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1:散装女主 屋外,夜色如墨。 狂风大作,飙举电至。 轰隆! 黑紫惊雷劈开夜幕。 张泱被这声动静炸醒,蓦地睁开眼。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 轻飘飘的灵魂在这一瞬有了重量。 电光顺着开裂土墙缝隙钻进破败屋内。 刹那间黑暗退避,照亮种种——飞溅在墙上的血污、散落在地上的尸块。张泱刚睁眼就看到这诡异一幕,更诡异的是当她下意识想活动双手,下方尸块也跟着同步蠕动。 张泱眯了眯眼,不信邪又动一下。 下方尸块短暂诈尸。 张泱:“……” 她只是过了个图,身体就变一块块了? “还是哪个策划又在机房烧烤?” 张泱面无表情看着房梁下散装的自己,心里没下不去的慌张,有的只是对游戏策划的亲切问候——碰见这种策划,NPC日子难过。 是的,张泱是个NPC。 准确来说,张泱是全息游戏开服前意外觉醒意识的NPC。从诞生意识那天起,她就发现她跟身边同类不同——那些同类不是整天待一片地方活动,就是翻来覆去重复几句单调对话,仿佛一具具没有灵魂自我的傀儡。 【不能被发现,发现即抹杀!】 【不能被抹杀,抹杀即虚无!】 这两条警告在她诞生之日便如铁律般烙印在她脑海,让她无端生出强烈危机感。冥冥中有种预感,她要做个人!唯有如此才不会被“祂”发现自身特殊,才能免于抹杀。 可是—— 人,又是什么? 自己难道不算是人吗? 祂,又是谁? 她没有困惑多久就有了转机。 人口仅一千三的小基地跑来三千万找亲戚的幸存者,除了张泱,没人觉得拾荒老太凭一己之力养活三千万孙子孙女是多离谱的事。随时间推移,孙子孙女大军还在暴涨。 繁殖能力比线面还恐怖。 张泱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才是“人”。 他们自称是“玩家”、“天外来客”。 能抹杀她的“祂”则是游戏官方。 换而言之,张泱这片塑料树叶想保证自身安全,不被抹杀,便要想办法将自身融入名为“玩家”的森林中。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张泱,一个伪装成玩家的NPC。 一装就是整整十六年! 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终于拥有一块家园基地,进入支线地图的时候眼前陡然一黑。 再睁开眼—— 她的脑袋在房梁上吊着。 她的散装身体在地上躺着、蛄蛹着。 如此诡异,张泱却能淡然处之,因为见过太多相似的画面。那些玩家偶尔也会出现包括但不限于头发飞天、脑袋身体分家、衣服消失、身体陷入地底卡进墙面等BUG。 见多识广,自然见怪不怪。 只是—— 作为伪装成玩家的NPC,她无法像玩家一样通过退出游戏修复客户端解决BUG。等许久也没等到身体刷新组装好,无奈叹气。 “果然如此,NPC没人权啊。” 还是要靠手动解决问题。 张泱回忆控制身体的感觉。先收紧腰腹核心,房梁下的躯干也跟着吃力坐起,再控制双手用力,直到压着双手的尸块被顶出去。她这才看清自己的右手抓着什么东西。 她自个儿的左腿脚腕。 左手相对比较自由点。 刚挣脱尸块压制,左手开始满地乱抓,一路抓向了土墙,再循着墙面往上“爬”。 单只手爬墙还是有些吃力,刚离地几寸就掉了下来。不得已,张泱只能控制右手也“爬”过去帮忙。她慢慢调整节奏,尝试让左手抓着右手往上甩,再让右手抓着左手往上甩,终于完成螺旋上墙上房梁的超高难度动作。 “由此可知——” 张泱咕哝着将注意力放在两只手上面。 “左脚踩右脚确实能上天!” 眼睛看不见就只能借手指摸清麻绳绳结。 “哪个崽种打的死结,这么难松开!” 半天没进展,还累出一脑门子汗。 “呼,松了松了!” 她还没来得及庆祝获得阶段性胜利,随着绳结松开,地面在视线中飞速拉近放大! 砰! 闷响过后,视线天旋地转。 原先从上至下的视角变成了从下往上。 哦,是她脑袋掉地上了。 问题不大,挪一下脑袋,调整好视线! 张泱抓住两截尸块尝试拼凑起来。 好消息,伤口严丝合缝,没缺斤少两。 坏消息,伤口也没自动愈合。 她只好维持着半张脸贴着粘稠腥臭地面的姿势,陷入沉思——她既没玩家修复客户端的能力,也没刷新一下焕然一新的本事,该怎么做才能让散装的她变成完整的她呢? “对了,还可以缝起来!” 游戏背包有针线。 这背包还是她从新人玩家那边偷来的——死活找不到背包的玩家不得不删号重建。 心念一动,眼前悄然浮现一行字。 【请输入密码。】 张泱铿锵有力回答:“狗日的天!” 一面透明屏幕悄然在眼前展开。 【姓名】:张泱,字伯渊 【年龄】:未知 【势力】:暂无 【星辰】:暂无 【天赋】:待解锁 【忠诚】:初具人形 【道德】:略通人性 【智谋】:光可鉴人 【野心】:深不可测 【称号】:散人 【当前状态】:商鞅知马力 这屏幕跟以往熟悉的模样略有不同,只是现在没功夫思索。张泱从游戏背包摸索出针线。屋内昏暗,她费了许多功夫,又用牙齿咬又用口水抿,半天才将线头穿进针眼。 先控制躯干放松力道躺平。 左手抓着头发挪动头颅,认真调整视线,右手抓着右腿调整断口位置,皮肉吻合。 小心翼翼下针试了试。 能清晰感觉到冰凉尖针刺破皮肤,却没怎么疼,反而有种隔着厚靴瘙痒的迟钝感。 嗯,不疼就好! 尖针带着线来回穿梭形成锯齿纹路。 缝好右腿,又如法炮制缝上左腿。 跟着是左臂以及右臂。 为加固肢体,她还特地多缝两圈。 终于,只剩下脑袋。 适应一会儿,揣着“希望缝线牢固别崩开”的担心,双手捧着脑袋,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路颤巍巍,一走一个撇,一走又一个捺。 “这BUG问题还挺严重——” 不会她回家园支线一次就散装一次吧? 轰隆! 猛烈劲风撞开摇摇欲坠的残窗。 哐当,窗框木头落地。 张泱下意识转身好让脑袋能看个清楚。 轰隆! 又一道黑紫雷电劈开夜空。 刹那电光照出窗外立着的人影轮廓。 也映出一张漠然的,沾满雨水的人脸。 张泱:“!!!” ------------ 002:这样就合理了 砰、砰、砰! 因为脑袋被捧着,所以张泱的耳朵能贴在自己胸口,清晰听到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嚯,差点儿吓到她! 张泱自然是不怕鬼的。 她之所以这么大的反应,纯粹是因为—— 只剩一点儿血丝的时候撞见个满血红名,谁不心跳加速?她可不是那些无限半血复活的玩家,怎么死也不怕。作为NPC,一旦没命就只能等系统刷新另一个“张泱”。 这个新的“张泱”还有自我意识吗? 张泱没有把握。 混迹游戏十六年就没遇见第二个跟她一样觉醒自我意识的NPC,由此可见,她这种情况属于极其罕见的特例。死了就真死了! 是以,张泱格外惜命。 奈何眼下行动不便。 没人比她更清楚残血有多脆皮。 电光石火间,张泱脑中闪过数个计划方案。她微眯着那双被不少玩家要过捏脸数据的勾人桃花眼,暗暗计算她与红名间的距离、红名的破绽以及多大力道能将红名砸晕! 动手前,她小小掂量手中物件的重量。 啧了一声,嫌弃这颗脑袋不太沉。 视野也跟着小幅度上下晃动。 但随着张泱视线从红名沾满雨水的脑门滑落到脖颈处,改了念头。万一力道不足以将人砸晕,她反而陷入被动,倒不如盯紧此人喉咙,一口将其咬断,这样胜算更大点。 也更稳妥! 轰隆! 黑紫雷电又一次劈开夜空。 前一道电光让张泱看清来人的模样,这一道电光也让来人真正看清了屋内诡异的画面——一个手脚不自然扭曲的无头人影正捧着颗沾满干涸鲜血的头,面无表情打量他。 当他看清人影模样,心下倒吸寒气。 彻骨寒意从脚底板一路冲击他的天灵盖。 下意识怕得倒退一步,但他很快注意到那颗头颅看自己的陌生眼神,定了定心神。 “咦?” 张泱惊愕看着对方头顶的名字变成黄色。 红色敌意,黄色中立,绿色友好。 来人名字由红色变为黄色,便意味着对方对她的态度从敌意转为中立,也意味着可以拖延。于是,张泱按捺想要将脑袋抛出去的打算,喊出名字:“神秘雨夜路人甲。” 神秘雨夜路人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可能是外头风雨雷声太大盖过张泱的声音。 她邀请道:“要进来躲雨吗?” 对方终于给了反应。 “你这样站在外面,吓人。”张泱神色认真地强调,“就在刚刚,你吓到我了。” 不知哪句话起作用,来人苍白面皮不受控制抽了抽,接受张泱的好意,带着满身风雨踏入这间满是凶杀现场痕迹的破屋。张泱视线也如影随形黏着来人,或者说他头上。 二人此时仅隔着七八步。 张泱看似旁若无人地盘腿坐下,脑袋就被她放在盘起的双腿中间,两只手把针线凑到眼前。她将残余的线头跟新线打了个结,扯动一端,让新线从针孔穿过,尝试缝头。 唔,不太方便。 不得已只能将主意打到第二人身上。 “神秘雨夜路人甲朋友,你能帮我搭把手吗?我看不见脖子伤口,不方便缝合。” 来人声音干涩:“你在……喊我?” “嗯,对。” 神秘雨夜路人甲:“……” 他气息紊乱一瞬,看看张泱的头,又看看她右手捻着的针线,本就惨白的脸就差奔着透明去了。这时张泱眼珠子转动,眸色深沉盯着他头顶,仿佛看到超出认知的东西。 神秘雨夜路人甲(惧怕) 神秘雨夜路人甲(犹豫) 神秘雨夜路人甲(杀意) 前面名字没变,后面却出现个奇怪括号。 当对方名字在黄色与红色之间飞速切换的同时,括号内的文字也一连变化了数次。 最终,他名字定格在黄色中立状态。 括号里面的字也悄然消失。 张泱眨眨眼,不解。 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情况她从没在玩家或者其他NPC身上遇见过,虽说玩家可以改名,NPC也可以伪装遮盖真实身份,但不会像眼前这人一样突然冒出一个括号,不多会儿又消失。 更不会像他一样红名黄名频繁切换。 还是说,只是自己不知道? 张泱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以玩家口中的“游戏设定”来说,玩家申请到的家园基地,其实是一片被官方政府收复不久的荒地,这地方存在红名NPC很正常。 玩家接到家园任务进入家园支线地图,清理这些红名小怪再建设在游戏中的家园,不是很合理?那么,策划给这些红名小怪设置点稀奇古怪设定,也都属于合理的范畴? 这也是可玩性的一种。 张泱一秒接受推测。 “你来帮我缝好它。”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而是她作为NPC的一点小小特权——众所周知,NPC可以使唤玩家跑腿,只需事后给一点点小恩小惠,例如称号宠物挂件书籍之类的东西。 当然,也可以是钱。 但不推荐。 玩家之间的通胀太吓人了。 她绝大部分时间都伪装成玩家,只有偶尔需要为自己谋点好处的时候,再偷偷切换NPC的马甲,给自己头顶带上流浪幸存者的笼统名称,欺骗路过玩家替她跑腿干活。 “作为报答,我可以送你一只仓鼠。” 给玩家一千联盟币的报酬,玩家鸟都不鸟,还可能当着面骂穷鬼,但要给对方一只集市五十联盟币三只的仓鼠,他们会慷慨分享到世界频道,然后吸引一堆求着帮张泱跑腿的牛马。要是仓鼠不够怎么办?张泱只需找个理由让玩家去别的地方等自己去进货。 但来人连屁股也没挪一下。 是仓鼠的诱惑不够吗? 张泱接着才想起神秘雨夜路人甲只是家园基地的红名小怪,不是玩家,自然不会接受她发布的任务。就在她捧着脑袋苦恼怎么办的时候,那人终于动了,起身靠近张泱。 “将针线给我吧。” 轰隆! 屋外的黑紫雷电愈发暴躁。 “你很紧张?” 这么近,张泱毫不费劲就能看清神秘雨夜路人甲的细致面貌。十七八岁,衣服打满颓废风格的补丁,皮肤粗糙,牙齿磨损严重…… 同样,也没错过对方加快不少的心跳呼吸、因为紧张而细颤的手以及猩红的名字。 路人甲呼吸一滞,脊背僵硬。 手中的针也扎入张泱脖颈伤口。 叮咚—— 【检测到头、手、身、脚,是否合成?】 ------------ 003:这样很不合理 【确定合成】 【暂时不用】 两个选择在张泱脑中清晰浮现。 她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情况。 以往只有她伪装玩家打团下副本,搜集可合成的战利品碎片才会有这种系统提示。 张泱不假思索,心念一起选择第一个。 几个呼吸后,她感觉断肢缺口有什么东西在密集蠕动,似有万千虫蚁在上面爬过,紧跟着便是说不出的痒意与灼热传到大脑,让她不适地蹙起眉。起初还能忍,直到—— “嘶——” 缝合处传来清晰而尖锐的疼痛。 张泱下意识抬手扼住路人甲的手腕。 “停下!” 指腹下的路人甲脉搏跳动剧烈,肌肉出现一瞬僵硬,短暂对峙过后,路人甲卸掉力气松开针。张泱拽着缝线将刺入皮肉的针扯出来。 霎时,温热殷红的血从针眼汩汩流出,循着细长脖颈化成蜿蜒的血色小蛇。张泱摸了把传来清晰疼痛的位置,掌心沾上粘稠的血。 将掌心递到眼前看了好一会儿。 “是真的血……” 跟着又将胳膊抬高。 这条胳膊原先被分成了三段—— 手腕到指尖、手肘到手腕、胳膊到手肘。 张泱缝合它们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而现在,除了三条颜色极淡的粉痕以及皮肤沾的血,竟看不出这条胳膊曾是散装货。这条胳膊的灵活程度跟她习惯的身体一样。 她眨了眨眼,发出一声羡慕喟叹。 “原来玩家吃得这么好。” 玩家是不会死亡的,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势,被副本机械BOSS绞成饺子馅,还是跟其他玩家大规模生死自负的械斗,他们都能在十几息后以损失一半气血的代价复活。 甚至连损失的这些气血也能靠时间自然恢复,要是玩家不愿意浪费时间可以吃药。 张泱作为NPC自然没这待遇。 可现在为什么有了? 她陷入了沉思。 喃喃:“……是因为这里是家园基地?” 不是没这种可能。 张泱挑选的人类观察对象就说过,游戏官方推出家园系统的时候用过“这片天地由你做主,这个世界由你改造”、“我的家园,我的世界”的宣传语。张泱攒了多年,勤勤恳恳,下副本打劫BOSS、跑野外打劫玩家,终于凑够购买家园基地的钱,拿到了地契。 虽说还没来得及去官方登记,但—— 地契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落款也是张泱本人的名字。 她进入家园支线,这块地方就是她的家园、她的天地、她的世界,她当然有特权! 多了个玩家都有的复活技能怎么了? 如此一想,瞬间念头通达。 张泱萌生出一个猜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用那张被血泥覆盖的脸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在神秘雨夜路人甲惊悚注视下,以手成刀将左手砍断。砸在泥地上扬起一圈尘土,鲜血飞溅在路人甲的脚背。做出这疯狂举动的人弯腰将断手捡起,扬笑道:“再试试?” “试、试试?” 张泱催促:“当然是缝合啊,来。” 路人甲:“……” 张泱饶有兴致看着他头顶的名字飞快切换颜色,但令人遗憾,最终还是停在了代表中立的黄色上面。他表情麻木照做,用针线给断手又缝合两针,而张泱期待的叮咚声也如约出现耳畔:【检测到“缺失的手”,是否合成?】 【确定合成】 张泱看着恢复如初的手,极为满意。 “玩家吃得可真好。”早知花大价钱买官方的家园基地能享受到玩家的待遇,她早想办法从玩家手里多捞一些了,也不用畏手畏脚这么久,说着才想起来还有个路人甲。 她准备从游戏背包掏出一只仓鼠。 掏—— 张泱面露尴尬,这时才想起自己从市集进货的仓鼠已经倒卖完了,不然还凑不齐天价的家园基地地契的钱,好在问题不大:“你且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给你抓一只过来。” 路人甲目光呆滞看着她,也不说话。 对此,张泱已经习惯。似她这般觉醒自我意识的NPC凤毛麟角,其他同类呆一些正常,估计游戏制作人也没这么多精力给随处可见的普通NPC添加灵活沟通的代码。 张泱准备从家园支线退出。 在神秘雨夜路人甲注视下,她在破屋子转了半天,掀桌子砸椅子,爬墙爬房梁,没有错过一个角落,愣是没找到传送出口,将系统面板调出也没看到一点儿离开的提示。 “奇怪,出口呢?” 她一边喃喃一边将破屋子逛遍。 出口没找到,倒是找到许多衣服碎片。 系统提示也不断跳出来。 【你获得衣服碎片+1】 【你获得较大的衣服碎片+1】 张泱习惯性将拿到手里的东西统统塞进游戏背包,这也是她观察无数玩家后总结出来的玩家行为之一——只要是能捡起来带走的东西都要塞进背包!就连垃圾也不例外! 【是否合成“一件血衣”?】 张泱看着跳出来的提示愣了愣。 这次她选择了【暂时不用】。 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屋子里搜集到的衣服碎片,跟此刻她身上挂着的破布一个料子。 这时,神秘雨夜路人甲也终于忍不住。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披件我的衣服。” 路人甲将自己最外面的衣衫脱下递给张泱。眼下雷电频繁,昏暗破屋子时不时就能被电光照亮,路人甲强迫自己冷静之后,便注意到张泱不太雅观的模样:“挡一挡。” “挡一挡?挡什么?”张泱茫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几处关键部位还挂着沾血布条,看着挺狂野,但跟那些穿着泳衣泳裤就满大街跑的玩家相比,其实算是保守了。 