有两张床那么大,用着顶好的布料铺了软垫,以白纱和乳白色的珠串儿做装饰。 最中间甚至还有着茶台,赶路时还能烹茶。 裘月寒坐了进去,夏怜雪便御起小轿,化为了一道流光。 “师妹,狐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想到了梦里的那只赤狐,没来由的就想问问狐族怎么样了。 夏怜雪托着香腮,看着外面的风景:“就那样啊,五境化为人形了就来修仙界和女修士抢男人,近些年还学了合欢门的法,抢男人抢的更凶了。” “狐族还是以雪狐为中心吗?” 夏怜雪微微讶异:“是啊,毕竟雪狐更得天独厚,比起一般的赤狐,雪狐更近道。” 裘月寒仿佛很顺口的说道:“那狐族有没有赤狐得道的说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得去问问狐族现在的首领,现在妖族势弱,以往的那些有灵的兽都开不了智,难以步入修行,更别提本就难开智的赤狐。” 夏怜雪看着云朵一片片往后褪去。 突然笑道:“都是公子干的,公子说,修仙界不允许有厉害的妖族存在,妖族必须一刻不停的内斗。” 裘月寒微微一愣,她对于路长远做过什么还真没有印象。 “妖族就不知道吗?” 夏怜雪冷笑一声:“下层的妖族根本没有同为一大族的概念,而上层的妖族,它们倒是知道,可若是不配合,人族的剑就要落下去了。” 裘月寒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夏怜雪才有妙玉宫主的风采。 整个修仙界最强大的二十一个宗门的门主,世间少有的瑶光修士如同秋风吹走落叶一般理所当然的说:“天下是我们人族的,其余万族,只能看我们的脸色。” 凌冽的入冬寒风呼啸而过。 裘月寒心想。 也罢。 有什么好思量的。 不过是梦里的事情。 《太上清灵忘仙诀》在身体内,裘月寒丝毫不担心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上了她的身体。 她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夏怜雪正瞪圆了眼睛一般看着她 这一瞬间,夏怜雪感知不到裘月寒的时间了,仿佛裘月寒不是在时间之中的人,而是孤独立于天上的月亮。 “师姐?” 裘月寒摇摇头:“昨夜没睡,现在有些困乏,所以容易走神。” 夏怜雪觉得裘月寒越来越睁眼说瞎话了。 先是寒潭水热,现在是白日犯困。 “师妹,我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说灵族以前是居住在一棵巨大的树上。” 夏怜雪陡然伸出手,用手背感触了一下裘月寒的额头:“也没感风寒啊,师姐怎么最近老是说胡话。” 裘月寒往后面缩了缩:“只是有些好奇。” “师姐也听了那群灵族说胡话?以前生活在一棵通天大树上的是我们人族的祖先,那棵树叫建木,不过这也是传说就是了。” “那灵族现在一般住在哪儿?” 白裙小仙子理所当然的回道:“胧山。” 西北海外,玄水之西,有山巍然,名曰胧山。 其下有蓝发尖耳之生灵,御阴阳,掌生死,谓之胧灵。 胧山胧山。 裘月寒轻轻呢喃着这座山的名字。 莫名的就有一种酸涩的感觉泛起。 ------------ 109.胧山 “胧,这是你的女儿?” “你看我这个老东西像是生的出这个标致女娃娃的样子吗?” 胧婆婆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笑着道:“可不好说,毕竟你年轻的时候,也甚为好看。” “都是过去的事情喽。” 又一年。 黑发的少女长高了不少,在赤狐的帮助下,她们这个人族群落活的很好,几乎不缺吃的。 所以少女也养的不错,如今身材高挑,如即将开放的花蕾,虽然尚未绽放,却已经有了惊艳世间的底子。 她抱着一只大尾巴狐狸,站在胧婆婆的身边,看着人来人往。 这是人族三年一次的集会。 地点则是选择在了胧山,胧婆婆出生的地方。 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好,雾蒙蒙,似有雨要落下。 胧婆婆牵着少女的手,和少女解释:“每隔三年,每个大地区都会如同今日这般召开聚会,一方面是看看各自部族怎么样,另一方面则是可以交换一些东西。” 今日便是这一块人族的聚会。 少女和胧婆婆带来了不少的兽皮。。 每个地方的气候不同,谋生的手段也就不同,她们走的是猎人的路子,而其他地方的人族有些走的是种植养蚕的路子。 这就诞生了以物易物的聚会。 胧婆婆给了她一张熊皮,叫她自己去换想要的东西。 这是少女和胧婆婆一起杀死一只差不多二境的熊妖后,剥下来的。 妖和兽的皮并不是一种东西,这种二境熊妖的皮用法极多,所以在聚会上价值不菲,而这其实是胧婆婆偷偷留给她的。 少女抱着狐狸,轻轻的道:“这张皮毛,我要自己换一条裙子,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给你也换一点,剩下的就都换成一般的衣裳和食物,还有一些灵果,带回去给族内的人吃吧。” 她想起了族内刚生产的孕妇。 小宝宝可爱的很,还会对着她笑,肉乎乎的小手看的人心都化掉了。 “好漂亮的小姑娘。” 有人惊叹道。 如今少女的头发很长,盖住了耳朵,又没有普通灵族的蓝绿发,看起来和人类没有分别。 只是好看的过分。 有人称赞也正常。 少女只好强行拧出一个微笑,胧婆婆告诉她,这叫礼貌。 她慢慢的走到交换衣裳的人族前,指着放在地上的裙子,切割了一小块熊皮递了过去:“我可以要这件衣裳吗?” “真的要黑裙?我觉得你这样活泼的小姑娘还是穿点颜色鲜艳的好。” 少女不由得想着。 人族原来是一种在如此境地下,都要努力把日子过好的种族啊。 她摇摇头:“黑裙就好。” 纺织衣服的人族将黑裙递给了少女:“这衣服我是用黑蚕丝制作的,如此也不算占你便宜。” 衣服入手冰凉,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可见裁衣着多细心。 少女点点头。 赤狐陡然在她怀里抖动了起来,示意少女往远处走。 “怎么了?不要闹腾,等会给你买肉干吃。” 她已经与这赤狐同吃同住了一年,赤狐似也融入了部落,食物也有了狐狸的份额,最近打猎也很卖力。 所以要给它一点点奖励。 “去那边?” 少女这便走向了赤狐示意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很奇怪的摊主,黑袍蒙着身体,却仍旧能看出身形高大,体型壮硕。 而摊主的面前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骨头。 偶尔会有人交换骨头回去打磨了当做武器,所以骨头也算是有市场。 赤狐拱了拱少女的,示意少女看向摊主。 摊主有什么奇怪的吗? 光看外表似乎也只是一个高大的人类而已。 不对。 少女陡然愣住了,她不如赤狐闭嘴灵敏,但是她是灵族,能模糊的感应到种族之间的不同。 或许是这么多骨头上的念影响了她的判断? 不等她多想。 轰隆! 天空炸响了一声雷,而伴随着一声雷声,阵阵大雨倾盆而落。 少女皱起眉:“下雨了,还是先找到胧婆婆吧。” 下雨了,聚会便只能暂时停下,等到天晴了再继续开。 可正当少女准备转身时,却猛地瞳孔一缩。 面前的摊主因为躲雨,稍微挪了一下黑袍,于是下半身便暴露了出来,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脚掌。 那只脚掌粗糙,黑色长指甲,还有黑色的毛发。 妖! 妖为什么会在人族的聚会? 天空的雷声更加放肆,电闪雷鸣间,似有什么生物自四周包围而来。 少女几乎立刻转身,抱着狐狸往聚会的中心赶去。 大地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一直蔓延到高大的胧山之脚。 不行。 必须告诉胧婆婆! 少女罕见的有了焦急的情绪。 迟了。 有数道巨大的生灵立于天上,隔着瓢泼大雨看去,强大的气息一览无遗。 灵族,猿族,熊族。 它们在空中,熊族用着非人的语言道:“族内的人族不够了,此地的人族,我族要五成。” 灵族之人淡淡的道:“不和你们抢,原本我也就是顺路来看看,我只要这些人族制作出来的东西。” 灵族不豢养人类,只是喜欢人类编织的衣服与做出来的精巧食物。 猿族之人大笑:“如此,那另外五成就由我带回去,给族群的小猴子们当靶子耍。” 雨冰冷的打在少女与狐狸的脸上,却并不觉寒冷。 刺骨的冷意比温度更让她们颤栗,她们一人一狐已经失去了知觉。 “冥,快走,聚会的消息泄露了!” 胧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抓起裘月寒的手,用尽全力朝着森林跑去。 少女很快反应过来,将赤狐牢牢抱紧,随后抬手便打算使役灵。 “不要用你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少女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只是抱着赤狐,跟着胧婆婆一路奔跑。 直至一块巨大的岩石阻隔了她们的前路。 后方的嘶鸣声传来。 还有蛇族? 胧婆婆在石头前陡然停住了脚步,随后转过身,摸了摸少女的头。 少女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她的预感成真了。 胧婆婆用着慈爱的表情与她说:“前面应该还有埋藏的妖,我们逃不掉了。” 少女急忙道:“我用灵带您出去。” “没用的,既然有蛇族,我们出去便是为她们带路,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这条生路是它们故意放给我们的。” 蛇族嗅觉敏感,擅长追赶,遮蔽气息的黑泥也是没用的。 若是胧婆婆带着少女一路逃亡,回了族群,结局便是一整个部落的人类都要被抓走。 “冥,你听我说,你不是人族,是灵族,你只要藏好,它们就不会伤你。” 胧婆婆将手中的一颗发光石头递给了少女。 这是火石,一颗石头就能让整个部落冬日温暖无比,用以抵御严寒再好不过,这也是这次胧婆婆来胧山换到最珍贵的东西。 “你将此物带回去,记住,一定要带回去,这个冬天会很冷。” “婆婆?” 胧婆婆又摸了摸冥的脑袋:“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儿,虽然不是人族,却和人族一样有着一颗顽强的心。” “不” 少女话不曾说完,便闻到了一股香,浑身瘫软。 那不是婆婆刚换来,用以狩猎的迷魂香.少女的思绪模糊。 胧婆婆朝着她笑了笑,将她放在了不远处的石头后,然后看着赤狐:“保护好她。” 赤狐愣了一下,也点点头。 “你也是,以后要是有出息了,记得拉人族一把。” 胧婆婆伸出手,这一次,赤狐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咬上去,而是沉默的任由胧婆婆摸了它的脑袋。 “不要。” 胧婆婆挥手,用草丛掩盖了少女的身躯:“一定要把东西带回去,今年的冬天很冷。” 大雨落下。 掩盖了胧婆婆最后的话语。 “小狐狸,以后切莫和她闹红脸,她是一个很孤独的孩子。” ------------ 110.王族之血 当冥君再度醒来的时候,森林安静的有些令人窒息。 雨已经停了,只有残留在叶片上的水珠偶尔滴落,最后打在泥土上,带起滴答的声音。 少女身上的粗布衣裳还留有湿润的气息,紧贴着肌肤,带来刺骨的凉意。 赤狐低鸣了两声,用毛绒绒的爪子轻轻贴上少女嫩白的胳膊。 “你要冷静。” 少女睁开眼,昨夜赤狐守了她一整晚,果然如同胧婆婆所说,那群掠夺者看在她不是人族的份上,直接忽略了她。 她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泥泞的土地中,极为没有安全感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少女的声音干哑低沉:“我很冷静。” 半晌,她终于起身,裙摆沾满了泥浆,沉甸甸地垂下。 这片森林已经狼藉一片,昨夜留下的血迹被那场倾盆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太阳再度升起,温暖的光穿过层迭的枝叶,打在少女的脸上,但少女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暖意,她仰头看着天空,就那样愣愣地看着,抽离了一切的情绪。 “你说,胧婆婆她们做错了什么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赤狐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它的大尾巴也沾上了泥:“什么都没错,只是太弱了。” 是啊。 只是太弱了。 少女慢慢的走出了大石头,她想起了部落内刚出生的小宝宝,也想起了不久前胧婆婆给她捏的荧花饼。 用早晨采下的幽荧草,混以面粉与特殊的花瓣,拍打成型,用火烤好。 工序简单,吃起来却有着草木的清香。 她大约是再也吃不到了。 再度回到昨日集会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什么都不剩下。 少女走到了卖骨摊主的位置前,她突然蹲下身,用白皙的手指在泥土中翻找,指甲缝很快塞满了黑色的泥。 半晌,她的指尖触到了一抹熟悉的触感,这是她昨日买的黑裙子,当时离开的匆忙,裙子就落在了地上。 而因为被泥土染得很脏,所以灵族的人并未夺走这件不起眼的衣物。 少女将裙子从泥泞中挖出来,紧紧抱在怀里,其上的泥土这就将她白皙的肌肤染成了灰黑色。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平台,仿佛又听到了胧婆婆的说话声。 赤狐用尾巴轻轻蹭着她的腿,道:“走吧。” 怀中的火石还在发着热,隔着布料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少女清醒过来,她告诉自己,首先要做的是把火石送回部落。 这个冬天很冷,部落的人还在等着火石取暖。 赤狐轻声道:“你出血了。” 不知道何时,少女的双拳死死的紧握,嘴角也被自己咬破,薄而凉的唇上有鲜红的血流出,铁腥味充斥口腔,带来令人目眩的冲击感。 杂糅的情绪一齐冲上脑。 但这些情绪都被冥君强行的压了下去。 冥君艰难的启唇,她道:“我们回部落,部落的人,还在等着火石,这个冬天.会很冷,很漫长。” 人族的冬一向都是寒冷且漫长的。 有云雀在高空中盘旋鸣叫,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仿佛在讴歌雨后的彩虹。 不久。 一处巨大的湖泊出现在了冥君的眼前。 赤狐跳到了湖泊中:“洗洗吧。” 冥君点点头,一步一步的踏入了湖中,用着轻柔的手法洗涤着自己的裙子,随后将自己的旧衣裳沉入了湖中,换上了被水浸湿的新裙子。 “婆婆曾经和我说,只要还有人记得死者,那死者就不会真的死去,所以生者需要带着死者的份一齐活下去。” 人族是最希望活下去的种族。 少女似感觉到了什么,她陡然回头,伸出手。 四周陡然泛起了幽蓝的火焰。 一抹蓝色的光自远方来,突然跳跃进了她的手中。 声音虚幻的传来:“希望冥能好好的长大吧,没有了父母的孩子,总是要提前长大的。” 少女不可置信的道:“胧婆婆?” 这一抹念,便是胧婆婆最后的念,被她身为灵族的身份吸引,来到了她的手中。 “婆婆.” 少女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跪在湖岸,放声而哭。 ~~~~~~~~~~~~ 晨曦即将来到。 远方微微的裂开一缕缝隙,沉闷的夜晚便被阳光一点点的驱逐。 冥君将路长远扯到了世界树的冠顶。 下方已经有灵族在断断续续的汇聚着,而冥君还把路长远当着枕头,闭目养神。 “不是要接手整个灵族吗?快醒醒,该起床了。” 路长远清晰的看着少女的眉头紧锁,却死死的抓住路长远的衣服。 他叹了口气,坐在树冠的边角,自此处可见天际之云,也可以俯瞰上古的众生,就如同现在,他能看见遥远的地方有红色的光。 也不知道是什么光。 其实灵族在上古也是相当强悍的种族,否则也无法霸占世界树。 这棵树到底有多高难以考究,因为它还在生长。 越来越像人族传说中的建木了。 “日后我会将人族带上树来居住。” 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突然开口:“反正灵族也住不满树。” 路长远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冥君是由人族养大的,自然对人族有感情。 “外面的灵族已经跪满了,你不出去见她们吗?” 少女翻了个身,小脸对着路长远的肚子,随后往里挪了挪。 她背对着下方跪着的灵族。 道:“不见。” 一个人对于种群的归属感,是来自于认识的人以及过往的回忆。 可冥君对于灵族的感情,以及感情寄宿的那些人,都已经随着那夜晚点点的火光消失了。 冥君一闭眼就是多年前,王族被追杀,夜里火光漫天,惨叫声不绝于耳的那个晚上。 “尊号大约还要多久才能落下?” 冥君轻轻的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快了。” 路长远其实还对上古时代的人如何入瑶光相当的感兴趣。 天道赐予的尊号到底又是什么? 人族作为最弱的种族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的成为天下主人的,这些都是路长远想要知道的问题。 路长远陡然道:“她们已经跪了几日了。” “嗯。” 少女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日月晷悬挂在空中。 大雾便又起。 树冠之下,那些灵族跪在树前,头颅低垂,仿佛是来认罪的凡人。 砰! 起初是一声极为轻薄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最后是连环的声音。 路长远愣了一下,看向远方,他不久前看见的那几束火光突然炸开了,随后有某种东西自远方开始飘向世界树。 “那些是想要逃走的灵族?” “嗯。” 终究是有些赤尊和蓝尊的拥簇,那些不信邪的灵族,以为远远躲开就没事了。 有些小看冥君的法的了。 便是无论逃得多远,都只能变成一簇簇绽放的彼岸花。 路长远默不作声的摸着冥君的发。 心中却是大感不对。 在刚刚的一瞬,他好像感觉到了冥君身上有瑶光的波动。 “有什么东西在往这里来。” 冥君起身,高挑的身姿立于树冠,看向远方:“有人来了。” 弥漫的大雾中唐突染上了一抹血色,属于冥君的大雾成为了粘稠的血沼。 有什么东西反向吞噬了冥君的法。 路长远提起断念。 这一幕有些熟悉。 彼时刚出山村,路长远带着裘月寒,被血魔宫的两人追杀的时候,也是这种粘稠的血雾。 是了。 当时那一锅清水煮面条他还没来得及吃。 腌萝卜也是。 【血魔即将出世】 血魔宫和血魔? 路长远陡然回神,此刻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为路长远身旁的少女似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少女白皙的肌肤上泛起种种红色的痕迹,仿佛血液要破开肌肤。 “王族的血在沸腾。” 仿佛某种蛆虫蠕动的声音,自世界树之下传来。 那是一种令人生理性不适的声音。 路长远皱起眉:“你还好吗?” 冥君摇摇头:“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赤与蓝看来还有帮手。” “那两人没死?” “嗯。” 路长远现在才知道冥君已知赤与蓝并未死去。 “我没察觉到她们最后的一抹念,她们用了我不知道的办法逃走,但是她们迟早会自己找回来的。” 赤尊与蓝尊谋了天道尊号这么多年,肯定不会随便放弃。 路长远无奈的道:“这下是真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的帮手。” 自两人坐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见,有许许多多的族群正在来到世界树。 冥君摇摇头,黑色的发随着轻柔摇摆:“来多少都是一样的,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它们全杀了。” 少女的声音冰冷,语气却因为是对路长远说话所以温柔的过分。 路长远点点头。 他抬头看去,赤尊与蓝尊已经站在了天空,冷冷的看着冥君,挑衅意味极重。 大雾再起。 路长远缓缓起身。 “怎么?觉得我就好欺负?” 话语落下。 一抹红出现在了路长远的背后,那是一个很难以形容的血人,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血人嘶鸣,发出类似于鹰啸的声音,刺耳极了,猩红的血滴落,化成了活蹦乱跳的血虫,朝着路长远爬来。 路长远终于看清楚了血人的样貌,它没有脸,只有无数的小口——那张脸是无数的血虫组合起来的,浑身上下也不是人的肌肤纹理,是密密麻麻的血虫组成的蠕动肌肤。 “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路长远悬起断念:“倒是比修血道的人还要令人恶心。” 他手腕微沉,断念剑迸发出一道极快的弧光,前排的血虫在触及剑气的瞬间纷纷爆裂,化作腥臭的血雾。 然而更多的血虫前仆后继,踩着同类的残骸汹涌而来。 它们很快换了形状,变成了一道不可名状的血云。 杀不死? 路长远皱起眉,但不等更多的反应,有什么东西自背后而来。 轰! 那是一只巨大的,没有眼睛的蠕虫,它自雾中突然扑杀而出,路长远反应极快,用断念刺向蠕虫的腹部,蠕虫速度极快,断念刺出的口子转瞬变得极大,绿色的腥臭腐蚀粘液滴落,有一两滴打在了路长远的手背上。 刺啦刺啦。 酸性的粘液腐蚀皮肉,路长远面无表情的抖落,凌冽的剑气再起。 可让路长远不理解的是,无论是血云,还是蠕虫,此刻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 打到一半不动了? 【它们正在讶异你为什么还没消失】 我应该消失吗? 路长远奇了怪了。 因为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路长远也就自然不知道血魔克制王族的守护灵。 血族以一族之力,凝聚出的血魔,可以切断契约的联系。 王族召唤出的守护灵,本质上和王族用自己的血化生出的新生命,自然有着血契。 这种契约,只要被血魔触碰到一点守护灵的鲜血,便转瞬能将契约摧毁,血契被毁,守护灵会瞬间消失,王族也会吃到反噬,这才是赤尊与蓝尊要找血魔对付冥君的原因。 路长远并未消失,这是因为他本就不是冥君的血创造出来的崭新生命,而是冥君借助联系,强行将他扯到了这里。 他不是灵,是实体,冥君也并未给他下血契,只是用着一道名为羽的符号加强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血魔自然影响不了它。 血蠕虫很快回过神,再度朝着路长远扑杀而来。 纯阳! 如同太阳一般灼热的剑皓然而落,荡平了血人与蠕虫。 “这到底是什么?” 路长远皱着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只血虫,《五欲六尘化心诀》运转,血虫转瞬被抽成了干瘪的皮。 “法诀在精进?!” 刚刚路长远的行为可以用吃掉了这只蠕虫,也就是吃掉了血魔的一部分来理解。 而这样带来的结果是。 《五欲六尘化心诀》有了虽然微小,但的确存在的进步。 这一门脱胎于《太上清灵忘仙诀》与欲魔半身的法诀,哪怕是作为创造者的路长远也不太清楚该如何精进。 没想到误打误撞,吃了血魔的一部分,竟然找到了路。 路长远眯起眼。 是不是把血魔吃了,就能步入五境? 暂且将这个危险的想法压下。 路长远听见了远方传来一声不屑的叫喊:“冥,你真以为我和蓝就这么死了?” 少女立于空中,仙姿卓绝,淡淡的道:“我不在乎,没死你们也会重新来送死的。” 日月晷再现。 赤尊和蓝尊冲了上来。 很快便听见两位尊者厉喝:“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能不受影响?!” 路长远抱着手,就在世界树上看好戏。 这两位尊者打算接着血魔让冥君吃到反噬,然后趁机杀死冥君。 可冥君没受影响,他们这就自投罗网了。 “你们.在等什么?”少女嘴角弯弯:“在等死吗?” 在蓝尊和赤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冥君悄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背后,摁着两人的头。 砰! 血与肉混合乱飞。 赤尊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会不受影响?” 冥君躬身一脚,将两人自上而下踹入地面。 她似就喜欢这种拳拳到肉,将敌人活活打死的手段。 赤尊身形虚幻,他怒吼道:“你到底有没有作用?她的守护灵你还没杀掉?王血你不要了是吗?” 冥君与路长远同时看向自阴暗中聚合而成的黑袍血魔。 勉强六境? 六境你来打什么冥君?不怕人家把你当球踢了? 血魔一点点的蠕动来,嘶哑的鸣叫仿佛是某种诅咒,让人心生厌恶。 冥君没来由的心底一寒。 大雾散去。 血构建的大界很快充斥在了四周,奔涌的血河随着血魔的嘶哑奔涌而来。 而那血做的河流中,缓缓的爬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冥君的瞳孔陡然针缩。 那些人是王族,死去的王族,是她的至亲。 “赤,蓝!你们当初竟纵容它吃了族人!?” 一柄剑自冥君的手中生成,随后陡然落下,灰黑色的剑气仿佛要将赤尊蓝尊拦腰斩断。 但这道剑光在半空中被阻拦了下来。 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在冥君的心头泛起。 冥君对于死亡有着非比寻常的敏感,此刻她竟感知到了死亡,而那份死亡竟然是自己的。 血河逐渐蔓延开来,将下方的灵族卷入了血河中,那些普通的灵族在血河中挣扎叫唤,最终还是沉入了血河中死去。 卡崩。 冥君听到了什么声音。 低头看去。 那是她的身体正在崩毁。 为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闪身来到了路长远的面前:“走!” 砰! 她的身体陡然炸开了一抹璀璨的血幕,属于王族的血在这一刻反噬了自己的主人。 路长远反应极快。 《五欲六尘化心诀》运转,手抚上冥君的肩。 “不要乱动,我替你稳固伤势,将你的血平复下去。” 少女的嘴角溢出血,顺着脸颊留下。 她尽力举起剑,划破幽冥与空间,充斥着冥君的法,如同冥河倒灌决堤的剑芒将血魔,赤尊,蓝尊砍成了碎屑。 饶是状态不对,这一剑也足够可怕。 可这并不能杀死血魔,那些被剑光破碎的蛆虫重新汇聚,蠕动,很快就又要成为新的血魔。 路长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血魔的能力是控制血,摧毁联系,而血魔又已经吞吃了除开冥君以外的所有王族,借助其他王族的血用以反向诅咒冥君,让冥君的王血沸腾,甚至是攻击主人,会如何呢? 用着最后的力气,少女道:“去胧山。” 赤尊与蓝尊并未想到血魔有着这种能力,他们只以为血魔说要杀死冥君是在开玩笑。 背负着王族之血,冥君便是血魔成法的最后一块拼图,若是不能吃了冥君,哪怕得了尊号,血魔的道也不完整。 ------------ 111.我直接开杀(5k) 朦胧的光微微透过树叶,打在地上。 路长远横抱着冥君穿梭在森林中。 少女已经昏迷,饶是她强的过分,也终究抵挡不了自身体内部溃散来的诅咒。 胧山在西北之处。 身后传来了铺天盖地的追杀声。 赤尊和蓝尊这两个死了全家的杂种叫了不少人过来,有的人是为了还人情,有的人则是为了杀死冥,吃掉灵族,霸占世界树。 在如今赤尊蓝尊死亡,冥重伤的情况下,事态便成了上古族群分食灵族的一场盛大宴会。 “这还真是.” 路长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剑西来! 剑刃滑过一抹璀璨的光芒,在这一刻,路长远选择了和姜嫁衣一般的举动,利用一剑西来的速度进行赶路。 日落之处,便是要去往的地方。 这一路会很遥远。 灵族的世界树距离玄水之西不能说很近,只能说很远。 路长远估算了一下.估算不出来。 谁知道上古有没有板块运动,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走就是了。 我路长远想做到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轰隆! 一柄修长的矛自高空坠落,砸在了路长远的面前,尘土飞溅,模糊了周围的景色。 那是一个背生鱼鳍,长着死鱼脑袋的生灵。 路长远认不出那是什么。 但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放下冥,你可以走。” 路长远并未废话,断念横起,如同一道光划过了黑夜,鱼头应声而落。 “这么弱也来拦我啊,灵族的日子真是坏起来了,这种鱼都能肖想了。” 他无奈一笑,将冥君抱的更紧,少女娇柔的身体如同火炉滚烫无比,能够刺伤人的血浆打在路长远的身上,冒出滋滋的声音。 “我当时救棠儿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欠我一个人情,要她记得还,结果后来没想到根本没办法找她要,现在我要是把你送到了胧山.算了,守护灵守护自己的主人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冥君昏迷的最后一刻。 冥君说:“去胧山。” 路长远回答:“好。” 如同契约成立一般,长安道人许下了尚未完成的约定。 风带着狂暴的洪流席卷而来。 要下雨了。 路长远抬起头,笑道:“下这么不合时宜的雨?” 这句话其实并不算对。 因为雨可以遮掩路长远的气味,让某些鼻子很灵的物种闻不到他的味道。 嗯? 在跨越了一条溪流与无数的草丛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带着黑皮的小山。 蜚? 那不是山,是一只巨大的虫子,路长远在剑孤阳的记载上看见过。 传说上古有巨虫,体长数十丈,口吐秽气,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泉水干涸。 五境? 路长远陡然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以前杀了不少人与魔,有些人异变后就会成为这种怪东西,这下遇见正主了。” 转瞬断念已至,自巨虫如同铠甲一般的皮肤上划出惊人的火光。 好硬。 咻! 破风声响起。 路长远侧身,借着巨虫的力跳跃而开,他看向丛林的阴暗处,几匹马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半人半马,手持弓箭。 上古真是什么种族都有啊。 路长远咧开嘴,《五欲六尘化心诀》流转,双目陡然变得猩红。 杀! 欲望在高涨,过去的杀意如同涓流慢慢归来。 路长远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再度出现的时候,雨中的光照耀着他充斥着杀意的笑:“起码来几个六境吧,这是看不起谁呢?” 刺啦的声音自皮肉中传出,人身与马身彻底分离,落在了地上,鲜血将断念淬的发亮,寒气摄人。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路长远重新看向巨虫:“你们半人马怀孕是前面的肚子变大还是下面.死了啊,那没事了。” 断念在清澈的鸣叫。 仿佛在催促着路长远去杀了巨虫。 蜚喷出毒雾,将四周化为了一片毒沼,粘稠的沼泽几乎铺满了路长远的前路。 不能拖下去。 若是等到血魔追上来就麻烦大了。 路长远轻笑一声,剑随着他横冲直撞,撕裂了空气,露出了内里的虚无,他很快创到了巨虫的面前。 不断的铿锵声响起,蜚虫最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蜚的秽气被《五欲六尘化心诀》吸收,那份想要吞噬灵族的欲望也同时被路长远吃了,成为了路长远源源不断的法力。 路长远硬生生的用断念在成千上百次的斩击下,给它开了个大洞,血肉中,路长远自它的身躯破开,朝着远方奔涌而去。 轻抖断念,路长远被雨水洗净了身上的血,却洗不干净他猩红的眼。 “还挺快乐。” 路长远打从心底里面快乐,杀戮的欲望如同雨后的血笋一般,自尸体上长出。 压下回去大杀四方的冲动,路长远再度用着一剑西来赶路。 在他的身后,《小草剑诀》生成的草布满了虫与半人马的尸体,源源不断的反哺着他。 不仅如此。 《五欲六尘化心诀》还不断吞噬着四面八方的欲。 这法诀太好用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释欲法这么好用。 猩红的双目下满是癫狂的情绪,若是别人看来,免不得得骂路长远一句疯子。 “十步杀一人,下一个在哪?” 路长远微微一笑,但是笑容很快凝固在了脸上。 轰隆 另一座山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这玩意路长远认识。 罗。 你他妈的死后帮我,生前阻我是吧? 五境,接近六境。 巨人的拳头转瞬即至,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路长远顺着巨人的肩膀一路向上,隔空一脚而下。 毫发无伤。 石族就是这样的,硬的过分,若是姜嫁衣这位天生剑体来了,用全力倒是能杀死罗,但是此刻路长远是没有姜嫁衣那种锋利度,自然只能想别的办法。 麻烦了。 彼时在冥国里面,路长远就觉得这石头巨人难打,当时是罗的念夺舍了萧清风召唤出来的巨人,现在怎么办? 罗直接朝着自己脑袋来了一击,逼迫路长远不得不跳下,可转瞬,那巨大的石头手又砸了过来。 看起来缓慢,实际上却极快,路长远借助断念勉强让石头手偏离了些许,这才没伤到怀里的冥君。 “我说以后我们两个人会是朋友,你信吗?” 回答路长远的是巨人连绵的拳。 路长远只能不断的闪转腾挪,找机会刺上几剑。 等会。 这玩意没有脑子,只有本能,所以梅昭昭的《红欲诀》不起作用,又因为这玩意刀枪不入,所以自己很难砍死它。 路长远陡然掐了个印记,无数的小草自石头巨人的身上生出。 巨人愣了一下,随后奋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可它只有两只很大的手,难以完成精密的操作,它没办法将那些吸食他生命力的草拔掉。 轰隆! 罗暴跳如雷,上下翻滚,想要将摆脱这些草,可惜都没用,除非它停下来一根根的拔掉这些草。 路长远松了口气,这玩意的生命力有点强,强到哪怕是小草吸食而来的生命力都够路长远打个饱嗝。 趁着罗在地面上痛苦翻滚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镰刀不知从何方而来,十分阴险的偷袭了路长远。 路长远皱起眉,用断念弹开了这柄镰刀:“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那是几个侏儒,合力用手搓着什么,搓来搓去,另一把镰刀便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这又是什么种族? 灵族有和这么多种族结仇吗? 雨打在了路长远的脸上,他伸出舌头,将清澈的雨水吞入腹中,略微抵消了血腥味。 “侏儒?” 路长远用的是灵族的语言,但或许正是因为灵族的语言侏儒听的懂,于是勃然大怒,一连搓出了许多镰刀朝着路长远飞来。 那些镰刀锋利无比,划过巨树,那些树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被切断,还原地矗立,但若是有人推搡一下树,树便会光滑的拦腰倒下。 路长远呼出一口气。 雨游荷上露! 剑疾,如光亮乍现,一粒雨珠被斩断,倒映出侏儒们不可置信的脸。 “妙玉十三剑罢了,看一遍就会的东西。” 在夏怜雪的梦里面,路长远坐在旁边吃着糖葫芦,顺便就偷学了一下.也不算偷学吧,妙玉宫主都是他的人,怎么能叫偷学呢? 路长远收起断念,这便准备继续赶路。 悉悉索索的声音陡然传来,似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蠕动。 蛇? 不,是藤蔓。 不知何时起,有一圈又一圈的粗大藤曼铺在了地上,路长远如今所踩的地方正是藤曼的中心。 几乎是一瞬间,藤曼就开始收缩,将路长远的腿完全捆紧,那些藤曼上蓦地生出了无数的小尖刺,刺破了路长远腿部的肌肤,贪婪的吸食路长远的血。 “吸我?” 路长远乐了。 《五欲六尘化心诀》流转,血连带着心法中的混乱之气,一齐入了藤曼中,转瞬,那些翠绿的藤曼就泛起了樱红色,随后开始发狂般的攻击所有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是罗,它刚刚才从小草包裹的困境中走出,就被粗大的藤曼撩倒,轰隆的一声砸在地上。 路长远不再看乱成一团的森林,而是朝着远方悍然出剑,化为了一道光。 ~~~~~~~~~ 这一场雨,竟一直不曾停下。 雨越大,乌云就越密,乌云越密集,太阳便愈发出不来。 一束火光自树丛中缓缓升起。 雨水竟浇不灭这团火,仔细看去,这并不是由柴火燃烧而生的暖意,而是一只小巧的单足红色鸟发出的光。 火正是从红鸟的羽毛泛起的,雨水打在上面响起了滋滋的声音。 “毕方鸟居然真的存在。” 路长远呼出一口浊气,将少女放在了身边。 他有些疲乏了。 过了多久呢? 记不清了。 路长远身上的黑衣已经破烂无比,面颊上带着血,头发干涸凌乱。 他的确很强。 但车轮战实在是累人,即便有着《小草剑诀》和《五欲六尘化心诀》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法,此刻也有些油尽灯枯了。 断念也没有了清亮感,流畅的剑身上有些暗淡,剑鸣也有气无力。 杀了多少呢?几百,几千?几万?不记得了。 只是走到哪儿便杀到哪儿。 三境的,四境的,五境的,俱都死在了路长远的剑下。 颇有些让路长远想起了多年前仗剑走天涯荡魔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修的是杀道,也如同这十几日一般杀的天昏地暗,直至六根不静。 借助毕方鸟的火,路长远切割下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熊身上肉。 这头熊族在他砍死毕方鸟之后,想要偷袭他,结果被路长远一剑砍死。 “呼。” 路长远将肉烤熟,慢慢的塞入嘴中,一点一点的咀嚼。 很难吃。 腥味很重,还半生不熟。 他也不饿。 但进食是路长远的习惯,没有《太上清灵忘仙诀》,路长远就得依靠进食来缓解自己的麻木。 路长远轻柔的拂过冥君的发,将断念放在了地上。 冥君仍旧未醒来。 少女紧紧的蹙着眉头,仿佛做了什么噩梦。 不仅如此,少女的气息在疯狂的跌落,从十分接近瑶光跌落到了如今的五境。 血魔的可怕可见一斑。 路长远在回忆着到底是谁打死了血魔。 三千大魔要么被击败,要么被封印,血魔属于被封印的,但到底没有记载是谁封印了血魔。 “唔!” 雨还在下,少女只感觉浑身滚烫,她无意识的伸出手寻找冰凉的物体。 她找到了路长远,于是欺身而上,将自己死死的锁在了路长远的身上。 路长远叹了口气。 一路来他利用《五欲六尘化心诀》压制冥君血的暴动,但此刻有些压制不住了。 “羽” 少女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嗯,我在。” 路长远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那些血渍擦去——这是无数个族群混合的血。 “你们灵族到底造了什么孽,这么多种族一起来追杀我们。” 路长远觉得很邪门,但少女只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不会回答他。 沙沙。 沙沙。 路长远手一挥,断念立刻回到他的手中,少女被他背起,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 “那个.” 出乎路长远的预料,从雨中走出的,是一个人族。 路长远松了口气:“你是谁?” “珏。” 出现的是一个名为珏的男人。 四境。 人族如今最强的修行者。 路长远道:“有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冥大人出事了。” “你认识冥?” 珏道:“冥大人没见过我,但是人族倒是都知道冥大人的尊号。” 路长远微微眯眼,示意珏继续说下去。 “冥大人替人族做了不少事情.一时半会难以说清楚,总之,您是要带冥大人逃走,对吧?” 路长远笑了笑:“什么叫逃走,我这不是一路杀过来的吗?” 珏愣了一下,苦笑道:“那就是您要带冥大人一路杀到别处去,对吧?” “是。” 珏拍拍手,从丛林中陡然出现了许多人族。 这群人几乎都有修为在身,精气神极好。 路长远愣了一下:“这是?” “我们能为您拖一时半会,实际上我出来是想告诉您,如果您要去胧山的话,不要直走,直走是梦妖的地盘,那群妖很麻烦。” 路长远摇摇头:“此地距离胧山还有多远?” 珏苦笑一声:“按照您赶来的速度,再有三日,您就能到胧山,可您必须避开梦妖的地盘,那样的话,得五日。” “必须避开梦妖?” 珏道:“是的,梦妖极恨冥大人。” “这又是为什么?这一路上这么多种族好像都挺恨她的。” “是。” 哪怕是灵尊和蓝尊这两个人人缘好的过分,也不应该能叫这么多人来吧。 珏解释道:“因为这些年,冥大人和暮暮大人两人一直在打向别的族群,救出了不少人族,被打过的种族就恨上了两位大人。” 许多种族喜欢豢养人族进行纺织生产,冥与赤狐就打进去,将那些被豢养的人族救了出来。 这份人情人族是记得的。 珏指了指后面的人:“这里面有一部分人就是两位大人救出来的,他们一直都想着报答两位大人。” 路长远看向少女,少女仍旧闭紧眸子,他道:“暮暮大人?” “也可以叫她赤狐大人,赤狐大人是少见的虽然是妖,却帮助咱们人族的人了。” 赤狐? 路长远还不知道赤狐和冥君的故事,但是却知道此去胧山,就是去寻赤狐。 珏又道:“赤狐大人此刻应该正在和熊族的首领对抗,冥大人说要取赤尊和灵尊的头颅,赤狐大人则是说要取熊族和猿族强者之头,都用在胧山祭奠上。” 本不该出意外的。 两人都强的过分,若不是血魔,冥本该以帝王般的姿态将灵族收回手中,然后与赤狐一齐在胧山祭奠胧婆婆。 珏又道:“赤狐大人应该也在赶往胧山了。” 路长远不知道这些,但是他起身:“要来了。”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清澈的啼叫。 潇潇的雨幕中,半人半鸟的怪物在天空中振起乌黑的翅。 珏急忙道:“快走吧,羽民由我们挡下,那个可怕的血怪物再过几日就该追上来了,您的脚步不能拖在此处。” 路长远点头,这就准备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们知道欲魔吗?” 珏茫然道:“欲魔?什么欲魔?” “不知道便罢了。” ------------ 112.冥国走出的灵(5k) 胧山在西北海外。 这座山位于海面上,终日朦胧,围绕着的雾气仿佛给胧山蒙上一层纱。 自陆上的海岸边瞧过去,一时间竟不知胧山距岸多远,仿佛一切都隐藏在朦朦胧胧中。 一顶白纱小轿突然出现在了空中,随后停在了法阵之外。 胧山外围有着灵族的法阵,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哪怕是六境开阳来了也得被拦在阵外。 当然,轿子里面的小仙子不是一般人。 她的声音悠悠传出,轻柔,却让整座胧山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妙玉宫所属,来灵族有事相商。” 整座胧山毫无动静。 夏怜雪皱起眉,九门十二宫去往其他族的领地,一般都是直接闯进去的,她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 但灵族竟然无一人应答。 夏怜雪立于天空中,面色愈发的冷。 足足等了十息。 白裙小仙子素手轻抬,淡淡的道:“既然不开门,那咱们自己进去就好了。” “师妹?” 那一层雾气屏障应声而碎。 小仙子虽然只有六境,但那是从七境跌下来的,不是一般的六境,灵族的法阵对于小仙子来说跟纸糊的没区别。 卡崩,大阵应声而碎。 裘月寒目瞪口呆的看着霸道的夏怜雪。 “这样是不是有些” “还是客气了点。”夏怜雪面色不改:“我亲自来,灵族应该所有人在门口跪着迎接我才对。” 妙玉宫主亲临,灵族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熟视无睹。 两人缓缓降落在了胧山下。 一眼看去,这里有许多的高脚屋,灵族人就居住在这些高脚屋之上。 此刻大阵破碎,自高脚屋的后方森林中钻出不少蓝色头发的灵族,手中拿着武器,表情肃穆的看着夏怜雪与裘月寒。 裘月寒没来由的就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有点想出手打灵族的人。 “误会,都是误会。”有人急急忙忙自胧山上飞下,那是一个年岁看起来极大的老头子,他陪着笑脸:“竟是妙玉宫的仙师,不知是哪位尊者大驾光临。” 小仙子淡淡的道:“妙玉宫,夏语棠。” 老头大惊失色。 妙玉宫主回到妙玉宫的消息人尽皆知,小仙子的名字自然重新登上了修仙界的舞台。 “原来是宫主当面” 那人讨好的笑笑:“我是如今的族长,您唤我蓝喜就好,不知宫主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夏怜雪表情不改:“刚刚为什么没有回应?” 并非是夏怜雪一定要纠结此事。 而是灵族今日敢不回妙玉宫的喊话,明日就敢不回道法门的律令,后日就敢揭竿而起。 怎么? 想造反? 夏怜雪的眼神很危险,看的蓝喜心惊胆颤。 他急忙道:“切莫动怒,宫主,实在是今日时机不一样,族内有些重要的事,一时间没听清是您来了。” 夏怜雪步步紧逼:“什么事?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你便和我去道法门走一遭吧。” 去了道法门之前他是蓝喜,回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前些年梦妖族的族长进入道法门后,一年才回来,回来就疯疯癫癫的,一天到晚喊着长安道人万岁,天下太平万岁,很是恐怖。 蓝喜不想变成这样。 所以他急忙道;“祭祀,祭祀祖先,每十年一次,在族内很是重要节日。” 夏怜雪收回危险的视线:“带我去瞧瞧。” 既然是祭祀,就一定有祭祀的地方。 若是没看见祭祀的地方,那就是说谎,而若是被夏怜雪发现灵族说谎,那今日可就有意思了。 蓝喜急忙道:“您随我来就是了。” 小仙子连带着月仙子便跟着蓝喜上了山。 胧山之巅果然已经架起了祭祀的用具,高大的,雕刻着日月星辰玉鼎已经立于台中,周围放满了祭祀的用具,火把也已经点燃。 台阶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一直延伸到了白裙小仙子的绣月小鞋旁。 蓝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骗您,今日真的是祭祀,很重要,大部分的族人都在登山祭祀。” 夏怜雪微微眯起眼,这个动作是她和路长远学的,看起来令人提心吊胆。 “也罢。” 蓝喜这才松了口气。 但夏怜雪很快又提起话口:“几百年前,我师尊是不是来过这里?” “您的师尊?”蓝喜有些茫然。 “前代妙玉宫宫主。”夏怜雪拿出一卷画像,上面画的正是凤仙珑。 蓝喜点点头:“是的,来过,她来抢走了我族的圣珠,然后过了许多年又送了一个小女孩儿过来,叫我们养几年,再送到妙玉宫修道。” 裘月寒四下看着胧山,觉得颇为熟悉,有幼年的感觉,闻言猛地一回头。 她道:“我父亲是谁?” 蓝喜这才发现裘月寒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有数分的相似,恍然大悟裘月寒的身份。 “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宫主的师尊带来的,当时那位也没和我们说你父亲在哪。” 裘月寒心里五味杂陈。 娘死了,爹还不知道去哪儿了。 单亲家庭现在单亲都没有了。 夏怜雪有一点点想摸摸自己师姐的脑袋瓜,就和路长远摸她一样,但顾忌裘月寒的面色,她还是放弃了,只是柔声道:“没事,总会知道的。” 她转过头冷声看向蓝喜:“圣珠是什么?” 蓝喜顿了一下,只好解释道:“大概是三千年前,我族祭祀的时候,于玉鼎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圣珠,我族的人在圣珠旁边修炼事半功倍,那应该是我族先人留下的馈赠。” 然后就被凤仙珑抢走了。 这还真是夏怜雪有点想扶着额头问问自己师尊到底在干什么,她跟着凤仙珑修道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什么圣珠啊。 蓝喜毫无保留的道:“对了,大概在四百年前,还有一个书生样貌的人,来过我族,想要抢走圣珠,但是那个时候,圣珠已经被宫主的师尊拿走了。” 夏怜雪有些讶异。 这么算起来,凤仙珑夺走圣珠竟是更早的时候。 裘月寒则是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一幕又一幕。 冥君的冥国也正好是三千年前出现的。 月仙子喃喃的道:“三千年?冥国第一次出现,也是那个时候。” 铛! 清脆的声音响起。 裘月寒足上的玉镯中陡然又出现了凤仙珑的虚影。 随着虚影成型,蓝喜大喊:“就是这位,这位带走了圣珠。” 虚影并未看向蓝喜,而是看向一旁的裘月寒,声音温柔:“主人给你留了东西。” 裘月寒不解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月寒,现在可以与你说说宫主的来历了。” 虚影的声音缓缓而来。 凤仙珑是修道奇才,修命算道证瑶光,这种反噬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凤仙珑之所以能承受,是因为她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冥国的时候,路长远和苏幼绾听过梅昭昭说的预言。 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终会归来。 此为一千五百年。 但这个寓言实际上是不完整的,因为真正的故事,是一男一女,分别等候了一千五百年。 两个一千五百年加起来,便是刚好是冥国出现的三千年。 而冥国是很特殊的地方,冥国的灵吞噬修士的血肉,自腐烂的血肉中可以成为全新的生命,那有没有生命生成后离开了冥国呢? 是有的,甚至有两个,一男一女,一阴一阳。 其中的女子自三千年前冥国第一次开启就离开了冥国,化为人身,一路修道,两千年前得道,自称凤仙珑。 虚影慢慢的解释完,裘月寒艰难的点点头:“那我父亲呢?” “我的记忆不完整,不记得了,但是月寒,你的母亲一定是主人,你与主人生的很相似,或许.你没有父亲?” 裘月寒深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在想。 或许不是她长得像凤仙珑,而是凤仙珑长得像冥君,因为凤仙珑是在冥国中,以冥君的血肉重生的全新生命。 但凤仙珑是谁的念呢?是谁的念值得冥君用自己的血肉催生一个生命出来? 裘月寒记不得。 也不想记得。 她有些害怕那些记忆,她觉得现在就很好了,有师妹陪着,有老妖怪教她法诀。 圈子很小,但关系很乱。 她既是师妹的师姐,又是师妹丈夫的徒弟,还是师妹师尊的女儿。 夏怜雪发现自己的师姐在颤抖,她轻轻的道:“师姐?” 裘月寒低着头,修长的秀眉遮掩住她眼中的情绪:“没事的,我只是在想娘给我留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虚影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凤仙珑希望裘月寒回来一趟。 于是她们转头看向蓝喜。 蓝喜悚然一惊:“没留啊,那位抢走了圣珠,过了许多年还了一个小女孩,也就是这位,我们又还给你们了啊。” 夏怜雪声音冰寒:“真没留东西?” 蓝喜急忙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师姐,你有感应吗?” 裘月寒看向俏脸冰寒的夏怜雪,如墨的黑发轻摇:“没有的。” 凤仙珑到底留了什么在胧山? 一直畏畏缩缩的蓝喜道:“二位,若是不着急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参观我们灵族的祭祀。” 这个蓝头发的老头,笑得和煦,那张苍老的脸甚至因为这个微笑,将眼睛掩盖在了褶皱中。 “毕竟十年一次,很是难得。” ~~~~~~~~~~~~~ 路长远呼出一口气。 又过了三日。 雨还在下,路长远已经适应了浑身湿漉漉的感触,他身上唯一干燥的地方便是背后,因为这里会被冥君身上的血热直接烤干。 路长远忙里偷闲的想着,要不要把冥君换到胸前抱着,这样前半身就也干燥了.那就抱着吧。 “呼。” 深吸一口气过了肺,然后吐出来,路长远又打起精神。 来自心神的疲劳是会一直累积的,也就是俗称的精神上的累,现在这已经到了临界值,他现在还能动弹,纯属意志力坚定。 “还剩两日的路程。” 一座高大的雪山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绵延不知几千里。 他一向是个听劝的人,当他知道直走会遇见梦妖一族,他果断的绕了路,这就没碰上梦妖。 实际上梦妖在后来的修仙界也是存在的,这种族群偶尔会进入别的种族的梦中,给别的种族带去一场好梦,然后取走一丝的精气当作报酬。 当然,这也是受过教育的梦妖,以前的梦妖是会趁着入别人的梦,直接将宿主杀死的怪物。 要是遇上了会很麻烦,更别提现在的梦妖肯定是没受过教育,缺少了长安道人的毒打,有些不受控制。 【时空正在排斥你】 路长远闭上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字迹便消失了。 “唔” 冥君又往路长远的怀里钻了钻,竟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眼神罕见的有些迷茫,随后嘶哑的开口:“你没放下我呀。” 路长远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放下你?” 冥君没说话,那张和裘月寒一模一样的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嗯。” 嗯什么嗯? “能自己走吗?” “不太能,血还在作怪,我浑身没有力气。” 少女能做的只是偏着头靠在路长远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路长远想也是,一整个族群的王血带来的联系诅咒,没那么容易扛过去:“那就好好休息,该翻雪山了。” 这下真的是雨雪交加了。 雨还在下,到了雪山这块儿,就变成了天上下冰锥子,砸在身上还挺疼。 路长远低着头,看向冥君,少女似说了什么,却因为路长远走神,没听清。 他只好把耳朵凑到少女的唇边。 于是他的脸颊被亲了一口。 路长远知道自己上当了,哑然失笑。 “血族的那个怪物要来了,若是一会你真没办法,就放下我。”少女用着理所应当的声音说道:“但要记得为我报仇。” 她中了血魔的诅咒,血魔离的越近,她的反应就越重。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王血此刻又开始颤动了,这说明血魔极近。 路长远摇了摇头:“这话你应该一开始说,现在说有点迟了,我把你送到这里了,就一定要送你到胧山。” 冥君只是勾唇看向路长远。 一开始说了路长远就不会带她来胧山吗? 少女墨色的发已经有些枯败,还沾上了她的血:“人类一如既往的是喜欢信守承诺。” 路长远抱着她,踏上了雪地。 “只是我喜欢信守承诺。” “那你一定不会离开我?” 路长远没说话,但速度极快,冰冷的风如同化成了刀,割在了路长远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的鲜血。 冥君感触着路长远的温度。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她没来由的道:“我听说人族是一种一年四季都发情的生物。” “你听谁说的?” 紧张的气氛被冥君莫名其妙的话冲散了许多。 “以前待的地方,那些帐篷里面,每天晚上都有咿咿呀呀的声音,胧婆婆不让我看。” 小孩子不能看那些。 路长远没忍住笑了两声,他感觉虎口磨出的伤已经不太疼了。 “问这个干什么?” “你毕竟是我的守护灵,给你找配偶也是主人的责任吧。” 怎么有一股这一架打完就回去成亲的既视感。 路长远没答话,只是突然回过头。 雪山之下,已经有着遮天蔽日的血幕拉起,那其中似有无数的血虫蠕动,令人本能的感觉到恶心。 来的好快。 这血魔吃了被路长远杀死的那些种族,好似愈发恐怖了。 “这种怪物,天道不会降下雷劫吗?” 冥君虚弱的声音中带着疑惑:“什么天劫,天道从来不会降下天劫。” 什么叫天道从不会降下天劫? 风! 一根巨大的冰锥刺向路长远,路长远停止了思索,反手劈断了这一根冰锥。 “我倒是宁愿自己是人族.” 少女的话湮灭在了风中,路长远已经抽出剑来。 那纯白的雪地中已经生成了无数的长毛雪妖,和路长远在白裙小仙子的梦中看见的一样。 这群雪妖成千上万年以来都没怎么变化啊。 路长远如此想着。 “抱紧我,咱们得一鼓作气的冲上去了。” 冥君嗯了一声,眼底的思绪繁杂。 她孤独惯了。 可没曾想,在这种生死关头,孤独感却擅自从她身上逃跑,变成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路长远伸出持剑的手,接了一块冰,放入嘴中咔嘣咔嘣嚼碎了,冰寒入骨的感觉刺痛着舌,这让路长远清醒了不少。 “你也可以再睡一会,睡醒就到了。” 剑光再度乍现。 比起一剑西来带来的宛若烈日一般灼人的剑,这一剑充斥着血腥气,风雪被这一剑染成了血色,漫天冰晶在呼啸中被震碎,化作了带血的剑气,最后毫不客气的洞穿了这群雪妖的身体。 而这一剑的主体则是猛然撞击在山上。 整座山脉发出碎裂的震动,沉眠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积雪沿着剑的轨迹崩落,露出山体深处漆黑的岩骨,仿佛山被这一剑劈了开来,雪成了山的血斑驳落下。 路长远道:“比起张牙舞爪的你们,还是跪着磕头的样子好看点。” 积雪这便落下,裹挟着绝望的气息,成为了让天地失色的雪崩。 少女看着山川坠落,雪妖哀嚎,一切的一切坠入死亡。 她没来由的觉得,这是她短暂生命中,看过最好看的一幕。 ------------ 113.天道尊号的落下(5.2k) 浩荡的雪一路向着山脚冲去,自然天地之力下路长远的身形就好似一个渺小的影子。 手中的断念分开雪崩的河流,无穷无尽的积雪跨过路长远,打在了山脚的血魔身上,但很快,冰雪消融,一个又一个的血怪物以雪有了实体,自血魔的身上缓缓成型。 血魔的大军。 路长远没多看背后,手中的剑只是朝前挥舞着。 “唔” 少女的喘息声入耳,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娇软的身子变成了一个黏糊糊的火炉,鲜血甚至将路长远的脖颈都染红。 路长远陡然侧身,脚踏大地,往右方闪身去。 也就是下一刻,雪地中突然钻出一个巨大的怪物,浑身白毛,瞳孔琉璃色,四肢修长。 雪妖的王? 六境。 路长远深吸一口气,冰雪入肺,带起丝丝抽离的疼痛。 只要跨越这座雪山,后方便是海面,也只要踏上了海面,胧山就近在咫尺。 没必要和雪妖王.对方已经来了。 那修长的四肢下一刻便来到了路长远的面前,横着断念,路长远被那股不讲道理的力量直接锤飞。 这雪妖王竟然能借助冰雪任意的加长自己的四肢? 不仅如此。 被雪妖王击中的部位,已经开始泛起冰棱,似乎要将路长远变成一具冰雕。 路长远皱起眉,随后伸出手沾了少女的些许鲜血抹在了冰棱上。 刺啦。 冰雪消融,化为了水。 六境要打起来很麻烦,而且不见得打得过,路长远足尖轻点,闪转腾挪间躲开了雪妖王铺撒而来的冰棱。 断念上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路长远已至雪妖王的面门。 “吼!” 雪妖王似是没想到路长远还敢上来,嘶吼着,那庞大的身躯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狠狠的撞上了路长远,可在半空中路长远反手架起断念。 砰! 他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如同断弦风筝猛击出去,出乎雪妖王的预料,路长远并未稳固自己的身形,而是越飞越远。 傻子才和你打。 走了。 见着路长远越飞越远,雪妖王勃然大怒,这就要追上去用拳头砸死路长远,但它的身上陡然生出了无数的小草。 路长远刚刚喷出的一口血,血溅在了雪妖王的身上,如今竟生成了小草扎根在雪妖王的身上。 雪妖王更加暴怒。 可等它震碎了那些小草,面对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宛若血地狱中爬出来的血魔怪物。 ~~~~~~~~~~ “你还好吗?” 路长远轻声问道,可少女不知道何时又昏迷了过去。 右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虎口已经崩裂,血顺着断念黯淡的剑身流在了地上。 不久前,日落之前,借助日落的光辉,路长远挥出了最后一次一剑西来,这一剑将路长远带离了雪山。 一剑西来已经无法再用。 到极限了。 彼时姜嫁衣靠着夏怜雪不断的用时间法逆转,才好几日不间断的用一剑西来回到了天山。 路长远没有小仙子的帮助,油尽灯枯了。 再用下去,比起身躯的崩溃,他的精神更加岌岌可危。 也就剩最后几步,倒在这里未免太可惜。 倾盆的大雨落在地上,伴随着电闪雷鸣,路长远麻木的提着速度,他环顾四周,安静的过分,似已经不再有敌人。 路长远喘息着,砰的一声,腿失去了控制,似乎不再是他的,崩开了血液,他半跪在地上。 湿润的泥土地似乎要生吃了他。 “诅咒我了吗?” 遍布伤痕的少年带着干涸血迹的脸缓缓回头。 血魔终于找到了他的弱点。 一路杀来,路长远落下了不少伤势,也流了不少血,血魔收集了这些血,并且在雪妖王的身上集齐了诅咒路长远的最后一份血液。 “我懂你的感受了,自己血不听话原来是这种感觉。” 血魔近在咫尺。 路长远再度起身,将冥君重新抱好。 “那就试试吧。” 这最后的一段路相当的难走,身中诅咒的路长远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而电闪雷鸣间,自疲惫的双眼中,升起了一丝猛烈的杀意。 路长远的四周陡然升起了道则,虽然微弱,却存在。 杀道! 长安道人不仅修了无情道,还修了杀道。 更准确来说,重走红尘前,路长远修的就是杀道,重走红尘入了日月宫,才悟了太上忘情。 这也是他说自己入瑶光坏了规矩的原因。 如今路长远不到六境,也还取不回自己的杀道,但这数十日连番的杀戮,总算让他勾连到了自己曾经的意。 路长远背过身,看着庞大的血魔怪物海,猩红的目中划过一抹嘲讽。 断念上陡然开始冒着咕咚咕咚的血,路长远提起断念,朝着血魔怪物群轻轻一划。 空气泛起涟漪。 《五欲六尘化心诀》开始彻底运转。 天地间的贪嗔痴瞬间被点燃,宛若湖纹一般扩散,影响了每一个血魔化生的怪物。 杀。 杀杀杀。 路长远的杀意充斥在了这群怪物的身上,不分敌我,不分上下,杀! 这一剑下,这群怪物竟然脱离了血魔的掌控,开始自相残杀,甚至有些还扑向了血魔。 这些本由于血魔化生而来的血怪虽然伤不到血魔,但却真切的为血魔造成了麻烦,起码拖慢了血魔的步伐。 而路长远则已经一剑远遁。 海边近在眼前。 海水打在岸边,潮起潮落的声音在耳边阵阵响起,略微带着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 雨还在下着。 哗! 海浪愈发的大了,汹涌的海浪反转翻滚打在石头边,些许的打在了路长远的脸上,远方的胧山在雨中看不真切,如此看去倒有了几分仙山的模样。 “上一次你说你的底牌是我,这一次还真就是我了。” 天上的月亮陡然变成了一轮血月,海水中蓦地泛起血腥味,四面八方传来了哭嚎声。 路长远笑笑。 他拄着断念,靠在了海边的一块石头上,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裘月寒的时候,那次血魔宫的两人追杀他们,这一次是血魔追杀他们。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没招了,上次还有招,这下是真没招了。” 上次还能有最后一剑,对付的也不过是几个血魔宫的修士,这次对付的可是六境的血魔。 路长远靠着石头,血色的树林中传来爬行的声音,虫潮已至。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的撕碎,然后血淋淋的被吞吃,最后竟然形成了有规律与节奏的啮齿类动物的蠕动声。 雨水打在蠕虫的身上,将大地也染成红色,路长远眯起眼,将脸上的水抹干净,然后小心的将少女放好,不让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血魔转瞬即至。 路长远的眼睛中倒映出了那些口中有着密密麻麻牙齿的怪物,耳旁炸响着生死危机。 他并未动作。 只是道。 “别看了,搭把手,你总不能让我和她真的死在这里吧。” 一道娇媚的声音很快响起。 “干的不错嘛,小守护灵。” 巨大的狐狸尾巴遮天蔽日,也只一个片刻,便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虫群扫开。 酒红色的发在月下飘动着,那是一名有着毛茸茸狐耳与大尾巴的狐女。 夺目的丹凤眼中含着勾人心魄的媚意,仿佛只需要看人一眼,便能将人的魂都勾去,而最吸引人的是她的唇,那一抹摄人心魄的嫩红,叫路长远都不由得愣了愣神。 梅萼露,胭脂檀口。 美艳臂,三分柔,楚宫腰,刮骨刀。 血月下本该是昏天黑地的四周,竟因为她的存在让周围亮堂了几分。 赤狐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偌大的熊脑袋,她身上也有着伤,看来也是刚到不久,都没来得及疗伤。 