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矿井 “我这是在哪儿?” 刘岩眼皮像坠了铅块,费了半天劲才掀开一条缝。昏黄的油灯在岩壁上明明灭灭,把几个矿工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佝偻着背,脊梁骨像是被常年的苦役压断了。远处,监工的咒骂声传来,粗鄙的字眼让刘岩不禁微微皱眉。 “这里是……” 刘岩刚吸了口气,就被一股混杂着硫磺、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浊气呛得猛咳,肺里像塞了把沙子,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身上的粗布衣裳破了好几个洞,露出的胳膊和腿上,鞭痕叠着淤青,一碰就钻心地疼。 “我不是正在学校上《XXX思想概论》吗?怎么一睁眼……” 没等他想明白,太阳穴突然像被重锤砸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无数碎片似的画面在脑子里炸开:明亮的大学教室、黑板上“伟人思想”的板书,以及大明崇祯四年、山西太原府定襄县丛蒙山铁矿等各种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海。最后,脑海中闪过车祸发生时的那道白光,定格在“燕京政治学院”的牌匾上。 “操,我这是穿越了!” 刘岩猛地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差点又栽回去。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周围矿工的目光。 “石头,你醒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矿工赶紧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后怕:“头还疼不疼?老天保佑啊!那么大一块石头砸在你后脑勺上,你居然还能醒过来,真是命大!” “老王叔?”刘岩愣了愣,脑子里自动蹦出这个称呼,还有关于老者的记忆。 老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醒了就好,没被砸傻。这两天你别真卖力,就装装样子刨两下,千万别让监工瞅见你偷懒,不然又是一顿打。” 话音刚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岩抬头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的监工正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横肉乱颤,没等老王叔反应过来,手里的皮鞭就抽了过去。 老王叔像被抽断了的麦子,一头栽倒在地。周围的矿工猛地抬起头,眼里窜起怒火,可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没人敢上前一步。以前监工打人的时候,也有矿工替同伴求情,却被打断了腿,最后扔在矿洞里活活饿死,那时的惨状众人还记忆犹新! “老不死的!干活磨磨蹭蹭,还敢在这儿唠嗑偷懒?” 监工啐了一口,抬脚就往老王叔身上踹,每一脚都用了十足的力气:“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咒骂声、皮鞭声、老王叔压抑的呻吟声混在一起,像针一样扎进刘岩的耳朵里。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剥削者”“反动派”,从来都是抽象的文字,可现在,却活生生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住手!” 刘岩脑子一热,猛地冲上去拦住监工,伸手就夺过了他手里的鞭子:“我们是矿工,不是任你打的奴隶......” 没等刘岩说完,监工就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刘岩直接倒地,鲜血瞬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监工没罢休,转身又朝着老王叔拳打脚踢,直到老王叔再也发不出声音,才甩了甩沾着血的拳头停下,对着周围的矿工恶狠狠地吼:“都给我看好了!谁再敢偷奸耍滑、多管闲事,这老东西就是下场!” 刘岩趴在地上,看着老王叔躺在碎石堆里,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石头,心里又恨又慌。监工嫌恶地踢了踢老王叔的身体,对旁边两个矿工吼道:“把这老东西拖去后山扔了,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又蹲下来,用皮鞭杆挑起刘岩的下巴,狞笑着眼:“小子,有种啊!老子记住你了。希望你能在这矿洞里多活几天,别太早死了,不然没意思!” 监工扬长而去后,刘岩才撑着地面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是明末,是人命不如草的时代,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刘岩抬头看向围过来的矿工,这些人常年在矿洞里协同干活,组织性是这个时代最高的群体之一,心里又都憋着对监工和矿主的恨意和怒火,他们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群体。 “得把他们团结起来、组织起来!” 刘岩心里暗暗想着,说白了不就是政工工作吗,自己这个政治学院学生最擅长! 于是刘岩朝着老王叔的方向走过去,此时老王叔已经气若游丝,矿工们满脸愤懑,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刘岩蹲下来,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矿工都听见:“今天被打的是老王叔,明天呢?明天被打的会不会是你,是他,是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矿工们都低下头,没人说话。 但是刘岩却观察仔细,大部分人的脸上满是绝望,可人群里两个少年,拳头攥得死紧,眼里冒着火:一个叫王铁头,另一个叫李憨,都是矿工中比较有威信的年轻人。 “刚才我就说过,咱们是矿工,不是奴隶!” 刘岩提高了声音:“想不被欺负,想不被活活打死,就得反抗!不然总有一天,咱们要么像老王叔这样被打个半死,要么哪天矿洞一塌,全被埋在里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矿工们的头抬了起来,眼里的绝望慢慢被愤怒取代。王铁头往前站了一步,粗声粗气地说:“石头,你脑子活,平时点子多,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刘岩心里一喜,接着说道:“咱们矿工有几百人,监工才几十个,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下工后大家别声张,偷偷联络相熟的人,把人聚起来,才有成事的可能。” “可……可这矿场是赵家的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矿工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恐惧,“赵家在定襄县手眼通天,咱们就算打跑了监工,赵家能饶了咱们吗?到时候不仅咱们活不成,家里人也得受牵连!” “赵家”两个字一出口,矿工们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灭了。王铁头的拳头也松了松,低下头。 刘岩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差了点火候,这个时代豪强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威慑力太大了。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一块石子掉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石子和尘土往下落,岩壁都在微微震动。 “塌方了!快逃!” ------------ 第二章 联络 随着头顶上不断落下石块,王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喊叫着,矿工们瞬间慌乱起来,纷纷弯着腰朝着矿洞口的方向跑去。刘岩第一次遇到塌方也慌了神,不过在逃命的时候注意到右边的岩壁已经有了不少裂缝,于是大吼道:“别跑右边!要塌了!” 听到刘岩的喊声,大部分的矿工下意识地朝着左边的通道跑去,众人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右边通道垮塌的巨响,几个慌不择路跑到右边的矿工全被埋在了下面。 等刘岩、王铁头等人跌跌撞撞地跑出矿洞的时候,外面等着的矿工赶紧围上来帮忙,将逃出生天的众人逐个拉出来。 “幸亏有石头,不然咱们今天都得埋在里面!” 王铁头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周围的矿工也纷纷点头,看向刘岩的眼神里多了些信任。 刘岩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围过来的矿工越来越多,随即大声说道:“今天咱们能侥幸跑出来,可明天呢?后天呢?如果不改变现状,咱们早晚都要死在下面!” 矿工们都沉默了,刘岩看着他们,继续说道:“你们想没想过,咱们每天累死累活的挖矿,为什么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为什么老王叔他们会被殴打?这样的窝囊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 这话一出口,矿工们都红了眼。有人想起了来不及带出来,被活埋在矿洞里的老王叔;有人想起了家里挨饿的孩子。 “有不公,就要抗争!” 刘岩往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力量:“咱们不能等死!一个人单打独斗,就是任人捏的虫子;可咱们几百人团结起来,就是能砸开枷锁的拳头!正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咱们自己不反抗,没人会来救咱们!想要活得像个人,就得拿起手里的铁镐,跟他们干!” “干了!他娘的,这样的日子老子不过了!” 王铁头突然怒吼一声,举起手里的铁镐:“人死卵朝天,大不了一死,总比被活活欺负死强!” 一旁的李憨也怒吼道:“对!跟他们干!我们听石头的!” “谁也不是泥捏的!凭什么咱们就得受这罪!” 压抑了太久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悲苦的劳作、矿洞的塌方、同伴的惨死,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矿工们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里的铁镐,喊声越来越大,在山谷里回荡着。 刘岩看着群情激奋的矿工,心里松了口气——星星之火,总算被点燃了。只是这火能不能燎原,能不能让他们在这吃人的明末活下去,还要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想干什么?造反啊!”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刘岩看去,只见一个足有一米九几的强壮汉子大步走来,一群手持铁尺、短刀的监工、打手跟着围了上来,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看着矿工们,随时都会冲过来动手。 “石头,那大个子叫赵马群,是前两天调来的监工头目。” 李憨小声在刘岩耳边说着,刘岩看了那些监工几眼,又看了看身旁的矿工们,一众矿工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大多数人都是手无寸铁,仅有的锤子、铁镐也是短柄而简陋的,跟那些手持利器的监工根本不是一个层面。 “监工们已经有了防备,现在动手一定会败!” 刘岩心中有了论断,于是站出来大声说道:“赵监头,矿洞塌方了,我们需要重新疏通矿洞。” 赵马群冷声说道:“那就快干!他娘的,老子还有几个兄弟在下面,快些将尸体弄出来,抬到外面埋了。” “矿洞里的矿工尸体集中抬到后山烧掉,真他娘的晦气!” 说着,赵马群一众在矿工们愤怒的注视下撤走,只留下几个监工在一旁督促众人干活。 王铁头低声对刘岩说道:“石头,大家伙忍不了了,为什么不干他们!” 刘岩对王铁头和李憨说道:“咱们一定要反抗的,只不过不能硬拼。你们赶紧招呼大家先疏通、加固矿洞,等晚上带着你们信得过、在矿工中有威望的兄弟来找我,我有大事安排!” 转眼到了晚上,刘岩带着王铁头、李憨和几个矿工代表聚在一处窝棚内,外面还有两个矿工放哨。 “人都到齐了,石头你有什么话,就跟大家说吧。” 刘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先问你们:团结起来反抗赵家,你们怕不怕?” 一个矿工代表低声怒道:“不怕!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过够了,跟他们打!”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刘岩说道:“好!大家听好:今晚你们回去,各自招呼自己信得过的兄弟,将所有矿工兄弟招呼起来,准备各自趁手的武器。明天是往赵家运送铁料的日子,监工、打手们会撤走一批押运铁料,咱们明天趁机动手!” “好!” 刘岩嘱咐道:“你们记住:凡是胆小,摇摆不定的矿工,不管跟你们关系多好,也要谨慎防备,防止他们因为胆怯而向监工告密!” 王铁头等人纷纷答应,随即刘岩又向众人吩咐了明天暴动的具体计划,以及每个人的任务,一直商议到深夜时分,众人才各自去联络了。 “石头,虽然以前你也是点子最多,但是我觉得自从昨天你醒过来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王铁头临走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句,惊得刘岩瞪大了眼睛:“我有什么不一样?” “说不好,就是觉得你说的话都是对的,而且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好像都是大道理,我们却又能听懂。” “哪有什么大道理,无非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罢了。” 看着王铁头悄无声息的离开窝棚,刘岩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依旧满是紧张,以往在书本上看到先贤们领导暴动打破旧时代,现在轮到自己上阵了,难免有些自我怀疑:“我能带着数百矿工点燃这个时代的星星之火吗?” ------------ 第三章 暴动 次日清晨时分,刘岩早早醒来,从窝棚走出来的时候,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矿工,众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正像往常一样朝着简单挖通的矿洞走去,但是矿工们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不一样的光彩。 同时,监头赵马群正在招呼十几个监工、打手押运铁料出发,剩下的三十几个监工、打手也陆续来到矿场上,正朝着四周的岗楼、粮库等要点地段散开。 过了一阵,押解铁料的监工、打手已经离开,赵马群回到自己的屋内喝酒,刘岩还听到屋内传来女人的抽泣声,不知道是哪个矿工的家眷被抢了过去,心中怒火更盛。 “快点!” 这时,一个监工对着矿洞口拖延不进的矿工们叫骂起来:“一大早就在这里偷懒,快下去干活!” 王铁头看了刘岩一眼,只见刘岩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猛地一锤子打在监工的脑袋上,一声惨叫过后,那监工像是破麻袋一般倒在地上,周围的矿工们顿时欢呼起来。 刘岩随即跳到一块石头上,大声怒吼道:“团结起来,反抗压迫,跟我打!” 王铁头带着一百多人散开围攻各处的监工、打手,李憨带着一队矿工夺取周围的岗楼,其余几个领头的矿工也各司其职,或是护卫矿场西边的家眷,或是抢占粮库。 此时刘岩身边也赶来十几个矿工,众人直扑赵马群所在的屋子。 “吵什么吵,活腻了!” 赵马群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动静,赤膊上身冲出屋子,只见整个矿场已经乱成一团,自己手下散在各处的三十多人已经被数百矿工围攻,大部分监工、打手都已经倒在地上,哪怕平日里再蛮横,此时面对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矿工们,也只有被打的份。 “造、造反啊!” 此时刘岩已经冲到跟前,手中的铁锤横扫过去,吓得赵马群急忙后退闪躲,紧接着就被脚下的石块绊倒,跟着刘岩冲过来的十几个矿工一拥而上,手中的锤头、铁镐、甚至是木棍雨点般落下,转眼只见就将赵马群打得血肉模糊。 刘岩微微皱眉,此时矿工们正发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自己自然不会阻拦,而是走进了赵马群的屋内,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赤身裸体的蜷缩在床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满是泪痕。 “你......” 刘岩正要说什么,那少女却猛地尖叫一声,然后不管不顾的冲出屋子,在周围众人错愕的目光下,一头撞死在矿石上。 “不!” 王铁头双眼赤红的冲过去,抱着已经气绝的少女嚎啕大哭,刘岩这才想起来,那少女本与王铁头相好,却不想一大早就被赵马群抢到了屋内。 此时矿场上的激战已经平息,三十多个监工和打手尽数被打死,众矿工陆续围了过来,看着痛哭的王铁头默然无语。 刘岩找来一件破布盖在少女身上,然后说道:“你再怎么哭,她也活不过来了。” 王铁头泪眼看向刘岩,说道:“石头,咱们打赢了,可丫头却死了,赵家人都该死,我要杀了他们!” 刘岩拍了拍王铁头的肩膀,看向四周,只见矿工们的怒火宣泄了出来,已经都冷静了下来,眼神中的愤怒已经被恐惧代替,赵家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中,让所有人喘不过来气。 刘岩站在高处,大声说道:“咱们赢了,占据了矿场,可然后呢?赵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反扑,到时候丫头这样的惨剧还会发生,我们也会被赵家反攻清算,怎么办!” 极致的恐惧会演变成愤怒,群体的愤怒则会演变成洪流! 王铁头轻轻放下丫头的尸体,起身怒吼道:“跟赵家打到底,咱们跟着石头干!” 李憨也站出来大声说道:“咱们能团结拿下矿场,就能团结抗拒赵家,今后谁不让咱们安生,咱们就跟谁打!” 二人的话像是火星,落在了数百干柴之中,顿时引燃了众人的斗志。 “咱们现在就冲向赵家,灭了他们!” “扯旗!” 刘岩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大家说得对,要跟赵家抗争到底,但是不能蛮干,咱们要有计划、有规矩,才能将大家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石头,今后你带着大家干,你说怎么办?” “首先要将大家组织起来,仿效官军一般编练起来,这样才能统一号令、进退自如。” 刘岩随即任命王铁头和李憨二人为哨官,并且从众矿工中挑选中精壮三百来人,王铁头和李憨每人带领一百多矿工,刘岩自己也挑选了三十多矿工,剩下的一百多老弱矿工与众矿工的家眷在一起,负责后勤。 现在时间紧迫,赵家随时都会反扑过来,刘岩没有时间仔细搭建武力构架,只能草草规划一下,待到打退赵家反扑,局势稳定之后再做打算。 当天,数百矿工简单编组了一下,刘岩就带着众人将丫头埋葬,然后带人打开了粮库,先给各家各户分了一些口粮,剩下的粮食集中管理。 “李憨,你带人收集矿场上的铁料,抓紧打造一批长枪出来。” 丛蒙山铁矿不但采集矿石,还有数个高炉,就地将铁矿石精炼成铁料。除了数百矿工外,还有几十个铁匠在。 “好,我这就去办。” “铁头,你带人在矿场外面挖掘三道壕沟,每道壕沟都要宽十步,相聚二十步。” “得令!” 接着,刘岩还挑选几个机灵的矿工,让他们下山打探消息,赵家人马反扑过来及时示警。部署好一切之后,刘岩便亲自带人伐木制作长枪的枪杆。 “没有火器、没有制式兵器,现在只能依靠这些简陋兵器,扛过敌人第一轮反扑了。” 眼下刘岩与赵家之间只是实力强弱,并没有武器代差,心中依然感到压力巨大,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先烈们面对强大敌人的艰辛。 就这样,众人准备了两天后,安排在山下的矿工跑了回来:“赵家人马到山下了,一百多人!” ------------ 第四章 突袭 听到赵家人马突然到了山下,矿工们都有些慌乱,刘岩也眉头紧锁沉思一阵,随后说道:“铁头!你带人守住两道壕沟,让矿工兄弟们密集列阵。” “李憨!你带人守住矿场大门,其余矿工兄弟待命。” 王铁头和李憨大声招呼一众矿工,三百多人乱哄哄的开始列队。 经过两天的简单训练,数百矿工虽然做不到进退有据,但是大概的队列已经能够站好,没过多久,两道壕沟之间的空地上,一百多矿工已经组成了一道横阵,每人手中都紧握着赶制出来的简易长枪,远远看去竟也有几分行伍煞气。 “矿工的组织性就是好,如果是几百农户青壮,两天时间不可能训练到这个程度。” 刘岩心中感叹,此时李憨也带着一百多矿工堵住了矿场大门,剩下的数十矿工在大门内待命。 刘岩不确定山下的赵家人马什么时候会冲上来,于是招呼身旁一个机灵的矿工说道:“孙旺过来一下。” 孙旺是暴动前一晚参与商议的矿工代表之一:“石头哥,你吩咐吧。” “你带几个兄弟下山打探下,看看赵家人马的动向,及时回来告诉我。记住,一定要小心,保证安全!” “是。” 与此同时,丛蒙山下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中,一个小眼、长脸的凶恶汉子正气愤的来回走动。 “什么?被那些矿工占了?赵马群这个杂碎是干什么吃的!” “耿爷,现在当务之急是派人禀告家主,再调人过来镇压那些矿工,不能让那些贱胚猖狂。” “废话!” 耿爷原名耿囯隆,是赵家的家丁教头,此时恼怒的说道:“家主让我过来搬运剩余的铁料,东西没带回去,却带回去矿场被占的消息,回头被责罚你们谁也跑不了!” 一众家丁闻言大气不敢出。 “也罢,” 耿囯隆叹息一声,点了两个家丁说道:“你们快些回去报信。” 两个家丁急忙策马离开,耿囯隆对剩下的一百多家丁吼道:“愣着干什么?就地宿营,把下山的路给老子堵住,防止那些泥腿子跑了!” 就在赵家人马扎营的时候,孙旺带着两个矿工躲藏在半山腰一处草丛中,看到赵家人马没有立即上山,便对两人说道:“你们在这盯着,有情况立即撤回去禀报,我先回去找石头哥。” 当孙旺将消息告诉刘岩,一旁的王铁头、李憨都松了一口气,刘岩则沉吟了片刻,说道:“赵家势大,必须扎住机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逐步削弱赵家的实力,咱们才能在矿场站住脚!” 对于刘岩来说,丛蒙山矿场是一处绝佳的根据地所在。这里有现成的铁矿、煤矿、冶炼场,可以源源不断的为队伍提供铁料、打造兵器。丛蒙山的地形也是易守难攻,便于与敌人周旋,还可以派人下山联络各处的村落,发展实力。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刘岩绝不会放弃这里,赵家必须扫灭! 一旁王铁头、李憨还在琢磨刘岩的那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含义,刘岩已经开始下令:“铁头,你带着手下兄弟先吃饭,半夜随我去突袭敌营。李憨你带着剩下的兄弟留守。” “石头哥,会不会太冒险了?咱们这么多人固守矿场更稳妥吧?” 刘岩说道:“固守必须有援兵,所谓固守待援正是这个意思。可是咱们有援兵吗?没有!咱们只能靠自己,一味地固守就是被困死,所以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取胜!” 转眼到了半夜时分,刘岩和王铁头带着一百多手持长枪的矿工从矿场出发,在半山腰汇合了盯在这里的两个矿工。 “情况如何?” “赵家那些家丁早就睡了,只有几个在营地四周站岗。” “我看那几个站岗的也差不多睡了,靠在一处许久没动静了。” 刘岩点了点头,对王铁头说道:“铁头,你带着三十个兄弟绕到西面去,等到我带着主力进攻的时候,你带人从侧面直插进去,擒贼先擒王!” 王铁头重重的点了点头,与之前暴动的时候不同,此时心中已经没有多少紧张和畏惧,反而多了几分激动与兴奋。 刘岩随即深呼一口气,对众人说道:“冲下去的时候大家不要手软,只要敌人没有弃械投降,就要除恶务尽!” “记住你们的身后是家中父母妻小,一旦咱们败了,不但矿场会被夺走,我们的家人也会被赵家清算!” 一百多矿工都咬紧牙关,一些紧张、心软的矿工,此时也坚定了立场,为了家中的妻小也要血战到底。 “出发!” 刘岩大手一挥,率先冲下山去,一百多人分成两部分,朝着赵家营地冲去。 “兄弟们,跟着我,冲!” 刘岩如同后世的政委一般,在队伍的最前方回头招手,大声呼喊着,然后放开步伐第一个冲进了赵家营地。 后面的矿工见状士气大振,呐喊着冲进营地。听到动静跑出来的赵家家丁惶恐不安,遇到挺枪冲进来的矿工来不及说什么,纷纷被简易长枪刺倒,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刘岩和王铁头率领的两路矿工先后冲进营地,赵家的一百多家丁直接被冲散,原本骑在矿工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丁们仓皇奔逃,早没了往日的威风,此时变成了落水狗,被矿工们驱赶着、屠杀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们,怎么敢!” 耿囯隆闪过刺来的长枪,连滚带爬的后退,大声呵斥着,幻想着凭借自己往日的“凶名”,还能吓退周围的矿工。 刘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拦住了要冲上去刺杀耿囯隆的矿工,大声说道:“你们赵家欺压矿工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从今以后,这丛蒙山便是广大矿工的,赵家人擅进一步,杀无赦!” 说完,刘岩猛地一个突刺,亲自结果了耿囯隆,周围一众矿工顿时欢呼起来。 “石头哥!” 王铁头挤过人群,说道:“抓了几个俘虏,他们说白天的时候,赵家的教头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估计赵家大队人马很快就会杀来!” ------------ 第五章 伏击战 初战告捷,一百多矿工士气高昂,即便得知赵家大队人马很快会杀来,也不像几天前那般畏惧,王铁头甚至叫嚷着冲向赵家庄、活捉赵阎王! 刘岩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毕竟眼下的战斗与“群架”差不多,打赢了也说明不了什么,未来的路还很长,也注定艰辛。 此时刘岩注意到不少矿工开始收集战场上的物品,甚至几个矿工因为争抢遗撒的粮食而动手,刘岩当即让李憨带人拦住众人,站到高处大声说道:“大家是不是以为打赢了两次,赵家就变得不堪一击了?是不是以为从今以后咱们就无敌于天下了?” 众人被胜利冲昏的头脑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刘岩说道:“对于咱们来说,赵家依然是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现在就开始争抢缴获、盲目乐观,咱们的队伍能坚持多久?” 王铁头脸红的问道:“石头哥,我们只是太高兴了,毕竟打赢了欺压咱们多年的赵家,出了口恶气,有些得意忘形了。” 刘岩说道:“我能理解,但是今后我要给咱们的队伍定两条规矩: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不得临阵抗命!第二,一切缴获归公,由我和王铁头、李憨等人商议分配,确保人人有份、公平公正。” 刘岩目光扫过众人,大声问道:“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此时刘岩带领众人暴动成功,又突袭赵家营地得手,接连两次的胜利不但鼓舞了士气,更让刘岩的威望暴涨,一百多人没有一个反对,纷纷欢呼拥护。 王铁头问道:“石头哥,赵家人马随时会杀来,咱们怎么办?” 李憨说道:“我看咱们先退回矿场,等到夜里再来一次突袭!” 众人纷纷附和,刘岩却说道:“凡事可一不可二,赵家人不是傻子,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这次,咱们设伏!” 次日正午时分,一支两百多人的队伍蜿蜒走在山路上,这些人马全都穿着“赵”字号服,都是赵家的家丁、护院,人马之中有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骑马行进,身边还聚集着十几个策马的精锐家丁,此人便是赵家家主赵百丰,因为为人残暴,人称“赵阎王”。 “赵马群、耿囯隆都是废物,竟然打不过一群泥腿子,老子白养他们这些年!” 赵百丰收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耿囯隆所部再没有消息传来,傻子都知道那一百多人是凶多吉少了。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赵家就接二连三损失了将近两百人,可谓元气大伤,让赵百丰怒不可遏,于是亲自带着赵家剩下的所有人马杀向丛蒙山矿场。 “到了地方,那些泥腿子全部打死,找个废矿洞给老子埋了。至于女人,” 赵百丰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便宜你们这些小崽子了,随便玩!玩腻了全部卖到定襄县勾栏里去。” 两百多家丁、护院闻讯欢呼起来,各种污言碎语充斥在山路中,队伍的行进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没过多久,赵家队伍来到一处崎岖的山谷,再往前走几里,就是前往矿场的山道。此时赵百丰和十几个精锐家丁已经下马步行,即便如此十几匹马匹也是一步三滑,根本走不快。 “这该死的路!” “家主小心脚下。” 一个家丁谄媚的搀扶着赵百丰:“山路就是这样,平日里运送铁料也是人推马拉的,没办法。” 赵百丰正要咒骂几句,突然前面的队伍乱了起来,紧接着两侧山坡上不断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得赵家人马惨叫不断。 “塌方了?” 赵百丰还以为是山石塌方,大声招呼队伍快速通过这处山谷,突然看到两侧的山坡上出现了不知道多少人马,正在拼命向下面投掷石头,甚至是长枪! “是矿场的泥腿子!” 赵百丰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吼道:“冲上去,杀了他们!” 两百多家丁、护院彻底乱成一团,有奔走逃命的,有冲击山坡准备厮杀的,还有寻找掩体躲避的,两百多人在狭窄的山谷中拥挤不堪,矿工们甚至不用瞄准,随便投掷一块石头就能砸到人。 “砸!不要停,用力砸!” 刘岩带着一队矿工在谷口两侧,众人奋力投掷石头,此时已经在谷口处堆积了半人多高的石碓,拥挤在这边的赵家人马轻易翻不过去,一些企图翻过石碓逃命的家丁,更是遭到石块的集中“招呼”。 此时赵百丰已经没了往日的张狂,看着自己的人马死伤惨重,转身就朝着来时路跑去,十几个精锐家丁也算忠心,护着赵百丰逃命。 可是拥挤的人群怎么可能轻易冲出去?赵百丰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察觉落下的石头少了许多,反而是越来越多的木柴、混合着灯油的干草落下,赵百丰顿时吓得汗毛炸起,大声吼道:“投降了,不要打了,投降了!” 一些矿工闻讯纷纷欢呼起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却被刘岩大声呵斥:“昏头了?继续扔!别忘了赵阎王是怎么欺压咱们的,他们不死,你们就得死!” 那些矿工顿时回过神来,继续投掷引火物,没过多久,随着一个个火折子扔入山谷中,狭窄的山谷各处火光四起,浓烟伴随着惨叫声、咒骂声、求饶声弥漫开来,整条山谷变成了修罗场。 “他们,很惨。” 李憨有些于心不忍,一旁的王铁头也默然无语。 虽然众人明白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但是看到“火烧赵家兵”的惨状,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刘岩也是一样,不过却明白,眼下矿工们的势力太小,想要强大起来,赵家必须灭掉,否则这团星星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石头哥,赵阎王死了,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战斗胜利了,但是王铁头、李憨等矿工却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多年的心愿达成之后,猛然间没了奋斗的目标,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刘岩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说道:“接下来,咱们接管赵家庄!” ------------ 第六章 接收赵家庄 山谷中的大火烧了足足一个时辰,熄灭的时候,山谷中已经见不到一个活人。 刘岩带着一百多矿工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就地掩埋,又派人返回矿场,将李憨部一百多人调了过来,然后合并一处朝着赵家庄赶去。 路上,刘岩的胃里不断翻江倒海,虽然打赢了战斗,但是直面两百多具焦尸,刘岩也和大部分矿工一样大吐,此时快到赵家庄了,似乎还能闻到难闻的“肉香”味道。 “石头哥,前面就是赵家庄了。” 两百多矿工在一处树林内休息,刘岩站在树林边缘看向前方,只见一座不小的庄子就在两里外,大概有几百户人家,庄子周围都是开垦出来的耕地,看上去生机勃勃。 可是刘岩知道,赵家庄周围的耕地几乎全都是赵阎王的,庄子上的几百户人家,以及周围十几个村子的百姓几乎全都是赵家的佃户,被赵家盘剥、欺压了许多年,这些人将是自己团结的最佳对象! “进庄之后,李憨带人立即包围赵家宅院,一个赵家亲属都不能走脱。” “是!” “铁头带人控制庄内的粮仓、铁匠铺等处,防止混乱中被村民哄抢。” “是!” “孙旺。” 一旁的孙旺激动的凑过来:“石头哥吩咐!” “你带上十几个兄弟,在庄子内外大声呼喊:赵阎王死了,赵家完了。将庄内外的村民全都鼓动起来。” “好嘞!” 孙旺兴奋的攥着拳头,当即招呼身边的矿工。 “走!” 刘岩随即大手一挥:“咱们进庄!” 两百多矿工随即冲进了赵家庄,庄内的村民以及周围劳作的村民都慌了神,一些去过丛蒙山矿场的村民更是惊呼:“矿徒怎么进庄了!” “赵家的人马呢?出大事了!” 在赵家庄村民惊恐的注视下,刘岩带着两百多矿工冲进了赵家庄,“赵阎王死了”、“赵家完蛋了”的喊声此起彼伏,孙旺带着十几个矿工不断在庄子里奔走呼喊,越来越多的村民跟在矿工后面呼喊着、欢呼着。 “把门撞开!” 在庄子中央,刘岩一声令下,几个矿工抬着一段树干,喊着号子撞击赵家大门,几声巨响过后大门轰然倒下,数十矿工一拥而入,院子里很快就传来女眷惊恐的叫喊声。 “李憨!” 刘岩急忙进院,大喊道:“约束兄弟们不得乱来,反抗者杀,其余家眷全部集中看管,谁要是裤腰带松了、下死手了,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是!” 很快,赵家数十内眷被集中到前院,十几个留守的护院死的死、降的降。 一众矿工虽然对赵家恨之入骨,但在刘岩和李憨的约束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不过辱骂、推搡还是有的,这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赵家内眷很是不满,几个男丁不停叫骂着,瞬间惹怒了周围的矿工。 刘岩拦住众人,冷声说道:“赵阎王已经被我率部烧死,你们赵家的家丁、护院也已经被我们歼灭,只剩下你们这些人苟延残喘,你们还有什么可张狂的!” 那几个赵家男丁瞬间泄了气,眼中多了几分绝望和忐忑。 这时孙旺跑过来,说道:“石头哥,外面聚集了数百村民,还陆续有许多村民赶过来,怎么办?” 刘岩先是招呼李憨说道:“找间屋子将赵家内眷集中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另外派人将整个院子搜一搜,钱粮细软全部登记造册,等后续统一调配。” 李憨面露难色说道:“可是兄弟们都不认识几个字,怎么登记造册啊?” 刘岩愣了一下,说道:“先把抄到的钱粮集中存放,登记的事情我想办法。” “是。” 然后刘岩让孙旺带人去外面维持秩序:“我看庄子西面有个戏台,你带人将村民领到戏台那边,我有话要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是。” 当天,众矿工从赵家抄出大批钱粮,光是赵家庄内就发现了十几个硕大的粮仓,还在赵家的后院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满是一箱一箱的银钱。 这个发现让众矿工顿时骚动起来,好几个矿工都忍不住冲上去抢夺,李憨制止不住,刘岩闻讯急忙赶来,一脚踢倒一个矿工,怒声吼道:“见钱眼开,疯啦!我说过: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些银钱是数百兄弟拼命打下来的,要供养大家的家眷、武装数百兄弟,是兄弟们日后活命的屏障,谁敢哄抢,我现在就宰了他!” 刘岩的威望极高,几个抢到银子的矿工纷纷将银子放了回去,扑通一声跪下认错。 刘岩呵斥道:“你们给我记住:就这一次!下次谁再违抗命令,别怪我刘岩不讲兄弟情面!” 随后刘岩让李憨亲自盯着,暂时将地窖封存,并带人守在这里。 “石头哥,那几个矿工不处罚一下?” 刘岩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们都是穷苦命,猛地见到这么多银钱,谁都会疯掉,能及时醒悟就好。” “这次算是我给兄弟们提了个醒,下次谁再犯,那就要见血了!” “石头哥!” 忽然,王铁头面色难看的跑过来,怒声说道:“兄弟们在一处院子发现了牢房。” “牢房?” 刘岩诧异的问道:“赵家一个地方豪强,弄牢房干什么?” 王铁头说道:“我带人进去看了,牢房内关押的都是赵家庄和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是欠了赵家印子钱还不上的,或是被赵家盯上抢夺家产的,石头哥你去看看吧,太惨了!” 刘岩随即嘱咐李憨看好赵家宅院,然后跟着王铁头来到牢房。 这处牢房就在赵家宅院旁边,从外面看去就是一处普通的民院,可进去之后却很不一样,赵阎王将院子里面盖满了房子,都是狭长的土坯房,里面如同牲口棚一般,用木栅栏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十几个衣不遮体、遍体鳞伤的男女老少被关在里面,如同牲畜一般。 刘岩甚至看到一个只有两岁多的小女孩蜷缩在里面,因为饥饿的原因,小女孩瘦的如同一具喘气的骷髅。 就在刘岩怒气上涌的时候,牢房内一个衣衫褴褛的二十多岁男子激动的问道:“赵阎王真的死了吗?” ------------ 第七章 公审大会 “千真万确,赵阎王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男子听了刘岩的话,顿时嚎啕大哭,随即又疯癫大笑,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赵阎王,你踏马的也有今天,报应不爽!” 周围其余被关押的百姓也纷纷咒骂起来,不少人都激动得哭泣起来。 刘岩微微皱眉,对那男子问道:“你叫什么,是赵家庄人?” “我叫白文鼎,是定襄县的秀才,只因购买南面村子农田时,与赵阎王发生纠纷,争抢一处好地,而被赵阎王勾结官府剥夺了功名,一家老小全都被赵家的家丁抓了关在这里。如今家中父母全都死在这里,只剩我苟延残喘。” “幸好老天开眼,让我看到赵家完蛋,爹娘终于可以瞑目了!” 说完,白文鼎趴在地上大哭不止。 刘岩虽然占据了赵家庄,可暂时还没能将庄上几百户百姓收为己用。此时刘岩盯着白文鼎等被关押之人,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庄上百姓都集中到戏台那边了吗?” 王铁头说道:“刚才孙旺派人过来说,庄上百姓基本都过去了,还有不少左近村子的百姓,也都闻讯赶去。” 刘岩点了点头,指着赵家牢狱中的众人说道:“将他们都放出来,体弱、有伤的就地安置,派人找找庄上有没有大夫。” “至于其他人,全部带到戏台去。” “是。” 片刻之后,刘岩站到了戏台上,下面黑压压的都是人,刘岩目光扫过,估计下面足有一、两千人,自己带来的两百多矿工只能勉强维持秩序。 “大家都安静了!” 很快戏台西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刘岩大声说道:“我叫刘岩,是丛蒙山矿场的矿工。几天前,我带领矿上数百矿工砸断枷锁,与赵阎王展开激战,最终将赵阎王连同数百爪牙尽数歼灭。” “从今天开始,赵家庄解放了!” 戏台下面的一、两千百姓顿时欢呼了起来,虽然他们不理解什么叫做“解放”,但是赵阎王和数百爪牙都死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蹦然倒塌,足以让众人欢呼、呐喊。 “可是你们不要高兴太早,虽然赵阎王死了,可是将来难保不会有李阎王、陈阎王出现,到时候你们依然是被压榨的牛马,还要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们愿意吗?” 台下众人默然,刚才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随后刘岩让白文鼎等人上台,然后指着他们说道:“他们都是被赵阎王害得家破人亡的,接下来,大家都听一听他们的遭遇。” 说完刘岩便站到了一旁,白文鼎等人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像是倾诉一般,将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和盘托出,台下百姓听得更是感同身受,没过多会儿便引得台下百姓山呼海啸一般怒吼、咒骂,言辞中都是对赵阎王的怒火。 刘岩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站出来挥了挥手,台下逐渐安静下来:“你们都听到了吧?为什么赵阎王能欺压你们,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盘散沙,如果能够像丛蒙山矿工一样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战胜一切敌人!” 此时刘岩已经看到台下的百姓眼中有了不一样的光芒,特别是那些青壮们,不少人都已经攥紧了拳头。 “现在,我带着你们打开赵家的粮仓,按人头分发口粮,将赵家的土地平均分给各家各户,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任由赵家欺压的佃户,而是挺直腰板的自耕农!” 台下百姓听了刘岩的话,都是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憨按照刘岩的命令,已经将戏台旁边的一座粮仓打开,刘岩随即指着那边喊道:“去!拿回属于你们自己的粮食!” “老天爷开眼,拿粮食啊!” “刘首领万岁!” 一、两千百姓欢呼、呐喊着涌向粮仓,而戏台上的白文鼎则目光复杂的看向刘岩,片刻之后走过去,抱拳说道:“刘首领此番做派,看上去与流贼相似,但却大有不同,在下佩服。” 刘岩眉毛一挑,问道:“有什么不同?” “流贼每占据一处,都是以武力裹挟百姓、壮大自身,而刘首领则是直攻人心,让那些百姓自发反抗,在我看来,刘首领的手段远在那些流贼头目之上!” 刘岩暗道:“我要是跟那些蝗虫过境般的流贼一个样,学过的《X列主义基础课》就白上了!” 随即刘岩笑着问道:“不知白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将来?” 白文鼎苦笑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家了,也无处可去,如果刘首领不弃,我想跟着刘首领,在手下做一个小卒。” “我这可是造反啊,你不怕死?” 