路人甲:“……” “不过也行吧,毕竟是好意。” 来自同类的善意总是能让人暖心的。 裹上衣服,张泱将脑袋凑出窗户,下巴抵着土墙叹气:“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她也好出去找出口。 因为没有去过别人的家园支线,也无法进入玩家的游戏论坛,她对家园支线的玩法都是从游戏内的报纸以及她的几个人类观察对象那里知道的。可他们也不会提“家园出口在哪里”这样基础的内容啊,只能自己找了。 “你是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路人甲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泱通过积水倒影看到一道模糊人影。 人影头顶的名字,此刻猩红无比。 ------------ 004:惨死的王姬(上) 以前的事情? 张泱按捺住想要反手掏刀砍人的本能——一个距离她这么近的红名,真正的人类是不可能不砍的——可她还是忍住了。不动声色,故作疑惑:“以前的事?什么事情?” 别看几千万“天外来客”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实际上用的都是同一个身份,经历的事也是大差不差,玩家们称之为“任务”。 家园宅基地上的NPC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这不就是将她当做玩家走剧情? 自己这是触发家园任务了。 张泱努力回想她密切观察的几个人类学习样本,他们中的一个确实曾邀请她组队去打家园任务的小怪。思及此,张泱就淡定了。 她推测出的两个结论—— 第一,家园任务不难。 第二,红名小怪也不难打。 要是很难,任务门槛很高,她观察学习的玩家样本不可能各个都有家园,毕竟他们确实菜得令人安心。张泱定下心神,强迫自己忽略红名的诱惑:“我们以前有见过?” 她抛出话题套话。 又饶有兴致盯着对方始终不变的红名。 在令人心惊的密集雷声下,神秘雨夜路人甲用隐晦的怀疑目光审视张泱,显然不相信她说的每个字,可他说出来的话又句句让张泱意外:“我们何止是见过,殿下——” 张泱歪了歪脑袋:“殿下?” 在她记忆中,跟殿下两个字有关系的就是她观察学习的两个人类玩家,一个名字叫芋泥波波椰乳殿下,一个叫喊我太子殿下。为了区分这俩样本,张泱就取前面两个字。 她还好奇问过两位观察样本。 为什么他们都叫什么什么殿下? 这就是大家族吗? 【嗯嗯嗯,对的对的,虽然我们都是殿下,但我是奶茶派殿下,你说的那位是封建余孽派殿下。这就好比都是一块石头,待在山上叫山上石头,待在山下叫山下石头。】 如此解释,通俗易懂。 张泱暗暗将其记上观察日记本。 如今,她也成“殿下”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派的殿下。 “我是——”神秘雨夜路人甲见张泱反应不似伪装,悬着的心略微松了一些,一开口又可疑停顿了几息,继续道,“我是您府上典军的弟弟,曾随家兄见过殿下几面。” 张泱:“……” 她呆滞茫然的眼睛写满一句话—— 这人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呢? “殿下!” “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例如,可以先跟她解释一下典军是谁。 这就是NPC的痛了。 哪怕她极力模仿观察人类玩家,学习他们的举止行为,处处像他们看齐,但作为NPC的她是无法介入玩家主线剧情的。她只能东拼西凑,从无数观察样本的字里行间拼凑出大致的剧情内容,她甚至还要记下经历这些任务该有的情绪反应,免得穿帮了。 家园支线任务,更是两眼一抹黑。 她采集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他说得很复杂,张泱听得很认真。 尽管十句有八句听不懂,但她会用系统将对话内容记录下来,回头有功夫再复盘。 神秘雨夜路人甲介绍自己叫沈知。 他介绍完的瞬间,头顶猩红的“神秘雨夜路人甲”也变成了猩红的“沈知”二字。 沈知的兄长在王姬府邸上担任典军,是王姬的心腹之一。遭逢大乱,叛军围攻,沈知的兄长率兵护送王姬以及府上一众属官撤离,路上碰见乱军被迫四散分离。沈知担心兄长安危,于是这番回来找寻兄长一行人的下落。 沈知言谈之间全是担心。 张泱却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一些信息她听懂了的。 “原来是要找哥哥,那你等雨停天亮再找吧,现在雷雨天气很容易被雷劈死的。” 沈知似乎没想到张泱是这个反应。 他正色摇头:“我不能丢下殿下不管。” 张泱:“……” 哦,对了,她在任务中的身份是“殿下”。 看样子还是封建余孽派殿下。 张泱极为自然地道:“那不用。” 沈知却很固执地拒绝。 “我平日虽纨绔,可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眼下到处都是乱军,欲抓捕缉拿殿下,要是让兄长知道我将殿下抛下,没有护好您的安危,兄长如何会放过我?”沈知半跪在地,做出臣服效忠的姿态,“沈家三子沈知,愿为殿下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泱盯着沈知头顶红名陷入了沉思。 这个任务,她是做还是不做? 这个沈知,她是杀还是不杀? 沈知能清晰感觉到张泱落在自己身上放肆打量的视线,可他还是咬牙忍下,表面上看不出破绽。这时,他的头顶传来张泱的声音:“我有个疑惑,你说你要替你哥哥保护我?那你刚才见到我五马分尸的模样,为什么看不出一点担心急迫?你觉得我会信你?” 话音落下,一缕冰凉逼近。 雪白刀刃正架他脖子上。 张泱的声音平静而不耐:“回答。” 沈知用余光看到刀身映出自己的倒影。 显然,解释不好就是人头落地下场。 沈知吞咽口水:“大厦将倾,若殿下真正死在这里,一切前尘恩怨一笔勾销,兄长自然不用被恩情捆缚,能与老小退守祖籍。” 但谁曾想她没有死透呢。 明明被人用那么大力气砍断四肢又吊死。 结果不仅没死,还将尸体缝合回去。 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要是让失去记忆的她在这里胡乱地跑,回头撞见叛军,事情会更棘手。沈知吐出浊气:“殿下不信我,能理解,可你现在处境远比你想象要危险得多,不妨信我一回。” 张泱狐疑看着他的名字退回了黄色。 不是,这人是墙头草吗? 立场跳来跳去。 她收起手中的长刀,选择暂时留下他。 “我姑且信你一回,下次再敢对我萌生杀意,你这颗头就不用在脖子上留着了。” 沈知捂着刚刚贴着刀锋的脖颈处。 掌心摸到一手温热黏腻的血。 他紧了紧拳头。 一扭头,张泱从不知哪里掏出一本本子。 写上潦草几个字。 “沈知,一个有名字的NPC……” 玩家有几千万,NPC数量更多。 游戏制作人自然不会费心力给每个NPC都取名字,许多NPC都只有笼统代称,例如哪里的流氓、哪里的混混、哪里的打手、哪里的丧尸、哪里的异兽,这些都是玩家反复杀又反复刷新的小怪。哪怕是在玩家活动范围内的NPC也往往都是这家大娘、那家大爷、谁家的小孩……名字在NPC中间是很稀少的。 沈知,有名字。 这往往代表对方是个“角色”,身上可能牵扯其他任务,要是把NPC杀了,或许会引起BUG导致任务无法继续推进下去。玩家还能下线修复客户端等刷新,她不行。 “……先留着,用完杀。” ------------ 005:惨死的王姬(下) 【是否合成“一件血衣”?】 【确定合成】 【物品“一件血衣”的说明:这是一件造价昂贵的女式丝绸华服,各处绣工精致,非寻常富贵人家能拥有,而今却与主人一道被钝器暴力砍断,沦为鲜血淤泥的载体。】 张泱闲着无聊将血衣碎片合成一件。 盯着物品说明看了好一会儿。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些需要抽丝剥茧的东西,一看到就觉得脑子疼,张泱选择了场外求助:“叔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人用钝器砍断手脚吊死房梁,脑袋又搬家吗?” 什么人这么恨“自己”? 砍断手臂不够,还要将手臂砍成三截? 砍死人还不够,还要将人吊上房梁? 一件血衣硬生生变成了三十多片。 不远处的沈知脊背不自然僵硬一瞬,连带头顶名字也飞速切换颜色。黑暗中,她听到他平静声音下的隐忍:“殿下是要报仇?” 张泱道:“总该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才好慎重判断下一步怎么走。” 考虑到游戏中玩家经手过的任务,张泱还真不敢拍着胸脯说参与剧情的玩家是全然无辜的。游戏任务之中,玩家被人利用误杀、错杀、冤杀酿造出惨剧也不是一次两次。 鬼晓得家园支线中的玩家干过啥事儿。 沈知那边沉默了会儿。 “我也不知,不过也能猜出一些。” “是叛军做的?” 记得沈知此前提过叛军。 沈知摇头道:“未必是叛军。” 张泱听出他这话另有深意。 “你有怀疑目标?” 沈知朝张泱这边看过来,电光恰好照在他半张脸上,映出了那只眼睛蕴藏的复杂。 “也有可能是背叛。” 张泱仔细咀嚼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沈知继续道:“虽说殿下失了记忆,往日种种你也没有印象,但有些事情你还是该知道的,殿下平日的名声极为不堪,待下暴虐。恰逢逃难之时,难保无人生出歹念。” 还是王孙贵胄的时候,自然能作威作福。 可虎落平阳,哪有人愿意继续忍着? 至少在沈知看来,死有余辜。 只可惜,人没有死成。 沈知心中暗暗叹气。 啧,怎么这样都还没死成? 张泱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这十多年来,她观察的玩家样本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他们平日确实喜爱各种暴力械斗,一三五基地内部械斗,二四基地外部械斗,六日两天还浩浩荡荡去围攻异兽丧尸被感染的怪异生物,打赢了就嗷嗷去扒战败者的尸体,在游戏主线任务中也经常犯浑。 可,这都跟名声不堪、待下暴虐无关。 事实上,玩家的名声极好。 在各个势力帮派基地都是座上宾。 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引伴。 她怀疑家园支线可能是游戏策划设计的独立故事线,这在以往版本更新也有出现。 若是独立故事线,一切也能说得通。 张泱也知道沈知为何时不时萌生杀意了。 他是真的讨厌“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不过,张泱也没全然相信他的话。 鬼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雷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才转为淅淅沥沥。 张泱用血衣中比较长的部分撕下一条当腰带,整了整衣服,喊醒了后半夜才闭眼睡下的沈知。趁着他睡觉,精力旺盛的张泱也将破屋地毯式搜查一遍,将每个有物品说明的东西都塞进了游戏背包。昨天又是暴雨又是天黑,视野受阻,白天张泱才发现问题。 屋外,放眼望去一片黄土。 入目所及连一点绿色都瞧不见。 休息了半夜,沈知脸色比昨日好了点。 “殿下在看什么?” “为什么看不到绿植?” 在游戏中,人类聚集的大小基地都是钢筋水泥,街巷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基地外的沦陷城市破败归破败,但植被茂密,远比压抑冰冷的基地让人舒心。这里咋没有绿植? 沈知的回答听着没什么力气。 “因为被砍光了。” 虽然失忆了,可一样令人憎恶。怎有人能将何不食肉糜几个字理所当然挂在嘴边? “砍光了?砍它们作甚?” 张泱追上去问。 “庶民烧火做饭,贵人大兴土木。” 碍于张泱文化水平有限,她只能主动忽略掉后面半句:“燃气灶电磁炉不能用?” “燃气灶电磁炉又是什么王室之物?”这些词汇对沈知而言是陌生的,但将词汇拆开也能猜出两个物件用法,“寻常人家烧火困难,哪里用得起殿下口中的金贵之物?” 张泱:“……” 那些东西很精贵吗? 她还经常听在野外活动的观察样本吐槽游戏时代背景落后,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笨拙低效率的烹饪工具。张泱默默将家园支线的时代又往前推了推,同时赤脚跟上沈知。 沈知早就注意到她双脚赤裸了。 但也没有多管闲事将自己的鞋让出。 他没少听兄长说这位贵人一双鞋便抵得上多少民脂民膏,穷奢极欲,偏偏还不肯知足,一到封地就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给了叛军可乘之机。有些苦头活该是她要吃的。 临近晌午,二人终于翻过一座山头。 张泱起初也不问他带自己去那儿。 不过,很快她就不得不管了。 她一把扼住沈知手腕,将人大力往自己这边拖拽回来,另一手趁其反应过来前扼住其喉咙:“沈叔德,你是要带我去送死吗?” 沈知不耐皱眉:“你发什么疯?” 很快,他就知道张泱不是在发疯了。 他们此刻待的位置很微妙,能轻易看到山脚下的画面,而山脚下的人却无法观察到他们踪迹。沈知一看到山脚下的旗帜就变了脸色,而在张泱眼中,全是密密麻麻红名。 如此壮观红名浪潮,她只在周六日看过。 乌泱泱一片红名会从任何地方冒出来。 沈知压低声,似乎怕被第三人听去。 “这些都是叛军兵马。” 张泱也学着他压低声:“冲我来的?” 不,这规模是将她当成BOSS打? 话音落下没多久,原地整顿的兵马重新开始行动,在他们队伍上空依次浮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星辰异象。看得张泱忍不住咋舌说道:“这特效是氪了多少金?” ------------ 006:路易十六战术(上) “冲殿下来的?倒也不至于。” 他想说张泱这想法有些自作多情。 仅从军阵来看,下方四营分明都是叛军中的精锐,他们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会浪费在搜寻一个没什么价值还名声狼藉的王姬上?兴师动众来抓她?真想多了。 “那这些人在做什么?” 张泱刚问完,就瞧见沈知冲她投来复杂莫名的眼神。后者眼睛承载太多情绪,以张泱对人类感情贫瘠的认知,实在解读不过来。 沈知沉沉叹了一声。 “应该是打了胜仗要带着战利品归营。” 掐算一下时间,也差不多要走到这一步了。托某位王姬贵人的福,这帮叛军攻打入城都没付出多大的代价。城中富贵人家都没来得及收拾金银细软跑路呢,被一锅端了。 “他们打胜仗?” “殿下是吃败仗的那个。” 他对这位贵人本就没有一点儿好感,恰好赶上她这会儿失忆,沈知也懒得勉强自己对她恭敬,言辞也放肆了几分。闻言,张泱却只是“哦”了一声,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这态度看得沈知来气。 “殿下就不为子民遭受屠戮而心伤?” 其实这话在沈知看来是白问的。贵人要真有几分良心,她也不会被身侧随从奴仆联手残害,还是用那样比五马分尸还要惨烈的死法,可见下手之人心中对她的恨有多深。 然而,张泱只是睁着那双清澈无辜的桃花眼看着沈知,问他:“何为‘心伤’?” 这种情绪对张泱而言是陌生的。 “你——” 沈知被噎了一下。 见张泱神情不似伪装,他只好在内心一遍遍提醒自己——眼前这位贵人失忆了,现在一张白纸,根本不记得以前做过的事情。他再怎么阴阳怪气,对方也不会破防一点。 不会破防,更别谈反省、内疚、心伤。 他内心翻江倒海之时,张泱已经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注视着山下乌泱泱一片叛军。 “你只管说我现在要做什么。” 张泱说完给自己这话打了个补丁。 “除了心伤,我实在不知何为‘心伤’。” 大家伙儿同为NPC,何苦为难彼此呢? 沈知被她三言两语气得不轻。要不是怕惊动下方叛军,他这会儿都能跳起来指着张泱鼻子骂人了。这世上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他冷笑:“要做什么?殿下要还有一丝丝善念,日后多行善事,多善待子民,少干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这比什么都要积阴德!” 说是这么说,但沈知觉得她没这个机会。 一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屎改不了吃屎;二来,她这个王姬还能不能继续当还是个问题!国家都没了,谈什么狗屁的王姬。 张泱蹙眉打断他的话。 “叽里咕噜说什么?你说点具体的!” “具体的?” “就是我现在能做的。” 专心致志推进家园支线剧情,乱七八糟的剧情文本统统跳过。她要是对这些剧情内容感兴趣,她以后会想办法静下心仔细品味的。现在,立刻,马上,发布任务走剧情! 张泱再一次羡慕她的观察样本们。 为何玩家就能用捷键跳过剧情? 自己还要听沈知在身边聒噪? 