狐狸声音仿佛摄人心魄的琵琶,她道:“血族还真是,令人恶心。” 一把修长的弓出现在了狐狸的手中,伴随着狐耳轻抖动,弓中陡然出现了一轮大日。 路长远看着这把弓,有点记忆,但是不多,懒得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了。 只见弓拉满了弦,随后只是一道光与影的破碎,须臾间远处便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箭矢没有任何的轨迹,仿佛上一刻还在赤狐的手中,下一刻就已经炸在了远方,似是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无法束缚住这一箭,所以也没人看得清箭的轨迹。 也就是说因果? 路长远看不太出来,但到底有那几分意思。 整座森林在这一箭落下后,燃起了熊熊大火,天上降落的暴雨竟然一时间无法浇灭这场火,升腾的水汽将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路长远松了口气。 这狐狸也挺强的,那就应该安全了。 如此想法刚刚落下,那只巨大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就将路长远与冥君一齐卷起。 “不要乱动。” 路长远当然没乱动,他真的很累,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而这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真的很适合当枕头。 他疲惫的道:“你打不过它?打不过它的话,就赶紧跑路。” 赤狐没好气道:“怎么说话的,怎么可能打不过!” “那你跑什么?” “因为那玩意不是很好杀,打来打去没意义,先去胧山,借助胧山才能杀了它。” 赤狐是六境,血魔也是六境,两人能打个五五开,但这不代表赤狐就能杀了血魔,不能拖,若是等到天道尊号降临,血魔入了瑶光,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血魔开始逐渐染红了临岸的海水,看起来就仿佛是无数人死在海面上,血与肉污染了大海,散发着滔天的臭气。 并不多久,在六境之力的全速赶路下,路长远很快和冥君来到了胧山之巅。 赤狐大尾巴一动,路长远便被放了下来,他疑惑道:“来这里干什么?” “冥在这里留了东西。” 胧山之巅以往是没有人或者兽居住的,因为此处终年弥漫着一种毒雾,而且胧山本也在海上的一座岛上,自然人迹罕至。 彼时人族之所以选择在此地聚会,便是因为此地隐蔽,但不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路长远疑惑道:“能弄死它吗?” 赤狐轻佻眉,娇笑道:“多半可以,虽然那玩意还不完整,但弄死它应该没问题。” 什么神神秘秘的。 路长远觉得这赤狐的性格很有既视感。 赤狐抬起手,胧山之巅便陡然像一个盖子被打开般缓缓移开,最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而那祭坛的中央,一个巨大的冥字正刻印在上面。 这道字和路长远在冥国看见的一样古朴悠长。 冥国有着两个冥字,一个是冥河的归处,一个是冥河途径的,象征着冥君权柄的石碑。 那问题来了。 这个第三个冥字在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很快路长远就知道了。 铛! 熟悉的钟声再度响起。 有虚幻的东西在那个冥字上生成,仔细看去,那是一个又一个的灵,但这些灵并未化作行走的念,而是成为了一滴滴水珠。 赤狐抖抖耳朵道:“灵族一般不屑于收集人族的念,但冥这些年将许多死去的人的念都收集了起来,将他们汇聚成为了一条河,用以证道。” 冥河最开始竟是由远古先民的念组成的? 怪不得照冥河可见己道。 这里面全部都是人族曾经尝试过的路,人族还未有人突破过五境悟道,而那些四境的人族,死亡后留下的念就进入了冥河中,照河之人只要有与念相似的经历,便能从中获益。 也就在这片刻的思绪中。 轰! 那条咆哮天地的河流竟从这个冥字里面喷涌而出,随后朝着已至山脚的血魔猛然坠落。 赤狐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狐狸尾巴摇啊摇:“血魔是以血来汇聚的,让这充斥着冥气的冥河一刷,就应该什么都不剩下了。” 路长远亲眼看着浩荡的河流猛地撞击上了血魔,那要摧毁一切的念似要将一切都裹挟带走,血魔身上的血片片飘落,凄厉的叫喊声不断传出。 血魔的境界更是在跌落。 从开始的六境巅峰一点点跌落,它吃掉的东西在冥河前都吐了出去,最后它甚至快维持不住六境。 赤狐又拿起弓箭:“现在就到了杀它的时候了。” 巨大的光辉再度笼罩在弓身,流转的辉光随着箭再度炸开了血魔的身体。 四散的血液仿佛盛开的烟花。 “结束。”赤狐拍了拍自己的手,面带笑意的眯起眼:“轻轻松松啦。” 血魔死了? 就这么死了? 路长远并未舒展眉头,因为他记得,三千大魔之一的血魔并未死去,而是被封印了。 如果这方时空是过去,那血魔肯定未死在赤狐的箭和冥河的冲击下,而是用什么别的办法活下去了。 是逃走了吗? “雨停了?” 路长远看向天空,伸出手,雨水并未落在路长远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持续了不知几千几万里的雨停了下来,夜晚的天空中也有了星星。 星星? 路长远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那里有一颗亮的过分的星星正在闪烁。 他转过头,却看见赤狐已经炸了毛,那大尾巴上油润的毛发已经炸了起来。 极坏的预感充斥在了两人的心间。 赤狐喃喃道:“发生什么了?” “你问我?” 路长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快!杀了它!” 赤狐也不多言,弓箭再度满弦,将血魔所在的地方炸开了巨大的坑洞。 天空的那一道星辰仍旧明亮,在赤狐的箭炸开的同时,也开始坠落。 星辰掉落? 连路长远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在修仙界从未有过如此景色,人类与星星的联系只存于有人登临瑶光之时去点亮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星? “天道尊号!?” 路长远想了很久天道尊号是什么,得了天道尊号就能步入瑶光,那究竟是个什么神奇的玩意。 在这一刻,疑问得到了解答。 天道尊号是星辰,星辰是道,后来的修仙界登临瑶光,要点亮自己的道星,而上古的修仙界,是天道将道星赐予种族的最强者,若是能够承担这份大道,便能登临瑶光。 路长远连呼吸都要停窒了。 “快阻止它!” 来不及了。 那颗星星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融入了血魔的碎片中,席卷八荒的气势平地升起。 冥君说过,天道尊号即将落下,但为什么就在此时落下,还偏偏落在了血魔的身上? 路长远猛地回头:“你与她的尊号呢?” 既然尊号落下,那冥君与赤狐的尊号应该也要落下才对,为何偏偏只有血魔的尊号落下了? 赤狐急忙道:“就算是落下,也得有个顺序,它血魔一族就剩这一个东西了,天道自然好找到它,也就先给它落下了尊号。” 换句话来说。 天道降下尊号其实是一个机械性的比较,首先找到一个族群,然后比较族群的最强者,若是这一族内有两个强者,两个强者就得进行一场搏斗,决出一个最强者,再这之后便是最后的判定,判定你是否能承接尊号。 这血族就这一个怪物了,天道找到它轻而易举,省略了所有的比较过程,又判定了它能承接,于是降下尊号。 如今血魔没吞噬冥君,法不完整,在后世不完美就成不了道,只能如同萧清风般苦等机会。 可现在不同,入瑶光靠的是天道尊号,所以血魔虽然法不完整,可借助天道的尊号,仍旧强行成了道。 路长远同时意识到为什么这一路走来,追杀冥君的种族并未出现过六境,连带着那雪妖王都是路历雪山才偶尔被引出来。 那些六境都在安稳的等天道尊号降下,免得节外生枝。 冥君和赤狐一开始也是打算如此做,在胧山等待成道。 在令人颤栗的风中,路长远的左眼出现了金色的字。 【血魔已经出世】 ------------ 114.血月之下 万物都在无声地破碎,那一轮血月妖异的发着光,映在漆黑的海水上,将海水染的猩红。 而那令人厌恶的血月旁,有一颗诡异的血星在发着光,贪婪地舔舐着世间残存的生命气息,意图将世界拖入无边的八苦地狱。 “走!” 路长远的声音穿透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传入赤狐耳中。 希望尚未完全熄灭。天道尊号已然降临,只是被血魔捷足先登,只要此刻能逃离,拖延片刻,等到赤狐与冥君成功承接属于他们的尊号,濒死的局势便能瞬间逆转。 赤狐没有任何言语,周身妖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赤红色的光华裹挟起路长远与昏迷的冥君,化作一道流光欲逃开。 但漆黑的天空仿佛成为了屏障,阻隔了她前进的路,一股莫名其妙生成的力度将她硬生生的砸落。 只一瞬。 路长远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寸寸崩裂,血雾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溅而出。看起来变成了一整个血人,如同冥君一般。 血液开始反噬自己的主人了。 无论路长远如何疯狂运转心法,如何竭力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躯体,内部的暴动仍然将他的主导权剥夺,仿佛这具身躯不再属于他。 路长远的右手猛地炸开,血肉模糊中,一直紧握的断念“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他转头看向赤狐:“你” 赤狐同样面色骤然一白,变成了一只血狐狸,偌大的狐尾干枯,鲜血溢出。 “唔!” 闷哼声中,一口鲜血喷出,落地的血液竟诡异地扭曲凝聚,化作刀剑的形状,锋刃倒转,直指她这个曾经的主人。 赤狐的声音宛若枯败的草:“走不掉了.” 三人如同被搁浅的鱼,挣扎在干涸的死亡边缘,随后同时自压抑的天穹坠落。 “怎么……不跑了?” 黑袍的血魔褪去了那黑袍,留在原地的,是一个没有眼睛,由成千上万血丝构成的蠕虫,它爬到了两人的面前。 赤狐毛发刺立,扑向蠕虫,手指甲突然变长,朝着蠕虫身体划落。 砰! 可她还未至于血魔身前,连环的炸开声便响起,这一爪并未有着太多的力道落在血魔身上,甚至不曾割开血魔的血丝。 轰隆! 下一个瞬间,赤狐便跌落在了地上,将四周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她的血自体内抽离而出。 “我族.” 蠕虫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嘴,腥臭的牙和内里的臭气侵蚀着路长远的理智。 “成矣。” 模糊的,混乱的音节中,路长远勉强理解了它的意思。 可已经没有力气了。 血液失控,路长远甚至没办法支配自己的四肢,而蠕虫的口已经到了,仿佛要将他直接吞吃。 路长远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故事,有人被妖吞入腹,随后在腹中乱刺,最后开膛破肚杀死了妖,活了下来。 哈。 想什么呢。 “快醒醒吧,我的小君主。” 路长远抚过少女的脸颊,属于羽的血在少女的脸颊上勾勒出了月亮的痕迹。 “再不醒,咱们就都要完蛋了。”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獠牙与蠕动的虫躯,它们发出尖锐的嘶鸣,迫不及待地渴望着血肉的滋味。 凄厉的尖啸不绝于耳,血盆大口猛地闭合! 黑暗,吞噬了一切。 仿佛永恒的死亡降临。 紧接着,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口中,缓缓的有光芒透过了黑暗。 有愤怒声音传来。 “不准.” 一只充斥着血的手强行掰开了血魔的嘴。 那是一名少女的手。 黑裙,黑发,面容染血,双目璀璨如金,周身冥气环绕如浪潮奔袭,仿佛九幽的君主再临。 不,她就是君主。 死气弥漫的君王重新主宰了死亡,同时也主宰了自己的死亡。 生死一线间,地狱的君主再度自腐朽中站起,自执念中生成的孤独感战胜了血液的颤动。 她的声音宛若律令,束缚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不,准,剥,夺,我的归宿!!!” 巨大幽冥之门突然在半空中成型,宛若坠落的星辰般坠落,随后重重的砸在了血魔的身躯之上。 ~~~~~~~~~~ 死亡的味道。 生命的味道。 过往的记忆与未来的碎片,交织着涌入鼻腔,带来阵阵眩晕。 死亡已经到来,那份独属于她的的孤独感也如期而至。 孤独的尽头,便是死亡吗? “要好好的吃饭,要好好的睡觉,也要好好的活着。” 胧婆婆苍老而温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冥君记得,所以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好到修为已濒临瑶光的门槛,只差最后的尊号加冕。 可即便将自己照顾得再好,过去的人也永远不会回来了,她修的是死亡之道,所以比世间任何人都更明白死亡的无力与不可逆转。 冰冷的雨夜窜入了回忆之中。 冥跋涉千里,终于回到了记忆中的部落所在。 她带回了珍贵的火石,部落的人们应该能靠着它熬过这个严冬。 然而等待她的,只有路过的其他人族悲戚的面容和颤抖的话语:“别去了,冥……半月前,猿族找到了这里……” 少女不信,怀抱着温暖的赤狐,迎着苦涩的雨水,发疯般冲向部落。 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一点点蚕食着她最后的希望。 最终。 当她站在部落的入口,看向曾经美好的部落之时,只能双手无力的缓缓跪倒在地上。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空空荡荡的部落内只留有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在雨中慢慢化开。 雨打在了她的脸上,泪已经干涸了,能流出来的只有血。 冥君对赤狐说:“我要复活她们。” 赤狐难以置信道:“你疯了!” 少女要构建一个大大的国度,将所有的念寄存在其中,哪怕她知道,自腐烂之中生出的生命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些人。 王族只剩下她一人,胧婆婆死在了她的眼前,如今就连最后可以称之为家的东西也付之一炬。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少女与赤狐相依为命,等到两人六境,赤狐回到妖族,冥君便又成了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能成为她锚点的东西呢? 守护灵。 对了,守护灵。 少女在返回冥国之时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守护灵,那是王族的特权,相当于王族的半身。 她怎么一直忘记了这个?很快,她借助残破的法阵召唤出了一名少年。 是人族啊,而且是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族,冥君直接忽略了少年身上浓密到几乎化不开的时间气息与奇怪的境界。 那都不重要,他自己的守护灵,这就足够了。 胧婆婆曾经对她说:“人类其实很羡慕鸟类,可以在天上的自由飞翔,去往更高的地方。” 所以少女露出了一个打从心底的微笑,她说:“羽,以后你就叫羽了。”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联系最重的人,更是能够化作羽,承载她孤独的人。 多好啊。 她不是人族,但守护灵是。 有璀璨的金色在冥君的眼前复现,一点点的凝聚成了一片金色的实体。 巍峨大气,璀璨辉煌,那是天道,天道降临在了冥君的梦中。 天道说:“你的守护灵违逆了时间长河,他必须要死,之后会给你降下尊号,将死亡之道给予你。” 少女瞳孔冰寒:“不要。” 我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你连我的守护灵都要夺走吗?这最后剩下的归宿你也要剥夺? 天道说:“死亡是永恒,永恒都是孤独的,你不需要守护灵。” 少女恍然不觉,只是起身,转瞬来到了金光之前,白皙的手指用力的闯入了那片金光。 她的声音坚定不容质疑:“你休想!” 我绝不允许! 金色的光辉开始侵蚀少女的肌肤,似要强迫冥君,斩断其与路长远的联系。 温暖抵住了少女的背,一个接着一个的逝去之灵缓缓生成,化为了一道道虚幻的影子,她们顶在了少女的身后。 冥君眼中璀璨的星火炸开,随后成燎原之势将璀璨的天道逼出了自己臂膀,她前踏一步。 悠久的鼓声喷涌而来。 冥国彻底成型。 这座由冥君创立,起初只是为了给自己留念想的国度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自构想与虚幻中生成,随后为自己的主人加冕。 流转的瑶光意划过她如月般的仙靥,少女伸出手,蓦地,手中多了一颗死寂的星。 “我会自己拿!” 砰! 死寂的星被她捏碎,少女竟硬生生的将死亡一道从天空拽下,随后轻启樱粉的唇瓣,将星的残骸吞入腹中。 瑶光的气息自少女身上升起,她体内多了一束光,缓缓升起,最后化为了新的星星,悬挂于天,填补了那颗星的空缺。 点道星已成。 君王睁开了眼。 死亡之中不计时间,死亡本就不在时间之内,所以少女睁眼之时,大口才刚刚闭合。 一点点,一点点。 血盆大口被彻底掰开。 漆黑的夜幕被彻底撕裂,一轮漆黑的大日出现在了半空,蛮横的赋予了血月死亡。 原本如同囚笼的黑夜,此刻被无尽的冥气充斥,冥气翻滚汇聚,在半空中构筑成一座恢弘无比的巨大国度,海岸边,一株株血色彼岸花破土而出恣意绽放,在夜色中无声起舞。 冥河成为了冥国与大地勾连的通道。 大雾再起。 血魔身上的所有死亡被冥君蛮横的夺走,化为了冥国的灵,一条巨大的白骨之路自冥君脚下生成,直通冥国大门。 此为冥国生路。 大雾中,那些被路长远杀死的种族,又或者是被血魔吞噬的巨大种族抬起了步伐,缓慢的前行着,仿佛要来叩拜自己的君主。 浩荡的冥河承载着生路流淌,最后冲入冥国中,将冥国最后的法则补全。 登天梯,点道星,入瑶光。 冥君此刻甚至连天梯都不再攀登,冥河为她带上了冠冕与帝服,刻画着人族日月星辰的衣服为裹着少女的娇躯,而路长远自背后抱着少女柔嫩的腰肢,仿佛成为了少女的翅膀。 “镇!” 少女的声音淡淡,天上的冥国却得了令,将血魔笼罩困锁。 熟悉的街道一点点的成型,血魔在冥宫前茫然无措,它感知不到冥君的道在哪儿,或者说,哪里都是冥君的道。 冥国,这座巨大的国度便是是冥君的道,也是冥君的瑶光法。 此刻君王自冥宫而出,淡然的看着血魔,在冥国内,少女便是无法匹敌的存在。 更何况同为瑶光,血魔是得了尊号也不完美的瑶光,而面前的少女,则是构建了冥国,创建了冥河,凭借自己的力量登瑶光的君王。 蠕虫的身体千疮百孔,血魔试图再度点燃少女的王血,可是毫无用处,它的道进入少女的身体里就被宣判了死亡,概念上的死让它再无法掌控少女的身体。 少女放弃了使用所有的武器,而是一拳又一拳的,以蛮横的到极致的攻伐手段,将蠕虫一点点的锤散。 路长远趁机运转《五欲六尘化心诀》吸收着血魔落下的法,身上的血热逐渐平息,不仅如此,之前受到的伤势也在逐渐平复。 那条巨大的蠕虫,竟然被少女生生锤成了扁的,在地上扁扁的怒吼,可怒吼声还未出现,就又被冥君一拳给砸了回去。 路长远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颇为残暴,娇小的拳头每一次落下都是颤动着死亡之道,要将血魔拖入死亡,冥君在不断的试图给血魔上一层死亡的意。 少女陡然顿了一下,随后轻巧跳跃,带着路长远离开了中心,下一刻,血魔庞大的身躯仿佛爆炸一般猛然变大。 “它想炸开血道。” 少女冷哼一声,一柄带着冥气的剑出现在手中,随后斩下了一道不可阻挡的剑光。 充气庞大的血魔立刻一分为二。 左边的一半朝着冥君扑来,右边的一半则是朝着远处遁去。 路长远皱着眉道:“它想逃,能杀了它吗?” “它是由所有的血族一起组合而成的,不是单一的生命体,是靠着血契融合的,想要杀了它,就得把它身上所有的血契崩毁。” 血魔没那么好杀,尤其是血魔已登瑶光。 真要杀死血魔,得一点点磨掉血契,然后在血魔无穷无尽的自生中,一点点的将它的血荡干。 冥君没那么多时间。 少女淡淡的道:“起!” 胧山山巅,那个早已铭刻的巨大“冥”字骤然绽放出幽暗光华,化作两道流光,分别印在了左右两半血魔躯体之上! 在血魔尖锐到撕裂灵魂的戾啸中,两半躯体仿佛被无形的命运丝线强行牵引,狠狠对撞在一起,随后被那座巍峨的胧山虚影,连同那个巨大的“冥”字,死死镇压在山巅之下。 尖锐的嘶叫声穿透云霄,久久不绝,但终究被那冥气死死封住。 少女转过头,看着路长远,随后轻轻的笑了:“接下来能不能吃饱,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什么意思? 路长远愣了愣,少女却优雅的走到了路长远的面前,伸出手,抚摸着路长远的面颊。 【时空正在排斥你】 天空陡然电闪雷鸣,挤压感盲目而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挤压他。 啵~ 路长远感觉到自己的唇上有些湿润,带着些许的血的味道,少女的唇一触即分,如同幻觉。 冥君轻轻的道:“你和我不该在这个时间见面。” 她入瑶光的一瞬,看见了很多事情。 “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所以之后我们重逢之后,你我之间的联系会比以前还要厉害。” 可不是吗。 由《太上清灵忘仙诀》大圆满催动的噬心魔纹呢,哪怕是现在的路长远都解不掉了,就算是裘月寒,想要将魔纹取消也不知得修到猴年马月。 路长远擦了擦嘴,无奈的道:“你知道了?”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个时间的人。”少女泛起狡黠的笑,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下次见面,我就是人类了。” 路长远哑然失笑。 冥君道:“你觉得我之后叫什么名字比较好?我听说,在人类的传说中,月亮圆圆代表着家人团聚,所以就取一个和月亮有关的名字吧。” 月寒月寒。 求得月圆,不复清寒。 裘月寒本就是一个孤独的,寻找象征温暖团聚圆月之人的名字。 “我希望再见的时候,有着清风与明月,而不是.”少女躬身看向远方:“这种万族都在厮杀的混乱。” 路长远开口,但是他还未说出话,背后的那个冥字陡然发起光辉,一座巨大的门扉出现在了他的别后。 冥微笑着伸出手,将路长远推进了门。 “我的羽,你一定认识与时间有关的人,她肯定在帮我们呢。” 谁?小仙子? “等” 少女道:“接下来,又要麻烦你救我一次了。” 救你? 什么救你?你这会儿都瑶光了,谁能打得过你啊。 等会,你是说裘月寒? 裘月寒这会儿应该在天山和小仙子玩闹才对,有姜嫁衣和自己的逆徒盯着,能出什么事? 门吞噬了路长远。 ------------ 115.我又不是陪嫁 “你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完” 赤狐自远处爬起,她的胸口开了一个大大的洞,风穿过洞口,带起丝丝凉爽的感触。 “又不是不见了,更何况我现在不是人族,人族的种种我体会不到,不够完美。” 少女看着天空,那里有天劫想要落下,这是对她强登瑶光,还坏规矩召唤逆时空之人的惩罚。 但是少女淡淡的看着天劫,道:“他已经回去了,若你还是要不依不饶,且不说还有我,就是修时间道的那人未必不会出手。” 天劫顿了顿。 “作为交换,你的谋划我不会阻拦,混乱的确该结束了。” 赤狐将脑袋凑了过来:“叽里呱啦说什么呢?能不能先帮我治疗伤势.咦?” 一道星辰亮起天道尊号蓦地降下,赤狐立地瑶光。 少女回过头,上下打量赤狐:“我要化成人族,你.” 狐狸还在品味着自己的瑶光法,突然炸毛:“别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陪嫁的,没毛的人族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有你这种吃窝边草的兔子吗?” 冥君摇摇头:“我要帮人族赢。” 赤狐抖了抖耳朵,大尾巴立了起来:“会很难。” “将珏他们喊到建木来吧,人族也做了不少准备。” 冥君看向天空,那里是她的冥国,她和羽的冥国。 少女的手中虚幻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球,这是胧婆婆的念。 赤狐用尾巴扫了扫冥君的腿道:“你真要这么做?” “这是我的道,没有不试试的道理。” 冥君小心翼翼的将胧婆婆的念抛入冥国,这便是冥国第一个行走在地面上的虚幻之灵,它饱饮了冥君的血肉,自腐朽的血肉中迟早要绽放出全新的生命。 赤狐没好气道:“你应该知道,就算她活了,也不再是胧婆婆。” “嗯。” 少女只是嗯了一声,随后立于胧山之巅,看向雾蒙蒙的海。 ~~~~~~~~~~ “师姐?你在看什么?” 裘月寒收回视线,将脑海中繁杂的记忆抛之脑后。 “在看云,这里的云有些好看。” 月仙子握紧自己的剑,她的剑极细,也极凶,但如今轻轻一挥舞,胧山之巅的云便绕在了仙子的剑上,最后化为了一段云锦。 夏怜雪吃惊的看着裘月寒。 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姐天赋极好,但是不曾想过裘月寒的天赋竟好到了这个地步。 白裙小仙子跟着凤仙珑修道的时候,羽月仙宫已经是庞然大物了,内里的天才不计其数,但这内部不计其数的天才在裘月寒面前也只能排后面。 妙玉宫首席真传名不虚传。 夏怜雪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妙玉宫的两位真传,是培养来用以接班的,但是她夏怜雪本就是妙玉宫主,接班人也就剩下了一个裘月寒。 她难不成要把位置传给裘月寒? 一想到这里夏怜雪就一阵头疼,因为裘月寒还是公子的公子的什么? 夏怜雪有点咬牙切齿,但姑且把自己的师姐视作天山的小师妹吧。 那道法门主是不是还要和自己抢人? 关系乱成了毛线团,管他呢,妙玉宫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妙玉宫主决定放弃思考。 裘月寒回过头道:“祭祀开始了。” 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取代了太阳的位置,四周点起了火把,那些石台上的符文发着湛蓝色的光辉,森林中似钻出了无数的萤火虫,依附在符文上,和符文的光辉一起闪烁。 在火光的映衬下,月仙子的睫毛之影忽闪忽灭,叫人看不见她的情绪,她陡然道:“师妹,你知道灵族的祭祀,是祭祀谁的吗?” 夏怜雪歪歪头:“不知道呀,他们不是说祭祀的是祖先吗?” 小仙子又不是灵族,哪儿知道灵族的祖先是谁。 裘月寒眯起眼,因为祭祀而浮现的记忆愈发的清晰。 “师妹,我在一本古籍上见到过,当初的灵族几乎全部都死于和妖族开战,只有个别的灵族才在灵族祖先的指引下来到了胧山,负责镇压.镇压怪物。” “这又是哪本古籍。” “偶尔看见的。”裘月寒只好道。 夏怜雪觉得自己师姐怪怪的,和公子一样,每次遇见什么新鲜的活儿,就说是有本古籍上面写的。 她都妙玉宫主了,修道一千多年,怎么就没听过这种古籍? 裘月寒指着已经穿上月白色祭祀礼服的蓝喜道:“若是胧山是镇压怪物的地方,为什么会在此处祭祀先祖?” 她的话语落下。 蓝喜已经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白玉权杖,口中呢喃着他人听不懂的上古语言。 裘月寒紧皱着眉,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灵族:“你们知道这段祭祀之语在说什么吗?” 那灵族一愣,本来不想回答裘月寒,但不知道怎么着,这灵族觉得自己不敢不回答:“不清楚,应该是族长口口相传的祭祀语。” 也就是说。 这群灵族也不知道自己的祭祀语是什么意思。 裘月寒听懂了,那是上古灵族的语言,大概的意思是,以自己灵族的身份,呼唤老祖宗归来。 蓝喜仍旧还在念着祭祀语,甚至拿起了祭祀刀,将自己的血滴在了祭坛的正中央。 这在祭祀中是极为常见,血肉是联系,用以证实他灵族的身份,方便接受祭祀之人辨别自己的后代。 那些冒着蓝色光芒的符文陡然变成了猩红之色,看的人心惊肉跳。 若是刚刚的记忆是真的,那裘月寒就有八分把握,这祭祀根本就不是祭祀所谓的灵族老祖宗,这到底是祭祀谁的? 并未多想。 裘月寒转过头与夏怜雪说:“阻止祭祀,师妹,我有不好的预感。” 夏怜雪虽然疑惑,却也并不多言,手指轻抬,祭祀到一半的蓝喜便被凌空抬起,丝毫不能动弹。 两人很快落在了祭坛上。 蓝喜挣扎着:“两位贵客,这是什么意思?” 夏怜雪看向裘月寒,却发现裘月寒俏脸冰寒,冷的不似寻常。 裘月寒道:“你们这个祭祀,确定是祭祀你们先祖的?” 蓝喜立刻回答:“是啊。” 月仙子又问:“祭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倒是一直没询问过,按照道理,祭祀开始的时间难以追查才对。 “从古至今就有了。” 裘月寒摇摇头:“师妹,他在说谎。” 夏怜雪眯起眼,手中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时间的力量充斥在蓝喜的周身,让蓝喜急速开始衰老。 原本只是苍老的蓝喜转瞬老的不像话,就如同健硕的老树变成了虫蛀,即将死亡的枯木。 蓝喜只好开口:“三千年前,三千年前才开始的!” 小仙子冷哼一声,逼着蓝喜如实交代。 灵族的祭祀并非是传下来的,胧山之巅以前也是不住灵族的。 但三千年前的那个晚上,下了一场巨大的雨,有一道雷狠狠的打在了胧山之巅,火点燃了山,烧了一整个晚上,这才露出了祭坛。 也就是那个晚上,有一个黑袍人敲响了灵族族长的门。 它说:“灵族被人族压制的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能力,只要你们日夜在山顶,用你们的血沟通祖先,你们灵族的祖先就会给予你们赐福。” 彼时灵族的族长半信半疑,想着祭祀祖先倒也没什么坏处,于是第二日开始祭祀,甚至按照黑袍人教的法建立了一个巨大的玉鼎,又按照黑袍人传下的口诀祭祀。 果真有异变生成,圣珠凭空生出,帮助灵族之人短时间突破了许多五境。 裘月寒冷冷的道:“那黑袍人呢?” 蓝喜惨叫一声:“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月仙子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师妹:“师妹,三千年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三千年前,除开冥国第一次出现.”小仙子皱着眉,然后仔细思索:“然后就是四百年前食佛寺建立的时候曾经宣称,他们的源头来自两千六百年前的一尊真佛。” 夏怜雪也就只记得这两件事,毕竟小仙子也不是三千年前的人,一千多年足够埋藏很多事情,真想知道或许得问问消失了的凤仙珑。 轰隆! 三人同时侧目。 祭坛上的血妖异的发着光,令人不适的咀嚼声响起。 “月亮!” 今日本该是浑圆的清寒之月,但此刻,月亮竟然变成了弯月,颜色也变成了猩红之色,仿若要滴出血来。 蓝喜看着这一幕,然后蓦地狰狞的笑了起来:“果然,我族的祖先被你们镇压在了胧山之下!” 夏怜雪逼问道:“什么祖先?” “你们人族赢了气运,就把我族的祖先镇压在了胧山,若不是那黑袍人告诉前任族长,我们灵族怕是要被你们欺瞒到灭族!” 裘月寒面无表情:“所以,灵族即便得到了圣珠,后来圣珠又被抢走,你们仍旧在这座山祭祀,就是为了借助族内的联系,并且喂养被镇压的祖先,方便日后将祖先放出来?” 蓝喜猖狂的笑着:“正是如此,你们人族不许其他站着的种族有瑶光,如今定然要遭报应,我族的祖先可是早已成道,将它放出,它就会成为你们人族预料之外的瑶光!” 夏怜雪淡淡的道:“嗯,你继续说。” 蓝喜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妙玉宫主早已经证道瑶光,而他以为的祖先被镇压多年,就算放出来,打得过白裙小仙子吗? 但是他丝毫不慌张,他冷笑道:“那黑袍人说过等到我族的祖先出世之时,也会回来。” 若是那黑袍人也是瑶光,场面就是二打一。 小仙子如今还只有六境,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打得赢。 裘月寒冷冷的道:“你们真以为这下面关押的是你们的祖先?” 蓝尊道:“不然呢,我灵族在此地驻扎了万年了!” “被人当傻子骗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这里沾沾自喜?!”月仙子横起剑,冷声道:“师妹,麻烦有些大了。” 不用裘月寒说,夏怜雪也清楚,因为那祭坛竟然在往外咕咚咕咚的冒着血,那些粘稠的,宛若蛆虫一般的血很快四散爬起。 有灵族之人茫然的道:“这是什么?” 血很快淹没了他,他的血与肉全部被血潮吞吃了去。 蓝喜不可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裘月寒轻斥一声:“蠢材!若这下面真的镇压是灵族的祖先,我们会让你们灵族住在这里吗?” 蓝喜分明没想过这一点。 或许他认为这就是人族对他们的羞辱,镇压了他们祖先,还让他们守着封印。 “师妹,这下面镇压的是血魔!它被这群蠢材每隔十年就喂养一次,现在要出来了!”裘月寒大声道。 夏怜雪直接将法运转时间道,试图将封印逆转回不曾打开之前,可那偌大的祭坛已经开始寸寸倒塌,那些奔涌的血水只是稍作停顿,随后仍旧远远不绝的落下,整座胧山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血魔?不可能!血魔应该被镇压在血魔宫!”夏怜雪难以置信的道:“血魔宫的血魔主就是镇压了血魔,然后蚕食了血魔,这才从血魔身上悟了血道,登临了瑶光!” 这其实是修仙界的一桩秘闻。 血魔宫作为后起之秀,并不如同妙玉宫一般有着前身,而是靠着血魔主异军突起,从而新建立的宗门。 血魔主修的是血道,而血魔宫立宫之本便是如今镇压在血魔宫之下,被血魔主以大神通抽取力量的血魔。 而正是因此,血魔宫之人修血道便日行千里,牢牢的占据九门十二宫的位置。 可若是血魔宫下的是血魔,这胧山下镇压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 因为在祭坛的中央,那些粘稠如沼泽般的血中,缓缓的凝聚出一个身形。 那是一只巨大的血色蠕虫! 这却也是血魔,而最为诡异的是,这只巨大的血色蠕虫竟只有一半的身体,在蠕虫的半边血丝舞动钩织而成的额头上,有着一个巨大的冥字。 裘月寒一道剑芒已经斩了过去:“师妹,它已经出世了,胧山不能久留,此地已经化为了它的魔国。” 在被镇压的这成千上万年中,血魔已经渗透了胧山的内部每一个角落。 自裘月寒与夏怜雪的目光眼中看去,整座山似乎都在流血。 小仙子用着极快的速度想要将裘月寒卷起,但被她卷起的裘月寒在下一刻竟然化为了一滩血水。 “师姐?!” 周围的血幕拉开,不知何时,在原地的裘月寒竟然被调了包。 白裙小仙子顾不得身上沾着猩红的血,撕开了血幕,这才看清真实,裘月寒已经被血色的怪手卷起,朝着蠕虫的巨嘴而去。 这血魔知道夏怜雪难以对付,所以一开始就不曾将目光放下夏怜雪的身上。 更何况那张将它镇压了成千上万年的脸,血魔再如何都不会忘却,它出世开始便发了疯,要报复冥君。 恰好,仇人竟就在眼前,所以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它也要将裘月寒在此地杀死。 夏怜雪悬起自己的剑,她修的是时间道,但妙玉十三剑她修的不错,路长远的剑她也修的不错。 自少女手中绽放的剑光几乎转瞬就到了那修长的怪手之前,血魔的躯体被寸寸斩断,但却并未救下裘月寒。 这血魔竟然拼着自己本源受损,被夏怜雪一剑重伤,也要吃了裘月寒。 “师姐!” 夏怜雪的声音遥遥传来,其中急切焦躁的情绪几乎要溢出。 裘月寒吐出一口血,本就单薄的身体被巨手挤压,她听到了自己骨头的悲鸣声,漆黑的裙摆上染上了主人的血,显得刺目极了,而那些喷出的血很快化成了雾,抢先一步进入了血魔的口中。 仙子樱红的唇咬的发白,试图提起剑,却再度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布满尖牙的大口已在眼前,她如同云中盛开的花,飘然无依般狼狈,又似弱柳在风中苟延残喘般狼狈。 要被吃了吗? 裘月寒没来由的想起了很多事,老妖怪的脸在眼前闪过,过往的记忆如同小溪一般涓涓流淌。 好烫。 嫩白的足上陡然划过热量,玉镯氤氲的发着光,甚至烫伤了白嫩的肌肤。 浑身的剧痛让裘月寒似产生了幻觉。 她好似.看见了一个人? 都说人死之前会瞧见走马灯,这就是她的走马灯吗? 砰! 仿佛是锤子打在地面上面的轰炸声,血魔不得不放开了裘月寒,巨大的蠕虫半身猛然被锤落在地上。 裘月寒则是缓缓落下,如同飘下的黑色雪花,坠入夏怜雪的怀中。 自蠕虫的额头,那个冥字中,走出了一个身着玄衣,肩负长剑的人,蠕虫正是他锤入地面。 也不知道他为何不用那柄看起来就锋利异常的剑。 夏怜雪惊喜的叫道:“公子?!” 路长远微笑:“嗯。” 随后凌空一脚踩在了蠕虫的身上,将蠕虫的头踩的血液纷飞:“好久不见.对你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真的很厌烦你了。” 眼睛一睁一闭。 路长远还没来得及回神,就看见血魔蠕虫张开那张嘴,好似要将裘月寒吞进去。 他本能的就是一拳。 ------------ 116.血霓裳 “怎么这么落魄,只有半身.哦,被冥斩了半身,而这半身束缚于封印不能离开,是吗?” 路长远露出讥讽的笑,垂着眸扫视着血魔的残躯。 血魔的躯体剧烈震颤,那扭曲的虫首发出仇恨的咆哮,浑浊的血沫从腥臭的牙中溅出。 它记得这张脸,更记得正是因为这张脸的主人背负冥君夜行万里,来到了这个封印它万年的地方,破坏了它的完美瑶光。 血魔的怒意冲天而起,猩红的触手从它蠕动的躯体内疯狂增殖,带着腐蚀灵性的恶臭,如同无数长矛破风,狠狠刺向路长远。 冥君以瑶光之法,将代表自身权柄的“冥”字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枷锁分别镇压它的两半身躯,然而血魔狡诈异常,竟以秘法将分裂的“冥”强行拼凑。熔铸于一半身躯之上,使得另一半得以挣脱,但正因如此,这被遗弃的半身力量大损,从瑶光之境跌落。 可即便如此,如今的血魔也绝对不是还未入五境的路长远可以对付的,之所以现在狼狈异常,只是因为被路长远打了个措手不及。 上一次,若非冥君阻隔,它早已将这个守护灵连同其主人一并吞下,这一次冥君尚且弱小,这个守护灵必定死在它的口中。 这份上万年的愤怒与憎恨,它要完全的倾泻在两人的头上! 卡崩。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血魔发出了更为凄厉的痛嚎,那截刚刚探出的触手,竟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扯断,粘稠的魔血泼洒而出,断裂处内里无数血丝如同濒死的虫豸般疯狂抽搐。 路长远咧开了嘴,笑得有点瘆人。 “怎么?你觉得被关押了很委屈?这才哪儿到哪,你猜猜,为什么冥没有杀了你,而只是把你镇压在胧山之下?即便当时冥没有时间,但是后面她总能抽出时间给你身上的所有组成一个个赋予死亡的意义,真正的杀死你。” 死亡之道的主宰者想杀人,那是很难被阻拦住的,尤其是冥君还已证瑶光。 血魔僵在了原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它。 它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生机正在莫名流失,而更让它惊骇的是那被扯断的触手,正在路长远的手中迅速融化,消解,最终化为了干瘪的皮,被路长远随手丢下。 “虽然有点恶心,但我一向不挑食。” 路长远提起断念,《五欲六尘化心诀》疯狂转动,猩红的瞳孔中绽放着癫狂的食欲。 血魔没来由的感知到了畏惧,上古时代的时候便是如此,弱小者便会成为强大者的口粮,连骨带肉被吃的一干二净。 血族们遇见掠食者的时候也如同现在的它看见路长远一样,浑身颤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身被人敲骨吸髓。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现在明明是它的境界更高。 路长远给了它答案。 转瞬。 他的身形便冲到了血魔巨大的半身之前,血魔发现它竟完全不能动作,甚至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度狠狠的压低了虫头,匍匐在石板之上,宛若正在等待着午时被斩首。 它头顶的冥字发着幽幽的光。 被灵族祭祀了三千年,本已经破坏的冥君封印,在路长远以羽的名号下再度复现,如同一张网将血魔死死的捆缚。 血魔嘶吼着,主体被冥字定死在原地,但那偌大的触手再咆哮中再度伸出,目标并不是路长远,而是很快覆盖了不远处已经被小仙子打的重伤的蓝喜。 蓝喜大叫的声音还未出现,便被一瞬抽干了血,化为了血魔的生机。 血魔吃了蓝喜,猛地仰起头,似要和路长远做生死一搏。 但很可惜。 利器入肉的闷响仿佛划破了整个黑夜,血月消散而去。 血魔听见那个模样好看的少年说:“棠儿,来帮帮忙,我吃一点,你就用时间法帮我消化一点。” ~~~~~~~~~ 胧山远处的海岸边,一条小船正缓缓的驶向胧山,可此刻船竟然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仔细瞧去,船上有着四五个修士,大多数黑袍附体看不清面容,而这群人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只有一手一脚的修士,而残缺的手脚则是用某种钢材接续,看起来似成了鲁班宫的机械造物。 “胧山的封印已经开了,血月消失,血道不显,我们还要过去吗?” 说话的正是这一手一脚的修士。 他又道:“那里有着开阳的气息,而且不止一股,尊主要的东西多半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没必要再去。” 有人开口:“镇长老说的有道理。” 这一手一脚的正是镇长老,他给自己装了假肢,平日活动起来似也没什么不太方便,只是每到下雨的时候,这只断裂的手就会有丝丝抽痛。 他不得不感叹修仙界的娘们一个比一个狠辣,他得突破开阳才能断肢重生,可他如今道躯不完整,想要突破开阳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他只能慢慢的磨掉苏幼绾与寒衣真人的道则遗留。 破风声传来,天空有一顶小轿自胧山中飞出,上面有着道法门的印记。 “那就返程吧。”说话的是领头之人,她不曾身着黑袍,妖艳的唇角露出笑容,声音清酥入骨:“既然我们拿不到,其他人肯定也是拿不到的,不若早点回去,为了接下来化龙骨的事情做做准备。” 血魔宫的确强大,血魔主也是瑶光修士,但若无必要,还是不敢招惹道法门的。 万一那姜嫁衣发病了再来荡魔怎么办? 要知道姜嫁衣当年与食佛寺的佛主斗法,也就一个时辰不到就将对方的佛心打的崩碎了。 镇长老点点头,不太敢看领头的女子,比起血烟罗,他更怕这名手持长鞭的少女。 她是血烟罗同父异母的妹妹,血霓裳,四境天权。 血霓裳淡淡的道:“化龙骨一事事关重大,不可大意。” 比起喜怒无常的血烟罗,血霓裳的情绪要稳定的多,稳定的暴虐。 镇长老叹了口气,血烟罗执意与血魔宫切割带来了惊涛骇浪般的后果,血魔宫一日没有少主,便一日不得安宁。 以往血烟罗优秀的让其他人只能畏畏缩缩,现在血烟罗放弃了身份,其他二十多个子嗣便闻风而动,搅的血魔宫不得安宁。 镇长老毕竟还不是六境开阳,只是五境玉衡,这实在是个很尴尬的境界,有资格上桌,却没资格摆脱站队问题,所以他只好押了宝,赌一赌血霓裳能成为少主。 哎。 血烟罗少主怎么就不干了呢,那我为血烟罗少主断的腿脚该怎么邀功啊。 愁死镇长老了。 ------------ 117.投机导把 裘月寒茫然的睁开了眼。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老妖怪的脸上,她好像自半空中坠落了下去,然后投入了师妹的怀抱中。 那现在是在哪儿? 四周纯白的似成为了原初之地,嫩白的小脚因为镯子散发的热量有些嫣红。 裘月寒有点咬牙切齿。 又在做梦了,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好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这时候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她闭眼前看见了老妖怪,只要老妖怪来了,什么恐怖的敌人都变成了纸糊的老虎。 那可是长安道人,自己稍微睡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塌下来有路长远顶着。 于是裘月寒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梦境,四周纯白的仿佛是她的心境:“一次性给我做完梦吧,不要断断续续的来了。” 四周陡然有了颜色,一座巨大的树在裘月寒的身下形成,随后顶天立地,将少女托举到了高悬的天空中。 月亮为少女加冕,星星为少女绣织帝王的衣袍。 裘月寒立于树冠之上看向修仙界。 她知道这是冥君的记忆,也猜到她自己就是冥君,但是她不怎么愿意接受。 师妹是怎么接受自己是妙玉宫主的呢? 裘月寒问过夏怜雪这个问题,夏怜雪告诉她:“我本来就是妙玉宫主呀,就大概是失去了记忆,后来又想起来了,那本来就是我.师姐你还记得一年前晚上吃的是什么吗?” 裘月寒说:“没吃,若不是遇见老.遇见他,我想来是辟谷了的。” 给小白裙仙子气的够呛。 但是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你忘记了一年前晚上吃的是什么,那一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就会因为这段记忆的丢失变成不同的人吗? 不会的,本就是一人罢了。 “嗯?” 裘月寒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色,她看见了什么? 林立的树木竹林间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中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而她在湖泊里面与老妖怪相拥着洗鸳鸯浴!? 视角猛地转换。 绸缎般的青丝流淌入湖,仿佛月华倾泻,水湿润着她的发,冰凉的湖水更亲吻着她的皮肤,背后升起属于人族温暖的体温,裘月寒自然的瑟缩,往着温暖的地方而去。 “呀!” 她成为了在上面的君主,可转瞬就被自己的守护灵压在了身下。 路长远的手顺着她纤细的腰线缓缓上移,抚过蝴蝶骨微凸的脊线,最后指尖停在了细嫩的脸颊上。 裘月寒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岸边属于她的黑裙映在水中,勾勒出她急促呼吸的轮廓,她伸出白皙的臂膀环绕路长远的腰,极为亲昵的蹭着路长远的胸膛。 她听见自己说:“守护灵要满足主人的要求,你知道不知道?” 路长远回答:“没听说过。” 说罢路长远起身就准备离开。 不料少女轻轻的道:“现在听说了。” 路长远肩膀上的羽印记陡然发光,禁锢着路长远,他叹了口气:“真没有这样的,守护灵是用来保证主人安全的。” 不是给你用来满足奇怪欲望的东西! 裘月寒狡黠一笑,路长远被她强行控制,俯身时带起的风惊动了彼此交错的呼吸,胸腔忽然泛起奇异的涟漪,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少女最终融化了自己的孤独,像初雪融化在舌尖般轻柔地碾磨。 湖水托着她身子轻轻摇晃,银色游鱼掠过时鳞片擦过锁骨,留下萤火般细碎的痒。 是师妹的男人诶。 她轻笑:“替主人再按按。” 万年积雪的山峰开始渐渐的融化,玉树琼枝在风中弯出曼妙弧度,覆雪峰峦相对而立,雪水融化静静流淌而下,天地仿佛凝脂白玉般美好。 不久前呼出一口气化成了冰,似是冬日。 可转瞬,嫣红的花瓣揉碎开放,原来是春已来到,那新春的风催得漫山遍野的绯樱顷刻绽放。 时间成为了囚锁的沙地,细沙如同被潮水反复浸润般绵软,每踏出一步,都能感受到沙粒从趾缝间涌出又回落的舒畅,而当手压住细软的沙子的时候,沉积在沙子中的潮水便涓涓流出,濡湿指尖。 裘月寒觉得自己就要失去理智了,本来清冷的仙靥上多了几抹令人沉醉的红霞,樱红的唇上散落着斑驳的水光,她踮起脚,还想触碰滚烫的温度,粉嫩的舌轻轻顺着气,宛若海水拍在岸边,令人目眩神迷。 但路长远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拦腰抱起:“洗完了,快起来。” “为什么?”她茫然问,还没到最后一步呢,她还没尝到红润苹果的味道。 然后老妖怪道:“该去树冠了!” 话语落下,裘月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树冠。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窜在了月仙子的心间。 嫩白的足上传来淡淡的热量,翡翠碧玉的镯子将裘月寒的理智拉回,月仙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上面还散落着不曾消下去的潮热。 她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 裘月寒你真的堕落!怎么还强令老妖怪.那不是我,那是冥君,我没错! 虚幻的影子出现在了裘月寒的面前。 “用作封印的冥之权柄已经回归,死亡之道仍旧存于冥国,月寒,那都是你的东西。” 虚影的手反转,翡翠碧玉的镯子变换了模样,变成一个小小的圣珠。 凤仙珑并未给裘月寒留下东西在胧山,给裘月寒留下东西的,是冥君,也就是月仙子自己。 裘月寒沉默了良久:“所以,我没有父亲,这颗圣珠就是我的来历,是吗?” 那个冥字将部分的过往展现在了裘月寒的眼中。 冥君在大战中帮助人族胜利,受了极重的伤,所以借助自己的道陷入沉眠,她将自己的大道放在冥国,本源化为了一个珠子,留在了胧山。 一直到三千年前。 而凤仙珑的任务就是取走那颗容有冥君之灵的圣珠,再以人族的身份让裘月寒降生为人。 所以裘月寒没有父亲,冥君只是借助母体将自己转化为了人族。 至于那一颗只余留空壳的圣珠,则化为了翡翠的镯子,保存着凤仙珑的念,一直跟随着裘月寒。 虚影缓缓的道:“接受这颗圣珠,你能重新成为死亡的君主,可哪怕你不接受,记忆仍旧会缓缓回流,月寒,不要害怕,那本就是你。” 只要裘月寒想,她可现在就带起冥君的冠冕,冥国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那是她瑶光法。 天上的死亡道星会为了她再度闪烁。 裘月寒轻轻的呢喃:“一定要现在吸收吗?” “你随时可以回到冥君的身份,不一定要现在。” 虚影似是笑了,她将圣珠抛起,又重新回到了仙子的足上,成为了碧玉的镯子。 裘月寒扬起秀气的下巴:“那便就如此吧,若是哪日我想了,再掌握这份力量也不迟。” 她暂时还不想放弃妙玉宫首席的身份。 世界树上,月仙子道:“冥君太孤独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孤独。” 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红尘剑道.她不知道红尘剑道和死亡之道能不能一起修行,之后问问老妖怪吧。 虚影破碎。 凤仙珑最后的念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日后裘月寒的镯子中,便不会再有她的身影,但奇怪的是,裘月寒并未感觉到如同以前一般的孤独, 她早想过这一抹念迟早要消失的,原以为自己会很舍不得,甚至要放声哭泣一场,可现在只是有些遗憾。 裘月寒感知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醒来。 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噬心魔纹你还要不要老妖怪帮你去掉?” 裘月寒回答:“不用,他本来就没用魔纹对我做什么,等我修好《太上清灵忘仙诀》了自己去掉就行。” “万一哪天他兽性大发,对你做出出格的事情呢?” 裘月寒咬着唇:“那我能怎么办,接手力量就一定打得过他?道法门的姜嫁衣对他言听计从,冥的力量再强,也强不过其他人一起上,还有师妹,师妹修的时间道!跟个小媳妇似的,天天公子长公子短的。” “你可以用羽的尊号去掣肘他。” 虽然裘月寒暂时还未接手自己曾经的死亡之道,但对于自己守护灵的联系,也就是羽之名号的掌握却已经回来了。 有了这份力量,老妖怪要是强迫她不穿衣服在他面前练剑,她就能反向操控老妖怪了。 哼! 裘月寒偷偷的睁开了眼睛。 软乎乎的。 外面有着风声,嗯,大概是在轿子上,那他们应该就是在回道法门的路上。 看来血魔已经被老妖怪收拾了。 裘月寒想起身,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老妖怪的声音无奈的传来:“你师姐还在旁边呢,回去再说。” “无妨的,师姐她醒不过来,醒过来了也只会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也就是不知道。” “歪理。” “唔!” 裘月寒悚然一惊,感觉有视线看过来,于是死死的闭着眸子。 有一种香甜的温热感在轿子中蔓延。 半晌。 她偷偷的,将眼睛开了一条缝隙。 ------------ 118.裘月寒在睡觉 路长远自血魔干瘪的尸体上站起,庞大的蠕虫如今只能看见一层薄薄的皮了。 神清气爽的。 《五欲六尘化心诀》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路长远的身体内阵阵的流转。 吃饱了。 路长远伸了个懒腰,随意的丢了一把火点燃了蠕虫,很快,那一层薄薄的皮就化为了灰,血族便彻底消失在了世上。 “公子!” 砰! 好重的头槌。 小仙子把自己昏迷的师姐丢在一边,一下就扑进了路长远的怀里。 六境开阳的头槌!威力不可小觑。 路长远闷出一口气,苦笑道:“也没多久没见吧,怎么这样。” 夏怜雪在路长远的怀里滚了滚小脑袋,半晌才轻轻的道:“其实很久啦,公子没事就好。” “我能出什么事。” 路长远松了口气,然后身体一软,就栽在了夏怜雪的身上。 “公子?” “有点累,扶我一下。” 他真的很累,背着冥君走了万里路,杀了难以计数的外族,精神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等到冥将血魔封印,还没喘口气,就又被直接踢回了现在的时间,落地迎面而来的便是该死的血魔。 也好。 对于冥君特意留给他的粮食,路长远全盘接受了,《五欲六尘化心诀》中的食欲被填补,路长远顺便就得到了血魔的部分能力。 血魔最让人恐惧的能力是什么?让别人的血不受自身的控制,直接炸开,路长远和冥君都吃过这个苦头。 这个能力堪称逆天,而路长远吃到了一点点。 这便印证“无”道的确是靠着吞吃“有”而变为“有”。 夏怜雪蹙着眉,时间法重新而来,极为担心的检查着路长远的身体。 但是路长远的身体现在好得不得了,什么都在最巅峰的状态,之前受的暗伤此刻也全部滋补了回来。 累的是精神。 小仙子松了口气,扶着路长远上了轿子,然后才回到地面,把裘月寒抱起,也塞进了轿子中。 道法门的这轿子倒是极为舒适,小仙子点起了上好的熏香,将师姐放在对面,自己则是腻歪进了路长远的怀中。 “很累吗?公子。”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有一点。” “公子要睡一会儿吗?” “嗯。” 也并未有太多的话,路长远闭着眼就躺了下去,小仙子贴心的将自己的腿变成了充斥着温度与弹性的枕头。 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自路长远的心间泛起,眼睛一闭,他就昏睡了过去。 小仙子泛着笑,时间法很快弥漫,轿子内的时间被拉长。 路长远这个梦并不长。 他只是需要舒缓一下自己紧绷的精神,睡多久并不重要。 于是过去缓缓而来。 梦里应当是一个温暖的除夕夜,修仙者其实并不过年,但是路长远是要过的,只有过年他才能体会到跨越时空的感触。 人类终究是活在回忆里的动物,长安道人也不例外。 桌子上摆了两碗清汤素面,丝毫没有荤腥油水。 路长远沉默的看着眼前人:“这怎么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在厨房捣鼓了半天,就做出来这玩意?” “嗯。” 路长远无话可说,叹了口气:“腌萝卜有没有?” “没有,你吃不吃吧!?” “吃” 这时候的路长远打死也不会想到,后面他吃清汤素面会成为习惯。 梦境缓缓转变,如同泡沫般升起又破碎,最后汇聚成为了另一年的除夕夜。 天山。 “师尊,我们就吃这个吗?” “嗯。”路长远戴着白金面具,看着自己的弟子,淡淡的道:“就吃这个。” 他唯一的弟子支支吾吾,半晌道:“要不,我去为师尊做些别的吃食吧,这里一点荤腥也没有,不太好。” “不必,你若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 女弟子无奈,也就只能陪着自己的师尊吃着面。 “吃完这碗面,过完这个年,你便下山去吧,等会我与你说一件事。” ~~~~~~~~~ 刺溜! 路长远捂着头醒了过来,他觉得有点冷,一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裳被扒了一半儿。 小仙子抬着头,趴在身前,笑着看向他,可爱的歪了歪头。 你别以为你装清纯就能隔绝你扒我衣服的事实!? 路长远义正言辞的拍开了小仙子的脑袋瓜:“我睡了多久?” “若是按照一般的时间来算,三天三夜,我们快回到道法门了。” 小仙子支支吾吾的,脸上挂着一抹绯色,她如同羽毛一般轻轻的缠绕上了路长远的身体,随后小手不是很老实的在路长远的胸膛前画着圈,泛红的唇在路长远的耳边吹着气。 明明是喜穿白裙的小仙子,怎么就和合欢门那群妖女一样,尽喜欢做些要人命的事。 路长远抢不回自己的衣裳,白裙小仙子已经用着唇丈量起了他的气度。 “你师姐还在旁边呢,回去再说。” “无妨的,师姐她醒不过来,醒过来了也只会装作不知道,装作不知道也就是不知道。” “歪理。” “唔!” 路长远抬起头,很想说,不了不了,这伤身体。 但是他看见了很快心神一震,因为路长远瞧见裘月寒睁开了眼睛。 这个小轿内里足足有两张床这么大,裘月寒被小仙子放在了对面,而小仙子此刻正趴在路长远的身前,自然瞧不见裘月寒已经睁开了眼。 路长远人都麻了。 他尚且不清楚裘月寒是否变回了冥君变不变回有什么区别吗?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小仙子不依不饶,手中的功法愈发精进。 路长远就这样和裘月寒对视着,哪怕是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怪死了。 《太上清灵忘仙诀》呢?救一下我。 哦,现在变成了《五欲六尘化心诀》了,那完蛋了。 路长远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小仙子的话柔成水,身段也柔成水般传来:“我今日觉得公子,好想让人吃掉,所以,补上之前没有的份儿,一直到回去都不可以休息。” 《五欲六尘化心诀》在疯狂的颤动,路长远终于意识到小仙子为什么状态奇怪,小仙子被自己的心法影响了,欲望被放大,并且夏怜雪并未主动消弭影响,她觉得这种影响没什么问题,反而有利于她办事,所以干脆趁着影响对路长远七上八下。 成助兴的了。 坏了。 路长远想《太上清灵忘仙诀》了,要是心法还在,直接能让小仙子六根清净,色欲不生。 “真的不太好。” 夏怜雪起身,柔柔的解开自己的外裳,将衣服垫在了路长远的腿下,随后回过头看向裘月寒。 “你看,师姐还睡着呢。” 路长远侧过头,看见月仙子已经死死的闭上眼,跟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一样躺着。 装睡是吧!路长远算是明白修仙界的那句古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仙子。 夏怜雪转过身,微微眯起眼:“公子?” 路长远不清楚裘月寒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名为羽的印记正在发热,欲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 “我还是觉得” 夏怜雪拿起自己的绣荷粉白肚兜塞进了路长远的嘴里。 路长远只能抽搐着眼角叫了两声,然后没好气的把肚兜摘了出来,丢到一边。 小轿子外云与风往后不断的闪烁离开,路长远的眼睛也就跟着七上八下。 月仙子不知道何时又睁开了眼睛,却一句话不曾说,更什么动作都不曾做,只是脸颊绯红,紧紧的盯着两人。 路长远觉得有点地狱,但是不知道此局何解。 “公子怎么不看着我?怎么一直看着师姐。” 悠悠然的话语窜入路长远的耳朵,路长远打了个激灵。 “没什么,只是想着,如果她醒了,我要第一时间收拾残局,别让她发现。” 夏怜雪咯咯的笑了笑,伸出白皙的指尖,用了些力道在路长远的臂膀上留下痕迹。 “我猜公子是想着在自己身上的是师姐吧。” 路长远没好气的揪了小仙子一下,疼的小仙子讨饶:“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这脑袋里面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夏怜雪吐了吐舌头,半晌竟然哀怨的道了一句:“师尊,月寒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要被如此教训?” 声音如泣如诉,甚至还模仿者平日裘月寒说话的语气,清冷中带着三两分的委屈。 路长远瞧见裘月寒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妙玉宫首席娇羞的模样可是难得的美景,只是路长远丝毫没有欣赏这份美景的心情。 你倒是说话啊。 你弄出点动静,我不就好顺着接下话来,让这妖女小白裙仙子下去,安安稳稳的坐轿子,你现在只是睁着眼红着脸看着是什么意思? “师尊怎得如此兴奋,可是就喜欢用棍棒教训自己的弟子?教训完了月寒,是不是还要教训嫁衣.” 路长远捂住了夏怜雪的嘴。 这小仙子修道一千多年,什么妖怪话都说的出来,端的比合欢门的那梅昭昭还要恐怖点。 半晌,小仙子抬起头:“公子不喜欢。” 路长远觉得自己修道一千八百年也没理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心里。 他叹了口气:“不太好,裘月寒毕竟还是没嫁人,” 夏怜雪冷哼一声,道:“公子会放过师姐?我是不信的。” 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路长远还在想要是裘月寒的记忆回来了,不放过他怎么办。 他尚且还不知道裘月寒的记忆并不如同夏怜雪一般直接回来,而是因为太过久远庞杂,需要慢慢的复苏。 当然。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路长远瞧见裘月寒那只嫩白葱玉的小脚已经紧紧的蜷起,轻轻的摩梭着。 路长远眼神飘忽,恰好对上了小仙子带着笑的脸:“公子真不打算放过师姐呀。” 夏怜雪猛地一回头。 裘月寒闭着眼。 “师姐还睡着呢,公子不要怕,与我说说,我一向对于公子找别的女孩子是很宽容的,那苏幼绾都住进天山了呢。” 苏幼绾怎么住进天山了? 路长远错愕的道:“怎么回事。” 夏怜雪用力折腾着路长远,樱红色爬满了她的肌肤,她哼哼唧唧的:“我怎么知道,她说你吃了她的感情,以后怕是要对她图谋不轨。” “不至于。” 小仙子陡然双手捆住路长远的脖颈,轻轻的用自己的唇拂过路长远的嘴,仿佛羽毛般痒痒的厮磨着。 路长远没好气的啃了一口,然后咬了下去,哼哼唧唧的小仙子便哼哼唧唧不出来了。 她发现一向是她占上风的战斗,这一次有了些许的不同。 公子变得厉害了。 就好似是新年捶年糕,用锤头狠狠的砸在了年糕团上,反复击打,这才能将糯米的捶的晕头转向,听话乖顺。 路长远觉得确实得谢谢梅昭昭,《阴阳调和本源经》确实有用,而且用处不小。 算他欠那合欢门圣女一个人情。 而两人忘我的时候,妙玉宫的首席仙子玉白的腿儿上都多了一丝绯红。 但是她仍然没有动作,更没有说话。 裘月寒哪儿敢说话和动作呀,要是这时候动了,被师妹抓去加入了怎么办,她只能装死,但又十分好奇,所以硬生生的看着年糕成了形。 ~~~~~~~~~~~~~ 苏幼绾已经摘了眼罩,在寒潭泡着,最近她很喜欢这里,在冰凉的泉水中,她能保持自己的清醒。 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板子,板子上有着精巧的白色方块儿,银发少女伸出手拿起一块儿年糕塞入嘴中——这是那个叫做白鹭的少女前些天送来的,说是姜嫁衣爱吃,但是姜嫁衣这些日子都在山巅。 而夏怜雪和裘月寒又去了灵族,整个天山下方就剩了一个慈航宫的小师祖,本着不吃白不吃,免得放坏了浪费的想法,苏幼绾很自觉的将其作为点心吃了。 “宵安。” 此刻天色已经渐晚了,月亮爬上了天空,苏幼绾对竹林的深处道了一句,果然有人自竹林后慢慢的走出。 