白文鼎坚定的说道:“功名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与其被那些豪强士绅欺压死,还不如搏一把。况且,我也想看一看,以刘首领如此独特的手段,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哈哈!” 刘岩笑着说道:“好!现在队伍都是草创,你先带着几个矿工去赵家宅院,清点一下缴获的钱粮,登记造册。等处理完赵家庄的事情,我自会有一番安排的。” “得令!” 此时那边的粮仓已经被人潮淹没,分到粮食的百姓兴高采烈,还在等待的百姓脸上写着焦急。而在赵家庄外围,还不断有闻讯赶来的百姓,如同洪流一般越聚越多。 刘岩随即叫来孙旺,说道:“你带着一些矿工兄弟,再找几个附近的村民,到庄外的官道上盯着,不管是官军还是豪强、士绅的家丁,有情况立即赶来禀报。” “是。” “铁头!” “石头哥,我在呢。” “你带上五十个兄弟随时待命,如果有事,你带着兄弟们随时顶上。” “是。” 刘岩部署完,稍稍松了一口气:“必须尽快将赵家庄这里部署好。” 此时在刘岩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丛蒙山矿场一带是根据地,而赵家庄等处村子则是“发展对象”,为根据地提供人力和钱粮,同时作为根据对向外扩展的桥头堡,不断渗透、发展周边村落。 如此,刘岩便可以通过连成片的村落形成巨大的合力,孤立定襄县等城池,待到实力壮大后,便可以逐一攻占那些孤岛一般的城池。 想到这里,刘岩心中满是底气:“不管在什么时候,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都是真理!” ------------ 第八章 工农会 入夜时分,赵家老宅。 赵家老宅的正房内,刘岩和王铁头、李憨、书生白文鼎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另外还有三个庄户百姓也在,几人正在商议事情。 白文鼎说道:“首领,从赵家抄出的钱粮已经统计完了,这是账簿,扣除发给赵家庄及周围百姓的粮食外,一共是银钱三万一千九百余两,粮食四万九千五百石。” 刘岩长处一口气,灭了赵家,自己也有了第一桶金,这便是自己起家的本钱了,有了钱粮许多事情都可以提上日常,比如打造制式装备、扩充队伍等等。 “明天一早,李憨带人将这些钱粮运回矿场入库。” “是。” 这时王铁头问道:“首领,那些赵家家眷如何处置?” 刘岩还没说话,一旁的白文鼎咬牙切齿的说道:“依我看必须除恶务尽,最好全部杀了!” 一个书生杀气腾腾的说着灭人全家的话,几人都是微微一愣,刘岩也不禁微微皱眉,不过还是问道:“大家的意思呢?” 王铁头、李憨顿了顿,也是点头赞同,其余三个庄户更是赞同,毕竟赵家庄的百姓没少受赵家人的欺压,心中都憋着一股怨恨。 刘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公审大会已经历数赵家罪孽,那些家眷虽然看上去无辜,但是赵家作恶的时候她们都跟着沾光、享福了,算是从犯、帮凶,理应受到惩处。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那明日一早,将所有赵家家眷拉到戏台,将百姓指认出的首恶处决,其余人等驱逐出去!” “是!” 刘岩看着众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也是叹息,明白明天赵家的那些家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会被愤怒的百姓指认成“首恶”。 “也罢,毕竟是明末,清除后患是必要的,这个时候不能妇人之仁!” 接着刘岩说道:“如今赵家已经完了,可是官府不会放任咱们发展,周围的豪强士绅也会视咱们为眼中钉,所以从今以后,丛蒙山矿工和赵家庄农户就要联合起来,大家聚在一起才能壮大声势,才能和那些欺压咱们的豪强、士绅抗衡。反之咱们就是一盘散沙,此番抗争便会失败,咱们所有人都会被他们清算!” “所以,即便是为了咱们的家人,也要团结一心、抗争到底!” “团结一心!抗争到底!” 王铁头、李憨、白文鼎重重的点头赞同,另外三个庄户也是紧握拳头,满脸的兴奋与激动。 三个庄户全都是赵家庄的佃户,一个二十多岁、非常壮实的汉子叫陈大山,一个稳重少言的汉子叫周兴业,一个四十多岁的唐庄,三人在赵家庄及周围几个村子都很有号召力,傍晚的时候在刘岩的提一下,被赵家庄百姓推选为“代表”。 刘岩目光扫过众人,见众人都被自己鼓舞起来,于是继续说道:“可是咱们矿工、农户要怎么联合?” “联合的办法就是成立工农会,今晚在座的诸位就是工农会的委员。所谓委员,就是受众人委托,代表大家议事的人员。以后凡遇大事,便由咱们商议妥当,最后举手表决,如何?” “委员?” 众人听着新奇的词汇,心中也涌起一丝异样,仿佛从这一刻起,众人便是一个整体,与其他人再不一样了。 这时李憨问道:“那石头哥担任什么官职?” 王铁头说道:“既然我们都叫委员了,那石头哥是咱们的首领,我看就叫委员长吧!” 刘岩闻言满脸黑线,不自觉的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娘希屁”。 白文鼎不愧是书生,此时说道:“我看委员长这个称呼不好。工农会嘛,所谓会便是乡党之别称,与其叫工农会,不如叫工农党,我看首领不如直接叫党魁!” 刘岩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小胡子”斜举右手的画面。 一旁的唐庄年岁较大,说道:“我觉得咱们坐在一起商议事情,就如同家族入席议事一般,首领坐在主位,不如就叫主席吧。” 刘岩顿时满头大汗,急忙拦住几人,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叫我会长就好了。” 刘岩不给众人继续讨论的机会,天知道他们还会冒出什么称呼来,随即开始给众人分工:“铁头和李憨负责带领队伍,除了咱们的矿工兄弟之外,从赵家庄等处的农户青壮中抽调人手,立即开始扩充队伍,陈大山、周兴业两位兄弟也一起帮手,我会考量具体的队伍编制。” “是!” “白先生负责钱粮、文书事务。唐大叔负责联落赵家庄等处的乡亲,分田、收租等事就有劳唐大叔了。” “哈哈,好说。” “从明天开始,诸位各司其职,队伍要抓紧时间扩充,我会亲自督促操练、整编的事情。分地的事情也要同步开始,按照人头平均分配耕地,参加队伍的农户青壮可以额外多分一些,具体详情我会与唐大叔细谈。” 次日一早,王铁头将赵家家眷全部带到戏台,果然如刘岩预料,半天时间赵家几十口人便被愤怒的百姓指认成“首恶”,包括几个孩子在内,几十口人被拉到赵家庄村口集体处决。 赵家人的鲜血刺激到所有人的神经,将对官府、士绅的畏惧一扫而空,纷纷投入到分地、入伍的浪潮之中。 刘岩站在戏台上,看着地上洒落的鲜红,暗道:“用赵家几十口条人命点燃了星火,接下来就要让这团星火越烧越旺,最后星火燎原!” 当天,李憨带着几十个矿工押运钱粮返回丛蒙山矿场,并为矿上的家眷们带去平安的消息。 刘岩则留在赵家庄,一边主持分地事宜,一边督促王铁头等人扩充队伍。 两天后,刘岩坐在赵家庄的打谷场上,一队选拔出来的青壮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忽然一个负责警戒的矿工跑来,说道:“会长出事了,西面来了几个官兵,快到庄上了!” ------------ 第九章 百户 “是哪里的官军!” 刘岩猛地站起来询问,警戒的矿工摇了摇头,闻讯赶来的白文鼎急忙说道:“应该是南面百户所的官军。” “定襄县城内有一百多营兵驻守,可城外只有各处卫所兵,大多数都缺额严重,没有什么兵力,只剩下这处百户所人数较多,有一百多人。” 刘岩面色有些难看,在明末卫所制度崩坏的大背景下,这处百户所还能基本上满员,足以说明领兵的百户是个狠角色,同时也能说明其手下兵丁是有战力的。 于是刘岩立即召集工农会的所有委员,就在打谷场开会。 “百户所的兵丁马上就到,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即集结人手严阵以待!” 刘岩当机立断,王铁头和李憨、陈大山、周兴业都坚定的点头赞同,唐庄则有些迟疑,说道:“之前打赵家,还能说是豪强欺压百姓,咱们不得已反抗,论罪也就是暴动。可要是跟官军动手,那就是造反了,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不等刘岩说话,白文鼎就说道:“唐大叔说错了,在那些官军和豪强眼中,只要咱们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就都是造反,都要灭九族的。眼下只要咱们软弱一点,就是必死的局面,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跟着会长继续打下去,除此之外别无生路!” 众人闻言更加坚定了打下去的信念,唐庄也是深呼一口气,重重的点头赞同。 刘岩看着白文鼎暗道:“这些都是我的词啊!没想到,这个书生还是做政委的材料,等过了眼前的危局,我要好好培养一番。” 随后刘岩说道:“白委员说得不错,投降主义是行不通的,想要胜利,唯有斗争到底!” “不过,斗争也要讲究策略,以卵击石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刘岩问道:“之前赵家和百户所的关系如何?” “不怎么好。” 唐庄说道:“赵家从丛蒙山矿场运来的铁料大部分都被百户所拿去,赵家庄周围耕地的佃租,百户所也要拿六成。别看之前赵阎王在咱们面前张牙舞爪的,可在伍百户的面前,就是一块肥肉,想什么时候咬一口,就什么时候咬!” 听到这里,刘岩心中已经有了对策,说道:“铁头、李憨,立即集结人马在庄外待命。” “是!” “唐委员、白委员,你们留在庄内约束百姓。” “是。” “陈委员、周委员,你们带上十个兄弟,跟我出庄,咱们去会一会官军!” 陈大山和周兴业对视一眼,随后陈大山说道:“会长,我看咱们还是一拥而上,先抓几个舌头为好。” 刘岩笑着说道:“不用,几个卫所兵而已,还用不着大家上阵,咱们先去探探官军的口风。” 片刻之后,一个小旗官带着两个卫所兵来到赵家庄外,只见数百青壮组成的队伍黑压压的挡在前面,两百多矿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人手一杆粗制长枪,竟也有一股杀气。 刘岩带着陈大山、周兴业等十几个人朝这边走来,惊得三个兵丁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们干什么!造反啊!” 小旗官指着众人大声斥责着,可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两个卫所兵更是紧握长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刘岩带人停在官兵十步之外,沉声说道:“我叫刘岩,是这里工农会的会长,敢问几位,到赵家庄干什么?” “工农会?还会长?我看你们是要造反!赵家人呢?让赵百丰出来!” “赵百丰已经死了,赵家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 刘岩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语:“赵家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丛蒙山矿工和赵家庄百姓自发组建工农会自卫,现在赵家庄由工农会自治。” 听完刘岩的话,小旗官吓得脸色惨白,就要带人后撤回去报信,却被刘岩叫住:“既然几位军爷要回去,劳烦给百户大人带几句话。” “什么话!” “其一,我等不是造反,而是自卫。其二,现在工农会已经取代了赵家,我们可以继续为百户大人供应铁料和粮食,前提是百户大人承认工农会的存在,否则我们只有抗争到底。” 小旗官盯着刘岩说道:“我一定带到!你叫刘岩?我也记住你了。” 刘岩冷笑道:“你们可以走了。” 小旗官带人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官道上。 陈大山忧心忡忡的说道:“会长,我看百户所肯定会派兵过来围剿咱们,咱们如何应对?” 刘岩说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回到庄内,刘岩让唐庄带着赵家庄的老弱先赶去矿场躲避,并让李憨带着一百矿工回去守卫矿场,自己带着王铁头、周兴业、陈大山率部先留在赵家庄,视情况而动。 “眼下咱们的实力太弱,与官军能谈则谈,争取时间发展壮大。如果要打咱们也绝不畏惧,或是固守赵家庄,或是退入丛蒙山,视情况而定!” 这边刘岩定下方略的同时,小旗官赶回了百户所内。 这处百户所位于赵家庄和定襄县之间,原本是一处名为红泉寨的村子,后来村子里的百姓陆续迁走,就只剩下一百多卫所兵和家眷。 “什么!” 百户名叫洪兴烈,明末兵制混乱,卫所制和营兵制混杂,这里的百户所并未隶属任何千户所,而是由定襄县的守备管辖,此时洪兴烈恼怒之余,就在权衡是否向定襄守备禀报事态。 权衡片刻,洪兴烈还是决定暂缓向定襄守备禀报,一旦事情传开,弄不好自己还要落个“守土不利”的责任,还是趁着上官不知道,先出兵围剿。 至于刘岩提出的,取代赵家的提议,洪兴烈根本没考虑:“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泥腿子,也妄想和本官讨价还价!” 于是洪兴烈召集手下三个总旗官,吩咐道:“立即集结人马,两天之后出兵赵家庄,将那个什么工农会的,全部围剿干净!” ------------ 第十章 妥协 红泉寨百户所占地不大,周边只有为数不多的农田可供耕种,一条官道从百户所穿过,连接着赵家庄一带和定襄县城。 此时百户所内的官兵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击,开战前的紧张气氛蔓延开来,三个总旗官也聚在一处议论着。 “要说赵阎王在乡里也算是一霸,想不到竟然被一群泥腿子给灭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说话的总旗官三十出头,叫林永南,是洪兴烈的心腹,平日里便看不惯赵阎王的做派,此时说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 “别看赵阎王平日里吆五喝六的,现在看来也是一只病猫!” 另外两个百户一个姓刘、一个姓赵,却没有这般兴致,反而对刘岩等人极度仇视。 “赵阎王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一群泥腿子动手,那群矿工、农户聚在一起就是造反,就该杀!” “没错,这次出击,看老子怎么收拾那些泥腿子!没了赵阎王的供给,就是断了咱们兄弟的财路,那些泥腿子就得死!” 林永南闻言脸色一沉,见话不投机也就没了聊天的兴致,正要去督促手下兵丁,却看到几个夜不收策马冲进了百户所内,朝着百户官厅赶去。 “是定襄县守备衙门的人,出什么事了?”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了一丝不安。 百户官厅内,洪兴烈打开夜不收送来的军令,发现里面还附带着一份军报: 七月间,流贼王自用与老回回、八金刚、扫地王、射塌天及高迎祥、张献忠等共三十六营、二十余万人马会聚于山西,各路流贼合并一处开始攻城略地、裹挟百姓。流贼声势大振,各地官军开始抽调围剿。 看到这里,洪兴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下山西、陕西大乱,那些大人物肯定怒火中烧,这时自己这边又闹出了一个工农会,这是撞到枪口上了,那些上官难保不会办了自己! 再看定襄县守备的军令:命令洪兴烈安靖地方,绝不可闹出事端,同时还要抽调七成兵力前往定襄县接受整编。 “这是要集结兵马围剿流贼了!” 红泉寨百户所的兵丁全都是洪兴烈辛苦操练的,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此时抽调走围剿十几、二十万流贼大军,怕是回不来了,一时间洪兴烈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当日,洪兴烈宣布了定襄县守备的军令,命刘总旗、赵总旗二人率领八十兵丁前往定襄县集结。 看着越走越远的兵丁,站在城头的洪兴烈一言不发,一旁的总旗官林永南也难掩心中悲伤。 “大人,现在百户所就剩下三十多人了,那个工农会怎么办,还围剿吗?” 半晌之后,洪兴烈没好气的说道:“围剿个屁!老子这几年辛辛苦苦操练了一百多精兵,一下子就调走大半,剩下这点人马再有个闪失,咱们两个就离死不远了!” “赵家庄那边怎么办?” 洪兴烈沉思片刻,说道:“你挑选十个好手,明天去一趟赵家庄。” “那个叫刘岩的、什么会长不是想取代赵家吗?老子答应他!” 次日,刘岩在赵家宅院内眉头紧锁,一个农户正满脸紧张的说着什么。 “前两天会长让我去各处采买粮食、食盐,我在李家围遇到了一个远方亲戚,他原本是住在定襄县城内,可是那天却带着一家老小跑到李家围了。” “我拉住他一问才知道,现在定襄县城内都是官军,有定襄县各处的卫所兵和营兵,还有别的县路过的官军,据说有数千人马,城内都快变成兵营了。那些官兵还在城中摊派军饷和粮食,城中不少百姓都被官兵给抢了,听说还死了不少人呢!” 王铁头、李憨、白文鼎、唐庄等人闻言都被吓了一跳,刘岩也眉头紧锁,疑惑的说道:“如此大规模调集兵力,是冲咱们来的吗?要是冲赵家庄来的,官府也太看得起咱们了!” “会长,我觉得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 那农户继续说道:“我那亲戚说,现在定襄县城内已经传开了,说是什么三十六营大聚义,什么闯王、闯将什么的,说是陕西和咱们山西很多地方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贼军,不少城池都陷落了,定襄县集结的兵马是被抽调平乱的。”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王铁头和陈大山还击掌相庆,白文鼎则说道:“会长,如果周边的官军大部撤走的话,咱们正好出击,兴许还能将百户所拿下!” 刘岩却摇头说道:“现在还是稳扎稳打的好,以发展实力为主,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决不能干傻事。” “你们信不信,只要咱们一出击,那些围剿流贼的兵马立即会朝咱们扑过来!” 白文鼎脸色一变,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此时刘岩忽然想到自己看过的一些史料,暗道:“现在是崇祯四年,也就是1631年,按说现在李自成已经跑去投靠高迎祥,自称为闯将了吧?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了,就不知道我能否左右历史轨迹的前进方向!” 想到李自成这个“历史搅屎棍”,刘岩就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如果将来能够将队伍发展壮大,决不能学李自成,流寇战法是没有出路的,必须要走根据地发展模式!” 众人看着刘岩沉思的样子,不由问道:“会长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继续说正事吧。” 刘岩说道:“这两天如果百户所没有动静,应该暂时就不会找咱们麻烦了,各项事务要抓紧推进,特别是队伍的训练,决不能落下!” “还有矿场那边,除了赶制长枪外,还要打造盾牌和腰刀。” 刘岩现在最想装备的是甲胄和火器,只是丛蒙山矿上的工匠赶制一些枪头和腰刀还可以,甲胄和火器就有些为难人了。 “唉!还是人才不够啊。” 这时,孙旺跑来禀报:“会长,庄外来了一个总旗官,还带着十个兵丁,点名要见你!” ------------ 第十一章 国工合作 “会长就在庄内,请总旗大人随我来。” 孙旺笑呵呵的招呼林永南等人入庄,林永南拱手示意,便带着十个兵丁大步走进赵家庄。 “大人,” 一个兵丁凑过来小声说道:“庄外那些农户都在分地,赵家兼并的土地估计都被这些百姓给分完了,那个刘岩分明是在收买人心啊。” 林永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刘岩还真是不一样,别处的流贼都是裹挟百姓、搜刮钱粮、流窜各处,可是刘岩却在这里分地分粮,真想不明白,丛蒙山矿场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 说话间,孙旺带着林永南等人来到赵家宅院,此时赵家的匾额已经被摘下,换上了一块木板做成的临时匾额,上面是白文鼎写的“工农会”三个大字。 而在不远处的打谷场上,林永南还看到数百青壮在操练,虽然青壮们都穿着各色破旧衣衫,可是队伍却有模有样,举止之间竟然带着几分行伍气度。 更让林永南惊愕的是,数百青壮手中拿着清一色的长枪,虽然明显是赶制出来的,也一样能捅死人,现在齐刷刷的做刺杀训练,看得林永南眼皮直跳。 “这些青壮应该没训练几天吧,竟然有这等效果,想不到那刘岩还是个练兵的人才!” 其实林永南不知道的是,刘岩只是用后世军训的手段操练人马,顶多加上了一些自己效仿的红色军队训练手段,如长跑、负重、站军姿等,训练青壮的组织力和耐力。 可即便是这些手段,也超过了此时大部分官军的训练强度,难怪林永南震惊了。 孙旺看着林永南吃惊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总旗大人请随我去堂屋,其余几位军爷请到厢房歇脚。” 林永南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自己跟着孙旺来到正堂,迎面就看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心中暗道:“这是刘岩?” “呵呵,在下工农会长,刘岩,见过总旗大人。不知总旗大人怎么称呼?” “林永南。” “哦,林大人,请坐。” 此时屋内除了林永南外,只有刘岩和孙旺两人,林永南便没有兜圈子,直接说道:“百户大人念及尔等也是被赵家压迫太甚,算是事出有因,有意放你们一马:从今以后你们每月向百户所输送铁料三万斤、粮食两千石,有问题吗?” 孙旺瞪大眼睛,说道:“我们可是知道的,之前赵家在的时候,也不过是每月一万斤铁料、八百石粮食的奉承,到了我们这里怎么涨了这么多!” “你们能跟赵家比吗?” 林永南说道:“杀豪强、分土地,光是这些做法,就能让周边的豪强士绅恨死你们,要是没有百户大人从中周旋,用不了两个月你们就都得死!” 刘岩拦住正要发作的孙旺,笑着说道:“林大人也说了,我等是被赵家逼得没了活路,才有了今日的声势。如果百户大人也像赵家一般,让我们数千百姓衣食无着,我们也不介意继续斗下去,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况且,我们这些穷苦人本就没有什么顾忌,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真要是拼的你死我活,恐怕诸位大人的损失要远比我们大,林大人以为呢?” 林永南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威胁官军,你们也算是胆大包天了,现在定襄县城内就有数千精锐,你们当真不怕大军压境、鸡犬不留!” 刘岩淡定的说道:“当然怕。只是在下以为,那数千大军恐怕不是为我们准备的,而是给闯贼预备的吧?” “嗯?” 林永南想不到刘岩一个矿工出身的“匪首”,竟然还知道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在下还知道:现在西北各地的局势越发败坏,前有三十六营、二十多万流贼合并一处,大肆攻城略地、裹挟百姓,后有高迎祥自立为闯王,携李自成等贼将糜烂各地,朝廷征调大军围剿,但是战局也是相当不利。” “在这样的局势下,百户大人应该也是夜不能寐吧?想必上官也从百户所抽调了不少精兵强将,现在百户所内还有多少兵马?三十人还是五十人?” 刘岩笑着说道:“在下虽然不才,身边的兄弟们也没有什么精良的装备,但是人手却是足够的,至少能调动千人。” “你在威胁我!” 林永南怒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刘岩盯着林永南,反问道:“林大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和百户大人再一意孤行,不但百户所治下会乱,定襄县也将动荡不安!” 二人僵持许久,林永南冷哼一声,说道:“你想怎么办?” “每月两万斤铁料,没有粮食。” 刘岩说道:“而且要从下个月开始,我们提供铁料,百户所提供保障,双方互惠互利。” 林永南起身说道:“好!就这么办。” 送走了林永南,孙旺苦着脸说道:“这下咱们可亏了,之前赵家除了每月送给百户所的一万斤铁料外,还要自留几千斤,但就是这一万几千斤的月产量,也让咱们大家苦不堪言,几乎要被累死。现在一个月两万斤的产量,怎么办啊!” 刘岩拍了拍孙旺的肩膀,说道:“放心,有我在,我会有办法的。” 之前赵家经营丛蒙山矿场的时候,完全就是粗放型经营,矿洞随意挖掘,没有规划、没有像样的工具,只是用人力堆叠,产量自然上不去。 而且矿场上的冶炼设备也不行,炼铁的效率上不去,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矿石开采出来,却只能堆积起来吃灰,铁料的产量自然上不去。 刘岩虽然不是理科生,可是前世在网上看过太多的各种信息、资料,想要改善丛蒙山矿产的经营状态,提升产量,还不算什么难事。 “这几天忙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回矿场,那边才是咱们的根本,日后队伍能不能壮大,就看矿场经营的怎么样了。” 刘岩心中暗道:“矿场不但是短期内的财源,也是兵工厂,必须全力经营才行。而且,” 刘岩随即想到流贼已经起势,数十万大军如蝗虫过境般肆虐,天知道会不会冲击到定襄县,自己现在的这点势力可经不起大风大浪。 “看来现在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时候,必须要拿出赶英超美的干劲,抓紧时间发展实力了!” ------------ 第十二章 工农会纲领 七月二十日,赵家庄。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打谷场上,由数十矿工和两百多青壮组成的队伍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跟百户所达成协议后,刘岩手中的人马已经扩充到数百人,按照刘岩的训练安排,所有人马轮换到打谷场进行训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后,刘岩准备对手中人马进行整编。 “会长!” 王铁头、李憨、白文鼎、唐庄、陈大山、周兴业、孙旺几人陆续过来,刘岩招呼几人席地而坐,说道:“咱们开个小会。” “这几天我就准备返回矿场,人马我也会带走大部分。” 随后刘岩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王铁头、孙旺唐大叔带一队人马留在赵家庄发展,其余诸位都随我前往矿场吧。” 众人神色各异,不过都没有反对,只是唐庄说道:“会长,现在各处都缺人手,地虽然分完了,可是收粮等事情都靠我一个人跑,真的跑不过来。我听说在座的几位也面临这种情况。” 李憨接过来说道:“的确,就是感觉干事很乱,虽然会长也给大家分工了,可光靠我们几个忙不过来,其他人也不明白自己需要干什么。” 刘岩说道:“的确,等我回矿场后,会考虑具体的建章立制。今天就先说一下分兵的事情。” “我回矿场后,铁头、孙旺、唐大叔组成三人小组,铁头负责兵力,孙旺负责情报,唐大叔负责民事,遇到事情你们三人协商解决,并与矿场每三天联系一次。” “同时,你们三人要继续发展实力,我留给你们的人马驻守在赵家庄,你们可从中挑选可用之人作为队长,分派到周边各处村子去,宣扬咱们工农会的主张:工农联合、分地分粮、反抗压迫、武装斗争十六字方针,联合当地百姓,挑选可靠之人作为工农会会员。” “这是我拟定的工农会纲领,让白先生落在纸上了,你们发展会员要严格按照上面的要求选拔人才。” 刘岩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册子,只是用草纸简单线装的,在封面上写着工农会三个字。 随即刘岩让白文鼎给众人念了一遍,众人听着“一切行动听指挥”、“接受百姓监督”、“为百姓而奋斗”等内容,都是一愣一愣的。 “你们以后都要认字,就由白先生负责教,一个月后要将这个小册子一字不落的全部背下来,以便发展会员。” 众人顿时满脸苦涩。 随后王铁头问道:“那咱们派去各处的人马,是不是也要灭了当地的豪强士绅?” 刘岩摇头说道:“只要不是赵家这样恶贯满盈的士绅,就不要激化矛盾,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那具体怎么做?” “用低价向当地士绅买地,并号召士绅捐献耕地,当然要给人家留下足够生活的耕地,然后将这些耕地分给当地百姓。” 王铁头一脸纠结,刘岩也担心王铁头一根筋,每到一地都会直接打过去。 “铁头,你要记住,咱们已经和百户所达成协议,就不能像流贼一样四处出击。只能与各地士绅达成默契,咱们花些银子,用人马吓唬一下,让他们让出部分土地,同时咱们也给那些士绅提供一定的保护,只要他们不跟咱们作对。” “如果你忍不住性子,就会将那些士绅推向咱们的对立面,让咱们处于四面受敌的处境,明白吗?” 王铁头重重的点头,说道:“会长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嗯。” 刘岩说道:“会员的招募要仔细,凡是不符合我制定要求的一概不要,部分符合要求的,可以作为预备会员,再观察一段时间。” “每个入会的会员,要有一个老会员、委员作为介绍人,新人出了问题,老人要承担连带责任!” “另外,以每个村子为准,一个村子的会员组成小组,每旬日要开小会,互相诉说自己的想法,商议发展计划等等,并每个月派人和铁头、唐大叔你们三个进行汇报,你们三个以此来掌控各处会员的动态,并和我保持联系。” “赵家庄这边是如此,矿场也是一样,李憨你们随我回去后,也要在矿场发展会员。以后这些会员便是咱们工农会联络广大农民、矿工、工匠的纽带,有了他们,咱们工农会肯定能发展壮大!” 几人当即领命。 随即刘岩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就散会。” 孙旺说道:“会长,我这几天听到一些人在抱怨,觉得需要禀报一下。” “什么抱怨?” 孙旺看了看唐庄、陈大山、周兴业三人,随后说道:“是庄上的一些人在传:说会长不过是第二个赵阎王,现在给大家分地也是收买人心,日后肯定会逐渐增加佃租,不断压榨百姓。” 刘岩还没说话,唐庄先开口说道:“是谁乱嚼舌根子?孙头领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扯烂他的嘴!” 孙旺没有搭话,而是看向刘岩。 刘岩沉思许久,说道:“此事重大,关系到咱们工农会能否继续存在,我要亲自处理。” 唐庄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会长息怒,多半是一些不明事理的混小子,我这就跟孙头领去处理,一定给会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大山和周兴业也在劝,王铁头和李憨则有些警惕的看着三人,白文鼎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众人的表现刘岩都看在眼里,暗道:“还是底蕴太浅,需要时间捏合双方人心。” 刘岩继续说道:“唐大叔,现在对咱们工农会影响最大的是什么?是人心!咱们分了地、分了粮食,可还有人不知足,如果任由这些反面言论发展下去,下一步会不会有人离间矿工和农户?会不会有人暗中和豪强士绅勾结?”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人,我只是想正视听、明典型,如此而已!” ------------ 第十三章 绝不分裂 七月的夜晚异常闷热,一个汉子趁着夜色来到一处院子里,敲了四下门,片刻之后院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来了?” “来了。” “快进来!” 汉子闪身进入院子,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人围坐。 “跃哥,你怎么才来啊?” 汉子名叫汪跃,是赵家庄的一个闲散懒汉,平日里靠着给富裕人家、士绅豪强当游手过活,眼下没了赵家,汪跃顿时没了进项,分给他的地也懒得种,整日在庄内转悠,不是逗逗村妇,就是坑蒙拐骗、传闲话。 “这还晚?” 汪跃一屁股坐下,没好气的说道:“赵家没了,老子现在是身无分文,这日子过的,真是没劲!还不如当初赵家在的时候,每日都能有些进项,赵家老爷高兴了,还能给点残羹剩饭,也好过现在还要下地干活。” 一个汉子笑着说道:“是啊,跃哥可是大能人,特别是这口才,能把赵家老爷哄得乐呵呵的。” “这不叫口才,是口活!” 众人哄笑起来,汪跃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得的说道:“你们懂个屁!这就是本事,能靠说话就把饭辙挣到,你们能吗?” 众人调侃了几句,随后汪跃脸色一沉,说道:“我听说刘岩还搞了一个什么纲领,我看不就是反贼的规矩吗?他不但拉着丛蒙山的矿工造反,还鼓动村民杀了赵老爷一家,裹挟咱们一起造反,这是要杀头的!” 其余几人脸色也不好看,一人说道:“没这么邪乎吧?咱们也没扯旗、没杀官,怎么能算造反呢?” 另一人也说道:“百户所的官军来了,都没说什么,还和会长继续做生意,怎么可能会有事呢,跃哥说这话太吓人了。” 汪跃一副“我比你们懂得多”的表情,扬着头说教道:“不是我说你们,早就让你们多想事情,可你们就是不听,一直也没个长进。” “你们也不想想,那刘岩是什么人?他分了地,可却严令咱们只有田皮,没有田骨,只能耕种打粮,不能买卖土地,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让咱们都做刘岩的佃户!” “前几天刘岩不也宣布了吗,向每家每户收取三成的田税,虽然比赵家和官府收的少许多,但是凭什么?” “会长不是说了吗,咱们交三成收成,朝廷的赋税就由工农会承担,咱们不用再交任何苛捐杂税了,这是好事。” 一个汉子辩解着。 “所以说你们都是傻子!” 汪跃说道:“红口白牙的,哪天刘岩不承认了,你们就等着哭吧!” “那跃哥以为如何?” “要我说,” 汪跃咬着牙说道:“咱们都是多年的好友,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几个找个机会杀了刘岩,然后拉着赵家庄等处的农户从工农会分出来,咱们兄弟拉起队伍自己干!” 几个汉子听完顿时吓了一跳,纷纷站了起来。 “这可不兴开玩笑的!” “跃哥你今天喝了吧?怎么竟说胡话!” “咱们还是回家吧,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看着几个汉子转身离开,院子的主人也对自己下了“逐客令”,汪跃顿时恼怒:“一群废物!” 汪跃前脚刚出了院子,紧接着院门便砰的一声关上,汪跃没好气的踹了院门几脚,然后郁闷的走在村巷里,盘算着自己再找几个人忽悠一下。 突然,前面出现几个人影,吓得汪跃顿时一哆嗦:“谁、谁在那!” 片刻之后,王铁头从暗处走了出来,汪跃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眼前来人,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原来是王头领啊,呵呵,大人这是去哪?有什么事情让小的去办,这大晚上的还让大人亲自去,这不是打我脸吗,显得我多不孝敬啊!” 王铁头没说话,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汪跃顿时愣住了,那两人正是刚才在院子里听自己说话的人。 “你、你们怎、怎么在一起?” 王铁头冷声说道:“听说你要刺杀会长?” “没有!我没说过!我是说要追随会长,他们听错了。” “听说你还要拉起人马,脱离工农会单干?” “我是要拉起人马,壮大工农会,同干,是谁造我的谣!” 此时的汪跃义正言辞的说道:“会长创立的工农会给我们分地分粮,这等恩情这辈子都报答不了,谁敢背叛会长,我汪跃第一个不答应!” 王铁头摇头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天算是开眼了,你说的话自己信吗?反正老子是一个字都不信!” 说完,王铁头一挥手,身后两人便扑过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将汪跃绑了起来。 “哎呀!” 汪跃顿时双腿一软,尖声嚎叫着:“王首领饶命啊,我不敢啊,绕我一条狗命吧!” 王铁头根本不搭理汪跃,带着众人一路来到工农会(赵家宅院),来到前院,这里灯火通明,不但刘岩坐在院子里,李憨、唐庄、孙旺、陈大山、周兴业等人都在,还有庄上各家的代表,足足上百人都在。 汪跃看到这个架势顿时吓得瘫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被人拖着来到院子当中。 刘岩冷眼看了看汪跃,然后大声说道:“近来,庄上流传着我刘岩是赵阎王第二的说法,还有人传言,咱们工农会早晚要散伙。大家一定奇怪,各家各户分了地、有了粮,日子眼见越来越好,怎么就传出这些谣言?” 刘岩大手一指汪跃,说道:“就是此人在暗中造谣,意图分裂我工农会,让大家重新回到任人欺压的日子里!” 众人顿时群情激奋,陈大山最先站出来表态:“杀了他!” 唐庄和周兴业虽然认为不至于杀人,可也没有说话,毕竟汪跃是咎由自取。 庄上众人闻言也是纷纷怒喊着,要杀了汪跃。 刘岩忽然闻到一阵骚臭味,一看才知道是汪跃被吓得尿了,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我这个会长就开个现场会,工农会各位委员都在,咱们举手表决一下:同意将汪跃以‘分裂罪’处死的,请举手!” ------------ 第十四章 代表大会 随着刘岩举起手,王铁头、李憨、白文鼎、唐庄、陈大山、周兴业等人全部举起手,汪跃绝望的哀嚎了一声,随即就被愤怒的人群拖了出去,很快就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汪跃被当中处决。 刘岩说道:“将汪跃的房子分给庄上人口多、生活困难的百姓,这两天就办。” “是。” 随后刘岩目光扫过众人,说道:“第一件事办完了,现在说一说第二件事,虽然已经很晚了,不过大家还是再坚持一下。” “工农会成立到现在,虽然时间不长,可因为没有建章立制,所以许多事情都进行的不顺畅,今天我就定下章程。” 说着,白文鼎起身,宣读了刘岩起草的工农会构架。 按照刘岩的构想,现在工农会分为五个部门,分别是军务部、民务部、情报部、装备部、会务部。 王铁头任军务部部长,负责队伍的训练、部署等事务,和李憨、陈大山、周兴业三人一起负责带兵。 唐庄任民务部部长,下辖农事、收粮、户籍三司,唐庄的儿子唐苗任农事司司长,庄上积极入会的青壮张达被提拔为收粮司司长,户籍司因为涉及要识文断字,所以暂时由白文鼎兼任。 孙旺任情报部部长,直接对刘岩负责,挑选人手建立情报系统。 刘岩任命矿上有威望的老人韩三里,作为装备部部长,统管开矿、冶炼、打造兵器的事项。 最后是会务部,由白文鼎任部长,负责工农会发展会员、主抓思想、宣传理念等事务。 众人闻言士气大震,王铁头还和孙旺互相拱手,笑着口称“部长”,就连唐庄也是满脸笑容,小声嘱咐儿子唐苗要“好好干”,不可辜负会长的期望。 待到众人兴奋了一会儿,刘岩示意众人安静,对白文鼎说道:“继续吧,宣读队伍的整编决定。” “是。” 现在刘岩手中的队伍经过扩充,已经有将近九百人,按照刘岩的规划,这八、九百人整编成两个总,每个总447人。 “每总下设三个哨,每个哨下设三个旗,每个旗下设三个队,各级将领以‘长’称呼,如总长、哨长、旗长、队长,称之为长官。” “每队为十人,另设队长1人,自哨一级开始,长官直辖传令兵、鼓号手、炊事兵、辎重兵、夜不收不等。” “哨级设工农会抚慰员,哨以上设抚慰官,负责军纪、后勤、军心士气等方面,与各级长官平级。” “甲总总长王铁头,甲总甲哨哨长周兴业;乙总总长李憨,乙总甲哨哨长陈大山。” 白文鼎宣读完毕后,刘岩对王铁头、李憨等人说道:“我思虑再三,还是将人马平均分配,以防赵家庄这边力量不足。至于各部空缺的哨长、旗长、队长人选,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诸位应该也有自己心中合适的人选了,限你们三天之内将各级长官补全,并将人员报给我审批。” 王铁头、李憨、陈大山、周兴业四人齐声答应:“是!” “至于各级的抚慰员、抚慰官,先暂时空缺吧,这些人员宁缺毋滥,白先生近期要优先在军中发展会员,这些会员便是抚慰员、抚慰官的人选,限期三个月完成。” “另外,军中哨长以上的长官都要入会,当然有前提:第一就是识字,至少会读写三百个常用字;第二就是以身作则,不得违抗军令。识字的话,限期三个月完成,否则免职!” “属下遵命。” 接着,刘岩对王铁头说道:“我留给你的这一总人马是作为主力使用的,平日里驻扎在赵家庄。其余各处村落只派一队人马过去发展,告诉那些队长们,让他们放手去干,壮大队伍、拉拢百姓、扩大地盘,同时不能与官军发生冲突,只要做得好,就能优先入会、得到提拔。” 王铁头笑着说道:“那些臭小子肯定削尖脑袋去扩充队伍。” “不过你也要警告他们:裹挟百姓的事情不要干,地痞、游手、懒汉也不要,咱们的队伍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队伍,是为百姓撑腰的,不是流寇!” “是!” 接下来几天,数百人马开始进行整编,虽然众人的衣着依然是五花八门,都是老百姓的衣服,但是经过整编之后,特别是用简单的布料制作了各级旗号之后,列队站在一起竟也气势不凡,周围围观的百姓见了都是眼前一亮。 那些小媳妇还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自家男人原来也没发觉这么精神啊,现在怎么这么馋人! “现在宣布工农会民兵军纪!” 赵家庄外面的空地上,两总人马整齐列队,白文鼎站在一处石头堆砌的平台上,正大声宣读着军纪。 “第一,各部按照训练要求严格训练,每月进行考核,连续三次不合格者清退......” “第五,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听号令、临阵退缩、贻误军机者,杀!” “第十一,一切缴获归公,由工农会按需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藏......” “第二十五,工农会民兵不扰民、不劫掠、不奸淫,买卖公平、禁止赊欠,违令者杀!” 刘岩制定的军纪一共三十六条,基本上是简化了此时明军军律后,加上后世红色军队的特色军纪。 此时白文鼎宣读完毕后,刘岩大声说道:“从今日起,军中所有人都要牢记军纪,每天操练完毕后,由识字者宣读,所有人跟着背诵,一个月后背不下来的,清退出民兵队伍!” 众人顿时眼前一黑,可是接着刘岩说道:“众将士都要脱产训练,所以我会给大家发放军饷,普通士兵每人每月五钱银子,各级长官依次增加。” 说完之后众人士气大涨,不少人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为了这五钱银子,咬牙也要把军纪背下来! 刘岩也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一手打造的队伍终于有了雏形,开始运转起来,不过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忙,想到这里刘岩就感到头痛。 ------------ 第十五章 会员制 转眼到了七月末,刘岩也带着整编后的乙总回到丛蒙山矿场,准备督促这边的生产。 “快点!一会儿会长要亲自给咱们上课了。” 孙旺大声喊着,几十个矿工、家眷、民兵从各处跑过来,集中到矿场上一处大屋门口,孙旺随即让众人列队,开始按照名册点数。 片刻之后清点完人员,孙旺大声说道:“诸位都是咱们各处的‘先进人员’,都是想加入工农会的骨干,从今天开始,每天傍晚时分都要过来上课,由会长教咱们大道理,将来诸位就是矿场、民兵队伍、百姓之中的领头人!” 自从刘岩决定发展工农会成员后,便让白文鼎、孙旺在丛蒙山、赵家庄各处物色合适人员,民兵队伍中表现突出的,矿工家眷中积极向前的,赵家庄各处与豪强有仇怨的,都被列为发展对象,第一批便确定了几十人,白文鼎还提前抽时间教众人认字。 “好,咱们现在就进屋上课。” 众人鱼贯进入屋内,刘岩正在屋内挂一块木板,众人在孙旺的指挥下做好,这才注意到前面挂着的木板很奇怪,整面都刷了一层黑漆,刘岩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石膏小棍,转身就在黑色木板上开始写字。 这其实就是简单的黑板和粉笔,毕竟木板刷漆,用模具制作粉笔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这几天大家都跟着白先生学了认字,虽然不多,但是也认得一些常用字了,现在大家请看。” 刘岩写了几行字,然后指着黑板念道:“今天我要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弄清楚这几个问题。” “我们是谁?” “我们为什么团结起来反抗压迫?”(活不下去,反抗剥削) “最终我们要做成什么?”(人人有饭吃、有地种、不受欺压的新秩序) 一个妇人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都是百姓,他是种地的,我男人是挖矿的,我在家带孩子、洗衣服。”