张泱这话可真点了炸药,沈知刚降下去的怒火蹭一下子上来:“你现在能做什么?下去送死还是下去将俘虏从叛军手中救走?” “送死?那不行。”张泱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但,将俘虏救走倒是能试试。” 沈知仿佛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 眼睛瞪得溜圆,残余的气也被挤了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能试试?” “救俘虏,能试试。” 作为NPC的她无法像玩家一样一眼看清红名等级,更不知道对方的血条数据,不过她在红名堆混迹久了,慢慢也摸索出自己的办法。通过观察目标的气息强度,大致就能推测对方的等级以及血条薄厚。要没这本事,张泱也无法伪装玩家十六年没被发现。 “下面这些人气息不强。” “一个当然不强,可他们人多!” 这位贵人刚刚不还怀疑自己推她去送死吗?怎么这会儿就上赶着要下去送上小命? 张泱扭头:“我又不打算杀光他们。” 这种抱团的红名小怪最麻烦了,杀完一圈很快又会刷新出来一批,源源不断。张泱体力再好也不能赶在他们刷新前将他们歼灭。 所以—— “强攻是不可取的。” “我准备智取。” 沈知:“……” 恕他直言,这位贵人有脑子这种东西吗? 只是看她一脸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沈知将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心下宽慰自己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这位贵人被人用斧头砍成那样都能恢复完整,可见她的天赋确实不俗。说不定,眼下还真能发挥几分奇效? 张泱道:“你跟我说说他们弱点。” 沈知:“……” 张泱:“你这什么表情?” 沈知咬牙切齿,后槽牙都要磨烂了:“我要能知道这些,我还能让他们打进来?” 张泱:“有道理。” 这些NPC是指望不上了。 张泱正准备动手,身侧传来沈知略带郁闷的声音:“这支兵马绝对是叛军的精锐兵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营都在,攻守兼备,你看他们行军,队伍步伐一致,丝毫不见溃散散漫之势,足以说明他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殿下,你还是别冒险了。” 张泱:“说起来,四营是什么?” 沈知:“……” 究竟是谁给她勇气,这都不知道就敢放话说营救俘虏?他看看张泱的脑子,将骂人的话咽回肚子:“所谓四营便是四象,星辰为二十八星宿者,可入四营。不过凡事也无绝对,要是星辰幻象为龟类、鸟禽、爬虫、兽类,也可编入四营,可唤四象之相……” 张泱:“……” 落在她耳朵就是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内容很丝滑就从大脑滑过去了。 “哦,我懂了。” 说起来,张泱倏忽想起自己的面板也有【星辰】、【天赋】字样,这又是啥玩意? “星辰是指天上的星星?” ------------ 007:路易十六战术(下)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失忆太彻底也不是件好事,连这般基础常识都忘了……” 他这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反倒成了教习。 虽说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他也没瞒着不说,而是将故事娓娓道来:“古有传说,在开天辟地不久,群星高悬俯瞰众生,一日陡生异变,众星坠地,引发天灾,生灵尽数陨灭。彼时六道不全,无数亡魂不得轮回,日日鬼哭狼嚎,积攒无数怨气。众星便以星光为气,星土为身,重新塑造万物。因为新生万物与星辰同源,所以自那之后,人只要诞生下来便有各自的【星辰】,少数人可得某种【天赋】。” 张泱笃定道:“传说肯定是假的。” 沈知的下文就这么被打断。 “为何?” “我的人类观察样本告诉我,夜空会发光的都是恒星,它们哪一颗不比脚下的地盘大?还群星坠落呢?人家掉下来擦个边都能将脚下这颗泥巴团子拉爆,所以是假的。” 沈知听得云里雾里。 也切身体会一次文字从大脑滑过的感觉。 “你口中所谓的样本,误人子弟。” 沈知只当张泱在胡言乱语,除非她根本没有失忆,否则这位贵人顶天两天记忆,上哪儿来的“人类观察样本”告诉她错误常识? “你说人人都有,我也有?” “据说是紫微垣的女床。” “天赋呢?” “一般女床没有天赋,除非——”对上张泱不解蹙起的眉心,沈知赶在她开口之前说道,“多年前,星官女床在斗争中落败。自那之后,但凡获得女床星辰的人先天就缺损,非要逆天改命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代价甚大。殿下贵体,自然不用吃这份苦。” 这些内容对于张泱而言过于复杂。 “怎么看自己的星辰是什么?” 游戏面板只是说“暂无”,可没有说无。 不知何故,沈知倏忽错开了视线,语气变得有些窘迫:“殿下,你这当真无礼!” 张泱:“……” 沈知只好将臂鞲解开。 扯下腕部捆缚整齐的布条。 他腕部肌肤下方有一枚不大的类似刺青的东西,这东西流光溢彩,整体呈现一只展翅的鸟禽形象。沈知让张泱看了一眼便绑了回去:“每个人的星辰图腾位置都不同,像我这般还比较好,有些人的位置生得隐蔽。殿下这般贸然询问,容易被当做登徒子。” 张泱点了点头:“哦,我懂了。” 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有没有多出个刺青。 说起刺青—— “不是说有刺青影响考公吗?”这概念还是某个观察样本告诉她的,游戏策划恶趣味地贯彻这点,禁止玩家纹身,直接导致游戏内的纹身店都被迫改行卖纹身贴,“星辰图腾位置随机的话,会不会有人的图腾位置在屁眼子上?这要是生了痔疮可怎么办?” 沈知:“……” 他怀疑张泱故意涮自己玩。 然而对上对方的桃花眼,又确实认真,她是真的好奇星辰图腾长在痔疮那块肉上会怎么办。答案是,沈知也不知道。他是纨绔,却也是大家出身的纨绔,哪会跟她一样好奇痔疮跟星辰图腾的关系?粗俗,庸俗,俗不可耐! “殿下,谨言慎行!” “我说话很文明了。” 瞧,连游戏系统屏蔽都没有触发。 张泱盯着下方军队盘算如何下手,不忘抽点注意力问沈知:“你的天赋是什么?” 不知何故,沈知似乎更生气了。 满脸都写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几个大字。 张泱从游戏背包抽出一把刀,平淡道:“算了,不想说没事。他们人多,我要是孤身杀入阵中,难以顾及那些俘虏。若是能占据高地,有开阔视野辅助,或许情况能好很多。你现在就带着我脑袋好好待在这里,咱们分头行动,待我弄出大动静吸引火力。” 沈知懵了一下。 前面几句话他明白。 后面怎么一下子离谱了? “带着……你的脑袋?你——” 话音未落,沈知就被鲜血喷了一脸。 张泱果断将飞起的脑袋接住丢到沈知怀中,沈知下意识将脑袋接住。他的掌心可以清晰感受到张泱说话时头部肌肉的牵动:“斯哈,稍微有些疼了,下次可以注意点。” 沈知:“贵人!” 张泱道:“愣着做什么,爬高处。” 视野盲区越小越好。 当然,盲区要是实在无法避免,张泱也可以靠着对周遭气流的感知盲打,只是如此一来就可能误伤。沈知立刻回过神来,低头对上张泱没什么表情的脑袋,后槽牙咬断。 “你能不能别砍头砍这么习惯!” 不能因为之前被人用斧头劈断脖颈就彻底习惯了尸首分离啊,沈知心中确实不喜欢这位贵人,可也没想过让对方脑袋反复分家。 张泱含糊应下:“行行行,下次一定。” 沈知带着张泱的脑袋找了个隐蔽但视野相对开阔地方,张泱的脑袋提醒他:“我看峭壁伸出一棵松树,你要不要爬上去试试?” “试试什么?” “将我脑袋挂上去,这个视野超棒的!” 能让她将下方战场尽数收入眼底。 沈知:“……” 他的脸都白了。 以至于他忘了一件事情。 这位贵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听兄长说她最不喜欢府上武师,骑射都是能赖就赖,宗室同龄人都能扬名了,她还只会狗仗人势。显然,她的胳膊腿也毫无锻炼苦修痕迹。 纵使意外得了【天赋】也不可能短时间化腐朽为神奇,这般鲁莽就冲下去是找死! “糟了!” 沈知担心将脑袋伸出崖壁。 似乎想看看无头的贵人摔死在哪儿了。 山下四营秩序井然。 “殿下,你人呢?不是,你身呢?” 在张泱强烈要求下,终于挂上树杈的张泱脑袋往他这边凑了凑:“三、二、一!” 一道丈粗金光裹挟巨浪,直冲四营而去。 轰隆,金光坠地,黄沙漫天。 附近战马虽受到惊吓,可作为训练有素的战马,此刻却没有惊慌乱了阵脚,不过一二呼吸便稳了下来:“什么东西?有敌袭!” 浓雾散去,露出尺余小坑。 坑内唯有一块两只手掌大的金砖。 “嘿,孙子看哪里呢!” ------------ 008:挥金如土 “嘿,孙子看这里!” 看着张泱脑袋挂在延伸出去的树杈上,嘴里一口一个孙子招呼敌人,语调透着戏谑挑衅,沈知莫名觉得心头憋着气,吐不出又咽不下。他觉得这一幕甚是荒诞滑稽。 “殿下,他们听不……”沈知完整话都没说完,余光瞥见下方战场中央急速飞来一道细窄黑光,他忙急声提醒张泱:“小心!” 无头身躯剑指一勾。 坑中金砖受到引力飞回。 锵—— 漆黑大刀不偏不倚砍中金砖。 本该被一刀两断的金砖只是发出刺耳嗡鸣,顺利落入张泱掌心。来人还不待露出惊讶,白皙手掌抓着的金砖在眼前飞速放大。 嘭—— 金砖砸在地上,炸开蛛网似的裂痕。 来人面甲下的眼睛细微抽动。 不敢想这块金砖用这么大力道砸脸上会是啥效果,这都不是脸颊凹陷不凹陷的问题,而是脑袋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不待他多想,身后又有劲风逼近,金砖这次的目标是他后脑勺。 他以刀尖点地,旋身借力斜劈一道黑光,刀尖刺向来历不明的无头人! “什么!” 刀势在无头人长腿落下瞬间,戛然而止。 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能让半截刀身被这一脚踩进土中,更是让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战刀如此沉重,有一瞬如山岳般纹丝不动。无头人乘胜追击,踩着刀背逼近。缥缈如鬼魅,迅疾如奔雷,手掌抓着一块金灿灿的砖。 从上往下,劈头砸来。 他果断松开刀柄,险险避开。 天灵盖免遭开花之苦。 “你究竟是哪一路英豪?” 一连三砖让他脊背冒出一片冷汗,直到亲卫包围上来,齐齐进攻无头人,他这才感觉安全不少,同时也生出几分惜才之心。若是能游说过来最好,明珠暗投可惜了。 无头人并未回答。 只是掂量一下手中金砖重量,冲着亲卫方向甩去,金色弧形气浪将围杀过来亲卫撞开。 足尖一勾,插进土里的刀飞至她掌心。 刀花一挽,刀尖指着他们方向。 似乎无言传递着什么讯息。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无头人无法说话,可武将依旧能从她一连串行动中读出真正的意思——她已经手下留情没夺走他们性命了,他们也别给脸不要脸。 要是继续不识相,她便大开杀戒! 树梢上,张泱啧了声,脑袋也跟着摇摇摆摆:“既然说不通,那就别怪我了。” 沈知紧张关注着下方战况。 以他的视力,虽然无法清晰捕捉每个人的动作,但是用来观察大致情况还是绰绰有余了。这位贵人游刃有余的表现确实超出他的预期,可距离她说的“弄出大动静吸引火力”远远不够。现在杀过来的只是一员偏将,跟偏将简单过两招占上风不代表什么。 “殿下,可需要我帮忙?” 沈知咬了咬牙,主动询问。他自然有保命本事,否则也不敢独身一人在乱军奔波。但过早耗尽体力容易让自身陷入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替这贵人做什么。 张泱正在目测敌军的范围。 抽空应付沈知一句:“你看着就行。” “可是——” 张泱的无头身占了偷袭的先手优势,能在小范围成功制造混乱,引来一名偏将亲自出手,但山下这路兵马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这会儿已反应过来缩小包围圈了。 “别吵!” “看着!” 沈知:“……” 下一秒,他仿佛看到什么惊悚画面,猝然睁大眼睛,那名偏将也险些爆了粗口。 就在刚刚,无头尸一脚勾弯朝她刺来的枪身,纵身借力飞跃至半空,手中金砖被她一掌捏碎成齑粉,化作金雾,以她为中心弥漫整个战场。偏将还以为她要放毒,大喝一声“闭气”!又将手中战刀抡圆化出圆环气浪,在周身形成一片拒绝毒气侵袭的安全地带。 结果—— 叮当!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头盔上。 这一声碰撞清脆、悦耳、迷人、无害。 从这一声开始,仿佛打开什么诡异的开关,金雾之中噼里啪啦开始下金色的雨。 “此人是金宿……”偏将的声音在视线触及那枚金灿灿的小圆币后,戛然而止,改为一声飘忽而不可置信的呢喃,“天老爷。” 金雾还在噼里啪啦下着金色小圆币。 “是金子?” “真的是金子?” 金币雨下的时间不长,可落下的金币却不少,金灿灿的颜色在阳光反射下显得格外迷人。偏将只需掂量一下便知这是真金,货真价实的金,而不是什么金宿的天赋。 下一秒,他心中暗道不好。 越是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他抬头,半空哪还有什么无头人的影子? “全都不许捡!” 他爆喝一声,阻止兵卒去捡金币。 即便是训练有素、面对不利战局也能稳住阵脚不乱的精锐,在面对金钱利益诱惑的时候也扛不住。打仗是为了什么?一是为了活路,死的不是敌人就是自己,所以不得不拼命,二是为了谋生,说通俗一些就是发财! 而现在,财就在他们脚下。 只要有一个人去捡,其他人就会照着做。 哪怕偏将跟偏将亲卫出言阻拦,但捡钱的又不是某个人,只要没有呵斥到自己头上,不抓紧时间搂钱不是傻么?一时间,规整有序的军阵如松了力的皮筋,散漫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不很明显?当然是撒钱啊。” 准确来说是撒金币。 几句话的功夫,无头尸已经趁乱靠近俘虏,一块金砖下去,拍碎了数个天灵盖。 一众俘虏还不知发生什么。 惶惶之色未散去,便觉手中枷锁消融。 无头尸指着某个方向点了点。 俘虏不解其意,但很快就看到无头尸冲那方向抛出一金砖,远比刚刚更粗的金色气浪如一把刀直直刺出,原地开辟一条“金色通道”。距离无头尸最近的俘虏毫无准备,被吹得跌坐在地,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救兵! “多谢!” 无头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跑。 混乱持续不了多久,她也只能拖延一时半刻,要是这样都跑不掉,怪天命吧。 树杈上,张泱脸色倏忽凝重起来。 沈知听她说:“哦?来了个BOSS?” ------------ 武汉大会,请个假 宝贝们ᐕ)⁾⁾宝贝 香菇今天要跟新认识的小伙伴聚会啦,请假一天,ノBye~明天给补上 ------------ 009:逻辑没问题 沈知迟疑:“来了个……波斯?” “不是波斯,是BOSS!”张泱纠正他口音。“啧,血条挺雄厚,不好搞哦。” “……你打不过?”沈知不懂什么是血条,注意力全在后面那句“不好搞”上。 说完,他自己先怔愣住。 明明他最清楚这位贵人有多扶不上墙,怎么会下意识以为她能应付棘手的敌人? 不待他羞恼懊悔,张泱嘁了声。 “你在说什么屁话?” 一个破游戏运营十六年,自然不可能没有版本更迭和开放新等级上限。从刚开服的十级上限,如今满级一百五,玩家成长速度飞快。 跟玩家对抗接触的NPC自然也不能落下,他们会随着剧情推进而成长,各方面数据得到各种强化,但只有参与剧情的有这福利。 剧情外的NPC可没有。 张泱自然是主线外的普通NPC。 要是主线内的重要NPC,哪里能伪装玩家,自由逍遥这么多年?她这些年没有露出马脚,没被她暗中观察接触的人类样本发现端倪,自然不是这些观察样本不行,而是她张泱太行了!一边观察一边模仿,举止言行混在玩家堆看不出一点儿反常之处。 “来的BOSS血条再厚又如何?”只要有血条,那就是能被杀的目标!她张泱惜命不假,却不是为了保命就让自己不痛快! 混乱之中,一声马蹄格外清晰。 “你是要与我军公然为敌?” 阵中传来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 斜乜那些被金币勾走魂,只顾着争抢而不顾军纪的一众武卒,来人没刻意压制威势,仅是一声冷哼,爆发的气浪便叫这些人吹得人仰马翻一片惨叫:“你是何人?” 无头人侧身面向对方。 没有头,自然也不可能出声回应。 但“祂”挡在来人路径之上,而“祂”身后正是仓惶逃跑的俘虏,态度很明确。 “你不肯让开?”来人仿佛不在乎这批俘虏跑不跑,注意力全在这个突然杀出的无头人身上,面甲下的双眸从认真转为戏谑,“行,有胆量!不过我要是这样,你待如何?” 举刀冲向俘虏逃窜的方向。 军阵后方倏忽响起一阵节奏强过一阵,似能强迫心脏也共振的恐怖鼓声,四肢百骸的血液被强行催热。