一袭红衣,风华绝代,道法门的代门主姜嫁衣提着一壶清酒到了寒潭内,她落落大方的褪了衣裳,嫩白的脚尖点入水中,随后彻底没入了水中:“你的伤不是好了吗?” 苏幼绾点点头:“是好了,但是之前习惯了每日来这里静心,如今不来这里,就有些不习惯。” 她最近不仅习惯了来寒潭,还习惯了手中不提鸟笼。 “那就每日都来就行了。” 姜嫁衣拿起酒杯,清澈的酒水落入杯中,随后递给了苏幼绾,银发少女竟双手捧起酒杯,慢慢的饮着。 苏幼绾本是不喝酒的,但好似被姜嫁衣带坏了,如今也就慢慢的喝上了,她仍旧不清楚酒有什么好喝的,但也乐于尝试新的东西。 酒入口,清澈甘甜,没有半分的辣吼感,甜滋滋的就好像是糖水儿。 “道法门主还未归来吗?” 姜嫁衣懒懒的靠在岸边,曼妙的身段儿一览无余,她冷笑一声:“我猜她就是不想继续在天山看世间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撒欢,倒害得我担心了几天,还得帮她干活儿。” 道法门总得有个人盯着世间,道法门主跑了,就只能辛苦这位红衣剑仙,每日大半时间都得坐镇天山之巅了。 苏幼绾扬起精致的小下巴:“那你这几日还来寒潭?” “一时半会不看,不会出乱子,也就是她和长安门主如出一辙,若是正在看,就一刻不停的看,我可没那么不知变通。” 姜嫁衣伸了个懒腰,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半晌也拿起一块儿年糕慢慢的嚼着,随后道:“她们应该要回来了。” “谁?” “我的师娘和师妹。” 银发少女问:“可你不是说,你不是长安道人的弟子吗?” 姜嫁衣回过头,笑得剑气森然:“她既然让我暂代门主之位,索性我也暂代一下她弟子的位置吧,反正本来就是她抢过去的。” 苏幼绾很识趣的没有继续问姜嫁衣过去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胧山之西有魔影出,但是已经被解决了,大约是师娘出手了,她修的道着实有些恐怖的。” 银发少女点点头,想起了夏怜雪温柔的脸,也不知道她们如今在做什么.总不能在和路公子一起玩闹吧。 姜嫁衣与苏幼绾都不曾说话,空气一时间便有些安宁,两人倒是都挺喜欢这种安宁的感觉,这在道法门内也是主流的氛围。 突然,银发少女伸出手,捧起了一朵雪花,她看向天空:“下雪了。” 逝去的秋已经过去,万物寂静的冬来到了。 点点的雪落在寒潭中,最后融化成了水,苏幼绾其实很喜欢冬日,因为冬日与她的发色极相似。 而姜嫁衣的红衣在岸边,竟成为最为耀眼的颜色。 姜嫁衣轻轻的道:“下雪了,就是要过年了,过几日道法门也要贴灯笼和对联的。” 苏幼绾歪过头:“道法门还有这个习俗?” “嗯,长安门主当年留下的,他很喜欢过年,而且每次过年都要吃一顿清汤素面。” ------------ 119.裘月寒想学剑 当天空飘下的小雪将整个天山覆盖上一层雪白朦胧的时候,白纱小轿停留在了道法门之前。 裘月寒面无表情的从小轿中走了出来,随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升腾的白雾反映着这位月仙子虽然表情冰冷,体内的温度却是不低的。 她不久前才装作沉睡许久苏醒。 路长远和夏怜雪已经收拾好残局,但为了演的像,她还是开口问了自己的师妹一点问题:“师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夏怜雪只是噙着笑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倒是弄得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一想起亲眼看着捶打年糕的过程,饶是月仙子始终用《太上清灵忘仙诀》稳固心态,也不由得脸颊有些绯红。 她修的是红尘剑道,不是路长远的无情道,日后倒也不会成为长安道人的模样,而且她现在在想,捣年糕是不是也是红尘的一部分。 好烦。 “师姐?怎么不动作了?” 小仙子的声音柔柔传来,面颊红润如雪中牡丹,明艳动人。 裘月寒选择性的略过了自己师妹娇媚的模样,看向路长远:“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路长远疑惑的看着裘月寒。 月仙子问:“人可以同时修两道吗?” 路长远还以为裘月寒恢复记忆了,但想了想,又放下心来,冥君若是真的回来了,不得和小仙子打起来啊,还能脸红着看着捣年糕不说话啊。 至于同修两道,这事儿还真只有路长远有发言权。 一般来说,修士只能专注一道,愈是到修为高深愈是如此,心分二用死路一条,更何况瑶光法只能一个。 路长远修两道,也是因为他把两道融成了一个瑶光法,也就是《太上清灵忘仙诀》。 也正是因为这是他的瑶光法,所以路长远哪怕把《太上清灵忘仙诀》传给了道法门主和裘月寒,这两人也抵达不了最后的太上境。 太上是瑶光修士长安道人的专属。 冥君也如此,冥国就是她的瑶光法。 裘月寒虽然如今可以修红尘剑道,但日后若是登瑶光,又会出现她已经有瑶光法的情况。 那怎么办? 不能把冥国碎了吧。 路长远眯起眼:“红尘的死亡之苦,本来就和死亡之道有所重合,到时候你融在自己的国内就好了。” 冥国的死亡之道若是加上了红尘之意,那群灵会怎么样? 不敢想。 没有生人之气的灵,加上了充足生气的红尘之意,修仙界可能有个怪物要生成了。 路长远上下打量着裘月寒。 没事。 自己人。 月仙子将自己修长的黑发拨弄到了耳后,轻轻的道:“那些果然不是梦,你也记得。” ? 你不是问修道吗?怎么就左拐询问记忆真切不真切了,谁带坏的清冷仙子? 裘月寒微微的泛起唇道:“师妹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一趟凡人王朝,买些东西。” 路长远人都愣住了,只好看着那黑裙的身影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里,走向了天山。 “公子?” 带着寒意的声音自路长远的背后升起:“公子和师姐,除开那魔纹,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路长远面无表情,将心神收敛,让小仙子看不出半点问题。 “只是要教她剑法罢了。” 白裙小仙子笑得温柔:“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哼!” 路长远只要说出这句话,夏怜雪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这是她和路长远的默契。 “我就不进去了。” 天山有道法门主,进去可能会死,路长远话音未落,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姜嫁衣的声音传来:“可以进来,她不在。” 道法门主不在? 路长远皱着眉:“她去干什么了?” “前些日子欲魔有反应,下来了半身,她冲入天外天,至今未归。” 那就恰好是路长远与欲魔斗法的时候。 路长远茫然道:“那为什么她没回来。” 姜嫁衣有点咬牙切齿,但一想到现在她可以顶替道法门主的位置,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就又想着道法门主最好再等几日再回来。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您可以回天山看看了。” 那就回去看看。 除开天山外的山峰已经充斥着喜庆的氛围,木制的阁楼上已经挂上了红色的灯笼,仔细看去,还有门人弟子正贴着手写的对联。 若是不仔细瞧着,这白域最强的宗门哪儿有一点修仙之人的超然物外,红尘的气息也太重了点。 路长远被这一幕晃了眼。 真好啊。 姜嫁衣轻轻的道:“要过年了,按照您的吩咐,除开闭关的人,其他修士都休息几日,过完除夕再修道。” 路长远笑笑:“这很好,修道的也是人,凡人也是人,总得给自己留一个喘息的时间。” 尚且为凡人的时候,路长远最盼的就是过年,而盼着盼着,年也就来了,火炉甜橘,糕点糖果,在氤氲的火光中,就能瞧见往年与过去的味道。 今年的雪又很大,说不定来年也有个好的收成下雪总是好的。 路长远收回了杂乱的思绪,红衣剑仙的话忽远忽近:“那今年您的清汤素面” 以前路长远在道法门天山镇魔的时候,过年的吃食怎么都少不了一碗清汤素面。 当然,其它门人吃不吃是不打紧的,爱吃什么吃什么,只是他自己要吃.还有他的徒弟。 道法门主没跟着长安道人过过什么好日子。 造孽。 “如旧吧。” 白裙小仙子在路长远的耳边用着极为粘人的声音道:“公子为何喜欢吃清汤素面,在面婆婆那儿就是这样,现在怎么也这样,是不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这都被白裙小仙子猜到了。 路长远伸出手捏了捏夏怜雪的脸颊,手感极好,像是棉花:“以前没钱,只能吃清汤素面,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小仙子遗憾的哦了一声,没发现路长远并未否定是纪念什么人这个说辞。 因为路长远的话其实没说全。 路长远说的没钱,并不是当郎中的之时,说的其实是而是和日月宫主闯修仙界的时候,那时候实力还不算强,又没辟谷,还穷的要命,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他倒也没骗小仙子,只是话没说全。 等到三人来到山脚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和路长远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一幕,四间屋子立着。 以前这里只有一间屋子的,是给道法门主当弟子的时候住的,后来道法门主接了班,便给了姜嫁衣住,这里就一直只有一间屋子,冷冷清清的。 但现在似就有些不同的,四间屋子,怎么也谈不上冷清,反而有点热闹。 路长远一眼就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在贴春联。 银发蒙眼,慈航宫小师祖苏幼绾。 苏幼绾怎么在贴春联? 路长远指了指她,又看向了姜嫁衣。 红衣剑仙只好道:“她似是很好奇,因为慈航宫是不过春节的,所以也就帮忙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姜嫁衣回头看向自己最佩服的人,问:“那您是要问什么?” 路长远有点难绷:“我是想问,为什么她不直接用法力去贴,而是用手,而且为什么福字贴的正正稳稳。” 苏幼绾空灵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样显得我心诚。” 拜慈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这么诚。 夏怜雪紧张的看着路长远,她还记得苏幼绾说的,路长远把她的感情吃了,指不定再见到苏幼绾的时候,公子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冲动。 万一公子兽性大发,冲上去就地让那慈航宫的小仙子血染白雪呢? 夏怜雪咬着唇,她做足了准备,回来的几日疯狂压榨路长远,可是天不遂愿,公子比以前厉害,她输掉了,这就留下了隐患! 公子千万不要扑上去.咦? 夏怜雪看着路长远,发现路长远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脉搏也平稳。 公子好像没受影响。 太好了。 可夏怜雪还没来得及高兴。 路长远开口:“苏姑娘。” 苏幼绾点点头:“许久不见了路公子,身体可还安康?” 见路长远点头,苏幼绾又轻声道:“梅昭昭要我同公子说,叫路公子一定要记得她,她会回来找路公子的。” 路长远脖子僵硬的回头,看向夏怜雪。 白裙小仙子果不其然正眯着眼笑,温柔中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恐怖感。 “公子?梅昭昭是谁?” 刚揭过清汤素面的事,怎么转瞬就到了这一步。 这苏幼绾到底什么毛病,这种话能随便乱说吗? 姜嫁衣一脸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她觉得现在的长安门主比起以前要惹人喜欢些,见她脱衣裳还会扭头,明明以前看了眼中也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实在有意思的很。 银发少女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点点头,回了房间。 没人知道,在苏幼绾一如既往冷静的表情下到底掀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 少女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咚! 一声又一声,宛若鼓动。 那是情感,因为被路长远吃了感情,所以苏幼绾看向路长远,就好似在看着自己的感情,那感情混杂了男人的味道,香气扑鼻,让苏幼绾甚至有一种把路长远吃下去,重新合为一体的冲动。 苏幼绾明白了。 不是路长远想扑向她,而是她想扑向路长远。 四弟说这种觉得某人不一样,心咚咚跳的感觉.就是喜欢? ~~~~~~~~~~~~~~~ 裘月寒下了山,迎着雪再度来到了凡人王朝。 王朝内,她周围的楼上点缀着清白的雪,似她一样清冷。 裘月寒抚去了身上的雪,三两步的走到了上次买衣裳的店。 那老板正抱着火炉取暖,柔和的火盆中发着温暖的光,叫人昏昏欲睡。 女老板眼冒金光:“哟,这不是,上次那位.仙子,这次来是?” 裘月寒走进了店门:“按照这身,再给我做两套。” 这金主又来了,女老板搓搓手,笑靥如花:“很着急吗?着急的话.” 月仙子丢了个鼓鼓囊囊袋子过去:“我现在就要。” “诶,您等会过来拿就行!” 裘月寒点点头但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女老板可不敢怠慢这位,道:“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给您一成的便宜价。” 但月仙子仍旧支支吾吾的。 半晌。 女老板试探的问道:“可是衣服有些.长了?” 裘月寒松了口气:“有些拖地。” 可往下一看,女老板觉得这衣服正正好好啊,她心知肚明这群仙子想干什么,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就是了。 “这样的话,给您裁到这儿?” 她指的是小腿处。 裘月寒歪过头,画了道线,却是裁的更上了些,这样她的匀称的腿儿可就露出来大半了。 女老板惊讶道:“这样让别人看见都听您的。” “就这样,我练剑的时候穿的,短些透气。” 嗯,透气。 女老板暧昧的一笑:“既然是透气,不如在侧边开一条缝隙,然后用绳子系住,那样可就更透气了。” 见裘月寒不说话,女老板有些心惊胆颤,正欲开口,却发现仙子转身就走。 “我等会来拿,开条线就是了,第二条不用开线,也不用裁断。” 懂了懂了。 就只要一件练功的衣服,另一套是平日穿出去,换洗用的。 仙子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脑子里面总是奇奇怪怪的,尤其是看见路长远和夏怜雪你中有我,她感觉闷闷的,裙子她梦里的裙子要更短! 就这样! 裘月寒顺着热闹的街道往前走,这凡人的王朝也已经有了喜庆的氛围,街边卖着各种各样的炒货小吃。 这就是人间。 她不由得如此想着。 以前她不适人族,后来妙玉宫修道的时候远离尘世,硬生生的到了这个年岁才感知到凡间的温度。 “嗯?” 裘月寒疑惑的看向远方,拐角的不远处出现了争吵。 “我们的价钱已经给的很高了,你不要不知好歹。”说话的是个青衣修士。 那是修士。 道法门下的这个凡人王朝,平日倒是有着不少修士,但多数都默默的住着,从不显露实力,更不欺压凡人,老实本分的看上去就似本地人。 今日倒是稀奇,那青衣修士都快用出法诀了,似是要强买面前铺子人的东西。 在道法门之下欺压凡人?活的不耐烦了? 裘月寒走了过去,俏脸冰霜:“发生什么了?” 她才发现这是个古玩铺子,里面放着些玉雕和瓷器,老板是个看起来和善的白胡子老头。 古玩老板见裘月寒,似看见了救星,急忙开口道:“可是道法门的仙人?” 裘月寒淡淡的道:“算是吧。” “道法门的仙人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想强买强卖我这里的东西。” 白胡子老头指着那东西道:“这是前些年我捡到的,坚硬无比,就拿来店内当个摆件儿。” 在琉璃的柜子中,有着一块小巧的,漆黑的石头,散发着幽荧的光。 裘月寒摇了摇头:“你不想卖对吗?” “是。” 裘月寒对着青衣修士道:“他不想卖,走,或者和我打一场。” 青衣修士瑟缩了,他才三境,连裘月寒的气息都承受不住,于是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古玩老板这才松了口气:“感谢仙子了。” 裘月寒瞥了一眼那块黑石:“这东西你收好就是。” 古玩老板点点头,将骨头拿了回来,然后迟疑了一下:“仙子.您若是想要,可以取走这块玩意,我分文不要,道法门这些年庇护.” “不用。” 裘月寒摆摆手,白皙的手腕比雪更洁白些。 古玩老板急忙道:“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种很强生物的骨头,你这块儿里面已经没有生气了,最多用来打造一些法器,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裘月寒毫不留恋的转身。 “既然如此,与其让那人惦记.不如给了仙子吧,就当是感谢仙门这些年的庇护。” 裘月寒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过身拿出几枚丹药递给了老者。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买他不卖,自己不要老者又要送给她。 罢了。 人世间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裘月寒并不太看重这块骨头,也不缺武器,更没从那块骨头上感觉到念,她只是在想。 为什么会有这种骨头出现? 虽然还未接手死亡之道,但裘月寒却可以从死去的残骸中窥见死者生前的模样。 那块骨头并不是普通生物的骨头。 而是龙的骨头。 裘月寒甚至能共振听到那条龙身前的咆哮声,摄人心魄。 可在裘月寒现有的记忆中。 修仙界并未出现过龙,起码已经万年没出现过了。 倒是龙的传说一直都存在着,甚至有传说里说天上的太阳曾经就是一条龙。 裘月寒陡然觉得有些头疼,那是记忆撕裂的表现。 龙.真的存在吗? 冥君的记忆因为太过于久远与庞大,需要一点点复苏,这会儿裘月寒还想不起在上古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龙族。 不着急就是了。 裘月寒揉了揉眉心,慢慢的看着凡人王朝,她越来越喜欢红尘了。 等到天黑了些,她便来到了店门口,在老板抱怨“仙子,您怎么又来这么迟”的话中拿起了新的衣裳。 过两日裘月寒打算去找路长远学剑。 四季剑法她学了,一剑西来她也学了,《太上清灵忘仙诀》她还是学了。 但是她没学红尘剑道的法。 所以打算找路长远探讨探讨。 嗯。 穿新衣服探讨。 练功会热,所以穿的少点也没什么关系。 有羽的印记在手里,裘月寒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 120.月白色的剑 砰! 一道绚烂的烟花上了天。 路长远将手中的一团血聚散又合拢,那一团血便诡异的在手中绽放着一朵朵花,最后轰然炸开。 血魔的能力尚且运用的一般,还需要多加练习。 “公子。” 夏怜雪捧着几块儿年糕就过来了:“来尝尝,嫁衣和我一起做的,等会就吃饭了。” 路长远笑了笑,拿了一块儿,绵软微甜,黏喉咙。 白裙小仙子见路长远如此模样,捂着嘴掩笑离开了,她说今日要亲自做饭,就和以前尚在凡间的时候一样,每次过年都做些糕点送到不远的小郎中家,然后在小郎中一脸无奈的表情下说以后咱们成亲了怎么怎么样。 成亲了还不是这样,没什么区别。 大家似乎都忙忙碌碌的,路长远倒是落了个清净,看着忙忙碌碌的炊烟升起,路长远的思绪飘起。 他在想人,并不是想日月宫主或者别的什么女人,而是在想老郎中。 这辈子他是被上山采药的老郎中捡到,抚育长大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一个小婴儿遗弃在了山上,若不是老郎中捡到了他,他许就被山上的老虎吃了。 老郎中没有妻儿,就把路长远当儿子养大,传授了些药草本领,路长远也就成了郎中,但是大概在路长远恢复记忆的前五六年,老郎中就死了。 不是被人害死的,是老死的。 在路长远的记忆中,老郎中已经老的不像话了,白头发白胡子,眼睛都快睁不开,就是一身医术甚至快达到了入道的境界。 若是老郎中有仙缘,怕不是能立地五境。 路长远小时候问过老郎中的岁数,老郎中总会开玩笑说他已经老的不记得岁数了,之前路长远倒是没想过老郎中的问题,但今日想想还是有点奇怪。 这样的老郎中干什么待在一个大山的山脚的小山村? “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之所以怀念老郎中,是因为路长远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天罚之中活下来。 即便白裙小仙子用时间法也不应该能把他这么完整的拉回来才对,所以肯定还有别的人出手了,谁?欲魔? 欲魔有这个本事吗? 路长远眯起眼,仔仔细细的回忆着。 有人静静走了过来,冷清的似天上的月:“教我练剑。” 裘月寒莲步微移,靠近了路长远,衣服虽然买了,但是她还是纠结了好几日,这才在除夕夜前找到了路长远。 仙子咬着银牙,她觉得自己怪怪的,脑海中一直有靠近路长远的念头,这实际上起源于在轿子中看过的一幕幕。 虽然是师妹的男人,但是.是自己的守护灵吧,师妹抢走了自己的守护灵诶。 莫名其妙的翻腾感一直折磨着裘月寒,《太上清灵忘仙诀》都毫无作用。 路长远回过神,茫然道:“什么剑法?” 清冷仙子脸颊绯红:“我好歹也算是你的记名弟子,你不应该教教我吗?而且我是靠着你的红尘意进的红尘剑道,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倒也是。 对付血魔宫五境长老的时候,是路长远用魔纹给了一道红尘意,这才让月仙子悬剑入道。 “而且一剑西来我用的也不算好随我来。” 路长远很想说一句冥君还学什么剑啊,等到冥国归来,取回瑶光法,直接点谁谁死不就好了? 可不等他开口,裘月寒便将路长远拉到了后山的竹林:“我去换一件方便练剑的衣裳。” 月光打在竹上,散落清辉。 路长远再度看见裘月寒的时候,差点被那一抹月色晃了眼。 “你这是哪儿买的练功服?” 裘月寒的脸都要红到耳根了,咬着唇:“山下的衣裳店说的,说最近都是这样的练功服。” “你是不是买成了男装了?” 路长远瞧着裘月寒,仙子仙靥冷艳,如月般好看的眸子中满是羞意,琼鼻挺翘,唇如冬日绽放的梅般娇嫩。 向下瞧去,那黑色的裙子上下一体,就是裙摆短的惊人,仙子本就身材高挑,如玉般的腿儿便毫不保留的映入了路长远的眼,叫人眼花缭乱,最为过分的是那衣服旁边开了缝,似是开叉旗袍般用看起来就极为脆弱的系带系好,完全保护不住仙子的楚宫细腰,甚至能从缝隙中瞧见月白的衣料。 裘月寒仰起头,强装镇定:“老板说这衣服透气。” 她走了过来。 路长远这才发现仙子并未穿鞋,秀气的裸足踩踏在柔软的地面上,翠绿的镯子让那双没有点缀蔻丹的小脚娇美无比。 “你在看什么?” “不准看?” 裘月寒脸颊一红:“练剑!” 路长远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裘月寒在控制他! 他并未选择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而是想看看这位月寒仙子到底想干什么,一具略微带着寒气的身体送入了怀中,路长远的左手不自觉的贴上了仙子不堪一握的腰肢,右手则是握着裘月寒的柔荑。 手把手教剑啊。 充斥着弹性的臀儿贴在了路长远的腿上。 路长远有些咂舌,裘月寒的腿儿实在是长的晃眼,笔直的勾魂,比小仙子要厉害些。 “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裘月寒沉默了一下:“没多少,只是记得你抱着我.一路杀到了胧山,受了很重的伤,你没丢下我。” 在生与死的一线中,冥君的孤独感便轻柔的消磨去了。 冥君说,她的守护灵就是她的归宿,那对于裘月寒来说,路长远是什么呢? “也记得你和我在湖中洗了”月仙子咬着唇,她将自己的臀儿挪了挪位置。 “日后你与我们在一起就行了,不会孤独的。” 裘月寒感觉到脖颈有路长远呼出的气,这让她身体有些软,她轻轻开口:“你会放过我?” 路长远一本正经的说:“你放过我就行。” 仙子声音幽幽:“你我之间的关系复杂到我已经想不明白了,也不愿意想。” 剑光乍现。 路长远竟然握着裘月寒的手,用出了一招纯阳。 两人看起来的确是在练剑。 裘月寒道:“师妹之前和我说,既然有了你的印记,这辈子就不准接触其他的男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去冥国之前。” 好霸道的小仙子。 裘月寒哼了一声:“我看师妹是存心想把我摆在床上,可我真上去了她又不高兴。” 路长远能怎么办,只能笑笑不说话。 月仙子突然转过身,那对琉璃般的眸子就这样看着路长远,有些迷离:“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 这就是纯属胡诌了。 裘月寒生的极美,那种美是一种孤独的,宛若水中清莲的美,谁瞧见她,都会觉得似天上孤高的月降凡化而为了人。 “好看。” “那为什么第一次见我,乃至到现在,罢了。”裘月寒把话收了回去,心想着自己有些赌气了。 路长远感知着手中的冷玉软香,道:“因为没必要。” 裘月寒冷冷的道:“你知道师妹为什么明知道你和我有很多的秘密,却从不追问吗?” “她性子柔,一直是这样。” “性子柔?妙玉宫主,自动乱中杀出来的人,性子柔?在你面前罢了。”裘月寒转过身,与路长远眼对眼。 好凶的月仙子。 月仙子道:“因为她知道,你不喜欢她。” “那是以前。” 路长远不由得想起了欲魔入体的时候,那时候在他的五欲中,险些让他着了道的,便是夏怜雪。 这算是喜欢吗? 路长远不清楚,他喜欢过人,但是时间太久,已经不记得那种感觉,他只知道如今夏怜雪已经是他一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他又道:“我与她并不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关系,我是她的锚点,她是我的过去,这种关系,比起所谓的喜欢,要重的多。” 裘月寒丢下那轻盈的剑,双手环起路长远的脖,属于冥君的霸道一览无遗。 “听起来很好,若是她听到此处,就不会继续问下去了。”裘月寒轻轻的道:“可我却是要说的,你修到太上,本就很难喜欢上一个人,所以师妹想尽办法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路长远不知该说什么。 裘月寒伸出手,抚上路长远的左胸:“师妹觉得她亏欠你,让你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所以她想让我去弥补。” “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算起来,我欠她的比较多,而且我现在并非不喜欢她。” 人间的一见钟情到底是比不过日久生情。 小仙子已与路长远拜了堂,感情可以自生活的琐碎中聚集而来。 裘月寒的声音比月光还要轻:“这话有几分真呢?” “那不重要。” 清冷的仙子又道:“这些很重要。” 路长远摇摇头,默然不语。 “之前我时常会想,若是你兽性大发,逼着我做些不好的事情怎么办,可今日来之前我想通了,你根本就不可能做那些,因为你也不喜欢我。”裘月寒喃喃的道:“可若是你不喜欢我,我两世的孤寂又该由谁来消弭呢?” 若是其它人能掌控这妙玉宫的首席仙子,怕不是什么羞人的场景都玩过了,偏偏路长远什么也不做。 不仅什么都不做,在裘月寒想起冥君的记忆后,她甚至觉得和路长远之间始终有着隔阂,而随着这几日的相处,她恍然发觉,隔阂还在不断的变大。 这层隔阂若不去除,她仍旧孤寂,反倒是师妹和自己的守护灵长长久久。 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对吗? 路长远道:“这也不是喜欢,喜欢不过是感情中的一部分罢了,所谓的喜欢与爱,最后都会成为长久陪伴的亲情。” 裘月寒银牙一咬紧紧的盯着路长远,似有些恨铁不成钢:“日后每晚你都教我练剑!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已经弄不懂自己了,但是没关系,迟早会弄明白的。 路长远只能看着仙子踏雪而归,心中却是想着,日后每晚都要瞧着月仙子穿着如此衣裳练剑吗? 这和不穿衣服练剑有区别吗? 还是有的。 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勾人些。 ------------ 121.必须喜欢我多一点点 夜已经很深,甚至临近第二日了。 裘月寒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将这身将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衣裳褪了下去。 有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怎得就回来了。” 月仙子吓了一跳,秀气的青丝都有些凝滞,她回过头,发现不是夏怜雪,松了口气。 漆黑的夜晚中,一抹亮银色出现。 原来是苏幼绾。 银发少女站在门口,已经推开了门,轻轻的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都开了门,何必再问?” 苏幼绾道:“不得准许,不能闯民宅。” 裘月寒有些没好气,这还是她订下的规矩呢:“进来吧,你来干什么?” 她与苏幼绾不熟,也不知道苏幼绾来找她干什么。 “你身上有路公子的味道,你们刚刚搂抱在一起了?” 裘月寒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又听见苏幼绾道:“还背着夏姑娘。” 晴天霹雳! 好似有一股风吹过来,仿佛在戳着裘月寒的脊梁骨,说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可是明明就是她先来的! 裘月寒的眼中划过一抹敌意与恼怒,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这些情绪:“所以呢?你要如何做?告诉师妹?” 苏幼绾摇了摇头:“为什么?” 慈航宫的小师祖已经开始学到了路长远用问题回答问题的精髓。 裘月寒微微眯起眼:“那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谢谢我,夏姑娘刚刚在找你们,我把她劝回去了。”苏幼绾轻轻的道:“我不会告诉夏姑娘。” 银发少女的声音破碎空灵,说出的话却让人瞠目结舌:“你应该要知道,你想等着路公子对你下手是不可能的,我脱的只剩下肚兜钻他怀里,他都无动于衷。” 裘月寒觉得有点荒唐。 她算是明白了,这苏幼绾也在惦记着路长远呢。 ~~~~~~~~~ “嫁衣,把梅花给我。” 夏怜雪接过姜嫁衣递来的,新鲜采摘的梅花,将其捣碎,然后洒在了米浆上。 蒸梅花糕了。 时间道的道韵流转,白裙小仙子揭开了锅,内里香甜的梅花糕已经成了形,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姜嫁衣在旁道:“师娘,时间道.是这么用的?” 夏怜雪点了点精致的小下巴,已经习惯了姜嫁衣师娘的称呼——她都已经快觉得姜嫁衣就是公子的弟子了。 至于道法门主那是谁? “是呀,很方便吧。” 时间大道用来蒸糕点,确实方便。 夏怜雪知道姜嫁衣的意思,温柔的道:“你我都是人,都是要生活的,能让生活方便些的话,什么都是好的。” “师娘教训的是。”姜嫁衣似想到了什么又道:“长安门主的清汤素面” 白裙小仙子脑袋一歪:“不做,今年不准吃。” “是。” “公子以为瞒我瞒的很好,哼,我知道他肯定藏着人,指不定面就是用来纪念某个坏女人,以前我不在,现在就不一样了,以后这种东西,早些断了!” 姜嫁衣失笑:“可是师娘,长安门主身边的人有许多呢,您怎么不把苏幼绾和小师妹赶走?” 夏怜雪得意洋洋的拿起擀面杖,可爱的琼鼻上沾了点白色:“你别管。” 她聪明着呢。 正如裘月寒所说,小仙子觉得有些亏欠路长远,所以打算亲自挑选几个给路长远暖暖床而且她发现最近有点打不过路长远了,得叫个帮手。 这有什么的,就当是给公子选丫鬟了,以前凡间哪个富贵人家的主母不是这么干的。 她要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公子可以喜欢其它人,但必须喜欢她多一点点。 “要这么算,我得把嫁衣你也赶走,我瞧着嫁衣你也图谋不轨。” 白裙小仙子笑嘻嘻的用手指沾了些白面,抹在了姜嫁衣的脸上:“要不嫁衣你也给我家公子当暖床丫鬟?” “师娘!” 夏怜雪哼哼唧唧的,却是打从心底对日月宫主和梅昭昭提起了警惕。 那苏幼绾有什么好怕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翻天了?真正要警惕的是那个公子甚少提起的日月宫主。 一男一女闯江湖,出生入死创立了日月宫,她都没和公子经历过呢。 “说什么呢?”路长远闻到了香味,走了过来。 夏怜雪直接扑进了路长远的怀里:“说着给公子找暖床丫鬟呢,公子想要嫁衣还是师姐?还是一起?” 路长远敲了敲夏怜雪的脑袋瓜:“行了,该吃饭了,我的面呢?” 夏怜雪在路长远的怀里打滚:“不准吃。” 姜嫁衣歪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也不希望长安门主还保持着吃素面的陋习。 “那吃什么?” 夏怜雪指了指一桌子的菜。 路长远惊讶的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学了很久啦,只是一直没机会做。” 还是凡人的时候学的,就指望着每日做好吃的给小郎中吃,可惜没实现,不过没关系,现在不也很好吗? 白裙小仙子俏生生的从路长远的怀中探出脑袋:“嫁衣,去叫苏幼绾和师姐,吃饭啦。” “是。” 明亮的雪中,一袭黑裙的仙子和青白道袍的道姑走了过来。 夏怜雪招了招手:“吃饭啦吃饭啦。” 一张桌子,五个座椅。 这就是路长远苏醒来后的第一个年。 实际上在这里坐着的五个人,没有一个需要吃东西,更没有一个普通人。 慈航宫的命定天道,妙玉宫的时间大道,上古时代的死亡之道,以及天生剑体的真剑道。 一个比一个恐怖,但这些人如今都听话的拿着绣花小碗,吃着夏怜雪做的饭。 姜嫁衣轻轻的道:“若是莫鸢在这里就好了,人就齐了。” 夏怜雪凑在路长远的身边,一直给路长远夹着菜,一点都不好奇姜嫁衣口中的人名。 倒是裘月寒问了一句:“莫鸢是谁?” 路长远淡淡的道:“冷莫鸢,你的大师姐。” 砰! 烟花绚烂的上了天,已经到了第二日,也是第二年。 夏怜雪觉得自己的心情轻快,好的若春风拂柳,她说:“新年好呀,公子。” 路长远没忍住捏了捏小仙子的脸颊,引得小仙子娇嗔了数声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 122.初一 “此法不行。” “可用一城百姓,斩一六境大魔,已是最好的结果,若非如此,等大魔法成,日后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 “可凡人又何等的无辜呢?他们只是在过自己的日子,却要被修士之欲带来的恐怖后果夺去性命。” “不必再争论了,若你不帮我,我自去斩魔就是!” 路长远睁开了眼睛。 梦到了过去的事情做了个坏的梦。 阳光穿过染雪的竹子,打在了雪地上,影子层迭间透露出安宁的味道。 耳旁传来小仙子的梦话:“路哥哥,嘻,路哥哥。” 啪,路长远拍了拍小仙子的脑袋瓜。 “唔。” 路长远无奈的道:“起床了。” “再睡一会。” 小仙子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看见了路长远的侧脸后又将探出的小脑袋缩了回去,然后把被子蒙过头顶,软软的缩在路长远的身上,将路长远当成了抱枕。 “日上三竿了。” 路长远这就瞧见小树袋熊用出了时间道法,屋子内的时间一下就变得绵长了起来:“再睡一炷香。” 天知道外面的一炷香里面要过多久。 无奈,路长远只好将小仙子的手拨开,规规矩矩的放好,然后悄悄的走出了屋子。 恰好隔壁的房门打开,银发少女身着青白衣裳,一根木簪挽起,瞧见路长远出门,那对红瞳盯着路长远,似有些别的触感。 苏幼绾竟没蒙眼。 她泛起唇,道:“新年好。” 路长远回了一句,又问道:“怎么昨天不说?” 昨夜他们吃了饭,喝了道法门的陈酿,玩闹到半夜,等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响的差不多这才回去睡觉。 银发少女沉默了一下:“对于我来说,太阳升起来,才算是第二日。” 倒也是个理由。 少女的红瞳中不带有任何情绪,似无悲无喜,明镜高悬。 但她却开口道:“晚上怎没有动静了?” 路长远愣了一下:“什么动静?” 他就与少女对视了起来,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明白了苏幼绾的意思,然后颇为无话可说。 昨晚小仙子抱着他睡了一晚,很稀奇的什么也没做,可能是玩累了,也可能是自知敌不过路长远,要养精蓄锐。 吱呀。 路长远背后的门又被拉开了,小仙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公子怎得就起来了?” “你不是说还要睡会吗?” 小仙子的发似昨夜被路长远压的狠了,现在有些翘起,显得颇为可爱:“公子都起来了,我还睡什么?!” 看来不是赖床,是赖路长远在的床。 小仙子摆了摆手,用手捂住小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才道:“苏姑娘。” 苏幼绾嗯了一声。 夏怜雪眨了眨眼:“我去煮些粥,公子去叫师姐起床吧。” 我去叫裘月寒? 小仙子已经走远,路长远想起了昨日雪夜练剑的一幕,走到裘月寒的房门前敲了敲。 没动静。 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这群平日靠着打坐恢复精力的仙子们找回了睡觉的习惯后是不是都有些赖床啊。 就当路长远纠结要不要打开门进去的时候,门陡然被拉开了。 路长远的思绪缓缓凝着,冰肌玉骨绽放在他的面前,柔顺的黑发与月白的肚兜包裹着玲珑的躯体,属于处子与仙子的清香感带着些微的暖意扑面而来。 修长好看的腿儿仍旧慷慨的落在了路长远的眼中。 月仙子表情淡淡:“有什么事情吗?” “棠儿叫你去喝粥。” 裘月寒点点头,又道:“要进来吗。” 路长远摇摇头,后退一步。 现在的裘月寒有一点冥君的感觉。 那仙子的闺房好像要变成吃人的洞穴了,还是算了吧。 没多久,小仙子就煮好了粥,还没端上来,那清香的味道就已传来。 雪梨莲子粥。 路长远猜小仙子大概是又用时间道催熟了食材,然后采摘新鲜的用来炖粥了。 时间道也太方便了点。 以后冬天还能吃应季水果,让小仙子去当个卖水果的商人肯定大把大把的银子赚到手。 夏怜雪给路长远盛了一碗:“嫁衣应该在山顶,等会我去端给她。” 路长远捧起粥碗,也没拿勺子,眯起眼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到了胃,晕开了舒坦感。 “公子,我要回妙玉宫瞧瞧了。” 路长远不解道:“回妙玉宫干什么?” 小仙子捧着脸,眼睛中有着点点光:“之前是因为天劫才稀里糊涂过来的,那边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呢。” 夏怜雪怎么说也是妙玉宫主,也总不能把偌大一份家业放着吧。 “等我回去安排一下,顺便交代一下寒秋,后面的事还得拿个章程。” 寒秋是三位真人中唯一活下来的。 小仙子轻轻的笑着:“还要把嫁妆带过来呢。” 道法门是路长远的地盘,出嫁随夫,她还得把自己的小坟包打开,把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埋进去的嫁衣拿出带过来。 顺便小仙子还得回自己闭关的地方一趟,看能不能想办法重新回到瑶光,她现在有了一点点危机感。 “什么时候离开?” “今日就走啦。” 路长远又盛了一碗粥:“这么着急吗?” 夏怜雪乖巧的笑笑:“早去早回,再怎么说,不能让妙玉宫在我手里就这么衰落了吧,刚好趁着新年新气象,让妙玉宫焕然一新。” 小仙子可是妙玉宫的第一代宫主,若是妙玉宫一代而终未免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路长远又道:“要我和你一起回去吗?” “不必啦,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虽然平日在路长远身边颇为孩子气,但夏怜雪可是实打实的修仙大能,在天山自家人面前和公子腻歪也就罢了,真要是回了妙玉宫,还是多少要有点威严的。 威严满满白裙小仙子! 不远处的银发少女陡然开口:“我也得回黑域一趟,嗯,会回来的,毕竟在这里才有利于我修道。” 虽然在道法门养好了伤,也给慈航宫的那位给了消息,但终归还没回去过,这一次出门也太久了点。 苏幼绾觉得自己见了红尘,她看着道法门的人其乐融融,就莫名其妙的有点想见自己的师尊了,不是通过慈航像,而是确实的去看看师尊。 那就回去一趟,告诉一声师尊自己看中了一个男人,然后再回来就是.还得去问问四弟该怎么抢男人。 慈航宫小师祖也很忙的。 这热热闹闹的天山,似乎转瞬就又要变得冷清了起来。 夏怜雪歪过头看向裘月寒:“师姐要与我一起回去吗?” 裘月寒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她回去干什么,她还得留在道法门让老妖怪教她剑法呢。 有些仙子已经忘记自己是妙玉宫的首席了,只记得自己是道法门的小师妹。 忘本! 夏怜雪狐疑的朝着裘月寒笑笑,想了想,那就是公子和师姐独处了呢,虽然也在她的打算里面,但多少心里有些不舒坦。 白裙小仙子看回了路长远,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能看见些微小仙子洁白整齐的贝齿。 路长远有点茫然,他还在喝粥,看着白裙小仙子笑得有点令人不明所以,遂问:“你怎么不喝粥?” 夏怜雪盯着路长远,娇美的眸子中有着笑意,她轻轻的道:“今早起来的早了,没胃口我一会有别的东西要喝,公子先喝就好。” ~~~~~~~~~ 裘月寒默不作声的摸着手里的龙骨,想着等会师妹就要走了,今晚练剑好像可以再放肆些。 “我去练剑了。” 她将粥全部喝完,拿起自己的剑,走向了竹林,沿着天山的小路往上,裘月寒很快来到了半山腰,此处有突出山体的巨石,站上石头,便能自天山的半山腰瞧见天山之下的景色。 裘月寒盘坐在巨石上,拿出那块龙骨对着天空的太阳,又想起了那个传说。 骨头是黑色的,而如今是青天白日,丝毫对照不上,龙怎么可能化为太阳呢? 裘月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不去问问那老板到底是在何处捡到的这骨头呢? 思及至此,裘月寒这就又下了山。 因为是初一,王朝的街道上仍旧传来阵阵的鞭炮声,显得热闹极了。 裘月寒直直的走向之前拐角那家古玩店铺。 店铺仍在,挂上了红灯笼,内里陈设也别无二致,老板仍旧是那个白胡子老头。 见裘月寒过来,老头笑呵呵的:“这位姑娘想要些什么?我这小店发东西可都有些年头了,是实打实的古物。” 裘月寒愣了一下。 这老头好像,不认识她? 她皱着眉道:“你那骨头你是从哪儿捡到的?” “骨头?什么骨头?” 裘月寒感知到有些诡异:“五日前那个下午,我见你被一个修士欺负,他想夺你一件宝物,我阻止他,你将骨头赠给我。” 老板脸上的不解做不得假:“仙子可是记错店铺了,我从未有过什么骨头,而且在这道法门的脚底,谁能欺压我们这群凡人啊。” 闻言,裘月寒瞳孔一缩,她拿出骨头,递给老板:“你真不认识此骨?” “并不认识,仙子,不是我说,这难道不是一块发光的石头吗?这玩意丢在地上我都不会捡的,我这小店可是古玩铺子啊。” 是了。 老板是个凡人,凡人根本不知道这玩意的来历,带回家许也只是因为石头发光这天下发光的石头多了去了,又不是什么宝物。 为什么之前的老板会不卖呢? 老板又道:“更何况我五日前根本就没见过仙子啊。” 裘月寒皱着眉:“你那天在干什么?” “就寻常开店啊,但大概未时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困了,就在店内睡着了,一直睡到了辰时,老了,觉就容易多。” 未时? 那时候差不多是她刚到衣店的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老板就睡过去了,那她见到的那个白胡子老板到底是谁? 裘月寒道:“你是否见到了一个青衣修士?” 正是那青衣修士来抢骨头的。 老板摇头:“并未见过,不过在年前,大概就是四日前,城外的河中有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后来应该是.应该是被裹了席,随意的埋了。” “埋在哪儿了?” “大概是城北吧,外来的若是死了都埋在那儿。” 裘月寒很快按照老板所说的来到了城外的坟地,随手一挥,那地寸寸炸开。 不久。 泥土翻转间果然有一具尸体出现,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仍然可以看见几分面貌,果然是那抢东西的青衣修士。 事情已经极为清晰,那日有人装成了老板的模样见了她,至于目的.要把骨头送给她? 送给她干什么? 裘月寒看向道法门或许不是送给她,而是要送给路长远? ~~~~~~~~~ “我?我吗?” 刻画着交欢男女之图的合欢大殿中,梅昭昭仍旧一袭黑袍,指了指自己:“又是我?我才刚出任务回来,险些死在了冥国,萧清风根本就不念旧情,我可还没休息多久呢,这就又让我出任务?” 梅昭昭极为不忿:“我好歹也是钦点的圣女,一天到晚在外面抛头露面,像话吗?” 站在梅昭昭面前的,是一位身姿妖艳,丰乳肥臀细腰,胭脂红唇的修士。 合欢门,六境开阳,红裳真人,也是合欢释欲派的一员。 梅昭昭语气愤怒道:“我在冥国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这次任务我不能出。” 红裳真人看着梅昭昭,声音娇媚无比,叫人听的心猿意马:“伤若是未好,寻个男人吃一吃,治疗就是了,快得很,如同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到底要何时才能治好伤?” 闻言梅昭昭更怒。 自从新的合欢门主上任,灭欲派就被狠狠打压,她这圣女自然首当其冲,上次去冥国就是。 这任务九死一生,梅昭昭压根就不愿意去,可她是通灵之体,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进入了冥国。 好不容易回来了,想着起码能安生几天,这次怎么都不该轮到她了,可以寻个空着手破入五境,可没想到红裳这次竟又找到了她。 “给你寻十数个精壮的男人,实在不行,把我的乖狗狗给你用也没问题,它的精气足的很哩。” 梅昭昭咬着牙:“我才不用那些,我的衣裳可不是谁都能剥开的,起码得是个强的过分的男人长安道人那么强的,这才能让本圣女丢了矜持骑上去。” 说来好笑,这位合欢门的圣女至今还是个雏儿呢。 “你们这一脉还想着长安道人?那位已经飞升了!”红裳收敛笑意,见梅昭昭敬酒不吃吃罚酒,冷哼一声:“这次是要去血魔宫,听说血烟罗人间蒸发,血魔主有意再培养一个接班人,要秘密做一些什么事,你去瞧瞧,若是不愿做此事,狐族的接洽你也别去了。” 话语落下,红裳直接消失不见,只留下梅昭昭又气又怒。 生气,但是没办法,她只好离开了大殿,可刚出了大殿的门,侧殿中的靡靡之音阵阵传来, 梅昭昭讨厌这副景色,她略过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提起速度,没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所居住的山头。 在这魔窟中,她的居所算是污泥中的一朵莲般纯洁,小院的门口栽种着两三根梅,雪中这些梅绽放着,好看的惊人。 这些树都是她亲自栽种的,选了许多种类,最终还是选择了梅,或许她姓梅吧。 梅昭昭松了口气,将黑袍放下,露出了一张令人窒息的容貌。 那是一张魅到极致的脸,就好似陈年的酒,甚至不需要品尝,只需要嗅吻一下,便能令人神魂颠倒,失去自我。 若是配合上合欢门魅惑人的本领,只要梅昭昭愿意,这天下的男修士怕是得排着队跪在她的脚下。 “苦匆匆。” 梅昭昭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黑袍彻底丢开,酒红色的长发顺着少女的肩垂下,如同梅花一般耀眼,美而不艳,清中带着妖。 而少女晶莹的肌肤似在黑暗中发着光,温润的眸子中似有秋水微荡漾,若是男人与这双眸子对视,便会产生少女心悦自己的错觉.这是一双极为可怕的眸子。 她樱红的唇更是完美无缺,勾的人发疯般想要品尝,可少女却只是泛起红唇道:“朝来寒雨晚来风的,奴家怎么命这么苦。” 她终究还是要去血魔宫走一趟。 可是血魔宫这一块儿她就认识一个血烟罗,那阴阳人还和自己家切割,没了少主的名号。 这血烟罗干什么放着好好的少主位置不坐啊,搞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了! 梅昭昭叹了口气,只能希望血魔主到时候如果逮到她了,看着她的师叔是曾经宠妾的基础上,放她一马。 “幸亏奴家压根没受伤。” 冥国一行,梅昭昭确实没受什么伤。 梅昭昭闭着眸子,心底把红裳真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 “汪汪。” 一座小山村之前,一个身穿百衲衣的跛脚和尚蹲下来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 “阿弥陀佛,狗施主可能告诉小僧,那血魔宫的少主是否在此地?” 见大黄狗不答话,和尚手中的力度越发的大了。 “你这和尚为什么欺负大黄?” 村里的小孩跑了过来,斥责着和尚。 “小僧只是在问狗施主问题罢了。” “你这和尚好生奇怪,为什么问大黄问题,大黄又不能回答你!” 和尚露出了一抹笑,森然白牙清晰可见,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物有灵。” ------------ 123.好看吗 白裙小仙子吃饱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眼睛里发着光,笑眯眯的挥着手。 路长远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担心自己衣服被扒了。 天山一时间变得寂静无比,只能偶尔听见竹上的雪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他转过头就看见了上山的裘月寒。 仙子面无表情,一袭黑裙勾勒着她玲珑的身段儿,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并未系紧,黑白分明如同黑衣仙子之于雪地般令人难忘。 “衣铺的老板送我的。” 裘月寒回来之时去了一趟铺子,又买了些衣服,那老板似是赚的多了,竟送了件价值不菲的狐裘给仙子。 羊毛要想薅的久,得适当的给客人一点福利,这才有回头客。 她走至路长远的面前,启唇:“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嫁衣师姐日夜要在天山之顶看世间,只剩你我了。” 那句只剩你我,仙子着重的咬重了读音。 路长远似选择性的略过了月仙子话语里面的暧昧:“回去家一趟,然后想办法去找另外半只血魔。” 他才吃了半只血魔,还有半只在血魔宫呢。 裘月寒并未在意血魔之事,而是皱眉道:“哪个家?” 还有哪个家? 当然是还没出山的时候,大山深处的那个家。 裘月寒想起来了,明明差不多也才一年不到的事情,如今看去竟然似久远的过分。 当初她还对着路长远说我算是你的东西呢,如今竟一语成谶,关系杂乱的已经让裘月寒都懒得理了。 或许从那个上古时代一直到如今,路长远与她的命运早已交织在了一起,慈航庙之上不过是缘分的延续罢了。 裘月寒轻轻的道:“回去干什么?” “祭拜一下。”路长远笑道:“我这辈子是被一个老郎中养大的,他死了好多年了,按照习俗,过年也要去祭拜一下的。” “算是你的养父吗?” 路长远嗯了一下,记忆中他没喊过老郎中父亲,毕竟路长远很小的时候,老郎中就很老了,这要是喊父亲,乡里可能要说闲话的,更何况老郎中从未叫路长远喊过他父亲,所以路长远一般都喊的是老头子。 裘月寒道:“我随你一起去。” 不等路长远拒绝,裘月寒就拿出了那块儿骨头,并开口将山下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路长远拿过龙骨,仔仔细细的看着,骨头入手冰冷,散发着漆黑的光。 这骨头他也没见过,用血魔的法去感应也没有丝毫的收获,大约死了很久了。 “你记得有龙这种生物吗?” “暂时还想不起来。” 那就完事了,冥君都不记得,路长远就更不知道了。 “龙大约是存在的。” “先收着吧,那假的古玩老板的身份之后再说.你有没有查看那个青衣修士的伤口?” “看不太出来,死的太快了,被某种兵器一瞬贯穿了胸口。” 在路长远低头思索骨头的时候,月仙子已经与他靠的极近,甚至脸颊贴起了脸颊,路长远的眼中这就出现了一对秀巧白嫩的足。 仙子竟然裸足踩在雪面上,如此更显得小脚玲珑可爱。 路长远中止了思绪:“不穿鞋不怕得风寒?” 裘月寒几乎吻上了路长远的耳,温润的吐息打在了耳垂上:“好看吗?我瞧你挺喜欢师妹.” 你怎么也知道? 那天晚上到底有多少人在门外看啊,苏幼绾,还有你.姜嫁衣不会也在门外看吧! “该教我练剑了。” 月仙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带起些微的麻痒感。 ~~~~~~~~~~~~~~~ 夏怜雪小小的打了一个喷嚏。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是到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算了。 经过数日的赶路,小仙子只身回到了妙玉宫,瞧着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心中莫名的泛起了些许的不舒畅之感觉。 比起道法门,自己的妙玉宫似和凡人隔的太远了些小仙子并未想太多,一闪身就进入了宫内。 被寒泽逆转大阵所带来损害已被小仙子逆转时间修补,那些本要被一齐卷入寒泽魔体的妙玉宫弟子也因为小仙子出来的及时,并未死伤太多。 夏怜雪走入了清寒的,铺撒着琉璃砖的大殿。 寒秋真人立刻迎了上来:“宫主。” “嗯,如何了?” “宫内的损伤并不大,只是有几位长老死于三宗的毒手。” 妙玉宫损失的是中高端战力,也就是五境和六境的人,大多数年轻一代倒还留着,日后慢慢恢复,总能缓过气来。 夏怜雪点了点精致的下巴:“沧澜门,血魔宫,尸傀宗,过些日子我亲自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寒秋顿了一下,有些小心的道:“宫主,您的身体” “有些伤势,无伤大雅。” 听夏怜雪如此说,寒秋揪心了起来,宫主修时间道,可拉长时间治伤,即便如此都还留有伤势,那这伤有点不小了,她只好道:“还望宫主早些恢复境界,否则我宫根基不稳。” 只有夏怜雪稳稳当当的,妙玉宫的九门十二宫之位才稳当,若这百年夏怜雪时不时露个面,告诉她人妙玉宫主好端端的,那三宗怎么可能敢来。 夏怜雪摆摆手:“无妨,即便我受伤,她们也不敢来的。” 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以前的妙玉宫主是孤身一人,现在的妙玉宫主后面站着道法门呢。 寒秋真人见此也不好说什么。 夏怜雪突然道:“红鸾祖师是从藏经阁的画中出来的,那副画呢?” 彼时因为天劫的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天劫中,又因为红鸾祖师已经死亡,自然就没人注意那副画在哪。 但这会儿小仙子突然想了起来。 三千大魔好杀的就被杀了,不好杀的就被封印了,画魔被红鸾祖师镇了下去,是“镇”,而不是“杀”。 那红鸾祖师把画魔镇在哪儿了?如今红鸾祖师死了,被镇压的画魔又怎么样了? “画” 看来寒秋真人也不太清楚画去哪儿了,当时乱成一团,事情接踵而来,谁知道那副画去哪儿了。 夏怜雪皱起眉:“宫内有没有下如同墨一般的雨?” 寒秋真人摇摇头:“并不曾。” 那画到底去哪儿了? 夏怜雪皱起眉,但很快又舒展了眉。 没了就没了,管他呢,只要不在妙玉宫埋伏着,在哪儿爆炸都无所谓了。 ~~~~~~~~~~ 血魔宫并不如同大多数宗门一样,在深山中,而是在海外的岛屿上。 此处终年乌云环绕,不见光亮,在环绕的岛礁正中央,便是血魔宫的主大殿。 血霓裳已经回到了血魔宫。 镇长老道:“既找不到另外的血魔半身,这次化龙骨的把握可就大大降低了。” 血魔主下了令,谁能完成化龙骨一事,就是下一任的少主,所以除开血烟罗以外的二十多个子嗣都发了疯,血霓裳自然也不例外。 起初,血霓裳得了秘密的消息,知道了灵族下镇了半只血魔,去灵族也正是为了抓了那半只血魔用以化龙骨,可惜被路长远捷足先登,这就没了办法。 四周陡然泛起血腥之气,最后缓缓凝实成了一人。 血魔宫的青血真人。 此人竟然没死,而是在妙玉宫一战中偷偷的溜了出来。 血霓裳露出了笑:“青血真人。” 青血真人枯败的身躯上有一道可怖的开裂,看来即便他侥幸留得了性命,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给予你,莫要让老夫失望。” 青血真人淡淡的道,然后把手中的东西丢给了血霓裳。 那是一卷画——妙玉宫藏经阁上的那副山水画。 这人竟然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走,溜走的时候还将此画带了出来,不仅如此,就连灵族镇魔一事都是他告知血霓裳的,作为血魔主最为信任的老臣,青血真人知道些秘辛也不奇怪。 站在血霓裳背后的镇长老暗自叹了一声,没想到青血真人竟然支持血霓裳。 青血真人又道:“血烟罗的少主令也在我手中,魔主叫我代为保管,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彼时在妙玉宫山脚的客栈内,血烟罗叫白薇在村口举着令牌,后来白薇说令牌突然不见了,便是青血真人取走了。 后才有了青血真人上妙玉宫山门一事。 血霓裳收起了笑,极为郑重的点头:“霓裳已知晓。” 如此有分量的人站在了她的这边,她本身的修为天赋也就仅次于血烟罗,这少主之位,她已十拿九稳。 青血真人道了一声善,化为血雾离去。 镇长老也是那一役的人,他好奇的问道:“您拿这画干什么?” 血霓裳并不言语,只是带着人,站在了岛屿之外。 似在等人。 又过了一日一夜。 有一水墨长舟自海面而来,其上坐着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画笔的老者。 血霓裳这才解释:“这位是青罗画宫的紫华真人。” 九门十二宫魔门之一,青罗画宫。 镇长老难以置信道:“您怎么请得动他?那幅画?!” 以画入道的青罗画宫对于这种与画魔有关的画卷,当然极为感兴趣。 ------------ 124.要摸摸吗 “你平日不是盘坐吗?” 路长远不由得问。 两人正在去往村里的路上,轻纱小轿夏怜雪留给了裘月寒,自己是乘着飞舟离去的。 而帷幔白纱之下,月仙子褪去了狐裘,内里的黑裙有些滑肩,一双可爱的,白里透红的小脚毫不保留的交错迭放在了路长远的面前。 月仙子似是丝毫不知道这有多勾人,撑着头,指尖泛着青丝,她看向轿外,也不回答路长远的话。 那纤巧双足宛如初绽的玉兰瓣,足弓划出优美的曲线,踝骨处肌肤透出初雪般的莹润光泽,粒粒分明足指宛若温玉般勾人。 安静了半晌,路长远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印记开始发热。 这仙子嘴上不说话,面容清冷,但内里却是火热的,就差对路长远道允你把玩一会了,这会儿控制路长远要干什么实在是好难猜测啊。 路长远有点头疼。 他觉得裘月寒有点拧巴,若是小仙子在这里,就要过来扒他的衣裳了或许孤独的人都这样,只有长久陪伴在其身边,才能将那层拧巴的冰山去除,采摘里面的雪莲。 但路长远可不惯着裘月寒。 噬心魔纹太好用了你知道吗? 看风景的清冷仙子突然嘤咛了一声,随后侧过头,面颊绯红的看着路长远。 轻微的喘息声阵阵起伏,月仙子虽然极力稳固着自己清冷的表情,但温润的眼中已经有了碧波荡漾,双腿轻微交错间,口中响起了诱人的声音。 路长远别过头去,随后猛地睁大眼。 羽的印记更加猖獗,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唔!” 仔细看去,月仙子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迷离,双手捏着白纱,褶皱勾勒出仙子手的轮廓。 两人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半晌,裘月寒转过身,曼妙的身躯趴在地上躬起,一点一点的爬到了路长远的身边,将螓首靠在了路长远的肩膀上,语言中带着某种无法拒绝的情绪:“饶了我,好不好?” 两人的交锋这就告一段落,本次以路长远的胜利告终。 裘月寒运转《太上清灵忘仙诀》让自己心如止水,随后泛起浅笑。 她刚刚竟然不用心法,硬扛路长远的魔纹。 月仙子觉得沙子拧出了水,可只轻轻的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是你的主人,又是你的奴儿,还是你的小徒弟?” 路长远也有点语塞,这身份一层一层的迭起来,就好像是突破着某种禁忌般令人兴奋。 月仙子的发蹭到了路长远的手边,有些痒痒,仙子道:“到底是因为你认识了裘月寒,才认识了冥君,还是因为你认识了冥君,才认识裘月寒呢?” 这谁又说的清楚? “若是你先认识的裘月寒,那裘月寒比起夏怜雪要早些认识你,若是你先认识的冥君,冥君也比夏语棠认识你早些,对吗?” 不是这么算的吧。 路长远如今还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绕过天道,降临过去的,这个问题也就注定没有答案。 “似怎么看都是我先来的吧。” 好在裘月寒也并未多问,只是靠着路长远,慢慢的睡着了。 或许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让路长远狠狠的惩罚她,而是想过来靠着路长远睡一觉。 路长远也不清楚就是了,他修道修了这么多年,也修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等到裘月寒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小轿已经停了下来。 路长远用摸小仙子脑袋的方式摸了摸裘月寒的头,被月仙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不是师妹。”月仙子如此说道,然后用手将青丝拨弄到耳后,俯身狠狠地与路长远唇舌相交。 青丝扑面,仙子的味道也随之而来,良久而分,仙子美的惊人。 裘月寒面无表情道:“走了,去祭拜了。” 仿佛刚刚主动的,在轿子上玩花样的是其它人一般。 路长远只好无奈的跟着下了轿子。 村子仍旧是那个村子,村口也如同离开一般,只是村远处的那座山似有些塌陷,许是因为冬雨落下,泥石沉落山体滑坡了。 门口的大黄汪汪了两声,极为欢快的跑了过来蹭着路长远的裤腿。 路长远顿下摸了摸狗头。 他的家在村口,看去,门口的两根大树已经拦腰被斩断,倒在地上,院内的篱笆被砸的稀烂,灶房的门破了一半,有风吹过就吱呀的响动着。 陡然,一阵风吹过,路长远和裘月寒同时眨了一下眼睛。 裘月寒美眸中满是看不懂的情绪:“也不知道你家还能不能住。” 两人走近。 索性当时血魔宫的两人并未损坏主屋,只是顾着追杀两人,所以主屋的陈设还完好,不至于今晚没地方睡觉。 “我出去走走,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路长远道:“能不能来帮忙收拾屋子?” “我今晚不想吃清汤素面,所以我打算上山。”裘月寒看着路长远,似乎在控诉着那天路长远给她吃清汤素面的行为。 “不是还有腌萝卜吗?” “现在没有了。” 腌萝卜在厨房的柜子中,被血魔宫的人打翻在地,滚在地上已经吃不了了。 但裘月寒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 裘月寒道:“不太对,我刚刚往村子里面走去,发现十室九空。” 路长远皱眉,这个村子虽然小,但是家家户户都应该住了人,那血魔宫的修士也不曾残害凡人。 发生了什么? “我出去瞧瞧。” 路长远走进村内,正如裘月寒所说,村内大部分的屋子都没了人,甚至连鸡鸭都看不见几只了。 村民集体迁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越往里走,便越是寂静。 裘月寒站在路长远的身边:“此刻正是晚饭的时候,可如此多的房屋内,竟然没有炊烟,这本就很奇怪。” 路长远更加往里走了走,过了一座残破的小巧桥梁,一座极小的房子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这是唯一有烟的地方。 此处是苦妞的家,路长远还记得这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她很多次来找路长远给母亲配药,极为有孝心。 “嗯?” 路长远抬起头,天上有乌云汇聚。 裘月寒轻轻的道:“要下雨了,冬日的雨应该极为刺骨。” 陡然,一句急切的话传来:“你们两人,快进屋子来,莫要被雨淋到了!” ------------ 125.