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这种新奇的传授方式,众人很是喜欢,聚精会神的看向刘岩。 刘岩笑着说道:“这位大姐说的没错,不过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被压迫的劳苦大众!”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自己的确是被压迫的,也的确劳苦,此时众人心中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大家都是一体的,彼此之间都多了一份亲近感。 “我们为什么团结起来反抗压迫?” “因为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求活,才能在豪强士绅的压迫中杀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那最终我们要做成什么?” 众人都茫然的看着刘岩,如果说前两个问题众人还能明白,那此时众人都不知道了,是啊,团结起来打败了赵家,那然后呢,继续吃喝拉撒、埋头劳作,然后等着下一批豪强士绅杀过来,再重走以前被压迫的老路吗? 孙旺似乎也想起以前在矿场上的悲惨日子,红着眼问道:“会长,你告诉我们,最终咱们要做成什么,以后应该怎么做?” 刘岩深呼一口气,说道:“我成立工农会,就是要带着你们,带着所有被压迫者团结在一起,我们要有自己的兵马,属于劳苦大众的兵马,用这支精兵打出一个新的天下,一个人人有饭吃、有地种,共享太平的新天下!” 当刘岩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心中畅快不已,这些天自己想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大明特色社会主义纲领,虽然不是很成体系,但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种下种子。 当日,这数十工农会骨干陆续返回各处,刘岩让白文鼎暂时去赵家庄,并在赵家庄开课,就按照自己亲笔写的“教案”授课,自己则在矿场这边,免得众人两头跑。 “会长!” 刘岩上了一天课,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喝一口水,就被白文鼎找上门来。 “刚才下课的时候不是让你收拾东西,准备去赵家庄了吗,怎么跑我这来了?” 白文鼎苦着脸说道:“赵家庄我明天一早就去,只是这钱粮的事情必须向会长禀报一下。” “不是有三万多银钱、四万多石粮食吗,怎么了?” “不够用了!” “怎么可能!” 刘岩瞪着眼睛说道:“两总人马才八、九百人,一个月的军饷也只有五百多两,钱粮怎么不够用了?” 白文鼎也瞪着眼睛说道:“几百脱产的青壮一个月就要吃掉六、七百石粮食,还有矿场上的矿工,除去加入民兵的矿工青壮,连同家眷也还有一千几百人,这些人每月发给工钱、口粮也要不少。” “加上矿场上采买木炭等各种七七八八的开销,一个月就是三千二百多两的支出,还要消耗将近两千石粮食,会长你算算,现在咱们存下的钱粮能坚持几个月?” 刘岩向上看向四十五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三万一千多两银钱,能坚持十个月左右;粮食的话,能坚持两年多。 “也还可以啊。” “还可以?” 白文鼎说道:“会长,咱们现在算是无根之木,随便一个歉收,就要背上赵家庄等处大批百姓的负担,这点钱粮现在看上去够用,可一旦有事,根本不够消耗的。” 刘岩拍了拍白文鼎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经想好新的财源了,只是现在忙顾不上。你先去赵家庄那边,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白文鼎不相信的看向刘岩:“会长真的有想法了?” “嗯,真的,没骗你。” 送走了白文鼎,刘岩暗道:“肥皂、玻璃,有很多办法可以赚钱,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固兵力和思想,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谈其他,否则赚再多钱粮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随即刘岩休息了片刻,就朝着矿场一侧的空地走去。 这处空地原本是堆放废弃渣料的,现在被平整出来,作为乙总数百民兵日常训练的所在。 还没走到跟前,就传来了训练的声音:“长枪手结阵行进,齐步走!” ------------ 第十六章 训练 刘岩来到训练场外围,看着数百民兵分为几个方阵正在训练,现在还只是简单的基础训练,队列行进、长枪突刺、绕圈跑步等等。 刘岩看了一会儿便叫来李憨,说道:“训练这些天也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 李憨重重的点头,说道:“就怕这些家伙撑不住。” “没事,从明天开始,民兵的伙食标准提高,每三天吃一顿肉,每五天给一碗酒,训练强度一定要加大。” 刘岩忧心忡忡的说道:“咱们人数不多,装备不好,只能严抓训练。不过装备问题只是暂时的,我会想办法筹集钱粮,逐步为将士们更换更好的装备,现在就是把训练给我抓起来。” “是。” 第二天一大早,乙总数百民兵聚集到训练场,就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因为早饭实在是太丰盛了,除了白米粥外,竟然还有两样腌菜,每人还发了一个煮鸡蛋,让众人大呼过瘾。 而在训练场上,众人刚刚集结完毕,李憨就大声宣布:“从今天开始,各项训练科目全部更新,每天先来一次十里长跑,绕着训练场给我跑!” 众人顿时大呼上当,不过没办法,只能开始绕圈跑起来。 “这、这是要、干什什么!” 陈大山虽然是哨长,可还是跟着队伍跑了起来,此时已经跑了七、八圈,累得气喘吁吁,对身旁的乙哨哨长蒋东峰说道:“有必要这么跑、跑吗?何苦,何必呢!” 蒋东峰只是一味的摇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前面的丙哨哨长赵立更是直接跑吐了,早上的米粥、鸡蛋混杂在一起吐了一地,让农户出身的陈大山看了一阵肉疼。 “作孽啊!” 众人终于跑完十里之后,歪七倒八的站好队,李憨的又一个命令让众人差一点晕过去:“休息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所有人开始进行体能训练,训练不完的,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当日训练完毕后,数百民兵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营房,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诧异原本又硬又硌的木板床,此时竟然如此舒服,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就这样,众人咬着牙坚持了几天,幸好每天的训练量提升了,饭食也跟着好了许多,这也是众人能够坚持下来的重要原因。 可是众人刚刚才适应了没几天,李憨又按照训练计划给众人增加了一项:每天五里的负重行军,而且还是在丛蒙山中进行,一路的山路。 因为现在民兵中没有铠甲,李憨就用麻绳给众人身上绑上石块负重,每人身上的负重都达到了二十斤左右,而且还要在午饭开饭之前返回矿场,否则所有人都不用吃午饭了!一连十天的时间,几乎丛蒙山的每块土地都踩上了他们的脚印。 就只是这样,已经有不少人坚持不住了,民兵士兵们每天操练到快断气的程度,都是怨声载道。 陈大山是被手下怂恿着找到李憨诉苦,但是李憨也要跟着众人每日奔走,虽然不用负重,可也有些坚持不住,此时愁眉苦脸的说道:“这次整训可是会长亲自要求的,谁有胆子说不训了?你们要是还有力气就在这唠叨吧,我可是要去休息了!” 陈大山闻言顿时泄了气。 次日,在众人准备进行负重行军的时候,李憨当众宣布:会长要求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整训,一个月后会进行考核,凡是不合格的民兵一律清退,而所有通过了整训的新兵!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士气大振,此前众人心中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就连马上要开始的负重行军似乎也没那么吓人了,毕竟一个月五钱银子,管吃管住的去处丢不得! 就这样,在李憨的督促下,乙总足足整训了一个月,考核后全员通过,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过几天,李憨便开始推出新的“幺蛾子”。 “从今天开始,各哨、各旗开始进行野外行军、宿营等训练,学习如何修筑简易工事、利用地形防御/伏击,以及学习旗语号令等。” “哦,对了。” 李憨又说道:“你们在山中宿营,睡觉的时候都别睡太死,还会有劫营、紧急集合等项目,到时候会有惊喜给你们!” 李憨说话的时候满脸坏笑,众人见状心中瞬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陈大山喃喃说道:“怎么还没完了呢!” 乙总这边训练得热火朝天,甲总将士在赵家庄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王铁头先是抽调了十几组民兵,每组数人到十人不等,向周边的十几个村子派去,同时发展实力,一面按照训练要求进行严格训练。 白文鼎则带着十几个认字多的手下,每日奔走在赵家庄周边,将加入民兵队伍的青壮登记造册,按照刘岩的要求,各村的民兵全部算作“村小队”,冠以村名区分。 同时,白文鼎还对各村想要加入工农会的百姓进行甄别、考察,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会长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白文鼎从一处村子出来,和手下几个人坐在田间休息,暗道:“虽然看不明白会长的所有做法,可是也能感到,这些做法都是有深意的,跟着这样的主公就是有干劲。只是,” 随即白文鼎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暗道:“只是会长用人太狠了,分明是拿女人当男人用,拿男人当牲口用!我一个书生,这段时间下来,体力都比得上武人了!” 同一时间,正在矿场的刘岩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是谁在念叨我?” 一旁的装备部部长韩三里关切的说道:“会长这是着凉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刘岩吸了吸鼻子,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没事,咱们继续说,现在队伍装备的长枪和腰刀、盾牌都齐备了,不过这些装备只是暂时的,最终我要装备的是火铳,而且还是自生火铳,你能做吗!” ------------ 第十七章 整顿矿场 韩三里闻言吃惊的说道:“会长要造火铳?我看还是算了,这东西除了炸膛听响,就没什么大用处。” 刘岩摇头说道:“错!火铳才是战场上最有用的武器。” “可是咱们矿上只有郭师傅他们二十几个工匠,打造一些刀枪还勉强可以,要是造火铳就不行了。说句不中听的话,郭师傅他们就算造出来,估计会长也不敢用。” “嗯,这是实话。” 刘岩想了想,说道:“暂时先这样吧,矿场这边要细化一下,将郭师傅他们单独安置在铁匠铺那边,专门负责打造兵器,剩下的矿工只管开矿和炼铁,再从家眷中挑选壮妇负责后勤,人手方面尽快整顿好。” “是。” 韩三里说道:“属下这就抓紧办,只是现在矿洞很多出都不稳固,随时都会发生坍塌,产量上始终上不去。这个月要交给百户所的铁料勉强凑够了,可是矿上和赵家庄的库存铁料也用光了,下个月可怎么办啊?” “我有办法。” 随即刘岩让韩三里找来十几个矿工听候调遣,然后来到一处因为有坍塌危险,而暂时封闭的矿洞外。 “咱们矿上的矿洞其实条件很好,岩层并不算太松散,只是因为缺少必要的木支护而已。” 说着,刘岩让人找来一些结实的木料,然后指导矿工们就地开始打制木支护,很快就按照矿洞洞口的大小按了上去。 刘岩指导众人制作的是井干式木支护,用坚硬的松木做立柱和横梁,以防止坍塌,做成一个类似于木棍搭建的“小房子”,将一段距离的矿洞支撑住。 “同时还要准备大量的草木灰、黄泥,按照比例混合起来封堵矿洞内的渗漏处,防止洞内积水。” “最重要的,要挖掘矿洞的时候,要注意通风,做一些大的木制风箱,定时在矿洞口向里鼓风,以免发生危险。” 看着韩三里不住的点头,刘岩说道:“找个会写字的,将这些都记录下来形成制度,任何人胆敢违反,必须严惩不贷!” “是,会长放心,属下一定做好。只是做了这些也仅仅是保证了安全,那产量怎么提高?” 刘岩前世虽然是主修政治学的高材生,但是业余也很喜欢上网看一些“穿越流”的帖子,提高铁料的产量也有办法,只是没有实践过。 “具体的实践就让这些矿上的专业人士干吧。” 随机刘岩说道:“首先要将挖掘矿石的锄头改良一下,用这种鹤嘴锄、铁錾凿岩,并用‘火爆法’替代纯人力凿岩” 刘岩一边说着,一边蹲下,用木棍在地上画出鹤嘴锄、铁錾的大概形状。 韩三里在矿上干了十多年,只是稍加思索就明白这两样利器的作用,赞叹道:“会长果然有本事,用这两样器械凿岩,一定比普通的凿子、锤子管用。每天挖出来的矿石肯定会多一大截。” “再有,就是矿工们要分班轮作,所有人分为四个班次,不论白天还是晚上,每个班次下矿三个时辰。当然,期间要有几次休息的时间,绝不能因为提高产量而压榨矿工,不然咱们就和赵阎王没区别了。” “这是自然,会长放心。” “所有班次每旬要轮换一次,轮到夜里下矿的矿工要涨工钱。嗯,现在矿工的工钱和民兵的普通士兵一样,都是五钱银子一个月,那夜班的矿工工钱就要给八钱银子,毕竟夜里下矿不但危险一些,也更累人。” 韩三里感叹道:“会长就是宅心仁厚,别处的矿上别说给工钱了,每天管饱饭就是大善人,这世道是怎么了!” 刘岩也是叹息一声,说道:“所以咱们才要成立工农会,砸破这个吃人的世道!” 接着,刘岩继续说道:“再有就是打造一些辅助的器械。” 刘岩继续在地上画着,韩三里找来的矿工之中也有懂得木匠活的,所以刘岩画的时候,几人都是眼前一亮。 “矿洞内用粗细一致的木料制成这样的木轨道,原木要做成简单的榫卯结构拼接起来,然后再打造这样的木制矿车,便可以推着矿车,沿着木柜运送矿石或者是废料,替代肩挑背扛,不但提升了效率,也可以让兄弟们轻松一些。” 韩三里瞪大眼睛感叹道:“竟然还有这种利器,此前怎么没人想到,会长真是、真是......” 韩三里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刘岩,刘岩笑着说道:“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今日我说的事情抓紧时间办,不然下个月的矿料就难以凑齐了。” “是,会长放心,这几天我就是不睡觉,也把这些事情安排好。” 刘岩从矿上回到自己的住处,思索着哪里能雇佣到火器工匠:“百户所那边肯定有,只是人家肯定不会给啊,弄不好刚刚稳定的外部环境就会瓦解,还是另想办法吧。” 这时一个人影挡住了刘岩,抬头一看是孙旺。 “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嘿嘿。” 孙旺笑着拉着刘岩进屋,说道:“会长,前几天你不是让我挑选人手,充实到情报部里面吗,人手我找好了,也派出去发展下线了,就是有个大事要禀报一下。” 刘岩看着满脸陪笑的孙旺,说道:“还缺点钱粮,是吧?” “哎呀!会长真实料事如神,就是没钱却粮。” 孙旺说道:“会长肯定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别说是打探消息了,就算是求人帮个忙,你不给点好处都不可能,所以钱粮是必须的。” 刘岩点头说道:“我已经和白先生说过了,暂时给你每个月一百两银子、五十石粮食的花销,如果不够随时跟我禀报。” 孙旺有些失望的说道:“会长啊,我原本是想在百户所,甚至是定襄县盘个铺面,安排人手常驻过去的,这样打探消息也方便,可是这么点钱粮根本不够啊。” 刘岩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说明你的确是干情报的人才。只是现在还没有必要,你只要将丛蒙山、赵家庄周边的情报网建立起来就行,剩下的事情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是。” 打发走孙旺,刘岩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但是心中却平静不下来:“八月了,现在后金应该出兵大凌河了吧?” ------------ 第十八章 饥民 赵家庄以南十几里外,周庄村。 “钱大壮!” 村子里,一个年轻汉子被人叫住,回头说道:“我现在是工农会民兵队的一员,是咱们周庄村小队的队长,别老叫我名字,叫钱队长!” 来人却不管这些,而是焦急的说道:“大壮啊你就别矫情了,快去村外看看,出大事了。” “啊?” “是饥民,漫山遍野的饥民,朝着咱们村子冲过来了!” 钱大壮心头猛地一跳:“啊?” “啊什么啊,叫上队伍,喊上村里的青壮,抄家伙护村啊!” 片刻之后,钱大壮带着十个民兵手持长枪来到村外,身后是一、两百村里的青壮和壮妇,众人手中拿着锄头、棍棒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正紧张万分的看着前方。 只见村外尘土飞扬,数不清的饥民扶老携幼朝着周庄村扑了过来,钱大壮甚至看到一个妇人面无表情的迈动双腿,怀里还抱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孩子,分明就是一具尸体,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大声喊道:“派人!快去请会长过来救援!” 半个时辰之后,王铁头最先收到消息,留下陈大山的甲总甲哨驻守赵家庄,带着甲总乙哨、丙哨两百多人赶往周庄村。 “不知道周庄的村小队能不能顶住,周村要是被饥民卷了,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冲到赵家庄!” 王铁头心中焦急万分,但是又不敢跑太快,生怕众人还没到周庄就累趴下。 “去矿场报信的民兵估计也快到了,希望会长快点赶过来吧。” 当王铁头率部赶到周庄外面的时候,数千饥民聚集在村外,将周庄团团围住,远处还能看到一、两百人正在村子周边布防,双方已经僵持了下来。 “这里的村小队不错,竟然挡下了数千饥民,回去一定给他们请功!” 随即王铁头率部进村,沿途的饥民纷纷畏惧的让开通道,看着眼前两百多手持长枪、队列整齐的青壮开进村子里,脸上写满了畏惧。 “谁是村小队的队长?” “我是周庄村小队队长钱大壮,敢问这位长官是?” “我是甲总总长王铁头。” “见过王总长。” 随即钱大壮就羡慕的看向正在布防的甲总民兵,赞叹道:“不愧是正规军,就是比我们这些村小队强。” 王铁头目光扫过外面的饥民,敷衍的说道:“都是分工不同,没有正规不正规的区别。对了,说说情况,你是怎么挡住这么多饥民的?” “启禀王总长,这些饥民刚一冲过来的确骇人,我们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属下等抱着必死之心,就挡在村外进行阻击。” “说重点。” “是、是。” 钱大壮说道:“重点就是:属下带人捅死、捅伤了十几个饥民,见了血,那些饥民就冷静下来了,随即就围住村子不断磕头借粮食活命。” “呼!” 王铁头长处一口气,幸好饥民之中没有别有用心之人,否则只要稍稍鼓动一下,局面就无法收拾了。 “王总长,现在怎么办?” 王铁头想了想,喊来乙哨哨长蒋东峰、丙哨哨长赵立,说道:“你们各率人马护住村子内外,不要放一个饥民进村子,也不要让村子里的百姓出来。” “是。” 蒋东峰原本是赵家庄的佃户,而赵立则是丛蒙山的矿工,二人此时都是面色凝重,急忙各带人马去部署了。 “钱队长,你带着手下兄弟将死了的饥民就地掩埋,再从村子里拿一些粮食,给那些死伤饥民的家眷,算是赔偿,先将局面稳定下来,等会长赶来再做打算。” 钱大壮却为难的说道:“王总长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怎么了?” “现在那些饥民都已经饿疯了,要不是怕死,估计早就冲进来抢村子了。要是他们见到粮食,肯定会冲过去抢,那些死伤饥民的家眷铁定倒大霉,外面也肯定会乱的!” 王铁头一拍脑门,后怕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这样,先稳住局面再说,告诉弟兄们警醒点。” “是。” 众人一直和外面的饥民僵持到下午,而此时正在丛蒙山矿场检验一条新矿洞的木支护,忽然看到李憨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民兵赶了过来。 “会长出大事了!” “怎么了?” 刘岩也是心中一惊,暗道:“不会是流贼大军冲过来了吧?或者是官军翻脸了?” 那民兵焦急的说道:“是饥民!数不清的饥民冲向了周庄村,现在不知道周庄守住没有,要是没守住,估计现在饥民已经冲到赵家庄了!” 刘岩瞪大了眼睛,随即想起一件事情,也是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段史料:“崇祯四年,陕西延绥一带连年灾荒,人民流亡、从起义军造反,十之有七。职方郎中李继贞上疏请赈济饥民,崇祯帝遣御史吴甡带十万金赈之。吴甡至延绥,以西安推官史可法主赈事。后即命吴甡代李应期巡按陕西。” 虽然陕西延绥离山西定襄县很远,但是如今西北各地都是一样的天灾不断,山西各地也是连年少雨,天知道这些饥民是从哪里汇聚起来的,说不定就在定襄县周边! “会长,快支援吧,饥民人数太多了。” 刘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饥民不是流贼,饥民只是求活,而不是裹挟百姓过境,所以以甲总的兵力,加上村小队和村里的青壮,多半能够稳住局面。” “立即派人先走一步去联络王铁头,告诉他尽全力稳住局面,尽量不要和饥民开打,挡住饥民就是头功一件,我这就带着乙总赶去支援。” “是!” 李憨招呼几个民兵结伴赶去送信,然后又喊人集结人马准备出发。 刘岩却拦住李憨,说道:“我只带上甲哨去周庄支援,让乙哨兄弟留守矿场。” “另外准备一千石粮食,让丙哨随后运往周庄!” “粮食?一千石!” 李憨瞪大眼睛说道:“会长要赈济那些饥民?” ------------ 第十九章 谁是人民? 八月初八,周庄村。 刘岩带着乙总将士及时赶到了周庄村,此时站在村口眉头紧锁,随着村外的饥民越来越多,至少一万多人将村子团团围住,而且还不断有饥民朝着这边涌来。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此时刘岩目光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目光呆滞、面容悲怆,就连本应活泼的孩童,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宛然一副末世景象。 “这才是明末的真实写照!” 刘岩终于明白教科书中记录的“岁大饥,饿殍骨立,行步踉跄”是什么景象了。 “会长。” 王铁头和李憨一左一右来到刘岩身旁,二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王铁头汇报道:“孙部长派人送来消息,其他各处村子都陆续有饥民来投,按照会长的命令,各个村小队已经开始将饥民往这边输送了。” 刘岩说道:“很好,将饥民汇集在一起虽然有风险,但是便于咱们约束,也能防止各处村子被骚扰,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李憨也汇报道:“粮食已经发下去了,每天发两顿稀粥,只是外面的饥民越来越多,运来的一千石粮食支撑不了几天啊。” 刘岩点了点头,一千石粮食差不多是十二万斤,外面的灾民就算不再增加,只按照一万人计算,也只能支撑六、七天,这还是不管饱,只保证不饿死人的情况下。 “总是这么白养着不是办法,斗米恩升米仇,这么养着时间一长会出事的。” 刘岩说道:“必须让这些饥民动起来,将负担转变为实力。” 王铁头说道:“我看会长就是心太善,官府都不管这些饥民的死活,几天了都没见百户所和定襄县派人过来,咱们为什么费这个劲。” 李憨也想不明白:“会长,这些粮食都是咱们工农会为数不多的家底,就这么拿出来消耗,等粮食没了,咱们怎么办?” 刘岩问道:“那咱们工农会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为了反抗压迫。” “为了让矿工、佃户兄弟有饭吃,过上好日子。” 刘岩再问道:“只是矿工和佃户吗?咱们拉起队伍应该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也就是人民,只有人民拥护的队伍才能不断取得胜利,反之被人民抛弃的队伍,就一定会失败!” 王铁头和李憨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人民?谁是人民?” 刘岩张了张嘴,明白自己向他们灌输这些道理还是有些早了,于是说道:“人民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包括矿工、佃户以及这些饥民,甚至还包括爱民如子的好官、血战为国的将士、扶住乡里的士绅,只要是一心为民、一心为国者,都是人民!” 王铁头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说话。 李憨则说道:“会长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只是咱们手中的粮食经不起消耗,怎么办?” “以工代赈!” “什么叫以工代赈?” “说白了,就是咱们出钱粮,饥民出劳力,为咱们工农会干活。” 刘岩说道:“咱们工农会只有矿场一处财源,而且大部分的收益都要被百户所拿走,也是时候再开一处财源了。而这些饥民也能有活干,谁干活就给谁钱粮活命,这就叫以工代赈!” 话音刚落,村外的饥民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饥民拖着一个妇人殴打,嘴里还在叫骂着:“贱人!前天你就说没有吃的了,怎么还有半块饼子?给我!” 一听有吃的,周围的饥民顿时围了上来,妇人拉着的孩子都被挤到一旁,无助的大哭起来。 “这是我留给孩子吃的,求你别抢了!” 可是周围的饥民根本不管不顾,如同扑向生人的丧尸,眼里只有那半块发霉的饼子。 “都给老子滚开!” 强壮汉子大叫着,一巴掌扇飞旁边一个饥民,骨瘦如柴的饥民直接口鼻流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周围的饥民这才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看着那壮汉,不敢上前,也舍不得后退,双方僵持在原地。 刘岩见状怒不可遏,对王铁头说道:“带人维持秩序,将此人逮捕,当众处死!” “是!” 王铁头亲自带着几个民兵来到人群中间,几杆长枪控制住壮汉:“敢在这里抢夺食物,还殴打他人致死,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几个民兵随即用枪杆将壮汉打倒,那壮汉还想反抗,却被王铁头一拳打在脸上,顿时打得发懵。随后几个民兵便当着周围饥民的面,将壮汉捆了起来带走。 王铁头等人将壮汉带到人群之外,便在饥民面前,将壮汉一枪刺死。 “都看见没有!” 王铁头的扯着嗓子喊着:“有粥喝就都老实点,白天等着安排,晚上就在地窝子睡觉,谁在恃强凌弱、无端生事,这就是下场!” 壮汉的鲜血异常刺目,刚刚躁动的人群重新安静了下来。人群中原本还有不少男子看着那个壮汉出头,正准备一同鼓噪,甚至不少人都已经选好了“目标”。此时看到那壮汉血淋淋的尸体,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也意识到刚才的冲动有多么的可笑。 而那个妇人则是紧紧抱着孩子,刚才被人群冲散的惊慌还没有散去,生怕失去孩子。而满眼恐惧的孩子则是将半块饼子一股脑塞进了嘴里,也不管饼子是否发霉,艰难的咀嚼着,片刻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从嘴里抠出一小块,塞进了母亲的嘴里。 周围的饥民见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还有几个旁边的饥民趴在地上,颤抖着捡拾着地上的饼渣。 刘岩摇头叹息,乱世人命不如狗,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快强大起来,才能让更多的百姓摆脱这种人间炼狱般的生活! 随即刘岩喊来几个民兵,吩咐道:“你们立即分头赶往赵家庄和丛蒙山矿场,通知工农会所有委员、各处会员代表两天后赶到这里,召开工农会临时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 ------------ 第二十章 人力就是本钱 “所有人都排好队,我们工农会会长招募劳力,青壮男丁一天管两顿干饭,每月再发二十斤口粮,壮妇、老弱、半大孩子也是管两顿干饭,每月再发十斤口粮,愿意出力活命的,这边登记报名了!” 周庄外,十几个嗓门大的民兵正在高声招呼着,大批饥民蜂拥赶来,在数百民兵的控制下排队进入村内。 白文鼎带着十几个认字的手下忙着登记造册,一旁王铁头不断扫视队伍中的饥民,生怕混进来什么“闲杂人等”。 “丛蒙山上脚下兴建作坊,矿场修建新的高炉、开挖新的矿道,各处村庄修建围挡、壕沟,赵家庄修建围墙工事,这么多的事情同时干,得花费多少钱粮啊!” 王铁头想着昨天刘衍主持的工农会临时会议,心中就一阵肉疼。 白文鼎苦着脸,说道:“虽然会长用以工代赈的办法,可以节省大笔的钱粮,可是这么多的饥民都动员起来,估计咱们的钱粮底子也要清空了。” “那以后怎么办?” “会长不是准备新开一条财路吗?等着吧,会长肯定有计划的。” 王铁头摇头说道:“我肯定是相信会长的,只是如今这世道里,遍地都是穷人,就算有财路又如何,从谁身上赚银子?” “我也不知道。” 白文鼎想不明白,只好不再理睬王铁头,招呼眼前的饥民问道:“姓名,哪里人?家里有几口人?会干什么手艺?” 一连串的询问让眼前的饥民愣在原地,白文鼎又询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禀告这位先生,小的齐函,忻州人,家里没人了,只有一把子力气,请先生给口饭吃。” 白文鼎打量了齐函一番,给了齐函一个小木条,上面写着“力工”两个字,说道:“参加工农会民兵,愿意吗?” “这个民兵是干什么的,是什么大人物的家丁吗?” 白文鼎摇头说道;“不是家丁,是工农会的民兵。工农会就是为了穷苦人撑腰的会,民兵则是工农会的依仗。” 齐函愣了一下,说道:“就是说,这民兵就是穷人的兵?” “嗯?” 白文鼎诧异的看向齐函,说道:“可以这么说!” “我愿意!” “好,去集合吧。下一个!” 几天后,刘岩来到丛蒙山下,一处名叫杨家会的村子,这个村子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村子不大,村外也没有多少可供耕种的好的地,但是胜在平坦。 “将这里的平地清理一下,挨着村子修建一处工坊。” 刘岩身边跟着十几个工匠,都是定襄县各处雇佣来的,还有几个饥民代表,此时应该叫劳力代表。而在远处,一千多男女老少正在阴凉处休息,都是愿意过来修建工坊、充当劳力的饥民。 “工坊要够大,房间修建成大通房,院子里的房子如此整齐排列,具体的布置你们参考图纸。” 刘岩将一份自己亲自画好的草图递给工匠们,众人就地研究了一会儿,领头的一个工匠恭敬的说道:“刘老爷的这份图纸画的工整,修建起来没什么问题,提供给我们的人手也充足。刘老爷放心,两个月,保证把这处工坊修建起来!” “两个月?” 刘岩微微皱眉,自己手中的钱粮可支撑不到两个月,矿场储存的银子已经全部换成了粮食,这些粮食最多能支撑一个多月的时间。 于是刘岩说道:“一个月,工坊必须完工。我只给了你们三成钱粮,如果不能按时完工,剩下的七成一文钱也不给你们,而且我还会追回之前给的钱粮!” “另外你们也别想着糊弄我,别想着半路撂挑子,你们也看到我手下的人马了,否则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工匠听了刘岩的话,连连摆手、嘴里说着“不敢”。 “当然,我也不是不好说话,只要你们能在一个月顺利完工,我会给你们每人多发一些口粮,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 “那就多谢刘老爷了,我等一定会好好干的。” 随即十几个工匠便来到一千多饥民面前,在乙总甲哨哨长陈大山带人协助下,开始对众饥民进行编组,当天便开始了工坊的修建事务。 这处工坊便是刘岩准备开辟的第二天财路:肥皂工坊。 刘岩此前看过许多“穿越小说”,做肥皂赚钱是已经烂大街的套路,刘岩原本想做一条“高大上”的财路,可是结合眼下的实际情况,以及自己的知识储备,思来想去之后,也只有做肥皂一条路可行。 至于后续销售的问题,刘岩也有了打算,那就是联合百户所。 “既然百户所可以将矿上呈交的铁料卖出去获利,自然可以将肥皂也卖出去!” 与此同时,从饥民之中挑选的青壮也被分配到各处村子里,充实到村小队之中。 按照刘岩的命令,各处村小队民兵就地化身为“教官”,开始对招募到的饥民青壮进行训练,为期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招募到的饥民和各处村小队进行整编,正式组建工农会丙总民兵!” 刘岩下达了命令之后,白文鼎便抱着一摞名册找了过来:“会长,招募的饥民青壮已经有一千三百多人了,太多了!” 刘岩瞪大眼睛,说道:“矿上和各处修建地点不是招募了许多人吗,怎么民兵这边还是招募了这么多?” “没办法,那些饥民一听咱们工农会是穷苦人的队伍,都抢着报名,这还是属下精挑细选的,那些瘦弱、有病的都没要,这一千多人都是精挑细选后剩下的。” “还有,现在还陆续有饥民赶来,属下估计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被吃垮,希望会长的新财路能尽快见效。” 刘岩点了点头,安慰白文鼎自己的新财路肯定没问题,然后一拍大腿说道:“除了在各村训练的饥民青壮外,把剩下的都调到赵家庄去集中训练。” “既然人民选择了工农会,那工农会就不能将人民拒之门外!这些青壮都要了,一个月之后,咱们大扩军!” ------------ 第二十一章 新工坊 崇祯四年九月初六,杨家会村外。 在刘岩的严令下,肥皂工坊提前几天顺利完工,此时刘岩站在新建成的工坊外,脸上挂满了笑容。 新工坊占地很大,甚至比跟前的杨家会村都大一些,前后四进院子,两侧还各有一个四进的跨院。工坊内用作“生产车间”的长条大房子足足有二十几座,基本都集中在二进、三进院,最前面的一进院是进料、出货的地方,而最后面的四进院则是库房、账房、办公场所。 “会长!” 白文鼎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行礼说道:“会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万丰禄,是属下推荐的工坊主事。” “这次以工代赈,属下负责给济民登记造册,也发现了不少人才,有带着手艺的工匠,有种田好手,也有像万掌柜这样善于经营的人才。” 肥皂工坊主事的人选,刘岩已经在前几天的工农会月度会上提出来了,让各位委员举荐人才。王铁头、李憨、唐庄等人都举荐了人选,可不是佃户出身,就是矿工出身,甚至还有一个是干兽医的,没有一个会经营,都被刘岩否定了。 此时刘岩打量着万丰禄,问道:“哪里人,原先是做什么的?” 万丰禄非常恭顺,行礼说道:“小的原本是定襄县人,在城中开货栈的。就是前两个月,城中官军集结,把小人的货栈给征用了,小人积攒了十几年的家底全都被官军搬空,却一个铜钱都没收到,一夜之间破了家。” “想着回城外老家度日,毕竟还有十几亩好地在,怎么也饿不着。可是出城一看才知道,老天几个月不下雨,好地也变成旱地了,随后大批饥民在城外游荡,小人也举家被裹挟,辗转就到了会长这里。” 刘岩点了点头,万丰禄也够悲催的,属于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典型,于是说道:“工坊经营懂吗?” “小人虽然不知道会长要生产的是什么,但是经营知道还是明白的,而且小人的家眷已经全部送到矿上安顿了,小人也能尽心为咱们工农会办事。” 刘岩见万丰禄很上道,直接将家眷送来当“人质”,便笑着问道:“可你不是工,也不是农,怎么能尽心办事呢?” 万丰禄说道:“小人虽然不是工匠、农户出身,可如今也是穷人一个,工农会是咱们穷苦人的靠山,我自然会尽心办事。” “嗯,很好。” 随即刘岩招呼白文鼎和万丰禄一起进入工坊内。 “这处工坊只生产一种名为肥皂的东西,具体的制作方法我会传授,现在你们二人要抓紧时间招募人手。记住,只招募已经嫁人的妇人。” “啊?” 白文鼎用一种“我懂得”的眼神看向刘岩,被刘岩狠狠瞪了一眼:“男人要下矿、当民兵、种地,人手已经不够用了,所以工坊这边就不要再招募男人了。至于没出阁的大闺女你们谁敢用?” 万丰禄急忙说道:“还是会长想得周全。” “招募人手的事只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我过来检查,并交给你们肥皂的制作办法,有问题吗?” “没问题!” 刘岩带着二人在工坊内走了一遍,嘱咐万丰禄各处房屋的作用,“这里是生产肥皂的车间,这里的食堂,这里是女工休息室,这里是物料室”等等,虽然万丰禄对于个别词汇不是很明白,但是刘岩也耐心的一一讲解,最后还嘱咐道:“如果离家远的女工就不要回去了,时间来不及也不安全,就住在工坊内,再让她们的家人也住过来,负责工坊的洗洗涮涮、看门警戒等事务,记住一定要严格筛选,不能样贼!” “是,属下一定尽心甄别。” “至于工钱嘛,你们招工的时候就说,女工每人每天管两顿饭,每月给三钱银子,等日后生意好了,还会再涨。” 万丰禄说道:“这已经够好了,大人没去定襄县看看,城内的店铺伙计都是没工钱的,只管一天两顿饭,每月再给十斤杂粮,就这还打破头想进店铺当伙计呢!” 随后刘岩没有在工坊停留,在十几个民兵的护卫下,开始在周边村子巡视。 此时刘岩控制的地盘大了不少,除了矿场和赵家庄、周庄、杨家会外,还有周边十几个村子也都派驻了村小队,此时一面训练饥民青壮,一面利用农闲的时间开垦新的耕地,丛蒙山北麓各个村子的荒地基本上都在开垦中。 “等到这些荒地开垦出来,粮食的产量就能上去了!” 就这样,刘岩在周边巡视了几天,便又回到肥皂工坊内。十天时间,白文鼎和万丰禄招募了三百多已婚妇人,连同部分女工的家眷,此时工坊内已经热闹起来,四百多人正在忙碌着,将刘岩开出清单上的器械、物资搬运到位。 “这些女工编组了吗?” 十天前,刘岩按照制作肥皂的流程写好了分组的安排,将女工分为原料组、皂化反应组、成型晾晒组、销售储备组。当然这些只是生产环节的,除了这些之外,工坊还有后勤组、保卫组等,都是女工家眷负责。 “会长放心,已经全都编组好了,现在正在熟悉各组使用的器械和环境,只是具体还不知道怎么制作这个,肥皂。” 刘岩说道:“将各组的组长召集过来,各组再找一两个聪明的,一起过来学习。” “等等。” 刘岩顿了顿,说道:“让各组在各自的车间集合等候,我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教,任何车间都不能随意乱串,也不能互相打听其他生产环节,否则交由情报部处置!” 万丰禄闻言心中一惊,急忙答应下来,亲自跑遍所有车间安排。 白文鼎称赞道:“会长真是细心,这样一来就不怕肥皂的制作方法就不会外传了。” “哪有这么简单,后续还要加强工坊的保密措施,等民兵扩编之后,还要在工坊这边驻守一支民兵,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 第二十二章 制作肥皂 在第一处生产车间内,刘岩看了看屋内的情况,这里是原料处理组,同组的其余车间女工也集中到了这里,刘岩招呼众人围了过来。 “大家都看清楚,所谓肥皂,便是咱们工坊生产卖钱的东西,所用的主要原料就是草木灰和豆油,咱们原料处理组需要做的,就是收集干草烧制草木灰、过筛草木灰,以及购进豆油、管控质量等。” 刘岩随手抓了一把烧制好的草木灰,对众人说道:“这份草木灰就不合格,里面有很多没有燃烧干净的杂质,所以必须要过筛,否则制作好的肥皂就会有杂质,效果就不就好。” 原料组的任务相对比较简单,人数也少,刘岩只是简单的定下制度就完事了。 随后刘岩来到皂化反应组,这里是车间最多的,所有人聚集到一处车间里,几乎把车间站满。 刘岩看了看这里,车间内已经提前准备草木灰十几斤,另有豆油二十斤,另外还有一些制作肥皂的铁锅和模具等物。 “大家看好,我来教你们什么叫皂化反应。” 说着,刘岩开始熬碱水,就是将草木灰放入锅中加水熬煮。很快经过刘岩的不断搅拌,一锅浓度适中的碱水便熬煮成功。 刘岩又取来纱布,然后将纱布蒙在另一口铁锅上面,固定好了之后,命人将熬煮好的碱水倒在纱布上面,开始过滤碱水,将其中的杂质尽可能的过滤掉。 此时刘岩的房间内热气腾腾,蒸汽和柴火的烟气交织在一起,熏得刘岩有些睁不开眼睛,双眼不断流着眼泪,很是难受。 周围的女工也是满头大汗,一个个面红耳赤、香汗淋漓,不过刘岩却顾不上这些,查看了一下过滤好的碱水,便准备加热豆油。 其实制作土法肥皂最好的原料是猪油,只是现在刘岩的财力不允许使用猪油这样的“奢侈品”,只能用相对廉价的豆油来替代。 “记住,碱水和豆油要按照三比七的比例混合。” 说着,刘岩命人取了三斤碱水备用,又让人称出七斤豆油,将碱水和豆油混合倒入铁锅之中,开始生火熬煮加热。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清澈的豆油、碱水混合溶液开始迅速变成了乳白色,刘岩见状急忙让人拿着木棍,顺着一个方向不断的搅拌,一直搅拌到碱水、豆油的混合溶液逐渐胶着才可以。 当然,这个过程很漫长,刘岩让人搅拌一会儿就换人,就这样一直搅拌了足足两个时辰左右,待到天色见黑,铁锅之中的混合液体才逐渐变得胶着,变成了类似乳胶一般的状态。 万丰禄见状啧啧称奇,说道:“真是奇了,豆油和碱水混合在一起,竟然会变成这样,真是闻所未闻!” 这种乳胶一般的液体,其实就是肥皂原液了,刘岩看着一大锅的肥皂原液,心中非常高兴,原液能够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已经算是成功—大半了。而且这不光是简单的溶液,而是工农会未来发展阶段的财政来源! 刘岩抓紧时间,命人取来提前准备好的模具,其实就是用小木板钉在一起,做成的一个小木框,大概有一个手掌大小。 不过在倒入模具之前,刘岩还命人取来一小包松香,这可是稀罕物件,一般只有大户人家和书香门第才会购买,刘岩筹建肥皂工坊的时候,专门命人去了一趟定襄县城,找遍全程才买来一些。 这土法肥皂制作出来是没有任何香味的,甚至因为是用了生豆油的原因,味道还会有一点生豆味。所以加入一点松香便可以让肥皂自带芳香,卖相更好,价格自然也会更高。 刘岩给肥皂的销售定位就是士绅、官员阶层,至少也是小富之家,寻常百姓连穿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平时浆洗也是草草了事,不会舍得买肥皂清洁的。 此时刘岩命人将松香放入石捣之中,用石杵仔细捣碎,然后均匀撒入肥皂原液之中,再搅拌均匀。 待到这些都准备完毕之后,刘岩才命人将肥皂原液慢慢倒入模具之中。这次一共搬来了二十个模具,二十个模具全部倒满肥皂原液后,锅中还剩了不少。 于是刘岩又命人找来一些模具继续倒,将剩下的肥皂原液全部倒完之后,一共装满了四十五个模具。 做好全部之后,刘岩便命人将所有的模具放在火炉旁边,文火烘烤,这些模具放在这边大致要静置大概七、八天的时间,然后便可以脱模了。 当然,这些肥皂脱模之后也没有最终完成,还要继续在阴凉通风处继续静置,以便让这些肥皂继续成熟。 在这段时间里,肥皂的颜色会继续加深,里面的水分也会不断蒸发,肥皂的体积会不断变小。 当然,这些后续的工作不是皂化反应组的工作,而是晾晒组的事情了,刘岩命人将这些肥皂半成品搬到成型晾晒组的车间,将注意事项交给众人,然后让这边的女工直接上手实践,等到这批试验肥皂成功后,立即禀报自己。 “剩下的就是销售储备组的事情了,” 刘岩思索了一下,对万丰禄说道:“等到肥皂工坊全面开工后,我会想办法打通销路。到时候销售储备组要做的事情,就是登记工坊产量、存储数量,做到账面和实物一致,每批出货和收款都要核对无误。具体的要求我会让白部长拟定条文,和各个车间要求一并下发,你这边要严格执行贯彻。” “会长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经营。” 随后刘岩和白文鼎走出工坊,刘岩嘱咐白文鼎多过来盯着点,毕竟经营工坊、建章立制很多地方都需要识字,一开始光靠万丰禄估计撑不住。 白文鼎一口答应下来,随即问道:“不知道会长准备如何打开肥皂的销路?” 刘岩说道:“自然是联络红泉寨百户所的百户大人了。” 白文鼎说道:“那会长就直接去定襄县城吧,我听说百户大人为了转手咱们运去的铁料,大部分时间都在定襄县跑关系,这阵子很少在百户所。” “也罢,那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去一趟定襄县城。” ------------ 第二十三章 逆行者 九月初十日,定襄县县城。 刘岩换上了一身绸缎直身袍,坐在马车上进入了县城。 “会长,” 赶车的车夫是李憨,马车后面还跟着四个挑选出来的民兵好手,众人护着马车入城,沿着主道向前慢行。 “百户所的洪百户住在哪啊?” 刘岩说道:“孙旺送来的消息说,洪兴烈住在城南井口巷,往南走。” “好嘞!” 