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行业风云 两天紧张的会期总算结束了,石云峰跟十几位参会者满脸疲惫地离开会议室,从市发改局大楼出来,径直朝停车位走去。初冬的黄昏,天色已显灰暗,随着一阵寒风吹过,天空飘下零星的雪花。 到了自己那辆“本田雅阁”跟前,石云峰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位置,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回公司。” 司机小文有些疑惑,中午在宾馆退房时,石云峰明确告诉他,会后要去拜访住在市里的一位老朋友,莫非领导把那件事忘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石总,不去拜访你的朋友了?” “下午给他打过电话,不去了。” 从市里到永辉稀土公司,有近一百三十公里路程,原本性格随和,跟司机相处融洽的石云峰,在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一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到了公司门口,他推开车门,向司机交代:“今晚我住办公室。时间太晚了,路不好走,你把车开回家吧。” 开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石云峰感觉有些饿了,一看时间,已接近晚上九点,食堂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他打开书橱下面的柜子,拿出一盒方便面,在饮水机上接了些开水,冲泡几分钟后就狼吞虎咽地充饥了。 坐在办公桌前,石云峰从公文包里拿出会上发的红头文件和这两天做的会议记录,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他觉得这次政策上的动作如此之大,必将引发一场行业地震,如果企业不主动做出改变,永辉稀土公司就会被迫关门歇业,甚至破产倒闭。 但是,涉足稀土行业是四通集团管理层,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石云峰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不做则已,既然来了,就没想离开。 经过大半夜思索,石云峰对接下来的工作似乎有了初步计划。阵阵困意袭来,当他一头倒在沙发上睡去时,东方已经出现了一缕曙光。 第二天上班后,石云峰让工作人员通知董事会所有成员,上午八点半到会议室开会,工作人员随后反映,董事长魏盛发还没来上班,无法将开会通知送达他本人,石云峰当即指示,“往他家里打电话,务必让他准时出席会议。” 上午八点半,包括石云峰在内的董事会成员都按时出现在会议室,过了几分钟,魏盛发才睡眼惺忪地走进来。 看见老魏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石云峰揶揄了一句,“魏总好像还没睡醒呀?” 魏盛发用手揉着眼睛,“昨天晚上喝醉了,要不是通知开会,今天上午我都起不来。” “好啦,工作人员给魏总沏杯茶,让他提提神。今天这个会主要是传达市发改局的会议精神,内容很重要,关系到永辉公司的存亡,希望大家打起精神认真听。” 等魏盛发在董事长的位置坐下来,石云峰首先宣读政府监管部门下发的红头文件,为了让董事会所有成员都能理解文件内容,他还对关键部分进行逐条解释。 文件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历数了稀土行业的种种乱象,以及这些乱象给国家战略资源造成的严重危害;第二部分,针对行业乱象,监管部门提出了多项整治措施;第三部分,对各级监管部门提出了严格执行国家政策的要求,号召涉及稀土业务的企业,自觉执行国家政策,主动配合监管部门规范行业管理。 随着石云峰对文件内容的深入解读,魏盛发逐渐意识到,文件中的各项整治措施好像是为永辉公司量身定制的,他突然打起精神问道:“上头这是要干什么?” “听我把文件内容和会议精神传达完,你就啥都清楚了。” 石云峰没有理会魏盛发的无理打扰,继续解读文件,传达主管工业副市长和市发改局长在会上的讲话精神。 向各位董事会成员完整转述了会议内容后,石云峰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不知各位是否完全理解了会议精神,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按照文件和会议精神的要求,对照我们业务范围,永辉公司今后面临的形势将非常严峻。” 此时,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各位与会者好像也屏住了呼吸,过了半分多钟,几位小股东带着无比沮丧的神情,不约而同地问:“石总,照这文件和会议的要求,咱们永辉稀土公司往下怎么办呢?大家投入那么多资金还没见到任何回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公司关门破产?” 没等石云峰说话,魏盛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家不要慌张,虽然这次看上去来势汹汹,声势确实比以往大很多,但我在这个行业混了十来年,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就是检查、整改、处罚嘛,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都不了了之。要我说,为了配合政府检查,可以停产三五天,等那一阵风过去后,咱们该怎么干还怎么干,不要被那些文件和讲话吓破胆了。” 魏盛发早年在县城一位大佬手下当喽啰,因为有点头脑,跟大佬混了几年后,纠结一伙帮凶自成一派,成了天泉县小有名气的黑道人物。 九十年代初,随着稀土金属在多个领域的用途不断扩大,国内外稀土市场突然活跃起来,也许嗅到了某种气味,或者听了哪位高人指点,魏盛发混进一家从事稀土开采加工的乡镇企业当工人,因为吃不了生产岗位那份苦,他又通过关系调到销售科当业务员,两年后还谋到了一个中层管理职务。 几年以后,趁乡镇企业改制的机会,经过几番运作,魏盛发居然把那家企业弄到了自己名下,并更名为盛发稀土公司,他摇身一变成了企业老板。 魏盛发的这番高论,不就是跟监管部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要是靠这种偷偷摸摸,藏藏躲躲的下三滥手段也能搞好企业的经营管理,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几年前成了盛发稀土公司的老板,风光一阵之后,终究要把工作重心落实到企业的经营管理上来,但魏盛发对经营管理却一窍不通,他又不重视人才,还任人唯亲,刚愎自用,在他接手那家企业后,尽管得到好哥儿们——天泉县工行罗明行长在贷款融资方面的大力支持,工行为盛发稀土公司贷款四五个亿,因为魏盛发经营管理不善,仅仅三四年时间,就把盛发公司搞得一团糟,连银行的贷款利息都不能按时偿付,罗行长为此担惊受怕。 更要命的是,上级银行对盛发稀土公司拖欠贷款本息的事已经有所察觉,一经查实,不仅会立即终止盛发公司的贷款资格,导致其资金链断裂,如果企业倒闭,罗行长作为贷款第一责任人,他将受到严厉追究。 罗明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得不到银行贷款,盛发稀土公司撑不了一个月就会破产,以前的贷款将成为呆坏账,那样的结局令他简直不敢想象! 罗行长为自己曾经的哥们义气悔青了肠子,他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想办法应对面临的危机,只是为了避免被好兄弟魏盛发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为了避免出现那种可怕的局面,罗明在尽量稳住上级机构的同时,他想尽办法在最短时间内寻找战略投资者,接盘盛发稀土公司,避免了盛发公司破产灾难的发生。 在对自己熟悉的所有企业进行分析评估后,罗明认为四通集团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有了四通集团的强力介入,加上几个小股东的加盟,在原盛发稀土公司基础上,成立了现在的永辉稀土股份公司,魏盛发原来的公司最终用变相的方式才得以续命。 这样一个把公司经营到破产边沿的人,面对即将到来的行业整顿,还自以为是,妄想用以往的办法应对严格的监管,魏盛发根本看不清现在的形势。 石云峰亲自参加了前两天的会议,除了文件精神,从会上的气氛就能感觉到这次跟以往不一样。另外,石云峰有师范学院物理系的学历和专业背景,涉足稀土行业半年多以来,通过对稀土金属应用领域的了解,他认为国家把稀土作为战略资源,是非常必要的,面对多年来稀土行业的乱象,国家出台严厉的整治措施和严格的行业监管,完全是势在必行,任何企图蒙混过关的想法,都是徒劳的。 但是,几位小股东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怀着侥幸心理,支持魏盛发的主张,由于董事会绝大多数成员赞同维持现有经营策略不变,石云峰作为唯一的反对者,还没来得及阐述自己的想法,魏盛发跟小股东们就宣布散会了。 当天下班后,石云峰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母公司——四通集团驻地,下午他已经给几位高管打过电话,高管们都在董事长办公室等他。 进屋后,石云峰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向四通集团的同事们传达前两天的会议精神,并通报了当天上午在永辉公司管理层开会的情况,“以魏盛发为首的董事会成员,根本看不清形势,至今没有意识到永辉公司将面临灭顶之灾,但四通集团是永辉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咱们真金白银投入了三四个亿,绝不能让永辉公司倒下!” 在石云峰的理念中,只要政策允许经营的行业,就没有经营不下去的企业。回顾他的创业经历,能将一个只有二三十人、濒临倒闭的校园印刷厂,仅用十年左右时间,就发展成为集车用轮胎和汽车零配件制造而闻名全省的集团公司,凭借的就是他锐敏的商业嗅觉和不断创新的企业家精神。 石云峰认为,做企业就像一次长途跋涉,即使前面高山挡路,无法从山巅翻越,但可以从山脚绕过去,照样继续前进。所以,面对前所未有的稀土乱象整治政策和愈加严格的行业监管,石云峰既不像魏盛发那样抱着侥幸心理,偷偷跟政策作对,又不像某些同行那样感到绝望,而是主动想办法,应对面临的危机。 “稀土行业的困境前所未有,石总,你打算如何度过这场危机呢?”作为一名职业经理人,沈岚既是四通集团总经理,也是石云峰的重要智囊。 “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政府这次出台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政策和措施,是横在民营稀土企业面前的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要想让永辉公司屹立不倒,只能绕道走,我认为转变公司经营方向是唯一出路。” “转变经营方向?你是说永辉公司今后不再做稀土方面的业务了?”财务总监何树青感到非常吃惊。 “准确地说,是不做稀土开采加工和初级稀土产品对外贸易等方面的业务,而是把经营方向调整为稀土材料的研发与生产。” “也就是说永辉公司以前开采稀土,出售稀土初级产品,以后用稀土做原料,生产稀土材料,不再跟稀土资源直接打交道了?” “这是稀土行业的发展趋势,说来也有道理,我们的稀土初级产品销售到国外,人家用我们的原料制成稀土材料,回过头来再卖给我们,转了一圈,稀土的价值却成倍增加,同样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呢?我就不信咱们国内的稀土企业只能靠资源生存,只配给外国公司做嫁衣!” 几位同事太了解石云峰的性格,一旦他提出某种设想或计划,必定经过深思熟虑,所以,母公司的高管们都理解并支持他转变永辉公司的经营方向。 利用周末双休日,石云峰回母校拜访了物理系材料专业的一位资深教授,向对方请教稀土材料领域的有关问题,因为石云峰是闻名全省的企业家,又给了教授一笔咨询费,教授知无不言,向他介绍了国内稀土材料的现状,以及在稀土材料研究方面名气较大的几家科研机构。 星期二上午十点左右,几辆公务车驶入永辉公司大院,门卫领着从车上下来的十余人,直奔总经理办公室,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后,石云峰得知这些人是由市发改委、市矿产资源局、市场监管局、市环保局和市公安局组成的联合执法督查组的成员。 带头的市发改委陈副主任讲明来意,这是上次会议后,市里为了将国家有关政策落到实处,首次派督查组到本市的稀土企业检查工作,此行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检查各企业对上次会议精神的宣讲传达情况;第二,跟每家企业的法人代表对接,根据企业现状制定具体的整改措施;第三,对企业的现有生产情况进行摸底调查。 石云峰出示了在董事会传达上次会议精神的会议记录,证明第一项任务已经完成,因为他不是永辉公司的法人代表,他只好领着督查组的工作人员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让魏盛发配合督查组工作。 ------------ 第2章 如何应对 见石云峰领着十多个人突然涌进自己办公室,魏盛发吓了一跳,“石总,你......这是?” “魏总,他们是市联合执法督查组的工作人员,到企业检查稀土政策的落实情况,需要法人代表配合他们工作;陈主任,这位就是永辉公司法人代表,董事长魏盛发先生。”做了相互介绍,石云峰就没事了,他退到一边,准备随时离去。 陈副主任向魏盛发说明此行的目的,“刚才已经看过你们传达会议精神的会议记录,说明第一项工作已经做了。第二和第三项工作,需要企业法人代表亲自出面,魏总,请先带我们去永辉公司的生产现场实地了解情况,然后制定具体的整改措施。” 闻听此言,石云峰转身就溜,魏盛发以前跟县里职能部门的小规模检查组没少打交道,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他觉得自己应付不了眼前的局面,见石云峰要走,他急忙喊道:“石总,你别走呀!” “有你配合督查组的工作就够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你把其他事情放一放,市里来了这么多领导,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帮帮我。” 毕竟是全公司的事,石云峰觉得要是让魏盛发下不来台,对公司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决定留下来。 以往面对县里的国土资源或环保部门派来的检查组,魏盛发的应对套路一般是先在接待室好烟好茶招待一番,然后带着检查组走马观花随便看看,中午找一家高档饭店吃喝一顿,再给一些礼品,就把检查组打发走了。 面对陈副主任率领的督查组,魏盛发又想故技重演,“陈主任,你们从市里下来,坐了一百多公里的车,估计也累了,咱们先去接待室喝茶,然后再谈工作。” 陈副主任直接拒绝,“谢谢魏总的好意,我们不累,喝茶就免了吧,还是抓紧时间工作,把永辉公司的事情办完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公司。” 老魏还想坚持他的套路,石云峰早已看出督查组跟以往那些检查组大不一样,这些人不仅层级更高,工作态度更严肃,而且肩负的任务性质不同,还想用那种雕虫小技糊弄他们,完全是自讨没趣。 因为遭到拒绝,魏盛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见老魏那副尴尬的样子,石云峰提醒道:“魏总,市里的领导们工作很忙,咱们抓紧时间带他们去生产现场看看吧。” “我想让领导们休息一下再去生产现场,可领导们不给面子,石总,可能我不会说话,你帮忙劝劝领导们。”老魏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没等石云峰说话,陈副主任有点不耐烦了,“这跟面子无关,我们是来工作的,请你们配合一下就可以了。” 因为事先没得到任何通知,生产部门毫无准备,当督查组的工作人员出现在生产现场时,各生产岗位正处于满负荷运转状态,陈副主任吩咐不同职能的督察人员,对生产现场分别进行拍照、录像和文字记录,然后返回永辉公司办公驻地。 石云峰在返回途中趁机溜掉,回到办公室,老魏才发现他要独自面对督查组的工作人员,不过还好,只稍息片刻,一名督察组成员通过便携式办公设备,很快做好了一份文案,陈副主任将这张A4打印纸递给魏盛发,“魏总,这是需要你们制定具体整改措施的事项,希望你们逐条落实,以后我们要对照检查,如果不符合要求,永辉公司就得关门歇业。”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魏盛发还想套近乎,“陈主任,快到中午了,你们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吧。” 陈副主任跟同事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谢谢你的好意,不打扰你们了,抓紧时间工作吧。” 见识了督查组的气势,魏盛发不敢再把这次稀土整治政策当儿戏,当天下午上班后,他拿着督查组留下的整改通知书,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直接把那张A4打印纸放在石云峰面前,“石总,这是督查组留下的,你看应该怎么办。”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石云峰笑了,“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一样。” 魏盛发傻傻的站在一旁,“跟你想的完全一样?石总,你这什么意思?” “根据政府文件和上次会议精神,这上面要求的整改事项,跟我的预料不谋而合。” “跟你的预料是否一致并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应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魏盛发非常着急。 石云峰想了想,“我的态度很明确,不过你最好召集一次董事会,看看大家什么意见。” 魏盛发把董事会成员召集到会议室,他让大家传阅督察小组留下的整改通知,“你们先看看这上面的内容,然后谈谈各自的想法。” 仅用了十多分钟,几位小股东就把整改通知传阅了一遍,随后不约而同地说:“魏总,你是董事长,法人代表,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魏盛发把目光转向石云峰,“石总,说说你的意见吧。” “他们不是都要听你的吗?魏总,为了不让他们几位提心吊胆,我觉得最好还是你先谈谈应对办法。” 魏盛发点了点头,“好吧,我先谈。整改通知大家都看了,说实话,这次上面派来整治稀土行业的督察小组,确实比以往任何一个检查组都更难应对,两个多小时的接触中,连公司的一口水也没喝,一支烟也没抽,更不接受吃请和礼品,最后留下这么一纸整改通知就走了。尽管如此,我认为咱们也不能让督查组牵着鼻子走,不知道你们看清楚没有,如果严格按照整改通知执行,永辉公司就没法往下干了。” “以你之见呢?”一位小股东问道。 “我的意见跟上次董事会说的差不多,咱们表面上服从政策,暗地里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稀土资源这种东西,你不开采,别人也要开采,谁老实谁吃亏。” 几位小股东觉得言之有理,不住地点头附和。见石云峰一句话没说,魏盛发更想知道他的想法,“石总,大家都表态了,现在可以发表你的意见了吧?” “你们都达成一致了,我还有必要说话吗?” “很有必要,你是永辉公司第二大股东,又是总经理,事关永辉公司的生死存亡,你当然要发表意见。” 石云峰直了直身体,端起随身带的水杯喝了一口,“既然魏总也认为这是一件关系到永辉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那我就谈谈自己的看法。其实,上次股东会我就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怎奈大家没给我机会,今天上午督察小组针对永辉公司的现状,已经下发了整改通知,我觉得要想糊弄过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石总,你就直说应对措施吧。” 魏盛发的催促,并未扰乱石云峰的思路,他平静地说:“听了刚才的发言,在如何对待国家政策和整改通知的问题上,我跟大家的态度不太一样,我认为如果继续对抗国家政策,无异于以卵击石,完全是自寻死路。即使按照魏总的办法,也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多让永辉公司苟延残喘,多活几天,公司最终逃不脱关门破产的命运。” 因为跟自己唱反调,魏盛发显得很不耐烦,“说了半天,你有什么高招?快点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石云峰胸有成竹,“我的办法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彻底转变公司的经营方向。至于具体措施,我建议响应国家号召,尽快停止稀土资源的开采以及稀土初级产品的生产和贸易,把企业的经营方向完全转入稀土材料的开发与生产,这不仅能一劳永逸地消除公司面临的行业风险,而且可以使永辉公司从一家资源型企业,蜕变为一家生产稀土新材料的高科技企业,那才是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也是永辉公司追求的目标。” 石云峰的这番话,让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闷,过了一分多钟,魏盛发才皮笑肉不笑地鼓了几下掌,“好啊,好啊!彻底转变经营方向,远离行业风险,让企业走上可持续发展之路,这些话听上去多么美好!多么漂亮!亲爱的石总,你给我们画了好大一张饼,问题是画饼能充饥吗?” 魏盛发的挖苦讽刺,把几位小股东逗得哄堂大笑,石云峰却没觉得尴尬,他反唇相讥,“画饼当然不能充饥,不过,只要心中有设想,工作有目标,通过脚踏实地的努力,就能把画饼变成现实,到时候既能充饥,又能为企业发展提供强劲动力。反倒是魏总提出的应对措施,等于拿鸡蛋碰石头,即使在私底下偷挖盗采,总归见不得人,说不定哪天让督察小组逮个正着,根据处罚条例,只需一纸封条,永辉公司就得寿终正寝。” “我承认自己提出的办法确实具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按照你的建议,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就永辉公司目前这种技术条件,平时做产品化验还勉强可以应付,让他们搞稀土新材料开发,我认为你是故意为难他们。” 魏盛发这个井底之蛙只会坐井观天,除了对稀土开采加工行业略知一二,基本没见过其他世面,他以为开发稀土材料只能在永辉公司内部进行,根本想不到企业跟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还能开展科研合作。 面对魏盛发的无知,石云峰无奈地笑了笑,“我非常了解永辉公司的技术实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世界各国都有不同的产业分工,全社会就是一个相互合作的大家庭,既无必要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自己做,只要花点钱,就不愁找不到跟永辉公司合作开发稀土材料的科研单位。” 魏盛发轻蔑的一笑,“亏你还是总经理,把需要花钱的事说得这么轻松,难道你不清楚永辉公司目前的处境吗?” ------------ 第3章 赌局 石云峰是个非常清醒的人,作为永辉公司总经理,他对公司各方面情况了如指掌,哪里用得着魏盛发提醒! 但是,不能因为企业资金紧张就裹足不前,站在原地跟政策作对,直到最后气绝身亡,那种被动等死的事只有魏盛发才做得出来。石云峰做企业一贯勇于开拓,积极进取,他认为只要顺应国家政策,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永辉公司就有美好的未来。 石云峰跟魏盛发都坚持自己的主张,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两位大股东各执一词,这次股东会不仅没能形成任何决议,还使两位大股东的矛盾公开化。 尽管如此,石云峰为了顾全大局,又在私下找魏盛发商讨,却因为两人的理念大相径庭,任然无法达成一致。 面对督查组下达的限期整改通知,魏盛发自己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也倒罢了,还对石云峰的方案嗤之以鼻,他的固执让永辉公司陷入了空前危机。 督查组的整改通知说得很清楚,如果企业在十天之内不能制定出科学合理的具体措施,按照政策规定,企业就得被强制关停。 魏盛发总是心存侥幸,石云峰根据自己的判断,觉得这次国家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绝不是走过场,蒙混过关的想法很危险。老魏的固执和幼稚,让石云峰既无奈又着急。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石云峰在四通集团智囊团的重要成员沈岚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跟魏盛发来一次对赌。 “对赌?什么意思?”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石云峰惊愕地看着几位同事。 何树青是智囊团的另一位重要成员,不仅具有八十年代初的财务管理本科学历,在国有大企业做过财务处长,还是高级会计师,因为在大学期间选修过金融课程,这些年在工作中又跟金融机构经常打交道,拥有丰富的金融知识。据他解释,对赌是金融领域的一个术语,又叫对赌协议,是投资方与融资方在达成协议时,双方对于未来不确定情况的一种约定,为确保各自利益而列出的一系列金融条款。一旦约定的条件出现,投资方可以行使一种权利;如果约定的条件不出现,融资方则行使另一种权力。所以,对赌协议实际上是期权的一种形式。 “事实上,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对赌,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借鉴,但我认为这种方式很适合永辉公司目前所处的局面,对双方都比较公平。”在杜克大学读MBA期间,沈岚耳闻目睹过很多类似的案例,她认为在双方暂时无法达成互信,又有合作愿望的情况下,对赌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 石云峰此前跟金融机构也经常打交道,但仅限于一般金融业务,从没涉及更多的金融领域,初听“对赌”二字,感到既陌生又不可思议,听了沈岚与何树青的解释,他逐渐理解了其中的含义,觉得这个办法不仅新颖,而且科学合理,不过也有疑虑,“就是不知道魏盛发是否愿意参与这场赌局。” 虽然跟魏盛发并不熟悉,自从四通集团参股永辉公司以来,石云峰在母公司的高管们面前,对魏盛发的为人处世和脾气性格有过多次提及,沈岚通过分析认为,魏盛发具有贪婪、冒险、自以为是和非理性的赌博心理,只要筹码有足够的诱惑力,他一定不会拒绝这场游戏。 当天下班后,石云峰跟四通集团几位高管加班加点,编制对赌方案,草稿出来后,每个人都发表意见,对双方的权利义务逐条斟酌,经过多次修改,接近晚上十一点,终于制定出一套看上去比较合理的对赌方案。 第二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石云峰拿着打印出来的对赌协议草稿,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坐在魏盛发对面的椅子上,他开门见山地说:“魏总,关于整改措施,现在这样僵着不是个办法,督查组只给咱们十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还剩九天时间,如果到时候拿不出符合政策要求的具体措施,后果很严重啊!” 魏盛发还是不管不顾的态度,“你不同意我提出的办法,现在的僵局能怨我吗?” “问题是你那套办法这次绝对糊弄不过去,如果按照你的办法做,永辉公司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怎么知道糊弄不过去?还没开始做,就被你判了死刑,石总,你也太武断了吧?” 石云峰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啦,咱俩别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上了,我有个方案,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你先看看这个。”说完,石云峰把手头的打印材料递到魏盛发面前。 “对赌协议,你要干嘛?”刚看到打印材料的封面,魏盛发就大声喊叫起来。 “稍安勿躁,你看完了再说。” 魏盛发看得很认真,协议只有六页,他足足看了半小时,随着他对协议内容的了解,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把协议文本放在桌子上,魏盛发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给我两天时间,两天以后给你答复。” 毕竟在商场职场摸爬滚打十余年,魏盛发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他并不傻,别看他不懂经营管理,胡乱作为,把企业搞得一塌糊涂,他却利用酒场饭局的机会结交了一帮朋友,不管外界评价那些人是酒囊饭袋还是货真价实,魏盛发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智囊,面对石云峰的对赌协议,他也要让自己的智囊团队仔细分析后,才能决定是否参与这场游戏。 当天晚上,魏盛发在县城的一家酒店请客,邀请他的智囊团成员共商大事,也许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在魏盛发的带领下,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实际上什么事情也没谈。 直到第二天,魏盛发又把那帮朋友召集到他们经常相聚的一家休闲场所,做了简单说明后,他拿出一份打印材料,“你们挨个看看这份协议,然后谈谈各自的看法。” 说实话,在魏盛发这帮朋友中,有一多半都是混吃混喝的无业游民,真正有点文化见过些世面的,也就三四个人,但这些人既无真才实学,也没有经营管理经验,大多仅限于纸上谈兵。 看完协议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他们纷纷发表看法,“魏总,你遇到好事了,这是上天对你的眷顾。” “谁说天上不掉馅饼?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魏总,你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都说石云峰精明过人,从这件事情上看,他也不过如此。” “石云峰这家伙脑袋进水了吗?用几亿资产做赌注,要是他输了,他在永辉公司的几亿资产就得全归你,魏总,跟他赌一把!” “不知道石云峰的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也许他只是想把企业搞好,没有其他坏心思?” “不用管那么多,按照协议上的条款,一旦石云峰输了,他就得留下投在永辉公司的几亿资产,卷铺盖走人!即使他赢了,大不了按照他的主张,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失,魏总,这条件对你相当有利啊!不过,你首先应该跟石云峰敲定,他究竟是不是认真的?可别输了不认账。” ...... 魏盛发没有食言,过了两天,他准时出现在石云峰办公室,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十分庄重地说:“石总,我来给你答复。” “哦,魏总,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魏盛发答非所问,“石总,你这想法不是心血来潮,协议是认真的吧?对赌条件都可以逐条落实吗?可不许后悔呀!” 这番话让石云峰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你我不仅是成年人,还都是企业负责人,岂能拿这种事当儿戏?难道你没听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纸黑字,立字为据,一旦形成协议文本,双方签字生效后,即具有法律效力,哪有后悔之理?” 魏盛发狡谲的一笑,“好!既然你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永辉公司,我就陪你玩玩这个游戏。建议是你提出来的,就按照你的方案,弄个正式协议出来,我可以随时签字。” 魏盛发不仅没有节外生枝,甚至连协议条款都没有异议,这多少有点出乎石云峰的预料,他答应当天下午跟魏盛发签订对赌协议,建议让其他股东到场做见证人。 就在魏盛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石总,开发生产稀土新材料也需要资金投入吧?” 这话让石云峰感到好笑,“那还用说嘛,做什么事不需要资金?没有钱寸步难行。” “可是,在你给我的协议草稿中,我没看到开发生产稀土新材料的资金来源。石总,永辉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你是知道的,虽然按时偿还了银行的贷款利息,但上个月的工资还没钱发,公司可没有资金用来开发新项目啊!”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在提出对赌建议时,石云峰把开发生产稀土新材料需要的资金投入忽略了,魏盛发的突然提醒,给了他当头一棒。 见石云峰僵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魏盛发问道:“石总,咱们的对赌协议,下午还签吗?” 把这么重要的问题忽略了,石云峰内心非常自责,但是,正如魏盛发所言,永辉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就摆在那里,即使想到了资金问题,那又能怎样?难道没有资金,就不转变公司的经营方向,眼睁睁看着魏盛发把永辉公司一步步推向悬崖? 石云峰做企业这么多年,无论创业阶段,还是企业处于转型升级过程中,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石云峰毕竟是从大风大浪中闯荡过来的人,不可能被面前这点障碍挡住去路,略加思忖后,他平心静气地说:“通知其他股东按时到场,协议照签不误。” ------------ 第4章 很合胃口 根据石云峰的要求,四通集团法务部门在协议草稿的基础上,很快拟定出一份正式协议,经过几位专业人员把关,确定协议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最终定稿打印。 下午三点整,永辉公司董事会所有成员聚集在会议室,石云峰把情况做了简单介绍,“大家也知道,在对待国家政策和迫在眉睫的整改措施上,我跟魏总在理念上完全相反,为了尽快打破僵局,我们俩决定来一次对赌,也就是君子之间的赌局。我们愿赌服输,谁输谁赢不仅要执行双方事先约定的协议,今后还要按赢家的办法经营永辉公司,虽然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公司好,但你们也是股东,每一位董事会成员都有知情权,把你们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做个见证。” 说完,石云峰拿出三份正式协议,一份递给魏盛发,让他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另外两份递给几位小股东,“各位如果有兴趣,也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的赌约。” 老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很合他的胃口,便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石总,咱们按照事先约定,双方一旦签字,协议就生效了,我对协议没有什么异议,马上就可以签字,你想好了吗?有意见现在提出来,还可以商议,如果签了字,就不能反悔了。” 石云峰更加干脆,“只要你没异议,请在协议上签字吧。” 整个签字过程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在三份协议的签名处签上各自的名字后,双方各执一份,另一份保存在永辉公司办公室。 石云峰带着一份协议刚走出会议室,几位小股东就议论开了,“魏总,你们两位大股东为了公司的未来,真是尽心尽力啊!” “石总这是怎么啦?下几个亿的赌注,就这么有信心?” “魏总,你要是赌赢了,你的股权比例几乎要增加一倍,这永辉公司又将变成你以前的盛发公司了。” “石总下这么大的赌注,即使赌赢了,魏总也没有什么损失,他这是图什么呢?”...... 对于这些议论,魏盛发也是一笑置之,当他带着协议回到自己办公室,把门关上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仿佛他已经赢得了这场赌局。 下午三点多,魏盛发揣着对赌协议,兴冲冲来到工行天泉县分行罗明行长办公室,看他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罗行长揶揄道:“难得见到魏老板这么高兴,莫不是中了亿元大奖?” 对于这位魏老板,罗行长可谓一言难尽。 罗明跟魏盛发已有十余年交情,多年前,他俩相识于朋友的酒桌上,当年老罗还只是县工行的一名副行长,魏盛发正在混社会,罗明对魏盛发在社会上的名气很感兴趣,魏盛发则被他的银行背景所吸引。 几年后,魏盛发所在的企业改制,得益于罗明在经济上的鼎力相助,魏盛发出人意料地将那家乡镇企业弄到自己名下,成了盛发稀土公司的老板,他更离不开罗明在金融方面的支持,全凭银行的贷款支撑,盛发稀土公司才能坚持到现在。 魏盛发当然不傻,罗明也没那么高尚,为了感谢他的帮助,魏盛发向老罗输送过不少经济利益,两个人相互利用,彼此心知肚明。但因为企业管理混乱,经营不善,盛发稀土公司在县工行已经形成不良信用记录,尽管老罗试图掩盖,怎奈市级工行在例行检查中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正准备进一步调查,一经查实,盛发稀土公司的贷款资格将被终止。 魏盛发的小算盘打得很精,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利被削弱了多少,既不知道也不关心企业资金链断裂的后果,甚至不理解前段时间罗行长为他所做的一切。 罗明的良苦用心,一方面是帮助魏盛发渡过难关,另外也是在寻求自保,毕竟盛发稀土公司在工行有四五个亿的贷款,要是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想靠破产清算归还贷款,能回收十之一二就算不错,给工行造成的几亿损失,老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到那时别说继续当行长,说不定还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如果发现他跟魏盛发之间存在利益输送,那结局更不敢想象。 所以,即使煞费苦心,老罗也要帮助魏盛发坚持把企业做下去,但是,因为市行发现了盛发稀土公司的不良信用记录,银行贷款这条路是绝对走不通了,只有面向社会融资。 几经努力,终于拉来四通集团给盛发公司做战略投资者,重新成立了永辉稀土公司,给企业注入了新的活力,以前的贷款转入永辉公司,罗行长不再为此担惊受怕,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正为今后不再直接跟魏盛发打交道而庆幸,没想到魏盛发突然来访,罗行长的怠慢和冷淡,也就不觉为奇了。 因为心中有喜事,魏盛发不在乎老罗的态度,他把协议放在老罗面前,“亿元大奖有什么了不起?大哥,你这格局不够大呀!看看这个,如果赌赢了,岂止一亿元,对方的筹码是好几个亿!” “赌赢了?什么意思?”罗明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仔细翻看面前的对赌协议。 至少用了二十分钟,罗行长才看完这份协议,他抬起头来,正要发表看法,魏盛发却迫不及待地抢先说道:“怎么样?这回我赚大了吧?你说石云峰这家伙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想起跟我玩这种游戏?是不是一时犯糊涂,脑袋进水了?我才不管他什么原因呢,白纸黑字,双方签字画押,这协议已经具备法律效力。赌输了,按照协议条款,他就得卷铺盖给我滚出永辉稀土公司,连一颗螺丝也拿不走!” 看着魏盛发两眼放光的样子,罗明表情淡定,虽然老罗也没有太高的学历,但参加工作以后,尤其是自从他当了副行长以来,银行内部的业务培训学习,他没少参加,哪一次讲课的主讲老师,都是金融界有名的专家教授,看完协议,他想起有一次在省分行的培训中,有位老师确实讲过对赌协议的一个案例。 但老罗不明白的是,永辉公司的情况跟那个案例的背景并不完全相同,石云峰为什么要跟魏盛发对赌呢?“盛发,永辉公司成立时间不长,新股东们为公司注入了资金和新的活力,你们两位大股东不把精力用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上,玩什么赌局呀?” “石云峰胆小怕事,我不赞同他那些经营管理理念。”魏盛发讲述了稀土行业面临的严峻形势,以及他跟石云峰之间的主要分歧,“总经理跟董事长在观念上尖锐对立,石云峰提议用对赌的方式解决问题,因为他的筹码太有诱惑力,我就欣然同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罗明点了点头,不过,以他对石云峰的了解,作为一个办事老练沉稳,善于权衡利弊,审时度势的企业家,敢于主动提出对赌,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有绝对的把握,石云峰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让罗明记忆犹新的是,当初为了拉四通集团做战略投资者,参股盛发稀土公司,他采用迂回战术,先游说经常跟他打交道的四通集团财务总监老何,在成功说服何树青以后,再让老何做石云峰的工作。 尽管如此,石云峰并没有随便听信某个人的建议,而是通过广泛调查,征求多方面人士的意见,才最终决定涉足稀土行业。 跟如此老练的人打交道,才刚签署了协议,还什么都没做,魏盛发就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好像看见四通集团投入永辉公司的几亿资产正在向他招手,除了让人觉得幼稚,罗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盛发,对赌这种行为在风险投资中听说过,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不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赢,石云峰一定会输呢?我劝你还是实际点吧,现在才刚签了个协议,等你真赢了赌局,再高兴也不迟。” 此时的魏盛发,完全是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状态,哪里听得进罗行长的劝告,拿着这份协议,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准备晚上喝庆功酒。 ...... 无论计划多么完美,在付诸实施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资金问题,前几天经魏盛发提醒,这两天石云峰一直在考虑开发稀土新材料的融资方案,他打算让永辉公司做担保,从县工行申请贷款。石云峰认为,当初罗明为了拉四通集团参股,做盛发稀土公司的战略投资者,他给了罗行长足够大的面子,这回他反过来有求于老罗,他相信罗明不会拒绝。 在罗行长办公室见面后,没等石云峰说明来意,老罗先沏了一杯茶放在石云峰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拉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关切地问:“石总,你跟魏盛发的事我都听说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你这样的大企业家,怎么跟魏盛发那样的小人玩这种游戏?” 石云峰苦笑了一下,“对赌是风险投资中一种确保公平的运作方式,按理说我跟魏盛发之间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但稀土行业现在面临巨大的政策风险,老魏还坚持以前的套路,自以为是,抱着侥幸心理,妄图对抗国家政策,以我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我认为那是死路一条,如果依照老魏的做法,永辉公司将陷入绝境。我希望转变企业经营方向,放弃开采稀土资源,转而开发生产稀土材料。我们各执己见,公司决策陷入僵局,无奈之下,我只能提议用这种方式决定公司未来命运。” 魏盛发也说过其中的原因,但比较片面,听了石云峰的一席话,老罗全都明白了,“魏盛发那人不好共事,石总,你真是用心良苦。不过,你下的赌注也太大了!” ------------ 第5章 资金难题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老罗认为协议中那些条款,对石云峰太不公平,精明过人的石云峰既然愿意押上巨大的赌注,一方面说明他的胜算把握比较大,另外,也可能为了让魏盛发积极参与这场游戏,尽快打破公司的决策僵局,不得已而为之。 老罗跟魏盛发是多年的哥们,根据他对魏盛发的了解,现在老魏既是永辉公司第一大股东,又是董事长和法人代表,在公司领导层处于优势地位,如果魏盛发不配合,石云峰就没法开展工作。魏盛发是个利欲熏心的人,见到如此大的筹码,自己又没有多少风险,自然觉得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就愿意参与进来。 对赌协议已经生效,石云峰来此并不是为了跟老罗讨论协议的公平与否,面对罗明的感慨,石云峰并未在意,“罗行长,我跟魏盛发的协议已经不可更改,就这样吧。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你快说,什么事?”罗明显得非常热情。 “为了响应政府号召,转变企业经营方向,永辉公司今后的主业将是开发与生产稀土新材料,要实现这个目标,没有资金就等于纸上谈兵。但是,你知道新公司成立不到一年时间,企业自有资金能维持日常运转就不错了,所以,开发稀土新材料所需资金,只能依靠银行贷款。” 罗明想了想,非常诚恳地说:“石总,当初是我邀请四通集团参股盛发稀土公司,才有了现在的永辉公司,你目前遇到资金困难,按理说我应该责无旁贷地为你提供帮助。但是,我们银行没有为新产品开发项目提供贷款的先例,这不符合行业规定,所以,从贷款合规的原则上讲,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你能否变通一下,从永辉公司以另外的名目向我们申请贷款?” 石云峰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来不给朋友出难题,更不会让朋友替他做违背原则的事,罗行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为他提供了另辟蹊径的建议,已经算是尽力而为,石云峰不能再说什么,感激一番便告辞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石云峰觉得向银行申请贷款的行为有点冒失,开发稀土新材料只是自己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这种八字没有一撇的项目,银行怎么可能支持?但是资金问题不解决,所有工作都无法开展,他觉得罗行长的建议是值得考虑的。 但罗行长说得也很清楚——必须以其他符合条件的名目向银行申请贷款,石云峰坐在办公室,绞尽脑汁寻找永辉公司符合贷款条件的项目,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名目。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资金还没有着落,开发稀土新材料的项目仍然不能启动,这让石云峰心急如焚,他觉得不能再等了,便硬着头皮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找魏盛发商量对策。 石云峰刚说明来意,魏盛发就发出轻蔑的讥笑,“石总,资金问题我此前提醒过你,永辉公司目前连维持日常运转都有困难,哪有资金用来开发稀土材料?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跟我打赌,现在怎么样?没法往前走了吧?赌局可以停止,但你得认输。” “魏总,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的对赌继续进行,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跟你商量,咱们能不能以永辉公司的名义,向银行申请五百万流动资金贷款?” 魏盛发这才明白对方的目的,“还以为你来向我认输呢,你想通过永辉公司向银行贷款五百万,用于你的稀土材料开发?” “意思差不多,但话不能这样说,咱俩对赌的目的,也是为了永辉公司的事,而不是为了你我自己,这一点你得承认吧?怎么能说用于我的稀土材料开发项目呢?” “我是个粗人,不会咬文嚼字,就算是你说的意思,但在对赌协议上,可没有公司负责筹集资金这一条啊!”魏盛发毫无大局观,他的目的就是想看石云峰的笑话。 既然魏盛发一点也不通情达理,石云峰就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你要这么说的话,协议中也没有明确公司不管筹集资金呀!” 这句话噎得魏盛发差点说不出话来,“石总,你,你怎么不讲理呀?” 石云峰没好气地说:“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你我都是为永辉公司做事,出发点都是为了公司的未来,你却处处刁难我,难道你的心目中只有赌局,没有一点永辉公司的利益?” “你不要血口喷人!既然参与对赌游戏,我当然想赢得赌局,但我也会维护永辉公司的利益。” “既然如此,那就请给我一点方便,以永辉公司的名义,向银行申请五百万流动资金贷款。” “这——”魏盛发本想拒绝,但他也害怕背负故意刁难的嫌疑,“永辉公司可以向银行申请五百万流动资金贷款,但不会提供贷款担保。” “公司有七八亿资产,难道不能做抵押担保吗?” “对不起,永辉公司的所有资产属于全体股东,不会为了这种贷款把资产抵押给银行。石总人脉很广,区区五百万贷款,还怕找不到为你担保的企业?” 尽管资金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魏盛发做到这一步,石云峰就不能要求更多了,毕竟老魏最终答应由永辉公司提交贷款申请,他知道石云峰背靠四通集团,担保的事让石云峰自己想办法,这对石云峰不存在多大的困难。 正如魏盛发所言,石云峰人脉甚广,信誉很好,要找一家企业为他担保五百万,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但谁都知道他就是四通集团董事长,如果找外人担保,恐怕难以启齿。 四通集团管理规范,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别看石云峰是董事长,他在集团公司只管其职责范围内的事,对于职责之外的事从不干预,想要四通集团为永辉公司的贷款做担保,他必须征得集团公司领导班子成员的同意,绝不在公司搞一言堂,唯我独尊。 石云峰回到母公司,把目前的情况向四通集团领导班子成员作了通报,表达了想请四通集团做贷款担保的愿望。 财务总监何树青觉得这是一件小事,“石总,以四通集团的规模和在金融机构的信誉,担保区区五百万,可谓易如反掌,但是,鉴于四通集团跟永辉公司的复杂关系,特别是魏盛发的人品,我觉得这点钱不如直接让四通集团出资,根本不必去银行贷款,还要咱们出面担保什么呀!” 常务副总沈岚似乎看得更远,“我赞同何总的观点,永辉公司下一步要转变经营方向,现在的工作就是为将来主要业务打基础,需要的资金用不着去银行贷款,由四通集团出资搞稀土材料的开发与生产,这些资金算作四通集团的投资,将来把新增投资算进永辉公司的总股本,可以大幅增加在永辉公司的股权占比。” 沈岚考虑问题的视角果然非同一般,这番话让班子成员们暗暗称奇,石云峰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沈总的意见很有前瞻性,根据我的了解,稀土新材料因其独特的性能,应用领域广泛,发展前景广阔,非常值得投资。尽管如此,咱们也不搞一刀切,对于永辉公司的稀土材料项目,股东们自愿选择投资与否。不过,马上快到年底了,我不想因为突然出现的资金需求而影响股东们的年终分红,先期的投资最好由我承担。” 众人莫名其妙,何树青直接问道:“石总,你这什么意思?” “开发稀土新材料毕竟存在一定风险,先期的开发资金由我个人承担,但这笔钱需要从我在四通集团的股份分红中预支,对其他股东的年终分红不能造成任何影响。” “四通集团是个整体,既然决定投资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怎么能让你独自承担风险呢?” “在经营管理方面,四通集团是个整体,但现在的股权结构已经多元化,股东也不止咱们几个,像这样的投资,最好采取自愿的原则。我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又跟永辉公司的魏盛发有赌约,因为项目风险较大,前期资金由我自己承担,也算合情合理,等试验开发成功了,再让股东们决定他们的投资意愿,把其他投资人的风险降至最低,也是对大家负责任。” 石云峰的解释,让班子成员们口服心服,大家一致决定,同意石云峰预支五百万年终分红,并让四通集团财务部为其单独列出一个账户,这笔资金第二天就到账了。 资金问题解决后,石云峰要抓紧时间跟有关科研机构接触,确定优先开发的稀土材料产品类型,尽快把工作开展起来。 临出发前,石云峰按规定向永辉公司董事会请假,得知请假理由后,魏盛发十分不解地问:“石总,你想空手套白狼吗?没有资金,谁跟你合作?是不是走投无路了,想出去碰运气?那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呀!” “谢谢魏总关心,资金已经不是问题了。” “怎么,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还没指示财务科往银行提交贷款申请呢,你找到担保单位了吗?” 石云峰故作神秘的一笑,“既不用贷款,也不用担保,事情非常简单。总之,不用你操心,也不麻烦你了。” 魏盛发觉得一头雾水,“真那么简单吗?你怎么弄的?” 石云峰一边填写请假备案,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这个嘛,暂时保密,到该你知道的时候,一定告诉你。” 望着石云峰的背影,魏盛发疑窦重重,昨天还在这儿央求公司出面为他贷款,今天就把资金问题解决了?虽然五百万不是天文数字般的巨款,可也不是一笔小钱,即使他买彩票中了大奖,一夜之间也走不完领奖程序呀! ------------ 第6章 寻求合作 根据母校物理系材料专业一名资深教授的指点,石云峰拜访了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林教授,交谈过程中,石云峰了解到这位教授级研究员已于五年前离开了科研一线,现在是该院总工程师,身处科研管理岗位,并不接触具体科研工作。 石云峰不免有些失望,可他不想就此打道回府,便试探着问道:“林教授,虽然你不从事具体科研工作,但我远道而来,能否请你帮我推荐一位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单位的吗?” “当然,我母校那位老教授,对贵院在材料方面的科研实力推崇备至,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跟贵院合作。” 林教授考虑了一会儿,“好吧,跟我去科研处。” 跟着林教授来到位于二楼的科研处,推门进去后,一位中年人跟他们打招呼,“林总,你有什么事?这位是——?” “黄处长,这位石总远道而来,希望跟咱们院合作开展稀土材料研发,我准备向他推荐研究二室第一课题组,你觉得怎么样?”林教授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废话。 黄处长招呼两人在茶几旁的椅子坐下来,又沏了一杯茶放在石云峰面前,“研究二室第一课题组,组长是梁文建,他在金属材料方面确实有些建树,”老黄停下来想了想,“可以,我同意你的推荐,就是二室老梁的课题组。” “那好,接下来你们继续商谈合作细节,我就不参与了。”说完,林教授起身告辞。 目送林教授离开后,石云峰正式向黄处长作自我介绍,并进一步说明来意。作为科研处长,老黄知道这样的项目属于横向科研范畴,而且预感到合作费用应该不低,在上级下达的科研任务越来越少,科研机构需要自负盈亏的形势下,跟企业合作的横向科研项目显得尤为重要,因为这样的科研项目不仅能让科研人员有事可做,不至于荒废他们的专业,还能给单位创造良好的经济收益,是科研管理部门求之不得的。 面对带着项目和资金主动上门寻求合作的客户,黄处长显得更加热情,“石总,我这办公室条件简陋,不适合谈业务,咱们去院部接待室,那里条件比较好,我把研究二室的老梁叫来,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让他跟你详谈。”说完,老黄往研究二室打了个电话,通知梁文建和二室主任老蒋到院部接待室开会。 客随主便,石云峰随后跟着黄处长来到位于三楼东侧的院部接待室,这里装潢考究,环境优雅,用于小范围会谈的茶几两边,摆放着真皮沙发,适合大范围会谈的长方形会议桌周围,摆放着一圈做工精细的木质皮椅。 因为参与商谈的人员不多,石云峰跟黄处长在茶几两边的沙发坐下来,一名工作人员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一盒“软中华”香烟,另一位工作人员送来一个装有三四种水果的果盘,老黄扯开烟盒,抽出一支给石云峰敬烟,石云峰摆了摆手,“谢谢黄处长,我不会抽烟。” “那你吃水果。”说着,老黄点着烟,独自抽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高个子中年人进门就说:“黄处长,让你们久等了。” “没等多久,我们也才刚到几分钟,你俩坐下我再介绍。” 高个子中年人在老黄旁边坐下来,矮个子中年人在他对面,跟石云峰坐在一张沙发上。 据黄处长介绍,他旁边这位中年人,是研究二室蒋主任,石云峰旁边那位,就是总工程师老林推荐,并得到老黄认可的研究二室第一课题组组长梁文建,然后,老黄又把石云峰向两人作了介绍,“这位永辉稀土公司的石总,远道而来,目的是寻求跟咱们合作开发稀土新材料。” 石云峰跟两人分别握手致意,随后进入正题,他大致介绍了稀土行业面临的危机,以及永辉公司转变经营方向的计划,“请问两位专家,就现阶段而言,你们认为比较现实的稀土新材料产品,有哪些值得投资开发?” 因为这不是二室主任熟悉的专业,黄处长使了个眼色,“梁工,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向石总谈谈你的见解吧。” 梁文建言语不多,性格有点木讷,但毕竟在金属材料领域有所建树,对跟自己专业相关的话题,他还是说得头头是道。 梁文建认为,在现阶段,甚至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稀土永磁材料应当受到关注,更值得投资开发,因为稀土永磁材料已经成为电子技术和通讯领域重要元器件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稀土永磁材料广泛用于人造卫星、雷达、以及微型电机、微型录音设备、航空仪器、电子计时仪器、地震探测仪器和其他多种电子仪器上。在汽车、家用电器、电子器件、核磁共振成像仪、特微设备、移动通信和新型医疗器械方面,都有很大的应用潜力。 在应用稀土的各个领域,稀土永磁材料是发展速度最快的一个分支,它不仅给稀土产业的发展带来巨大的推动力,也对许多相关产业带来十分深远的影响。 据梁文建介绍,国内稀土永磁材料的研究与应用,起步于七十年代,当时以钐钴(Sm-Co)永磁体为主,但后来开发出的钕铁硼(Nd-Fe-B)永磁体,无论原料构成还是材料性能都更具优势,从各方面分析,钕铁硼永磁体是稀土永磁材料的发展趋势。 专家的这番介绍,让石云峰受益匪浅,他不仅知道了应用稀土各领域的发展趋势,还让他明确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他决定听从专家的建议,把研制开发钕铁硼永磁材料作为永辉公司产业转型的第一个突破口。 “也就是说,永辉公司委托我们研究二室第一课题组研制钕铁硼永磁材料,课题定了,具体怎么合作呢?”二室主任老蒋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操作。 黄处长经验丰富,“这不就是常说的横向科研项目嘛,石总主动找上门来,对于你们来说,可谓机会难得。课题的开展跟上级下达的纵向科研项目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纵向科研项目由上级机构拨付资金,横向科研项目由委托单位支付科研经费,并定期向委托单位提交试验报告,汇报试验进展。” 石云峰亲手创建了四通集团公司,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但对于委托研发这种合作形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石云峰有更多的问题需要搞清楚,比如科研项目所需经费的预算依据是什么?一旦试验取得成功,怎么界定科研成果的归属?如何及时了解科研试验的进展情况?等等问题,都需要黄处长给予详细解答。 因为双方都有合作意向,相互交流比较顺畅,石云峰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来,等待签订正式合作协议。 过了一天,黄处长把协议草稿送到宾馆让石云峰过目,虽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在创建四通集团过程中,石云峰跟科研院所和设计机构没少打交道,看了黄处长起草的协议,他觉得除了协议条款的细节有所不同,跟其他合作协议没有太大区别。 石云峰对协议形式没有多少异议,但他对科研经费预算构成和科研成果归属有不同意见,“在完成稀土永磁材料研发课题过程中,课题组现有部分仪器设备可以利用,可能还需要新添置一些仪器设备,我觉得应该把这两部分仪器设备分别罗列出来,并标出价格。” “双方诚心实意合作,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黄处长,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使用课题组的现有设备,我们可以付租金,但新购置的仪器设备在项目完成后,就留在课题组,新添置仪器设备的资金,是否可以抵扣租用现有设备的租金?如果不够抵扣,我们补齐所缺,要是超过租金,多出的部分我们也不拿走,但事情要说清楚。” “石总,你不愧是大企业掌门人,做事精明又不失大方,跟我遇到的其他企业老板完全不一样!还有别的吗?” “协议中提到的院室两级管理费,我不明白怎么收取比例还不一样呢?都在同一个单位,这还有区别吗?另外,课题组的人员配置一定要合理,课题组需要的科技人员,一个也不能少,不需要的人,不能列入开支名单。” 根据老黄的解释,院室两级管理费收取标准不同,是有关政策的规定,石云峰表示理解。强调课题组的人员配置合理性,石云峰的目的就是不养闲人,这是他管理理念的一部分。但是,黄处长的承诺是一回事,基层能否严格把关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成果归属的异议,老黄原以为石云峰不会在乎这方面问题,但石云峰认为,企业提供了科研资金,说不定还要提供放大试验所需的一切条件,如果不能在科研成果中占据一席之地,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经双方协商,最终决定科研成果的归属,甲乙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权益。 综合各方面意见,对协议草稿进行修改后,于第四天上午在华昌材料研究院会议室正式签署,按照协议规定,在委托方资金到账的第二天,乙方正式启动科研项目。 随着合作协议的签署,石云峰于当天上午十点给四通集团财务部打电话,让他们往指定账户汇入第一笔科研经费,等到华昌研究院财务科确认资金到账后,石云峰才起程返回。 当石云峰带着合作协议回到公司的时候,见他办公室的门开着,魏盛发直接闯了进来,“石总,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魏总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吗?” 魏盛发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再不回来,事情就大了!” 石云峰放下手头的工作,“什么情况?跟我说说。” ------------ 第7章 逮个正着 魏盛发这没头没脑的样子,让石云峰也感到一阵紧张,在弄清了原因后,他轻松地挥了挥手,“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原来魏总也会为这件事着急,不过没必要慌张,你回去吧,该干嘛干嘛,一切由我来应对。” “那我就不管了,但我要提醒你,明天就是督查组要求拿出整改方案的最后期限,有事我让他们来找你?” “你要是管得了的话,还用得着慌慌张张跑到我这儿来吗?既然让你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 魏盛发离开后,石云峰翻看桌上的台历,看到当天的日期,他也有点着急了,可不是嘛,明天就是督查组给定的最后期限,这件事必须立即重视起来。 石云峰放下手头的事情,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在空白文档里输入“永辉稀土公司响应政府号召暨落实产业政策新规定的整改措施”,具体内容包括二十余条,一千余字,用A4纸打印出来后,石云峰把其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协议复印件装订在一起,他认为这份材料所列出的措施,应该符合督查组的要求。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魏盛发带着两个人推门而入,进门后便嚷嚷,“石总,他们两位是市里督查组的,你接待一下吧。” 石云峰记得十天前见过这两人,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他起身招呼两人在茶几旁的沙发就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材料递过去,“你们是来收取这个材料的吧?” 年纪稍大的工作人员接过去,看了看封面,“对,今天是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我们就是为这份材料而来。” 魏盛发站在一旁,见石云峰拿出了整改措施的书面材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督查组的两位领导,我们提供了整改措施,以后就没事了吧?” 年纪稍轻的工作人员朝魏盛发撇了一眼,“国家政策和上级领导非常重视的一件大事,想用一份材料就应付过去,你想的也太简单了!” 年纪稍大的工作人员进一步解释,“把你们这些企业的整改措施书面材料收上去以后,政府有关部门要一家一家地逐个审核,看你们提供的措施是否达到了政策要求,我们督查组还要监督实施。所以,并不是你们提供了这份材料,就万事大吉了。”说完,两位督察组成员便扬长而去。 无论如何,石云峰提供的书面材料总算把第一关应付过去了,魏盛发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他才不关心石云峰在材料中究竟提出了哪些整改措施。 市国土资源局会同发改局和市场监管局等职能部门,并邀请有关专家,对全市从事稀土资源开采的企业提出的整改措施进行审核,结果,永辉稀土公司提出的整改措施和方案,因其附带一份跟科研机构合作的协议复印件,被认为最有积极意义且已经付诸实施,完全符合政策要求,不仅得到参与审核的领导和专家的高度评价,还建议在全市的稀土行业进行宣传和推广。 消息传到永辉公司,石云峰一点也不意外,他认为就整治稀土行业乱象而言,没有比彻底转变企业经营方向,不再从事稀土资源开采的整改措施更符合政策要求。 但是,魏盛发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永辉公司的整改方案既然受到有关领导和监管部门的表扬,也许督查组以后就不会盯着永辉公司了,甚至对永辉公司网开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魏盛发没有征求石云峰的意见,就让生产部门把近段时间为了配合督察而关停的生产设备重新启动,生产岗位又变得热闹起来。 过了两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一辆面包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永辉公司选矿车间大门外,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穿制服的人,向门卫亮明身份后,进入大门径直朝车间走去。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检查,就算门卫及时打电话向车间主任通报,处于运转状态下的机器设备,也无法马上停下来作伪装,所以,选矿车间的违规生产被稽查组逮了个正着,车间主任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违规确认书上签字。 稽查人员随后来到永辉公司办公驻地,他们不仅要让法人代表做出合理解释,有可能还要下达处罚通知。 魏盛发听见了敲门声,还没等他应允,就涌入五六个执法人员,这场景把老魏吓了一跳,看见这些人穿着制服,有两位在前段时间还见过面,他慌张地问道:“你,你们是干什么的?” 带队的一名中年人往前走了两步,“魏总,咱们又不是初次见面,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好吧,既然你不认识我们,那我就介绍一下,我姓张,我们是市督查大队稽查组的工作人员,我十天前跟随陈主任率领的督查组到你这里来过,现在想起来了吗?” 魏盛发拍了拍脑门,故意显得亲切的样子,“哦,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对对对,那天你是跟陈主任来过这里,我还挽留你们吃午饭,结果被陈主任拒绝了。不知今天来找我,几位领导有何贵干?” 中年人把违规确认书递到魏盛发面前,“这是我们刚才突击抽查的结果,我们发现永辉公司还在违规生产,这跟你们提供的整改措施书面材料严重不符,你们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为,按要求将会受到严厉处罚!” 看着面前带有选矿车间主任签字的违规确认书,魏盛发瘫坐在椅子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市里的督察大队还有个稽查组,而且这个稽查组偏偏就盯上了永辉公司。 魏盛发这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执法机构专门针对永辉公司,其实,作为市里为了执行国家政策而专门组建的执法机构,督察大队的稽查组每天都在抽查跟稀土资源有关的企业,今天正好轮到永辉公司,并不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 别管魏盛发怎么想,选矿车间违规生产被抓了现行,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面对冰冷的违规确认书,魏盛发琢磨着如何应付这一被动局面,他突然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并大声怒骂:“生产部门的管理人员简直无法无天,竟敢未经公司领导批准,就擅自恢复生产,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些家伙是不想干了,我非开除他们不可!” 老魏的突然举动,让在场的几位稽查组成员也很诧异,“魏总,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没事,都是被生产部门的人給气的。那些家伙可能以为停产整顿这么长时间了,怕生产设备长时间放置不用而锈蚀损坏,今天自作主张让机器运转一下,结果还被你们逮着了,这是公司管理上的疏忽,虽然事情是基层职工干的,但责任在公司领导层,我代表永辉公司领导班子全体成员,向督察大队和稽查组检讨,今后绝对不再出现这种情况。” 当着这么多稽查人员的面,魏盛发能面不改色地即兴发挥,别看他文化程度不高,演技却不差,难怪他不把整治稀土乱象的政策措施当回事,也许他此前就用这一招对付过很多机构的检查。 但是,稽查组的这位张组长却没有那么好糊弄,老张是从市公安局经侦处抽调过来的,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演技派嫌疑人,魏盛发这点雕虫小技,被他一眼识破,“魏总,咱们实际点,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更别甩锅给其他人。” 眼看自己的伎俩被识破,魏盛发继续装傻,“张组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怎么没有就事论事?哪里甩锅别人了?” 老张嘴角上扬,“能把企业做到这种规模,魏总绝对是个聪明人,只不过你刚才这套把戏,也许可以糊弄其他人,但在我面前没啥用,你就省省吧。” 魏盛发哭丧着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天喜良心!张组长,我实话实说,怎么就成了把戏?搞企业这么多年,我诚实守信,合法经营,从没糊弄过任何人,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 “我倒是愿意相信你说的话,可你们生产现场的管理人员比你诚实多了,当我们询问情况时,他们如实相告,没有任何隐瞒。所以,你还是不要演戏,也别狡辩了。” 一听这话,魏盛发像泄了气的皮球,除了在心里责骂车间主任太老实,不会随机应变,他只能自认倒霉了,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突然变了一副嘴脸和腔调,“张组长,我这个人缺乏学习,思想觉悟低,跟不上形势,总想钻个空子,占点小便宜,通过你们的批评教育,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一定改正,绝不再做违背政策的事。” 老张忍不住笑了,“对不起,你拜错庙门了,我们只管稽查,不管批评教育,但愿你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魏总,闲话少说,永辉公司在整改期间违规生产,按政策规定,必须对你们的错误行为进行处罚。” 魏盛发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怕稽查组开出巨额罚单,永辉公司在经济上就亏大了!不仅如此,因其给公司造成经济和名誉上的损失,股东们还会对他干扰公司的正常管理进行讨伐,不说别人,单说公司总经理石云峰就饶不了他。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魏盛发放下身段,近乎哀求地说:“张组长,我为永辉公司的错误行为后悔不已,向稽查组的同志们正式检讨,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甘愿受罚。不过,我们毕竟是初犯,事情又发生在整改期间,还没有超出政策给出的截断期限,能不能请你们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张组长跟另外两位稽查组成员来到走廊,三人商讨对永辉公司的处罚决定,他们认为现在确实还没有超出政策规定的截止期限,不具备开巨额罚单的条件,但必须给予严肃处理。 ------------ 第8章 草率行事 永辉公司在停产整顿期间违规生产,必然受到处罚,但他们是被查获的唯一案例,究竟应该给予何种处罚,由于没有参照,稽查组的三位核心成员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们决定向上级机构汇报,让上级部门做决定。 听了稽查组的汇报,督察大队很重视,有人建议处以重罚,并马上关停企业,陈主任毕竟来自发改委,比较了解企业的处境,他认为违规生产发生在停产整顿期间,还没有超出政策规定的截止日期,关键是永辉公司提供的转变企业经营方向的整改措施,在稀土行业不仅具有导向性作用,而且已经付诸实施,对这样一家主动寻求转型升级的企业,无论如何不能一棍子打死,即使犯过错误,也要给予改正的机会。 最终,督察大队决定给永辉公司罚款五万元,责令法人代表作出深刻的书面检讨,并在全市稀土行业进行通报批评的处罚。 消息转到永辉公司,石云峰感到非常震惊,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现在才知道,魏盛发究竟想干什么? 带着一腔怒气,石云峰来到魏盛发办公室,他进门就问:“魏总,最近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你可别忘了,永辉公司是一家股份制企业,可不是你以前的盛发公司,那种独断的管理方式,在永辉公司行不通!” 魏盛发自知理亏,赶忙赔不是,“石总息怒,你请坐,这件事我做得确实欠妥,但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你有什么考虑?永辉公司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管理层各有分工,你不通过我的同意就向生产部门下达指令,这是对公司正常管理的干扰,你还一直瞒着我,这就是你的考虑吗?” “不是那么回事儿,石总,你消消气,听我给你解释。” 根据老魏的说法,他向生产部门下达重启生产的指令,是想趁着还在整改期间,钻政策的空子,毕竟多生产一天,就能为公司多创造一点经济效益,全公司几百号人,停产整顿以来,只有支出,没有收入,他替公司着急,抓住机会为公司创造效益,出发点绝对是好的,只是没想到被稽查组逮着了。 出事以后,为了不牵涉石云峰,魏盛发自己把责任全扛了下来,一直对石云峰隐瞒,只是不想连累他。 这番冠冕堂皇的解释,让石云峰的满腔怒火有所消退,但他还是觉得魏盛发说的不全是实话,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实际上,魏盛发越权下达重启生产的指令,除了钻政策空子,他确实还有另外的目的,一方面他想试探政策执行力度,看看督察机构对违规行为究竟如何处罚,另外,他也想测试一下石云峰对这种违规行为的忍耐程度。 在魏盛发看来,督察大队的罚款力度并不大,罚款五万外加深刻检讨和通报批评,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的一番解释,就让石云峰消气了,说明石云峰对违规行为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不可容忍。石云峰和监管部门的善意,给魏盛发造成了错觉,让他以为即使违规,也不会付出太大的代价。...... 转眼间,石云峰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签订合作协议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按规定在协议生效的开始阶段,由于试验准备需要一些时间,头三个月只做一次试验方面的书面汇报,以后每个月都要向委托方书面汇报试验进展。 乙方倒是信守承诺,石云峰按时收到了稀土永磁材料科研项目负责人梁文建的第一次书面汇报材料,在材料中老梁主要汇报了研发工作的准备情况,以及至今做了哪些工作。 但是,在以后连着几次的汇报材料中,石云峰看不出试验取得了多大进展,虽然石云峰不是专业人员,但他毕业于师范学院物理系,又创办了生产车用轮胎和刹车片的四通集团,根据汇报材料给出的数据,对试验结果还是可以做出大致判断。 眼看时间过去了大半年,从乙方提供的书面材料中,仍然看不出明显的试验进展,石云峰心里有点不踏实了,他要亲自去华昌材料研究院的课题组,实地查看试验情况,尽早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到了华昌研究院所在的城市,已是傍晚时分,石云峰先在上次那家宾馆住下来,放下行李,洗漱一番后,在宾馆外面的一家小饭馆吃过晚饭,又在街道上溜达了一阵,准备回宾馆休息。 