更阴的来了 雨顷刻落下。 冬日的雨带着刺骨的风,化作了吃人的水幕,冷的惊人。 路长远转瞬带着裘月寒冲入了房间之内,雨水丝毫没有触碰到两人。 大雨打在了地上,溅起水滴,将土地染成了墨色。 整个村子在墨色的雨水下竟显得有些诡异惊悚。 “红鸾祖师的雨.不,是画魔吗?” 画魔为何会在此地?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昏暗的屋子,里面只有寥寥几件陈设:板凳、木桌,还有点着的蜡烛。 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淋了雨会糟的,村里的人淋了雨,就都不见了。” 有人自黑暗中显露出身形,一袭紫衣,长发及腰,胭脂红唇,风尘气根本就止不住。 路长远皱起眉:“血烟罗?你为何会在此处?” 血烟罗又咳嗽一声,他的脸上泛起了不知名的苍白色,仍旧有半边的身体藏在黑暗中:“我已与血魔宫毫无瓜葛,对你.没有恶意,不用警惕我。” 他看见了路长远的断念,眼神动了动:“我是来此地静修,二位为何来了这座村子?” 路长远冷冷的道:“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血烟罗苦笑:“此处竟是你家吗?二位不该回来的,如今怕是要与我一样,大祸临头了。” 这位前少主这才解释。 彼时在妙玉宫山脚客栈的时候,血烟罗便交还了令牌,带着白薇远远的离开,回到了这座村子。 他也就在此地潜修。 本来安安稳稳,乡间安宁无比,炊烟袅袅,缓慢的生活让血烟罗静下心来,甚至快触碰到了五境,但事情在短短的几个月后发生了巨变。 村子开始隔三差五下起了雨。 这并不是稀奇,秋雨连绵,哪年不是这样,只当是天公不作美,村民起初都并未当一回事。 可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村里突然有人不见了,起初是王木匠,村里大部分的板凳桌子都是他打的。 王木匠还打趣过路长远,说等日后路长远结婚,他就给路长远打一套崭新的家具,当时路长远只能笑着拒绝,因为王木匠的女儿的腰有路长远一个半那么粗。 有点恐怖。 十里八乡没结婚的女孩儿都盯着路长远,王木匠的女儿自然不例外,哪儿是打家具,这是探口风来的。 然后是李猎户。 与王木匠不同,李猎户的消失是有人看清楚了的。 那是一个晚上,村里电闪雷鸣,将要下雨,有人在村口看见了李猎户提着一只狐狸回家,那人和李猎户打招呼。 李猎户提起狐狸也对着那人笑笑,可突然,天空落下滚滚大雨,当那雨水打在李猎户的身上之后,只一瞬,李猎户就消失不见了。 起初村民们是认为雨水中有怪物,把李猎户叼走了,但事情显然并非如此。 自这一天起,村里开始下起了水墨色的雨。 有几位孩童好奇的窜入墨雨中,转瞬也就没了踪影。 雨会吃人! 这可吓坏了村民,除开少数几家人,其它人都急忙离开了村子。 血烟罗悲伤的道:“白薇,也就是你口中的苦妞,正是第一天窜入雨中的一人,我之所以在此地不曾离去,就是在寻找她,可我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办法,又不敢贸然进入雨中,便在此地蛰伏了。” 天知道进入雨中会是个什么后果。 路长远皱眉道:“果然是画魔,红鸾祖师死了,它没了掣肘,便逃走了,可它为何来此处?” 这画魔藏匿在此处,魔气不显,姜嫁衣也极难看见它。 裘月寒想了一下,道:“可能是它也受了伤,需要在这里修养。” 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红鸾祖师苏醒来的时候也实力大跌,画魔也定然好不到哪儿去。 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画魔是个什么状态,而是在于画魔为何在此处? 路长远又道:“此地或许有能修复它伤势的东西。” 也就只能做此等解释了。 但血烟罗为何说回村就是大祸临头?实在不行,学着村民一般离开不就好了? 血烟罗很快解释了这个问题,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飘忽,似喉咙有些浮肿:“若是二位七日前来许还好,但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路长远与裘月寒同时看了过去。 血烟罗厉声道了一句:“来了。” 仿佛有某种湿润的东西打在地上蠕动,门外的踏踏声越来越多。 “什么东西?” 路长远面无表情,一把拉开了门,在墨色的雨中,有各种各样的生灵正在聚集,领头的似是一只水墨熊,此刻正立着数丈的身体,张牙舞爪的走来。 裘月寒小声地说了一句:“墨族,这是墨族的能力。” “墨族?” “嗯,和我们和灵族的能力有一些相通的地方,不过比起灵族直接召唤死去之人的念,墨族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勾勒出其他的生物的形体当作攻击手段。” 这墨族和灵族有的都是属于可以呼唤其他助力的能力。 裘月寒顿了顿:“墨族是一种没有眼睛,形似圆球,左白右黑的生物,看起来和大号的墨水一样,不是很好对付。” 这种族路长远压根就没听说过,也没有在记载中见过,多半是在远古万族大战中灭亡了,也就裘月寒这种老妖怪中的老妖怪能知道一星半点。 月仙子提起剑,道:“你来还是我来?” 路长远微微讶异,将断念收回,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路长远第一次看见没有受伤的,真正全盛的裘月寒用剑。 妙玉十三剑——舟荡水中月。 剑光仿佛在雨中弹起波纹,缓缓晕开,以不可抵挡的力量将雨中的墨水怪物击溃,这并未结束,因为紧接着下一剑转瞬来到。 玄英! 这是路长远的冬剑。 在小仙子和姜嫁衣的为难下,裘月寒硬生生的速成了四季剑法。 此时正是冬日,这一剑招本就要强几分威力,加之是裘月寒用剑,更显得恐怖无比,天空的云层被生生撕裂了去。 血烟罗不可置信的看着裘月寒,眼中多了几丝害怕的情绪。 这位妙玉宫的首席此刻应该是半步五境,即便这半年有奇遇,突破了五境,也不该如此之强。 谁家五境能砍破天啊。 路长远家的。 路长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裘月寒这一剑用出来哪怕是他都觉得恐怖。 好凶的月仙子,好凶的剑。 血烟罗闷哼一声,喘息着,似要病死一般道:“我之所以说二位也出不去等会雨停了,二位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这个村子出去的路已经不存在了,我前些日子试过,但是无论我怎么往出口走,最终都会回到村子里面来。” 起初还没有这种类似于界一般的存在,但是在七日前,血烟罗发现一切都变了,雨中有了怪物,村口的路也模模糊糊,这时候血烟罗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并未等待多久。 或许因为此时是白日,这场墨雨也有些忌惮太阳的光辉,又或者是忌惮天山之巅的姜嫁衣,所以雨很快就停了。 裘月寒道:“雨停了,我们出去瞧瞧?” 路长远点点头。 这便离开了白薇的家,那些落在地面上的墨雨已经开始褪色随后一点点的消散,被染黑的,还不曾融化的雪也逐渐回归了雪白。 大雨看来就是画魔的法了,此刻法失效,一切自然回归原本的模样。 一直走到村口路长远家,裘月寒才轻轻开口:“他身上有死气。” 虽然还未接手死亡之道,但月仙子还是能看出血烟罗要死了。 路长远点点头,他自然也看了出来,遂道:“阴阳二气紊乱,许是遭到反噬了?但看他的模样又不似忘了自己的性别。” 修阴阳道之人,若是忘记了自己的性别,转瞬就会被道反噬。 但血烟罗明显还男里男气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噬的这么严重。 沿着来时的路,裘月寒与路长远来到了村口。 “出不去。” 前方的路模糊看起来还是与来时没有区别,但若是仔细看,便能看见路旁有朦胧之感。 路长远开口,蹲了下来,看着朦胧的空间:“如果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最终会掉头往回走。” 就好似民间传说的鬼打墙一般,进得来,出不去,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鬼打墙,而是更为高明的法。 画魔把“出口”这个概念抹去了,所以无论怎么走,都只能走入“入口”这一条路,也就是如血烟罗所说,回到村中。 裘月寒提起剑,道:“要出去吗?” 看月仙子跃跃欲试的样子,路长远只好道:“不着急。” 曾经是瑶光,如今跌境到六境的画魔弄出的东西,若是其它人来了还真不太好出去。 但是裘月寒是一般人吗? 显然不是。 画魔能把概念抹去,在修仙界已经是很阴的招数了,但路长远旁边有个更阴的,裘月寒可是能把没有生命的东西赋予死之概念的冥君。 玩阴的谁阴的过冥君啊。 路长远很微妙的看着一身黑裙的清寒仙子。 然后想起了裘月寒月白色的肚兜。 裘月寒有些疑惑:“为何如此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衣裳没整理好。” 不应该的。 刚刚离开轿子的时候可是细细的将裙摆整好了才对。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我们倒是不着急出去就是了。” 出去干什么。 路长远伸了个懒腰,一点也不慌张,甚至有点想笑。 这画魔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杀死路长远,又或者是杀死裘月寒才对,攻守易形.不,打从两人进入村子的那一刻,猎人的身份就已经换了人。 反正来都来了,总得吃点什么再走吧。 血魔只吃了一半,路长远没吃饱,诶,这画魔路长远就觉得不错,相当的能填饱肚子。 路长远对着天空泛起了笑:“没想到来祭拜老头子,还有意外收获。” ~~~~~~~~~~~~~~~~ 既不着急,那便先去完成最开始的目的。 去给老头子上个坟。 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办。 【画魔正在思索是否要离开此处】 路长远的眼中陡然出现了一抹璀璨的金色字迹。 仙子的声音传来让路长远回过了神:“等会找到了坟,我是不是该俯身也磕头?” “为什么?我都懒得磕,你磕什么?” “毕竟是长辈。” 带着儿媳妇给过世的长辈磕头似也是一种习俗,但现在和路长远拜堂的只有白裙小仙子,清冷的黑裙仙子还没进门呢。 这是想干什么?抢在夏怜雪之前认认长辈? 路长远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现在怀疑老头子压根就没死。” 裘月寒微微侧目:“什么意思?是没死,还是又活了?” “修仙界总有一群老东西喜欢假死骗人,然后哪天蹦跶出来对后辈说,你的人生规划一直都在我的计划之中,现在你的一切都归我了。” 红鸾祖师就是如此,白裙小仙子就如此被算计了一千多年。 这也是修仙界不可不品的一环。 修仙界的人,活的久了,加之长久的被欲魔左右,就容易心理变态。 路长远继续道:“把骨头给你的那老板还记得吗?” 那老板定然也是个少说六境的大能,不然不至于蒙骗的了已经五境的裘月寒。 仙子柳眉微蹙:“你是说,他就是老头子?” “说不准,万一呢?” 裘月寒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可是我们也不是被龙骨指引到此处来的。” 那倒也是。 两件事压根就没有关联,纯粹是路长远觉得记忆里面的老郎中有古怪,这才回来一趟。 “嗯?” 路长远停住了步伐,看着远方愣住了。 “怎么了?” “坟不见了。” 太阳快落山了,夕阳打在消融了些许的雪地上,散发着盈盈的光。 两人并未离开村子,而是来到了村口不远处的一处田地上,踩着凹凸不平的土块,路长远指着一处:“我当初把老头子就埋在了这里。” 老头子死的那一日,路长远花了许多钱,为老头子买了一副很好的棺材,然后请人帮老头子入了殓,甚至敲锣打鼓了好几日,戏班子也请了几个。 最后按照这边的习俗,死去的长者葬的越近,保佑后代的力量就越强,所以就葬在了路长远家不远的地方。 路长远还给老头子立了石碑,上面写着老郎中的名字和生平,下葬的那日在十里八乡算是极为重大的白事。 据说老头子生前给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病,积了不少的善缘,所以来了不少人。 大伙儿都亲眼看着老头子的确是死了。 可现在本该有一个大大土包的地方空空如也,不仅如此,当年的那块石碑也没了影子。 “老头子叫路平,所以给我取名叫路长远。” 两辈子路长远都叫路长远,苏醒了记忆的路长远一开始觉得这或许是巧合,毕竟叫路平的人取一个名字叫路不平,路不凹,路长远之类的名字都很正常。 但现在看来恐不见得如此。 “画魔被镇压了多年,此刻如此虚弱却来到了这小村落,这村子在我看来最奇怪的便是老头子的坟,现在坟不见了,它多半就是冲着老头子的坟来的。” “那要如何做?” “不如何做,它既还未离开,就肯定是还没拿到坟里的东西。” ------------ 126.抱着师姐快活 两人回到了村口的房子,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唯有夜风偶尔拂过窗棂的细微响动。 鼓捣了半天,结果路长远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厨房的米缸见了底,不知是不是遭了老鼠。 墙角那坛腌萝卜也只剩些浑浊的盐水。路长远翻找橱柜时,裘月寒就倚在门框上看他,目光平静如水。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这个小村落,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四下寂寥。 月光透过窗户,映出淡淡的影子。 仙子肌肤莹白,神情宁远,黑裙紧贴着她纤细的腰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柔黑的发顺畅的垂下,如瀑般铺散在肩背,额尖那一抹嫣红花钿似在黑夜中发着微光,更衬得仙子气质出尘,不似凡俗。 路长远呼出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月亮,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冥国的灵吗?” 仙子在走神,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角,并未答话。 裘月寒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路长远家的时候,那时候她脑海里面想着要如何才能从路长远手中委曲求全,那一道魔纹成了她最担心的事。 彼时她相当害怕路长远对他图谋不轨,连呼吸都放得轻了起来,更是不敢暴露丝毫的肌肤,而现在.这人和师妹的时候也不这样呀,明明什么花样都玩。 修行之人的第一堂课是要面对自己的欲望,对自己的欲望诚实,才不会被欲魔浸染。 裘月寒不会做骗自己的事情。 她知晓自己需要这个男人来驱散孤独,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于路长远的情感.那并不是正常的喜欢之类的感情,而是更为深刻的某种东西,像是命运交织的丝线,将两人牢牢系在一起。 就好像是路长远觉得夏怜雪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一样,守护灵同样是冥君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就是你的那些,一直游荡在冥国的灵。” 路长远的声音大了一点,裘月寒才回过神,睫羽轻颤:“怎么了?那些灵?” 裘月寒能感知到冥国的联系,此刻虽然冥国已经关闭,但若是她想,随时可以让冥国再度重现,冥河长流。 哗! 外面又下起了雨,墨色的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中甚至带来些奇异的墨香味,像是谁打翻了砚台。 仙子的声音在淅沥雨声下显得更加的清脆,如玉珠落盘:“那些灵都是死亡之道的显化,是规则的一部分。” “我想问的是,真的有灵吸收修士的血肉后成为全新的生命吗?” 裘月寒并未立刻回答路长远。她只是起身,赤足踩在微凉的地面上,走到门边将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关好,插上门闩,又点起桌上那盏小小的油灯。 随后她迎着昏黄的烛光,坦然褪下了自己的黑色裙摆。丝滑的布料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堆迭在脚边,露出了被轻轻顶起的月白色肚兜,肚兜的丝带系在颈后,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雪白的锁骨与嫩白的玉肩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是雪里的梅般高洁,在昏暗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仙子走到了路长远的身边,在路长远微微讶异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却相当自然的贴在了他的身上,手臂更是轻柔环住路长远的腰,最后将脸颊靠在男人的肩头。 路长远正准备说话,便听见仙子用着极为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你第一次见我就把我拉上床,如今别对我说些什么不好意思的话。” 仙子又道:“全新的生命是有的,就好似民间话本中的转世一样,但实际上可以理解为新生儿,不会有生前的记忆,种族也取决于血肉修士的种族。” 裘月寒的青丝蹭着路长远的脸颊,有些痒痒的,带着清冷的幽香。 路长远有些上涌,这貌美如月的身躯勾起人来,总是让人有着一种狠狠蹂躏的冲动想看她清冷不再,眼尾泛红的模样。 更何况平日清冷孤高的女剑仙跪在地上,螓首低垂,双颊泛红的嘤咛模样应该是没人不喜欢瞧的,那种极致的反差,最为勾人心魄。 路长远稳住呼吸,觉得自己就是被《五欲六尘化心诀》给害了,然后道:“你知道有几人自你的冥国出去了吗?” “两人,一男一女。”裘月寒的回答很简洁。 路长远皱起眉:“你能联系到出来的人吗?” “不太能,我也不清楚他们如今在哪,说不定也已经身死道消了。” “我还以为你当年是为了证道瑶光之上才构建的重生之法呢。”路长远的手指无意识地卷起她一缕发丝,半晌这才想起来,这不是白裙小仙子,而是白裙小仙子的师姐。 裘月寒顿了一下,似是没注意路长远的动作:“也的确如此,若是真能转死为生,便是瑶光之上了。” 冥君之法不能算重生,而是新诞生生命,但若是新诞生的生命拥有了生前的记忆,也与生前的行为一样,甚至记得生前的法,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冥国若是有了这种能力,裘月寒便能借此突破瑶光之上。 可惜她没来及成功,就受了重伤。 裘月寒在路长远的耳边轻轻的道,呵气如兰:“怎么突然问这个?” “恰好想到罢了,你当年如此之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也不太记得,这部分的记忆还尚未复苏,如今记得的多半是一些和你在一起的记忆。” 记忆需要媒介才能刺激复苏,裘月寒日夜待在路长远的身边,恢复的自然是和路长远有关的记忆。 ~~~~~~~~~~~~~~~~~ “想公子了,也不知道公子在干什么呢。” 白裙小仙子坐在坟头,看着墓碑上“吾夫路长远之墓”喃喃自语:“不能是在天山抱着师姐快活吧。” 夏怜雪是觉得裘月寒好看的很,衣袂飘飘,清寒如月的女剑仙诶,比她还要勾人些。 所以虽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夏怜雪还挺想看见平日孤高的裘月寒讨饶的下贱模样没办法呀,师姐压了自己十多年呢,有点黑暗的念头也很正常吧! 白裙小仙子拍了拍自己的坟,将嫁衣拿了出来,然后抱着自己的嫁衣箱子离开了闭关的地方。 她回过头,对着闭关之地小手一握。 时间的道韵便自闭关之地散开,笼罩了整个妙玉宫,天幕之下,一切似乎都在变得缓慢,而灵气却好几倍的增长了起来。 小仙子修改了一下此地的灵气聚集速度与时间流速。 她如今是六境,如此庞大的工程有些吃力,所以只能借助以前七境自己留下的道韵来实施计划。 希望这闭宫的十年,宫内能缓回一口气吧。 不久前夏怜雪将所有的弟子喊到了大殿前,发表了一番演讲。 大抵上就是好好修仙,天天向上,到时候带你们杀回去,把沧澜门,血魔宫,尸傀门的全家都杀了之类的。 听的宗门子弟热血沸腾,决议奋发图强,到时候好杀回去。 仇恨真是最纯粹的修行动力。 ~~~~~~~~~~~ 天山。 红衣剑仙正坐在冷莫鸢的床上看着人间。 与喜欢侧卧的冷莫鸢不一样,姜嫁衣更喜欢规规矩矩的盘坐,那一把木剑就放在她的腿上,与她片刻不离。 有人快速飞上天山。 “副门主。” 姜嫁衣轻轻的嗯了一声。 “食佛寺的食脑邪佛有踪迹了。” “在何处?” “梦族的不远处,前些日子有十七名修士的头颅被撬开,内里被吞噬。” 姜嫁衣闭着眸,淡淡的道:“我已知晓。” 数年前,姜嫁衣联合其他三门对着食佛门出手,将食佛门的山门摧毁,邪佛弟子死伤殆尽,门主食脑邪佛中了姜嫁衣数剑,身受重伤,但终究没留下,这些年食佛门销声匿迹,门主更是踪迹不显,没想到此刻有了动静。 “给青草剑门传信,就说我请他们的门主过来有事相商。” “是。” ------------ 127.压在身上的玉腿 夜随着雨声滴滴答答的远去,黎明被乌云遮掩,这座小山村暂时还不会迎接太阳,所以就更显得阴冷。 村里的大黄狗叫了两声,躲在了屋下,甩了甩身上的雨水。 路长远陡然睁开了眼。 “有人来了。” 压在路长远身上的玉腿儿缓缓翘起,裘月寒也睁开了眼。 好不容易师妹不在附近,她在汲取温暖感,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难得的安宁? 穿好衣裳,仙子杀气凌然。 砰砰! 门被急切敲响。 “开门,路郎中,快开门呀!” 路长远朝着裘月寒点点头,示意仙子打开门。 吱呀。 当门打开后,出乎两人预料的是,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位打着一把小伞的小女孩。 她是白薇,比起路长远记忆中的那个苦妞要白净了不少,也不再那么瘦弱。 可白薇为何会在此处,血烟罗分明说白薇已经在第一个夜晚就被雨水淋湿,消失了才对。 裘月寒怔愣住了。 白薇三两步进入了屋内,急切的道:“不好啦,路郎中,少主哥哥刚刚与画魔交手,现在身受重伤,少主哥哥叫我来找你们。” 路长远面色不改:“你是怎么从大雨中逃出来的?” “不是我逃出来的,是少主哥哥,他强行入雨把我救出来了,但是他现在伤的很重,路郎中你快去救救少主哥哥吧。” 血烟罗入雨了? “路郎中,快救救少主哥哥吧。” 白薇这就要上前拉起路长远的手,将路长远带出门外去救血烟罗,可白薇的手还没触碰到路长远,一柄剑就横亘在了她的身前。 路长远却老神在在的道:“你的意思是,谨慎了几个月的血烟罗,见我们来了,突然要莽一把,强行入雨,拖着本就不好的重伤之躯,把你救出来了?而且进雨之前不和我们说,偏偏进雨之后派你来说?” 白薇愣住了。 剑光划过,刺啦一声,白薇的手被砍断,内里却并未流出血来,切口平滑洁白。 这竟然是一个纸人。 中了这一剑,纸人白薇似突然泄了气,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路长远道:“看来这画魔比起你记忆中的墨族要厉害不少,可能是被封印了这么多年新学会的本领吧。” 彼时红鸾祖师的画卷中出现了许多的水墨人,路长远就猜测红鸾祖师是因为能力不够,所以没办法画出人来。 可这次面对的是正儿八经的画魔,不是什么红鸾祖师,加之昨日那只水墨熊已经栩栩如生了,今日画个假人来倒也不稀奇。 裘月寒盯着假人:“她想干什么?” “大概是引诱我淋雨吧,一旦淋了雨,或许就会像在妙玉宫一样进入画中.还有人?”路长远皱起眉,起身看向远方。 潇潇的雨幕中突然传来了叫骂声。 “阿弥陀佛,这什么鬼娘的雨。” 听声音,似是个和尚? 伴随着踏踏声,泥土混合着雨水,自村口出现了一个和尚。 这和尚穿着红色的,破烂的百衲衣,身形枯瘦如嶙峋老松,肩背佝偻似负千斤重担,四肢关节却异样粗大,行走时如竹节摩擦作响。 不仅如此,他竟还打着一把骨架人皮伞,雨这才没淋到他的身上。 因为路长远的家就在村口,所以和尚瞧见的第一间屋子便是路长远的家,路长远与裘月寒看见他的时候,和尚自然也看见了裘月寒和路长远。 “二位施主,小僧有礼了。” 和尚泛起白牙,露出了鬼气森森的笑容。 五境的和尚? 路长远淡淡的开口:“不知大师出自哪一座佛门,来此地又干什么?” 和尚极为有礼貌躬身:“小僧食腿,出自食佛门。” 说完食腿僧便朝着两人走来,路长远与裘月寒对视一眼,想起了第一次见面。 大雨倾盆,也就是在这山村不远处的慈航庙,遇见了一食佛门的和尚。 现在竟然又是如此了。 裘月寒小声的用着只有路长远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若直接杀了,食佛门没一个好东西。” 路长远对着仙子摇摇头,随后朗声道:“大师可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食腿僧愣住了。 这么热情? 第一次见到听到食佛门名号的修仙者主动提出要帮忙的。 寻常人听见食佛门不是吓得掉头就跑,就是直接动手,这人倒好,还主动帮忙,是不知道食佛门的大名? 食腿僧大声道:“施主如此有善心,自然极好,小僧是来此地寻一人的。” “大师要寻谁?” “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喜欢女子装扮的男人,叫血烟罗,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来找血烟罗的? 路长远指向远方:“沿着路,一直走到最里面,唯一有光的房子里面就是他。” “如此,那就不打扰施主了,小僧寻人去也。” 很快,食腿僧便走进了雨中,朝着白薇的房屋走去。 裘月寒不解的问:“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他。” 路长远摇摇头,只是看向食腿僧的来时路:“你看的出他是真人,还是假人吗?” 这还真看不出来。 画魔的画出来的人栩栩如生,刚刚的白薇就是例子,若不是话语中露了破绽还真不好分辨。 裘月寒倒是直接:“不管真的假的,杀了不就行了?” “看看这画魔到底要做什么吧,总得给它出招的机会。” 路长远想着,还是收敛点。 万一把这画魔吓跑了就不好了。 ~~~~~~~~~~~ 血烟罗又咳嗽了一声。 他近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甚至开始怕风怕水,记忆也开始模糊。 因为血烟罗分明记得,这诡异的雨下的时候,他就带着白薇离开了村子,他血烟罗天纵奇才,又是前少主,怎么可能看不出雨有古怪。 但那似是无力的幻想,他也记得自己亲眼看见白薇消失在了墨雨之中。 “都说人死前容易糊涂,或许我也时日无多了。” 血烟罗泄气的笑笑,或许是因为他太想救人,甚至自己给自己构建了虚假的逃避记忆。 或许这就是自绝血道,修阴阳的惩罚。 到底要如何才能救出白薇呢? 血烟罗确实有强行进入雨中的想法,但是一个人未免太冒险.那个叫路长远的人似强的过分,去与他说一声,叫他观察自己进入雨后的状态如何呢? 对于他出去也有利吧。 血烟罗如此想着,决议等到天亮,就去寻路长远。 “血烟罗?”有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血烟罗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了个和尚。 “食佛门?” 食腿僧笑着点头:“阿弥陀佛,那两位施主果然没骗我,你竟然真的住在此处。” 血烟罗皱眉,血魔宫与食佛门关系并不好.没有人与食佛门关系好。 “寻我何事?” “邪佛有令,希望血烟罗少主随我走一趟。” 血烟罗冷笑一声:“你难道不知我已经不再是血魔宫少主了?” 食腿僧摇摇晃晃的走来:“此言差矣,血少主一直都是血魔主最看重的子嗣,这点毋庸置疑,所以邪佛想请你去我门做客。” “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邪佛也想插手化龙骨一事?” 食腿僧赞赏的双手合十:“正是如此了。” 血烟罗的面上满是不屑:“你似是还不清楚自己进入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未等待血烟罗再度开口说话,天地陡然晃动了起来。 自大雨中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水墨之妖。 ------------ 128.真假之下 “这些是什么?” 食腿僧茫然道。 他似还未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可那群水墨之妖已经杀上来了。 血烟罗冷笑一声,讥讽道:“什么都没弄明白也敢进来?” 言闭,血烟罗已经转瞬到了食腿僧的背后,将食腿僧一脚踢出了门外。 “什么!” 食腿僧惊慌失措的伸出手,撑起了自己的骨伞,以此来保护自己不被雨淋到。 可在他背后,一只水墨长蛇很快缠绕上了他的身体,随即。张开了大口,食腿僧大手一挥,将蛇扯下,但蛇的牙已经咬进了他的胳膊。 食腿僧瞳孔骤然收缩,骨伞急旋,伞面符文次第亮起,将缠绕周身的水墨长蛇震得寸寸断裂。然而墨色已渗入伤口,所过之处血脉凝滞。他五指成爪,毫不犹豫地剜去染墨的血肉,鲜血喷涌而出,在触及骨伞时化作缕缕黑烟。 血烟罗立于屋内反转手腕,手中便多了一柄长弓,黑白箭矢突然出现,随后化为流光直接扎向食腿僧。 骨伞在黑白箭暴雨般的冲击下发出哀鸣,伞面裂纹渐生,食腿僧暴喝一声,将骨伞掷向空中,双手合十,周身腾起诡异的猩红佛光。 “好胆!早听闻血魔宫少主天纵奇才,哪怕是重修也在短时间达到了四境巅峰。” 食腿僧狰狞的笑了起来:“可惜,未入五境就是未入五境。” 四境和五境之间,是道的差距。 先前食腿僧只不过是被漫山遍野的水墨之妖震了心神,这才一时不察受了点伤。 食腿僧身形突然暴涨,肌肤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他每踏出一步,大地便震颤一分,掌风裹挟着腥气扑面而来。 血烟罗眯起眼眸,指尖划过腕间。一滴殷红血珠浮现在他掌心,化作薄如蝉翼的长刃,他身影倏忽消失,再出现时,长刃已抵在食腿僧眉心。 食腿僧冷喝一声,那双腿再度变粗,速度若雷鸣破风,一脚踹开了血烟罗,血魔宫少主便被狠狠的踹翻在了地上。 “乖乖随小僧回去” 他话语未落,猛地发现血烟罗在笑。 笑什么? 食腿僧这才惊恐的发现,他在一点点的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因为和血烟罗激烈战斗,淋到了雨。 淋到了雨水就糟糕了! 在消失前,食腿僧的最后一个念头并不是好狡猾的血烟罗,而是我为什么会知道不能淋雨? 他来到此地是受血魔主的命令,可血魔主没来过此处,自然不知道此地的环境,所以也从未交代过他不能淋雨。 不仅如此。 那骨伞.那骨伞真的是他的吗? ~~~~~~~~~~~ “你觉得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先打起来,而不是先打死水墨里面的妖?” 路长远和裘月寒站在不远处的房子内看着好戏,顺手打死了几只水墨之妖。 裘月寒顿了下:“大概是都觉得能快速的打死对方吧。” 打死了对方,再杀水墨之妖就好了? 路长远眯起眼,疑惑的道:“这群墨妖为什么不进入房子里面,难不成此地也和冥国一样.” 话语未落。 路长远便发现那群墨妖冲入了房间内,似要杀死血烟罗。 裘月寒看了一眼路长远:“说错了呢。” 有些尴尬。 月仙子又道:“要去救他吗?” 路长远浮起笑:“救,怎么不救?” 裘月寒并不想太多,手中的剑斩出,横扫了那些水墨之妖。 两人跨入屋内,这就看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血烟罗,地面上被他吐出的血沾染,显得这位曾经养尊处优的血魔宫少主此刻狼狈无比。 路长远道:“你还好吗?” 血烟罗咳出一口血,他五脏六腑都在变着花样的疼,头晕目眩间他好似看见了那个死在他眼前的女人。 记忆鲜活无比,仿佛成为了走马灯。 “不是.很好。” 路长远伸出手:“快起来吧。” 血烟罗愣了一下,松了口气,心想着这位路长远还真是个好人,于是搭上了路长远的手。 “嗯?” 这一搭上,就挣脱不开了,仿佛有某种漩涡正在扯着他的身体。 血烟罗似完全不明白:“这是干什么?” 路长远笑得温和,看的裘月寒都有点发麻。 “挺厉害的,弄这么多把戏,就为了拖住我和她,那你把坟墓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了吗?” 血烟罗茫然道:“你在说什么?” 他陡然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在快速的流失,血烟罗惊恐的想要抽出手,却发现根本抽不出来。 《五欲六尘化心诀》正在运转。 路长远淡淡的道:“戏演的不错,用白薇来洗白自己,用食腿僧来告诉我,雨中有怪,淋雨就会消失,验证你话的真实性,可惜你是个假的。” 血烟罗挣扎着:“我是假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惊恐的发现,他的身躯在虚幻的消失,化为了纸张与墨,生命一点点的抽离了他的身体。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假的,他的所有记忆都清晰无比清晰无比? 血烟罗恍然发现,他的所有记忆都模糊不堪,仿佛在水中一般,仔细想去,竟都是泡沫,一戳就破。 路长远又道:“怎么不可能,你并未忘记自己的性别,为何会被阴阳道反噬?不过是因为画魔画的出你,却画不出阴阳道罢了,所以.你根本不是血烟罗,你只是一具有着外貌和行为基础的画人罢了。” 裘月寒怔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具纸人。” 月仙子丝毫没看出有什么破绽,还以为路长远是真想救血烟罗呢。 路长远道:“从见到雨中的怪物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我后来才发现这股违和感在何处。” 一般人进入这座村子之后,大约是很愿意相信第一个遇见的人的,尤其是这人还告诉了两人不要淋雨,又用极为正当的理由来诠释自己的行为——血烟罗要留下来找白薇。 这是正常人,也是帮手,这是第一印象。 初次印象很容易影响人的判断,所以路长远与裘月寒一开始都并未看出有什么问题。 但后来路长远看完坟,回家抱着裘月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份违和感从何而来。 血烟罗为什么会帮他们? 路长远娓娓道来:“白薇说血烟罗被抓走,用意是欺骗我们,但是破绽太多被我们识破,可被识破也在画魔的计划中,这是在加深一个印象,一个血烟罗没问题的印象,白薇漏洞百出,是假的,血烟罗天衣无缝,所以血烟罗是真的。” 故意弄一个假的让人识破,就会让另一个没有破绽的假的更真。 血烟罗已经完全化为了纸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裘月寒耳垂泛红,她觉得自己跟个笨蛋一样。 路长远轻笑一声:“最绝的是,画魔又捏了一个食腿僧,这个食腿僧与你一样,有着动机,画的和真的一样,而且与我们无关,他是来寻血烟罗的,我也没验证他的真假。” 裘月寒好奇的道:“画魔也不应该画出没有见过的人才对。” “是,也就是说,之前真的有一个食腿僧来到了村落,也是真的和血烟罗打过了一场,这一幕被画魔画了下来进入村落的时候,那半边山不见了,说不定就是两人战斗的痕迹。” 路长远吐出一口气:“所以我们看见的血烟罗和食腿僧的打斗才如此真实,而且最后食腿僧被雨吞吃,又似乎说明了一件事,哪怕是修为在身,被雨淋到也会消失。” 画魔本就一步一步的引导着两人去思考,最后的目的便是让路长远两人知道两点。 其一,不能淋雨,其二,血烟罗可以信任。 路长远看着已经开始消失的血烟罗,道:“我猜画魔肯定还安排了之后让你强行入雨的一幕,然后你就会消失,结合之前虚假的白薇,你的逻辑就会完成闭环。” 纸人血烟罗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还想着去寻路长远,说要强行入雨拯救白薇,他双目迷茫原来那都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画魔画出来的。 纸人最终化为了灰。 屋子内只剩下纸人血烟罗不久前点燃的蜡烛,蜡烛还在缓缓燃烧着,却丝毫不温暖。 裘月寒将剑收了回去,靠着烛光看着路长远的脸。 她觉得路长远真的很好看,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少女的特质。 仙子轻轻的道:“可是既然画魔既然做的如此没有破绽,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头子的坟。” “坟?” “是啊,它画不出老头子的坟来。” 什么叫做画不出老头子的坟来? 路长远冷笑一声,面色如常的道:“我们在画魔的画中!” 画中? 这又怎么可能,此地哪里像是画中? 裘月寒不由得如此想着。 “我们其实不在常世,而是在画魔的画中,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画魔画出来的,所以血烟罗抵抗了雨中怪物七日,这周围的房子也没有半点损坏。” 裘月寒这才想起。 若是按照血烟罗所说,他与怪物斗争了七日,身受重伤,那曾经肯定有过战斗,那为什么她与路长远来时,街上的房屋没有半点损坏? 答案其实很简单,那些东西都是画,而他们从一开始踏入村子,见到大黄狗的时候,就入了画魔的画。 路长远看着天空,雨中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若你我察觉不了身处画中,便一直会被它带着兜圈子,直至它成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它到底有个破绽,我给老头子立的坟它画不出来。” 裘月寒觉得晕晕绕绕的,听不明白。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若是画魔有本事搬走那座坟,那何必还留在此处与我们为敌?而若是它没本事搬走那座坟,此地为什么会没有坟?” 这个问题很难察觉,但若是察觉了,便很容易想清楚。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画魔来到了坟前,它垂涎里面的东西,可打开坟墓需要时间,如今正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加之路长远和裘月寒的到来让它十分害怕,它如今太虚弱,不见得打得过路长远和裘月寒,于是构建了一副画,希望能拖住路长远和裘月寒,一直拖到它取走坟里面的东西。 路长远看向天空:“所谓的淋雨消失,又或者是血烟罗,都是为了让我们相信我们不在画中罢了,而若是我们真的相信血烟罗,大约会被血烟罗带着绕数日的圈子,最后血烟罗会冲入雨中消失不见,你我就会愈发相信不能淋雨。” 一旦信了,只要下雨两人便无法行动,时间势必会在这其中被消耗。 月仙子思索了一会,似是捋顺了这之间的关系:“可它难道想不到你我可以强行突破出去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若是你和我一直察觉不了这里是画,便只会想着从村口的出口出去。”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出去。 这就是人的思维。 路长远冷笑一声:“可若是你我强行朝它抹掉的出口出剑,它就会顺理成章的放我们出去,因为它也觉得你我碍眼,可若是从出口出去,你我就不可能找到它的真身。” “那这雨到底能不能淋?” 月仙子有些迟疑。 这才来了接近一个晚上,她就已经不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好麻烦,为什么不能简单些告诉她要杀谁。 路长远淡笑,走出门外,伸出手触碰了那些雨水,除开胳膊上染了些许的黑,没有半点其他的异样,更没有如同食腿僧一般消失在雨水中。 “我消失了吗?” 根本没有什么雨水不能淋的规矩,不过是一场都是巨大的骗局。 随着路长远的言语落下。 天空中的雨水骤然停歇。 画魔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看穿,索性撤走了雨水,天空仿佛变为了绘画的纸张,一点墨色晕开,随后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四周的房子也开始褪色,变成了路长远见过的,在红鸾祖师那副山水画中见到的水墨房屋。 轰隆。 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无眼怪物,似是一团脉动的黑色肉山,覆盖湿黏短毛,无数黑色的,类似于羊蹄一样的腿依附在肉山之上,而每一条腿上都有着一张巨大的嘴,那些嘴裂开,垂下令人不适的粘液,最后搅动出令人耳膜颤动的尖啸。 六境。 这是画魔见拖不住了,打算掀桌子了? 路长远面无表情的道一句:“急了。” 之前那些画出来的水墨之妖对于路长远和裘月寒来说实在太弱了,连五境都没有,裘月寒一剑就能清场,如今才算是有了些三千大魔的样子。 裘月寒黑裙飘飘:“这又是什么怪物?” 路长远心想我也没见过这玩意,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只能道:“我也不清楚。” “要去杀了它吗?” 路长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裘月寒:“合着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啊,我们要做的是找到它的本体,通过破开它的法,找到它。” “那这个” “不管这是不是它的本体,它的目的一定是拖住你和我。” “可若不杀了它,你我便走不掉,一直被它追着什么都做不了。” 路长远心道也是,索性说了一句:“所以你我要分头行动,这东西估计不太好杀。” 裘月寒道:“我留在此地,你去干你该做的事情。” 对于裘月寒来说,杀人就简单多了。 “嗯”路长远迟疑了一下:“你有几成把握?” 裘月寒愣了一下,泛起唇:“你问的是打赢还是拖住它?” “拖住,等我我撕开这座画就行。” 月仙子浅浅笑,水墨画中,黑裙白肤的她仿佛本就从画中走出,她道:“十成。” 毕竟对面是六境,跨境如登天,裘月寒再强尚且也只是五境的红尘剑道,除非她现在就接手死亡大道,这样就能碾压对方,不然如今能有十成把握拖住对面已是不错了。 路长远点头,这也是他如今对于妙玉宫首席的战力估量。 应该问题不大,所以路长远这就准备离去。 但黑裙少女的声音留住了他:“你应该还有一句话要问。” 什么话哦,路长远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无奈的道:“那打赢呢?” 仙子不慌不忙的道:“也是十成。” 这么厉害? 路长远回过头看向月仙子,仙子的黑裙随着风飘然而动,极为恐怖的气息从仙子的身上浮现。 裘月寒的剑极轻,越轻的剑,便越凶,出手就是专攻要害。 滚滚的红尘气自仙子婀娜的身影中溢出,那些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法中甚至还融了些象征着死亡的冥气。 剑光如同照破黑夜一般自那极轻的长剑中倾泄而出。 一剑西来! 这一灭杀所有生灵的霸道剑法实在是太适合冥君了,绚烂的剑光将那诡异的怪物拦腰斩落,巨大的身躯落在地上,溅起不曾干涸的水滴。 嘶哑的啸叫自那千百张嘴中狂暴吼出,落在地上的半截身体很快消散,在那本体断裂的伤口处凭空出现了无数的墨色,似有人在绘画一般,将怪物补齐。 裘月寒一震长剑:“一次杀不死你,我杀你千百次就行了。” ------------ 129.红欲诀(晚点还有) 风中有一黑白之气化为了流光。 血烟罗正带着着白薇逃窜,他受了伤,嘴角溢出了血液,但脚下的速度却并未放缓多少。 他的右臂上有一个偌大的梵印,此刻正散发着幽暗的光,每一次闪烁都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疼痛。 “血魔少主休走,小僧见你颇有慧根,速速随着小僧回去见邪佛,来日替你剃度出家,这就好继承我那师弟食心僧的名号。” 在血烟罗的背后传来了极为猖狂的笑声。 两条巨大的腿上生了一个和尚,此刻那有老树粗的大腿正以飞快的速度奔跑,溅起尘土。 “莫要跑了,我门不会亏待你的。” 食腿僧仍旧在追着血烟罗。 纵使血烟罗天纵之才,但仍旧未入五境,打五境也太过于吃力,尤其是对方还是食佛门的邪僧。 他只能逃,而且由于带着白薇,血烟罗始终无法摆脱食腿僧。 血烟罗厉喝一声:“血魔主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邪佛想抓了我去交换好处,怕是什么都得不到!” 食腿僧怪叫道:“可是小僧听说,少主因为深得血魔主的看重,就连化龙骨一事都曾经交予过少主来全权负责,那埋骨之所的钥匙也在少主的手中吧。” 血烟罗冷笑:“钥匙我已经归还门内,不管你信不信,我如今与血魔宫没有半点关系!” 所谓的钥匙便是那少主令,但那令牌早已还给了血魔宫,如今在青血真人手里。 “即便没了钥匙,能从血魔少主手中得到些化龙骨的消息也是好的,这所谓的化龙骨到底是要干什么,小僧还想请血魔少主解释解释!” 食腿僧再度浮现佛光,一只巨大的佛手自半空劈下。 血烟罗一咬牙。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隐世修行,连血道都被他废除,改修了灭欲的阴阳道,这群该死的修行中人怎么就是不放过他。 血烟罗转身,手中的弓再度复现,满弦而出,箭光与佛手硬拼了一记,但却并未完全消弭佛手,那偌大的掌印还是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吐出一口血,身形坠落在地面,却护住了白薇。 食腿僧哈哈大笑:“早说莫要再跑了,小僧追的可是累极了。” 一股红色的风扑面,食腿僧又是一掌迎出,将风劈散。 食腿僧双手合十,看着已经坠落在地面深坑中无力反抗的血烟罗笑道:“乖乖随着小僧回去,以少主的天赋,日后邪佛飞升,你便是下一任少主。” 血烟罗用衣裳将白薇护在怀中,语气不屑:“不过是一个山门都被人摧毁了的宗门。” “这天下谁能扛住嫁衣一剑?我门能保存不少精锐已经是极为厉害了。” “呵!精锐?我怎么听说食佛门的真人已全军覆没了?” 此言深深的刺痛了食腿僧,脸上的笑容静止了,反而是眯起眼。 “少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食腿僧盯着血烟罗的腿:“不然小僧不介意让少主吃些苦头,反正只要把少主带回去,少两条腿大约也是不碍事的。” 和尚的眼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食欲。 “就这样做吧,你们两个人的腿小僧就收下了!” 一个人两条腿,两个人四条腿,食腿僧眼露精光,伸出那双粗糙的手靠近了血烟罗。 “嗯?” 食腿僧露出了难以置信表情,他怒喝一声:“合欢门的妖人?!” 面前的血烟罗和白薇砰的一下消失了,化为了一道粉色的烟雾,食腿僧哪儿还不知晓自己上当了,自血烟罗坠入地面开始,一切就都是幻觉。 他着了道了! 合欢门的红欲诀对灭欲的正道用处不大,但对于释欲的魔门来说那是一用一个准。 “谁?到底是哪个下贱的杂种!” 食腿僧暴跳如雷。 能用红欲诀迷惑他的,少说是个五境,否则就是距离五境极近的合欢门之人。 ~~~~~~~~~~~~ 路长远提起断念,一路杀出了村内。 他要去撕毁这幅画,将画卷撕毁,那画魔就逃无可逃了。 “还有余力画出怪物来对付我吗?” 画魔本就重伤,好不容易构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用来阻拦裘月寒,此刻居然还有力气画出水墨妖群来阻止路长远。 其实画魔没得选,它的谋划被路长远看穿,只能拼劲全力用自己的画道来阻止路长远。 夜晚的幽暗被翻涌的墨色撕裂,第一只怪物从地底钻出,形似巨蛇,拖着黏稠的墨迹蜿蜒爬行。 “太弱了。” 路长远的剑锋划过它的脖颈,墨汁喷溅,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更多轮廓从四面八方浮现,多头多足的水墨之兽无声地扑来,可在路长远一剑之下彻底消散,空气中只剩下墨汁滴落,打在地面的细微声响。 吼! 墨色越来越浓。一只双头蜥蜴般的怪物撞断数根大树,咆哮着冲来。 路长远却不退反进,剑尖精准地刺入双头之间的缝隙,手腕轻转,一道玄英剑气绚烂天空,蜥蜴轰然坍塌。 踏着满地流淌的墨汁,路长远叹了口气:“怎么都喜欢玩这么一手。”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路长远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形,白裙撑伞,仿佛雨中之仙。 夏怜雪柔柔的笑着,可还没说话,路长远的剑光就犁了过去,小仙子的虚影轰然消散。 “你们这群大魔是不是都化形别人记忆中的亲朋好友啊。” 路长远没有半分迟疑,更没有半分觉得小仙子是真实的。 剑光不断乍现,一路斩向了村子的外方。 想要破开画魔的画一共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杀了画魔的真身,但画魔的真身躲着,并不出来,路长远自然找不到。 第二个办法要简单些,直接将画卷的世界毁掉,可路长远和裘月寒如今都远不到六境,这自然是无稽之谈,所以便只能用第二个办法的另一个分支办法——找到这幅画的漏洞。 画魔的画讲究的是一个真字,只要找到这幅画虚假的地方,辅以断念之锋利,便能轻而易举的撕碎这幅画。 那么这幅画的漏洞在哪儿呢?好难猜啊。 路长远冷笑一声,身形爆冲,直直的朝着老头子的坟而去。 ------------ 130.路长远娶媳妇 “嗯?” 路长远收起了剑,饶有兴致的瞧着前面新生成的一个怪物。 “梦族?不,更古老些吗?” 和如今的灵族不可比拟上古的灵族一样,路长远面前的梦族也远远不是现在修仙界的梦族可以比拟的。 现在修仙界的梦族都朝着化人形的方向发展,而路长远面前的这只则分明不是,那是一道虚幻的影子,没有实体宛若挥手既散的云。 这时候的梦族应该称之为魇才对,是给入梦的生命带去死亡的魇鬼。 梦魇鬼陡然化作一张巨大而扭曲的鬼脸,张开虚无的大口,向着路长远扑来,尖锐的啸叫直冲击神魂。 路长远只觉头脑一阵眩晕,无数负面情绪,惊,俱,绝一齐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他的理智。 眼前更是幻象丛生,仿佛坠入了红尘炼狱,再也醒不过来。 在路长远愣在原地之时,梦魇鬼已经到了他的脸前,一张大口自上而下。 卡崩! 它看见了正在笑的路长远。 “若是《太上清灵忘仙诀》还在,你应该都没机会杀过来,现在还要多麻烦些。” 路长远上挑剑尖,将整个梦魇鬼一分为二,化为了水墨之滴。 太上之人不困于梦魇,如今路长远虽然没了心法,但手里还有一把断念,方才他正是以断念短暂的将梦魇鬼带来的负面情绪断开,随后将梦魇鬼杀死。 “不如欲魔。” 路长远如此道。 那欲魔可是顶着断念都能不断的侵蚀路长远的。 甩开思绪,路长远站在原地,看向空空如也的山地。 断念悬起,横对天空。 随后。 “敕!” 纯阳! 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般被硬生生划开了一道横贯东西的裂痕,而裂痕之后,并非是熟悉的星空,而是无尽深邃的黑。 路长远气笑了。 “搞这么谨慎。” 这该死的画魔,竟弄了一出画中画,这个地方是画里面的另一幅小画,路长远只破开了第一层。 “咕噫!” 某种极为尖锐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自裂隙中传了出来,一道暗影转瞬扑到了路长远的面前。 路长远勉强用断念将怪物震飞,觉得虎口发麻,随后才看清了怪物的样貌。 那怪物的的躯体被深紫近乎墨黑的外甲壳严密裹覆,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冷硬的釉质光泽,头部没有任何生灵该有的五官,唯有一道纵向撕裂的巨口狰狞绽开,两排惨白利齿如惨白的骨在其中整齐地裸露着,在头顶则是诡异的卷须状结构蜷缩扭曲。 “真恶心啊,欲魔变成的怪物?” 路长远皱起眉,眼前的怪物他见过,某些修士入魔了就会变成这样。 这画魔的画卷里为什么还有欲魔的事。 “咕噫!” 怪物背后那双巨大的,深紫色蝙蝠翼膜缓缓张合,翼膜边缘的锋利弧度似刀般恐怖,破风声猛地响起,几乎是一瞬就又到了路长远的面前。 路长远反应极快,与怪物的翼刃擦过,断念上竟燃起了属于金属摩擦的火光。 “还挺快。” 妙玉十三剑——风起云外天。 这是妙玉宫十三剑中的第九剑,路长远觉得不错,就学来了。 这一剑讲究的是剑势密如风,诡不知所起。 只听连续的叮当作响,怪物一瞬间吃了不知多少剑,哪怕是那坚硬到极致的皮甲也被割破,露出了内里漆黑的皮肉与墨色的血。 “咕噫!” 怪物口缘的肉质褶皱疯狂翻卷扭动,开合间溢出的非人声线满是癫狂,听的人心生烦躁。 “不如石族,石族我砍半日都不见得能破防.你竟是活物吗?” 在这画中世界,应当全部都是画魔画出来的怪物才对,可面前的这个竟然受伤并未化成墨水,而是切实的流出了血,受了伤害。 “咕噫!” 这玩意或许是画魔自上古时代做的活物画,将上古的生物留存到了现在,虽不及石族,却也硬的过分。 不是砍不死。 是要砍死需要时间,而画魔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怪物怪笑起来,似在嘲弄路长远,但很快,它的笑容僵持在了脸上:“咕噫?!” 凄厉的叫喊从它的喉咙中不停的传出,冲击着路长远的耳膜。 《五欲六尘化心诀》将混乱的念头一齐杂糅,自伤口处卷入了怪物的体内,比不得心思单一的石族,这种混乱的怪物以五欲六尘来攻击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都不需要路长远太过于使劲,对方的精神就开始崩溃。 砰! 怪物的那一排骨状的牙不停的落下,它跌倒在地,缓缓抽动着,路长远慢慢的走到了它的面前,自上而下,自它脖颈间突起的红色脉络刺进,刺啦,血肉被撕裂,墨色的血不断的涌出,怪物很快便没了生息。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招数呢?” 剑光在话语落下的时候便冲入了天空,这一次便没有了意外。 这副由画魔构建出的画逐渐的开始消亡,整个天幕被撕裂,露出了漆黑的夜晚,四周的景色开始填充,那座坟出现在了路长远的眼前。 郎中路平之墓。 由路长远亲手立下的墓碑已经歪歪斜斜的倒塌在了地面上,而那座坟已经被彻底刨开,内里空空如也。 路长远眯着眼,看向天空。 那里有一个没有眼睛,左黑右白的圆球生物,在它的身边有一具漆色的棺材,此刻棺材已经被打开了大半,画魔见路长远出来立刻进入了棺材内。 一袭黑裙的仙子赶了过来,皱着眉:“发生什么了?” 路长远摇摇头,感知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他回过头道:“你怎么样?” 其实瞧月仙子的裙子都整整齐齐,身上连半点伤都没有,如此便已经知道那巨大的怪物肯定是被摁着打了。 裘月寒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关心弄的有点懵,然后道:“无妨,杀了它十多次。” 就这一会儿你杀了它十多次? 月仙子看着画魔,这就准备出剑:“它怎么样?” “应该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阻拦我们了,现在随便就能杀它。”路长远肯定道:“它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那棺材里面的东西中。” 裘月寒眨眨眼,心想那为什么不出手抢:“老头子的尸体?一具尸体能让它如此垂涎?” “不见得是尸体。” “那还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路长远死死的盯着那具棺材。 他仍旧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照旧去喊老头子午睡起床的时,发现老头子气色红润又安静的躺在床上,似是只是睡着了,起初路长远只是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贪睡。 于是过了半个时辰再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老头子没了气息,他沉默许久后自老头子的柜子中拿出了老头子早就替自己准备好的寿衣,随后替老头子细心的换了上去。 彼时他没恢复记忆,心性也就如同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所以路长远记得自己很伤心,伤心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起那一日。 但是他仍旧忍着伤心直到老头子下葬入了土。 “嘎哈!” 天空中的画魔猖狂的笑了起来。 路长远听不懂这句话,于是看向裘月寒。 月仙子面色凝重:“它说,我们来迟了。” “迟了?我倒是不觉得。” 裘月寒以为路长远要动手,然后却发现路长远竟负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说起了狠话:“不管老头子死没死,今日你是死定了。” 画魔不再多言,将那具棺材扔开,而它那宛若触手一般的手竟捧起了一个碗。 路长远的身形动了,却不是攻击画魔,而是接住了那具棺材。 棺材中还有一具白骨,已经腐烂的不见肉了。 “老头子。”路长远呼出一口气,将棺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我还.以为你没死呢。” 裘月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觉得现在的路长远有些令人心疼,那一股难以诉说的悲伤情绪几乎席卷了四周。 她不由得想着。 若是躺着的是凤仙珑,她刚燃起凤仙珑活着的希望就瞧见凤仙珑的尸骨,大约也是这种表情。 路长远将棺材关好,拍了拍棺材:“罢了.就当你没这个福分,看不见我娶媳妇了。” 娶媳妇? 裘月寒陡然断了思绪,紧张的看着路长远,却发现路长远已经重新看向了天空。 “嘎哈!嘎哈哈!” 路长远的声音很轻:“翻译一下。” 裘月寒只好道:“它说等会要吃了我们。” “它吃不到。” 画魔将那个碗一口碎裂,其中猩红的液体尽数落入了它的那张大嘴中。 这碗里竟是一碗血! 吞下了这碗血,画魔的气息陡然高涨,本要跌落到五境的气息立刻稳在了六境,随后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六境的巅峰,随后几乎要破开瑶光。 天地的风与势全部都静止了,似乎在畏惧。 裘月寒瞳孔针缩,这就打算接手死亡之道,但她瞧见路长远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动手?这不是你的性格,按照你的性子根本不会废话这么多,只要那碗东西还没被吃进去你都应该直接上去攻击画魔才对! 月仙子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她听见路长远用着极为讥讽的语气说: “我的血好喝吗?” ------------ 131.赖着不死 路长远见到那棺材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棺材里面的宝贝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看来也的确如此,那一碗猩红的血本就属于他,而且并不是死血,而是可以使用的活血。 路长远相当明白这碗血是怎么来的,甚至那个碗他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碗也是他的! 彼时他刚入修仙界,去冥国争抢宝物,以此获取五境机缘之时,就用碗装了自己一碗精血给了一个灵。 那灵朝着他鞠躬,然后还把自己的房子留给了路长远,路长远这才有了待在冥国一百多年不死的的最大依仗。 人家都是一碗血换一个晚上,他一碗血换了一百年。 路长远看着气息愈发恐怖的画魔,轻轻的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而这一碗血是尚且摸索杀道的路长远留下的,其中有着路长远的杀道之意,又在老郎中一千多年的蕴养下强行保持了活血的特性。 也就是说,这碗血实际上已经可以归咎为天材地宝。 “老头子竟是个开阳大能。” 也就只有开阳的老登可以活这么久这谁能想到啊,一个开阳的人留在小村子里当郎中。 路长远苦笑一声,回忆着老郎中种种离奇的行为,现在那些行为都有了解释也不知道当年老头子捡到自己背后还有没有故事。 罢了。 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裘月寒收起了自己的剑,心里还想着路长远说的娶媳妇。 他说的是不是师妹? 师妹说过她已经拜过堂了,还穿过红色的嫁衣呢.黑色的嫁衣好不好看?那衣裳店能不能做贵不贵? 路长远哪儿知道月仙子在想什么,只是开始运转《五欲六尘化心诀》。 画魔似是感应到了危险,莫名的恐惧感将它包围,它终于按耐不住,宛若狂流般的气息墨将天空变成了如浸了水的宣纸,很快晕开一圈淡青的涟漪,而自中心的一点开始,无穷无尽的墨色辐射四周。 一株墨兰生出,兰叶如剑,花瓣舒展随后垂落间自其中绽放了暗沉的血骨,转瞬拔根而起,成为了花妖。 有墨鸟飞来,口衔兰叶,似持长剑般割破了空气。 浸染的墨色转瞬又化作了一条河流,起初只是固定的画,但很快,墨河中的水竟开始流转,腥臭的水自其中化为实体,奔腾成为了一条真正的河,最可怖的是河流中竟有着奇怪的鱼,这些鱼的口中满是尖刺,下半身没有血肉,只有森然白骨。 花鸟鱼都一齐扑向了路长远与裘月寒。 “这法怪好看的,就是怎么净画些恶心人的东西。” 裘月寒盯着路长远:“少贫嘴了,你到底有办法吗?剑予你。” 画魔陡然生出了触须,狠狠的刺入了地面,而被刺入的地面瞬间失去所有色彩,化为一片污浊的漆黑,并且漆黑像某种溃烂的伤口般迅速蔓延,猛地窜出无数扭曲的黑色墨线。 触须也转瞬就要到了两人的面前。 路长远笑道:“上次借你的剑是因为我没有剑,现在我有断念。” 话虽如此说,但路长远甚至并未起剑势,而是伸出手。 砰。 那恐怖的触须被路长远轻而易举的抓在了手中。 六境巅峰之力在他手中寸寸瓦解,最后化为了浓郁的力量一齐窜入了路长远的身体内。 “拿我的血重回了六境,现在还想打我?” 路长远很难绷得住。 其实按照道理,那一碗血就算是他的血也没什么用,毕竟血在画魔手中,而且画魔已经将血吃了进去。 可惜。 路长远陡然双目猩红,咧开了嘴:“上次刚好没吃饱,我瞧你这画魔也会由虚化实之法,许对我的无中生有之法有益处。” 砰! 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画魔强悍庞大的躯体四分五裂,肉眼可见一束红光在它体内乱窜,它像是被点燃的灯笼般闪烁。 那碗路长远的血,似并未被消化,而是在它体内疯狂的破坏。 “你要是不吃下去,还没这么轻松。” 那一抹红色最终自画魔的腹口破开,跳跃到了路长远的手中,化为了一柄血剑,最后在路长远的控制下给断念度上了一层血色,他吞了血魔的半身,学到了血魔的部分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画魔喝路长远的血实属是不明智之举。 路长远慢慢的踩着画魔庞大的身躯走近,轻而易举的肢解了画魔所有的防备,那些触手还未到路长远的面前就已炸开,而躺在身躯中央的黑白主体在其衍生出的触手下显得颇为弱小。 他用手抓起了奄奄一息的画魔。 “嘎哈!” 裘月寒走到了路长远的身边,仔细打量着这世界上最后一只墨族:“它说,你们人类总是这样。” 路长远笑了:“这样是怎么样?” “嘎哈!” 裘月寒皱起眉,正准备给路长远翻译,但路长远却摇了摇头:“罢了。” 不远处林间的鸟似被惊动,卷翅飞起,将树上的积雪震的落了下来。 而路长远所居住的那个真实的村子内已经没有了人烟,房屋也破破烂烂的,一个巨大的巴掌印出现在了地面上,从中偶尔可听见阵阵佛音。 并非如同画魔画出来的一般安稳无恙,食腿僧和血烟罗的斗争果然将村子毁了去。 裘月寒淡淡的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像魔道了?” 有吗?没有吧。 路长远如此想着。 不消片刻,画魔的道便被吞吃完毕,余下的只有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将躯壳随意的丢在地上,路长远将不远处的棺材招来,将白骨安安稳稳的摆放好,这才将棺材合上重新埋入土中。 路长远清理掉墓碑上的灰尘,规规矩矩地立在坟包前,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思索着这碗血怎么办。 普天之下,能真正接手这碗血的人只有路长远这个主人了,可路长远却并不打算让这碗血回归他本身,这是因为这碗血中的杀道之意太强了,会影响路长远现在的道,更何况杀道也就那样吧。 一般般。 路长远觉得自己修杀道的那段时间实在有点都是些不太好的过去。 