刚刚还被金币迷花眼的武卒在鼓声响起的瞬间,一个个四肢僵硬,搂到手中的金币哗啦啦掉一地也没注意。当他们半抬起头,本该漆黑的眸子猩红如血。 张泱“咦”了声。 “这是什么辅助技能?” 张泱不清楚状况,但沈知却再了解不过,他现在甚至对这种鼓声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这个鼓声会让那些武卒变得无畏无惧,脑中只剩冲锋陷阵的冲动勇气。” 自然也不会再受金币的腐蚀。 下方,无头人在风沙中屹立不倒。 与那一声威严浑厚的“杀”一同倾泻而出的,还有无头人手中那块金砖。山上的沈知捏紧了拳头,没想到身侧这位贵人如此莽撞冲动,但他很快就顾不上担心张泱。 看清下方局势,目眦欲裂。 “尔敢!”无头人持金砖杀向主将面门,而受主将军令的兵卒却如两道奔涌洪流向俘虏逃窜的方向追去。此举能是什么意思? 沈知心知肚明! 金属碰撞声音伴随着喷溅火花。 主将没料到无头人的力气如此之大,错估之下也吃了个小小的暗亏。不过,面甲下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却无气愤,有的只是讥嘲。 “记住,这些人可是你害死的!” 沈知的声音恨到颤抖。 “这帮恶徒是要屠光俘虏!” 那段战鼓只传递了两个简单命令。 一是,【追!】 二是,【杀!】 主将冲着无头人讥嘲道:“俘虏被押解回去,不管什么下场,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运气好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但现在逃了,那就是罪不可赦!你救人不成反而害了他们性命,英雄,如今可有什么感想?” 想要当英雄? 没问题。 但,当英雄是有代价的。 英雄没当成反而当了个丑角,代价更大! 本以为不可能有回复的无头人却发出了清晰的回应,声音听不出男女,发声源头是无头人的腹部。无头人漠然道:“没什么感想,你想杀就杀,但你也要想清楚——你们动手了,今天有几个能活着走出这块地方!” 玩家从来不在意NPC性命,红名就是怪。 而张泱在意识到这些NPC只是受游戏官方操控的一堆数据,并非她的同类的时候也不在意NPC的性命,因为NPC就没性命一说! 他们会重新刷新出来,周而复始。 即使救不了俘虏,杀光这些红名也算给俘虏NPC报仇了。张泱不觉得哪里不对。 主将未曾想到无头人会是这个回复。 “你不是来救他们的?” 回应主将的不再是无头人的腹语。 金红色光泽犹如气焰从无头人脚下往上裹遍全身,最后尽数汇聚在她掌心抓握着的金砖之上。摒弃花里胡哨的招式,全身力气尽数凝聚于此,欲冲主将天灵盖砸下! 轰隆—— 滚雷巨响响彻整片战场。 主将的眼神也从错愕到惊惧! 咔嚓—— 被金砖全力轰击的战刀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碎片被金红火焰吞噬,燎为无形,而主将也在不可抵抗的巨力冲击下如炮弹倒飞,甚至连战甲下的五脏六腑都受到摧毁性冲击! 无头人上下抛着金砖。 三两步便逼近倒飞中的主将。 再次如法炮制。 张泱的人类观察样本就说过—— 功夫再高,也怕板砖。 张泱没有板砖,但她手中有一块金砖。 主将险险避开了第二击,但哪怕金砖落空了,可砸下去引起的震荡依旧给主将带去不小的冲击,又被迫往大军行动的反方向避退百丈。主将也彻底开始生出了害怕。 来不及权衡,不得不信无头人的说辞。 “祂”确实不在意俘虏生死,但俘虏死光,这支押送俘虏的兵马也别想有活口。 而且,最先死在无头人手下的会是自己! 主将第一反应就是求生! 命令兵卒回援给自己争取逃命时机。 “鸣金收兵——” ------------ 010:血条这么短? “他们居然退了?” 追击俘虏的叛军匆忙回援,四散奔逃的俘虏逃出生天,这一幕是沈知始料未及的。 一时,心中是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贵人真的做到了。 既有急智又有实力,以前怎会那般混账? “愣着做什么?”疑问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思索,张泱已经开口催促沈知干活,“我们也撤,快点带着我的头去跟我身体会合。” 主将放弃俘虏,她这边也见好就收。 别看她两金砖下去就把嘴硬的主将打乱了,但主将要是个硬骨头呢?要铁了心让士兵追杀俘虏,继续咬牙硬抗的话,对方就会发现其实无头人也有点虚,说话掺了水份。 因为张泱顶多杀他一个,杀不光全部人。 沈知立时反应过来,急忙将张泱的脑袋从树杈上解下:“这一计围魏救赵,殿下魄力惊人。那些获救的黎庶不知恩人身份,但来日殿下若要起复,兴许能有意外之喜。” 刚压下去的疑团又悄然浮现。 从他这两天跟贵人的接触来看,这位就算不能誉满天下,也不该如此不堪。可偏偏他兄长又是贵人府上典军,跟对方接触远比自己多,却从没说过贵人还有如此一面啊。 是兄长看走眼了? 还是这里面另有隐情? 亦或者,失忆真能彻底改造一个人? 失忆只是失忆,又不是换了一个脑子。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不复整齐的叛军,收敛乱七八糟的念头,循着张泱的指挥去跟她的无头身体会合。张泱还在不停催促:“快快快,我的警告进度条要扛不住了!” 沈知:“……” 他听不懂什么是进度条,但从张泱的语气也听得出事态紧急,于是下意识拔腿加快速度,浑然忘记他这会儿要是狠心将张泱脑袋丢下,拖拖时间,这位或许真能被杀死。 在此之前,他是真想这位死了清净的。 等意识到这点,良机已失。 殊不知,张泱这会儿也在懊悔。 她还以为她能随便断手断脚断脑袋,只要能凑齐部位都能合成,恢复如初,相当于在独属于她的家园中获得类似玩家的待遇,所以她刚才选择分头行动才能这么干脆啊。 万万没想到—— 这个破游戏还藏了大坑。 刚刚她的脑袋挂在树上,用俯瞰视角下操控身体去打红名,一开始都没任何问题,结果等她蓄力要一金砖拍死主将的时候,她的视野中蓦地出现一段红色进度条。进度条右端是鲜红色,而左端则近乎黑色。第一块金砖下去,进度条一下子往左跳去小半截! 眼前跳出四个大字—— 血量警告! 同时,系统提示也多了一句:【检测到你失血过多,请尽快去附近医馆就医。】 这让她下意识想到了血条。 好在停手之后,雪崩一样的血条止住了下滑趋势,这让张泱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什么狗游戏策划!” 在休闲为主的家园支线设计这些作甚? 她只恨自己是游戏NPC不是人。 如果她是人类,她一定会用金砖拍碎他们脑袋,让他们看看自己脑子进了多少水! “刚才那人究竟是谁?” 就在她脑袋忙着去跟身体会合的同时,那个被她两下金砖打懵的主将也缓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喉咙翻滚的铁腥味,庆幸劫后余生的同时,又阴鸷地盯着无头人消失方向。 心中恨意与杀意交织。 “对此人,你们可有印象?” 部将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摇头。 虽说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但似“无头人”这样明显的特征仍旧很少见。 以对方今日表现,不该籍籍无名。 主将闻言,那叫一个憋屈。 合着自己是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吃这么大亏?压下去的火气完全控制不住,越是如此肺腑越如烈火灼烧:“将此人模样画下来,张贴各处,能提供线索者,赏赐百金!” “末将遵命。” “将军,那些逃掉的俘虏怎么办?” “要不要再派人将俘虏抓回?” 他们的任务是押送俘虏回去,现在俘虏跑光了,没办法跟上面交代。要是被同僚知道他们因为一个拦路虎就被折腾得丢了俘虏,能被同僚嘲笑到后年,实乃一生之耻啊! 主将盯着一处方向,绷紧腮帮,后槽牙都能磨出响声:“哪里的俘虏不是俘虏?” 抓一群四散奔逃的俘虏要耗费多少功夫? “我记得西去百里有两个镇?” “确实有。” “那就这里了。” ----------------- 【检测到“无头的身体”,是否合成?】 【确定合成】 张泱的脑袋一回到原来位置,她就揉着脖子左右活动,再三检查肢体灵活没问题,催命符似的进度条也逐渐恢复到安全范围。这才将系统日志拉了出来,粗略看了一遍。 终于,她发现哪里不对劲。 掰手指头加加减减,最终算出一个数值。 “为什么我的血条会这么短这么薄?” 观察样本一个个都大几十万血条,自己怎么才堪堪过万?明明她这些年都有小心翼翼调整自身状态,跟玩家等级同步,所以玩家只看她表面上的血条数值是无法发现端倪的。 张泱判断自身血条就算比不上当前版本的游戏BOSS动辄十几亿,也不该这么少。 如果她是玩家,还能跟官方举报BUG。 偏偏她作为游戏NPC本就是BUG。 张泱只觉心里堵得慌,难受,想打人。 她捂着胸口,茫然不解。 “为什么会觉得胸闷气短?” 一抬头,她看到不远处的沈知也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愈发不痛快:“那些俘虏不都顺利跑掉了?你怎还是这副倒胃口模样?” 沈知思绪被她拉回现实。 本就忧心忡忡的他听到张泱带着火气的质问,暗道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失忆了仍残留着以前的跋扈蛮横:“我可不是让殿下撒火的替死鬼。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火气,谁让你发火你找谁清算。” 找他算怎么回事? 张泱:“我何时有火气了?” 沈知:“……” 贵人都将愤怒写脸上了,还没火气呢? 他刚要开口,便看到张泱虚抚着胸口位置,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做出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这就是火气侵扰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怒’?” 喜、怒、哀、乐、爱、憎、惭、惧,这些人类观察样本习以为常的情绪,对她来说却是难题,也一度是她模仿人类玩家的障碍。 不过呢,她是个擅长观察学习的NPC。 她的笔记本记满成千上万种不同情绪反应的应用场合,碰到对应的场合就模仿哪一套就行,基本没出错。她的观察样本们还觉得她是个情绪丰沛又敏感体贴的十佳亲友。 十六年下来,她大致摸索出几种情绪。 沈知:“殿下不知什么是‘怒’?” 张泱道:“不是不知道,只是大多时候都没来得及细细体味复盘‘怒’的感觉。” “没来得及?” “让我‘怒’的对象一般都活不长。” 大多数都是些顶着红名的人类玩家。 游戏中的人类玩家太多了。 据某个观察样本说,同时在线人数峰值能破亿,鸟多了什么林子都有,这个游戏的每个玩家玩法都不同。有人沉迷种菜,有人沉迷生活副业,有人沉迷在游戏世界旅游,有人沉迷副本打BOSS……自然也会有人沉迷打玩家。 打得过就站着嘲讽,打不过就躺着嘲讽。 让张泱有发火苗头的人类玩家? 哦,一般都躺在复活点骂她。 起不来一点,敢起来就被她杀了。 这话落在沈知耳中却不是这么个意思。 他勃然变色:“你恢复记忆了?” 张泱眼睛亮了亮:“继续走剧情?” “你——” “快快快,别墨迹。” 要是NPC让她烦躁了,她也会杀的。 ------------ 011:报信 沈知气得咬牙切齿。 “殿下金尊玉贵,何苦自欺而戏我?” 他已经无从判断眼前这位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本以为她只是独夫民贼,奢靡残暴,不曾想她还有戏耍人的爱好。沈知懊悔自己此前为何要折返回去毁尸灭迹。 他也不算欺骗张泱。 沈知确实是在找他大哥。 只是在找大哥的路上偶遇两名伪装难民的王姬随侍,并且从这些随侍口中知晓王姬惨死破屋之事。沈知不知道他大哥在这件事情扮演什么角色,是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一个知情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还是参与者? 王姬的尸体一定不能被发现。 沈知咬咬牙,打听到大致方向便杀人灭口,赶来给王姬收尸,打算毁尸灭迹。不管大哥扮演什么角色,杀人证据都要处理干净,拖一拖时间,最好拖到旧朝灭,新朝立。 新朝建立,谁还管旧朝王姬死谁手里? 终于,他在那个不同寻常的雷雨夜找到了凶杀现场,看到了一堆碎尸块死而复生。 张泱道:“你为什么要生气?” 她给沈知一个给她发布任务的机会,她会帮对方跑腿干活,不计较报酬,如此美事为何还愤怒?真是得寸进尺的NPC!张泱盯着沈知脖子,想着杀他再刷新的可行性。 啧,还是人类玩家比较方便。 根本不用忍受沈知的阴阳反复。 对于张泱带着委屈的反问,沈知气得手指都发抖,萌生杀人的冲动,只是他的理智让他打消念头。自从这位殿下在生死走一遭,获得砍头砍脚砍手都不死的惊人天赋,又多了一身不知何时偷偷学的武力,哪里是自己一两剑就能杀的?回头谁灭谁还不知呢。 沈知强迫自己忍下情绪。 他岔开话题:“殿下有所不知,那些反贼时有杀良冒功。今日让这么多俘虏跑了,叛军为了对上有个交代,怕是会用另一批人充数。我也是想到这点,这才忧心忡忡。” “哦,就是说横竖有一批人是要死的?” 张泱感慨剧情的强大。 难怪那些观察样本喜欢问候游戏策划——认认真真做剧情任务的玩家看似有的选,实则没得选。这种不管干涉不干涉都造孽的剧情,真是给他们写爽了,被问候是该的。 “能这么说。” 沈知觉得她这话哪里不对。 然后,张泱下一句:“那还管什么?” 沈知不可置信:“你这还是人话?” 张泱:“那确实不算人话了。” 哼,她这是NPC的话。 沈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疯言疯语,你疯了,我也是疯了,居然还觉得可能是大哥判断偏颇,或是民间对你有什么误解,或是你自己有苦衷不得不藏拙自污……” 张泱饶有兴致欣赏沈知三尸神暴跳模样,完全无法理解沈知的愤怒源于何处,也不理解他为何能气成这个样子,一张脸蛋又红又青又白的,额头还因此往外冒着汗珠子。 她从游戏背包掏出一把扇子。 “来,扇扇风,别把CPU烧坏了。” 观察样本有说过,人生气太狠会脑溢血。 沈知的怒火进一步升级,就在他要撕破脸皮的时候,张泱一脸认真宽慰他:“我懂了懂了,你是在气愤那些叛军?确实,虽说菜是原罪,你的能力上限在这里,上去也是给他们送人头,可抓俘虏的是他们,杀良冒功也是他们,没必要因为他们气死自己。” 她对家园支线了解太少了。 也不知道这种NPC死了多久刷新。 沈知:“……” 尽管张泱这话是在火上浇油,不过她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的,一切都是叛军在造孽。 但,这事儿也不能不管。 “不做点什么,我良心难安。” 潜台词,贵人这位罪魁祸首更该不安。 张泱可没这自觉,只是欣喜任务终于又有进展:“追上去杀光他们?我倒是想,不过我现在血条还没恢复,要动手就无法用刚才的分头行动,没了俯瞰视角就不太好判断敌我双方,容易误伤无辜。你要是不介意,被误伤误杀的人也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沈知瞠目,无语。 随后咬牙切齿:“我是说提前去报信。” 张泱颔首:“送信任务?没问题。” 听观察样本吐槽过,他们去做主线任务,干的最多的就是跑腿送信带话。这些都算体面轻松,还有不少搜集丧尸身体各个零部件、打异兽皮毛、挑水担柴以及捡各种粪。 送信? 这多简单。 “送信到哪里?” 人类玩家接到任务就有目的地指引。 张泱作为NPC只能自己问,自己打听。 沈知分析:“此地位于建星、天弁两郡之间,人烟稀少,山势诡谲,叛军若要凑够俘虏,最近也要去百里之外。判断一下,去天弁的可能性更大,咱们先去天弁报信。” 天弁郡内一共有九县。 沈知在脑中仔细回想九县的情况。 选择可能性最大的一处。 不过—— “殿下最好做些伪装。” 张泱指了指自己:“做伪装?” “天弁郡郡守与殿下有些仇怨,此次叛乱,天弁那边早该收到消息,此刻却没有丝毫动静,怕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其实沈知要是那位,他也会冷眼旁观看着贵人死的。 “也有可能人家跟叛军一伙。” “这不可能。” 沈知断然否决这一猜测,却不解释为何。 张泱也不多问。 “行,等我换个捏脸。” 不就是易容伪装嘛,多简单。 张泱总结了她的观察样本,发现每个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被厌的“旧”还包括他们的脸。他们换脸就跟换花里胡哨的外观一样频繁。张泱想要混入他们之中不矛盾,可不得想办法给自己弄个易容伪装的道具充做捏脸? 不仅如此,她还抄玩家的捏脸作业。 游戏背包塞了一堆人类玩家追捧的网红脸型跟网红妆容,尽管在张泱看来都大同小异甚至有些诡异,可那些玩家总能惊喜说出每一张捏脸的一大串名字,也是非常神奇。 除了捏脸,她还有一堆体型。 “我的脸换好了……等等,这张脸有些不配现在的体型,稍等,我再换个体型。” 沈知:“……” 他眼睛越睁越大,仿佛见了鬼。 张泱表示理解。 玩家的审美对NPC来说确实是个冲击。 ------------ 012:王姬疑云? “这也是……殿下的天赋吗?” 过了好半晌,沈知才声音艰涩地开口。 眼前的贵人跟几息前的她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他似是不受控制般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捏一下张泱的脸却被后者躲开。 沈知讪讪解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张泱将脸颊当做面团一样夸张揉搓两下,如此大幅度动作也看不出一点伪装破绽:“有什么好确认?不要小瞧我的捏脸道具。” 玩家捏脸的本质是重塑骨相皮相。 张泱千辛万苦得到的易容道具也能无限接近这一效果,当然不可能暴露低级破绽。 她掏出镜子照了照,欣赏三息。 镜中的捏脸是相对不那么网红又有辨识度的,跟自己真正相貌是两种风格。用那些观察样本的话来说,原先的她是冷艳高傲风,现在这个捏脸体型就是不谙世事少萝风。 二者唯一的相同就是那双桃花眼。 就在她要满意收起镜子的时候,沈知严肃问她:“所以,你当真是那位殿下吗?” 如果不是,大部分都能说得通了。 唯一说不通的则是—— 她为何会以尸块的状态出现在那里! 沈知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失忆了,也不可能让一个公认的废物人渣变得能文能武、有勇有谋,还多了分尸不死与易容伪装的天赋。据沈知所知,拥有一个天赋都是凤毛麟角的骄子了,而眼前这位表现出来的状态,至少有两种。明显,他认错人了? 张泱将手中镜子一斜,露出半张带着天真稚气的芙蓉俏面,面无表情地道:“我怎么知道?是与不是,不都是你自顾自说的?” 沈知哑然了一瞬。 确实,他是没绝对证据就给对方按上了那位贵人的身份:“……那你,假设你确实不是那位殿下,你怎会出现在那里?是谁将你分尸成这么多块?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当然——”张泱将镜子塞回游戏背包,故意拉长调子,漠然道,“不知道。” 鬼知道家园支线是个什么剧情。 她现在后悔没提前跟观察样本们套话。 沈知气结:“你——” 火气涨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咬牙握拳,捶打掌心:“眼下我没有办法证明你是,也没办法证明你不是……” 偏偏此人还有一手天衣无缝的伪装天赋。 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凭空变得复杂。 越想越忍不住头疼。 如果眼前这位不是那位贵人,真正的贵人尸体去了哪里?或者说,贵人去了哪里?她如今是死是活?是谁将她转移救走?又是谁搬来类似的尸块欲盖弥彰?疑云重重啊。 一个纨绔无用的王姬,哪来这么多秘密? 张泱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道:“所以,你还是要给我发布任务,别磨磨唧唧想东想西。耽误我剧情任务,我就活剐你。” 沈知:“……” 他怀疑自己被张泱做局了! 沈知迟疑几息:“既然你身份不明,我也不好继续用‘殿下’称呼你,‘殿下’的身份在如今亦是一块烫手山芋,你要不给自己重新取一个名字吧,也方便你我称呼。” “张泱,张伯渊,但你是该唤我殿下。” 沈知略微松开紧蹙的眉心。 那位贵人不叫张泱,意识到这点的沈知也被张泱这话激出少年心性,不满地嘲道:“你算哪家的殿下?殿下,殿下,你总该有个宫殿再称殿下吧?否则,你改名殿下?” 张泱偏首,面无表情看着沈知。 盯得对方脊背有些发毛。 尔后,便听张泱平静地道:“上有穹顶覆为殿宇之顶,下有大地铺作殿内金砖,吾以天地为殿,身为主人,称殿下岂有不妥?” 那张地契可是她高价买下来的。 她就是这片家园天地的地主,她要盖多少殿宇就有多少殿宇,要称殿下还是陛下,全看她自己心情。沈知怎么说她不能称殿下? 嘁,她回头就要在自己的家园皇宫登基! 沈知瞠目结舌。 “你、你好大的口气!” “NPC没口气,我口水都是没味道的。” 沈知:“……” 他不知恩匹希是什么,权当是某个不知名的种族,愈发好奇张泱是什么来历,心中也进一步否决张泱王姬的身份。按理说,他这会儿该找个借口离开去追查真正的王姬,杀人灭口才能让他安心。若不能斩草除根,保不准这个隐患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炸开来。 只是—— 一想到那伙叛军,他又放不下。 这个张泱过于怪异,谁能保证她会如约去天弁郡报信?若不及时报信,还不知要酿出怎样的惨祸。不得已,还是要亲自跑一趟。 沈知心下兜兜转转几圈,将自己捋顺了。 张泱对此浑不在意。 他们不眠不休抄近路,赶在叛军前抵达。 一日后。 沈知看着还未燃起战火的城池,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张泱入城:“你有路引吗?” “那是什么东西?” “在外行走的身份证明。” “哦,没有。 “那你怎么入城……不对,你失忆……” “从天上飞进去呗,哪个正经人会走大门?这不浪费时间吗?”这也是张泱观察诸多样本得出来的结论,正经人类从不走大门。所以,张泱也不懂他们盖房为啥要修门。 可以用不着,但不能没有? 沈知:“你这是蔑视律法——” 张泱摸出糕点塞嘴里,看着前面的队伍一点点缩短,直到终于排到他们。沈知理了理袖子,从腰间解下自己信物。刚抬起手就被张泱单手压下,他不解地投来询问目光。 张泱低语:“有麻烦了。” 城门守兵瞳孔一缩的瞬间,头顶的名字由中立黄色转为猩红,周身泛起一圈红光。 这是主动攻击的标识! 张泱就看着他们自以为隐晦地交换眼神。 其中四人过来,隐约呈包围姿态。 张泱一边塞糕点,一边歪着头看着头顶大大的红名,面无表情将手伸进游戏包裹。 不能走进去,那就打进去。 几个脆皮红名NPC也跟她叫嚣? 刚掏出半截金砖,沈知眼疾手快将她拦下,着急道:“你作甚?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天弁治所有驻军万余,你别胡来!” “你这猪队友,我就该连你一起拍死!” 争执间,张泱瞧见守兵头顶的红名随之更改,从【天弁守兵】变为【叛军守兵】。 张泱:“……” 说好的天弁郡不会跟叛军勾结呢? 沈知嘴里真是没一句靠谱的话。 城外没有战火痕迹,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要么天弁郡方面早跟叛军有勾结,里应外合,无伤开城,要么叛军实力超群,以绝对兵力碾压拥有深沟高壁优势的天弁驻军,结束战斗之快连痕迹都没留下。 不管是哪一种,对二人都不利。 照这个分析,又出现一个小小BUG。 张泱压低声质问:“沈叔德,你确定你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推理是正确的?那支叛军真会往天弁而来?这天弁落在叛军手中,叛军兵马岂会跑这里杀良冒功,滥竽充数?” 一个问题直接将沈知脸色问白了。 张泱翻了白眼,一看就知道他靠不住。 好家伙—— 他们这报信报错了方向不说,还自投罗网了,她怀疑沈知才是敌人一方给她做局! “你滚开——”观察样本们说得对,那些游戏的文本策划都是用脚写的剧情,塑造的人物一会儿精明如狐狸,一会儿蠢笨如野猪,有种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愚蠢样子。 ------------ 013:神秘女子 “尔等大庭广众下,吵吵嚷嚷什么呢?” 就在张泱准备一金砖拍飞沈知的时候,有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红名守兵冲来人抱拳行礼,凑近前悄声解释缘由。女子颤了颤眼睫,余光斜视过来,尔后才颔首低语什么。 沈知敏锐发现刚才还想杀人的张泱突然卸掉了力道,虽不知缘故却也舒了口气。眼下要是闹大,二人怕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子内着青绿长裙,外披异色团花圆领大衣,脸颊虚胖,瞧着有些福态,但奇怪的是她气色不佳,头上顶着“神秘女子”称号。 这些都不是张泱最好奇的。 她好奇的是对方的名字居然是绿色的。 是的,在这红名NPC、黄名NPC到处跑的家园支线地图,她还是头一次碰见一见面就是绿名的NPC。关键是只有女子绿名也就罢了,可偏偏在女子出现后,原先红名的守卫也诡异变成绿名。绿名友好,这意味着张泱在不动用特殊手段下无法攻击他们。 她干脆收起金砖。 女子笑吟吟问:“是沈三郎吗?” 张泱偏首看了看沈知,往后退了一步。 沈知抿着唇,不作回答。 “你可以不承认,不过你相貌跟你大哥那般相似,我想认错也难。”说完,女子冲一众守卫吩咐道,“各自去吧,一场误会。” 守卫神色为难:“上面问责下来……” “若问责下来就说我带走了。” 听到这句话,守卫这才抱拳让行。 沈知心中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在他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女子的痕迹,大哥也不曾跟他提过。他一直憋着,直到入了城内一处民宅,女子解下披在肩头的大衣,他才出声。 “你认识我大哥?” “我与沈大郎当过两年同窗。” 张泱不懂这句话的含金量,可沈知明白。 在这个世界,读书的门槛高得惊人,也就世家出身能轻松承担,寒门子弟或者平民百姓想要求学是难之又难。女子若无惊人天赋或是丰厚家底,也没可能跟他兄长同窗。 “坐吧,可有吓着?” 女子友善态度让沈知有些不自在。 “冒昧一问,天弁是什么情况?”沈知更好奇的是眼前这位自称跟兄长同窗两年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什么阵营?什么立场? 女子道:“你猜?” 沈知:“……” 见少年露出隐约的愠色,女子笑道:“你这反应跟你兄长真相似啊,只是想逗逗你而已。天弁治所有我们安插的内应,没费什么功夫就开城拿下了,入城后相安无事。” 沈知担心的画面没发生。 “也就是说,你跟叛军是一伙的?” 女子不乐意听到这个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你说,什么是叛军?什么又是王师?王室无道,诸子昏聩,闹得上下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说破天你们也是乱臣贼子。” 沈知可不吃女子这一套。 他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你们要不是叛军而是王师,请问杀良冒功的人是谁?屠城的又是谁?我在路上看到押解过万俘虏,抛尸百千的兵马又是哪方的?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也别拿我兄长跟我凑近乎,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女子先是耐心等沈知说完,尔后淡淡道了句:“打仗,哪有不屠城的?再者,屠城又不是为了杀人,求财才是关键。又不是丧心病狂的大恶之徒,谁没事儿以杀人取乐?你不允许兵士索财,兵士为何要替你卖命?沈三郎,你当你兄长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我兄长他——” “你兄长他什么?”女子支颐着,饶有兴趣地欣赏沈知一阵青一阵红的脸,“你不也无话可说了?行军打仗,不是一贯如此?” “但一贯如此就是对的吗?” 这话却不是沈知问的,是张泱问的。 女子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说话的人身上。 “不知小友姓名?” 在张泱开口前,女子对她的印象仅限于沈知同行的女伴,大概率还是他半路救的。 可她一开口,女子就改了判断。 “张泱,张伯渊。” “伯渊小友,为何这么说?” “为了所谓军需赏赐,从平民手中掠夺,此举实在是愚蠢、短视。一群吃饭都成问题的穷人家里,能搜刮出多少油水?逼不出来就杀,被杀的人越杀越多,活人就越来越少,但到手的钱能越来越多吗?不见得吧?评价一句‘乌合之众’,我觉得也没什么毛病。” 张泱轻描淡写几句却将沈知听得心惊肉跳,余光时不时去看女子脸色,生怕这位神秘女子突然发难。然,让他讶异的是女子并未动怒,反而笑着询问张泱可有解决之策。 大圣人的道理,谁都能扯两句,可光是嘴皮子说却给不出一个实质性的解决方案,那就是一堆没有用的空谈。她以为张泱说不出个一二三,可对方直接丢出了个大炸弹。 “当然是管人数最少却最有钱的那一拨要钱啊,效率高,收益高,还不费功夫。” 张泱怀疑策划没给他们后台数据加智商。 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到吗? 管一万个口袋只有一百块的穷人要钱,将人钱包掏空也就一百万,但管一百个口袋有几个亿的富人要钱,那可就发财了。他们不肯给怎么办?对穷人咋办,对他们咋办。 “能从没钱的人身上榨出油水的办法,肯定也能从有钱人身上榨出更多的油水。你这都想不到吗?”张泱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沈知不聪明,绿名NPC也不聪明。 女子嘴角抽了抽:“你倒是敢想……” “给我条件,我也敢做。” 其实张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这就不得不提玩家之间恐怖的通货膨胀。 这些人类玩家每个口袋都揣着以亿为单位的联盟币,买个鸡蛋灌饼都是五万起步,那些能加状态的食品药品更是好几百万、好几千万,要是装备损坏严重,一次修理花个七八千万也稀松平常。张泱买家园宅基地的钱,相当一部分都是从玩家那边抢劫来的。 抢劫成功,玩家死亡会掉落一万联盟币。 一个玩家一天只能被抢劫十次。 一天最多能抢劫十个玩家。 家园地契,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亿! 张泱每天两眼一睁就去打劫。 ------------ 014:天杀的贼,这是朕的地啊 “……呵,人数最少却最有钱的,伯渊小友可知这批人是什么人?轻易动不得。” “是天王老子?” 替张泱捏一把汗的沈知:“……” 女子似乎也没想到张泱的回答如此清奇。 又,如此有趣。 她笑意渐浓:“天王老子在天,若是下了凡到了人间,怕还没那批人说话好使。” 张泱只是挑了挑眉。 什么人这么牛,游戏策划亲戚啊? 沈知暗中扯了扯张泱的箭袖,示意她不要祸从口出。别看这个女人对他们明面上还算友好,又自称是大兄同窗,若要翻脸也不过瞬息。他可不认为这些狠角色会念旧情。 张泱:“你扯我袖子作甚?” 沈知:“……” 女子原先浮于表面的笑容逐渐扩大加深,尽数化为发自肺腑的愉悦:“小友性情着实有趣,太有趣了。只是你们年轻人想法太简单,这世上的事情复杂,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孤勇便能无往不利的,权衡利弊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你口中的‘这批人’,即便没有裂土封疆,割地为王的本钱,也有将人推到那个位置的家底,其实能轻易得罪的?” 沈知面无表情听着。 冷冷补充:“叛军首脑也是高门出身。” 人家用同阶层的身份拉拢盟友所得的利益,不比背叛阶级、砍杀同盟所得利益大? 欲成大事者,同盟必不可少。 孰料张泱却说:“意思就是说,其实有家底,只是家底没有丰厚到可以不看人脸色的程度,本质上还是要妥协给人当孙子。不敢跟大金主翻脸,于是可劲冲牛马开刀?” 总结—— “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张泱用谴责目光瞪了眼沈知。 此前听这厮谴责什么王姬,张泱一度以为叛军是啥受害者、正义之师,合着双方其实半斤八两?她叽里咕噜说完一堆,也不管在座两位听不听得懂。嗯,女子应该听得懂一些,张泱都注意到她笑容勉强得要维持不下去。 只是女子脾气真好啊。 这样都没有让脑袋上的名字变色。 不似沈知这条变色龙,变色跟呼吸似的。 张泱当着两人的面,在他们注视下突然起身,旁若无人般探索房间,啥摆件都要拿起来看两眼,掂量掂量一下重量,点评两句。掀垫子抬桌子,爬墙爬房梁,四处张望。 半晌,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蹲房梁的她低头,对上两双不同的眼睛。 哦,她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自己都没听到他们过剧情的对话。 “你们忙你们的,看我作甚?” 别偷懒啊,这些对话剧情最浪费时间了。 一开始张泱觉得出于礼貌,也该待在一边安静听完这些NPC的对话,后来她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很不人类,全是破绽!