刚迈上台阶,大门旁边的宾馆值班室有人跟石云峰打招呼,“这位先生,你以前是不是在我们宾馆住过?” 石云峰停在原地,扭过头来循声望去,透过窗户看见室内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年人正看着他,“老先生,你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你我,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哦,半年前我确实在这里住过几天,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我,你这记性够好啊!” “刚才翻看入住登记,发现你的身份不一般,这让我想起了半年前入住过的一位旅客,倒不是我的记性有多好,像我们这种小宾馆,很少见到有总经理董事长身份的旅客入住,一旦有这种身份的旅客住进来,都会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时间还早,愿不愿意进来坐一会儿?” 反正也没事可干,现在睡觉还有点早,石云峰欣然答应陪老先生聊聊。 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非常健谈,据他介绍,他曾是华昌材料研究院的一名工程师,这家宾馆是他女儿下岗后开的,为了节省开支,自从去年退休后,老人便自告奋勇替他女儿值夜班。 一听对方是华昌材料研究院的退休工程师,石云峰来了兴趣,“老先生,我来这里正要去华昌材料研究院办事,你们单位在金属材料领域很有名气,出过不少成果,我就是慕名而来跟他们合作的。” “你要跟他们合作什么项目?” “我想跟他们合作开发稀土永磁材料。” “你说的这种材料我不太懂,但这一定是一种新的金属材料,估计开发难度不小,根据我对华昌研究院现状的了解,在现有科技人员中,我想不出有谁适合担当这样的重任。” 据这位老先生介绍,华昌研究院以前确实具备全行业前三的科研实力,石云峰母校那位资深教授,当时兼任一家金属材料学术期刊的外聘编辑,在审稿过程中,不仅经常见到华昌材料研究院的作者投稿,而且论文质量都不错,也许正是这个原因,那位老教授才向石云峰推荐了华昌材料研究院。 但从五六年前开始,因为领导班子不思进取,只顾吃老本,忽视后备力量的培养,原有的十几名专家,一部分到了退休年龄,被外面的企业或科研机构聘去当顾问,没到退休年龄的几名专家,由于不受重用或长期没有合适的科研课题,也都跳槽离开了。 据老先生透露,跟石云峰合作的研究二室第一课题组的梁文建,在合金材料领域发表过几篇论文,算是华昌材料研究院现阶段最拿得出手的技术精英,但在金属新材料领域,好像没听说有什么建树。 跟老先生聊得很投机,在宾馆值班室一直呆到晚上十点,石云峰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经过,石云峰非常自责,他觉得对母校老教授提供的信息没有进行全面甄别,在没弄清楚合作单位真正科研实力的情况下,就急着签订合作协议,他认为自己的做法太草率了! 但是,作为一名涉足稀土行业不足一年,对稀土新材料一无所知的新手,走弯路,交学费,也算不上多么丢人现眼。当年创建四通集团,在引进轮胎项目时,跟第一家设计院的合作就很不成功,交了一笔学费后,积攒了一定的经验,不仅跟第二家设计院合作得很好,而且随后不久跟刹车片项目科研机构第一次合作就很成功。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石云峰突然出现在华昌材料研究院技术处办公室,见老黄感到很诧异,石云峰急忙解释:“黄处长,我出差路过你们这里,顺便下车看看试验进展情况。事先没给你打招呼,有点唐突,不好意思啊!” “不唐突,石总请坐。”老黄起身迎接,准备沏茶。 “黄处长,别忙乎了。你能否跟课题组的梁专家联系一下?我想去他们课题组亲眼看一看试验情况。” “这——”老黄迟疑了一下,按规定,实验室一般不允许外人擅自进入,但石云峰是合作方的代表,不是局外人,课题组每个月都要向他提交汇报试验进展的书面材料,到现场亲自察看试验过程,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好吧,你稍等,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接你。” 过了十几分钟,一位年轻人推门进屋,“黄处长,我来接石总去我们课题组。” “好,石总,你跟他去吧。” 到了二室第一课题组,梁文建在实验室门口迎接,两人寒暄了几句,他带着石云峰查看正在进行的三项试验,不时讲解几句。 在试验室转了一圈,两人回到老梁办公室,基层的条件当然最简陋,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老梁感到很尴尬,石云峰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来之前我在宾馆已经喝足了,梁工,你坐下,咱们谈谈试验进展。” 梁文建跟石云峰面对面坐在简易办公桌两边,他口头汇报了从开始至今的试验过程,石云峰感觉跟书面材料汇报的情况差不多。因为每一步的科研资金都按时足额到位,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课题组却没能拿出像样的试验结果,这令石云峰既郁闷又失望,“梁工,我想听你一句实话,你认为按目前这个状况,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到咱们预期的结果?” ------------ 第9章 果断决定 面对石云峰的问题,老梁支支吾吾,这让石云峰疑惑不解,“梁工,你们课题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该我们解决的问题,你可以随时提出来。” 老梁仍不肯正面回答,只是说:“石总,科研工作自有其规律,不好预测准确的时间。” “既然是预测,当然不可能让你给出准确时间,但你起码得给我一个大致范围吧?哪怕前后误差三两个月也无所谓。” 但老梁还是拒绝做出预测,好在科技人员大多为人诚实,行就实行,不行也不乱开空头支票。见老梁为难的样子,石云峰不再追问了,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决定再等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石云峰再次收到梁文建的书面汇报材料,跟上次的情况对比后,没有发现什么新进展,他对梁文建的课题组彻底失望了,如果继续等待下去,要是最终一无所获,投在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几十万科研资金是小事,关键是耽误一两年时间,浪费了很多精力,却无法实施永辉公司的产业转型升级计划,不仅让外人笑话,石云峰也断然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因为时间过了大半年,还没见到任何动静,魏盛发首先坐不住了,“石总,永辉公司产业转型,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全看你的了,你的稀土材料新产品什么时候开发出来?我们都等着呢。” “石总,你可要抓紧时间呀!咱们的对赌协议,是有时间限制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到时候要用事实说话。” “四通集团在永辉公司已经投入了将近四亿,现在搞稀土材料,又要投入不少吧?如果你输了,按照协议,你们四通集团投入的所有资产,可都要归我了。石总,你不心疼吗?” “难怪你把四通集团做得那么大,我佩服你的勇气,以前不了解你,这回算是见识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呀!哈哈哈!”...... 这些议论中,充斥着讥笑、讽刺和幸灾乐祸,面对魏盛发的冷嘲热讽,石云峰并不在意,他平静地回应道:“不是还没到时间嘛,你耐心等待就是了。” 石云峰表面上淡定,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着急,根据他对所有书面汇报材料的分析,再结合上次实地考察梁文建课题组的所见所闻,石云峰果断决定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华昌研究院。 自从知道华昌研究院的现实状况,石云峰就着手考虑备用方案,四处寻找稀土材料领域有实力的科研机构,有人向他推荐了盛凯金属研究所,经多方查证,他发现这家科研机构虽然组建时间不算很长,也没有什么行政级别,但近些年在稀土材料的研发领域表现得很活跃。 打定主意后,石云峰立即动身,前去拜访盛凯金属研究所,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直接找到研究所负责技术的科室,技术科的陈科长亲自接待了他。 听了石云峰的自我介绍并知其来意后,陈科长不无遗憾地说:“石总,我们盛凯金属研究所倒是有不少技术成果等待转化为生产力,但没有你急需的钕铁硼永磁材料方面的成果。” 没有现成的技术成果,并未让石云峰失望,“陈科长,要是由我们出资,让贵所研发钕铁硼永磁材料,不知你们对这样的课题是否感兴趣?” 陈科长饶有兴趣地说:“你们出资,跟我们联合开发钕铁硼新材料?这不就是我们所说的横向科研项目嘛,这是好事呀!你想以什么方式跟我们合作?” “既然你都说出横向科研项目了,在你们这里必然有章可循。如果贵所的规章制度没有特别不同之处,那就按你们习惯的方式进行合作吧。” “石总是个痛快人。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对外合作原则,在同行中最透明最公平,我们追求的是长期合作,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随着交流的深入,共同话题越来越多,石云峰处处讲究效率,他认为既然双方对合作开发钕铁硼永磁材料都有兴趣,何不趁热打铁,尽快把事情定下来?“陈科长,咱们不能光在纸上谈兵呀!” 老陈恍然大悟,“你是说现在就签合作协议?” “我对盛凯金属材料研究所已经做过多方面了解,并主动上门寻求合作,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对永辉公司进行摸底考察,那就请抓紧时间进行。” “面对主动上门寻求合作的客户,我们都会给予充分的信任,随着合作的开展,相互了解的机会很多,何必在乎一朝一夕呢?” “既然如此,我希望尽快把合作事宜定下来,争取尽早开展研发试验。” 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合作机会,陈科长求之不得,当然乐见其成,他很快起草了一份合作协议,让石云峰过目。 除了个别细节,科研机构的对外合作协议都大同小异,看了协议内容,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协议相比,盛凯金属研究所的科研经费构成更加简明,管理费收取比例更低,人工费方面,虽然人均工资高出百分之二十,因为同样的课题,涉及的人员数量更少,人工费总额并未增加。 虽然对协议内容没有多少异议,因为有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教训,石云峰当面提出三点要求,第一,在签订协议之前,乙方要把课题的开发团队确定下来;第二,乙方在确定开发团队的同时,需要提供主要技术人员,尤其是课题负责人的科研履历和过往取得的科研成果;第三,石云峰要求跟主要技术人员,尤其是课题负责人面对面交流,听取他们对稀土永磁材料的见解,以及对完成这一科研课题的决心和信心。 在陈科长看来,石云峰的这些要求都不是问题,毕竟要投入几十万科研经费,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甲方想通过多渠道了解科研团队的实力,也属人之常情。 下午上班后,陈科长带着石云峰来到研究所的会议室,并把一份名单交给石云峰。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进来四个人,他们年龄不同,高矮胖瘦各异,在会议桌旁边坐下后,老陈依次介绍,并告诉石云峰,他们四个就是稀土永磁材料研发团队的骨干成员,其中那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将担任课题组负责人。 随后,按照石云峰的要求,陈科长让每个人介绍自己的科研履历和过去取得的成果。对石云峰而言,了解这些人的过往经历,对他们是否有能力承担开发稀土永磁材料项目的重任,能有一个初步判断。 最重要的环节在第三部分,虽然石云峰不是材料科技方面的专家,但他有物理学的本科背景,通过跟对方的探讨交流,可以判断对方的专业素养。 陈科长征询道:“石总,是你跟大家共同探讨,还是你跟他们分别进行对话?” “共同探讨吧,通过相互交流,我也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一些知识。首先,我想请大家谈谈对稀土永磁材料的看法。” 被大家称作小杨的年轻人,第一个发言,“稀土永磁材料是稀土材料中的重要分支,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永辉公司瞄准这一领域,石总眼光独到。” “稀土永磁材料又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钐钴永磁体,在国内已有三十余年历史,但这种材料不仅受到原料的限制,在性能方面也有一定的局限性。”第二个人补充道。 “为了弥补钐钴永磁体的缺陷,后来开发了钕铁硼永磁体,也就是即将合作开发的稀土材料新产品。据国外资料介绍,钕铁硼永磁体性能优良,原料比较好解决,但其中有三四项关键技术,开发难度较大,需要技术攻关。” 听了三位同事的分析,那位被称作唐工的中年人直了直身体,朝石云峰和陈科长看了一眼,然后略带调侃地说:“石总要求跟我们面对面交流,实际上是考察我们对钕铁硼永磁体项目的了解程度和完成项目的信心,这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我是项目出资方,我也会这么做,甚至要求更多,毕竟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投资打水漂,就像经人介绍的男女青年处朋友,一方在准备付出自己的感情之前,当然想知道另一方的真实状况。石总,不知道我这个比喻是否恰当?” 石云峰点头赞同,“唐工的比喻非常贴切。不瞒各位,永辉公司此前就吃过这方面的亏,我们盲目相信了一位资深教授提供的信息,未作任何考证,就跟业内一家科研机构签订了合作协议,结果让我们大失所望,不仅浪费了投资,关键是耽误了宝贵的时间。那个教训让我们心有余悸,提前跟几位专家交流一下,就算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吧。” 唐工说话很随便,看来也是个开朗的人,“石总,你把这么机密的事都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有别的想法?比如,将来我们也糊弄你?” “就冲陈科长毫不犹豫地答应我的要求,还有你直接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我就相信以唐工为首的科研团队,是一群说到做到的技术精英。”应付这种场面,石云峰游刃有余。 “哈哈哈!谢谢石总对我们的信任!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会用行动和结果,证明我们值得你信任。好吧,咱们言归正传,接下来我谈谈对这个项目的看法。” 据老唐介绍,钕铁硼永磁材料以其优异的性能,已经在工业化国家得到大力发展,但在国内还处于起步研究阶段,即使没有永辉公司主动上门寻求合作,他也计划把钕铁硼永磁材料的开发作为下一个科研课题。 老唐认为,永辉公司把稀土永磁材料作为产业转型升级的支柱产品,不仅说明石云峰极具眼光,而且恰逢其时。作为一名科技专家,老唐既佩服石云峰主动离开稀土资源行业的魄力,又对他的决断能力感到吃惊。 ------------ 第10章 及时提醒 唐新民曾于八十年代中期被公派到底特律大学进修两年,回国后本来被提名担任盛凯金属研究所副所长,但他谢绝了领导的好意,甘愿在科研一项工作,一直从事金属新材料的研发,不仅在相关专业的顶级期刊发表十余篇学术论文,还有三项成果荣获省部级科技成果二等奖。 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加上广博的见识,唐新民对稀土材料有独到的见解,特别对稀土永磁材料两种原料路线和两种产品特性的分析,给石云峰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于有位同事谈及的制备钕铁硼永磁材料的技术难题,唐新民承认需要加以重视,但他自信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通过这番交流,不仅增加了双方的相互了解,增强了互信,还让一旁的陈科长看到了长远合作的希望,“石总,还有什么需要探讨的,唐工他们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云峰非常务实,刚才的初步交流已经达到目的,他也希望尽快把双方的愿望落实在行动上,“虽然要探讨的问题很多,但我觉得还是先把事情定下来,等双方的合作真正开展起来,我们接触的机会就多了,到那时再探讨也不迟。” “好,我马上把合作协议打印出来,如果没有异议,咱们今天上午就把协议签了。” 随着合作协议的签署,石云峰说话算数,当天下午就让财务部门把第一笔科研经费打入盛凯金属研究所的账户,因为唐新民团队的高效率,他们承诺从第一个月开始,即使在试验准备阶段,也要每个月都向甲方提供工作进展的书面汇报材料。...... 石云峰刚回到永辉公司,魏盛发见到他就抱怨,“你整天在外面跑,公司都快乱套了,你不能不管呀!” “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要你不参合,还能乱到哪儿去?”石云峰没好气地说。 “倒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也没有掺合,但现在停产整顿,全公司几百号人,整天无所事事,时间长了,我怕他们搞出什么乱子。” “你这叫杞人忧天,停产整顿期间,职工们不干活,公司照常给他们发放基本工资,让他们旱涝保收了,他们还想怎样?” “石总,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有些职工天生不安分,一旦无事可干,不管有没有钱花,他们都会搞事。” 魏盛发的及时提醒,让石云峰重视起来,他整天只顾产业转型升级的事,一门心思扑在稀土永磁材料上,竟然把公司的日常管理抛到脑后。其实,在四通集团十余年的经营管理过程中,石云峰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职工一旦闲下来,就喜欢无事生非,为了让职工们安分守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事可做。 据石云峰了解,现在这些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职工,文化素质普遍偏低,全公司生产一线近六百名职工,具有高中学历的不超过百分之五,百分之六七十的职工仅具有初中文化水平,其余职工甚至只有小学文化程度。 这样的文化素质,显然不能适应永辉公司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以前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只需具备一定的体力就可以胜任岗位上的工作,以后从事稀土永磁材料生产,生产线的绝大部分岗位都是操作机器设备,如果文化水平太低,恐怕连机器设备和仪器仪表上的数字都看不懂。 石云峰认为,不如趁停产整顿的机会,对职工们进行文化培训,增强他们对现代化生产的适应能力。为此,他做出两个决定,其一是最近召开一次全体职工会议,给职工们讲明文化培训的目的和意义;其二,为了将文化培训落到实处,避免流于形式,他决定暂时设置总经理助理一职,并提名世通集团主管行政工作的副总黄骁勇担任这一职务,由总经理助理具体负责职工文化培训。 魏盛发同意最近召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但对设置总经理助理持反对意见,“为了一个职工培训计划,就要设置这么一个职位,我觉得没有必要。” “魏总,职工文化培训的管理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认为没有必要设置专职管理人员,请问咱们在座的董事会成员谁来负责这项工作?你,还是他们几位?因为我要紧盯稀土材料的开发,反正我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兼顾这项任务。” 老魏连忙摆手,“让那些榆木脑瓜学文化,就像要把他们推下火坑,他们会跟你反抗到底,我才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石云峰用目光扫视其他董事会成员,“你们几位呢?谁愿意承担这份重任?” “魏总都不愿意跟那些人打交道,我们更没那本事。”其余董事会成员异口同声地说。 “文化培训将是永辉公司现阶段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一方面把职工们集中起来学习,让他们有事可做,不至于出现魏总担心的无事可干出乱子;另外,通过文化培训,可以增强职工们对现代化生产的适应能力。可你们谁也不愿意负责这项工作,怎么办呢?” 小股东们面面相觑,魏盛发耷拉着脑袋,谁也不表态,但石云峰必须做出决断,“看来大家都不愿跟这项工作沾边,那我就坚持刚才的提议,临时设置总经理助理一职,让四通集团的黄骁勇兼任这一职务。如果大家继续沉默,就视为弃权,我的提议获得通过。” “石总,只要对公司有利,我们支持你的提议。”几位小股东打破沉默。 第二天上午,在永辉公司生产基地的一块宽阔的空地上,召开了自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虽然有部分职工请假,到场的职工至少也有四百余人。 石云峰手持麦克风,跟职工面对面站着,他首先讲了永辉公司目前面临的形势,以及为了应对国家政策将要采取的措施,随后着重讲到这次职工大会的目的,公司准备利用停产整顿的机会,对全体职工进行文化培训。为了最大限度地争取职工们的理解,石云峰详细解释了文化培训的重要意义。最后,他当众宣布了文化培训期间的注意事项,以及培训纪律和奖惩措施。 会后,石云峰指示公司办公室,将进一步细化的培训期间组织纪律和奖惩措施打印出来,分发到每一位职工手中。 永辉公司这边已经开过职工大会了,石云峰才在电话里告知黄骁勇,他将被借调到永辉公司,得知这一消息时,黄骁勇感到很吃惊,“石总,事先你也没跟我打招呼,这让我感到很突然,我一个做行政工作的,到永辉公司能干什么?” “知人善任,人尽其才,对其他人我不敢这么说,对你,我敢这么说。永辉公司现在处于停产整顿阶段,这里遇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只有你能把这些问题处理好。”得到石云峰的无条件信任,黄骁勇感到莫大的荣幸。 黄骁勇曾在武警某部服役四年,当过班长,后复原转业到地方国企,九十年代末因企业倒闭而下岗,通过公开招聘进入世通集团,由于在面试中表现出一定的行政管理和领导能力,加上其不凡的简历,引起了石云峰的重视,先将其安排在生产一线当了半年工段长,其领导管理能力得到石云峰进一步认可,几年前被提拔为集团公司分管行政的副总经理。 对于石云峰的知遇之恩,黄骁勇全力报答,在随后的工作中,凭借自身的能力和广泛人脉,为四通集团处理过多起棘手事件。 听到石云峰的再次召唤,黄骁勇觉得永辉公司可能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不敢耽搁,马上驱车过去,两人见面后,黄骁勇急切地问:“石总,这里遇到什么问题了?” 石云峰让他先坐下,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公司印发的红头文件,“你看看这个。” 接过去一看,黄骁勇惊呼道:“任命我为永辉公司总经理助理?我在四通集团的工作怎么办?” “看清楚,是暂时兼任,不影响你在那边的工作。” “可是,给我这么个职务,我在这边能干啥呀?” “别着急,听我跟你说。”石云峰详谈了永辉公司接下来对职工进行文化培训的计划,“你这个总经理助理,只抓这一项工作,其他啥也不用你管。因为永辉公司处于停产状态,职工们只发基本工资,所以,这边给你的工资可能不会太高。” “工资无所谓,关键是我的文化程度你还不知道吗?也就勉强够得上高中文化水平,怎么培训职工呀?”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把你借调过来,不是让你给这里的职工培训文化课,而是让你对文化培训活动进行管理。” 黄骁勇点了点头,“哦,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文化培训不就是请老师给职工们讲课吗?有什么可管理的?” “你以为那些职工都跟你我这么遵章守纪呀?那都是些看见书本就头疼的人,让他们乖乖坐在屋里听老师讲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你不要小看这项工作。这是我们制定的培训期间的组织纪律和奖惩条例,你先看看。”说话间,石云峰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装订在一起的A4打印纸。 “石总,培训师资怎么解决?我可没有这方面资源。” “培训师资和组织考核等业务问题,都不用你操心,你的工作还是老本行,只做行政管理。”...... 一个星期后,永辉公司举办了一个简短的职工文化培训开班典礼,石云峰不仅出席典礼仪式,还亲自把黄骁勇向所有参加培训的职工做了介绍,“这位不仅是永辉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他还是职工培训工作的直接负责人,跟培训有关的所有问题均由他全权处理,希望大家支持他的工作,认真学习,争取早日结业。” ------------ 第11章 抵触情绪 别管魏盛发对职工文化培训活动持什么态度,石云峰对这件事确实花了不少心血,不仅通过社会上的有关机构,聘请了多名教师,还通过内部挖潜,在公司硬生生挤出五间房子作为教室,才让这项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但是,培训班开课还不到一周,就有几名教师向黄骁勇提出辞职,原因是他们在上课时,发现课堂上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认真听课的,教师们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 “这些职工文化基础太差,他们离开学校多年,让他们再次坐在教室听课,开始阶段肯定不习惯,这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还请老师们多付出一点耐心。当然,我们也会加强管理,引导他们尽快适应课堂环境。”面对教师们的抱怨,黄骁勇只能好言相劝。 从第二个星期开始,黄骁勇首先深入抵触情绪最大的第三班级,跟职工们进行交流,除了强调培训期间的组织纪律,他还不厌其烦地跟学员们解释文化培训的重要性,但参加培训的职工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黄助理,稀土开采这么多年都没有事,为啥突然不让开采了?公司领导不去疏通关系,却让我们参加文化培训受洋罪,他们只会窝里横,有本事去跟政府部门理论呀!” 面对一帮职工的无理取闹,黄骁勇耐心解释道:“整治稀土行业乱象是国家政策的要求,公司领导有再大的本事,也要服从国家政策,由于这次的整治力度空前,谁也别想通过疏通关系蒙混过关。至于文化培训,公司花钱请老师给你们讲课,目的完全是为了大家好,你们可别误解公司领导的好意。” “你说得倒好听,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些人都不喜欢学习,把我们圈在这里听老师讲课,就是让我们活受罪,这种日子太他妈难受,还不如把我们开除算了。” “开除?我看谁敢!跟随老魏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凭啥开除咱们?”几个光头嘴上叼着烟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话说得对,你们又没犯错误,干嘛开除你们呀?永辉公司还需要你们继续为公司出力呢。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学习文化课,但每个工作日只有半天培训时间,而且半天之中,也才两个多小时在教室听课,即使再不愿意学习,也不至于难受到哪儿去,大家坚持一段时间,慢慢就能适应这种环境。”黄骁勇试图尽量跟职工们拉近距离。 “黄助理,我们这些人小时候就经常逃学,在社会上晃荡了这么多年,你认为我们会慢慢适应培训学习环境,要是用这种话哄小孩,他们也许会信,但你想哄我们,就太自以为是了。” 一位貌似沉稳的职工把手一摆,“他是刚来的,不知道咱们这些人的情况,跟他说啥也没有用,咱们去找老魏,让他给咱们找点其他事情做,就是不参加这该死的培训!” “对,去找老魏,让他给咱们想办法。” 不知道因为这家伙确实有号召力,还是大家跟着起哄,他这一说,周围的几个人不管不顾,马上跑出教室,还联络另外四个培训班的职工,“谁不愿意参加文化课培训,就跟我们去找老魏。” 另外四个班的学员以为公司对不愿参加培训的职工有什么新政策,每个班都跑出来五六个人,汇在一起足有三十多人,他们不由分说,不听劝阻,骑上自行车就往永辉公司办公驻地奔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失控局面,黄骁勇也束手无策,他只好迅速赶到石云峰办公室,把刚才的情况向石云峰做了汇报。 “你没跟他们发生冲突吧?”得知情况后,石云峰也很吃惊。 “为了拉近跟学员们的距离,我正跟他们解释公司对职工进行文化培训的意义,有个看上去比较沉稳的职工,突然说我是新来的,对他们的情况不了解,他们不想参加文化培训,非要让魏总给他们找其他事情做,说完,马上就跟几个人跑出去,通知另外四个班不愿参加文化培训的人,跟他们一起来找魏总。” 石云峰马上有了自己的判断,“原来是老魏手下那些老职工在起哄,别管他们,先看老魏跟他们怎么说。” 这群人来到公司办公驻地,把自行车往空地上一支,就一窝蜂涌入办公楼,找到董事长办公室,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没等应允,便推门而入。 看着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还基本都认识,魏盛发怔怔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齐声说道:“魏总,我们实在受不了培训那份洋罪,请你给我们找点其他事情做吧。” “你们兴师动众,就为这事儿?”魏盛发无奈地摇了摇头,“文化培训是石总布置的工作,公司管理层有分工,我不能越权指挥,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们找我没有用。” “魏总,我们跟你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干点活还可以,让我们坐在教室里听课,就是让我们遭罪。你告诉我们,这件事谁说了算?” 魏盛发恨不得赶紧把这些刺头打发走,但他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还用问我吗?谁布置的任务,谁说了算。” “好嘞,走,咱们去找说了算的。”这群人转身从魏盛发办公室出来,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到了跟前,三十多人直接推门而入,一下子把几十平方米的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因为事先得到黄骁勇的通报,石云峰早有心理准备,看见这阵势,一点也没感到意外,还明知故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石总,也许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识你。我们是原盛发公司的职工,当然,现在也是永辉公司的员工。”站在前面那位中年人,一如既往地沉稳。 “哦,你们原来是魏总手下的员工,现在咱们是一家人。前几天不是安排大家进行文化培训吗?你们不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这么多人跑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就是为了培训的事来找你。” “为了培训的事找我,难道你们认为老师讲得不好?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请大家提出来,不行咱们就换老师。”石云峰一本正经,看上去好像对培训班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石总,老师的课讲得好不好,与我们无关,我们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对文化培训不感兴趣,让我们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就是让我们活受罪,你还不如找点其他事情让我们做。”站在前面的几个职工说得到很诚恳。 石云峰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一两分钟,他哼了一声,“前几天在全体职工大会上,我讲得很清楚,因为稀土是国家的战略资源,现在政策调整,国家对稀土行业有新的要求,永辉公司正处于停产整顿阶段,为了不荒废大家的时间,公司花钱聘请老师,对职工们进行文化培训,既让你们有事可干,又能提高职工们的文化素养,更好适应现代化生产的要求,我们的一番好心,怎么成了让你们受罪呢?” “也许这是公司的一番好心,但我们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你还是给我们找其他事情做吧。” 这种不容商量的态度,让石云峰心生不爽,“如果大家没有记住我以前说过的话,那我再重申一次,所有职工,在停产整顿期间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参加文化培训。” “石总,我们不反对公司开展文化培训,但我们这些人就是在教室里坐不住,你说怎么办呢?” 听这说话的口气,石云峰意识到这些人来者不善,看来是要故意跟他叫板,他的火气有点往上蹿,“参加培训的职工有四五百人,只有你们在教室里坐不住,为了逃避培训,还要让我给你们找其他事情做,难道你们认为自己很特殊?可在我的理念中,从上到下,永辉公司就没有任何人是特殊的!” 站在最前面那位中年职工也不示弱,“石总,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我们也没说自己是特殊人物呀,只是有这方面困难,希望公司领导照顾一下,这很过分吗?” “你们的要求不就是想搞特殊嘛,我这样说没有任何问题。培训才刚开始,坐不下来听不进去可以理解,但有困难要自己克服,在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了你们。文化培训是公司的统一安排,也是为了你们更好地适应将来的工作,希望你们坚持下去,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谢石总的好意!但我们实在忍受不了那样的折磨,你不能强人所难呀!” “既然你们听不进我说的话,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是克服困难,认真听课,还是抵制培训,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石云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侧身问道:“黄助理,公司制定的培训期间的规章制度和奖惩条例都发给职工了吗?” 黄骁勇心领神会,“全都发下去了,所有职工人手一份。” “那就好。黄助理,你是培训工作的直接负责人,从明天开始,请你加强巡查,严格管理,坚决执行规章制度和奖惩条例,对所有职工一视同仁,一旦发现有谁违反规章制度和组织纪律,无论他是谁,只需对照奖惩条例,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绝不手软!”石云峰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就是专门针对面前这些人的。 “石总,刚才你说让我们自己选择,按照你这说法,我可以选择不参加培训吗?”一位看上去比较机灵的年轻职工提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是故意曲解石云峰的意思。 石云峰非常爽快,“可以啊!你们这些人都可以选择不参加培训,反正将来的生产线也用不了现在这么多人,我正为不知道如何安排富余人员而发愁呢,如何有人主动离开,我求之不得。” ------------ 第12章 用不着威胁 这帮人虽然看见书本就头疼,但他们并不傻,细品石云峰的话,他们觉得有点不对劲,“石总,你想把我们撵出永辉公司呀?” 石云峰并未正面回答,“我说过这种话吗?” “你刚才那番话里就有这个意思。我们不参加文化培训,就成富余人员了,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排富余人员,你巴不得我们主动离开,这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石云峰笑了笑,“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站在后面的一位老职工突然蹿到前面,情绪激动地说:“在盛发稀土公司前身,我们几个就是这家企业的职工,后来跟着魏总,现在又到了永辉公司,这么多年来,不管企业效益好坏,我们都没离开过,就因为我们不愿参加文化培训,你就要把我们撵出公司,石总,你的手段也太毒辣了吧!” 石云峰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位老师傅,你完全是错怪我了!我让你们自己做选择,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使选错了,也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是我手段毒辣呢?大家评评理,我是不是很冤枉?” 那位中年职工把嘴一撇,“老师傅说得很对,你故意把参加文化培训跟将来的工作岗位联系在一起,我看你一点都不冤枉!你不是让大家评理吗?看大家怎么说。” “不冤枉,你就是手段毒辣。”几个人七嘴八舌,跟着起哄。 石云峰并未在意这些人的鼓噪,“别跟我讲手段,公司强制所有人必须参加文化培训,你们这些人在课堂上如坐针毡,跑到我这儿叫苦连天,我让你们自己选择参不参加文化培训,如果不参加文化培训,就等于拒绝服从公司安排,不愿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将来必然失去工作机会,不信就等着瞧吧。你们为啥不做出相反的选择?这能怨我吗?” “石总,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们呀!”人群中有人喊道。 “我只陈述事实,没有威胁任何人。” “不参加培训就会失去工作机会,这不叫威胁叫什么?” “不知道是大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还是我没把话说清楚。”石云峰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我再说一遍,不过我首先声明,我说这些话只想就事论事,丝毫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你们这些人文化素质本来就低,如果不参加文化培训,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还在原地踏步,将来的现代化生产线,跟你们原来从事的稀土资源开采完全不一样,机器设备和仪器仪表上的数字都看不懂,即使把你们安排到生产岗位,你们会干什么?不是我危言耸听,到那时你们自己就得把自己淘汰了!还用得着我威胁吗?” 说完这番话,石云峰发现对面这些人连窃窃私语的都没有了,办公室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阵,对面的人群中有人发问:“石总,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文化基础太差,就凭这次培训,你就保证我们能适应以后的工作环境?那也太神奇了!听了几堂课,感觉跟以前在学校听老师讲课的效果差不多,你把文化培训的作用看得太重要了!” “不是我把文化培训的作用看得太重要,而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说过不止一次,文化培训只是为了提升你们的文化素养,将来面对具体的现代化生产线,上岗前还要进行专业培训,但专业培训必须在一定的文化基础上进行,如果文化基础达不到要求,你就听不懂专业培训的内容,最终无法适应新的岗位。” 也许就是素质太低,石云峰讲得这么清楚,还有人没听懂,“最终离不开专业培训,现在的文化培训不是多此一举吗?” “问题是不对你们进行文化培训,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将来你们就更听不懂专业培训内容,到时候你能通过上岗考试吗?”石云峰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啥如此抗拒学习文化知识? 人群中有人问道:“石总,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参加文化培训,我们将来就不会失去工作岗位?” “原则上可以这么说,但是,参加文化培训不是走过场,要坐下来认真听课,培训结束后,考试成绩达到结业要求,再进一步参加上岗前的专业培训,拿到合格证书,就可以上岗了。” “什么?文化培训还要进行结业考试?成绩合格才能参加专业培训?石总,我们这帮人能坐下来把课程听完就不错了,你这要求太高,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恐怕没有几个能通过。”说这话的职工,本想糊弄过关。 石云峰料到部分职工会有这种心态,“既然是培训,就肯定有要求,如果不进行结业考试,谁还愿意认真听课?公司下这么大的力气组织培训,是要让大家的文化素质得到明显提升,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还不如让你们回家待岗。培训跟上班一样,除了工资照发,还有一定的奖金,但是,我们对学员有纪律约束,对遵章守纪的学员,工资奖金一分也不少,要是违章违纪,考试成绩不合格,大家收到的奖惩条例写得很清楚,希望回去仔细看看,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不讲情面。” 事到如今,有些人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一阵沉默之后,有位短发女工对周围的人说:“不就是坐在教室听课嘛,跟上班一样,工资奖金啥也不少,我愿意参加培训,即使有困难,我觉得咬咬牙可以坚持下来,不知你们几位怎么想的?”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又不太甘心。 看着面前这些人的表情,石云峰觉得大部分职工已经产生动摇,他欲擒故纵,“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事,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坐下来埋头工作。 听到石云峰下了逐客令,那位短发女工知趣地说:“刚才我已经表态,愿意参加文化培训,我先走了。” “咱们回去吧,不参加文化培训,还能干什么?总不能去当无业游民吧?公司肯定不会给无业游民发工资。”众人觉得再待下去毫无意义,大家三三两两陆续离开了石云峰办公室。......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传达室工作人员给石云峰送来一封特快专递,看信封落款就知道是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唐新民寄来的,拆开一看,果然是唐新民按照合作协议的乙方承诺,第一次向甲方汇报头一个月工作进展的书面材料。 从书面汇报材料可知,在第一个月,课题组仅用十天就基本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并已于半个月前把试验开展起来了,现在试验正按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石云峰已经两个月没接到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汇报材料,也许梁文建课题组遇到了难以克服的技术问题,说不定他们的试验已经处于停滞状态。 就在石云峰准备打电话向华昌材料研究院技术处询问原因的时候,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根据对方的自我介绍,才知道电话是华昌材料研究院财务处打来的。 根据合作协议,开发稀土永磁材料所需的六十万元科研经费,甲方分三次付清,每次二十万元。迄今为止,甲方已经支付两次共计四十万元,还差二十万,因为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按协议规定甲方需要马上付清余款,华昌材料研究院财务处催问剩余款项何时付清?并提醒石云峰,根据协议有关条款,如果在本月底之前不付清余款,就属于违约,乙方将用法律手段追缴余款。 过了这么长时间,既不知道试验取得了何种进展,又没收到梁文建的书面汇报材料,石云峰本来已经觉得郁闷透了,没想到对方单位的财务部门还找上门来催缴余款,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只顾收钱,也不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你说得没错,我们财务部门只根据协议催缴欠款,事情办得怎么样,那是技术部门的事,不归我们管。” 石云峰一想也对,人家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跟财务部门生气没有必要啊!“等我跟你们技术部门沟通后,余款的事好说。” 放下电话,石云峰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生气,业内闻名的华昌材料研究院,只收钱不干活,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 石云峰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抓起电话拨通了对方技术处老黄办公室的号码,“黄处长你好!我是永辉公司石云峰。” “石总,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石云峰把梁文建课题组的情况向老黄作了通报,“课题组没有消息,我可以再等等,但你们财务处刚才给我来电话催缴余款,他们告诉我,如果本月底之前不付清余款,华昌材料研究院就要用法律手段追缴。黄处长,接下来你说怎么办呢?” “原来是这样啊!”老黄也没料到课题进展如此糟糕,“石总,等我去课题组深入了解后,再向你汇报具体情况。至于财务处那边,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付款时间往后延,” 在石云峰的印象中,老黄还算诚实,既然他答应去梁文建的课题组了解情况,石云峰就只能等待他的消息了。 过了一天,石云峰接到老黄的电话,“石总,根据我的了解,梁文建的课题组前段时间确实遇到了技术难题,没有及时向你提供书面汇报材料,就是这个原因,一方面他们忙于解决技术问题,没有时间写总结材料,另外,试验没有取得进展,向你汇报后,反而让你着急。所以,他们就没向你汇报。” 都到这个时候了,石云峰才管不了那么多,他发出一连串追问:“遇到的技术难题,现在解决得怎么样了?试验有新的进展吗?按照目前的状况,他们何时才能拿出成果?黄处长,你既是管理者,又是见证人,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到时候拿不出成果,可要按协议办事啊!” ------------ 第13章 心里没底 去课题组深入了解后,黄处长才发现,梁文建被一个技术难题挡住去路,花了两三个月也没能解决问题,试验没有取得新的进展,这让老黄大吃一惊!因为合作协议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如果到时候拿不出成果,将如何收场? 凭梁文建的技术水平,按理说完全可以胜任这样的课题,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老梁多年来一直从事合金材料的研究,并取得过不菲的成绩,他在目前的华昌材料研究院,确实属于比较顶尖的技术人才。 只不过这次的课题——钕铁硼永磁材料,对老梁来说完全是新的领域,他需要边学边干,自然缺乏解决这一领域技术难题的经验。换做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会接手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陌生领域课题,也许他就是喜欢挑战,或者对该领域确实感兴趣,当时黄处长跟他一说,梁文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老黄以为他稳操胜券,没想到如今是这样的结果。 事已至此,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黄处长想听实话,他问老梁能否在协议规定的时间拿出结果?或者能拿出什么样的结果?跟上次回答石云峰的类似问题一样,老梁一再强调科研工作有其特殊规律,无法做出准确预测。 对于原创性的基础研究,梁文建说得确实有道理,因为存在许多未知因素,要想预测完成课题的具体时间和准确结果的确不容易,但像稀土永磁材料这样的课题,不仅属于应用型研究,而且钕铁硼永磁体在发达国家已经实现工业化生产,对外开放已有二十余年,国外有很多信息和科技资料可供借鉴参考,拥有这么多有利条件的情况下,老梁的说法就值得商榷了。 尽管老梁以科研工作的特殊性作为搪塞的理由,但华昌材料研究院跟永辉公司签订的合作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如果拿不出像样的成果,老黄真不知道如何向石云峰交代。 黄处长曾经也是科研工作者,虽然几年前脱离科研一线,到机关从事科研管理工作,但他还是能看懂科研试验的发展走向,尽管老梁找理由唐塞,根据老黄了解到的情况和目前取得的试验结果,他对梁文建课题组能否在协议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已经心里没底。 为了让事情不至于太突然,避免双方到时候显得太尴尬,黄处长打算提前向石云峰透露一点信息,好让石云峰有所准备。 电话打通后,老黄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石总,稀土永磁材料这个项目对永辉公司至关重要,你们早点布局就好了。” 石云峰觉得对方的话怪怪的,“早点布局,黄处长什么意思?永辉公司一直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在政府出手大力整顿行业乱象之前,谁也没想离开稀土资源,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当地稀土行业转变经营方向行动最快最早的企业。” “是啊,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在谈到上门寻求合作的原因时,就说过这方面情况,可是......”老黄有话要说,但又觉得有点张不开嘴。 石云峰听出对方好像有难言之隐,“黄处长,你有话就直说,咱们之间不要有什么顾虑。” “石总,也许我多虑了,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石云峰觉得莫名其妙,“你多虑什么了?既然想跟我商量事情,何必那么多顾虑?” “石总,这件事我实在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跟你说,否则就是对不起你。”老黄唉声叹气。 石云峰有点不耐烦了,“黄处长,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有什么事要是再不说出来,我就挂断电话了。” “好吧,”老黄停了停,然后说道:“假如我们这边的课题组,不能在协议规定时间内完成合作开发项目,石总,你能不能把结题时间适当往后延长一点?” 因为石云峰在三个月前的实地考察中,就发现梁文建课题组的试验停滞不前,加上已经超过两个月没有收到梁文建的书面汇报材料,他对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已经不抱希望,才立即转向盛凯金属研究所。 尽管老黄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番话,石云峰却一点也不意外,但他还是故作惊讶地说:“不能在协议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项目开发,这怎么可能?两个单位签订的正式协议岂能视为儿戏?延长结题时间,延长多少?半年,一年,还是两年?给我们永辉公司造成的损失怎么算?” 因为自知理亏,面对石云峰的愤怒,电话另一端的老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石云峰停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说:“石总,你消消气,刚才说的事情,只是我根据了解到的情况,自己做出的判断,课题究竟需不需要延期,还要看梁文建他们的试验进展,毕竟还剩下近三分之一的时间。” “但愿他们按照协议要求,如期拿出成果,对双方都有好处。否则,华昌材料研究院损失的是信誉,我们永辉公司损失的是时间和效益。”石云峰冷冷地说。 老黄当然希望双方合作成功,但他也确实知道梁文建课题组现在遇到了困难,为了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利益,他要尽量多给课题组争取一些时间,让课题组顺利完成开发试验,哪怕石云峰心有不满,他也要说出自己的想法,“石总,咱们双方都有一个相同的良好愿望,希望课题的开发按时取得圆满成功。但是,任何事情就怕万一,我的意思如果课题组在规定时间内即将取得成功,就差那么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在时间上给一些宽限?” 虽然老黄极力为课题组争取时间,但石云峰认为,即使多给他们十天半个月,梁文建的团队也不可能完成钕铁硼永磁材料的开发试验,为了给老黄一个面子,石云峰大度地说:“短期宽限没有问题,时间拖得太长,那就属于违约了。” 即使得到石云峰最低限度的承诺,老黄也觉得收获不小,结束通话后,他又专门去了一趟课题组,叮嘱老梁抓紧时间,不要辜负院领导的信任。 月初,石云峰再次接到华昌材料研究院财务处的电话,还是催缴合作项目的剩余款项,他感到很不爽,“技术处的黄处长告诉我,他已经跟你们财务部门打过招呼了,把缴款时间往后延,你们怎么又来催问了?” “老黄是跟我们打过招呼,但我们只同意把时间延长到上月底,现在已经是月初了,希望你们履行协议,尽快付清余款。另外,财务部门跟技术部门是平行单位,我们只管收支业务,技术部门的事,跟我们无关。” “关键是我们跟华昌材料研究院合作的科研项目,至今没有取得像样的进展,我们认为,在永辉公司已经付款三分之二的情况下,如果科研项目没有取得阶段性成果,永辉公司将暂缓支付剩余三分之一的科研经费。”石云峰干脆把话挑明。 “也就是说,你们永辉公司不想支付这笔欠款,那我们只能用法律手段追缴了。”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果然,只隔了两天,石云峰收到一份律师函,正是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法律顾问受财务部门委托,用法律手段催款来了。 这件事本来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不知因为石云峰没注意保密,还是其他原因,竟传到魏盛发的耳朵里,当天下午在走廊里见面时,老魏故作神秘地问:“石总,据说咱们公司被合作单位告上法庭了,合作的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却先打起了官司,你这合作还搞得下去吗?” “只是一个小纠纷,一封律师函,你听谁说咱们公司被告上法庭了?道听途说的事你还信以为真,如果被告上法庭,你这个法人代表能啥事没有吗?” 都说魏盛发早年混社会,其实这人不仅欺软怕硬,还胆小怕事,“小纠纷也要引起重视,可别把事情搞大了。对呀,我是公司法人代表,你在外面搞合作,千万别牵涉到我身上。” “放心吧,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当,任何事情都不会跟你发生牵涉。” 一封律师函,在石云峰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前些年在四通集团创业期间,经常因为货款纠纷或其它一些小事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永辉公司因为规模不够大,业务又单一,没有聘请常年法律顾问,看着手头的律师函,石云峰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不会亲自处理这种事,自然想到了四通集团的法律顾问王律师,便顺手抓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王律师你好!我是石云峰,如果现在有时间,请你到永辉公司我办公室来一趟。”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桑塔纳3000”驶入永辉公司大院,王律师下车后直奔石云峰办公室,“石总,有什么事?” “你先坐下。”石云峰把放在桌上的律师函递过去,“虽然你是四通集团的律师,但你是专业人士,这是永辉公司的事,还得请你帮个忙。” 接过律师函,王律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分析道:“这种事情用不着走法律程序,法院也不会受理,双方协商就可以了。石总,你想怎么解决?” “先别管我的意见,你再看看这个。”石云峰又从抽屉里拿出永辉公司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协议,递给王律师,“我们不付余款是有原因的,因为对方两三个月前就不履行协议了。” 王律师把协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有关条款看得格外仔细,然后十分肯定地说:“对方违约在先,你们不必支付余款。” 石云峰把一杯新沏的茶放在王律师面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律师,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结合这份协议的条款,你给对方一个回复,对方律师也许只知道接受追款委托,却不知道还有这份协议,你把协议复印件也一起寄给对方律师。” ------------ 第14章 讨说法 公司组织几百名职工参加文化培训,第一个月总算坚持下来了,到了发工资的日子,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职工都如数领到了当月工资,还有平均奖金。但是,每个班级都有几名学员的工资奖金受到不同程度的扣罚,这些人当然难以接受这一事实,他们情绪激动,骂骂咧咧,几十个人集合起来,要去找主管职工培训的总经理助理黄骁勇讨说法。 黄骁勇的办公室就在一楼,他跟基层职工打了多年交道,看见这些人从大门外涌进来,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干脆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打开,免得这些职工敲门。 几分钟后,一群人涌到黄骁勇办公室门口,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直接闯进来的时候,黄骁勇高声有请,“不用敲门,既然来了,那就不要站在门口,你们赶快请进吧!” 这群人怯生生地走进办公室,站在前面的几名职工,刚才在来的路上还出言不逊,这个时候好像变得有点腼腆,“黄助理,我们来打听一下,公司为什么扣罚我们上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为了表示对这些职工的尊重,黄骁勇也站起身来,“按照公司规定,在文化培训期间,各个班级由每堂课的老师负责考勤,下课后即使你回家睡一觉都没人管,但必须按时上课,还要遵守课堂纪律,按理说这管理办法已经比较宽松,可是,仍有个别学员无故旷课,或者迟到早退。月底,我们根据考勤表核算工资奖金,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奖惩条例,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表现对照一下,看看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黄助理,我们几个不仅一堂课也没耽误,而且从没违反课堂纪律,照样也被扣了工资奖金,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几位年龄较大的职工,看上去也不像调皮捣蛋的人。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可能就是月度考试不及格,这一条也在奖惩范围之内,你们是不是属于那种情况?” “可是,我们已经专心听课,认真学习了,但年龄大,基础差,那有什么办法?”这些职工显得很无奈。 “公司已经对你们的困难做了充分考虑,允许所有学员补考,无论月考还是结业考试不及格,都有若干次补考的机会,只要在培训期间补考合格,就会把扣罚的工资奖金还给你们。” “这么说来,我们非得参加补考了?”几位职工看着黄骁勇,眼睛里流露出无助的神情。 黄骁勇笑着鼓励道:“大家回去好好听课,抽时间把以前学过的课程再复习一下,补考的试题通常都要简单一些,我相信你们都能通过。” 一些年龄较大的职工离开后,办公室还剩十多人,黄骁勇下了逐客令,“你们还有事吗?没有事就回去上课。” 站在最前面一位四十来岁,长得并不魁梧但满脸横肉的职工,从衣兜里拿出一盒好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黄助理,请抽烟。” “对不起,我不会。” 这人把烟叼在自己嘴上,用打火机点着,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才慢条斯理地说:“黄助理,我们哥几个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是否高攀得起?” 黄骁勇跟社会上的这类人打过太多交道,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他显得非常平静,“交朋友?好啊!我没其他爱好,就喜欢结交朋友。” 横肉脸点了点头,“黄助理果然是个痛快人,今天下班后,我们哥几个请你喝酒,希望黄助理赏光。” “抱歉啊,我这人不喜欢应酬,喝酒就算了,再说,我跟你们刚认识,咱们还是君子之交为好。” “是啊,刚认识就请你喝酒,确实显得唐突,好吧,咱们来日方长,既然是朋友,今后相聚的机会很多,不在一朝一夕。”横肉脸停下来,装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不过,我们哥几个想请你帮个忙,但我又实在不好开口。” “咱们既然是朋友,就别不好意思,有事请讲,只要能办到,我将尽力而为。” “黄助理,你是主管职工培训的公司领导,公司扣罚我们工资奖金的事,全在你一句话,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黄骁勇假装没听懂,“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让我放你们一马,我把你们怎么了?” 横肉脸右边那位黑胖子好像很不耐烦,“那就直说吧,请你不要扣罚我们的工资奖金,不就是迟到早退无故旷课嘛,多大个事呀?扣罚我们的工资奖金,对公司有什么好处?” “还是这位朋友痛快,我就喜欢有话直说,但是坦率地讲,我不能给你们帮这个忙。首先,跟这位朋友的说法正好相反,迟到早退无故旷课不是小事,上班时间迟到早退无故旷工都要扣罚工资奖金,培训期间要求不变,这是奖惩条例写得清清楚楚的;第二,虽然我主管职工培训,但公司领导没有赋予我帮助职工逃避处罚的权力;第三,如果对你们网开一面,对那些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的学员就是最大的不公平!第四,公司领导早就说过,上班时间永辉公司没有特殊职工,培训期间也不应该有特殊学员。希望大家不要让我为难。” 话音刚落,横肉脸左边那位光头男把嘴一撇,“不要跟我们扯一二三四条,更别张口闭口公司领导,老魏还在混社会的时候,我们就跟在他左右,后来他进企业当工人,我们也跟着他进了企业,直到他当盛发公司的老板和永辉公司董事长,我们一直跟在他身后。黄助理,你才来了几天,有我们对他了解吗?” 黄骁勇点了点头,这帮人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来找茬的,他不卑不亢地说:“别扯远了,咱们就事论事,我知道你们跟随老魏多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工作时间还是培训期间,迟到早退旷工旷课,都属于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行为,违章就得受到处罚,即使老魏来处理,他也得按奖惩条例执行。再说,现在永辉公司的领导,可不止老魏一人啊!” 横肉脸接了过去,“黄助理,你还别这么说,无论在盛发稀土公司前身,还是后来的盛发稀土公司,我们这帮人从没受到过处罚,只是到了现在的永辉公司,才限制了我们的自由,还时不时被罚款。没想到一个文化培训,也被你搞得这么严肃,你不也跟我们一样,就是个打工的吗?干嘛拿鸡毛当令箭?” 这些人先摆老资格,然后祭出跟董事长老魏的关系,就是想不受约束,还能免受处罚。其实,这样自以为特殊的职工,在任何一个规模稍大一点的单位都存在,只不过有些单位管理严格,让这些人成不了气候,有些单位的领导不敢理直气壮地管理,让这种人搞起了特殊化。 现在看来,原来的盛发稀土公司在行业乱象中都没趁机挣到钱,反而被魏盛发搞得濒临破产,不是没有原因的。魏盛发不仅不善管理,还任人唯亲,没有原则,自己在社会上混迹多年,却被那些围着他转的人把企业搞得乌烟瘴气,他根本拿不出任何治理办法,企业最终经营不下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观石云峰的四通集团,产品种类多,技术含量高,产值规模大,职工多达一万多人,管理难度大得多,但石云峰采用现代企业管理方法,任人唯贤,坚持原则,公司领导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即使石云峰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永辉公司,很少主动过问四通集团的事,那么大的一家企业,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仍然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只有比较,才看得出差别,对魏盛发和他周围这帮人,黄骁勇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对于横肉脸的挖苦,黄骁勇并不在意,他的格局没那么低,但他对这帮人的过往经历并不认同,“此一时彼一时,老黄历就不要翻了,如果那些经历也值得炫耀,有你们这帮人辅佐魏总,盛发稀土公司又怎么会难以为继呢?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对你们这些行为的纵容,才导致老魏的企业经营不下去。各位,认清现实吧,不要在旧梦中沉睡不醒,但愿你们不是那种装睡的人,否则,被时代抛弃了,还浑然不知。” 在四通集团高管的位置上,黄骁勇受同事们的影响,通过不断学习,现在俨然成了很有内涵的行政领导,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费了这么多口舌,不仅没能起到任何作用,还不断被教训,光头男沉不住气了,“黄助理,看来这个忙你是绝对不帮了?” “前面已经说过,我帮不了你们,因为我没那权力。我劝你们回到教室,认真听课,好好接受文化培训。” 黑胖子把嘴一撇,“你以为我们会听你的话?你算哪棵葱?” 黄骁勇淡然道:“我没有你们资格老,也没有你们跟老魏那种老关系,我只是个新来的,但这丝毫不影响要求你们参加培训和接受处罚。你们可以不听我的劝告,只不过下个月继续受到处罚,可别怪我没提醒大家。” 横肉脸彻底撕下伪装,他坏笑了一下,“黄助理,你这么油盐不进,就不怕受到报复吗?你可别忘了,老魏最早在黑社会混,跟在他周围的人,有几个好惹的?” 不得不说,以横肉脸为首的这帮人,还是有些头脑,他们先提出交朋友,再摆老资格,然后祭出跟魏盛发的老关系,最后一招,直接威胁,这种有条不紊、层层推进的方式,要是用来对付一般人,怕是早就奏效了。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次面对的黄助理,在四通集团早就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把戏,黄骁勇要是没有这点本事,也不可能坐到四通集团行政副总的位置。 ------------ 第15章 没有真胆量 通过前期的调查了解,黄骁勇早就知道魏盛发的底细,这帮人搬出老魏的过往经历,无非是想拉大旗作虎皮,说明他们是魏盛发的喽啰,同样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面对横肉脸赤裸裸的威胁,黄骁勇气定神宁,面不改色,拍手叫好,“这位朋友终于说出了你们的心里话,不过,对于你们当面发出的威胁,我也有几句话要说,首先我要声明,这里是企业,老魏是企业负责人,而不是黑社会老大,你们跟在他身后,是永辉公司的员工,而不是大佬手下的喽啰,既然是企业员工,就必须自觉遵守企业规章制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另外,作为管理人员,我按规章制度办事,属于坚持原则,无可厚非,只要行得端走得正,我相信邪不压正,你们好不好惹?我没想过。” 黑胖子耸了耸肩,“黄助理,你最好想清楚,免得哪天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黄骁勇马上抓住这句话不放,“这位朋友,对你刚才说的话,我是不是完全可以这样理解:通过今天这件事,如果我在今后遇到暗算或有什么不测,一定是你们几个所为?” 绕来绕去,最终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些人当然不愿吃这种亏,他们异口同声地否定,“黄助理,你可别这么说,我们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我没有冤枉你们呀!大家刚才也应该听得很清楚,这两位朋友一个问我怕不怕报复,另一个提醒我避免被暗算,要不要我把这两句话提供给公安部门,听听他们怎么分析?” 这帮人没有真胆量,黄骁勇的将计就计,让他们陷入被动,“黄助理,他们就那么一说,随便两句话,你还这么当真,你这人也太小气了!”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两句话,那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我告诉你们,如果不服气,可以跟我明着来,我愿意奉陪到底,要是在背后玩下三烂,这两句话就是证据!” 光头男没有被黄骁勇的气势吓到,“黄助理,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凡是跟矿产资源沾边的企业,为了争夺资源,都有过打打杀杀的经历,面对这种企业的职工,劝你不要太自信!” 黄骁勇点了点头,“你说这种情况我早有耳闻,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说法,并不是涉矿企业的所有员工都参加过打打杀杀,也许你们这帮人曾经为当时的老板干过那种事。我也有一段过往经历,不知你是否感兴趣?在城市老城区改造的拆迁过程中,所有开发商都不愿面对盘踞在改造片区的地头蛇,我就亲自处理过那种事情,也没觉得多么可怕。” 横肉脸不以为然,故意挑衅道:“看不出来,黄助理还有三国时期浑身是胆的赵子龙风范,既然如此,要不要抽时间找几个兄弟陪你练练?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黄骁勇当即应战,“可以啊!不过干嘛找别人?你们几个就可以,单挑还是群殴,你随便选。” 黑胖子一扬脖子,“哟,第一次见到这么牛逼的,哥几个,要不要现在就给黄助理一点颜色看看?” “慢着!”黄骁勇淡定地摆了摆手,“这里是企业的工作场所,我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如果动起手来,我把你们打了,属于正当防卫,你们把我打了,属于寻衅滋事,无论如何都对你们不利。你们目无法纪,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往火坑里跳。所以,你们真要跟我找别扭的话,咱们今天下班后,哦,今天下班我有事,明天吧,明天下班后到河边的沙滩上,那里没人看见,下班后我到河滩等你们,咱们不见不散。” 横肉脸想了想,对旁边的人说:“黄助理说得对,在工作场所动手,不管输赢都是我们理亏,一旦警方介入,我们就麻烦了。那就明天下班后,跟黄助理在河滩见。哥几个,听我劝一句,黄助理这人不坏,明天对他下手不要太狠。” 这帮人离开后,并没有回去上课,而是听从横肉脸的建议,找了个小饭馆商量对策。横肉脸名叫冯涛,外号人称涛哥,虽然喜欢打击斗殴,但遇事不鲁莽,有点头脑,尽管在这帮人中他年龄不算最大,他却是这帮人心目中的大哥。 冯涛认为,黄骁勇作为四通集团的行政副总,现在又是永辉公司总经理助理,深得石云峰信任,他能说出那些话,绝不是虚张声势,在跟他交手之前,最好了解一下他的底细,“在咱们这帮兄弟中,有没有亲戚朋友在四通集团上班,或对四通集团有所了解的人?” 有三个人举手应答,“我表哥在四通集团当工人。” “我姨父好像是那里的一个工段长。” “我表姐夫在四通集团生产部当副主任。” 冯涛点头,“好,现在就给你们的亲戚打电话,或亲自跑一趟,从他们那里详细了解黄骁勇的背景和过往经历,明天中午之前,把了解到的情况向我汇报。” 第二天上午,只上了第一节课,以冯涛为首的六七个人就集体逃课了,他们再次聚集到昨天那家小饭馆。 第一个汇报的是他表哥在四通集团当工人的小兄弟,因为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没有具体细节,他汇报的情况没有引起冯涛等人的兴趣。 第二位汇报的情况,时间地点确切,细节详实,特别提到黄骁勇帮助四通集团房地产公司,对付老城拆迁改造片区的地头蛇,不仅成功将对方制服,而且将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确保不引发刑事治安案件,其掌控能力令人佩服。 第三位在汇报中提到的情况,也跟四通集团房地产公司有关,为了一处沙场的控制权,黄骁勇联合他的一帮战友,在跟对方的较量中,通过实力和智慧,妥善处理了双方的矛盾,这一事例也让冯涛觉得真实可信。 通过对了解到的情况进行分析,再结合昨天跟黄骁勇面对面交锋留下的印象,冯涛认为,黄骁勇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对手,就他们这帮人的实力,要想跟黄骁勇硬杠,无论单挑或群殴,都没有胜算的把握,还不如当一回缩头乌龟。 第二天上午,黄骁勇例行检查课堂纪律,课间休息时看见冯涛跟几个人站在一起抽烟,他走过去打招呼,“那天跟我在办公室纠缠了一个多小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 因为昨天下班后爽约,冯涛自知理亏,态度有所缓和,“我叫冯涛,他们几个你也认识了,他是光头,那是黑胖。” “冯涛,你这人不讲信用啊!说好的昨天下班后在河滩见面,我在那里等你们,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你们的影子,害得我很晚才回家,你是不是故意放我的鸽子?” 提起那件事,冯涛更觉得无地自容,赶紧找理由搪塞,“黄助理,昨天家里有点急事,没有提前通知你,不好意思啊!” “昨天耽误了,哪天再约?你定个时间,地点还在河滩上。” 冯涛苦笑了一下,“黄助理,那天在你办公室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这么当真啊?既然过去了,就算了吧,还约什么呀。” 这几个家伙昨天故意失约,黄骁勇就知道他们胆怯了,既然对方主动后退,他又何必步步紧逼呢?“好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过,要是你们哪天又想跟我动手,我随时奉陪。另外,培训纪律一定要遵守,这件事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 如期收到盛凯金属研究所的第二份书面汇报材料,石云峰通过比较,从中可以看出,唐新民团队无论试验方法和材料性能评价手段,都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梁文建团队不一样,石云峰认为,唐新民团队的实验方法虽然对原材料纯度要求较高,试验条件也较为严格,但试验进展明显,对材料性能提升具有促进作用。 反观梁文建团队,在头两个月根本没有提供书面汇报材料,三个月后收到的第一份材料表明,老梁的思路还在他原来的专业范围,此后遇到技术难题,试验进展缓慢,也就不难理解了。 按照协议规定,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已经到期,按理说对方应该给个说法,但石云峰既没接到电话,也没收到信件,好像没有这回事似的,当他把电话打到对方技术处,准备询问什么情况的时候,接电话的不是黄处长,而是一位女士。 “请问黄处长不在吗?” “对不起,老黄出差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我姓李,也是技术科的。”对方的态度好像比较冷淡。 出于礼貌,石云峰征询到:“哦,那我就叫你李处长吧?” “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还不知道你是哪位呢?”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永辉公司的石云峰,一年前跟贵院签订了合作开发稀土永磁材料的协议,按照协议规定,现在已经到了结题时间,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问一下,咱们那个课题结束了吗?取得了什么样的试验结果?” “你问这个呀?合作这件事我也知道,但课题结没结束,取得了什么结果,技术处是管理机构,具体情况你应该去问课题组,他们会给你答复。” “李处长,课题组一直搪塞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得到他们的消息了,我想技术处既是业务管理部门,一定知道课题完成情况,另外,你们又是甲方跟课题组之间的桥梁,我跟课题组联系不上,就只能求助于你们了。” “其实吧,课题组的情况我们倒是知道一些,现在到了协议规定的期限,他们确实没有完成科研开发任务,但你们甲方不是也没有付清拖欠的科研经费吗?” 乙方不检讨自己违约在先,却一直抓住甲方未付余款不放,这让石云峰很无奈。 ------------ 第16章 失去信任 因为早就不指望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结果,现在这样的局面,在石云峰的预料之中,但凡事讲究好说好散,没有完成合作项目,只要有一个好的态度,给出一份书面材料,讲清楚遇到的困难,把最终的实验结果呈现出来,石云峰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一定会理解对方的难处。 但合作方的课题负责人不知踪影,技术处的黄处长避而不见,出面接洽的李处长态度冷漠,这让石云峰心生不爽,永辉公司毕竟投入了四十万科研经费,如果对方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束,石云峰当然不能罢休。 