裘月寒瞧着路长远的侧脸,想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路长远,老郎中可能还没死,毕竟死了的人是没办法把一碗血放在自己的坟里的甚至还带了个碗。 但月仙子只是皱起眉道了一句:“它死了?” “嗯,不然呢?它本来就虚弱,连道都因为红鸾祖师的掠夺摇摇欲坠了。” 话虽然如此说,路长远却也已经吃了个饱的。 黑裙仙子盯着画魔的尸体:“我没察觉到它最后的一抹念。” 路长远愣住了。 冥君可以提取死亡之生灵最后的一抹念化为灵,也就是说若是没察觉到念,这玩意就没死,更何况这又不是死了几百年的玩意,新鲜死亡的念更没道理不被察觉。 所以。 裘月寒踢了一脚画魔的尸体:“它还没死。” 没死? 这都没死? 路长远再一次气笑了。 “若是没死,它藏在哪儿呢?” 话语刚落下,答案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在距离坟地不远处的村口,有一只大黄正尾巴摇摇,而大黄的背后有一副水墨画卷已经打开,大黄转瞬跳入了画中。 裘月寒小声的道:“刚来的时候你还摸过它呢。” 路长远咬牙切齿:“赖着不死是吧!” 是了。 他们进入画卷中的村子后,路长远摸了摸村口的大黄狗,可是当时画卷内连村民的鸡鸭都没有了,怎么可能留下一只不怕淋雨的大黄狗。 裘月寒觉得路长远的表情很有意思,于是又道:“应该是给自己的灵画了一副大黄狗的躯体,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也没什么力量,它的道已经确实破碎被你吃了。” “我知道!” 月仙子没来由的泛唇,拢了拢自己的裙摆,问道:“那还追吗?” “追!怎么不追。”路长远拳头硬了:“它倒是脸都不要了,最开始就画一副狗的身躯来当备用。” “毕竟活着重要。”裘月寒嗫嚅了半晌,这才说出话来。 【血龙即将出世】 ~~~~~~~~~~~~ 天山。 姜嫁衣蓦地起身,拿起了自己的木剑。 “魔的味道.?” 她远远的见到了滔天的魔气,但这股魔气并不如同常见的欲魔魔气一样,而只是掺杂了欲魔之气的其他之魔。 那便不是常见的修士入魔了,而是三千大魔之一现世。 那种混乱无序中深埋着对人族仇恨的魔念实在太过于浓重,以至于姜嫁衣都不太能分清是哪一尊魔。 但是都不重要了。 木剑已经握紧,这一柄木剑是她五境后突然出现在她手中的,也是她真剑道的显化,锋利无比,世无可抵挡之盾。 姜嫁衣要考虑的仅仅只是,到底要几剑才能斩死这一尊魔。 嗯。 瞧着不到瑶光,六境的基础也飘忽不稳,一剑应当是够了。 势开始凝聚,四周的风化为了锋利的剑刃,整座道法门的剑都散发着清澈的剑鸣,响应着天生剑体的威势。 “咦?” 突然,姜嫁衣将木剑放下,重新坐了回去。 魔气散了。 她不由地想着。 哪一尊魔这么倒霉,刚露头就被杀了。 ~~~~~~~~~~~~~ “这画我可以先交予真人你,但真人切莫忘记了约定。” 血霓裳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紫华真人。 “这是自然。” 紫华真人接过画卷:“我已知道你的意思,到时候只需让我见见那骨,我便能临摹出神韵。” “那就劳烦真人先在外岛等候,等到化龙骨开始,我会来请真人过去。” 血霓裳带着人入了内岛。 这一片海属于血魔宫的岛有许多,外面的岛屿统称为外岛,在外岛的多是记名弟子与一些魔道中人。 真正的血魔宫之人,也就是学了血魔宫心法的人,几乎都在外岛包围的那座中央大岛之中,此地被称之为内岛。 而内岛是不进外人的,血霓裳现在也不能带着紫华真人进去,只能让紫华真人在外岛寻个住处等待。 紫华真人倒是丝毫不在意这些,他驾驶着自己的孤舟很快找到了外岛之一。 这是外岛中魔道最多的地方,此刻也有着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全修仙界连锁,因为其老板修为极高,所以这家客栈就成为了难得的清净之地。 紫华真人拿出画笔,给自己画了一副容貌,然后走进了客栈。 化龙骨一事颇为隐秘,就连大部分血魔宫的长老也只知道一个名号,不知具体是什么。 但紫华真人因为受邀自然的知道的多了一些。 血魔主当年偶然的获得了一截巨大的头骨,这些年便想方设法的复苏这一截头骨,而自从血烟罗切割血魔宫,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其他的子嗣。 谁能让头骨复苏,便能接手少主的位置。 他紫华真人的法便相当适合此物了,以画为头骨勾勒身躯,最后炼假为真,让头骨活过来。 紫华真人修的点睛画道无疑相当的适合这个任务。 “龙骨?呵,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龙。” 虽然头骨被称之为龙骨,但大抵上谁都不知道这一截骨头到底属于什么生物,就连见过头骨的血霓裳都不清楚,只说是像放大了数倍的蛇骨。 紫华真人并不在乎什么龙骨不龙骨的,他之所以来便是因为手中的这幅画。 这可比龙骨对他有吸引力多了。 走入客栈内,紫华真人将画卷摊开,其上的山水缱绻,一笔一划间尽显大家风范。 若是一般人来看,只能说一句好画,但紫华真人这等入以画有关之道的人来说可就如获至宝。 在紫华真人的眼中,这其上的山水竟好似活了过来。 “画假成真,画真成假,画伪成正,画正成伪。” 正当紫华真人如痴如醉的品味这画上的真意之时,画卷突然有了变化。 “嗯?” 那泼墨山水画上的墨痕一点点的重组,最后成为了一座.破烂小山村? 紫华真人皱起眉。 “汪!” 嗯?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狗叫? 不,就是一声狗叫! 一只大黄狗突然从画中窜了出来,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脸上,随后以他的脸为跳板逃窜而去。 紫华真人苍老的脸皮上便多了一抹水墨红痕。 他只愣了数秒,随后大喜过望。 “这画卷有灵了?或者说那就是画魔的一部分?” 赚大发了! 顾不得多想,紫华真人急忙化成一道风追寻大黄狗而去,竟将那副山水画丢在了原地不管不顾。 那大黄狗定然比画卷的本身有价值的多。 大黄狗一路踏水而行,紫华真人便在后方急切的追赶。 他拿出笔,一座水墨之墙便浮现在了大黄狗之前,可那大黄狗张开口,轻松的将紫华真人的墙啃了个缺口,随后速度更快的朝着远方奔去。 “莫跑.莫跑!” 紫华真人哪儿会让到手的肥鹅跑了,急忙给自己画了几道风,借助风他疾速追赶大黄狗,海面上溅起墨色的涟漪。 数百道水墨之绳生成,在大黄狗的前方交织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大网,可只见大黄狗大嘴一张,所有的绳子就被吃了去。 “不能太靠近吗?” 这大黄狗对他的画道有着恐怖的克制力,得另想办法去抓狗。 “试试这个!” 他已经料定这东西对他的道极为有好处。 大黄狗越跑,紫华真人脸上的兴奋之意就越重。 轰隆! 一道百丈高的墨水龙卷凭空生成,将天地的一切都吸了进去,大黄狗似也中了招,被吸力捆锁不得动弹,只能在空中挣扎自己不被吸入。 “不让你这张嘴碰到,你就没办法了吧,乖乖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汪汪!” 紫华真人畅快的大笑了起来,很快加速到了大黄狗的面前。 可正当他伸手准备抓起大黄狗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早他一步将大黄狗抓到了手中。 紫华真人皱起眉:“道友是何人,这是我的狗,道友能否把它还给我,我愿出高价报答道友。” 事关紧急,紫华真人不想多省事端,想看能否使用金钱之路扣开对方的心扉。 可那人却并未回答紫华真人,只是伸出手死死的钳制住了大黄狗。 砰。 大黄狗的头被直接撬开,内里空空如也,但这人的手探进去之时,竟有一水墨之脑生成,随后被此人生生的扯了出来。 “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真是味如嚼蜡。” 那人将水墨狗脑放入嘴中嚼了去,墨汁喷溅,随后十分嫌弃的将大黄狗的尸体丢在一旁。 画魔残存的道已经被路长远的《五欲六尘化心诀》吃完,留下的只是一具什么都没有的躯体,这人自然什么都吃不到。 紫华真人瞧见这一幕本勃然大怒,但他抬起头看见对方的脸之时,竟惊讶的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不仅如此,那一双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对他有欲望?要干什么? 紫华真人只一瞬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那儿还不知道抓住大黄狗的人其实不是他,于是吓得亡魂皆冒,急忙拿出画笔勾了一道门,随后转身踏入门中。 而那人也不阻止,似是因为嘴里的东西没嚼完,也就懒得理会紫华真人逃跑,又或者是笃定紫华真人逃不掉。 “怎得还有个画魔在这里谁把画魔吃了,吾道不孤啊。” 那人转过头眯着眼看着主岛:“血裂啊血裂,你以为就没人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血裂是血魔主的名讳。 他喃喃自语,看着紫华真人逃走的方向,露出了一口洁白尖锐的牙。 ------------ 132.路公子你不要扑上来 “这是哪儿?” 路长远皱着眉道:“我也不知道。” 环顾四周,木桌木凳,还有一张床,似是在一间客栈内。 路长远很是觉得周围的布置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怎么有副画?” 他们是自画中出来的,而那幅画此刻正躺在不远处木桌上。 裘月寒眨了眨眼,将画卷了起来,随后收好:“这是宫内藏经阁上的那幅画,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还是收好到时候交给师妹吧。” 路长远倒是没仔细想这画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以为跟随着入画会进入另一个水墨空间,没想到这幅画竟是一个通道。 【画魔已经死亡】 “不继续追吗?瞧着这墨迹,应该是往那边逃走了。” 裘月寒瞧路长远顿住了身形,也就不再动作。 路长远摇摇头:“不追了,它已经死了。” 那本就是一副什么都没有的皮囊,就算路长远追上了也没得吃,只能打死,如今看来是有人帮了忙,替他将画魔打死了。 也算是省力了。 裘月寒微微讶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长远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中突然多了一抹璀璨的金色。 【血龙即将出世】 他突然闻到了血魔的味道。 彼时在胧山的时候,路长远只吃了半边的血魔,后来小仙子告诉路长远,另外一半的血魔三千年前就逃了出来,后来被血魔主一把抓住关押。 最后被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血魔主也以此悟了瑶光血道。 可现在路长远闻到了另外半边血魔的味道,也就是说,他们通过那幅画来到了血魔宫的附近,毕竟血魔就被关押在血魔宫的下方。 不仅如此,路长远还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法在疯狂的转动。 《五欲六尘化心诀》要进阶了。 似有什么东西要被揭开而来,但仍旧差一点。 路长远微微眯起眼,他要去找剩下的半个血魔。 只是不知眼中所谓的血龙和血魔有什么关系? 裘月寒见路长远不说话,以为路长远有什么秘密,她听宫内的女弟子说过男人都有些秘密,轻易不要去问,不然会影响感情。 于是索性不再追问,而是随着路长远打开了门,下了楼。 这果然是一家客栈。 老板瞧见他们自楼上下来,手中的算盘一刻不停:“二位要入住的话是得交钱的。” 路长远愣了一下,走到门口看了一眼。 迎风客栈。 再回去看了一眼老板。 果然眼熟,彼时和苏幼绾赶往天山,期间落在了一镇子休憩的时候,也是选的迎风客栈。 而眼前的这个老板与当时的老板也有三分相似。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 这老板不会也是个修道的老妖怪吧,修的什么算盘道之类的。 靠着给别人算账来证道的法门路长远以前倒也见过。 那人是个财迷,一天到晚就打着自己的算盘算钱,后来险些被欲魔浸染,这才改了性子,把算钱变成了给别人算账。 裘月寒走上前,仙姿卓越,她轻轻的道:“天字二号房住的是谁?” 天字二号房就是路长远与裘月寒出来的那个房间。 老板没抬头,而是还在拨弄着永远不会停下的算盘:“客人的信息不便透露。” 裘月寒将一块儿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是青罗画宫的紫华真人。”老板扫了一眼牌子,坐正了身体如此道。 什么令牌。 路长远侧过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道法门的令牌。 裘月寒将令牌收好,回过头对路长远说:“副门主给我的,说在外面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用。” 毕竟是小师妹。 路长远沉默了一下,道:“那你妙玉宫首席的令牌呢?” “也在,不过应该是没机会用了。”裘月寒道:“那我们是回天山吗?” 她还没和路长远独处够呢。 砰! 断念被路长远握在了手中,横在了裘月寒的面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剑上,仔细一看,竟是个雪球。 有人揉了个雪球砸了过来。 裘月寒看向雪球来的地方,发现那里有个浑身黑袍的人正扶着侧面的墙,探出了半个蒙面的脑袋,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 ~~~~~~~~~~~~~ 外岛的某个高脚屋内。 “你这阴阳人是学不会感恩吗?奴家可是救了你的性命呢。” 梅昭昭没好气的看着半死不活的血烟罗。 “奴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那食腿僧的手里救下来。” 血烟罗捂着胸膛咳嗽:“又不是我要你来救我的。” “你!”梅昭昭咬牙切齿:“奴家又不是要你重新回到血魔宫,你想想办法,把奴家带进内岛不就行了?” 血魔宫的内岛有着法阵,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梅昭昭接了任务来此地,自然要想办法窜上内岛。 恰好梅昭昭在来的路上瞧见的食腿僧追杀血烟罗,她这便果断出手救下了血烟罗,她本还在窃喜呢,想着有血烟罗这个本地人带路,这次该十拿九稳了。 谁料血烟罗一口回绝,只告诉梅昭昭所行之事为化龙骨,但拒绝带梅昭昭去内岛。 理由也很简单,会死的。 梅昭昭还未入五境,一旦在里面被人发现,因为大阵的存在又不一定逃得出来,结局大约便是被丢进血狱喂虫。 更何况内岛里面危机四伏,没有了令牌的人进入本就九死一生。 砰砰。 梅昭昭道:“进。” 白薇抱着一小碗药走了进来。 “少主哥哥快喝吧。” 血烟罗的面色这才柔和些,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化龙骨一事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是血魔主交代我办的,但我在收集材料的过程中总觉得血魔主图谋甚大。” 他已经将血魔主想要复苏龙骨一事说给了梅昭昭听。 “奴家又不是为了化龙骨来的,奴家是为了瞧瞧除了你,下一任的血魔少主是谁,宫内要确定这一点。” “确认了好再派一人来自荐枕席是吗?”血烟罗讥讽一声:“既如此你根本不用上岛,因为少主之位,除我以外应该就是我那个愚蠢的妹妹了。” “血霓裳?”梅昭昭隐藏在黑袍下的眉头深深皱起:“那个自小与你争强好胜,后来看你转修阴阳道,变得比她还漂亮,然后恨你入骨的女人?” 血烟罗冷冷的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我说错了?”梅昭昭又道:“不行,奴家还是得去一趟内岛。” “去找死?” 空气一时间有些寂静。 见梅昭昭站在原地半晌不曾说话,血烟罗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难以置信的道:“你是故意的?” “奴家听不懂你说的话呢。” 不等血烟罗继续发问,远方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响动。 三人走到窗外往上一瞧。 白薇怯生生的道:“天上好像有一条大黄狗在飞诶。” 的确如此。 “莫跑,莫跑!” 那其后还尾随了一位修士。 梅昭昭难以置信的道:“青罗画宫?青罗画宫的高境修士怎么会在此地?”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梅昭昭拢了拢自己的黑袍:“怕不是你的哪个兄弟叫来的帮手奴家去瞧瞧。” 说是去瞧瞧,梅昭昭却根本追不上紫华真人的速度,所幸只能往紫华真人来的方向去,看能不能找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问问内幕。 也就刚到那楼下,梅昭昭就瞪圆了双眼。 看看她瞧见了什么,活生生的大腿! 梅昭昭左想右想,想不到该怎么上去打招呼,于是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雪。 如今还是冬日,墙角还有着洁白的雪堆砌,梅昭昭揉了一个雪球,咻的一声丢向了裘月寒。 “怎么还丢起雪球来了。” 路长远自然认出了梅昭昭。 他想起来最后一次玩丢雪球的时候,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和日月宫主闲着没事不用法力丢着玩儿,最后他还把雪自日月宫主的后脖颈内塞了进去,冻了对方一个激灵。 好久以前的往事了。 “路公子,奴家瞧见你可真开心。” 宛若银铃微动般悦耳的声音自黑袍下传来。 梅昭昭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不知道路公子这次过来是干什么的?” 路长远本不欲和梅昭昭多牵扯。 但仔细一想,对方毕竟给了一本《阴阳调和本源经》,这怎么也算一份人情,而且若是要量化这人情能让路长远以后一人击败妙玉宫主和冥君两人的人情怎么也不算小了。 路长远只好道:“有点事儿。” 梅昭昭的凑了上来:“什么事儿啊,讲讲,兴许奴家帮得上忙呢.恰好奴家也有点事儿,等会和你讲讲,兴许你也帮得上忙哩。” 你人还怪好嘞。 路长远真没绷住,合欢门圣女怎么跟个狗腿一样贼兮兮的。 “你就是梅昭昭?” 裘月寒倒是记得这个名字,苏幼绾提起过,导致师妹对梅昭昭的敌意很大,但她倒是对梅昭昭没什么敌意。 不仅如此。 裘月寒这是第一次见梅昭昭,但这第一次见就觉得.好眼熟啊。 好想上去给她两巴掌,把她头打歪。 虽然梅昭昭笼罩在黑袍里,裘月寒见不到她的样貌,但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梅昭昭转过身,看着裘月寒,语气天真:“你是路公子的道侣吗?” 裘月寒愣了一下,没说话。 路长远直接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行了,我来是有事,打算进血魔宫瞧瞧。” “那不巧了不是,奴家也是要去血魔宫里面,路公子,血魔宫分内外岛,进内岛可不容易,没有凭证是进不去的。” “所以呢?” 路长远抱着双手,知道梅昭昭还有话说。 “奴家帮公子进去,后面公子要做什么奴家都不管,只是公子记得捞奴家一把。” 裘月寒抢先开口:“既然是合作交易,你藏头蒙面的,不太好吧。” 梅昭昭有点犹豫,但想了想应该不至于,于是一咬牙。 “跟着奴家来!” 没多久,两人便被拉到了之前所在的高脚屋,因为是海岛,所以此地的房子并不如同平原一般,而是有着高高的腿脚用以散热排雨。 推开门。 还在房间内白薇惊喜的喊道:“路郎中!” 这个农村出来的瘦弱女孩仍旧记得一直用药给她母亲治病的好人。 路长远微微讶异,他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白薇,随后顺着白薇往后瞧,这便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血烟罗,阴阳二气被压制了。 白薇天生命格奇苦这件事路长远是知道的,拥有这个命格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天煞孤星,而这位血魔少主竟然敢带着白薇,只为了压制阴阳道的反噬。 倒也是个狠人。 血烟罗十分警觉的看着路长远,将白薇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眼中甚至有一些敌意。 梅昭昭将门关好道:“路公子是我请来的帮手,血烟罗,你应该知道他有多强。” “等会等会,还没给我解释怎么回事呢。”路长远不由得道。 “就是这位梅姐姐想进内岛,但是内岛太危险,进去可能会死,少主哥哥不让她进,因为若不是拿着弟子令进去是会很危险的,少主哥哥说里面有吃人的大鱼!” 路长远明白了,所以这才抓了他这个保镖来。 这还真恰好上了,他也要进内岛,想个办法找到封锁另外半边血魔的地方,有血烟罗这个前少主带路应该能省心不少。 于是路长远也点头:“你有办法进去?” 血烟罗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裘月寒扯了扯路长远的袖子,眼睛却还是看着梅昭昭:“说了这么多,还没让我们瞧见你的面貌呢。” 梅昭昭跺了跺脚:“知道了知道了。” 她示意两人来到另一间屋子内,然后很严肃的说:“奴家是为了表示诚意,所以如果等一会路公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千万要拉住他,尤其是不要让他扑向奴家。” 裘月寒不解:“什么意思?” 梅昭昭一咬牙:“我怕路公子瞧见了奴家的样貌把持不住。” 路长远有些无语:“你确实有些太自信了。” 他也没到看见漂亮的女子就扑上去的程度吧。 但裘月寒却道:“要不,你出去?” “想什么呢!”路长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 133.师妹扮演我的时候 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不说是其乐融融,也算是见面就得干架。 尤其是因为欲魔动乱,人族内斗,这期间被压制了数千年的妖族突然站了起来,给乱世又增添了一把火。 但那个混乱的世道被长安道人终结了,妖族的几个刺头也被砍了。 可妖族是杀不尽的,杀了又生,尤其是某些不开智的兽万一开了智,也就成了妖,如此一直杀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长安道人想着,与其等着妖族壮大,不如自己扶持一个万妖之主。 狐族就这样进入了长安道人的眼中,恰好彼时合欢门需要一个给长安道人的投名状,合欢门和狐族的联系这就应运而生。 预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狐族和合欢门的适配性极好,两方很快一拍即合,如胶似漆,不仅如此,狐主在学了合欢门的心法之后,竟真的压制了虎族和猿族,成为了真正的妖主。 而在十多年前,也就是上一任合欢门主步白莲在位的时候,狐族抱来了一个婴儿交给了步白莲。 那也是一个冬日,阳光映在雪上,将傲然绽放的酒红色梅花映的鲜艳动人,有风吹过,梅花便落下了一瓣掉落在了婴儿的额头。 步白莲看着婴儿恬静的睡脸道:“雪中落梅,便叫梅昭昭吧。” 梅昭昭自此进入合欢门修道,她天赋异禀,比之当年的步白莲还要强上几分,尤其是红欲诀,她几乎是转瞬就入了门,随后修的同龄人望尘莫及。 合欢门所谓的魅惑之术更是信手拈来,梅昭昭只需要泛起唇笑笑就能让人精神恍惚,仿佛她天生就该学这个。 可在步入三境的时候,梅昭昭惊恐的发现,哪怕她不用魅术,一般人瞧见了她也会本能的升起欲望,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欲望是不分男女的。 而随着境界的不断增长,加之步白莲的消失,宗门内的某些修士见她的目光愈发不对,仿佛要吃了她。 梅昭昭没办法,只能以特制的黑袍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才又安宁了几年。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其它人的眼中暴露自己的模样了,现在也颇为有些紧张。 “你千万要拉住他呀。” 路长远心想你就算再好看有什么用呢,他身边好看的人还少了吗? 更何况你师尊,以及你师祖两代人都没破了我的《太上清灵忘仙诀》,你这五境都不到,能有个什么本领。 “那奴家” 黑袍被轻轻的摘下。 只瞧丰满圆润的臀儿将黑袍顶起,柔和的腹线下是盈盈一握,纤细如柳的蛮腰,内里一件绣红梅黑色的长衫紧贴着肌肤,勾勒出饱满到溢出的弧度,再往上瞧去则是惊艳的锁骨以及勾人心神的唇。 媚意入骨的容貌因为那沁润的眉更显得诱人,可偏生这张脸上莫名其妙的因为少女的神态有了一丝清纯的样子,加之那如同女儿红一般香的酒红色长发,更让其显得楚楚动人。 七分妖媚三分清纯,这便是梅昭昭。 “扯住他!快扯住他!” 路长远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被裘月寒拉住了手臂,月仙子正表情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不是,我没有。” 真不是路长远对梅昭昭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而是《五欲六尘化心诀》属于色欲的那一块儿在疯狂的颤动,这才导致路长远一时不察,有些走神。 这梅昭昭不对劲,她到底修的是什么东西? 红欲诀路长远了解的很多,以这门合欢门压箱底的心法用出的媚术固然恐怖,甚至可以迷惑冥国萧清风生出来的灵,但绝不应该能撬动路长远的心法才对。 合欢门到底弄了个什么玩意出来!? 裘月寒皱着眉对着路长远开口:“你记得花暮暮吗?” “花暮暮是谁?” 见路长远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裘月寒只好道:“赤狐,那只笨狐狸。” 路长远这才知道和冥君一起的那只赤狐叫花暮暮,怪不得珏他们喊的是暮暮大人。 “记得,但是记忆不是很清楚了。” 听了裘月寒的话,路长远这才发现自己不记得赤狐的脸了,那张妖媚的脸在记忆中褪色,并且一点点的更替为了梅昭昭的脸。 裘月寒也是如此。 只是一瞬,她竟也不记得赤狐的脸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赤狐本就和梅昭昭生的一样,但一样中又透露出些微的古怪。 两人对视,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梅昭昭完全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只是松了口气。 “咦?你们都不受奴家的影响呀。” 梅昭昭上前两步,身上的衣服也跟着颤了颤,她露出了妖艳的笑脸,凑近的瞧了瞧路长远,又瞧了瞧裘月寒。 “哼哼,奴家好看吧,你之前还说奴家是长得难看,不好见人呢,还不是被奴家的美貌晃了眼。” 彼时在去冥河前,路长远如此打趣过梅昭昭,没想到这女人还记得。 这都多久了。 “好了,奴家的脸你们也瞧过了,奴家很有诚意了!” 看两人神色正常,梅昭昭一时间就有些兴奋,可算让她找到不被魅惑的正常人了。 裘月寒终究没忍住,伸出手给了梅昭昭的脑袋瓜一巴掌。 “哎呦,你干什么!?” 路长远扶额。 这合欢门的圣女怎么是这个性格啊。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梅昭昭师祖,也就是步白莲师尊的对话。 那时候他瑶光一路打天下豪杰,打到合欢门的时候,梅昭昭的师祖发现自己的媚术完全没用,很绝望的问路长远为什么。 路长远当时忙着揍人,就回了一句:“你这种看起来魅,实际上也魅的已经过时了,现在大家都喜欢外表魅,内里清纯的妖女,或者是外表清纯,实际放荡的仙子。” 这就是敷衍梅昭昭师祖的话。 可当时梅昭昭师祖好像悟了什么,转身就宣布合欢门以后唯道法门马首是瞻,后来.后来好像就多了灭欲的一派。 完了,是我害了修仙界的修士们。 清纯的合欢门灭欲一派崇尚阴阳调和,这样的合欢门子弟又清纯又放荡的,那群修士要拿什么抵挡啊。 感情都是我造的孽。 梅昭昭张牙舞爪的:“你打我干什么!” 裘月寒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没忍住,你离远点。”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我去和血烟罗说,我们过几日就出发!哼!” 梅昭昭重新套上黑袍,哼哼唧唧的,颇有一种你把我锤扁,我就扁扁离开的样子。 等到梅昭昭去了隔壁和血烟罗交流。 裘月寒这才看向深思的路长远。 “在想什么?” “我在想梅昭昭是否真的是这个性格。” 路长远眯起眼,合欢门妖女的性格不可信,一切都有可能是演出来.这股傻劲儿真的能演出来吗? 月仙子泛唇:“不重要,只要她不与我们为敌都是一样的,更何况一天换一个性格让人也有新鲜感,你说是吗?” “是嗯?” 路长远猝不及防看见了月仙子的笑。 裘月寒莲步微移动,靠近了路长远,身上的清香也就凶猛的窜入了路长远的鼻腔,仙子将头发撩到耳后,美眸轻眨,道:“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梅昭昭她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她是那种那种什么都有,盘儿顺条正,好生养的问题。 路长远收敛心神:“感觉不如你师娘。” “这会儿想起你是我记名师尊了?” 这天下只有记名弟子,这会儿竟冒出了一个记名师尊来。 裘月寒突然俯身,似冬日的冷风抚过般,冰凉的唇印在了路长远的嘴上,娇嫩的舌倒是毫不客气的死死的纠缠。 半晌,这位清冷的月仙子脸颊上浮起一抹动人绯红色:“我可是妙玉宫首席,师妹是二席。” 路长远没办法只能举双手投降。 谁叫夏怜雪这会儿不在这儿呢。 裘月寒将自己有些凌乱的黑裙整理好,这才道“明明上次师妹扮我的时候,你.” 路长远急忙道:“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他一直都觉得这清冷仙子裘月寒内里好像也不怎么清冷。 ~~~~~~~~~~~~ 血魔宫的内岛。 一片粘稠似浆的血海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睁开了双眼。 青血真人的身形由一团血缓缓的化成:“魔主。” 血魔主道:“化龙骨一事可以开始了,它已经不太安分了,想要挣脱。”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血魔。 血魔被血魔主压在身下的血河中,日夜为血魔宫提供血道的道韵,如今它已被镇压了几百年,怨气极重。 青血真人道:“魔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以化龙骨一事来确认少主的位置,有没有少主对我宫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您在就行了。” 血魔宫和其他宗门之间有很大的不同。 其他宗门传的法是心法,至于修士各自修的道则是都有所区别。 如青罗画宫的紫华真人修的道是点睛画道,而青罗画宫之主修的道叫做浮生画道。 这些细微的区别在修士五境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未来不同的方向,极少有修士修同一条大道。 但血魔宫不一样,血魔宫的存在方式并不合理,因为血魔宫的血道来自于血魔。 而血魔是血族以一族之力凝聚出来的,血道自然继承了这一点,血魔宫在这种影响下,大部分的修士修的不仅是血魔心法,也修血道。 所以血魔宫比起一个宗门,更像是一个修仙王朝,或者说家族。 在一个家族中,血脉越纯净者,修道天赋肯定是越高的,这和血族母虫生下最头一胎一定是最强壮的是一个道理。 血烟罗是血魔主最大的孩子,所以血烟罗是血道的天才,是众人完全无法挑剔的少主。 血魔主道:“血道不能只有我一人,否则我宫注定走不长远。” 青血真人只好道:“青罗画宫之人已经到了外岛,是血霓裳叫来的。” “无妨,能请来人是她的本事。” 这就很奇怪了。 若是说化龙骨一事很重要,为何能允许其他宗门的人来参与,可若是说化龙骨一事不重要,为何又要如此隐秘。 青血真人不清楚,也不敢问。 血海重新归于寂静。 ~~~~~~~~~~~~~ “你说什么?紫华真人不见了?” 血霓裳的鞭子呼啸的抽来,镇长老默默的往后面走了一步。 而血霓裳面前那个三境的门人弟子便被一鞭子抽的血肉横飞。 “就在昨日,有人说紫华真人追着一条大黄狗离开了迎风客栈,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血霓裳皱起眉。 这是没道理的,六境开阳的真人还不至于这点信用都没有。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不讲信用都是相当令人不齿的行为,更何况对方还是九门十二宫之一。 “这怎么可能?” 血霓裳戾气满眼的走来走去:“去找,去找!” 她怒吼道:“若是找不到,你便等着被丢进血狱吧!” 那三境的弟子只能畏畏缩缩的离开了。 可不久。 正当血霓裳在思索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三境的弟子又回来了。 “找找到了!” “找到了?”血霓裳愣了一下。 “是,找到了,不知道为何,紫华真人此刻正在海面上,坐在一只大鱼的身上。” “随我一起去。” 血霓裳很快见到了三境弟子说的紫华真人。 略微带有血色的海面上有着一只巨大的怪鱼尸体,而紫华真人正坐在大鱼身上,手中拿着一块儿血腥的,似是脑花的物品。 血霓裳松了口气,急忙上前:“紫华真人何故在此处,我叫人去客栈没寻到真人,可叫我一番好找。” 紫华真人微微侧目,似有些惊讶,他道:“寻我何事?” 血霓裳想着这真人和谁打哑谜呢?但却不好发作,于是只能道:“化龙骨,真人可是忘记了此事?” 紫华真人表情古怪:“.没忘,就在此时?” “是,真人随我进入内岛吧。” “化龙骨已经开始了?” 血霓裳点头:“是,魔主突然说要开始。” 紫华真人露出一抹笑:“那就走吧。” ------------ 134.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 举目看去,此地尽是喷发的岩浆留下的焦黑痕迹,干裂的大地上见不到任何生灵的踪迹,连最后一点绿色也被厚厚的火山灰吞噬。 灰蒙蒙的尘埃遮蔽了天空,将白日变成了永夜,只有岩浆的暗红光芒在四处流淌,像是大地溃烂的伤口。 “你有几成把握?” 喷涌的火山之前,虚空陡然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裂口,如同天幕被硬生生扯开,一抹酒红色的身影与一道孤独的黑影同时出现在半空中。 冥君悬浮在岩浆蒸腾的热气里,衣袂在热浪中翻飞,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悲喜:“不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却似带着某种极为确信的决绝之感觉:“但我不去,就再没有人能杀了它。万族之战的果实也会被彻底窃取。” 赤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焦躁地摆动。 “大战还未完全结束,天道在算计你。”狐狸琉璃般的眼睛里映出冥君的身影:“你若是去了,就算成功杀了它,可你多半也没办法参加接下来的争斗了,而没了你的庇护,后续人族不见得能赢.天道本就想让你和它两败俱伤。” 冥君的黑发在灼热的风中轻轻荡起:“相信他们吧,人族从来都是顽强的种族,更何况有了建木,人族至少不会输,但若是它还在,所有人都会输,包括天道。” 赤狐叹了口气,因为它知道冥君说的是真的。 作为执掌死亡的君主,冥君是如今万族内的最强者,连天道都要忌惮三分。 如果有人能杀了它,也就只有冥君了,毕竟只有冥君能赋予它死亡的概念。 冥君忽然勾起唇角,那笑容如同夜空中缓缓升起的月牙,清冷而美丽:“天道的确在算计我,可也给了我承诺不是吗?” 赤狐大尾巴猛地一甩,没好气道:“什么承诺?就那个守护灵?它分明是在忽悠你,你不去掺和这件事,迟早步入道之上,亘古长存!” 冥君没有反驳,只是回过头,看向自己在这漫长岁月里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狐狸。 “你能否替我构建一个成功的结局?” 赤狐顿了一下,柳眉紧紧皱起,脸上的没好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可以试试。”赤狐一字一句地说,“但极有可能,哪怕我破碎了道果,也没办法为你构建这种倒果为因的结局,因为它不在任何因果之中,与天道一样超脱。” “试试。”冥君轻轻地说,声音几乎要被火山的咆哮淹没:“若不可为,就算了。” 赤狐郑重地点头。 黑裙少女再无话说,她穿着人族纺织的朴素衣裳,手提一柄古朴长剑,背后的虚空中,一座巍峨辉煌的冥国缓缓浮现。 这是她的国,此刻,整个冥国都随着她的身影,一同冲向了喷发的火山。 恰此时,天地仿佛也为之动容,厚重的云层被一道阳光贯穿,金色的光劈开灰蒙蒙的天幕,洒在干涸焦裂的大地上,为冥君指引着前路。 赤狐不悦的道:“天道也还算有点用。” 似是察觉到了危险。 在深沉的火山之中,有龙吟之声冲天而起,那声音中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回荡在天地之间,属引暴戾,不绝于耳。 冥君的身影如一道黑色的流星,就在她即将没入火山口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那只笨狐狸用尽全力的呼喊: “什么时候回来?!” 冥君的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 阳光穿破了房间的窗户,轻轻的打在了裘月寒的脸上,将仙子毫无缺陷的肌肤映出了轻柔的光晕。 她睁开了眼。 梦中的一幕仍旧清晰,火山岩浆的滚烫似还停留在肌肤的表面,让人有些灼热之感。 裘月寒整理了一下思绪,她本就奇怪,按照记忆中冥君的战力,在上古的时候应该是横着走的,不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冥君却又的确重伤,这才变成了她裘月寒。 看来就是冥君口中的它所导致的了。 可它是什么? 欲魔吗?上古的时候是欲魔将冥君重伤了? 记忆仍旧不全,或许记忆并不是因为需要慢慢想起,而是本就在战斗中丢失了一些,这才复苏的极慢。 裘月寒不再思索这些,比起已经消失了不知多少年的敌人,赤狐为什么长着一张梅昭昭的脸更为让她值得思考。 这笨狐狸好像一如既往的傻气。 也罢。 仙子撑起自己的身体,略微拨弄了一下自己压弯的发,随后又趴了下去,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仍旧睡着的路长远。 比起夏怜雪见到路长远就仿佛化为了色欲本欲一样,裘月寒更喜欢就这样待在路长远的身边看着他。 喜欢与爱会在时间中磨损,陪伴才是消弭孤独的最好的办法。 就这样静静的就很好.也可以深入一些,裘月寒撑起身体,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勾起令人咂舌的弧度。 “你要干什么?”路长远睁开了眼睛。 “师妹和我说,你以前还是凡人的时候,与她说过故事,说亲吻可以让被诅咒的沉眠之人苏醒.” 什么东西? 路长远想着自己当年有为了哄夏语棠说过这种故事吗?但白裙小仙子每次叫人起床也不是亲吻嘴唇,而是亲吻别的地方啊。 你到底听的哪个故事? 裘月寒还是未放开路长远,而是自上而下看着路长远,她的表情冷淡,身体却烫的厉害,声音仿佛带了钩子。 “要亲吗?” 路长远道:“不要。” “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月仙子眉眼如画,神情淡若寒霜,只是趴在男人身上,这份清冷感就不太能凸显了。 “下次一定。” 裘月寒轻轻的呼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拿出了那块儿黑色的龙骨。 路长远这才趁机起身,松了口气道:“怎么了?” “在发热。” 这块龙骨裘月寒确信其中什么都不剩下了,没有血,没有念,真要算起来就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但石头此刻发热了。 月仙子突然转过头,看向路长远:“你好像也在发热。” 路长远脸颊通红,的确也在发热,他只是嗯了一声,强行压下了心法,这才将那股悸动感压制下去。 “无妨,只是之前吃的东西太多,要突破了。” “悟道?” “嗯。” 裘月寒轻轻的皱起眉:“我替你护法?” “不必,不是现在,只是很接近了。” 路长远眯起眼:“只是有一种感觉,契机要来了。” 少数修行者在破道之前会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倒是这块龙骨看来来头不小罢了,出去吧,我们得去内岛了。” 打开门,一位浑身黑袍的少女正背对着她们蹲着。 梅昭昭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叫醒两人。 她蹲在原地,看着面前沾染了些许白色的妖异血魔花,这是血魔岛的特产,嚼起来会有一种血腥味,开起花来妖艳无比,可以致幻。。 “喵。” 一只优雅的黑猫轻巧的走到了她的身边,梅昭昭的目光就被黑猫吸引去了。 她看着黑猫。 黑猫也看着她。 一时间空气有些寂静。 半晌,隐藏在黑袍里面的梅昭昭道:“干嘛?” 黑猫伸出粉色的肉垫挠了挠自己的耳朵,似乎对面前这个对猫说话的笨蛋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梅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猫跳走了。 梅昭昭转身:“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这都什么时辰了,修行者睡觉这种事也太奇怪了吧!” 裘月寒淡淡的道:“要你管,若是不服气你就憋着。” “你!” 梅昭昭觉得自己遇见克星了,这个妙玉宫的首席好像能精准的怼中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梅姐姐,郎中哥哥!”白薇扶着血烟罗,自房间中走了出来。 血烟罗仍旧面色苍白,他的伤还没好。 “三位,若是无碍,就准备出发吧。” 梅昭昭兴奋的点点头,她琢磨着这次之后就要自由了,被裘月寒堵住的那一点点不愉快很快消散。 “奴家可就指望着路公子保护了呢。” ~~~~~~~~~~~~~~ 血魔岛已经彻底变了天。 本就阴沉的天空顷刻裂开了一只暗红的眼,四周的河水翻腾间竟鼓起了点点的血腥味。 血霓裳看着天空的那只眼,手中的鞭子一挥,行驶的船变加速前行:“化龙骨开始了。” 她身边只带了三人,两位长老与紫华真人。 而两位长老其中之一的镇长老此刻诡异的觉得有些心悸,他压下了那一丝心悸感:“那只眼睛是什么?” 血霓裳淡淡的回答:“应该是魔主将封印的龙骨放出来产生的天地异变,不用太慌张。” 镇长老不由得问:“真的龙骨?” 血霓裳这一批子嗣是见过龙骨的,那庞大的头骨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蕴含天地伟力般恐怖,也不知道那骨活着时该是个什么模样? 见没人回答,镇长老悻悻的用铁制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举不会引得道法门注意吧,听说道法门主日夜在天山看着人间。” “道法门主不在天山。” 说话的是紫华真人,他露出一抹邪笑:“几月前,道法门主孤身一人冲入天外天,此刻无人知道她在何处。” 镇长老松了口气:“那就好,没那道法门主,我魔道便能行事肆无忌惮些。” 紫华真人似是颇为认同:“恰是如此。” 若是道法门主还在天山,他可不敢出来。 镇长老瞥了一眼紫华真人:“如今我魔道势微,食佛寺更是直接被摧毁,魔道苦道法门久矣上次围攻妙玉宫又被那黑心的寒泽算计,这群正道!比魔道还魔道!” 紫华真人面色阴沉道:“食佛寺永远不会灭绝。” “何来此言啊?”镇长老好奇的道。 食佛寺的来历在修仙界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传说在五百年前,也就是动乱刚开始不久,食佛寺的第一批僧人找到了一尊佛仙的尸体,这群僧人将佛仙的尸体分食,这就有了食佛寺。 “因为只要佛寺中人死去一个,就会有新的僧人来顶上。” 食佛寺的僧人是固定的,因为佛号是固定的,吃了那尊佛仙什么部位,就是什么佛,而佛号是继承的,第一个死了,第二个才继承上。 镇长老笑笑,只当紫华真人在开玩笑。 紫华真人又道:“食佛寺之人分食了佛仙的尸体,饮了佛仙的残血,就继承了佛仙的意志。” 这家伙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镇长老如此想,但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便看着鬼一般看着紫华真人。 若是意志是靠着尸体的血肉来继承,那岂不是只要有人吃了有佛号的僧人,便立刻成为新的食佛寺之人? 紫华真人是如何知道当年佛仙状态的? 舟已靠岸。 血霓裳并未在意船上之人的对话,只是命令道:“登岛,自天空那眼出来的这一瞬,少主的选拔就开始了。” ~~~~~~~~~~~~~ 飘渺的雪潇潇而下。 巍峨的雪山长阶上,一抹青白的身影出现,如雪的长发自然垂下,比雪更加夺目,似将清心寡欲的少女映衬成了雪山的显现。 苏幼绾抬起头,接过一抹雪,冰冷的温度在指尖泛起。 好冷。 她如此想。 慈航宫深处雪山之顶,哪怕不是冬季,此地常年飘着鹅毛大雪。 自苏幼绾所在的地方看去,四周嶙峋沟壑的山峦中充斥着雪白之景,而在那雪白之景下,沉湎着无数大佛的巨型石雕。 这些景观并非是慈航宫之人所建造,纠其年份,大约已有五千年。 此地以前定然有一个巨大的宗门,后来这庞大的宗门终究消散在了时间中,如今连典籍中都不曾有着记载,直到上一任慈航宫主在此地建立了慈航宫,这些佛像才被重新发现。 慈航宫不礼佛,这些佛像也就没人打理,但也并未摧毁这些佛像,所以这些佛像也就只能掩埋在雪中。 苏幼绾摇摇头,继续登临石阶。 石阶的两端每隔数丈就有着一尊小型的白玉慈航像矗立,身披雪纱,看起来颇为慈悲,而石阶的尽头,是一座似立于天上,但仔细看来是在山巅的云宫。 苏幼绾走到了宫门之前,奇怪的是,这座云宫并没有门,那云宫的墙壁上刻画着无数慈航雕像壁画,更有着无数的观音抱子图。 悠扬的风吹过,仿佛有人在吹着一只笙箫,悠扬古老。 苏幼绾自怀中取出一只竹箫,这正是那日在路长远门外演奏的那支,少女将箫凑到唇边轻柔的奏响。 再度睁眼之时,她已入了仙宫之内。 慈航宫内并未用着仙法维持四季如春,反而是肆意的接受着这天山的环境,所以宫内并不温暖,所栽种的植物也只有雪山特产的冰晶雪树。 少女跨过那些古木云楼与亮晶晶的树木,来到了主殿。 一位剃了发却身着道袍的女子低着头:“小师祖回宫了。” 苏幼绾点点头:“幼绾有礼了。” “不敢。” “我要去寒洞。” “此时?”女子问。 “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那位与宫主正在接见一位贵客。” 那位指的自然是苏幼绾的师尊,宫主指的则是如今的慈航宫主。 一道飘渺的仙音传出:“幼绾到了就上来吧。” 苏幼绾转瞬就到了一座巨大的洞口之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自其中冒出刺骨寒意的, 凌冽的寒风足以让许多弱小修行者化为冰雕,而在洞的对面则矗立着一尊旁山而建,巨大不知几百丈的千手观音。 观音低着眉,仿佛在看世间疾苦。 千手观音像之下正有两人站立着,气息皆是极为恐怖。 一人面带微笑,身上有着安宁祥和的气息,仿佛一位得道的女尼,这是慈航宫主。 另一人苏幼绾不曾见过,也看不清她的脸。 不认识的那人对着洞口道:“我师尊长安道人一事真与你们无关?” 洞口内淡淡的传出一句:“长安道人已经死了。” “如此,那就不叨扰了。” 那人看了苏幼绾一眼,转瞬身形宛若波纹般散开虚幻,最后无影无踪。 少女这才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师尊,宫主。” 慈航宫主颔首:“道法门主的玄道果然可怕,怕是距离所谓的瑶光之上她竟还未到瑶光之上吗?如此能力,前不久杀入天外天竟也一点伤没受。” 苏幼绾这才知道刚刚那人就是道法门主,长安道人的亲传,如今天下第一的存在。 慈航宫主看着洞口:“若是您出手,胜她的可能性在多少?” 这就是承认自己打不过道法门主,想问问那位的意见了。 那位却不正面回答,只道:“龙骨你送过去了吗?” 慈航宫主苦笑一声,知道自己的问题没有答案了,只能回答那位的问题:“送过去了,而且没暴露身份,为何要把龙骨送给裘月寒那小姑娘?” 她堂堂慈航宫主,七境瑶光,这天下保三争二的存在,怎么就成了跑腿的。 苏幼绾微微讶异。 这慈航宫主竟在没人知道的时候,降临过白域。 慈航宫主抬起头看向天空,似透过云层看见了什么:“血魔岛有变,这滔天的血气竟都蔓延千里了。” 声音自洞中淡淡的传来:“狗咬狗一嘴毛罢了,给他们闹去,幼绾进来吧。” ------------ 135.你要和我抢男人? “师尊。” 苏幼绾进入了寒洞内。 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少女却并不感觉到寒冷,只是伸出玉白的手拂掉身上凝结的冰霜。 她一跃而下,银白色在黑暗中坠落,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光,最后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 四面八方有着晶莹的线,一直蔓延到了洞的深处。 顺着线一路往里走。 苏幼绾瞧见了一张石桌子,三个石凳,石桌上刻着一行凌乱的字:如梦,如梦,残月落烟重。 绕过石凳,在长明珠的簇拥下,一座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了苏幼绾的眼前,那些莹润的线一直缠到了此门之外,仔细看去线的尽头,也就是门的上方竟有些苦黑之色。 苏幼绾并未走入门内,而是站在门外,沉默了片刻。 “新年好,师尊。” 门后的师尊很明显顿了一下,此时距离大年三十已经许久,再说新年好分明不应景。 “和谁学的?” “路长远公子,他说修仙还是要有些人味。” “他吗?的确是他的性格,既是在他身边过年,今年吃了些什么?” 苏幼绾微微一愣:“妙玉宫主做的菜还有年糕,还有一些瓜果,妙玉宫主种的。” 洞内的声音平淡:“没有吃素面?” “没有的,据说是妙玉宫主不让吃。” 洞内的风凝固了一瞬,半晌无人说话。 “师尊?” “可见到了红尘?” 苏幼绾思索着自己大抵是见过了:“见到了,所以弟子破了五境。” “那便好。”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尊指教。” 见洞内没有回应,苏幼绾便继续开口:“自从弟子的感情被路公子吃了,弟子见路公子的时候便容易心神颤动,有人告诉弟子,这是喜欢。” 自感情被路长远吃了后,苏幼绾对路长远食欲就消失了,如今反而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每次见到路长远这种感触就会泛在心间。 银发少女颇为想知道这种感触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 苏幼绾听出了师尊的急切,她不明白,自己这位强大无比的师尊为何突然有了些慌张,明明在以往十多年的相处中,师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不是什么喜欢,只是因为你的感情总而言之,那不是喜欢,你之前与我千里传音说想嫁的人,难不成就是路长远?!” 银发少女眨眨眼,只好顺着自己的师尊道:“确实如此,可既然那不是喜欢,也就没必要嫁给他了。” 洞内之人很明显松了口气:“他已有妻子,你莫要想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情,至于你的感情,日后我会替你想办法,你无需担心。” “是。” 苏幼绾觉得自己学坏了些,如今都能面不改色的欺骗自己的师尊了。 声音带着几分严厉:“至于你的婚嫁,日后再说吧.你记住了,你可以喜欢很多人,但你绝不能喜欢上路长远,他是太上忘情,你喜欢他绝不会有好结果!” 没有好结果?日后再说? 苏幼绾才不想等到日后,她是女孩子,今年都二十多岁到了适婚的年纪,比她小的皇弟都娶了好几个了,她可还没着落呢。 至于有没有好结果,她自会分辨! 毕竟师尊也没嫁过人,话不可全信,只是这话苏幼绾是不会说出来的。 苏幼绾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龙骨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赠给裘姑娘。” “从妖族拿来的,是了,过段时间你需以慈航宫的名义,得走一趟妖族,妖族也不太安分。” “是,可师尊”银发少女轻轻的道:“我能进门后见见师尊吗?我已有许久没有见到师尊了。” 她出生于皇宫,母妃早死,七岁后来到此地便是师尊一直带着她生活,对于她来说,师尊甚至占据了母亲这个角色位的一部分。 她所以回宫,也是瞧见路长远他们其乐融融,触景生情的有些想见自己的师尊了。 门内许久没有动静,蓦地,那道门被打开,遍布着线的黑暗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若影若现。 “莫要待太久,你扛不住的,我再予你一道针法。” 苏幼绾轻轻点头,进入了门中。 ~~~~~~~~~~~ 天上红色的眼撕裂云层看向人间,一艘船便在血眼的注视下行往了中央的岛。 路长远瞧着天空中的眼睛:“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修仙界的新活儿怎么这么多,这玩意连路长远都没见过。 裘月寒靠在路长远的身边,也看着天上的眼睛,她觉得那只血红的竖瞳有些眼熟,却到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血烟罗咳嗽了好几声,操控着船只,用自己的血引领着方向:“那是龙骨带来的意象,我曾经猜那就是龙的一只眼。” 龙的眼睛在天上? 还是说.在天外天? 路长远收回了思绪,眼眸在猩红与澄清之间不断的切换,大海开始泛起了诡异的泡泡,血色的湖面仿佛被加热了一般令人恐惧。 “呀!” 梅昭昭突然站起。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隐藏在黑袍下的脸颊有些红,随后小小声的道:“好烫。” 只见她坐下的地方已经泛起烫红,这血海竟在加热,仿佛成为了岩浆,这艘木船在这种温度下甚至快要燃烧了起来。 怪不得烫了梅昭昭的屁股。 裘月寒瞥了梅昭昭一眼:“稳船。” “稳船就稳船,你能不能别这么冷冰冰的。”梅昭昭伸出手,运起法力。 还没等船的温度下去,梅昭昭就大声叫道:“不对劲,有什么东西想要拆了我们的船。” 如果落入下方的血海之中,行动便会极为麻烦了。 梅昭昭一声惊呼,手被弹开,人也摇晃的倒下。 险些就要倒在了路长远的怀里,可一柄剑的剑柄撑起了梅昭昭的身体,那是裘月寒的剑。 没等梅昭昭再度说话,这艘船猛然炸开。 路长远和裘月寒几乎同时飞起,血烟罗抱着白薇落后一步,至于梅昭昭,裘月寒飞起的时候顺便抓着她的后脖子黑袍将她提了起来。 几人落在了木船的碎片上,裘月寒将梅昭昭放下。 路长远负剑站在碎片上,看着暗地里面的人,看向血烟罗:“你认识?” 自血海中出现了三人。 一名三境,两名五境。 血烟罗安抚了一下白薇,道:“不记得了。” 三境的那人听了这句话,脸色铁青:“我的好哥哥,你这就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 血烟罗的兄弟姐妹太多,他实在懒得记,也就血霓裳他记得住,因为血霓裳这个妹妹小时候很喜欢待在他的身边,一口一个烟罗哥哥的喊,后来大了态度骤变,得知他修阴阳道后更是气的说要杀了他。 可能是觉得自己还没一个男人扮女人漂亮所以急了吧。 三境之人气极了:“我是你的第十二个弟弟。” 没等对方报上名来,血烟罗哦了一声:“不记得,我也没心思认识你,少主之位我既然已经卸下,就不会再想着拿走。” “不求少主之位你回来干什么?此言你留着骗三岁的小孩吧!” 这位十二弟完全不信,他固执的觉得路长远和裘月寒以及梅昭昭就是血烟罗找来的帮手。 裘月寒看着路长远道:“血魔主还挺能生的。” “看着我干什么.两个五境,你要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 “我来就好,后面的还有个大家伙。” 好令人有安全感的月仙子。 路长远点点头,看向水面。 仙子悬剑,长虹剑气飘荡,眨眼杀向两位五境的长老,那两位长老面色骤变。 一位长老被瞬杀,人头落在水面,另一人硬生生的抗了这一剑,仓皇狼狈的逃窜着。 裘月寒并未追逐另一人,而是看向水面。 咚! 人头和水面碰撞,随后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咆哮的血浪汹涌翻转。 这绝不是一个脑袋掉入水中能闹出的动静。 也就是这一瞬,路长远动了。 断念入手,一剑西来! 这玩意的存在路长远早有预料,他踏着血水冲入血浪之中。 就凭两名五境和一个三境还想炸了路长远和裘月寒的船?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血海下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尾随他们,趁着这十二弟来袭悍然出手,炸开了他们的船,好让他们以为是十二弟做的,方便出手偷袭她们。 一声远古的兽叫炸响。 路长远已经劈开了水幕,生生的割断了那隐藏之物小半个的身体。 血肉横飞间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鲸鱼。 令人瞩目的是这只鲸鱼的头部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属于鲸脑的地方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猩红的人脑。 裘月寒一个闪身,黑裙翻动间来到了路长远的身边。 鲸鱼竟然口吐人言:“吾乃.紫华真人。” 路长远皱着眉:“紫华真人是谁?” “是青罗画宫的一位六境真人。”梅昭昭大喊。 这青罗画宫的六境真人怎么变成了一条鲸鱼? 裘月寒感知到了一抹念:“鲸鱼已经死了,但那个人脑是活着的。” 路长远悚然一惊。 这只鲸鱼的肉体强度只有接近四境,但浑身弥漫的气息却是实打实的六境。 月仙子似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柳眉更深的皱起:“有人杀死了鲸鱼,并且硬生生的挖出紫华真人的脑子,将其链接在了鲸鱼的身上食脑邪佛?!” 这几日血岛周围都没有太大的动静,若是想在这几日不知不觉的杀死一位六境真人,出手的只可能是瑶光,而且是不弱的瑶光。 而瑶光之中,有这种恶心人手段的只有一人。 路长远不由得问道:“那是谁?” “食佛门的门主。” 言语间庞大的鲸鱼已经用着绝对不属于鲸鱼的速度冲来,随后张开巨大的嘴,将那名惊恐的十二弟吞下,偌大的鲸鱼尾横扫向了路长远和裘月寒两人。 “先解决掉这个东西吧。” 滔天巨浪伴随着那恐怖的鱼尾扫来,路长远不得不揽住裘月寒细嫩的腰肢,这就打算稍微躲避一下。 结果路长远发现裘月寒丝毫没有动的意思,而是笑着看着他搂着自己的腰。 鱼尾转瞬即至。 砰! 仙子单手硬生生的抓住了这根鱼尾,随后猛地出了一拳,将鲸鱼连带着浪都硬生生的击退。 路长远松开了仙子的楚宫腰,结果没想到裘月寒泛起唇:“继续抱着。” 不对吧。 这不对吧。 路长远默默的松开了手,裘月寒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冲上去,放弃使用剑法和道法,就是最纯粹的力,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 鲸鱼翻了个身,尖锐的叫着,但转瞬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自上而下的刺破了鲸鱼的脑子。 路长远已经将断念插入了那颤动的人脑内。 “这食佛门还真是令人恶心。” 【血龙即将出世】 那鲸鱼痛苦的在海中打着滚,身形竟然逐渐变成了水墨之色,随后轰然炸开。 路长远伸出手拧握。 血魔之法! 那些有着腐蚀性的水墨丝毫没有沾染到两人。 ~~~~~~~~~~~ “这两人竟然强到这个地步吗?还让不让其它人活了。”梅昭昭抱怨道。 她被鲸鱼的余波震开,在海中淹了几口水,回过头恰好看见裘月寒暴打鲸鱼的画面。 见那里完全不需要她帮忙,想着自己留下来反而是个累赘,梅昭昭就抓住了一块儿木板火速逃离了现场。 梅昭昭倒吸一口冷气,脑袋瓜有些幻痛,仿佛被裘月寒打了脑袋。 “这妙玉宫首席什么时候这么强了.妙玉宫的首席和二席都给人当了丫鬟?这妙玉宫真没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梅昭昭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一路划着木板,总算找到了岸边。 “累死奴家了。” 她嘟嘟囔囔的跳上岸,伸了个懒腰,随后猛地一回头。 “什么东西?” 自海边沙滩的丛林中猛地窜出了一条巨大的蛇,蛇吐着红芯子,而蛇头上开了一朵鲜艳猩红的血魔花。 梅昭昭手中的动作丝毫不慢,丝带直接飘出迎向了蛇头,那蛇竟呆愣在原地被红欲诀硬控,丝带飘过,蛇头直接被切碎。 她继续往里走着,一堆莫名其妙的怪物蹦了出来,有的是活物,有是脑子则被挖出来了,这把梅昭昭吓了一跳。 “奴家.这是在哪儿?” 梅昭昭有点慌张,因为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沙沙。 沙沙。 “什么东西?” 梅昭昭身躯僵硬,一股股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她背后升起,回过头,密密麻麻的蛇自丛林中汇聚,此刻竟都吐着芯子看着她。 “奴家这下完蛋啦。” 一只两只也就罢了,这么多梅昭昭可对付不了。 “有话好好说,奴家刚刚不小心杀了你们的同伴那是个意外,你们相信奴家噫!!!” 合欢门圣女撒开了腿跑着。 那些蛇在她背后猛追不舍,梅昭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 扒开丛林,梅昭昭顾不得方向,乱窜着。 这一带的妖兽尽数被惊动,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轰隆。 突然响起了一股巨大的地裂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座岛竟开始分裂。 而梅昭昭恰好就在分裂的中心,她直接坠入了裂缝之中。 “噫!!!不要哇!” ------------ 136.屁股疼 内岛岛屿的正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山,血魔宫的各种建筑以及修行场所都是环绕着这座山,就好似外方的外岛环绕内岛一般。 这座山平日是禁区,莫说是长老,哪怕是真人,没有血魔主的命令也是不许上来的。 更何况内里危机四伏,随处可见血气入脑的妖兽与植物,五境以下进入此处多半死路一条。 可今日是例外。 因为少主的考核,今日这座山的禁制已经被打开了。 登山,便是考核的第一环。 血魔主一共有二十多个子嗣,这其中总有根基薄弱的,要是主动放弃少主之位也就罢了,可若是自不量力登山,那在这漫山遍野的血妖之外,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亲切招呼呢。 运气一个不好,死在了半山腰,那也就是死了。 毕竟人能力不足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能力不足又认知不到自己能力不足的蠢人。 遥遥看去。 有一行人已经到了半山腰,她们的进度最快,领头的是一个拿着鞭子的貌美女子。 “霓裳少主,我们是不是得加快些速度。” 镇长老瞧着已经阴沉下来的天空,伸出鲁班宫打造的机械手臂,接到了一滴雨水。 下雨了。 充斥着血色的雨滴滴答答的打在不远处的树叶上,将树叶染成了猩红的血色。 不仅如此,这雨冷的惊人,而且带有某种令人精神恍惚的奇怪杂念,简直就如同欲魔,是了,如同欲魔一般祸人心神。 幸好这雨还不够强,镇长老估算了一下,大约只能影响三境以下的修士。 血霓裳淡淡的道:“无妨,埋骨之所的门还尚未打开。” 她也皱着眉看着这雨。 哪怕是自小生活在血魔岛的血霓裳也没见过此等血雨,雨中的恶意更是让她有些浑身不适。 就好似她浑身的血在沸腾,随时准备破体而出。 刺啦。 血鞭将空气抽出波纹,随后狠狠的落在了丛林的一只血蜈蚣上,血肉横飞。 镇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脉搏,面色暗沉道:“这化龙骨一事,似并不一般啊,我好似感觉到了宫内地脉的颤动。” 化龙骨表面上只是一个少主选拔,虽然对于血魔宫来说有些重要,但倒也不至于弄如此之大的动静。 又不是凡人王朝的皇帝死了之后九龙夺嫡大战。 