马车经过路口向南行进,忽然原本就阴霾的天空中传来几声雷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下,一场大雨骤然而至。 刘岩听到外面传来行人的呼喊声,掀开车窗的帘子,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 大雨中,刘岩看到了在雨中乞食的乞丐,纵马狂奔横冲直撞的官军,被惊吓到四处躲避的行人百姓。 而在远处的阁楼上,刘岩看到了装扮精致的官绅女眷,正朝着街面上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笑声,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当马车经过一处街角,刘岩看到拦街叫卖的牙婆子,正拉着几个插标卖首的小女孩说着什么,看到刘岩乘坐的马车,还兴奋的招手示意,仿佛看到了上好的卖家,丝毫不顾那几个小女孩在雨中哭泣。 而一辆和刘岩马车交错过去的马车中,一个白胖胖的富家子弟也掀开了车帘,手里还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糕点,看着雨中的小女孩露出了自得的笑容,仿佛在看几个等待售卖的牲口。 刘岩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黑暗的乱世中闯出一条新路,这样的世道不应该再延续下去了! 马车停在了雨中的街巷,刘岩冒雨下车来到一处院落,李憨带着几个民兵护着刘岩敲门,没过一会儿便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这里是红泉寨百户所洪百户的住所吧?在下丛蒙山工农会会长刘岩,求见洪百户。” 小厮打量刘岩几眼,随即关门去禀报了,片刻之后院门重新打开,小厮行礼说道:“刘会长请进,其余诸位请在外面等候。” 李憨瞪大眼睛就要说话,刘岩拦住说道:“你们暂且在院门下躲雨等候,不妨事。” 院门重新关闭之后,李憨便低声对几个民兵说道:“一会儿里面只要有动静,你们就跟我冲进去救会长!” 刘岩则没有李憨这么警觉,因为刘岩笃定洪兴烈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毕竟在如今这个世道,只要有利益来往,自己就是绝对安全的。 很快刘岩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正房,只见洪兴烈正怡然自得的靠在一张圈椅上,面前是一张檀木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几盘干果,旁边还有一个炭火小炉,上面做着一个紫砂茶壶,此时正咕嘟咕嘟的冒气,一股茶香弥漫开来。 “还挺会享受!” 刘岩回想起来时见到的景象,不由在心中叹息。 “啊~,是工农会会长来了?” 屋内的烛光映照在刘岩的脸上,阴影、光亮交织在一起,刘岩宛如从黑暗中走进了光明,抱拳说道:“草民刘岩,拜见百户大人!”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刘岩却只是拱手行礼,并没有真正的跪拜。 洪兴烈也没有纠结这些,而是说道:“这个鬼天气,刘会长不在丛蒙山待着,跑到定襄县城里找我,有事吗?” 刘岩说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桩生意,想拉着百户大人一起做,就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了。” “生意?” 洪兴烈显然不相信刘岩能有什么赚钱的路子,除了丛蒙山矿场出产的铁料之外,难道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要是仨瓜俩枣的散碎银子就算了,我没有闲工夫逗咳嗽。” 刘岩说道:“如果真的是仨瓜俩枣的散碎银子,在下也不至于冒雨进城拜访大人。” “嗯?” 洪兴烈此时才坐直了身子,抬手说道:“请坐,详细说说。” 刘岩坐下之后,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之后赞叹一声“好茶”。 洪兴烈见状笑了笑,又给刘岩倒了一杯,说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刘岩说道:“不瞒大人,在下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中遇到了一位神仙,交给我一门手艺,可以做出一种名为肥皂的奇物。此物可清洁万物,再难清洗的腌臜也能轻松洗净。” “刘会长怕不是过来说笑的吧,这种梦话也能放在桌面上谈?” “自然不是说笑。” 刘岩正色说道:“在下已经修建了一处工坊,专门生产这种肥皂,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大批量产出了。就不知百户大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伙?” 洪兴烈死死的盯住刘岩,似乎在盘算着刘岩话语之中有几分可信,半晌之后说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没拿一些给我见识一下?” 刘岩随即从随身的布囊中拿出两块肥皂,虽然只是试验批次的产品,还没有经过充分的阴干,但是用来争取洪兴烈已经足够用了。 “这便是肥皂了,大人只需用水打湿,然后搓洗衣服,也可沐浴之用,好用得很。” 刘岩将肥皂递过去,说道:“大人先试用一下,觉得此物有赚头,再派人去丛蒙山找在下。” 洪兴烈把玩着手里的肥皂,问道:“你准备如何合伙?” “在下只管生产,每块以固定价格卖给大人,大人便是肥皂的独家经销,至于大人向外卖多少钱,那便是大人的本事了。如何?” 洪兴烈哼了一声,说道:“此物是用来洗衣服、洗澡的,卖得贵了,自然买的就少,就赚不到钱。所以只能平价售卖,也算是一种薄利多销的东西。而你,只管生产,可是旱涝保收,真是好买卖。” 刘岩说道:“虽然在下是旱涝保收,但却只拿小头利益,大头还是在大人这里的。”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破门冲了进来,来人正是百户所的总旗官林永南。 “大人出事了,守备衙门发来公文,让大人立刻去守备衙门听调!” ------------ 第二十四章 惨案 刘岩站在雨中,看着急匆匆赶往守备衙门的洪兴烈和林永南,一股阴霾弥漫在心中。 “出什么事了?” 刘岩眉头紧锁,随即对李憨说道:“咱们立即赶回去!” “不管是什么事,看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尽快让孙旺带人打探一下,免得被人打了黑枪还不知道!” 随即刘岩等人冒雨赶回丛蒙山。 两天之后,刘岩在丛蒙山矿场正在和韩三里谈事,二人发愁火铳具体的打造方法,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根本没办法实操。 突然,孙旺脸色铁青冲进刘岩的屋子,先是对韩三里抱拳说道:“我有要事禀报会长,请韩部长先休息一下。”、 此时工农会中都知道孙旺这个情报部长是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相当于朝廷的锦衣卫、东厂,所以遇到孙旺汇报事情,大家都是识趣的找个理由闪开。 韩三里也不恼,笑着说道:“我忘了,矿上还有事情没忙完,我先去忙一阵,回头再来和会长谈事。” 说完,韩三里就闪身跑了。 刘岩看着孙旺难看的脸色,问道:“说吧,是不是定襄县洪百户那边有消息了?” 孙旺说道:“会长猜对了。” “这段时间各处饥民汇聚在定襄县各处,近几天开始朝着县城聚拢。就在两天前,定襄县守备在县令、士绅的逼迫下,以‘饥民汇聚、恐生祸乱’为由,下令集结各处兵马,开始驱赶城外的饥民!” “昨天,就在定襄县城北门外,大批的饥民被官军和衙役、乡勇驱赶,发生踩踏,至少上千饥民被踩死,或是被官军当成乱民杀死,现在定襄城外的饥民已经开始向四野逃去,城外到处都能看到饥民的尸体,惨不忍睹!” 刘岩闻讯怒不可遏,如今天灾不断,各地饥民衣食无着,县衙、官军不说开仓赈灾、救济百姓,反而驱赶饥民、乱杀无辜,与禽兽何异! “怪不得李自成来了,各地百姓虽然有很大程度是被裹挟的,但也有不少百姓愿意开城门投降,就是因为朝廷失去了民心!” “不然以李自成这种与元末枭雄相比差了几个数量级,堪称乱世搅屎棍的存在而言,怎么可能攻进北京城!” 刘岩在心中愤恨的想着,随即想到眼前的局面对于工农会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一个扩大工农会声望的机会! 于是刘岩立即对孙旺说道:“通知所有委员开会!” 当天傍晚时分,各处委员陆续赶回丛蒙山矿场,在刘岩的住所内,众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周围,等待刘岩发言。 “诸位委员,兄弟们,同志们!” 此时刘岩仿佛“演说家”附体,激动的喊出了“同志”两个字,一旁的白文鼎还摇头解释道:“会长这个同志用的好,正所谓志同道合者,可谓之知己!咱们大家都是工农会的委员,便是志同道合之人,正可以用‘同志’二字互相称呼!” 其余众人也纷纷叫好。 刘岩心中一动,没想到自己激动之余说出的词,如此顺利就被众人所接纳,甚至怀疑白文鼎会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者,在这里帮自己打掩护? 随后刘岩继续说道:“大家来的时候,应该都听孙部长说过了,官军在定襄县城外制造了一场惨案,上千悲惨的饥民被屠杀,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草菅人命、丧失民心的行为,是将我等穷苦大众视为猪狗的行为!” 刘岩振臂高呼道:“我等作为工农会的委员,作为以拯救穷苦大众为己任的工农会同志,能视而不见吗!” 王铁头见状顿时激动起来,大声喊道:“会长下令吧,今晚我就将旗号准备好,明天一早我就带人进攻县城,咱们扯旗自己干起来!” 刘岩瞪着王铁头恨不得骂上几句:“老子是这个意思吗?要扯旗早他娘的干了,能等到现在?” “本会长不是这个意思!” 刘岩说道:“此番,咱们工农会要出面赈济饥民,抚恤死难者的家眷,要让至少在定襄县一带的饥民和穷苦大众知道,咱们工农会是他们的靠山,是为穷苦大众撑腰的!” 唐庄皱眉说道:“这样是可以,也是应该,可是钱粮怎么办?咱们又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 刘岩说道:“钱粮不是问题,前两天我已经和红泉寨百户所的洪百户取得联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帮咱们分销肥皂,很快咱们工农会就会有第二条稳定的财路。” “至于让所有人知道咱们工农会的路径,我也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需要得到咱们所有委员的支持。” 众人纷纷说道:“会长下令,我们定会照办!” “好!” 刘岩说道:“明天一早,铁头牵头,民兵各部开始收拢各处饥民,在各处村子等候赈济,依旧是以工代赈,这次我决定修建从山下杨家会、肥皂工坊通往矿场的山道。” “另外,唐大叔继续带人巡视各处,只要能开垦的地方,都让饥民去劳作开垦土地。他们出力开垦的情况,也作为日后安置分地的依据。” 王铁头和唐庄纷纷领命。 “另外,” 刘岩对孙旺和白文鼎说道:“你们去招募几个戏班子,我这两天会亲自写几处戏,嗯,名字没想好,内容嘛,就是揭露这次惨案的,以及朝廷、官军腐朽的内容。等我写好之后,就让这几个戏班子加紧练习,然后立即到定襄县和周边几个县巡演,花费由咱们出,请各地百姓、士绅免费看戏!” 白文鼎微微皱眉,说道:“会长这个主意倒是好,只不过既然是咱们出钱,至少这些戏得有个名字,而且要响亮一些,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咱们工农会支持的,不然钱就白花了。” 众人闻言都深以为然。 刘岩却是不以为意,说道:“名字什么的不用太刻意,我看这戏也不用想什么出彩的名字,不论内容如何,统一就叫样板戏!” ------------ 第二十五章 样板戏 “适才听得诸位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官军面前耍花枪,救下无辜饥民百十行,焉能舍己救人不慌张!” “......” “工农会就在丛蒙山上,这颗大树有阴凉,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安排照应更周详!” “工农会仁义张,辅助穷困与凄凉,分田发粮整日忙,民兵队伍自然强,我与工农皆是民,相互依靠不用讲,有啥周详不周详?” “......” 红泉寨百户所内,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戏班子正在戏台上高声唱着,戏台下挤了许多看戏的百姓,这种曲调新奇、内容通俗的戏曲,让百户所内的军户、过往商贩和百姓眼前一亮,几天下来戏台下都是人头攒动,甚至周围村子的百姓闻讯都赶过来凑热闹。 “这是哪里的戏?怎么从未听过!” 林永南听着戏班子的唱腔也是眼前一亮,可是听了一会儿,明白了这出戏的内容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随即向身边的“戏迷”询问起来。 “这位军爷近来不在堡内吧?” 一个小商贩喋喋不休的说道:“这种戏叫做样板戏,有好几出呢,这一出就叫做《丛蒙山工农会》,讲的就是咱们定襄县南面的丛蒙山有一支工农会,专门为咱们穷苦百姓撑腰......” 听到这里,林永南不再理会说得起劲的小商贩,转身赶往堡内的百户官厅。 “大人!” 林永南推开后院的房门,只见百户洪兴烈一个人喝着闷酒,四、五个酒壶已经空了,洪兴烈拿着手中的一个空酒壶还在倒着,显然已经喝醉了。 “大人,不要再喝了!” 林永南一把夺过酒壶,说道:“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戏班子,将之前赶杀饥民的事情编排成、成,什么样板戏了,不但将此事宣扬出去,还连带着捧高了刘岩的工农会,再这么下去,就要出乱子了!” 洪兴烈看了看林永南,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能怎么办?老子这些年到处筹集钱粮,操练咱们百户所的将士,就是想拉出一支精兵来,为国朝效力,带着兄弟们光宗耀祖,干一番事业。” “可是结果呢?” 洪兴烈眼中带泪的说道:“大半兄弟被抽调走了,估计此生再难见面,剩下的兄弟却被我带着去赶杀饥民百姓,这是官军该干的事吗?不!这是流贼、鞑子才会干的事,可是老子干了,被那些豪强士绅逼着干的,草他娘的!” 林永南长叹一声,劝道:“军令难为,大人不用如此自责,没用的。” “那戏班子几天前就进来了,天天唱,从白天唱到晚上,一拨戏子唱累了,自会有另一拨戏子替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洪兴烈自顾自的说着。 林永南自然明白,怒声说道:“那刘岩想干什么?竟然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我看他是活腻了!” 洪兴烈却说道:“我倒是很佩服此人,有胆有识有眼光,这一手当真是高明,不但收获了无数百姓的拥戴、扩大了工农会的声望,也将官府摆在了明处。只要官府动了工农会,定会招来无数百姓的抗衡,到时候肯定出乱子,谁来担责?没人会担责,所以刘岩基本上不会有事,却收获巨大。” 林永南感叹道;“有这样一个人物在,咱们日后恐怕睡不好觉了。” 洪兴烈看了看酒杯里面仅剩的一口烈酒,猛地一口干了,说道:“想睡好觉?我给你出个主意。” “大人有何高见?” 洪兴烈说道:“我准备了一份厚礼,明天你带着走一趟丛蒙山,替我见一见刘岩。” 丛蒙山矿场。 “哈哈,会长此举大获成功,现在不光是定襄县各处,就连临近的忻州、五台、孟县等地,都知道咱们工农会的名号了!” 孙旺兴奋的说着,一旁的白文鼎却有些担忧:“只怕官府畏惧咱们工农会的发展势头,会开始调兵围剿咱们。” 刘岩说道:“我也是在赌:现在流贼肆虐,山西各处的官军大部分都被调去围剿了,现在各处防守薄弱,那些官老爷们都怕自己治下再出乱子,所以我就赌定,官军不会对咱们动手,至少是现在不会!” 说完,刘岩笑着对众人一摊手,说道:“现在各出样板戏唱遍定襄周边,就足以说明,我赌赢了。” 唐庄说道:“我看,会长还是谨慎一些的好。现在招募的饥民青壮越来越多,各处也在加紧训练,筹建丙总的事情还是要抓紧。” 王铁头更是激进:“我看招募的青壮这么多,不如将各总同时扩编,拉起一支万人大军出来,到时候就算官军动手,咱们也不怕!” 刘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扩充队伍是必须的,不过打造装备和发展工农会成员同样重要,这三项要同步进行。” “是!” 随后白文鼎禀报了工农会发展的情况:“现在各处发展起来的工农会成员已经有上百人,都是各处村子的骨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骨干就能带动周边十几户人家,如此算来,咱们至少已经控制丛蒙山、赵家庄一带一两千户、数千人口。” “这只是实控的,如果再加上周边的百姓,真要到了那一天,咱们工农会至少能带起数千户、几万人口!” 众人闻言都是精神一阵,虽然刘岩从未说过自己会扯旗造反,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自打工农会成立的那一刻起,造反二字就已经是摆明的了,官府不会永远容忍工农会这样的存在。 刘岩看着众人激动的样子,直接给众人浇了一盆凉水:“虽然听上去人数不少,可是这里面精兵有多少?钱粮有多少?用这样的力量去抗衡朝廷,目前看来是死路一条的。” “所以诸位记住:咱们工农会的发展方略总结起来,就是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稳步发展壮大自身,绝不轻敌冒进!” ------------ 第二十六章 一封信 九月十八日,一大早,林永南带着几个兵丁来到了丛蒙山矿场。 众人一进入大门,就看到原本混乱、陈旧的矿场已经大变样,矿工们穿着统一的坎肩忙碌着,有序领取装有糖水的水囊,进入已经搭建木支护的矿洞,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林永南在经过一处矿洞的时候,还注意到里面铺设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木轨,上面架着一辆木斗车,一名矿工推着木斗车进入矿洞,车上都是各种开矿的工具,十分省力方便。 “难怪了,” 林永南心中暗道:“工农会这个月除了运来定额上交的铁料外,还多运来几千斤,托百户大人代为售卖,原来是将矿场经营得如此顺畅,相比产出的铁料数额也是大幅增加了。” 其实此时的铁料价格并不贵,官价每百斤九钱银子,也就是0.9两。刘岩委托洪兴烈售卖的铁料算下来,也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价值。 可这是官价,丛蒙山出产的铁料本就是民间私自出售的,价格要比官价高出不少。至少洪兴烈给出的价格是每百斤一两七钱,这算下来,刘岩每月能有一百多两的收入,虽然不多,但是养活矿场暂时是足够了。 “嗯?” 林永南随即又看到远处的山坡上聚集了不少人,于是问道:“那边是在做什么?” 领路的民兵也不遮掩,说道:“会长请了镶头寻找矿脉,在那边又发现了铁矿,正调集人手开采,估计一两个月后,铁料的产量还会增加。” 林永南心中震惊,随即跟着来到刘岩的住所。 站在门前,林永南看着破旧的土坯房子,想不到工农会会长,控制了上万百姓、大片村子的刘岩,竟然住在这种地方。要知道许多势力不如刘岩的豪强,都要住进几进的青砖院子。 “哈哈,是林总旗来了,快请进。” 林永南笑着抱拳,说道:“刘会长真是大手笔,我看用不了两个月,丛蒙山矿场就能月入数百两,甚至更多的银子了。”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这个人,穷怕了,所以每天就想着如何赚银子,让林总旗笑话了。” 二人随即落座,林永南递上礼单,说道:“这是百户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刘会长手下。” 刘岩打开礼单一看,上面的东西差不多价值上百两银子,想不到洪兴烈手笔还挺大,于是说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百户大人这么客气,一定有事吩咐,林总旗有话直说吧。” “刘会长痛快!” 林永南说道:“此前刘会长送去的肥皂很不错,百户大人亲自试用了,觉得这桩生意可以做,而且要往大了去干,所以派我过来和刘会长商议一下细节。呵呵,最好是能让我去肥皂工坊看一看,回去向百户大人禀报一下,也好让百户大人安心。” 刘岩说道:“这没问题,至于合作的事情,我有个想法,林总旗听一听。” “肥皂生产的事情由工农会负责,每月定时交货,后续由百户大人负责销售。” “具体来说,就是肥皂工坊以每块三十文的价格卖给百户大人,由百户大人自行加价,再卖出去。当然,具体的运送脚费自然是百户大人负责,如何?” 林永南微微皱眉,说道:“三十文一块?价格太高了,而且脚费也要两家平摊。” 刘岩说道:“林总旗不知道,这肥皂制作起来工艺繁琐,而且所需原料、人手也很多,最重要的是花费时间很长,成本一直降不下来。就算是三十文一块,我在每块肥皂上也只是赚了两、三文而已,就是图个量大。” “至于脚费,我们工农会只是百姓自发求富的一个会,没有路引、没有靠山,要是由我们承担一半的脚费,一路上难保不会被各方衙门敲竹杠,到时候这些成本加上去,卖给百户大人的价格可就不止三十文了。” 林永南不相信,说道:“肥皂的成本有这么高吗?这不过就是洗衣服、洗澡用的东西,和皂角膏差不多,制作起来能有多费事,刘会长该不会是骗我吧?” “话已至此,不管林总旗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刘岩说道:“肥皂虽然和皂角膏是一类东西,可用起来效果却是不一样的,否则百户大人也不会动心,二者的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林永南盯着刘岩看了一会儿,拿捏不准刘岩的话是不是真的,于是说道:“先去肥皂工坊看一看吧。” “林总旗请!” 随后刘岩带着林永南下山来到杨家会,进入工坊后果然看到大批的女工在忙碌着,大量的原料用木桶装着,上面还用厚布封住,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当然,制作肥皂的各处车间都是大门紧闭,林永南只能看到里面有女工在忙碌,刘岩却以“商业秘密禁止入内”为由,不让林永南进去查看。 林永南失望的在院子各处看了一会儿,用商量恳求的语气说道:“工坊内的人手的确不少,只是这价格真的不能再降一降了?” 刘岩摇头说道:“说实话,这肥皂只要拿出来,愿意收购的商贩大有人在。我也只是愿意和百户大人交朋友,所以才以三十文一块的价格出手。如果换了别人,我就算卖五十文一块,也依然不愁销路,而且还会有大批人抢着要,林总旗考虑考虑吧!” 林永南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复命,过几天再给刘会长答复。” “可以。” 随后刘岩送林永南出了工坊,在临走之前,林永南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刘岩:“这是百户大人的亲笔信,请刘会长亲启。” 刘岩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只见信封上的字体刚猛有力,显然洪兴烈这个百户武官是练过字的,不由对洪兴烈很感兴趣,毕竟练字习文的低级武官在如今的大明非常罕见。 “请林总旗回复百户大人,这封书信我一定仔细拜读。” ------------ 第二十七章 会面 “刘会长亲启:自工农会成立、赵家覆灭,刘会长在丛蒙山一带大展拳脚,虽做派多不合朝廷法度,但与本官脾气相投,故本官有意相交......” “......定襄县城外饥民惨剧,乃是上官逼迫、士绅推波助澜,实非本官本意,每每想来都是心如刀绞。本官乃大明将官,却不能带兵平乱、外御东奴,只能带兵镇压饥民,徒生杀孽,想必将来身死下地狱,也会遭受酷刑赎罪......” “......我虽久闻刘会长大名,但却从未见面,故邀请刘会长与九月二十三,在红泉寨百户所相聚,好菜烈酒相待!” 刘岩看完这封新笔信不由笑了出来:“这位百户大人虽然练过字,肚子里也有几分墨水,可是这一会儿文绉绉,一会儿大白话的读着,也挺让人难受的。” 刘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咬文嚼字,但是却大胡子拉碴的军汉形象,不禁摇头笑着。 此时白文鼎、李憨也在屋内,二人听闻洪兴烈邀请刘岩赴约,都表示不同意。 白文鼎说道:“那洪兴烈就算再有良心,也是官军百户官,他怎么可能真心邀请会长过去?一定是想摆下鸿门宴,会长要是去了,一定会遭他毒手!” 李憨更是焦急:“这酒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会长犯不上为了一顿饭冒险。” 刘岩思索了许久,说道:“我觉得这个险还是应该冒的。” “会长!” “你们听我说:我去赴宴,就有机会拉进和红泉寨百户所的关系,甚至有策反这股官军的机会。相对于这个收益,这个危险可以冒一下!” 白文鼎说道:“如果官军在席间动手怎么办?” 刘岩说道:“的确,虽然我有意结盟,但也要做好完全准备。此番我挑选十名好手一同过去,另外调甲总待命,约定时间我没有出来,就围攻百户所。”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时分,红泉寨百户所外。 刘岩坐在马车上,乙总乙哨哨长蒋东峰带着另外精挑细选的九名民兵护卫在左右,众人都在怀里暗藏短刀,手中拿着齐眉长棍,警惕的护卫马车进入百户所内。 很快,众人来到百户官厅外,林永南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刘岩只带了十个人过来,便笑着迎上下车的刘岩,行礼说道:“我昨天还跟百户大人说起:刘会长肯定不给大人面子。想不到刘会长真的来了,佩服!” 刘岩笑着说道:“百户大人的面子肯定要给的,只是我这些兄弟不放心,便一旗过来喝杯酒,就不知道百户大人舍不舍得珍藏的好酒了。” “哈哈!” 林永南说道:“既然来了就是朋友,走,百户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进了百户官厅,刘岩只见一个身穿百户官服的男子坐在正中,屋内有两张八仙桌,两桌上好的酒菜已经摆好。 “哈哈,这位就是刘会长吧?想不到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刘岩行礼说道:“百户大人才是虎虎生威,在下可从未见过如此威武的大人!” “哈哈。” 洪兴烈拉着刘岩落座,林永南坐在了洪兴烈旁边,蒋东峰挨着刘岩坐下。其余九名民兵由两个小旗官陪着坐在另一桌。 洪兴烈端起酒杯,说道:“自从饥民惨祸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了。刘会长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今日咱们首要是把酒言欢,其次我是有几句话要说。” “大人请讲。” 洪兴烈顿了顿,然后说道:“我是官,刘会长是民,虽然身份不同,但是我认为咱们都是一路人。我愿意看到百姓安居乐业,而刘会长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认为以后咱们双方可以在一些事情上共进退,一起为定襄百姓做些事情。” 刘岩点头说道:“如果大明的文武官员都像大人这样,那可就真的万世太平了!” 洪兴烈神色一暗,说道:“世道如此,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我能做的,就是无愧于心而已。” 刘岩说道:“人人都只求无愧于心,其实就是明哲保身而已,于人于己都没有太大用处。” “所以在下认为,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能在如今的世道有一番作为。” 洪兴烈点了点头,说道:“刘会长所言很有道理,我记下了。” “另外,关于肥皂生意,林总旗将刘会长的意思带回来了,刘会长爽快,我也不能太扭捏,咱们就按三十文一块的价格办,下个月初五之前,我派人带着银钱过去取货,如何?” “好!” 酒酣饭饱之后,刘岩坐上马车离开了红泉寨百户所。 路上,蒋东峰跟在马车旁边,说道:“大人,我怎么觉得今天咱们这顿饭没吃出什么意思来,那个百户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咱们是不是白来了?” 刘岩说道:“洪百户这个人与其他的官军不同,是个有良心的。这次该说的、不该说的,洪百户都已经说了,今后咱们跟百户所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了,怎么能是白吃一顿饭呢?” “啊?” 蒋东峰说道:“那咱们还是吃亏了。一个百户所才几个兵?真要有事了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反倒还会拖累咱们。” 刘岩此时酒劲有些上涌,平复一下才没有吐出来,打了一个酒嗝后,继续说道:“关键是他们的官军身份,今后在许多事情上可以帮咱们遮掩,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啊,” 蒋东峰想了想,说道:“就是不知道真遇上事了,这个洪百户能不能顶上去。” 回到丛蒙山矿场后,刘岩倒头睡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人通知肥皂工坊主事万丰禄,让其“全力生产,准备十月初五之前交割货物”。 “告诉万主事,肥皂生意关系到咱们工农会今后的财源,这批肥皂一定要保证质量和产量,决不能有任何问题!” 嘱咐完之后,刘岩又派人通知王铁头、李憨、白文鼎赶过来,准备和三人开个小会,商议民兵扩编之事。 ------------ 第二十八章 工农营 清晨时分,齐函换上了工农会民兵的号衣-一件鲜红色的马甲,上面用明黄色画着镰刀、斧头交叉的图案。 这件号衣是刘岩亲自设计的,一开始众人都对这种图案有些抵触,认为不伦不类,但是刘岩坚持己见,一段时间下来众人也觉得好看起来。 现在刘岩的财力不足,也没有太多的工匠,就只能给众人统一号衣、鞋袜这些,铠甲什么的是没有的。 但是即便如此,齐函等饥民出身的新兵也非常满意了,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训练,转眼到了九月底,便按照命令与各村的村小队汇合,开始接受整编。 刘岩经过深思熟虑,将工农会民兵的建制进行了调整,在总一级之上设置部级-营级,一总指挥官成为总长,部级指挥官称为校尉,营级指挥官就是都尉。 按照现在的兵力情况,刘岩将甲总、乙总扩编为甲部、乙部,将饥民新兵补充进来,剩下的新兵和各处村小队整编为丙部,三部合编为工农营。 如此算上各级指挥官直属的辎重兵、传令兵、夜不收等,一部兵力在一千八百人左右,工农营的总兵力超过六千人! 此时原甲总、乙总兵力有将近九百人,各处村小队有一千三百多人,加上陆续招募、训练的饥民青壮将近四千人,兵力上完全足够。 不过刘岩也面临一些难题, 第一就是装备问题:这六千人平日里人嚼马喂消耗巨大,再加上每月的军饷也有三千几百两银子的支出,从赵家抄出来的钱粮已经基本见底了,就算有肥皂工坊的收益接着,刘岩也觉得捉襟见肘。 第二个问题就是装备了:现在丛蒙山矿场的铁匠铺几乎是日夜忙碌着,韩三里已经立下军令状,十五天内打造足够的长枪和腰刀。 工农营现在也只能武装成一支“长枪部队”,至于火器和铠甲,只能靠将来慢慢研发、打造,或者是从战场上缴获了。 “只是敌人是谁?” 在刘岩的规划中,短期内不会是明军,现在朝廷的矛头集中指向流贼大军,关外还有后金虎视眈眈,自己没有必要过早的举旗招惹火力,发展才是硬道理。 于是刘岩将小股流贼、周边贼寇作为自己近期的进攻对象,必须让工农营经历战火,否则训练再严苛,也是纸上谈兵,经不起大风大浪的。 “齐函!” 肥皂工坊外,齐函和同一队的十名新兵跟着大队人马行进着,前往丛蒙山下的一处临时营地,新任丙部校尉的陈大山正站在一处高坡上“指点江山”。 此时齐函羡慕的望着坡上的校尉大人,心中暗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威风?” “齐函!” 齐函此时被任命为队长,听到有人再次喊自己,急忙看去,只见是率领自己这一队的旗长贺从戎。 “旗长,何事?” “你立即带人去肥皂工坊那边,上面发下来一批长枪,你带人全部领回来。” “是!” 齐函兴奋的招抚手下兄弟跑过去,只见这边已经人满为患,各部分的民兵排队领取装备,长枪、腰刀、鞋袜、号衣、水囊等等,这么多的物件让众人心中兴奋不已,脸上挂着喜悦。 这些装备除了长枪、腰刀外,其余鞋袜、号衣等都是各处村民缝制的,虽然大体上统一,但是各人手艺不同,每一件都有一些差异,但是众人却不以为意,领到之后纷纷在自己身上比划大小,好像过年一样。 正午时分,齐函等人将一批长枪领了回来,分发给所在旗的同伴。没过多久,另一队民兵领来了一些干粮,旗长贺从戎大声喊道:“各队领饭了,快点吃,下午就要开拔了。” “还要走?下午去哪?” 齐函大口咬着干粮,虽然只是杂粮饼配腌菜,还有一个装满水的水囊,却也是普通农户难得的美味,所以齐函等民兵吃得很香,连掉落的残渣都要仔细捡起来吃掉。 此时齐函一边咀嚼着一边询问,贺从戎瞪了一眼,说道:“工农会的制度里不是有一条吗:不知道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上官有令,咱们只管执行,其他的不要乱问。” “是。” “你不是也想加入工农会吗?回头将入会的小册子背熟了,这个样子怎么推荐你入会?” 齐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不识字,背的慢,不过我肯定会努力背的。” 正说话间,众人看到远处的肥皂工坊出来一辆辆马车,一队官军押解着马车正在运送货物。 “那些人是,红泉寨的官军?” 贺从戎扬了扬头,说道:“是啊,咱们会长跟那边的百户在做生意,应该就是这些肥皂吧。我听说这好像是第一批,工坊应该赚了不少银子。” 齐函顿时眼前一亮,说道:“那咱们的军饷有着落了?我前几天可听说了,为了这次扩编,工农会的家底都掏干净了。” 贺从戎一巴掌打在齐函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知道银子!不给军饷,你就不入会了?你就不为穷苦百姓撑腰了?就这点志向也想入工农会!” 齐函一脸“惊恐”的看着贺从戎,说道:“旗长你这是体罚士卒,违反了工农会‘将兵一体’、‘善待下属’的规定!” 贺从戎涨红了脖子却不敢再伸手,咬牙说道:“这条你记得倒是听清楚!” 另一边,沿着官道行进的车队朝着定襄县的方向行进,领头一辆马车上,总旗官林永南心中畅快,第一批交割的肥皂足足有四十万块,虽然给肥皂工坊交了一万两千两银钱,几乎将红泉寨百户所这些年的积累全部掏干净了,可是林永南却不心疼,因为成本高,利润同样也高。 “百户大人让一块肥皂卖三十五文,扣除成本,这个月也能净赚两千两银子,这可比倒卖铁料划算多了!” 林永南暗暗想着,毕竟倒卖铁料的风险太大,远不如卖肥皂踏实。 “快点走,今天黄昏前一定要赶到定襄县城!” ------------ 第二十九章 上市 两天后,定襄县县城。 定襄县城中横亘一条主街,联通东、西城门,守备衙门、县衙等都在这条主街上。 而在主街与南北城门联通的街口,一间上下两层的店铺张灯结彩,一挂喜庆的鞭炮正在噼里啪啦的爆着,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南来北往的朋友,小号鸿胜堂,专门经营各类杂货,今日小号开业大酬宾,出售的货物一律只收七成银钱!” “都有什么好东西?我看你这店铺也不小,价钱都很贵吧?” “这个黄色的块块是什么?以前都没见过啊。” “我看像是吃的东西,是糕点吗?” 店小二大声说道:“这几位问得好,这可是好东西,这是肥皂,是我们小号专门从江南采购的,可以浆洗衣服,也可以用来洗澡,不但去污能力极强,而且还没有皂角的怪味,用起来十分的方便。” “现在小号大酬宾,每块肥皂原价五十文一块,现在只要三十五文!” “什么!” 一个妇人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么一个小黄块就要三十五文钱,你们也太黑心了。” 旁边一个男子也附和道:“皂角才几个钱,都是洗衣服的,你们这个肥皂凭什么卖这么贵!” 而一个衣着较好,应该是市井百姓的男子则问道:“你光说好,给我们演示一下才行,否则凭什么卖三十五文一块?” 周围众人纷纷起哄,店小二随即让人端来清水、拿来脏衣服,当着众人的面用肥皂浆洗起来。店小二没搓洗多久,木盆里的清水就变成了浑水,脏衣服则干净了许多,的确比皂角好用多了。 “哎?还真是好用,一般的皂角可没有这么好。” “是啊,衣服也没有什么磨损,气味也好闻。” 店小二见周围百姓都开始称赞肥皂的作用,于是急忙趁热打铁,说道:“怎么样?这肥皂如此好用,三十五文一块已经是很便宜了。因为此去江南太远,所以小号这一批只有一万块,卖完为止,大家先到先得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纷纷拥挤过去,开始抢购肥皂。而店小二也拿出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万块肥皂,卖完为止”八个大字,很快鸿胜堂门口就人满为患,甚至将街口都堵住了。 “我的老天爷!” 在街对面,换上百姓衣服的林永南瞪着眼睛,说道:“开始大人让试试刘岩的叫卖办法,属下还觉得不靠谱,现在看来,这个刘岩太有手段了,那些百姓的反应和刘岩说的一模一样。” 旁边同样换了百姓衣服的洪兴烈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刘岩善于揣摩人心,不但经营势力的手段很高明,而且还懂得经商之道,人、财、军三项里面,他全都占了,此人日后绝不是等闲之辈。” 林永南张嘴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一辆马车被人群挡住,随即指着马车说道:“大人快看,那是守备大人的马车!” 洪兴烈也看到了马车,只见随车的家丁上前驱赶人群,然后走到了鸿胜堂门口。 洪兴烈担心守备的家丁想要闹事,急忙说道:“走,过去看看,咱们这桩生意压上了所有的积蓄,不能有任何差池。” 林永南却拦住洪兴烈,说道:“大人先别露面,还是我过去看看吧。要是让守备大人知道这是大人开的店,肯定会伸手来抢的。” “也好。” 林永南急忙跑了过去,先是在马车旁边行礼:“属下红泉寨百户所总旗官林永南,拜见守备大人。嘿嘿,想不到在这里能遇到大人,真是属下的福气。” “哦,是林总旗啊,你们洪百户没来吗?” “百户大人军务繁忙,倒是小的闲来无事,听说这里开了个铺面,也来凑凑热闹。” “你消息倒是灵通,回去告诉洪百户,没事别瞎忙,多练点精兵才是正事。” “是,大人教训得对。” 说着,一个身穿五品武官官服的汉子下了马车,壮硕的身材并不高,但是站在面前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压迫感。 定襄县守备名叫陈段旭,军户出身,在定襄县也积累了不少威望,此时大步走向鸿胜堂门口,林永南急忙跟了过来。 “这是肥皂?” 接过家丁递过来的肥皂,陈段旭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说道:“此物倒是稀奇,给本官包两百块带走。” “好嘞!” 店小二一边让人准备,一边高声唱道:“定襄县守备大人买肥皂两百块,众伙计招呼了!” 紧接着店铺内十几个伙计齐声喊道:“谢守备大人光顾!” “哈哈!” 陈段旭见状很是新奇,大笑着让家丁付钱,也不理会一旁的林永南,直接登上马车离开了。 “呼!” 林永南看了看周围再次围上来的百姓,急忙挤了出去,在远处找到洪兴烈,说道:“我现在真是佩服刘岩了,用这种大声‘宣告’的办法,守备大人就算再蛮横,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赊账了,刚才竟然痛快给了银子!” 洪兴烈感叹道:“这才是刘岩的可怕之处,竟然连这些都提前想到了,此人心思之缜密,实非常人所能,他日此人必成大器。” 说完,洪兴烈招呼林永南说道:“走吧,这边让掌柜盯着,你每月过来查账、收钱就好,咱们以后尽量不要在城内多待,还是会百户所踏实。” “是。” 二人上马准备从南门出城,刚刚通过城门,就看到一个守备衙门的夜不收策马追了上来。 “前面是红泉寨百户所百户吗!” 洪兴烈二人诧异的看向夜不收,都是点了点头。 “奉守备大人军令,洪百户接令后,立即返回红泉寨百户所,集结所有兵力,并征调附近乡勇,两天之内赶到定襄县南门外集结,延误军期者,军法处置!” 洪兴烈接过军令牌子,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夜不收说道:“流贼杀来了,用不了几天就要兵临城下了!” ------------ 第三十章 出兵 “快点!把能带上的都带上。” 林永南站在红泉寨百户所内,大声呼喊着,堡内三十多个卫所兵忙着收拾各种器械,将一个个大箱子、大麻袋装车准备运走。 “大人。” 洪兴烈身穿棉甲走了过来,林永南急忙过来禀报:“堡内三十八人都已经集结完毕了,粮食、物资、兵备也差不多都装车了,只是咱们人手不齐啊。” 洪兴烈说道:“派去丛蒙山送信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刘会长说自己会考虑,但是也没说会不会来啊!” 洪兴烈思索了片刻,说道:“再等等,我觉得刘岩一定会来的。” 与此同时,刘岩率领甲部、丙部将近四千民兵浩浩荡荡行进在官道上,甲部在前,乙部在后,整齐的队列看上去气势非凡,刘岩骑着马走在队伍外侧,身旁是甲部校尉王铁头、丙部校尉陈大山。 “会长,官军剿匪,关咱们什么事,我看咱们就多余过来,让那些官军去送死好了。” 王铁头愤恨的说着,对官军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陈大山也是点头赞同。 刘岩说道:“红泉寨百户所要是完了,咱们就只能自己出面售卖肥皂了,少了官军在外面挡着,会有很多牛鬼蛇神扑过来争抢,得不偿失。所以咱们还是走一趟,顺带也检验一下民兵各部的战力如何。” 陈大山说道:“可是那些所谓的流贼也是普通百姓,咱们工农会不是为穷苦百姓撑腰的吗,现在却要帮着官军打流贼,会内已经有许多会员想不明白了。” 自从刘岩接到红泉寨百户所的消息,并决定出兵支援洪兴烈后,自己也听到许多反对的声音,大部分都是工农会内部传来的。 于是在出发之前,刘岩让白文鼎和各部将领、抚慰官安抚军心,并传达“流贼是贼,不是民”的道理,反对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了。 此时刘岩说道:“想不明白就继续想,再不明白,也要执行军令!” “是。” “那些流贼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他们不事生产、只会破坏,要是官军输了,那咱们就首当其冲,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 “属下明白。” 从赵家庄一带到红泉寨百户所的官道比较好走,刘岩率部在当天傍晚时分抵达了百户所外。 负责值守的卫所兵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流贼大军绕路冲到百户所来了,急忙跑回去一路大叫:“警戒!外面来了大军,警戒!” 不多时,洪兴烈和林永南急匆匆的赶到堡墙上,看着外面将近四千整齐列队的民兵队伍,看着那面鲜红色,用黄色画着锤子、镰刀的工农会会旗,二人目瞪口呆。 林永南感叹道:“刘、刘岩竟然有这么多精兵!” 洪兴烈也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个刘岩才出头多久,就有了这样一份实力,真不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 随即洪兴烈下令开门,城外的民兵队伍中响起腰鼓敲击的鼓点,各部开始有序的进入红泉寨百户所内。 此时堡内的军户家眷和商贩都好奇的围了过来,一直听各种样板戏传唱的工农会,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工农会的队伍?真是威武,看那红色的号衣,这么多人走在一起多醒目!” “我看这队伍比定襄县守备大人的家丁都整齐,有工农会在,咱们就不用怕流贼戏谑了。” “这么多人,估计得有几千、上万人吧?这些可以安心了,流贼必败!”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队伍中的民兵们纷纷将本就笔直的腰杆再挺一挺,心中满是自豪,仿佛走在队伍中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会长说得对,加入工农会就是要和别人不一样,干不一样的大事!” 王铁头心中暗暗想着,骑在战马上,嘴角已经微微上扬了。 很快,大队人马进入堡内的军营中,将本就不大的军营完全挤满,还有不少民兵被安排到堡内各处住下。 刘岩则带着王铁头、陈大山来到百户官厅,与洪兴烈、林永南商议出兵事项。 “刘会长此番仗义来援,本官万分感谢,此战过后,一定为刘会长向守备大人请功!” 洪兴烈客气了几句,刘岩说道:“流贼肆虐,危害的也是各地百姓,我工农会本就是穷苦百姓的靠山,出兵之事也是必然的,大人不用在意。