真正的人类玩家是没有这个耐心的,会趁着NPC对话的功夫自娱自乐,包括但不限于到处蹦蹦跳跳,到处翻翻找找,反正不可能安静下来发呆的。 张泱总结出规律并郑重记下,视为铁律。 沈知表情一言难尽,单手捂着脸。 女子险些气笑,表面上仍是好脾气:“小友即便想踩点摸索,也该避着点主家。” 视她为空气,当着她的面到处搜查? 张泱眨了眨桃花眼。 “什么踩点摸索?你当怀疑我是贼?” 见张泱不加掩饰的疑惑,女子感觉有一口气堵在她胸口,哽在喉咙,噎得她难受。 她不回答,张泱就当她没话说了,继续探索室内打发无聊的剧情时间。等她下来,下方只剩一个沈知了:“她呢?怎么走了?” 沈知:“不走继续生气?” “女人不能多怒,易甲乳结节。” “……你有什么发现?” 张泱:“一个穷得连一块硬币都翻不到的地方,说一句家徒四壁都不为过,能有啥发现?真要说的话,房梁有老鼠活动痕迹,建议买点老鼠药粘鼠板,免得污染粮食。” “……呵呵,你找挺仔细。”女子没派人看守他们,却也没放他们自由,只是让他们留宿几天,也好让她尽地主之谊。他们如今明面上是贵客,实际上算是半个阶下囚。 “你跟她说她帐下有兵马将要干的事?” 张泱话题跳跃极大,沈知差点没反应过来:“我提过了,她说会派人去追。即便赶不上,也不会轻纵……眼下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也不是她帐下兵马,她只是叛军的策士。” “哦,高级打工人。” 沈知:“……” 张泱伸了个懒腰:“晚上睡哪里?” “你去隔壁,不要乱跑。” 这间民宅面积不大,睡人的屋子也就三间,沈知以为张泱会听话去隔壁,孰料她将三间屋子都看了看,最后选了一间空间最大、装潢最好、被褥最柔软的一间和衣躺下。 有无可能是主人家主卧?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类玩家的准则是不亏待自己。 张泱醒来的时候,屋内多了个人。 “嚯,谁允许你进来的?” “小友,这是在下的房间,在下的床。”一回来就发现卧室门开着,当即以为有刺客闯入,刚踏入就敏锐听到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声源在内间。她神色冷然,按剑靠近。 愕然发现睡在她榻上的人是白日的小友。 临时房间没什么机密,外人闯入也不怕,她就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动手,暗中挥退了护卫。一边喝茶一边等,张泱也没醒来的迹象。 谁知她一醒来就开口质问自己。 仿佛对方才是这间屋子主人。 最离谱的是对方醒来揉了揉眼睛,一点没有擅闯他人寝居的尴尬,反而极其自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茶醒神。室内烛光昏暗,大多光源都集中在正中的一面屏风上面。 “这歪歪扭扭画的是什么?” “舆图。” “舆图又是什么?” 女子道:“天地有覆载之德,故谓天为盖,谓地为舆。舆图,自然是疆域之图。” 刚要从舆图屏风走过去的张泱突然来了精神,一个横跨步挪回来,兴致勃勃点评起来:“这就是家园地图?看着有些粗糙……” 翻来覆去,张泱发现自己看不懂。 这个舆图跟游戏地图截然不同。 她随便指了个地方:“这是哪里?” 完全不将女子当做陌生人。 嗯,将对方当做地图检索用了。 女子:“……诸侯井国。” “井国?那这里呢?” “诸侯柳国。” “这里呢?” 女子:“……” 张泱问了好几个地方,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都是什么什么诸侯国?” “倒也不都是诸侯国,天下有七大国,紫微、太微、天市、朱雀、玄武、青龙与白虎,其他小诸侯国都是从这七国出去的。这张舆图是二十多年前绘制的,如今不准了。” 张泱忙打断她:“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你刚刚说——七大国?小诸侯国?” 女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反应极大的张泱,似乎对后者来说,这是极其不对劲的事情。 “你是说,这些大国小国在这建国了?” “对,这有何不对?” 张泱:“……” 不对劲的地方多了去了啊! 这些NPC怎么敢的? 在她的家园地盘上建国? 建国? 问过她了吗? 给她交房租了吗? 他们建国,自己建什么? 一张家园地契价值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亿联盟币,是她花这么多钱买下的啊! 这帮不速之客,统统从她家滚出去! 张泱忍着火气来回踱步。 这火气一部分是冲这些NPC的,剩下是冲着游戏策划的,这是用屁股想出来的剧情安排吗?她花了这么多联盟币买的地契啊,居然附送这么多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 015: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对劲! 一百个有一万个不对劲! 张泱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回踱步的动作,视线落向那面舆图屏风上面——家园地图中有无数NPC在此地建国,玩家想拿回宅基地,在这建造属于玩家自己的世界,就要将这些势力全部铲除/收服。这才是家园主线任务! 现在,这也是张泱的任务。 完成任务才能随心所欲建造自己的家园! 而这也是每个人类玩家经历过的。 张泱很快又想起了一些细节。 难怪她经常看到人类观察样本待家园地图,一待就是好久,每天上线下线都在家园捣鼓什么。张泱喊他们去野外打劫玩家/抓异兽/打丧尸/探索副本秘境,他们都婉拒。 张泱那会儿还疑惑家园有这么好玩吗? 好家伙,原来真相在这里。 张泱表面上看着专注,仿佛要将上面的山川走向全部记在心中,脑子里都在走神。 而这一切,全部落入女子的眼中。 低头喝茶时,嘴角翘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尽管张泱表现相当古怪,试图用装疯卖傻迷惑旁人,但她岂会轻易上当?她也没有骗张泱,屏风上这张舆图确确实实是二十多年前的,如今不适用了,张泱记下也无用。 “见小友专注于此,可是参悟了什么?” 张泱醒过神,抬手指着舆图。 问女子:“这天地可幅员辽阔?” “旁观四极,俯察地理。川渎浩汗而分流,山岳磊落而罗峙。沧海沆渀而四周,悬圃隆崇而特起。”神秘女子悠悠感慨,“天地之辽阔浩大,岂是你我蝼蚁可窥一二?” 张泱只听到一大段叽里咕噜以及那句“天地辽阔浩大”六个字,颔首表示了赞同。 能不大吗? 这可是价值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亿联盟币的地契,好东西!张泱内心升起一丝微妙的自豪——有人夸奖她家,作为主人自然开心。只要她做完任务,天地就属于她! “小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这幅舆图,她在想什么? 张泱怔了怔,余光瞥向了系统日志上面的文字对话,对方问她有什么参悟。她如实道:“我看舆图便知,我将是这天下之主!” 在她的地盘上建国,NPC真是胆肥! 张泱心中盘算如何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挨个儿屠光NPC? 这个办法工程量太大了,NPC还会刷新,她砍一辈子也砍不完啊。张泱记得人类观察样本也没耗费多久就在家园养老了,办法肯定不是杀光。再者,家园支线这么大,总要有一些会走动的NPC当点缀,添点儿人气。 张泱率先否决这个想法。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老老实实跑任务了,她打算探一探沈知,尽快触发下一步任务。 唉,沈知真不争气啊! 脑子不好使,建星跟天弁二选一,这家伙都能精确选错方向,发布任务磨磨唧唧。 张泱在心里将沈知嫌弃一遍。 殊不知,她那番话给女子带去多大震撼,后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她那句话掷地有声,态度更是理所当然,似在阐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神秘女子抚掌:“少年人,后生可畏。” 嘴上说着夸赞的话,心里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也该知道是无可奈何下的场面话,然而张泱不同:“这叫后生可畏,更是天经地义。不过,我现在碰见了难题,你要不给我个意见?” 神秘女子莞尔:“什么难题?” “歹人夺走了我的天下,你说我现在要走哪一条路线,夺回我的一切?”张泱单手环胸,另一手支颐着,神色写满了苦恼,“杀光所有人肯定不行,杀光首脑如何呢?” 张泱将每个势力视作一个副本。 势力大小首脑自然是副本中的BOSS了。 打死BOSS就能通关副本,同理,打死这些势力大小首脑也能降服这一股势力了? 神秘女子:“……” 她确定张泱脑子确实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张泱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神秘女子说话,不由叹气,露出怜悯同情又无奈的眼神蹲在神秘女子跟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咕哝:“我是不是对策划智商要求太高了?” 观察样本们都说游戏策划是脑残。 脑残的智商能设计出智商多高的NPC? 从刚刚对话来看,神秘女子确实不聪明。 神秘女子不懂张泱咕哝内容,但她微妙解读出张泱将自己视作傻子。意识到这点的神秘女子感觉胸口又开始不舒服了:“小友此举不妥,历来哪有以杀戮震慑天下的?” “杀不服?” “NPC骨头这么硬?” “我不信打成壮骨粉也打不服。” 一连三句,全是对自身武力值的自豪。 张泱不相信也是有原因的。 她为了伪装更真实,每次游戏开放新等级上限,她都会从关系比较好的人类观察样本图挑选一个,约对方一起组队做任务升级。张泱只需跟着做做样子就能蒙混过关了。 不少任务都是殴打流氓混混。 只要流氓混混的血条见底,他们就会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屁滚尿流跪地磕头求饶,跑个没影,有些恐吓两句都会吓破胆。由此可见,武力值是能让一切红名都变温顺的。 神秘女子闭了闭眼,说话都没力气了:“……禹以夏王,桀以夏亡。汤以殷王,纣以殷亡。夏桀殷纣皆为暴主,倘若杀服便能定鼎天下,岂有改朝换代一说?不可行。” 张泱听了一大堆,听不太懂。 不过重点她抓住了,光杀各个势力大小BOSS是杀不服的,家园任务不能这么做。 好复杂,好想求个攻略。 张泱蹲着,歪头托腮。 “这一条不行,那你说哪一条可行?” 少年人的桃花眼在烛火映衬下灼目明艳。 当她专注盯着神秘女子,那眼神中的真诚恳切,仿佛在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 神秘女子:“……” 少年人无甚耐心,久等不到答案就泄了气,嘟着嘴,咕哝那些听不懂的疯言疯语。 不过,有一句神秘女子听懂了。 “原来你也不知道,可沈叔德说你是策士哦,策士不就是给人出主意的聪明人?” 显然,神秘女子不够聪明。 ------------ 016:二十三的智谋 如何能让人快速破防? 自然是质疑对方引以为傲的专业。 当张泱说完那句话,她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桃花眼闪过茫然,视线落在神秘女子头顶,真诚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你怎么还急眼了?” 一直绿名状态的神秘女子瞬间红名。 尽管就一瞬,也预示着对方起过杀心。 根据张泱对样本的观察总结,这种现象叫做“破防”、“急眼”、“恼羞成怒”。 神秘女子嘴角的弧度差点没挂住。 她语调缓慢郑重:“我确实是给人出谋划策的策士,但只给效忠主君出谋划策,小友不在其列,我为何要回答你这种问题?若小友要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能指点一二。” 只要张泱敢顺着台阶上,她就敢刁难。 万万没想到,张泱只是摇头。 神秘女子:“你为何又不想知道了?” 这位小友年纪不大,倒是善变。 “答案肯定不在你这里,也不在其他人那里。”张泱得出这结论的逻辑非常简单,“如果你知道,你主君不会只是一个叛军首领,补充个军资还需要屠城搜刮穷人油水。如果其他人知道,这辽阔天地之间就不会有你说的七大国以及不知多少的诸侯小国。” 神秘女子瞳孔颤动。 一时不确定张泱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正的傻子显然是说不出这番话的。 “故而,真相只有一个!”张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她站起身指着舆图道,“答案其实就在我这里!” 向外请教别人,不如向内自我剖析。 只是她暂时还没有摸索清楚。 神秘女子:“……” “看你脸色不佳,这床就让给你睡了。”张泱不等神秘女子给出反应,撑着窗沿翻了出去,又一个轻巧跳跃踩上屋顶瓦片,双腿盘坐之后,从游戏背包掏出她的笔记本。 这样的笔记本她有三十二本。 内容零零碎碎,大多都是她观察人类样本总结出来的人类行为准则以及注意事项、注意细节,剩下便是游戏活动内容。张泱一边托腮,一边借着月色翻找这些笔记内容。 “上面肯定有办法……” 除了翻找过往笔记本,张泱还拉出系统日志。系统日志详细记录她进入家园支线后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她着重分析自己与沈知以及神秘女子的互动。 “……似乎没什么线索……” 正要将系统日志关闭,眼尖发现了什么。 她点着仅她能看到的系统面板往下。 【恭喜你发现了新人物,神秘女子**,状态,可招募,是否将其加入好友列表?】 “NPC也能加好友吗?” 以往加好友的都是观察样本。 张泱想了想,将神秘女子加入好友列表。 加完单向好友,张泱顺手打开许久没关注的好友列表,怔愣了一瞬,关闭再打开。 “……我的观察样本们呢?” 好友列表几万个头像不知何时全部清空。 这会儿只剩下一个刚加的神秘女子。神秘女子的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女子轮廓,真实姓名没有显示,头像旁边有一个招募的标签。 张泱顾不得这些,一门心思想找消失的观察样本,不久心中咯噔,悄然浮现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莫不是游戏官方发现她了? 还是她身上遇见了更严重的BUG? 观察样本的消失让张泱极度没有安全感,刚诞生意识那会儿的强烈危机再度袭来,让她焦虑难受煎熬:“……如果我是人类……” 如果她是人类玩家,她能找官方要回观察样本们的好友数据,可偏偏她是BUG! 她找游戏官方不就是自投罗网? 张泱皱着眉头,呆滞望着天边皎月出神,她脑中思绪紊乱,仿佛有无数个线球被丢到一个蓝框里面来回摇晃,线头都纠缠在一起。 “不对不对……” 张泱倏忽站起身,踩着瓦片来回踱步。 “肯定是哪里想错了。” 这一瞬,张泱福至心灵想起一些细节内容,困扰的问题豁然开朗。观察样本们可以结交身份特殊的冒险者NPC,遇见麻烦能让他们帮忙:“观察样本的好友数据有可能不是丢失,而是被游戏官方临时屏蔽?玩家好友列表跟NPC好友列表各自独立的?” 这个解释最站得住脚。 张泱想通这点,长呼一口气。 “……自己吓自己。” 低落下去的情绪立马恢复高亢状态,她低下头,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新的好友列表。 【姓名:神秘女子(未知,建议询问)】 【年龄:32】 【势力:叛军(临时)】 【职业:策士】 【星辰:未知(待解密)】 【天赋:未知(待解密)】 【忠诚:49(忠诚度偏低)】 【道德:49(道德值偏低)】 【智谋:89(智谋过低者无法掌控)】 【野心:98(野心过高,招募慎重)】 【称号:暂无】 看到NPC好友列表跳出这个页面,她倏忽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有类似的数据页面。 她立马打开自己的头像。 上面的内容跟一开始有细微变化。 【姓名】:张泱,字伯渊 【年龄】:未知(伪装中) 【势力】:暂无(可组建) 【星辰】:暂无 【天赋】:待解锁 【忠诚】:3(可升级) 【道德】:13(可升级) 【智谋】:23(可升级) 【野心】:100(已满) 【称号】:散人 【当前状态】:籍籍无名的路人甲 张泱也顾不上emo,更无暇关心自己会不会被游戏官方发现抹杀,她现在很愤怒! “为什么我的智谋只有二十三?” 二十三的智谋,这不就是弱智吗? “为什么她的智谋能有八十九?” 张泱震惊,张泱愤怒,张泱不理解。 不信邪又翻找系统日志。 