紫华真人眯着眼笑:“大概在三千年前,有一个怪物重伤之后便落在了此岛,这怪物在此地修养了许多年,可后来有一人路过,遇见了还在疗伤的怪物,就想了个办法,把怪物封印,用地脉抽取怪物的力量。” 镇长老好奇的问道:“紫华真人为何知道这种秘密的?如此秘闻简直闻所未闻,可知真假?” “自然是假的,我又不是血魔宫之人,怎么会比诸位血魔宫修士知道的还多。” 血魔宫下方镇压血魔一事,除开乱世中杀出来的个别瑶光,以及如今血魔宫的几位六境真人,其他便很少有人知晓了。 是以就连镇长老与血霓裳也不知道此等秘密。 就连路长远也是听白裙小仙子在青纱小轿上提了一嘴,这才知道血魔的另外半身藏在此地。 血霓裳一行人的速度再度加快。 镇长老不由得道:“紫华真人为何不用画笔?” 路上阻拦的这些怪物被几人轻松的解决,可紫华真人却并未使用他青罗画宫的秘法,也不曾显露自己的道,反而是蛮横的用着掌劈死了那些怪物。 什么时候青罗画宫的人有如此强悍的掌法了? “对付这些还不必我祭出法器画笔,省些力气到时候用在化龙骨之上才对。”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加之此刻时间紧急,也就没人提出异议。 不久。 山巅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扑面的热量冲在人的脸上,汗水滴答而下。 这座血魔岛上最大的山,竟然是一座活的火山,而他们此刻就在火山口,内里翻腾的岩浆滚滚,令人心生惧怕之意。 血霓裳没来由的闻到了一股血腥之味:“这些不是岩浆,而是血海。” 这些高温滚烫的血不知为何并未蒸发,而是如同岩浆般粘稠存在。 并未在意这种异景,血霓裳抬头看去,不远处的青血真人已在此地等候,见血霓裳成功登山这就颔首。 血霓裳一挥长鞭:“真人,何时打开埋骨之所?” 青血真人道:“再等一个时辰,等到酉时初。” 那就是太阳落山之前。 只是如今天降血雨,乌云将天地遮掩的黯淡,也就看不见太阳。 血霓裳也就只好盘坐在原地等待。 这便又过了一个时辰。 包括血霓裳,一共有五位血魔主的子嗣来到了山顶,争夺少主之位。 青血真人拿出血烟罗的少主令。 “那就都进入埋骨之所吧。” 血霓裳道:“魔主如今在何方?” 她们费尽心思完成试炼,又想尽办法找寻所谓的化龙骨之法,要的便是让血魔主看见,可到现在为止,血魔主都不曾露面。 青血真人淡淡的道:“魔主会一直看着你们。” 四周的空间扭曲,令牌迎风长大,最后竟然缓缓的化作了一道门。 “埋骨之所的门已开,诸位少主,请吧。” 声音落下,整座山地动山摇,山体开裂。 ~~~~~~~~~~~ “屁股疼,脚也疼。” 梅昭昭揉了揉自己挺翘的臀儿,心疼的看着自己被蹭伤的玉嫩小脚,那里有两个血洞,如今已经止住了血。 在半空的时候,有几条蛇也跟着落了下来,在空中与梅昭昭搏斗,梅昭昭这才没有了爬上去的机会。 “烦人!若不是那几条泥鳅,奴家不至于落下来。” 她拼尽全力这才没一次性落到最底处,天知道这悬崖有多深,若真直愣愣落下,她可能就摔成扁扁的了。 梅昭昭爬起身,看向前方。 面前是漆黑的一条隧道,不知其终点,四周也没有任何的光亮。 也就梅昭昭视力好,这才能看清。 “这是哪儿呀奴家想回家.算了,回家也不好。” 家里也吃人。 这天下之大,她梅昭昭堂堂合欢门圣女,竟然一时半会没地方去了。 嗯,都不重要,等这一劫过了,她梅昭昭天高凭鱼飞,海阔任鸟跃! 梅昭昭的打算其实很简单。 这修仙界想杀敌人最好的方法是请客吃饭,那想脱离一个对叛徒杀无赦的宗门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假死。 抱路长远的大腿也是这个原因,她又不是真的想死了,天知道这血魔宫会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真要出事就完蛋了。 虽然现在好像和路长远失散了,保障也没了。 早知道不乱跑了,梅昭昭失落的眨了眨眼。 哗啦! 有什么东西在四周响起,似是水声,又似是什么其他的声音,仿佛是金属碰撞在了一起。 “这里.是哪儿?” 梅昭昭这才抬头看去,她甚至瞧不见上方的光亮,悬崖之下具体有多深实在难以想象。 想靠自己爬上去实在不可能。 她陡然想到了一件事。 血魔宫是在血魔岛上的,而血魔岛是一座海岛,她又是自海岛裂缝中落下来的,应该落入血海中才对,为何她踩到了实际的地面? 梅昭昭皱起眉,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此地竟然传来了红色的光。 “梅昭昭。” 梅昭昭悚然一惊。 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如果这会儿她有尾巴,尾巴上的毛肯定炸起来了。 “谁?” 没有回应。 梅昭昭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在红色光芒的尽头,她这才发现自己前面是一条宽广的熔岩河流,红光正是自此而来。 那些恐怖的高温熔岩汇聚,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熔岩湖,而在湖中央有一石头平台。 平台之上竟有着一道红色的身影,自天空垂下了九道锁链捆缚着这道身影,让它寸步不能逃离。 “梅昭昭。” 正是这红色身影在呼唤梅昭昭。 梅昭昭不由得问:“你是谁?又是如何知道奴家的名字的?” 红色的声音多了几分焦躁,变得尖锐,呢喃着听不懂的发音。 “奴家凭什么过去!?” 言落下,梅昭昭陡然愣住,她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朝着红色身影走去。 但还未走两步,她陡然清醒了过来。 红色身影愣了一下,似是不可思议,随后暴跳如雷。 这身影便是血魔的另外半身,被困在此地多年,直觉告诉它,梅昭昭能帮它解开封印。 所以它影响了那一批血蛇,将梅昭昭赶到它封印的正上方,引导梅昭昭跌入此地,血蛇又吸了梅昭昭的血,它便能借助自己的能力控制梅昭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联系被切断了,它手中的血和梅昭昭断了因果,也就再没办法操控梅昭昭。 梅昭昭很快警戒的后退了两步:“奴家才懒得理你。” 她又不是傻子,于是掉头就跑。 轰隆。 岩石落下,将她来时的路封的死死的,其上甚至流转着血色的光辉。 血魔用着干涩的人类语言说:“替我打开封印,我保你在人族大难之中不死。” “你觉得奴家会信你吗?”梅昭昭哼了一声,随后砰砰砰的开始刨起了岩石。 ~~~~~~~~ “在想什么?” 路长远的声音将裘月寒飘远的思绪倏然拽回。 自天飘落的血雨黏稠腥甜,让人肌肤生寒,心神难安。 裘月寒轻轻摇头,目光仍有些恍惚:“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天空压抑的灰蒙之色几乎要溢出,火山在脚下矗立,随时可能喷发,脚下大地皲裂开了数道裂缝。 这是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她曾在同样的一幕下和某个敌人战斗,却到底想不起敌人的身份。 路长远道:“随我来。” “嗯?” “怎么不走?”路长远回头看来。 黑裙仙子沉默片刻,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尖在血色雨幕更显的白皙,仙子朝着路长远泛起唇:“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太方便行动眼前有些恍惚,看不清路。”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凌乱的画面在她眼前急速流转。 路长远无奈,只得伸手握住那只微凉的柔荑:“这是怕你走丢。” 仙子轻轻的嗯了一声,看起来乖巧无比。 两人这就上了山,路长远凭着本能搜寻着血魔主体的踪迹,然而整座岛屿根本就是建立在血魔之上,四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他一时也难以分辨那另外半边血魔主体的确切位置。 【血龙即将出世】 知道了。 【利用血魔之法,可进埋骨之所】 埋骨之所? 那是哪儿? 眼中的小猫总算不闹脾气了,这会儿倒是告诉了路长远更多的东西。 【龙骨存于埋骨之所,血魔半身连接在龙骨之下】 路长远心念一动:“还有呢?” 眼中流转的璀璨金字却再无变化,静默如初。 又开始闹脾气了。 路长远只好闭起眼,找寻着那一丝联系,潇潇的血雨似乎成为了路长远的眼,吞了半边血魔的他在此地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便利。 “找到了。” 他抽出断念,凌空一划,竟硬生生割开了一道空间的裂隙。 天上的血雨仿佛受到牵引,汩汩涌入缝隙,一道由鲜血构筑的门户就这样在两人面前缓缓成型。 那少主令本就是血魔主以血魔之法凝聚出的钥匙,路长远自然能仿制一个出来,而且因为吞了足足半个血魔,他甚至不需要循规蹈矩地在山顶开启入口。 路长远牵着裘月寒一步踏入门后。 浓重的腐烂味与血的味道扑面而来,无穷无尽的白骨漂浮在血海之上,那些白骨并不属于某一个种族,路长远看见了人骨,也看见了蛇骨,更看见了各种各样奇怪的骨头。 《五欲六尘化心诀》疯狂的转动,贪婪的吸收着空气中血魔的道韵。 “血魔主拿生灵的血在喂养血魔,然后将血魔的道抽出来,反哺血魔宫。” 路长远很快猜到了血魔主干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咂舌。 这人实在是有些狠戾,竟然将血魔变成了中转站,源源不断的压榨着血魔的法。 “这是个疯子。” 因为没有了落脚之地,路长远只能抱着裘月寒踩上一具白骨,顺着血河一路飘去。 ------------ 137.你什么时候吃我?(6.2k) 这条血河中浓烈的死亡之念猛烈的冲击着裘月寒的思维,不,不仅是裘月寒,连路长远都觉得有些目眩神迷。 五百年积累下的尸山血海尽数存于此地。 裘月寒微微的喘着气,靠在路长远的怀中:“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路长远微微侧身。 “什么声音?” 裘月寒并不言语,她的脑海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尖锐的啸叫,又好似是无数的蝉共振着翅,这些都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 埋骨之所是一片宽广的,看不见尽头的血河。 抬头看去,头顶则是一片红色的巨大血幕,幕中有着一只巨大的饱含着恐惧与灭亡的竖瞳。 这眼竟在埋骨之所内都能瞧见。 蓦地,路长远停住了在骨上跳跃,而是站在原地抬起头与那只眼对视。 他感觉到了视线。 莫名其妙不适的感觉自心间泛起,让人脊背生寒。 “它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路长远不由得问道。 裘月寒并未回话,不知何时起黑裙少女已昏迷了过去,娇软的身体仿佛成了一具任人摆弄的人偶,如此安安稳稳的落在了路长远的手中。 路长远叹了口气,抱好黑裙仙子,继续往着血河中心而去。 他能感觉到,血河的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升腾。 《五欲六尘化心诀》的进阶之地就在此处。 ~~~~~~~~~~~ 在血河的最中心。 沉睡的血海之上。 那里有着一个巨大如城门般的,凌厉如同刀凿般的头骨。 这头骨清晰却复杂的骨髂结构中似沉睡着某种脉搏跳动,血色与阴影交织勾勒出它狰狞的轮廓,分明是死亡沉睡已久的骨,却仍旧让人难以直视。 这是血霓裳第二次看见这块骨,上一次血魔主利用血镜之法,她通过血镜遥远的看过一眼,彼时就已经震撼到话不成形,现在站在真实龙骨之前,那股震撼感更甚,血霓裳甚至已被龙骨上的远古之势震的浑身发麻。 镇长老的声音将她的思维拉了回来:“霓裳少主?” “不着急,让其他人先来试试。” 谁能让龙骨复苏,谁便是下一任的少主。 血霓裳原本颇有自信,但如今真实的看见了此骨,哪怕她请来了青罗画宫的真人,又收集了一百多种爬行类妖兽的血,如今也没了半分把握。 就依靠这些东西,真的能将这超乎人类想象的生物唤醒吗? “血霓裳,你为何不动?” 其他四位血魔宫的少主也已赶来。 有人抢先冲进去,拿出了自己寻来的二十八方高旗,随后缓缓围绕着龙骨升起。 “你不动,就别怪我抢先一步了?” 那人高高的飞起,口中呢喃着某种咒语,高旗越转越快,某种生机流转在旗上,随后全部灌入了龙骨之内。 血霓裳冷冷的道:“蠢材!给已死之物灌入生机不过是将水倒入没有底的桶,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霓裳姐姐说的不错。”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看看我的。” 血霓裳回过头,血烟罗的另一个妹妹带着一位五境的长老高高的升起。 那五境的长老并非是血魔宫之人,而是这人寻来的尸傀门的帮手,她们想以龙骨化为龙尸,借此在某种意义上复生龙? 尸傀门正是这其中的行家。 血霓裳又是一声冷笑:“莫说五境,就是七境瑶光之能,也休想复苏这种上古之物。” 她不再等待。 长鞭一甩,足足一百零八种血样出现在了空中。 血霓裳淡淡道:“血烟罗用了五年的时间,收集的这些血样,最终还是便宜了我。” 化龙骨一事之前是血烟罗负责的,这血样也是由血烟罗收集了一大半,可惜后来血烟罗逃出血魔宫,血样就留在了青血真人的手中,而青血真人将此物索性一并交给了血霓裳。 也就是说。 血霓裳的起点比其它人高太多了。 “一群蠢材,这里是血魔宫,你们该有更好的法子才对。” 她伸出自己的胳膊,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胳膊割破,血如同泉水般流下,很快她娇俏的面容再无血色,反而苍白如纸。 而落在空中飞血竟开始变形,化为了龙骨的模样,最后融入了那一百零八种蛇类的血中。 提炼一百零八种蛇类之血,取其中的精华,再以血魔宫之法模仿龙血强行共振龙骨,由此生出一抹龙念。 “起!” 血霓裳开始燃烧自己的道,她故意一直未入五境,等的就是今日。 轰隆! 那众多的蛇类之血开始燃烧,整个血海犹如火山喷发般升腾。 镇长老并不知血霓裳的具体计划,事到如今他也被血霓裳的胆大惊的咂舌。 这血霓裳竟拼着被反噬也要以自己作为载体去复苏龙骨。 很快,血霓裳被那一百零八道由血中生成的虚影簇拥到了龙骨的头顶。 她的背后缓缓升腾的小虚影融合在一起,很快有了龙的模样,随后一分为二,窜入了龙骨的龙头之中。 也就是这一瞬。 谁都听见了。 那一声自骨内生成的龙吟。 “紫华真人!还不出手!” 血霓裳居然真的共振龙骨成功,凝结了一道虚影。 当然,这一抹龙意却并不真实,是虚假模仿而来的,也稍纵即逝。 可若是有大修行者在此地,使用逆虚为实之法,便可将这一抹稍纵即逝的龙意炼假为真,将其彻底化为一抹复苏的龙意。 而恰好,这里有一个不仅是画道六境,更是修点睛画道之人。 他要做的只是用自己的道将血霓裳给龙生成的虚假双眼点实,便大事成已。 “紫华真人!?” 血霓裳喝道:“你为何愣在原地?可是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紫华真人摇摇头:“贫僧可不是什么紫华真人。” 言毕。 只见紫华真人的头盖被掀开,内里竟然窜出了个身披黑色袈裟的和尚。 食佛寺——七境瑶光。 食脑邪佛! 血霓裳难以置信的看着食脑邪佛:“为何?何时” 食脑邪佛合掌:“阿弥陀佛,当然是一开始。” 紫华真人捕捉大黄狗之时遇见的正是这位食脑邪佛,紫华真人以为自己能逃掉,但六境在七境之前实在太过于孱弱,紫华真人只能被硬生生的挖了脑子,化为了食脑邪佛的衣裳。 食脑邪佛就躲在紫华真人的脑子里,直至现在。 “还得多谢霓裳施主带贫僧来到此处,为了报答霓裳少主,霓裳少主就跟着贫僧去往佛门吧。” 食脑邪佛的大手横空而起。 可那只大手并未触碰到血霓裳,一柄血煞长刀将其劈了个粉碎。 血魔主的身形凝实在了血刀之后:“邪佛竟来了我血魔宫,怎得也不提早知会一声。” 食脑邪佛露出了森然白牙:“血裂啊血裂,其它人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贫僧却是知道的,你想以龙骨之意重塑大道,甚至以登瑶光之上,如此野望,贫僧都对你佩服不已啊!” 这天地的大道三千之数,极少有人的道一模一样。 可若是真有人修了同一条道会怎么样呢? 道争。 就好比如今若是还有人修真剑道,且不说比起修无主之道要困难百倍,而且当此人修到瑶光点道星的那一步之时,就一定要与姜嫁衣走过一场来决定道星的归属。 除非你不想入瑶光,不然道争是一定存在的。 血魔宫如今就有这个困境。 除开血魔主,其它人都得道无望,如今建宫已五百年,这个问题越发严重,若是不趁早解决,血魔主一死,血魔宫势必青黄不接出现大问题。 食脑邪佛诡异的笑着:“可贫僧没想到,堂堂血魔主,竟然把这种大事交给一群小娃娃。” 这本就很奇怪,如此大事交给几个五境都没有的小娃娃,如何能成事? “贫僧拍碎了虚影,叫它无法化实,血裂,你又该如何改道?!” 血魔主却半点不恼:“你既已知我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她们,就该知道,她们的动作不重要。” 血霓裳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血魔主的面前,她不由得道:“父亲.?” “你很好。” 自血魔主的手中出现了一滴璀璨的金色血液,那血液分出细微的一丝窜入了血霓裳的身体之中。 也就一瞬。 血霓裳立地五境。 食脑邪佛双目瞪圆,厉喝:“血裂!你竟真的从龙骨之中提炼出了一滴血?” 血魔主以瑶光法自龙骨之上提炼了数百年,这才提炼出了这一缕真正的金黄龙血。 所谓的化龙骨,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要复苏龙骨,而是筛选一位血魔子嗣与龙建立联系,方便血魔主实验人躯是否能承接龙血,又是否能成功斩断新道与血魔的联系。 所以龙骨是否复苏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与龙骨有联系。 血霓裳成功建立了联系,也成功承接了龙血,这就成为了第一个摆脱血道束缚之人,她修的道与血魔主已经有了差别。 但如此仍旧不够,血魔宫的根在血魔主的身上。 “邪佛,今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血魔主将那一滴金色的血完全纳入自身,双目金黄,龙意冲天而起。 长刀裹挟大势,万丈刀气劈向食脑邪佛。 食脑邪佛不闪不避,邪佛的万丈真身也出现在他身后,佛掌迎上了这一刀,丝毫不慌:“血裂,你根本没办法完全消化那一滴血!” 若是这么好消化,血裂何必还要让子嗣来做这个实验。 血裂冷哼一声。 整座血海便开始翻转了起来,地化天,天作海,血海竟开始往上坠落。 ~~~~~~~~~~~ “别叫唤,奴家忙着呢。” 梅昭昭正刨着石头呢,没想到听到了令人心惊的嘶吼声。 起初她不以为意,后来被吵的烦了,这才抬头看过去,那红色身影正在极为痛苦的嘶鸣。 “活该!” 那些散发着寒芒的铁链将血魔死死捆缚,并且愈发收紧,伴随着金属锁链交错的声音,那红色的身影正在往上升起。 有人要把血魔拉上去? 梅昭昭双眼一亮,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呢。 “等等奴家!”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其中的一根铁链的边角。 也就是在她抓住边角的那一瞬,铁链骤然加速,以破风的速度极速升空。 “噫!” 梅昭昭飞起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梅昭昭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血魔主和食脑邪佛正在用着瑶光之力对抗。 埋骨之所周围的空间已经被两人的交手打碎,很快就要破裂开来。 梅昭昭放开了铁链,摔在了一块虎骨之上,她晕头转向,好半晌才整理好思绪。 哇。 瑶光打架。 梅昭昭左看右看,她觉得自己不太能加入这场战斗,得寻个安全的地方藏身才行。 那块骨头就不错。 梅昭昭三步并作两步往那骨头下一钻,抱着脑袋搁那儿一蹲。 不远处的声浪滚滚,狂风暴雨间有两道身影打的难舍难分。 “以你来作为我成道祭刀的手段。” 血魔主冷哼一声,他正压制着邪佛打。 两人都是瑶光,但邪佛前些年被姜嫁衣打至重伤,如今还未修养好,自然是打不过血魔主的。 “邪佛真把我血魔宫当后花园了不成,还敢来我血魔宫放肆!” 血魔主完全不理解,他之所以不在乎子嗣带人进入埋骨之所,便是因为此地是他的主场,谁来都掀不起风浪,更别提一个本就受伤的邪佛。 邪佛来和送死有何异? 这种想法并未存在多久。 “你真当贫僧是来送死的?” 邪佛森然的笑了起来,后退百丈,虚空抓住了一根锁链。 他大手一挥,那锁链直接被提起,血魔的半身顺着锁链被死死的钳制在了邪佛的手中。 “血裂啊血裂,我的确想不到你竟真的凝了一滴血,但你以血魔的法将龙血逼出,你修的又是来自于血魔的血魔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血魔脱困了,你该怎么办呢?” 血魔主面色凝重的看着邪佛,他将血魔藏的很好,甚至藏匿在了虚空之中,绝不该有人能发现才对。 为何这邪佛能找到血魔的位置? 是了。 他还不知道邪佛的目的。 这食脑邪佛到底来血魔宫是干什么的? 邪佛猖狂的道:“莫要反抗,贫僧助你杀死囚禁你五百年的仇人。” 只见食脑邪佛撬开了血魔的脑,随后自己钻了进去。 血魔一瞬挣脱了四周的锁链,发出了恶心的咀嚼声。 而它那原本由无数张扭曲怪嘴融合而成的丑陋脸庞上,血肉蠕动,缓缓地,清晰地凸现出了另一张人脸面孔。 正是那食脑邪佛森然冷笑的脸! ~~~~~~~~~~~~ 【三千年前,蛊魔帮助血魔半身逃出了灵族的封印,后蛊魔死去化为尸体,血魔半身重伤沉沦于血魔岛】 路长远的眼睛中多了如此一行字。 “三千年前,蛊魔放出了血魔的半身?” 在路长远怀中的月仙子陡然开口:“彼时蓝喜说,有一个黑袍人告诉了她们该如何放出血魔,那黑袍人大概就是蛊魔了。” 路长远皱着眉:“可这食佛门和蛊魔有什么关系?” “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佛仙多半就是蛊魔,食佛门的门人的体内多半都有当初蛊魔身上对应的蛊。” 裘月寒呼出一口气,想起了蛊族的存在。 “蛊族是存在于宿主身上的,宿主死了就换新的,直至自己生命的尽头,这邪佛的法与蛊族的法有极为相似之处。” 那食佛门的佛号来源多半就是炼化对应部位的蛊,以此成道。 如此便能说的通邪佛为何知道血魔的所在地,多半是蛊魔当年解放血魔半身的之后留下了什么记号,炼化了佛仙脑蛊的邪佛自然继承了佛仙的意志。 这邪佛来此地的目的也就水落石出了,他本就是为了血魔的半身而来。 邪佛猜到了血魔主要换道,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血魔半身化为己用,修复伤躯。 但邪佛没想到血魔主的换道之法的根基竟是那一滴早已凝结的血 而血魔主同样没想到邪佛竟然能和血魔融为一体。 双方一时间都尴尬住了。 路长远仍旧抱着裘月寒,在原地看着天上的交手,无奈道:“修仙界怎么还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的。” 裘月寒轻轻的道:“一直都这样你什么时候吃我?” 路长远低下头看着仙子冷淡的仙靥,挺翘的红唇上似带着某种色泽。 “下次一定。” 月仙子也不恼:“还要留在这里吗?这两人就算是我接手死亡之道也不一定杀得死。” 接手了得适应个一年半载,这才能打死他们。 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 路长远摇摇头:“不着急,他们应该还有招。” 只见那食脑邪佛手中突然多了数道精血,其中有一道路长远感觉颇为眼熟,好似血烟罗十二弟的精血。 那十二弟是死在那只换脑鲸鱼嘴中,换脑鲸鱼又是食脑邪佛一手缔造,血出现在此处也不稀奇。 那邪佛手中的血并不止一份,所以定然还有其他血魔主的子嗣死在了食脑邪佛的手里。 只见邪佛捏碎了这道血,远处的血魔主陡然炸开了身体,沸腾的血液开始反噬。 但血魔主毕竟是瑶光大能,竟再度将自己凝实在了半空,魔刀它化万千,恐怖的刀气将虚无的空间切成了块儿。 路长远盯着两人打着难舍难分:“用子嗣的血与血魔道反向去诅咒血魔主吗?怪不得食腿僧要抓血烟罗,血烟罗是血魔主最精纯的血脉了感觉这些所谓的三千大魔没有人恐怖啊。” 比起那些直来直往的大魔,如今成道的人类才是一环扣一环,全都是算计和手段。 虽然血魔主厉害无比,但邪佛筹谋已久,血魔对血魔主又恨之入骨,宁愿帮助邪佛也要杀了血魔主,所以这诅咒之能更加恐怖。 “邪佛!!!”血魔主怒吼一声,悍然出刀。 一道腾涌的刀气割开了整个世界,大地开始颤动。 脱胎于血魔的血魔之道加之血脉诅咒,这两样迭加起来无疑对血魔主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路长远微微侧身躲过了这一道刀气:“他打不过为什么不跑?” 裘月寒想了想:“可能是觉得丢面子吧,修仙界不少人都这样。” 路长远眯着眼看着这一幕:“若是他输掉了,这邪佛吃了血魔主,恐怕会更难对付。” 血海翻涌,热浪蒸腾出猩红的气。 邪佛立于虚空,周身佛光与魔气交织,映得他狰狞的面容愈发诡异。 他俯瞰着下方逐渐平息的血海,笑声如雷震荡:“血裂!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留着那血魔。” 血海深处,暗流涌动。 方才那一记大慈悲佛手将血魔主生生拍进了血海中心,无数骸骨被这一掌破碎,在血水中沉浮。 “还要装死?” 邪佛眼中厉色一闪,双掌合十。 “给贫僧滚出来!” 千手齐出,轰向血海。 咔嚓! 空间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好!” 轰!!! 整个埋骨之所悍然炸开,无数白骨与血水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所谓的埋骨之所是藏匿于血魔宫火山之中的虚空裂缝中的一方小空间,此刻小空间炸开,埋骨之所内尸山血海尽数灌入了火山之中。 路长远反应极快,搂着裘月寒的腰一个闪身,踩着坠落的岩石踏步急行来到了火山口。 “快走!”裘月寒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急忙道。 “怎么了?” 话语未落,路长远本能的相信了裘月寒,抱着裘月寒远退了数步。 轰隆! 火山喷发了。 “戾!!!” 路长远和裘月寒同时听见了那一声龙吟。 天上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一块巨大的裹尸布笼罩着天穹。 就在那翻滚的阴霾深处,那只曾俯瞰众生的巨大龙眼,竟如同陨星般直坠而下,轰然没入嘶吼的火山口。 天地骤变。 仿佛是自遥远的上古具现而来的噩梦,天灾再现。 灼热的火山灰混着猩红的雨点倾盆而下,将那方天地染成一片血狱。 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雨幕中,火山口内的熔岩如同臣服般向两侧分开,一道扭曲时空的恐怖身影,裹挟着绝望与毁灭的气息,用着亵渎天地的怒吼震慑世间。 它自地心深渊如雷霆般升起,漆黑的鳞仿佛要吸收一切的光。 风雨在它周身哀嚎盘旋,仿佛不过是它与生俱来的仆从,行云布雨更似是它天生的本领。 裘月寒也终于想起了冥君最后的对手,那是一个让强大到无可比拟的冥君以及天道都忌惮的黑色生灵。 远处幸存之人瞳孔尽数被那灾厄之影充斥,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惧怕滚滚而出,喉咙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只能挤出干裂嘶哑的音节。 “龙” ------------ 138.剑气横荡三千里 天山之巅,云海翻涌。 姜嫁衣陡然睁开了眼,红衣剑仙眸中似有剑影浮沉,映得周遭风雪一滞。 她察觉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波动。 有魔出。 “血魔?”她的声音如碎玉击冰。 夏怜雪在灵族之时她就闻到了魔意,后来白裙小仙子在过年的时候当乐子说了,姜嫁衣也就知道了那是血魔,还奉承说师娘真厉害,最后被师娘用面粉弄花了好看的脸颊。 今日的魔意与当时的一样,那就定然也是血魔了。 而且瞧这个方向,应该是血魔宫。 姜嫁衣一袭红衣无风自动,衣袂翻飞如血染的晚霞,她凝神感知,秀眉微蹙。 除了血魔,还有一道从未见过的气息正在与之缠斗,那东西竟好似与欲魔同源,却更为古老暴戾,那到底是什么? 也罢。 相隔千万里,姜嫁衣到底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木剑已经在手,那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不是好东西,杀了就对了。 这一年出现的异样有些太多,但大多时候她与道法门主都不曾出手,或者说,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她们出手。 但今日不同。 姜嫁衣抬手悬起木剑,整座天山为之震颤,属于她的法疯狂的泄露而出,天上的真剑道星明亮闪烁,整个道法门的剑都开始响起清澈的剑鸣,仿佛在庆贺着木剑出鞘。 万剑齐出! 举世无双的天生剑体在这一刻锋芒毕露,世间再找不出如此锋利的一剑。 红衣剑仙立于天山之巅,用着宛若命令般的语气道。 “斩!” 烟浪远,暮云重。 点绛朱红贯长空。 那撕裂一切的剑芒就此横出三千里! ~~~~~~~~~~~ 路长远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血雨中的黑龙。 自神话中走出的生物第一次现于世间,带来的震撼感实在非比寻常。 璀璨的金字再度出现。 【血魔主已吞噬龙血,化而为龙】 “那并不是真实的黑龙。”裘月寒目光中带着些许令人胆寒的杀意。 路长远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真正的黑龙没这么弱,而且我与真的打过一场,我记得那一场我赢了起码没输,嗯,没有输!它的血与肉崩毁,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有这种事? 冥国的虚影在裘月寒的背后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临,死亡之道更是在颤动,似乎在渴望着突破虚空的囚锁,再度将曾经敌人撕碎,哪怕那并不是真正的黑龙。 路长远瞧着在血雨中修长的龙影,那玩意怎么都不能说是弱小才对,血魔主也是瑶光,以瑶光之能化为的黑龙能弱到哪里去。 “什么叫你赢了?” 没有回应。 路长远伸出手捏了捏月仙子的好看的下巴,这才把裘月寒的意识拉了回来。 “那是血魔主化作的龙你这冥君当年到底有多强啊。” 月仙子并不做抵抗,而是顺从的被挑起下巴,看向路长远,眼波流转:“未入瑶光之上,不如你呢。” 路长远没好气道:“后来呢?它死了吗?” 裘月寒摇摇头:“不知道,我不太记得死亡概念有没有覆上去了,我与它两败俱伤,后来重伤化为了圣珠.之后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 【黑龙的血与肉成为了欲魔的一部分,黑龙的头颅落下,终日看着天上的太阳】 路长远微微一愣。 他一直想彻底杀死欲魔,但想要杀死这种玩意,就得知道它的来历,没曾想在这里竟然揭示了欲魔的一部分。 我眼里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又是个什么来头,连这种秘密都知道。 裘月寒眯着眼看向黑龙开口:“邪佛要输了。” 话语落下。 邪佛尖锐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天际,背后再度升起一尊邪佛法相。 “血裂!!!” 已经和血魔一体的邪佛仿佛变成了一个球,在天空中被高高的拍起,尖锐龙尾划过虚空,连带着邪佛的小半边身体也被撕破。 黑龙扬起高高的龙颈,一股龙息带着炽热的温度落在了邪佛的身上,邪佛想要闪避,可他惊恐的发现,自己仿佛被硬生生的锁定,无法躲避这一口吐息。 仿佛能够顺着肉体灼烧灵魂的痛深入骨髓,邪佛凄厉的叫喊着。 已经不需要再使用什么其他的法,天穹仿佛一块墨色绸缎被黑龙骤然撕裂。 它漆黑如深渊的龙鳞缝隙里蒸腾着粘稠的血色雾气。 龙爪用着最原始,最蛮横的力深深的刺入佛首,伴随着一声令空间都震颤崩裂的嘶鸣,邪佛的金身被硬生生从中间撕开。 那尊方才还邪异无比的佛影,在其爪下竟如陶俑一般轻而易举被撕碎。 法相被破,在庞大的龙身之下,邪佛的真身就好似蝼蚁一般。 风! 黑龙甩尾,空气被抽出尖锐的音爆。 天穹之上,蓦地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色烟花,血雨混杂了邪佛黑色的血点点坠落,泼洒的血肉覆盖了整个视野。 血雨滂沱却并未落下,那些雨水转眼间,化作了无数拇指粗细无目的猩红血虫,疯狂蠕动,那额头的部位更是撕裂重组,最后竟硬生生凸起,成了一张微缩而清晰的邪佛之脸。 蛊族与血族的交融之后终于诞生了最恶心的怪物。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虫群,黑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悍然俯冲而下,摧枯拉朽的将那泼天的血虫群冲击得七零八落,再也无法组合成完整的血魔之形。 可这并不是结束。 滴答。 血雨打在了漆黑的鳞片上。 那些虫子竟顺着滴落的血雨一点点的爬上了黑龙的身躯,刺入了黑龙的鳞片,随后一齐钻入了黑龙的身躯之内。 ~~~~~~~~ “怪恶心的。” 血雨并未淋到两人的身上,路长远反而能借助血雨清楚的看见邪佛与黑龙的争斗。 路长远觉得这邪佛的诡异手段有点咂舌:“不是说邪佛要输了吗?我看着邪佛好像还能赢回来。” 裘月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转过头。 有人来了。 “诶你们好啊。” 一个贼兮兮的黑袍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梅昭昭没想到能在这里重新见到路长远和裘月寒。 路长远抽搐了一下眼角:“你这是?” 这黑袍少女拖着一个巨大的骨头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娇小的身躯和龙的头骨产生了巨大反差,怪难以形容这一副画面的。 “奴家捡的。”梅昭昭嘿嘿的笑了两声,她自锁链处落下的时候恰好钻进的就是头骨,所以哪怕外面惊涛骇浪,她也没受什么伤。 随着埋骨之所崩裂,她就和头骨一起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路长远好奇的问:“你捡这玩意干什么?” 这龙骨里最后一滴龙血也被榨干,如今应该是一点价值没有了才对。 “奴家寻思这也是个宝贝,坚硬的很。” 堂堂合欢门圣女变成了收破烂的,路长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路公子要么,奴家可以给你呢,刚好奴家还有一个忙要公子帮呢。” 路长远有点难绷,这梅昭昭说话还挺艺术的。 “你事儿挺多的,说说,什么忙需要我帮你?” 梅昭昭嘻嘻一笑,心想路长远果然是个好说话的好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貌美如花魅惑到了他也说不定呢? “麻烦公子替我走一趟合欢门,就说奴家已经死了,这邪佛和黑龙大战,奴家就死在余波里面了.证据,啊,有了,证据给你,这是奴家很小的时候,师尊给奴家雕的,她们都觉得奴家对这玩意宝贝的很,其实只是带着习惯了而已。” 她自黑袍中举起一个小小的琉璃狐狸,随后抛给了路长远。 路长远把玩了一下这只狐狸,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也就只能收好,又道:“只拿这东西,她们就会相信?” “只要给个交代就行,她们反正看奴家不顺眼很久了,又弄不死奴家,有个交代她们就会收下的,大不了以后再按照叛宗处理。” 梅昭昭勾人的嬉笑了一声,媚意横生:“再说了,奴家可是找了路公子背书呢。” 狐假路威。 路长远说梅昭昭死了,合欢门还能说什么不成? “够精明的。”路长远哑然失笑,想着《阴阳调和本源经》的人情,于是道:“这忙我帮了。” “奴家不会让路公子吃亏的。” 梅昭昭贼贼的靠了过来,装出一副颇为上道的模样,她又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给了路长远。 什么东西? 路长远定睛一看。 《大合欢阴阳诀》 梅昭昭压低了声线,像是路边推销不能正常售卖书籍的奸商:“我师尊改良后的版本,现在没了副作用,这法门能让路公子的敌人闻风丧胆,一击即溃,这可是我门不传之秘,公子阅后即焚。” 别的宗门都是弄一些以刀枪棍棒为主的攻伐功法,这合欢门的攻伐功法倒是别出心材。 步白莲怎么还弄这玩意出来的。 路长远默不作声翻了翻册子,发现这法门还能改良一下之后融入《五欲六尘化心诀》,于是果断的记下了口诀,随后顺手一捏,这本誊抄的册子就成了灰。 梅昭昭藏在黑袍中的眼露出了暧昧的表情,起身:“那就这样了,路公子,裘姑娘,咱们山高路远,有缘再见了,弱小无助的奴家就先跑啦!” 言闭,她像只狐狸一样窜入了草丛中消失不见。 见梅昭昭消失,裘月寒这才轻轻的道:“学这种本事,好对付师妹?” 这话说的。 白裙小仙子不也用时间道作弊吗? 路长远面不改色:“集百家之长方能登临大道。” 黑裙少女咬着牙道:“不准用在我身上。” 用合欢宗的法门对付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那是有点太残忍了,真要用了,月仙子怕只能跪在床上双目无神的哼哼了。 “她教你的,以后用在她身上,这就叫因果。” “说什么呢,我和她一点关系没有。” “嗯。” 路长远听不清楚这一声嗯里面的情绪,只觉得月仙子有点怪怪的。 裘月寒轻轻的道,又重启话题:“血魔主要赢了,接下来他的目标可能是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血魔主既然吸收了那一滴血,或许就得承担黑龙的怨恨。 黑龙是极恨冥君的,裘月寒如今就站在此地,打完了邪佛,或许就到了她裘月寒了,所以裘月寒已经打算接手自己以往的道,这样虽然不能保证打的过黑龙化的血魔主,但好歹不会输。 路长远没说话,半晌伸出手,抹掉了眼中的那一抹金色的字。 “不需要,你还是继续悟如何将红尘与死亡融合吧。” 裘月寒顿了一下,随后颇为乖巧的嗯了一声:“师妹说的没错,你果然总是有办法的。” 路长远笑着道:“凑巧罢了,其实不止我有办法,别忘了,嫁衣还坐在天山呢。” 他有一个徒弟,还有个差点成为徒弟的徒弟。 虽然他教徒无方,但两人都很强,很靠得住。 至于他的办法,也的确是凑巧就是了,路长远这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儿龙骨,这黑色的骨上的滚烫之感愈发严重,仿佛要飞起回归天上的黑龙之身。 “这骨头和头骨应该都是出自那条黑龙。” 裘月寒皱起眉:“你要做什么?” “我的五境就在这里了,就在此时。”路长远放开了对雨水的控制,血色的雨打在路长远的侧脸上,顺着弧度滑下,最后将他淋湿。 “我在埋骨之所吸了许多血气,这些对我的道都无用,只能作为一次性的耗材,就用在此处刚刚好。” 路长远伸出手,双目猩红的似要滴血,落下的血雨似开始围绕着那一小片龙骨开始起舞,早些被血霓裳放入头骨的一百零八道蛇类的虚影这就出现在了路长远的手中。 也就是这一瞬。 被路长远吸收的滔天血气鱼贯而入一百零八道蛇类虚影之中,而这一百零八道血环绕着路长远的血,上下沉浮着,随后与路长远一齐扑入了头骨之中。 雨打在大地之上,清脆作响,却掩盖不了路长远的话语。 “那就瞧瞧谁的血更厉害吧。” ~~~~~~~~~~~~ 血雨滂沱之下,黑龙在云层深处疯狂翻滚,每一片鳞甲都在剧烈震颤,仿佛正承受着撕裂神魂的痛苦。 “血裂!即便你化龙,你仍旧是靠着那一滴血之能,只要是血,就逃不过这血魔的掌控!” 邪佛的声音从无数蛊虫体内同时响起,万千佛音交迭震荡,搅得天地紊乱,闻者无不头晕脑涨,杂念丛生。 如今细密如丝的血色蛊虫已钻透黑龙周身鳞甲,正疯狂啃噬着龙族坚韧的血肉。 邪佛似已反败为胜。 “是吗?” 龙吟中传出了血魔主不屑的声音。 轰隆! 黑龙四周的空气骤然扭曲,恐怖的高温席卷天地,漫天血雨尚未落地便被蒸成猩红血雾,覆盖着幽暗光泽的龙鳞下方,巍峨龙躯深处泛起熔岩般的炽烈红光,钻入体内的血虫在这龙息般的高温中接连爆裂,化作飞灰。 又是一声震撼山岳的龙吟。 黑龙迎着风与雨冲上了天,将云层一口吞下,血色的月亮这便重新照耀在了大地之上,无穷无尽的血色月光仿佛要为黑龙加冕,寒冷而凌冽的冬风也汹涌的游荡在黑龙周身,成为了黑龙的杀人的法。 血魔已濒临崩溃,邪佛被强制性的弹出,口吐黑血。 这邪佛的伤本就还未养好,如今被黑龙重创,他已在陨落的边缘。 恐惧终于压过贪念,邪佛不由得心生惧意,扭头欲离。 黑龙狭长的竖瞳微微闪动,始终蛰伏在意识深处的另一个念头随着强敌溃败疯狂滋长,它要杀了那个始终静立远观的女子。 那女子他之前就看见了,也才五境,构不成威胁,又因为邪佛还在,处理她的优先级远不如先杀死邪佛。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没跑。 龙息在喉间酝酿,黑龙打定主意要先彻底泯灭邪佛,再碾死那个胆大包天,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女子。 黑龙侧身,龙躯扭转间,尖锐的龙尾撕裂长空,刺向了邪佛与血魔。 也就是龙尾,邪佛,血魔在一线之时。 铛! 有什么绚烂到连时间都追赶不上的东西自远方来了。 “剑芒?” 那是一道剑芒,属于天生剑体全力一击带来的剑芒。 山川江河,因果轮回,尽皆在这一剑的剑势中破碎开来! 不可抵挡。 如此想法充斥在血魔主与邪佛的脑中。 根本来不及反应。 剑芒过处明月倒悬,邪佛法身崩解,血魔本源寂灭,就连那横贯天穹的黑龙之尾也被齐根斩断。 黑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剑芒就已经犁过,疼痛感深入骨髓,黑龙巨大的龙身在天空扭曲翻腾,痛苦的龙吟不绝于耳。 这还未曾结束。 轰隆! 大地突然龟裂,一抹血色自地底横冲直撞,飞入天际,一口吞掉了坠落的血魔。 那是另一条龙。 借助血霓裳的法,由路长远以骨片共振龙之头骨,融合了五百年的血气,再以完整的血魔之法强行融入头骨,终于催生出的绝不该存世的生灵。 【血龙已出世】 ------------ 139.白云渺渺见长生 令世间颤抖的龙此刻竟出现了两尊,一条是以瑶光之能共振龙血化身的黑龙,另一条则是以血气强行勾勒龙头之骨幻化来的血龙。 哪怕都不是当初的黑龙本尊,十万里海洋里的所有海族在这一刻都低下了头颅。 数息之前。 当路长远以骨片作为钥匙,强行共振血龙之后,他的思绪就好像立刻被拉扯到了一片汪洋血海 令世间颤抖的龙此刻竟出现了两尊,一条是以瑶光之能共振龙血化身的黑龙,另一条则是以血气强行勾勒龙头之骨幻化来的血龙。 哪怕都不是当初的黑龙本尊,十万里海洋里的所有海族在这一刻都低下了头颅。 数息之前。 当路长远以骨片作为钥匙,强行共振血龙之后,他的思绪就好像立刻被拉扯到了一片汪洋血海 “师弟,这是圣子,切勿无礼。”林玖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意,意味难明。 潘大娘极富耐心地搅着米粥,她再端详廖之素,“姑娘,你第一次来后山,勇气可嘉!”米粥的香味很浓,廖之素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这是强烈的抗议!”潘大娘一句幽默引得廖之素笑起来。 王院长也走过来,“过来贝贝,我们见一位贵人。”颜贝贝只能听从王院长的安排,她注视着眼前的陌生人。 他至始至终都是保持着邪恶的笑容,每一次旋转出招,那乌黑的长发随之飘摇摆动。 “左相张从流?”江不觉有些出神,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 他的声音就像是隔了很远很远,慢慢的有了温度,直到最后才靠的近了,傅挽秋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考虑到徐世英本人的才能,这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决断,张大龙头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 “职责所在。”宋默坦然回了一句,其实尸体胸口上的针脚是他故意留下的,一来确实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二来木秀于林的道理他还省得。 胸口放着百斤重石的那位,伙伴正将一只铁锤舞的飞起,只听砰的一声,锤落石碎,那位毫发无损的站了起来。 简夭夭心想这可能就是老国宝的光环吧,但凌老太太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自己恰好跟靳宴西一起到家,这会儿烤红薯都已经进她的肚了。 程云想僵持了许久,最终选择避开了视线,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宋清让,所以,她害怕了。 还没等林阳把后面的话说完,盛九成就抬手打断,摆了摆手,做了个去的手势。 宋千寻望着厉延煜,僵持了下,才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检查报告。 洛云真见状顿时是欣喜不已,毕竟落云贴这般神物,论这世间的儒道修士是何其可遇而不可求? 两人在洗手间相遇,温贤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着实算不上友好。 半个月后弟弟也接了回来,一家四口带一狗都住在司钺别墅,整天热热闹闹的,反倒是司钺很少着家。 刚回来就听见屋里人讨论出城的事,晏时直接推门进去,看都不看他们,把食物丢在桌面上,直接回自己房间。 司薰连忙抽出魔杖,天知道她当时起身时只是顺手给塞到了后面口袋,她觉得等会聊天时背着手抽魔杖比较迅速。 “很好!很有精神!”增长天王点了点头,端着自己那把宝剑正要转身,就见远处飞来一物,越来越近。 雅典娜冷哼一声,胜利之矛也开始闪耀金光,照亮了另一半天空,一场神明之间的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见云笑一脸神秘地看着自己,轩辕天心立即将册子翻到了第七页,当她的目光落在第七页上所描绘的宝贝图样之后,轩辕天心便愣住了。 “能有七八百斤也已经很不错了!比种粮食打的多!”方婆子宽慰姐弟几个。 ------------ 140.自求多福吧长安门主 “血魔道?血魔主在做什么?” 红衣剑仙深深的皱起眉,她又感知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 长安门主的气息怎么和那道与欲魔相似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了? “嗯?杀道?” 正在犹豫要不要出第二剑的姜嫁衣不可置信的看着天上明亮闪烁了一瞬的那颗星辰。 有人勾连了杀道。 路长远碎裂那碗 “血魔道?血魔主在做什么?” 红衣剑仙深深的皱起眉,她又感知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 长安门主的气息怎么和那道与欲魔相似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了? “嗯?杀道?” 正在犹豫要不要出第二剑的姜嫁衣不可置信的看着天上明亮闪烁了一瞬的那颗星辰。 有人勾连了杀道。 路长远碎裂那碗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黄忠已经放出话来了,一定要抽空让诸葛兄弟尝尝苦头。 聪明如她,自然明白云霄仙子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给被封印在昆仑山中的她积修功德。 这当然也是长孙弘做下的好事,他料想到盛怒的蒙古兵找不到石门蕃军队,必然会迁怒于满城百姓,走的时候就劝说百姓逃离城池,散于山岭之间了。 这一晚上依旧呼噜声震天响,可能是白天太累的缘故,传学沾着枕头就睡了,倒也没有被吵醒,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晚上。 阿拉法特真不知道这个R国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或者说他们到底有几个脑袋,竟然敢这样公然挑衅一位SS级异能者。 “老公,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是苍蓝族那边报告过来的。”董月趁着穆天吃饭,连忙向穆天说道。 “既然人已到齐,现在就出发!”周正南朗声道,随着他右手一挥,一行人、一百五十位天骄在三位蜕凡强者带领下,浩浩荡荡朝着圣城核心赶去。 银河帝国只承认自己帝国内的货币,如果要使用其他货币,必须要在货币兑换大厅,也就是银河帝国银行进行币种兑换。 冉大器很懂事,立刻把重重的包袱提起来,“碰”的一声放到宗师道身侧的桌子上,银锭隔着包袱皮与桌面撞击,发出特有的悦耳声。 楚城发现,罗烟还是那个罗烟,说出话来直的和剑一样,你躲不开。 他把自己传送去星图的事情,都告诉李傲天了,当然会再留一手。李傲天不会泄密,可这个世界上,追溯类的技能多的是,大预言术比什么都可怕。 当年爷爷去世之后,老爸特地跑到普陀山花大价钱从普济禅寺请回来的。 “现代魔术科只是为了让外界知道始终躺追求平等的现代魔术而已,真正没有哪个魔术师会来这里学习。真正会来这里学习的,恐怕也只有什么学科都不要的问题学生才会被派遣到这里吧。”这些信息也是肯尼斯告诉韦伯的。 龙浩还没有来得及把手机放回口袋,欣欣网吧外面,就响了一阵急促的警笛声。 雾中人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没有,不过,终于在最近,找到了一点线索,我正是追寻线索才回到华夏国的。 这里正是刘、薛两家的交界处,也是最近一条必经之路,当初刘袖带粮回来,便是经过这个山谷。 接着,她转角下到一楼,再闪进一条通道,路遇比武场的工作人员,在对方惊艳之时,她却已经迅速闪过。 莫西塔悬浮在半空中,观察着直升机降落的位置,只要知道了降落的位置,自己就能找到他们。 陌道看着那冰灵鹏鸟,伸出一颗硕大的头颅,似要将它一口吞入腹中。 好笑是因为他的技能名字,特别是那个绿色满天飞,简直要把他笑死了。 本来吴婷婷还奇怪张陌为什么带着自己绕这么远,现在又觉得这里静谧自在,只是不知道饭菜味道如何。 ------------ 141.我就罚你 冬日的风是冷的。 吹在脸上就好像是刀割着脸般令人疼痛。 黑裙仙子呼出了一口热气,升腾的雾朦胧了她的眼睛。 她拢了拢自己的黑裙,换了个姿势坐着。 两人还未飞出多久,身下的血龙就似没了墨,血色逐渐消退,变得透明了起来。 裘月寒突然道:“你怎么没杀了血魔主。” “放他一 “你们知道吗?我最喜欢傍晚啦。”苏酥糖低头看了一下刚才拍摄的照片,非常的满意,抬起头说道。 看着韦先生身上一道道的伤口有的还在流着血,高晴洋哭了一个劲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怎么那么傻,为什么就没有把你打晕”哭着的同时还不忘把韦先生的衬衫撕了给他包扎伤口。 财务部经理脱口而出,道“七百五十亿”整个公司有多少钱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这个数据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身上这个伤,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虽然他在医院有电脑也能处理工作,但办公时间有限,加上霍北林的手段,在董事会上编排他一二,就能暂时取代他的位子。 脚下轻轻一踏,掠上一颗大树,目光望着那个方向,那里的震动正在急速的传来,片刻后,终于是见到一些红芒闪现。 而一些想要韦先生分一杯羹的人很想上去恭维一番,可看到韦先生牵着沈如霜的手往外走就暂时打消了这念头,他们可不敢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随着话音落下,那条粗壮的如同桅杆的蛇尾,顿时凶悍的抽向六人。 又深入了五百里,在高百米的巨树林木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尖锐的鸟鸣声,像是金石之音刺穿了天空,闻之让人耳鼓生疼,嗡嗡作响。 灵心鹿一蹄踢来,将吴姓青年踢死,此时,卢飞谭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出现在手中,趁灵心鹿收腿之际闪电般的一剑下去。 特别是玄天印的施展,消耗的元力太大了,余昊现在严重怀疑这玄天印已经达到地阶战技的水准了。 释迦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想搭理他,他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打探纸醉金迷会所的情况,不想讲其他无关的人牵涉进来。 胡说树虽然有不错的机动性但是说到移动速度的话也是让人不敢恭维的类型,这样子的神奇宝贝在速度上肯定是不如隆隆岩滚动着前进的时候的。因此夜羽才会让隆隆岩连续攻击。 在北京,国民政府成立的通电一大早就传到了这里,目前的代总理,即将改任陆军部总长的段祺瑞虽然早早的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理上也做了准备,但是到这个事情成真的时候,他的鼻子立刻就被气歪了。 这场不硝烟的战斗,可谓是刀刀见血,刀刀刺进敌人的心脏,让霸青天一伙受伤不轻,可以这么说这场战斗唯一的大赢家就是释迦,不仅拿到了一号地,还赚到了大量的人民币和不少的材料、药剂配方什么的。 秦枫这话一出说口,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带着诧异的目光盯着秦枫。 相比萧叠浪的这一脚,苏樱的力道更加霸道,硬生生的打掉了呼尔查两颗牙齿。 “姐姐,你往哪里想?我怎么会从那里出来呢?我可是从蛟龙的头部这么出来。”释迦有些着急地说道。 紫萱看着他眯起眼睛来:“你承认九黎国后对马家所为你是知道的?”她刚刚只是猜测,如今要听国君亲口说出来——如此,方能不算是她冤枉了好人;她只是想报仇,而不是来冤枉人的。 ------------ 142.雪中一绛红 从被路长远种下魔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过这种场景,尤其是未想起记忆前,看着夏怜雪对路长远百依百顺的模样提心吊胆,裘月寒生怕自己也会变成那种模样。 没想到如今会反而是她来主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长远的手已经自黑裙侧边的缝隙中,缓缓的钻了进去。 仙子仰起头,再度献上自己的唇,细语中带 因而,就是在索隆拿出竹签让他们抽取,决定谁陪伴路飞上那幽灵船间。娜美还有乌索普还有乔巴三人满是不愿。 只是突然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的有点过分,平时有可可他们在的时候,餐桌上可可跟乔治会闹,安荨为了让他们好好吃饭,不停的在训示。 “这个秦天太不简单了!我们距离岛屿还很远,他怎么就发现了我们?”梅纳德疑惑道。 “不过想要壶壶学会毒系的技能,难度可是很大的。”白夜叹了口气说道。 盖亚使劲地摇头,内心敏感的她立刻觉得夜神月这是要敲诈她,白白地打工,盖亚才不要。 整个村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就是这份寂静,让人从心里,感到恐慌。 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找不到七夜身影的爱丽丝菲尔,她打开门,在安静到可怕的爱因兹贝伦城堡里面趔趔趄趄的跑着,一边跑着还一边呼唤着七夜的名字。 “折纸还在想艾莲的事情吗?”七夜无奈的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折纸。 “哼,郭俊业,我跟你说了N遍,不要喊我双儿!”李双怒了,双儿这个称呼只有林峰和爸爸两个异性可以喊,其他男的都不能喊。 川田辉的身影消失不见,高木也警惕的提防起来,既然使用了二重身的能力,就一定会在其他地方出现,这取决于二重身能力刚才所在的位置,但是这次却并没有立刻找出川田辉和二重身交替位置的地点。 随着比斗不停地进行,陌生的名字不停地闪现,那积分数量不停地增加,渐渐地又是一天的时间,四五十人竟然隐约有着后来居上的气势,近百人的分数竟然都在差不离多少。 如此看来这地方两天前面有人来过,这让我立马怀疑不是大昌通就是哈儿,因为两天前,我、哈儿以及大昌通都沾了这黑泥,而他们两个本来就在我怀疑的对象里。 “慕容师父,昨天晚上师祖他?”钟暮山问道,希望能从过去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心中冒出一个略显八卦的疑问之后,叶拙将思绪收拢回来,相比于相里一族的秘密,相比于南天域诸多世家宗门究竟有什么的忌惮,当年南天南荒之间又是怎样形成的约定,自己当下更该考虑的是眼前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夏鸣风从修炼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手指微动,施展了几遍清尘术便走出门外,朝着宗门巡逻大殿之中领取装备以及任务时间。 再见了,我最爱的姑娘,虽然我至今记不起你的容颜,虽然我至今想不起来我们曾经有过的故事,但是,我知道,我们一定有过海誓山盟,我们一定深深地爱过彼此。 刘禅几个呼吸便来到了,罗南扬的洞府门前,神识放出一到声音,空气如同湖面一般闪动着波纹,运转开来,随后点了点头,便跨入洞府之内。 虽然也算是激发了违契规则,但其中定然有什么诡异是云羽不知的。否则老者也不敢立即就说出灭杀他等言语,欲想对他不利。 ------------ 143.人情似纸张张薄 夏怜雪突然从入定中醒了出来。 她皱起眉。 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心悸,是另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就好像是早上喝粥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盛起一碗白粥,结果有人捷足先登,在自己用白粥前抢先喝了一口,那人还不是公子! 粥到是没吃完,还给自己留了半碗, “假如吸收的能量不够的话,估计只能产下一个畸形的宠物了。”先知大人用十分遗憾地语气说道。 墨染星再妖异也只不过是一把匕首而已,我也一定能克服这一股杀气。 这是陈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费神费力了,比在游戏里面跟巨龙单挑还累,当然他还没有单挑过巨龙。 “你就一点不担心吗?居然连公司都不去?”周娅穿着家居服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侧头问道。 再有秦玖娶苏倾颜墨翎娶木槿在前,叶亦璟也就不怕坏了这风俗替墨初晓惹来争端了。 那冯二爷亦知有人偷看,更知道其中一人,便是他的未婚妻。他素常在外,所历不可谓不富。只今日这等场合,于他也是头一遭,故而没过上半刻,他的脸也渐渐地红了。 陈萌能够估算出璩雪的内心活动,璩雪却算不到陈萌的智商,把人当成脑残,却终究暴露了自己的智商。 即是天子脚下,那么天子脚下发生的任何事那都是瞒不过天子的,特别是一个控制欲特别强的天子。 他正指挥着一众米勒星人汉子从船上搬运大量的海鲜,还有一些用箱子装着,看起来很沉的东西。 应了一声,刘达退出了议事帐,毕竟还有许多伤员等着他安排处理。 正当妖怪以为将要取胜之时,却是靠近道人之后才突然发现,这道人的嘴巴竟然没停,一直在念着某种咒语。 厉焱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深邃地望向我,仿佛在等待我接下来的言语。 芭芭拉睁开眼睛,眼睛瞬间整得老大,摇杆往后一拉,退到墙边,从轮椅下面掏出电击枪对准了马丁。 魔极宗消化地盘的同时,也在暗中调整权力结构,用各种手段瓦解浩然宗那些领军者的兵权。 “镇”字出口的瞬间,徐诚与阴觉的天地立刻被镇压,失去对自身天地的感知。 只见秦风亲娘单手拽住村里老光棍王二瘸子,一个甩抛,正砸在朱家婆娘的身上。 “修道本非易事,若想修至上古真仙,求得逍遥长生,更是太难。便如这满山古松,要在缺乏土壤之处扎根生长,便须格外坚毅,不屈不倒。 据他们于客满楼中所打听的消息,今日正值铁心刀馆三年一度的收徒日子,燕城方圆百里内对自身天赋有些信心的青年才俊,或是变卖家产想将自家孩子送入刀馆中学艺翻身的人们都聚在了这里。 先前健谈的人,一下变成妖怪,又从看似凶悍的妖怪,变成一条可怜巴巴向他求饶的狗,真是有着强烈的反差。 音声未落,黑暗已如潮水般涌入蛇口。无匹凌冽的冰寒,几乎要将他冻僵,他这才知道这竟是由杀意凝固而成的。 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很多人都在倾听,而这一次的讲话,更是通过了音波传向了武翼新军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向了六省联盟和中国大地的很多角落。 与这里的星力想比,战晨甚至都觉得自己辛苦修炼来的自身星力都存在不少杂质。 ------------ 卷末感言 这里是一个小作者的絮絮叨叨感言,不喜欢看的老爷就跳过吧。 大家好呀。 这里是千早。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辛苦啦。 呼呼呼。 这一卷结束了,总算松了口气。 首先,让我看看上架感言时候要说的事情做到了吗? 一日三餐,完美的没有完成,吃饭根本就不规律。 定时运动,一个多月没出门了。 五点前睡觉,哈哈,无稽之谈。 不愧是我。 希望人没事。 说回书吧。 这一卷的主题其实很清楚。 年少只恨道缘浅,如今唯恐道缘深。 讲的是人之间的联系,故事主要也还是老面孔。 冥国卷我换了写法,转成了更注重于故事的写法,所以反响不是太好,成绩也低迷,但是没关系,至少我开始构建的,这一卷该有的内容,该透露的世界观我自己感觉都写出来了......写出来了吧! 后面一些考虑到大家不爱看沉闷的,就砍掉了一些东西,用更为欢快的节奏来写了,血魔岛上的故事没写太多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我们难道不是一本轻松快乐的恋爱修仙小说吗? 嗯。 再者就是。 这一卷最难写的难点在哪? 龙啊,是龙啊。 这龙到底要怎么写才能帅啊(震声) 绞尽脑汁扣头才勉强写,这对于一个写日轻恋爱小说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超出了。 补要再压力我这个小作者了。 我写的就是没有文笔的小白文啊(逃)。 至于第三卷。 主题也很早就规划好了。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一卷可能就比较长了,里面的东西有一点点多。 也不知道下一次卷末感言还能有多少可爱的读者看见呢? 嗯,没有更新是还在写或者还在修,有事情不更新会提前说......不然就是人似了。 有番外会发群里(当然现在还没有)。 就这样。 ------------ 144.肚子暖暖的 路长远觉得自己有点窒息。 睁开眼。 原来有只八爪鱼死死的抓住了自己。 天已经亮了,好像才睡了一个时辰?不记得了。 下了一整夜的雪似停了,浓墨般晕染的天际透出淡淡的蟹壳青,趴在路长远胸口的月仙子眼睫毛微动,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撑起了身子。 “什么时辰了?” 路长远摇 仙人目光长远,很少有人纵情声色,毕竟比起长生,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算诱惑,难以动摇他们的道心。 过了三四日,宁玖儿已能坐起身来,上官云心情自然大好。石室陈设虽说简陋,只有一床在内,但床对面的石壁上却挂着一副字。宁玖儿服了药又睡了过去,上官云左右无事,便持烛来到石壁前,去看那副字。 如今墨星横空崛起,强势碾压御天蛇族、美人狐族和天狼族,看上去三族在他手里完全没有招架之功。这就使得其它妖族深深地感到了威胁,深怕墨星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 胡月铃连忙称是,随后退了下去,这会长公主应是还有事要和辛景臣说,她一个外人在这不合适。 “你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继位的时候还需要别人帮助?”凌音大概觉得平常人还是比较好对付的,所以把火力转移到了元柯的身上。 陈竹其实真没什么精力去看领导脸色,她拉来推车就把合同一本本的堆上去,正忙着,穆廖突然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霍无羽怒气冲天,却不敢动手,喝道:“南宫破,你若伤了二弟和四妹的性命,他日我们必定让你不得好死。