咱们还是说说具体战况吧。” 洪兴烈随即展开一张舆图,上面将定襄县各处标画的很清楚,随即指向了定襄县城北面的沱河,说道:“根据守备衙门送来的消息,现在一支上万人的流贼已经渡过了沱河,正在朝着定襄县扑来,沿途的卫所本就兵力不多,根本挡不住流贼大军的冲击。” 刘岩微微皱眉,问道:“百户大人估计,守备大人能够集结多少兵力迎战?” “不会很多,此前朝廷已经将定襄县的兵力抽调了七七八八,现在估计顶多也就一千多官军,大部分都是卫所屯兵,剩下的便是各处的乡勇了。” 洪兴烈笑着说道:“不过有工农会这数千精兵在,本官断定此战我方的胜面很大。” 刘岩说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会中民兵虽然训练有素,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真打起来战力如何还是存疑的。所以我建议到了战场上,工农会民兵还是不要太靠前,先承担侧翼、后方的任务为好。” 洪兴烈眉头紧锁,说道:“以我对守备大人的了解,他见到工农会兵马后,肯定会让你们冲杀在前的,此事难办了。” 一旁的王铁头怒声说道:“官军剿匪天经地义,守备也不能让我们打头阵,不然朝廷养着他们干什么,吃干饭啊!” 林永南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却被洪兴烈拦住:“此事容我从长计议。不过刘会长放心,即便到了集结之处,我也会和刘会长一条心的,绝不会做出出卖工农会的事情。” 刘岩抱拳说道:“百户大人的话,我是相信的。” ------------ 第三十一章 战前 九月二十三日,定襄县南门外。 “快看!那是哪里的的兵马?” “这队伍真是整齐,清一色的青壮,看旗号,是......” “是红泉寨百户所!” 此时的南门外营寨连片,随着刘岩、洪兴烈率部抵达,城外的各部明军、乡勇纷纷涌出来围观,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工农会民兵各部列队开到明军营寨外面,刘岩举手示意,各级将领随即发号施令,各部民兵整齐的停下脚步,随即开始变阵,从行军的长阵编为方阵。 刘岩看着将近四千将士有序变阵,心中自豪无比。 “虽然与后世的红色军队军阵差了不少,但是在这个时代,我工农会民兵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一旁的洪兴烈、林永南也是神色复杂的看向民兵方阵,二人率领的三十多卫所兵经过长时间行军,都是累得七扭八歪,此时不等号令就或蹲或坐,与民兵方阵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知道红泉寨的卫所兵都是轻装上阵,随身的兵备和少数铠甲都放在车马上了。而人家民兵却是手持长枪、列队行进,一路走来没人掉队、没人抱怨,甚至连队伍都没怎么散乱。 “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永南心中感叹着。 洪兴烈则感到有些悲哀,自己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善于练兵,手下的卫所兵也的确比别处兵卒训练有素,但是今日和工农会民兵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个刘岩究竟用什么办法练出这么好的兵卒?” 这时,定襄县守备陈段旭得知消息,对手下的禀报嗤之以鼻:“洪兴烈有几分能耐我心中有数,他能拉来几千精锐乡勇?骗鬼呢!” “大人明鉴,属下没有说谎,红泉寨百户所的乡勇就在外面,三、四千人,虽然装备不行,但是属下看比精锐边军也不逞多让!” 陈段旭猛地站了起来,眯起眼睛说道:“洪兴烈有这么大的本事?操练乡勇也需要不少钱粮,他哪来的钱粮!” 想了一会儿,陈段旭在十几个家丁的护卫下来到城外,越过营寨就看到一个将近四千人组成的偌大方阵,陈端旭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派人将洪兴烈叫过来。 “属下红泉寨百户所百户官洪兴烈参见守备大人!” “洪百户,这些乡勇都是你的人?” 洪兴烈迟疑了一下,说道:“启禀大人,这些的确都是红泉寨的乡勇。” “你如何操练的?哪里来的钱粮?” “属下没有钱粮。” “嗯?” “属下之所以能够操练出这些精锐乡勇,完全是依靠了工农会会长刘岩,没有工农会的支持,属下难以拉出这么多的人马,请大人明鉴。” “谁是刘岩?” 刘岩上前行礼:“草民工农会会长刘岩,见过大人。” “工农会?哦,我听过几折奇怪的戏文,说的就是工农会的事情吧?戏文中还不断编排官军和朝廷,难道说这些戏文是你派人教的?” 刘岩面不改色的说道:“草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请大人明查。” “念在你拉起乡勇响应本官的军令,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只要你带着这些乡勇奋勇拼杀,本官日后定有赏赐。” “是。” 随后陈段旭让洪兴烈、刘岩就地扎营,便回了城内。 “按照训练内容就地扎营,各部要严格按照规定执行,鹿角拒马、壕沟木刺、明哨暗哨都要齐备,我要抽查的。” 刘岩吩咐道,王铁头和陈大山领命,各自去部署扎营事宜。 随后刘岩拉着洪兴烈到各处查看,毕竟没有洪兴烈这个百户官跟着,刘岩无官无职也不方便乱走。 可是一路走下来刘岩的心却沉了下来。 定襄县各处的兵力非常短缺,之前洪兴烈估计会有一千多官军集结起来,可是二人走了一遍发现,各部的官军估计连八百都没有,各处卫所拉起来的几乎都是乡勇、军户余丁。 而且这些人马缺衣少食、兵备粗糙,刘岩甚至看到一队一百多人的乡勇赤手空拳就赶来了,正在啃着黑乎乎的饼子,连口热汤都没有。 还有一队卫所兵虽然装备齐全,可是刘岩分明看到了只剩半个枪头的长枪,看到了锈迹斑斑的腰刀,甚至还有没有弓弦的弓箭! “定襄县的武备如此败坏,这一战怎么打?” 面对刘岩的询问,洪兴烈无言以对,许久之后才说道:“全县勉强能打仗的人马,早就调走去围剿流贼主力了,县内能集结这么多人马,已经超出我的预想了。” 刘岩看到如今明军的腐朽,对此战的前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同时更加坚定了独自行动的想法。 刘岩随即白了洪兴烈一眼,说道:“你倒挺知足!我把话提前说清楚:等开打之后,咱们必须独自行动,我可不想被这样的友军拖累,到时候咱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洪兴烈深以为然:“我知道,跟着你就好,别人就算了。” “你他娘的可是百户,我是草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洪兴烈在营地内大发脾气:“什么叫没粮食?老子和刘会长拉起几千人过来参战,守备大人一句没粮食就算完了?这仗还怎么打!” 林永南苦着脸说道:“城内的粮仓早就被搬空了,现在守备大人正在筹粮,让咱们等几天。” “等几天?明天看不到粮食,老子就撤回去,谁爱打谁打去!” 刘岩拍了拍洪兴烈的肩膀,说道:“我倒是带了一些粮食,能坚持七、八天。不过我有话在先,这些粮食是保命粮,我不会在这里消耗殆尽的,两天之后看不到补给,不管你走不走,我是一定会撤军的。” 洪兴烈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几人急忙出去查看,忽然看到孙旺大步跑来:“会长!刚才从别处营寨得到消息:守备派出去的夜不收死伤惨重逃了回来,这两日流贼大军就会抵达定襄县城下!” ------------ 第三十二章 独当一面 守备衙门的大堂内,烛火不断摇曳着,就好像此时屋内众人的心情,都是七上八下的。 刘岩看了看在座的众人,除了守备陈段旭还算沉稳之外,其余各部的将领,包括洪兴烈在内,脸上都写满了惶恐和不安。 陈段旭为了打探流贼的动向,同时也为了骚扰、迟滞流贼大军,集结了定襄县所有的夜不收,又从家丁中抽调了十几人,组建了一支几十人的马队派出去。 可是今天黄昏的时候却传来消息,这支马队被流贼包围,数十人死伤大半,剩下的亡命跑了回来,同时也将惊恐散播开来,明军各部人心惶惶。 “都怎么不说话啊?” 陈端旭最先开口,如今定襄县内缺兵少将,没办法只能将百户官以上的所有将官都找来,各部乡勇的领兵之人也叫了过来,这才凑足了一屋子人,可是众人却沉默寡言,面对流贼大军压境,谁也不敢随便开口。 “洪百户!” 陈段旭只好开始点名:“各部之中,你的兵力是最多的,你说说看,这一战怎么打?” 洪兴烈硬着头皮起身行礼,说道:“属下以为,有守备大人坐镇,此战我军必胜,自然用不着我等画蛇添足。” “混账话!” 陈段旭瞪了洪兴烈一眼,随后说道:“流贼大军来势汹汹,我军如果坚守城内,那城外各处村落必定会被流贼洗劫,到时候流贼裹挟了各处百姓声势会更大,所以此战我军必须出城迎战。” 刘岩心中暗道:“这个陈段旭倒是不傻。” “所以本官决定:明日各部开拔,随本官前往沱河一带布防,阻击流贼大军南下。” 说完,陈端旭看向洪兴烈,说道:“既然洪百户兵力雄厚,那就请洪百户率部为大军前方,先行一步,为大军占据沱河南岸的落脚点吧。” 洪兴烈闻言顿时怒气上涌,守备陈端旭平日里就对各处部下极尽压榨之能事,自己训练的一百多部下被强行调走,现在生死不知,现在又让自己带着人马打头阵,分明就是让自己去送死,消耗流贼的兵力! 洪兴烈想到这些就想出言顶回去,却被一旁的刘岩拉住,随后洪兴烈看到刘岩对自己微微摇头,于是强压住怒火说道:“既然守备大人看得起我等,那属下就率部先行一步!” “好!” 陈段旭随后对其余众人说道:“各部后天一早出发,向沱河进军,为洪百户压阵。” 待到军议结束,刘岩和洪兴烈趁着夜色出城回营,洪兴烈便开始抱怨起来:“守备大人分明是让咱们去送死,咱们就不能答应,你为什么拦我?” 刘岩笑着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咱们自己领军先行难道不好吗?我可不想和那些杂兵一起行动,会被拖累死的。” “可是咱们怎么占据南岸据点,怎么挡住流贼大军?这是要拼命,要死人的!” 刘岩说道:“你知道流贼现在在哪吗?” 洪兴烈摇了摇头,刘岩说道:“这就对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了夜不收的守备大人也不知道,所以咱们只要躲开其余各部,就算是完成阻击任务了。反正找不到流贼踪迹的又不是咱们一部,守备大人也无话可说。” 洪兴烈微微皱眉,说道:“可是大家都这么打仗的话,那此战必败啊,到时候定襄县各处可就要遭殃了。” 刘岩叹息一声,说道:“你以为靠着他们还能打胜仗?想挡住流贼只能靠咱们,前提是咱们必须单独行动。” 洪兴烈想不明白,刘岩这也算是避战,又如何挡住流贼? “有什么问题吗?” 洪兴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刘岩说道:“如果洪百户想顺利度过这次难关,希望能听从我的指挥,可以吗?” 洪兴烈只是顿了顿,就说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数千大军里面,只有三十多个听我的,自然是你来指挥了。” 次日一早,刘岩和洪兴烈早早的率部出发,将近四千人马有序的拔营,又是引来周围各部明军、乡勇的围观,对着工农会民兵各部指指点点,赞叹声不断响起。 与民兵们的自豪、得意不同,刘岩看着那些围观的明军、乡勇,心中暗道:“没有军令就擅自出营、聚众围观,看来至少定襄县的明军已经烂到骨子里,没救了!” 半个时辰之后,刘岩、洪兴烈率部进发,工农会民兵各部的夜不收纷纷出动,在主力队伍四周十里范围内活动,防止被流贼大军伏击。 “想不到刘会长手下还有这么多的夜不收!” 洪兴烈看着策马出发的夜不收们,脸色怪异的说道:“只是这些夜不收的骑术真是不怎么好,看那个,刚才差点掉了下来。” 一旁的林永南也说道:“我看还有人骑着骡子和驴,刘会长你也太能凑合了!” 刘岩说道:“没办法,工农会的人都是矿工、农民、饥民,他们能在一、两个月内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跟精锐的骑兵根本没法比。” “再说了,一匹战马多少银子?需要多少精料饲养?骡子和叫驴才几个钱?我一个小小的会长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洪兴烈和林永南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暗道:“小小的会长?谁家会长有几千精锐乡勇!” 洪兴烈问道:“要是他们遇到流贼的骁骑怎么办?” 刘岩脸色一暗,说道:“留下人下马断后,掩护骑术最好的人回来报信。” 林永南震惊道:“刘会长,你也太狠了!” 正午时分,前方一队夜不收赶了回来:“启禀会长,前面六、七里外发现一处营寨,周围都是流贼兵马,我们只能远远看一眼,便回来报信了。” “有多少人?” “这个不太清楚,但是看营寨的大小,应该有很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刘岩让几个夜不收跟着大队伍行进,然后对洪兴烈、林永南说道:“也许是流贼的主力,看来这一战是躲不开了。” ------------ 第三十三章 攻寨 沱河南岸数里外,无名坡地。 刘岩策马坡地之上,前方一片比较平坦的旷野上,一座非常简陋的营寨就坐落在河边,几乎将坡地与沱河南岸几里的空地都占据了。 而在营寨的周边,不断有流贼人马进进出出,各种呼喊声、叫喊声此起彼伏,整支流贼大军都显得非常惊慌。 “不对劲!” 刘岩、洪兴烈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 洪兴烈说道:“咱们一路上根本没遇到流贼的骁骑斥候,能灭了守备大人数十马队的敌人,不可能如此松懈,有古怪!” 刘岩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前方说道:“洪百户你看,敌军营寨外面的人群中,还有女人和孩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和衣着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这说明什么?” 洪兴烈沉思片刻,然后面露惊喜的说道:“说明这里是流贼的老营,流贼主力并不在这边!” “对!” 刘岩笑着说道:“守备大人原本计划让咱们走在前面消耗流贼兵力,却没想到让咱们捡了个便宜。” “那流贼的主力去哪了?” 刘岩说道:“这里距离定襄县城也就是半天的路程,我估计此时流贼的主力已经和守备大人遭遇了吧。” 洪兴烈闻言大笑起来,十分解气的说道:“好!我倒要看看守备大人有多大的能耐,最好让流贼杀了他,也消消我这些年的闷气!” 刘岩不理会洪兴烈的抱怨,继续说道:“一会儿我率部进攻,洪百户带人直冲营内,最好能控制营中粮草囤积之处。” 洪兴烈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三十多人虽然少,一路上也散漫,但是打起仗来绝对是好手。交给我了,一粒粮食也少不了!” 随后刘岩叫来王铁头和陈大山,说道:“甲部进攻东面和南面,丙部进攻西面,另外丙部再留出一总人马当做预备兵力,防止流贼大军突然出现。” “一炷香内部署完毕,听我号令同时发起进攻!” “是!” 刘岩叮嘱二人说道:“流贼营中应该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我估计是流贼士兵的家眷,能俘虏就尽量俘虏,但是前提是保证我军将士的安全。如果对方反抗,不管男女老幼一律诛杀,千万不要心软!” “这是我军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是!” 看着王铁头和陈大山各自去部署兵力,刘岩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虽然在洪兴烈看来依然淡定,但是心中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刘岩心中非常清楚,第一战如果打赢了,就能给这支崭新的队伍建立自信,以后再遇到更为凶险的战斗都可以硬抗下去。 可如果第一战就败了,那恐惧就会在军中扎根,以后再想重整士气就难了。 “希望他们能够经受住考验!” 很快,各部部署完毕,刘岩随即下令开始进攻。 丙部甲总负责进攻流贼营寨的西面,旗长贺从戎紧张的目视前方,看到不知多少人聚集在营寨外面,正对着自己这边大呼小叫,甚至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惊恐的妇人。 “旗长,咱们一会儿也要对他们动手吗?” 齐函手握长枪,跟在队伍之中小声询问着,贺从戎狠狠瞪了齐函一眼,低声说道:“按照军律:战前擅自喧哗打军棍三十,你再废话回去我亲自打!” 齐函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可是贺从戎的心中却翻开了花:“是啊,那些女人和孩子怎么办,我真下得去手吗?” 此时工农会各部将士列队推进,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紧张到了极点,当然更多的是不忍对老弱妇孺动手。 突然,当工农会大军推进到距离营寨一里的时候,那些流贼家眷和少数兵丁轰的一下倒卷而逃,纷纷争相逃入营中,不少人都被同伴撞倒、继而踩踏致死。 被整编进丙部乙总担任旗长的钱大壮正在中军待命,看到前方的这一幕,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就赢了?” 刘岩同样如此,不过却没有多少喜悦,而是焦急:“快通知洪百户,让他立即杀入营中,护住营内钱粮辎重,防止流贼焚烧!” “调集预备队支援洪百户,各部立即攻进去!” 随着夜不收赶去传令,很快钱大壮所在的乙总也投入了战场,跟着前方“红泉寨百户所百户”的战旗一路狂奔,沿途遇到的流贼家眷、兵丁纷纷跪地投降,工农会民兵各部不得不一路分兵收拢俘虏。 “破营了!” 很快,一阵阵呼喊声响起,与流贼人马哀嚎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工农会民兵各部的欢呼声,巨大的声音响彻沱河南岸。 一个多时辰之后,战场上恢复了平静,刘岩在数十民兵的保护下,焦急的赶到营寨内,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俘虏,工农会民兵各部忙着看押俘虏、打扫战场,营寨周边一片忙碌的景象。 “情况如何!” 刘岩一路来到营寨正中央,迎面就看到了满脸喜悦的洪兴烈。 “哈哈,咱们发财了!” 洪兴烈开口就是钱,一旁的林永南也大笑着说道:“钱粮的数目正在清点,不过我看这架势,咱们赚翻了!” “呼!” 刘岩长出一口气,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随即又看了看周围的俘虏,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愁容:“这么多的俘虏怎么办?” 洪兴烈看出了刘岩的顾虑,凑过去低声说道:“我看全都杀了,大家都省事。” 刘岩说道:“这些都是老弱妇孺,你下得去手?” “你人多,自然是你带人干,我才三十多个人,干不了这个。” “你倒会推脱,我才不干!” 一旁的林永南见状正要开口劝阻,就在这个时候,几个明军家丁策马冲了进来,见到洪兴烈就滚落下马:“洪百户!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发兵救援,守备大人被流贼大军伏击了,危在旦夕,去晚了咱们定襄兵马就全完了!” ------------ 第三十四章 我没见到 刘岩和洪兴烈听到守备陈段旭所部中伏,心中都是大吃一惊,洪兴烈焦急的询问着具体的细节,刘岩则是暗骂起来:“陈段旭也是一步一步凭军功当上守备的,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竟然被一群流贼伏击,他手里的家丁是干什么吃的,夜不收没了,不会用家丁侦查吗?废物!” 洪兴烈询问一番后,在一旁长叹不止,刘岩则是在心中不断盘算着,随即在几个家丁的催促下叫来了王铁头:“先带他们下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现在营中太乱,让他们别到处走!” 王铁头会意,不管几个家丁如何焦急、反对,招呼几个民兵进来,将前来报信的家丁拽了出去。 洪兴烈见状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说道:“刘会长这是干什么?难道要坐看守备大人败亡吗?” “洪百户这叫什么话。” 刘岩淡定的说道:“咱们知道守备大人有难吗?” “咱们不知道吗?” 洪兴烈指着外面说道:“刚才守备大人的家丁.....” 刘岩突然高声说道:“洪百户!刚才我什么人都没见到,这里一直只有咱们两个而已。” 洪兴烈的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寒意,随后意识到自己只有三十多人,而刘岩却有几千人马,如果守备陈段旭所部败亡,那定襄县就是刘岩的天下了。 于是洪兴烈深呼一口气,不敢再说下去,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说道:“好,就商量一下这边的事情吧。” 刘岩见洪兴烈还算识趣,便继续说道:“流贼营垒这边事务繁多,我准备留下一总几百人马驻守,然后率领主力大军在半路设伏。” “从定襄县方向到这边一共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咱们来时走的东线,路上没有遇到流贼,便可以判定流贼肯定走的是西线,所以设伏地点就在西线的这里。” 刘岩将手指放在舆图上,洪兴烈看到了放羊沟三个字,点头说道:“这里的确是设伏的好地方,两边虽然没有高山,但是却弥补丘陵,树木也多,适合大队人马隐藏。” 洪兴烈随即抱拳说道:“既然定下了章程,那咱们就开始干吧。我手下只有这三十多人,到了战场上没什么用,就留下收拾这边的烂摊子,免得给刘会长添乱了。” 刘岩暗骂了一声“想得美”,说道:“这叫什么话,洪百户手下兵力虽然少,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这样的精兵怎能放在后方?洪百户还是跟着主力一起行动,我让丙部丙总留下,几百民兵看护营垒足够了。” 洪兴烈嘿嘿笑了笑,没有反驳。 随即刘岩命人叫来王铁头、陈大山,将自己准备设伏流贼的计划说了一遍。 二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王铁头还不忘对刘岩点了点头,用手在脖子划了一下示意,刘岩满意的点了点头。 洪兴烈不经意看到这一幕,惊得急忙低头看向舆图,还煞有其事的向旁边的陈大山问了几个问题。 “好了,你们都去准备吧,半个时辰之后大军便要出发,不得延误。” “是。” 很快营垒中的民兵各部便忙碌起来,各旗、各哨、各总都在集结,营垒中的流贼家眷见状都吓坏了,还以为是这些强悍的乡勇要对自己动手。随后看到乡勇们开始向外开去,这些流贼家眷才重新踏实下来。 “旗长,咱们这是要去哪?流贼营寨不是都打下来了吗,怎么又要出发了?” 齐函所在的丙部甲总集结完毕开拔出发,此时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贺从戎说道:“我哪知道!不过上官有令,咱们听令就行了。我估计应该是夜不收们找到了流贼的踪迹,咱们这是去打流贼主力吧。” “流贼有多少人?我听说有上万人吧?” 贺从戎瞪了齐函一眼,说道:“别想这些没用的,听会长号令总没错,上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总是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推荐你入工农会啊?” 齐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敢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刘岩和洪兴烈策马跟着大队人马行进,一路上洪兴烈的心中始终不踏实,忍不住对刘岩说道:“如果守备大人那边坚持不住,定襄县的兵力就剩咱们了,到时候怎么办?” 刘岩反问道:“这样不好吗?那样一来,就没人再打压洪百户了。” 洪兴烈顿时愣住,随即大笑起来:“是啊,我总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对咱们有利就行了。” 刘岩暗道:“你小子想明白就行了。” 突然,前面几名夜不收策马赶来,刘岩见状微微皱眉,下令各部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洪兴烈看着越来越近的夜不收,也紧张了起来,说道:“出事了?” 片刻之后,夜不收来到跟前:“启禀会长,前面发现流贼大军,人数几千,正朝着这边冲过来,几个兄弟骑术不好落在后面,估计凶多吉少了!” 刘岩脸色一沉,让几个夜不收先去准备,随即下令各部、各总就地结阵备战。 此时远处已经有烟尘升起,明显是大队人马奔跑时激起的尘土,没能设伏成功,反而在半路上与流贼大军遭遇,让刘岩心中感到一阵不爽,还隐约有些挫败感:“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敌人是不会按照我的预想行动的。” 此时工农会民兵各部已经完全展开,各部民兵都在上官的指挥下快速布阵。 “兄弟们开打了!” 王铁头收到命令兴奋的大吼道:“让流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强军!” 另一边,陈大山则怒声吼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挡住流贼,保护百姓!” 看着工农会民兵各部快速布阵,洪兴烈也觉得热血沸腾,对刘岩说道:“刘会长,我和手下的兄弟们做什么?” 刘岩上下打量着洪兴烈,让洪兴烈顿感不妙:“洪百户手下都是猛士,如果没意见的话,一会儿准备打头阵吧。” ------------ 第三十五章 预料之外的激战 “流贼人数不比咱们少啊,这么打起来,会两败俱伤的。” 很快流贼大军冲到了近前,此时工农会大军已经列阵完毕,甲部三个总一字排开,将近一千八百人分为三个方阵挡在前面。 丙部的两个总在后面,一左一右护住了两翼。刘岩和洪兴烈、林永南的三十多个卫所兵作为中军指挥作战。 此时洪兴烈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农工会大军的军阵更加严整,可谓是长枪如林、气势如虹,但是对面的流贼大军也不逞多让,哪怕没有什么阵型可言,但是却杀气腾腾。 洪兴烈坐在战马上,脸色凝重的指着前方,说道:“刘会长你看,流贼阵前摆弄的是我军铠甲、旗号,守备他们完了!” 刘岩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出了一口气,暗道:“只要灭了眼前的流贼,定襄县内就可以任由农工会发展壮大了!” 随后刘岩说道:“守备大人完了,还有我们在,还有工农会在,定襄县就不会有事!” 此时工农会大军各部的旗帜都在高高飘扬,刘岩随即下令各部开始向前推进,各部的鼓号手发出前进的信号,将近四千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向前进发,一步一步的压向流贼大军。 与此同时,流贼军中一个身穿以黑色为主的“重布甲”的掌旅正在观望着,此人名叫刘宇,是早年跟随高迎祥起兵的老贼,而后凭借战功升迁为掌旅,被派往山西中部发展,如今也有了几千兵马。 在刘宇身边,便是其依仗的数十骁骑,之前攻灭定襄县夜不收马队的就是这支队伍,是跟随刘宇多年的精锐骑兵。 而在众人外围,是数百步卒,这些人装备繁杂,但都是经历了几场大战没死的“老兵”,虽然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甚至没有多少武力,可胆气却是足够的。 而在最前面的,就是被裹挟的百姓,也就是流贼军中所说的“死兵”。 之前在伏击守备陈段旭部的时候,这支流贼军中的死兵已经折损了不少,就连步卒也折损了差不多有三成,不过能够围歼定襄县的主力明军,甚至刘宇还拿到了守备陈段旭的人头,付出的这点代价就不算什么了,刘宇甚至还认为非常的划算。 “只是这些人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宇神色凝重的看向前方,整齐的方阵、密林般的长枪,让刘宇的心中很是不安。 “用锤子和镰刀当做旗帜,估计是哪里的乡勇民团,只是一般的乡勇有这样的军容?我看寻常的官军也没有这样的啊!” 刘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前的这支人马是从北面来的,那个方向不正是自己老营的方向吗? “难道说......” 想到这里,刘宇心中更是一团乱麻,当即大吼道:“给老子冲过去,杀!” 数千流贼大军随即开始推进,最前面的几千死兵发出绝望的呐喊,挥舞着各色武器,甚至是赤手空拳的冲向工农会大军。 数百步卒跟在后面压阵,那些死兵胆敢停下脚步,当场就会被砍杀。 而刘宇则率领数十骁骑策马跟上,战况顺利的话,众人就是压垮敌军的催命符,如果战况不利,刘宇立即就会带着数十骁骑策马狂奔逃走,根本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两支大军不断靠近,很快就撞在一起,工农会大军基本上都是长枪兵,而流贼大军也没有弓箭手、火铳手,双方谁也没有远程进攻手段,此时短兵相接后,基本上就是面对面的拼杀,没有什么花哨。 唯一不同的就是,工农会数千大军是结阵作战,民兵身边、身后都是同伴,众人手中的长枪同时突刺,形成了很强的杀伤力,对面的流贼士兵也许能够躲开一两杆长枪,但是绝对躲不开十几杆、几十杆长枪的不断突刺! 而流贼这边,因为没有阵型可言,很快就被工农会大军杀得人仰马翻,最前面的死兵手中都是短兵器,面对数不清的长枪突刺,基本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很快就败下阵来,开始向后溃逃。 后面的数百步卒见状开始“执行军法”,不断砍杀溃逃的死兵,流贼大军一方开始混乱起来。 刘岩见状立即下令丙部的两个总出击,从左右两翼进行包抄。 丙部乙总的旗长钱大壮跟着队伍快速跑动着,很快就来到战场侧翼,前面就是已经溃败的流贼人马,上官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钱大壮也大声喊叫起来:“冲上去,杀!” 乙总数百人马如同一把尖刀突入流贼人群之中,与另一边的甲总形成了配合,几乎将流贼大军拦腰截断。 后面的刘宇见状惊慌失措,急忙率领数十骁骑后撤,哪怕对面的工农会大军没有骑兵,也不敢用自己手中的数十骁骑冲击数千长枪兵。 “撤!” 刘宇直接策马狂奔,带着数十骁骑朝着西面逃走,而战场上剩下的流贼兵马彻底乱了,数百步卒被数千死兵不断冲击,很快就加入到溃散的行列中,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就这样虎头蛇尾的落下了帷幕。 “都检查仔细了!” 战斗结束之后,大批的俘虏被带到战场外集中看押,不少工农会民兵开始打扫战场,给那些还吊着一口气的流贼伤员补刀。 不是刘岩冷血,而是如今缺医少药,被长枪刺中基本上就没有存活的可能了,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免得受苦。 “今天我算是开眼了,想不到刘会长手下的大军如此强悍,直接平推过去,数千流贼大军就败了!” 洪兴烈兴奋的说着,一旁的林永南也感叹道:“如果官军都像这般一样,什么流贼、什么东奴,都不足为虑了!” “此战我也是侥幸取胜,不足挂齿。” 刘岩没有过多理会二人的感慨,而是看向大步走来的孙旺,白文鼎没有随军过来,这几个月认得不少字的孙旺就临时负责统计数据。 “我军损失和战果统计出来了吗?” ------------ 第三十六章 善后 孙旺说道:“各部具体的数字还需要时间统计,大体上我军有一百多人阵亡,三百多人受伤。” “斩首估计有一千多,俘虏有两千多,还缴获了不少的武器,以及一些铠甲,不过质量都不怎么好,铠甲也大多都是重布甲,战马和火器一概没有。” 孙旺惋惜的说道:“别看这些流贼人数不少,足足有几千人,可是装备却差得离谱,我看缴获的那些兵器没有多少能用的,全都是破烂!” 刘岩闻言眉头紧皱,虽然战损比达到了一比十,这一战算是大捷了,可是一百多人阵亡、三百多人受伤的损失还是让刘岩一阵肉疼,这几千人是自己仅有的本钱,是将来发展壮大的种子,少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还是要尽快发展火器,将来用强大的火力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不能再打这样以命换命的战斗了!” 刘岩心中暗暗下着决心,随即对孙旺说道:“你立即带人去审问俘虏,问清楚这支流贼的底细,以及他们伏击陈守备所部的地点。” “好。” 半个时辰之后,孙旺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说道:“会长,我都问清楚了。” “这支流贼领头的叫刘宇,是闯贼高迎祥的部下,被派到这边发展兵力的。本来想着突袭定襄县壮大声势,想不到败给了咱们。” 刘岩说道:“那个叫刘宇的趁乱跑了,连同流贼军中的骁骑精锐也不见踪影,这股贼寇终究是祸害,就不知道会流窜到哪里去。” “对了,流贼伏击守备所部的地点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了,就在定襄县北面十几里外。” 刘岩立即喊来王铁头和陈大山,让陈大山率部继续打扫战场,后续将俘虏一并押解回流贼营寨去。然后刘岩带着洪兴烈、王铁头一起赶往伏击地点。 黄昏时分,刘岩率部抵达这里,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尸体,几千官军、乡勇的尸体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流贼死兵的尸体,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这些流贼真实可恶,根本没有打扫战场,就连自己人的尸体都没掩埋,现在的天气炎热,用不了几天就会恶臭弥漫,定襄县说不定会爆发瘟疫的!” 洪兴烈看着眼前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林永南更是咬着牙说道;“这些流贼哪里管这些,他们就是贼,该杀的贼!” 刘岩也是眉头紧锁,说道:“这就是流贼,一群过境的蝗虫,只知道杀戮和破坏,没有半点建树!” 随即刘岩命王铁头带人打扫战场,这么多的尸体只是暴晒了半天时间,战场上就已经恶臭扑鼻了,再晚一些估计周边的水源都不能用了! 王铁头指挥甲部将士忙碌起来,一千几百将士分散开打扫战场,很快找到了陈段旭的尸体,看着陈段旭那具穿着守备铠甲,但是却没了脑袋的尸体,洪兴烈这些年对这位上官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洪兴烈叹息道:“不管他人怎么样,最起码是死在了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林永南也是摇头叹息,不过却一句话也没有。 而后,定襄县明军各部的千总、千户、百户、把总等武官尸体陆续被找到,流贼在伏击得手后,只是砍下他们的首级,根本没来得及收拾铠甲和腰牌,就急匆匆的向北撤走了。 刘岩对王铁头沉声说道:“看来咱们各部的夜不收还是太稚嫩了,流贼的骁骑一定是发现了咱们的动向,这才在伏击得手后急匆匆的北撤,甚至来不及收拾缴获,此战咱们赢得太凶险了!” 王铁头脸色凝重的说道:“幸好咱们一路上都是坦途,否则咱们也免不了被伏击。” 虽然在王铁头的心中,即便被流贼伏击得手,以工农会大军的战力也能够扭转战局,不过伤亡惨重是肯定的,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而刘岩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么多的将官都死了,定襄县的有钱人一下子就少了许多,看来肥皂生意要受影响了。” 刘岩自嘲的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着收益,于是招呼王铁头、洪兴烈、林永南就地坐下,说道:“现在的情况是,定襄县的官军基本上全军覆灭了,整个定襄县就只有咱们一支兵马,你洪百户更是官职最高的武将,在朝廷重新派来兵马驻守之前,整个定襄县就是咱们说了算!” 听到这里,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兴奋。特别是洪兴烈,被上官压制多年后,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哪怕是跟着刘岩的身后,心中也难免激动起来。 “所以,现在咱们必须商议一下善后事宜,将咱们的利益最大化。” 刘岩指了指正在忙着打扫战场的民兵将士,以及负责警戒的几十个卫所兵,继续说道:“最起码不能让这些兄弟白白流血辛苦,要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不然谁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 几人点头赞同,洪兴烈问道:“刘会长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刘岩说道:“现在时间紧迫,咱们要赶在消息传出去之前,先控制住定襄县的局面。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兵。” 刘岩对洪兴烈说道:“洪百户现在是定襄县最大的武官,所以你带人赶往县城,先将守备战死、官军覆灭的消息带回去,然后顺势控制住县城......” 洪兴烈听着刘岩的吩咐,心脏不断剧烈跳动,而后点头说道:“没问题!” 刘岩说道:“我让甲部甲总几百人马跟着洪百户进城,林总旗也跟着,人多有个照应。” 洪兴烈和林永南点头答应。 然后刘岩对王铁头说道:“咱们留下继续打扫战场,然后返回流贼营寨料理后续事宜,尽快将局势稳定下来。” 此时刘岩语气凝重的说道:“而且贼首刘宇跑掉了,我总觉得此人还会卷土重来的,流贼裹挟百姓的手段可是非常厉害的,所以咱们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此贼。” ------------ 第三十七章 进城 几天后,时间来到十月初三,正值金秋时节,定襄县城中遍地金黄。 这天,西城门外来了一行商贾装扮的人,正排着队准备进城。 为首一人赫然是逃跑的流贼首领刘宇,此时一双三角眼正盯着城门口盘问过往行人的民兵。 “定襄县的城防是这些民兵控制了?” 刘宇心中愤恨道:“这些什么工农会的,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比官军还能战,此番一定要打探清楚,也好禀奏闯王早做打算,为日后攻占山西提前谋划!” 刘宇心中有自己的打算,闯王高迎祥派自己到定襄县一带发展,就是为了将来占据山西做准备,如果自己是被官军精锐击败的,逃回去还能免罪,可自己偏偏是被一群乡勇杀得惨败,这要是逃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于是刘宇索性冒着危险混进城内,如果能打探到这支乡勇的底细,打探到有用的情报,回去之后自己的罪责还能轻一些。 刘宇这边正在盘算着,自己和手下已经跟着人群来到了城门跟前。 “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的?” “小的刘一宇,太原来的,做些小买卖,这些都是小人的同伴。” 盘问的民兵打量了刘宇几眼,然后说道:“没有路引?” “路引?” 刘宇愕然,虽说朝廷法度规定,百姓出行必须要有路引,否则以贼寇论处。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人查路引了,除非是官府故意刁难。 “这位军爷说笑了,现在这个年头谁还用路引啊?” 民兵笑了笑,说道:“没有路引也没事,到那边登记一下,我们发给你!” 刘宇愕然,跟着人群来到城门洞内,只见这里摆放着一张桌子,几个书生被招募来正在奋笔疾书。 刘宇仔细一看,竟然真的在开路引,只不过这些路引与官府的不同,是工农会开具的,上面不但有姓名、性别、籍贯、出发地、目的地、事由等内容,甚至还要在路引上印上手印。 “这也太详细了!” 刘宇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这工农会做事太过周密,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把人规范起来,让人无所适从。 而且这些信息如此缜密,自己和这些手下但凡有一个人报上去的信息有出入,与同伴交叉核对不上,那就要出人命了! 于是刘宇招呼几人不要理会,低着头快步朝着城内走去,想要趁着人多混进城去。 “哪里去!” 猛地,刘宇被人拦了下来,抬头一看是一队数十人的“乡勇”,也就是工农会民兵,领头的正是甲部甲总总长周兴业。 此时周兴业微微皱眉,说道:“你们几个不去那边领路引就想进城,要干什么!” 刘宇陪笑着说道:“这位军爷明鉴,我们只是做小生意的,不懂规矩,我们这就去领路引。” 说完,刘宇招呼手下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后猛地大喊道:“冲出去!” 随后刘宇率先拔腿就跑,一帮手下也是撒丫子想要冲进人群混出去。 周兴业当即招手喊道:“拦住他们!小心不要伤到百姓!” 数十民兵急忙追了上去,城门口的民兵见状纷纷挡住去路,同时大声呼喊让周围的百姓闪开。 城门口顿时乱了起来,不过好在排队进城的百姓秩序井然,此时虽然事发突然,有不少民兵极力疏散,城门口的百姓也很快撤到了附近。 刘宇带着手下很快就冲到城门洞,却被十几杆长枪拦住,双方随即厮杀起来,可是刘宇等人为了混入城内,只带了短刀、短棍,面对十几杆长枪根本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刺倒了三个人。 “可恶!” 刘宇见状急忙后退,想要抓住一些百姓当做人质,却猛然发现周围已经找不到百姓了,只剩下大批赶到增援的工农会民兵。 周兴业大步走来,冷声说道:“你们是哪里的贼寇,投降免死!” 刘宇看了看周围,上百民兵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仅剩的几个手下见状顿时崩溃了,其中一个手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起来:“我投降!小的王岳主动交待!” 说着,王岳指向刘宇,喊道:“他就是闯贼高迎祥帐下掌旅刘宇,此前率军攻杀官军的也是他!” 刘宇瞪着眼睛怒吼道:“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老子砍了你!” “啊!” 王岳看着刘宇真的举刀冲了过来,连滚带爬的滚到周兴业跟前,抱着大腿哭嚎道:“将军救命啊,我有情报,让我一命吧!” 周兴业恶心的一脚踢开王岳,那王岳还趴在地上高喊:“谢将军赐脚!” “给我拿下!” 周兴业懒得理会王岳,直接下令,上百民兵瞬间缩小包围圈,将其余几个混进来的流贼当场捅死,刘宇也被捅伤,随后便被抓了起来。 “先关到县衙监狱里,严加看管。” “是。” 随后周兴业看向王岳,说道:“把他也一起关起来。” 二人被带走的时候,王岳还不断喊着:“分开关,把小的分开关啊,会出人命的!” 当天,周兴业来到城中守备衙门,现在这里是洪兴烈的临时驻地,对此定襄县知县也没有意见,毕竟外面还有没有流贼,谁也说不好,还是保命要紧。 “洪大人!” 洪兴烈和林永南正在正堂,忙着整理定襄县的钱粮、兵备数目。 “是周总长,有事?” “抓到了!” “抓到谁了?” 周兴业笑着说道:“流贼首领刘宇!哈哈,这个家伙胆子真大,居然想要混进城,在西城门被我带人当场抓住。” “有这事?” 洪兴烈顿时来了精神,笑着说道:“昨天刘会长还派人送信,让咱们分发路引,防止流贼混进来,今天就抓到刘宇了,刘会长真是神机妙算啊!” “对了,刘宇关在哪里?” “县衙监狱。” “我看还是关到这边来,守备衙门也有监狱,免得被那些文官、士绅节外生枝。” 周兴业一拍脑门说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了,我这就去。” 林永南也说道:“我这就派人通知刘会长,也好让刘会长安心。” ------------ 第三十八章 控制县城 林永南派人骑马前往丛蒙山矿场送信,然后便回到正堂内,此时洪兴烈正在和周兴业一起翻看账簿。 “呵呵,周总长请看,经过这几天的清点,定襄县城内的守备衙门府库呢,有银钱一万四千七百六十二两,有粮食三千令八石。武库内有长枪、腰刀一千三百多,但是大部分都已经腐朽不堪用;另外还有三眼铳、鸟铳等各式火铳十四杆,经过检查只有三杆能正常使用。” 周兴业说道:“有火铳?会长一直都对火铳情有独钟,我看将这些火铳也送到丛蒙山矿产吧。”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送过去。” 洪兴烈继续说道:“另外城中的兵仗所内还有工匠三十七人,铁匠铺也有一批手艺不错的铁匠,我已经将这些人都登记造册,安置在守备衙门内,连同火铳一起送到丛蒙山矿场去。” “那就有劳洪百户了。” 此时洪兴烈已经想明白,自己这个百户官在刘岩面前已经不算什么了,自己想要有个好前程,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紧紧抱住刘岩这条大腿。 所以从城内拿到的钱粮、人才自然都要送到丛蒙山矿场去。 周兴业说道:“知县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他们?” 