李处长是技术处的工作人员,却以甲方未付清剩余经费为由,替己方课题组开脱,石云峰认为这很不正常,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对方,“李处长,甲方至今未付清剩余科研经费的原因,你们技术处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你们违约在先,近半年没有给我们任何汇报材料,使我们对课题进展一无所知,永辉公司当然有理由拒绝支付剩余款项。” “我记得黄处长曾说起过,通过协商,你同意给我们的课题组一定时间的宽限,你为什么不先把剩余经费付清?说不定我们这边的课题组,过段时间就把成果拿出来了。” 对方想空手套白狼,石云峰当然不能上当,“黄处长确实跟我商讨过延期的事,但我并没有付款方面的任何承诺。因为乙方的违约行为,已经让我们失去了信任,如果甲方付清余款,李处长,你能保证在一两个月之内,课题组能拿出预期的技术成果吗?” 涉及具体问题,对方马上往后退,“我们是管理部门,没法向你保证任何事情。” “这不就得了嘛。所以,咱们还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一下如何终止合作协议吧,延不延期我看没有任何意义了。” “终止合作协议?你们想怎么办?”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让梁文建课题组提供一份试验报告,详细列出迄今为止的试验方法和取得的试验结果,然后双方停止一切接触。”这是石云峰早就想好的办法。 “既然试验没有取得成功,那些试验方法和结果,对你们有什么用呢?” “李处长,我们投入了几十万科研经费,即使试验没能取得成功,向合作方提交一份详细的工作总结,我们这要求不过分吧?把几十万丢进水里,也该听见一点响动呀!” “虽然要求不算过分,但你们毕竟没有按协议付清余款,所以,提交试验总结的要求,恐怕难以如你所愿。”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在电话里白费口舌了。”说完,石云峰挂断了电话。 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罢休,付出了几十万,最终连一份工作总结都见不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石云峰给王律师打电话,让他过来商量对策。 王律师建议先给对方发律师函,提出甲方的要求,如果对方无动于衷,那就通过法律程序解决问题。 对方接到律师函之后,虽然马上做了回复,但仍要求甲方先付清余款,这跟对方技术处李处长的说法如出一辙,石云峰觉得再也没有商量余地,他吩咐王律师,马上起诉华昌材料研究院。 当经办法官看了起诉状,得知被告方还是有名的科研单位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场官司事实清楚,如果被告方理性对待,双方通过协商就能化解矛盾,使问题得到妥善解决,根本不用走法律程序。法官决定不予立案,召集双方当事人进行民事调解。 双方律师代表当事人到庭接受调解,法官认为,原告支付了科研经费,要求被告提供详细的工作总结报告,完全合情合理。被告违约在先,又没在协议规定期限内完成约定的科研项目,提出原告付清余款才提供工作总结报告的要求,跟双方签订的协议相悖,法官希望被告履行自己的义务,答应原告的要求。 被告律师跟当事人商量后,同意答应原告的要求,但他们认为,原告支付的经费已经用完,要提供完整的试验报告和工作总结,需要继续投入人力资源,所以,他们希望原告即使不付清余款,也要再付五万元。 王律师把这一情况及时向石云峰作了通报,石云峰认为四十万都付出了,本不打算跟对方计较区区五万元,但在这次合作过程中,华昌材料研究院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好印象,石云峰决定,只要被告方提供从合作开始到现在的资金使用明细,如果确如被告所说,此前的资金已经用完了,为了完成工作总结和试验报告,他可以答应被告的要求,再付五万元。 但是,当被告律师把原告的条件向当事人作了通报后,当天下午接到委托人的电话,要他无条件接受调解,华昌材料研究院同意向原告提供正式的工作总结和试验报告。 当面向石云峰汇报调解结果后,王律师分析了对方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石总,我认为你提出的那个条件,让对方感到很麻烦,毕竟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两年的资金使用明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被告就退却了。” “嫌麻烦是一方面,另外,我总觉得以前提供的经费还没有花完,毕竟对方课题组大致做了多少工作,我还是基本有数的,如果提供的资金使用明细不能自圆其说,对方害怕露馅。” ...... 盛凯金属材料研究所的唐新民团队,在接受合作开发钕铁硼永磁材料课题后,根据用途和市场情况,决定首先开发烧结钕铁硼永磁材料,他们制定了由易到难的试验方案,以众多工艺技术为参考,第一步采用合金法,试验开展不到两个月,就得到了第一批永磁材料样品,经过工艺优化,使永磁体的磁性能达到了文献报道的最高水平,这一结果在第二个月的书面汇报材料中,唐新民就向石云峰作了通报。 但是,采用合金法工艺路线制备钕铁硼永磁材料,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需要较多的重稀土元素,如铽(Tb)镝(Dy),等等,而这些重稀土往往价格很高,这就导致最终的稀土永磁材料成本太高,完全不利于应用与推广。 唐新民团队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之所以还要走这一步,是因为他们想借此进入稀土永磁材料这一领域,熟悉有关原材料的性质和使用方法,积累稀土永磁材料性能检测方面的经验。 看到第二次书面汇报材料的试验结果后,石云峰不仅备受鼓舞,而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尽管通过面对面交流,以及外围了解,石云峰对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唐新民团队印象不错,但跟华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在见到第二次书面汇报材料的结果之前,石云峰还是在心里为这次合作捏了一把汗,几十万的投入要是再次打了水漂,他跟自己都没法交代。 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石云峰赶到盛凯金属研究所,除了亲自观看制备试验和永磁材料性能检测过程,在跟唐新民的交谈中,他想知道这种材料是否现在就可以应用于工业化生产。 “石总,我们现在研制成功的这种材料,性能完全符合使用要求,工艺技术也可以用于工业化生产,但产品成本太高,用户难以接受,下一步我们要在降低成本上下功夫。目前取得的试验结果,只是这一课题往前迈出的一小步。”唐新民解释道。 一说到成本,石云峰马上有了共同话题,“有了这一小步,就有接下来的一大步,所以,即使只迈出了一小步,也照样可喜可贺!你说到降低成本,这太重要了!再好的产品,如果成本太高,用户就接受不了,也就没有市场。不过唐工,现在成本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工艺路线不合理。我们现在使用合金法,需要较多的重稀土元素,你知道几乎所有重稀土都很贵。下一步试验,我们要改变原料路线,先用烧结法制成钕铁硼基料,再采用晶界扩散法,在烧结磁体表面,覆盖铽(Tb)或镝(Dy)等重稀土的氟化物、氧化物或合金化合物,进一步经低于烧结温度的热处理,使重稀土沿着晶界的液相进行扩散,在液相中扩散的重稀土铽或镝,置换主相晶粒表层中原有的钕(Nd),从而形成重稀土与铁和硼的固溶体,这样处理后,主相晶粒的里层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在增强晶粒表层的磁晶各向异性场的同时,并不改变整个磁体的内禀特性。” 据唐新民介绍,相比传统的合金法或元素添加法,晶界扩散法可节省不少重稀土的用量,这是成本降低的关键因素。 尽管不是专业人士,凭借其毕业于大学物理系的背景,石云峰还是基本听懂了这番相当专业的介绍,他对唐新民团队接下来的工作更有信心了。 因为心情超好,当天晚上,石云峰破例宴请课题组的全体成员,表达他对科技工作者的崇敬之情。 在回程的火车上,想起这次跟唐新民的接触过程,给石云峰的感受,他觉得唐新民工作思路清晰,不仅对课题有深入的了解,而且有面对技术难题的思想准备。 与此相比,石云峰认为,华昌材料研究院的梁文建团队,似乎对从事的研发课题缺乏了解,工作没有规划,开发试验做到哪儿算哪儿,一旦遇到技术难题,就束手无策。 在石云峰印象中,从唐新民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无论在梁文建的书面汇报材料中还是跟他面对面交流,都从来没提到过。梁文建课题组采用的方法,好像也是从合金法开始,只是由于试验过程遇到技术难题,一直没得到解决,试验就停滞不前,唐新民课题组在这一阶段,似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 第17章 配合默契 亲眼所见的事实,让石云峰信心大增,从盛凯金属研究所回来后,他先把情况向魏盛发作了通报,老魏不仅没有分享的喜悦,反而显得十分冷淡,“都过去一年多了,才取得这么点进展,离赌局设定的条件还差十万八千里,石总,这点进展不值得高兴,你还得抓紧时间呀!” 都想赢得赌局,但两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石云峰一心想让永辉公司转变经营方向,摆脱对稀土资源的依赖,魏盛发则根本不顾公司的未来,他想赢得赌局,只是看中了石云峰在永辉公司的几亿资产。 就像棋盘两边的一对棋手,石云峰每走出有利的一步,魏盛发都觉得对自己是一种威胁,他不管对方获胜的意义,只希望石云峰最终失败,那几亿资产就归他了。 意识到魏盛发的小人格局,石云峰不仅决定从此以后,在稀土材料开发取得完全成功之前,不再向魏盛发通报项目进展,而且坚定信心,一定要把项目开发成功,并实现工业化生产,为了让永辉公司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必须赢得这场赌局。 因为此前跟华昌材料研究院合作不顺利,石云峰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向四通集团的同事们通报稀土材料项目的进展了,即使聚到一起,石云峰也尽量避开稀土材料方面的话题,因为自己草率行事,没有选准合作伙伴,导致首次合作失败了,他觉得没法向那些同事解释,还不如闭口不谈。 现在情况不同了,盛凯金属研究所的课题组不仅拿出了稀土永磁材料样品,对方项目负责人还提供了清晰的工作思路和切实可行的试验方案,石云峰觉得有必要把这一进展跟老同事们分享。 两天后的一次四通集团高层会议结束后,石云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小片灰黑色金属物品,他拿在手里对大家说:“这就是合作伙伴开发出来的稀土永磁材料样品。” “好长时间没听你提这件事了,没想到样品都出来了,看来项目进展顺利,接下来该准备生产线建设了吧?”同事们七嘴八舌地问。 “因为初次接触稀土材料,先期走了一段弯路,现在总算步入正轨,近两三个月可以说进展神速,但离成功还有一段距离,就这件样品的工艺技术而言,生产成本太高,实现工业化意义不大。合作方接下来要通过工艺路线的改变和优化,把成本降下来,才能考虑建设工业化生产线。”石云峰为人坦荡,从不避讳自己在工作中的失误。 没有人关注此前走过的弯路,大家都建议为生产线建设提前做准备,毕竟生产项目的建设,涉及资金筹措、场地规划、安全环保评估等一系列工作,其中任何一项都不是能够轻易完成的任务。四通集团几位高管跟石云峰心有灵犀,把他想说的话,都替他说出来了。 石云峰非常清楚,将来建设稀土永磁材料生产线,必须依靠四通集团这些管理人员,因为永辉公司管理层,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既不具备生产线建设经验,也没有那样的素质。尤其是董事长魏盛发,一门心思放在如何钻政策空子上,总想打稀土资源的主意,巴不得石云峰转变企业经营方向的计划失败才好。 几位同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石云峰忍不住笑了,“还是咱们配合默契,今天跟你们通报这件事,就是想请大家有个思想准备,项目的工业化即将进入前期准备阶段,永辉公司那边没有可用之人,很多工作可能就要麻烦大家了。” 财务总监何树青首先表态,“按照沈总以前的分析,稀土材料表面上看是永辉公司的项目,实际上早晚会成为四通集团的事,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石总尽管交代。” 常务副总沈岚善于从全局考虑问题,“石总,对即将开始的前期准备工作,你有什么计划吗?” 石云峰亲自主持建设了四通集团的所有生产项目,具有丰富的项目建设和管理经验,但眼下的稀土永磁材料项目跟以前的生产项目有所不同,以前的项目都是引进成套的工艺技术,对方会提供所有需要的技术文件,而稀土材料属于自己开发的项目,工艺技术当然由合作方提供,安全环保方面的材料和手续,则需要自己解决,合作方只能提供必要的技术参数。 虽然事情不是太着急,为了让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石云峰还是当场做了分工,他自己除了负责统筹整个稀土永磁材料项目的实施,还要跟地方政府协调,去有关部门立项,并申请项目建设用地,何树青负责建设资金的筹措和调配,沈岚跟环保和安监部门联系,着手开展项目的环境和安全评估。 因为永辉公司办公室都是魏盛发安排的一帮闲散人员,各方面工作能力都很差,加上老魏对稀土材料项目一点也不热心,自从开始准备工作以后,石云峰干脆把很多事情都放在四通集团去做。四通集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全都是根据能力招聘的,完全适应集团公司各方面工作的需要。 根据石云峰提供的资料,办公室工作人员只用了三天,就分别完成了一份项目可行性报告和一份项目立项建议书。 石云峰是闻名省内的企业家,当地政界人士对他自然很熟悉,当他把这两份材料放在天泉县发改局分管工业项目的刘副局长面前,对方跟他寒暄一番后问道:“石总,四通集团又要做什么新项目?” “这次不是四通集团,是永辉公司,为了配合政府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号召,我们这个项目完全符合国家产业政策,你一定感兴趣,希望发改局尽快立项。” 刘副局长一边翻看立项报告,一边说话,“再着急也得走必要的程序,即使我们部门不耽搁,十几个部门的公章盖完,少说也要一个月。急什么嘛,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办。” “哎哟,刘局,企业都停产整顿一年多了,职工们没事干,公司只能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文化培训,不但给他们全额发工资,还要聘请教师,并配备专门的管理人员。企业没有收入,每天却要一大笔支出,我们怎能不着急呀!”毕竟求人家办事,要是在其他场合,石云峰就得说对方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然两人算不上多好的朋友,起码是老熟人,老刘说出了肺腑之言,“整治稀土行业乱象,就是我们部门牵头执行的,你们这项目,不仅符合产业政策,也是我们鼓励的发展方向,我可以现在就给你批准立项,但其他部门我管不了,而且规定的程序还必须走,石总,你能想出其他好办法吗?” 石云峰点了点头,“我理解办事程序,哪一步都不能少,在你们这里把手续办了,其他部门让我们亲自去跑,刘局,你觉得能节省点时间吗?” 老刘想了想,他相信石云峰在天泉县的办事能力,“要是你亲自跑,也许能节省几天,但愿你碰到的都是像我这样的老熟人,如果给你办事的人是新面孔,那就不敢保证了。” “谢谢刘局提醒!但愿我们遇到的都是像你这样的好领导。” “不用谢。石总,有事你先去忙,就算你等在这里,我也不能马上给你办立项手续,你起码得让我把两份报告看完呀!” “好,我明天上午再来,你觉得可以吗?刘局,今天下班后有没有安排?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老刘赶忙摆手拒绝,“谢谢石总的好意!喝酒就免了,我还是抓紧时间审核你们的可行性报告和立项建议书,争取尽量早点从我们部门放行。” 石云峰对项目建设流程太熟悉了,所有项目都必须先在发改部门立项,然后才能到其他职能部门办理相关手续或证照,没有获得立项资格的项目,其他机构看都不看就会给你扔出来。 刘副局长在上班时间跟有关人员打过招呼,利用下班时间在家里看完了永辉公司的两份材料,他觉得该项目符合立项条件,同意给予立项。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石云峰的车停车县发改局的办公楼前,他直接来到刘副局长办公室,没等他坐下,老刘就从抽屉里取出立项批文递给他,“石总,永辉公司的稀土材料生产项目已经正式立项,剩下的工作,你自己去跑吧。” 没想到老刘这么痛快,石云峰非常感激,“谢谢刘局!哪天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吃饭是小事,以后再说,快去忙吧。” 从老刘办公室出来,石云峰坐上车,直奔开发区管委会,因为他想把稀土永磁材料生产项目建在天泉县开发区。 到了管委会,才发现刘副局长一语成谶,石云峰从管委会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前段时间县里进行了机构调整,管委会主任和三名副主任,都是从几个农村乡镇调过来的新人。 按照悬挂在迎宾大厅墙上的领导分工说明,石云峰找到负责新项目的李副主任办公室,进门后,没等他自我介绍,这位白胖的副主任正在电脑上忙活,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李主任,我是永辉公司的,我们有个新项目想进开发区,这是发改局的立项批文和我们这个项目的材料。”说完,石云峰把一摞文本递了过去。 “先放这儿吧。” 放下文本后,石云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进一步指示。 见石云峰没有离开,李副主任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李主任,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个项目的建设用地,什么时候才能批下来?” “还不知道你们的项目能不能进开发区,现在就跟我要建设用地,你也太着急了!” ------------ 第18章 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在四通集团,这种事本不该石云峰亲自出面,但永辉公司无人可用,石云峰只能亲力亲为。开发区这位李副主任此前在偏远乡镇工作,可能不太关注本县经济,或者石云峰在自我介绍时,提及的单位是永辉公司,而不是大名鼎鼎的四通集团,所以,对站在面前的石云峰毫无感觉。 石云峰跟有些大企业领导不一样,在待人接物和社交礼仪方面一直比较低调内敛,但面对李副主任的傲慢态度,他心生不快,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此情形,李副主任丢开鼠标,强压怒火,“你不是没有事了吗?这间办公室是我的工作场所,你赖着不走,什么意思?” “知道这是你的工作场所,我没想赖着不走,李主任,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李副主任显得很不耐烦,“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石云峰简要介绍了项目背景,“为了配合政府部门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企业已经停产整顿一年多了,现在不仅有了新项目新产品,而且新项目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希望开发区能尽快审批项目建设用地。” 李副主任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就这种事呀,任何一个想进开发区的企业,都能说出自家项目一大堆优势,谁不说自己的项目好?问题是我们不能只听你说,我让你把材料放在这儿,我们要根据你提供的材料,分析项目优缺点,再结合具体情况,经过讨论决定项目能否进园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跟开发区打过多次交道,四通集团的刹车片生产项目就落在开发区,石云峰早就熟悉这套程序,还用李副主任白费口舌?“李主任,我们这个项目配合了政府部门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用市发改局的话说,具有导向作用,因为情况有点特殊,能不能请开发区特事特办?” “配合政府工作也好,市发改局的评价也罢,这些都是你说的,口说无凭,你只有拿出上级部门的红头文件,方能说明你们的项目情况特殊,开发区才能考虑给你们特事特办。” 这可难住石云峰了,当时只是有关领导的几句话,他上哪儿去找红头文件呀!石云峰无可奈何,“请问李主任,如果按照你说的这套程序,办下来得多长时间?” “这可说不准。你回去等着吧,有消息就会给你打电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石云峰只能悻悻地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他越发觉得这件事必须高度重视起来,因为生产场地不确定,往下的很多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想到这里,石云峰抓起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接起来之后,他首先自报家门,“徐县长你好!我是石云峰。” “石总你好!你这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徐副县长在天泉县分管工业,前些年因为四通集团的项目,石云峰跟他没少打交道,两人性格类似,交往多了,自然视彼此为知己,免不了有些私交,但一般情况下石云峰不会打扰对方,避免让外人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为了永辉公司的稀土材料项目,石云峰再次拨通了这个电话,他感到有些不安,“本来不想打扰你,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咱俩之间无所谓打扰,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石云峰向徐副县长通报了在开发区遇到的情况,“原本我跟开发区的几位领导是很熟悉的,据说前段时间机构调整,管委会新班子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根据我的判断,我们这个项目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但管委会的经办副主任让我们等待,时间不确定,这让我很着急。” “我知道管委会班子成员全是新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哦——”石云峰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怕徐副县长也不认识管委会的人,岂不让徐副县长为难?“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过问一下,我们那个项目的建设用地,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下来?” “这个嘛,”徐副县长略作停顿,他是主管工业的副县长,而开发区管委会的班子成员是从偏远乡镇调上来的,他以前跟那些人从没有任何交集,那些人也许知道他的名字,绝对谈不上熟悉,但老朋友石云峰的求助,他硬着头皮也得答应下来,“没问题,我先打听一下究竟什么情况,再跟你联系。” 不愧是志趣相投的老朋友,这位徐副县长还真办事,当天下午临下班前,石云峰接到徐副县长的电话,“石总,县府班子下午有个会,散会后我亲自去开发区跑了一趟,经打听,管委会主任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又找了主管新项目的李副主任,他告诉我,你们那个项目的材料他刚看完,项目本身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但是,据说你们永辉公司现在的占地面积就很大,新项目放在现有场地绰绰有余,所以,他不主张你们这个项目进驻开发区。” 这一情况出乎石云峰的预料,令他措手不及,情绪有点激动,“徐县长,这只是那位李副主任的个人看法吧?项目能否进驻开发区,按照以往的经验,是不是还要经过管委会讨论,甚至征求你们县府的意见,才能最终决定?” “是的,那位李副主任自己说了也不算,但他还跟我提到另一个情况,就是土地管理部门前段时间下发的通知,其实我对那个通知也有印象,通知指出,根据国家有关政策,各地方政府在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要最大限度节约土地资源,现有场地能铺开的生产装置,禁止占用新的土地资源。” 徐副县长提到的两个消息,让石云峰感觉情况不妙,但他仔细一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徐县长,我也有项目进驻开发区的两个理由,其一,我们这项目不仅顺应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政策要求,得到了市发改局的肯定,而且稀土新材料属于高新技术产品,管委会的李副主任也认为项目本身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其二,永辉公司现有占地面积确实不小,但都在偏远的山沟里,稀土永磁材料作为高新技术产品,不可能放在那种环境下生产,项目即使进驻开发区,也只是利用闲置土地,并不占用新的土地资源,不会违反土地政策。” 徐副县长认为,石云峰的理由无可辩驳,就是不知道能否得到开发区管委会和县府主要领导的认可,“石总,你知道开发区是副县级单位,他们的一把手在行政上跟我是平级的,所以,我不好过分催问他们的工作。如果你想事情进展快一点,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请市发改局有关领导给县发改局打个电话,就说市里需要发挥该项目的导向作用,恳请县里抓紧时间推进项目建设。” 石云峰理解徐副县长的难处,觉得这个主意值得一试,但是,除了跟市督察大队的陈主任(他是市发改局的副局长)有过一面之交,石云峰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怎么才能请市发改局的领导给县里的部门打电话呢? 石云峰灵机一动,为什么要绕一大圈?直接请天泉县发改局向县长反映,请县长督促开发区领导,难道不行吗? 拨通了县发改局刘副局长的电话,石云峰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刘局,不瞒你说,我们这个项目从你那里出来后,在开发区就卡壳了,能不能请你给县长反映一下,让开发区抓紧时间讨论我们的项目?” 因为自己的话得到应念,老刘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说过吧?不是所有部门都像我们一样,他们办事讲究程序,按部就班,是机关工作的准则,你挑不出他们的毛病。” “是啊,我以为自己亲自跑,能节省点时间,哪知他们收下材料后,就让我回去等着,不知道什么时间给我消息,我很着急呀!刘局,请你再帮帮忙,把我们的情况反映给县长,请县长催问一下?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道不道谢无所谓,关键是我们作为下级机构,别说我这个副局长,就是我们局的一把手,也不可能给县长提那种要求。石总,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了你,也许因为你不在机关工作,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刘副局长说得很有道理,作为下级机构的负责人,把工作干好,让上级领导放心,才是自己的本分,石云峰此举确实唐突。 当天下午,石云峰坐车从四通集团刹车片分厂旁边经过,他突然想到了常务副总沈岚,因为四通集团的汽车刹车片项目,就是他全权委托沈岚,在市发改局立的项。 下车后,石云峰直奔沈岚办公室,进门就问:“沈总,你还记得咱们刹车片项目的立项经过吗?” 沈岚莫名其妙,“都过去好几年了,不过,那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跟办立项手续的经办人,还有联系吗?或者说还能联系上吗?” “平时没有事,不经常联系,只在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办刹车片立项手续时,王大姐是综合科科长,据说去年升任副局长了。” 石云峰喜形于色,“那就太好了!你今明两天抽时间跟那位王大姐联系一下,如果联系上了,咱们尽快去市里拜访她。” 沈岚不解地问:“干嘛这么着急呀?你还没说什么事呢?” 石云峰把这两天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稀土材料项目现在卡在开发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有位领导给我出主意,让咱们找市发改局的领导给县里打电话,请县长督促开发区加快工作进度。” 沈岚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听说她一个多月前,跟随省里的一个代表团出国考察去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 第19章 尊贵的客人 当天晚上八点多,沈岚试着拨打了一个手机号码,结果打通了,她有点喜出望外,“王姐你好!我是沈岚,听说你出国考察去了,现在回来了吗?” 对方显得也很亲热,“沈岚妹子呀?这么晚了没休息,还在外面应酬吧?少喝酒。出国考察一个星期前就回来了,在家休息了几天,前天才上班。” “王姐,如果你这两天方便的话,我想去市里拜访你。” “只要不让我喝酒,欢迎你随时来市里做客。” “一言为定,明天下班后,我跟另一位朋友,在市里的君悦酒店恭候。” 第二天傍晚,石云峰跟沈岚提前到达在君悦酒店预定的包间,六点左右,服务员领进来一位中年女士,身着深蓝色职业套装,中等身材,皮肤白皙,自然色的头发挽于脑后,显得既干练,又气质不凡。见客人进屋,两位主人同时站起身来,沈岚迎上前去,拉着客人的手,“王姐,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先介绍一下,” 没等沈岚往下介绍,女士插话道:“让我猜一下,这位先生就是闻名省内的企业家石云峰吧?” 石云峰往前两步,略微欠身道:“王局长你好!你过奖了,我是四通集团的石云峰。” 王副局长主动跟石云峰握手,“石总,据说你很低调,虽然在媒体上多次看到四通集团的新闻,却从没见到过你的影像,但沈岚以前提起过,尽管今天第一次见到你,我估计猜得差不多。” “谢谢王局关注四通集团,请您抽时间去我们公司指导工作!沈总,请王局入座吧。”石云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岚拉着王副局长的手,把客人请到主宾的位置,根据石云峰的安排,今天这个场合,他让沈岚做主陪,自己则坐到副主陪的位置上。 为了表达对客人的尊敬,沈岚把酒店的菜单递到王副局长面前,“大姐,请你点菜。” “沈岚,今天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既然你们早就到了,为什么不点菜?”王副局长明知故问。 “你是我们最尊敬的客人,当然得让你点菜,你就别客气了。”沈岚把菜单逐页往后翻,让王副局长过目。 石云峰也真诚地请求道:“王局,就请你为我们代劳吧。” “好吧,那我就带个头。”王副局长随便点了两道凉菜,就把菜单递给沈岚。 石云峰当然知道这是王副局长故意应付,他叮嘱沈岚:“沈总,你知道王局喜欢什么菜品,剩下的任务就全交给你了。” 沈岚不辱使命,点了四道热菜和一份汤菜,全是本店的特色,其中三样都是王副局长喜欢的菜品,又要了一瓶时下流行的“拉菲”,王副局长说她太奢侈。 等待上菜的功夫,沈岚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在王副局长面前,“大姐,这是石总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王副局长正色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朋友之间搞得这么俗气,今后还怎么打交道?” 沈岚拉着王副局长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大姐,这是一只糯种飘阳绿翡翠手镯,值不了多少钱,朋友之间的一件小礼品,你干嘛搞得这么严肃?” 石云峰不是第一次跟职能部门的领导打交道,他当然知道这是客人摆出的姿态,“王局,我们考虑不周,还请你多包涵。” 石云峰的自责,让王副局长觉得刚才的话有点过了,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没什么,我的意思,咱们朋友之间,可以经常相聚,但不必过分讲究。” “好啦,我们以后不讲究,行了吧?快把东西收起来,服务员要上菜了,免得被外人看见。”沈岚拿起礼品盒,塞进王副局长的手包。 包间里进来两位服务员,一位负责上菜,一位负责倒酒。菜已上齐,高档干红早已倒入醒酒器,负责倒酒的服务员往三人杯中倒入适量红酒,石云峰提议道:“沈总,开始吧。” 沈岚举起杯子,“王姐,你出国考察归来,我们为你接风,祝你工作顺利,如意安康!”三人共同干杯。 放下杯子后,沈岚拿起公用餐具,为王副局长夹了些菜品,“大姐,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你不动筷子,就得我为你服务了。” “谢谢沈总!我自己来,你别为我忙活了。”毕竟这是第一次跟石云峰见面,让沈岚侍候,王副局长有点不好意思。 宾主品尝了各自喜欢的菜品,服务员给客人们再次倒酒后,石云峰端起酒杯,“王局,我跟沈总共同敬你,祝你事事顺意,步步高升!” 也许不想喝太多的酒,王副局长手里端着杯子,并没有马上干杯的意思,“借你吉言,谢谢石总!其实,今天见到四通集团的两位老总,特别是第一次见到石总,令我感到很荣幸。四通集团是全省有名的民营企业,石总是闻名省内的企业家,为了感谢你们对社会做出的贡献,我敬你们两位!” 宾主互敬后,夹了几口菜,王副局长随意问了一句,“你们今天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沈岚莞尔一笑,“不愧是领导,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做企业的,尤其像四通集团那样的大企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哪有时间跑来找我闲聊?除非有事。当然,我相信也有为我接风的意思。” 本来就有事相求,既然被王副局长看清了目的,沈岚趁机把永辉公司面临的情况做了大致介绍,“县里有人给我们出主意,希望市发改局给天泉县的有关部门或领导打个电话,请县府出面,督促开发区加快工作进度。” “你等等,我听着有点乱,”王副局长捋了捋思绪,“你们的企业不是名叫四通集团吗?怎么又扯上什么永辉公司了?” 石云峰急忙解释,“王局,我们的企业就是四通集团,两年前,四通集团参股永辉稀土公司,所以,四通集团相当于永辉公司的母公司,永辉公司是四通集团的子公司。”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王副局长总算弄清了两个企业的相互关系,但仍然有点疑惑,“既然永辉公司是股份制企业,应该还有其他股东吧?为什么你们俩要管这件事?难道四通集团是永辉公司的控股股东?” “现在还不是控股股东,但四通集团是大股东,因为永辉公司的其他股东以前都是开采稀土资源的矿老板,不熟悉这方面情况,加上政府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政策触及到他们的利益,那些人抵触情绪很大,对永辉公司搞稀土材料不感兴趣,这件事就只能由我们来管了。” 王副局长终于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是说,你们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开发出了稀土新材料,希望尽快推进项目的产业化,但开发区不配合你们的工作。” “情况正是这样。我们为了配合政府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两年来永辉公司一直处于停产整顿状态,几百名职工无法安置,我们只能组织他们进行文化培训,不仅要给职工们发工资,还要花钱聘请师资,每一天的支出都相当可观。所以,我们想让稀土新材料项目尽快投产。” “是啊!每天的开支是一大笔钱,换谁都要着急,可你们县里开发区那些管理人员,体会不到企业的难处。” “王局长,我们这个项目还得到市发改局的肯定,全市牵头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陈副局长,评价这个项目对全市稀土行业具有导向性作用。” 王副局长点了点头,“你们俩的意思,是让陈副局长打这个电话?还是我帮你们打这个电话?” 沈岚接了过去,“大姐,我们跟那位陈副局长一点也不熟悉,更不知道你跟他关系好不好,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给拿个主意,即使让陈副局长打电话,也得你出面跟他说,如果你不愿意求他,你打这个电话当然最好了。” 王副局长思忖一番后,觉得有点为难,“虽然我跟老陈都是发改局的班子成员,因为分管的业务范围不同,加上性格脾气不太对劲,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说实话,我不愿去求他。” 沈岚乐呵呵地说:“那不正好吗?不求那位陈副局长,我们最希望你打这个电话。” “我可以为你们打这个电话,但我跟他们怎么说呢?” “王局,你们发改局不是主管产业政策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部门吗?这次整治稀土行业乱象就由发改局牵头,你就说市里为了贯彻执行国家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政策,需要我们这个项目做导向,希望天泉县发改局向县府反映,请县府督促开发区加快工作进度。”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不过我觉得让县发改局向县府反映,再让县府去督促开发区工作,不仅增加了一道程序,而且就机关工作的潜规则而言,除非万不得已,下级部门都不愿给上级领导提建议,原因大家都清楚。” 石云峰点头赞同,“其实,我跟县发改局的刘副局长提过这件事,他也说不愿给县府提建议,但他说如果借市发改局的名义,他们倒是可以请县府督促开发区。” 王副局长对这个方案并不满意,“与其多一道程序,不如直接给县府打电话,但是,从行政级别考虑,作为市发改局的副局长,给县府打电话提建议是很不合适的。” “大姐,你说怎么办呢?”沈岚有点着急了。 王副局长没有急于回答,考虑一番后才平静地说:“我去找局里的一把手,请他给你们那边的县长打电话。” 石云峰当然求之不得,“那太好了!市发改局一把手的电话,县长一定会重视,他只需过问一下,开发区就会立即行动起来。” 沈岚意味深长地问:“大姐,你请一把手办事,要不要我们提供协助?” ------------ 第20章 现场办公会 提供协助不就是送礼打点嘛,在职场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王副局长当然知道这句暗语的意思,她摆了摆手,“发改局代表政府牵头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你们的项目为整治行动带了个好头,理应得到发改局的支撑,为你们排忧解难,作为职能部门,我们责无旁贷,我去找一把手替你们说话,这个真用不着。” “谢谢王局!我们的事让你费心了,但我们会记在心里。” “石总别这么客气,这件事于公于私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尽快把项目做起来,在行业中起到导向作用,对发改局牵头执行的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行动,也会起到有力的推动作用。” 不得不说,虽然出于为朋友帮忙的目的,但这毕竟不是王副局长管辖的业务范围,她能说出这番话,其格局还是很高的。 只隔了一天,石云峰便接到天泉县开发区办公室的电话,让他八点半去开发区管委会开会,石云峰认为,这一定是王副局长找了市发改局一把手,给县府打电话起的作用。 八点二十五分,当石云峰推门走进开发区管委会会议室的时候,围着会议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其中既有县里主管工业的徐副县长,还有石云峰认识但不熟悉的常务副县长,以及县发改局主管新项目的刘副局长,那位有些面熟的中年人,好像是土地局的一位副局长。开发区这边,已经跟石云峰打过交道的李副主任也在场,其余人员他就不认识了。 徐副县长招呼道:“石总,快坐下,开会就等你了。” “时间掐得不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石云峰作为当地企业界名人,县里的大多数领导和各职能部门负责人尽管跟他不太熟悉,没有私交,但他们对石云峰还是有所耳闻,甚至认识。当石云峰在会议桌旁的椅子坐下后,主持会议的常务副县长看了他一眼,“石总,还差三分钟才到八点半,实际上你很守时,没有必要觉得不好意思。” 石云峰跟这位肖副县长不仅见过面,而且在同一张酒桌上喝过酒,只不过对方是常务副县长,自己跟他又没有任何交集,石云峰这个人不善于接近领导,没有主动跟肖副县长联系,两人仅仅认识而已。 但是,四通集团是闻名省内的大型民营企业,不仅为社会提供了近两万个工作岗位,还在天泉县的纳税大户中名列前茅,作为常务副县长,老肖对这些情况一清二楚,他认为企业负责人工作繁忙,别说石云峰没有迟到,即使晚到几分钟,也情有可原。 对于肖副县长的理解,石云峰发自内心的感激,他微微欠身,“谢谢肖县长!” 人员到齐后,肖副县长开始主持会议,“今天这个会,是专门为永辉公司的新项目召集的。我们知道,整治稀土行业乱象,是国家的战略决策,为了避免执行政策不彻底,这次行动都没让县里参加,而是直接将监督执行机构放在市里,足见国家对这次行动的重视。永辉公司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主动把依赖稀土资源的经营方向,转变为稀土材料的生产,他们的举措得到督察机构的高度评价,昨天,县府接到市发改局的电话,请我们县里全力配合永辉公司的工作,让他们的项目早日建成投产。” 开场白之后,肖副县长把视线转向石云峰,“石总,讲讲你们的情况吧,职能部门都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政府部门配合的事,你尽管提出来,今天就在这个现场办公会上解决。” 石云峰大致讲了开发稀土永磁材料的目的和意义,然后说道:“开发试验已经取得成功,做完必要的放大试验后,项目就要进入设计建设阶段,因为稀土永磁材料属于高新技术产品,我们希望把项目落在开发区,时间比较紧张,请领导们尽快做出决定。” 开发区管委会的李副主任,一开始可能都没瞧得起石云峰,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把县府领导搬到开发区来开现场会,看来对企业负责人,尤其是大企业老板,不能随便托大,说不定他们搬出某位领导,就会让他难堪。 李副主任心知肚明,石云峰后面那句话就是针对他说的,他当然要作出回应,“石总,前两天我跟徐副县长说过,你们的项目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但永辉公司现有占地面积很大,完全容纳得下这个新项目,根据国家土地政策的规定,你们的新项目就不能进入开发区。土地部门的领导正好也在这里,请他们给你解释一下吧。” 那位石云峰面熟的中年人,正是县土地局的吴副局长,被开发区的李副主任点名,他当然要就土地政策解释一番,内容跟李副主任的说法差不多。 一边是响应国家号召,积极配合政府部门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一边要维护国家的土地政策,这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两位副县长也不好做决定,会场陷入一片沉寂。 石云峰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一时也没了主意,但他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石云峰灵机一动,“各位领导,永辉公司现在确实还有一些闲置土地,却都在偏僻的山沟里,我们的高新技术产品不可能放在那种环境里生产。我提个建议,用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置换新项目在开发区的建设用地面积,不知道领导们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徐副县长马上表示赞同,“以土地置换土地,就不会违反土地政策了,这个办法好!” 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却有不同意见,“山沟里的土地跟开发区的土地没法比,怎么置换呀?” 石云峰接了过去,“首先,我们这个项目本身符合进驻开发区的条件,如果没有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这一说,按照县里的政策,我们的项目将会无条件进入开发区,只是因为永辉公司现有占地面积比较大,才惹出了这个麻烦。第二,我们利用开发区的土地建厂做制造业,而不是搞房地产开发,不应跟土地价值做任何关联,在开发区建厂,却要拿出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仅仅是为了遵守土地政策,而不是为了等价交换,这一点需要明确。至于具体怎么操作,那是土地管理部门的事,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 徐副县长主管全县的工业生产项目,即使明显偏袒石云峰,也属于他的职责所在,其他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他非常赞同石云峰的说法,“石总说得对,又不是搞房地产开发,不能比较土地价值,只要永辉公司拿出土地置换,就不违反土地政策。大家想想,如果永辉公司没有闲置土地,新项目符合入园条件,开发区照样要提供项目建设用地。” 肖副县长仍然拿不定主意,他把目光转向土地局吴副局长,“你们土地部门有什么意见?” 听完石云峰的一席话,土地局的吴副局长也觉得土地置换是一种崭新的思路,不管开发区的土地,还是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都已经脱离了土地部门的监管范围。按照石云峰的建议,如果永辉公司的新项目落户开发区,他们公司就要将等量的土地返还给政府,相当于既为永辉公司的新项目提供了建设用地,还增加了政府的土地资源,何乐而不为呢? 吴副局长代表土地局参加这次现场办公会议,肖副县长要听土地部门的意见,老吴当然要表态,“土地置换的建议为解决问题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听了石总的解释,我认为这个办法不仅可行,而且符合国家的土地政策。” 肖副县长点了点头,“既然永辉公司的项目符合入园条件,石总提出的土地置换方案避免了跟土地政策相冲突,土地部门又认为这个办法可行,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根据永辉公司新项目的需要,开发区尽快把项目建设用地定下来,以便让企业为项目建设做准备。” 开发区管委会的几位领导都在会场,他们知道肖副县长的话代表了县政府的态度,开发区必须遵照执行,管委会一把手和具体经办人李副主任当场表态,将尽快给永辉公司的新项目办理入园手续,并划定项目建设用地。...... 回到四通集团办公驻地,石云峰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向沈岚做了通报,“虽然经历一波三折,还要用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置换,但事情总算定下来了。” “永辉公司转变经营方向,今后不开采稀土资源了,山沟里的闲置土地没啥用途,拿出去跟开发区的土地置换,没有什么可惜的。不管怎么说,场地定下来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沈岚也感到欣慰。 “虽然事情定下来了,令我至今不明白的是,我有发改局的立项批文,稀土新材料项目又符合入园条件,开发区的领导为什么要设置障碍?害得咱们绕了好大一圈。” 面对石云峰提出的问题,作为旁观者,沈岚认为,有多种原因导致这种情况,首先,开发区也是一级政府机构,同样习惯于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石云峰想让他们特事特办,加快进度,这本身就犯了他们的禁忌,令他们感到不快。 其次,管委会如果是以前那些熟面孔,也许会给石云峰面子,但新上任这些开发区领导,对大名鼎鼎的石云峰没有什么印象,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第三,开发区接受项目,确实要考虑是否符合国家土地政策,永辉公司闲置土地较多,要求节约用地,无可厚非。 石云峰赞同这番分析,承认在处理人际关系时出现了疏忽,他反省自己,四通集团的刹车片分厂就在开发区,要是在管委会机构调整时,趁着新官上任的机会,他主动登门拜访,先跟新上任的领导们混个脸熟,再进一步加深关系,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 第21章 真正的双赢 研发钕铁硼永磁材料的试验,自从在盛凯金属研究所唐新民团队的课题组开展以来,仅用了半年时间,不仅完成了烧结钕铁硼基材的制备,而且先后采用速凝薄片法和气流磨等技术手段,降低了磁体的总稀土含量,从而使成本得以大幅度下降。 此外,唐新民团队采用氧含量控制技术,使磁体获得高矫顽力磁特性成为可能,同时,控氧技术也是工业化批量生产,并使产品获得高稳定性和一致性的关键因素。 在上述试验的基础上,唐新民团队又开展了百公斤级的烧结钕铁硼放大试验,通过调整工艺条件,已经取得了接近小试的试验结果,可以为工业化生产线的设计提供工艺流程和技术参数。 试验取得的每一步进展,都反映在每月一次的书面汇报材料中,石云峰对试验取得成果倍感欣慰。 对稀土永磁材料的国内外发展趋势和现实用途进行分析后,唐新民建议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分若干期建设,随着烧结钕铁硼磁体在风力发电、新能源汽车和节能家电等低碳经济领域的用途不断扩展,用量不断增长,他建议第一期工程,先建设年产五百吨烧结钕铁硼磁体,随着工艺技术的不断进步和产品性能不断提高,市场将会出现多种需求,一期工程建成投产后,根据不同用途和市场情况,再建设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期工程。 石云峰也认为,稀土永磁材料无论制备工艺还是应用领域,都处在不断发展的上升过程中,整个项目分多期工程建设,有利于节省投资,可以更好地适应形势发展,满足市场需要,唐新民的建议科学合理。 石云峰着手准备一期工程建设,联系了几家设计机构,就烧结钕铁硼项目的工程设计进行招标谈判,这天上午十点左右,他刚送走了一家设计院的客人,桌上的电话响起了铃声,便顺手接了起来,没等他说话,对方热情地跟他寒暄,“石总,好久不见,恭喜咱们合作的开发项目取得了可喜进展!” 听声音,石云峰想起对方是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技术科长,“陈科长你好!合作项目取得显著进展,咱们同喜!” “石总,近几天你不出差吧?要是你方便的话,我跟课题组的唐工想去拜访你。” 石云峰略一迟疑,“拜访我?请问陈科长有什么事吗?我当然很方便,不过还是我去拜访你吧。” 陈科长坚持自己的决定,“只要你有时间,还是我们去拜访你,因为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跟你商谈。” 既然如此,石云峰就不必客气了,“好吧,我在公司恭候你们来访。”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陈科长和唐新民到达永辉公司驻地,传达室工作人员带着他们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陈科长在门上敲了几下,石云峰开门迎接,“欢迎陈科长和唐工!你们辛苦了,快请进。” 石云峰请两位客人坐在茶几正面的沙发上,又给他们沏了茶,然后拉把椅子坐在客人对面,“陈科长,唐工,你们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一定很辛苦,咱们中午吃顿便饭,你们下午休息,晚上跟你们接风,明天谈业务,你们觉得这么安排是否合适?” 陈科长没有表态,唐新民不同意,“我们坐的卧铺,一点也不辛苦。石总,咱们今天下午谈业务,我们打算明天返回去。” 石云峰一贯务实,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交际上,唐新民作为技术专家,也喜欢直来直去,有事谈事,谈完后各忙各的。石云峰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办事方式,按照唐新民的要求,他更改了日程安排,决定当天下午谈业务。 午饭后,陈科长和唐新民在宾馆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两位客人再次来到石云峰办公室,寒暄几句后,石云峰邀请客人去公司接待室,“那里条件比较好,环境也舒适。” “石总,我们到你这里是为了谈业务,又不是为了享受,双方一共三个人,在你办公室就很好,干嘛要去接待室呢?” 客人如此随和,石云峰也不想麻烦,他沏了两杯茶,放在两位客人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在他们对面,言归正传,终于把憋在他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陈科长,唐工,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到我们这里,不知要谈什么业务?” 陈科长脱口而出,“谈咱们两家单位的合作事宜。” 石云峰不明其意,“咱们两家单位,不是正在合作吗?” “石总,我们这次要跟你谈的合作,不是现在这个项目。” 石云峰颇感好奇,“陈科长,咱们之间还有其他可以合作的项目吗?” 陈科长实言相告,盛凯金属研究所以前是事业单位,改制后成为科技型企业,现在基本得不到政府拨款,完全依靠横向科研项目和研究所的小规模产品养活自己,在得知永辉公司正在准备实施烧结钕铁硼磁体的工业化生产项目时,所领导听了陈科长的汇报,也许意识到稀土新材料的巨大发展潜力,主管领导指示陈科长,要想办法跟永辉公司实现长期合作,最好参与到生产过程中,目的是让盛凯金属研究所获得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石总,盛凯金属研究所的科研实力加上永辉公司的条件,我认为两个单位可以实现强强联合。”陈科长信誓旦旦地说。 对于陈科长的这个想法,石云峰大感意外,“陈科长,你是说盛凯金属研究所想跟我们在生产项目上进行合作?” “对,我们盛凯金属研究所想成为稀土新材料项目的股东,哪怕成为小股东也可以。” “哎哟!”石云峰感到有点为难,“即使你们想对该项目进行投资,问题是我们不缺资金呀!” “石总,不怕你笑话,我们研究所的资金维持日常运转都捉襟见肘,哪有资金给你们的项目投资呀!” “那你们怎么能成为我们项目的股东呢?” “石总,借用唐工的话说,稀土永磁材料技术复杂,产品用途广泛,产品种类繁多,但凡涉足这一行业,要想在业内立于不败之地,离不开科研做后盾,只有不停地探索,接连不断地开发出新产品新技术,才能满足各领域不断发展的不同需求。” 石云峰点了点头,“陈科长,我同意你的说法,可这也不能成为你们入股永辉公司新项目的理由呀!” 唐新民终于说话了,“石总,请允许我谈谈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行业,尤其像稀土永磁材料这种兴起时间不长,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的新兴行业,有一个较高水平的研发机构在背后做支撑,你们在生产和经营一线的人,说话底气都不一样,我觉得咱们两家联合,可以做到相互成全。” 作为一名技术专家,唐新民说话更直白,石云峰回味一番后,觉得很有道理,但仍然不明白今后的事情跟烧结钕铁硼项目的关系,“通过这次合作,永辉公司跟盛凯金属研究所成了关系单位,今后需要开发新产品或解决什么技术难题,还可以用现在的模式,由永辉公司出资,请唐工的课题组搞研发呀!” “你说这种方式,属于松散联合,我们的目的,想跟永辉公司结成紧密型合作伙伴,也就是永辉公司需要做哪方面的研发,你们只需提供研发试验所需的物资,不需提供科研经费,唐工他们课题组相当于永辉公司的一个实验室。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盛凯金属研究所成为永辉公司的项目股东。” 陈科长的意思,石云峰听得很清楚,但他毕竟没有思想准备,想了好一阵才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提议很好,国内外的大型企业都有自己的研发中心或实验室,问题是你们想以这种方式入股永辉公司的新项目,在股权占比上怎么定量呢?” 这个问题不但石云峰没有答案,就连有备而来的陈科长和唐新民,也拿不出可行的解决办法,现实中有些问题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按照陈科长原来的设想,唐新民课题组为永辉公司提供新产品新技术的研发服务,盛凯金属研究所成为永辉公司新项目的股东,每年从永辉公司取得几十上百万利润分红,这个想法虽好,但股权和分红比例缺乏计算依据,石云峰跟永辉公司的现有股东无法解释。 涉足稀土新材料这一领域,石云峰巴不得背靠一个有实力的研发机构,从目前的情况看,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唐新民课题组,是理想的合作伙伴,为了长远合作,石云峰设想无论有没有研发任务,每年都给对方一笔科研经费,这种模式确实能密切双方合作的关系,但他担心时间一长,对方养成一种惰性,反而对双方的合作关系造成危害。 双方开诚布公,谈了各自的设想与顾虑,本着相互理解的原则,经过协商,最终决定维持现有松散型合作关系不变,因为现在合作开发的钕铁硼烧结磁体,项目由永辉公司提出,永辉公司全额支付了研发经费,盛凯金属研究所不具备成为股东的条件。下一步的研发课题无需永辉公司支付研发经费,取得的研发成果一旦用于建设永辉公司的第二期第三期工程,盛凯金属研究所将以技术入股的方式,成为项目股东。 这种新型合作方式,一方面无需永辉公司引进高级技术人才,也不用在公司建立自己的科研实验室,另一方面,可以让盛凯金属研究所背靠大企业,使他们取得的科研成果能及时有效地转化为生产力,从跟永辉公司的合作中获得稳定的经济收益,反过来促进科研开发不断取得进步。双方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却使各自的利益达到最大化,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 第22章 麻烦大了 为了落实县府在现场办公会议上做出的决定,开发区管委会让石云峰尽快提供项目建设蓝图,以便给永辉公司的新项目划定建设用地。 在众多设计单位中,石云峰锁定了三家设计机构,经过对比,他最终选择了智源冶金设计院,并接受唐新民的建议,将整个项目分为四期工程进行规划,在跟对方签署工作合同时,石云峰要求同时推进四期工程的土建设计,目的是让开发区规划出整个项目的建设用地,但在进行生产线设计时,目前只设计一期工程。 开发区根据项目总图,很快为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划定了建设用地,并把项目占地面积向天泉县土地局做了报备。 按照现场办公会确定的土地置换原则,永辉公司的新材料项目在开发区占用了多少建设用地,就要向县土地局交出同等面积的土地。得到开发区的情况汇报后,土地局政策法规科向永辉公司法人代表发出了回收土地使用权的公函,传达室工作人员把信函送到董事长办公室。 “土地局的公函,什么事呀?”魏盛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拆开信函,当他看到这是一份回收土地使用权的通知时,完全被惊呆了,“永辉公司的土地,都有合法手续,怎么会被收回呢?” 等魏盛发从头到尾看完信函内容,才知道因为石云峰搞的稀土材料项目在开发区占了建设用地,县土地局要收回永辉公司相同面积的闲置土地。 魏盛发的兴趣一直在稀土资源上,他本来就反对搞稀土永磁材料,因为石云峰的稀土材料项目占用了开发区的建设用地,却要收回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这让他非常愤怒,拿着土地局的信函,就气冲冲的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把信函往石云峰面前一扔,“看看这个吧,你惹的麻烦大了!” 因为土地置换是石云峰在现场办公会上主动提出的方案,看到这份公函的内容,他一点也没觉得诧异,“我以为什么大事惹得魏总生气了,原来是这件事呀,这有什么麻烦的?” “说得倒轻松,永辉公司要退还政府几十亩土地,这还是小事?你知道当初为了占用这些土地,我费了多大的劲?” “不管你费了多大的劲,我就问你,永辉公司退还给政府的土地位于偏僻的山沟里,这几十亩地能跟开发区同样面积的土地相比吗?你是不是认为永辉公司吃亏了?有人说魏总会算账,在这件事情上,我看你算的是一本糊涂账。” 魏盛发眨了眨眼,觉得石云峰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但他对永辉公司的土地具有特殊感情,要他把几十亩地退还出去,他还是非常抵触,“石总,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你的项目建在永辉公司现有地盘上?你非要去开发区建厂,政府却要求永辉公司退还同等面积的土地,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永辉公司有那么多闲置土地,要是把新项目建在本公司,哪有这些麻烦事?” 石云峰没好气地说:“你以为生产稀土材料跟你原来从事的稀土资源加工是一回事呀?稀土新材料是高新技术产品,对生产环境有很高的要求,你那个山沟里的水电环境质量都不达标,怎么能生产出合格产品?再说,新项目建设和投产过程中,需要外地专家到现场做技术指导,把新项目建在偏远山沟里,专家们来去都不方便,项目建在开发区,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魏总,眼光要放长远点,不要只盯着那几十亩闲置土地,如果得不到有效利用,不仅无法产生任何效益,反而会成为公司的负担。” 尽管魏盛发对退还土地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但木已成舟,开发区把新项目的建设用地已经划定了,他用任何办法也改变不了这一现实。 下班后,魏盛发约他那几个所谓的智囊团成员喝酒,在酒桌上他唉声叹气,“石云峰简直是欺人太甚!竟然背着我把新项目建在开发区,建在开发区也倒罢了,土地局非要让我退还同等面积的闲置土地,我他妈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魏总,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土地,哪能轻易退还出去?难道就没有挽回办法了吗?”说这话的食客不是给主人出主意,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土地局都形成文件了,过两天就要到公司办理划转土地的手续,到了这个份上,哪还有什么挽回办法呀!”魏盛发喝着闷酒,情绪低落,受主人影响,这帮食客也没有多高的兴致。 过了好一阵,一位略显文绉头发花白的食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魏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觉得没法挽回,那就不如承认现实,把这一页翻过去,放宽心,从长计议。” “王老师,面对这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从长计议?”魏盛发对这位王老师似乎比较尊敬。 老王说话比较婉转,“因为永辉公司是股份制企业,你跟石云峰又有赌约,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别管那么多,既然把你们请来,就是让你们给我出主意的,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哪怕说得不对,也无所谓。” “那好。”老王认为,既然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不让魏盛发知情,魏盛发就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因为老魏的本行是稀土资源的开采与加工,他建议魏盛发把自己的本行捡起来。 没等魏盛发说话,旁边一位年纪稍轻的中年人连忙摇头,“你这个办法不行,现在政府监管很严,前年因为他们擅自开启生产线,永辉公司不仅被市里的督察大队罚款五万,还责令魏总做了深刻检查,记得检讨书还是我写的。如果再次顶风作案,一旦被逮着,处罚就会重多了。” 老王不同意中年人的意见,“为什么要让督察大队发现呢?你不会做得隐蔽一点吗?永辉公司有很多跟随魏总多年的老职工,抽出几个人放哨,时刻盯着督察大队的动向,不让他们发现,不就没事了吗?” “除了督察大队,还得防着石云峰,让他知道了,恐怕也不是好事。”另一位食客提醒道。 魏盛发马上接了过去,“石云峰不用防,一方面他把心思全放在稀土新材料项目上,根本不关心其他事情,另一方面,前年那次事件后,这一年多我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认为我已经彻底无心稀土资源了,他对我的警惕已经完全放松。” “没有石云峰的干扰,这是个有利条件,魏总,我觉得永辉公司那些老职工都会支持你。”老王继续给魏盛发打气。 过了几天,魏盛发把负责生产的主管找到他办公室,把门关上后,他略显神秘地说:“钱主任,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接下来,他谈了恢复稀土资源加工的想法。 老钱一听,吓了一跳,“魏总,前年为这事,公司被罚款,你还作了检讨,难道你忘了?” “不用你提醒,我能忘吗?但此一时彼一时,前年那次,因为整治行动刚开始,督察大队看得紧,经常下来检查,加上咱们太大意,才被他们抓了现行。这次咱们低调点,找几个人放哨,每天都盯着督察大队的行踪,就不会被发现了。”魏盛发显得颇有信心。 钱主任还是非常犹豫,“即使不被督察大队发现,一旦让石总知道了,我怎么向他解释?” “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胆小如鼠了?我问你,最近这一年,除了公司开会,你见过石云峰几次?每天就知道忙他的稀土新材料项目,不是出差就是找政府机构办事,他的办公地点主要在四通集团,到永辉公司的次数都很少,除非你主动找他汇报,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生产部门的行动。” “可是魏总,停产整顿这一年多来,职工们一直都在参加文化培训,你让他们重返生产工位,石总能不知道吗?” “这个嘛,”魏盛发觉得考虑周到一点也有好处,“为了不让石云峰知道,文化培训照常进行,职工们的上课时间不是只有半天吗?让他们下课后去生产车间,这样的话,设备就不能满负荷运转,生产规模也要减半,但总比完全停产好得多。” 钱主任想了想,自己只是个生产主管,人家魏盛发是董事长,既然老魏都这么说了,如果自己再不配合,岂不是不识时务?“魏总,我可以按照你的指示做,不过一旦被发现,你可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我一个打工的,可负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魏盛发有点不耐烦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啥时候我把责任推给你了?一年多前那件事,我只是当着督察大队的人,说了你几句,罚款和检讨有你的事吗?” 跟着魏盛发多年,老钱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觉得刚才这些话说得有点重,让老魏生气了,他不想把关系搞得太紧张,便把话往回收了收,“魏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害怕被发现,需要我怎么做,你吩咐就是了。” 魏盛发本身不会管理,他其实根本离不开老钱这样的人,在外面他可以蛮不讲理,对老钱他不敢把关系搞僵,毕竟违规恢复生产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他对老钱还得安抚,“你用不着害怕,有事我担着,决不连累你。另外,据我的一些朋友分析,尽管石云峰要搞稀土新材料,但生产稀土材料也需要稀土金属做原料,所以,我们的稀土生产线不会完全停产。” 随着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推进,魏盛发逐渐意识到自己无法赢得跟石云峰的赌局,因为害怕自己将来在公司被边沿化,失去话语权,他不惜铤而走险,瞒着石云峰,又准备违规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 ------------ 第23章 出了岔子 按照合同规定的期限,智源冶金设计院在半个月内拿出了厂区建设的设计蓝图,项目建设资金却出了岔子,原计划由四通集团承担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全部投资,但集团公司谈了两年多的一桩刹车片企业收购业务,前段时间突然有了实质性进展,常务副总沈岚下星期就要代表四通集团去签署收购协议,因为要一次性支付五亿元收购资金,四通集团本来宽松的资金状况,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四通集团将要收购的那家刹车片厂,由当地一家地方国营企业改制而来,有二十余年的建厂历史,生产规模处于全国前十,产品质量稳定,关键是跟国内两家大型汽车制造商有紧密合作关系,只是因为历史包袱太沉重,才陷入经营困境。正是看中了对方跟两家大型汽车制造商的紧密合作关系,四通集团才对那家刹车片厂产生了兴趣。 经过初步接触,双方达成了合作意向,但价格一直没谈拢,几天前,不知什么原因,对方给沈岚打电话,不再坚持原来的要价,希望尽快达成协议,双方在电话里就把那些悬而未决的细节谈妥了,只等正式签约。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石云峰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谈了两年多的收购愿望,就要实现了,届时四通集团的刹车片产能将跃居全国前五,忧的是集团公司资金状况突然紧张了,不利于他推进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建设。 但是,毕竟有四通集团做后盾,石云峰不会让资金问题成为这两件大事的障碍,他来到财务总监何树青的办公室,“何总,县工行罗行长以前是不是跟你抱怨过,说四通集团在他们银行业务量太少?” “这,”老何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说过这句话,石总,你怎么想起这个问题了?” “四通集团在他们那里开户走流水,至少有两年了吧?这回就得麻烦罗行长了。光靠企业的自有资金,既要收购刹车片厂,又要同时推进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怕是有点力不从心。” 作为财务总监,何树青对四通集团的资金状况了如指掌,企业的自有资金应付其中的一件事绰绰有余,但两件事赶到一起,要同时应对,必然捉襟见肘,“石总,你的意思,咱们向老罗他们银行申请贷款融资?” 石云峰点了点头,“当初,他竭尽全力把四通集团拉进盛发公司,才有了现在的永辉公司,说实话,那件事咱们给了他好大的面子,要不是他的极力撮合,四通集团不可能参股盛发稀土公司。现在,两件事赶到一起,四通集团遇到了暂时的资金问题,我也想请罗行长给咱们帮个忙。” 四通集团是民营企业,以前主要跟农行和农村信用联社打交道,无论存贷业务都主要发生在这两家金融机构,石云峰以前跟罗明只是认识,并无深交,更不是朋友,何树青成为四通集团财务总监后,石云峰把跟金融机构的业务全权委托给老何,为了拓展融资渠道,何树青开始跟县工行的罗明行长接触,两人还成了私交不错的好朋友。 当老罗为他朋友魏盛发的公司寻找战略投资者时,四通集团已经是闻名省内的大企业,通过综合比较,他认为四通集团无论企业规模、财务状况、管理水平还是高管素质,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在撮合四通集团参股盛发公司过程中,老何当初就是罗明与石云峰之间的联络人,石云峰谈到的情况,他一清二楚,“贷款融资没问题,我认为老罗绝对会帮这个忙。石总,你觉得申请多大贷款额度合适呢?” 石云峰脱口而出,“五亿。” 何树青有点犹豫,“第一次在工行融资,五个亿的额度是不是有点大?我怕他们批不了这么多。” “你先跟罗行长这么说,看他什么态度。说实话,你也清楚,四通集团不缺融资渠道,就这点资金,不找工行也可以解决,但人家罗行长都抱怨你不跟工行发生业务,如果四通集团再不给他面子,你不怕罗行长多心呀?”石云峰半真半假地说。 过了两天,当何树青把贷款申请放在罗行长面前,老罗一看申请额度,有点吃惊,“这么多呀?什么用途?” 尽管贷款申请把用途说得很清楚,何树青还是做了口头解释,“近期,四通集团既要斥资收购一家刹车片厂,又要为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提供建设资金,两件事情赶到一起,资金需求量较大,这才向工行提出融资申请。” 罗明疑惑地看着老何,“就算两件事情凑到一起,那么大的四通集团,肯定还有一部分自有资金吧?不能全靠贷款融资呀!” “罗行长,你是不知道,收购刹车片厂和建设稀土新材料项目,需要的资金数量庞大,两件事情同时进行,只是我们的几亿自有资金应付不过来,而不是没有自有资金。” 老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四通集团第一次跟工行发生业务,就提出五个亿的贷款申请,额度有些大呀!我怕市行审批有困难。” “那就请罗行长尽力而为吧,我们不会让你为难,如果罗行长能尽快往上报批就最好了,因为这两件事需要资金都比较急。” 当初,四通集团在罗明的极力撮合下,成了盛发公司的战略投资者,不仅使魏盛发的企业得以延续,而且避免了经罗行长之手贷给盛发稀土公司的四五亿贷款成为呆坏账,表面上拯救了魏盛发的企业,实际上相当于把罗行长从悬崖边缘拉回到安全地带,这一点罗明比谁都清楚。 四通集团申请的这笔贷款,即使何树青不再第二次催问,罗明也要竭尽全力帮忙,否则,他对不起石云峰曾经对他的帮助,只不过从专业角度分析,即使四通集团是闻名省内的大企业,第一次发生业务就申请五个亿的额度,实在有点大,他怕市行不批,为了稳妥起见,罗行长将贷款额度降至三点五亿,他又在私底下对管信贷的工作人员做了工作,这笔贷款不到十天就落实下来了。 有了这笔资金,位于开发区的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就可以正式开工了,极其简单的开工仪式上,既没有剪彩,也没有领导讲话,因为石云峰不但没有邀请县府和有关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连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副主任也没有邀请,当然也就没有吸引媒体到现场报道。 魏盛发也是过了两三天,才听他的朋友说起这件事,“魏总,你跟石云峰的赌局,怕是赢不了,因为他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在开发区开工建设了。” 其实,从前几天接到县土地局的土地划转通知那一刻,魏盛发就感到情况不妙,几个智囊朋友给他建议,让他背着石云峰和稀土督察大队,私自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 魏盛发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他要尽一切可能阻止或延缓石云峰推进稀土新材料项目,另外,他听从智囊团的建议,准备重启稀土生产线。魏盛发本想再观察几天才动手,听到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开工建设的消息后,他决定马上启动生产线。 恰在此时,石云峰回到永辉公司,他向负责职工文化培训的黄骁勇交代,尽快组织一次文化课考试,从高分到低分,选拔一百五十名职工,参加下一步的专业培训,这些人就是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生产线的第一批操作工。 消息传到魏盛发耳朵里,他先是吓了一跳,幸好还没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这样倒好,等选拔考试结束后再启动生产线,那些选上的职工去参加专业培训,必然离开原来的单位,没有他们参与稀土加工生产,更有利于对外封锁消息。 选拔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所有选上的一百五十名职工,全都是永辉公司成立后,从社会招聘的新员工,原盛发稀土公司的员工,没有一名被选上。这一结果其实非常符合实际情况,永辉公司成立后入厂的员工,都经过招聘考试,普遍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原盛发公司那些员工,大部分从事稀土矿开采,几乎没有初中毕业的。 魏盛发对这一结果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尴尬,反而从内心高兴,因为被选拔抽走这些人,不是他在原公司带来的,跟他不可能一条心,如果这些人秘密参与稀土加工,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把消息走漏出去,现在把他们调走了,倒让魏盛发觉得更放心。 根据魏盛发的指示,生产主管老钱带领几个维修人员,对稀土加工设备进行了必要的检修,又找了十来个心腹,骑着摩托车,不仅专门盯梢稀土督察大队的行踪,而且在生产区外两千多米的必经路口放哨。 实际上,因为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搞得轰轰烈烈,公司又组织全体职工参加文化培训,这两项举措深得稀土督察大队的赞赏,甚至将其树为本地区同行学习的榜样,他们觉得永辉公司已经完全放弃了稀土开采加工业务,早在一年前就不再把永辉公司当着需要监管的对象。 准备就绪后,永辉公司的稀土加工生产线秘密启动,下午参加文化培训的职工,上午到车间上班,上午参加文化培训的职工,下午到车间工作。不得不说,这套安排非常周密。 职工们在文化培训期间原本是半天上课半天休息,本该在家休息的半天,现在却要上车间工作,无论魏盛发或老钱,都能想到职工们一定会有意见,他们决定在经济上给予补偿,除了原有工资,包括参与车间生产和跟踪放哨的职工,每人多发半个月工资。 “还有这种好事?”职工们纷纷响应,没有人再发牢骚,只要多给钱,违不违规是魏盛发的事,他们才懒得管呢。 ...... ------------ 第24章 小人之举 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正在进行土建施工,石云峰接到开发区管委会李副主任的电话,“石总,如果你方便,请到我这儿来一趟,有事要跟你面谈。” 石云峰以为有什么大事,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赶到李副主任办公室,进门便问:“李主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老李既没起身,也没给石云峰让座,只是冷冷地说:“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属于用电大户,你们的计划用电量大大超出了开发区的电力总负荷,为了不影响开发区其他企业的电力供应,管委会决定,永辉公司的2000千伏安新增电力,最好请电力公司单独布线,因为开发区管委会没有这方面人手,这件事需要你们自己去协调。” “李主任,让我到你这里来,就是为了通知这件事?” “是的。