云儿,我们走!”说着就来拉上官云。 原本,叶家的珠宝生意只是一个杂牌,好不容易搭上了任远臻的旗下的品牌店,现在又放在思臣售卖,更是身价飞涨。 “别担心,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来找寻记忆的。”任远臻安慰着梦儿道。 临别时西门靖想提出替赵老头看看腿伤,转念一想又算了,人家没主动张嘴,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巴结。 他太清楚三公主的性格,如果不说出真正的目的,三公主会一直敷衍他。 “我没事。”穆清歌淡淡的说着,伸手抚了一下额头擦伤的地方。 骆明君缓缓落地,拍了拍身上的弹孔,从雪里抽出手杖,脸上依旧带着和蔼笑意,向赵老头走去。 于是,厨房做了饭送到叶撩撩的身边。叶撩撩看都不看一眼,说好就不吃,就不吃。 只是,他的命令刚刚传下去,一名鬼差就慌慌张张的敢来报信了。 “变种人?!”水晶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看着对方开启了一道黑色的空间门,离开了这里。 凤月冥无法想象刚才那一刻他担心的心情,整颗心都好像要被黑暗吞噬掉一样,他明明很讨厌穆清歌,可是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感觉。 打定主意,南柯迈开大长腿,五分钟,他和黎花几乎同时到了店门口。 两人并肩走着,都是清瘦的身材,面容出众,身高也很和谐,走在一起很是养眼。 唐三藏扪心自问,假如换做自己,会不会愿意成为这个国家的掌权者。 她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呢喃自语,只是听不真切了,到后来看到她的肩膀在抽动,好似在无声地哭泣,郑子初的心乱了,眼睛也酸了起来。 ------------ 145.没招招(求订阅喵) 一只没头没脑,很有烦恼的狐狸蹦过了丛林,在大树之间穿梭。 梅昭昭是真没招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离开血魔岛还未有几日,她就生出了狐狸耳朵狐狸尾巴,身上也开始慢慢生出狐狸的毛发。 到现在。 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赤色的狐狸。 湖水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只漂亮的惊人的小 陆凡他们距离云城的的提前三四天左右出发,才能在开学时到达学校。 太玄当即也不客气,打开后车门将蛇皮口袋,以及那一捆鲜嫩竹笋往车上一扔。 我拿着酒瓶,将瓶口朝下,里面除了一点儿沫,一丁点儿酒都没剩下。 我径直朝着韩云帆走过去,他从椅子上也坐了起来,急忙往后退,面色也变得惊慌失措,之前的嚣张气息此时变得无影无踪。 梦到韩景沉了,梦里的她跟韩景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年少时那般的青梅竹马。 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人,或许有懦弱的,或许有奸诈的,或许有忠厚老实的。 士兵们的行动没有受阻,仅仅一刻时间便将城中的百姓全部控制,随后又闯进大臣府中,控制六成以上的大臣。 大卡说着,冲着乔燃的帐篷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这么近谁敢偷偷给你其他的。 变回食铁兽本尊的太玄,紧挨着混混坐下来,两只毛茸茸的可爱萌宠。 在这种势出现的瞬间,李飞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他那好像呼吸不过来的喘息,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冲过去,冲过去!”腆着大肚子的欧马尔骑着汗血宝马,就想一口气压过去,将唐军与叛军一路驱逐出北门。 虽然我这两章一起上传,可月票还是要求的。请大家帮我在首页上多呆几天,呵呵。 新川直一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那变急促的‘呼吸’是下意识所谓,作为‘死人’的他是并不需要呼吸的。 两架战斗机放慢了速度跟轰炸机一起飞临驿站上空,现在已是深夜,下面的驿站火光冲天,飞行员倒是不必发愁如何分辨敌我了。 方楠给了他钱,将两样东西收进祖窍,这才走开,但心里一直暗笑,这回可讨到宝了,再一想那个白痴的什么门派的家伙,更是感觉好笑。 老汉哭丧着脸,颤颤巍巍的将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会儿,却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黑色手枪。 这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在那里议论。 “太尉没有去过边关,真的适应不了军营,也不能怪他。”反正人已经死了,南宫少宣不介意帮他说几句好话。 值得一提的是,爷爷由于放松了一段时间的修炼,此时再捡起来,初时颇有些吃力,不过没几天的功夫就习惯了,而且爷爷感觉自己虽说放松了一段时间的修炼,自己的精神跟体质都没有明显的下降。 感觉到夏王紧盯在脸上的目光,何盈暗暗想道:难道,他怀疑我了?对了,他一定是觉得我给他的感觉相当熟悉,所以在回想。 楚彬轩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失去母亲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有些人,有些事,一失去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从他们身上,裴君浩与慕芷菡明白了这个道理,更加用心的守卫彼此拥有的这份幸福。 不过一想到苏法昭的事儿,周楚就头疼万分,毕竟,把人家睡了这事儿,可是瞒不了多久的。 对不起,君浩,我不能再任由你摆布了,我必须找出陷害我的人来,还自己清白,也要让你走出误区,不能让你也被人暗算了,仍然蒙在鼓里,慕氏垮了,你的裴氏不能垮。所以,我不能被你关在庄园里。 周楚听了就直接上楼。在叶晴家住了很久了,现在周楚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很直接就上去了。 “没错,我就是杨乐凡,不知道你是谁,找我又有什么事。”杨乐凡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乐呵呵的问道,表现的很随意。 眼看,新年就又要到了,但对周楚来说,最忙碌的时间才刚刚开始,因为金融局势的发展,是不等人的。 “涵儿这样子,是不是舍不得为夫走吗?为夫可以留下的!”易跃风唇角一勾,漾起一丝邪气的笑意,黑眸中闪过一丝豁亮。 这些天,成诗和成韵也正在赴美前的准备,毕竟二人都是平民的孩子,不是高干子弟,那么想要出国,在手续上这些,都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现在最麻烦的事情还是成韵怎么办。 “子由,她现在在哪?”从她离开王府,易跃风就一直惦念着她,此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她了。 “难道你知道?!”高甜甜愣了愣,而后冲李大牛扯着嗓子喊道。 而且还隐晦地给了她暗示,不管甘凉提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他。 “多谢龙祖,多谢龙祖!”石虎一听,立马欣喜的跪在敖广的身旁,激动的说道。 ------------ 146.公子,师姐是怎么回事? 路长远和裘月寒并未离开花里桃的房间,反而闹出了点动静,将人引了过来。 此刻若是走了,流出去的传言可就变成:妙玉宫首席与道法门之人联合杀害合欢门新任圣女,并且逃之夭夭。 那就有点麻烦了。 花里桃的房间外很快围了许多弟子,见到花里桃的尸体,这群人表情尽皆阴晴不定,但见路长远与裘月寒没有 在杨云的感应中,远处的气息如风狂飙而来。人还没有来到,一道声音就传到了灵鹫宫。 忽然她脑子一动,装作不满意那个包,放在货架上,又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想找一个最差最便宜的包买了,也好挽回她自己的面子。 来到赫舍里一族的是又梁九功亲自带人来的,索额图一见到梁九功以及他身后的御林军,就只觉得大事不好。 陈浩不敢动手,但并不代表对方不敢对陈浩出手。陈浩被打的练练后退,一点还手之力也都没有。 绝对不会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有事情在过去的岁月当中,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师傅身上发生过,所以他们想在未来的岁月当中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即便是现在,他们也是百分百的信任自己的师傅。 一伍迅速搭好了跳板,第二伍,第三伍士兵跳过船板,在皇帝坐舰布成半圆的防御圈,第四伍和第五伍分别护住左右两侧。 尤其是其中还拥有飞灵草,飞灵草不仅具有助人有几率成为玄将的功效,还可以增强玄兽的力量,所以飞灵草也一直是玄兽的争抢之物。 第二天清晨,楚云带着两位贤妻将项父送到溪口,所有的不舍都化为最为真挚的告别。 待在杀戮之道身旁徐清清突然睁开了眼睛,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猩红的血月体积是普通月亮的十倍,乌云密布,整个大地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齐琪这话让楚云和东方婉愣了半晌,随后楚云朗声大笑,东方婉则捂嘴婉儿一笑。 孤影和森迪留了下来,九酋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住的地方,不过不跟璐璐住在同一栋别墅里。 石道人同样沉默不言,干净利落地直接又变成了一滩散落在地上的石头,整个过程可谓是轻车熟路。 “冰火尖峰营,是冰火尖峰营”连长一脸激动,抑制不住的大喊出声。 他很开心,即便言心心是这般幼稚模样,智商也只有六岁,但她对他,看起来仍然非常有好感。 在戚寒山感知里出现的那种腐臭味道缓缓的往后退去,然后彻底消失在河对面的那片林地里。 除非是齐风从此呆在洪荒南州,将所有妖族赶尽杀绝,但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做到这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而可能起到反效果,让存活的妖族大肆向人族报复。 对于修行者而言,哪怕是半个时辰的昏迷,就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 “不配合是什么意思?竟然要杖五十?”有人不解,当场提出疑问。 真正困住沧澜界正道各宗的,恰恰是沧澜界外的封锁,一旦破开了这一层封锁,便是没有墨景纯帮忙,他们也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一道恢弘剑气破开黑色乌云,精准地斩在乌云之中的黑色宫殿上,只一下便打得宫殿一个晃荡,一条条细密的裂痕迅速蔓延而开。 车内的姚铁惊得张大着嘴巴,双眼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单方面似的屠杀,而那些丧尸还傻乎乎地朝刀口上撞。他甚至替这些丧尸觉得悲哀。 ------------ 147.女人打架最好看了 夏怜雪的确有心理准备。 只是真的被印证了心理还是......很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就要发泄。 “公子......还真是丝毫不瞒着我呢!” 小仙子的声音很好听,一直都是软软糯糯的,但今日却仿佛成为了杀人的刀。 路长远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脊椎骨一路而上,最后猛窜到天灵盖。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甄逝发誓绝对会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去兑换,一次吃个够,哪怕是吃死也愿意。 任海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南方继续而去,矿区的路很难像平原那样如此平直,弯弯曲曲的很没有样子。 直到遮天蔽日般的黑暗巨手已经来到头顶,舞焰才终于意识到绝境的降临。 “杨艺,你先带着他们离开,后面的尾巴我来处理。”老毕像是吩咐杨艺一般,说道。 但凡有点智慧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能够在短短片刻间打破天元城能量护罩的敌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诸顺尧他们比诸颜奕晚一天出发,所以按照计算是今天会经过姚市。 其实一件事情做久了就会习惯成自然,诸颜奕在看皇甫家的情况更是有这个习惯,所以,她觉得首先要让所有人心中习惯善的存在,抱怨什么的,要暂时放弃。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可以在混沌宇宙中横着走了? 说是冰屋也不合适,因为这个冰屋和人类的房屋相比,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很简单的一间很大的房子,但看着却很是精美。 说话间,李佑一挥手,足足有二十株十万年份的药王飞出,停落在副院长面前。 因青玥的身体不宜移动,南长卿只能就地治疗。虽然是深夜,可南长卿怕有意外,才设下结界,以免被旁人打扰。 此刻的她,身上虽然穿着傅元修的妮子外套,可是里面确实一件真丝的睡衣,非常淡薄,这外套根本就不保暖。 千晚看着手里绣完的图样,灌了口茶,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着等回到天界给父上母上绣两个荷包。 沈峪只感觉被一双冰凉的手圈住,触及到稀薄的氧气,知觉慢慢回笼。 钱鑫被关押的事情,已经被讨论了一周了,到了现在热度总算低下去。 “噗呲——”一声,石台猛然升起一股火焰,青玥没有时间思索,本能连连后退,才堪堪避免被火焰灼伤。 凌菲眼神哀莫,水光在杏眸中凝聚,然后沿着原来的泪痕缓缓滑落。 两个仙童抱着新采来的几株荷花,绕过桃花镜,走到石桌旁的一处仙池,将荷花归置在淤泥中。 所以这个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魂师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们这些人都认为自己是天骄,也都想知道自己的资质是什么水平。 众人惊讶于南长卿的修为境界的同时,又受威压影响,喘不过气。直到南长卿的声音消失之际,众人才能呼吸顺畅,连连称是。 “好,那我就相信师妹这一次了。”宁悦心中发笑,倒是很少能遇见这么好的事儿来。 在刚刚,AK的瞬间反应救了他一命,躲到了树的侧面,虽然被炸了一点血但是并没有直接死亡。 如果想要靠着家世背景在这里作威作福,那么不好意思,只有被他们丢出去的份儿。 皇上对华妃是有情有愧,但对年羹尧那就只有深深的忌惮了,见状很想顺水推舟处罚了年羹尧,但又怕此举引起年羹尧的反心,被敦亲王勾搭去真领兵揭竿而起,左右为难,自然没心情哄甄嬛。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吴项天闻言脸色就是一变,看着拥在一起准备去找水的学生们,焦急的喊道。 “呵呵!”华初听了他的话之后,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自己修炼需要的那些资源,也不知道把申家都给她够不够她玩上一年的。 一直啃着老本儿的韩毅在休闲之余也是非常着急,一直思考着到底该做些什么,总不能坐吃山空。 楚云轻笑一声,找了地方坐下,安心享受着,这风雨之前的,闲暇时光。 神战一触即发,而凌翰墨却再也看不到了,在神域碰撞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五感,脑海里剩下的只是兰古瑞萨冷漠的声音。 于是他们全都死皮赖脸的装作不知道这是火夕的家事而留了下来。至于严老爷子和严珏那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家里人不愿意出去。 慕容城主呵呵一笑:“林天,我期待你下次回来的表现。”林天冲着慕容城主一笑,转身离开了。 所以这一次庄应天派宋立他们六人前往神族,除了是为了表达人族愿意与神族合作的心意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尽可能的查清神族的整体实力,好让人族可以准确的决定,以后该怎么跟神族合作。 “情况有变,林家现在犯了屠杀军人的叛逆罪名,你立刻带人进来控制住场面!”陈世豪说完切掉了电话,直接拨打其他几个排长的电话,要不是出发前大家互相通报了电话号码,恐怕现在陈世豪只能派人回基地叫人了。 保安队长还准备欣赏一下陈世豪接下来的动作,可诡异的是,陈世豪就摆出这么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发现陈世豪的呼吸稳定而有节奏,真以为这少年成木头了。 跪倒在地上的七月这时忽然想起了他的老师流浪者阿甘左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若是沒有眼前这三个少年。他们恐怕还在过着有上顿沒下顿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有吃有住还有工钱。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张若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松了一大截。他哪里会继续在这里等待,立即向外面冲了出去。 “是的,公子。劝公子也不必再去别家了。若不是两位来的巧,只怕这一间都没有了。怎么样?两位想好了,住还是不住?”客栈掌柜的语气显得颇有些高傲,懒洋洋的靠在一根柱子上,等着肖遥的回复。 只见这里已经被暗黄色的烟尘笼罩了起来,一呼一吸,都有细密的砂石钻进鼻孔和口腔,相当难受。 只是,苏鸿尘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死后,林家却是跟苏宇解除婚约了。 然后就是不断响起的手雷爆炸的声音,将这两人顷刻变成了骨灰盒。 ------------ 148.师姐扮演师妹 这凡人国度的国师,若是平时来求见,接待他的最多是个内门的弟子。 更别提如今妙玉宫封山,本来是谁来都不见的。 但魏国有一些不同,且不提魏国距离妙玉宫并不算远。 最为让妙玉宫看重魏国的原因,是魏国以前叫做大魏。 而大魏以前有一座镇子叫做黄芪镇,虽然在一千多年的历史里面,镇子早就已 在两人的交流声中,赤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旋即缩到墙角中,享受着透过缝隙,洒落下来的阳光。 赵云不知道赵无极调查这件事干嘛,所以,只问道这些情况后马上回复过来,赵无极听了大喜,马上让赵云调查那些人是什么人,这对于赵云来说可不容易,问遍了酒吧所有人都说没见过,是生面孔。 “骑兵去支援魏无忌大人,火枪兵跟我来。”张强调转马头,身边的骑兵跟着他朝着村西口飞奔而去。 “卫南王同党!”主监刑官喝着,一招手:“拿下他!”周围那些早已待命的官兵,立刻飞了现来,向刽子手扑去。法场登时乱作一团,反倒处刑台上的情况,没有人去注意了。 “明白,明白!”头目连连点头,这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对方说什么,只管点头应着就行,还是保命要紧。 无奈的点了点头,萧阳暗叹,这些道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可这契机,哪有这么好来。 难怪宋德说什么天地村有鬼怪了,原来是在借用天地村的大阵,隐藏自己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招式,为什么本座都会感觉到害怕?”毒蛊老祖感受着周围空气之中的龙威,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抖了起来。 这里面的技巧是很多的,林薇薇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对这些也是不了解的。 但,这点事情,对于张星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沈碧月伸手抱住,饱满而柔软,还有些湿嗒嗒的,她有些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揉成一团的衣物,黑白交错,还有些地方透出一块深一块浅的灰色。 黎戮好不容易挖好坑,拖着尸体打算放进去,却突然不见辛韶的影子。 随着芊指的轻轻拨弄,一声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与这轻灵的夜色交相呼应。 如果张乾没有无视万无一的要求,没有推脱相救万无一之事,没有想着利用算计万无一的话,帝焚天也就不会跟万无一合作,也就不会得到那些超脱者的意志碎片,也就无法探寻那片神秘战场的秘密。 山河部落作为大莽荒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部落,跟宗赞部落,纳溪部落一样,在草街拥有许多座棚子。 “你说,主子不会真看上那个丑丫头了吧?”玄衣突然在他身后出声。 “姓丁的那家联络上没有?这特么都多久了?怎样还不知道过来找我?”赵云雷看着周淡,遽然不耐烦地道。 但是在遇到了特别行动部之后,陈奎就直接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将其想法直接给扼杀在萌芽的状态。 清溪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解释给了宋素绮他们听,不过却刻意忽略了她和阎门门主师弟之间的纠葛,而故意说成是自己突然身子不舒服,导致在场的那些人都误会了。 所以沐挽婷决定以碾磨过的金子作为材料,虽然这让她有些肉疼;但为了绣好这金莲,也只好豁出去了。 ------------ 149.长安长安,平平安安 魏国的都城叫做长安。 这是自大魏开国以来便延续的名号,纵然其间王朝更迭,龙椅上换了九姓天子,这长安二字却从未更改。 长安长安,平平安安。 不管谁来统治,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 夕阳正斜斜地压向巍峨的城楼,将巨大的阴影投在黄土夯实的官道上,一尊青色的莲台缓缓的停在了 这几天她都没有好好休息,即便睡着也警着神,这会儿身心得到了放松,还打起了呼噜。 护士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激动的不能自已,回头已不见萧煜踪影。 刘宇哈哈大笑,这个家伙之前所不屑看自己资料,如今却当面问了起来。 “怕是我父王也来了。”他手掌十万兵马,平乱淮州,他不可能不来。 龙丹凤本来还想跟着崔福夏进去的,却让她给赶了出来,还让许妄一定要送她回宫。 荣达看着被打断手骨的保镖,吓得握紧自己的手腕,生怕下一个中招的就是自己。 余垚沉默不语,他眯着眼睛细细注视着灼萝。行走江湖多年,在他面前能这样泰然自若的人,不出五人。 “那你们来的可能,可能不是时候,红酸果已经没有了。”崔福夏拉着嵇衡,挑着猎物绕过他们,继续往下走。 陶映雪不喜欢楼层太低,就选了三楼的卧室,陶清灵偏选了个跟她靠近的。 南溪在系统上搜索了其他队友的名字,却发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他们。 烤肉他们行军打仗倒是经常烤,不过是为了温饱肚子,也谈不上什么好味道。 “当然可以了。不过,前题是不能耽搁到你的学习。”张安雅知道自己要是耽搁到庄玲的学的话,那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慕容雪知道,若是他们不说出了所以然来,恐怕对方是不会放他们走了,心里也在不断的祈祷久焱会想起让人来找他们,早知道出门的时候,福伯让他们带上侍卫的时候就不应该拒绝。 俞竑鍚虽然还是在征求冷凌云的意见,但是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金童的身上,眼中满是狂喜。 马宝瞧着不对劲后,就大着胆子,提议让褚景琪去寺庙里拜拜,还被褚景琪给骂了一顿。 李维斯迅速浏览完消息,关闭视窗,就在这时,忽然在浅绿色的视野中看到了一辆垃圾收集车。 虽然被抛弃的那年她才5岁,二十年过去她能记得的东西少之又少,但父母的名字却一直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从不敢忘。 队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或者说呆滞,概括起来大概是在说“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了”。 火热的眸子似乎能直直看入她的心底,慕容雪不敢再看下去,转过了头。 “先生所言,天下至理!毛玠必当铭记于心。”毛玠万般叹服着,再次深躬一礼。 更何况,这些智者良将之所以前来投奔,估计不是冲着骠骑将军的名号而来的,而是全身心维系在汉室正统上。 相信在这次宴会以后,帕里斯的美名又会被推到一个新的高峰,甚至神后赫拉已经开始在心中暗自思量,在帕里斯作为人类的寿命达到终点时,要将其召唤到诸神殿,成为侍奉在她左右的侍神之一。 李明一直以来就没有吃过这个丹药,拿过被彭瑞娟吞食过的丹药用手擦了擦,就舔了一口。 “这一招我为其命名为二重奏。”许帆有些傲然地说道,眼光不经意地看了靳云一眼。 叶清兰心里也是一动。郑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借着这次入宫,为顾惜玉寻一门合适亲事? 然而刘勇祥并没有做出她想要的行为,潘红只好满怀失望的告辞了。 龙袍男子也是凝视着凌乾,微微摇头,刚想说话,便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很是危险的气息。 当战旗竖起的时候,整个城市瞬间演变成了杀戮战场,彷如数万人军队的肃杀气息凝成实质,朝着天空中的奎托斯罩去。 “呵呵……”大长老的精神体冷笑道。随着他冰冷的笑声,周围的飓风好像又强烈了几分。 邵兴旺将晒干的浴巾递给妻子。赵雨荷用浴巾包裹着儿子下楼去。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高定时装秀,肯定会有不少优秀的人涌现出来。 夏婉婉突然觉得,这其实是陆姨在放手,想要让那个邓特助活得自由恣意些。 只是心里很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跟上去看看那少年到底长什么样子。 刹那间,两股力量碰撞,整个地面在颤抖!整斗魂场惊起漫天尘埃。 叶弦歌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根根分明的眼睫,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那一刻时间仿佛都禁止了,她应该推开他的。 “树莓是不是就是我们今天早餐吃的酸奶里那个红红的果子呀?”霍羽馨问道。 正在犹豫之间,樯橹间灰飞烟灭,整个幻境瞬间变成一片一片幻影消失在空中。 邵兴旺赵雨荷霍前程罗芙蓉他们四人刚一进迪吧,就被坐在墙角喝闷酒的尤鹏飞看见了。 王春生也是不嫌弃麻烦。跟着这个叫李成的男人。一点点的讲着云泽的事情。 诶,有这么直接就开口问的吗,一点儿缓冲的机会都不给。童乖乖觉得有点尴尬,好不容易个学长重逢,学长一开口就揭她的伤疤。 沈心怡做梦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为别人的枪手。帮着别人写东西。这和用自己的心血给别人扬名立万有什么区别。 “别紧张,放轻松,你要是再憋着气,你可是要在我的车里憋死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的害羞,还十分的腼腆。 ------------ 150.杀胚 春日的风迎面而来,打在脸上,舒畅极了。 碧色的湖卷开波纹,一艘小舟在河上荡起,过了这条宽广的河,便是琉璃王朝的边关三城。 撑船的老头长叹一声:“边关要开战喽。” 声音似在湖上打了个转儿。 “老人家你也知道边关要开战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半月前边关可就聚了不少人 “看到了爷爷……”江寒雪嘴角隐蔽地抽搐了两下,她发现自己之前为老爷子提心吊胆都是白费了,老爷子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下黑手的? 麾下的残兵败将被李承爵缴械、看押,其人更是被直接送到了昆明。等待张胜的命运,已经没有什么意外可言了。 毕竟大部多人都是干刚刚入学,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所以独行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 入学仪式结束之后,张玄的手背上的学生证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提醒张玄有新的信息。 系统提示:隐藏剧情为可选剧情,剧情难度极高,完成后可以获得英雄称号。 本来冷炎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若是有了这十亿仙玉系统岂不是又能唤出一位道主后期的高手? 观众们全部欢呼尖叫起来,而看不到的观众朋友,只能将目光转向每隔一段距离,就安放的一个巨大背投显示屏。 王庚脸色难看的看着视频中闭着眼睛、一副伤心欲绝、声嘶力竭唱着歌的杨智。 本来前往将士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主帅站出来,可偏偏自家的主帅没站出来不说还向后方掠去。 “昔年本公子游历东洲之际,曾于东海之外的一处孤岛上,得到了某位前辈先人的遗泽。这招饮血诛魔剑,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尔等奸邪之人!”段青峰自顾自的说道。 之前几战,他们都没如此紧张过,这次不同,周安都被打成血葫芦了,身体被破坏的速度,是要超过自愈速度的。 对于馨儿来说,这些灵液乃是帮助突破的神药,而随着她的吸收,其中无数年积淀下来的污秽之气、阴郁之源全都爆发,随时会打断馨儿的突破,而秦川要做的,就是主动将这些负面的东西吸收。 眼前再次长降雪使他对未来更不确定,需要尽可能短时间内搜集尽可能多的食物,有必要把平时无视的差异也利用上。 我无心去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倾尽平生所能,止血、上药、包扎、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周安还是如幽灵似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左摇右闪,康隆基身体情况的迅速恶化,其实也给他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可惜练功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周安也没本事在短时间里跨入天罡境。 周安还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其实这是很要命的,太监掌权不可怕,因为太监造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历朝历代,太监掌权都是依靠皇帝的宠信,太监掌权会乱国,但不会篡位。 周围的兰亚人又围紧了一些,虎视眈眈的盯着九天,只等吉尔日甘一声令下,就会冲上来。 冷雨柔依旧双眼盯着电视,然而电视并没有声音,而且她双眼茫然,没有焦点。 “居心叵测!”高飞的心里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董卓,他也想弄清楚董卓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为何宴请他,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他觉得十分的蹊跷。 杨南四臂所按到地面猛的一陷,无尽白光如熊熊烈火般爆将开来,刚猛霸道的泯灭之力如无数巨柱挟万钧之力狂轰而至,李柯哪里禁得住杨南这阳煌气势中四神器之力? ------------ 151.知识改变命运 “已来了?” 什么来了? 雨来了。 原本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彻底沉下了脸。 细密的雨丝从云端垂落,织成一张绵密无边的网,将整座长安城笼罩其中。雨不算大,不足以遮挡视线,却让远处的街景都蒙上了一层薄纱,亭台楼阁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虚幻之世。 街道两侧积着的灰尘被雨水浸 “这里就是人们传说中,糜荡道最热闹,上层人士汇集最多的地方么??”楚牧城心里疑问到。 楚牧城没走一步,莫熙彤的心中就多痒一分,直到楚牧城走到莫熙彤身前,弯下腰,将娇艳的蓝莲花,送到熙公主眼前。 只有我恢复自由之身,哪怕我没有神帝修为,我娶你,也没有人会嘲笑我羞辱我,他们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不是,迁坟是需要挑个好日期再迁的。林家的人现在在老的坟墓前放鞭炮,等不吉利的东西过去了,再迁。”谢运解释说。 台上,胡楠楠表情微微僵硬,她也没有想到这次大赛的评委都这么有料。她最担心的礼仪姿势得到了大段赞赏,但最自豪的皮肤反而拉低了分数。 段云枣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十几个侍卫转圈面向外守在亭子外面,拧紧眉头走进纱帘之内,好半晌抱着盖着自己外袍的穹儿黑着脸走了出来。 成千上万的地狱狗,黑魔蝠,邪灵,同时向楚牧城涌来,争先恐后的扑上来。 可他看到姜宪,心里就像沸腾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冒个不停,哪里还顾得其他。 安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穹儿的沉思,转过头发现一人早已在身旁不知多久? “暂时放弃凤港和龙港,凤港和龙港的人员全部撤离。你们的新任务是……”风阳煦立即做出了新的部署。 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惊讶,石元吉觉得很无语,心里想着。 讲真,眼前这个男人比起秦守恒,单单是从外表上已经完胜,而他看着荷儿时的眼神又爱意浓烈,让清河王妃很纠结。 林凡冷冷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罗伯特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其中几个老妖明显寿元将尽,老得不成样子了,皱纹堆积,将眼都封住了,雪白的眉毛长达半尺,至于头上早已光秃秃,一根发丝都没有了。 “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以后会是你的丈夫,而你是我的人。”冷羽辰眼中闪烁着认真,郑重其事的说道。 今天的这场欢迎会,也是一场她的道歉会,不过幸好,没有人怪她。 夏暖带着口罩和帽子遮挡的很严实,顾陌什么都没带,优越的五官顿时吸引了一大片的游客。 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斗之后,凌雪陌完败,被欺负的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皆因当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就是凌家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惹得起。 所有的票劵都被粉丝们一抢而空了,像她这种后知后觉的根本就买不到票了。 后一种可靠些,否则,商前辈不会拼命来帮助只接触过一天的江一夏,而来杀死与自己一同效命于萧太后的人。 “你亲戚又怎么啦,桑捕头不是交待过么,出去之人一律严查。”伍长言完朝阿四口中喊的何叔叔双眼一翻。 那些个混水摸鱼唯利是图的驱魔师,一路上跟踪他,不断的对他使坏。 ------------ 152.我也略懂此法 雨水淅淅沥沥,将长安城笼罩在雨幕之下。 两匹骏马破开雨帘,马蹄踏碎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周遭的墙壁上。 苏无相道:“你我这般,也算是在长安城纵马了。” “事急从权,小心些,莫要撞到百姓。” 路长远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 苏无相一扯缰绳,骏马灵巧地避开街角的货摊:“还用你说? 马修对萧逸飞这张比自己还要俊美的脸既妒且恨,一定要将它彻底捅烂了才甘心。 而且老爷子能来到这里,又从来不告诉他家族里的事情,这可能就说明,老爷子遇到什么就连他都难以解决的事情了。 看到这些人,张林也放下了心,有他们的保护,相信就算出现什么问题,叶童也会平安无事的。 其实那并不是雨,而是要失去前世记忆,一些尚且怀念阳间亲人,不愿忘记前世亲人的鬼所哭泣而出的泪珠。 满是鲜血的子弹被张林毫无痛觉的从背后拿出,这冰冷血淋淋的一幕,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光头也吓得背后发凉,脸色惨白了起来。 “大哥,心岩晚上在咱们店里闹事,惹来了一帮子人过来找麻烦,我正说他呢。”张主管可不理会心岩的那套,直接就告起状来了。 周涛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劫云散去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直接赶了回来,谁也没有去探寻那地洞里到底有什么。 “他不会是龙族,因为他有魔宠,而且他的魔宠还是神龙蛇。”苍井空说道;魔兽哪怕是龙也不可能有自己的魔宠,有的也只有人类,这是大陆共知的事情。 风动之梦的透视体质让她可以轻易看穿对手的战力,再加上她那特殊的功法,她可以轻易的知道对手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在对战的时候,堪称恐怖。 在李贞吉若有似无的呢喃声中,萧逸飞和姜莱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先生,终于见到你了。”,他身边的服务生微笑的看着大吐而特吐的康有为。他笑的是那样的灿烂,似乎压根也没意识到康有为的这个呕吐是他一手造成的。 那个瞎了眼,坏了脑子s修士会出来跟东胜作对,所以东胜此时也有赌一把s心思,想到这儿,便对着天剑拱手说道。 自古以来,相争就会有牺牲,还经常会血流成河,受苦的也是百姓。 “认真点!我来找你是有事的!”司徒睿严肃的开口,看着司徒南讪讪的坐直了身子,司徒睿才缓缓把自己和沈云悠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木雁容想要起身将蜡烛点上,没有蔓媛在身边服侍,什么都不习惯。 见到姬宇晨的反应,众人更加的奇怪了。而幻影门门主的脸色也甚是尴尬。 “哎呀,红姨,你就说吧,今晚究竟有什么惊喜,我们可都是迫不及待了呢!”一个性子比较急的男子先喊出了声。 孟思远又一阵风似的出现,杜月笙真怀疑这老男人是不是特务出身,难道他一直在监视着院子里面的一举一动?要不然为什么他总能像个狐大仙一样突然的出现? “或许真的是有一点吧!不过你放心我分的清事情的轻重,而且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从骨子里讲并不是一个好战之人,我还是为你搞好后勤的工作吧!”李翰苦笑道。 休息够了,天色也暗了。沈云悠一直待在房间里,等她再看到司徒睿的时候,司徒睿是带着晚餐来的。 ------------ 153.幼绾想爱路公子呢 蒙眼少女看着天空坠落的雨,在黑与白的世界中,她就好似一株幼嫩的水仙。 她不知自哪儿取出一把伞撑开,墨雨打在伞上清脆作响。 “路公子从哪儿来的这种手段?” 红鸾祖师降世的那会银发少女可是全程目睹了的,路长远此时的手段和红鸾祖师的画雨如出一辙。 “这就是不能谈论的话题了。” 蒙眼少女看着天空坠落的雨,在黑与白的世界中,她就好似一株幼嫩的水仙。 她不知自哪儿取出一把伞撑开,墨雨打在伞上清脆作响。 “路公子从哪儿来的这种手段?” 红鸾祖师降世的那会银发少女可是全程目睹了的,路长远此时的手段和红鸾祖师的画雨如出一辙。 “这就是不能谈论的话题了。” “不客气,阿姨!”金发光觉得他的“岳父”看起来总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不过这“岳母”大人看起来就随和多了。 “展大哥,你也别苗姑娘的叫着,你和我哥哥是挚友,我们就是一家人,哥哥在家叫我兰妹,展大哥你也如此叫我吧。”苗若兰趁机道。 此刻,叶浪双眸杀意滔天,伸手一掌拍向杨康天灵盖,恐怖威势令人颤栗。 “会的。”夜葬也拿出背包的石头记下了自己的空间坐标,以免有去无回。 “虽然他比佐助还要诱人,但是终究还是太危险。”大蛇丸感叹道。 听到秦天赐的话,谢子玉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严肃,“老杜,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么着急叫咱俩,肯定是很重要的事!”谢子玉带着谴责的语气数落了杜雨泽一句。 若兰昏昏欲睡的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嘴巴,隐蔽的打了个哈切,好困!唉,那个同月怎么还不动手,自己都等急了。 “结束了!拷贝忍者——卡卡西!”再不斩的大刀如期而至,大刀挥下,恐怖的力量,让水面溅起水浪,而水浪中伴随着鲜艳的红色血液。 梵音将自己的记忆碎片告诉若兰,虽然很少,但也至少还有点用处。 他回头望着那座巨大的石像,她说那一位,莫不是巨神盘古的雕像? 毕阡陌虽然不知道明薇心底的具体想法,但根据他一直以来的调查他大概也能够猜测得到几分。 “不夸张,新店铺我们走的高端精品路线,可不是大众路线,想要打响名气,展会还是很有效果的。”罗万美沉声道。 杨寒说完,手里汇聚了些真气,真气沿着鱼竿传入湖水里,湖水顿时就咕噜咕噜地形成一个漩涡,两条鱼惊出水面,被叶涛和杨寒一人一根鱼竿给拍进了岸边的鱼篓。 一次技能的两段攻击,肯定可以拼掉唐安的“裂空破”技能,赵恺是这样想的,全场也是这样想的,唐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身为战术大师的唐安,当然不会就这样被动的等待着赵恺拼强度战胜自己。 好吧,既然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反正早晚会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木槿,取自木槿花,这花极美,意为坚持与坚韧以及永恒的美丽,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很合适她。 “罗氏那边是你自己的事情,难道你想为师为了你,放弃组织交代的任务?”火云邪神看向金峰,面色一沉,冷冷说道。 “我就偏不下去!”白梅珠悠悠摇着白玉梅子扇,闭上眼享受清晨,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白梅珠睁开眼,竟是一支箭射了过来,不偏不倚,在他手腕划了一道伤口。 萧笙歌身形一闪躲开二夫人就要扑到她身上的的身体,二夫人因为惯性而扑倒在地,跟出来的凌单见到这一幕,瞳孔微缩,凶神恶煞的看向萧笙歌。 此言一出,其他人依旧沉默,但最后却也只能点点头,先这么安慰自己,至少留个念想,否则心念一衰,道心蒙尘,那这次传承之路是真的不用走了。 ------------ 晚一点 刚下高铁,还没到家,写完要到凌晨四五点啦,今晚别等了,早点睡,爱你们。 ------------ 154.青史门 风声急速地往后而去。 云层被破开,坐于庞大仙船之前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 少女身着青白色的绣鹤道袍,整个人显得相当宁静,但是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一股极为凌厉的气息自她身上挥洒而出。 一柄灵巧的剑急速出鞘,随后破开了云海。 空中传来凄厉的鸣叫声。 有什么东西坠落了。 “主人?!”图腾比蒙当即凶猛地咆哮起来,他认为德肯已经暴露了真实意图。 陆飞当然不会魔法,门外的他只不过是把沙鹰杵在墙壁上,对着墙壁穿了几枪,轻轻松松的就把在里面拆雷的Strom穿死在地。 虽然有着秦轩给予的传承,且更是有着秦轩提供的修炼资源,但是,在交流中,众人于这条道路的认知,那还是有很多的。他们都知道,这境界跨出的每一步,在如今的地球,那都是千难万难。 江铃儿听了这话,看着江南有些担忧的脸色,心中暖洋洋的,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呼了口气,凝声道:“是的,我要参加,青峰爷爷说,你会很危险,我想帮你”。 “什么人!!”鲁鲁修双手中投影出了两把艾克斯咖喱棒,当当当,一瞬间斩断了四把大剑,黑衣,黑披风,黑面罩。 数十年来,他们仍然坚守不屈,已经好几代人了,这是何等的感人?足以感天动地!周阳的眼睛湿润了。 刚翻到山顶,周御龙就发现一棵大树猛的朝自己飞来,吓得他赶紧卧倒,避开了这颗大树。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前爬了几步,开始观看鸡王和那不知名怪物的搏斗。 “以为这样的速度能躲得过我的攻击吗!太天真了!”说着鲁鲁修左手持剑向着那个不明物体砍了过去了过去。 秦轩师尊,独孤求败和剑如一几人也都在场,看着场中两人交战,不时点头。 周御龙刚走进超市就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里面货品杂乱无章的摊得到处都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在来这里之前夜神月可是先对这些路人们使用了“收服”技能了呢,现在当然是会为他说话呢。 秋林换好衣服出去,他们三人正在吃饭,秋林往桌上看了看,明显没有准备她的。 石盛呵呵一笑,轻摇着九骨扇,眼看着典昭发力,两支青磁锥分别击向了陈澈和方毕。 嘿呀,大宝藏等着我呢,修仙秘籍也等着我呢,怎么就不走了呢,陈澈急了一脑门子汗。 她知道那种男人明显不是她们这种人可以肖想的,可她忍不住想,她和南疏是什么关系? 可她进来时,明明显得极为淡然,气质还有些接近阴沉,仿佛不好接触。 果然,她越来越近了,我看见她穿一件红衬衫,蓝坎肩,头发很黑很长。 “你可知道,追求天地大道,最关键的事情是什么?”观音菩萨问。 郑凯、邓潮遇见的时候都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然而和他们一样进入了四大灵异事件之一的李宸又会碰见什么事呢? 谁说要将这树送你了?明明是你抢的好么?你来抢,我们还得负责送货上门,有没有这么好欺负的被抢者? 严曼曼和叶楚两人没有带上其他人,悄悄地往荷花池出发,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 155.顶撞到幼绾了 青史门。 路长远对这个宗门有点印象,听小仙子在过年那会提过一嘴儿。 青史门并未有很悠久的历史,是在动乱之中抓住机会建立的新宗门。 门主叫做薛明镜,据说在动乱的时候,他还只是凡间的一个史官,一被欲魔浸染的修士杀入了他家,彼时薛明镜正在编撰历史,凡人对上被欲魔浸染的修士,这几乎是绝无可 王厚更是一凛:这知善住持也是福建擂台的前三名,我记得他是泉州开元寺的住持,与潘会长、刘岛主结伴经过这里自然正常,只是他问的有道理,乐门主和云相方丈为什么会来这里?莫非、莫非……佛灯? 火凤凰没有立刻答应石全,此时天色已经很晚,火凤凰也从疲态之中彻底恢复。石全所说的其实也是她想的,年轻人对这种奇特的事都充满了好奇。如果有了石全帮忙,或许她们还真能解开赤帝峰的秘密。 前天水牛比赛结束后,苏干剌极不情愿地宣布比赛的结果,并说六月二十三是吉日,将举行新王加冕仪式,邀请在场众人光临都城。然而,这一天对王厚一行来说,却是个灾难日。 “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李潇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对石全的感觉已经不是简单地朋友关系拉。此时对紫云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只是一旁看着二人没有说话。 酸甜可口,又不腻人,端佳郡主吃完了一个,迫不及待的又吃了一个。 “好咧,我这就去办,等我好消息吧!”牛强性子还挺急的,说完挂上电话,招呼两个弟兄就出了门。 终于,那个子爵爬上了车顶,这时不光王勇吃惊了,就连某些赶路的夜路人都吃惊的看着这灵异的一切。 说实话,每人两百多元的门票确实有些贵,但,既然孩子们都喜欢,田甜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四张票。 “奇怪了,这家伙明明是回来了,怎么没在洞穴之中?”神识转了一圈后,石全没有发现鬼面梼杌。 接下来两人顺利地原路返回了营地。而此时劳拉也寻找完滑轮组返回了营地。 发现异状,左东鑫大喊一声,四人立即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们测底愣住了,只见无数的光点如萤火虫一般蜂蛹而出,数量大得惊人,这些光点一出来立即飞上天空,形成一道壮丽的星海,不禁把四人看呆了。 深潭里的桃花鳜本就习惯了被别人投食,此时陈沐刚丢下拟饵就有溟兽来咬。 刚才他一来这里,就不是与天青发生争执,而是直接找她晦气了。 到了穆宅,走到大门前时,他脚步却顿住了。他离开这么久,再见时,温言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洗完手,她过来,伸手拿了饼干,刚想塞进嘴里,但是看着额娘,又生生忍住了。 韩冰这才记起尚有长辈在场,俏脸没来由一红,显得越发娇艳动人,默然退回了他身后,一言不发。 因为两位格格都是聘于朝臣人家,婚仪由礼部知照该旗户部,照例支领,具体的还要奏报到万岁面前,待得通过了才可行。 然而留在原地的不过是一道残影罢了,秦天本人早已莅临鬼影巨人的上空。 楚风失魂落魄的望着如同天神降临一般的陈元,尤其是他抱着牧冷的那一刻。 “总算没有来迟,你们不要紧张我是草忍村的忍者刺。奉命来帮助你们的。”树枝上一个身材高大一脸大胡子头戴草忍护额中年男人说道。 ------------ 156.勾人的苏幼绾 “好似没有作用呢。” 路长远感到一阵燥热自丹田升起,苏幼绾吐气如兰,那似经非经的词句在她清冷的声线中竟平添几分撩人。 他下意识想向后仰,却被少女不着痕迹地环住了腰。 “苏姑娘。”路长远的声音有些干涩:“慈航宫平日都念这些经吗?” “只是幼绾有些兴趣,所以多读了些。” 路 “没错!只要普朗克船长复活了,那胜利就一定会属于梦之队的!现在千万不要让vk队的英雄再摧毁你们的防御塔了!”。 虽然紫色神雷发出了阵阵轰鸣之声,带来更多的毁天灭地的震撼,却始终突破不了浩然正气对孟子的保护。 “还没做什么,又是盘问又是让这畜生嗅我们的,分明是把我们当嫌犯嘛,有你这样的吗?”高个青年道。 纪康心里叹了一声,想着可能是纪灵儿这些年在外面有过太多不好的经历,因此尽可能的也挑了些好话来讲。 李致远笑笑没有接话,说的也是,如果自已不是有超能力,哪里能建立如此宠大产业,即便能建立如此宠大产业,也难以守得住,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满了竞争,尤其是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像一个伤口出现了,你不可能将这个伤口完全变没,但你可以将伤口缝合或转移,或者等待时间来愈合这个伤口。 李剑一虽然想报仇,但却怕丢了性命,所以他不同意唐玉城的观点。 这些人装逼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争先恐后,现在被人扣住了,也只能装孙子了。 甚至于老子圣人都对通天圣人说了“将你贬入轮回”的话,可见在通天圣人还顾念兄弟之情之时,老子圣人已经对通天圣人绝情了。 张昊天的修炼有了长足的进步,甚至可以更进一步,达到圣人中阶之时。 衣飞石所谓的清空,就是把他与谢茂同居的痕迹抹去,只留下谢茂独居的样子。 周青也是众人之中优先选择的,奇肱的气息毕竟凌霄和周青都接触过,所以在进入之前,他便有所感知,此刻的他已经有把握胜过这名远古大帝,本该如此。 “那我去你在的哪家公司怎么样?我端茶递水也行。”转头,穆晓晓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管明,希望能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双星知道自己在管家是处在生物端最下,仅仅高出大黄一头,也不会做出什么抢孩子的动作,回到管明身边,只是等着管妈和穆晓晓把孩子放进去。 将人困在身前, 他伏在她颈边舔舐, 大掌在身上放肆游走, 薄茧磨得那幼嫩的肌肤一阵战栗。 五年来,两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别人看到的恩爱,不过是他们演的一场戏罢了。 衣飞石目无表情地站在铜盆里泡完了脚,侧身倒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倩如看着陆淮,陆淮的样子还是这么冷淡,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是叶嘉柔的声音,她的语气有些欣喜。不过,叶楚知道,那都是假的。 无他,法源寺的海棠闻名天下,春季踏青,自然少不了到此处来。 按下跑车防盗,弯腰低头钻进去后,王柔丝驾车离开公司,准备找个地方好好的奖励自己。 乔芳自从那次他搬到这边来,就一改当年柔弱的形象了,再也不娇滴滴的了。也开始用两面三刀的政策,当着乔丽和陆明的面不知道多温柔贤惠,背着他们已经完全撕破脸了。 ------------ 157.苏幼绾的宫斗手段 裘月寒纤细的眉微微蹙起。 还有人来想试试她的剑? 这步凌云,分明也只是四境修为,竟敢独自登台,方才血霓裳被她一剑震飞,至今不敢再战的惨状,他是没看见,还是不信邪? 挺麻烦的,又要给这人一点教训,又不能真打死了他,分寸力度拿捏不是那么容易的。 出乎意料的是,步凌云举起手中那支看 顾澜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含着冷意,完全不是平时羸弱温顺的样子。 好半晌后,庄敏如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眉眼间夹杂上了丝丝冷厉。 “法治社会是不假,但是法治社会也无法阻止我殴打人渣!”陆辰一边说一边又是“砰”的一拳揍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然而东方拓的心里是焦急的:遭了,梦缘一定知道我和洛可儿凭空消失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机甲内全息影像瞬间变成了无数条线条,持续了数秒后,亮线消失,再次出现了一片黑暗的太空,正是张远当初来到金色天域的区域。 通过这一周的实际操作,沈夕颜的进步也非常大,最后都没有用陆辰帮忙,她便把最后的报表了解的一清二楚。 “郡主是定王殿下的表妹。关心也是应该的。”曹嬷嬷回了一声。 “不要放弃!”陆不凡安慰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希望!”既然上不去,我们不如沿着山体向旁边移动看看。 这事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赤红平原上也连连出事,10天时间,损失了46个狂暴级的紫罗兰战士,而且还没找到凶手。 一声听上去就感觉跟乔峰发现易容的阿朱被自己打死之后一样凄惨的惨叫响彻大地。 自从二十年前爸妈发家之后,这里的一切已经注定和自己是两个世界了。 一听到周辰这话,沈薇薇顿时激动的说道,那样子,仿佛那话,就是傻子说出来的一样。 “哎,也是命。你那时候在家里提一句她的名字,我都能立马发现。你爷爷也不至于找了这么久。”唐大爷叹了口气。 要么,就是耗费时间太长,动辄要数十年,例如万界战场任务,持续上百年无法返回都是很正常的。 辛夷看着已经被挂掉的屏幕,半天没有理解老板的意思。直到打开微博,看见星悦公司官博在一分钟前发的公告。 他并没有亲自下山参加救援行动,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人物而言,能够决定整个大化仙宗上千名修士集体下山,已经是对洪荒众生的最大贡献。 很显然,臭臭丹的效果虽然很强,但是巅峰准圣的境界也确实厉害,此时是竟然已经逐渐适应了臭臭丹的药效,产生了抗体,就要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了。 但是他尽管已经动用了大衍罗盘来进行推算,却依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目标,因此只能暂时罢手。 他睡眠极浅,总是一点声响便能惊动了他,她只好用力控制自己不移动身子,免得惊动了他,这样可苦了她,有时候一个时辰也不变换一个姿势,手脚都麻痹了,血液不通。 须其格万万想不到,刘烨比她还要张狂,自卑自怜自怨自艾完全扯不上关系,自大自我自傲自信才是专属标签。于是,须其格的恨意越来越强烈,三天两头说她的坏话,哪天不动坏主意反而稀奇了。 “难道说,你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王虎最关心的依然是胜利,所以第一反应便是陈弈已经找到了胜利的方法。 ------------ 158.师妹会把男人分给我 璀璨的夕阳将天空映成了橘黄色。 第一轮大比已近尾声,高台上的气氛却愈发微妙。 “这第一轮大约已经尘埃落定了,薛兄,你青史门的弟子无一人进入前二十四名,未免太可惜了点。” 高台之上,薛明镜负手而立,玄色道袍在晚风中纹丝不动:“实力不如人罢了。” 李大树笑笑,也不知道薛明镜到底怎 越是挣扎,那绳索捆的越紧,她那白皙的肌肤被绳索给磨蹭的破了皮,随后出现一道道血痕。 午饭依然是他做的,晚餐也是,沐莎都是被他强迫吃掉的,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见东方冥端来一盆水,里面冒着白白的热气。 男人舔了舔唇,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来,他喃了一句“好困”就睡了过去。 月的天气渐渐的凉了,园子里的桂花逐渐稀少了,地上的落花也慢慢的不见了,落叶却慢慢的增多了些,每日粗使丫鬟们拿着笤帚要扫三四次,一个个叫苦不迭。 以前,她都隐在幕后,暗中给林雅如出谋划策,帮其宅斗,但这个历史,即将终结。 在李潜说话的同时,巫凌儿已经在上下打量瑾妃,不看还好,这一看,她的脸色便稍稍变了变。 叶肥叽却自然的很,从她的脸上能看到什么叫做“有钱就是拽”。 这话问的起了激将作用,王一道长终于出手了,他把铜剑横在胸前,嘴里默念起了口诀。只见那把铜剑渐渐发生了变化,不到一分钟竟然如烧红的洛铁,整把剑都变成了黄红色,还透着一股暖色的红光。 陈如星看着灵玉撒娇的模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放心吧,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先出去了!”到底穿的是男仆的衣服,不好在这里留久了,陈如星只好先离开了。 老太太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如同她所料,这几位老太太十二年前也还是很三八的三姑六婆,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其中有人亲眼见到了当时的场面。 只见那侍者朝着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随即收回视线,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白雷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已经看到了。”虎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六个青年男子上台了,这些比试的青年,都是属于弟子一类,因为参赛者的年纪,不能超过三十岁。 安席城半倚在房‘门’口,一双黑眸静静的盯着她,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刘宸扭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婴儿啼哭声,声音嘹亮极了。 夏晴天怔愣的看着眼前貌似很熟悉的茶馆,尤其是‘门’口的一句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之于这二傻子的揶揄,她真的很想学着那男人一般,将他踹进水里。 而且,他知晓的还与她猜测的不一样,若她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实际上,她是晚了她千万年的人类,他会信吗? 安继觉得,再有下次这种事情,哪怕是大皇子给自己再多的好处也不来了,连几个皇子都怪不定的帝姬,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搞定的嘛。 刘琦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全身冰冷。两人最后找了剻氏兄弟俱述此事。两兄弟也是脸色铁青,多时不语。 再说天重雷与月梦心额头的金光相力量的那一刻起,明梵天与月梦心就被从紧紧的笼罩的那道祥光里直超带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妖界。 ------------ 159.开饭! “不太对,这结界有些太薄弱了。” 路长远将门推开,作为始作俑者,他觉得这结界有些太废物了。 画门的难度和结界的强度是成正比的,路长远并未耗费太大的力气,就在这里开了一道门,足以见得梦妖的结界已经相当之弱。 就好似年久失修一般。 这可就奇怪了,无论是九门十二宫,还是妖族,对于自 刚挂好衣服,桌子上面,红色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聂振邦愣了一下,外面,端着茶杯走进来的洪峰,也是愣住了。 方茂堂的房子,在溪山疗养区的核心地段,三层的中式四合院的款式,背靠着溪山,房子前面,蜿蜒的溪水流淌而过,有那么一种归隐田园的感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出三万,回头让茉莉花开还有顾大哥那边一边出一万,这样能保证咱们拿到最大收益,如果真出了问题,也不至于太难受!!”我附和道。 “我给林师傅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弟梁正飞,这位是我师侄梁黄。”梁飞龙介绍梁正飞还有梁黄的时候,两人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很显然早就知道了林成。 天火同人似乎已经认同了这个老大,或者说对方只是为了这个任务的调配。 