她疯狂往上翻,终于找到一条老旧记录:【恭喜你发现了新人物,神秘雨夜路人甲**,状态,可招募,是否将其加入好友列表?】 张泱将神秘雨夜路人甲加入好友列表。 【姓名:沈知,字叔德】 【年龄:18】 【势力:暂无】 【职业:武将】 【星辰:未知(待解密)】 【天赋:未知(待解密)】 【忠诚:88(偏高,降服后可信任)】 【道德:87(偏高,降服后可信任)】 【智谋:69(偏低,慎重采纳意见)】 【野心:64(偏低,降服后可信任)】 【称号:暂无】 张泱:“……” 但凡早点看到,也不会信沈知那堆分析。 她咕哝:“智谋也不高么……” ------------ 017:谢恕 “为什么只有忠诚、道德、智谋和野心四项?正常不应该还有武力值之类的?”仅有二十三点智谋的张泱自然不会将细枝末节放在心上,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吸引过去。 她的手指不断在面板上戳戳点点。 翻找一遍也没找到看到想看的。 最后,目光落到招募上面。 沈知跟神秘女子头像旁边都有一个“招募”的标签,张泱对这个词一点儿不陌生。在游戏世界,除了少部分个人任务,绝大部分活动都需要组队,组队便需要招募队友。 玩家可以在招募面板发布组队信息。根据游戏活动不同,队伍人数上限少则五人、十人、二十五人,多则百人、千人甚至万人。 张泱托着下巴思索。 根据她这些年总结的经验来看,官方不会给玩家设计无法完成的任务。任务难度再怎么高,玩家也可以招募队友,携手通关。而家园支线屏蔽玩家的同时又给招募提醒,这就意味着家园任务同样需要组队,但组队队友不是玩家,而是家园地图中的NPC? 灵光贯穿天灵盖,张泱左手成拳击打右掌心,顿悟了:“游戏策划是想通过这个办法,强行让玩家跟NPC建立感情。”亲手组建团队,亲手打下天下,感情能不深吗? 感情深,各种游戏周边就好卖了。用某观察样本的话吐槽:【要不是我爱的角色在这个破游戏,成了赛博人质,谁玩十六年?】 张泱彼时还不以为然。 如今却觉得游戏策划确实阴险。 “这分明就是挟赛博人质以令玩家的阴谋!”张泱盯着两个头像旁边的招募标签,暗暗对自己叮嘱,“万万不能中歹人奸计!” 不过—— 眼下的问题是尽快招募人手。 收复失地,还她山河! 张泱点开招募页面。 跟她熟悉的简洁招募页面不同,崭新的招募页面左侧是一列头像。最上面两个头像赫然是沈知与神秘女子,两个头像下面的头像全部灰色,名字之类的信息全部打问号。 右侧是一块平台,平台上面浮动着一张立体星辰,无数颜色各异、光暗不同的星辰在上面安静漂浮。当张泱将手指放在沈知头像上面,平台上的星辰变成缩小版的沈知。 人物虚影旁边悄然浮现一系列数据。 【你是否招募尾宿·沈知?】 【招募】,【取消】 张泱尝试性点了一下【招募】二字。 系统日志很快跳出来一段内容。 【尾宿·沈知,隶属四象之一青龙,武职,此人对你并无多少好感,招募成功率较低,建议你获得他足够多信任后,再邀请。】 虚影旁边的数据也发生了变化。 【星辰:青龙·尾宿】 【天赋:尾火虎】 张泱又将手指点上神秘女子的头像。 【你是否招募女床·谢恕?】 【招募】,【取消】 “原来她叫谢恕?这名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当张泱将视线转移到右侧平台,却发现平台上的虚影并非神秘女子,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肌肤灰败的十一二少女。 少年人衣衫褴褛,布料到处是火焚痕迹。 脸、脖子、手指在滴答滴答往外淌血。 【星辰:紫微垣·女床】 【天赋:未知(待解密)】 张泱盯着人像虚影好一会儿:“紫微垣的女床?沈叔德此前也说过那王姬也是什么女床,又说星官女床在斗争中落败,自那之后,但凡获得女床星辰的人先天就缺损?” 谢恕的星辰居然也是女床? 天赋一栏写着未知,而不是【无】。 这意味着对方确实有星辰天赋,但需要继续探索发现才能看到。她沉下心找线索,但想半天想不明白,只能掏出笔记本先记上。 第二日,天光大亮。 神秘女子谢恕天没亮就去上值了。 张泱是被一阵阵有节奏的操练动静吵醒的,醒来就看到沈知光着个膀子在那儿哼哼哈哈比划。她在廊下挑了个地方盘腿坐下,欣赏男菩萨的馈赠,视线盯得沈知不自在。 “你知不知羞?” 沈知极少被异性如此围观。 张泱:“你露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游戏中多得是光膀子的男玩家到处乱跑,裤腿恨不得开到腰,张泱看得多了也习惯了。 反而是进入家园支线,这几天看到的人形NPC一个个都捂得严严实实,她不习惯。 沈知气得抓过衣裳将上身裹好。 “轻浮。” 张泱对这个评价毫无波澜,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有反应,单刀直入提起女床一事:“谢恕也是女床,她为什么会有星辰天赋?” “谢恕?谁?” “谢如心,昨天那个神秘女人。” “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谢如心,好名字。”沈知对上张泱迷茫的桃花眼就知道她听不懂,掠过点评环节,坐下擦汗,“你从哪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是女床?” “这点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么谢恕作为女床却有天赋。 沈知也没追根究底。 答案不外乎是她个人的特殊能力。 “我此前跟你说过,失去各自星官的星辰所属非要逆天改命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代价甚大。每个人生来就被划分好归属,星君便是各自首领。星君落败,群星无首,相当于失去了力量源头。若要续上,改换门庭就行。” “代价很大?” 沈知:“谁不厌恶二心之人?” 这种人时时刻刻都要承受某种痛苦。 张泱:“痛苦?” 沈知随口说道:“那可就太多了,什么溺水、火焚、雷击、凌迟,什么耳聋、眼瞎、失感、断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存在的。要是改换门庭后的星君一直好好的还好,万一也没了……啧啧啧,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很多人都被折磨疯了。 “星辰天赋本就是极少一部分人能有的,改换门庭也不可能一定会有,但代价是一定要付出的。不是走投无路,没人会冒这个风险。”说着,沈知想起了谢恕,后者居然也是女床,但从昨夜短暂交谈来看,谢恕挺正常的,“以你的实力,不必担心此事。” 张泱:“星君为何落败?” ------------ 018:拒绝弱智 星君为何落败啊? 沈知:“这个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复杂不怕,我有充裕时间听你解释。”哪怕她听不进脑子,系统日志也会如实记录沈知的话,让她可以回去慢慢复盘做笔记。 沈知:“……” 他还真没有诓骗张泱。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确实复杂,担心张泱的智商不足以消化这些信息,沈知思来想去选择更为通俗的说法。他从院中柿树折了一根枝丫下来,在地上绘制一张粗糙的星图。 “中间是三垣,紫微、天市、太微,四方有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谢恕昨晚说过,这是七大国?” “既是地上国,也是天上星。”沈知告诉张泱,“你看,咱们脚下这片大陆,山川河流走向与天上星辰是一致的。在天上,便称它们为三垣四象,在地上,它们就是七个大国。这些国家内的重要城池关隘或者郡县则是以‘星君’为名,例如建星、天弁。” 其实一开始是七大州的。 后来打着打着就支离破碎成七大国了。 张泱明白一点儿了。 “就是说,星君落败其实是被人打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沈知对张泱的要求不高,能理解个一二分就行,“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那个创世神话吗?众星以星光为气,以星土为身,重新塑造了万物。新生万物与星辰同源,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星君之子,同样也继承了星君之间的矛盾。” 或者说,万物就是“星君”博弈的棋子。 张泱问:“输了会怎样?” 有胜,自然也有负。 “真正的星君会如何不知道,但星君这一系的‘棋子’可就遭殃了,彻底被驱逐出博弈的棋盘,再难翻身,沦为平庸。”沈知说到这里,不由唏嘘,“你既然知道七个大国了,那应该也知道七大国附近的诸侯小国吧?” “说是诸侯小国都是七大国分出去的。” “知道为什么会分出去吗?” “大国君主分封诸子建立诸侯国……这不是很正常的流程?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张泱想了想,老实摇头,尔后试探问,“被分出去的,是不是因为败了?” “嗯,猜对了。” 张泱:“……” 沈知舀了半瓢水解渴,一口气喝光:“早几十年还好,七大国都收敛着,有什么矛盾也是以小诸侯国为博弈载体决胜负,不敢闹太大。近几十年不一样了,越打越凶。” 小诸侯国只能艰难地夹缝求生。 “为什么打这么凶?” “我又不是全智全能,哪能什么都知道?什么分析都有,说是各国之间矛盾渐深,越发不可调和,还有一种是近些年才冒出来的。据说星君之中,唯独没有紫微星君。” “唯独没有紫微星君?” “是啊,坊间就有不少猜测这就是博弈根源。群星争夺,夺的就是谁入主紫微。” 张泱一拍大腿,手指一指自己。 “兴许,我就是未来那个紫微星。” “……你?做什么白日梦?” 面对沈知毫不掩饰的白眼问候,张泱撇了撇嘴,决定还是不招募沈知了,太扫兴。 最后,张泱问了个问题。 “你口中那位王姬是哪一国的?” “斗国。” 斗国,原先是大国玄武的一部分。 国土在紫微与玄武中间。 上上代玄武君主将其分封给最疼爱的幼子,幼子到封地建立斗国。幼子与其母本就是喜好奢华的性格,到封地也不改一下生活水准,一口气跟封地子民收了三十年赋税。 挥霍一空之后又追收了二十年。 到了这一代,王姬的同胞上位不到两年就将追收的税赋直接叠加到一百二十年。近些年天灾人祸密集,各地都有起义叛乱,但都被血腥镇压下去。这次还是王姬掉了链子,再加上叛军这边又有世家大族支持,里应外合才能打这么顺利。否则,还真说不好结局。 “那,斗国还在吗?” 要是斗国还在,张泱不介意利用王姬的壳子做点文章,借用空壳公司拉一点儿人。 虽说旧公司声名狼藉,但也好过没名声。只要将大旗拉起来好好经营,再狼藉的名声也能一点点洗白的,大不了日后再割席嘛。 “王都都被一锅端了,你说呢?” “叛军主力不是还在这里?” 天弁郡应该不是斗国的王都吧? 沈知反问她:“你以为就一路叛军?” 如果只是一路叛军,相当于一艘船只破了一个洞,以斗国的情况努努力还是能勉强堵住的,再不行还能付出代价请玄武国帮忙。大家伙儿往上数几代可都是一个祖宗啊。 之所以压不下去,自然是洞太多了。 堵不过来,根本堵不过来。 各路大大小小的叛军瓜分了整个斗国。 张泱:“……” 她彻底绝了借用名头的小算盘。 还不如自己另起炉灶,拉一面新大旗。 张泱看着面无表情,可那双桃花眼却闪烁着算计的光,沈知一瞧就知道她的心在躁动:“你跟我打听这些,还打听这么细作甚?” “你知道哪里能招募人才?” 这是张泱比较头疼的地方了。 招募玩家,只需要去世界频道喊一嗓子,在招募频道发一个团队帖子,有兴趣的玩家自然会申请加入。然而,这里是家园支线。除了NPC还是NPC,招募规则不一样。 张泱昨天试过招募沈知跟谢恕。 沈知这边提示她信任度不够,想要招募他入伍需要博得他信任。谢恕这边的拒绝非常直接,系统日志直接提示说张泱【智谋】太低,招募不成功,谢恕拒绝跟弱智合作。 张泱:“……” 沉稳如张泱也忍不住破防。 思考了一夜,她还是个光杆司令。 照这个进度下去,她何时能收复失地? 沈知:“???”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招募人才?你?你要作甚?” “收复失地,还我山河。” 沈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写满嘲讽:“你非王姬,除非你承认你就是她,否则你收复哪门子的失地,还你哪门子的山河?” “我为什么非得是斗国王姬?” 这个反问将沈知弄不会了。 “啊?” ------------ 019:送你一个人(上) “我也可以是天下之主!”尽管从沈知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所谓王姬的权柄不小,可又不是老大,张泱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能当王,为何要甘心当王姬? 以为张泱能说出啥秘密的沈知:“……” “沈叔德,你翻白眼几个意思?” “你连翻白眼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还想当天下之主呢?”搁其他人说出这话,沈知还会警惕一番,暗骂一声“乱臣贼子”,轮到张泱就不一样了。他认定她有严重的脑疾。 正常人跟脑疾患者较甚劲?别说当天下之主,爬天王老子头上屙屎撒尿也没人管。 张泱指着他头顶的方向。 “沈叔德,你有本事亮出红名!” 黄名也是可以的! 可偏偏沈知这会儿是较为友善的绿名。 沈知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红名?” 张泱:“……” 呵,这顿毒打她先给沈知记着。 尽管嫌弃沈知,可张泱现在就他一个狗头参谋,草拟半天计划书还是捋不清头绪。 “帮我看看,这个计划怎么样?” “什么计划怎么样?”沈知一边说一边接过张泱递来的计划书,沉默看半天给不出只言片语的评价,良久他问,“你识字吗?” 沈知内心有多震惊张泱掏出来的纸张质量,便有多心痛她的暴殄天物——她居然用这样潦草的鬼画符玷污纸张的纯洁,比那位王姬还要奢靡!他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泱,她是个文盲。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张泱愣了愣。 气结道:“你怀疑我不认识字?” “……行,假设你认识字,敢问你写的哪一国的文字?”沈知这几天也稍微适应张泱的脾气,他知道一味抬杠是没用的,要摆事实讲道理,“天下诸国的语言,口音略有不同,但文字是通用的。即便有生僻偏门的野字,多是从官方文字衍生变化而来……” 万变不离其宗。 多多少少也能看出祖上血脉。 张泱这一手字跟官方文字的区别之大,好比风化的屎跟新出炉的麦饭,沈知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这是文字。除非张泱的字丑得抽象,彻底脱离了正常结构,他辨认错了。 张泱:“……我写的当然是官方文字。” 绝对官方到不能再官方了。 沈知哦了一声:“那就是字丑。” 张泱:“……” 沈知叹气将计划书推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酷刑:“你的字,我实在认不出来。上面写的什么,你直接口述告诉我?”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张泱刚说没两句就被沈知打断。 他似乎没想到张泱居然是认真的,她真想招募兵马,朝着“天下之主”努力。沈知张了张嘴,试图跟张泱解释,让她打消这不切实际的荒诞念头。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张泱认真的眸,沈知蓦地涌出到一股说不出的好笑。 “……你过家家还挺认真。”心智大于六岁绝对干不出这事儿,在张泱不是斗国王姬的前提下,她一没有政治人脉,二没有粮草战马,三没有立锥之地,不过是大手一挥草拟了一封除了她自己,谁也看不懂的计划,可不就是过家家?而他刚刚差点认真了。 张泱不满拍碎了桌案:“认真点!” 沈知收敛笑,直起腰,免得张泱暴怒将巴掌拍他天灵盖上:“行行行,就当你是认真的,不是过家家,那我问你,你有人吗?” “我可以招募。” “招募?那你给得起待遇吗?不说官身了,你能给对方高宅大院,金银珠宝吗?” 张泱蹙眉,苦恼道:“这确实是问题。” 她积攒的联盟币都拿来买地契了。 现在游戏背包就只剩一些金砖。 张泱道:“给不起待遇,但我可以用武力绑架,看看对方是愿意给我干活,还是愿意人头落地了。干得好,以后待遇都给补上。强扭一根瓜不成,那我就多扭几根呗。” 沈知:“……” 他继续给她泼冷水:“除了人,地呢?” 张泱自豪道:“抢啊。” 补充:“能用抢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沈知瞠目看着张泱。 尔后听到有人捧腹大笑。 沈知心下一惊,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偷听还不惊动自己。