你们不是上报了用电指标嘛,管委会讨论后,让我把结果告诉你,好让你们有准备。” 既然是开发区管委会做出的决定,石云峰觉得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了,他从李副主任办公室出来,把情况向沈岚做了通报,因为四通集团的刹车片分厂就在开发区,刹车片也是高耗电项目,沈岚主持项目建设,记得她把项目用电量报给当时开发区主管业务的副主任,对方主动出面跟电力公司协调,增加了开发区的电力总负荷,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沈岚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还是因为跟开发区的新班子成员不熟悉,加上没有搞项目开工仪式,领导们没受到邀请,他们认为被怠慢了,自然就不愿意主动为永辉公司的项目服务了。 事已至此,开发区领导不愿出面跟电力部门协调,石云峰只能自己想办法,他亲自找到电力公司调度室,向供电部门提出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对方倒是没有拒绝,让他回去等待消息。 电力部门的主要职能就是为地方经济建设和民生服务,发电厂生产的电力,只有通过电力公司才能送到千家万户,满足企业的用电需求,是电力公司应尽的职责。 电力公司调度室的杨主任,跟魏盛发是多年的朋友,看见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马上想到了魏盛发,他给老魏打电话,祝贺魏盛发的企业越做越大,两位老朋友在嘻哈寒暄的同时,老魏不经意地问道:“你们批准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了吗?” “正常程序的第一步是调度室审批,然后上报给主管计划的公司副总,现在电力供应充足,只要主管副总批准,就可以给企业拉线了。永辉公司今天提交的申请,我也是刚才看见,还没来得及详细审阅,你们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加快进度,尽快上报给主管副总,争取尽早给你们批下来。” 魏盛发不怀好意地说:“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尽最大努力拖延审批我们公司的用电申请,拖延时间越长越好。” 杨主任感到难以理解,“魏总,既然你们提出了用电申请,说明永辉公司急需供电部门提供电力,你为什么希望我们尽量拖延,而不是尽快批准呢?” “一言难尽,如果你今晚没有应酬,咱俩找个地方聚一下,我把其中的原因全告诉你。” 当天傍晚,魏盛发跟老杨在县城一家酒店的小包房见面了,推杯换盏之间,魏盛发谈了永辉公司的情况和他跟石云峰的赌局,“虽然同在永辉公司,我跟石云峰是决定公司命运的关键人物,但我跟你说实话,我不希望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取得成功,即使现在看来已经无法阻挡,如果能尽量拖延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产时间,到时候我也可以说赌局超时,不承认他赢得了赌局。” 老杨大感意外,“哎哟,永辉公司还有这么复杂的内幕!具体说来,你要我怎么办呢?” “一个字,拖!尽量拖延时间。项目已经在开发区落实了建设用地,据说前期工作已经开始了,想把项目拖黄是不可能的,但投产时间拖得太长,我就有话说了。” 尽管觉得魏盛发的想法既无耻又荒唐,完全是小人之举,但好哥们的请求,老杨不得不考虑,第二天上班后,他把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悄悄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锁起来,免得外人看见。 时间过去了一星期,还没得到电业局的消息,石云峰打电话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还在研究,让他耐心等待。 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土建工程正在施工,乙方要求尽快确定变电设施的基础,免得耽误施工进度。情急之下,石云峰又找到跟他关系不错的徐副县长,老徐主管工业,当即答应过问此事。 但是,供电局既不属于徐副县长的分管范围,也不是他的联系单位,他只能委托跟电力部门有联系的另一位副县长去打听,对方的回复还是正在研究之中,办事要讲程序,请用电企业不要着急,一旦研究出结果,就会第一时间通知。 电业局是央企的下属机构,地方政府对其的影响力十分有限,即使开发区管委会出面,也只能跟他们商量,在时间上也快不了,就算县府一把手亲自出面,因为对他们并没有直接的行政管辖权,如果对方非要讲程序,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连副县长都出面了,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这件事令石云峰头疼不已,好在快到年底了,土建施工单位有很多外地工人要回家过年,施工方将要提前放假,石云峰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按照当地习俗,过了小年就不能串门了,还有两天就过小年,石云峰这才想起来,因为把精力完全放在稀土新材料项目上,这一年从来没拜访过自己的贵人——四通集团办公室主任丁楠的父亲丁学明,想起这位大恩人,石云峰当即决定今晚去老丁家里拜访。 腊月二十一下午,刮了大半天的北风终于停了下来,乌云散去后,太阳露出了笑脸,气温好像有所回升,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寒冷了。石云峰拨通了集团公司办公室的电话,他让办公室主任丁楠打听一下,问她老父亲晚上是否在家。 丁楠有点好奇,“你找他有事儿啊?” “好长时间没去拜访他了,今晚有时间,我想去看看老爷子。” “嗨,公司的事你都忙不过来,你就别管他了。”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只顾帮我打听就是了,打听好了尽快告诉我。” 不一会儿,丁楠回了电话,说她父亲当晚在家,“他还让我告诉你,让你早点过去。” “早点过去——?哦,好。” 石云峰也没多想,以为冬天冷,老爷子怕晚了影响休息,或者还有别人造访,毕竟要过年了嘛,拜访老领导的人肯定不少。于是,下班后在办公室盘桓了一阵,带上礼物,就让司机把他送到丁学明家附近。 把司机打发走了,石云峰提着大包小袋的礼物来到丁家,敲门后,丁学明正在门口等候,“你很按时,快请进屋。嗨!来就来吧,带这些东西干嘛?你不嫌麻烦呀!” “丁叔叔,我都快一年没来拜访了,请恕罪!”进门后,石云峰一边放下礼物,一边跟丁老爷子寒暄。 “快到这边坐下喝茶,一会儿就开饭。”丁学明把石云峰让到客厅的茶几旁,两人坐下后,老丁继续道:“恕什么罪呀!我在企业做了那么多年,还能不理解企业的事多?尤其是你的企业正在往上走,新项目新产品一个接一个,哪有闲暇时间陪我这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头!再说,丁楠在你的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公司的大事她有时回家也跟我念叨。” “丁叔叔,刚才你说一会儿开饭,你们快吃晚饭了吧?”石云峰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对呀,你肯定也没吃饭,现在正是晚饭时间。” “哎哟,那我长话短说,马上告辞,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告什么辞呀?请你早点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快过年了,咱们提前团聚,我想跟你喝一杯,丁楠也在这里,正在厨房帮她妈做饭,一会儿女婿也过来。” “丁叔叔,你们的家宴,我在这里不合适吧?” “我们家里什么时候团聚不行呀?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今晚,就是为了将就你的时间。” 石云峰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丁楠下午告诉他早点过来,原来老爷子早有计划。既然来了,说啥也得留下来吃饭,要是现在告辞,恐怕会扫了老爷子的兴。 丁学明对石云峰可谓恩重如山,无论四通集团发展到什么程度,石云峰都不会忘记这位大恩人,回想自己进入企业界以来所走过的路程,每到关键时刻,都得到了这位长辈的支持。 刚搞企业那会儿,由于缺乏经验,面对触手可及的红砖市场,石云峰骑着自行车,大热天在城乡工地上转悠了一个星期,一块砖也没卖出去,就在石云峰快要绝望之际,他发现天泉县面粉厂正在建设新车间,于是请求丁楠回家求她老父亲,这才打开了红砖市场。 正当校园红砖厂产销两旺的时候,石云峰却突然被人举报,说他破坏土地资源,县国土局稽查科要对砖厂严厉查处,又是丁学明找朋友帮忙,才让石云峰逃过一劫。 进入轮胎使用的帘子布行业,碰到的第一大难题就是项目建设资金,虽然信用联社的朋友同意贷款融资,但近亿元的贷款担保,就是横在石云峰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山。走投无路之际,石云峰又通过丁楠,再次请求她父亲伸出援手,以天泉县面粉厂的名义,为四通公司担保了近亿元贷款。 四五年前,四通集团需要对轮胎项目进行扩产,在农行的贷款融资,仍然是老丁的天泉县面粉厂出具的担保手续。 可以这么说,没有丁学明的支持,石云峰的企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 第25章 贵人 因为当年没有编制,石云峰大学毕业时没有进入县城的任何一所中学任教,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本想暂时屈就于城关小学,终因教学理念跟校长的要求格格不入,他没能成为一名好老师,却在长期发不出工资的校办工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初入企业界,人生地不熟,免不了处处碰壁,举步维艰,石云峰通过城关小学的同事丁楠老师,结识了她父亲丁学明先生,老丁早年当过乡镇长,后来担任过天泉县经委主任,因为懂经营会管理,又被任命为行政级别为副县级的地方国营天泉县面粉厂厂长,在当地政商两界人脉广泛。 也许欣赏石云峰敢闯敢干的精神,或者对石云峰的人品表示认可,每当石云峰遇到困难,只要提出来,老丁都尽力而为提供帮助,却从不要求任何回报,曾经为石云峰的企业担保了几个亿的贷款,从来没有要过一分钱担保费,即使平时拜访和年节看望赠送的礼物,老丁多半也要回赠几乎等值的礼品,因为他家根本不缺那些东西。 当然,这里面丁楠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事情总归都是丁学明办的,面对这样一位长者和贵人,石云峰除了感恩,便是尊敬。 六点半左右,丁楠的丈夫小朱到达,丁学明给双方做介绍:“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四通集团董事长石云峰,石总,他是楠楠的爱人小朱。” “听说过很多次了,今天第一次见面,幸会!”石云峰跟小朱握手寒暄。 “晚饭可能快好了,他们都在厨房里忙着呢。” 丁学明的意思,小朱心领神会,“我去厨房看看。” 不一会儿,小朱回到客厅,“爸,饭好了,你们请入座吧。” 丁家的住房应该在一百五十平以上,客厅足够宽敞,餐厅比客厅小不了多少,中间安放一张足够坐下六人的饭桌,周围空间仍很充足。 到了餐厅,石云峰跟丁楠母亲又是一番客套,“阿姨,你受累了。” “累倒是不累,只是我这厨艺水平不行,老丁,快招呼客人入座。” 这一桌菜,是丁楠母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非常丰盛。“我现在滴酒不沾,但今天团聚,我得少喝点,小朱陪着云峰,你们两个尽兴。”丁学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茅台和一瓶五粮液,“你们两个挑选,喝哪种?” “丁叔叔,这太奢侈了,我看喝个咱们当地酒就很好。”石云峰很知趣。 “爸,今天我跟石总第一次见面,不行先尝尝茅台,然后再喝五粮液。”小朱笑嘻嘻地说。 “你早就惦记我爸这些好酒,今天总算让你逮着机会了。”丁楠白了小朱一眼。 “好,那就先喝茅台,再喝五粮液。如果你俩不愿参混着喝,那就喝一样,茅台五粮液都行。”丁学明说完就要开瓶倒酒。 小朱手疾眼快,一把接了过去,“爸,哪能让你倒酒呀!这种活应该我来干。” 二两的酒杯,三人都倒满了,丁学明再次声明,“我就这一杯,你们两个喝好。” “爸,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石总陪好。”小朱在酒场上也很活跃,当然他还不知道石云峰的酒量。 石云峰接过话茬,“咱们随便喝,用不着陪。另外,咱俩论论年龄,还是以兄弟相称比较好。” “也行,年轻人在一起,称兄道弟显得亲切随意。”丁学明同意石云峰的建议。 互报出生年月后,小朱比石云峰小一岁,“你是大哥!那我就高攀了。”小朱马上来了一句。 石云峰也随意起来,“呃,不是说好了嘛,既然称兄道弟,哪来的高攀之说?老弟,你得罚酒!” 这句话让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丁学明带头举杯,“云峰来了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留下来吃饭,咱们为云峰的光临干杯!” “多谢丁叔叔和阿姨款待!”石云峰举杯道谢。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更加轻松,丁学明想起了一个话题,“四通集团坚持企业管理去家族化,这一点难能可贵,好多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就遇到瓶颈,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家族化太严重,排斥一切外来因素,家族成员之间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直到最后把企业搞坏了。” “丁叔叔,我们公司现在所有岗位的负责人,都是根据岗位需要对外招聘的,可以这么说,亲戚朋友一个也没有。”在这方面,石云峰的做法确实值得称道。 “呃,我是个例外吧?”丁楠插话道。 石云峰不同意这种说法,“你也不是例外,当初考虑办公室主任人选时,也曾想过对外招聘,但我认为从外面招来的人,对公司状况和咱们本地的社会环境不一定了解,我才决定回城关小学把你挖来。并且,在确认你能来公司任职以后,我还把原来准备单独设置的公司公关部,合并到公司办公室,所以,外人觉得四通集团的办公室很壮观。” “公司现在有了很好的管理框架,两种主要产品的规模又名列全国前茅,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另外,听说你们还参股了一家稀土企业,这个行业发展迅猛,今后一定可以成为公司新的经济增长点。”老丁是企业界元老,虽然退休了,却一直关注当地各类企业的发展。 说到参股的稀土企业,石云峰心里五味杂陈,局外人不了解实际情况,都以为四通集团参股稀土企业,捡了多大个便宜,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丁叔叔,四通集团的主业,现在看来是具有一定规模了,现代企业管理的框架也在逐步搭建之中,我们参股的永辉稀土公司,按理说也应该成为四通集团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时至今日,我们不但没见到利润,还一直往里投钱。”石云峰道出实情。 “那是为什么?”丁学明很不理解。 也许提到了令石云峰不开心的话题,他脸上的表情马上阴沉下来,“说起永辉稀土公司,真是一言难尽!稀土行业本来属于国家的战略资源产业,外面看着光鲜亮丽,我们进入这个行业后,才发现行业乱象丛生,到处是资源浪费,无序开采,环境污染,恶性竞争。两年前,国家出台严厉的整治措施,整治力度前所未有,我知道以前那一套业务模式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便决定响应国家号召,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跟科研机构联合,开发了稀土永磁材料。” “你的决策很对呀!这不是很好吗?” “说起来确实很好,但现实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我们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好不容易落户在开发区,因为项目能耗较大,用电问题却一直得不到解决。” “怎么回事儿?现在电力供应不是比较充足吗?发电厂生产的电力,巴不得让用户消耗,你们向电业局申请用电指标,他们怎么答复你的?”丁学明非常不解。 “丁叔叔,我们向电业局提出用电申请了,可他们一拖再拖,总说正在研究,让我们耐心等待,等了这么长时间,把我的耐心都快等没了。” 丁学明也很纳闷,“现在不缺电呀!电业局为啥迟迟不给你们用电指标呢?” “不知道,我已经问过多次了,电业局除了推诿,就是还在研究,反正至今没给我们答复,甚至我都找过主管工业的徐副县长,他让别人催问,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没有结果。” “是啊,电业局属于央企的垂直单位,他们很多时候不卖地方政府的帐。”丁学明也曾当过政府官员,他很熟悉地方的政治生态。 “他们之间不买账,可害苦了企业。我们的项目正在开展土建施工,施工方天天催我确定变电设施的基础位置和尺寸,因为电业局这边没有消息,我只能让他们把工程暂时停下来,给施工人员提前放假。”石云峰一脸的苦逼相。 “是啊,这个问题不解决,你们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就没法往前推进。”丁学明也觉得这是件大事,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我有个老朋友,以前当过电业局的副局长,只可惜,他已经退休了,估计找他也没啥用。” “爸,你说的是王叔叔吧?我觉得你不妨跟他说说,好歹人家以前也在电业局当过领导,说不定有用呢。”丁楠插话。 小朱摇了摇头,“我觉得找王叔叔没啥用,他都离开电业局三四年了,现在的电业局领导,没有谁跟他有深交。” “你说怎么办?我觉得有个熟人引荐,总比全是生面孔好办事,要不你给出个主意?”丁楠怼了一句。 小朱扬着脖子,好像很有底气,“呃,你别小看人,我哥这件事,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忙,不就是电业局吗?你不知道吧?我有个中学同班同学,现在就是咱们县电力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哪个同学?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即使是同学,也要看关系如何,有些同学不一定能帮你办事。”丁楠似乎不太相信小朱的话。 “你这么高傲,我那些同学朋友有几个你瞧得起的?咱们结婚时,人家还来帮过忙,你可能早就忘了。放心吧,我有分寸,关系不好的,我也不会随便去求他,这点事他要不帮我办好,以后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他离我远点!”小朱显得很自信。 “要真是这样,你跟那位同学联系一下,云峰这个事不能再拖延了。”丁学明嘱咐道。 石云峰赶忙接过去,“多谢兄弟!需要我怎么配合,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第一杯酒喝完,丁学明不再喝了,石云峰跟小朱还要继续,但这毕竟不是在酒店,石云峰也不忍心让老人在一旁陪着,那样显得没有礼貌,所以,即使小朱意犹未尽,第二杯酒喝完,石云峰还是决定果断结束。 饭后又聊了一阵,见时间不早了,石云峰怕打扰老人休息,他起身告辞,丁学明也不挽留,并打电话从面粉厂叫来一辆车,送石云峰回家。 ------------ 第26章 哪里出了问题 临上车时,小朱让石云峰等电话,一旦跟电业局的朋友联系好了,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两天过去了,小朱那边没有消息,石云峰只能继续等待,尽管石云峰的办公室跟丁楠办公室都在同一层楼,相隔不到五十米,但石云峰不能向丁楠打听,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石云峰跟小朱直接接洽的。 小朱这边也很着急,跟石云峰见面的第二天,他就找过电力公司那位同学,但人家外出学习培训去了,还好,据说培训就快结束了,这两天就能回来。 结果,一等就是三四天,小朱再次联系,那位陈姓同学还没回来,“究竟怎么回事儿?”小朱在电话里急了。 “培训结束,正要往回走时,接到单位的电话,让我代表单位,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全国电力系统的安全会议,大概要晚回去一两天。”对方解释道。 “我从来没找你办过事,这是头一次找你,我还跟朋友吹牛逼,拍胸部大包大揽,结果你放我鸽子,咱俩这哥们还做不做?”看得出来,小朱在那位同学面前还有点面子。 “你着什么急呀!我又不是不回去了,只不过晚一两天,别着急,等我回去再说。” 一直等到第五天头上,小朱跟电业局的同学终于见面了,对方好奇地问:“找我什么事儿呀?还这么着急?” “听说过四通集团公司吗?” “就这么大个县城,赫赫有名的四通集团有几个不知道的?你问这个干嘛?你跟这家公司有什么关系?” “我老婆是四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除此之外,我跟四通集团的老板是哥们。” “你老婆不是城关小学的教师吗?啥时候成四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了?从没听你说过认识四通集团的老板,咱俩这才几天没见面,就攀上这么大的老板做朋友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如此啊!言归正传,这么着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别这么多废话,你是电业局办公室主任,我向你打听点事儿,四通集团有一家下属企业叫永辉稀土公司,他们在十多天前向电业局提出了2000千伏安的用电申请,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确定他们是十天以前申报的?” “那还有假?我朋友亲自把申请材料交给调度室主任的。” “那就怪了,调度室主任审批签字后,按程序在上报给主管业务的副总时,要经过我的手,可我没见到申请材料呀!” 小朱也很困惑,“那是怎么回事呢?你认为哪里出了问题?” 陈主任若有所思,道出了实情,“老同学,你不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吧?办这种事,光凭一份材料和几句话,有那么简单吗?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都有本单位本行业的一套原则,即使地方政府出面,我们也可以找出各种拒绝推脱的理由。” 小朱不想听这些,他摆了摆手,“你跟我直说,这件事究竟应该怎么办?” 陈主任用手挠着自己的头发,显得很为难,“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呢?” 小朱急了,“跟我直说!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问题是有些话不能直说,好多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们单位是清水衙门,看来你对社会上的事了解不多,还很单纯。” 对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小朱没法追问下去了,“好吧,你能不能跟四通集团老板见个面,帮他跟你们局里说了算的领导牵个线?你再给我这位朋友出个主意,这件事究竟应该怎样办才好?” “我跟他见面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大家都是朋友,帮个忙,这哥们年龄跟咱俩差不多,很实在,人家也是大学毕业生,跟那帮土鳖老板完全不一样,我对他印象不错。” “那就见个面吧,出主意......,看看吧,见面后再说。” 陈主任定下见面时间,小朱回过头赶紧跟石云峰联系,“大哥,电业局我那同学外出培训学习去了,今天刚回来,拖了四五天才跟你联系,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电业局的事又不是你能掌控的,没啥不好意思。你跟他联系了吗?他怎么说?”石云峰心里再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想跟你见个面,了解下具体情况,再建议你怎么做。” “好啊!什么时间?” “因为你这边着急,我建议今天晚上见面,你看行吗?” 下班前,石云峰把见面地点通知小朱,傍晚,三人在县城的一家特色酒店见面了。 尽管相互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见面后,小朱还是把石云峰和小陈做了正式介绍。 “想不到石总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却干出了那么大的事业,跟石总比起来,我们就是虚度光阴!”小陈感慨道。 “陈主任,你这么谦虚,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在机关,我却跟一帮农民工混在一起,我跟你们的境况完全是天壤之别。” “好啦,你们都别谦虚了,你俩都比我强得多,一个大老板,一个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你们再往下说,我就得无地自容了!”小朱停了停,提醒陈主任,“石总高中是咱们上一届的,他师范学院物理系毕业后,城里的中学没有编制,被安排到城关中心小学当老师,石总现在还是正式教师编制。” “这么说来,石总还是我们的学长呢。” “嗨,什么学长呀,就是比你俩高一届。两位,咱们别只顾寒暄,先把菜点了吧?”石云峰提醒道。 互相推来推去,小朱说:“我看这样吧,咱们仨都是年轻人,也别那么多讲究,想吃啥,自己点,每人点自己喜欢吃的菜,你们觉得怎么样?” “兄弟这个建议很好,陈主任你先来,千万别客气,喜欢什么自己点。”石云峰把菜单递了过去。 只几分钟的功夫,三人点好了各自喜欢的菜品,“喝什么,白酒还是啤酒?”石云峰征求道。 “随便。”两位客人不约而同地说。 “那就白酒!要你们酒店最好的白酒。”石云峰告诉服务员。 “先生,我们酒店最好的白酒是五十三度剑南春。” “就这个,先来两瓶!” “这酒度数高,喝不了那么多。”小朱客气道。 “陈主任的酒量我见识过了,先来两瓶,喝不了剩下,不够再来。”小朱作为中间人,对双方都比较了解。 陈主任没有说话,看来这位电业局办公室主任酒量了得,属于来者不拒的那种类型。 在等待上菜的功夫,小朱引出今天见面的话题,“老同学,石总他们公司的用电申请,已经提交给电业局调度室了,但一直没有下文,今天约你见面,想听听你的建议。石总,你把情况跟陈主任介绍一下。” “是这样,我们的新项目落户在开发区,因为用电量比较大,开发区管委会让我们自主协调电力供应,我们按程序于十多天前把用电申请提交到电业局调度室后,就没有任何回音了,我们多次跟电业局联系,并且地方政府有关领导也曾出面协调,至今一直没有结果。陈主任,不知道这里面存在什么问题?” 由于置身供电行业,小陈又处于办公室主任这个重要位置,自身感觉比别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三人见面以后,除了开始跟石云峰有过几句客套,随后就不愿说话了。对于他这种做派,小朱早已司空见惯,石云峰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人家在那么好的单位当办公室主任,就是应该显得与众不同。 听了小朱和石云峰的情况介绍,小陈面无表情地说:“石总,可能你有所不知,我们单位属于央企的垂直下属机构,好多事我们只听上级供电机构的指示,对于地方政府,我们可以给面子,也可以不完全听从他们的。” 石云峰多年前就知道这种隶属关系,哪里用得着小陈来科普?但他还是非常谦虚地说:“的确,以前我们没跟供电部门打过交道,现在终于知道了这种隶属关系了。可能因为我们以前办事没有遵循业内规矩,对领导们多有得罪,但这件事对永辉公司至关重要,我们希望尽快把问题解决了,究竟应该怎么办?还请陈主任赐教。” 要论应付场面,早已见多识广,每天跟各色人等周旋的石云峰,比自以为是的电业局办公室主任,强得何止一点半点! 陈主任虽有居高临下之感,但是面对职工上万,年产值近百亿,同样是大学毕业生的华源市最大民营企业老总,他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傲慢,“石总过谦了,赐教不敢当,就算是一种建议吧。” 小朱随即问道:“那你说说,就他们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具体我也不好说,要不石总抽个时间,我把局里的有关领导约出来,你们见个面,看看领导们是什么意见,石总觉得怎么样?” 石云峰当即答应,“很好啊,只要能见到电业局的领导,事情就好办了。” 这时,菜已上齐,石云峰首先举杯,“欢迎陈主任,多谢小朱兄弟,我敬两位,为了初次相聚,干杯!” 烟酒不分家,对于喝酒的人,一杯酒下肚,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刚才还有些故作深沉的陈主任,也许受到石云峰那热情豪爽性格的感染,也变得随和了一些,他主动提醒道:“石总,你得有思想准备,我觉得即使能跟局里的有关领导见面,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 “哦,陈主任,根据你的判断,你认为麻烦会出自哪些方面?我好有个思想准备。”石云峰办事,历来喜欢知己知彼。 “我估计领导们对永辉公司的办事方式有意见,另外,你们的项目需要单独拉线,电业局肯定会提条件。” 石云峰也有苦衷,“其实,这件事原本应该由开发区出面跟电业局协调,不知什么原因,开发区非要让我们出面,我们没有经验,办事难免考虑不周全。” ------------ 第27章 知道怎么做了 石云峰性格随和,尤其经历了创建四通集团的过程,跟政商两界打过无数次交道,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唯独没有亲自跟电业部门接触过,这次做稀土新材料项目,永辉公司无人可用,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却没想到在电业局碰到了软钉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通过陈主任的一番点拨,石云峰马上意识到怎么回事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以前永辉公司办事不明智,是我们的错,有错就改。至于单独拉线,我估计电业局也不会为我们无偿服务,具体怎么办,我们全听电业局的指示。除了这两方面,陈主任觉得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 “别的注意事项,暂时我还想不起来。” 石云峰举起酒杯,“那好,咱们喝酒!” 没用一个小时,两瓶酒见底了,石云峰高声招呼:“服务员,上酒!” “石总,杯中酒就好,我不能再喝了。”小朱酒量其实不大。 “再来一瓶,跟陈主任第一次见面,应该喝到尽兴。” 陈主任没有说话,这位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也许想试试石云峰的酒量,服务员再次把每人的杯子倒满,小朱显然有些困难,“事先声明,我就这一杯,剩下那些酒,你俩愿意继续喝,那是你们的事,我是一滴都不要了。” 小陈作为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只要他愿意,酒局天天有,长期在酒场上锻炼的结果,四五十度的白酒,他喝一斤没问题。但他今天遇到的对手也不含糊,就看他跟石云峰谁先喝趴下。 事情已经谈完,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喝酒上,速度就快多了,不一会儿,这杯酒已所剩无几,石云峰建议把瓶中酒分了。 “还,还喝呀?”小陈虽然还没大醉,但说话口齿已经不那么利索了,而且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这状态,估计离趴下也不远了。 “瓶中剩下不到四两酒,陈主任,你说怎么办,喝还是不喝?”石云峰虽然也有些酒意了,但意识好像更清醒。 “随,随便,你喝,我就喝。”不愧是电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在酒桌上从未落过下风。 “当,当然喝,我得陪着陈主任尽兴呀!”石云峰拿起瓶子,把剩下的酒均分在两人的杯子里。 说实话,再继续喝,陈主任必然趴下,别看他平时能喝一斤酒,但酒的度数比较低,这种五十三度的高度酒,同样喝一斤酒,摄入的酒精量是不一样的,对身体的伤害也就完全不同,所以,小陈现在已有几分醉意了。 但陈主任毕竟年轻,平时又受人尊敬,好胜之心自不待言,他想试探石云峰的酒量,“来,喝,小朱不行了,咱们不管他。” 石云峰当然得跟随,“陈主任海量,令人佩服。” 杯中酒喝到一半,小陈一头趴在桌子上,但石云峰也有了八九分醉意,“陈,陈主任,不喝了?” “还喝啥呀,大哥,我看你也别喝了,咱们结束吧。”一旁的小朱因为少喝了一杯,他还算基本清醒。 结账后,石云峰叫来自己的司机,把小陈和小朱先后送回家,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石云峰接到电业局办公室主任打来的电话,“石总,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石云峰若无其事地说:“嗨,都是喝酒的人,见什么笑呀!咱俩彼此,我也喝醉了。” “永辉公司的情况,刚才我向常务副局长汇报了,他同意跟你见面。”虽然喝醉了,陈主任却没忘记托付给他的事。 “哦,太好了!陈主任,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除了常务副局长,你们的局长呢?这件事难道局长不管吗?”石云峰担心,跟常务副局长谈妥了,如果最后遭到一把手的反对,费了好大的劲,那不是一切都等于零吗? “是这样,我们的局长刚从外地调来,现在对具体情况还一无所知,这件事就是常务副局长说了算。”小陈解释道。 “原来如此。见面时,除了你跟常务副局长,还有别人吗?比如其他副局长什么的。” “只有咱们三个。” 石云峰知道该怎么做了,“时间定在哪天?” “你们不是很着急吗?就定在今天晚上吧。” “好,那就今天晚上在‘天香阁’见。” 天香阁大酒店,开业不到半年,是天泉县档次最高的酒店,跟陈主任通完电话后,石云峰马上预定了当晚的包间。 傍晚六点,在天香阁酒店的预定包间里,石云峰跟供电局的两位客人见面了,陈主任首先做相互介绍:“石总,这是我们的蔡局长,蔡局,他就是四通集团的石总。” 石云峰迎上前去跟客人握手,“蔡局长你好!欢迎光临!” 宾主落座后,自然是选择菜品酒水之类的程序,据陈主任说,这位蔡局长不喜欢酱香味,酒水选择了五十二度五粮液。 无论等待上菜的功夫,还是酒局进行过程中,宾主谈论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丝毫不涉及今天见面的目的,这种异常情况,令石云峰有些诧异。 不过,机会终于来了,第一杯酒下肚,夹了几口菜,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蔡副局长要去卫生间,石云峰心领神会,起身跟随,“正好我也想去,蔡局,我陪着你。” 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的尽头,见四下无人,石云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迅速塞到老蔡手里,“蔡局,一点意思,请收下。” 石云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既让老蔡吃了一惊,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内,“石总,你这是干什么?” “嘘——,啥也别说,以前我们不会办事,多有冒犯,请蔡局海涵。这个你快收下,密码就在背面。”说完,石云峰转身往包间走去。 “这——”老蔡回过神来,也回到了包间。 酒局继续进行,像任何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但桌上的话题却多了起来,石云峰举杯敬两位电业局的领导,放下杯子后,他作自我批评,“蔡局长,我们第一次跟电业局打交道,不懂规矩,不会办事,惹得局里的领导们很不高兴,以前的过错,我们一定改正。” “石总何出此言?你们此前的问题只是办事程序不对,谁也没说你们有什么过错呀!” 听了这话,石云峰在心里骂娘,程序不对,谁跟我们指出来过?你们电业局的内部规定,我们局外人上哪儿知晓?一次又一次地敷衍我们,谁体谅过企业的难处?尽管如此,石云峰还是陪着笑脸,“程序不对也是我们办事人员能力不行,请领导原谅我们的无知。” 一旁的办公室主任接过话题,“蔡局,永辉公司的用电指标没有问题,只是单独拉线,是否需要另作计划?” “现在全网电力资源充足,即使永辉公司的2000千伏安需求,也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单独拉线,涉及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象那么简单。”老蔡继续卖关子。 石云峰马上接了过去:“请问蔡局,具体涉及哪些问题?外围工作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毕竟手握一张对方给的银行卡,一直不批准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除了电业局调度室的杨主任寻找各种理由拖延,老蔡要的不就是这个嘛,如今用户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老蔡的态度果然有了很大变化,“具体要求是技术层面的事,哪天你们去局里拿一份技术指南,需要用户配合的事项,上面都很清楚,回去照做就行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要给你们单独拉线,应该从哪里接入?因为那涉及收费多少的问题。” “对,不同的接入点,输电距离不一样,使用的杆子,线缆和人工费都不一样。”办公室主任小陈解释道。 “这个嘛——需要企业承担的,到时候电业局把数量报给我们,该花多少钱,永辉公司决不含糊。”石云峰主动揽责。 “石总,问题没有这么简单,除了小陈刚才说的这些因素,接入点还要考虑到你们那里走线是否方便,对接入点周围用户和环境有多大影响,哪方面问题都不能忽视。”老蔡进一步解释。 这是石云峰第一次跟电力部门打交道,他上哪儿知道这些事情,“蔡局,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首先,我们要让技术部门考察并确定线路走向,把接入点定下来;第二步,让财务部门做预算;第三步,备料;第四步,组织拉线施工。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再着急也要按这些步骤进行。” “这都没问题,只要电业局把2000千伏安的变电设施基础图提供给我们,不耽误年后的土建施工,我们完全听从电业局的安排。”石云峰想了想,既然付出了代价,也应该向老蔡提点要求,“蔡局,永辉公司的新项目属于用电大户,听外界说电业局对用电大户在电价上都有一定的优惠,不知我们这个项目能不能享受这项优惠政策?” 原本是求人办事,石云峰却提出了额外要求,这让老蔡和小陈感到意外,他俩相互交换了眼神,小陈解释道:“我们内部是有这项政策,但享受电价优惠是有条件的,你们的项目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永辉公司建设稀土新材料项目,是为了执行国家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政策,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钕铁硼永磁材料为高新技术产品,我们建设这个项目,得到了市发改局的充分肯定。” 蔡副局长跟陈主任再次交换眼神,“先把供电事宜落实下来,至于能否享受电价优惠,等项目建成投产后,再做研究。”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电业局办公室主任小陈来找蔡副局长,他向老蔡请示永辉公司用电计划的实施方案,“蔡局,快到年底了,石云峰他们那件事,是现在开始落实,还是年后再说?” 老蔡伸了个懒腰,“先等等,他们那件事有点复杂。” ------------ 第28章 螳臂挡车 昨天晚上已经商量妥当的事,第二天就突然变卦了,而且事情还变得有点复杂,陈主任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小陈一脸懵逼的样子,蔡副局长瞟了他一眼,“是不是感到很奇怪?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昨晚聚餐时,石云峰对老蔡做了打点,今天刚上班,蔡副局长就着手为永辉公司的供电计划做准备,他先把调度室主任老杨叫来,给杨主任分配任务,老杨却躲躲闪闪,寻找各种理由推脱,这种对工作的消极态度,让蔡副局长很恼火。 眼看蔡副局长就要发着,老杨不但道出了自己的苦衷,还把永辉公司的实情和两位老总的矛盾全都说了出来,作为调度室主任,老杨跟蔡副局长的关系也很不一般,老蔡不仅体谅老杨的难处,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左右为难。 知道其中的原因后,陈主任不好再说什么,石云峰跟魏盛发的矛盾,是永辉公司的内部事务,外人无权评判是非曲直,蔡副局长让先等等再做决定,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到办公室,陈主任刚准备动手做自己的日常工作,却接到石云峰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石云峰并没有直接询问昨晚在酒桌上商定的事,但陈主任完全能猜到这个电话的目的。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后,陈主任主动提及永辉公司的供电事宜,“刚才我去蔡局长那里,询问下一步工作计划。” 石云峰急忙追问,“蔡局怎么说的?” “石总,永辉公司的事,没想到情况那么复杂,现在才知道你把用电申请交到电业局调度室后,一直没得到回复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石云峰再次追问。 “你们永辉公司是不是有个叫魏盛发的人?你跟他究竟有多大矛盾呀?他跟我们调度室杨主任是好哥们。” “魏盛发?原来是他在背后使绊子!陈主任,我希望咱们昨天晚上商定的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有什么要求,请你跟蔡局长提出来,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魏盛发这小子,我饶不了他!” “石总,你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虽然石云峰很愤怒,但他毕竟是个以稳健和理智见长的人,“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放下电话,石云峰让司机把他送到永辉公司办公驻地,他直奔董事长办公室,到了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魏盛发感到很吃惊,“石总,好多天没见到你了,这么急匆匆的,你有什么事吗?” 石云峰根本不搭理对方,而是指着魏盛发质问:“你跟电业局调度室老杨什么关系?你让他做什么了?” 魏盛发这才意识到,他托老杨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能露馅了,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说:“我,我跟老杨是朋友,怎么啦?我们的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 石云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你们是不是朋友关我屁事!但你让他做的那些坏事,严重损害了永辉公司的利益,你这种行为,还像个永辉公司的股东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做什么事损害永辉公司利益了?” 见魏盛发死不认账,石云峰更加气愤,“你还想抵赖,老杨已经把你托他做的那些事,完全向电业局的领导坦白了,要不要我把老杨找来跟你对质?” 事情败露了,魏盛发像泄了气的皮球,他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再也无话可说了,石云峰却怒气未消,“魏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是全都知道了吗?那些事就是我让老杨做的,没啥好说的。”魏盛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面对魏盛发这种小人,石云峰除了生气,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些小动作就像螳臂挡车,除了给我的工作暂时增加一点麻烦,根本阻挡不住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推进。不就是电业局调度室的老杨吗?我找了他们的主管领导,在他的上级领导面前,老杨得乖乖服从领导的决定,你就死了那份心吧,以后别跟我玩这种伎俩。” 把魏盛发教训一顿,也只是出了一口恶气,魏盛发造成的麻烦,还得石云峰去解决。离开永辉公司办公驻地,石云峰想去电业局拜访蔡副局长,当面向他澄清魏盛发造成的不良影响,电话打过去,老蔡说他外出办事去了,下午很晚才能回去,石云峰跟老蔡约定,晚上去他家拜访。 在回去的路上,石云峰顺道去了一趟当地最大的百货商场,他到名表专柜转了一圈,对一款劳力士腕表很感兴趣,服务员告诉他,那是一款蚝式恒动腕表,很适合成功人士佩戴,石云峰觉得八万左右的价格物有所值,他决定买下这款手表。 晚上七点以后,石云峰自己开着车,来到蔡副局长居住的小区,通过电话联系,顺利找到老蔡家的门牌号,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老蔡给石云峰开门,把他让进客厅。 进屋后,石云峰有点拘谨,“蔡局,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我没打扰到你和家人吧?” “没有打扰,晚饭后他们各自忙自己的,我在家里等你。请坐吧。”两人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面对面坐下来。 “谢谢!”石云峰把随身带来的一只精美包装袋放在茶几上,“蔡局,这是一块劳力士蚝式恒动腕表,款式比较新颖,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起来。” “石总,这是干什么?我哪能再要你的东西!” “蔡局别客气,这东西是专门给你买的,请收下。”石云峰把袋子放进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老蔡没再拒绝,他起身沏了一杯茶,放到石云峰面前,主动问道:“听说你们公司内部出了点问题,究竟怎么回事呀?” “蔡局,我来拜访你,一方面为了加深咱们之间的关系,另一个目的,就是专门向你澄清这方面情况。” 石云峰从四通集团参股永辉公司的来龙去脉,讲到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以及为了转变公司经营方向,他跟魏盛发的赌局,再到魏盛发为了拖延或阻止稀土新材料项目获得成功,勾结电业局调度室老杨,给永辉公司的用电申请设置障碍。 老蔡觉得难以置信,“还有这种人?你也是为了公司的前途命运,才决定把经营方向转为稀土新材料的开发与生产,那个魏盛发却在背后给你使绊子,不希望你成功,他不是傻就是坏!跟这种小人在一起共事,你不觉得憋屈吗?” 石云峰苦笑着摇了摇头,“四通集团在永辉公司投了好几个亿,在国家大力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大环境下,我不能任由魏盛发胡来。按照他的理念,表面上响应号召,暗地里跟政策对着干,那是死路一条!为了严格执行监管政策,市里专门成立了督察大队,魏盛发搞的那一套,一旦被督察大队发现,永辉公司就得被强制关门停业,四通集团投入的几亿资金,就得血本无归!不为别人,为了四通集团,我也必须把稀土新材料项目搞成功!” 蔡副局长点头赞同,“永辉公司幸好有你掌舵,如果按照那个魏盛发的主张,跟国家政策顽固对抗,关门倒闭是早晚的事。如果没有魏盛发在背后捣乱,实际上你们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成功一多半了。” 见时机已到,石云峰道出了这次来访的目的:“蔡局,永辉公司的现实情况你也知道了,魏盛发制造的麻烦就那么回事,往下是不是应该按照咱们昨天晚上商定的方案,尽快把永辉公司的用电计划落实下来?” 昨天晚上已经打点过了,石云峰又带着贵重礼物来澄清事实,老蔡再也没有理由敷衍了,“本来今天上午就准备做计划,调度室老杨的错误信息给你们制造了小小的麻烦,现在你把误会澄清了,我们明天就着手制定计划,并开展相关工作。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多工作可能要推到年后才能开展。” “谢谢蔡局!如果电业局能在年前把变电设施的基础图提供给我们,年后就不会耽误土建施工。” “这个——我让技术部门加个班,争取年前给你们。” ...... 因为跟电业局的人勾结,阻碍本公司的项目推进,事情败露后受到石云峰的羞辱,魏盛发觉得很憋屈,他本想找那些酒肉朋友一吐心中的不快,又怕被那些家伙耻笑,想来想去,魏盛发想到了好哥们罗明,相识相知这么多年,他觉得在所有朋友中,只有罗行长真心帮助过他。 知道罗行长没有外出,魏盛发提着二斤上好的茶叶,来到老罗办公室,把袋子往桌上一放,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老罗正好有点事情,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手头的工作,并随口揶揄道:“好久不见,魏总提前给我拜年来了?二斤茶叶不觉得寒酸吗?” “拜什么年呀!你兄弟现在就剩下寒酸了。”魏盛发情绪非常低落。 老罗觉得情况不对,放下手头的工作,关切地问:“这么无精打采的,你这是怎么啦?” “你当初给我寻找的战略合作伙伴,现在把我压制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你说的是石总吧?你们俩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魏盛发没好气地说:“人家搞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就要成功了!” “成功了是好事呀!难道你不为这件事高兴吗?只要稀土新材料项目获得成功,你们永辉公司就能摆脱对稀土资源的依赖,开辟出一条崭新的发展之路,将来不仅没有后顾之忧,还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盛发兄弟,摊上这种好事是你的幸运。” 魏盛发不以为然,“好与不好都是石云峰的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为啥要为他的事高兴?” ------------ 第29章 扭曲的心态 但凡一个思维正常的人,也说不出这种混账话,魏盛发的这番言论,让罗行长目瞪口呆,罗明认为,魏盛发以前只是横行霸道,唯利是图,现在心态如此扭曲,也许是看到跟石云峰的赌局没有获胜的希望,才心生恐惧,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作为好哥们,罗明不能任由魏盛发的沮丧情绪蔓延,要对他耐心开导,“盛发兄弟,你是永辉公司董事长,至少现在还是永辉公司第一大股东,石云峰为永辉公司做的事,怎么能说跟你没有关系呢?为了他把稀土新材料项目做成功,我都竭尽全力提供帮助,即使你跟他有赌约,从你们俩的对赌筹码来看,他赌赢了,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兄弟,对于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我认为你应该乐见其成才对。” “你等等,”魏盛发好像发现了新情况,“刚才你说什么?你为他竭尽全力提供帮助,这段时间他又找你了?” 罗明白了魏盛发一眼,“对呀,稀土新产品开发成功了,在开发区建工业生产线需要资金,石云峰找我贷款融资,这有什么问题吗?” 魏盛发急切地问:“你给他帮忙了?” “当然要帮他,所有手续都办妥了,这两天就放款,贷款融资年前必须到账。” “哎哟,我的好哥哥!这种事你怎么不给我通个信息,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魏盛发捶胸顿足地说。 罗明觉得莫名其妙,“盛发,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又不是我的上级领导,企业通过正常渠道在我们这里贷款融资,我凭什么要给你通风报信,征求你的意见?银行的业务,你管得着吗?” “刚才着急,没把话说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魏盛发进一步解释,“我是说咱俩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哥们好朋友,你应该帮着我赢得跟石云峰的赌局,怎么能反过去帮他呢?” 听了这番话,罗行长哭笑不得,“盛发兄弟,你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心智还不如青少年成熟?我在前面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无论石云峰自己的努力,还是我这个局外人的帮助,都是想把稀土新材料项目搞成功,尽快使永辉公司摆脱对稀土资源的依赖,远离政策性风险,永辉公司就能在未来的发展历程中一帆风顺,前途光明。” 老罗轻蔑地看了魏盛发一眼,“作为董事长,你不关心企业的未来,却一心想赢得赌局,即使采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在所不惜。你也不想想,就算你赢了赌局,得到石云峰在永辉公司的几亿资产,按照你的理念,继续跟政策作对,如果哪一天被监管机构发现,永辉公司一旦被处罚,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那些资产都得被罚没!” 还有一件事,罗行长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是永辉公司的前身——魏盛发的盛发稀土公司,拖欠工行四五个亿的贷款,现在转到了永辉公司名下,那些罗行长促成并经手的贷款,在永辉公司名下就能避免成为呆坏账,老罗可不想让自己经手的业务再次面临成为呆坏账的风险,否则,他的责任就大了。 魏盛发可不管那么多,在他心目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即使罗行长为了他们的贷款,曾经担惊受怕,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也没有丝毫的歉意,好像别人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交了这样的朋友,罗行长只能自认倒霉。 魏盛发的固执,让罗明无可奈何,但他知道,不管魏盛发多么不情愿,也无法阻止石云峰推进稀土新材料项目建设,以罗明对两人的了解,他认为无论个人自身素质,还是依托的背景,魏盛都不能跟石云峰相提并论,即使魏盛发使阴招,最多给石云峰的工作造成暂时的困扰,根本不可能影响大局。 其实,自从知道两人的赌局,罗明就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石云峰给出的筹码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正是被筹码所吸引,魏盛发不假思索,一心只想赢得赌局,并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一定会赢,现在看到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正在一步步接近成功,老魏这才意识到败局已定,其沮丧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既然两人之间有对赌协议,愿赌就得服输,作为朋友,罗明除了开导一番,他给魏盛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至于魏盛发能否听得进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罗明的好言相劝,不但没能缓解魏盛发的沮丧情绪,还勾起了老魏不愉快的记忆,“罗行长,想当初你宁愿把石云峰拉来做我们公司的所谓战略投资者,也不愿给我继续贷款,现在却帮石云峰融资,千方百计帮助他把稀土新材料项目搞成功,我算看清楚了,咱俩十几年的朋友关系,还不如才认识两三年的朋友。” 因为不愿跟魏盛发白费口舌,罗明不再理他,开始低头从事自己的工作,一听这话,罗行长把手头的事情再次扔到一边,“盛发,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当初不给盛发稀土公司继续贷款,不是因为咱俩关系有什么问题,而是你的企业违规在先,已经被上级监管机构盯上了,即使把你们的贷款申请报上去,也不可能得到批准。石云峰现在做的稀土新材料,属于高新技术产品,是所有金融机构都喜欢的优质项目,盛发稀土公司当初就是个无底洞,你的贷款用途跟石云峰有法比吗?我把石云峰请来做你的战略投资者,使你的公司得以续命至今,你不但没有谢意,还一再埋怨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魏盛发纵然满腔怨气,也不敢彻底得罪罗行长,见老罗生气了,他嬉皮笑脸地说:“我的一句玩笑话,你至于这么当真吗?晚上有没有应酬?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喝酒,咱俩来个一醉方休,把所有的烦恼都扔到脑后。” “愿意买醉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我又没有烦心事,凭啥陪你一醉方休?” “咱俩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相聚了,我得维护咱俩的关系,免得朋友之间变生疏了。”魏盛发半真半假地说。 “你呀,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配合石云峰把稀土新材料项目搞起来,企业搞好了,银行放给你那些贷款就能按时还本付息,只要我不为那些贷款担惊受怕,咱们之间的朋友关系,永远不会生疏。”罗明反唇相讥。 被老朋友揭伤疤,魏盛发有点难堪,他觉得跟罗明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再呆下去只能自讨没趣,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 春节放假期间,公司主要领导轮流值班,石云峰作为永辉公司总经理,他的值班时间被排在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多,他开车到公司所属各地转悠,来到曾经的稀土选矿车间,他跟门卫打过招呼后,便进入生产场地四处巡查,无意之中从窗户看见车间里面亮着灯,他感到奇怪,这两年生产部门一直处于停产状态,车间怎么会开灯呢?来到车间门口,发现门是锁着的,这更让石云峰疑惑不解。 回到门卫室,石云峰向门卫打听,“车间怎么会开着灯呢?” “我们没注意,可能是春节放假前,最后离开的车间工人忘了关灯。” “不对呀!这两年车间不是一直处于停产状态吗?春节放假前,车间怎么会有工人呢?” “石总,车间几个月前就开始生产了,你不知道呀?”也难怪,这两个门卫已经一年多没看见石云峰了。 “什么?”石云峰感到非常震惊,但他跟门卫没再说什么。 回到办公室,石云峰本想马上给生产部的钱主任打电话,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但想到当天是大年初一,打电话训人总归不太好,于是决定等老钱初三值班再来找他。 石云峰憋着一肚子气,总算等到初三,吃过早饭就来到永辉公司办公驻地,他没进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推开了生产部主任老钱办公室的门,见石云峰突然闯进来,老钱感到很吃惊,“石,石总,今天我值班,你怎么来了?” 石云峰尽量保持克制,“钱主任,我先给你拜年,新年好!” “石,石总新年好!”老钱嘴上还礼,心里却忐忑不安。 石云峰在老钱对面的椅子坐下来,“钱主任,拜完年了,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件事,这件事是我前天值班发现的,当时就想给你打电话问明原因,考虑到大年初一,不想影响你的好心情,决定今天来找你。” 老钱急忙问道:“石总,你发现了什么事?” “前天值班,我去生产现场巡检,发现车间的灯没关,一打听,才知道稀土生产线在几个月前就重新启动了,我想知道这是你的擅自决定,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老钱瘫坐在椅子上,“石总,这么大的事,你借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擅自做出决定呀!” “那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说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虽然知道一定是魏盛发让这么干的,但石云峰必须让老钱说出来。 “石总,你都能猜到,这是魏总让我干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执行他的指令。” 石云峰指着老钱质问:“你只听老魏的指令,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危害?一旦被市里的督察大队发现,你负得起责任吗?” “哎哟,我只是个打工的,哪能负得起那么大的责任呀!魏总告诉我,出了问题所有责任由他承担,跟我没关系,我才听从他的指令。否则,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其实,石云峰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一定是魏盛发威逼利诱,老钱万般无奈,只好听从他的指示。所以,这件事情本质上跟老钱并没有太大关系,魏盛发的幕后指使是事情的根源,老魏至今认识不到这么做的危险性,才最让人担心。 ------------ 第30章 深度绑定 老钱说得对,他只是个打工的,哪里负得起多大责任,但他还是轻信了魏盛发的谎言,市督察大队真要发现永辉公司重启稀土生产线,魏盛发直接下达了生产指令,当然要付主要责任,老钱作为指令执行人,要说一点责任没有,也不可能。 既然事情的根源在魏盛发那里,向老钱指出问题的严重性之后,石云峰就没再说什么了。 初四节后第一天上班,永辉公司领导班子照例由魏盛发召集开年会,由各部门总结去年的工作,报告新一年的工作计划,石云峰特别介绍了稀土新材料项目的进展,以及下一步的进度安排和新项目的预计投产时间。 会议结束后,参会人员各自散去,魏盛发正准备起身离开会议室,却听见石云峰招呼他,“魏总请留步,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魏盛发很不情愿地坐回椅子上,“石总要跟我谈什么事?” 石云峰起身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回到座位后,神情严肃地问:“稀土生产线是什么时候重启的?” 魏盛发故作镇静地说:“谁那么大的胆子?我怎么没听说呢?你这是听谁说的?” “魏总,别跟我演戏了!初一值班那天,我亲眼看到了生产车间亮着灯,门卫都承认了,还用谁跟我说吗?我想知道的是,重启生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这么做?” 见敷衍不过去了,魏盛发干脆把事情挑明,“半年前,我向生产部的老钱下达了重启生产线的指令,我认为职工们只有半天参加文化培训,为何不把另外半天利用起来?你肯定不同意这么做,就没跟你打招呼,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吧。” 石云峰急得差点捶胸顿足,“跟不跟我打招呼,我无所谓,关键是你不知道违规启动生产线的严重后果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行为一旦被查获,整个永辉公司就得关门破产!” 魏盛发却满不在乎,“只要你不往外说,就没人知道永辉公司的事。我派人每天紧盯督察大队和稽查组的行踪,还有人负责站岗放哨,货物都是半夜出去,保证不会被发现。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考虑,几百人开支,只出不进,我心里着急,这几个月产生的利润,都在财务科,没有一分钱违规进入我的腰包,不信你可以去查账。” “就算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想好自己承担的责任,到时候可别像疯狗一样乱咬。” “放心吧,我魏盛发再浑蛋,也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绝不会连累你这个正人君子。” 石云峰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魏盛发的违规行为,还不如把精力完全用来推动稀土新材料项目建设,早日建成新项目,职工们就有活干,企业有收入,公司步入正轨后,也许魏盛发就会安分守己一些。从此以后,石云峰更加专注于稀土永磁材料的开发和一期工程建设,几乎不去他在永辉公司的办公室了。...... 稀土永磁材料项目一期工程建设,已经完成了基础设施和公用工程的建设施工,现已进入设备安装的关键阶段,按照合作协议的要求,盛凯金属研究所不仅要派来两名技术人员做现场指导,还要给一期工程的职工讲课,对他们进行专业培训。 不知什么原因,派去接站的司机,接到的不是两名客人,还有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唐新民和陈科长。得到消息后,石云峰急忙赶到宾馆跟客人见面,“陈科长,唐工,电话中也没说你们要来,否则,我就去车站接你们了。” “石总,我们知道你很忙,不忍耽误你的时间,就没在电话里告诉你。” 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却不知道老陈和唐新民这次所为何事而来,正在石云峰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犯难的时候,老陈说话了,“石总,我跟唐工这次来访,有两件事要向你当面陈述,一是唐工当面向你汇报科研工作进展,二是协商盛凯金属研究所跟永辉公司进一步密切合作的细节。” “哦,那太好了!”石云峰仍然疑惑不解,因为永辉公司跟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合作,去年冬天已经达成协议,他不知道老陈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协商的。 春节以后石云峰就基本不在永辉公司办公了,安顿好两位现场指导技术人员的食宿后,他把老陈和唐新民带到四通集团办公驻地,三人直接进了接待室,工作人员给客人端来新沏的茶水,为了消除客人的疑惑,石云峰主动介绍了四通集团跟永辉公司的隶属关系,并对他在两家公司的任职情况做了简要说明。 对于科研工作的进展情况,课题组每个月都有书面汇报材料呈送,但唐新民的当面陈述,让石云峰看到了稀土永磁材料更为奇特的性能和更加广泛的用途。 根据唐新民的汇报,他们课题组在最近两三个月,在烧结永磁材料基础上,开展了晶界扩散法的研究,在不影响磁体主要性能的情况下,大幅度降低了重稀土的用量,从而使磁体成本得以明显降低,对于扩大磁体用途,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除此之外,唐新民团队还开展了双合金工艺的研究。晶界扩散法虽然能在提高矫顽力的同时不降低剩磁,并且可以节省重稀土的用量,但扩散深度有限,对磁体厚度有限制。为了克服晶界扩散法的不足之处,课题组对传统双合金工艺进行了技术改进,他们采用物理气相沉积法制备重稀土或其氢化物的纳米颗粒,再将其掺入主相合金粉中,然后进行取向、压制和烧结。利用这种工艺,不仅有效提高了磁体的矫顽力特性,而且进一步降低了重稀土用量,还增加了磁体的厚度,扩大了磁体的用途。 仅就目前取得的技术成果,其产品足以适应至少六七种需求,但这远远不够,据唐新民介绍,他们接下来不仅要在降低产品成本,提高磁体性能方面下工夫,还要不断开发永磁材料新产品,随着新兴产业不断发展的需要,他们计划陆续开发稀土超磁致伸缩材料、稀土磁光材料、稀土磁致冷材料、稀土激光材料和稀土储氢材料,等等。听着唐新民的汇报,石云峰仿佛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蕴含着无数宝藏的矿藏等待他去开采。 正因为意识到稀土新材料具有无限的发展空间,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有关领导,决定跟永辉公司深度绑定,他们再次派技术科的陈科长和项目负责人唐新民出面,跟石云峰商谈更加广泛和深入的合作,唐新民的当面陈述,就是为了得到石云峰的积极响应。 盛凯金属研究所愿意跟永辉公司进行深度绑定,石云峰当然乐见其成,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陈科长,我们跟贵所的合作已经有了良好开端,听了唐工刚才的陈述,我更加看好咱们两个单位的合作前景,但是,你要重新洽谈合作协议,去年冬天签订的那份协议,又该作何处理呢?” 老陈急忙解释:“石总,我们这次不是重新洽谈合作协议,而是在去年那份协议的基础上,增加一些合作内容。” “哦,你们认为那份协议还不够完善吗?还想在哪些方面加强合作?” “主要是合作的深度和广度,比如,我们盛凯金属研究所不仅想成为永辉公司的研发基地,还想在生产经营和市场营销方面加强合作,甚至我们也想成为稀土新材料项目的股东。” 石云峰点了点头,“盛凯金属研究所成为永辉公司的研发基地,也是我们的愿望,这个没问题,可以在协议中加入这一条。至于你们以科技成果入股,成为新项目的股东,我记得这一条在去年那份协议中已经有所体现,可以将其具体化,在新协议中明确下来。但是,参与生产经营和市场营销,你们想以什么方式参与进来?派人过来参与管理吗?” 陈科长连忙摆手,“不不不,石总你想到哪儿去了?盛凯金属研究所只是技术入股,我们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参与生产管理和市场营销,石总是四通集团董事长,现在又兼任永辉公司总经理,具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我们相信在石总的掌控下,稀土新材料项目一定会得到顺利发展。” 石云峰更加疑惑,“陈科长,既然你们不直接参与生产管理和市场营销,又如何在生产经营和市场营销方面加强合作呢?” 唐新民接了过去,“按我们单位领导的意见,为了让盛凯金属研究所跟永辉公司实现深度绑定,今后我们课题组将从专业的角度,主动向永辉公司提出合理化建议,而不像一般的技术转让项目,只要我们完成合同或协议规定的任务,就撒手不管了,这就是陈科长所说在生产经营和市场营销方面加强合作的意思。” 石云峰脱口而出,“好啊!无论生产管理,还是市场营销,我们都非常需要来自专业角度的意见或建议。陈科长,唐工,就为了这一条,我也得好好感谢你们!除了这几条,你们认为还需要增加其他合作内容吗?” “我们认为只要把这几方面做到位,两个单位不仅能深度绑定,而且双方的合作还能实现良性循环。” 对于陈科长的说法,石云峰深以为然,永辉公司跟盛凯金属研究所深度绑定后,双方既互为依托,又能取长补短,发挥各自在科研和生产销售领域的优势,在稀土新材料领域深耕细作,将为稀土资源的有效利用尽一份力。 双方对合作协议做了进一步完善,送走客人后,石云峰对稀土新材料项目做了重新定位,他不但打算把稀土新材料做成本公司的一项支柱产业,而且要让出口稀土资源、进口稀土衍生产品的局面得到彻底扭转。 ...... ------------ 第31章 投产仪式(1) 通过所有各方的共同努力,永辉公司烧结钕铁硼磁体项目终于建成,并准备在“五一”前夕投产,但在是否举行投产仪式的问题上,石云峰跟他的同事们产生了意见分歧。 按照石云峰一贯的低调风格,他准备直接投料生产,不举办任何仪式,但沈岚提醒他,市发改局把永辉公司的转产项目当作全市稀土行业的典范,不举办个投产仪式,没有媒体报道,就没法做宣传,其示范效应将大打折扣,有关部门的领导恐怕不愿见到如此冷清的场面。 财务总监老何也认为,银行为稀土新材料项目贷款融资,不搞个仪式,邀请一下,从情理上也有点说不过去。 就连行政总监黄骁勇都认为,项目落在开发区,应该邀请地方政府和开发区的有关领导参加投产仪式,将来也好协调关系。 石云峰虽然低调,但不固执己见,既然同事们都觉得有必要搞个仪式,他觉得大家的意见也许有道理,“好吧,我同意举办投产仪式,但你们知道的,我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仪式的筹备和组织,全交给你们去办。” 因为黄骁勇善于跟外界打交道,沈岚能说会道,大家一致推举他俩筹备组织投产仪式,两人非常爽快地接受了任务。因为给嘉宾的纪念品需要预定,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确定嘉宾名单,虽然受到全权委托,但邀请哪些嘉宾出席投产仪式,却不是他俩能完全决定的事。 石云峰认为既然举行仪式,邀请的嘉宾就需要斟酌,宁可多邀请几个,也不能遗漏应该受到邀请的人,他让沈岚和黄骁勇尽快拟定一份名单,再征求大家的意见。 沈岚和黄骁勇对待工作历来都是雷厉风行,当天下午他们就把自己拟定的嘉宾名单送到石云峰面前,虽然这份名单涵盖了跟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有关的所有单位的领导,但石云峰认为,天泉县的常务副县长老肖和主管工业的徐副县长应该受到邀请,还有稀土督察大队的陈副局长,以及开发区的五位副主任,都被他添加到嘉宾名单中,而且他最终把魏盛发的名字也写在名单上。 嘉宾名单确定后,下一个需要石云峰拿意见的问题,是哪位领导讲话?哪几位领导剪彩?在领导讲话这件事情上,石云峰让他们做两手准备,因为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行动由市发改局牵头,如果分管副市长出席仪式,上台讲话的当然应该是分管发改部门的副市长,要是那位领导不出席仪式,讲话人自然就轮到市发改局长,以此类推,直到兼任督察大队主任的陈副局长。 至于上台剪彩的领导,现在更没法确定,石云峰建议不妨多准备一些红绸花球和多备几把剪刀,根据到场领导的实际情况,再临时确定也不迟。 随后,在纪念品的选择上,黄骁勇建议每人一套价值三千元的紫砂茶具,大家对选择这件纪念品没有异议,但毕竟邀请了好几十人,领导们都带着司机,如果每人一套纪念品,上百人的投产仪式,算下来仅纪念品就得花掉三十万,这确实显得过于铺张。 财务总监老何建议选择价值四五百元的纪念品,石云峰考虑了好一阵,一是这个价位买不到合适的纪念品,另外,县市领导出席的场合,四五百元的纪念品也实在有些寒酸。 沈岚提出一个折中办法,她建议仍然选择价值三千元的紫砂茶具,但纪念品只给出席仪式的县市领导及其随行人员,其他人没有纪念品,这样算下来,能节省三分之二的支出,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支持。 大事确定之后,投产仪式的两位筹备人员分头行动,黄骁勇亲自带车去采购紫砂茶具,沈岚则给有关部门和领导发请柬,打电话,邀请他们出席将于四月二十八日举行的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产仪式。 邀请函发出后,得到的反馈跟预计的情况差不多,除了分管副市长因在外地出差,不能出席永辉公司的投产仪式,其他人都承诺按时出席。 在拟定的仪式进程中,原本有一个永辉公司领导讲话的环节,石云峰知道后,坚持让沈岚把这个环节去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愿抛头露面。 四月二十八日上午,风和日丽,位于天泉县开发区东南角的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生产车间外,一片混凝土空地上,新搭建的临时舞台,笼罩在一片喜庆气氛之中,八点多,工作人员搬来桌椅,在舞台对面的空地上摆成十几排,并在前面几排桌子上,摆放写着客人职务称呼的标牌。 九点多钟,一辆辆黑色轿车陆续驶达,从车里下来的客人,着装都很正规,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石云峰和黄骁勇负责迎接男嘉宾,沈岚负责迎接女嘉宾,跟客人们打过招呼后,将他们引导到各自的座位上。 九点四十八分,突然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现场完全沉浸在喜气洋洋的噪音之中。九点五十八分,鞭炮声和锣鼓声戛然而止,身着崭新的深蓝色职业套装,落落大方,满脸洋溢着喜悦之情的沈岚登上舞台,来到麦克风前,正式主持投产仪式,“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上午好!感谢领导和嘉宾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出席我们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投产仪式,永辉公司对领导和嘉宾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接下来,请市发改局田局长讲话!” 老田首先对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正式投产,表示热烈祝贺!在十来分钟的讲话中,他简要回顾了这些年来稀土行业乱象给国家战略资源造成的危害,强调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接着话锋一转,把讲话的重点放在肯定永辉公司摆脱稀土资源依赖,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的举措,“永辉公司给本地区的稀土行业树立了一个良好榜样,我希望稀土行业的其他企业,要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要紧盯有限的战略资源,要像永辉公司这样,积极配合政府部门的工作,主动寻找其他出路,只要动脑筋想办法,就一定能摆脱资源依赖!” 掌声过后,沈岚代表永辉公司,邀请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林副所长、市发改局的陈副局长和王副局长、天泉县府的肖副县长和徐副县长以及天泉县开发区管委会的杨主任,上台剪彩。 剪彩嘉宾放下剪刀后,又响起了一阵锣鼓鞭炮声,就在沈岚准备宣布下一个环节——邀请来宾们进车间观看设备运行情况时,一位女士突然跑到沈岚跟前,抓过麦克风问道:“沈总,你主持的投产仪式是不是遗漏了一个重要环节?” 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见多识广的沈岚也有点措手不及,“这位女士,请问你是——?” “也许有点冒失,不好意思,我是咱们市报的记者。”女士顺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岚。 “哦,吴女士,请问我们遗漏了什么环节?” “整个仪式,也没见到你们公司的老总,贵公司这么大的一件事,老总怎么能一面不露,一言不发呢?” “吴记者,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原本安排了公司总经理讲话的环节,但石总非常低调,从不喜欢抛头露面,是他坚持把这一环节去掉了。”沈岚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他在没在这里?自己公司的项目投产,市县的领导都出席了,就算他再低调,也没有必要躲得远远的呀!”这位吴记者说话,实在有点刻薄。 就差指着鼻子了,沈岚再能挡事,也没法继续敷衍,她只好承认,“台下坐在第二排那位穿工装的先生,就是我们石总。” 