洪兴烈笑着说道:“这些文官老爷们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就连守备大人活着的时候,见到知县都要毕恭毕敬的。可是现在,知县见到我也要客客气气的,生怕咱们撂挑子,哪天流贼就杀进来了,哈哈,那些文官就是一群废物!” 周兴业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他们自然都是废物,不然怎么将世道治理成这个样子?” 这时林永南想起什么来,说道:“我差点给忘了,今天早上知县派人送来请帖,想请咱们过去喝酒,咱们去不去?” 周兴业摇头说道:“我是没有心思去,看到那些文官老爷们就心烦,不去!” 洪兴烈也摆手,说道:“我也不去,城中布防这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理会他们!” 林永南“嘿嘿”笑着说道:“咱们都不去,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洪兴烈瞪了林永南一眼,说道:“那你代替我们去吧,记住不要被那些文官套话,小心一些。” 周兴业也说道:“那些文官干事不行,耍心眼都是行家,的确要小心一些。” 林永南高高兴兴的去赴宴后,洪兴烈和周兴业继续忙碌,二人先是策马巡视城中防务,此时甲部甲总已经控制了定襄县的各处城门,城墙上也部署了兵力巡逻防卫。城中府库、兵仗所、县衙、守备衙门等处都有兵力防守,城中百姓已经从“流贼兵临城下”的恐慌中挣脱出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特别是工农会民兵军纪严明,并没有明军欺压百姓的行径,甚至每天清晨还会带头清扫街面,给孤寡挑水,让定襄县百姓感动不已,对工农会越发的拥护起来。 “周总长请看,这些钱粮、人员都已经齐备,这就前往丛蒙山矿场。” 下午时分,二人来到南城门,此时一支车队已经准备好,兵仗所、铁匠铺的工匠连同家眷一共二百多人,加上运送钱粮的牛车,数十辆牛车、马车组成的车队正在等待出发。 周兴业笑着说道:“有劳洪百户了。” 随即周兴业调来了一旗民兵随行押运,车队浩浩荡荡出发前往丛蒙山矿场。 “现在城中事务差不多处理好了,咱们去看看贼首刘宇?” “好!” 周兴业一口答应,和洪兴烈一起回到了守备衙门,在监牢内见到了刘宇,以及关押在一起的王岳。 “大人啊!” 王岳看到来人了,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牢门跟前,此时已经是鼻青脸肿,一只眼睛被打得肿胀,几乎睁不开了,俨然一个独眼龙,抱着牢门就哭了起来:“快讲我单独关起来吧,他打我,快把我打死了!” 刘宇见状对着王岳又是一脚,王岳如同死狗一般在地上滚了两圈,惨叫着呻吟起来,在场的几人没人再理会他。 刘宇随即瞪着周兴业和洪兴烈,怒声说道:“狗官!今日老子落在你们的手里,那是老天瞎了眼,要杀要剐随便,给我个痛快的!” 洪兴烈冷声说道:“你一个贼首还挺光棍,不过什么时候杀你,怎么杀你,得看我们的心情。” 周兴业也说道:“想痛快上路,那就老实交代:定襄县境内还有没有流贼?” “是义军!” 刘宇怒声说道:“朝廷暴虐无道,我等乃是替天行道、为民请命,岂是你们能够污蔑的!” 洪兴烈闻言就想和刘宇争论,却被周兴业拦住:“不要理会他,一个贼首而已,说出大天去也是贼,他还替天行道,他懂个屁啊!” 刘宇脸色涨红,猛地扑到牢门上,伸手向外抓着:“老子杀了你!” 周兴业一把拽住刘宇的胳膊,然后猛地用力,刘宇的胳膊就被撅折了,刘宇顿时惨叫起来,一旁的王岳见状大笑起来:“活该!你他娘的也有今天,看你给我打的,活该!” 洪兴烈见状顿时也没了审问的心思,摇头说道:“真是狗咬狗,没意思。” 周兴业见刘宇这边问不出什么,便看向王岳:“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岳急忙说道:“有!” “定襄县内没有流贼兵马了,我们是仅有的一支。而且贼首刘宇进城的时候,手下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了,其他的骁骑见大势已去齐了内讧,大部分都被杀了。” “而且,贼首刘宇在进入定襄县之前,就已经劫掠了不少的钱粮,都被藏在忻州北面的忻口寨。此事只有我们这些骁骑知道,原本贼首刘宇是想占据了定襄县之后,用这笔钱粮壮大实力的!” 洪兴烈、周兴业对视一眼,命人找来狱卒,将王岳说的话写成口供,然后派人送给刘岩。 “顺便再问问刘会长,” 洪兴烈指了指牢中的王岳、刘宇,说道:“问问刘会长,这两个货怎么处置。” ------------ 第三十九章 甄别 就在洪兴烈、周兴业在定襄县城内忙碌的同时,刘岩率领甲部、丙部回到了沱河南岸的流贼营垒,开始对这里的流贼和家眷进行甄别。 营垒中,数千俘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两千多流贼俘虏,一边是三、四千流贼家眷。 按照刘岩的命令,王铁头和陈大山指挥民兵将所有俘虏分成若干队,每队数十人到上百人不等,然后逐队进行甄别。 “凡是屠杀过百姓,做过恶的,或者是在流贼军中担任官职的,都是要检举出来的对象,举报者有功,隐瞒着与之同罪!” 陈大山挑选出许多大嗓门的民兵,在俘虏人群中不断喊话,数千俘虏一阵喧嚣,很快就乱了起来,大批流贼的头目,以及经年老贼被检举出来。 看着被拽出人群的俘虏,以及互相辱骂、检举的俘虏,刘岩脸色如常,心中却非常明白,这其中肯定会有趁机报死仇的,肯定会有被冤枉的,可是刘岩却没办法一一甄别清楚,或者说是没有时间,现在必须尽快将这数千俘虏妥善处置,否则不知道还会产生多少麻烦。 甄别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下午时分,将近一千俘虏被带了出来,拉到营寨外全部斩首,连同他们的家眷也被一并斩杀。 刘岩缓缓闭上眼睛,自己也没有办法,如今是明末,自己没有足够的政工人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对这些贼首的家眷进行思想改造。 而且目前的工农会根据地太小,也太脆弱了,不管是官军还是流贼,只要集中兵力都能将之摧毁,自己必须杜绝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这些贼首家眷决不能留! “下辈子,投胎到太平盛世吧。” 随即刘岩下令将剩下的俘虏和家眷押解带走,沱河南岸的营寨一把火全都烧了。 丙部民兵押解着一千多俘虏、三千多家眷,浩浩荡荡的朝着赵家庄的方向行进,一路上这些俘虏和家眷非常老实,别说逃跑、不服管教了,就连高声说话的都没有,全都低头赶路,生怕惹来民兵们的怒火。 可是让这些俘虏和家眷感到奇怪的是,战场上如狼似虎的民兵们,此时却并没有对己方施暴,反而一路上还定时发放口粮和清水,对于一些受伤的俘虏,还被允许乘坐后面拉着物资的牛车,让那些受伤的俘虏感激涕零。 “这些乡勇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肩膀被长枪刺伤的俘虏靠在牛车一侧,俘虏名叫梁晨原本是陕西某村的农户,刘宇率部途径村子的时候,将梁晨裹挟到军中,一路上来到了这里,变成了工农会的俘虏。 梁晨摸了摸被简单包扎的伤口,刚刚又吃了一大块杂粮饼子,这是自己被裹挟到流贼军中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 “要是能够活下去,也许跟着这些人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梁晨心中踏实,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村子,村子里面的百姓见到大队人马根本不怕,反而纷纷给路过的乡勇们送来食物和清水,但是那些乡勇们却没人敢要,纷纷客气的拒绝,只顾着闷头赶路,一派秋毫无犯的景象。 梁晨瞪大了眼睛,暗道:“这不就是戏文中说的箪食壶浆吗?这哪里是什么乡勇啊,分明是王师,是王师!” 梁晨扭头看到旁边步行的一队乡勇,恳切的问道:“我能加入你们吗?” 当刘岩率部抵达赵家庄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前来送信的民兵。 “抓到贼首刘宇了!” 刘岩终于踏实了下来,随即听说洪兴烈还在定襄县城内找到了一批工匠、钱粮,甚至还有三杆火铳,顿时喜出望外,对前来禀报消息的民兵说道:“辛苦再回去一趟,告诉洪百户和周总长,让他们将刘宇明正典刑,当众斩首!” “至于那个投降的王岳,让他们好好审问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大恶的话,就当众打一顿,然后轰走。” “是。” 随即刘岩率部在赵家庄驻扎下来,王铁头调集甲部重新部署在周边各处,带回来的俘虏和家眷,也打散安置在各村。 “铁头,” 在甲部官署内,刘岩和王铁头、陈大山围坐在桌子上吃着晚饭,就是杂粮饭,以及四盘腌菜,还有一盆蛋汤。 “这些俘虏和家眷要全部打散安置,让各村的会员分片,划定责任区,集中力量进行改造。” “什么叫改造?就是教育、教化,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加入流贼是可耻的,加入咱们工农会才是光荣的,要让他们认可咱们工农会的宗旨,明白吗?” 王铁头点头说道:“会长放心好了,我会做好的。” “另外你告诉唐庄大叔,带人给这些俘虏和家眷分地,没有现成的耕地,就带着他们开荒,还是以工代赈,开了多少地,就发给多少粮食,咱们虽然是为民奋战,但是也不养闲人。” “是。” 陈大山说道:“会长,那咱们缴获的钱粮呢?” “嗯,留下一半在赵家庄,剩下的运到丛蒙山矿场去。” “是。” “会长,” 王铁头心中高兴,说道:“现在定襄县已经是咱们工农会的天下了,我看会长也别回矿场了,直接搬到县城去,将来咱们工农会发展壮大,民兵队伍遍布全县,甚至周边各县,总不能有事还往山里跑啊?” 刘岩摇头说道:“现在咱们工农会还只是草创阶段,进城还为时尚早,不要被眼前的胜利迷惑,不然会吃大亏的。” 话音刚落,又一队民兵从定襄县赶来,给刘岩送来了消息。 “什么?” 刘岩惊喜的说道:“那刘宇竟然还藏了一笔钱粮!” 陈大山遗憾的说道:“只可惜是在忻州境内。” “那怕什么!” 王铁头大叫道;“我就说吧,那些流贼劫掠来的钱粮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这下明白了,感情都藏起来了。” “会长下令吧,我带着甲部杀过去,保证将流贼藏的钱粮带回来!” ------------ 第四十章 兵工厂 刘岩心中激动,同时也担心这笔钱粮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不过眼下定襄县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率兵前往忻州也需要谨慎计划,一旦节外生枝就惹祸了。 于是刘岩派人联系周兴业和洪兴烈,让二人再仔细审问刘宇,看看流贼藏下的钱粮是否隐蔽。 “要是藏的不深,估计咱们现在过去也晚了,是财不散,不急!” 刘岩下了论断,随即让王铁头抓紧做好俘虏的“思想教育”工作,以及各部伤亡将士的抚恤工作。 “要在咱们工农会里推行军烈属制度,凡是为了工农会、为了百姓而伤亡的民兵,或者是会员,都算是英雄烈士,他们的家眷就是军烈属,由工农会负责善后供养,决不能让这些英雄的家眷缺衣少食!” 王铁头说道:“会长说得对,只有这么办兄弟们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像官军那样,谁会在战场上拼命?” 次日,定襄县的工匠队伍抵达了赵家庄,刘岩随即跟着队伍一同返回丛蒙山矿场,简单安顿好一众工匠及家眷后,刘岩便招呼李憨、韩三里到自己屋里开小会。 十月初的丛蒙山已经有了寒意,刘岩的屋子里升起炉火,暖洋洋的很舒服,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三杆火铳。 “韩部长你看,这些火铳都是质量比较好的,至少没有炸膛的风险,这三杆火铳就留给你,作为样品参详。” “另外从定襄县调过来的工匠不少,你要妥善安置,其中就有懂得打造火铳的工匠。” 刘岩拿起一杆鸟铳,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尽快仿制鸟铳,然后开始批量打造!” 韩三里此时也拿起一杆三眼铳,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会长对火器情有独钟属下能理解,但是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啊,不管是官军还是流贼军中,火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官军装备的火铳,十有八九都会炸膛,就算不炸也打不远,除了听响没什么用。” “你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刘岩说道:“官军的火铳之所以战力不行,是因为做工粗糙,全都是粗制滥造的破烂。如果火铳能够精工打造,威力和射程一定是超过弓弩的。” 韩三里半信半疑的说道:“会长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那好,属下就按照会长的要求,带着这些工匠尽快仿制火铳吧。” 刘岩继续说道:“再有就是现在的矿场上,开矿冶炼和兵备打造是一体的,这样不行。我准备将矿场上的铁匠铺,以及定襄县的工匠们合并组建一处兵工厂,暂时也由韩部长兼管。” 韩三里面露难色,说道:“矿场和打造兵器合在一处的话,我还能兼顾着管管,要是分开的话,这个兵工厂肯定要扩编,再加上属下对火器打造一知半解,到时候恐怕顾不过来,耽误了会长的大事。” 刘岩说道:“暂时你先顶住,同时在定襄县的工匠中物色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是。” 随后刘岩对李憨说道:“乙部驻守这段日子,将士们有什么怨言没有?” 李憨说道:“怨言肯定是没有,只是看到其余各部将士出战,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和羡慕。” 刘岩笑着说道:“放心吧,告诉将士们,很快就会有他们显身手的机会的。” 李憨笑着说道:“那就好,这群小子都憋坏了,放出去肯定能立功。” 当日,刘岩来到矿场铁匠铺,带着韩三里划定了兵工厂的范围,几乎占据了矿场空地的大半。 “这边要尽快修建房屋,派人从定襄县招募泥瓦匠过来,从各处招募人手,今天入冬前一定要完工。” 刘岩在现场大致规划了兵工厂的分布情况,韩三里拿着炭笔在本子上记录着,说道:“会长放心,属下一定赶在入冬前完工。” “走,去看看工匠们。” 在矿场一侧,几百工匠和家眷暂时拥挤在两排房屋内,众人见到刘岩和韩三里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只是纷纷围过来行礼。 “这位是工农会的刘会长,也是咱们丛蒙山矿场的首领,今后咱们大家就跟着刘会长吃饭了。” 韩三里大声介绍着。 众人闻言神色越发的恭敬和惶恐,不少人都跪拜起来。 刘岩急忙让众人起来:“我工农会本就是咱们穷苦人的会,是为咱们穷苦人说话、撑腰的,所以你们不用向我这个会长跪拜,在这里,不兴这个!” 随后刘岩招呼众人在门口聚拢,闲聊着询问众人的情况。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工匠引起了刘岩的注意,此人在工匠中很有威望,他说话的时候往往能代表大部分工匠的意思,而且说起兵备打造,特别是火器制作的问题上,更是条条是道。 “这位怎么称呼?” “小人不敢,小人萧景亭,是定襄县的匠户出身。” “会长大人,萧大哥可是咱们定襄县顶尖的手艺人,他打造的鸟铳就连参将、游击见了都说好。” 刘岩心中暗道:“这不就捡到宝了吗?” 于是刘岩急忙问道:“那萧师傅会打造燧发枪,哦,就是自生火铳吗?” 萧景亭顿了顿,说道:“所谓自生火铳其实也不算难,就是用燧石代替火绳,以龙头夹固定燧石,士兵扣动扳机后带动击打燧石,引发点火,继而射击杀敌。其中最难的部分,就是燧石龙头,以及火药池部分。” 刘岩见萧景亭说得头头是道,心中顿时激动起来,急忙又问了一遍道:“那萧师傅能做吗?” 萧景亭点头说道:“会!只不过从没做过。” “额?” 萧景亭解释道:“小的学徒的时候,曾经看我师傅做过,后来辗转到了定襄县,一直以来也没实际动手做过。” 刘岩说道:“没关系,兵工厂就要成立了,这里有足够的铁料,有足够的人手,我今日就任命萧师傅为兵工厂主事,负责打造火器事宜,萧师傅只管放手去做,不要在乎工本!” ------------ 第四十一章 联合 有了刘岩的大力支持,萧景亭干劲十足,带着投靠过来的大批工匠开始打造燧发鸟铳。 而韩三里也如释重负,兵工厂交给萧景亭等工匠负责,自己也能轻松不少,集中精力筹建兵工厂的各处房屋。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刘岩见定襄县各处基本平稳,各项事务也步入了正轨,特别是工农会开始向赵家庄等处以外的村镇发展,定襄县各处基本上都能见到工农会的痕迹,让刘岩心中大为畅快。 于是刘岩也开始筹划调集兵力前往忻州,将流贼刘宇部隐藏的钱粮运回来。 “虽然不知道这批钱粮的具体数额有多少,但是能让流贼花心思隐藏下来的,肯定不会少。有了这批钱粮,研发燧发鸟铳、发展新财路,甚至是为大军更新兵备的开销,应该就能有着落了。” 刘岩计划着将王铁头、陈大山、李憨、白文鼎等人召集起来商议一下,可是人还没到齐,林永南就找上了门。 “林总旗?” 刘岩一面招呼林永南进屋坐下,一面问道:“总旗大人怎么到寒舍来了,有什么吩咐?” “刘会长可别这么说,太折煞我了。” 林永南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然后笑着说道:“刘会长也太简谱了,如今工农会的势力遍布定襄县,怎么还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我要是刘会长这个身份,早就住上三进的大宅子了!” 刘岩笑着说道:“住在什么地方倒是其次,主要是要有奋发向上的动力。” 林永南感叹道:“刘会长的境界就是高深,我比不了。” 随后林永南拿出了一份请帖,说道:“刘会长看看吧,这是定襄县知县牵头,联合了县内有头有脸的士绅摆了酒宴,要宴请刘会长和百户大人。” 刘岩有些诧异,说道:“他们怎么想起来请客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林永南说道:“也不算是,我百户大人跟定襄知县提起了刘会长,说此番剿灭流贼首功便是刘会长,没有工农会的数千乡勇,定襄县早就被流贼攻陷了。” “百户大人话里话外也点明了,就是明摆着告诉那些文官和士绅,现在的定襄县就是工农会的天下,让他们做事的时候明白点!” 刘岩摇头说道:“太招摇了。咱们现在虽然算是掌控了定襄县,但是朝廷在这里的根基还在,咱们的势力也不过一县之地,还是非常弱小的,所以凡事不要张扬,以稳定发展为首要才行。” 林永南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说道:“是、是我们做错了?” 刘岩说道:“也不算错,只是以后做事一定要低调。以后我也会搬到定襄县去,有什么事情咱们及时商议才行。” “好!那我和百户大人就踏实了。” 随即刘岩收下了请帖,让林永南先回去,自己明天就动身前往定襄县。 次日傍晚时分,刘岩在李憨带领的一百名民兵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定襄县城中的一座酒楼。 “鸿宴楼?” 刘岩下了马车,一身粗布麻衣和身后的大队人马很不协调,顿时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李憨则立即让民兵们进入酒楼警戒。 此时这鸿宴楼已经被县衙包场,门口等候的典吏虽然不认得刘岩,但是看这架势也知道来的是谁,于是急忙上前说道:“呵呵,来的可是工农会的刘会长?” “在下刘岩,见过四衙!” “哎呀!刘会长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那都是之前缘分不到,以后可要多亲近才是!” 典吏一番恭维,让刘岩笑了笑,随即在典吏的陪同下进入酒楼,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一处雅间。 屋内有不少人,刘岩只认识洪兴烈、林永南和周兴业,别人一概不认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招呼,洪兴烈笑着为刘岩一一介绍:“这位便是咱们定襄县的父母官,知县王鼎臣大人,这位是县丞曹毅大人,这位刘会长见过了,是赵典吏。” 赵典吏笑着补充道:“呵呵,赵信都。” 刘岩和几人一一抱拳示意,至于其他人,全都是定襄县的士绅、商贾,是知县王鼎臣叫过来作陪、付钱的,刘岩也只是听着洪兴烈介绍一番,并没有刻意记着。 “来,刘会长一路辛苦,咱们先入席。” 王鼎臣招呼刘岩入席,主桌只有刘岩、知县王鼎臣、县丞曹毅、百户洪兴烈,以及李憨。 林永南、周兴业和典吏赵信都都做另外一桌,由其余士绅、商贾陪同。 王鼎臣先是端起酒杯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就是感谢刘岩以大义为先,拉起乡勇血战流贼,在官军全军覆灭的情况下,保全了定襄县,自己一定会如实上报朝廷,为工农会,为刘岩请功请赏。 随后刘岩也端起酒杯,说道:“承蒙知县大人厚爱,今日能够与在座诸位把酒言欢,这一杯我先干了。” “好!刘会长真是爽快。” “我定襄县有刘会长这样的大才,咱们今后都可以安心生活了。” 众人一番恭维之后,刘岩说道:“此番流贼猖獗,就如知县大人所言,能够保下定襄县,其实也是侥幸之举。如今定襄县防备薄弱,流贼却日益猖獗,难保不会再有流贼兵马杀过来,所以在下今日有个提议,可保定襄全县万无一失!” 王鼎臣今日宴请的本意就是拉拢刘岩,毕竟手里没兵心里太慌,于是急忙问道:“刘会长有何高见,请讲!” 刘岩说道:“官军打没了,但是定襄人却没有死绝!定襄县有的是农人、工人,士绅、商贾手中有的是钱粮,咱们完全可以将二者联合起来,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在全县拉起一张乡勇防御的大网,流贼再来也是必败无疑!” 王鼎臣闻言沉吟起来,一个士绅却说道:“这可要花很多钱粮的。” 另一个士绅说道:“这次流贼不是败了吗,也许他们不会再来了?” 刘岩冷笑道:“反正我手里有几千精锐,流贼来了我也不怕,诸位要是舍不得钱粮的话,可以赌一把,压上身家性命赌流贼还会不会来,你们敢吗?” ------------ 第四十二章 选择 众人听了刘岩的话,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也许朝廷很快就会派兵马过来镇守了,咱们的钱粮,百姓的人力都不用拿出来的。” 另一个士绅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底气不足的说着。 “是啊,” 刘岩说道:“朝廷的精锐嘛,肯定比咱们这些乡勇要强的,只是守备大人的精锐现在在哪?” 众人脸色大变。 “还有,朝廷的精锐什么时候来?今年还是明年,又或是十年之后?现在西北的流贼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多,关外的东奴虎视眈眈随时入寇,朝廷的精锐都在这两边压着,难道还会为了定襄一个小小的县城,从这两处抽调精锐过来?” 虽然刘岩的话漏洞很多,但是对于在座的众人而言,根本无力反驳。 于是知县王鼎臣开口说道:“万事以县内百姓为首要,在朝廷派兵增援之前,以工农会刘会长的提议为要,从明日起,由刘会长、洪百户牵头,开始在全县操练乡勇,分兵布防各处村镇,务必做到保境安民,不给流贼可乘之机!” 众人见王鼎臣定下基调,也就不再反对,那些士绅纷纷开口喊出捐献的钱粮数额。 “我捐献粮食三百斤、银钱二十五两,呵呵,我家中人口众多,这些钱粮都是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刘会长请不要嫌少。” “我出十三石粮食、五十两银子,另外再出粗布两匹,这不少了吧?” “我家中有余粮五石,不,是三石,不过刘会长别嫌少,我还能再拿出三十两银子,如何?” 刘岩听着一众士绅、商贾给出的数额一言不发,此时刘岩算是明白崇祯帝在上吊之前的心情了:都他娘的是杂碎,一群目光短浅、视财如命、利令智昏的杂碎! 一旁的洪兴烈更是脸色难看,强忍怒气说道:“你们哪一家不是日进斗金、家大业大的,就拿出这么一点钱粮来,不嫌害臊吗!” “哎?” 一个士绅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洪百户这叫什么话?本来剿灭流贼就是你们这些军汉的分内事,现在陈守备无能身死,我们才受知县大老爷的号召过来商议对策,给你们点钱粮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就是,一个百户官而已,平日里给你点面子叫你一声百户大人,不给你面子你能如何?” “陈守备那么多兵马都没了,你一个百户官如何活下来的?难不成是投降装死跑回来的?还敢嫌钱粮少,今日就是一点都不给你们,又能怎样!” 刘岩眼见刚才还一团和气的士绅、商贾们,转眼就翻脸,随即看向知县王鼎臣,只见王鼎臣神态自若,只是自顾自的吃菜喝酒,仿佛这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顿时明白过来。 “老狐狸,都是事先串通好的,想拿出仨瓜俩枣就让我们去拼命?老子现在要是答应了,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还要夺老子的兵权?” 刘岩随即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我刘岩是定襄人,自然不会坐看定襄县无兵可用。但是工农会是为穷苦大众遮风挡雨的,不是给为富不仁、尸餐素位者牟利的!” 刘岩环视在场所有人,冷声说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还是在这里,我设宴款待诸位,到时候希望诸位能够到场,并且能够筹集到合理的钱粮数目!” 说完,刘岩带着李憨、周兴业扬长而去。 县丞曹毅猛地一甩杯子,怒声说道:“不就是个泥腿子吗,竟然如此猖狂,这个世道真是要完了!” 王鼎臣则看向洪兴烈,说道:“百户大人是什么意思?是与我等朝廷同僚齐心协力,想办法拿到几千乡勇的控制权,还是跟一个什么劳什子会长走一道?” 洪兴烈站起身,冷声说道:“跟你们齐心协力?大明朝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才会如此的衰败!今日你们不听刘会长的提议,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说完,洪兴烈和林永南也扬长而去。 一个士绅还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着洪兴烈的背影就啐了一口:“我呸!你?就凭你?我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会去求你一个武夫?我呸!” 刘岩离开鸿宴楼后并没有出城回去,而是直接来到守备衙门。刘岩在正堂等了一阵之后,便看到气冲冲回来的洪兴烈、林永南,二人一进衙门就骂骂咧咧的,都是对王知县和县内士绅、商贾的“亲切问候”,刘岩听了都微微皱眉,觉得骂得有些尽兴了。 “哈哈,能看到二位紧跟着回来,我心里就踏实了。” 洪兴烈猛地看到刘岩等在这里,欣喜之余也是面有愧色,拉着刘岩的手,惭愧的说道:“我原本想着联合王知县和士绅、商贾,大家一起做些事情,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希望刘会长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责怪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点本事,总是被人当枪使。” 刘岩说道:“说到底,咱们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是两个阶级的人,自然合不到一起。” “阶级?” “嗯,就是两个党,就好像是朝廷的浙党、东林党一样。” “嗯,的确是。” 洪兴烈问道:“现在咱们和王知县他们闹掰了,接下来怎么办?” 刘岩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说道:“我已经有了想法,就是不知道洪百户的胆量如何,能不能下这个决心,与我,与工农会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洪兴烈和林永南顿时呼吸急促起来,问道:“刘会长的意思是,扯旗?” 刘岩自然也想如此,只是时机还不是时候,至少也要等到燧发鸟铳研发成功,并装备各部才行,当即说道:“自然不是。” “我是认为,既然定襄县的文官和士绅都是目光短浅之辈,都是为了自己利益而不顾百姓死活之辈,那就不要活着了!” 刘岩冷声说道:“我有意涤荡定襄县,请洪百户一起动手,你可敢?” ------------ 第四十三章 风声 十月二十三日,定襄县南门。 黄昏时分,李憨带着一队十几人进入城内,此时临近城门关闭的时间,来往行人脚步匆匆,没人注意到李憨这边。 “其余各总兄弟都进来了?” 进了城,众人向守备衙门方向走去,李憨对身旁的乙部甲总总长郑羿辰询问着。 “校尉放心,这几天兄弟们化整为零,都已经进城了,咱们是最后一批。” 郑羿辰也是矿工出身,长得黑黑的,但是做事可靠,乙部暗中进城的事情就是他具体安排的。 “那就好。” 李憨说道:“这次会长调整部署事关重大,咱们乙部进城之后要在两天之内控制城内防务,让兄弟们警醒些,不要有纰漏。” “是。” 随后李憨来到守备衙门,在正堂见到了刘岩。 “乙部都进城了?” “会长放心,都进来了,今晚便跟甲部的兄弟换防,凌晨时分甲部的兄弟出城,前往赵家庄和丛蒙山各处驻守。” 刘岩点了点头,此时看着桌子上的一张舆图,身旁洪兴烈和林永南正在舆图上指指点点。 “刘会长大手笔啊!” 洪兴烈感叹道:“数千民兵就这么暗中部署开了,定襄县境内各处在几天之内都被民兵控制住,这是一张天罗地网啊!” 林永南说道:“是啊,乙部进城驻防,甲部驻守赵家庄、丛蒙山周边,丙部分兵驻守其余各地,凡是官道左近的村子,也都由工农会会员拉起了村小队负责联络和警戒,这样的部署用来对付那些文官和士绅,我都觉得是牛刀杀鸡了。” 刘岩只是笑了笑,心中却非常自豪:“这只是提前预热罢了,此番全面动员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在这个时代,算是顶尖的存在了。” “接下来,” 刘岩说道:“就要看咱们的了,明天我会派人给知县和士绅、商贾们下帖子,我宴请他们的同时,乙部立即封锁各处城门,并且按照计划,将各部将士调集到位,随时准备动手。” “至于城外各处,一旦城内动手,便立即派出夜不收联络甲部、丙部同步行动,决不能给那些士绅、商贾反应时间。” “是。” 接着,刘岩对洪兴烈说道:“知县和士绅、商贾们的宅子地址、产业分布洪百户情况吧?” 洪兴烈说道:“我也当了十来年百户官了,全部的地址不敢说都知道,至少也知道个七、八成。” “那好!” 刘岩说道:“就有劳洪百户将这些地址写下来,然后让你手下的兵丁带着地址,跟着各部人马一同行动。” “好!” 与此同时,知县王鼎臣在县衙内眉头紧锁,一旁的县丞曹毅、典史赵信都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不对劲!” 王鼎臣一拍桌子,对二人说道:“之前咱们都以为刘岩和工农会是洪兴烈控制的,现在看来恰恰相反,刘岩才是最大的敌手!” “刘岩如今在定襄县可谓是一手遮天,可自从在鸿宴楼翻脸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这太不合常理了!” 曹毅点头说道:“这只能说明一点:刘岩在憋大的,他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就是天塌地陷!” 一旁的赵信都听着二人的猜测冷汗直冒,说道:“不如我去一趟守备衙门?我估计刘岩肯定就在那边,咱们低个头,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毕竟现在刀子在人家手里攥着,不丢人。” “混账话!” 王鼎臣怒斥道:“让我向一个矿工头子低头?我可是朝廷命官,一方父母官,这不是低头的问题,而是有失体统!” 曹毅说道:“我看立即派人前往太原府报信吧,就说刘岩聚众作乱,意图与流贼里应外合攻占定襄县城,如何?” 王鼎臣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说道:“刚刚报了大捷,刘岩还是首功,现在却说刘岩是流贼的内应,上官会怎么看?咱们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不清楚的。” 曹毅摇头说道:“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王鼎臣冷哼一声,说道:“定襄县官军全军覆没,朝廷肯定在调兵遣将,我想很快就会有兵马过来驻守的。我就不信了,那刘岩难道还真敢杀官造反不成?” 曹毅见王鼎臣宁愿冒险赌一把,也不愿在上官面前折了面子、毁了前途,不禁长叹起来。 而赵信都则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与王鼎臣三人一样,此时城内一处宅院内,定襄县最大的士绅豪强李建伟正在品茶,身旁的青铜香炉里焚着从江南采购来的上好檀香,一旁还有几个城内的士绅、商贾在小声议事,不时看向李建伟这边,等着李建伟点头首肯。 “刘岩和洪兴烈那边没有动静,就连知县老爷也没有消息,这是怎么了,翻了脸,大家谁都没有下文了?” 李建伟看了一眼众人,之前在鸿宴楼自己就带头跟刘岩、洪兴烈翻脸,现在各方都没了动静,自己心里也没底,于是说道:“你们今晚就派人通知大家,敌不动我不动,谁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消息。” “至于城外的人,明天一早派人出去通知,我要将整个定襄县的士绅、商贾都团结起来,跟刘岩这个泥腿子较量一下!” 旁边一个商贾凑过来献媚道:“李爷说得对,之前给刘岩大脸了,给他几个钱收着不就行了?非要跟李爷对着干,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另一个商贾有些担心的说道:“刘岩虽然是个泥腿子,可手里却也有几千号乡勇,他要是真急眼了怎么办?” 众人心中都是有这样的担心,此时都看向了李建伟。 “他能怎么办?他敢怎么办!” 李建伟冷声说道:“在这定襄县的地界上,知县大人有权,咱们这些人有钱、有粮,得罪了咱们,刘岩就算是得罪了老天爷,在这定襄县就注定混不下去,一群泥腿子还要反天了!” ------------ 第四十四章 行动开始 两日后,鸿宴楼。 刘岩坐在鸿宴楼二楼的雅间内,喝着茶看着窗外的街巷,旁边李憨有些焦急的走来走去。 “慌什么?坐下来喝杯茶,这鸿宴楼的清茶不错,很香。” 李憨说道:“我可没有会长这么好的雅兴,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刘岩说道:“有什么不踏实的?请帖送出去了,到现在没人来,跟我之前的预料一样,事情正按照计划发展,一切尽在掌握,放心吧,他们跑不出高粱地去。” “高粱地?” 李憨疑惑的问道:“这跟高粱地有什么关系?” 刘岩笑了笑没有理会,而是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派人联系洪百户和各总兄弟们,动手吧!” “好嘞!” 李憨长处一口气,急忙跑去下令。 片刻之后,定襄县城内到处都能看到结队行进的工农会民兵,他们分头朝着城中各处赶去,将一座座士绅、商贾、文官的宅邸围住,将一处处士绅、商贾的产业店铺查封,城内的百姓见状都很惶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而在县衙附近的一处民宅内,洪兴烈收到了消息,顿时兴奋的对林永南喊道:“招呼兄弟们动手了!” 林永南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双手竟然有些颤抖,拔出腰刀叫道:“跟我走,围了县衙!” 三十多个卫所兵也是振臂高呼,这些兵丁平日里就被文官欺压,今日终于能够出一口恶气了。 此外还有乙部乙总的一个哨长带队,一哨一百多民兵就埋伏在周边几处民宅内,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全都冲了出来,和洪兴烈等人一起冲向县衙。 “你们是什么人!” 守在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见状顿时吓了一跳,随即就被林永南带人控制住:“差事是朝廷的,命是自己的!不想死就跪下投降!” 两个衙役非常配合的扔掉了手中的铁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等候处置。 随即洪兴烈带着卫所兵们冲进了县衙,直接朝着三堂冲去。 民兵哨长则是一面派人在外面围住县衙,防止有人跳墙逃走,一面带人冲进去,不过只是分兵控制府库、监牢等地,按照刘岩暗中吩咐:控制知县、县丞等人的事情,让洪兴烈带人去干! 很快,洪兴烈就在三堂的花房内找到了王鼎臣,看着瑟瑟发抖的王鼎臣,洪兴烈的心中无比畅快,笑着对其说道:“刘会长摆了酒宴请你,你却不露面,怎么,不给面子啊?” 王鼎臣强作镇定,怒斥道:“你这是造反!” “我呸!” 洪兴烈一口浓痰啐在王鼎臣的脸上,骂道:“给你脸了!请你你不去,非要等到抓你才去,贱骨头!带走!” 卫所兵一拥而上,将王鼎臣拖走。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我,哎呦!我错了,你们要带我去哪啊!” 这时县丞曹毅也被带了出来,看到王鼎臣的样子顿时怒斥道:“你也算是一方父母官,事到临头有死而已,嚎什么!” “嗯?” 洪兴烈说道:“你倒是有骨气,就是没用对地方,这份心气要是用在百姓身上就好了。” “哼!” 曹毅说道:“我等苦读圣贤书,只为天下苍生,岂是为了你们这些贱民!” “天下苍生是谁?兼并土地的士绅?敛财卖国的商贾?还是尸餐素位的官僚?” 洪兴烈怒声说道:“没有天下的平民百姓辛勤劳作,你们吃啥、穿啥?吃穿都没了,你们算个屁!” 曹毅脸色憋得酱红,但是却反驳不了,随即就被兵丁拉走。 “痛快!” 洪兴烈笑着对林永南说道:“老子早就看这些杂碎不顺眼,跟着刘会长这段时间也学到不少东西,今日总算用刘会长教的道理驳倒他们了,真他娘的痛快!” 随即洪兴烈留下林永南,让其带着手下的卫所兵把守县衙,然后和民兵一起出发,押解王鼎臣、曹毅、赵信都前往鸿宴楼。 鸿宴楼的雅间内,刘岩看着街上逐渐汇集起来的人群,民兵们将城中各处的士绅、商贾押解过来,这些人都是前几天与自己翻脸的,这些人日后绝对是镇压工农会的主力。 “嗯?知县大人来了啊。” 刘岩看到被押解过来的王鼎臣,笑着对李憨说道:“准备一下吧。” “是。” 很快,王鼎臣、曹毅、赵信都等人都被带进了雅间内,刘岩坐在首席,端起酒杯笑着说道:“看来我刘某人的面子不值钱啊,请你们不来,非要绑过来,何苦呢?” 王鼎臣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曹毅则站起来说道:“刘会长兴师动众的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我只是想保护定襄县的百姓而已,应该是我来问你们:你们兼并土地、拼命敛财,事到临头不但一毛不拔,反而想着如何窃取我工农会的人马,你们想干什么!” 曹毅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刘岩将杯中酒喝下,然后说道:“既然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也就不再强求了。这些酒菜都是鸿宴楼最好的,诸位吃好喝好,一路走好!” 说完,刘岩带着李憨等人扬长而去,民兵随即将雅间的大门从外面锁死。 “干什么?你们去哪!” 王鼎臣等人都被绳子捆住双手,此时拼命冲到门口,却怎么也出不去。 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外面很多人高声喊着:“定襄县士绅、商贾勾结流贼,意图破城害民”、“知县王鼎臣等官吏畏惧贼兵、意图投降献城”等声响,众人顿时脸色巨变。 王鼎臣颓然的坐在地上,用哭腔说道:“完了,我的一世名声全完了!” 一旁的曹毅猛地撞了过去,将王鼎臣撞得口鼻流血,怒骂道:“昏聩!少智!蠢材!” 而赵信都和一众商贾、士绅则求饶的求饶、哭喊的哭喊,整个雅间内乱成一团。 突然,赵信都惊恐的喊道:“是烟!哪里着火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紧接着就看到滚滚浓烟从门口涌了进来。 “刘岩,你真够狠的!” ------------ 第四十五章 查抄 刘岩从鸿宴楼出来之后,便来到距离鸿宴楼不太远的一处院子,这里位于城中央,距离各处都不算远,已经被工农会临时租下,作为刘岩在城内的“临时指挥所”。 此时刘岩看着浓烟滚滚、火势逐渐燃起的鸿宴楼,对李憨说道:“调一旗兄弟过去守着,不要让里面的人逃出来,也不要让火势失控,千万别烧了周边的民房。” “会长放心,已经派兄弟们过去了,周围民居的百姓也在疏散中,不会有事的。” 李憨随即说道:“只是咱们杀了知县等人,善后事宜怎么办?” “不用担心,” 刘岩说道:“死人是不会开口的,现在定襄县的事情,只能由咱们说出来,朝廷的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最终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否则就得接受定襄县被‘贼寇’攻占的事实,这个后果是那些大人物不愿意见到的。” 李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既然会长都说没事了,那就不会有事,随即也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乙部各总、各哨、各旗开始封闭各处城门,防止城中的士绅、商贾逃出去。同时对城内士绅、商贾的宅院、铺面进行查抄,城中的士绅、商贾家眷顿时乱成一锅粥。 刘岩在城中指挥各处人马的调动,同时派人出城,通知甲部、丙部开始行动,同步对定襄县各处士绅、商贾的宅院、土地、产业进行查封。 当然,刘岩不否定这些士绅、商贾之中,肯定会有与邻为善、宽以待人的,但是此时自己没有时间去甄别,只能先一步全部查封,然后再通过推动政策进行辨别。 “从今以后,定襄县算是变天了!” 李憨感慨着,同时也在感叹,几个月之前自己还是丛蒙山矿场中求活的矿工,每天如同老鼠一般在矿洞内爬着。可是如今自己却成了带兵的将领,甚至定襄县的知县都被自己“拿下”,这一切都是刘岩所赐。 想到这里,李憨看向刘岩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刘岩则在思考一个问题:今后工农会该推行什么样的政策? “嗯,是时候进行土改了!” 刘岩随即准备拿出这个大杀器。 在刘岩的计划里,定襄县的士绅、商贾掌控的土地占据了全县土地的七、八成,这么多的土地必须拿出来,作为此次土改的存量土地。 当然,对于那些配合的士绅、商贾,或者大地主、豪强等,刘岩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土地,按照人口分摊下去,足够他们吃喝不愁。即便是他们拿出来的土地,刘岩也会用平价的六成购买,虽然有“强买强卖”之嫌,刘岩也只能如此。 然后,刘岩准备将“收集”上来的土地按照人头分发下去,定襄县的农民负责耕种,但是土地的所有权却是刘岩的,这也就杜绝了土地的买卖,防止土地再次兼并。 同时刘岩向农民征收一定的口粮作为佃租,以充实军粮、扩充财力。 “虽然细节上还有不少瑕疵,但是暂时也算是最好的举措了。” 此后一连四天,定襄城内的士绅、大商贾几乎被刘岩一网打尽,二十多家被抄,那些士绅、大商贾的家眷全部被送出城外,分成几批安置到各处村落,由各处的村小队、会员负责看管,并进行“思想教育”。 刘岩还对教育这些家眷的事情给了一个行动代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行动。 这段时间,白文鼎和唐庄几乎忙得不可开交。白文鼎带着一群识字的学徒奔走于各地,将士绅、商贾交出来的土地、铺面登记造册,那些铺面变卖给一些小商贩和富裕百姓,保证定襄县的“经济平稳”,土地则转到唐庄那边,由唐庄带着民务部负责分发土地。 “真是想不到,只是一个定襄县,就能查抄出这么多的财富!” 定襄县守备衙门内,刘岩看着这段时间陆续查抄到的财物账目,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反而是心惊肉跳。 工农会从各处士绅、商贾,以及王鼎臣等人的家中一共抄出了二十三万七千六百余两银钱,十四万五千石粮食,此外还有十八万亩耕地,以及三百多间铺面! 这么多的钱粮几乎能把赵家庄的所有房子装满,但是却装不满那些士绅、商贾、官吏的贪念! “店铺全部卖掉,要低价卖,不然那些小商贩和百姓买不起。土地也要尽快发完,让百姓们冬天好好拾掇一下,不要耽误了明年的春耕。” “是。” 李憨将刘岩的命令一一记下,然后派人去传令。 洪兴烈坐在旁边,问道:“给太原府的公文我已经写好了,刘会长再看下,没问题的话就送出去吧。” 刘岩接过看了起来,洪兴烈补充道:“这几天我一直心中不踏实,还是早点将事情的首尾料理干净的好。” 