按照双方谈判的结果南方的军队统一整编为国民政府的军队,番号由猛虎青年军更为国民青年军,简称青年军。 这种事情在场的众人――不包括“殖民地”全国国民在内只怕都无法忍受。 “恩。”东乡平八郎似乎对这个马屁很受用,脸上终于出现久违的笑容。 当见到此人之后,其余人彻底震惊,一个仙道大门派的掌门居然亲自来到了这种地方,难道不怕门派被魔道入侵吗? 谭延闿利用各方的关系,举重若轻的将一场天大的危机化解于无形。随后谭延闿又把同样参加秋操的原49标第二营管带,也就是王振宇的前任陈强找来。任命其为湘军第四师第八旅旅长,接管了王隆手一半的兵力。 他决定给与乔昊致命一击,就是利用乔熙儿从心灵和实力上击垮对方,那么,只稍微煽动一下,那些疯狂如野狗的门派就会把乔昊的奎门撕碎,他趁机就能把宝物夺回来了。 梦珀下到阴间,看到奈何桥头已经死去的亡魂还在等待生前的伴侣,也是悲从心来,于是决定在这奈何桥头,等到他们重逢,然后在忘却记忆。 干脆顺着道儿往下拐,给你们老两位都填填好话。当然这也解释了太乙真人为什么敢于那么理直气壮地护犊子了。 方、蓝二老面面相觑,看着林坤的举动震惊到无以复加。在他们眼中,林坤就只有凝丹一层的修为,怎么可能靠一己之力,硬撼雷劫之威? 在他们恐惧和惊诧中,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整个空间响起一阵雷鸣的咆哮。 苏奈奈眨眨眼,眼泪?没有吗?赶紧的跑到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泪流满面。 他们出来之前,万大人和夫人给他们下达了秘密指令,不要过问郡主车厢里的事情,只需要把人“送”到就行。 他以金光和三昧真火护住周身,往下一挣,猛然又觉几点骤雨打向身上,鼻端隐闻血腥气味,下面又是丁丁几响,急忙定睛观望。 杀阡陌一脸懵逼看着两人,轻轻拍了拍一旁同样有些搞不懂状况的花千骨轻声询问道。 ------------ 160.吃饱 裘月寒睁开了眼。 洞府内一切如旧,梦中激烈的斗争并未辐射到现实,板凳木桌仍旧安稳地躺在原地。 天已经亮了。 黑裙仙子呼出一口气,起身打开了洞府的门。 今日的太阳有些有气无力,光线昏昏沉沉地弥散开来,空气中散发着某种粘稠的水汽。 抬起头看去。 云层正在天际无声地积聚 李思琦醒来简单的清洗后,出了营帐。发现整个新军都已走向正轨,火头军正在做早餐。夜岗的士兵刚换班准备回营休息,几个早起尿尿的士兵看到李思琦走过来连忙恭敬道。 房内的一片深情蔓延,却不知外面已乱了开来,而他们的这片刻宁静也即将被人打破。 没想到跟精神病患者混在一起的独眼龙竟然是一位领导,还真没看的出来。 所以孙峰忍住了,既然能心平气和的阴死你,我干嘛还要大动干戈,等着瞧吧。 杨如欣此时已经换了一个样子离开了皇宫,她的任务就是让老皇帝倒下,但是她的目标却是宫本浩,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跑了。 下一秒钟,收到指令的双刃丸右手立刻拿起腿边上的扇扇贝,心念一动,一把水蓝色能量利刃瞬间出现,同时,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系能量光球出现在他左手上面。 艾伦以前很少让图图犬在家里练习这个招式这种攻击变化的,原因是这个招式这样释放的威力太过巨大了,后院说不准会变成废墟,还会连累到隔壁。 前面一句听的宋皇赵无忌微微皱眉,这什么跟什么,你的管家的朋友的儿子? 杨凌天抓着包袱递给杨圣,杨圣连忙打开包袱,里面一个真闪闪的玉玺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夹子困得住野兽,自然也困得住人;绑在树上的铁链又结实得很,以老年人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将其松下来——即使解除了锁链,老爷子现在也走不动路了。 F组的比赛随后进行,作为赛会六号种子的越南玩家黑夜精灵,对阵韩国玩家高档辣白菜。 三甲分别为头甲,二甲,末甲,通过了城市大比并进入八强就代表了他们进入了末甲,每一座城市的第一名都提前进入二甲,然后在争夺头甲席位。 可要他现在把赵雨燕和李欢欢就这么放掉的话,他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是吗?”厉白掩嘴一笑,妩媚千娇,但系统夜天明显免疫这些。 下一刻,众人只看见一道光掠过,回过神来,发现蕾娜身上已经穿上了一件黄色的琉璃裙,而木桶则不知道哪里去了。 林翔却没有为之侧目,一双眼睛努力的睁开,这才看到到了面前的奇观。 苏莹再次蹦起,不过这次叶昊没有收回手,苏莹回身便看到了罪魁祸首。 而这艘海船就是利用水下的潮汐能来提供舰船所需的能量,然后用来运转飞船。 滔天紫气爆发,冲向该处,数十万鬼修立刻就有数万直接崩溃死亡。 系统夜天细细感知一下,发现对方气息有些紊乱,似乎是受伤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哼!你要是真的可以做到,我妈妈那一边没有问题!!”鹏飞根本不相信骢毅有这个能耐。 不过,让所有人安心的是,这些僵尸与阴灵并没有作乱,而是寻找出魂族强者,以强势之姿将其击杀。 最好挑的士兵人选是恶人部队的,不仅是地下世界,包括地上世界在内,除了据说是近亲的各种其他精灵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种族能比黑暗精灵更合适。 ------------ 161.白金面,三尺剑(6k) “压上全族?” 苏幼绾重复了一遍。 “这梦妖一族是不想活了吗?”路长远皱着眉。 活得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活了? 自己那个孽徒可还在呢......是了,孽徒一直没出现,也没回天山,梦妖多半觉得这是个机会。 但当时欲魔被自己在死路上炼了,自己那个孽徒不可能输给剩下的一半欲魔 塞德里克·迪戈里有些害怕的退后一步,因为他想到去年吉德罗·洛哈特举办那个格斗俱乐部时,哈利召唤了一条具有迷幻能力的蛇,直接击败了整个学校的学生。 闲聊也就此结束,斯黛拉一脸正经的样子让人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严肃了一些,她伸出一只手指,对着黑十三说道。 精英野猪冲在最前面,12头升级了攻防的野猪在后面,6个手握长矛的驯兽人守在一旁,7匹土狼嘴角流着哈喇子,游荡在队伍外围。 她哭的梨花带雨,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这门亲事了。陆家要她,而她又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拒绝这门亲事。 “有你参加的比赛,不拿第一才是怪事。”体态健硕的古总兵走上前,面带微笑道。 金泰亨接住了一个烫手山芋,当视频画面接通的第一秒开始,其实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再独善其身,撇清关系是没有什么可能性了。 “第二。”霍思桐语气停顿了下,伸手入怀中,一只晶莹剔透的浅蓝色蜻蜓跃然指尖,双翅抖动之间美轮美奂,宛如精灵。 她的呼吸不由的有些急促起来,那张光华洁白的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红之色,她有些许兴奋以及某种莫名的冲动。 凡是保持正常理智的人,很难相信某些打破自己原有世界观的东西。 陈员立伸出左手,感受着光线照‘射’掌心的滋味。他又抬起头望了望纯净蔚蓝的明媚天空,像是蓝宝石镜子一样的美丽颜‘色’。 本来两人还想借着先机,尝试斩杀掉其中一头,但结果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你还真是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呢。”目送罗伊伊离开后,蒋隐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道。 总之一句话暗流涌动,一个个黑手出现。很多人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想要把龙腾集团这块大蛋糕给分了。 如今的互联网界,还不流行产品经理这一说,而陈乔山问的那句写程序跟写诗的问题,就是雷军在金山时期,忽悠王欣的话。 粉丝们开始刷礼物,有的多有的少。普通人也有慈善之心,特别是在这个场合。 甄盛搓的很用力,一双手搓的满手都是泡泡,甄乾真担心甄盛把手皮都搓掉了。甄盛有些玩心大起,这种丝滑的感觉真的不错,让甄盛有些舍不得洗手了。 这段时间,董校长一直忙着重建操场和教室的事情,没顾上和赵炎说话。 陈乔山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是万分紧张,虽然到现在为止,天一证券再没联系他,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见到这一幕,大厅之中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眼神只是满是不可思议。 影片结束,张凡和冷月菲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部影片,果然优秀。场面劲爆,特效牛逼,故事也很好,同时还充满了反思。 花璇玑带着满脸疲惫的回到营帐里,轻歌看见连忙迎上来将她身上的大氅退到一侧挂好。 ------------ 162.虚假的一千年 玄槐真人的年纪比李大树还要大几百岁,是青草剑门的老资历,所以也只有他有资格,为藏剑墓一事与找李大树争论。 毕竟青草剑门再大方,也没道理把积蓄了百年的藏剑墓打开,这么好的东西给别人显得颇有些败家子。 吵了月余,最终还是只能听败家宗主的话。 结果没想到这时候竟用上了。 宗主居然圣 琪亚娜的样子显然不是作伪,所以齐格飞也愣住了。但就在下一秒,他忽然面色大变,嗖地一下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他忽然站起了身,从面前的桌上抓起了一柄形状有些怪异的大剑——一柄宛如蜿蜒向上的火舌一般的赤色大剑。 裴修临没来,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去米国了,说是去和米国那边的朋友聚一聚。 她不能告诉裴修齐她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除了这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 怎么办?逃!逃不掉!外面此时有几千人围堵,厄云还看见有许多金丹修士朝自己这边涌来。 “呼······刚才一定是我的错觉,我的叔叔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瞬间脑补了一幕幕变态男用尽千方百计,强上柔弱钢铁肌肉直男的画面。 就在这个时候,岛屿上飞起来一辆直升机,颜伊伊瞪大眼睛抬头去看。 厄云搓了搓下巴,言惜若说话间一直用神识察觉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并没有说谎,因为这些事本来就知道只不过没那么清楚罢了。 侬杷高斯就是因为考虑到这附近只有九岐牛尨这一头强大的妖兽在附近,才会使用这种血脉召唤的大招,这招相当于呼唤先祖意志降临在自身身上。 她跟施佳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和颜伊伊那样亲密,但也是会经常聊天的。 “不用了,养自己的钱我还是有的。”梦琪端起茶杯喝了点茶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看他的身影。 精卫心一狠,“父王,我马上就回来!”说罢,就扶着奄奄一息的元冥朝远方飞去。两个黄帝想看一眼后,就剩下一个黄帝和炎帝相持不下,另一个乘着凤凰遥遥地追去。 “只要你们有一方肯老实交代出来,我们就放你们两个一条生路。”琅琊一改态度,迎合着漪灵。漪灵不屑地鄙视了他一眼,心中却因为琅琊的“我们”而感到一阵欣喜若狂。 个个手握兵器,一脸冷酷,长相极其普通就是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把他们放在人堆里你想找恐怕也找不到谁是谁,这就是身为杀手的特点之一。 “好东西。”陈征神秘一笑,也不等人家请他,他拎起袋子就往屋里走。 片刻之后,八名魔道修士便被几人尽数击杀。这并不奇怪,宋明庭他们这一方可是有宋明庭、宋清夷、商如龙、王惊龙、齐思梧和渭朝雨六名引日期高手,其中商如龙更是引日中期,李平山也是融月巅峰的修为。 “宗主,如果只是一个中品宗门,也帮不了我们吧?”几位长老一愣,皱起眉头。 伴随着两声轻响,发夹顷刻破碎,烟雾升腾而起,最后现出了温馨与天下第一帅男的身影。 “那……志愿者征集了吗?”陈征有些犹豫。毕竟第一次传送实验还是有些危险的,这种那活人“做实验”的事情陈征还是第一次接触。 ------------ 163.我还得夸她呢 “不对,这不是真正的那位,只是一道过去的影子!” 道法门的真人捂住心口,那里有一道修长的剑痕,血肉外翻,流下的血已染红了他的道袍。 作为道法门的真人,他无疑比其它人都要了解长安道人。 “你们怎么敢的!” 道法门真人声音中饱含愤怒,自己门派的前人被召唤下来作为敌人,无疑是对道法 黄烁回家之后当即休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然后关起门来把黄清合抽个半死,据说惨叫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听得街坊邻居心里瘆得慌,但是又不敢去黄家劝阻。 这些长老身体在微微的停顿之后,立刻就齐齐调转身体,朝着尧族族长冲去,手里的各种法宝也都轰然向他砸了过去。 争斗应该是很激烈很凶险的,可偏偏却没有半点的声响传出来,就好像二人的攻击都没有命中对手。 今天阳光真的很不错,阿发随父亲走捷径路道去镇上。在阿发记忆力,龙家寨的人们很少有人舍得拿出几块钱去坐车上镇上去,更别说自己的父亲母亲了,所以从心眼儿里阿发就没奢望过坐车。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夏龙不羁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此时已然飞跃空中,在阳光之下,紫气大盛,光芒暴耀处,一条长达三四十丈的紫须巨龙出在苍穹之下。 不过在打过谷歌的屁股后,叶白将那谷家老人身上的雪蚣针收了回来,那老人的功力渐渐恢复运转,他身上的冰霜也迅速融化,不过他的脸色依然惨白,样子很是狼狈。 龙昆觉得自己父亲就是不会做人,年纪一大把了,还给后人惹出一些事情来。 不开工资还好,反正你爱干不干,可是开了固定工资的,你就得认认真真地干活儿。 盛夏伊始,家家户户都忙着给包谷苗施肥,忙着给大豆苗锄草,忙着精心呵护着一年的收成。 不过,虽然听不懂亚历山大在说什么,但是史铁雷斯的确没有放弃进攻。 地下再生出一道血红色的树根,将他的手脚捆住,猛地一发力,将他拖入地下。 见陆玄满脸不服气的样子,石曼珠撸起袖子来到石磨面前,豪爽的道了句“看好了!”,便全身发力,轻而易举的便将石磨推到最高峰。 他们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狠,用刀者一刀劈出冷冽的刀芒,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地方的拔刀的战斧招式一一压瓦,两人的实力,先是不分伯仲,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这矿脉逸散出大量灵气的同时,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从中生出。 他是没有想到,这里的交易方式,都是以灵石为货币的,原来身处广陵郡,虽然也是赵氏皇朝边境的郡县,通行的货币都是皇朝统一使用的银元和金元。 天已经非常黑了,又是冬天,天气寒冷,对于四合院里这些没啥娱乐活动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早就已经睡下了。 他既然已经出现在了阴煞之地跟福禄之地,那下一次他一定会出现在先天之地。 却说那净玉,一袭黄衫飞掠空中,又闻远方传来厮杀之声,径直往声音方向而去。 可是一想到自己混的啥样,再看看林澈,江轩是真的一点都荣幸不起来。 “你想要精神永生吗?”李灵一问道,这倒是并不怎么难猜。毕竟到了现在这种程度,精神永生是绝对可以做到的。至少茅场晶彦可以。 列夫骑士的喊叫让两个伐木工人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好在另外一个比较聪明,杨毅老爷就在队伍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当然要去问他们尊敬的骑士老爷,于是他让另外的伐木工看好列夫骑士,转头跑去问杨毅。 否则单单是玉帝老儿的称呼,就可将孙悟空打入轮回同道,让其永不超生。 姚英着急地提醒一句,随后抓住齐才的手,立即从传送通道回到了凡界。 “我估计都已经下去了。”李灵一说着,起身从木桶里出来,不动声色的用灵力笼罩住了整船,发现没有其他的生物迹象了,便拉着阿尼走了出来。 “西方佛祖又能如何!即便接引、准提二人亲自前来,你也难逃身死道消一途。”随着云霄话音响起,双手轻捏道印,太阳真火漫天而起,方圆数十万里火光冲天,无数火焰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之所以僧人比常人能控制‘欲’望,是因为本来他们远离‘欲’望,比如寺庙建在山野之中,自然远离市井繁华的各种‘诱’‘惑’。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纸醉金‘迷’,没有钱财当道,没有美食横行。 灵月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不过才六七岁的儿童,居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恶毒的话语来,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那个可恶的老头,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玖辛奈恶狠狠的说道。 他没有直接击倒陈东谷的原因极为简单,今日前来的陈府之人,全部都要倒下。 两万大军再加上数万运输粮草的农夫,黑压压的绵延十数里远,越往西走道路越难走,过了十几日才到达京兆府,不巧的是又下了几日大雨。 “你这是威胁我?”夕毛躁了,没想到好好一个偷袭结果搞成这样,变成了反谍战?尼玛的秦奋,你就不能按套路来吗?现在他也被天魔带进了沟里。 为了能够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大家都参与到下一场的赌局当中,方便龙星他们赢钱,第二场的比赛必须打的精彩一些才行。不但要赢,还要充分展示出自己的实力,让大家都知道这里出现了一匹黑马。 黄美英心中一慌,却被王洛敲开牙关,冰冷的水流也难以抑制迅速升腾的体温。 这还是吴幽第一次见到主人显露异状,过去在他的印象里,主人是根本不具备任何情绪的。 云凡开始仔细盘点,慢慢的发现,里面竟然还有着建造生产村舰所需的材料,算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刚刚扶上了马背,一转眼他们又滚落了下来。两人忙活了一阵子,累得筋疲力尽,终于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放手随它去了。 “邱大哥,估计是那些代表们真的是把垄律皇帝给惹火了,这次我们有麻烦了!”龙星看清了对方的兵种和数量之后,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死不了。”子义依旧淡淡的说着,好似和大家根本就没分开过。 ------------ 164.我全都要(先睡,等会还有) 梦玄离皱起眉:“你到底是谁?” 虽然路长远一点不掩饰自己和道法门主的关系,说话中更是直接把道法门主当徒弟称呼。 但梦玄离没信路长远的话。 若是信了未免有些当他梦玄离是傻子了。 长安道人五百年前已经飞升了,这是修仙界的共识。 若是没飞升,那一百年的黑暗动乱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梦玄离皱起眉:“你到底是谁?” 虽然路长远一点不掩饰自己和道法门主的关系,说话中更是直接把道法门主当徒弟称呼。 但梦玄离没信路长远的话。 若是信了未免有些当他梦玄离是傻子了。 长安道人五百年前已经飞升了,这是修仙界的共识。 若是没飞升,那一百年的黑暗动乱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好在,好在他们选择配合,不然他们也会被寂无君王打到配合,寂无君王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之前就说过装逼分为三个境界:第一: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第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第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厉醉枫早就有剪,递过一套木丝衣,趁机瞄了瞄不该瞄的地方,俏脸顿时霞烧。 第二天一早,大长老就和二长老一起,带领着孙氏家族的几十名筑基期修士倾巢出动,悄悄地离开了离火岛。 “呯”的一声脆响,红酒瓶在万云鹏的脑袋上炸裂开了,血水混着红酒一起留下来,也分不清哪是血哪是红酒了。 “是吗?”豆豆同学连眨大眼睛,心里有点甜,面上却就是不解的样子。 他们早被发现,只是机器人一时间没有功夫去料理那么多人,索性就当做没看见让他们藏着,等一切都处理完毕后,一个个机器人才又出现,他们就是最完整的实验器材。 秦杨不禁似笑非笑的瞧了豆豆同年一样,虽然几个导购员没有说的太清楚,他却也猜到了大概。 “一人一间屋子,屋内有辟谷丹饿了可以食用,不得喧哗!”于白说完就和恶不归随意进了两间屋子再不去管船上的人。 他们这位少主年纪不大,看问题也简单,但就是越简单,越直指人心,轻易就叫他们这些老人动摇了。 楚清欢听到上方传来传来尹枫的轻笑声,抬头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一眼尹枫。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薄裙,在百花齐放的御花园里面显得格外明亮。 而苏千夏丝毫不知道后面的事,她和洛少川转个弯便进入了一条游廊。 灯光太亮,照在奶奶脸上,好像刺得奶奶睁不开眼似的,涂恒沙将灯调暗了些。 房门关上之后,她一下子靠在了门上,有些抓狂地捂住了已经完全红透了的脸。 风青柏没有管后续的事情,对方能隐藏在这里吹笛音,对这里的地形一定比他们熟悉,慢一步,后面再补救就于事无补了。 等他们进去以后,沈诺远远地皱眉看着面前被黑雾笼罩的城池,心情沉重。 那个嬷嬷也不好多说,她当然知道现在太后最不能惹的人就是长公主。嬷嬷也福一福身,还当真就进去请温太医了。 “怎么,我这把年纪肚子圆了,很奇怪?”皇太后睨着坐地上的人,淡淡道。 楚清欢看着这般不近人情的上官云,近乎崩溃,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将云逸轩牵扯进来。 算了,还是退而求其次,李道然将目光放在了夜雨楼的分楼上,这里总不会还有什么帝级存在吧? 侯君集听到了结果傲慢的表情僵在脸上,失声叫道:“这不可能!”他终于慌了,以为自己地位崇高,以为有了李世民的庇佑与信任就能相安无事,度过这一劫。 不像熊霸,这货经过饕餮空间里面被传功一茬,此时算是怕了叶言了。 ------------ 165.你刚刚说了过去,对吧 梦玄离不可置信地看着路长远。 “你疯了,你根本没必要硬吃那滔天的巨浪才对!他们的性命与你何干?” 路长远已回到原地,平淡的看着梦玄离。 这一局,他又赢了下来。 因为当初的他的确就是如此做的。 路长远不想解释。 也没必要解释。 修行千年,他最后悟到的,便是他应 庄柔一把接住水袋,打开就大口灌了起来,透心凉的清水浇灭了她喉咙中的火气,让她终于缓过气来了。 沈墨北,既然能到京大,还到自己班里,当所谓心理学老师……她一点不认为,这是巧合,分明就是他一手安排,学校都为他让步,她需要担心什么? 在花盆掉落的那一刻,上次给她披上外衣的那个少年突然冲了过来,她还没有反应,人就被他抱住旋转了几圈。 “好了,我们不要打扰唐夫人了,等唐夫人有时间了,我们再聚聚吧!”余夫人提醒道,人家和朋友在聚,她们来了就和人家一顿说的,太不合适了。 “冷。”冷幽琛一本正经地又靠过去,直到将她挤在角落里,他才停下来,笑眯眯地瞅着她。 一个被大树拦腰接着趴在树干上,另一个摔在一旁狭窄的岩石凸起上,腿部摆出了怪异的姿势,梓瑶知道他骨折了。 突然,想到那个在赵子谦,再度抬头那人已经将墨镜带好,不过唇角仿佛德胜般的微笑已经溢于言表。 张世杰命人将陆地上的房屋、宫殿等建筑物尽毁,并将两千多艘战船锁成一字连贯在海湾内,又把年仅8岁的宋帝赵昺安置在其中一艘战船上。 看到这一幕叶樱震惊不已,她赶紧推开了秦昭,跑到了景龙的边上。 此时,止兮的脸上,一半怒,一半笑,看起来就跟面部畸形一般,那画面美得简直不忍直视。 此命令不仅仅是针对凰极掌座,而是整个学宫。所有参与过凰都混乱的存在,都不能幸免。在这期间,只能留在学宫内,不等随意出入。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这方世界因为原来的掌控者燃灯古佛寂灭,经历过崩塌。 如果能够通过这一次观摩,成功突破极限,成为半步武圣,那就不用担心高氏的报复了。 收敛气息,牧渊恢复正常。识海之中的景象也一切如常,剑魂姑奶奶有青龙之魂的陪伴,倒也是悠闲自在,什么都不用她动手,更方便。 最近秦立他们又拉了订单过来,苏棠还的得时不时的盯下生产,甚至,还有主动找来进货的了。 池家是爷爷毕生心血当然不会在他手里垮掉,这一点他是很有自信的。 白夜本想直接回绝,但又想到这样做,可能会让姜白薇产生反逆之心。 望着眼中隐隐约约有怒火要冒出来的秦天尊,白夜虽然不知道这老登又犯什么大病,但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白尘迅速作出应对,取出一把普通的长剑。太阿剑杀气过重,并不适合用于比武。 “没什么事就是去逛一逛?大丫姐你去吗?”秦明月摇摇头说道。 “我去”听了卓凌风的话,颜明不由的鄙视了一下卓凌风,心想这人有时候还真是无耻到家了。 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起初,他还没认出来,等认出来的时候,他额上的青筋都隐隐暴起来。 直到时辰已经很晚了,慕锦尘才扶额说不舒服,想让沈言他房间里给看诊。 ------------ 166.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师尊 玄槐真人以剑撑地,缓缓直起身躯,衣袍上血迹斑斑,吸间仍带着颤意。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青真人立在侧旁,眉宇间亦是一片恍惚之色。 他只记得有一只温厚手掌轻轻落在他肩上,下一刻,体内几近暴走的法力竟如退潮般平复下来,经脉中那股灼痛也随之消散。 玄槐真人目光投向远处那道 “你很优秀,夜家在你手里会发扬光大!”夜如空难得露出情绪的说道。 丢脸!巴达克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自己身为破灭神,儿子居然临阵说自己的不会打,这比他的儿子是蠢材还要丢脸。 说实话,我身上穿着的这套盔甲还真的很重,尤其是肩膀和背部,已经被压得麻木。若不是想着就要见到思思那股子兴奋劲头儿,恐怕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那啥……我现在是战门战队的数据分析师……”郑平武结结巴巴的说道。 高建成仔细的在毛三被咬伤的草丛里观察着,不时的从地上挑拣一些东西。 赵可儿先是走了两步,可是看到旁边没人,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又转了回去。 “凤凰山上并没有异动,在您的身后也没有尾巴跟着您!”佐佐木回答。 张念祖纳闷道:“你不是学管理的吗?”赵成才破产以后,赵玫儿在一家大公司找了个不错的职位,他是听赵维明说过的。 前面那车明明只有一个司机,却开着歇业灯,一路东绕西绕,赵维明仗着自己是出租车不会有人怀疑,就不远不近地缀着。 这个叫万和的幸存者基地是常极五人搞出来的,搜集了近百公里内所有的幸存者才建立成功。 王氏喝道:“坐下!这是齐家大房,不是你家。想撒野,回去你家,关起门爱怎样怎样,没人管你。”一边呵斥齐从武,一双利眼的盯着张氏看。 胡敬捏了捏眉心,弘知和侍雨则紧紧抿着嘴,生怕控制不住,露出嗤笑王爷的笑容。江一凡的脸色越发阴沉。 林福儿的面纱还在脸上,轻纱却已经退了出去,还顺带拉上了门。 北堂骁可没忘记这苏莹莹和木槿墨翎的过节,若是用好了可还是一枚好棋子,他就要她在这最痛的一刻记住这句话,她以后只要想起这痛就能记得这恨,如果她还能活下来的话。 永嘉之乱的造成便是因为前朝八王之乱,互相倾扎,才会使胡兵入境,逼得司马皇室渡江而来,躲在这江南偏居一隅。 没有危险,也没有禁制,殿门应手打开,静静的,就像是等候众人的参观。 ‘这人到底是谁?连杰叔都得看她脸色行事?便是裘家最受重视的大少裘城,也不过如此吧。’众人心中疑惑。 脖子突然被捏住,林福儿吓了一跳,却发现除了将将被掐住脖子时的瞬间窒息感外,恶人头头手下留了分寸,并没有真正用力。 空间发生波动,眼前出现绚丽的白光,下一刻风飞云已经出现在了木屋的外面,站在了煞行云身后的十多丈开外。 而就在这枪声响起的一刻,一只白皙的、散发着莹莹银光的手掌就这么突兀的、凭空的出现在了秦晓莹的额头之前。 跟在战侠歌和赵海平身后紧追不舍的恐怖份子联合部队跑到这里的时候,战侠歌和赵海平竟然还给他们留下了几根仙人掌。 格鲁也请了很多医生,他们都对莱尔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用这些聊胜于无的手段了。 ------------ 更新公告 鉴于很多人和我说找个活人的时间更新。 今天的更新时间照常,之后的更新改成中午十二点。 ------------ 167.该到我了 “你虽是我的弟子,但我并无太多时间来教导你,你若有问题可来天山之顶来寻我,若无事,平日不必来。” 天山。 人间已长安了八百年,这八百年,因为一人的存在,欲魔难以降临人间,魔修不敢动乱,正道前所未有的鼎盛,灭欲与克己之道风头无量。 而在不久之前。 天下发生了一件震动修仙界和凡间 话点到也就罢了,爷孙翁婿三人扯到别处,相谈甚欢,少不得留了梁丰的晚饭,叫了冯程焯来相陪。 接下来的日子,李御不准备插手朝堂之事,而是把他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城卫军改制中去。 “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两位先生。”换上崭新的华服,李御没等头发擦干就走出了门,远离萝莉,莫做禽兽。 天!只见此人的双足,赫然离地足有半尺!就像风中的一鸿毛般“飘浮”于半空!这到底是什么惊世修为? 在谈判桌上占不了上风,美国人就开始出盘外招了,不过既然你首先开始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更不讲规矩了。 “破日峰”一个不长不短、不奇不怪的名字,无论怎样看也是平平无奇。 蔡齐怒道:“胡搅蛮缠,子曰学而优则仕,老夫自己参加朝廷抡才大典,那是天经地义的。尽我所长,辅佐君王,安定社稷,将民以福!跟名利有什么关系?”他声音很大,心里却有些发虚。 至少前面的两场比赛,克利夫兰骑士队很顺利的就赢得了比赛的胜利,这当然就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不断持续了足足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由覈天上人以低沉中蕴含着明显岔怒的声音打破。 崔可夫的目光一遍遍地扫过沙盘台,两撇浓眉越皱越紧,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朝鲜东海岸的港口城市元山之上。 霎时,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他这名不起眼的百草弟子,秦无忌本对这百草门毫无好感,但此时亦被他们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撼,见萧欢云招手让自己过去,心中一转便明白了这丫头的主意。 她心里头很清楚,只要是从东方云浩嘴里说出来的话,在域流峋,就没有人敢反驳的,哪怕那些话,明明就不对。 沧笙嘴角一抽,“要头发还是要命?”说话间,体内灵力运转,屈指弹出一缕火焰。 成东林知道自己得罪了洪帮的人,也知道洪帮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那些无法预知的危险,他是不会理会的,及时行乐,才是他享受人生的第一准则。 而慕卓衣则重重地摇了摇头,而后皱着眉头将双眼眯了起来,“不行,那些家伙太可恶了。来了又怎么样,又不关我的事。先安心修炼!”说罢,又自顾自地修炼了起来。 九儿点点头,夏梦凝看了看她,“你先下去吧,这簪子你也先拿着,不要露出马脚来,到时候有情况再来告诉我。”“是!”九儿低下头退了出去。 蓝氏集团,不,是蓝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你早就策划好的吗?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助你一臂之力罢了。欧立阳,我不要钱,我要一份体面的工作。 对那些已然没有半点后顾之忧的难民而言,只有肚里垫上了底,才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此为一。二则那些人吃咸了、吃干了,必然会去二里外的镜湖去找水,能遣散多少是多少,人数减少一些,才便于维持秩序。 ------------ 168.慈航宫的小丫鬟 春日末的夜晚带来些微夏日的味道。 苏幼绾以前对于春夏秋冬的感触其实很模糊,因为慈航宫一年四季都是大雪飘飞的。 但最近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四季各有不同,不仅是温度,连带着的风的味道都不一样。 苏幼绾看向清爽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蓦地想起了路长远白日斩出的那一剑,比起当初斩 “欧阳姐,知道你工作忙!要不然早就去骚扰你了。”闫敏注意到欧阳紫岚脚上踩着的一双价格不菲的漂亮高跟鞋,将脚向后缩了缩。 倒是钱老跟熊胖子聊得开,没一会儿,他们就聊得很投机了。熊胖子那也是自来熟的个性,现在是有意攀交钱老,更是卖力,而我就缠着叶晓兰说他们昨晚赶回去的事。 武暖冬站在门外,无声的叹口气,明白唐代宗并非针对御医,而是侧面的警告她。 “柴师爷,难道你就一定都不想留在衙门里吗?”柳无忧面带平静的问道,柴叔没有回话,就这么一直低垂着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回答。 妖狐的话音一落,便有一阵白雾升腾,巨大的妖身被白雾笼罩,片刻后,等到白烟散尽,原地就出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男。 罗玉寒和武春息一惊,同时伸手将她手里的药丸打了下去,一个解行李倒水、一个强行掰着她的嘴抠喉咙。 “不是吧,这么多?”薄堇看着自己半个月居然只有三天的休息时间,说道。 “老大,我回来了!”连一帆一下飞机就急不可待地向简繁通报消息。 “好的,大哥,那我等你。”幻影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和无量剑那般跟随连云宗一众弟子一起离开。 四大天王,兄弟连心!另外两大天王也发了疯似的来攻击黄獾,最为阴险的魔礼寿更是悄然吩咐紫金花狐貂向下潜去,找机会偷袭黄獾下体。 试也试过了,感受到了“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神奇功效,赵大锤心中自然对接下来的应对方式有了定计。 赵祯要同化这些外族,要让他们成为华夏的一部分,这是一条非常漫长的道路。 就在他心神归位的刹那,玄宇灵陡然散发出奇异的光芒,飞速上升,离开丹田,经过灵海,脱离元真身体,一直飞升到和炎阳星、紫雷星、乾坤木星相同的高度。 沙洲城势力遍布,眼线自然不会少,因此在得知柳彦他们的行动后,不少势力便是暗中跟上,打算看一出好戏,说不定,还能因为双方斗的两败俱伤而坐收渔利。 张俭为了辅佐皇帝,只能放弃营救萧朴的想法,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想办法把萧耨斤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此时出班就是相当于送死。 “这里。”黎九耀站在一座装饰雕像面前,用力拧动那座雕像的头颅。 正派联军离开后,师父月慕君在九幽入口找到了血煞,血煞不肯就范,不断做着挣扎,他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但他又不愿死在师父手里,最后跳入九幽禁地。 林仙儿想到周青的手段,因为周青有能力,也有尊严,谁冒犯他,都要被他收拾。 无他,因为送检材料A正是来自银汉公司的技术总监蓝梅。换言之,不论自己也好,尤其是傅原,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心理被这份鉴定报告彻底粉碎了。 可是转而又想到明明是他先主动挑的头,我不过是在他想退缩的时候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一时又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丫的刚才一急,忘了第二卷秘诀,当即又捏诀念出那段咒语。谁知这次管用了,念完后它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看的我心里不住冒凉气。 瑾棉抓紧了被子,“好,我不急。”可是心脏控制不住的在狂跳,她有感觉。 冉烨霖又送走了一位。袖长的手指揉着自己的五官,尤其是下颚处,已经有些僵硬,目光看向酒店内,磨着牙,沈鸿煊在里面陪着老婆,舒服的坐在休息室内,他还要继续接待。又有人走进来,冉烨霖勾着嘴角迎上去。 凌挽歌马上阻止道:“千鬼坟族长是不能擅入的。真正的族长死后才能进入,如果贸然进去,难以保证活着走出来。”她刚才得到了真身所有能力,应该连带一切秘密,全都获悉了。 因为刘氏没有子嗣,所以对秦怀玉那还真是视如己出,秦怀玉投桃报李,对刘氏亦是如亲母一般。 苏瑕絮絮叨叨说着毫无逻辑的话,姜晚好哄着,直到她哭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着,她才去阳台给安东尼打电话,安东尼已经知道苏瑕回家的事,他安排跟着苏瑕的两个保镖跟他汇报过。 孙淼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坐在电脑前,有一封邮件,以为是助理发过来的工作邮件,点开一看,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握着鼠标的手都在发抖。 她不由紧了紧眉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并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不响,还有些含糊,但由着周围比较安静,她的声音倒也清晰。 顾西西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连带着楼宽方才所说的一切在顾西西此刻看来都成了谎言。 “尚大家,尚秀芳乃天下第一名妓,歌舞双绝,据闻能见尚大家一舞,很多人都不惜重金,可是尚大家的演出却基本都是她自己决定,所以可遇不可求。”宋师道接过宋玉致的话,给寇仲解释道。 ------------ 169.没意义的意义 路长远睁开了眼睛。 熏香还燃着。 “醒了?” 银发少女的声音如同晚间的箫声般从旁边传来。 侧过头看去,苏幼绾正侧坐在床边,娇小的臀儿压在榻上,鼓鼓囊囊的似一团年糕,两只玲珑的小脚并未穿上鞋袜,俏生生的暴露在了空气中,似上好的藕尖儿。 而少女披着道袍并未系紧,仍旧能看见已 除了一张空白伪装卡外,系统居然抽到了久违的剑术卡,对他好像没什么提升,只是补充了许多剑道比赛方面的知识与经验。 秦秋莹刚刚进去,一身怪异装扮的杨羊就从里面兴奋的走了出来。 他知道路孤星死亡了两次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穿梭在了路孤星之前经历过的两个时空里头,而且把这两个画面都给保存了下来。录制了个视频,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 结果,如他所料,在他到了机场后,刚登上飞往军区总部的航班,他就在飞机上被人挟持了。 第二天一早,听见有人敲门,苏如是走过去开门,打开门之后却发现门外面并没有人,探出身子朝着左右看了看,确实没人,苏如是有些奇怪,没人?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胡三一声一声惨叫,瞬间化出本体,竟然是一只灰狐狸,左前爪子上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显得恐怖至极。 算上之前对付骨刺蜘蛛的那两箭,东泽只剩下最后一支弩箭了,他决定留着一支弩箭防身。 差点就要按下拍照按键的穆玉蝶浑身一颤,手忙脚乱地收起符者手表。 心中作着想法,周朔接着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孙悟空得偿所愿,纵云离开唐僧去观看花花世界,唐僧自主上路前行,路上碰到一个老母,被老母送了一套鲜衣花帽,又传了一篇名为‘定心真言’的紧箍咒。 秦龙的消失,让赫连英再次掌控了整个清江的地下世界,不过他心中实在是不安,秦龙的实力太强了,不然之前他也不会在秦龙的手中节节败退了,这和计谋无关,是纯粹的实力。 这番话,太狠毒了,直接将矛头、罪责和仇恨,归咎于江昊一人。 “我不认识你,你攻击我做什么?”殷渺渺面上笑盈盈的,暗中却十分警惕,曼陀罗根本看不见,这家伙是有办法分辨,还是纯粹想杀人? 云潋选了虚古派,破军选了飞云派,冷玉选了芙蓉派,蓝素心选了紫虹楼,游百川选了风雨楼,燕白羽选了青霜派,金蝶选了千星门,劫命选了赤月门。 听郑教授这样一说,赵东来明显身体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内心的防线已经被郑教授给触碰到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想起来男生只是脑子聪明,并不代表着运动细胞好。 苏扶月缓步朝着云汐走去,抬起手正打算取了云汐的命,却被方才逃开的沈逸琛一掌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一出来,当场就击中了紫霞仙子的心扉,让她安静下来。 由于现在是中午,所以叶纯一点也不担心打扰陈思思,反而开车到了楼下后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城内的那些敌人组成了特殊战阵之后,玄光卫的得手几率便降低了,因为在这之后,敌人对周围的防御能力大大的提升了,对周围的警惕能力也是大大的提升了。 玄龙本来被吵醒了之后还在那里吐槽张可妮一大早得在那里唱什么唱,但是后来突然就想到了几天晚上要赶去马尔代夫旅游就连忙在那感谢张可妮得歌声将自己给叫起来了。 ------------ 170.绝其族 “可幼绾不擅饮酒,喝不了多少。” 她不怎么喝酒,最近学坏还是因为在天山,泡寒潭的时候姜嫁衣总喜欢带酒来,于是就学着喝了酒。 “青草剑门的酒不醉人,是甜的,有果香。” 迎着春末夏初的晚阳。 两人就慢慢的往着青草剑门的酒庄走去。 银发少女抱着狐狸就跟在路长远的影子后,想了想 “那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虎头虎脑的大汉眼看韩阳的身份坐实,于一旁开口相问道。 这让那位刚刚复活的大唐再度倒地。看到自己再次倒地的明日威风,现在想骂娘的冲动都有了,自己刚刚加满血,刚刚站起来,这就又倒下了。 那是什么概念?那就相当于一千多万吨的肉饼往你身上扑,且不说攻击伤害了,就是活活的往你的身上压,也能将人压成肉饼!“排行老七的鹰眼男子此刻也出言附和道。 刘心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脚踩滑板,如风般进入了国安局的大院,一个漂亮的急刹车停在了大厅门前,那姿势老帅了。 虽然距离伟业仅有一步之遥,但詹妮的心中,却仅有一种悲壮的绝望。 等待了几分钟,许洋终于是成功的登录上第三个千亿账号,一位名为“刷个天惊地泣”的大唐。 在以上的21个系数中随机抽取一个,乘于平均资质,就是合出来的宝宝的资质。 大巴车,俗称公交车,就在周影他们准备抢皮卡的时候,后方视野里竟然使出一辆公交车,想要撞死他们的节奏吗? “死!给我去死!”克里斯怒了,体内异能爆发,疯狂的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那里地势低矮,还被动了手脚,难道是…天王虎时常饮水之地?”韩阳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意,眨眼的功夫便有了推断。 “我们也想去看看这个选秀大会。”三个老者当中的那个慈眉善目的主儿代表着三位表态了。此时夸海已经过来了,他需要安排独孤鸿过去。 “慕容少爷,这是不是有点过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子了?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不好交代的。”郑起航一脸为难地说道。 凭着亲疏远近,他当然知道,西王母座下确有这么一号记名弟子。 少年心怀感恩,挺身相护,新娘子自有感知,也存感激。下轿前,先就将一包细软悄悄放进了他的包袱里。 肿么啦?呵呵,大家想必都已经想到了。就是的,这个家伙已经三步两步的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这由不得他不相信独孤鸿的能力了。 人体改造绝对不是一次次建构积木般的局部改造,而是必须一次拓展好足够的地基,将全部素材建构出「人平衡、妖平衡」的「平衡之躯」。 没想到,景郁辰竟然是认真的,白夜的身子一下子有些瘫软的向后倒去,一时激动之下,竟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双精明睿智的眼里,也有了几分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自私了呢,是不是做错了呢? 在那里有被陷害的厨师,有各种原因遭遇的厨师,也有因为野心的厨师。 就某方面来讲,这两个都是遗传,瞧瞧以前的雾雨魔理沙也一个样。 他堂堂龙家的少主,血脉里流淌着的就是骄傲,怎么可能会屈居人下,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呢。 看着一颗颗种子发芽,他总有些欣慰,总觉得这便满足了,趴在地上看着绿油油的麦子,他暂时也忘了报仇的事。 ------------ 171.两位好雅兴 青草剑门。 剑阁。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高窗,落在成排的檀木书架上,浮尘在光柱里缓缓游动。 李青草独自坐在靠窗的蒲团上,膝上摊开一卷泛黄的剑经,目光沉静,手指偶尔随着经文的脉络划过纸页。 “剑子,在干什么呢?” 有人从他身旁经过,脚步放得轻,话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李 ?可是接下來的这一幕,却愣是让这个带着人进來的黑衣男子有些纳闷了。 这种难堪的境地,冷然真是头一回碰到。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事情怎么会有如此地演变。他不由地把身体弯得更深,双手绞在中间,但膨胀完全不由人,拼命地漫延开去。 而韩飞他根本连屁股上面的土都懒得拍,架起了八一杠,再次对着老杜的脚后跟来了两枪。 这样想着,嘴角却有了些许自嘲的微笑,转身,跨出了灰暗房门的步伐半刻都不能停止。 终于,一切总归是忙完了。这一夜,三位大亨级别的人物坐到了这间装饰得奢华气派的大厅里,从这里望去,能将大半个京城夜景尽收眼底。隐隐间,一股豪迈的气魄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趁势一把将萧枫扑倒在了‘床’上,然后,她一把解开了自己那裹在身上本來就非常松动的浴巾,就这样,如此美丽的一具美体,就此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了萧枫面前。 “我想,你最好停下来。”说过看着前方红色的身影,冷冷的道。 “少给我扯淡,愿赌服输,老子欠你什么人情?”唐川相当不忿,拿出了气愤跋扈之色质问。 也不能说龙天空危言耸听,眼下的情况是明摆着的,瞒谁呢?还不如坦白说出来的好。至少众人心里有个准备。 “张兄,看到了什么?”似乎从张秋阳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苏冬瓜追问道。 “咱们俩可是合作关系,明天我就去上班,只要不让我演这些个雷剧,我绝对服从指挥。”明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开口询问,东方靓只是神秘的一笑,也不解释,弄的我云里雾里的。 “要出大事?能出什么大事?谭绵花你不要吓人呐!”谭老根说。 景汐钥随丫鬟往外而去,景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幽光一闪而过。 我冷冷说道,老子纵横大江,从几大道门之中脱颖而出,是道术界的代表人物,我会害怕你这个什么童。 方婉华难得的调侃让乔暖怪不好意思的,她发现自己之前的思维实在是太过悲观主义了,现在想想,还真的就像方婉华说的那样,其实每一次做选择时,她做完最后的决定,方婉华就是思想上不赞同,行动上也是支持的。 “找不到也要找!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和尸体就葬在后山上,而且不会葬的很远,可能就在鬼屋的附近。你想呀!村民们还不是就近省时省力地葬它们,谁会费时费力地葬得很远呢?”孟长智说。 昆仑山和蓬莱仙山一样都是收纳弟子,然后进行专门的培养后,再输送向六界八荒担任职责。 “乔暖。你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要是还难受的厉害的话。也不要逞强。跟我说。我去联系片方。今天晚上的发布会你就先别去了。到底还是身体重要嘛。”方婉华见她醒过來了。先走过來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 ------------ 172.和妖女一样 路长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总之。 感谢梅昭昭。 睁开眼,今日的银发少女倒是把衣裳穿整齐了,只是没带上白布遮掩,所以路长远今日没有口舌之争的祸患。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路长远坐直了身体。 苏幼绾停下了手中动作,浮起唇:“路公子的身体还算有力,被裘仙子这么折腾也没散架 而在这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匣子之内,正藏着一件令步惊云与聂风感到莫名其妙的物事。 这场比赛之后,国际比赛rì又如期而至,金远跟随中国踢了两场意义不大的友谊赛,一场主场一场客场,贡献了一个进球,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 比分变成了10比12,克利夫兰骑士队再度取得了领先的优势,但是其实这2分的领先优势却未必能够让场边的克利夫兰的球‘迷’们感觉到舒心。 毕竟他们在之前的一轮东部决赛上面,才刚刚艰难的凭借一个绝杀,淘汰掉了迈阿密热火队。 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不清楚,来自科学发达的原世界的简易却是心知肚明。 短短不到四五个月时间,安远排已经在永兴军中出了名头。隐隐已成为王德用属意看重的jing锐!一些有想法,惦记着上进的军士,都开始活动心思,打量着如何能进入安远排,投效于狄、杨二位排长的麾下。 天大地大,他本可四处闯荡,何处不能容身?甚至当年还可投效仍未亡城的独孤一方,或许早已有一番作为亦未可料,可是,他偏偏选择留在天下,只因苍茫大地,他最珍惜的友情仅在天下会才可延续。 赤城号战列巡洋舰的舰桥内,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英辅。山本英辅则死死盯着海图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滴滴汗水从背心不断渗出,转眼间就打湿了衬衣。 来的时候两人谈笑风生,回去周震便闷闷坐着,不理梁丰。这厮也不恼,笑眯眯地掀了车帘看风景。 曾在黑矿场当了大半年矿奴,逃出来后又成功将黑矿主扳倒,并将其亲手砸成了烂泥,只这些经历,也确实足以将花园那的绝大多数测试者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司妙儿将人带进了大宅,先去看了一趟老夫人,随后才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沈思所在的那间房指给陆晏看。 从蟠龙镇离开后,队伍继续往南走,又过了大半个月,总算进入了岭南地界。 她不懂药理,但老夫人给的药她留下了一份。司墨洲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药有问题,只能说明一点,司家的医生已经不能再相信了。 就在我二人搀扶着准备下山时,我的目光被荒地上的酒葫芦吸引住了。 倘若真的让陈凡知道,这宁云想要购买九花玉露丸,恐怕会直接开出一个天价。 “十一郎!”沈璧君忙拖出了萧十一郎,两人一直倒退到窗下才停下脚步。 沈思左手揽着茵茵,右手还抱着嫣嫣。宴会上的长裙早被她换掉,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穿了同色系的长裤,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松松垮垮,露出一片白皙,勾人的很。 这肉麻兮兮的话让周泽楷懒得听,不过也不阻止姐姐们恋爱,毕竟恋爱也是人生中一个让人成长的步骤。 随着几天的处理,现在陆婉婷手上工作少了很多,她已经准备过去寻找杜峰了。 其中不乏一些跟陈凡一样情况的返祖者,因为缺少强力队友的愿意,直接在报名现场吆喝起来。 “对!”庞美美现在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除了今年的天热有些无法忽视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帝龙轩满鼻子都是香气朝里钻,最终忍不住下床,一起成了干饭人。 越发混乱的大海局势,也让雷利对路飞的教导比原著中更为全面。 段嘉嘉闲着也是闲着,叫上李长淮还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在酒店房间里看起了访谈节目。 上次那位孟叔叔跟段叔叔的矛盾,孟靖梵当时就在旁边,还不等他上前帮忙,旁边就冲出来了一个男的帮了段叔叔。 褪去身上的衣物,宿傩一点点走进里梅提前准备好的【浴】池之中。 曹心柔长得胖,嗓门也大,即便是宗门的人对于能炼制丹药的炼丹师也十分客气,皇族更是如此,闫家一直享受着别人的礼遇,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直接上门找茬的。 李长淮伸手抱着段嘉嘉,一点没有纠结过段嘉嘉到底是先来看他,还是因为有事情所以顺道来看他。 买卖就是买卖,卖家想卖,买家想买,买家不想买的话,卖家还纠缠着干什么? 但随即一想到千年前将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魔帝她又有些气馁了,魔帝如今只是被封印而已,并没有死亡,而且他不会止步不前,千年前就是大帝了,如今过了那么久,怕是早已突破到天帝。 问过了刘国英的事情之后,她当然要再问问关于研究所的事。之前魏冷面他们审是审了,但谁知道司徒说的会不会是真话? 而此刻粮仓失火,显然是动了所有人的命脉,此刻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争抢更多的粮食,肉食,哪里还顾得上慕容夜了。 ------------ 173.路长远你看看你带出的人 “这王大运......” 路长远这才认真地看向了王大运。 这王大运的武器是两把铁锤,舞起来风荡云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这王大运把锤子舞出花来也没用。 实力差距太明显了,王大运用出的所有手段都被裘月寒用剑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但让人瞠目的是这王大运有着邪门的好运。 就 不知何时起,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姑姑报仇,便想扳倒杨家,可惜她也知道自己虽是公主,力量也有限。 他已经活了太多纪元,看过大世轮回,至尊凋零陨落,甚至有无法揣摩的存在到来。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而且林夏烟还给她付了车费,巴彤自然是向着林夏烟的,而且刚才她爹跟那个男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那男人一步都不让,这让她十分火大。当他们家的蚕都是大水打来得呀,还这不要钱,那也不要钱的。 葛老慷慨激昂的说完这段话,就对着孔笑霜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他是要请他出去。 嘴上花花,甚是动动手都可以,一垒二垒都可以,但一旦本垒打就得深思熟虑了,沈宁是海洋中的王者,却也是有节操的。 当初自己也没有将大荒森林所有地方都给走遍,有许多地方两尊大妖是不让他去的,两尊大妖对有些地方甚是忌惮,连提都不想多提。 怪异男子将虚空也封住了,祭出几张符箓,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幕,他是怕夏紫羽逃走。 这大概是叶飞身上最大的毛病了,应该与年幼时的食不果腹有关系。 姜墨染看到这几日一凡哥都在不断忙碌,已经暗暗注意着,而此时突然不忙了,而是匆忙出门,她记忆里就没见过向来冷静的一凡哥如此慌乱过。 被子勉强搭住了她的肚子,他想着先给她盖上被子再出去,手刚伸出去的时候眼睛看向了一处定住了。 “出去吧”,灵雪儿没有说完灵彤就挥手飘出了一股非常柔和的灵力把她托了出去。 一块中阶灵石,价值几何,她可是最清楚不过了,而且一块中阶灵石,她可是要赚很久才能赚得到的。 与此同时,黑脸大汉感觉心中一凉,仿佛一身子被什么硬物击中了一般,不由的身形微微晃了几晃。 来源尚不清楚。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杀了上任圣子,夺得神圣长矛,并将三只白狐救走。有消息指他与白狐有关联,很在意白狐的消息。 “无殇,你先去逛一逛吧,今天这一上午都有课”,彦憬听见铃声响了自己独自的跑回去了。 张晏心里一痛,从古剑飞的话语,以及看到的情况。可以推断古剑飞是特意假扮白衣,引诱那些来捉白衣的人。侧面说明这些年白衣过得不好,总有人骚扰。 他叹了一口气,给天满和妍希各斟满茶水,然后又转身回厨房去忙碌了。 我刚想问,刘川眼睛扫了过来,对着我摇了摇头,那猩红的眼睛在此时显得异常的凝重。 “王爷没事请回吧!”欧阳凝心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语气也显得比较生冷。 工作人员耐心的等待着三人签好名字后才从奇牙手上接过了登记表,然后她才开始询问三人之后的安排。 来到张淑珍家的时候,正好张淑珍在家,她家的水稻要过两天才能收呢。 然后岳飞在张百忍的指示下,命大军安营扎寨,静静的等待佛道两教与玄木岛的最后封神量劫大战的到来。 ------------ 174.黑龙化地 太阳缓缓的沉入海平面。 入夏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似已有蝉鸣。 至少路长远似听到了蝉鸣。 再等到夜深一些的时候,青草剑门内的荧光草便微微的发着亮光。 “要开始了。” “来来来,下注,我赌那道法门的白鹭仙子赢。” “嘿,我瞧妙玉宫的裘月寒仙子也不弱。” 已有人在不 亏得发力之人乃是一名气力惊人的好手,否则的话,单单是那厚厚的土层都不是谁都能够掀翻的。 随着一阵光芒闪烁,周玄鸿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魂厉抬手间打出一道黑气,将地面上的阵纹毁坏。 大概是这段时间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让他的生物钟也跟着适应起来。 苏昊内心有点尴尬,他觉得怎么和苏寒比起来,他就是个笨比,同样的信息,他就分析不出来这些。 因为他们基本上都吃过亏,试种一两株后,便会发现种植药草面临许多问题。比如各种病害,甚至无缘无故死亡,不开花,不结果等等。 迷宫内没法躲避盾冲,人类这边一个盾战士和一个骑士赶忙举盾挡在前方,剩下的三个近战也摆脱巨人斗士过来抵住两个前排,两个法师不断用法术轰击着波特的盾牌。 工人们依照着分组进行测试,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挨着进行,这次的考核比较盛大,一轮耗时比较久,估计如此多的人数,一天的时间怕是无法完成测试。 慈母多败儿,这话或许用在林平之身上有些不合适,毕竟林平之性情纯正,心地善良,并非是那种仗着家世便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 她很多时候都要加班才能完成规定数额,结果这人第二天来了又将她加班完成的工件换成了残次品,最终努力过了也完不成当天的任务。 想要让会芳园布满了鲜花可不容易,这些花绝对不可能度过这个时节的夜晚,一个晚上就能让这些花被冻坏。 那一千亩地是陈广然儿子牵头承包的,虽然给了村上四十万的流转费,肯定要村里面给他们担保,以发展村集体的名义,从青阳银行贷款一百来万。 附近的林家弟子看到太上道尊的那一瞬间,无不心神大震,仿佛仰望神祇,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紧张的都要窒息了。 夏倾月也再也无法正经,随后默默的在心里想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会有如此恐怖的杀气。 “可惜了!”汤廷看着排队中的学子,并没有看到他期望的身影,不由的摇头叹道。 苏青鱼轻轻咬住嘴唇:“犹记得当年一起去寻找秘密花园,金钥匙可以打开秘密花园……对了,你知道金钥匙在哪里吗? 随着最后一班校车的离开,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到达了启明星高中门口。 当今的满人数量太少了,满人被汉化的势头又是如此的迅猛不可挡,当政者剃头发保持满人的民族发型是爱新觉罗一族代代坚持不变的事情。 萧沐阳目光始终看着秦扶苏的身影,秦扶苏乃是一位全能天才,无论是攻伐还是防御都没有缺陷,应该能够打破宁桐的防御。 特沙国王看着自己的儿子,依素王子点了点头,特沙国王就张开嘴,任由权叔把参片放进他的口中。 从目前来看,起码马凯的妈妈对宝宝还很好,没有虐待宝宝,将来宝宝长大一点的话,姬然打算把宝宝送到父母家去,那样起码会安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