吴记者从支架取下无线麦克风,直奔石云峰而来,到了跟前,她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位先生,请问你就是永辉公司的石总?” 刚才发生在台上的事情,石云峰早就看见了,这位吴记者说的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来到自己跟前,石云峰不得不认真面对,他站起身来,“没错,我就是石云峰。” “我想问一下石总,永辉公司今天举行投产仪式这个稀土新材料项目,跟你没有关系吗?” “恰恰相反,稀土新材料项目,完全是我一手促成的。”石云峰不得不实话实说。 “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既然项目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又是永辉公司总经理,在项目的投产仪式上,你却躲在台下,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吴记者,请允许我纠正你的说法,大家都看见了,我跟几位领导就坐在这里,怎么被你说成是躲在台下呢?至于我没上台讲话,没有任何目的,其原因刚才我们的沈总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必要再重复。”石云峰显然不喜欢这位记者的说话方式。 “哦,不好意思,如果我的话冒犯到你,我表示歉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石总,我理解你的低调,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是否可以接受我在小范围的采访呢?” “这——”石云峰有点为难,“大家都等着下一个环节,咱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吴记者觉得合适吗?”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说不定领导和嘉宾们愿意听到我对你的采访呢,就像田局长刚才讲的那样,你们主动转变经营方向的举措,在行业中具有示范作用,你为同行们做了榜样,通过我的采访,让他们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做,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被记者堵在这里,要想轻易绕过去,怕是没那么容易,石云峰定了定神,决定配合一下,“吴记者,你知道仪式现在还没结束,领导和嘉宾们都在这里等着,咱们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可以接受简短的采访,你想问哪方面问题?” ------------ 第32章 投产仪式(2) 因为仪式还要往下进行,领导和嘉宾都在现场等候,吴记者遵守约定,只问了两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石云峰也给予了爽快的回答,这段插曲总算结束了。 没有达到采访目的,吴记者显然意犹未尽,她走到石云峰跟前,略带挑衅地小声说道:“石总,今天这个场合,先放你一马,下次让我逮着,就没这么轻松了。” 石云峰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吴记者,今天算认识你了,但愿咱们下次还能见到。” 主持人沈岚宣布仪式的下一个环节,邀请领导和嘉宾们去车间观看稀土材料的生产过程,石云峰在前面带路,市县领导和其他嘉宾紧随其后,在车间内围着生产装置转了两圈,在此过程中,石云峰回过头来,向身旁的市发改局几位领导和天泉县的两位副县长,简要介绍了生产过程和产品用途,车间主任则负责回答其他嘉宾感兴趣的问题。 只用了二十来分钟,就结束了象征性的现场参观,石云峰带着领导和嘉宾回到仪式现场,时间已到十一点,沈岚宣布,仪式到此结束,下一个环节,请领导和嘉宾们到预定的酒店共进午餐。 石云峰知道,很多领导非常注重酒桌上的文化,同样级别的领导,最好不要安排在同一桌,否则没法确定座次,这个环节十分重要,如果让某位领导不满意,其效果将适得其反。 考虑到这方面的利害关系,石云峰把市发改局的三位领导安排在同一桌,田局长是一把手,陈副局长分管稀土整治政策的执行,还兼任督察大队主任,王副局长纯粹只是公司邀请的嘉宾,这种职务上的差别,在酒桌上的座次就很容易区分,让他们三位在第一桌,是完全恰当的安排。 本县的两位副县长虽然级别相同,但老肖是常务副县长,徐副县长只分管工业,开发区管委会的一把手尽管也是副县级领导,跟县府的副职毕竟不一样,把他们三位安排在第二桌,因为在具体职务上有差别,座次也不难区分。 来自合作单位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林副所长和陈科长,还有技术专家唐新民及两名负责现场指导的工程师,因为和本地领导不熟悉,把他们单独安排在第三桌,显示出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至于管委会的几位副主任,让他们和本县职能部门负责人坐在第四桌,这样的安排完全可以匹配他们的身份。 普通嘉宾的座位,就用不着费心了,只要他们吃好喝好,就可以满意而归了。 领导和嘉宾的座位确定后,选择每一桌的主陪人员也颇费思量,能代表公司出面作陪的四通集团和永辉公司领导班子成员,只有石云峰、沈岚、何树青和黄骁勇,即使算上魏盛发,也只有五个人,斟酌一番后,石云峰认为,第一二三四桌的客人必须小心对待,就餐过程中在礼节和言语方面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决定自己去第一桌当主陪,沈岚陪第二桌,老何陪第三桌,黄骁勇陪第四桌,其他嘉宾由魏盛发主陪。 这个决定虽然合理,但也不尽完美,沈岚认为,对今天的投产仪式而言,第一桌的客人当然重要,第二三四桌的客人不是地方政府领导,就是来自远方的合作伙伴,难道他们就不重要吗?石云峰作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没有人能代替他的作用,如果他把另外三桌客人晾在一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沈岚的意见值得重视,别说另外三桌客人,即使其他桌上的普通嘉宾,也是为了给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产仪式捧场,他们同样不应该被忽视。 想到这里,石云峰果断作出决定,午宴开始阶段,公司各位领导还按照他最初的安排,坐到各自的桌上当主陪,一杯酒之后,他离开第一桌,从第二桌开始,给每一桌客人敬酒,感谢嘉宾们的光临,希望领导们继续关注支持永辉公司,其他主陪也轮流到另外的桌上敬酒。 这个办法点面结合,既照顾到了重点客人,也没忽视普通嘉宾,可谓面面俱到。 十一点半,宴会正式开始,石云峰举杯,“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终于建成投产了,感谢田局长在投产仪式上的讲话!感谢市发改局对项目的长期关注与支持!我提议,为三位领导的光临,干杯!” 放下酒杯,夹了些菜,田局长神情严肃地说:“根据规定,我们这些人在中午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参加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产仪式,如果滴酒不沾,就会扫了石总的兴。所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为了助兴,可以喝点酒,但不能喝多,我建议点到为止。” 桌上最大的领导定下了调子,石云峰就不好频繁举杯劝酒了,他只能不断招呼各位领导和嘉宾吃菜,并向负责督察的陈副局长打听全市稀土行业的现状。 据老陈介绍,自从开展整治行动以来,已经对全市近二十家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企业,进行了全面清理和整顿,通过经济和行政处罚,近十家企业要么被强制关停,要么自身无法坚持继续经营,迄今为止,全市跟稀土资源有关的企业已不到十家,使一度失控的混乱局面得到有效遏制,不仅如此,剩下这些企业都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整改措施,其中就包括主动转变经营方向的永辉稀土公司。 听到这个消息,石云峰不仅唏嘘不已,而且背后感受到一丝凉意,曾几何时,魏盛发违规启动处于停产整顿状态的生产线,被督察大队的稽查组发现,要不是当时拿出了主动转变经营方向的整改措施,永辉公司也许就被强制关停了。 现在,魏盛发又偷偷摸摸违规恢复稀土生产,石云峰真为永辉公司捏着一把汗,要是哪天被稽查组逮着,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副局长跟沈岚是好朋友,去年冬天那次见面,又对石云峰有好印象,自然很关心他们的企业,“永辉公司这下好了,稀土新材料项目建成投产后,完全摆脱了稀土资源的依赖,企业没有后顾之忧,将来的发展就会顺利多了。” 田局长鼓励永辉公司在产品多元化方面下工夫,扩大产能,降低风险,在稀土深加工方面多做探索。 石云峰感谢市发改局领导的关怀与鼓励,按照事先的计划,他要去另外几桌向领导和嘉宾们表示谢意,“三位领导,我想去那几桌跟客人们打个招呼,暂时离开一下,照顾不周,请原谅。” 三位领导非常理解石云峰的举动,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快去吧,我们会照顾自己。” 石云峰端着自己的酒杯,推开第二桌包间的门,按照约定,跟沈岚交换位置,因为跟两位副县长都比较熟悉,说话也就随便多了,“三位父母官,我来得有点晚,不好意思,请别怪罪。” “你来得一点都不晚,就算来晚了,我们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有什么可怪罪的?况且,有沈总在这里作陪,她也可以代表你呀!”肖副县长显得很大度。 “那就谢谢各位领导和嘉宾了!平时想请领导们吃饭,你们既没有时间,还要注意影响,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感谢各位领导和嘉宾的光临!我敬大家,干杯!” 客人们并未像石云峰那样喝一大口,而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了,石云峰正要劝酒,肖副县长摆了摆手,“石总,你知道我们中午是禁止喝酒的,但永辉公司的项目投产仪式,大家都很高兴,如果我们不留下来吃午饭,显得不近人情,不过酒是不能多喝,就这一小杯,我们陪到结束,请你一定理解。” 又是规章制度,石云峰当然不能强人所难,“好吧,两位县长严于律己的作风令人敬佩,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肖县长能否答应?” “除了让我喝酒,其他都好说。” “我跟开发区薛主任第一次坐在一起,我们稀土新材料项目就在开发区,薛主任是我们公司的直接领导,平时我想请他喝酒,他可能推脱,我想利用现在这个机会,敬薛主任一杯酒。” “这件事呀?你跟薛主任商量,和我没关系。” “薛主任,我们以前做事考虑不周,请海涵!永辉公司是开发区的企业,希望你今后给我们的工作多提宝贵意见。”石云峰端起酒杯,主动跟老薛的杯子碰了一下,“薛主任,我先干为敬。” 老薛还在愣神的工夫,石云峰已经干杯了,他要是无动于衷,就显得很没礼貌,作为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如果对园区内的企业负责人没有起码的尊重,这事传出去,对他的工作没有任何好处。另外,老薛也不是没看见,两位副县长对石云峰都很客气,他要是在石云峰面前端架子,把两位副县长放在什么位置? 因为石云峰并未征得自己同意,薛主任内心确实不想喝这杯酒,但对方已经先干为敬,即使只顾及两位副县长的面子,老薛也只能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说明原因后,石云峰离开二号包间,他推开三号包间的门,便跟客人打招呼,“林所长,陈科长,唐工,不好意思,我在那边耽误了点时间,来得有些晚,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咱们是合作伙伴,石总别跟我们客气,有那么多领导需要你应酬,你不用管我们这里。” 跟何树青交换位置后,石云峰坐下来,让服务员给他的杯子倒满酒,同时也给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客人全都满杯,“这是我第一次跟林所长见面,林所长也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我代表永辉公司,对林所长出席新项目的开工仪式表示衷心感谢!请允许我单独敬林所长一杯,林所长,欢迎你的光临!” 面对举起的酒杯,林所长有点犯难。 ------------ 第33章 没到那一步 包括林所长在内,三号桌的客人都是从事技术工作的专业人员,主陪何树青是四通集团财务总监,也属于专业人员范畴,因为大家都不是政府部门的行政领导,不仅没有那么多禁忌,就连喝酒也相对随便一些,酒量大的不用劝,端起来就喝,酒量小的谁劝也没用,在石云峰来之前,这桌的客人们已经基本尽兴,林所长的酒量本来就不大,面对石云峰的敬酒,他显得信心不足。 石云峰知道,酒局进程已经过半,估计客人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很理解对方的难处,“林所长,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你的酒量,你随便吧。” 老林非常感激,“谢谢石总!我尽力而为。”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第二杯酒,石云峰向来自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所有客人表示感谢!祝大家工作顺利,事业有成! 当石云峰推门进入第四桌包房的时候,黄骁勇跟职能部门的领导们和开发区的几位副主任正在推杯换盏,场面好不热闹,见他进来,大家把举在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目光齐刷刷转向他,石云峰觉得有点尴尬,自嘲道:“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到大家了?” 黄骁勇急忙站起身,“石总,你来得正好,请坐这里吧。” 石云峰向客人们解释:“按计划我们几位公司负责人在中途要交换场地,刚才在那边耽误了点时间,来得有点晚,希望各位领导包涵。好,黄总去那边看看,这里我来敬各位领导,感谢大家出席永辉公司新项目的投产仪式!在座有我认识熟悉的领导,也有初次见面的领导,为了咱们的相识相知相聚,我先干为敬!”说完,石云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位职能部门领导和四位开发区副主任,年龄大小不同,酒量也不一样,见主人干杯了,他们之间相互交换着眼神,酒量大的也想畅饮一番,但又害怕违反规定,县发改局刘副局长跟石云峰比较熟悉,在端起酒杯之前,向石云峰打听,“石总,你从那边过来,那几位大领导喝酒了吗?” “当然喝酒了,领导们出席我们的新项目投产仪式,既然来了,就得破例,大不了回去报备一下,特殊情况嘛,谁都理解。”石云峰为人诚实,但为了让四号桌的客人喝得尽兴,他没有跟老刘说实话。 一听这话,大家都有所放松,刘副局长首先端起杯子,“既然领导们都破例了,咱们也得响应石总的号召,来,干杯!” 在这一桌,石云峰的酒量得到发挥,他除了感谢嘉宾们出席永辉公司的新项目投产仪式,还单独向每一位客人敬酒,并特别感谢县发改局刘副局长对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支持。 轮到开发区管委会李副主任这里,石云峰意味深长地说:“李主任,以前咱们之间缺乏沟通,我们办事考虑不周,多有冒犯,请你原谅。现在,永辉公司的项目已经在开发区建成投产,你就是我们的父母官,今后,我们一定注意办事方式,多向你请示,但不周之处,还请李主任多多指教。” 从申请进入园区到稀土新材料项目建设过程中,作为开发区管委会主管新项目的专职副主任,老李对永辉公司的项目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当石云峰拿着发改局审批的立项报告,出现在李副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老李对企业负责人的傲慢显露无遗,好在他还算认真,看完了稀土新材料项目的立项报告之后,按入园条件衡量,他觉得项目本身符合入驻条件,但就是拖着,一直不给石云峰答复。 为了推进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入园审批程序,石云峰求徐副县长出面协调,也没能解决问题,最后通过沈岚的朋友——市发改局的王副局长,找到局里的一把手给县府打电话,绕了一大圈,才促成了确定稀土新材料项目入园的现场办公会。 在现场办公会上,又是这位李副主任,拿永辉公司现有闲置土地说事,差一点就让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入园申请泡汤。幸好石云峰急中生智,当场提出土地置换方案,才使稀土新材料项目进驻开发区的事情最终落实下来。但是,因为要退还永辉公司的闲置土地,让本来就对稀土新材料项目有抵触情绪的魏盛发,跟石云峰的积怨更深了。 项目进入开发区以后,本该由开发区管委会协调的用电问题,却被李副主任干脆利落地推给了石云峰,要不是石云峰动用各种社会关系,终于解决了用电问题,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可能现在都还八字没有一撇。 李副主任参加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产仪式,在这样的场合,他如果把自己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说明他不是得了健忘症,就是毫无自知之明。 听了石云峰这番话,李副主任感到脸面发热,说明他多少还有点内疚之心,“石总,你说得对,过去咱们之间缺乏沟通,现在熟悉了,将来的工作就好做了。至于喝酒,刚才已经喝得不少了,再喝我怕自己不胜酒力。” 石云峰也不客气,“随便,李主任觉得自己还能喝,我就单独敬你,如果觉得力不从心,那就不要勉强。” 离开四号桌,石云峰又去了其他几个包间,向每一桌嘉宾敬酒,对所有嘉宾表示感谢! ...... 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一期工程顺利投产后,在盛凯金属研究所派出的技术人员的悉心指导下,很快进入正常生产阶段,石云峰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从跟魏盛发的对赌协议开始,到寻找合适的稀土材料产品和科研开发机构,再到项目筹备与建设,直到成功投产,石云峰已经记不得经历了多少次挫折与失败,好在那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烧结钕铁硼永磁体项目建成投产后,永辉公司从此成为一家高科技产品制造企业,石云峰需要对这几年的工作做一个总结。 石云峰认为,总结过程中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永辉公司董事会汇报这几年的经费支出情况,他准备把专设财务机构列出的账目交给魏盛发,让他审核这些支出是否有不合理开支。 石云峰把四个账本放进一个袋子里,他提着袋子推开了魏盛发办公室的门,“魏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谈点事。” 魏盛发以为石云峰要跟他谈赌局的事,便没好气地说:“你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投产了,我也参加了投产仪式,知道你赌赢了,有什么可谈的?对赌协议怎么规定就怎么做,我愿赌服输。” 石云峰站在对面,把袋子放在魏盛发的办公桌上,“你也太着急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要跟你谈的,不是那件事。” 魏盛发抬眼看了看“你要跟我谈什么?” 石云峰指了指桌上的袋子,“这些是这几年开发和建设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总支出账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不合理开支?如果你没有时间,或看不懂账目,可以请懂财务的人帮你看,不用太着急。”说完,石云峰就转身离开了。 魏盛发从袋子里拿出四个厚厚的账本,随便翻了翻,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枯燥数字就头疼,他想让永辉公司财务科的工作人员帮忙审核这些账目,考虑到财务科的人不一定完全跟他一条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片刻之后,魏盛发顺手抓起桌上的电话,“老五吗?你给我找两个懂财务的人,男女都可以,要那种业务水平高的,我想请人帮我审核几本财务账目,找到后尽快告诉我。” 不一会儿,魏盛发接到反馈,对方说他想要的财务人员找到了,据说两个人都是会计师,但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 想不到魏盛发还有点生气,“只是帮忙看一下支出账目是否合理,他们就要收费,那些人是不是钻进钱眼了?” “大哥,你要财务水平高的人,我只能去会计师事务所给你找,人家是会计师,就靠这个吃饭,又跟你非亲非故,凭啥给你白帮忙呀?” “好啦好啦,别啰嗦!他们怎么收费的?” 对方报出一个收费标准,魏盛发也没提出异议,便把账目送过去,并让对方抓紧时间审核。 跟成本核算相比,账目审核这种业务相对比较简单,两位会计师凭自己的专业知识,对百分之九十五的支出一目了然,只有十几笔支出比较模糊,他们根据会计准则做出判断,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对所有账目给出了结论。 第二天下午,魏盛发把账本送回石云峰办公室,进屋后二话没说,把装账本的袋子往石云峰办公桌上一放,“这些账本给你送回来,你看看少没少啥。” 石云峰有点吃惊,“这么快就审核完了?你这效率够高呀!” “我哪有那水平!你先看看再说。” 石云峰从袋子里取出账本,还有两张钉在一起的A4打印纸,第一页上面写着审核结论,还盖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公章,“哟,请事务所审核的,你搞得很正规呀!” 再看第二页内容,不仅列出了三项不符合规定的支出,而且每一项都注明了判断依据,可谓有理有据,石云峰觉得会计师事务所的审核工作做得很专业,让人口服心服。 根据三项支出的编号,石云峰从账本中找到对应的三张发票,将其从账本中抽出来,拿到魏盛发跟前,“魏总,这是审计结论列出的三项不合理支出的发票,你看一下对不对?” 老魏拿着发票跟审计编号做了仔细对照,“没错。”然后把发票还给石云峰。 左手接过魏盛发递过来的三张发票,石云峰伸出右手,“魏总,把你的打火机借我一用。” 接过打火机,就在魏盛发面前,石云峰当场将三张发票烧成灰烬。 ------------ 第34章 输赢已定 三张发票全都是石云峰在外地出差请客吃饭的餐费,加起来有一万多块钱,因为费用超标,被会计准则判定为不合理支出,他只能自掏腰包。 看见石云峰当场销毁发票,魏盛发假惺惺地说:“石总,干嘛搞得这么认真?稀土新材料项目两三个亿都花了,还在乎这一万多块钱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制定规章制度,就要严格遵守,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如果我把不符合规定的支出违规入账,其他人就会跟着这么做,用不了多长时间,永辉公司的财务账目就会乱得一团糟,到时候连公司的盈亏状况都是一本糊涂账,公司还怎么管理?” 这番话本是石云峰有感而发,却无意触痛了魏盛发的疮疤,当年的盛发稀土公司,就是因为老魏不会管理,带头胡作非为,财务状况混乱不堪,才被他搞得濒临破产,要不是引入四通集团作为战略投资者,盛发公司早就破产倒闭了。 因为话不投机,魏盛发起身离开,在他出门之前,石云峰提醒道:“魏总,我这边忙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咱们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魏盛发站在原地,转过身来问道:“刚才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审核完账目,石总还有什么账要跟我算?” “昨天我找你审核账目,你还主动跟我提起那件事,我以为魏总心中有数,没想到你这么健忘,那我就提醒你吧,既然稀土新材料已经成功投产,咱俩的赌局是不是应该画上句号了?” 该来的终究来了,魏盛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知道赌局已经结束,接下来你看着办吧。” 石云峰点了点头,“好吧,希望双方遵守协议,我提议这两天开个董事会。” 根据对赌协议,石云峰把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总支出账目交给永辉公司财务科,让财务部门把这些账目计入永辉公司总资产,在此基础上,重新计算各股东的股权占比。 第二天上午,财务科长把两页A4打印纸送到石云峰面前,“石总,这是根据公司新的总资产规模,重新计算出来的各股东的股权占比,后面还附有计算依据和计算过程,请你过目。” 石云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建议当天下午召开一次董事会。 下午两点,各股东代表按时到达会议室,由石云峰召集的会议,自然由他主持,“可能大家已经猜到这次股东会的议题,没错,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建成投产,大家应该还记得我跟魏总在两三年前有个对赌协议,现在结果出来了,我们的赌局也应该结束了。输赢已定,毫无疑问我赢得了这场赌局,但大家也知道,在我们的对赌协议中,我赢得赌局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按照我的理念,转变永辉公司经营方向,二是把我们在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资,计入永辉公司总资产。这就是当时签订的对赌协议,一直保存在公司办公室,我把它也带来了,有兴趣的可以拿去看看。” 魏盛发面无表情,仿佛现在谈论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几位小股东虽然表示记得那件事,还是把协议拿过去翻阅。 会场平静下来后,石云峰再次说道:“我的第一个要求,也就是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在项目建成投产之日就已经开始了,随着更多的稀土新材料产品开发成功,并投入工业化生产,永辉公司将彻底摆脱对稀土资源的依赖,远离政策性风险,成为一家高新技术产品生产企业。在提出第二个要求之前,我想请大家看看这份材料。”说完,石云峰拿出财务科核算的永辉公司总资产表,以及重新计算的股权结构说明书,从他左边的股东开始传阅,按照这个顺序,最后才到魏盛发手中。 前面几位小股东看过这份材料后,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到魏盛发这里,他第一遍似乎没看明白,又从头看了一遍,然后把材料往桌上一扔,啥也没有说。 “看了这份材料,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吗?”石云峰征求道。 “没有什么可说的。”几位小股东纷纷表态。 魏盛发直了直身体,“对赌协议中,只规定把新项目的投资算进永辉公司总资产,没有说要占股权呀!” “当时在协议中确实没有明确规定,但四通集团对永辉公司的新项目投资近三亿,这么大一笔资金,不可能白给永辉公司,连一个说法也没有。大家有两个选择,要么连本带利立即还钱,要么把这些投资算作股权。” 股东们投资永辉公司还没见到效益,就赶上全行业停产整顿,一听说要他们继续出钱返还新项目的投资,几位小股东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立即还钱?我们上哪儿找钱呀!” 石云峰趁机追问:“魏总呢?你是不是愿意立即还钱?按照原来的股权占比,你应该分摊一点四亿资金。” “我?”魏盛发把脸扭到一边,“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给你找一点四亿?如果等个一年半载,也许差不多。” 石云峰不无蔑视地说:“等一年半载?还也许差不多,想什么好事呢?你以为四通集团的人智商不如你吗?其他几位股东已经态度明确,究竟马上还钱,还是算作股权,你最好现在就做出选择,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多少耐心。” 魏盛发以沉默应对,石云峰不再等待,“既然大家不能马上还钱,现在举手表决,同意四通集团对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资算作股权的股东,请举手。” 除了魏盛发,包括石云峰在内的其他股东,都举手赞成。 尽管魏盛发的态度已经无足轻重,石云峰还是要把应有的程序走完,免得落下程序不合法的把柄,“反对四通集团对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资算作股权的股东,请举手。” 魏盛发并未如预料那样举手反对,这让石云峰有点意外,他特别提醒:“魏总,你不举手,就视作弃权。” 魏盛发无可奈何地说:“反对跟弃权有啥差别?绝大多数股东都同意了,我一个人反对有用吗?还不如弃权呢。” “也对,”石云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四通集团的投资算作股权,可能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财务科根据公司总资产和各股东的出资情况,重新计算了股权,各股东的股权占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具体情况如下:石云峰代表的四通集团占股65%,魏盛发的股权为25%,其余几位小股东合计占股10%。” 一升一降,在新的股权结构中,四通集团占股65%,成为永辉公司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股东,而且是绝对的控股股东,魏盛发的股权降至25%,即使他跟几位小股东合起来,也才只有35%的股权,这意味着今后在永辉公司董事会,石云峰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为他执行自己的经营决策和管理理念,铺平了道路。 一位小股东代表看出了端倪,故意问道:“永辉公司的股权结构现在发生了变化,按照公司章程,董事会成员的职务也要同时改选,这项工作什么时候进行?” 这位小股东道出了石云峰的心里话,他趁机说道:“股权结构已经发生变化,公司章程规定董事会成员的职务要随之改选,大家都很忙,召集一次董事会不容易,下次董事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召开,我觉得现在就应该做这项工作。” 魏盛发这次倒很爽快,“改选什么呀?四通集团现在成了第一大股东,我的股权退居第二位,董事会的职务我跟石总交换一下位置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们不怕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但是,魏盛发的建议,却没得到任何股东的积极回应,会议室的气氛出现长时间的冷清,这让他感到难以理解,“大家怎么不说话?难道我的建议没有道理吗?如果你们非要走那个形式,改选的结果跟我的建议不会有什么区别,不信就试试吧。” 几位小股东面面相觑,刚才那位小股东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魏总,咱们先不提你的建议是否合理,就说永辉公司今后的主业是稀土新材料的生产或制造,你跟石总交换位置后,由你出任总经理,我想问问,你对稀土新材料知道多少?你懂得那方面的经营管理吗?” “这——”小股东的问题,噎得魏盛发不知如何回答,但他还是急中生智,“我现在确实不懂,谁也不是天生就懂,我愿意从头学习,照样可以从外行变成内行。” 另一位小股东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魏总,永辉公司的钕铁硼永磁材料已经在开发区投入生产,你现在才开始学习,啥时候才能从外行变成内行?在你学习这段时间,你如何进行经营管理?如果像你以前那样把企业搞得一团乱麻,把好端端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搞黄了,到那时股东们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以前的盛发公司是你自己的企业,愿意怎么折腾是你自己的事,现在的永辉公司是股份制企业,不是任何人的实习单位,经不起任何折腾!” 老魏突然站起身来,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怎么说话呢?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因为在全体股东代表面前被揭短,魏盛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对说话的小股东发出指责。 魏盛发早期在社会大佬手下当马仔,后来混入企业,虽然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了企业老板,但身上的匪气一直没有去掉,成立永辉公司后,还曾跟石云峰掰过手腕,只是因为自身各方面的实力不济,才勉强跟石云峰合作,却对几个小股东颐指气使。 石云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见魏盛发恼羞成怒,终于忍不住了,“魏总请坐下!这是股东会,干嘛这么气势汹汹的?你难道不允许别人说话吗?” ------------ 第35章 愿赌服输 魏盛发也许自我感觉良好,其他股东却不认为他具备经营管理能力,见他自告奋勇跟石云峰交换在董事会的位置,没等石云峰说话,几位小股东率先反对他出任公司总经理。 虽然小股东们在永辉公司股权占比很小,但他们当初投入的也是真金白银,几百上千万资金投进来,还没见到任何效益,就遭遇行业整顿,企业停产两年多,好不容易等到稀土新材料项目建成投产,眼看企业马上就要迎来转机,小股东们可不想让一个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的二百五去瞎指挥。 石云峰的想法跟几位小股东完全一致,他认为魏盛发以前依靠稀土资源都把企业带到破产边沿,如果出任永辉公司总经理,不出半年,无论生产还是销售,都将陷入混乱。 小股东们把同样的意思表达出来了,石云峰当然要支持他们的想法。其实,即使几位小股东站在魏盛发一边,以公司新确立的股权结构,石云峰代表的四通集团,在永辉公司董事会具有绝对话语权,利用控股股东的地位,他照样不会让魏盛发的希望变成现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永辉公司在稀土新材料领域站稳脚跟,岂能让魏盛发这种人胡乱插手经营管理? 从石云峰的态度,可以明显看出他跟几位小股东意见一致,魏盛发坐回椅子上,阴阳怪气,明知故问:“石总,你还没有发表意见呢,都说石总为人厚道,心胸开阔,你不会像他们一样,也打算把我一脚踢开吧?” 石云峰笑了笑,“魏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谁要把你一脚踢开?除了你自己,不仅我没说过这句话,我也没听见在座的任何人说过这句话。” 魏盛发满怀希望,“那就是说,在永辉公司董事会,还有我魏盛发的位置,难道石总同意我出任永辉公司总经理?” “虽然在董事会有你的位置,但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能担任永辉公司总经理。” 魏盛发一脸懵逼,“既然有我的位置,又不让我担任总经理,石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石云峰不再兜圈子了,“跟他们几位一样,作为原盛发公司的股东代表,你在永辉公司董事会当一般成员。” “一般成员!你有没有搞错?就算我的股权占比降低了,至少也有25%,他们几个加在一起才占10%,你让我跟他们一个档次,这不是侮辱我的人格吗?”魏盛发显得很不服气。 “你在说什么呀?董事会所有股东代表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即使你是董事长,只要有错误,小股东们照样可以批评你,对我也一样。不要扯远了,董事会的职务是根据需要设置的,现在四通集团是控股股东,永辉公司董事长一职,自然是四通集团的代表出任,总经理主管企业的生产经营,必然需要懂管理会经营的人担任这一职务,因为这两个职务都不适合你,所以,你只能成为永辉公司董事会的一般成员。” 魏盛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胡搅蛮缠,“照你这么说,永辉公司董事会的两个重要职务都落到你一个人手里,石总,你这一招够聪明,手段也够狠,但不知道是不是合理又合法?” 石云峰显得十分坦荡,“魏总想得太多了!既然入了这一行,我只想把永辉公司搞好,不想看着它滑向深渊,没有你说的这一招那一招,更谈不上手段有多狠,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董事长这个位置,你就马上拿出钱来,把四通集团投在稀土新材料项目的资金还给他们,没人跟你抢董事长这个位置。至于我的做法是不是合理合法,你可以向监管部门举报,让监管部门来调查,但请你不要无中生有,凭空想象,造谣是要负责任的!” 尽管魏盛发不甘心在董事会做一名普通成员,但其他股东都不同意他出任总经理,他再大的怨气也无济于事。最后,在魏盛发弃权的情况下,董事会做出决定,由石云峰兼任永辉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石云峰也承诺,等稀土新材料在永辉公司形成产业规模后,他将寻找一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来接替总经理一职。 董事会结束后,魏盛发驱车直奔县工行,因为临近下班,银行已经结账关门,保安认识魏盛发,知道他是罗行长的朋友,便让他进了大门。 罗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见魏盛发推门进来,觉得奇怪,“都快下班了,你怎么来了?” 魏盛发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这回轻松了,有时间找你聊天,陪你喝茶了。” “什么情况?怎么就轻松了?”罗行长不明其意。 魏盛发神情沮丧地说:“我不是赌输了嘛,公司下午召开了董事会,按照对赌协议,石云峰把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投资全算进永辉公司总资产,重新计算了股权占比,在新的股权结构中,四通集团占65%,一举上升为第一大股东,还成为控股股东,我的股权降至25%。股权结构发生变化后,董事会成员的职务也随之发生变化,现在,石云峰是董事长和总经理两个职务一肩挑,我成了董事会的一般成员,肩上不就轻松了嘛。” “因为这件事呀?要我说,你也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石云峰懂经营会管理,就让他发挥特长,把企业交给他,让他把永辉公司管理好经营好,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其实,你当董事长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正经事,所有大事不也是石云峰在管吗?” 魏盛发正处于情绪最低落的时候,罗明的劝导并未使他情绪好转,“大哥,你这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我魏盛发好歹也当过企业一把手,在盛发公司一言九鼎的人,没想到输在石云峰手里,而且输得很惨,现在成了啥也不是的董事会普通成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 尽管自己的话起不了多大作用,既然人家把自己作为倾诉对象,罗行长还是要继续开导,“常听人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时光再辉煌,毕竟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翻出来,反倒徒增伤感。盛发,你跟石云峰的赌局,是你自愿参与的,没人逼你,双方签订对赌协议的时候,就得有思想准备,不能只想着赌赢,愿赌就得服输,结果已成定局,再说那些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听我一句话,抬起头来,正视现实,除了不当董事长,你把企业完全交给石云峰经营,不仅对你没有任何损失,将来反而获利更丰。” 回过头去看,魏盛发还是对当初引进四通集团做战略投资者那件事耿耿于怀,他始终认为要是罗明继续给盛发公司贷款融资,就不会引狼入室,也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他怨天尤人,觉得所有的过失全是别人的责任,从不检讨自己的错误,更不探究当初的盛发公司为什么不能按时偿还贷款利息,魏盛发这种人永远也不会吸取教训,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对于罗行长的劝导,魏盛发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内心其实是很抗拒的,他只喜欢听顺耳的话,这个时候罗明应该跟他一起谴责石云峰,但那怎么可能呢?罗行长毕竟格局跟他不一样,素质比他高,不可能像他那样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看天色已晚,罗明邀请魏盛发找个地方喝一杯,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因为对老罗心生怨恨,魏盛发拒绝了邀请,“喝啥呀,我现在只是个平头百姓,没资格跟你喝酒。” 这话听上去很别扭,老罗本想计较,想到魏盛发现在情绪低落,也就没跟他一般见识,“不愿喝就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离开罗行长办公室,魏盛发果然直接回家了,他也许应该静下心来想想,今后是心甘情愿在永辉公司做一名普通股东,还是另谋出路? ...... 全面执掌永辉公司后,石云峰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果断叫停魏盛发违规启动的稀土加工生产线,尽管这项业务也偷偷摸摸为公司创造了一点利润,但督察大队早就知道永辉公司已经关停了稀土资源开采加工业务,如果让外界知道这件事,不仅影响永辉公司的声誉,石云峰也没法向督察大队解释。 主管生产的钱主任向石云峰建议,因为稀土新材料也要用稀土金属做原料,是否可以保留一条生产线,哪怕生产的稀土金属不对外销售,只供永辉公司自用。 如果以企业自用为由,向政府主管部门申请保留一条稀土金属生产线,完全可以得到监管部门的支持,但是,石云峰根据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综合权衡后,他决定放弃这种想法,宁愿花钱购买稀土新材料所需的稀土金属,也不保留生产线。 据石云峰了解到的消息,整治稀土行业乱象的工作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全市稀土行业完全做到了有序开采,统一定价,行业乱象得到根本遏制。按照上级部署,下一步整治工作要在巩固现有成果的基础上,联合环保部门,对涉及稀土开采加工的企业在环境保护方面加强监管,每家企业都要按照环保部门的要求,在生产过程中实施严格的环境保护措施。 按照监管部门的要求,即使保留一条生产线,也要配套所有环保设施,石云峰做了一番估算,要把环保设施配套齐全,加上相应的三废处理工艺,还需要一笔不小的投资,从成本核算的角度考虑,这些投资最终都要分摊入产品成本,再加上人工费和管理费,公司自产的稀土金属比从市场购买的原料,在价格上不一定有多大优势,所以,他决定彻底放弃稀土开采加工业务。 知道这个消息后,魏盛发主动找石云峰商量,“石总,听说你要完全停止稀土加工业务,善后工作能否交给我来做?” ------------ 第36章 无奈之举 这是永辉公司股权结构发生变化后,石云峰第一次见到魏盛发,面对老魏主动请缨的举动,石云峰不仅没有急于答应他的请求,反而用警觉的目光看着他。 记得还是当年在大佬手下当喽啰时,被人用这种眼光看过,自从进入企业当工人,尤其当了老板后,就没人敢用这种眼光看他了,现在被石云峰这么看着,魏盛发感到很不习惯,“石总,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石云峰这才想起来,礼节性地指了指靠墙的沙发,“你坐吧,刚才你说什么?你想负责处理稀土加工设备?” “听说你要完全放弃稀土加工业务,那么多设备闲置不用,时间一长也就放坏了,不如把它们处理掉,还能值点钱。我在稀土行业好歹也做了十几年,对行业内的情况比较熟悉,知道设备行情,把这件事交给我,保证不会让永辉公司吃亏。”魏盛发说得倒很真诚。 “你愿意为公司做事,这个想法很好,但这件事我还没有最终决定,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等事情定下来我会通知你。不过,这段时间你可以寻找一下买家,看有没有人对二手设备感兴趣。”石云峰有一种预感,他觉得魏盛发主动来揽这件事,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他对老魏保持着警惕。 魏盛发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否则,作为一名普通股东,他才懒得管这种事。老魏觉得,石云峰现在不仅身兼董事长和总经理两项职务,还要把主要精力用在稀土新材料的生产管理和经营销售上,虽然决定彻底放弃稀土加工业务,但毕竟精力有限,绝对无暇顾及稀土闲置加工设备的处理,他主动把这件事情揽下来,就有了活动空间,到时候他在那里做自己的事情,编个理由就可以把石云峰糊弄过去。 以前对公司的事还偶尔关心一下,自从卸任董事长以后,魏盛发觉得永辉公司跟他无关,整天只想着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刚听说永辉公司要完全关停稀土生产加工业务,本打算在帮助处理二手设备时浑水摸鱼,没想到被石云峰泼了一盆凉水。 但是,通过一番思索后,魏盛发认为,即使如今的永辉公司,自己也应该算是公司创始人,而且现在还占有25%的股份,是公司名副其实的第二大股东,凭什么就坐以待毙?他要想办法为自己在永辉公司赢得一席之地。 过了几天,上午八点半左右,魏盛发再次推开石云峰办公室的门,正赶上石云峰准备出门,“看样子,石总这是要走啊?” “昨天有事没过去,现在我想去开发区的生产车间看看。你有事吗?”石云峰停住脚步。 “那边生产肯定很正常,否则车间主任就主动找你了。石总,如果你能抽出一点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汇报一下。” 汇报一下?从来没见到魏盛发说话如此谦卑,哪怕出于相互尊重,石云峰也得听老魏把话说完,他回到椅子上,“请坐吧,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魏盛发在不远处的双人沙发坐下来,定了定神,然后说道:“石总,我这个人的底细你可能也知道,读书少,没啥文化,说话办事容易得罪人,这几天我反思了自己的过去,尤其是咱们合作成立永辉公司以后,四通集团本来救了我的公司,你为公司带来了新的理念和管理方法,我却不知道感恩,处处跟你作对,明明你是为了把公司搞好,我还横加阻拦,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跟我还搞了个赌局,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很无知,太幼稚。” 石云峰听得莫名其妙,他打断魏盛发的话,“你今天怎么啦?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魏盛发按照自己事先准备的思路,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只是董事会的一名普通成员,但我也应该为公司的发展壮大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前几天说的帮助公司处理稀土生产线二手设备的事,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一旦确定了,那件事非你莫属,因为其他人不熟悉稀土生产设备的行情。” “石总,我今天要跟你谈的,不是那件事。永辉公司响应政府号召,停止开采加工稀土资源,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咱们还可以做稀土贸易,那也是有利可图的业务。” 石云峰马上警觉起来,“稀土贸易造成了无序竞争,也在整治范围内,永辉公司绝对不能碰。” “你别着急嘛,我说的贸易,跟那些相互杀价的无序竞争不一样,绝对不会违背国家政策。永辉公司有合法的稀土销售许可证,这是一种无形资源,有些稀土生产企业手续不全,没有销售许可,把他们的产品通过永辉公司的渠道销售出去,咱们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提成,这是一种稳赚不赔的生意。”魏盛发胸有成竹地说。 石云峰没有急于表态,他认为这是一种打擦边球的行为,从表面上看,永辉公司完全放弃了稀土资源开采,只是利用合法许可做贸易,确实算不上违规,但从本质上讲,销售的货源都是那些手续不全的稀土企业违规开采的稀土资源,有点类似于帮助销赃的意思,要是严格追究起来,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但是,魏盛发的工作积极性是值得肯定的,老魏作为永辉公司股权占比高达25%的第二大股东,他有事情做,总比每天无所事事好得多。另外,从感情上讲,因为股权结构变动,魏盛发从董事长一下子变成普通股东,其心理落差可想而知,而石云峰又两项重要职务一肩挑,如果他提出为公司挣钱的建议都被石云峰断然拒绝,要是传出去,外界会说石云峰翻脸无情,赶尽杀绝。 虽然觉得稀土贸易这件事不妥,出于多方面考虑,石云峰不想直接拒绝,他拐了个弯,“原则上我不反对这件事,但毕竟有点敏感,我把决定权交给所有股东,下午我召集一次临时董事会,让每位股东代表投票表决,到时候你也参加。” “好,把这件事提交董事会讨论,如果多数赞成,咱们就做,要是大家都反对,就轻轻放下,算我没说。” 当天下午两点,石云峰召集所有股东开会,在永辉公司会议室,他首先向大家通报了魏盛发的建议,并谈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从表面上看,这件事不算违规,但销售的货源都是那些手续不全的企业违规开采的稀土资源,有点打擦边球的意思。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同意或不同意,都可以讲出来,不要有任何保留。” 魏盛发谈了自己的初衷,“虽然公司完全停止了稀土资源的开采与加工,现在的主业是稀土新材料生产,但永辉公司具有稀土销售许可证,这是公司的无形资源,我想利用这种资源为公司创造效益,这是一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几位小股东听了魏盛发的话,觉得既然可以利用这种资源为公司创造效益,就都动心了,但石云峰的看法又让他们心生疑虑。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过了好几分钟,石云峰问道:“你们几位怎么不话说?把你们找来,同不同意,你们得表态呀!” 几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懂这些,你们看着办吧。” 石云峰做出决定,“既然你们不说话,根据企业章程,那就举手表决吧。” 表决结果,石云峰弃权,魏盛发和几位小股东全都举手赞成,出现这种情况,让石云峰无话可说,小股东们也许认为,既然永辉公司有稀土经营许可证,魏盛发要用这个无形资源为公司创造效益,为什么不支持他呢? 石云峰投弃权票也是无奈之举,他知道小股东们急于见到效益,如果他非要利用自己控股股东的地位,强行阻止魏盛发做稀土贸易,等于违背所有小股东的意愿,那将不利于公司董事会的团结,他不得不把决定权交给几位小股东。 虽然魏盛发的建议获得董事会多数成员的支持,毕竟面临一定的风险,石云峰不赞成直接以永辉公司的名义做稀土贸易,他建议另外成立一家贸易公司,挂靠在永辉公司,稀土贸易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永辉公司最多负有管理不规范的责任,但不会受到太多的牵连,相当于在永辉公司的正常业务与稀土贸易之间设置了一堵防火墙。 石云峰的建议得到董事会成员的一致支持,魏盛发也巴不得远离石云峰的视线,但是,即便在永辉公司跟魏盛发的稀土贸易业务之间建了隔离带,石云峰仍然不愿让永辉公司跟稀土贸易业务发生任何瓜葛,因为在他心目中,永辉公司从此以后就是一家纯粹从事稀土新材料生产的高新技术企业,除了用稀土金属做原料,公司跟稀土资源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回四通集团办事,沈岚问及永辉公司现在的情况,石云峰总体感觉良好,“魏盛发卸任董事长之后,开始那几天情绪很低落,态度非常消极,没想到前两天主动找到我,建议利用永辉公司的稀土经营许可证,从事稀土贸易,为公司创造效益,这种积极的工作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你答应他了?因为四通集团涉足稀土行业,这几年利用空闲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据我所知,稀土贸易业务情况非常复杂,里面水很深,国家政策也在逐渐收紧,你可得注意其中的风险。”沈岚的教育背景和最初的从业环境,使她的法制观念特别强,遵纪守法是她的准则。 “这些情况我也基本了解,我知道这种行为实际上就是打擦边球,但魏盛发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会守法经营,几位小股东也支持他的建议,我就不好强行阻止了。” ------------ 第37章 突然变卦 事已至此,沈岚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好在石云峰从开始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才让沈岚有所放心。 不过,沈岚提到稀土贸易业务中存在的走私现象,她希望引起石云峰的高度重视,毕竟走私不是违规,而是犯罪,任何企业或个人,一旦跟走私业务沾边,性质就不一样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法制健全的国家,都是绝对禁止的,永辉公司是一家生产稀土新材料的高科技企业,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法律红线。” 石云峰长期以来一直奉行守法经营的原则,他非常重视沈岚的提醒,“我不能收回董事会已经做出决定,接下来魏盛发就要着手实施,我该想什么办法阻止他呢?” “毕竟董事会已经同意魏盛发开办稀土贸易公司,你又设置了防火墙隔离带,现在要想强行阻止,有点说不过去,但你可以跟他约法三章,首先,新注册的贸易公司,不能出现永辉二字;第二,不得进行违法贸易,经营过程中出现的所有问题,都由他自己承担,跟永辉公司没有任何关系;第三,永辉公司不能给他一分钱流动资金,否则,如果老魏从事违法经营,一旦出了问题,你就是浑身是嘴,也撇不清永辉公司跟他的关系。” 沈岚的建议,引起了石云峰的高度重视,第二天上午,他特意跟魏盛发面谈,关于约法三章,老魏对第一二条表示理解,并同意按要求做,第三条完全出乎魏盛发的预料,“石总,公司不给资金,你让我怎么开展贸易业务呢?挣了钱归公司,又不揣进我的腰包,这种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的事,完全没有道理呀!” 石云峰不想跟魏盛发纠缠,只是淡然问道:“你还想做这件事吗?如果不想做,就轻轻放下。” 魏盛发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想做啦!利用合法许可证,为公司创造效益,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我为什么要放弃呢?” “想做这件事,就按我刚才说的三个条件执行。我还要告诉你,这件事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没有任何人逼你做,你挣的钱,公司一分不要,你可以全都揣进自己腰包。” 魏盛发感到纳闷,昨天在董事会决定的事情,今天怎么突然就变味了?难道要让他空欢喜一场?但是,石云峰刚才说的话,竟然激发了魏盛发更大的雄心壮志!“石总,刚才你是不是说过公司不给我出资金,稀土贸易的收入全归我自己?” “没错,我是说过,那也是约法三章第三条的意思。” 魏盛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就离开了石云峰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大门,魏盛发直接驱车去找县工行的罗行长。 见魏盛发面带喜悦,跟前几天的满脸沮丧判若两人,罗明有点好奇,“盛发兄弟今天终于有了笑容,这两天情绪好转了?” “看你说的,谁还能一直不开心?那不得愁死了!” 罗明起身沏了一杯茶,放到魏盛发面前,“这就对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闹心的事,生活还得继续,把那一页翻过去,明天的阳光照样灿烂!” 魏盛发调侃道:“不愧是行长,当领导的就是会说话,会劝人,谢谢罗行长的劝导!” “不用谢,今后没事干,如果需要打发时间,就到我这里来喝茶,我这里没有别的,好茶倒是不缺。” 魏盛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大哥,今后真不一定有时间陪你喝茶,我现在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许比以前更忙。” 罗明发出惊呼,“真的吗?终于找到你喜欢做的事,那可太好了!难怪今天情绪这么好。盛发兄弟,为你高兴!” 魏盛发不动声色,“别高兴太早了,要想把这件事做成,离不开大哥你的帮助呀!” 罗明瞬间意识到了魏盛发的来意,却故意装傻,“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帮你做什么?” “大哥,凡是找你帮忙的,除了贷款融资,还能有什么?” 这倒是实话,但罗行长既不是印钞机,银行的钱又不是他自己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很为难,“话是这么说,关键还要看你做的事,能不能够得上贷款融资的条件。说说看,你下一步想做什么?” 魏盛发把他要做稀土贸易的想法,向罗行长作了通报,并谈到石云峰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昨天在董事会上,我的想法得到所有股东代表的支持,石云峰也没反对,谁知到了今天,不知道听谁说了啥,他突然变卦,告诉我公司不给资金,让我自己想办法,我能想出什么办法?只能来找你。”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罗明半天没说话,他认为石云峰突然改变主意,其中必有隐情,先别论魏盛发想做的事情是否符合贷款融资条件,仅根据石云峰的态度变化,就可判断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老罗的态度变得更加谨慎,“盛发,你又不是不知道,银行的贷款融资是有门槛的,不是所有资金问题都能通过银行贷款来解决。” “跟你们银行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还不懂吗?关键是咱俩是哥们,跟别人不一样,你不能用对待其他人的办法来敷衍我。” 这话令罗行长哭笑不得,“盛发,如果你喝醉了说出这样的话,我不会笑话你,现在还没到中午,你也没喝酒呀,怎么能说出这种无知的话?别说咱俩是朋友,你就是我亲兄弟,只要不符合贷款条件,也不可能给你贷一分钱。以前的老黄历已经过时了,不要再用十年前的思维方式来看待现在的事务。” 后面这两句话意味深长,魏盛发当然可以体会到其中的意思,罗行长这是在明确告诉他,再想用违规手段在银行贷款,已经不可能了。但是,魏盛发也非常清楚,资金问题不解决,他的稀土贸易公司就开不起来,没有罗行长的帮助,资金问题就解决不了,他的命运,再次掌握在罗明手中。 “大哥,我懂你的意思,刚才那些话只是跟你开玩笑,但你在这个位置,办法肯定比我多,你不帮我,你兄弟就完了,咱俩这么多年的哥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兄弟倒下吧?”魏盛发很善于打感情牌,他这些套路曾经让老罗越陷越深。 罗明早就吸取教训了,以前给魏盛发的那些贷款,好不容易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避免了成为呆坏账的风险,现在面对魏盛发的再次求助,不管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可能让罗行长产生丝毫的动摇。 “盛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即使什么都不做,你在永辉公司还有25%的股权,根据永辉公司现在的资产规模,那是一笔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你怎么就能倒下呢?咱俩把位置颠倒一下,你这个亿万富豪应该帮帮我才对。” 罗行长的这番话,让魏盛发差点笑喷,“不帮忙就算了,你还拿我开涮,咱俩还是哥们吗?” “我说的是实话,你要做稀土贸易,自己又没有资金,守着在永辉公司的股份就很不错了,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在永辉公司是有股份,但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股东,我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自己做点事,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罗明点了点头,“好吧,咱俩相互理解,我理解你很想做自己的事,你也理解我不能在资金上给你帮助,这样就扯平了。” “我来找你帮忙,你不假思索就把我推出来,还跟我这么说话,一点当大哥的样子也没有。小弟有困难,先帮忙分析一下,实在不行再拒绝,我还能赖上你呀?” 看见魏盛发这副无助的样子,罗明也有点心软,“盛发,不是我不帮你,看看你这情况,你做稀土贸易,肯定需要流动资金,但贷款必须要有工行认可的抵押资产,你拿什么做抵押?不符合条件的贷款申请,上级机构根本不会受理。” 魏盛发搜肠刮肚,除了他家居住的房子,他没想到任何有价值的资产,但在县城,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住房,能值多少钱? 思忖一番后,魏盛发突发奇想,“大哥,你在行长的位置待了这么多年,一定结交了很多有实力的朋友,你能否帮我引荐几位?” 罗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魏盛发,“你想干什么?”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结交有实力的朋友,遇到困难好找他们帮忙呀!” “知不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好多有实力的人,不是你想结交,人家就愿意跟你做朋友。只有那些实力差不多,格局相同,三观基本一致的人,才能在一个圈子里玩。四通集团老总,现在也是你们永辉公司第一大股东石云峰,就是我实力最强的朋友,你跟他一个单位,你们几乎可以天天见面,还用得着我给你引荐吗?你问他愿不愿意跟你成为朋友?” 罗行长话音刚落,魏盛发就炸毛了,“我让你引荐其他朋友,你跟我提他干什么?要不是你引荐石云峰,我现在还不至于此。” “不是你要结交有实力的朋友吗?你跟石云峰成不了朋友,正好说明我那些话是对的,即使我给你引荐了,对方也不一定愿意跟你交往。” 魏盛发显得很不耐烦,“好啦,别说这个话题了,就说我需要的资金,银行解决不了,能不能在你朋友那里帮我借点?” “借点?你想借多少?” “稀土贸易要想做成规模,启动资金至少需要一两千万吧?估计后续还得增加。” 罗行长直接拒绝,“二三十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一两千万可不是小钱,我上哪儿帮你借?如果你真想把稀土贸易做起来,我劝你还是另辟蹊径吧。” ------------ 第38章 大胆计划 因为缺乏信誉,魏盛发不可能从银行贷款融资,他想让老朋友帮他从私人手里借钱,罗行长更不能替他承担那样的风险,但也希望他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起来。 魏盛发以为罗明给他找到了另外的门路,急切地问:“大哥,另辟蹊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能找到其他融资渠道?” 罗明坐在椅子上,凝望着窗外,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思考什么问题,过了好几分钟,才告诉魏盛发,“你先回去等消息,最多两天之内,我给你回信。” 魏盛发急于知道实情,“大哥,你究竟找到什么门路了?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罗明很不耐烦,“让你回去等消息,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好好好,我这就走。”魏盛发站起身来,悻悻地离开了罗行长办公室。 魏盛发离开后,罗明起身把门插上,回到办公桌前,他抓起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听见对方接起来的信号,他先说话,“石总吗?我是工行老罗。” “罗行长你好!我是石云峰。”原来,老罗这个电话是打给石云峰的。 “石总,我想跟你通报一件事。” 石云峰觉得奇怪,人家罗明是县工行行长,属于公职人员,有什么事需要向他通报呢?“罗行长,请问你有什么事?” “魏盛发上午找我来了,刚从我这里离开。” 谁都知道老罗跟魏盛发是好朋友,魏盛发去他那里串门,再正常不过,没有必要向石云峰通报。所以,石云峰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哦,他没事可做,去你那里闲聊吧?” “不是闲聊,他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我帮他贷款融资。”接着,罗行长对事情的经过做了简要通报。 听了罗明的陈述,觉得魏盛发说的跟实际情况差不多,石云峰关切地说:“你帮他解决融资问题了,我们董事会原则上支持老魏做这件事,只要资金问题有着落,就一定可以做起来。” “以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要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罗明也太不长记性了!现在行规特别严格,就老魏那人品和信誉,我怎么可能再帮他贷款融资呢?” 听了这话,石云峰就不明白了,既然魏盛发不值得帮助,那你老罗果断拒绝就是了,跟石云峰通报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呢?“罗行长,魏盛发自告奋勇要做稀土贸易,没有任何人逼他,如果没有资金,那就让他放弃吧。” “可是,老魏觉得生活太平淡,他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毕竟搞了那么多年企业,突然闲下来,心中不免觉得空荡荡的,这种心情可以理解,所以,我也不反对他做稀土贸易。至于资金问题,虽然我既不会在银行帮他贷款,也不会通过私人借贷帮他融资,但他在永辉公司有股份,我觉得石总可以帮到他。” 石云峰认为,罗明这是话里有话,必须跟老罗解释清楚,“罗行长,我们跟老魏有言在先,公司不会给他资金,他做稀土贸易挣的钱,公司也不要,经营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都由他自己承担,跟永辉公司毫无关系。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我不能违背!” “石总,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能干涉你们公司董事会的决定呢?我的意思是,魏盛发不是在永辉公司有股份嘛,是不是可以通过股权变现,获得所需的资金?” “这个——”石云峰对此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他告诉老罗,“你让我考虑一下。” “石总,你们四通集团现在已经是永辉公司的绝对大股东,如果魏盛发的股权被进一步削弱,他在永辉公司更加无足轻重,不是更有利于你的决策和规范化管理吗?” 罗明的建议,对石云峰是一种启发,“罗行长,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今天下午给你回电话。” 石云峰认为,既然魏盛发决意要做稀土贸易,而他在经营过程中究竟能不能做到遵纪守法,谁也不敢保证,这样一个总想走歪门邪道的人,作为永辉公司董事会成员,他的所作所为对永辉公司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虽然公司跟他约法三章,经营过程中出现的所有问题都由他自己承担,但他真要违法经营,他毕竟是公司董事会成员,到时候公司想跟他撇清关系,恐怕没那么容易。 罗行长的建议,让石云峰产生了一个大胆计划,他想让魏盛发自愿上钩,通过公司内的股权交易,把魏盛发踢出董事会,只有那样,才能跟魏盛发彻底切割。 当天下午刚上班,罗明就接到石云峰打来的电话,“罗行长,你的建议我考虑过了,魏盛发可以通过股权交易,从我这里得到他做稀土贸易需要的资金。” “请问石总,魏盛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办这件事?” “我们需要准备一下,最快他后天就可以来找我。” 没想到石云峰答应得这么痛快,还是四通集团资金雄厚啊!罗明暗自发出由衷的感叹。跟石云峰的通话结束后,罗行长马上拨打了魏盛发的电话,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他。 魏盛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能吧,石云峰跟我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规定永辉公司不会给我一分钱资金。” “别激动!你听清楚了,这资金不是永辉公司给你的,是石云峰代表四通集团跟你进行股权交易给你的资金。” “什么?你说的另辟蹊径,就是让我跟四通集团进行股权交易?罗行长,即使咱俩是好哥们,你也不能代表我做这种决定呀!”对于罗明的擅作主张,魏盛发显然很不满意。 “盛发,你别生气,这事儿就我跟石云峰随便一说,没有你的首肯,我能替你做决定吗?那我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好吧,如果你反对股权交易,就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咱们从此不提就是了,至于开办稀土贸易公司的事,你也用不着跟我商量。”长期作为县工行的一把手,罗行长从来都是说上句的人,哪能容忍魏盛发的冒犯。 见老罗生气了,魏盛发急忙解释,“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应该......” 没等魏盛发说完,罗明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由你自己做主。”随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魏盛发这种人,办事说话不分场合对象,把对方得罪了,还自以为是,一听对方挂断电话,就胆怯了,急忙拨回去,一连几次,知道电话打通了,老罗就是不接电话。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魏盛发赶忙开车往县工行驶去,推开行长办公室的门,老罗正在伏案工作,根本不愿搭理他。 因为跟罗明是好朋友,魏盛发到行长办公室一向进出自如,每次来串门,就如同在自己办公室一样随便,这次却显得非常拘谨,他没敢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主动沏茶喝,而是隔着办公桌,站在老罗对面,“大哥,刚才说话不注意,多有得罪,请原谅老弟的失礼,我向你赔罪来了!” 罗明继续手头的工作,看都没看一眼,“为了你的事,我犯不上跟你计较,咱俩是哥们,无所谓失礼不失礼,你也没有必要向我赔罪,我受不起!” 在魏盛发的记忆中,他跟老罗也有过好几次闹得不愉快,但几句话就被他哄好了,他很纳闷,老罗这次怎么不接受他的道歉呢?“大哥,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没啥文化,办事说话欠思考,你是大领导,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弟一次,今后跟你说话,一定注意分寸。” 不管怎么说,两人是好朋友,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让关系彻底破裂,魏盛发已经在对面站了将近十分钟,罗明把手头的工作推到一边,抬头看着魏盛发,“站着干什么?好像小学生罚站似的,找地方坐下吧。” 一听这话,魏盛发觉得老罗已经消气了,“好,我坐下说话,谢谢大哥!” “愿意喝茶自己沏,喝足了就回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魏盛发刚要拿起杯子沏茶,听见这话又把杯子放下,他觉得老罗还没完全消气,“大哥,我不能这样回去呀!咱俩还有事情要谈,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没法跟你谈事啊!” 罗明代答不理地说:“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没什么好谈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你不能不管呀!很多事情,我还得请你拿主意。” 魏盛发没完没了的纠缠,让罗明实在烦了,“盛发,我再说一遍,在资金上我不可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你要想做稀土贸易,需要的资金只能从石云峰那里得到解决,除非用股权交换,否则,谁也帮不了你。这回听清楚了吗?回去考虑吧。” “你是说,让我直接去找石云峰面谈?” “对呀,你需要资金,股权是你的,只能你去跟他面谈,谁也代替不了你。”说完,老罗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因为不受待见,魏盛发只能起身往外走,到了办公室门口,他转过身来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石云峰呢?” “最快也得后天,人家也要做些准备。”...... 过了一天,下午两点多,魏盛发来到石云峰办公室,因为有求于人,他先跟石云峰打招呼,“石总,忙着呢?” 石云峰故作惊讶,“哟,你怎么来了?稀土贸易的事,你还准备做吗?” “肯定想做,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实在不忍丢下。” “好啊!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业?” 魏盛发垂头丧气地说:“资金没有着落,我拿什么开业啊!” 石云峰明知故问,“没找你那些朋友想办法吗?你平时社交那么广,关键时候得让他们帮你出力呀!” 魏盛发摇头叹息,“要是他们能出力就好了!越是关键时候,越指望不上朋友。” ------------ 第39章 股权转让 虽然知道魏盛发的来意,石云峰却不主动提及股权交换的事,老魏有点坐不住了,“石总,我的事罗行长没跟你说吗?” “说了,他说你想做稀土贸易,但又没有资金。” “对呀,他让我来找你解决资金问题。” “但我跟你的约法三章里面,第三条明确规定,公司不给你资金,你要我怎么解决呢?”石云峰故意回避股权交易问题,他要让魏盛发主动提出来。 魏盛发急着解释:“我来找你,不是要永辉公司给我资金,而是用我的股权跟你交换,他没跟你说清楚吗?” “哦,他倒是跟我说过股权交易的事,我以为你还要求公司给你资金呢。跟我进行股权交易,问题是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为了把稀土贸易做起来,我愿意用股权跟四通集团换取一部分资金,不知石总是否愿意跟我交换?” 石云峰欲擒故纵,“这件事涉及很多方面,我必须慎之又慎。首先,你要想清楚,股权交易后,你在永辉公司的股份占比就进一步降低了,将来的权益也会随之降低;另外,你那边是不是自己能做主?可别跟我交易完了,过段时间又反悔,你再想把股权要回去,我怎么向四通集团的股东们解释?第三,一旦达成股权交易协议,拿到资金后,你不能对外宣扬,最好把这件事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我劝你在想清楚这三方面问题之前,先不要急于做决定。” 魏盛发早就急不可待了,“石总,前两方面问题我都考虑过了,请你放心,我魏盛发再不靠谱,也不是三岁小孩,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情,哪能随便反悔呢?至于第三个问题,你不想对外宣扬,我更不希望外界知道,咱们共同把事情限制在最小范围。” “既然如此,鉴于咱们好歹也是一起共事的同事,我答应你用股权跟四通集团换取资金的要求。” 魏盛发没想到事情一下子变得如此顺利,“石总,你可是当真的?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石云峰戏谑道:“咱们都是成年人,你这么啰嗦,看来你喜欢忽悠,办事很不靠谱啊!” 魏盛发尴尬地笑了笑,“真的就好,什么时候可以办手续?” “你是说股权交易手续吧?咱们又不是上市公司,属于内部交易,随时可以办手续。但是,转让股份是件大事,你不跟家人和你朋友商量吗?”石云峰再次提醒道。 “家里人不管我的事,朋友嘛,他们又不能给我任何帮助,跟不跟他们商量都没有意义,而且他们也鼓励我做自己喜欢的事,要是知道资金问题解决了,他们都得替我高兴。” “那好,就这么定了。唉,你需要多少资金呢?我好让财务部门为你准备。” “根据几种稀土的价格和起码的贸易规模,我估计至少需要一个亿的资金。” “一言为定,给我留个账号,我让四通集团财务处先给你准备一亿资金,股权置换手续办妥后,立即到账。不过,这期间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变化,你可得及时通知我。” 魏盛发离开后,石云峰立即回到四通集团,虽然他本来就是四通集团董事长,这么重大的决策,还涉及动用巨额资金,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必须跟集团公司的班子成员沟通。 把班子成员临时召集到会议室,石云峰把跟魏盛发的口头协议向大家做了通报后,沈岚感到很吃惊,“听这意思,你想把老魏从永辉公司董事会踢出去?” “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我的目标就是让魏盛发走人。”石云峰的态度非常坚定。 沈岚点了点头,“这是个好机会,要不你没有理由撵他走。” 石云峰也为这件事情感到高兴,“可不是嘛,事情的发展完全顺其自然,水到渠成。魏盛发很想做事,他没有资金,就主动找我,自愿出售股份,我同意跟他交易股权,他还得感谢我呢。” 沈岚觉得这个机会具有一举多得的效果,“没想到事情真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这下好了,第一,可以避免永辉公司卷入走私犯罪的风险;第二,四通集团可以继续增加在永辉公司的股权占比,进一步巩固第一大股东的地位,成为其绝对控股股东;第三,为把老魏彻底逐出永辉公司奠定了基础,减轻了魏盛发对永辉公司的危害。” 石云峰会心地一笑,“一步步来,不着急,魏盛发还会主动来找我。不过事情能往这方面发展,还要感谢沈总当时的思路。” 沈岚不明其意,“当时什么思路?