这份公文其实是一份战报,将王鼎臣等士绅、商贾“勾结”流贼,意图占据县城的事情禀报了一番,“定襄县王鼎臣与士绅、商贾勾结流贼做内应,贼兵突入城内,幸被工农会乡勇击退,知县王鼎臣守土不利畏罪自焚!” 刘岩看完后说道:“我没意见,今天就送出去吧。” “好!” 洪兴烈急忙叫来林永南,说道:“林总旗亲自跑一趟吧,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出差池。” “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妥。” 林永南离开后,刘岩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了,咱们说下定襄县今后的规划吧。” 洪兴烈顿时来了精神:“刘会长请吩咐。” 刘岩笑着说道:“吩咐谈不上,我只是想了一些实际的东西。” “定襄县现在没有文武官员,朝廷肯定会再派人过来,朝廷应该暂时不会动工农会,但是洪百户你,应该会被调到别处任职。” 洪兴烈闻言顿时变色:“如此,我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刘岩笑着说道:“所以我有个建议,洪百户考虑一下。” “什么建议,刘会长请讲!” “辞官。” “辞官?” “嗯,辞官。” 刘岩说道:“辞了官,来我工农会,如何?” ------------ 第四十六章 打土豪,分田地 “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为富不仁的下场!” 定襄县县城以北二十里,一处名叫北岗村的小村子里,村小队民兵将一户地主十几人带上高台,这些地主全部带着一种白纸卷成的高帽,此时正低着头在台上一字排开站好,一句话都不敢说。 村小队队长大声说道:“我们工农会号召全县富户出售土地,分发给穷苦百姓活命,可是这家富户却置若罔闻,不但不响应,反而拉拢周边几个村子的富户抬高低价,雇佣游手殴打村民,可谓罪大恶极!” “今天,我们工农会做主,给这户带上‘地主’高帽,将他们所有的家财没收,全部分发给村中百姓!” 周围的村民顿时欢呼起来,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富户,村民心中都出了一口恶气,不少人都冲到台上,大声控诉自己被这户欺压的经历。 远处,刘岩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泛起一阵涟漪。 自己本意是想通过低价购买土地、并分发给百姓,以收获定襄县百姓的支持,同时也可以扩大税源,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直接演变成“打土豪、分田地”了。 “看来时代不同,但是底层百姓的这种冲劲都是一样的。” 一旁的白文鼎眉头紧锁,说道:“现在的局面有些失控,各地的百姓都被鼓噪起来,一些响应咱们的士绅、商贾也被波及到,影响很不好,因此有人说咱们工农会是言而无信。” 刘岩说道:“我也注意到了,并且让孙旺作为纠察去干预这些情况了。对于那些被无辜波及到的士绅、商贾,工农会出面给他们退回一些土地,并为他们正名。” 白文鼎看了看刘岩,说道:“会长应该明白,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表象,而是核心。” 刘岩不说话。 “咱们工农会本就与士绅、官僚格格不入,如今又掀起了这场‘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咱们早晚都会被官府盯上,届时一定会被官府当成首恶来对付。” 白文鼎说道:“在我看来,流贼是与朝廷争夺天下的敌人,而咱们,却在断朝廷的根基!” 刘岩惊奇的看向白文鼎,暗道:“不错,有眼光,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核心。” 于是刘岩说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是一条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股势力的伟业,所以危险自然也是最大的。” “至于朝廷,我已经做好工农会被朝廷发兵征讨的准备,也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我不怕,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会做下去。” 白文鼎说道:“会长心智坚韧,只是咱们工农会的前景并不明朗,道路也会异常坎坷。” “前途坎坷,但却是光明的,只要咱们能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成功。” 白文鼎笑着说道:“我就佩服会长这点:不管多艰难的处境,都能在会长的口中变成振奋人心的话语,能让我们一扫心中的阴霾。” 随后白文鼎问道:“我听说洪百户、林总旗辞官了?” 刘岩点了点头,说道:“他们都是聪明人,前两日太原府已经发来公文,让定襄县做好迎接准备,新的知县和守备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洪百户和林总旗要是不辞官,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新官的三把火给烧到,所以还是趁早走人的好。” “不容易啊。” 白文鼎感叹道:“这么多年的苦撑,才混成了今日的局面,说放下就能放下,洪百户,不,现在应该是洪校尉了,的确不是一般人。” 如今工农会遍布定襄县全县,不但各村都组建了村小队,投靠过来的青壮也越来越多,刘岩随即下令组建工农会民兵丁部,洪兴烈任校尉,林永南任甲总总长,另外从甲部、乙部提拔两名哨长过来,充任丁部乙总、丙总的总长。 刘岩说道:“是啊,拿的起来不一定是能人,放得下才是能人。我看洪校尉就有点这个意思,而且洪校尉练兵也是不错的,我相信丁总成军的日子不远了。” 说了许久,刘岩和白文鼎离开这处村子,朝着沱河南岸赶去。 这边是定襄县北面的屏障,刘岩命人在流贼营寨的原址重建了一处营垒,丁部的驻地就在这里。 “属下见过会长!” 在营垒内,刘岩见到了正在操练新兵的洪兴烈,笑着说道:“嗯,换上工农会民兵的这身号衣,洪校尉比之前精神多了。” “哈哈。” 洪兴烈笑着说道:“我自己也觉得精神了,每天训练新兵可带劲了,等我丁部将士结束了集训,我请会长过来检阅。” “就这么说定了。” 随即刘岩来到中帐,和白文鼎、洪兴烈坐下后,说道:“现在各地都在分地,咱们工农会暂时不用为钱粮问题发愁了,不过眼下也有几个问题需要处理。” “一个就是新任知县、守备的问题,他们来了之后,肯定会与咱们接触,届时是敌是友还有待分辨。” “再一个就是流贼藏在忻州的钱粮了,我准备近期出兵,趁着新任知县、守备没到,将这批钱粮给取回来。” 洪兴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我们丁部吧。” 刘岩点头说道:“丁部距离忻口寨最近,自然是交给你们了,只是我要嘱咐你们几句:第一,尽量不和忻州的官军发生冲突,第二,不能骚扰、祸害百姓,第三,遇到事情以保存实力为上,情况紧急可以放弃这批钱粮。” 洪兴烈说道:“会长太谨慎了吧,忻州的官军我也熟悉,最多也就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卫所兵,还分散在各地驻守,不足为虑。我估计丁部一千七、八百人一出动,那些官军都不敢出来。” “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现在咱们还不是与朝廷翻脸的时机。” “属下明白。” 洪兴烈问道:“那我们丁部什么时候出动?” “后天。” ------------ 第四十七章 忻口寨 两日后,沱河南岸营垒。 洪兴烈站在清晨的河边,阵阵寒意掠过,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的厚衣。 此时丁部一千数百人马正在出营,随同大队人马出动的还有几十辆从各处调集过来的大车,浩浩荡荡的朝着忻州方向行进。 “校尉!” 林永南快步走来,说道:“咱们营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让我们甲总也一起去吧,这里留下一旗兄弟守着就行了。” 洪兴烈瞪了林永南一眼,说道:“现在局势越来越乱,大军全都调走了,这里被流贼、贼寇占了怎么办?丢不丢人!” 林永南嘿嘿笑了笑,说道:“我听令就是了,校尉一路好走。”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小心谨慎,营垒这边不能出岔子。” “校尉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洪兴烈点了点头,随即辞别林永南随队出发了。 大队人马一路向西北方向进发,三天后深入到忻州境内,在一处荒秃秃的山岗下面停下,开始扎营休整。 “启禀校尉,前面几里就是忻口寨了,属下已经派了夜不收过去侦查,很快就会有消息送回来。” 丁部乙总总长韩邝正在向洪兴烈禀报。 韩邝是赵家庄佃户出身,因为认字,并且为人善于学习,在几次行动中也立下了功劳,所以提拔很快,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佃户成长为丁部乙总的总长。 洪兴烈点了点头,说道:“用会长的话来讲,这里已经是敌占区了,传令下去,让各部兄弟们都警醒一些,夜不收在十里外警戒,营垒周边明哨、暗哨、移动哨都要设置,不要掉以轻心。” “是。” 随后洪兴烈坐下来准备吃些干粮,可是一块饼子还没吃完,就看到一个夜不收冲了回来。 “启禀校尉,忻口寨方向出现一支兵马,流贼藏在忻口寨的钱粮被他们占了!” 洪兴烈瞪大眼睛,差一点就被嘴里的干饼子噎到。 “什么!” 洪兴烈艰难的咽下饼子,大声问道:“是官军吗?” “不是,对方衣着很杂乱,但是却是精锐,我们根本靠不过去,就被马队赶了回来。” “还有马队!” 夜不收说道:“他们的马队人数不多,但是步卒有一、两千人。不过他们好像不愿意和咱们发生冲突,只是驱赶我等,并没有下死手。” “看清楚是什么旗号了吗?” “西营八大王,还有一面‘张’字将旗。” 洪兴烈吃了一惊,说道:“西营八大王?那不就是流贼之中的张献忠部吗?这货怎么跑这来了!” 此时乙总总长韩邝、丙总总长李满屯都凑了过来,二人的脸色非常凝重。 “校尉,怎么办?”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过去干一仗!” 洪兴烈咬牙说道:“让弟兄们集结,结阵压过去!” 丁部两个总一千多民兵很快就集结完毕,组成了两个方阵,一前一后朝着忻口寨压了过去。 忻口寨原本是忻州北部的一处村落,一条嘉靖年间的官道从这边穿过,让忻口寨成了一处商贾聚集之处,那时候忻口寨的人口繁盛,足有两万多人,是富甲一时的大村。 可是如今,这条让忻口寨繁荣多年的官道已经废弃,加上山西各处日益动荡,商贾渐渐的不再从这边经过,忻口寨也早没有了往日的繁盛,两万多人口也慢慢迁走,如今只剩下十几户还在这里坚守。 当丁部人马抵达忻口寨外围的时候,这股流贼兵马已经收到消息,在忻口寨外面列阵等待了。 洪兴烈站在阵中观察了一会儿,脸色凝重的说道:“这支流贼可比之前的刘宇部强太多了,都他娘的会列阵了!” “校尉咱们怎么办,打吗?” 洪兴烈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人一骑从流贼阵中出来,然后高声问道:“对面的人马是工农会的民兵吗?” 洪兴烈一挥手,总长李满屯出了方阵,大声说道:“我们正是定襄县工农会的人马,你是何人?” “在下张定国,乃是八大王之义子,今日奉命到此处收集钱粮。能与贵部相遇,乃是缘分,近来我部虽然在忻州等地发展,但也听说了工农会的许多传闻,特别是那几出样板戏,着实精彩。” 洪兴烈闻言示意众人不要妄动,自己走出军阵,说道:“我是领军校尉,张将军有何指教?” 张定国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你我双方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便是盟友,大明朝廷不会容忍工农会存在的,与八大王交好,对于工农会来说也是一条退路,不如今日咱们就此罢兵,如何?” 洪兴烈打量着对方的军阵,心中在权衡着利弊。 张定国说道:“此处的钱粮乃是义军所留,刘宇乃是闯王麾下,工农会与之的仇怨我不管,今日也不会让贵部白来,我自留下三成钱粮,算是见面礼了。” “当然,如果贵部觉得我的好意是软弱,那咱们就在这里血战一场,如何!” 洪兴烈当即就要答应开打,忽然想起刘岩的嘱咐,让自己以保存实力为上,于是压住心中的冲动,大声说道:“既然张将军做事有里有面,我自然也不会乱来,就按张将军的提议做吧。” “好,爽快!” 随即张定国命人送出大批钱粮,洪兴烈命人手下,大声说道:“不过我工农会也有个条件:今后贵部最好不要进定襄县,咱们就算不是盟友,也不要为了争抢地盘发生冲突,毕竟这样对谁都不好。” 张定国笑着说道:“八大王麾下大军可以不进定襄县,至于其他的义军,我是管不了的,也承诺不了什么。” 说完,张定国便下令己方人马退入忻口寨,临走的时候留下话语:“听闻工农会会长刘岩是个奇人,就是无缘相见,这位校尉回去之后请帮我带句话:天下纷乱,英雄纷起,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刘会长把酒言欢!” 洪兴烈看着有序退入忻口寨的人马,心中感叹,大声说道:“一定带到!” ------------ 第四十八章 闪亮登场 定襄县,守备衙门。 随着新任知县、守备即将赶到,刘岩开始将守备衙门内外收拾妥当,这段时间自己和洪兴烈等人在这里办公、生活的痕迹,都要及时清除。 刘岩用了几天时间将城中的事务料理好,又找来乙部校尉李憨吩咐了一下,让其在官军进驻之前守好县城,便准备返回丛蒙山矿产。 “会长为什么不直接搬过来?就算官军进驻了又能怎样?咱们让他进来就进来,不让进来,他们就得在城外待着!” 刘岩看着李憨笑道:“想不到李校尉也如此霸气,很好。” 李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属下只是觉得会长有时候太谨慎了。” 刘岩说道:“还是先回去,观察局势之后再说。” “你要记住,一旦新任知县、守备带人抵达,立即派人通知我,同时约束各部兄弟不要妄动,千万不要和官军发生冲突,等我的命令。” 李憨点头领命,随即问道:“如果官军要接管城池防御呢?” 刘岩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就交接给他们!现在整个定襄县都是咱们工农会的天下,官军就算接管了县城,也占不了城外的广大村落,咱们工农会依然可以凭借广大村落包围县城。只要咱们愿意,随时可以拿下城池!” 当天,刘岩离开县城前往丛蒙山矿场,当刘岩抵达矿场的同一天,林永南也押解着车队抵达了这里。 “什么?张定国!” 刘岩听完了林永南的禀报,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张定国就是后世的抗清名将、民族英雄李定国,那可是“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的汉家英雄! 李定国是张献忠的义子,此时还随张献忠姓张,所以自称张定国。如今按照历史的进程,张献忠已经打出了“西营八大王”的旗号,带着张定国等几个义子,率领队伍在山西境内活动。 “难怪会在忻口寨跟张定国遭遇!” 林永南看到刘岩震惊的表情,问道:“会长认识这个张定国?” 刘岩笑着说道:“我知道他,只是没见过面,此人可是一个狠角色,幸好洪校尉没有冲动,否则刚刚组建的丁部会吃亏的。” 林永南不服气的说道:“不就是流贼吗,能有多了不起?当初刘宇部那么猖狂,一战灭了定襄县守备全军,还不是被咱们一个冲锋就给灭了?” 刘岩摇头说道:“现在咱们工农会的兄弟有些自大了,认为灭了一支流贼,占了定襄县,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这不好,真要遇到强敌会吃亏的。” 林永南急忙抱拳说道:“是,属下记下了。” 刘岩看了看林永南带来的账目,说道:“不过张定国也算是不错,还给咱们留下三成钱粮,也算没白跑一趟。” “既然他有意交往,咱们也不能不给面子。” 刘岩随即叫来白文鼎,让其带自己写一封书信:“大致意思,就是感谢张将军送钱粮的好意,今后我们工农会和张将军互帮互助,共同为天下百姓做些事实。” “但前提是,我工农会不会和除了张将军之外的义军有过多的往来,各部义军也不能进入定襄县。同样的,我工农会也会尽量避免和张将军所部争抢地盘。” 白文鼎一边听着刘岩的话,一边奋笔疾书,很快一封书信就写好了。 刘岩看过没问题,便封好交给林永南,说道:“你回去派人送到忻口寨,当面交给张定国。另外回去的时候,再从矿场带走两千斤铁料,一并交给张定国。” “是。” 随后几天,刘岩便忙于各处的事务,转眼到了十一月初一,当崇祯四年的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刘岩收到了张定国派人送来的回信。 “哈哈,张定国还挺客气,称呼我为‘会长贤兄’,真是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刘岩看完书信笑着,随后便将书信烧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李憨派人急报:新任定襄知县、守备抵达了县城,二人已经住进了县衙和守备衙门。 刘岩一面派人通知各部民兵进入警戒状态,一面冒着风雪赶往定襄县城。 进城之后,刘岩来到了城中租下的那处民宅,李憨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会长,上午的时候新任守备派人送来了军令,命我部限期两天撤出城池,否则以乱民论处。” 刘岩对此嗤之以鼻,问道:“他带来多少兵马?” “不多,只有两百多人,但都是营兵。” “县衙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李憨说道:“没有任何动静,属下派人在县衙外面守着,新任知县住进去之后,便再没有出来。” 刘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先不管新任知县了,现在重要的是先压住这个守备。” “会长准备怎么做?不如咱们......” 李憨示意是不是杀了新任守备。 刘岩摇头说道:“别动不动就杀人,大家都是朋友,最好坐下来喝顿酒,把话说开就好了。” 说完,刘岩让李憨找一处酒楼包下来,自己要请新任守备喝酒。 李憨闻言脸色怪异,说道:“会长,咱们定襄县城中的酒楼也没几处,再烧的话就没地方宴请了。” 刘岩瞪了李憨一眼,说道:“我是真的要请客,你以为我要杀人啊?” 李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急忙去安排了。 当日,收到请帖的新任守备洋洋得意的靠在卧榻上,将请帖随手丢进了火盆。 “哼!” “一个什么工农会的会长,阿猫阿狗一样的东西,也想请老子吃饭?真是世风日下了,成何体统!” 守备名叫张东礼,原本是太原府的一名千总,给上官送了一份厚礼,便占了别人的功劳升为守备,补缺到定襄县。 “大人可能没听过工农会的名号,这在定襄县可是鼎鼎大名啊......” “我呸!” 张东礼怒骂道:“老子管他名气大不大,在老子这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想要蹬鼻子上脸,老子就办了他!” ------------ 第四十九章 清除 张东礼虽然是靠送礼、巴结上官升迁的,但也不是傻子,对于工农会也是有些耳闻的,此时面对刘岩的宴请,心中已经有了警觉。 “此人断不可留!” 张东礼下定了决心,一旁的千总说道:“大人准备怎么做?” 张东礼想了许久,说道:“我按时赴宴,你召集将士们,就在酒宴上,将刘岩给除掉!” 千总是张东礼的心腹,名叫张柏,此时也吓了一跳,说道:“可是工农会人数众多,真要动了刘岩,定襄县恐怕就要大乱了!” “乱?谁敢作乱就是逆贼,老子就镇压下去!” 张东礼不以为意的说道:“乱了才好,咱们才会有战功,有了战功才会升官发财。”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定襄县城内除了已经被烧毁的鸿宴楼,还有一处名为状元堂的酒楼,就在南城门附近。 这天晚上,刘岩早早的到了这边,整座酒楼已经被工农会包下,李憨带着一旗几十人在这边警戒着,刘岩则站在二楼的雅间内,从窗户向外看去。 “会长,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今天不会出事吧?” 白文鼎在旁边说着,此番被刘岩一起叫来,是想着分些肥皂生意的股份,准备让白文鼎当场起草文书。 刘岩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城内还是咱们的人马控制着城防,城外更是咱们工农会的天下,新任守备张东礼只要是脑子正常,就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要是他脑子不正常呢?” 刘岩一愣,暗道:“也对,如今这个世道,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疯批有的是!” 于是刘岩叫来门外的民兵,说道:“告诉李校尉,加强城防警戒,同时再调一哨民兵过来,在酒楼周边布防。” “是。” 没过多久,张东礼带着一队十几个家丁来到酒楼,刘岩和白文鼎、李憨在门口迎接。 “呵呵,草民刘岩,拜见守备大人。” “嗯,刘会长果然是少年英雄,不错。” 张东礼不疼不痒的说着,下马后径直走进酒楼,也不理会愣在原地的刘岩等人。 “看来今天的股份是不用给了。” 刘岩心中暗道,同时也调整了应对张东礼的策略,从拉拢转变为警告。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点亏吧!” 刘岩让李憨小心警戒,自己招呼白文鼎进了雅间。 此时张东礼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刘岩和白文鼎一左一右坐下。十几个家丁坐在隔壁雅间,自有民兵作陪。 “说吧,今日请本官来,有事?” 刘岩端起酒杯正要说些客套话,却被张东礼打断了:“不喝了,这样的酒菜也能下咽?有话直说,今日本官能过来一趟,已经是给了工农会面子,刘会长就不要耽搁本官的时间了。” 刘岩眉头紧锁,盯着张东礼看了一会儿,暗道:“想不到还真是个脑子不好的,这下不好办了。” “既然守备大人快人快语,那在下也不绕圈子。” 刘岩一开始是想给些肥皂生意的股份,将张东礼拉拢到自己这边,然后继续控制县城。 可是现在看来,张东礼根本没有“团结”的可能,必须将其清除才可以,否则日后肯定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也许刘岩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和张东礼不谋而合,二人都想着将对方“清除”了。 刘岩说道:“朝廷任命大人为定襄县守备,希望大人能......” 张东礼不得刘岩说完,直接就摔了杯子,大叫道:“算了,也别说这说那,动手!” 刘岩诧异的看着跳了起来的张东礼,暗道:“这丫的有病吧?一点流程也不走,这样的人也能当守备!” 刘岩急忙招抚白文鼎后撤,张东礼拔出腰刀正要冲向刘岩,却被刘岩砸过来的椅子撞倒。 此时隔壁顿时传来打斗的声响,张东礼带来的家丁和民兵打了起来,同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东礼刚刚站起身,紧接着李憨就带着一队民兵冲了进来。 张东礼此时错愕的看着屋内情形,十几人将自己堵在屋内,面对明晃晃的腰刀、枪头,根本不敢乱动。 “他娘的跟老子预想的不一样啊!” 张东礼原本想着自己制服刘岩,带来的家丁护着自己返回守备衙门,然后就能勒令工农会就地解散,自己还能接收工农会的庞大乡勇,整编出一支精锐的大军来。 让张东礼想不到的是,自己一个武将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刘岩,而且刘岩显然也准备了后手! 此时刘岩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张东礼,说道:“看来守备大人是不想好好谈了,那咱们就不谈了。” 说完,刘岩一挥手,民兵一拥而上,将张东礼给绑了,隔壁雅间的打斗也结束了,张东礼带来的十几个家丁尽数被抓。 “会长,他们怎么处理?” 刘岩深呼一口气,说道:“立即传令:工农会所有委员赶到守备衙门开会。” “传令:立即全城警戒、关闭城门,除了工农会委员、会员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城池。” “传令:甲部驻守赵家庄、丛蒙山等处,丙部驻守城外各处村落,乙部驻守县城,丁部驻守沱河南岸之外,各处村小队立即赶往最近的正规军驻地,各部立即开始扩编!” 李憨闻言顿时兴奋起来,说道:“会长下定决心了?” 刘岩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己也想着一步步来,等到工农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至少也要等到燧发鸟铳研发出来之后,再正式起兵。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被张东礼这个草包一闹,刘岩不得不提前起兵,就算准备不足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一旁的白文鼎看出了刘岩的心思,说道:“会长不用多想,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基本上没有准备充足再动手的,人算不如天算,我等只要尽人事即可。” 刘岩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大声说道:“走,咱们去守备衙门!” ------------ 第五十章 定襄举旗 十一月的定襄县寒风猎猎。 在守备衙门的正堂上,刘岩坐在上首,王铁头、李憨、陈大山、洪兴烈,以及各部的总长们齐聚一堂,唐庄、白文鼎、孙旺、韩三里、万丰禄等人也全都赶来,众人便是工农会的所有委员了,此时众人心中激荡不已,全都看向刘岩。 “诸位!” 刘岩大声说道:“我工农会自成立以来不过数月,但却改变了定襄县十数万百姓的命运,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让他们活得有尊严,不再被士绅豪强、官僚兵痞欺压。” “可是如今朝廷无道,定襄守备想要对付我工农会,要让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局面彻底坍塌,要将我们的队伍、我们的钱粮、我们的尊严全部抢走,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众人齐声怒吼,就连岁数最大的唐庄都热血沸腾,攥着拳头大声喊叫着。 王铁头更是怒声说道:“会长下令,咱们这就起兵,我先率领甲部拿下忻州,咱们各部四面出击,打下一番基业来!” 刘岩也站了起来,说道:“好!既然朝廷不让我们这些穷苦人活命,那咱们工农会就要担起责任,带领广大穷苦百姓闯出一条活路!” 说完,刘岩带着众人走出正堂,此时在守备衙门的前院已经聚集了数百民兵,众人见到刘岩后激动不已,不少人举起了工农会的红色战旗,然后众人跟在刘岩等委员的后面,浩浩荡荡的走出守备衙门。 守备衙门外面的大街是定襄县的主街,不远处便是一处不小的空地,是来往商贩聚集的地方,也算是一处小的市场。 可是此时,这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有工农会民兵,也有跟着委员们从各处赶来的工农会会员,还有不少百姓也聚集过来。 众人看到刘岩带着众人走了出来,顿时沸腾了起来。 “会长来了,咱们定襄的天就亮了,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跟着工农会走,钱粮酒肉全都有!” “打倒士绅土豪,团结穷苦百姓!” 紧接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开始呼喊起来,各种各样的口号响彻天际。 刘岩自然明白,这些带头喊口号的人基本都是白文鼎暗中安排的,不过也没关系了,关键的时候做些手段也是必须的,就比如现在,人群的情绪已经被烘托起来,自己正好顺势而为! 于是刘岩站到民兵们临时堆积起来的一处高台,大声说道:“兄弟们!同志们!今天是我工农会的大日子,今天,我要带着你们在定襄举旗,我要带着你们,与一切欺压穷苦百姓的敌人斗争,直到最终胜利!” 说完,刘岩一把拿过旁边民兵手里的红旗,奋力挥舞着,人群再次沸腾,纷纷冲过来将刘岩围住,然后簇拥着刘岩前往定襄县县衙。 此时新任知县名叫冯宇岭,跟新任守备张东礼一样,都是送礼来的。只不过冯宇岭听说过工农会的事情,认为定襄县是个“难坐的位子”,所以在听说自己要到定襄县上任的时候,拼命花银子送礼,想换个地方,可是结果银子却白花了。 所以冯宇岭到任后便窝在县衙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县衙空缺的县丞、典吏都不安排,直接就摆烂撂挑子了,生怕自己干点什么事,和工农会发生冲突。 今天,冯宇岭正在县衙二堂画画,忽然就听到外面嘈杂,紧接着看到几个衙役惊恐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不知道多少人,冯宇岭的脸色当时就变得煞白。 “什、什么情况!” 一个衙役哭腔说道:“大人,守备大人想逮捕工农会会长刘岩,结果失手,现在工农会举旗了!” “啊?” 冯宇岭闻言顿时破口大骂,将张东礼家里的所有女性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捶胸顿足的说道:“领着俸禄在府内待着不好吗?瞎霍霍什么!张东礼你个白痴!” 正说着,刘岩便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二堂内,看到冯宇岭,说道:“今日我工农会举旗,知县大人有何打算?” 冯宇岭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捧起知县印章,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说道:“我冯宇岭才干不足,今日弃官回乡,请刘会长成全!” 刘岩大笑起来,说道:“冯知县是个明白人,不过我工农会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回乡就算了,本会长给你安排个差事,先在工农会干点事吧。” 冯宇岭苦着脸,自己没有胆子自杀殉国,也不想跟着工农会蹚浑水,就想逃回老家了却此生,现在却走不了,只好说道:“刘会长高抬贵手,能不能放我一马?” 刘岩不再理会冯宇岭,对白文鼎说道:“先让知县大人在你手下干事,以后再具体安排。” 白文鼎笑着说道:“没问题,属下一定好好安排知县大人。” 当日,定襄县城头上换上了工农会的红旗,民兵各部开始大扩编,而刘岩却在安排好城中局面之后,让李憨抓紧修葺城防,命白文鼎带着冯宇岭安民,自己急匆匆的赶往丛蒙山矿场。 在刘岩看来,丛蒙山是工农会的根基,不但易守难攻,而且“群众基础”更好,这里也是工农会的军工基地,所以在举旗之后必须回来料理一些事务。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燧发鸟铳的研发。刘岩并不准备将兵工厂迁移到定襄县城内,毕竟等到明军来攻,定襄县城池肯定是首当其冲的,兵工厂迁进来无法补充生产原料,就只能停摆,还是留在丛蒙山比较好。 同时,刘岩还准备在兵工厂这边增设火药生产所,抓紧生产颗粒化火药,就算燧发鸟铳研发不出来,有了精良的火药至少可以装在罐子里,当成原始炸弹使用,这样也能形成战力。 刘岩在一队夜不收的护卫下,策马赶往丛蒙山矿产,心中暗道:“现在必须争分夺秒的备战,希望萧景亭那边已经有了进展。” ------------ 第五十一章 火器 刘岩赶到丛蒙山矿产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顾不上休息,便来到已经投产的兵工厂,一番询问后找到了主事萧景亭。 “会长怎么赶回来了?” 正在打磨某种零件的萧景亭看到风尘仆仆的刘岩,不禁诧异的问道。 刘岩看了那个零件一眼,好像是一种夹子,随后说道:“定襄县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便赶回来了。” 定襄举旗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刘岩准备明天一早再宣布,不过此时先告诉了萧景亭。 “太好了!” 萧景亭激动的说道:“我就知道,会长肯定是做大事的人,如今世道乱,就得有会长这样的英雄站出来,我们这样的穷苦人才能有活路!” 刘岩笑着说道:“现在我是站出来了,可是能不能挺直腰杆子,还要看你这边啊,没有兵工厂的支持,我和民兵将士们也撑不起门面。说说吧,燧发鸟铳研发得怎么样了?” 一说到鸟铳,萧景亭顿时来了精神,拿起刚才打磨的零件,对刘岩说道:“会长请看,这便是属下设计的龙头,可以夹住燧石,另外火药盒也已经设计好,属下这两天就组装一杆样品出来,如果试射成功,便可以大批量量产了!” “好!” 刘岩顿时兴奋起来,说道:“别这两天了,你辛苦一下,今年晚上能不能将样品组装出来,明天就试射?” “能!” 萧景亭肯定的说道:“属下明天一早就将样品组装出来,会长放心。” 刘岩拍了拍萧景亭的肩膀,说了些肯定的话,然后问道: “批量生产后,兵工厂每月能保证打造多少杆鸟铳?” 萧景亭说道:“属下在研发燧发鸟铳的同时,还命人打造钻床,额,就是之前属下学过的一种用来钻铳管的机械。属下还对这种钻床进行了改良,虽然还是使用人力推动,但是这种钻床的效率已经大大提高,每张钻床每月可生产铳管十根。” “现在兵工厂已经打造了这种新式钻床五十台,这么算下来,兵工厂每月可生产燧发鸟铳五百杆。” “才五百杆啊?” 刘岩点了点头,按照现在工农会民兵的兵力计算,兵工厂每月五百杆的产量,至少也要一年多才能全员换装完毕,时间太长了,对于队伍战斗力的提升影响太大了。 于是刘岩说道:“兵工厂要继续增加钻床的数量,燧发鸟铳试射成功后,至少也要保证月产两千杆,嗯,最好能做到每月三千杆的产量,而且还不能影响其他兵备的打造,能不能做到?” “两、三千杆!” 萧景亭吃惊的说道:“属下估计就算是京城的兵部兵仗局,也没有这样的产量吧?” 刘岩挥了挥手,说道:“就这么定了!我明天早上再来,今晚就辛苦你了。” 转眼到了次日清晨,刘岩先召集矿场众人,宣布了自己在定襄县举旗的事情,矿场众人闻言大喜,纷纷振臂高呼,甚至还有不少男丁叫嚷着要加入民兵。 刘岩安抚了好一会儿,让众人在矿场挖矿、打造兵器也是支持民兵战斗,这才暂时平复了众人的冲动。 随后刘岩来到兵工厂,见到萧景亭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此时萧景亭盯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正在擦拭一杆崭新的鸟铳,看那样子就好像抱着的不是鸟铳,而是自己心爱的孩子。 刘岩观察了几眼,只见这杆鸟铳和后世的步枪很像,乌黑的铳管、弯曲的枪托,还有夹着燧石的龙头,说明这杆鸟铳是燧发式的。 “成功了?” 萧景亭抬头看到刘岩,急忙说道:“启禀会长,鸟铳已经组、调试好了,不过还没有试射。” 刘岩拿过鸟铳,只感觉鸟铳沉甸甸的,与缴获的几杆三眼铳、鸟铳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完全不同,给人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于是说道:“走,试射去!” 随后二人来到矿场外面,萧景亭用木盒装着火药和铅弹,刘岩则按照自己的记忆一步步的填装-当然都是刘岩在网上看到的视频。 萧景亭看着刘岩熟练的装填动作(相对于此时明军的熟练程度)疑惑的问道:“会长之前学过开铳?” 刘岩笑了笑没说话,两分钟后终于填装完毕:“等火药和燧发鸟铳批量生产后,一定要制作定装弹,不然填装太慢、太繁琐了!” 心中想着,刘岩举起鸟铳对准了百步外的一颗杨树。 一旁的萧景亭吓了一跳,急忙阻拦道:“这鸟铳是样品,还是属下来试射吧,万一有问题炸膛伤了会长,属下可担待不起啊!” 刘岩却让萧景亭一边去,稳稳的瞄准道:“我相信你们的手艺,这杆鸟铳不会有事,就算出了事,也由我担着!” 说完,刘岩扣动了扳机,燧石在龙头的带头下重重砸在火药池上,顿时引燃了火药。 “砰!” 一声巨响后,百步外的柳树被击中,树干被铅弹打得木屑横飞,如果换成人的话,应该是活不成了。 “看这样子,这杆鸟铳可以杀伤百步外的无甲敌军,对于披甲敌军,应该也可以做到六、七十步杀伤!” 刘岩点头赞同,暗道:“如果换成优化了配比的颗粒火药的话,威力应该会大幅提高,可以做到百步左右杀伤敌军披甲兵!如此以来,就算对上满清精锐也不怕了!” 随后刘岩将鸟铳扛在肩上,对萧景亭说道:“这杆鸟铳我收下了,你今天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批量生产燧发鸟铳。” “对了,你再挑选一些人手,明天在兵工厂等我,我要教你们配制火药。” “配制火药?” 萧景亭问道:“一硝二硫三木炭啊,连矿场上的小孩子都知道,这还用教?会长需要的话,属下今天就能调集人手开始配制。” 刘岩笑着说道:“我教给你们的火药配方与以往的火药不一样,那可是独一份的,也是普天之下威力最大的火药,你学不学?” “学!” 萧景亭斩钉截铁的说着。 ------------ 第五十二章 新式火药 兵工厂内,萧景亭找来几个学东西较快的工匠,加上自己一起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旁边还有提前准备好的木炭、硝石、硫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各种器械、物件,都是刘岩命人提前准备好的。 刘岩让人将房门关上,对众人说道:“现在我教给你们这种新式火药的配制方法,你们都要严守秘密,兵工厂大规模生产之后,要将新式火药的生产环节分开,三种原料的提纯、配制等各个环节之间,决不允许互相打听,违令者以奸细论处!” 萧景亭急忙答应:“会长放心,属下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让新式火药的配制方法泄露出去。” “嗯。” 刘岩说道:“这种新式火药暂且就称作‘颗粒火药’吧,这种火药顾名思义全是颗粒状的火药,颗粒火药能够在同样膛压下让鸟铳的铅弹出膛后获得更高的初速。使用粒状火药的鸟铳,在威力上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萧景亭等人虽然听不明白诸如“膛压”、“初速”等词语的意思,但是还是能听明白刘岩的意思,那就是使用这种称之为颗粒火药的新式火药,鸟铳的威力将会大幅提高。 “不仅如此,颗粒状火药因为火药颗粒之间空袭较大,燃烧也更加充分,颗粒状火药燃烧后的残渣较少,有利于鸟铳手清理枪膛。清理枪膛变得容易,火枪的射击速度就能得到提高。” 刘岩先介绍了颗粒火药的好处,然后就命萧景亭等人先用现成的原料配比火药,刘岩直接说出了鸟铳专用发射火药的最佳配比:硝、硫、炭各为七成五、一成、一成五。 在萧景亭等人配比的同时,刘岩还不忘嘱咐道:“萧主事,这个配方一定要注意保密,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决不能让外人知晓。而且,将来兵工厂配制火药的那些妇女和工匠也不能知道这个配比,她们只能负责硝、硫、炭的制作和提纯,最后的配制一定要你亲自带人动手。” 萧景亭急忙答应,心中激动万分,刘岩能够将这些交给自己,就说明自己已经是会长的心腹,自己肯定要努力好好干的。 随后萧景亭带人做好了十份均等的鸟铳用黑火药,并且在刘岩的指挥下将火药放在木碾盘上反复碾压,直到把黑火药碾轧成白灰色。然后刘岩命人取来一点和好水的荞麦面,在合成泥的荞麦面上加上一些水,再和稀一些。然后把荞麦面里都倒在了十份碾好的黑火药上面,将黑火药和荞麦面和成一体,变成一团白灰色的团团。 这期间,萧景亭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会长所说的颗粒化火药,竟然是这样做的,竟然还要加入水和荞麦面! 再接着,刘岩让人用一个多孔的铁板在火药面团上刮,刮下来一个个火药颗粒,全都装进盆里。然后再用提前制好的筛子筛除大小不一样的颗粒,只留下大小均匀的颗粒。 筛选后,有一半的颗粒大小不一样,需要重新揉成团再刮成粒。剩下的一半火药颗粒差不多大。刘岩把这些颗粒分成五份,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便得到了一种颗粒火药。 刘岩前世在网上看过颗粒火药的制作方法,但却从没实际操作过,具体也不知道对于自己的鸟铳来说来,火药颗粒大小多大为好。所以他指挥众人做了不同颗粒大小的十种颗粒黑火药,每种都做五份,然后拿到靶场上去一一试验。 经过使用那杆样品鸟铳进行打靶测试,大多数颗粒火药效果都一般,有的颗粒太大的甚至不如粉状火药。但有几种小颗粒的火药表现良好,打穿了九十米上的两层盔甲(几层硬木板代替)。尤其是其中一种,打穿了一百米上的两层盔甲。 萧景亭见状目瞪口呆,自己原以为加入了荞麦面的火药已经算是废掉了,没想到经过处理,这些火药非但没有废掉,反而威力还变大了,真是匪夷所思。 刘岩眼见自己制作的颗粒火药有了效果,便又带着众人回到屋内,将表现最好的颗粒火药作为模板,在模板的尺寸左右微调颗粒大小,最后又制成了十种大小略有差别的颗粒黑火药,再次做打靶试验。 这次试验的效果让刘岩很惊喜: 最好的一种颗粒黑火药打穿了一百二十米上的两层盔甲,还打穿了八十米上的三层盔甲。这种新式颗粒火药的性能,意味着刘岩可以在最精锐清军射箭之前,就对清军骑兵进行火力打击,更不用说对阵战力不如清军的明军、流贼了。 此时刘岩终于长处一口气,对萧景亭说道:“萧主事看到了吧,从今以后,火药就按照这个办法进行后续处理,全部制成这种颗粒状的形态,用这种颗粒火药来制作新式定装弹。” “定装弹?这又是什么工艺?” 刘岩随即给萧景亭讲解了什么叫做定装弹,其实定装弹的概念很简单,在明末也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事情,此时之所以没有出现,只是因为差了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 此时萧景亭听了刘岩的讲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如此鸟铳的填装流程就节省许多,开火的速度也会大幅提升!” 刘岩说道:“这个火药的新配比,可以将火药的威力大幅提高,以后兵工厂生产的定装弹,要从源头进行改革,以新式配方生产出颗粒化火药,然后再用牛皮纸制作出新式定装弹,以此来最大程度的提升鸟铳的威力!” “大人放心,十五天内,属下就能让兵工厂开始批量生产新式定装弹!” “嗯,很好。” 其实,刘岩还知道炮用发射火药的最佳配比,硝、硫、炭各自的比率大致为七成八、八分、一成四。 但是现在刘岩麾下没有铸造火炮的专业人才,所以刘岩还是准备先尽快换装新式定装弹为好,便没有将新式炮药的配方提出来。 随后刘岩询问道:“现在萧主事身上的担子很重啊,如果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解决的。” 萧景亭思索了一下,说道:“属下这边别的还好,不管是硫磺、木炭还是牛皮纸,材料的供应都不是问题,就是硝石的原料不足,大规模生产火药之后,肯定是供应不上的。” ------------ 第五十三章 土法制硝 刘岩点了点头,说道:“硝石光靠采购自然是供应不上的,而且花销太大,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获取足量的硝石。” 萧景亭急忙询问如何获取稳定的硝石来源,刘岩说道:“其实只要诸位多留意日常生活,就能发现硝石其实遍地都是,比如马厩、土仓之中,便有大量硝石,就连茅厕之中也有许多。” 这下轮到萧景亭等人傻眼了,数量稀少、开采不易、价格不低的硝石竟然如此普遍,那平日里自己为何见不到,马厩、土仓和茅厕中真的有硝石吗? 萧景亭说道:“会长莫不是在开玩笑?” 刘岩见其不信,便说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景亭急忙招呼众工匠跟着刘岩来到外面,众人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钻遍了丛蒙山矿场各处的茅厕、马厩、猪牛栏屋、庭院墙角,没过多久众人便弄得灰头土脸,矿场内的矿工、家眷们遇到众人纷纷侧目,一些妇人还拿刘岩等人打趣,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刘岩这边指挥众人拿上扫把、簸箕、竹筐等物,在马厩、牛栏内钻进钻出,见到白色芒状物便扫,全部收集起来装在竹筐内。这些扫出来的白色芒状物便都是硝土,众人没过多久便收集了数十斤。 刘岩还在矿场的一处茅厕的背阴处观察了一下,说道:“的确是好硝土!” 随后刘岩便皱着眉头连忙出来,招呼萧景亭带人取来锄头,将那一大块泥土都挖走。随后众人又去了几处茅厕,如法炮制挖走了大量的泥土。 萧景亭等人一边跟在刘岩的身后挖土,一边听着刘岩的讲解,这才知道这些泥土都是硝土,是可以炼出硝石的材料。 此时众人很难想象这些茅厕、牛圈等处,会跟火药联系在一起。众人带着这些硝土回到了兵工厂内,将所有的硝土聚在一起,这时萧景亭急切的问道:“会长,这就行了?” 