我怎么不记得了?” “在决定往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投资的时候,当时魏盛发作为第一大股东,却一分钱也不投,你说这样更好,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所有投资均出自四通集团,项目建成投产后,只要将投资算进永辉公司的总资产,其他事情就好办了。结果,四通集团一举成为永辉公司第一大股东,魏盛发自然失去了董事长的位置,他成为一般股东后,整天无所事事,总想自己做点事,但又缺乏资金,让县工行的罗行长给他出主意,老罗让他用股权跟咱们换资金,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能顺着这个思路,沿着这个方向,自然而然地主动上门,找我给他解决资金问题。看来,沈总当初就预见到了事情的发展趋势。” 石云峰的这番褒奖,并未让沈岚沾沾自喜,她反而更加警觉,“毕竟国家政策对稀土贸易盯得越来越紧,但愿魏盛发守法经营,千万别出事,赚了钱见好就收,如果他贪得无厌,真要跟稀土走私沾边,早晚会出事。” 石云峰也有同样的意思,“谁都希望他做好,别出事,说实话,魏盛发的性格不适合做生产企业的经营管理,他喜欢来钱快的买卖,具有赌博心理,如果他把稀土贸易做好了,我希望他自愿退出永辉公司。” 临时会议结束后,石云峰让财务总监老何准备一亿元资金,随时备用。 但是,十来天过去了,却没见到任何动静,难道魏盛发也跟他的一帮智囊团成员在幕后商议,权衡利弊?石云峰一点也不着急,跟没有这件事似的,从未产生打电话催问的念头,完全是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 这件事本来就是魏盛发主动提出来的,还有县工行老罗的引荐,石云峰只是顺水推舟,才让事情往这方面发展,即使魏盛发醒悟过来,现在决定放弃,石云峰和四通集团也没有任何损失。 石云峰坐在办公室处理公务,他以为魏盛发反悔了。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请进!”石云峰随便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后,进来的人正是魏盛发,“石总,让你久等了。” 石云峰一怔,“哟,你进办公室从来都不敲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石总别见怪,我是个粗人,以前不懂礼貌,现在跟你们学的,进屋要敲门了。” “你坐吧。我这办公室没有任何秘密,进来不用敲门,今后你跟我没必要这么客气。”只要魏盛发不主动提出来,石云峰绝口不提两人十天前商定的事。 果然有憋不住的,魏盛发主动道出了这段时间没有动静的原因,“石总,这十多天我没跟你联系,原因是我出差了一趟,去东南沿海一带,对市场情况做了一番了解,我想给你汇报一下。” “那是你的事,汇报就不用了,你干脆直说还想不想做?” “怎么不想做?我了解到的市场行情非常振奋人心,更加坚定了我做这件事的决心。”魏盛发显得信心十足。 石云峰明知故问,“那你今天找我为了什么事?” 魏盛发急切地说:“还能有什么事?咱们十多天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找你就是为了资金,没有资金,再好的事也做不成!” 石云峰再次提醒,“你是说股份置换吧?这是大事,你可得想好了。” 魏盛发有点着急了,“石总,你办事不是一向干脆利落吗?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我上次就说过,这件事我自己做主,不用跟任何人商量,还想什么呀?你赶快给我办就行了!” “你说的太简单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双方都必须履行必要的手续。另外,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想把稀土贸易做大,首先应该注册一家正规公司,否则没法运行。”石云峰提的这条建议,目的是把魏盛发推离远一点,免得他想出挂靠经营之类的鬼主意,出了问题可别连累永辉公司。 “注册公司我倒是正在办理过程中,至于双方履行必要的手续,难道事情还很麻烦吗?”魏盛发头脑简单,最怕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咱们之间你找人或者我找人起草一份内部股权转让协议,双方签字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你操心。等转让协议起草完毕,双方过目签字后,四通集团就可以把资金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上。” “就按你的建议,马上开始行动。不过石总,我的朋友里面没有这种人才,那就麻烦你找人起草股权转让协议,起草完毕后让我签字就行了,我还要去催问营业执照的事。”说完,魏盛发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先别走,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魏盛发有些疑惑,“石总还有事?” 石云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不知你想过没有?变现一亿资金后,你的股权就更少了。” 魏盛发觉得这话多余,“这有什么可想的?现在你们四通集团就是永辉公司的最大股东,我都已经习惯了。” 石云峰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是怕你哪天意识到自己的股权降低那么多,心里感到失落。”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魏盛发不得不面对现实,“嗨,有所得必有所失,没有什么失落的。” ------------ 第40章 预料之中 魏盛发当然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在永辉公司的权益,但现实很残酷,因为股权结构发生变化,他不仅拱手让出第一大股东的位置,还失去了董事长头衔,老魏不甘于做一名普通股东,一心想做自己的事情,又没有资金,便只能出售股权。 除了做稀土贸易,魏盛发还念念不忘永辉公司的稀土生产线,虽然停产整顿期间在魏盛发的指使下违规生产了一段时间,稀土新材料一期工程建成投产后,石云峰成了永辉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他果断叫停了违规生产稀土的行为。但是,魏盛发想利用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稀土生产设备作掩护,继续从事稀土生产。 魏盛发认为,一旦把稀土贸易做起来,再加上背地里进行的稀土生产业务,他又能回到原来盛发公司的状态,为了实现那个宏伟目标,只要能弄到资金,即使交易股权也在所不惜。 当然,魏盛发的目标对所有人保密,就算对工行的老罗,他暂时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石云峰通知魏盛发到他办公室来一趟,过了一会儿,老魏兴冲冲推开石云峰办公室的门,“石总,股权转让协议起草完了吗?” 石云峰递过来几张钉在一起的A4打印纸,“你坐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魏盛发本来就对合同协议之类的商业文件一知半解,他又迫切需要资金,随便翻了翻,便迫不及待地说:“石总,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相信协议上的条款对双方一定是公平的,用不着修改了,咱们现在就签字吧。” “你不仔细看看,就这么草率签字,也不怕我糊弄你?” “我相信石总不是那样的人,通过共事这两三年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你不会做那种事。”不管是否发自内心,魏盛发只想让石云峰高兴,尽快把协议签了。 石云峰也不再啰嗦,“好吧,那咱们就在协议后面的甲乙双方签名处签字,并按下各自的手印。” 在协议上签字后,双方各执一份,石云峰履行承诺,当着魏盛发的面,给四通集团财务总监老何打电话,让出纳往指定账户打入一亿元。 依靠这笔资金,魏盛发不仅注册了一家名为复兴的稀土公司,而且在注册新公司的过程中,在填报经营范围时,通过关系违规增加了稀土生产项目,这样一来,老魏的新公司不仅包括稀土贸易,还可以从事稀土生产,起码从框架上,他又把原来的盛发稀土公司恢复起来了,看来新公司的名称是有寓意的。 但是,搭架子是一回事,实际运营又是另一回事,魏盛发也许忘了,他原来的盛发稀土公司在工行贷款四五个亿,才勉强维持运转,现在这家复兴稀土公司,即使还没有正式生产,仅稀土贸易这一项,要想做到一定规模,眼前这一亿资金也捉襟见肘。 魏盛发为人处世本来就比较张扬,他开新公司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狐朋狗友又云集到复兴公司,为他擂鼓助阵。看上去满面春风,实际上资金问题还是魏盛发的严重心病。 智囊团成员中,有人建议魏盛发再去求助工行的罗行长,魏盛发也这么想过,但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魏盛发认为,老罗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在工行帮他融资了。 还是那位年纪比较大的智囊团成员,建议魏盛发再去找石云峰想办法,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位自以为聪明的年轻人打断,“大哥在永辉公司的股份已经不到百分之二十了,再去找石云峰,继续出让股权?以后在永辉公司的权益就越来越少了,你这个主意不行!” 中年人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的主意不行,你帮魏总出个好主意?” 这时,业务员急匆匆进屋,“魏总,有好几家客户问咱们要不要他们的产品,报价很低,传真过来的质检结果也不错,这是囤货的好机会,我怎么给对方回复呢?” 稀土贸易必须要有一定数量的囤货,这么低的价格,确实是囤货的好机会,但复兴公司财务账上的流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魏盛发顿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让业务员拖住客户,自己则要尽快想办法解决流动资金问题。 魏盛发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他猛然觉得中年朋友的提醒不无道理,都到这个时候了,不找石云峰,还有其他办法吗? 虽然魏盛发从内心不愿跟石云峰打交道,他也不愿进一步降低自己在永辉公司的股权占比,但事到如今,为了流动资金,老魏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推开石云峰办公室的门。 见魏盛发突然到访,石云峰略感诧异,“魏总这回成大忙人了,怎么样,你的稀土贸易做得还好吧?” “生意倒是不错,我在稀土行业毕竟混了这么多年,上下游客户都不少,近两年没跟他们打交道,现在又把关系续上了,虽然还没达到以前那种规模,但比预想的要好,复兴公司开业不到两个月,已经做了多单业务。”老魏想在石云峰面前显摆一番。 “那就好,你得继续努力呀!争取越做越大。” “继续努力是肯定的。石总,今天我来找你,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哟,你又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儿?” “这,这——”魏盛发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嗨!看你说话这个费劲,有事就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魏盛发鼓起勇气,“我很想把稀土贸易做大,可是,流动资金有点紧张,我周转不过来呀!” “你不是都做了很多单生意了吗?慢慢来,别着急。” “石总你不知道,销出去这部分,也没有全部回笼资金,关键是现在又有不少上有客户找到我,供货价格低,稀土质量又好,是囤货的好机会,可我没有周转资金支付货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质优价廉的稀土产品卖给别人,我挣不到钱,心里着急呀!”魏盛发说的倒是实话。 石云峰满不在乎地说:“那就先别进货,等这些货销售完了再说。” “石总,做贸易上游货源太重要了!如果不抓住机会囤货,一旦用户需要,无货可供干着急,有货可供要是挣不到钱,那就是白忙活,同样也闹心。所以,没有囤货,贸易业务就很难开展。” 尽管石云峰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还是故意问道:“你想怎么办?今天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石总,这不明摆着嘛,我就是为资金方面的事而来,我想请你再帮我想想办法。” 石云峰故意不把话题往老魏希望的方向引,“我能帮你想什么办法?现在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投产时间不长,整体还没能形成多少盈利,公司账上倒是有些钱,但那是永辉公司的流动资金,一分也不能动。” 魏盛发有点着急了,“石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向永辉公司借钱呢?那不符合咱们之间的约法三章呀!我还是想用我的股份跟你置换,请你考虑一下,能不能再给我帮帮忙?” 石云峰故作惊讶,“还要置换呀?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其实,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早在石云峰的预料之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石云峰创建了四通集团,他在企业管理方面已是专家级水平,对于各种企业的规模与流动资金之间的关系,早就烂熟于心,因为魏盛发上次通过股权置换得到的一亿元资金,只够稀土贸易开始阶段的小规模运营,经营一段时间后,随着上下游客户的不断增加,必然要有一定的囤货,魏盛发肯定要为流动资金发愁。 石云峰显然是明知故问,要是还有别的办法,魏盛发无论如何也不会以转让自己股份的方式筹集资金。 “石总,情况紧急,我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石云峰故意提醒道:“股权置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现在一共才占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再转让一部分,就所剩无几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事关重大,你可得考虑清楚啊!” 魏盛发故作轻松地说:“嗨,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虽然我在永辉公司的股权变小了,但我现在拥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减持永辉公司的股权,使我自己的公司得到发展壮大,我认为非常值得。再说,我又不是拿着转让股权获得的资金去挥霍,而是从事经营活动,现在看来前景非常不错,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惜的。” 石云峰点点头,“看来你是得到了高人指点,而且经过了深思熟虑,原则上说,我愿意受让你的股份,但事发突然,你得给我一点准备时间。” “哎哟,那边催得急,石总需要考虑多长时间?” “给我一到两天时间,最快明天下午,最晚后天上午给你准确答复,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大的事儿,谁都得认真考虑一番,这是人之常情,魏盛发表示理解,“那好吧,我等你的消息,请石总务必抓紧时间。” 当天晚上,石云峰约罗行长见面,两人在一家饭店的小包间坐下,随便点了几样菜,要了一瓶酒,边喝边聊,石云峰把魏盛发另立公司做稀土贸易的前后经过说一遍。 “魏盛发这家伙果然做起来了,也好,他有事情做,免得去烦我。不过这么大的事,一个电话也没有,现在用不着我了,自从那次见面后,都多长时间不跟我联系了。”罗明感慨不已。 “拿着用股权置换从我这里获得的资金,据说已经做了不少单生意,现在跟上下游客户都联系上了,遇到质优价廉的货物,想大规模囤货,资金周转却出了问题。” 老罗神情黯淡,“他把公司经营起来当然是好事,但魏盛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就怕他违法经营,铤而走险,说不定哪天锒铛入狱,甚至小命不保。老魏这家伙,谁也说不准。” ------------ 第41章 一步好棋 罗明跟魏盛发是多年的好朋友,魏盛发今天这个局面,让他替老魏捏着一把汗,如果魏盛发吸取以前的教训,遵纪守法,把心思全用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上,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但是,罗明太了解魏盛发的为人,他不相信魏盛发能改邪归正,在新注册的复兴稀土公司,老魏又是一手遮天,在不受约束的环境中,魏盛发又可以随心所欲了。 幸运的是魏盛发这次没把罗明拉下水,他今后的路怎么走,跟罗明没关系,只因两人是朋友,老罗才过问一下。上天有路他不走,入地无门他偏去,要是魏盛发将来出事,那怨不得别人。 得知石云峰成了永辉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罗行长心里更加踏实了,作为金融机构的领导,老罗最为关心的是以前他亲自给盛发公司那些贷款,现在转到石云峰负责的永辉公司名下,不仅正常的还本付息没有问题,而且贷款转到了信誉良好的永辉公司,老罗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对他的升职或调离将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 罗明心情复杂,兴致不高,桌上的气氛有点压抑,过了好一阵,石云峰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罗行长,今天找你相聚,一方面跟你通报前段时间永辉公司发生的一些事,虽然你跟永辉公司没有直接关系,毕竟这个公司当初是在你的倡议下建立起来的,我觉得重大事件应该向你通报;另外,老魏今天上午再次找我,说他还需要钱,想把手头的股份再转让一部分,跟我换取他所需要的资金,这样一来,他在永辉公司所占的股份就所剩无几了。” 老罗对此并不关心,“那没有办法,少就少吧,他自愿把股份转让给你,又没人逼他。” 石云峰点头赞同,“那倒是。再次转让后,魏盛发在永辉公司所占股权就很少了,我有个想法,我想干脆把老魏手里的永辉公司股份全部收购过来。跟你的想法一样,我也是有点担心,不管股权占比多少,只要魏盛发还是永辉公司股东,他现在从事的稀土贸易业务,一旦出现违法经营,说不定哪天东窗事发,仍然会使永辉公司受到牵连。” 老罗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石云峰,“你想把魏盛发手里的股份全部收购过来,说白了就是把他赶出永辉公司,以绝后患,今后他的任何事情都跟永辉公司没有关系?” “就是这个意思。但这件事我要第一个向你通报,因为当初在你的倡议下,以原盛发稀土公司为基础,组建了现在的永辉稀土公司,魏盛发是你的朋友,我们要把他开除出去,我认为有必要跟你打个招呼。”石云峰说得非常清楚,他这是跟老罗打招呼,而不是征求意见。 罗明觉得自己现在跟魏盛发已经算不上多好的朋友了,他才懒得替老魏操那份心,“石总,这是你们企业的内部事务,跟我没有关系。当然,我还是感谢你向我通报这些内幕消息。” 回到家里,罗明本来想给魏盛发打电话,对这段时间的情况做进一步了解,再把石云峰的计划透露给他,但转念一想,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既然魏盛发都不把他当朋友,老罗再去掺和那些事,完全是没事找事。 另外,现在魏盛发正为资金发愁,要是罗明主动跟他联系,他让老罗帮助筹集资金,老罗答应还是不答应?如果不答应,他必定对罗明有意见,答应吧,首先魏盛发新注册的贸易公司没有贷款资格,老罗从其他渠道也想不出什么筹资的好办法;第二,老罗了解魏盛发的为人,别看复兴公司从事稀土贸易,说不定哪天魏盛发就忍不住干出违法乱纪的勾当,连石云峰都避之不及,罗明作为公职人员,更应该退避三舍;第三,以前的教训历历在目,如果再帮魏盛发融资,罗明岂不是没有记性?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石云峰就拨通了魏盛发的电话,“魏总,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没事,石总有话请讲。” “经过商量,四通集团同意受让你的股权,但有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你在永辉公司的股权现在已经不到百分之二十了,我们认为,如果你想转让的话,就干脆把全部股份转给四通集团算了。”石云峰直接把话挑明。 这是魏盛发万万没有料到的情况!他一听马上就炸毛了,“石总,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想把我撵走,你直说呀!” “魏总干嘛这么激动呢?没有人想把你撵走,你可以不答应我的条件嘛,放心吧,谁也不会逼你答应的。”说完,石云峰就要挂断电话。 “石总着什么急呀!这么突然的事,还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你也太心急了吧!你想收购我手里的全部股份,就意味着我彻底退出永辉公司,这是一步好棋啊!”此时的魏盛发,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行啦,别说这么多。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逼你,愿不愿意全部转让,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联系。” 放下电话,魏盛发急忙招来手下的几个“智囊”商议对策,他首先通报了石云峰提出的要求,然后焦急地说:“大家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几位智囊人物没有提出各自的建议,只是发出了一声感慨,“魏总,石云峰这人可够狠的,他这是要把你开除永辉公司呀!” “他这目的我也看出来了,问题是我该怎么办?”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那位中年人首先说话了,“魏总,如今你急需石云峰的资金,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 “你的意思,我就应该灰溜溜地从永辉公司滚蛋?”魏盛发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 “魏总你别生气,话不能这样说,你现在不是急需资金嘛,稀土贸易业务你已经做起来了,除非你不想继续做大。” “胡说八道!凭啥我不继续做大?让你们帮我出主意,你们却跟我说这些,你们号称我的智囊,就这么给我出主意?”魏盛发愤愤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年纪最大那位,也许在魏盛发跟前有点面子,壮着胆子说:“魏总,如果能想出别的办法,当初就不跟石云峰置换股份了,你的董事长位置也不会丢。咱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嘛。” 魏盛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出来,他对永辉公司的股东名分还是很在意的,“好啦,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打发走了手下这帮“智囊”成员,魏盛发把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他闭上眼睛,心乱如麻。 尽管前些年经营得并不好,但曾经的盛发稀土公司也凝聚了魏盛发的不少心血,以盛发稀土公司的所有资产入股永辉稀土公司,魏盛发本来是第一大股东,所以老魏对永辉公司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 但是,由于政府整治稀土行业乱象,永辉公司在石云峰带领下主动转变企业经营方向,开发建设了稀土新材料项目,新项目的投资完全来自四通集团,项目建成投产后,永辉公司的股权结构发生变化,石云峰代表的四通集团不仅成了第一大股东,而且是控股股东,根据企业章程,他顺理成章地成了董事长,魏盛发则成为一般股东。 失去了董事长位置后,魏盛发感到无比空虚,总想做自己的事,他知道稀土贸易有利可图,而且其中的水很深,有空子可钻,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却没有资金,只能将手头的永辉公司股份转让变现,魏盛发认为,只要把复兴公司经营好了,他并不在乎自己在永辉公司的股份越来越少。 但是,石云峰提出的股份受让条件,对魏盛发的震动很大,因为石云峰要收购老魏在永辉公司的全部股份,这明摆着是要把他彻底赶出永辉公司,在感情上让老魏难以接受。 “这个石云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非得赶尽杀绝呀!怨不得有人说商场如战场。”魏盛发在心里发出感叹。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魏盛发现在后悔,也回不到当初的状态了。首先,他注册的复兴稀土贸易公司,摊子已经铺开,上下游客户逐渐多了起来,而且已经做了多单生意,如果半途而废,让人笑掉大牙不说,还会给自己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其次,即使魏盛发有资金,他想赎回先前转让给四通集团的股份,石云峰也不可能让他如愿,这又不是幼儿园三岁小童玩游戏,卖出去的东西,过一会儿再买回来,何况魏盛发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 左思右想之后,仍然觉得无计可施,魏盛发干脆坐直了身体,自言自语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何必这么患得患失,拖泥带水?” 说完,魏盛发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喂,是石总吗?” 石云峰接起电话,明知故问,“我是石云峰,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魏盛发呀!石总,你那个条件我愿意接受,说吧,怎么办手续?越快越好。” “你已经考虑好了?” “我考虑过了,手头这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全部转给你,可以马上办手续吗?”魏盛发说得很干脆,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看来已经横下一条心了。 石云峰再次提醒,“魏总,这可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啊!” “石总这是怎么啦?平时说话办事不都是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吗?这段时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魏盛发显然很着急。 “股权转让不是小事,一再提醒是为了让你更加理智。” “谢谢提醒,我很理智。” “好吧,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咱们还得立个字据,最好找个公正机构公正一下,这样显得正规。”石云峰想得比较复杂,这种大事,不经过公正,他怕对方将来反悔。 ------------ 第42章 想要的结果 几家上游客户刚才又来电话催问,人家不想再等了,如果还不决定下来,对方就会把货卖给其他客户,那将失去最佳囤货机会,可资金还没着落,一听又要立字据,还要找机构公正,魏盛发急得捶胸顿足,“哎哟,那得耽误多少时间呀!不就是内部转让股权吗?咱们之间达成协议就行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呀!” 石云峰安慰道:“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半天,我这边准备转让协议,你去找公证机构,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办完。” 凡事跟金钱没有直接关系的事,魏盛发从不愿意放在心上,“石总,我没跟那种机构打过交道,不知道上哪儿找公证机构,还是你们那边代劳吧。” 石云峰历来重视法律和制度,他的公司不仅聘请了常年法律顾问,跟公证机构也有很多接触,“好,这些工作都让四通集团的人去做,争取在今天下午下班前把所有手续办完。” 一听当天下午就能办完手续,魏盛发喜出望外,“那就太好了!咱们快刀斩乱麻,我也希望早点办完。唉,石总,请问办完手续后,资金能当时到账吗?” “也许办完手续就到下班时间了,资金恐怕不能马上到账,因为到时候银行也都下班了,怕是没法转账,我估计怎么也得第二天上午才能给你打款。” “这——”魏盛发好像有话要说,但没说出口。 石云峰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魏总,你不要担心,即使办完了所有手续,在把资金转到你账上之前,那些手续全都放在你手里保管,等资金到账后,你才把该给我的手续交给我,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魏盛发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就赶快行动吧。” 石云峰叮嘱道:“魏总,我这就安排四通集团的人起草转让协议和有关字据,你也别走远了,有可能随时找你签字或去公证处办公证手续。” 放下电话,石云峰马上告诉四通集团办公室,会同财务部起草相关文件,同时通知财务总监何树青,让他调集三亿资金备用。 当天下午接近四点,石云峰跟魏盛发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字,四点半来到公证处做公证,等一切手续办完,恰好就到正常的下班时间了。 石云峰履行诺言,把有关文件交给魏盛发,“魏总,银行下班了,没办法,只能等明天给你打款了,这些文件你拿着,保管好,明天资金到账后再给我。”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石云峰接到四通集团财务部的电话,财务科长向他汇报,三亿资金已经打到魏盛发的账户上,他立即通知魏盛发去银行查实。 十点过,魏盛发把有关手续和文件送到石云峰办公室,“石总,这些是你让我暂时保管的,现在给你送来。” 石云峰明知故问,“你去银行查过了?资金到账了吗?” “查过,到账了。” 看见魏盛发情绪不高,石云峰知道其中的原因,“魏总,把股份转给我,舍不得了吧?” 魏盛发摆了摆手,“嗨,手续都办完了,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从你现在的情绪,我看得出来你明显不舍,但事先我多次劝你慎重,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我也没说你逼我呀!石总,自己把孩子养大了再送给别人,这种心情你得理解。” 石云峰不想看到魏盛发这副沮丧的嘴脸,希望他尽快离开,“虽然你这比喻并不恰当,但我理解你的心情。好啦,这回你自由了,再也不受企业章程和董事会的约束,安心做你的稀土贸易生意吧。祝你发财!” 魏盛发前脚刚走,石云峰马上通知其他几位股东召开临时董事会,按企业章程规定,他首先把股权及股东变更的情况和原委向其他股东做了通报,并大致介绍了魏盛发跟四通集团的股权交易经过,然后把两次转让的协议和相关文件及手续交给每位股东传阅。 按照永辉公司现在的股权构成,四通集团占了百分之九十,是绝对大股,但石云峰从来就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他对几位小股东平等相待,“虽然魏盛发从永辉公司彻底退出了,四通集团现在成了公司的大股东,但我希望你们比以前更加关注公司的事情,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畅所欲言,随时提出来,我将洗耳恭听。另外,由小股东们组成的监事会,要更加负责任地工作,对公司日常管理和生产经营方面的事务,我将虚心接受大家的监督。” 这时,有位股东举手发言,“石总,我想提个建议。” “请讲。” “既然魏盛发已经完全退出了永辉公司,我建议公司更名,再叫以前的名字不好吧?” 石云峰不明其意,“为什么?以前的名字不好吗?” 其他股东跟着附和,“其实永辉公司这个名字没啥不好,只是觉得这是在魏盛发的盛发稀土公司基础上成立的公司,现在老魏已经彻底离开公司了,就没有理由再跟以前的事情发生牵涉。” 石云峰倒没在意这一点,听几位股东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应该跟以前的事情做一个彻底切割,“你们几位提醒了我,这个建议很好,虽然我也认为永辉公司这个名字不错,但我同意更名。不过,叫什么名字比较合适呢?大家都想想,多想几个,想好了,咱们集体投票表决。” 几位小股东感受到了石云峰对他们的尊重,如果换成魏盛发,完全可能视小股东们为无物,甚至一脚把他们踢开。 因为事情发展得非常迅速,这一连串操作,只在一两天就完成了,石云峰甚至没来得及跟沈岚等人具体商量。 回到四通集团,跟几位高管见面后,没等石云峰说话,沈岚首先提及这个话题,“彻底剪断跟魏盛发的关系,这回清心了?” 石云峰实话实说,“总算彻底摆脱魏盛发了,要不然就他搞的那一套,始终让人提心吊胆。” “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完了,别说,老魏也算通情达理。” “嗨!你们是不知道,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跟大家商量,我要收购魏盛发的全部股份,他其实非常不情愿。” “最后他怎么又答应了呢?而且还办得这么痛快。” “说实话,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我都没有逼他一句,是魏盛发自愿往自己做的口袋里钻。因为成了一般股东,无所事事,他鬼迷心窍,一门心思非要搞稀土贸易,但他没有资金,只能出售持有的股份,换取他急需的资金。” “魏盛发减持股本,直至最终离开永辉公司,不也是咱们想要的结果吗?”沈岚早就从石云峰的计划中知道了他的意图。 在几位志同道合的同事面前,石云峰也不避讳,“虽然没有逼他,但根据魏盛发的需求,我还是对他进行了一些引导,让事情朝着咱们希望的方向发展。老魏第二次找到我,又想跟我置换股权,我就给他提出条件,让他自己选择。” 沈岚有点好奇,“你让老魏愿者上钩,你的诱饵又是什么?” “诱饵是魏盛发急需的资金,因为上游客户催他囤货,他不事先把钱准备好,人家就不可能把货给他,甚至把货卖给别人,他的复兴稀土贸易公司就失去了挣钱的机会,这是魏盛发最害怕的事情。” 何树青点了点头,“在那种情况下,魏盛发只能豁出去了。” 石云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可不是嘛,老魏的心情比谁都迫切。那个时候,我跟他提条件,咱们并不是乘人之危,他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没人逼他。” 沈岚笑了,“虽然没有逼他,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当时告诉魏盛发,别这么零敲碎打,干脆把手里的股份全转给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可以马上办手续,如果不愿接受,一切免谈,我给他两三天时间考虑。” “一多半股权都转让了,魏盛发还在乎最后那一点吗?” “你们还别说,我看魏盛发对最后这点股份很在乎,他很不情愿离开永辉公司董事会,前两天跟我办交接签字时,情绪非常低落,好像断了魂一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又没人逼他。” “话虽如此,魏盛发对永辉公司多少还是有些感情,毕竟永辉公司建立在他的盛发稀土公司之上,他也付出了一定的心血,突然跟永辉公司断绝联系,内心的失落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魏盛发天生不守规矩,谁敢保证他在新公司不从事违法经营?为了阻断他跟永辉公司的联系,避免咱们受到殃及,我只能这么做。”石云峰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总算消除了后顾之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但愿吧。几位小股东张罗着为永辉公司更名,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我对起名之类的学问没有研究,不懂这个。为啥突然想起为公司更名?” “几位小股东认为现在魏盛发已经跟永辉公司没有任何瓜葛,再用以前的名称,觉得很不合适。” “有道理,的确应该更名,否则外界以为魏盛发跟永辉公司还有关系。”沈岚赞同道。 “更名的事我就不管了,交给小股东们去做吧。另外,永辉公司那边形势基本稳定了,我要撤回到集团公司总部,你们觉得派谁去那边主持工作比较合适呢?” 石云峰本来是四通集团董事长,长期在一个分公司主持工作,显然不利于全局的掌控。四通集团现在包括轮胎、刹车片和稀土新材料三大板块,沈岚虽然见多识广,日常管理驾轻就熟,但掌控全局又是另一回事。 永辉公司当初成立时,就想派其他人过去当四通集团的股东代表,因为面临的环境非常复杂,石云峰才主动上前,如今所有障碍已经排除,稀土新材料一期工程也已建成投产,仅仅主持日常工作,就没有必要他出面了。 沈岚自告奋勇,“要是没有其他人选,那就我去吧。” “不不不,”石云峰连连摆手,“公司总部事情多,光靠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哪儿也不能去。” ...... ------------ 第43章 不能想当然 通过股权交易,让魏盛发彻底退出永辉公司,拆除了这颗定时炸弹,消除了潜在风险,从此以后,永辉公司被纳入四通集团的业务板块,专注于稀土新材料的生产。 对外招聘的总经理到位后,石云峰撤回到四通集团总部,但新任总经理只负责永辉公司的日常管理,稀土新材料的后续开发与项目建设,仍由石云峰亲自掌控。 稀土新材料项目一期工程建成投产后,永辉公司内部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尊重,石云峰打算当面向盛凯金属研究所通报这些情况,并顺便了解唐新民团队在钕铁硼永磁材料新产品开发方面取得的进展,以便为二期工程做准备。 到了盛凯金属研究所,石云峰首先跟技术科的陈科长见面,向老陈通报了永辉公司近几个月发生的变化,陈科长一方面感谢石云峰对合作伙伴的尊重,另外,他最关心的是这些变化对接下来的进一步合作是否有影响。 “恰恰相反,通过这些变化,更有利于咱们双方的进一步合作,因为刚刚退出永辉公司的股东以开采加工稀土资源起家,不赞成永辉公司从事稀土新材料的开发与生产,现在排除了内部干扰,今后的决策没有肘制,合作双方更容易达成共识。” 陈科长点了点头,但也有些疑惑,“石总,你回集团公司掌控全局去了,今后的合作,我们跟谁对接呢?” “我应该先说这件事,”石云峰急忙解释,“虽然回到集团公司,但跟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合作,甚至涉及稀土新材料的所有事务,仍由我亲自负责,双方的对接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老陈这才放下心来,“石总,我们期待跟贵公司展开更加广泛和深入的合作,请问你要不要跟我们所的领导见个面?” 石云峰对此并不在乎,“领导们也很忙,要不要跟他们见面,悉听尊便。陈科长,我这次过来,还想跟唐工交流一下,并去他们课题组看看。” “这个好办,我先陪你去唐新民的课题组,跟他交流工作上的事,晚上让我们的所领导给你接风,盛凯金属研究所跟永辉公司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你到我们这里也不下五六次,领导们还没出面请你吃顿饭,他们觉得过意不去,如果这次办完事你也悄无声息地走了,即使事后被领导们知道,我也得挨批。” “所领导们没必要那么客气,不过既然陈科长这么盛情,我必须听从你的安排。” 陈科长陪着石云峰来到唐新民课题组,见唐工正聚精会神地跟同事们做试验,他们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打扰,过了好一阵,有位实验室工作人员看见老陈和石云峰站在后面,便在唐新民胳膊上拍了一下,又往后面指了指,“师傅,来客人了。” 唐新民转过身来,大吃一惊,“石总,你什么时候到的?事先怎么没来个电话?” 石云峰淡然一笑,“我出差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陈科长补充道:“石总已经到了一会儿,我们在技术科谈了一些事情,他要过来看望你们,并了解科研开发进展,为稀土新材料二期工程做准备。” “我也正好有一些事情要跟石总交流,”唐新民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他的助手,“走吧,到我办公室去。” 唐新民的办公室比机关科室的条件简陋多了,除了一张老式办公桌和一把椅子,只有一张长条椅,既无茶几,也没有饮水机,甚至没有一次性纸杯。 本想给客人沏杯茶,唐新民拿起茶盘里的一只茶杯,尴尬地笑了笑,“石总,我们这里没有一次性茶杯,这些杯子都是用过的,我怕不卫生。” 石云峰显得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我没那么讲究。” 旁边的陈科长更觉得尴尬,“石总,还是去机关接待室谈吧。” 唐新民也同意老陈的建议,“对,去接待室,那里比较方便。” 陈科长给机关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工作人员准备一下,三人来到接待室,茶几上已经摆着新沏的茶水,还有一盒名烟。 坐下后,唐新民介绍了这段时间的科研进展,着重介绍了在晶界扩散方面取得的成果,包括重稀土氧化物液相覆盖热处理法和重稀土蒸镀扩散法,这两项技术开发不仅小试结果很理想,放大试验也很顺利,工艺技术参数非常稳定,已经具备工业化生产条件,唐新民认为可以进行二期工程的施工准备。 “但是,”唐新民话锋一转,从专业技术的角度指出了晶界扩散技术的不足之处,他认为晶界扩散法受制于磁体厚度的限制,随着磁体厚度的增加,矫顽力提高的效果将随之减弱,由于重稀土是从磁体表面向其内部扩散,因此,重稀土在磁体内呈梯度分布。有关研究表明,随着由磁体表面至内部距离的增大,也就是磁体厚度的增加,重稀土的含量逐渐降低,当磁体超过一定厚度时,晶界扩散法无论采用任何处理工艺,提高矫顽力的效果都不明显。 晶界扩散法虽然能在提高矫顽力的同时不降低剩磁,还能节省重稀土的用量,但扩散深度有极限,这就不可避免地限制了磁体厚度,也就限制了磁体的用途。 为了克服晶界扩散法的不足之处,唐新民团队紧跟国内外稀土永磁材料研究的前沿技术,对传统双合金法进行了技术改进,现已取得初步成果。 课题组在气流磨中加入预粉碎的重稀土源粉,使其与磁粉一道进行微粉碎,在此过程中,一方面对粒度进行控制,另一方面使粒径不到一微米的重稀土源粉均匀地分散包覆在主相合金磁粉颗粒周围,在烧结过程中,重稀土掺入主相晶粒边界,形成重稀土与钕铁硼的合金。 据唐新民介绍,采用该方法,在获得相同矫顽力的情况下,重稀土用量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五,而使用相同数量的重稀土,其矫顽力将提高百分之十五。最为关键的是,双合金法对磁体厚度没有限制,这将极大拓展其用途。...... 这就是石云峰愿意跟唐新民进行面对面交流的原因,因为每次当面交流,不仅能给他带来稀土永磁材料领域更多的信息,而且他能从交流过程中接触到新的知识。 听到这里,石云峰插话问道:“唐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跟我讲了两层意思,第一,晶界扩散法的两种工艺都已完成开发,可以准备二期工程了;第二,你们又开展了对传统双合金技术的工艺改进,但现在只是实验室取得了初步成果。是这样吧?” “是的,这就是我要向你当面汇报的工作内容。” “我想问一下,既然双合金法对磁体厚度没有限制,还将极大拓展产品用途,我们是否可以等到双合金法开发成功后,直接在二期工程中采用这种工艺?” “石总,你的意思,不想在二期工程中采用晶界扩散法?”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效果一样,但晶界扩散法对磁体厚度有限制,而改进后的双合金法没有这方面限制。” 唐新民点了点头,“石总,我理解你的意思,按照技术发展逻辑,用双合金法替代晶界扩散法,你的思路是对的。但是,采用晶界扩散法生产的磁体,有其独特的用途,而这种独特性,是双合金法生产的产品替代不了的,这就是晶界扩散法在国内外稀土新材料领域不仅没被淘汰,而且还在不断创新的原因。” 唐新民的这番解释,让石云峰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想当然,“唐工说得对,虽然双合金法可以制造任意厚度的磁体,但磁体特性才是关键,两种工艺不存在替代的可能。” 在石云峰跟唐新民交谈过程中,陈科长出去了一趟,当他回到接待室,已到下班时间,“到点了,你们两位交流得怎么样?” “我们交流的很好,该下班了。” “别走,刚才我向林所长汇报了石总来访的情况,他告诉我,今天晚上所里出面给石总接风,没有出差的所领导全部出席作陪,他要我跟唐工也参加,所以,咱们三个一起去饭店,等会儿有车来接。”陈科长叮嘱道。 十来分钟后,听见有车在楼下鸣笛,陈科长趴在窗户看了看,“接咱们的车来了,走吧。” 石云峰等三人到达酒店包间时,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候,但他只认识林副所长。 进屋后,林副所长主动迎上来跟石云峰握手,“欢迎石总!我先向你介绍一下,”从主位上的盛凯金属研究所一把手梁所长,到分管后勤的张副所长,一共四位,石云峰跟他们一一握手致意。 梁所长拉着石云峰的手,显得很亲切,“早就听说石总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两个单位的合作已经结出硕果了,才第一次见到你,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我们礼数不周,还请石总海涵。” ------------ 第44章 真实目的 石云峰没想到,这位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颇有学者风范的梁所长,竟然如此客气,反倒让他有点过意不去,“梁所长,我应该主动拜访你才对,考虑到领导们都很忙,就没去打扰,还请领导们见谅。” 林副所长主管技术和对外交流,今天这个场合是他张罗的,他当然要掌控现场节奏,见老梁跟客人没有入座,他建议道:“梁所长,你跟石总坐下说话吧。” “哦,对对对,石总,请入座。”老梁把客人让到他右首边的座位。 石云峰也不客气,按照一般礼仪,今天他应该坐这个位置。 可能早就安排好了菜品和酒水,宾主入座不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同时拿来几瓶高档白酒,并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满。 “梁所长,开始吧?”林副所长提议道。 “好,”梁所长举起酒杯,“盛凯金属研究所跟永辉公司合作两三年了,双方合作开发的钕铁硼永磁材料一期工程已经建成投产,今天是我们跟石总第一次见面,为了表达我们的敬意,我提议为石总干杯!” 放下杯子,宾主夹了些菜,梁所长再次举杯,“说实话,跟四通集团这样优秀的企业合作,使盛凯金属研究所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是我们长期追求的目标,据林所长和陈科长介绍,因为双方都对稀土新材料领域充满了兴趣,前段时间又签订了更为广泛和深入的长期合作协议,令人颇感欣慰,我提议再次举杯,祝双方合作结出更加丰硕的成果!” 接下来,按照当地习俗,从林副所长开始,包括陈科长和唐新民,都对石云峰的来访表示欢迎,挨个向他敬酒,尽管当地酒文化很浓郁,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毕竟主人们自己不想喝多,也不想让客人喝醉。 石云峰这些年在企业界摸爬滚打,走南闯北,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合,他认为无论当地什么习俗,为了感谢主人的款待,客人回敬主人,是应有的礼仪,他端起酒杯,从梁所长开始,挨个回敬了一圈,最后轮到唐新民这里,石云峰提议:“唐工,为了合作愉快,咱们干杯!” 宾主表达完各自的心意,桌上的气氛更趋活跃,林副所长突然问道:“石总,听陈科长说,你们那边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对咱们之间的合作,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有影响,不过是好的影响。可能陈科长也说了,这次我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了解唐工他们课题组的最新进展,二是向合作伙伴通报我们公司发生的一些变化。总而言之,永辉公司原来的一位大股东退出以后,通过股权置换,四通集团成了永辉公司的绝对控股股东,而永辉公司则成了四通集团的三大业务板块之一。”石云峰解释道。 林副所长有点好奇,“稀土新材料本是永辉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期工程投产后,在前景一片光明的情况下,那位大股东为什么反而选择退出呢?” 石云峰认为,老林提出的这个问题,也许是盛凯金属研究所在座的所有领导都关心的问题,为了让对方消除不必要的疑虑,他必须解释清楚。 石云峰首先谈到了前几年的稀土行业乱象,“稀土是一种用途独特的战略资源,中国是稀土资源大国,在世界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如此珍贵的资源,本该受到爱惜,但前些年的稀土行业却乱象丛生,加工过程中存在大量无序开采、破坏性盗采、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在国际贸易中相互杀价,低价竞争,这种乱象已经严重危害到国家战略资源的安全,为了遏制这种情况的蔓延,把稀土生产和销售纳入正常监管范围,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整治措施。” 石云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在如何对待国家监管政策的问题上,我主张响应政府号召,配合监管部门的整治行动,那位股东因为以稀土资源起家,舍不得离开稀土资源,主张对抗国家政策,继续盗采稀土资源。因为我们之间在理念上出现了严重分歧,我跟盛凯金属研究所合作,成功开发了稀土永磁材料,利用四通集团的投资,建成投产了一期工程,四通集团一举成为永辉公司的控股股东,对方失去了董事长位置,非要出去做自己的事,四通集团收购了他的股权,让其彻底退出了永辉公司。” 人们听得聚精会神,陈科长插话道:“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商战剧情吗?” “我只说了个大概,过程中的真实情节比我说的生动多了。” 梁所长发出感慨,“两位大股东理念不同,必须有一个离开,否则企业没法经营!” “关键是那位股东顽固坚持跟国家政策作对,那不是螳臂挡车吗?按照他的理念,即使永辉公司跟盛凯金属研究所正常合作,他在那边继续盗采稀土资源,一旦被监管机构发现,永辉公司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告诉陈科长,那位股东彻底离开后,相当于永辉公司拆除了一颗定时炸弹,贵所今后跟永辉公司的合作,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听了石云峰的解释,几位所领导频频点头,林副所长笑着说:“把对方比作一颗定时炸弹,石总,你这比喻太贴切了!是啊,如果那位股东不离开永辉公司,即使咱们之间的合作做得再成功,如果他在背后做违法乱纪的事,一旦他出事,永辉公司很难不受牵连,他毕竟是永辉公司的股东。我认为不管是他自愿离开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位股东的离开,对合作双方都是利好。” 因为都没喝多,林副所长在酒桌上还对二期工程提出了期待,“按照唐工他们提供的技术成果,二期工程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开工建设,这才是盛凯金属研究所跟永辉公司的实质性合作。为了有一个良好开端,为今后的合作打下坚实基础,我认为财务账目的透明性很重要,不知石总以为如何?” 绕来绕去,说了半天,这才是今晚见面的真实目的,石云峰何等机警,马上意识到对方的关注焦点,他淡然一笑,“股权结构变化后,永辉公司现在是四通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四通集团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我们的财务管理制度,是比照上市公司设置的,旗下子公司当然也要执行集团公司的管理制度,这一点请各位领导放心。” “石总的承诺毫无疑问,就怕基层工作人员不认真执行。” “为了建立互信,看来有必要邀请在座的领导和基层相关工作人员,去我们那边进行实地考察。” 在酒桌上,石云峰以四通集团董事长身份,正式向盛凯金属研究所的领导们发出邀请,希望他们在方便的时候,莅临永辉公司或四通集团指导工作。 ------------ 第45章 帮不了你 位于开发区的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生产基地,一共规划了五期工程,项目用地和水电气等公用设施,在建设一期工程时就预留出来了,所以,二期工程的准备工作相对简单一些。 根据唐新民的建议,从盛凯金属研究所回来后,石云峰就开始筹备二期工程的建设,他要亲自兼任二期工程总指挥。 这天上午十点多,石云峰正在办公室整理二期工程的文件资料,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习惯性地应了一句,“请进!”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五十多岁,头发有些卷曲,胳膊夹着一只黑色人造革皮包的陌生人,这人进门就问,“你是石总吗?” 石云峰抬头看着陌生人,“我是石云峰,请问你是哪位?” “石总,咱们之前不认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腾达建筑公司的老韩。” “哦,韩经理,你请坐,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是这样,”老韩在靠墙的沙发坐下来,讲了他跟魏盛发之间的债务关系,原来,老魏的盛发稀土公司欠了他一笔三十多万的建筑施工费,七八年了一直没给他。 因为跟自己毫无关系,石云峰觉得没必要跟对方客气,便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首先,你要知道魏盛发以前的公司早就没有了,他用原来的资产跟我们组建了永辉稀土公司;其次,即使魏盛发后来跟我们合资成立了这家永辉公司,但他几个月前又从我们这里彻底退出,他现在开设了一家新公司,魏盛发多年前拖欠你的建筑施工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韩经理找到这里来,完全是找错地方了!” 老韩连连摆手,“石总,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讨还魏盛发欠的陈年老账,而是来求你一件事。” “魏盛发欠你的陈年老账本来就跟我们没有关系嘛,韩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们在开发区的项目要做二期工程,我们公司就是搞建筑安装施工的,我来拜访石总,是想承包你们二期工程的厂房建设,如果将来的设备安装施工也交给我们做,那就更好了。” 知道对方的来意,石云峰更加冷淡,“韩经理,厂房施工不是一般基础建设,我们是正规公司,这么大的施工项目,不可能随便找个单位来做,肯定要通过严格的招投标程序确定施工单位,所以,我可能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我们也是正规施工单位,资质齐全,报价也不高,开发区的工程没少做,盛发公司那些土建工程都是我们公司做的,石总你也应该看见了,施工质量绝对没问题。看在我们跟魏总老朋友老关系的份上,把工程交给我们公司做,你绝对可以放心。”老韩常年在外揽工程,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大项目,他岂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韩经理,我毫不怀疑你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公司可以参加投标,我们过两天就发标书,你回去好好准备。至于你说的以前给盛发公司做的土建工程,我既不知道,也跟即将开展的招标工程没有任何关系,你就准备投标吧。” 对于石云峰发出的逐客令,老韩并未理会,他继续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跟魏盛发的朋友关系,以及从前跟盛发稀土公司的合作多么愉快,石云峰觉得这人太无聊,便埋头自己的工作,不再跟他搭话,老韩只得起身,灰溜溜地离开。 到了办公室门口,老韩放慢脚步,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要让石总给面子,还得请高人出山呀!” 当天下午三点多,石云峰正在处理公务,桌上的电话响起铃声,他顺手接了起来,对方热情地说:“石总,你好忙呀!听说你们又有大工程了?”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对方是谁,石云峰随口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你连我都忘了?我是县城的大兵呀!” “还是没想起来,请报你的大号吧。”石云峰冷冷地说。 “石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县城的蔡祥兵,外号人称大兵,这回想起来了吗?” 这位蔡祥兵,三十多岁年龄,是天泉县城有名的社会人物,据说在道上数一数二,他开了一家皮包公司,手下养着近百号兄弟,各种钱都挣。 通过开发区原来的一位管委会副主任介绍,蔡祥兵认识了石云峰,只是为了给那位副主任面子,石云峰把四通集团的部分土建工程给了蔡祥兵做,前些年他的皮包公司从四通集团挣了不下三五百万的施工费。但终究是一家皮包公司,施工人员都是临时拼凑的,所以施工质量非常一般,石云峰从内心不愿跟蔡祥兵这种人打交道,虽然有过交往,但印象不深。 “县城的大兵呀,想起来了,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石总,听说你们又要搞大项目,我快揭不开锅了,手下这帮兄弟都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你能不能把基建项目让我做?” “可以啊!我们马上就要组织招投标,你来投标就是了。” “石总,我的底细你还不清楚嘛,别说投标,连个标书啥样的我都没见过,再说,我这样的公司也没有那样的人才呀!” 石云峰本来就不想跟蔡祥兵这种社会人员搅在一起,即使在以前,也是冲着开发区管委会那位副主任的面子,才给了蔡祥兵的皮包公司一些修路挖沟之类的土建工程,那位副主任现在已经不在开发区,而且这次的基建项目是盖厂房,不像土建工程那么简单,蔡祥兵的皮包公司根本做不了。 “蔡经理,你要这样说,那我帮不了你。”石云峰直言道。 “怎么啦?咱们以前不是合作得很好吗?”蔡祥兵故意套近乎,他知道以前从四通集团揽的那些基建工程并不是他的面子。 “这里不是四通集团,永辉公司是股份制企业,所有行为都要受到制度约束,你跟四通集团以前的合作是另一回事,在永辉公司任何一项工程都要通过招投标来决定施工单位。” “你不是总经理吗?招不招标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我已经说了,永辉公司是股份制企业,不仅有董事会,还有监事会,虽然我是董事长,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啥都是我说了算。所以,要想做工程,只有来投标。”石云峰从内心烦死了这种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参加投标,就能拿到工程?”蔡祥兵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蔡经理,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要想做工程,必须来投标,至于最终能否拿到施工合同,还要看你能不能中标。”石云峰一字一句地说。 “说了半天,即使我去投标,也不是十拿九稳就能揽到工程,是这个意思吧?” “对,只有中标了,才能拿到施工合同,但你首先得来投标。” “算了,就我这样的公司,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 第46章 充分的自信 放下电话,石云峰以为自己的解释让蔡祥兵知难而退了,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石云峰的办公室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推门进来的人手里提着大包小袋的礼物,这人正是昨天下午打过电话的蔡祥兵,“石总,你这里好难找啊!” 见到蔡祥兵本人,石云峰确实认识,但他显然不欢迎对方,“你怎么来了?昨天下午不是在电话中已经跟你解释了吗?” “我来看看石总,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请你。”说着,蔡祥兵把提着的礼物放在办公桌旁边。 石云峰感到有些厌恶,“有事谈事,这些东西请你拿回去,吃饭更是不可能,现在正处于工程招标期间,我的行踪受到监事会的监督,你这样做不仅没有任何好处,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石总,我就不信永辉公司是铁板一块,没有任何通融余地,前些年我跟四通集团的合作不是非常愉快吗?”蔡祥兵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蔡经理,前些年你跟四通集团的合作,愉不愉快咱们各自心里都有数,但因为什么跟你合作?你心里应该更有数。” “你的意思,前些年给我工程,不是冲我的面子?” 石云峰没有说话,把脸偏向一边,心里骂道:你算什么玩意?一个不务正业的社会渣滓,也想在我跟前讲面子? 蔡祥兵看出石云峰不想搭理他,便撕下了伪装的面具,“石总,别看这里是开发区,不是县城,天泉县城乡加在一起,就这么大个地方,只要我蔡祥兵要想涉足,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一听这话,石云峰心头火冒三丈,但表面上还是有所克制,“蔡经理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强人所难?” 蔡祥兵只想给石云峰一些压力,起码暂时不想把关系搞僵,“石总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在你们的项目中找点活干。” 石云峰反倒显得轻松起来,“如果昨天下午在电话里我没讲明白的话,刚才我又做了一些补充,我认为自己把道理已经讲得够清楚了,蔡经理非要这么蛮横,那咱们就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不需要因为四通集团曾经对你的照顾有任何感恩之心。但是,接着你说的话,我也要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不管在县城,还是在开发区,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任何人要想涉足跟我有关的事,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否则,拉下脸来,我也是谁也不认!” 声音不大,嗓门不高,但石云峰的话语中透着充分的自信。 蔡祥兵的皮包公司以前在四通集团做过不少土建工程,但那都是通过开发区管委会原来的某位副主任介绍,他并没有跟石云峰直接打过交道,对石云峰的脾气性格基本不了解。 蔡祥兵认为,石云峰这个书生也就对企业经营管理有一套,要是跟他来横的,他恐怕就得被吓倒,然后乖乖就范。 但是,出乎蔡祥兵的预料,眼前的石云峰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镇定自若,而且说出来的话跟他针锋相对。 像蔡祥兵这种社会渣滓,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知己知彼,他以为自己手下有一帮小兄弟,打架斗殴敢于出手,就自以为是,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他是老大,别人都得甘拜下风。他哪里知道,石云峰一个农村青年,从高考升学,到参加工作,再到后来做企业,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见过多少大世面,一个地痞流氓,在石云峰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说实话,要论综合实力,蔡祥兵比魏盛发都差得不少,老魏不仅三教九流朋友众多,其本人也是粗暴无理,桀骜不驯,而且自己还拥有数亿资产,尽管如此,在跟石云峰的较量中仍然败下阵来,最终被石云峰赶出了永辉公司。 蔡祥兵只是个带着一帮兄弟讨饭吃的丐帮帮主,他跟魏盛发不在一个档次,都说他打架厉害,那是欺负弱者,没有碰到硬茬。 堂堂四通集团掌门人,手下员工一万多,能被一个地痞吓倒,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算单挑,从小饱经磨炼,身高体壮的石云峰,也要比蔡祥兵略胜一筹,真要动手,蔡祥兵根本出不了办公楼,如果胆敢纠结他的小兄弟到四通集团捣乱,几十百八号人,在上万职工面前,那不是找挨揍吗?况且,那是行为是寻衅滋事,扰乱公司正常生产经营秩序,公司则属于正当防卫。 识时务者为俊杰,蔡祥兵不识时务,所以他不是俊杰,而是人渣。“石总,你把我们拒之门外,你认为将来施工工地上能消停吗?”这种话都能当面说出来,蔡祥兵这智商的确堪忧。 “蔡经理这是在威胁我吗?首先,我向你再次声明,我从来没有故意把你们拒之门外,只是让你们通过正常的招投标渠道参与竞标,你却想从我这里走歪门邪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另外,既然你已经发出了威胁,我想知道将来工地上怎么个不消停?假如有胆量,你不妨说出来,明人不做暗事嘛。” “这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等着瞧吧。” 行政副总黄骁勇找石云峰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已经在旁边等了好几分钟,忍不住问道:“石总,这人是谁呀?他想干什么?” 石云峰没好气地说:“天泉县有名的大人物,外号人称大兵的蔡祥兵,他既想搞工程,又不想参加招投标。” 见黄骁勇对自己不敬,蔡祥兵反问道:“你又是谁呀?” 黄骁勇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你的名气大,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骁勇。想搞工程又不参加招投标,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 因为想让蔡祥兵尽快离开,石云峰戏谑道:“蔡经理,我们都等着看你能耍出多大的花招,快带着你这些礼物,回去准备吧。”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石云峰可没有时间陪蔡祥兵磨嘴皮子。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石云峰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是开发区管委会原常务副主任老王打来的,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对方首先说话,“石总,我是老王,听说你们又要做新项目了?” “王主任你好!我们这个项目是二期工程,你听谁说的?”石云峰知道老王从开发区到了县政协。 “哦,大兵是不是又去找你要工程了?” 石云峰故作不知,“大兵,哪个大兵?” “蔡祥兵呀,他昨天是不是找你去了?这家伙我早就跟他说过,有什么事跟我说,他还直接去找你,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说蔡祥兵呀,他是来找过我。”石云峰淡然道。 之所以没跟老王主动提起昨天和蔡祥兵见面闹出的不愉快,石云峰要看看这位王副主任究竟想干什么。 ------------ 第47章 不给面子 因为接近退休年龄,调离开发区以后,老王被安排在县政协的一个专门机构,职务仍然是副主任,看来这辈子他是别想担任正职了。 新单位是个清水衙门,没有任何实权,老王本想混一两年退休,回家颐养天年,没想到他的老朋友蔡祥兵突然登门拜访,要他利用跟石云峰的关系,帮忙承揽永辉公司新项目的基建工程。 得知永辉公司的基建项目主要是厂房修建,老王犹豫了,因为他知道蔡祥兵那个所谓的建筑公司,实际上就是一家皮包公司,不仅没有大型建筑的施工资质,即使他把工程揽下来,也担心蔡祥兵无法保证施工质量,一旦出现问题,老王害怕受到牵连。 “我那个公司当然不能做这么大的工程,听说过腾达建筑公司吗?我把石云峰他们的工程包下来,然后再转包给腾达公司,他们资质齐全,施工质量没有问题,我只需从中抽取三成利润,其他什么也不用管。石云峰的公司要做新项目,还是腾达公司的韩老板告诉我的,只不过老韩亲自去找石云峰,对方没给他面子,我给石云峰打电话,甚至登门拜访,石云峰也没给我面子,大哥,凭你跟石云峰的交情,如果你出面,我估计石云峰不会拒绝。” 听了蔡祥兵的解释,老王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你想让我出面,帮你空手套白狼?” “王哥,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什么空手套白狼呀?事成之后,按以前的规矩,肯定少不了你那一份。” “先别跟我说这个,我现在已经不在开发区了,谁知道石云峰能不能给我面子。”人走茶凉,老王心里也是没底。 “你跟石云峰说说,不试怎么知道有没有面子呢?” 老王觉得是这么回事,便给石云峰打电话,试探性问道:“石总,蔡祥兵是不是去你那里找活干了?” “是啊,但这里是正规的股份制企业,目前正在招投标,他可以来投标嘛。” “嗨,就他那样的皮包公司,标书都不会编写,投什么标呀!” “可是王主任,股份制企业的规章制度你是知道的,这里还有监事会,不投标,蔡祥兵又怎么可能揽到工程呢?” “你是说他没有任何机会了?” “有没有机会不好说,现在的永辉公司别说建厂房,就算厂区道路的修筑,也要进行公开招标。” 实际上,这完全是石云峰的托词,永辉公司是四通集团的子公司,石云峰兼任永辉公司董事长,他又是四通集团董事长,拥有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但为了蔡祥兵这种社会渣滓,石云峰根本不值得动用这种特权。 “大兵刚才找到我,想让我跟你说说,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确实不好办,那就算了。”老王毕竟是政府官员,说话有分寸,见没有希望,便不再往下说了。 对方正欲挂断电话,石云峰却有话要说:“王主任,请稍等,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总请讲。” “恕我冒昧,我想问问,那个蔡祥兵跟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我们是好朋友。”老王毫不犹豫地说。 “王主任,你想不想知道蔡祥兵昨天来我这里都做了些什么?”石云峰认为,你老王不是蔡祥兵的好朋友吗?以前我给了你很多面子,让蔡祥兵在四通集团做了不少基建工程,我想让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是个什么货色。 “石总,蔡祥兵对你做了什么?”老王预感到蔡祥兵可能闯祸了。 “他来这里威胁我。” “什么?蔡祥兵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石总,究竟怎么回事?”老王感觉被打脸了。 “他来找我要工程,我就把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原因跟他讲了,实事求是嘛,我这里现在就是这样,也没骗他,可他不但不信,还跟我来横的,真没想到蔡祥兵是这么个玩意。” 凭老王的面子,石云峰这些年给了蔡祥兵不少基建工程,现在稍不如意,就对石云峰不敬,甚至还上门威胁,老王的脸被蔡祥兵狠狠抽打,他觉得无地自容。 老王这人好交朋友,他跟石云峰私交不错,记得有好几次跟石云峰在一起闲聊,提到蔡祥兵这个人时,石云峰曾善意地提醒他,对于这种混社会的人,最好敬而远之,不可深交,也许老王认为自己在官场见多识广,根本没把石云峰的话当回事儿。 如今被蔡祥兵打脸,老王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石云峰,“石总,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会儿我找蔡祥兵,跟他讲清楚利害关系。” “王主任,你可别把那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你打来电话,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提那件事,蔡祥兵跟我闹的那一出,其实我并没拿他当回事儿。”石云峰淡然道。 无论如何,因为蔡祥兵的鲁莽无礼,老王认为自己在石云峰那里丢人了,这边放下电话,他又给蔡祥兵拨了过去,“大兵吗?你抽时间来我这里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蔡祥兵来到老王办公室,“大哥找我有事?” “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老王表情严肃。 “怎么,你找石云峰了?他答应把基建工程给咱们?”蔡祥兵满怀希望,在老王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以为我是谁呀?说句话人家就得听。整天尽想好事!”老王没好气地说。 “那你找我干什么?” “你干的好事!我问你,昨天你去找石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没什么呀!他没答应,我就跟他斗了几句嘴。” “斗嘴?你是不是威胁石总了!大兵,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就石云峰现在的身份和实力,他能怕你吗?你不管不顾地把话说完了,拍屁股走人,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让我以后怎么跟他打交道?还想让我出面为你揽工程,这些问题你想过吗?”老王的一连串问题,问得蔡祥兵哑口无言。 过了一阵,也许回过神来了,蔡祥兵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你别拿石云峰来吓唬自己,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企业老板吗?说好听的,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好听的,我还跟他没完呢,我就跟他杠上了,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兄弟,你太自以为是了!石云峰虽然只是个企业老板,但他跟其他老板不一样,动动你的脑子吧!” “有啥不一样的?他又没长三头六臂,不就是企业大点嘛。” “你还知道他的企业大?就凭石云峰的智慧,咱俩加在一起也不如人家,你以为自己手下有一帮兄弟就了不起?告诉你吧,在石云峰面前,你那点实力不算什么!”老王发自内心地说。 “大哥,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什么他也是不给你我面子,这回我非跟他玩玩,倒要看看石云峰究竟有多厉害。” ------------ 第48章 十足的人渣 老王的一番苦劝不但没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激起了蔡祥兵的反感情绪,其实老王还真不会看人,像蔡祥兵这样的社会渣滓,不知足,不感恩,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翻脸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事情只要不随他的意愿,别说朋友大哥,就连亲生父母,也会被他抛到一边。 多年以来,老王对蔡祥兵帮助很大,他以为自己在蔡祥兵面前很有威望,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这令老王既寒心又伤感,“祥兵,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听与不听是你的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大哥,我的事既然你管不了,那就别管了。石云峰不是不给咱们面子吗?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在老王面前,蔡祥兵的本来面目暴露无遗。 老王把头偏向一边,气得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一直以来,石云峰给足了老王面子,为蔡祥兵帮了很多忙,蔡祥兵不仅不感恩,反而因为目前的事不能随他所愿,反目成仇,老王觉得对不起石云峰。 蔡祥兵前脚刚离开办公室,老王就打通了石云峰的电话,“石总,我真是愧对朋友,无地自容啊!” 石云峰不明其意,“王主任何出此言,你愧对哪个朋友?怎么会无地自容呢?” 老王哀叹道:“唉!石总这些年给了我很大面子,我对不起你呀!” 石云峰明知故问,“王主任,你的话让我莫名其妙,你以前是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自从我们四通集团的项目进驻开发区,咱们合作得很愉快呀!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石总,我说的不是那方面的事,我是指咱们的私交。为啥跟你说这些呢?因为刚才我把蔡祥兵叫来办公室,询问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但不思悔改,不听我的劝告,反而执意要跟你作对。我想提醒你,以后要提防蔡祥兵,我觉得他会去你那里捣乱。” “多谢王主任提醒,这一点其实我在昨天就看出来了。” “那可怎么办呢?要不报警,我找人跟县公安局打个招呼,请他们派些警力帮你们维持秩序?” “王主任,你这个办法不可行。首先,我说句你不一定喜欢听的话,你有多大面子让县公安局给你派警力?所以我怀疑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其次,蔡祥兵现在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人,他又没有怎么样,你凭空报警,公安局能给你派警力吗?” “石总,你可别大意,蔡祥兵这小子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而且心狠手辣,你还是提高警惕为好。”老王对蔡祥兵在社会上做的那些事很了解,他俩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蔡祥兵曾经为老王摆平过一场私人纠纷。 “警惕当然要有,但也用不着草木皆兵,我们是爹娘生养的普通人,蔡祥兵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行者,依我看,他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因为充分自信,石云峰从不信邪。 “石总,想不到你一个做企业经营管理的人,对待蔡祥兵那种混迹于社会的强人,竟显得如此自信,要知道,社会上好多人见了蔡祥兵,都得躲着走。” “王主任,我们也想躲着他,但是人家找上门来,我们想躲也躲不开,你说怎么办?我们是做企业的,不能一夜之间把企业搬走,所以,我们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石云峰其实也很无奈,一个正规企业的管理者,没事谁愿意跟那种社会渣滓打交道啊! ...... 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二期工程基建招标结束后,不到一个星期,就开始了厂房的施工建设。一天上午,在通往开发区的路口,往工地运送砂石料的车辆遭到几位不明身份的人拦截,长期从事运送砂石料的司机们预感到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是干什么的?为啥拦截我们?” “别问我们干什么,就一句话,你们往任何工地运送砂石料,我们都不管,唯独往这个工地不行。” 没有建筑材料,施工队很快就会停摆,知道消息后,石云峰急忙派人打听哪里出了问题。 派出去的人很快反馈消息,“石总,那些人是故意捣乱,他们只是不准往咱们的工地运送砂石料。” 进一步打听得知,在路口阻止往永辉公司工地运送砂石料的人,是蔡祥兵手下的几个马仔。 古往今来,混社会的人不仅讲究义气二字,更讲究知恩图报,蔡祥兵就是个十足的人渣,他连江湖义气都不讲,还翻脸无情,只要不遂他的愿,以前对他再多的帮助,都被他一笔勾销,根本不知道感恩。 就因为没能用非正规手段揽下永辉公司的基建项目,蔡祥兵当时就翻脸,威胁施工期间要来捣乱,没想到这家伙真这么做,工程建设才刚开始,他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老王是石云峰和蔡祥兵共同的朋友,曾经看在老王的面子上,石云峰在四通集团给了蔡祥兵很多基建方面的工程,现在蔡祥兵上门找事,石云峰当然得让老王知道这件事。 电话打通后,石云峰直言相告,“王主任,蔡祥兵派人在半路阻止车辆往我们工地运送砂石料,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呢?” 一听这话,老王吃了一惊,“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家伙真做得出来,忘恩负义啊!简直是人渣!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再劝劝他?” “也好,你再劝劝吧,咱们做到仁至义尽,把该说的话都跟他说说。” 老王拨通了蔡祥兵的电话,“大兵,忙什么呢?” “不忙,大哥找我有事儿吗?” “祥兵,石总他们工地上,你是不是派人过去了?” “没有啊!我派人去他们工地干什么?”蔡祥兵否认道。 “我说错了,不是工地,是往工地去的路上,你是不是派人拦截运送砂石的车辆?” “这个嘛——,我前段时间就说过,石云峰不给我面子,我一定让他难受。” 老王无可奈何地说:“大兵,石总对你有恩啊!你这样做不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 “背后谁愿说啥就让他说去,只要没人敢当面跟我说三道四就行。不过大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和石云峰之间的事,你管得了就管,管不了就躲到一边去,跟你没关系。” “你这叫什么话呀!当初你在四通集团做了那么多基建工程,不都是我找石总给的面子吗?现在却要让我躲到一边去,祥兵,你让我还有脸见石总吗?” “此一时彼一时。大哥,现在的事你管不了,不躲到一边还能怎么办?” 话不投机,再谈下去毫无意义,老王挂断了电话,他这个中间人确实窝囊,当初为了帮助蔡祥兵,石云峰给了他好大的面子,现在,自己这位兄弟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 第49章 以怨报德 石云峰预感到老王的再次劝说不一定能起作用,果不其然,他随后接到老王打来的电话,老王在电话中一再向他道歉,说自己交友不慎,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在对老王宽慰一番后,石云峰决定亲自找蔡祥兵摊牌,他打通了蔡祥兵的电话,“蔡经理,我是石云峰,咱们能不能见面谈谈?” “谈谈——,谈什么?有必要吗?”蔡祥兵待答不理。 “当然有必要,什么都可以谈,你不会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吧?”石云峰用激将法刺激对方,他怕蔡祥兵当缩头乌龟不跟他见面,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 “笑话!既然敢做,我有啥不敢当的?说吧,在哪儿见面?” 蔡祥兵同意见面,石云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随便,地方你定。” “不是我这里,就是你那里,要不就是饭馆酒店。” “你那个地方我找不着,至于饭馆酒店,那里谈事不方便,我看还是在我这里吧,我们这里地方宽敞。”石云峰建议道。 “好,就去你办公室,我正好来个单刀赴会!”说完,蔡祥兵哈哈大笑。 半个多小时后,蔡祥兵出现在石云峰办公室,“石总,我来了。” “好,请坐!就你自己吗?” “怎么,嫌我人少?我不是说了嘛,这叫单刀赴会。” “自比关云长?你真瞧得起自己,还单刀赴会,我怀疑你是否看过三国演义那本小说,估计你最多看过电视剧。”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石云峰说话不再顾及对方的脸面了。 蔡祥兵大言不惭地说:“石总这是瞧不起人呀!不错,我是没有你读的书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差哪儿了?” “你哪儿也不差,就差一点,那就是做人的底线。不是所有人都够一撇一捺,做人起码要有底线,如果连底线都不坚守,那就不是人了。”尖酸刻薄的话,石云峰照样会说。 “是啊,我没有你水平高,骂人都不带脏字,我就是个粗人,你可以瞧不起我,问题是我并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瞧得起还是瞧不起,对我有什么影响吗?”蔡祥兵就是一个丧失底线的人,这种人还有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不敢说? “大兵,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我瞧不起你,我还真不是那种瞧不起别人的人。说实话,曾经我瞧得起你,但是你最近的一些做法,确实让人有点不齿。你扪心自问,以前通过开发区的王主任,你在我们四通集团做过多少基建项目?我一分钱工程款都不欠你的,我不求你感恩,但你这样以怨报德,恩将仇报,还能指望我瞧得起你吗?” “别把话扯那么远,你说得对,既然那么多年的关系,为啥这里的工程不能让我做?”蔡祥兵早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关于这里的工程,我跟你解释过不止一次,你就是听不进我讲的道理,我也没有必要再跟你磨嘴皮了。今天见面,我得跟你摊牌,你让手下人拦车,不让砂石运进工地,破坏我们的施工建设,我奉劝你最好把手缩回去。” “还跟我摊牌,我要是不听劝告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祥兵,你不要以为自己手下有百八十个兄弟,就觉得可以在天泉县横行无阻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种阵势根本吓不倒我。你想想,四通集团有一万多员工,我要是想对付你,从中挑选一二百人,可以完爆你手下那帮兄弟,你信不信?另外,你别忘了,你养这百八十号人,完全属于讨饭吃,时不时就得让兄弟们饿肚子,我养一二百号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吗?就凭你那点可怜的实力,你拿什么跟我对抗?” 石云峰跟其他人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但面对的是全县头号无赖,再跟他玩低调,无异于主动认输。 “那你怎么不派公司的员工过来阻止我的兄弟们?有种你倒是让他们来呀!” “蔡祥兵,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不顾社会影响吗?但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别以为我不敢,你最好想清楚,假如我派人阻止你的兄弟,会有什么后果?” “你别吹了,我就不信你敢那么做!” 没等石云峰说话,但见一人推门而入,朗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既然这位先生蛮不讲理,咱们就得奉陪到底,只不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哪用得着堂堂四通集团董事长出面,石总,让我陪他就好。” 蔡祥兵转过身来,看着比他高出半头的黄骁勇,“这不是那天见过面的黄——什么来着?” “黄骁勇,他是四通集团的行政副总。”石云峰介绍道。 黄骁勇做自我补充,“按照职务分工,行政副总的职责之一,就是负责处理企业跟外界的纠纷。石总,你有那么多重要事情要做,这件事属于我的职责范围,交给我来处理吧。” 蔡祥兵十分不屑地说:“你充其量就是个打工的,能代表老板处理这么重大的事情?” 黄骁勇往前走了两步,“你听清楚了,虽然我只是个打工的,但这件事情属于我的职责范围,我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另外,这件事在你看来很重要,放在四通集团,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麻烦石总出面。请吧,有什么问题,去我的办公室解决,别在这里影响石总工作。” 石云峰也下了逐客令,“祥兵,我没有时间陪你,跟黄总去吧,有什么事跟他交涉,在他分管的业务范围内,他都能做主。” 黄骁勇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因为几天前见过一面,刚才蔡祥兵进入办公楼大门的时候,黄骁勇就看见他了,知道他来没什么好事,几分钟后黄骁勇跟着也上了二楼,在石云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听了一阵,觉得蔡祥兵说话越来越离谱,为了不让石云峰直接面对蔡祥兵这种无赖,在他们说话火药味最浓的时候,黄骁勇闯了进去,目的是让石云峰从蔡祥兵的纠缠中解脱出来。 尽管蔡祥兵很不情愿,但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石云峰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黄骁勇不仅招呼蔡祥兵入座,还用一次性纸杯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蔡祥兵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黄经理,别忙活了,你不是能解决我的问题吗?只要你给我几项基建工程,我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黄骁勇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你哪只耳朵听说我能解决你的问题了?我凭什么要给你几项基建工程?你有没有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 “我骗你?你也配?让你到这里,是要解决你跟四通集团的恩怨,让你的手下不要阻拦我们运送沙石的车辆。” “石云峰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凭你?说大话当心闪了你的舌头。” “这既不是石总分管的范围,他也不愿跟你一般见识。这事归我管,我必须跟你做个了结。” ------------ 第50章 只有这个办法 因为根本就没瞧得起黄骁勇,蔡祥兵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如果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就没有必要耽误我的时间了。对不起,告辞!”说完,站起身来,蔡祥兵拂袖而去。 蔡祥兵离开后,黄骁勇上楼向石云峰汇报情况,他刚进屋,石云峰便急切地问:“跟蔡祥兵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小子在社会上横贯了,简直油盐不进。”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不能让蔡祥兵继续捣乱,影响工地上的沙石供应呀!”石云峰有些焦急。 “常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蔡祥兵这小子连小人都算不上,他就是个无赖。石总,现在看来,不动手解决不了问题呀!” “你想怎么办?” “我把市里那帮战友找来,直接去现场看看。” 石云峰点了点头,无奈地说:“对付蔡祥兵,只有这个办法了!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能文明解决就别动手。另外,蔡祥兵毕竟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要是他纠结一帮人,你们可得小心啊!不行就报警。” 黄骁勇则显得很有信心,“前几天在这里跟蔡祥兵见面后,我就查了他的底细,他现在完全是虚张声势,真正有实力的帮手已经所剩无几了。再说,即使他纠结十个八个人,在我们那帮战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石总,你放心吧,我们这帮人都很冷静,只要动口能解决问题,谁也不会轻易动手。” “那你去办吧,我给你批费用。”石云峰顺手将一张银行卡 递给黄骁勇。 离开石云峰办公室,黄骁勇驾车去市里找他那帮战友,途径开发区路口,果然看见五六个人站在那里,他摇下车窗问了一句,”“你们几个是大兵的兄弟吗?” 有人白了他一眼,“少管闲事,我们是谁跟你有啥关系?” 到了市里,黄骁勇首先去找名叫大光的战友,见面后,黄骁勇把情况说了一遍,“事情有点麻烦,我们老板亲自出面,蔡祥兵都没给面子。” “你的意思呢?” “找几个战友,直接去现场跟蔡祥兵摊牌。” “直接摊牌?你们老板跟他谈了,谈得不欢而散,蔡祥兵会不会有所准备?咱们去找他,应该多带几个战友。”大光考虑问题一向很仔细,他是战友里面的军师。 “那小子目中无人,有没有准备倒不一定,不过多找几个战友是对的,有备无患嘛。你跟他们几个打电话联系,先把他们召集起来,把行动准则跟他们交代清楚。” 半个小时后,陆续到了八九个战友,“加上咱们俩,这些人足够了。”大光信心满满。 黄骁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大家讲了讲,又交代了行动准则,“现场听大光指挥,没有他的命令,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另外,一旦动手,咱们一定要相互照应,注意安全。” “骁勇,你就放心吧,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众人分乘三辆车,直奔天泉县开发区路口,十几公里路程,一会儿就到了,在不远处把车停下,往现场走去。 离路口不远处,看见五六个人围着一辆拉沙石的卡车,不让往开发区方向拐弯。 黄骁勇在去市里的路上跟那些人照过面,他认得那几个人,跟大光交换了眼神,他们两人在前,其他战友跟在后面,到了卡车跟前,只听有人愤怒地说:“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凭什么不让往永辉公司运沙石?这段时间你们一直阻挠,都影响到我们工地的施工进度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光头把手一挥,蛮不讲理地说:“谁他妈管你们的狗屁施工进度?把我惹毛了,老子还要打人!”一听这满嘴的脏话,还有那说话的架势,黄骁勇就知道这人一定是大兵。 黄骁勇上前一步,“蔡祥兵,骂人就很不文明了,还要打人,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光头正是蔡祥兵,只见他扭过头来看着黄骁勇,“这不是四通集团的黄副总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文不文明,打不打人,关你屁事!” “我总觉得无论是谁,做事都别太过分,否则会遭报应的!”对方说话粗鲁,黄骁勇也话中带刺。 “你算哪颗葱?别看你是四通集团副总,这事儿你管不了!” 这时,旁边的大光把话接过去,“大兵,这沙子又不是你家的?为啥不让人家拉走?” “哟,又冒出来一位,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既然你知道我的外号,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干啥的?” “我们路过,见这里热闹,就过来看看。” “看热闹是吧?那我劝你们离远点!这是永辉公司采购的沙子,我就是不让他们拉走!” “那是为什么?” “因为永辉公司跟我装逼,他们不让我好过,我必须让他们难受!” “一码归一码,你跟永辉公司的恩怨,不能阻挠人家施工队采购建筑材料,这是违法行为。” “看你们两个人模狗样的,一个我见过,另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还想在这里管闲事,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大兵把嘴一撇,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黄骁勇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不是管闲事,我们来这里,就是要解决永辉公司工地上采购沙子的问题!” “什么?解决采购沙子的问题?这么说吧,不管你是石云峰派来的,还是你自告奋勇揽下这件事,这个面子我不给你!” “既然我们知道你的外号,就把你的底细查清了,沙子采购这件事,今天一定要解决!”黄骁勇愈发强硬。 “好大的口气,你真牛逼!一定要解决,我要是不让你解决呢?难道你们四通集团的人都这么能装吗?” “大兵,今天这事儿恐怕由不得你,我这位朋友说得没错,你让还是不让,这件事都要解决,只不过解决方式不太一样。” 大光直视对方。 “听你这口气,看来今天碰到高人了,说说看,你们是道上哪个大佬名下的兄弟?如果够档次,这个面子我给了,要是跟我在这儿装逼,休怪我手下无情!” “哟嗬,还这么牛逼,都说大兵现在不如从前了,难道打探到的信息不准确?”大光故意刺激对方。 双方说话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听见对方说他不如从前,蔡祥兵觉得很没面子,他气急败坏地说:“谁说老子不如从前?你们去社会上打听清楚了,再来跟爷爷论从前!” 大光可不吃这一套,“根本用不着打听,就你这德行,不管现在还是从前,你都是孙子!” 这话彻底激怒了对方,没等蔡祥兵说话,他身后四五个兄弟齐声高喊:“兵哥,不用跟他们废话,咱们抄家伙,废了这几个孙子!” 站在黄骁勇旁边的二强高声喊道:“不用抄家伙,我们照样可以废了你们这帮孙子!看谁敢动?我他妈拧断他的脖子!” 蔡祥兵终究还是年龄比较大,不管是胆怯,还是冷静,见此情形,他向身后几位兄弟摆了摆手,冲大光等人说道:“告诉我,你们是谁的手下?有哪位大佬给你们撑腰壮胆?说好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否则,你们休想脱身。” ------------ 第51章 碰上硬茬了 蔡祥兵这帮人认为,敢于面对面跟他们叫板的人,都大有来头,他们就是不明白邪不压正的道理,那些黑恶势力在正义的力量面前,从来就没占得过上风。 听了对方的一席话,林强嬉皮笑脸地说:“让你失望了,我们跟其他人没关系,也不需要谁撑腰,但今天来找你,不仅要把永辉公司的问题解决了,而且一定要全身而退!” “你这小子也不打听一下我们是干嘛的,就想在这儿跟我装横充愣,也不怕到最后不好收场?” 随后,蔡祥兵身后的几个人齐声高喊:“不能便宜他们,废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每人手头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这帮人半路拦车,他们做了充分准备。 见这阵势,林强觉得将有一场恶战,他招呼自己身后的战友散开队形,相互保持安全距离,“有什么可打听的,你不就是带着一帮人到处讨要的丐帮帮主吗?好不好收场很难说,不过你的兄弟们如果要打架,先想好是群殴还是单挑?别看你们手持棍棒,我们赤手空拳,群殴还是单挑,你们任选,我们只管奉陪!” 蔡祥兵也在随时观察形势,他发现对面的十来个人,个个身形彪悍,精神抖擞,怒目圆睁,看样子,绝对身手不凡。再看自己身后这几个兄弟,平时吃喝嫖赌,慵懒浪荡,缺乏锻炼,走路快了都喊累,一个个除了嘴硬,没有别的本事,真要动起手来,即使手持棍棒,这几个兄弟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单挑将被揍得鼻青脸肿,对方本身就人数占优,要是群殴,更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大兵虽然跟他的兄弟们都是同类人物,但他毕竟年龄稍大,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见过些世面,他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见对方摆开了打架的阵势,知道碰上了硬茬,他说话的口气有所缓和,“对面的哥几个,看来今天是专门到这儿找事的?” 黄骁勇答道:“我们跟你今日无仇,往日无冤,找什么事儿呀!今天到这里,只想解决永辉公司的问题,其他事跟我们没有一厘钱关系。” “我要是不给这个面子,看来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是受人所托,还是跟永辉公司有什么关系?如果受人所托,对方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同样多的钱,你们能不能撤到圈外,别管这件事?” 黄骁勇跟几位战友相视一笑,扭头对大兵说道:“对不起,恐怕我们会让你失望,你应该知道,永辉公司是四通集团的子公司,我是四通集团的行政副总,他们全都是我的战友,你给多少钱,我们也不会跟你做交易,这件事我们必须管!” 蔡祥兵点点头,“江湖上像你们这样讲义气的,还真是少见,令人佩服!既然哥几个这么有正义感,我也有一事相求。” “哦,你有什么事?” “黄总既然跟石云峰是同事,能不能跟石总说一下,今后公司有基建工程,包给我们做?” “对不起,你没有这种特权。” 蔡祥兵虽然找不到话说,但并没有从沙石车跟前撤离,林强跟黄骁勇交换了眼色,高声问道:“我说对面的几位,你们是怎么想的?永辉公司的工地上等着用沙石,你们让不让路?” 尽管极不情愿,蔡祥兵也没有别的办法,用武力解决,他身后的几个兄弟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讲道理,对方说得头头是道,目前的状况不是给不给对方面子的问题,而是必须无条件撤离! 大兵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大家让开,让车开走。” “兵哥,咱们不能就这样把车放走了,多没有面子呀!”旁边一位兄弟小声说道。 “听我的,让车开走。” 卡车开走后,林强向蔡祥兵拱手道:“哥们,多谢!不过不仅是今天,我们希望以后也相安无事!” 蔡祥兵有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是道上哪位大哥的手下?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林强很认真地说:“我们真不是谁的手下,我们甚至不是你想象的道上人,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记住我的外号,我是市里的林强,他们几位都是我的战友,在社会上你也许可以打听到我的名号。” 这时,旁边一位兄弟凑近蔡祥兵耳朵旁嘀咕了几句,他扭过头,定睛看着对方,“原来你就是林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林强,怎么啦?” “久闻大名!你咋不早说?险些造成伤害。怪不得一直不承认你们是道上大哥的手下,原来这么牛逼!”蔡祥兵佩服得快要五体投地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可没有多大的名,我们既不混社会,也从来没有牛逼过。” “真是高人不露,太谦虚了!虽然你们不混社会,但市里的道上人几乎都听说过,要论打架的真实战斗力,如果林强的这帮战友要说排第二,别人就不敢排第一,即使实力处于前三名的几位道上大哥,他们的手下在你们面前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一想到这些,蔡祥兵甚至有点后怕,幸亏刚才没有动手,否则,现在连他自己恐怕都趴在地上了。 “嗨,你别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我们都是本分人,跟道上的人和事素无瓜葛,你提到的道上大哥我也不认识。这样吧,希望你们跟永辉公司的矛盾就此了结,以后我们也不认识你。”说完,林强转身,要跟战友们离开现场。 好不容易见到传说中的林强,蔡祥兵想巴结对方,“林,林强,这就要离开?着什么急嘛!” 林强转过身来,“怎么,你还有事?” “快到中午了,大家聚到一起吃顿饭,我请客。”蔡祥兵显得很大方。 “多谢你的盛情,吃饭就免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 林强转身和战友们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林强,你说蔡祥兵还能不能反悔,过几天又来捣乱?”黄骁勇有些担心。 另一位战友接了过去,“就大兵这吊样,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黄骁勇请几位战友吃了午饭,临别时,他拿出一沓钱,“林强,这些钱你给战友们分分。” “骁勇,这是干什么?你把战友们当成混社会的道上人了?” “一点辛苦费,石总吩咐的。” “那也不行!拿了这钱,性质就变了。你还不了解战友们的脾气性格?我们可不干那种事。”林强严肃地说。 “为了永辉公司的事,让你们忙活了半天,这是老板的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骁勇,你把钱收起来,你们老板的心意我们领了,要不这样吧,反正四通集团是大企业,家大业大,将来有那种合适的事,请你们老板帮我们找点活干。” ------------ 第52章 拿人手短 通过黄骁勇的一帮战友,彻底解决了蔡祥兵的骚扰,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二期工程的建设,进入正常施工阶段,土建施工开始不久,设备采购被提上了日程。 根据唐新民团队提供的设备清单,按照惯例,对其中的主要设备一律实行招标采购,在向近十家国内冶金机械制造商发出招标邀请不久,受到邀请的设备供应商就向二期工程指挥部提交了各自的标书。 指挥部成立了以石云峰为首的设备招标评审小组,除了石云峰和四通集团两位设备工程师,为了体现对合作伙伴的尊重,石云峰还邀请唐新民团队两位负责现场指导的工程师加入评审小组,因为土建阶段无需现场指导,两位工程师不在永辉公司,开标评审前,石云峰特意打电话把他们从盛凯金属研究所请了回来。 在预定的开标日期,各投标单位业务人员提前从全国各地赶来,这些客人被永辉公司统一安排在县城的花苑宾馆,这家宾馆是四通集团的定点单位,盛凯金属研究所的两位工程师,就住在这家宾馆。 开标评审这天上午八点多,各投标单位业务人员齐聚四通集团的大会议室,为了体现公平公正,石云峰宣布以抓阄方式确定投标单位的陈述顺序。 每名代表对各自单位的情况做了详细陈述后,再结合对标书的审核,上午十一点左右,评审小组成员对各投标单位做了评价打分,石云峰宣布得分前四名的投标单位,下午继续竞标。 在当天下午的角逐中,四个竞标单位的代表使出浑身解数,对本单位的行业底蕴,企业成就,产品质量,价格和售后服务,不吝溢美之词,一时间令评审小组成员难以取舍。 但是,五位评审小组成员中,两位是设备工程师,另外两位是工艺工程师,石云峰本人则是企业管理方面的专家,他们从各自的角度出发,还是能分辨出四位陈述人所代表企业的优劣。 下午的竞标结束后,评审小组成员给每家竞标企业打分,得分前两名的华特冶金机械公司和建设冶金机械厂,明天继续角逐。 第二天上午的竞标,两家企业的代表自然要从更多的维度广度,强调自家企业的优势,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虽然听上去难分伯仲,但五位评审小组成员的打分结果,却是建设冶金机械厂得9.6分,华特冶金机械公司的得分为9.5。 按照通常的做法,石云峰本想当场宣布竞标结果,但来自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杨工和张工认为,因为得分太接近,最好磋商一下再宣布结果。 在闭门磋商过程中,来自盛凯金属研究所的两位工程师认为,虽然华特冶金机械公司的得分为9.5,比建设冶金机械厂的得分略低,但前者输在质量保证金较低,而售后免费服务时间更长。 四通集团的两位设备工程师不赞同这个观点,他们认为华特冶金机械公司在质保金上斤斤计较,就是对自家产品信心不足的表现,既然自家产品质量那么好,何必在意多一点质保金?至于售后免费服务,两位设备工程师认为那就是空头支票,真要到了设备出问题的时候,对方有的是不履行义务借口,因为他们曾经有过这方面的教训。 在四通集团两位设备工程师看来,建设冶金机械厂不在质保金上计较,才是对自家产品信心十足。一千多万的设备,毫不犹豫地承诺百分之十的质保金,等于一百多万攥在用户手里,一旦设备出故障,哪个供货商不积极想办法为用户解决问题? 听上去双方讲得都有道理,但石云峰还是倾向于两位设备工程师的观点,毕竟不为别的,为了拿回一百多万质保金,供货商也不可能懈怠售后服务,只不过盛凯金属研究所两位工程师坚持自己的意见,让石云峰难以决断。 石云峰当然不知道,就在各路竞标单位代表入住花苑宾馆的当天下午三点多,盛凯金属研究所的杨工和张工在宾馆一楼的大厅喝茶,一位正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旅客转身看见他俩,把行李交给同伴看管,直径朝他们走来,边走边打招呼,“杨工,张工,你们怎么在这里?” 老杨抬头看见跟他们打招呼的人,“霍经理,怎么是你?”并告诉老张,“还记得吗?华特冶金机械公司销售科的霍经理。” 老张扭头看过去,“可不是嘛,霍经理,你这是干嘛来了?” 霍经理已经到了跟前,“我们参加永辉公司的设备招标,杨工和张工,你们两位这是——?” “你先坐下,”老杨和老张都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跟老霍在多年前的一次冶金行业会议上相识,由于性格差不多,此后在全国行业会议上多次相聚,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了,老杨向霍经理介绍了自己跟老张现在从事的工作。 老霍疑惑不解地说:“你们俩负责现场指导,可现在还没采购设备呢?” “石总把我们找回来,就是为了设备采购招标的事。” “这么说来,你们俩是招标评审小组成员?” 霍经理意识到面前这两位老熟人的重要性,他招呼自己的同伴过来跟两位老朋友见面,并请老杨和老张共进晚餐,酒足饭饱之后,往两人的包里各塞进了五千元现金。 老杨和老张跟华特冶金机械公司本来就有交集,再加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原因,他们必须为华特冶金机械公司据理力争,即使不能得到所有设备的供货合同,起码也不能让霍经理一行空手而归,否则,他们没法向霍经理交代。 既然千里迢迢把老杨和老张请来,石云峰当然不能无视他们两人的意见,最后,他决定将设备分为两大块进行招标,一块是加热熔化部分,另一块是加工成型部分。 综合四通集团两位设备工程师的意见,再结合老杨和老张的意见,石云峰决定把七百多万的加热熔化设备供货合同给华特冶金机械公司,近一千万的加工成型设备供货合同给建设冶金机械厂,“你们觉得这种安排是否合适?” 没能为华特冶金机械公司拿到全部设备的中标合同,老杨和老张显然心有不甘,但四通集团的两位设备工程师寸步不让,他俩也无计可施,石云峰能做出这种安排,已经照顾到了他俩的面子,如果继续不依不饶,恐怕后果还不如现在。 ------------ 第53章 焦虑情绪 完成了设备招标,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二期工程的建设,进入一个按计划推进的相对平稳阶段,但是,在第二批参加专业培训人员名单确定后,剩下的职工却坐不住了。 永辉公司原有职工近七百人,自从配合政府部门整治稀土行业乱象以来,公司一直处于停产整顿状态,为了对公司实行有序管理,公司决定对所有职工进行文化培训,稀土新材料项目一期工程投产前,挑选了一百五十名职工进行专业培训。那时,剩余职工还能平静面对,这次挑选的一百五十位职工名单公布后,其他职工明显有一种危机感,他们害怕自己被公司抛弃,便派了几名职工代表去找公司领导。 黄骁勇一直兼任职工培训机构负责人,当几名代表向他说明职工们的忧虑后,他觉得难以理解,“你们参加文化培训,每天只上半天课,同样算出勤,基本工资一分不少,有必要担忧吗?” “黄助理,我们剩下这些职工,都培训两三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职工们的焦虑情绪,让黄骁勇沉默了,虽然外表粗犷,但他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理解这些早就过了学习文化知识最佳年龄的人,近两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骁勇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如果拖下去,很难稳定职工们的情绪,他答应尽快向集团公司领导汇报这件事,一定向公司领导完整转达职工们的心情。 打发走了职工代表,黄骁勇马上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把职工们的焦虑情绪和诉求向石云峰作了汇报,“让剩下的职工继续进行文化培训,我觉得他们难以接受。” “可他们都是为稀土新材料项目后续工程储备的人力资源,又没少给他们工资,不继续培训文化课,他们还能干什么?” 黄骁勇想了想,“石总,稀土新材料项目后续工程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建设,现在还没有确切时间,这些职工以前都是做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生产管理比较松散,不知能不能把这三百多名职工安排到四通集团这边的生产岗位,让他们提前感受生产线上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相互协作的工作环境?” “这——”石云峰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黄骁勇的这一建议虽然让他感到很突然,但是剩下这些职工已经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培训学习,如果不想办法安抚他们的情绪,这些公司花费大量精力和财力培养了两三年的人力资源一旦流失,将给公司造成不小的损失。更为重要的是,稀土新材料项目后续工程早晚要付诸实施,到时候再想从社会招聘到合适的人力资源,就没那么容易了。 黄骁勇的建议,给了石云峰启发,“可以考虑这么做,但我需要咨询一下生产部门,看看哪些岗位能安排这三百多人。” 这件事本来应该交给全公司主管生产的常务副总沈岚去办,但沈岚出差在外,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黄骁勇又急于给永辉公司那些剩余职工答复,石云峰就亲自出面,把生产部门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召集起来,给他们讲了永辉公司部分职工面临的困境。 当大家听说要安插永辉公司那些剩余职工,他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表现都很消极。因为他们知道,那三百多名职工都是稀土新材料项目第一二期工程挑选剩下的,那些职工不仅素质低,而且以前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在魏盛发手下自由散漫惯了,很难管理,所以,谁也不愿他们插入自己管辖的基层班组。 见没有人回应,石云峰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大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 生产部经理伸手在自己头上挠了一把,“石总,我们听懂你的意思了,但各生产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确实没有安排其他人的岗位,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没有岗位安插多余人员,石云峰又不能强行摊派,他只好暂时作罢,让黄骁勇转告永辉公司那些剩余职工,过几天再给他们答复。 一个星期后,沈岚出差回到单位,处理完出差期间积压的公务,她到董事长办公室汇报出差情况,石云峰摆了摆手,“你先坐下,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汇报就免了,这里有件事情比较急,需要你亲自过问。” 沈岚顿时警觉起来,“怎么,在我出差期间出什么事情了?” 石云峰首先通报了永辉公司剩余职工的焦虑情绪,又提到黄骁勇的建议,“这本来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我跟生产部门的负责人沟通时,他们说没有任何岗位可以安排多余的人。” “你认为那些职工很重要吗?” “公司花了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培训他们两三年,对整个四通集团而言,那些职工也算是宝贵的人力资源财富,如果不顾他们的情绪,让他们白白流失,不仅是公司的损失,而且将来稀土新材料项目后续工程需要人力资源时,还要到社会上招聘,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沈岚点头赞同,“是啊,如果让培训了两三年的职工辞职离开公司,过一两年稀土新材料项目后续工程需要人手再招聘,一进一出确实太不合算,但目前要给这些人安排合适岗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要说拥有一万多职工和百余个基层班组的四通集团,安暂时插不了三百多人,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好吧,给我点时间,我去办这件事,估计最多两三天就有结果。” 除了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一期工程和正在建设的二期工程,四通集团主要有两大业务板块,一块是车用轮胎制造,另一块是汽车零配件生产,员工主要集中在这两个领域。 作为四通集团常务副总,沈岚在公司高管层的业务分工是主管全公司的生产部门,她对各生产车间和工段的情况了如指掌,利用一天时间深入基层实地调研,跟有关车间和工段的负责人沟通后,第三天上午,她向石云峰提供了拟安插职工的二十余个生产岗位。 但是,沈岚在调研过程中也听到基层负责人向她反映,永辉公司那些被挑选剩下的职工,以前都跟着魏盛发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在魏盛发手下缺乏规章制度约束,害怕那些人到了他们管辖的班组,给他们的管理造成困扰。 沈岚认为,生产部门基层负责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必须让石云峰知道基层的意见。 对于沈岚提到的情况,石云峰非常重视,他跟行政副总黄骁勇商量,凡是永辉公司安插到各生产班组的职工,一旦出现不服从管理或不遵守规章制度的行为,基层班组负责人有权直接向黄骁勇反映,只有这么做,才能打消基层班组的疑虑。 ------------ 第54章 罚单 黄骁勇给永辉公司剩余的三百余名职工开会,向他们传达集团公司的指示,集团公司同意结束他们的文化培训,把他们暂时安排到其他岗位接受专业培训,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遵守所在岗位的规章制度,无条件接受所在班组的管理。 为了做好预防工作,黄骁勇还请集团公司办公室帮忙,找来四通集团有关岗位的规章制度,根据职工分配的不同岗位,把规章制度发到职工手里,给他们两天时间,让他们熟悉所在班组的管理条例。 个别确有困难的职工,觉得自己无法适应即将到来的严格管理,主动向黄骁勇申请辞职,公司也不勉强挽留,绝大多数职工都愿意融入新的工作环境。 在新的工作岗位,除了工资比文化培训期间高出百分之四十,还有数量不等的奖金,许多岗位总体经济收入几乎是文化培训期间的两倍,即使约束较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职工也心甘情愿接受新岗位的严格管理。 但是,以横肉脸为首的几个魏盛发旧部,早就自由散漫惯了,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管束,经济收入当然多多益善,要想让他们严格遵守规章制度,却没那么容易, 第一个月下来,到了发工资这天,横肉脸领到的工资比同班组的同事少了一百块钱,四通集团一贯财务透明,不用他打听,工资袋里附有一张罚款通知单,明确告知了罚款原因。 原来,横肉脸所在的班组为轮胎分公司炼胶车间的配料工段,他们四五个人插入班组后,职工们的劳动强度有所降低,毕竟多一个人多双手嘛,何况多了四五双手。 劳动强度降低后,自然就有一定的闲暇时间,岗位管理制度规定,在上班时间,如果工作任务完成了,可以坐下来休息,但不能擅自离岗,而且配料工段严禁烟火,在生产区域内不准抽烟。 横肉脸到新岗位上班的一个星期后,大概他觉得跟班组长和工段长混熟了,下午四点多,本班的所有工作都完成了,他觉得有点累,便从工作服箱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一个人跑到离车间大门二三十米远的墙根,蹲在那里吞云吐雾。 当班班长发现后,走过去向横肉脸提出警告,他把烟头掐灭,若无其事地回到班组。 第二天下午,横肉脸如法炮制,再次被班长警告后,他显得很不耐烦,“你们这里毛病真多,活都干完了,趁大家换工作服准备下班的时间,我到车间外面抽根烟,碍谁的事了?” 熟悉了新的工作环境后,横肉脸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开始那几天利用空闲时间自己跑到车间外抽烟,过了几天,干脆带着几个人跟他一起违反规定,班长管不了,只好把情况向上级反映,工段长找他谈话,他不但不听劝告,嘴上还骂骂咧咧,人家只能按规定办事,给他开了罚单。 知道被罚款的原因后,横肉脸咽不下这口气,找工段长讨说法,工段长直接回怼,“既然罚款通知单注明了罚款原因,我还用得着给你说法吗?” 横肉脸不听任何解释,赖在工段办公室不走,工段长只能给黄骁勇打电话,“黄总,我们这里是炼胶车间配料工段,一个从永辉公司过来的名叫徐春山的职工,因为对罚款处罚不满意,正在这里闹事,请你过来看看。” 十几分钟后,黄骁勇来到工段办公室,进门便问:“谁是徐春山?” 工段长指着横肉脸,“就是这个人,因为违反岗位纪律,上个月被罚款一百元,他对处罚有意见,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不回班组干活,也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黄总,你看怎么办吧。” 因为有言在先,凡是永辉公司过来的职工,一旦不服从管理,黄骁勇要亲自负责处理,否则,没有班组愿意接纳他们。 黄骁勇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情况了,然后看着横肉脸,“跟你接触了两三年,打过多次交道,只记住了你这张脸,却不知道你的大名,原来你叫徐春山?”黄骁勇的调侃,把办公室的其他人逗笑了。 “黄助理是四通集团高管,哪里记得我这种无名小卒。” “你可不是无名小卒,还记得两年多前,永辉公司刚开展职工文化培训,也是因为你们违反劳动纪律被罚款,你带着一帮人到办公室向我讨说法,甚至还要跟我来横的,那是咱们之间第一次打交道,我就记住你了,只不过你没报大号,我也没想打听。” 徐春山低着头,“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 “好,不提以前,那就说说现在这件事,你违反班组规章制度被罚,还有什么可说的?” “黄助理,我那是班组干完活以后,都换工作服准备下班了,才到车间外面抽烟,一不是工作时间,二没有耽误工作,凭啥对我进行处罚?” 黄骁勇马上给予纠正,“徐春山,不知是你理解能力太差,还是故意装傻,你们过来之前,我特意把四通集团的规章制度印发到你们手里,人手一册,让你们提前熟悉规章制度的条款。我记得那里面有一条明文规定,只要是上班时间,不管工作是否完成,都是工作时间,不信你翻出来看看。另外,整个厂区都属于生产区,你在车间外面抽烟,也属于违章行为。我分管全公司的劳动纪律和规章制度执行情况,就你这两种行为,即使班组工段不罚你,只要让我逮着,处罚得比班组还狠,而且连车间班组或工段一起处罚!” 徐春山跟黄骁勇早就交过手了,在永辉公司文化培训期间,他跟几个小兄弟合伙对付黄骁勇,都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现在他只身一人在炼胶车间配料工段,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就他自己这点分量,也不敢跟黄骁勇掰手腕。 知道自己分量不足,徐春山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这叫什么单位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这里。” 这话让黄骁勇逮个正着,“徐春山,此话当真?你要真不想在这里干了,我让人事部门马上给你办辞职手续。” “黄助理,我随便一说,你就当真了,干嘛总跟我过不去呀?”徐春山无奈地摇头叹息。 “我没有必要跟你过不去,而是担心你这种自由散漫的人,适应不了这里的规章制度和严格管理,劝你不如另谋高就。”黄骁勇认为,四通集团不需要徐春山这种低素质职工,如果他能主动辞职,那就最好了。 徐春山哭丧着脸说道:“黄助理,要想把我撵走你直说呀!干嘛绕一大圈?问题是我又没犯什么大错,你凭什么赶我走?” 黄骁勇直言道:“别跟我扯远了,因为违反规章制度,你被处罚了,跑到工段长这里,你想干什么?” ------------ 第55章 冤家路窄 本来想在工段长这里找回面子,没想到把黄骁勇引来了,徐春山还想赖着不走,黄骁勇警告他,如果再不回自己的班组,将以擅自脱离工作岗位而受到集团公司的处罚,集团公司名义开出的罚单,罚款可不止一百元。 知道自己斗不过黄骁勇,徐春山只得悻悻地离开配料工段办公室,临出门时,黄骁勇告诫他,这里是四通集团,管理正规,要求严格,以前在魏盛发手下养成的那些坏毛病,最好改掉,否则容易受到处罚。 徐春山离开后,黄骁勇告诉工段长,永辉公司的少数职工,因为原来的工作环境要求不严,养成了自由散漫的习惯,虽然文化培训期间改掉了一些,但像徐春山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基层领导要敢于管理,严格要求,不要被他们的气势吓倒。 通过徐春山这件事,黄骁勇意识到自己应该主动下基层走访,看看永辉公司过来的职工,是否给基层工作带来了困扰。 第二天上午八点左右,黄骁勇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基层调研,在离轮胎成型车间不远的路上,看见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快步向前,等他追上这两个人,才发现这两人很面熟,“怎么是你们俩?现在八点了,你们还在路上晃悠,难道还没上班?” 两人停下来,其中的黑胖子看了一眼黄骁勇,问同行的光头男,“这,这不是黄助理吗?咱们又跟他见面了。” 光头男看着黄骁勇,“黄,黄助理,你这是干嘛去?” 黄骁勇挡住两人的去路,“说话不利索,现在还没完全醒酒,看样子昨晚喝得不少,请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你俩是不是还没上班?你们是哪个岗位的?” “黄,黄助理,轮胎成型车间是流水线作业,我们伸不上手,昨晚是多喝了点,今天上班来晚了。” “哦,你俩都是轮胎成型车间的,上班迟到还有理?你们是哪个班组的?我陪你们去打卡。” “我们两个都在第二工段,我是三班的,他在五班。黄助理,你陪我们干嘛去?” “走吧,到了所在的工段,你们就知道了。”说完,黄骁勇转身朝成型车间第二工段走去。 到了第二工段办公室门口,黄骁勇指着他身后的黑胖子和光头男,问工段长,“他们两个是你这工段的吗?” 工段长看了看这两个人,“黄总,他俩是永辉公司上个月分配到我们工段的魏光明和蓝伟,魏光明好像在三班,蓝伟在五班,他俩怎么啦?” “魏光明和蓝伟?我知道他们是永辉公司过来的,但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黄骁勇对这两人太熟悉了,还是在永辉公司的职工文化培训期间,横肉脸纠结这个黑胖子和光头男,去找黄骁勇闹事,气焰十分嚣张,但最终被他按了下去,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撞到了他的枪口上,黄骁勇当然不能姑息,他当场宣布:“这两人因头天晚上过度饮酒,导致上班迟到,按公司规定,每人罚款二百元,下月发工资扣除。” 两位当事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呆了,马上变得清醒起来,“罚款二百?凭什么?黄助理,是不是因为以前我们得罪过你,故意对我们打击报复?” “希望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对你们的处罚有理有据,你们可以问工段长,规章制度中是不是有这方面条款?亏你们还记得以前的事,不过说到打击报复,你们也配吗?” 两人显得很不服气,“即使我们头天晚上喝酒过度,第二天上班迟到,也是事出有因,你的做法太武断。” 黄骁勇不以为然,“所有犯错误的人,都能找出一套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黄助理,刚才在路上我就说了,我们所在的岗位是流水线作业,像我们这些新来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岗位上的老职工也不让我们伸手,我们无事可干,对班组来说我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迟不迟到对班组的生产没有任何影响,你问工段长是不是这种情况?今天被你看见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处罚我们,你至少应该征求一下基层班组的意见吧。” 不知因为工段长原则性不强,还是受到过魏光明和蓝伟的威胁,竟为两位当事人说话,“他,他们说的情况属实。黄总,你知道流水线作业,新手确实帮不上忙,车间班组为了保证产品合格率,也不让新手顶岗。所以,他们在班组一直没有固定岗位。” 黄骁勇白了工段长一眼,“不用你来澄清,我又不是没在流水线工作过,新手没有固定岗位,可以在旁边学习操作,没有人天生就是熟练工,不学习怎么变熟练?听这意思,他们迟到早退是经常的事?如果情况属实,说明班组和工段管理不力,要是再让我发现这种情况,不仅要处罚当事人,所在班组和工段也要受到处罚。另外,不要跟我讲他们在班组的情况怎么样,我只知道所有四通集团的职工,都要遵守集团公司的规章制度,否则就将受到处罚,谁也不能例外!” ...... 这天上午,石云峰正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听见有人敲门,“请进!”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后,他继续埋头工作。 推门进来的人主动跟石云峰打招呼,“石总,还这么忙呀?” 石云峰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感到有些诧异,“魏总,你怎么来了?请坐!” 魏盛发往里走了几步,在石云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听说永辉公司那边的职工全都安排了,办公机构也都归到四通集团来了?” 石云峰起身沏了一杯茶,放到魏盛发面前的桌子上,边走边说:“稀土新材料项目一二期工程用不了那么多职工,剩余职工被暂时安置到这边的岗位,为了节省公共资源,把那边的办公机构跟集团公司合并,有利于管理。魏总,你的稀土贸易业务现在做得还好吧?” “稀土贸易业务做得很好,利润也不错。石总,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石云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对魏盛发的话表示出兴趣,“魏总要商量什么事?” “以前你提过,永辉公司那些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的设备,准备对外出售,现在你们彻底放弃了稀土资源业务,我想问一下石总,你们还准备处理那些设备吗?如果继续闲置在原来的车间,时间一长,恐怕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石云峰一拍脑门,“这两年把主要精力放在稀土新材料项目上,你不提那件事,我都忘了。” ------------ 第56章 友好之举 一年多前,魏盛发还没完全退出永辉公司,他确实主动提出帮助处理稀土资源开采加工设备,因为石云峰当时顾不过来,就把事情撂下了。魏盛发再次提及那件事,石云峰认为他说的也有道理,工业设备长期闲置不用,最后必然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现在,魏盛发已经跟永辉公司没有任何关系,还能主动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不失为友好之举,石云峰没有理由拒绝,毕竟把闲置设备变现,总比躺在弃用车间变成一堆废铁好得多。 虽然魏盛发不懂企业管理,但他在稀土资源开采加工行业混迹十多年,对稀土加工设备比四通集团任何一位业务员都要熟悉得多,石云峰把处理永辉公司稀土资源开采加工设备的事,全权委托给魏盛发,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过了一星期,魏盛发向石云峰通报,有位客户看中了永辉公司的一套浮选设备,新购同样的设备需要一百万,永辉公司那套设备只有五成新,对方出价三十万,问石云峰想不想出售? 因为永辉公司从此以后彻底脱离稀土开采加工业务,那些设备对公司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而且多卖或少卖三五万,对家大业大的四通集团几乎没有影响,所以,石云峰毫不犹豫地同意出售那套设备。 魏盛发也很痛快,第二天就拿着一张三十万的支票来到石云峰办公室,“石总,客户过几天才来拉设备,但人家提前把款付了,我把钱直接交给你,还是交给你们财务部门?” 四通集团财务管理很正规,石云峰从来不经手资金,“当然交给财务部门啦。不过魏总现在已经不是永辉公司股东,你帮永辉公司办事,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这正是我亲自来找你的原因,”魏盛发略显神秘地说:“石总,帮永辉公司处理旧设备,我是有利可图的,实不相瞒,这套设备通过我现在的公司转手,以三十三万卖出,我从中挣了三万块钱,所以,你不用感谢我。另外,我还有个要求,一会儿我去财务部门交款,请你给收款人打个招呼,永辉公司开具的发票,购货单位要写我现在公司的名称。” 石云峰想了想,他理解魏盛发这么做的原因,“你是怕我们知道二手设备的购货单位,将来直接跟对方联系,把你撇到一边吧?你想多了!我们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不过我答应你的要求。” 让石云峰始料未及的是,他的善良与大度,正是被魏盛发利用的弱点。 无论魏盛发主动上门帮助永辉公司销售二手设备,还是其宣称有客户购买浮选设备,都是他精心编造的子虚乌有的谎言。事实上,不仅没有任何人购买永辉公司的二手设备,魏盛发也没有那个好心帮助永辉公司做事,他挖空心思导演这出戏,目的是以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为借口,可以自由出入永辉公司以前的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场地,魏盛发的公司宁愿自掏腰包拿出三十万,为的是掩人耳目,让石云峰放松警惕,出售二手设备的资金都到账了,石云峰还能怀疑什么呢? 利用可以自由出入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场地的机会,魏盛发找到以前主管生产的钱经理,说明来意后,老钱吓得瞪大眼睛看着他,“魏总,你现在已经不是永辉公司的领导了,还想偷偷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不仅违反国家政策,永辉公司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呀!” “老钱,你这人就是脑子太死板,懂不懂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咱们不能跟石云峰比,人家有四通集团做后盾,当然要装出一副遵纪守法的样子。你我有什么?你就是个打工的,我现在也退出了永辉公司,靠正常的稀土贸易,挣不了几个钱,如果咱们也像石云峰一样当正人君子,怎么知道其他人同样遵纪守法?要是其他人不受政策约束,咱们不就吃亏了吗?至于跟永辉公司的关系,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处理好,你只管组织生产就可以了。” 老钱已经五十多岁,文化程度不高,除了凭经验会搞稀土资源加工生产,对其他工作一窍不通,稀土新材料对他是全新的领域,从头学起也很费劲,现在被暂时分配到四通集团的岗位,也是心不在焉。面对魏盛发的这套说辞,老钱将信将疑,“魏总,我认为偷挖盗采稀土资源的行为很难杜绝,但你想在永辉公司做这件事,考虑过风险吗?” 想起两年前那次擅自启动稀土资源加工生产线,被石云峰发现后受到的批评和警告,老钱就心有余悸。 魏盛发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咱俩合作这些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娘们性格,胆小怕事,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魏总,我觉得做事情还是应该三思而行,我都这把年纪了,犯不上以身试法,冒那么大的风险。” 魏盛发有点急了,“以身试法?看你说得多吓人!你至于吗?谁让你冒风险了?我一再跟你说,你只管组织生产,其他所有事情都由我去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老钱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才难为情地说:“可是,现在我们被分配到四通集团那边的岗位上,我没有时间呀!” “说你脑子死板,你还不服,即使你现在被分配到四通集团,那又不是什么铁饭碗,你不会辞职吗?” “可在四通集团,我们现在的工资收入不低呀!” “那算什么?只要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你作为生产经理,工资收入绝对比现在还高。” 老钱盘算着,又提出一个问题,“你说的倒是容易,以前那些工人不是被抽调去搞稀土新材料,就是被暂时安置在四通集团的岗位,即使我辞职跟你搞稀土资源,光靠我自己,照样什么也干不了,想做事,你得有人手呀!” “这倒是个问题,”魏盛发想了想,“不过这也不是多大的困难,徐春山、魏光明和蓝伟他们几个,是我的老部下,跟着我干了十多年,他们现在正好在四通集团的岗位呆得不顺心,我让他们也辞职,过来帮你。” “他们几个——”老钱迟疑了一下,他太了解徐春山等人,那几个家伙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打架斗殴,根本不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没有一个是干活的料,让他们来帮忙,只能是添乱,但他不好直接说出来,“魏总,即使启动一条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也至少需要一百人,光有他们几个,人手还是远远不够啊!” 魏盛发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人手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做好启动生产线的准备。除了人手不够,其他方面还要准备些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尽管提出来。” ------------ 第57章 反差太大 随着稀土新材料项目一期工程建成投产,魏盛发输掉了那场他跟石云峰的赌局,他失去了永辉公司第一大股东的地位,自然而然被边沿化,从那时起他就想着如何跟石云峰分道扬镳。 因为在永辉公司管理层无所事事,魏盛发对外宣称想自己找点事情做,便跟四通集团置换股权,利用所得资金注册了现在的稀土贸易公司。其实,魏盛发只想拿稀土贸易公司做幌子,他的最终目标,还是要恢复稀土资源的开采加工,尽管那是政府监管部门正在整治和规范的行业。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魏盛发这个唯利是图,嗜钱如命的人,谎称有人要买永辉公司的二手设备,不惜从自己的稀土贸易公司拿出三十万,让石云峰对他放松警惕。获得自由进出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现场的机会以后,魏盛发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说服了原来的生产主管老钱,将来帮他管理生产。 为了解决生产线需要的人手,趁休班的时间,魏盛发把以前跟着自己混的几个喽啰找来办公室,接到邀请电话后,徐春山等人受宠若惊,当天下午兴高采烈地拜访了魏盛发。 跟徐春山等人讲了自己的想法,魏盛发特别叮嘱,“这件事还处于筹备阶段,你们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魏总放心,我们跟了你十几年,从来没坏过你的事。” “那就好。今天把你们找来,除了跟你们通报我的想法,我还想让你们回来跟我一起干,咱们还做以前的稀土资源开采加工,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黑胖子魏光明可能脑子反应有点慢,“魏总,政府监管部门不是管得很严吗?怎么还能搞稀土资源开采加工?” 没等魏盛发解释,横肉脸徐春山鄙夷道:“光明,魏总说了半天,你没听清楚吗?正是为了不引起外界注意,才让咱们不要往外走漏消息。” 魏盛发点了点头,“春山说得对,咱们搞稀土资源开采加工,不能让政府监管机构知道。” “说白了,就是偷着干。”光头男蓝伟直言道。 徐春山伸手拍了一下光头男,“就你聪明,怎么说话呢?” 魏盛发似乎不太计较,“好啦,意思大家都知道了,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愿意回来跟我一起干吗?” 见三个人没有马上表态,魏盛发催问道:“怎么,你们是不愿回来?还是考虑工资待遇?” 徐春山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在四通集团那边我们呆得很憋屈,我们三个都被罚过款,他们的规章制度好像为我们量身定做似的,所以,我们都愿意回来跟大哥一起干。但,但是,那边的工——工资,” 没等徐春山说完,魏盛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就想说那边工资高吗?” 蓝伟接话道:“那边管得严,工资确实比咱们以前高不少。” 魏盛发一挥手,“行了,如果我答应你们,等生产线正式启动后,工资一定不比在四通集团低,你们愿意辞去那边的工作,回到我这边来吗?” 徐春山首先表态,“如果工资待遇差不多,我愿意回来跟大哥一起干。但是,光凭我们三个,那生产线也开不起来呀!” “放心吧,我知道你们三个是什么水平,在跟你们见面之前,我已经跟以前主管生产的老钱谈过了,他也同意回来。” “哦,生产管理没有问题了,不过,即使老钱加上我们三个,生产线的人手还是不够,要不,我们再动员几十个以前在盛发稀土公司的职工,让他们也辞职回来?” 魏盛发同意徐春山的建议,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先别说那些职工是不是都愿意回来,如果上百人同时提出辞职,而且那些人还都是以前盛发稀土公司的老员工,我估计会引起四通集团有关领导的怀疑,如果传到石云峰耳朵里,他必然会有所警惕,我怕那样反而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还是大哥考虑事情周全,”徐春山点头赞同,“对,不能从那边拉过来太多的人,否则会引起怀疑,但是,以前的生产骨干,如班组长,必须挖过来。” 徐春山的这个建议,受到魏盛发赞赏,“这个建议好!把生产骨干挖过来,普通操作工,可以面向社会招聘,稍加培训就可以上岗。不过,以前的生产骨干都有谁呢?我估计你们三个也不知道,看来我还得跟老钱沟通。” 魏盛发虽然不会管理,但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混日子这帮人,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就徐春山和魏光明以及蓝伟这哥仨,都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一伙的。他们三个原本是魏盛发在社会上的小兄弟,十几年前被魏盛发带进企业当工人,因为从不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又不服管束,生产部门只能像送瘟神一样,把他们送回厂部,魏盛发又把他们安排到厂部机关科室,他们三个对科室工作一窍不通,除了整天乱串,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 魏盛发本来打算让徐春山等人,去四通集团招募以前在盛发稀土公司的生产骨干,考虑到这三个家伙都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方面害怕他们走漏消息,另外担心他们三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吓退被招募的职工,魏盛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奈之下,魏盛发还得找老钱商量,毕竟老钱曾经主管生产,非常了解生产一线的情况,加上老钱为人比较忠厚,一线职工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偷偷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毕竟属于违规行为,老钱也建议尽量封锁消息,根据他掌握的情况,他列出了几名生产骨干的名单,魏盛发让他给名单上的人打电话,就说有事商量,请他们晚上在一家酒店见面。 当晚五点半左右,老钱邀请的几名职工几乎同时到达预定酒店,几人进门后,不仅看见老钱在座,他们熟悉的老板魏盛发也在场,几位职工以为走错了房间,迟疑地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走。 老钱起身招呼道:“就是这里,你们快进来。” 魏盛发也跟几位职工打招呼,“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 几位职工局促不安地往里走了几步,却没敢坐下来,因为在他们印象中,能跟魏盛发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不是他的亲朋好友,就是他在社会上的哥们,或者什么大领导,他们作为生产一线的普通职工,哪有资格跟魏总坐在一桌呀! “你们今天是魏总邀请的客人,都请坐下吧。”老钱再次招呼道。 “魏总邀请的客人?”几位职工以为自己听错了,相互看了看,表情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魏盛发邀请,以前在他的企业打工,从来没被他正眼看过,现在魏盛发不是他们的老板了,反倒成了他的座上宾,这反差也太大了! ------------ 第58章 难言之隐 既然成了魏盛发邀请的客人,几位职工不再犹豫,他们在魏盛发和老钱对面坐下来。 这是一张供十人就餐的大桌,来了六位职工,加上魏盛发和老钱,一共只有八位客人,魏盛发跟老钱挨着,他们两边分别空着一把椅子,六位职工跟他们之间自然形成了分界,为了拉近跟几位职工的关系,老钱招呼对面的两位职工:“万师傅,你往这边挪一下,坐到魏总旁边,蒋师傅,你坐到我旁边来。” 被称为万师傅的职工,是位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在以前的盛发稀土公司负责设备调试与维修,蒋师傅也是一位中年人,他在以前的盛发稀土公司负责工艺技术,其他四位职工稍微年轻一些,都是以前盛发稀土公司的班组长。 万师傅显得有点难为情,“坐哪个位置都不耽误喝酒吃菜,我就坐这里吧。” 蒋师傅跟老钱似乎更随便,“钱主任,你是公司领导,我只是个普通职工,跟你挨得太近,我有点不习惯,怕影响喝酒吃菜。” 为了表达诚意,魏盛发站起身来,亲自向老万和老蒋发出邀请,“两位师傅,你们挪过来吧,服务员等着上菜呢。” 两位老师傅相互看了看,“好吧,尊敬不如从命,谢谢领导。” 宾主入座后,服务员开始上菜,并给每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魏盛发首先举杯,“各位师傅,从盛发稀土公司开始,咱们算得上是多年的同事,今天有幸聚到一起,我敬大家!” 魏盛发突然请这几位职工喝酒,已经让他们觉得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能在这么高档的酒店请客,而且对他们如此客气,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想知道魏盛发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但谁也不好主动打听,只能等待魏盛发自己说出来。 一杯酒下肚,老钱提醒道:“魏总,趁大家还清醒,把你的计划跟他们说说吧?” 因为喝了点酒,魏盛发有些激动,他把自己退出永辉公司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随后谈了自己下一步计划,“成立稀土贸易公司,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恢复以前的盛发稀土公司。今天把你们几位骨干请来,是想跟你们交个实底,并希望你们回来,跟我一起搞咱们的老本行。” 老钱叮嘱道:“这件事现在还处于筹备阶段,不管将来你们做出什么决定,都希望大家对外保密,不要向任何人走漏消息。” 老蒋师傅十分纳闷,“魏总,现在不是还在对稀土行业进行整治吗?这要是被发现,事情可就大了!” 老钱白了这位老同事一眼,“那还用你说?魏总的意思,咱们别对外声张,先在私底下干起来,只要规模做大了,往后就好办了。所以,我刚才叮嘱大家对外保密。” 老万师傅也觉得这件事情难以理解,“魏总已经退出了永辉公司,你要启动稀土生产线,需经过石云峰的同意,他能让你动用永辉公司的设备吗?” 魏盛发解释道:“只要大家帮我保密,咱们不仅可以动用那些设备,还能自由进出以前的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现场。这方面情况不用大家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对面一位曾经的班组长有些疑惑,“重启生产线,需要不少职工,当初的那些人,现在不是被抽调到稀土新材料项目去了,就是被安置到四通集团的其他岗位,即使我们这几个人全部顶上去,也不可能把生产线开起来,大量的操作工怎么解决?” “这是个现实问题,但魏总已经有所考虑,今天把你们几位请来,就是想跟大家商量,以你们几位为骨干,再从社会上招聘一些新人,操作工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老钱解释道。 那位班组长并不同意老钱的说法,“钱主任,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管生产那么多年,应该知道新手根本无法胜任岗位上的工作,就算你手把手培训十天半个月,也不能让他们单独顶岗,先别说新手能否保证产品质量,光是安全问题,你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一旦出现伤亡事故,那麻烦就大了!” “文师傅,”老钱知道提出问题的班长姓文,“你提到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重视的,但根据魏总现在的实际情况,只能以你们为骨干,从社会上招聘新人。为了保证安全生产,在开始阶段,因为培训新职工的原因,哪怕生产速度慢一点,也在所不惜。”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把以前那些职工找回来呢?以前生产线上的职工根本不需要培训,回来就能上岗,何必招聘新人?” 尽管这是魏盛发的难言之隐,也必须向这些生产骨干解释清楚,“刚才不是说了嘛,启动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目前需要对外保密,如果找回以前在生产线上那些职工,势必在四通集团形成批量辞职现象,将会引起他们人事部门的关注,如果传到石云峰那里,他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魏总这件事就办不成。” 老钱的解释让几位生产骨干终于明白,魏盛发这件事,主要想瞒住石云峰,但是,他还要使用永辉公司的设备和生产场地,这么难以想象的事,他是如何办到的? 因为生产骨干们不再有问题,魏盛发和老钱以为他们打消了所有顾虑,“大家放心,你们想象的难题都会得到解决,今天请你们相聚,主要想知道你们几个是否愿意回来?” 正式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酒桌上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除了有人端起茶杯喝水,好半天没有任何声响,即使老钱催促提醒,几位当事人也不说话。 气氛如此沉闷,魏盛发意识到几位生产骨干可能想得很复杂,“大家表个态,有什么顾虑或想法,不妨说出来。愿意回来更好,不愿意回来也无所谓,就当交个朋友嘛。” 想不到魏盛发说话也有不那么盛气凌人的时候,他的低姿态,让几位生产骨干有所放松,老万师傅为人厚道,说话一向直来直去,“魏总,我们曾经在你的企业打工,要说对稀土资源开采加工那摊业务没有一点感情,绝对是假话,但我们也理解政府部门的监管整治政策。如今你要重启生产线,按理说我们应该支持你,不过,毕竟这件事不符合政策规定,生产环境又不好,如果工资太低,恐怕没有多大吸引力。” 不出魏盛发所料,面前这些人主要考虑的还是经济收入,这让他感到很无语。其实,魏盛发这种人,总是不愿换位思考,他觉得自己请这些人喝酒,就是瞧得起他们,但他忘了,这些人出门在外,他们需要养家糊口,就凭他一顿酒,人家就得无条件为他卖命,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 第59章 最大心愿 这些曾经在魏盛发手下打工的生产骨干,经历了改制后的永辉公司,又在四通集团的岗位历练了一段时间,算是见过些世面了,面对魏盛发的利诱,他们有自己的主见,老万师傅的一席话,让魏盛发感到失望,他半天也没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老钱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天魏盛发跟他谈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的事,老钱也提出了工资待遇问题,他很理解几位生产骨干的关切,如果冒着违反政策的风险回来帮助魏盛发,而工资待遇却不如四通集团,除非亲朋好友,没有人愿意干那样的傻事。 因为对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魏盛发不敢在工资待遇方面承诺太多,但现实情况明摆着,如果工资待遇低于四通集团,就没有人愿意回来帮他,尽管魏盛发曾经在这些人面前高高在上,毕竟时过境迁,现在不是他一言九鼎的时候了,这些人有权维护自己的利益。 以老钱对这些职工的了解,如果双方继续僵持,这顿酒就喝不下去了,以老万和老蒋为首的这些生产骨干完全有可能起身离去,往后的事情就无从谈起。老钱出面打圆场,“魏总,各位师傅,我认为你们双方今天第一次接触,还没到谈具体细节的时候,工资待遇的事,下一步再谈也不晚。” 魏盛发觉得老钱的建议是个台阶,便借此打破僵局,“也好,今天见面只是初步接触,工资待遇等细节以后再谈。” 老蒋跟老万两位师傅相互交换了眼神,“今天可以不谈工资待遇,但我们也有个原则,在这边的工资待遇确定之前,我们不会在四通集团的现有岗位辞职。” 尽管双方的态度化解了刚才的尴尬局面,但酒是没法继续喝了,菜也索然无味,几位职工同时起身告辞,魏盛发也没过分挽留。职工们走后,魏盛发跟老钱留了下来,他俩坐在原位,老钱感慨道:“几年不在一起共事,这些人现在不好说话了!” 魏盛发鄙夷地笑了一下,“这些人见我现在不行了,跟我讨价还价,想当初在盛发公司打工的时候,他们像狗一样,见了我就摇头摆尾,千方百计讨好我,时世真是变了!” “魏总,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还有刚才桌上的气氛,我觉得如果工资待遇达不到要求,他们可能不会回来帮你。”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开始阶段尽是投入,几乎没有产出,我拿什么给他们高工资呀?这些家伙唯利是图,只知道往钱眼里钻,全然不顾以往的交情。”魏盛发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真不知道是对现实的讽刺,还是现实对他的讽刺。 看见魏盛发这副无奈的样子,老钱劝他知难而退,“魏总,你现在经营着稀土贸易公司,虽然赚不了大钱,起码比我们好过数百上千倍,何必要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业务呢?不仅担着巨大风险,还要挖空心思瞒着石云峰,除此之外,操作工人也不好找,你还要低声下气央求以前那些给你打工的人,面子上难堪。如果放弃这件事,你会活得多潇洒呀!” 魏盛发摇头笑了笑,“事情要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关键是我的盛发稀土公司没有了,那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我想把它恢复起来,了却我的最大心愿;其次,为了做这件事,我在石云峰那里花了三十万,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我必须演完那出戏。所以,刚才没有跟那几个家伙翻脸。” 老钱点了点头,“看来,刚才你为自己留了余地。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魏盛发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阵才说:“该你做的准备工作,你按计划准备,现在最棘手的事,是对刚才这几个人的招募,他们的问题在于高薪。钱主任,你觉得只招募老万和老蒋两个人行不行?这样可以节省一部分资金,班组长可以重新培养嘛。” “行与不行不在于我认为怎么样,你看刚才他们的举动,几个人同时起身都走了,我觉得他们几个好像愿意共进退,要回来都回来,不回来都不回来。” 魏盛发赞同道:“我也注意到了,是有这个情况。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几个不就是要求工资高点吗?真要豁出去了,这倒不是完全解决不了的问题,刚才当着他们,我也只是想让他们做点让步,如果对方太看重薪水,我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 “要是你有这个思想准备,事情就好办多了。” ...... 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魏盛发委托劳务机构在社会上招聘了八十名农民工,老万和老蒋等六人也在四通集团有关分公司办妥了辞职手续,老蒋培训新职工的同时,老万带着四名班组长,开始了设备检修。 十天以后,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礼花鞭炮,魏盛发利用永辉公司的设备,重新启动了稀土资源加工生产线。当然,由于人力物力限制,只开启了一条生产线。 为了不被发现,除了生产线的职工全是自己人,生产场地的门卫和仓储运输人员,都换成了魏盛发的亲信。徐春山等不务正业的闲散人员,被魏盛发安排去打听和跟踪稀土督察大队的行踪。 在魏盛发偷偷重启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的同时,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二期工程顺利投产,成为国内规模靠前的烧结稀土永磁体生产企业,为四通集团新的经济增长点。 合作伙伴盛凯金属研究所唐新民团队,一边继续深耕烧结稀土永磁体加工制造技术,一边扩大稀土新材料领域的研究范围,从去年开始,他们就瞄准了粘结稀土永磁体这种新型材料。 粘结稀土永磁材料,具有精度高、形状复杂、一致性好以及原料利用率高等优点,广泛应用于信息产业、办公自动化、消费电子、家用电器和汽车等高新技术领域。 绝大多数粘结稀土永磁体,以多级充磁圆环的形式,应用于各类精密稀土永磁电机,成为烧结永磁材料一个非常重要的补充。 一直以来,硬盘和光盘主轴电机,是各向同性粘结稀土永磁体最主要的应用领域,但随着固态硬盘价格的大幅度下降,以及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的迅猛增长,硬盘和光盘市场受到巨大冲击,特别是光盘市场衰减了将近一半。 海量储存服务器和大容量便携硬盘成为硬盘继续存在的理由,对硬盘驱动器磁体的性能、精度、温度耐受性等重要指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不断出现的新需求,不仅为稀土新材料提供了新的用途,扩展了市场空间,也对稀土新材料的制备加工技术,提出了不同以往的全新要求。 ------------ 第60章 寄予厚望 通过建设并运营烧结稀土永磁体的一二期工程,不仅为永辉公司打下了稀土材料的坚实基础,也让石云峰对稀土材料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看到唐新民团队送来的探索试验进展和文献简报,石云峰意识到,永辉公司下一步在稀土永磁材料的着力点,势必将粘结稀土永磁材料作为发展重点的一个分支。 根据唐新民团队的探索试验结果,进一步提升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性价比,将成为其主要挑战,高性能低价格的国产磁粉,将扮演重要角色,粘结磁体成型技术的发展也至关重要。 各向异性粘结稀土永磁体,是一个亟待开发的重要分支,此前国内外在这方面投入了不少资源,开发磁粉制备技术,改善磁粉的温度耐受性,但在磁体成型技术方面,取得的进展不太令人满意,严重阻碍了这类材料的应用推广。 接下来的研究开发和工业化生产,将围绕高性能、低价格磁粉和高性价比成型技术开展工作。 二期工程建成投产以来,永辉公司跟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合作更加广泛和深入,在唐新民的邀请下,石云峰也参与他们团队科研开发规划的制定,要开发新的稀土材料,唐新民团队需要购置先进的科研仪器设备,石云峰承诺由永辉公司出资。 不仅如此,永辉公司还定期选送年轻科技人员去盛凯金属研究所短期进修,在征得唐新民的同意后,石云峰在全集团公司范围选拔人才,把三名极具潜力的年轻科技人员送到唐新民团队,一边参与科研试验,一边进修,提高科技水平。 石云峰认为,随着新需求的不断出现,稀土材料作为用途十分广泛的新材料,其发展潜力不可想象,就怕对市场前景或产品周期看法不一样,跟合作伙伴一旦产生分歧,永辉公司将有可能陷入被动,如果新产品新技术完全依赖合作伙伴,后果不堪设想。 石云峰历来重视技术开发,早就在四通集团建立了技术中心,为了避免出现被动局面,石云峰很想在四通集团技术中心,组建一个完全属于本公司的稀土新材料开发试验室。 虽然这种设想从跟盛凯金属研究所开始合作就有了,但那时石云峰还不了解稀土新材料的诸多特性,对该领域的前景知之甚少,加之跟魏盛发的对赌,需要尽快拿出结果来,就只好完全依赖合作伙伴的研发成果。 凭借其本科物理系的学历背景,随着烧结稀土永磁材料一二期工程在永辉公司建成投产,石云峰对稀土材料领域有了全面认识和全新的了解,他现在迫切希望在四通集团技术中心,尽快组建一个稀土材料试验室。 石云峰对选送到唐新民团队进修学习的三人小组寄予厚望,即将组建的稀土材料试验室,将以这三人为基本成员,再招聘几名冶金材料专业的毕业生,即可满足试验室的人力资源需要。 但是,任何事情都需要领头人,石云峰作为四通集团和永辉公司董事长,除了将来在科研开发方向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他既不可能也没有时间亲自参与试验室的具体工作。 为了物色一名稀土材料试验室负责人,趁进修学习三人组回来休假的机会,石云峰把他们召集到自己办公室,他要跟这三名年轻科技人员进行一次面对面交谈,也可以叫面试,交谈内容主要是对稀土材料的认识和主要发展方向,以及永辉公司在近中远期应该关注的重点领域。 受董事长的亲自邀请,跟董事长面对面交流,三位年轻人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显得局促不安。为了消除他们的拘谨,石云峰让他们分别坐在茶几的东南西三面的沙发上,他还拿出一次性纸杯放在他们面前,“不知道你们喜欢喝茶还是白开水,旁边是饮水机,喜欢喝茶的,茶叶在这里,放多放少自己决定。”然后,他拉把椅子坐到茶几北面。 石云峰的平易近人和随和,拉近了跟三位年轻人的距离。交流开始后,他首先询问三位年轻人的进修学习情况,“在盛凯金属研究所试验室工作了一年左右,大家有什么收获?能谈谈你们的体会吗?” 坐在东面沙发上的年轻人名叫庞辉,二十八九的年龄,虽然留着板寸头,却不失斯文,他第一个发言,“要说在盛凯金属研究所工作这一年多的最大收获,当然是见识了稀土材料的研制过程,毕竟跟我们四通集团现有产业属于不同的行业,我的体会是稀土新材料的研制,其试验方法比较独特。” 坐在西面和南面的两位年轻人,相继谈了自己的收获和体会。 石云峰点了点头,提了一个试探性问题,“据我所知,你们三位虽然学的不是金属材料专业,但所学专业与此相近,而且都毕业于非常不错的高校,此前又在四通集团技术中心工作过一段时间,通过这一年在唐新民团队试验室的工作和学习,如果让你们独自进行某种稀土新材料的研制开发,我是说如果,你们是否有信心承担这样的科研任务?” 三位年轻人相互看了看,坐在西面沙发,名叫常新远的年轻人首先发言,“尽管专业不同,但科研开发的程序和方法是基本一致的,我学的是非金属材料专业,通过在唐老师他们试验室这一年多的工作学习,跟我所学的专业比较,我认为稀土新材料的研制开发,也就是试验条件和仪器设备不一样,以及材料性能测试方法和手段有区别,试验过程大同小异。” 庞辉赞同道:“我的看法也差不多。” “那就是说,你们有能力独自承担研发稀土新材料的科研任务?”石云峰想得到明确无误的回答。 话音刚落,坐在南面名叫董海文的年轻人脱口而出,“我认为可以,也许因为经验不够丰富,研发过程中有可能走弯路,但这件事情本身难不倒我们。” 这种信心十足的话,让石云峰备受鼓舞,“好!把你们的基础知识跟这一年的实践结合起来,我也认为你们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至于走弯路,我同意海文的观点,因为经验不足,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现波折,只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并保持继续前进的势头,就算成功了一半,这笔学费我们交得起!” 三位年轻人还谈到现在的科研环境,只要不涉及专利侵权和保密行业,稀土材料有大量的基础研究文献可供参考,为应用研究提供了有利条件。 通过这番对谈,让石云峰对三位年轻人的科研能力有了信心,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科技人员,尤其是项目负责人或课题带头人,光会做试验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对所在行业具有前瞻判断能力,才能在科研开发工作中有所作为。 ------------ 第61章 嗅觉灵敏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石云峰让三位年轻人谈一谈各自对稀土材料的认识和主要发展方向,以及永辉公司在近中远期应该关注的重点领域。 这类问题,往往能考察一名科技人员的知识面和对自己所在行业的了解程度,以及对行业发展作出前瞻性判断的能力。如果一名科技人员只知道做试验,哪怕他的试验技术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都不错,如果他对这些问题漠不关心或知之甚少,说明他只适合做具体工作,不具备领导科研工作的能力。 一名优秀的科研工作管理人员,既要有很好的试验技能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又要对本行业的技术前沿和发展趋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还要具备有针对地提供自己对行业发展建议的能力。 石云峰提出的问题包括三个方面,要想回答这三方面问题,确实需要一番思考,三位年轻人低下了头,为了让他们放松,石云峰不仅没有催促,还起身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加了些开水。 过了五六分钟,常新远第一个抬起头来,谈了自己对这三方面问题的看法,他认为稀土材料是全新的领域,具有独特的性能,在许多特殊行业具有广泛的用途,稀土永磁材料是其主要发展方向,也是永辉公司近中远期应该关注的重点。 也许两人平时在一起的机会比较多,庞辉的看法跟常新远类似,只是对稀土材料的认识更加具体。 董海文最后发言,他赞同两位同僚的观点,但对稀土材料的认识更加深刻,他认为稀土材料的特殊性能,不仅可以发掘出新的用途,还可以利用某些特性,改变传统行业的运行方式。对于稀土材料的主要发展方向,董海文认为,除了深耕稀土永磁材料的制备成型技术和进一步提升产品性价比,对诸如稀土超磁致伸缩材料、稀土超导材料、稀土磁光材料、稀土磁致冷材料、稀土激光材料和稀土储氢材料等领域,也应该给予相当的关注。 至于永辉公司的近中远期目标,董海文认为,近中期应该做好稀土永磁材料的开发与规模化生产,中远期应该将着眼点放在稀土超磁致伸缩材料、稀土超导材料、稀土磁光材料、稀土磁致冷材料、稀土激光材料和稀土储氢材料等领域,从中挑选几种产品进行开发,并将其实现工业化生产,为稀土材料的应用开辟更加广阔的市场。 三位年轻人的发言,石云峰听得都很认真,但他最欣赏董海文的观点。石云峰认为,虽然三位年轻人的观点大多数都来自书刊上的文章,但前两位仅停留在表面,太过肤浅,董海文就不一样,他更加深刻和宽泛,而且有自己的见地,特别对永辉公司近中远期应该关注的重点,董海文的建议令人耳目一新,尽管其看法不一定准确,作为一名科研管理人员,在众说纷纭中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是非常可贵的特质。 通过近两个小时的对谈,石云峰对三位年轻人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快到中午时,他留下三人,跟他们在公司小食堂共进午餐,饭后临别时,鼓励他们珍惜最后半年的进修学习时间,积累更多的科研开发经验,祝他们早日学成归来。...... 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一二期工程,做的是不同类型的烧结稀土永磁体,石云峰想增加公司的产品种类,他对前段时间唐新民团队在研究简报中提到的粘结稀土永磁体很感兴趣,亲自跑到盛凯金属研究所,想跟唐新民面谈,他要实地了解唐新民团队在粘结稀土永磁体的研发,已经进展到何种程度。 石云峰跟盛凯金属研究所的几位领导已经非常熟悉,两个单位又是合作伙伴,为了避免惊动所领导,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迎来送往,石云峰决定不到所里去,免得碰到所领导,他在宾馆住下后,才跟唐新民打电话,请唐新民下班后到宾馆相见。 石云峰跟唐新民见面后,因为正是晚饭时间,他们来到宾馆旁边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三样热菜和一道凉菜,两人在角落的一张小桌旁面对面坐下来,边吃边聊。 两人已经非常了解,石云峰开门见山,谈了这次前来拜访的目的,“唐工,我想知道你们在粘结稀土永磁材料方面的研发进展,现在离工业化还有多远距离?” 唐新民笑了笑,“石总,你的嗅觉真灵敏,意识到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发展潜力,现在就想开始布局了?” “永辉公司在烧结永磁材料领域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往后只是发展壮大,根据你们的介绍和我的了解,我觉得下一步应该在粘结稀土永磁材料领域积蓄力量,甚至应该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唐新民点头赞同,据他介绍,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研发,主要分为磁粉和磁体制备两大部分,主导各向同性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磁粉,是快淬钕铁硼,即所谓的MQ磁粉。麦格昆磁公司不仅依靠强大的专利垄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市场份额,而且以成熟的技术绝对控制高性能磁粉的供应。 为了在专利失效后继续维护其市场地位,麦格昆磁公司在专利上又有新的布局,一方面从性能特征上保护高性能磁粉,将优良的剩磁和退磁特征列入权利要求,另一方面推出各类低成本产品,如易压缩成型磁粉,可在相同压强下制备更高密度的磁体,性能与高牌号相当,但磁粉成本更低。 另外,添加镧或铈的磁粉,性能虽不及传统产品,但磁粉成本大幅度降低,市场目标直指铁氧体替代,也是值得关注的品种。 唐新民的计划分三步进行,第一步主攻中低端磁粉,以便在麦格昆磁的后专利时代参与中低端市场竞争;在中低端市场站稳脚跟后,第二步涉足高性能磁粉的研制,同时进行第三步研发,也就是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制备成型技术。 根据唐新民汇报的情况,他们团队从去年就抽调技术力量开展第一步和第三步工作,并在中低端磁粉的研制方面取得了可喜进展,实验室样品的各项指标已经达到国内先进水平。 听到这里,石云峰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告诉唐新民,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准备将磁粉制备作为三期工程,他希望唐新民团队在完成后续试验的同时,尽快拿出工业化方案。 唐新民是个效率极高的科研团队带头人,他向石云峰承诺,两个月之内完成中低端磁粉制备的所有试验,并提供工业化设计所需的所有技术参数。 跟唐新民的这次交谈,坚定了石云峰增加稀土材料种类的决心,回到四通集团,他就吩咐有关人员进行市场调研,着重了解用于粘结稀土永磁体制备的低中高端磁粉的产销现状,同时调研粘结稀土永磁体的国内外需求状况。 ------------ 第62章 没有证据 与市场调研同时进行的工作,是稀土新材料项目三期工程的筹备,跟一二期工程完全不同,三期工程的任务是制备各向同性粘结稀土永磁材料的磁粉,其工艺和设备都很独特。 咨询过多家粉末冶金机械设备公司后,陆续有人主动上门找石云峰谈供货细节,供货商们不仅答应保证满足永辉公司的工艺要求,而且希望尽早签定供货协议,石云峰以竞标为由,已经打发走了四五家设备供应商的业务代表。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石云峰送走了一家粉末冶金机械设备公司的业务员,刚回到办公桌前,便听见一阵敲门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两位陌生人,没等石云峰说话,年纪稍大的中年人问道:“你是永辉公司的法人代表吗?” 石云峰看着对方,“没错,我就是永辉公司法人代表石云峰,请问你们两位——?” “我们是稀土督察大队的工作人员,有人举报永辉公司违规开采稀土资源,我们奉命前来调查,请你配合。” 石云峰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人举报我们公司违规开采稀土资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永辉公司现在的业务是生产稀土新材料,都好几年不跟稀土矿沾边了!” “以前的设备呢?” 石云峰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的稀土资源开采加工设备,都被我们当二手设备卖掉了,我们拿什么违规开采稀土资源?” 两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也是满腹疑惑,“是呀,设备都卖了,还怎么开采呢?可是,举报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必须下来调查。” 石云峰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这是你们的工作,接到举报当然要调查,我们愿意接受调查。问题是我们确实没有跟稀土矿沾边,这种事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这就怪了!”两位工作人员感到非常纳闷,“你们以前的生产场地在什么地方?可以去看看吗?” 石云峰把以前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场地告诉对方,“你们自己去查看?还是需要我们派人陪同?” 两位工作人员交换了眼神,“不要你们派人陪同,我们能找到你说那个地方。” 督察大队工作人员从四通集团办公楼出来,他们驱车前往永辉公司原来的生产场地,当他们的车来到一个岔路口,正要拐向永辉公司的旧生产车间时,他们肯定没注意到,路边有个骑摩托车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这个人就是魏盛发专门派来监视督察大队行踪的。 工作人员驱车往前走了五六千米,来到一个山沟的尽头,这里就是永辉公司以前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的生产基地。当他们下得车来,不仅见到大门上了锁,而且站在大门外可以看见整个厂区空无一人,厂区内几十米开外的车间窗户黑洞洞的,见不到一丝灯光。 两人正在大门外徘徊之际,从传达室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主动上前询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到这里找谁?” 工作人员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中年人把嘴一撇,“谁吃饱了撑的?举报这里违规生产?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车间电都断了,怎么生产?” “老师傅,你能让我们进厂区看看吗?” “一个人都没有,厂区有什么可看的?要看厂区,站在大门外也看得见呀。再说,除了传达室,我没有其他钥匙,你们也进不去大门。” 厂区一片冷清,确实看不出生产的迹象,又进不了大门,两位工作人员钻进车里,掉头离开了。 过了几天,稀土督察大队再次接到举报,内容跟上次完全一样,因为上次去永辉公司的旧厂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督察大队工作人员这次前往永辉公司位于开发区的生产基地,他们怀疑这里有问题。 两位工作人员见到主管生产的吴经理后,同样亮明身份说明来意,“我们要去你们的生产车间看看。” “我们的两个车间都在生产稀土新材料,跟你们接到的举报没有任何关系。”吴经理解释道。 督察人员态度坚决,“你不要跟我们解释,我们要亲自去看,眼见为实。请带路吧。” 吴经理只好在前面带路,领着督察人员从一车间到二车间,挨个岗位查看,督察人员不明白的地方,他还要耐心解释。 因为查看得很仔细,这一圈下来用了一个多小时,从二车间出来后,吴经理坦然道:“怎么样,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吧?这里是生产稀土材料的车间,怎么会有稀土矿呢?” 两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看,“是啊,这里没有什么问题,可举报人言之凿凿,证据在哪儿呢?不行的话,还得去找他们的老板,他的企业被举报,他就得负责。” 因为已经见过一面,当两位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石云峰并不陌生,却略感诧异,“怎么,又接到举报了?” “石总,还真让你猜对了。没错,不接到举报,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还是上次举报的事情,你看怎么办吧。” 石云峰两手一摊,“你们不是查看了嘛,找到证据没有?只要有证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没有证据,我也没办法。” “石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接到举报,就得下来调查,即使恶意举报,也不能置之不理。你能不能回忆一下,举报人抓住你们不放,你们是不是得罪了谁?只要找到这个人,我们把事情搞清楚,以后就相安无事了。” 石云峰想了想,“四通集团或永辉公司既不拖欠职工工资,也不拖欠供应商货款,这么大的企业,跟外界小摩擦难以避免,但我想不起来跟谁有深仇大恨,谁能跟我们纠缠不休呢?” 既没找到证据,又觉得石云峰是个正派人,两位执法人员提醒石云峰,如果跟什么人有过节,最好主动上门化解,免得对方没完没了地纠缠。 督察人员离开后,石云峰坐在椅子上回味他们的忠告,这些年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人很多,但跟稀土资源有关的,只有永辉公司的人,一般职工只要不拖欠他们的工资,就没人跟老板过不去,自从石云峰全面接管永辉公司后,哪怕在文化培训期间,他也没有拖欠职工一分钱工资,一般职工不可能搞这种恶作剧。 在永辉公司真正跟石云峰有利益冲突的人,只有魏盛发,但两人的矛盾在后期也基本化解,尤其前段时间魏盛发还主动登门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在拉走设备之前,就支付了三十万设备款,这些举动说明,魏盛发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石云峰心乱如麻,他实在想不起跟谁存在不曾化解的过节,就在这时,集团公司主管水电气的动力部门工作人员,送来近两个月各分公司的电费收据让他签字入账,其中永辉公司的用电量引起了石云峰的注意。 ------------ 第63章 难道是巧合 现在的永辉公司分为新旧两个厂区,新厂区生产稀土新材料,位于开发区,旧厂区就是原来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的地方,位于离城区十几公里的山沟里,为了便于核算成本,每个月的用电量是各分公司单独统计的。 旧厂区一直处于停产状态,用电量很少,跟新厂区的用电量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自从稀土新材料一二期工程投产以来,集团公司动力管理部门主要关注新厂区的用电量,两个月才去老厂区抄一次表,电费单上的数字,是他们昨天去老厂区抄来的。 看着单据上的数字,石云峰感到疑惑不解,向工作人员问了一句,“永辉公司老厂区那边的用电量,你们确定没搞错?” 工作人员被问懵了,“搞错?石总,你觉得我们把数字抄错了?抄表都是两个人,应该不会错吧。” 石云峰不置可否,“这样吧,你们动力部门不是配有公车嘛,为了把数字弄准确,你们开车再跑一趟,去永辉公司老厂区核实一下,回来后把情况告诉我。” 尽管不解其意,但董事长发话了,工作人员不得不执行,他叫上另一名同事一同前往,来回用了一个小时,把核实的情况向石云峰作了汇报,石云峰点了点头,“好啦,没你的事了。” 石云峰想不明白的是,永辉公司老厂区一直处于停产状态,从上个月起,用电量怎么突然增加了这么多?难道有人偷电?从数字上看,被偷的电量还不少。偷这么多电,不但要拉线,而且线缆容量小了都不行,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电缆接到永辉公司的电路上? 拨通了行政副总黄骁勇的电话,石云峰让他过来一趟,有件事情要跟他商量。 几分钟后,黄骁勇推门进来,“石总,有什么事?” 石云峰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我怀疑有人偷电,但这么大的用电量,应该有明显的单独接线。” 黄骁勇心领神会,“我带上动力部门的人,顺着线路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当天下午,黄骁勇带着三名动力部门工作人员,顺着外线接线处往厂区查找,直到厂区配电室,也没发现可疑之处。 在黄骁勇等人巡查线路的时候,魏盛发布置放哨的人,早就把消息传到了车间,当班人员马上停止一切操作,并切断电源。 听了黄骁勇汇报的线路巡查情况,石云峰更加疑惑,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黄骁勇探讨,“这两个月不仅老厂区用电量突然增加这么多,还屡次被举报,说永辉公司违规开采稀土资源,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难道是巧合?还是存在某种联系?” “开采加工稀土资源需要启动机器设备,启动机器设备必然需要用电,”黄骁勇想了想,“我觉得这两件事不是巧合。” “可是,督察大队工作人员曾亲自去旧厂区查看过,却什么也没发现呀!”石云峰感到非常纳闷。 “要不,我再去旧厂区看看?”黄骁勇分管全公司的行政事务,这类事情正是他的分管范围,他应该主动承担起责任。 “也好,你亲自去看看,如果没啥事,也就放心了。” 黄骁勇带着保卫科的三名员工向永辉公司旧厂区驶去,在他们的车途经岔路口时,再次看见一名骑摩托车的人在路口徘徊,但他并没在意,他们到达生产区大门口,大门是锁着的,黄骁勇让门卫把厂区大门和车间的门打开,门卫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大门和车间的钥匙都在魏总那里,他现在不在这里。” “哪个魏总?魏盛发早就离开永辉公司了,厂区大门和车间的钥匙怎么会在他手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去问公司领导。” 黄骁勇拨通了董事长办公室电话,他问魏盛发跟永辉公司究竟什么关系?石云峰向他解释,魏盛发主动帮助永辉公司处理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二手设备,这段时间不断有购买旧设备的客户想看货,魏盛发手里确实有旧厂区大门和生产车间的钥匙。 既进不去厂区,又进不了车间,黄骁勇只好掉头往回走,经过岔路口时,他再次想起了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快到集团公司办公大楼时,黄骁勇终于想起来,岔路口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很像跟他打过多次交道的黑胖子魏光明,不对呀,魏光明不是在四通集团轮胎分公司上班吗?上班时间,他跑到永辉公司老厂区那边的岔路口干什么去了? 回到办公室,黄骁勇被刚才的问题困扰着,魏光明上班时间不在岗位上,难道又旷工了?黄骁勇决定先把事情搞清楚,如果无故旷工,就是严重违反公司规章制度,这种行为必须受到处罚! 黄骁勇拨通了一个内部电话,“请问是炼胶车间二工段吗?” “是的,请问你找谁?” “我是黄骁勇,我想问一下,你们工段三班的魏光明,今天当不当班?” “黄总,你还不知道吗?魏光明早在两个月前就辞职了,同时辞职的,还有那个整天跟他混在一起的蓝伟。” “是吗?”黄骁勇感到很吃惊,“你知不知道他们辞职后干什么去了?” “黄总,我跟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们辞职后的去向,我是既不关心也不知道。” 结束跟二工段的通话,黄骁勇又把电话打到公司人事部门,他让工作人员帮他查找两个月前后从公司辞职的人员,因为相关资料都保存在电脑里,人事部门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名单打印出来,送到黄骁勇办公室。 一看名单上这七八个人,黄骁勇都有印象,全是永辉公司剩余人员分派过来的,可他们为什么在两个月前后几乎同时辞职呢?这让黄骁勇陷入了更大的困惑。 联系到永辉公司被举报和用电量突然出现大幅度增加,黄骁勇把他发现的情况及时向石云峰作了汇报,两人都认为这些事件的幕后,也许有人在操纵,但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也不敢贸然断言什么。 黄骁勇曾在武警某部服役四年,至今仍有军人的气质,他主动请求:“这几天晚上,我带几个人去永辉公司旧厂区侦察一下。” 石云峰同意这么做,但叮嘱黄骁勇注意安全,尽量把事情做得隐蔽点,不要让魏盛发知道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第一天晚上十一点多,第二天晚上十二点过,第三天晚上凌晨一点左右,一连三天晚上在不同的时段,黄骁勇带着三名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前往永辉公司旧厂区,虽然没能进大门,但在厂区外也可发现,厂区内漆黑一片,既没听见任何机器开动的声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眼前这幅景象,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有人在这里干违法勾当。 ------------ 第64章 也许搞错了 一连几个晚上没有任何发现,并不是魏盛发那帮人故意提防,而是他们晚上根本就没有生产,黄骁勇等人自然就一无所获了,但这让石云峰更加困惑,联系到两个月前辞职的那几个人,都是原盛发公司的生产骨干,石云峰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他建议黄骁勇调查那几个人辞职后的去向。 虽然没有说出来,黄骁勇也觉得魏盛发跟那几个辞职的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他赞同石云峰的建议,认为只要找到他们辞职后的去向,也许就水落石出了。 但是,除了以前在文化培训期间跟那些人接触过几次,黄骁勇跟他们没有任何交往,要找到他们辞职后的去向谈何容易? 好在文化培训期间,黄骁勇跟永辉公司的员工们相处了两年多,虽然跟他们不算太熟悉,起码见了面都认识。黄骁勇想了一个笨办法,他把两个月前同时辞职那些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拿去让永辉公司的职工辨认,尽管徐春山等人在一线职工中没有朋友,谁也不会在乎他们怎么样,但几位班组长曾跟这些职工长期在一个班组工作,总会有人跟那些班组长有交情。 黄骁勇来到轮胎分公司第三车间,这里安置了二三十名从永辉公司分派过来的职工,他拿出名单让这些职工辨认,问他们有谁跟名单上的人比较熟悉。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职工看过名单后,小心翼翼地问:“黄总,我跟这里面的文连生比较熟,他以前是我们班组的领导,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黄骁勇当然不能说实话,“他们两个月前不是辞职了嘛,有些手续还没办完,但他们当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现在集团公司找不到他们,你知道这位文连生从这里辞职后,现在在干什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自从他辞职后,我就没跟他见过面,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但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太好了!请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写在这上面。” 拿着文连生的电话号码和住址,黄骁勇考虑如何利用这两条信息,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找到他现在的去向。无论直接打电话约文连生见面,还是去他家里,对方都不一定说实话,看来,还得采用更笨的办法,才能发现蛛丝马迹。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黄骁勇没吃早饭就开车出门了,他把车停在文连生家进出必经的路口,七点左右,见文连生骑着摩托车从楼群里出来,黄骁勇跟了上去,跟文连生保持三五十米的距离,出了城区,文连生往郊区的一条大道驶去,黄骁勇在后面跟着,往前行驶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一个岔路口,黄骁勇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他想看看文连生的摩托车往哪个方向拐,慢慢尾随在后面,过了一两分钟,他发现前面的摩托车拐向了右边的小路,那不正是通往永辉公司旧厂区的道路吗? 这里原本只有通往山沟的一条人行便道,当年乡镇在山沟里建稀土开采加工厂,才修了这条双向两车道小路,后来魏盛发把那家乡镇企业弄到自己名下,包括再后来成为永辉公司的生产厂区,企业的主人变了又变,这条小路还是老样子。 黄骁勇知道,山沟里除了永辉公司的旧厂区,没有其他单位,文连生一大早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要去干什么?黄骁勇刚想开车跟上去看个究竟,却从后视镜里发现,后面陆陆续续上来不少骑摩托车的人,而且速度都很快,离他不远的几辆摩托车,迅速从他旁边超过。 意识到情况异常,黄骁勇没有往右拐上小路去追文连生,而是直接顺着大道往前开了二三百米,然后把车掉过头来停在路边,他从远处看见好几十人骑着摩托车,往那个方向去了。 七点半以后,再也没见到人影,黄骁勇想跟过去看看老厂区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开车快到岔路口的时候,从旧厂区方向驶来一辆摩托车,那人在岔路口停下来,在路边徘徊,距离近了才看清楚,这不就是那个光头蓝伟吗?好像正在打电话,这小子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黄骁勇停住车,想下车问个究竟,没想到对方主动走过来跟他打招呼,“这不是黄助理吗?你这是干啥来了?” 黄骁勇看了看对方,“我还想问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这儿等个朋友,黄助理,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找以前永辉公司的文连生,你见到他了吗?”黄骁勇试探道。 “文连生?就是那个生产车间的班组长?以前在四通集团那边,还偶尔能见到,自从辞职以后,从来没见过他。” 一听这话,黄骁勇就知道对方明显在撒谎,他不想跟蓝伟在这儿浪费时间,便上车往老厂区方向驶去。 蓝伟早就把电话打到车间和传达室了,黄骁勇驱车来到厂区门口,见大门紧锁,厂区内仍然见不到人影,门卫对他重复前几次说过的话,黄骁勇仍然进不了厂区。 明明亲眼看见好几十个人往这个方向来了,到了跟前却一个人也没见着,黄骁勇认为那些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一定就在这里,但他没法强行闯入厂区,决定回去跟石云峰商量对策。 回到四通集团办公驻地,黄骁勇准备先向石云峰汇报见到的情况,当他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见魏盛发也在这里,而且跟石云峰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两人似乎谈得很投机,黄骁勇带着疑惑退了出来,打算等魏盛发离开后,再向董事长汇报。 过了一个多小时,黄骁勇再次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进门便问:“石总,魏盛发走了?他来找你干什么?” “你先坐,”石云峰示意黄骁勇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魏盛发把永辉公司那些旧设备都帮咱们卖了,他还要租赁旧厂区做仓库,刚才跟我把价格都谈妥了。虽然永辉公司现在做稀土新材料,不做稀土资源开采加工业务了,但旧厂区那些设备毕竟是公司的资产,如果一直闲置在那里,用不了几年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对公司将造成几百万损失,魏盛发帮公司把那些设备卖出去,尽管价格只有原值的一半左右,总可以挽回一些损失。另外,旧厂区离城区近二十公里,即使设备处理了,公司也要派人护厂,魏盛发租赁过去,倒省得咱们操心了。” 听了石云峰这番话,黄骁勇觉得自己早上看到的情况,也许搞错了,说不定那些人正是魏盛发找去拆卸设备的工人,文连生当年是车间的班组长,魏盛发找他帮忙拆解生产线上的设备,完全说得过去,至于前两天和今天早上在岔路口看见了魏光明和蓝伟,那俩小子都是魏盛发的跟屁虫,他们帮助魏盛发跑腿,也属正常现象。 ------------ 第65章 物归原主 黄骁勇的沉默,让石云峰感到奇怪,“你来找我,没有什么事情要谈吗?打听到辞职那几个员工的去向没有?” “本来我要向你汇报了解到的情况,既然你跟魏盛发谈得很好,我就没啥可说的了。” 石云峰不解地问:“我跟魏盛发商谈的事情,跟你要谈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呢?” 黄骁勇把早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那正是每天的上班时间,联想到近两个月用电量突然增加,还有稀土督察大队接到的举报,我怀疑早上看到的那些人,是去老厂区的车间做某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既然魏盛发帮助永辉公司把老厂区的设备都卖了,那些人即使去上班,也可能是魏盛发请去拆卸设备的,所以,我的怀疑就没有根据了。” 听了这番话,石云峰并没有急于表态,考虑一阵后,他表示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什么情况发生。 实际上,此后的一段时间,一切平安无事,就连永辉公司老厂区的电费,石云峰都不知道了,因为老厂区租赁给魏盛发的公司做仓库,那里发生的所有费用,都跟永辉公司无关。 过了不到三个月,魏盛发再次到石云峰的办公室拜访,这一次他不仅付清了倒卖永辉公司旧设备拖欠的五十万设备款,还向石云峰提出了一个请求,他想把永辉公司的旧厂区买下来。 “这——”因为事情太突然,以至于石云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魏总,你怎么会提这种要求?” “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做得越来越大,你们今后永远都不可能接触稀土资源了,现在连设备都卖了,还留着那个远在山沟里的旧厂区有什么用呢?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做稀土贸易,价格合适的时候需要囤积很多资源,你们留着那个地方还要牵涉一定的精力,那个地方对我们公司用处很大,卖给我们,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的事。”魏盛发说得头头是道。 “话虽如此,但我得想想,永辉公司毕竟还有三位小股东,我不能独断,说啥也得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石云峰想用这个理由暂时搪塞一下。 “石总,你就别敷衍了,谁不知道你们四通集团在永辉公司占了90%的股份,你们是绝对的控股股东,这么一件小事,还用跟几位小股东商量?我看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当年我还在永辉公司的时候,你的魄力可比现在大多了。” “魏总,你这人总是缺少人文情怀,三位小股东虽然占的股份不多,但他们毕竟是股东,当初他们跟我同时进入永辉公司,可谓志同道合,算起来公司在我们手中也有五六年了,我们对永辉公司是有感情的,现在要出售老厂区,总得跟他们打个招呼。” 魏盛发苦笑了一下,“石总,当年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客气呀!” 石云峰知道对方的意思,但他不同意魏盛发的说法,“你别搞错了,当年我跟你,和现在我跟三位小股东,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当年你跟我有对赌协议,愿赌服输,即使后来你的股份降低了,成为第二大股东,我也没把你怎么样,是你自愿跟我交换股权,直到从永辉公司全身而退,我觉得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魏盛发自知理亏,摆了摆手,“好啦,对得起对不起都已经成为过去,咱们不提了,现在商讨我那个请求,石总,先别管三位小股东的意见,站在你的立场,你是否愿意把旧厂区卖给我?” 石云峰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现在租赁给你,又没耽误你使用,至于这么着急吗?” “石总有所不知,最近我们要进几百吨货,如果你把旧厂区卖给我,在雨季到来之前我想翻修一下仓库,还有腾空出来的车间,如果你不卖,我就只好另做打算了。” 旧厂区的地皮也是从当地政府租赁的,五十年使用期,从乡镇企业算起,已经过了近二十年,如果不算机器设备,地上物大多是乡镇企业时期的建筑,算起来值不了多少钱,说实话,凭四通集团现在的规模和实力,石云峰根本没把永辉公司旧厂区那点资产当回事。但他对魏盛发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主动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他才不愿跟魏盛发这种人打交道,从感情上讲,石云峰不是舍不得永辉公司旧厂区那点资产,而是不想把它们卖给魏盛发。 不过,旧厂区位于偏僻的山沟里,魏盛发买去做仓库,可谓物尽其用,换做别人,即使拱手相送,恐怕人家还嫌管理麻烦呢。把旧厂区全部处理掉,让永辉公司轻装前进,把所有精力全用来发展稀土新材料产业,对永辉公司有益无害。 想到这里,石云峰随意问了一句,“你愿意出多少钱?” 魏盛发喜出望外,“石总,你愿意出售旧厂区了?” “你们不是想买嘛,你得出个价呀。” “哦,对对对,”魏盛发没想到石云峰这么干脆,也感到有点突然,随口报了个价格。 石云峰对这个报价显然不满意,“魏总,你这简直就是白菜价嘛!你真以为永辉公司的旧厂区是卖不出去的烂白菜?被忘了,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不是诚心要买,现在就请你离开!” 石云峰的态度让魏盛发有点尴尬,“石总,别生气呀,这只是我出的价,你还没要价呢,如果双方的报价不一样,还可以商量嘛。” “再加三十万,否则免谈!”石云峰给出了报价。 魏盛发搓着自己的双手,“再加三十万,永辉公司旧厂区确实也值这个钱,不过石总,你这么高身价的大老板,就冲我帮永辉公司处理那些二手设备,从来没跟你要过跑腿费,你也不忍心跟我计较十万八万的吧?要不这样,我再加二十万,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定下来,你觉得如何?” 石云峰撇了撇嘴,“要没要跑腿费,你我心里都有数,你就别拿那件事跟我说理了。为了十万八万,确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跟你讨价还价,我也同意尽快把事情定下来,但我有个要求,事情一旦定下来,就得草签协议,我可没有时间跟你扯皮。” 魏盛发一听,这不是同意了吗?便高兴地说:“石总办事就是痛快,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石云峰历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定了的事,他从不拖沓,当即找来公司负责对外合作的工作人员,当场起草了永辉公司旧厂区转让协议,双方法人代表在协议上签字,四通集团还在协议上盖了单位公章。 自此以后,永辉公司老厂区又回到了魏盛发名下,算是物归原主,将来那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跟现在的永辉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 第66章 不是开玩笑 永辉公司旧厂区出售给魏盛发的公司后,石云峰不用再牵挂那些闲置资产,他除了把一部分精力用于四通集团的经营管理,其余精力都用来促进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开发与建设,这段时间不仅进行了稀土新材料项目三期工程的设备招标,还跟四通集团技术中心的负责人协商,准备在技术中心筹建稀土材料研发试验室。 这天上午八点多,石云峰正在会议室跟三期工程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商量下一步计划,集团公司办公室工作人员进来通知他,“石总,市里来人找你,我让他们在办公室等候。” 听说市里来人找他,石云峰以为有什么大事,他当即中断会议,马上回到自己办公室,见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年纪较轻的工作人员首先发问:“你就是永辉公司的法人代表?” “是的,我就是石云峰,请问你们是——?” 年纪较大的工作人员自我介绍,“我们是市稀土督察大队的工作人员,奉命对永辉公司违规开采稀土资源的错误行为进行查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什,什么?永辉公司违规开采稀土资源?两位领导,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们公司现在的业务是稀土新材料的加工生产,跟稀土资源没有丝毫关系,哪来的违规开采?”即使见多识广,听见这一消息,石云峰也感到无比震惊,甚至有点情绪失控。 “你激动什么呀?实话告诉你吧,督察大队接到举报,稽查人员已经去你们的旧厂区现场执法了,我们两个是专门过来给你送达处罚决定的,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能随便给企业开罚单吗?” 石云峰更觉得难以置信,“旧厂区?你是说永辉公司的旧厂区吗?我们不仅在几个月前就把用于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的设备卖掉了,为了省心,前段时间我们把整个旧厂区都卖给别人做仓库了,凭什么处罚我们?” 年轻工作人员不无调侃地说:“可事实是督察大队接到举报,稽查队的执法人员赶到那里,你们违规生产的行为被执法人员抓了现行,眼见为实,你需要去现场看看吗?” 石云峰彻底无语了,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把黄骁勇叫了过来,并把情况做了简单介绍,“这两位是督察大队工作人员,黄总,你能相信吗?他们说督察大队接到举报,说永辉公司旧厂区在违规开采加工稀土资源,执法人员去旧厂区抓了现行,他们俩是来给咱们送处罚通知的。” 黄骁勇也是一头雾水,“旧厂区不是已经卖给魏盛发了吗?而且设备都卖了,怎么违规生产呀?再说,那个地方已经不属于永辉公司所有,发生的情况跟咱们没有关系呀!” 年龄较大的工作人员不同意黄骁勇的说法,“现场情况跟你说的不一样,如果不信,我劝你们最好去现场看看。还有,这是处罚通知,请你们配合执行。”说完,把处罚通知放在石云峰的办公桌上,两人起身离开了。 石云峰拿起处罚通知看了一遍,然后递给黄骁勇,通知大意是永辉公司因违规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罚款两千万,并责令法人代表写出深刻检讨,在规定时间内,将罚款和检讨交到督察大队。 “什么?罚款两千万!这不是开玩笑吗?”看了处罚通知,黄骁勇惊呼道。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实实在在的处罚,咱们得认真对待,否则,这两千万罚款就跑不掉了。”冷静下来后,石云峰十分严肃地说。 “石总,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找熟人,花点钱,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石云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政府对整治稀土行业乱象有多重视,凡是违规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的行为,一旦发现,想通过关系免除处罚,根本不可能!因为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没有人敢网开一面。关键是这件事太蹊跷,咱们不仅把永辉公司旧厂区的稀土开采加工设备卖了,连旧厂区的场地都卖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再说,那里已经不归永辉公司管辖,任何情况都跟永辉公司无关,咱们为什么要花钱找关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黄骁勇点头赞同,“对对对,跟永辉公司没有关系,咱们没必要费那个心思。可处罚通知已经下达,如果置之不理,恐怕执法机构要强制执行啊!” “置之不理不是蔑视政府执法机构吗?绝对不能那么做,相反,咱们要认真应对,既不能无辜受罚,还要把事情弄清楚。”石云峰停下来想了想,“这样吧,你开车去旧厂区那边走一趟,现场了解一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骁勇说走就走,当他驱车前往旧厂区,途径岔路口时,再也没见到在这里放哨的人,到了旧厂区外,见大门开着,有三辆公务用车停在厂区的空地上,车间外还三三两两地站着二三十人。 把车停在大门外的路边,黄骁勇下到车外,看见那个门卫,他想过去打听情况,那门卫却故意躲开了。 进入厂区,除了几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穿着工作服,黄骁勇随便瞟了一眼,却没有认识的。再往里面走了二三十米,他看见三个穿制服的人,正在跟两名工人交谈,定睛一看,那两名工人一个是永辉公司原来的生产部主任老钱,另一个年轻人,正是黄骁勇曾经在前段时间的一天早上开车跟踪过的班长文连生,他俩在这里干什么?执法人员为什么抓住他俩不放? 黄骁勇不动声色,悄悄来到跟前,见执法人员正在对老钱和文连生做询问笔录,遗憾的是,等他到跟前时,询问笔录已基本结束,他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询问结束后,老钱跟文连生正要转身离开,却同时看见了站在他们身后的黄骁勇,两人羞愧难当,满脸通红,“黄,黄助理,你怎么来了?” 黄骁勇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俩还要回车间上班吗?” 两人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同时低下了头,“上,上什么班呀,你不都看见了嘛。” “不回车间上班,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去?” “不知道,执法人员让我们等候通知,可能今天下午或明天还有事情要询问我们。” “快到中午了,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外面吃午饭。” 老钱跟文连生相互看了看,“这样行吗?” 黄骁勇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行的?执法人员也要回城里吃午饭,你们俩又不是这里的老板,最多算个证人,谁也不能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跟我出去吃午饭,下午我把你们送回来。” 老钱年龄较大,社会经验多点,他觉得黄骁勇说得在理,冤有头债有主,他跟文连生这些基层职工,都是为老板打工的,这里发生的事情,只要他们把知道的情况交代清楚,就赖不到他们头上。 ------------ 第67章 处心积虑 三人驱车来到城郊一家门面不大,生意却不错的饭店,在一张靠角落的餐桌旁坐下来,因为几个月前从四通集团辞职,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老钱跟文连生觉得心中有愧,他们显得非常拘谨,黄骁勇视而不见,他拿起菜单很快点好了菜品和主食。 因为谁也没喝酒,这顿饭不到半小时就吃完了,由于离上班时间还早,三人并不急于离开,而是继续坐下来喝水,黄骁勇从桌上的一个小盒里抽出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明知故问:“你们俩在老厂区干什么?刚才执法人员为什么找你们问话?” 老钱跟文连生相互看了一眼,哭丧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黄,黄助理,对不起,我们鬼迷心窍,我们错了。” 尽管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黄骁勇还是故作不解地说:“你们说的什么呀?简直是莫名其妙!什么鬼迷心窍?你们哪里错了?” “黄助理,都怪当初听信了魏盛发的花言巧语,我们才从四通集团辞职,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们没有脸面见你。” 黄骁勇继续装糊涂,“辞职就辞职吧,事情都过去了,还说它干啥?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们当初辞职,跟魏盛发有什么关系?你们现在做的事情,跟魏盛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嗨!说起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啊!”老钱把魏盛发第一次找他,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向黄骁勇说了一遍,遗漏的地方,文连生还做了补充。 虽然黄骁勇此前猜到了旧厂区发生的事情,跟魏盛发存在某种联系,听了老钱跟文连生的讲述,他还是感到非常吃惊,没想到魏盛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能想出这些招数! 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黄骁勇把老钱和文连生送回旧厂区,便开车往回走,他要把了解到的情况,尽快向石云峰汇报。 在石云峰办公室,隔着桌子,黄骁勇跟他面对面坐着,向他详细汇报了永辉公司老厂区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魏盛发跟那些事情的关系。 在听取黄骁勇汇报的过程中,石云峰面色凝重,但一句话也没说。听完汇报后,过了好一阵,石云峰才微微点头说道:“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魏盛发真是处心积虑啊!” 黄骁勇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重返旧厂区,重启生产线,魏盛发编造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的谎言,但他确实付了第一笔三十万设备款,对他这种嗜钱如命的人,也算下血本了。” 石云峰苦笑了一下,“如果是下棋的话,魏盛发这步棋走得非常精妙,为了让我相信他为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的谎言,甘愿拿出三十万,不仅成功取得我的信任,把处理剩余二手设备的事完全委托给他,而且还把我麻痹住了,让我在以后跟他的交往过程中,放松了对他的警惕性,可谓一箭双雕。魏盛发不可能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也许受了哪位高人指点,根据你的汇报,整个事情从一开始就充满算计,环环相扣,最终让旧厂区,也就是原来的盛发稀土公司,重新回到他的名下。” “其实,旧厂区回到魏盛发名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他毕竟是花钱通过合法手段得到的,关键是他以永辉公司的名义,用旧厂区违规从事稀土资源开采加工,性质就十分恶劣了!这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嫁祸于人吗?” 石云峰赞同黄骁勇的分析,但他非常自责,“不管怎么说,问题还是出在我这里,魏盛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非常清楚的,怎么他主动提出帮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我就相信了呢?如果说他第一次慷慨拿出三十万二手设备预付款麻痹了我,也不尽然,放在这么大的四通集团,区区三十万算不了什么,如果检讨自己的话,我觉得还是自己工作懈怠,把主要精力放在集团公司的管理和稀土新材料项目上,不愿对旧厂区的琐事花费一点精力。” 石云峰的自责是可以理解的,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没想到跟魏盛发曾经有过的对赌协议?魏盛发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魏盛发这种人从来不讲规矩,尽管输了赌局,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曾经拥有的权利和地位,但魏盛发这迂回战术,确实瞒过了石云峰。 利用石云峰专注于稀土新材料项目的机会,以帮助永辉公司处理二手设备为由,用障眼法得到石云峰的信任,从此可以自由进出旧厂区和生产车间,魏盛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为了招募生产主管老钱,魏盛发使用软硬兼施的手段,最终让老钱乖乖就范,并用同样的手段把几名生产骨干拉下了水。为了不引起怀疑,宁愿从社会上招聘新人,也不用原来的老职工。 人员配齐后,魏盛发再次编造处理旧设备的谎言,一举将永辉公司旧厂区的所有设备买下来,还欺骗石云峰,说他的公司需要永辉公司旧厂区做仓库,最终将旧厂区出售给他。 在买卖旧厂区这件事情上,虽然双方草签了协议,魏盛发也付了款,作为买方,魏盛发却不主动要求办理过户手续,这就显得很不正常。在不动产交易过程中,买方一旦付了款,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过户,买方不提这项要求,卖方也没在意,殊不知这正是魏盛发想利用的机会。 利用原有设备和场地,魏盛发重新启动了稀土资源开采加工生产线,开始阶段偷偷摸摸,生怕外界知道,自从买下旧厂区后,魏盛发认为这是自己的地盘,再也不怕永辉公司的人来干扰,竟变得有点明目张胆了,不过,旧厂区还没过户,他认为从法理上还是永辉公司的资产,出了问题是永辉公司的事。 但是,魏盛发本质上是个黑心人,到任何时候也不会改变其本性,当初跟文连生等班组长承诺的工资收入,从来就没兑现过,文连生等人回到魏盛发的公司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通集团的百分之六十,大家以为他第二个月能兑现承诺,结果到了第二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他们领到的工资,跟第一个月一样多。 文连生看清了魏盛发的本质,他产生了辞职的想法,但他也知道魏盛发心狠手辣,徐春山等人就是魏盛发圈养的打手,如果他决心辞职,魏盛发一定会担心他把违规生产的秘密说出去,文连生害怕魏盛发对他进行报复,最终,他选择了向稀土督察大队举报的方式,文连生认为,只要魏盛发的秘密生产据点被查处,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但是,文连生的头两次举报,虽然引来了督察大队和永辉公司的人,因为魏盛发提前准备了应对检查的措施,这两拨人甚至连厂区大门都没能进入,即使石云峰发现永辉公司老厂区的用电量突然猛增,也没找到魏盛发违规的证据。 ------------ 第68章 花钱买教训 回到老厂区上班已经半年多了,魏盛发给几位生产骨干的许诺仍然没有兑现,前两次举报又没起作用,让文连生倍感失望,前段时间,魏盛发把永辉公司的老厂区彻底买了下来,在自己的地盘上,对督查组的防范有所松懈,文连生注意到这个细节,便又向督查组举报,稽查执法人员这一次出击,终于逮了个正着。 但是,魏盛发早就想好了金蝉脱壳之计,他授意手下人员,一旦事情败露,就说这里是永辉公司的生产车间,执法人员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对永辉公司做出了处罚决定。 知道魏盛发在背后搞的这些卑劣伎俩,石云峰非常震怒,他顺手抓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王律师你好!你现在有时间吗?” “石总,你有什么吩咐?” “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律师是四通集团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因为四通集团守法经营,跟上游供货商和下游客户都相处融洽,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法律纠纷,集团公司支付的佣金却一点也不少,加上跟石云峰的私交不错,两人已经合作了多年,接到石云峰的电话后,王律师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赶了过来。 推门进入石云峰办公室,王律师张口就问:“石总,请问有什么事?” “你坐下,先看看这个,我再向你通报有关情况。”石云峰把桌上的处罚通知递给王律师,并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看完手头的处罚通知,又听了石云峰的情况通报,王律师毫不犹豫地说:“石总,这种情况咱们完全可以申请行政复议。” “那你尽快准备,一定要在处罚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把行政复议的申请递交上去。” 王律师处理这类事件经验丰富,“我明天就向有关部门递交行政复议申请,要求督察大队推迟执行处罚决定,但准备相关材料,因为涉及取证和寻找证据,可能需要十天半个月时间。” 石云峰历来重视专业人士的意见,“你认为怎么合适就怎么办,王律师,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材料,你可以随时找我。” 十天以后,关于“永辉公司对稀土督察大队处罚不服”的行政复议,在市发改局进行,王律师代表永辉公司出席。几年过去了,因为机构或职务变动,石云峰认识的市发改局原来的几位领导,要么已经退休,或者调到其他部门,负责复议的几位局领导坚持认为处罚得当,即使王律师出示多项证据,据理力争,最后只同意将罚款金额从两千万降至一千五百万。 石云峰对复议结果大感失望,王律师也认为难以接受,商议一番后,他们决定向市政府申请行政复议,市府法制办公室首先听取了督察大队陈述的处罚依据,王律师不仅进行了针对性辩护,还出示了非常详实的证据。 王律师的目标是要督察大队撤销处罚决定,但是,主持复议的法制办公室副主任认为,整件事情中,要说永辉公司一点责任也没有,那也不是全部事实,比如,把永辉公司旧厂区卖给魏盛发以后,为什么没有及时过户?稽查执法人员出现在违规生产现场时,旧厂区还在永辉公司名下,这一事实起码说明,永辉公司疏于管理,必须受到一定的处罚。 综合考虑双方提供的证据,再结合法理依据,最终法制办代表市府对永辉公司做出了罚款三百万,免于其他处罚的裁决。 罚款从两千万减少至三百万,免于其他处罚,这一结果并未完全达到预想的目的,王律师对此并不十分满意,建议石云峰向市中院提起行政诉讼,但石云峰觉得可以接受,他婉拒了王律师的好意,“市府法制办说得对,我们把旧厂区卖给魏盛发了,却没及时办理过户手续,等于魏盛发的违法行为就发生在我们的地盘上,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起码说明我们对工作不够精心,魏盛发给我们挖了一个坑,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跳下去了,被罚三百万,就当花钱买教训。如果向市中院提起行政诉讼,我估计法官也会抓住这一点,其结果差不了多少。” 三百万对四通集团算不上多大一笔钱,石云峰也认了,但这个亏不能白吃,除了花钱买教训,对魏盛发的无耻行为,他不会无动于衷。 石云峰指示四通集团资产管理部的负责人,立即跟魏盛发联系,尽快办理旧厂区的不动产交易过户手续。 如果像魏盛发说的那样,仅利用旧厂区的场地做仓储,石云峰认为那很浪费,魏盛发绝对舍不得花那个钱,现实情况也证明,魏盛发以帮助处理旧设备为幌子,买下了永辉公司以前开采加工稀土资源的二手设备,其目的还是念念不忘稀土资源。 尽管魏盛发的公司在这次事件中被处罚款一千万,并保证以后不得再犯,以石云峰对魏盛发的了解,他认为魏盛发本性难改,现在设备厂房一应俱全,又是自己说了算,用不了多久,魏盛发还得在稀土资源上铤而走险。 其实,自从魏盛发的稀土贸易公司成立不久,他就勾结不法商人,暗自从事稀土走私业务,只不过开始规模不大,手段也很隐蔽,一直没有露出狐狸尾巴。正是这项违法经营,给魏盛发带来了丰厚利润,他才敢大肆囤货,并能抽出一部分资金,把永辉公司旧厂区的设备和场地全部买下来。 即使这次事件后,石云峰也只怀疑魏盛发会再次违规开采加工稀土资源,他没想到魏盛发会在稀土贸易中动脑筋。 不知是善恶终有报的原因,还是巧合,此次事件过了两三个月后,一家原来从事稀土开采加工的同行老板来找石云峰,想在企业转型方面向他取经,交谈过程中,客人很自然就提到前段时间的处罚事件,毕竟都在一个市,又是同行,素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说法,这位同行老板知道处罚事件不足为奇。 客人不明白的是,既然永辉公司早就停止了稀土资源的开采加工,把所有精力全用在稀土材料的开发与生产上,怎么会出现违规事件呢? 石云峰自然要向客人说明引发事件的原因,听了石云峰的解释,这位老板十分感慨,“虽然魏盛发是稀土行业的老人,但他在这个行业只有利益,没有朋友。我们直到去年跟他还有业务来往,在发现他的秘密后,我们宁愿转产,也不愿再跟他发生牵涉,因为这个人太危险了!” 这番话令人吃惊,石云峰知道魏盛发是个见利忘义,没有底线的小人,说到危险,似乎有点危言耸听,“我跟魏盛发有过两三年合作经历,觉得他确实不值得交往,但没发现他有什么危险之处呀!” ------------ 第69章 寻找证据 石云峰认为,如果说魏盛发因为背景复杂,交了一些喜欢打架斗殴的朋友,倒也是事实,但不至于上升到危险的程度。 客人告诉石云峰,魏盛发的危险之处,不在于他的社会背景,而是他在稀土贸易中的违法行为,这让石云峰感到震惊! 当初魏盛发成立稀土贸易公司时,石云峰曾经担心他会违法经营,几年过去了,魏盛发的稀土贸易看上去做得顺风顺水,石云峰甚至改变了对他的固有印象,“稀土的正常贸易是政策允许的,魏盛发在其中能有什么违法行为呢?” “他只是以正常贸易之名,暗地里勾结不法商人,行违法经营之实。事实上,魏盛发的稀土贸易公司成立不久,他在经营过程中就开始了稀土走私活动。” 据这位老板透露,魏盛发的稀土贸易公司经常囤积稀土资源产品,作为供货商,很好奇那些囤积的稀土资源最终卖给了哪些客户,他们通过非正规手段,从魏盛发手下的业务员那里了解到,一半左右的资源都出口了。 魏盛发的业务员还透露,为了逃避海关监管,魏盛发雇佣了十几名工人专门对出口货物进行包装,每个包装箱里,中间是稀土资源产品,周围填充三至五公分厚的低质稀土材料,而这种低质稀土材料是允许出口的稀土产品。 如此说来,在整治稀土行业乱象已经四五年,而且实施强力监管的情况下,魏盛发从事稀土走私已经三四年竟然没被发现?石云峰感到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可别胡乱猜疑啊!” “因为事情是魏盛发的业务员在酒后说出来的,开始我们也不相信,后来我们收买了那些包装工的其中一人,打听到的情况跟业务员说的完全一样,我们才相信那是真的。谁都知道稀土走私是违法行为,意识到再给魏盛发的贸易公司供货的危险性,在去年年底结清货款后,我们主动断绝了跟魏盛发的联系,这也是我来找你咨询企业转型的原因。” 石云峰不动声色,送走客人后,他把黄骁勇招呼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压低声音,讲了魏盛发从事稀土走私的违法行为,黄骁勇也感到很吃惊,“这是真的吗?如果确有其事,咱们可以抓住把柄,给他重重一击,也算报了一箭之仇。” 石云峰摆了摆手,“报不报仇倒在其次,关键是魏盛发走私稀土是违法行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利益受损而什么都不做,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你利用社会上的人脉关系,寻找魏盛发走私稀土的证据,把事情搞准,然后再采取行动。” 黄骁勇点了点头,“石总,我明白你的意思,给我点时间,一定会抓住魏盛发的狐狸尾巴。” 当年从部队复员后,黄骁勇被安置在县城一家地方企业工作,因为企业破产下岗,被招聘到四通集团,他在县城有一定的根基,加上为人正直,喜欢结交,在三教九流的朋友中很有威望,只是愿意走正道,才没成为道上人,否则,像几个月前去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工地找麻烦的蔡祥兵之流,根本不在他的话下,但是,如果走那条路,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现在,他想托人打听盛发稀土贸易公司的内部消息,还真算不上多难的事。 但是,通过朋友间接得到的消息,除了前段时间受到督察大队处罚后的内部动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工作信息,黄骁勇觉得没有实际意义,就没有向石云峰汇报。 过了几天,朋友又向黄骁勇传回一条信息,盛发稀土贸易公司近期要出五百吨货,货物去向保密,黄骁勇觉得这条消息不同寻常,便向石云峰作了汇报。 “一次性出货五百吨,货物去向不明,据我所知,国内单一客户进货,不可能下这么大的单,还搞得这么神秘,我觉得应该特别关注这件事。”永辉公司成立之初,石云峰作为负责经营管理的总经理,对稀土资源开采加工和销售情况好歹也了解一些。 “我找人密切关注他们公司的内部动向。” 黄骁勇当场给老钱打电话,约他下班后见面。据朋友向黄骁勇透露的消息,自从前段时间老厂区出事后,车间和设备都被查封了,包括老钱在内的生产一线工人无事可干,除了文连生等十几名执意要离开的工人辞职了,老钱等人选择留了下来,他们被魏盛发安排去仓库做产品包装。 在稀土贸易过程中,魏盛发还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他囤积稀土时均以散装或大包装方式进货,散装货入仓后经过包装,分别以25公斤、50公斤和100公斤的规格往外销售,不仅可以满足不同用户的需要,而且赚的差价也更多。除此之外,魏盛发这样做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在包装过程中做手脚,把禁止出口的稀土资源产品放在包装箱中心,周围填充允许出口的低质产品,从而在海关蒙混过关。 傍晚六点左右,黄骁勇跟老钱在县城一家小饭馆如约见面了,黄骁勇点了几样家常菜,要了一瓶白酒,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满,一杯酒下肚后,他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钱师傅,你曾经也是永辉公司或者四通集团的员工,虽然现在又回到魏盛发的公司,相信你对我们公司还有印象,你认为我们公司怎么样?我们公司当初对你如何?” 前段时间魏盛发在老厂区出事后,老钱本来也想离开,因为没有合适的去处,他又不好意思找石云峰要求再回永辉公司,加上魏盛发的挽留,老钱才留在了盛发稀土贸易公司,上午接到黄骁勇约他见面的电话,老钱没有多想,当时就答应了。 老钱多少懂一些生产管理,基本上属于与世无争的人,他以为黄骁勇约他见面,是要把他请回永辉公司,没想到黄骁勇问了这么个问题,有点出乎他的预料,“黄助理,谁都知道永辉公司现在是四通集团的下属企业,而四通集团闻名全省,不仅规模大,管理严格,而且职工待遇很好。无论在永辉公司还是后来去了四通集团,你们对我都很好,可惜我听信了魏盛发的哄骗,从你们那边辞职了,都怪我没有主见。” 黄骁勇摆了摆手,“钱师傅,过去的事情咱们不提了,如果你对四通集团还有好感,四通集团欢迎你随时回去。” 没等黄骁勇说完,老钱急忙插话问道:“真的吗?你们还能让我回去?” “没问题,不过今天约你见面,不是为了这件事,我想问一下,你对盛发稀土贸易公司有什么印象?老厂区的设备和车间都被查封了,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 当初要不是魏盛发采用软硬兼施的办法,老钱绝不会从四通集团辞职,尽管最终回到魏盛发手下,他也没看好魏盛发的所作所为,始终觉得魏盛发在铤而走险。 ------------ 第70章 狐狸尾巴 虽然老钱没有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习惯,面对黄骁勇的问题,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实话实说,“其实,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那种事,不用我说,外界也知道盛发稀土贸易公司违法经营,不守规矩。就个人来说,魏盛发还想把违法行为嫁祸给永辉公司,他这人品也令人不齿。黄助理,你都知道了,老厂区的设备和车间已被查封,我们这些工人现在没有事情可干,都在仓库做包装。” 黄骁勇点了点头,“钱师傅,你听没听说魏盛发近期要走五百吨货?” “我们是生产一线职工,具体走多少货是老板和销售人员的事,我们既不知道也不关心。但是,近几天确实很忙,因为包装过程比较繁琐,如果包装不完,有可能周末都不会休息。” 黄骁勇端起杯子跟老钱碰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太明白,不就是把散装货分装在小规格包装箱里吗?这么简单的工作,有什么繁琐的?” 老钱放下杯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卖给什么用户,非要在每个包装箱里放两种货物,先用稀土材料垫底十公分左右,然后装入高品质稀土,再用稀土材料填充周围,这种操作方法,既费时又费事,装完一个包装箱,需要两个工人忙活半个多小时。” “原来如此!”老钱的说法让此前的消息得到证实,黄骁勇略显高兴,“钱师傅,自从你们这些车间职工去仓库从事包装工作以来,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包装的吗?” “不全是,刚去仓库那几天,每个包装箱只装一种货物,就没有这么麻烦。大约十天前,得到魏盛发的指示,才按现在的方法进行包装。” “你估计这批货物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包装完?” “魏盛发告诉我们,五天之内必须完成,如果不能完成,就加班加点,因为这批货在第六天一定要装车发运。”...... 听了黄骁勇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石云峰让他暂时按兵不动,继续密切关注魏盛发的动向,如果能通过内部关系,继续把这批货物的发运时间和去向搞清楚,那就最好了。 要监控货物发运时间和去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魏盛发本人,也许只有具体经办这笔生意的业务员才知道,要是这笔业务是魏盛发自己经手的,那就更难了解这些信息了。 事有凑巧,内部人士给黄骁勇传来消息,这笔业务正是魏盛发自己经办的,有关信息根本无从打听。 费了这么大周折,眼看就要抓住魏盛发的狐狸尾巴,却不知道发运时间和货物去向,如果把这种信息当作举报材料,因为执法人员不知从何下手查处,有关部门根本不会受理,不仅白费功夫,而且眼看着宝贵资源的流失,让石云峰和黄骁勇都很不甘心,他们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石云峰坐在办公桌前盘算,运输五百吨货物,为了避免超载受罚,每辆卡车装货不敢超过三十吨,运送这批货物至少需要十七辆车。石云峰认为,在一个县城要同时雇佣这么多车辆,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多年前县城有两家运输公司,每家公司有三四十辆车,随着企业改制,所有车辆都卖给了个人,盛发稀土贸易公司要雇佣十几辆车,只能一个一个地跟多个车主联系,这给黄骁勇打听消息也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采用笨办法,黄骁勇吩咐他的那些朋友,无论他们的亲朋好友还是道听途说的熟人,但凡从事长途运输的,都让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接到最近几天为盛发稀土贸易公司送货的业务。 消息发出后,头两天没有收到任何反馈,第三天晚上都快十点了,黄骁勇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对方说他有个表哥是搞长途运输的,可能最近几天要为一个叫盛发稀土公司的企业出车送货。 黄骁勇当时就要过去了解情况,那位朋友觉得时间太晚了,答应明天陪黄骁勇去找他表哥。 第二天一早,黄骁勇找到这位朋友,拉着他去位于城郊的表哥家。 见面后,这位朋友把黄骁勇向他表哥作了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在四通集团当高管,他想跟你打听点事情。” 黄骁勇跟对方寒暄了几句,然后问道:“盛发公司雇你的车送货,是否跟你说过发货的具体时间和货物送达地点?” “明天晚上装车,后天早上六点发车,货物送达地点嘛,只说到华北某沿海城市,具体地点还没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想知道,他们把货销售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能打个电话问一下具体送货地点吗?” “我们搞运输的,只管送货挣运费,不关心其他事情,你让我怎么问呀?货主还得说我多管闲事。”对方显得很不耐烦。 见表哥不愿配合,黄骁勇的朋友觉得在他面前很没面子,“表哥,你就跟盛发公司的人说,还有客户找你送货,问他们具体把货送到什么地方,你好计划返程时间,他们不会怀疑你的。再说,你给黄总帮了这个忙,只要他说一句话,他们四通集团有你干不完的活,盛发公司那点业务算什么?” 对方想了想,觉得表弟的话有道理,要是攀上四通集团这样的大企业,往后还怕没活干吗?“我现在就问,还是我等一会儿问了再告诉你们?” “最好现在就问。” 朋友的表哥转身到了院子的另一边,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拨通了一个电话,从说话语气和表情可以看出,双方通话不太愉快,但最后都平静下来了。 通话结束后,朋友的表哥转身回来,“我给对方打电话了,他开始不愿说出货物送达具体地点,我告诉他后面还有人等着用我的车,如果不知道送货地点,我没法计划往返时间,就不能给后面的雇主答复。对方还算讲理,告诉我送货地点在那个城市的港口,卸完货就可以返回来。” 黄骁勇连连称谢,并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谢谢你!任何时候只要你无事可干,就给你兄弟打电话,我帮你在我们公司找活干。” 回到公司总部,黄骁勇第一时间向石云峰汇报刚才了解到的情况,石云峰点了点头,“好!终于抓住了魏盛发的狐狸尾巴,看他这回往哪儿躲!” 为了稳妥,石云峰在向本市的稀土督察大队举报这件事情的同时,又向货物送达港口的海关发送了举报信息。 当天下午,当督察大队的执法人员赶到老厂区仓库时,确实看见十几名工人正在包装产品,但是,执法人员检查后,发现包装的货物全是允许出口的低质稀土材料,现场根本没有所谓的违禁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