刘岩说道:“当然还不行,这些硝土还要进行基本的处理才行。” 随后刘岩安排了人手,取了一些草木灰,将硝土和木灰分别碾碎过筛,全部筛成细腻的粉末,将所有的杂质都过滤掉。 然后刘岩指挥两名工匠将过滤后的硝土、草木灰,按照八比一的比例混合装入一个大锅内,开始用似开不开(大概七十五度左右)的热水淋洗。 经过不间断的搅拌,过了大概一刻左右,刘岩招呼众人进行抽滤。将料渣再一次放在大锅中,加入适量的热水并且再搅拌一刻左右,继续进行抽滤,把两次得到的滤液混合在一起,这便是硝水了。 接着,刘岩命众人将硝水倒入一个大平地锅内,进行加热蒸发,这一步叫做熬硝,加热的时候要不断的搅拌,以防止粘底和飞溅。当硝水蒸发掉三分之二的时候停止加热,这个时候的硝水会变得比较粘稠,平底锅内应该已析出少量的固体结晶,颜色也从红棕色逐渐变淡,最后直至变成白色,纯正的硝石结晶便制成了。 刘岩一边指挥众人实地操作,一边对萧景亭讲解着。刘岩并不是理工科出身,这些知识也只是兴趣爱好而已,所以具体的操作过程有不少的瑕疵,但是此时萧景亭已经张大了嘴巴,没想到竟然可以不用硝石矿就能制作出硝石来,这放在以前是绝对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之后这些硝石只要加入硫磺、木炭等物按比例进行粉碎搅拌,放到石磨里磨细后,按照之前我教给你们的新式火药配制方法生产就行了,我就不多说了。” 萧景亭等人兴奋不已,随即开始按照刘岩教给的方法忙活起来,几十斤硝土最终制出了四斤不到的硝石结晶,这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获取的硝土都能有这个产量,那火药的硝石需求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了,至少在目前的需求量下,可以自产自销的。 萧景亭激动的对刘岩说道:“会长的方法真是神乎其神,属下以为还可以派人通知各处村子,从各处收集硝土,集中到兵工厂生产硝石,如此一个月生产出数百斤硝石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岩笑着说道:“没错,就这么办。” 随后刘岩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大量制造硝土,制出硝石结晶来,只是需要人手材料众多。” 说完,刘岩便将众人带到矿场一个偏僻处,是一块还没有利用起来的空地,周围有不少的树木,这边也是一个阴凉的所在。 刘岩当即对众人布置任务,让众人分头去堡内各处茅厕和牲畜栏圈内,将人畜粪便尽可能多的收集过来,再与沙子颗粒、炉灰等搅拌在一起,就在这里堆了好几个高高的粪堆。 刘岩还对萧景亭说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在这边定时、定点的灌尿。至于如何收集尿,就是你的事情了。” 很快这个臭气冲天的集硝之地就吸引了众多的围观工匠、家眷,众人对着那几个气味难闻的粪堆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刘岩则是对众人说明了此处的重要性,让矿场内众人一定要支持萧景亭的工作,平日里谁从周边经过,就可以过来对着几个粪堆排尿。 在刘岩的吩咐,以及萧景亭等人的努力下,仅仅几天之后,这些粪堆的表面就出现了许多白色的天然硝。 刘岩闻讯当即带着萧景亭过来,三人观察了一番之后,也顾不上气味难闻,脸上都挂上了笑容。有了这个土方法,刘岩可以肯定,在可以预估的期限内,工农会都不会在为火药的制造原料发愁了。 搞定了新式火药和原料后,刘岩便吩咐萧景亭抓紧时间生产军备,然后刘岩便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定襄县。 此时民兵各部校尉都发来请示,要求开始向定襄县以外扩张,刘岩必须尽快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制定工农会民兵的扩张计划。 ------------ 第五十四章 出征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定襄县。 刘岩站在城头上眺望远处,今年第一场雪已经下了,城外一片苍茫。 经过不到一个月的整顿,工农会四部民兵已经完成了扩编,目前各部都扩编为营,每营六千一、二百人,王铁头、李憨等人为各营都尉,刘岩手中的兵力扩充到了两万四千多人。 “将军,各营都已经进入指定位置,各村也在重新组建村小队。” 王铁头身披改过的明军棉甲大步走来,此时刘岩自封为工农联盟上将,而刘岩的称呼,也从会长改成了将军。 王铁头向刘岩禀报道:“按照将军的部署,目前乙营兵分三路,甲部驻守丛蒙山矿场,乙部驻守赵家庄极其周边,丙部驻守定襄县城。” “属下率领的甲营、以及丙营在县城集结,准备随将军出征忻州,丁营驻守在沱河南岸大营,负责阻挡北面大同镇可能南下的官军。” 刘岩点了点头,自从决定起兵之后,便将县城内的武库搬空,里面仅有的十几件残破铠甲,也被刘岩搬了出来,修补了一下,优先给各营将领穿上了。 此时刘岩抚摸着城头的火炮,叹息道:“可惜了,城头的这些火炮全都是样子货,根本用不了,基本上点火就炸,不然咱们这次攻打忻州就方便许多了。” 王铁头信心满满的说道:“没有火炮也不怕,咱们工农会这几个月往忻州发展了不少,在忻州也是有百姓基础的,只要咱们大军开过去,定能势如破竹!” 刘岩说道:“人心向背是一回事,战场上能不能打赢是另外一回事,咱们还是要谨慎行事,决不能鲁莽。” 刘岩见过太多“得人心”的军队失败的例子,远的不说,明末李定国的军队就深受百姓爱戴,“晋王”的威名传遍神州大地,可是结果呢?野蛮落后的满清笑到了最后,这就是落后取代先进的典型案例。 “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刘岩看向旁边,只见白文鼎和孙旺一同快步走来,说道:“那就要问问咱们的大管家和顺风耳了。” 白文鼎行礼说道:“拜见将军、见过王都尉。” “说说吧,钱粮辎重准备怎么样了?” 刘岩招呼几人在城墙上坐下,几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围坐下来。 白文鼎说道:“因为定襄县近期的动荡,肥皂生意也受到一些影响,目前钱粮方面属下筹集到两个月所需,后续还会继续筹集。” 刘岩微微皱眉,想要拿下忻州,并且抵御官军随时可能抵达的大军,两个月根本不够,于是说道:“实在不行就用铁料直接和各处的百姓换粮食,亏就亏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各路大军的粮食供应。” “是,属下今天就回去,和韩部长商议一下细节。” 接着,刘岩对孙旺问道:“忻州方向有什么动静吗?” 孙旺说道:“忻州方向是咱们工农会重点发展区域,目前忻州城中已经有了几个据点,根据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显示,忻州参将应该还没有察觉咱们这边的事情,忻州各处的卫所兵、营兵都没有集结,还散落在各处驻守,忻州城中大概只有数百兵马。” 刘岩点了点头,又问道:“周边其余各处的情况如何?” 孙旺说道:“目前沱河以北各县没有官军集结的迹象,定襄县以东、以南也是一样。只是目前情报部发展的时间太短,只是在忻州方向的把握大些,其余方向的情报可能会出现偏差。” 刘岩说道:“情报部继续加大对周边情况的打探,要不惜成本,毕竟你们是工农会的耳目,关系到工农会的生死存亡,马虎不得!” “属下遵命。” 随即刘岩站了起来,扶着城墙说道:“时不我待,趁着忻州还没有防备,甲营、丙营明日随我出征,进攻忻州!” “是!” 次日一早,刘岩策马出城,身后是两营一万两千多民兵将士,正浩浩荡荡的朝着忻州方向行进。 与大军一同行进的,还有一百数十辆牛车、马车,上面的大军两月所需的钱粮辎重,大队人马沿着官道一路急行,前来送行的百姓也聚集了不少,纷纷为民兵将士打气。 “李哥儿好好打,一定要打赢,咱家可分了地,打输了地就没了!” “儿子放心,家里不用你挂念,好好打仗,将来咱们穷苦人才有活路!” 刘岩听着周围百姓的“嘱托”,军民一条心终于具现化,暗道:“有了百姓的支持,我就能带着队伍越战越勇,最终横扫天下!” 两日后,刘岩率部深入忻州境内,王铁头率领甲营甲部在前方为大军开路,一路上接连攻占了七处明军卫所堡垒。 刘岩命丙营在这些地方留下一些兵力,作为大军后方转运粮草辎重的周转站,同时也可以保护大军的后路。 此时丛蒙山兵工厂赶制出来四百多杆燧发鸟铳,刘岩全部装备给甲营,将甲营甲部甲总换装成纯火器部队,这支部队将士刘岩目前最大的杀手锏。 “报!” 第二天傍晚时分,刘岩收到前方夜不收送回来的消息:“启禀将军,前方十里外就是忻州城,王都尉已经率部抵达忻州城下,并且封锁了忻州各处城门,请将军尽快率部赶去汇合。” “知道了。” 刘岩说道:“告诉王都尉:严防城中官军突围。” “是。” 刘岩原本计划趁着忻州官军还不知道自己举旗了,派一部兵马混进城去,来个里应外合拿下忻州城。 可是率军出发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太想当然了,一万多大军行动,沿途十几里范围内的百姓都会被惊动,刘岩根本控制不了消息的传播方向,所以只能稳扎稳打了。 “要是有骑兵就好了,靠着骑兵的速度一定能突袭到忻州城下,在官军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去!” 刘岩感慨着,随即下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入夜时分抵达忻州城下。 ------------ 第五十五章 战忻州 忻州城位于山西北部,是太原府北面的屏障,也是扼守太原盆地北口和雁门关南翼的战略要冲,刘岩之所以第一次主动出击就进攻忻州,便是这个原因。 经过一夜的休整,转眼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分,刘岩指挥甲营、丙营将士开始围城,一万两千多将士有序展开。 刘岩以甲营甲部、乙部围困忻州北面、西面,以丙营甲部、乙部围困忻州东面和南面,两营的丙部各自作为预备队,分别在忻州西面和东面布防,防止可能前来救援的明军。 一切都部署完毕之后,刘岩深呼一口气,强压心中的紧张和激动。 “这次可是指挥万人大战,而且还是攻打城池,希望不要搞砸!” 刘岩心中暗暗想着,随即对身边的传令兵点了点头,说道:“开始攻城!”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和准备,工农会各部已经准备了数量可观的云梯,当然是那种用木杆绑成的简易云梯,另外还有一些撞锤,用来进攻城门。 “是!” 刘岩身边的鼓号手随即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民兵各部的鼓号手纷纷回应,万人大军开始朝着忻州城压了过去。 此时在城头上,忻州参将王德珐望着城外正在靠近的工农会民兵,犹如一望无垠的红色海洋,脸色非常难看。 之前朝廷抽调兵马围剿闯贼高迎祥的时候,也从忻州抽调了大量兵马,如今忻州剩下的官军只有两千多人,大部分还分散在城外各处,城中只有六百多兵丁,此时分散在城墙各处,甚至都站不满四面城墙! “守不住的!” 王德珐仔细观察了城外工农会民兵的情况,虽然没有火炮,甚至连弓箭手也没见到,可是六百对一万多人,这样的战斗怎么看也是没有胜算的。 “报!” 就在王德珐心中沉甸甸的时候,手下的守备章皖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叫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城中不少百姓都鼓噪了起来,正在冲击东城门,想要迎工农会兵马进城!” “什么!” 王德珐顿时懵圈了,随即想到忻州与定襄县毗邻,工农会崛起的这几个月以来,“打土豪、分田地”等消息不断传来,不但吸引了忻州许多百姓的向往,甚至据说还有不少穷苦百姓被发展成工农会的会员,如此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就好像是瘟疫一般疯狂扩散,官府根本阻拦不住。 “这个工农会与流贼不同,不但一样可以疯狂爆兵,而且还懂得经营人心,真是可怕!” 此时王德珐脸色凝重,纠结了几下,就一把拉住章皖:“立即调集人手去东门。” “是!” 章皖虽然心中胆怯,但还是咬着牙说道:“属下一定杀散乱民,守住东门!” “放屁!” 王德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城中数万百姓,城外万余敌军,咱们就这六百人怎么守?你昏头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 王德珐说道:“现在就算是太原府也没有多少兵,短期内不会有援军来的,咱们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你带人去东门,直接开门投降。记住一定要快,是咱们主动投降的,要是被那些百姓抢了先,咱们就是俘虏了!” 章皖恍然大悟,急忙带人赶去东门。 就在这时,城外的工农会民兵已经冲到了百步之内,城墙上一个弓箭手心中害怕,不小心手一抖,射出了一箭,旁边的弓箭手、火铳手就好像听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开始射击。 “混账啊!” 王德珐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扑过去对着那些兵丁拳打脚踢:“老子没下令,谁他娘的让你们射击的,停下!” 一众兵丁被打得懵圈,畏畏缩缩的停止了射击,而城外的工农会民兵见状士气大振,冲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跟我喊:投降!” 王德珐此时也等不了东门那边的动作了,再有哪个不长眼的反击,两边一打起来,自己可就说不清楚了。 于是直接命令城墙上的兵丁大喊投降。 “嗯?” 正紧张注视着忻州城墙的刘岩微微皱眉,前方传来的呼喊声隐约可闻,不过却不太清楚,于是急忙派人到前方打探。 “启禀将军,城中官军高喊‘投降’,他们自己打开了东门,还有不少百姓冲了出来,迎接我军进城!” “什么!” 刘岩此时也傻了眼,自己昨天晚上基本没睡,拉着王铁头、陈大山等人制定了大半夜作战计划,可是今天官军竟然主动投降了,顿时感到一阵无力感。 “传令各部停止进攻,命令甲营进城接管忻州防务,并收缴官军兵备。命令丙营在北门外驻扎。” “是。” 随即刘岩跟着甲营进城,此时城中百姓蜂拥来到街上,忻州城内根本不像是围城打仗的景象,反倒像是过年一般。 而王铁头率领的甲营数千将士分为数队接管城中各处要点,民兵将士们列队走在街上秩序井然,根本不像官军那样乱哄哄的招摇过市,甚至面对一些加入了工农会的百姓,以及亲近工农会百姓递过来的粮食、布匹等,民兵将士纷纷拒绝,没人敢收百姓的东西,更是引来忻州百姓的阵阵惊叹。 “我的老天爷,如今这个世道竟然还有如此秋毫无犯的兵丁?” “这就是工农会的人马?我看光是这军纪就强过官军不少。” “这要是官军进城,估计街上的小商贩早就逃散了,要是流贼更甚,估计咱们城中百姓哪个也幸免不了!” 百姓们议论着,刘岩听到心中也是自豪不已,虽然自己打造的这支人马根基还浅,与后世那支红色军队差距巨大,可放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是一支少见的强军了。 “道路还很漫长,同志仍需努力啊!” 刘岩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很快就来到了城中参将府。 此时在参将府大门外,一名明军将领带着一众部下已经等候在这里,众人全都赤手空拳,恭恭敬敬的等候工农会大军的到来。 “败军之将王德珐,敢问哪位是工农会领军的将领?” ------------ 第五十七章 起义将领 刘岩翻身下马,说道:“我是工农会会长,工农联盟上将。” 王德珐见状吃惊于刘岩竟然如此年轻,急忙行礼说道:“败将已经命城中官军放弃武器投降,并且整理好了参将府所有卷宗,封存了城中武库、仓库,同时派人将忻州知县等人控制住,就等将军发落。” 刘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将军深明大义,放下个人荣辱而保全了城中百姓,这是大功一件。所以说将军并不是什么败军之将,而是临阵起义,乃是起义将领,是有功之人啊!” 听了刘岩的话,王德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自己还担心矿工出身的刘岩会没有气量,不分青红皂白就拿自己开刀,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请将军入府,从今日起,这参将府就是将军的府邸了。” 刘岩拉着王德珐的手,大笑着一起走进参将府内,一路上王德珐给刘岩介绍着府内的布置,众人径直来到正堂。 众人簇拥着刘岩坐在上首,王铁头和陈大山一左一右坐在两旁,一旗民兵则快速控制了参将府各处。 此时刘岩看到王德珐等人还拘谨的站在堂上,便笑着说道:“诸位秉承大义临阵起义,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都坐吧。” 王德珐等人这才坐下,不过众人还是恭恭敬敬的,只敢坐半个屁股。 刘岩看了看面前桌子上堆放着的各种卷宗,随手翻看了几页,便命人抬下去收起来:“王将军,说说城中官军的情况吧。” “属下遵命。” 王德珐急忙起身,说道:“忻州官军在册兵力为三千九百一十七人,实际有人两千零八人,其中城中守军六百一十五人,其余兵力分散在城外各处。” “城中武库实有长枪、腰刀等兵刃三千一百一十八件,弓箭三百五十二副,鸟铳、三眼铳等火铳二百九十七杆,另外城头布防的各式火炮有五十七门,军中还有战马一百一十八匹。” “城中府库,包括县衙那边的库存,大约有存银六万九千余两,存粮五万五千石。” 刘岩问道:“这么多的兵备,实际能用的有多少?” 王德珐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际可用的精良兵备只占三成,火铳只有不到一成可用,火炮基本是摆设,已经几年不曾试射,也不敢试射了。” 刘岩闻言略显失望,开始听到有几十门火炮、两三百杆火铳还很高兴,想着能扩充一下军中的火器部队,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王将军先介绍一些在座诸位吧?” 刘岩想要处置众人,但是却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清楚,于是便开口发问。 王德珐急忙一一介绍,在场的官军将领除了守备章皖之外,基本上都是千总、把总之类的中下级军官,刘岩听完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章守备辛苦一趟,将城中兵备全部核验一番,凡是不能用的全部淘汰,将能用的火铳装车送往丛蒙山改装。” “是。” “王将军。” “属下在。” 刘岩说道:“王将军立即传令忻州各处的官军,限期三日内赶到城外集结,等待接受工农会的改编。” “属下遵命!” 王德珐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不知道将军准备如何处置我等?” 刘岩说道:“我准备将忻州官军单独整编为一营,现有官军将士只留精壮,老弱发给遣散费让其回家。留下整编的精壮家中分给耕地,然后就地进行整训。” 王德珐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抱拳说道:“谢将军不弃之恩,属下一定尽力效忠!” 随后刘岩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我决定将工农会各营的番号改一下,不再以甲乙丙丁为营号,改为工农会一营、二营依此类推。” “甲营改为一营,乙营改为二营,丙营改为三营,丁营改为四营,王将军率领的官军整编完成后,便是工农会第五营。此令立即发往各部。” “是。” 接着,刘岩对王德珐说道:“我工农会的编制如何,会有人告诉王将军的,这几天王将军要按照工农会民兵的编制安排各级军官。嗯,以忻州现有官军兵力而言,整编为营级建制肯定是不够的,我会命人征调各村新组建的村小队赶过来汇合,与忻州官军一起混合整编。” “如此一来,王将军不但要安排现有部下,还要将各处村小队的队长妥善安置,第五营的基层军官要优先从村小队队长中选拔任命。” 刘岩想了下,补充道:“各处村小队估计十天之内能赶到,第五营各级军官的名单十天后报给我批一下。” 王德珐想不到刘岩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做,试探的说道:“将军有令,属下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第五营各级军官的任命、安置,这是大事,似乎不应该由属下经手,还是将军另派人手吧。” 刘岩自然明白王德珐的意思:“我营中主将为都尉,我便如此称呼王将军了。王都尉不必多想,既然我接受了忻州官军的阵前起义,并且决定新建第五营,那对于诸位就不会有任何猜疑,诸位只管大胆放心的好好干,咱们共同干一番大事业才是正理!” 王德珐等人心中感动,纷纷起身行礼,刘岩少不了又是一番宽慰。 “对了,我工农会讲究一个积极上进,诸位平日里有时间,要学习工农会的章程,看书认字,以拯救穷苦大众为己任,暂时诸位就先作为工农会的预备人员,后续学习有得,便可以由一名工农会的现有会员作为引荐人,正式加入工农会。” 王德珐当即说道:“属下一定尽心学习,争取早日加入工农会。” 随后刘岩在王德珐的陪同下来到忻州县衙,刚一进入正堂,便看到院子里一字排开摆放着几具尸体。 “怎么回事?” 负责守在这里的民兵旗长急忙过来说道:“启禀将军,属下等赶来的时候,忻州知县、县丞、典史、数名文吏便集体上吊自尽了,属下等人只来得及收殓这些人的尸体。” 王德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不过紧接着说道:“他们也算死得其所,只是为了这样的朝廷自尽,太不值得了。” 刘岩让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妥善掩埋,正要前往堂内查看忻州的人口户籍账簿,忽然看到孙旺快步走来:“将军,城外出现一支流贼大军,人数过万!” ------------ 第五十七章 围城 刘岩闻言眉头紧锁,对王德珐说道:“看来忻州的战事看来还要继续,城外的官军要加紧集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王德珐当即跑去安排,刘岩又对孙旺说道:“立即派人联络沱河南岸的第四营,命令都尉洪兴烈立即率部赶来参战!” “是!” 随即刘岩来到北面城墙上,只见城外敌军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一支人数过万的流贼大军已经开到了城外两里外,正在整顿阵型。 驻扎在城外的丙营,也就是第三营也已经列阵完毕,依托着后面的忻州城布防,六千多将士整齐列阵,虽然人数比对面的流贼大军少,但是军阵更加严整,看上去远比流贼大军更有气势。 王铁头也来到了刘岩身边,沉声说道:“这支流贼来的好快,咱们放在城外的夜不收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流贼大军赶了回来。” 刘岩点了点头,一方面是这支流贼的确来势突然,另一方面还是自家的夜不收能力不足,这个短板必须尽快补齐,否则将来肯定会出大问题。 “城中缴获了一些战马,是不是从王德珐部抽调一些骑术过硬的士兵,补充到夜不收之中?” 刘岩心中盘算了一下,便回过头来,对王铁头说道:“第一营加强城内防御,并且抽调第一部第一总出城支援第三营。” “是。” 第一营第一部第一总是目前刘岩手中唯一一支火器部队,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在消耗了大量定装弹之后,这支四百多人的火器部队已经初具战力,基本上可以做到三排齐射,杀伤力很客观。 很快,第一营第一部第一总将士在校尉周兴业亲自率领下出城参战,数百将士穿过整齐的方阵,来到第三营阵前,随即城头便传来了一声号角声。 “前进!” 数千大军开始整齐的向前推进,长枪如林、士气如虹,大军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架势压向了远处的流贼大军。 与此同时,流贼军中一个身穿黑灰色铠甲的将领正在观阵,看着越来越近的工农会大军,眉宇之间满是凝重之色。 “看来老二说的对,这个工农会还真是棘手。” 此人便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此时还叫张可望,是张献忠四个义子之中的老大,而他口中的“老二”,就是张定国。 此番张可望奉张献忠之命攻取忻州,并以忻州为核心向周边扩张地盘。临行之前,张定国便向张可望进言:“定襄县的工农会不同凡响,其会长刘岩也是一方枭雄,兄长此番前去切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张可望对于张定国的提醒却不以为意,认为所谓的工农会不过就是百姓之间的互助会,充其量也就是乡勇、团练之类的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是现在张可望看到了工农会民兵的军阵,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等军阵就算是九边精锐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白文选沉声说道:“将军,看来咱们来晚了,被工农会捷足先登,咱们要现在就打一场吗?” 张可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先撤,咱们一路急行而来,不少兵马落在了后面,大军疲惫,不可与这样的精锐正面硬拼。” “是。” “命令大军后退十里扎营,先休息两天,收拢一下后续的死兵、步兵,趁着这个时间打造攻城器械,两天之后攻打忻州城!” “是。” 流贼大军随即开始缓缓后撤,正在推进中的第三营将士也停止了推进。 城墙上,刘岩望着有序后撤的流贼大军说道:“不知道这支流贼的领军将领是谁?” 王铁头说道:“应该是个人物,要是刘宇那样的小虾米,估计现在已经不顾一切冲过来硬拼了,这个领军贼将是个有手段的。” 刘岩看了王铁头一眼,欣慰的说道:“不错,现在打仗知道动脑子了,这就是成长啊。” 王铁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问道:“将军,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我看今天晚上是不是劫营?” “算了,能想到稳扎稳打、养精蓄锐的贼军将领,肯定也会预防咱们劫营的。” “那怎么办,咱们就等着流贼休息好了过来劫营?” 刘岩说道:“等,等第四营赶到再说。” 当晚双方无事,张可望一方加固营垒、提高警戒,刘岩一方巩固城防、安抚百姓。 两天后,张可望陆续收拢了不少死兵,兵力也扩充到了两万多人,营中打造了大批的云梯、冲车、盾牌,几乎将忻州城以北的树林砍伐殆尽。 到了第三天,张可望下令大军包围忻州城,准备全力攻打。 此时刘岩已经命令第三营进入城内驻扎,一万两千多人布防在城内,加上陆续抵达忻州城汇合的各地投降官军,刘岩手中的兵力也达到了一万四千多人。 此时,大战一触即发。 “流贼的兵力似乎增加了不少,这得有两万多人了吧?” 刘岩带着王铁头、陈大山、王德珐三人站在城墙上,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流贼兵力增加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关键众人不知道流贼的兵力还会不会继续增加。 “放心吧,流贼兵力虽然多,但是其中能打的只有少部分老营精锐,大部分都是炮灰。” 刘岩说道:“而我军全部都是精锐,如此对比,我军的精兵人数是远多于流贼的。” 几人点头赞同。 这时,孙旺快步走来,说道:“将军,城外的流贼大军合围了,出城的道路基本上断绝。” “第四营有消息送进来吗?” 孙旺说道:“属下在流贼围城之前,收到了洪都尉派人送来的消息:第四营已经进入忻州境内,昨天已经越过了北面的忻口寨,估计两天之内抵达忻州城下。” 刘岩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好!传令各部坚守两天,用两天时间消耗流贼兵力和锐气,两天之后第四营抵达之时,就是我军反攻之日!” ------------ 第五十八章 夜战 两日后,忻州城北十里,流贼大营。 张可望带着一众部下在营中巡视,此时流贼营中非常忙碌,被裹挟来的百姓正在紧张的搬运各种器械、物料,一些被抓过来的工匠正在紧锣密鼓的打造云梯和冲车,还有一些已经赶制好的盾牌。 “不错,虽然比本将军预设的进攻时间晚了一天,不过能赶制这么多的器械,也算是不容易了。” 张可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身后的白文选则有些担忧:“咱们准备了两天,忻州城内的那些乡勇也准备了两天,再要进攻怕是难度不小。” 张可望不以为意,说道:“那些乡勇的军阵的确不俗,工农会的领头人也是有些手段的。不过守城战讲究的是方略,不是列阵这么简单的事情,每段城墙驻守多少士兵,部署多少器械,各处之间如何支援等等,这些都是学问,我就不信一个矿工出身的泥腿子,能有这样的本事?” “对了,打探清楚没有,城中工农会有多少人马?” 白文选说道:“这两天属下亲自带人打探一番,从忻州城外的百姓中抓了不少人审问,说是工农会进城的时候,有两营一万数千人马。” “这么多?” 张可望此时也不近微微皱眉,如果城中真的有一万多乡勇,那自己手中的这两万兵力就不够用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试着引城中工农会兵马出来,咱们佯装败退,在北面的谷底设伏取胜!” 张可望心中盘算着,随即准备召集部下到中军议事。 转眼到了入夜时分,流贼中军的军议终于散会,十几名流贼将领小声议论着,各自前去准备,白文选走出中军帐,随即带着手下亲兵开始巡营。 此时的流贼大营已经安静了许多,各营的死兵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毕竟都忙碌一整天了,大部分人都累得几乎吐血。 只有那些老营骁骑还有精力,开始三三两两的在营中游荡,见到死兵的家眷就眼冒精光,开始淫笑着拉扯妇人,引得营中不时出现小股骚动。 白文选带着亲兵经过,对于这些事情都是见怪不怪,毕竟营中苦累,自己这些上官又没有多余的钱粮赏赐部下,只能让这些精锐自己找乐子消遣了。 “都打起精神来,你们这些岗哨关系到大军的安危,不可掉以轻心,再如此懒散,老子砍了你们!” “属下遵命!” 白文选巡视到营垒的北面,见到几个明哨正靠在一辆马车的车轮上打盹,当即予以斥责,几个明哨顿时一个激灵,原地跳了起来站得笔直。 突然,白文选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疑惑的看向北面漆黑的夜色中,那里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让白文选的心中惴惴不安。 “大人,那边有动静!” 白文选一挥手,让几个亲兵过去看看,几人急忙打着火把策马冲出营垒,没过一会儿,几人便惊叫着打马往回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大片夜色,一支阵型严整的大军突然从夜幕中亮相,此时距离流贼营垒已经不足两百步! “敌袭!” 白文选惊得汗毛直立,大声呼喊着,周围的流贼岗哨纷纷吹响了号角,整个营垒顿时炸了窝。 与此同时,正在领军行进的洪兴烈气急败坏的喊道:“全军突击!冲进去,杀!” 工农会第四营终于赶到了战场,稍作休整之后,洪兴烈便率部展开了夜袭。 “想不到这些流贼还挺警觉的,真是轻敌了!” 此时洪兴烈已经来到营垒外面,前方第四营甲部已经与流贼接战,工农会民兵们隔着营垒,正与流贼兵丁对戳,数不清的长枪向前突刺,那些流贼士兵基本上都是本驱赶着过来迎战的死兵,手里的并且多是各种农具、长杆等,一番厮杀下来,流贼一方死伤惨重,工农会民兵只有不多的士兵受伤。 “破营了!” 随着一声怒吼响起,一处营垒被工农会民兵突破,将士们先是杀散了当面的流贼死兵,然后捣毁了营垒栅栏,大批的民兵士兵欢呼着冲进营垒,随即与赶来阻击的流贼士兵战在一处。 张可望闻讯赶到北面指挥作战,脸色非常难看。 “白文选!你带着一百骁骑绕到敌军侧后,不惜代价冲击敌阵!” 白文选闻言脸色凝重,说道:“将军你看看,敌军的军阵很严整,而且都是长枪兵,一百骁骑冲击数千人的长枪阵,这是送死!” “你敢抗命?” “将军是在乱命!” 二人互不相让,就在这时,流贼营垒南面也传来了厮杀声,而且听动静比北面这边还要“热闹”,张可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急忙留下白文选继续指挥,自己带着亲兵赶到了营垒南面。 “完了!” 此时张可望看到南面燃起了无数火把,犹如天空中一望无垠的星河一般,正在不断冲击着岌岌可危的营垒。 “将军!” 一个流贼都尉惊慌的跑了过来,说道:“忻州的工农会大军杀出来了,数不清多少人,我军顶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张可望想不明白,白天的时候自己还在制定工程方略,怎么到了晚上就败了? 不过张可望也不是一般人,在经过短暂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当即集结附近所有的骁骑,以及部分数百人的步卒,翻身上马大声吼道:“跟着我冲出去!” 数十骁骑、数百步兵是流贼大军的精锐,此时还能保持战意,跟着张可望从东面冲出营垒,很快就与工农会第三营相遇。 张可望冲在最前面,看着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无数枪头,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寒意,急忙调转马头掠阵而过。 可是身后的骁骑和步卒就没这么幸运了,不少人直接撞上了长枪阵,被当场戳死,那些步卒则被大批工农会民兵缠住,随即就是包围、歼灭。 一个照面之后,张可望惊恐的发现自己身边就只剩下十几个骁骑,而周围的夜幕中,到处都是工农会民兵的身影。 “莫不是我今夜会死在这里?” ------------ 第五十九章 请降 张可望跟随张献忠起兵以来,也经历过许多凶险的战事,可是像今天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心中的恐惧愈发浓厚,不自觉的大声吼叫了起来。 突然,前方再次出现了大批的工农会民兵,他们发现了张可望,随即合围了上来。 “啊!” 张可望想要策马撞出去,可是战马面对长枪阵本能的人立而起,直接将张可望掀翻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其余十几个骁骑也没能幸免,不是被长枪戳倒,就是被战马掀翻,一番激战后,张可望和十几个骁骑全部被杀,工农会民兵也有数人被战马撞伤。 此时,流贼营垒北面的战斗已经呈现一边倒的局势,白文选在亲兵的保护下,已经退到了大营中部,北面的营垒已经被工农会第四营占据。 “将军!” “找到张将军没有?” 此时占据不利,可白文选却找不到张可望,军中不少兵马都已经溃散,再拖延下去,大家一起玩完! “启禀将军,营中已经大乱,根本找不到张将军。” “中军大帐那边呢?” “也没有。” 前来报信的掌旗哭丧着脸说道:“属下甚至去中军大帐翻看了,张将军的印信都在,就是找不到人。” 听到这里,白文选颓然的说道:“算了别找了,他张可望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咱们也要想想出路了。” 随即白文选便召集周围的亲兵、骁骑,很快就集结了上百人,随即白文选命众人护着自己,并且大声呼喊“投降”。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一个都尉大声说道:“我等深受八大王厚恩,岂能向这些乡勇投降?大家随我死战到底!” 话音刚落,白文选一刀将其砍死,然后大声说道:“八大王的义子张可望都跑了,他都没有死战到底,咱们凭什么?” “想活命的就跟着我投降,想死的,自便!” 众人默然低头,显然能够直面死亡的人还是少数。 在流贼营垒的另一边,刘岩在大批民兵的保护下来到流贼营垒的南面,此时这边已经被民兵突破,工农会第一营的主力大军就是从这里突入营垒的。 “看来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 刘岩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己方民兵的战力出乎预料,而流贼的战力同样出乎预料,只不过是一强一弱,造就了这场酣畅淋漓的夜战。 “联络各营,命各部将士尽量抓俘虏,减少不必要的杀戮。” “是。” 一旁的孙旺手持腰刀,一脸兴奋的说道:“将军怎么发善心了,这些人可都是流贼啊。” “流贼与流贼也不一样,” 刘岩说道:“这支流贼大军刚刚抵达忻州城下的时候,就显露出不错的军纪,至少能够令行禁止,比之前刘宇率领的那支流贼兵马强多了,所以可以收容俘虏。” “当然,这些俘虏肯定是要进行甄别的,那些作恶的老贼肯定要杀,不过大部分的俘虏还是可以‘再教育’的。” 孙旺点了点头,说道:“就不知道这支流贼的主将是什么人,属下估计肯定比那个刘宇官职更高。” 刘岩也很赞同,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巧,是李定国的兵马吧?” 正想着,一名夜不收策马赶来禀报:“启禀将军,流贼军中主将白文选请降!” “白文选?” 刘岩知道这个名字,此人在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后,在崇祯十七年被封为前军都督,是张献忠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就难怪了,原来也是一个‘历史名人’啊。” 刘岩想了一下,白文选在历史上曾坚定的协助李定国抗清,参加了李定国领导的一系列抗清战役,直到最后李定国病死,抗清大业土崩瓦解,白文选才被迫降清,没过两年就郁郁而终。 “这白文选也算是个人物。” 于是刘岩说道:“通知前面的将士,允许白文选投降,并且让白文选立即收拢流贼兵马,停止抵抗!” “是。” 很快,流贼营垒中的流贼便开始成批投降,白文选带着一队骁骑和亲兵,不断奔走在战场各处,勒令流贼各部投降,战场上的厮杀很快就停了下来。 当刘岩进入营垒,来到中军帐的时候,白文选带着一众部将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罪将白文选,拜见上将军!” 刘岩笑着说道:“白将军大义凛然,能够阵前起义,实属不易,快起来吧。” “谢将军!” 刘岩随即问道:“白将军此番领军前来,张献忠是有什么大方略吗?” 白文选说道:“罪将也是奉命行事,此番领军的主将也不是罪将,而是八大王的义子张可望。” “孙可望!” 刘岩顿时大惊,此人可是一个祸害,历史上李定国奋力抗清,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就是因为孙可望争权夺利,直接分裂了抗清力量,投降了清军,导致李定国的抗清大业直接崩塌,算是一大罪人了。 此时白文选也很是诧异,说道:“张可望一向是随八大王姓氏,就连军中许多将领都不知道他本姓孙,上将军是怎么知晓的?” 刘岩笑着说道:“我要是说后知三百年,你信吗?” 白文选只当刘岩是说笑,说道:“不知上将军是否找到张可望?” 刘岩正要说话,忽然看到陈大山大笑着走来,大声说道:“将军!我第三营击杀了流贼的主将,说是叫什么张可望的。” 刘岩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哈哈,那就好,看来第三营这次立了大功啊,我看以后就叫‘大功三营’好了。” 一旁的白文选闻言神色暗淡,虽然自己和张可望的关系不怎么好,可毕竟相识多年,如今听闻张可望的死讯,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这边刘岩命人将张可望的尸体暂时收殓好,然后对白文选说道:“接下来就有劳白将军了,先要安抚营中所有的人马,然后将所有人登记造册,三天之内给我一个交待。” ------------ 第六十章 燎原 两天后,白文选将所有投降的流贼士兵登记造册,一共有一万九千八百五十二人。 随后刘岩派孙旺带着情报部的骨干进入大营内,在白文选的配合下,开始对这将近两万名俘虏进行甄别。 “按照上将军的命令,凡是屠杀、劫掠、奸淫百姓者,全部就地斩首,其余俘虏挑选青壮良善者进行整训,改编为工农会第五营,由白将军任第五营都尉。” 白文选脸色有些难看,自己也明白这些流贼是什么货色,要是按照刘岩的命令进行甄别,估计至少也杀几千人! “他们也是主动投降的,能不能请上将军网开一面?” 白文选询问着,孙旺叹息道:“上将军要的是一支能打胜仗、一心为民的仁义之师,这些人是肯定不会要的。把他们放走也不行,白将军应该也清楚,只要放了他们,很快就是重新聚拢为贼。” 白文选当然明白,可是这些部下都是听从自己命令投降的,现在要被清算,自己这个上官肯定要站出来说话。 随即孙旺“为难”的说道:“如果白将军实在于心不忍,上将军也有言在先:从这些作恶之人中挑选一些主犯斩首,其余从犯砍去双手大拇指,让其无法继续作恶,然后发给路费就地遣散。” 白文选闻言急忙点头,说道:“好!就按照上将军的意思办。” 随后孙旺在白文选的配合下,带着一哨民兵进驻大营,用了五天时间甄别出八千七百余人,随后又用了几天时间找出了首恶,斩首了数百人,又对剩下的几千人行刑砍去双手大拇指,再由白文鼎带人出面,给这几千人发放路费遣散。 经过甄别之后,一万九千多俘虏只剩下一万人左右。 接着,白文鼎按照工农会民兵的标准进行选拔,一共选拔出六千多青壮,随即进行整训,准备改编为工农会第五营。 至于被挑选剩下的四千多俘虏将会接受工农会的“思想教育”,然后被分散安顿到忻州各处种地。 处理好这些事务之后,已经是崇祯四年十二月底了,此时刘岩已经安顿好忻州各处民务,并且各营也加紧进行休整。 在此期间,孙旺负责的情报部也开始对忻州、定襄县周边进行渗透,反馈回来的情报都显示,周边的明军纷纷加强了戒备,但是却没有明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显然山西境内的明军暂时无力对工农会进行围剿了。 “这正是咱们发展壮大的好机会。” 刘岩随即命各营在冬季扩编,每个营至少扩充到八千人,同时丛蒙山兵工厂的产能也逐渐提升了上来,每月打造的燧发鸟铳从五百杆增加到了一千三百杆,刘岩估计到了明年二月的时候,自己至少可以组织起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火器军。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崇祯五年二月,此时经过两个多月休整的工农会大军已经完成了部署:第一营部署在忻州以北,第二营部署在忻州以西,第三营部署在定襄县以南,第五营部署在定襄县以东,第四营分兵驻守丛蒙山、赵家庄,以及定襄县、忻州城。 此时各营已经完成了扩编,兵力从八千多人到万人不等,同时忻州、定襄县各处村子都组建了村小队,如此算起来工农会的兵力已经达到了非常可观的地步,至少在十万人以上! 当然,这十万人之中至少一半都是村小队这样的乡勇级别,装备的武器还是粗制的长枪,不过有了工农会会员的带领,这些村小队执行一些警戒、偷袭任务,或者是壮声势还是可以的。 而各营民兵的战力已经得到不小的提升,在完成各自部署之后,刘岩也正式将工农会核心人员全部迁到了定襄县,经过召开工农会全体会议之后,下达了全面出击的命令。 “工农会各营全面出击,将燎原之火引燃天下!” 随着刘岩一声令下,工农会各营主力几乎同时出击,朝着周边各县发起进攻。 而各处临近的村小队也紧跟其后,不断向忻州、定襄县之外的村落进击,或是联络各处村落导向工农会,或是围攻各处的士绅、豪强据点,一时间山西中北部大乱。 以忻州、定襄县为核心,犹如一场燎原烈火,很快就将山西各处搅动。 时间来到崇祯五年五月中旬,工农会大军已经陆续拿下了五台县、代州、静乐县,随后刘岩下令各营主力开始向北进攻,很快就与奉命南下围剿的大同镇边军遭遇。 此时的大同镇兵力并不多,大部分的边军已经被调往北直隶和辽东,原本的大同镇边军精锐早已大不如前,前锋与工农会第一营遭遇后便遭到败绩,被王铁头率部追杀十几里,损失两千多人。 随后刘岩亲自抵达前线,指挥各营发起进攻,大同镇兵马抵挡不住,随即又被工农会第五营断了后路,大军随即崩溃,刘岩率部追杀数日,直接率领数万工农会大军杀进了大同镇境内。 时至此时,工农会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山西,陕西、河南、宣大等地也有不少百姓风闻,民间的工农会会员更是遍布大明北地。 而随着大同镇兵马连遭败绩,以及工农会大军攻入大同镇境内,各处明军也开始集结,甚至开始从围剿高迎祥部的前线调集兵马过来。 对此刘岩率部采取游击战,以丛蒙山、定襄县、忻州等地为核心,率部不断与明军主力周旋,按照“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专注杀伤敌军有生力量”的方针,经过数月血战打破了明军的围剿,斩首三万余级,山西境内的明军基本上被肃清,刘岩随即分兵攻略,在崇祯五年年底的时候,基本上占据了整个山西,包括大同镇! 至此,刘岩将工农会核心迁往太原府,并且在太原府宣布成立工农联盟府衙,一时间周边的陕西、河南、河北等地都涌现出大量打着“工农”字眼的兵马,并且纷纷派人前来联络,一场燎原大火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