他面色铁青看向声源,却见院墙月洞门旁立着两人。为首男子身形魁梧,相貌却甚是儒雅,身上甲胄未褪,谢恕站在他身后。看二人的样子,估计站在这里偷听有一会儿了。沈知偷偷给张泱使眼色,想知道后者知不知道这俩人的存在。 张泱自然是知道的。 俩绿名,没必要警惕。 “听如心说家中来了两个有意思的小友,我起初还不信,见了本人才知两位小友比如心说的更有意思。伯渊小友有这般雄心壮志,少年勇气可嘉,可愿与吾等同行啊?” 系统日志提醒张泱。 【叛军首领向你发出了组队邀请。】 【你是否愿意加入叛军?】 张泱拒绝:“不,我不喜欢给人干活。” 那男子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露出了十分和善可亲的笑容:“如心,看样子是咱是与小友无缘,不过小友要是改了主意,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必以上宾之礼待之。” 谢恕嘴角扯了扯:“嗯。” 她的态度有些冷淡,男子也不介意。 他这次过来另有目的。 双方分主客落座,男人突然抱拳。这番折节让沈知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 男人态度郑重,言辞恳切,说得坦荡磊落:“麾下兵士犯此大错,根源在我!是我治下失严、治军松弛,才有今日之祸。二位小友仗义之行,一救黎庶于危难,二止兵士于错途,于公于私都有功,我自当向二位致谢。” 不同于沈知的态度,张泱点头受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沈知:“……” 男子愕然一瞬,旋即哈哈大笑。 “伯渊小友这个性情着实对我胃口!既然是来道歉的,总不好空手而来。原先还不知小友喜欢什么,如今倒是有了主意。我送你个人,或许能对小友‘霸业’有助益。” “可我给不起待遇。” “不用,你收下此人便是对他的恩赐。” “主公。” 谢恕淡声提醒,隐含告诫。 “如心,我有分寸。” 谢恕叹气:“那便依主公。” ------------ 020:送你一个人(下) “没想到传闻中的儒侠竟是这般风姿,豁达疏阔。”谢恕二人走后,张泱就听沈知在那儿感慨,“看样子,确实有不俗之处。” 俨然不见此前对乱臣贼子的憎恶不喜。 张泱耳尖捕捉到了。 “你说什么儒侠?” “刚刚那位就是有‘儒侠’美名的秦凰,秦时鸣。”沈知抚掌赞赏,“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我此前在家中,偶尔听大兄他们说他如何如何好。” “有多好?” “说他仗义行侠,重情轻财,以游侠身份行走四方,混迹市井江湖。虽是大家出身却没有世家子身上的傲慢,资助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他在坊间的名声确实是不错。” 沈知那时候都是半信半疑。 见了本人才觉得传闻也不都是空穴来风。 秦凰确实能让人一见面就生出好感。 其他不说,作为上位者主动向两个少年人道歉,自己承认自己的错处,这份胸襟就值得赞扬,世所罕见。也正是这个举动让沈知放弃此前的偏见,认真公正地看待秦凰。 叽里咕噜说完才注意到张泱似有所思。 “你不认同?” “我有几个样本,一个叫‘秦时明月’,一个叫‘秦皇汉武’。”她想打开好友列表确认一下,打开一半才想起来玩家好友列表已经清空,这会儿只有NPC好友列表。 沈知多少也习惯张泱驴头不对马嘴的跳跃思维,顺势跳过刚才的话题,极其自然地接过话茬:“哪有父母取名这么古怪刁钻?” “他们自己取的……”其实这种游戏ID都算正常了,张泱的观察样本里面还有一堆XX黄文写手、XX文旅局、XX电视台这样的系列ID,她问,“对秦凰,你了解多少?” “了解就这些,也都是听人说的。” 张泱没头没脑一句话。 “我是不认同。” 她回答的是沈知前几句问题。 沈知来了兴致:“为何?” “有个观察样本说过,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张泱道,“同理,一个将军也带不出两种兵,一个老板也带不出两种下属。一个企业的企业文化必然是跟老板性情息息相关的。下面的人都会察言观色,最清楚上司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作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离核心多近。倒推一下,如果公司企业文化跟他的真性情一样,那他的下属在我手中丢了俘虏,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抓无辜之人充数,而是主动跟上司道明来龙去脉。” “深明大义的领导会不体谅下属难处?” 沈知:“……” 看张泱的眼神仿佛重新认识她。 尽管张泱这段话有不少词汇很古怪,但联系上下文也能体会个七七八八。提炼一下核心意思,他刚刚看到的秦凰只是对方伪装出来的假面。真实性情怕是会截然不同啊。 “你——” 张泱莫名其妙看着他:“我怎么了?” 沈知摇头道:“时而愚钝,时而聪慧。” 张泱:“……” 此刻,想让沈知亮红名的心达到新高度。 张泱不被秦凰折节下士的姿态蛊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另一部分则是她刚刚发现秦凰也进了可招募页面。 对方的道德值堪堪及格。 野心值高达99点,比谢恕还高1一点。道德不高而野心爆炸的家伙,能是只好鸟? 张泱也手欠招募一下秦凰。 系统给出的拒绝理由是他要独美,野心值过高随时有背刺暗算主君的可能,拒绝。 “那他说送你一个人,要不要婉拒?” 张泱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要婉拒?毕竟是免费人力,不要太挑剔。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杀了,顶多浪费点挖坑抛尸的功夫。” 沈知:“……” 他有种张泱一定说到做到的预感。 “继续。” 张泱捡起自己的计划书。 沈知有心拒绝,但当他看到张泱故意露出半截的金砖,默默将酝酿的话咽回肚子。 俩臭皮匠凑不出一个诸葛亮,哪怕二人智谋加起来也有92,半天下来进展为零。 沈知表示不是自己的脑子问题。 纯粹是因为张泱看什么就想要什么,可偏偏她要什么没有什么,他又不是寺庙池子里的王八,怎么帮她实现宏图伟业?当沈知解脱,他从未觉得过家家也这么耗费精力。 秦凰让谢恕将人带回来了。 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若是不喜……” 张泱看着她,等待下文。 谢恕叹气:“便放他自由,或者杀了。” 沈知从这一声叹息听出太多太多复杂情绪,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丢来的人会是烫手山芋,而张泱是愣头青:“见了人再说吧。” 谢恕拍了拍手。 侍从架着个昏迷血人从侧间出来。 血人蓬头垢面,身上着了一件囚衣,新伤旧伤,纵横交错。沈知一眼就注意到血人残破裤管下血肉模糊的腿,手指不自然扭曲。 “嘶——” 沈知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重的伤势,是受了酷刑吗?” 谢恕颔首:“算是吧。” 沈知欲言又止。 他想到张泱对秦凰那番评价,心里有再多好奇也不好当面问出来,生怕节外生枝。 “你们打出来的?” 乍一听这话,沈知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心下咯噔,待扭头看向声源,果不其然是张泱。他内心暗骂,张泱这厮真是仗着八字命硬,什么鬼话都敢说。 谢恕:“也不算。” 张泱皱眉看着血人的情况,嫌弃道:“断手又断脚,怎么看也不是能干活的人。” 谢恕淡声道:“他的价值不止于此。” 看着血人,张泱不置可否。 【姓名:神秘血人(未知,建议询问)】 【年龄:28】 【势力:斗国】 【职业:策士】 【星辰:未知(待解密)】 【天赋:未知(待解密)】 【忠诚:0(未知警告!)】 【道德:0(未知警告!)】 【智谋:93(智谋过低者无法掌控)】 【野心:0(心气耗尽)】 【称号:来者不拒】 【建议你慎重招募此人】 张泱:“!!!” 居然有人忠诚、道德、野心数据都是零。 ------------ 021:来自星星的诅咒 张泱主动忽略系统日志的提醒。 什么慎重招募? 根本用不着慎重! 无脑招募,不用迟疑! 对张泱而言,即便神秘血人忠诚、道德、野心三项全是满分,带给她的吸引力都不如三项为零分的吸引力大。用观察样本的话来说,考试全部拿零分跟全部满分一样有难度,一样稀罕。如此稀罕的,她高低要尝尝咸淡! 尽管张泱没什么表情,但谢恕并未错过她瞳孔细微的变化:“小友对他感兴趣?” 张泱压抑着兴奋:“他太有意思了。” 谢恕平静垂下了眼睑,视线隐晦扫过昏迷中的血人,跟着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小友喜欢就好,或许也是他的福缘。” 张泱戳了戳血人的脸颊。 盯着对方头顶上看似岌岌可危的血条:“哪里有医院?我带他去看看,止个血。” “人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谢恕早早让人去请医术最好的医者过来。 待医者将神秘血人衣衫褪去,沈知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伤口,看着古怪。愈合结痂的旧伤一看就是受刑留下的鞭伤,但这些新伤看着……我一时分不出个究竟。” 有些伤口看着像是被人用手指抠开撕裂的,有些伤口像是被尖锐钝器反复割开的。 不止前胸,双臂双腿都有。 囚衣裹着的身体几乎没几块好肉。 沈知很快注意到谢恕看着昏迷血人都有些隐晦动容,反观张泱情绪却出奇平静。既没有被血肉模糊吓出来的畏惧,也没有看到惨状生出的同情,似乎躺着的是一个器具。 沈知拱手:“冒昧一问,这些伤口是何人所留?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施酷刑?” 这得多恨对方才想得出这些损招? “除了鞭痕,其余是他自己弄的。” 张泱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谢恕勾引过来。 “他自己弄的?他干嘛自残?” 不愧是能拿三项零分的人,居然还有自毁自残倾向,估计精神状态也非常有意思。 “女君的意思是他是……”沈知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灵光一闪,一个猜测悄然浮现脑海,情绪也顺势切换成同情、唏嘘。 张泱:“你知道他怎么回事?” “……隐约猜到一点点,但不知是不是对的。”沈知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毕竟张泱连一些基础常识都没有,“我此前跟你说过,失去各自星官的星辰所属非要逆天改命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代价甚大……他变成这个模样,估计是跟所谓‘代价’有关。” “这个‘代价’不是一次就能清算的。” “它是伴随终生、如影随形的诅咒。要是倒霉些,一辈子可能要背负不止一个。” 张泱听得云里雾里。 不太懂,但她会抓重点。 “背负不止一个是什么意思?” 沈知叹气:“天下势力波诡云谲,谁也不知道昨儿还在的政权,明儿是不是就被人推翻了。人间王朝之争,便是星君之争,败者万劫不复。倘若我今日非要逆天改命,付出一回代价投了这个星君阵营麾下,明儿这位星君倒下了,我还要逆天改命呢?那只能再付出一回代价投靠下一位。改换门庭一次便要背负一次‘诅咒’,所以不止一个。” 不幸中的万幸—— 大多数“诅咒”都是在最开始的“诅咒”上面加重加深,而不是凭空又冒出一个。 “所以他的‘诅咒’是自残?” “不是。” “不是?” 张泱看着谢恕,等待一个答案。 谢恕:“是敦伦之欲。” 沈知又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他想到什么,忙给张泱使眼色。 张泱一脸莫名看他:“你眼睛抽筋了?” 沈知:“……” 谢恕自然知道沈知什么意思:“不用紧张,你也看到了,他并未选择堕落顺从。” 沈知反问:“那有什么用?” 所谓的代价,所谓的诅咒,五花八门。 剥夺某个五感的,让人五弊三缺的,这还比较正常。也有专门折磨人的,越想要什么越让人失去什么,例如让在意容貌之人顷刻化作耄耋老人,让喜爱清洁之人忍受污秽恶臭,让正直刚毅之人行小人之举……也有让寡欲之人深陷欲望泥淖,直到彻底废掉。 有些大毅力者可以凭意志压制欲望,可一旦被什么东西勾出来,便如决堤,压抑得越狠,最后崩塌越快越彻底。沈知听说过有个人便是如此,彻底流连风月,浑浑噩噩。 “最后都会扛不住的。” 他简略跟张泱解释了一番怎么回事。 张泱摩挲下巴,盯着血人脐下三寸位置:“既然是这种,那直接从源头灭绝么。” 血人自己下不了手的话,她可以代劳。 保证快狠准,就痛那一瞬。 沈知半晌憋出一句:“没用的。” “这也没用?”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抑制,也不会让人谈之色变了。”张泱能想到的办法,那些明知道代价有多重依旧选择走出那一步的狠人会想不到?他们不仅想到了,还想得周全。 结果却是没有用。 这种欲望是灵魂与肉身纠缠的毒瘤。 肉身割去源头得了清净,可灵魂并没挣脱束缚,甚至会因为身体的残缺得不到纾解出口而更加扭曲痛苦。摧毁身体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摧毁折磨灵魂才是诅咒的尽头。 “再者——” 沈知飞快扫过血人。 医者已将血人脸上污秽擦拭干净,露出一张清秀俊逸的年轻面庞,唯二不和谐的是他痛苦蹙起的眉心以及过于惨白骇人的脸色。 “……中了这种诅咒的人,底线都是一步步突破的。直到诅咒加重,男人可以变成女人,女人可以幻化男人,只要能获得愉悦,哪怕身体痛苦但灵魂可以得到短暂麻痹,他们都会在本能促使下去做……这个人,已经废了,你将他留在身边只会拖你下水。” 张泱性情过于耿直单纯。 一张白纸最容易被涂抹上颜色。 最重要的是—— “这种二心之人多为世人鄙夷,他们身上的诅咒只是一重原因,另一重原因是作为他们的主君,有可能要分担他们的负担……寡欲的主君,也会变得重欲昏聩暴戾……” ------------ 022:列星降戾(二合一) 沈知:“知道这些,你还要留下他?” 谢恕则静静看着张泱等她回复。 “为什么不呢?” 张泱一脸莫名其妙。 沈知气结,他替她操心,对方反过来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没理解我说的内容?” “我的理解能力一向优秀,你说的也不复杂,怎么会不能理解?”沈知小看她。要是没有如此优秀的理解能力,她如何破解游戏策划越来越复杂难懂的副本BOSS技能? “你理解了,你还——” “但是很有趣啊。” 沈知不明白她口中的有趣是指哪方面的。 “有趣?他会拖你下水,你说有趣?” “观察样本们说过,人类骨子里有两项最大的特殊爱好,一个是逼良为娼,一个是救风尘,而他恰好介于二者之间。”张泱伸出两根手指,少有露出一点笑,“你不觉得获得这样的人的绝对忠诚,那是一件非常有意思又有挑战性的事儿?我觉得很有趣。” 沈知瞠目。 谢恕平静表情也出现一瞬裂痕。 张泱也不管这俩脑海里面脑补什么,视线扫过气息略微不同于之前的神秘血人,扭头冲谢恕讨要好药材。这么有意思的NPC,病死可惜了,重新刷新也未必是这个状态。 暮色四合,谢恕去府衙值夜。 刚处理完手边的书简,屋外传来熟悉男声,跟着才是刻意落重的脚步:“白日那位小友收下我送出的谢礼了?她可有说什么?” 谢恕冷下脸色。 “她可有得罪你?” 沈知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事,她岂会不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她就亲眼见过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因列星降戾,如何一步步从高洁坠向堕落,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某次欲望得到短暂的满足,对方在餍足之余,神思也恢复一瞬的清明。回首看向狼藉一片的淫乱室内,一众忘我的男男女女如蛇窟中交媾纠缠的群蛇,一时如遭雷击。 精神世界瞬间崩塌殆尽。 拔剑自刎,自绝生路。 不管是坚持神台清明克制欲望的,还是顺从欲望试图驾驭它的,无一例外都是死! 区别只在于怎么死而已。 她的主公却将这样一囚徒送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手中,这是礼物还是引人堕落? 再者,这囚徒也有些特殊来历。 骨子里的傲气不比她当年认识的人少。谢恕念在当年一点儿缘分,默许囚徒自尽。 主公偏要将他拉回人间,反手送出。 谢恕不愿细想其中的曲折。 主公弯腰给灯盏添油:“并未得罪,素未谋面。只是有种直觉,她怕是不简单。” “那你还留着她?” “直觉告诉我,留着她有用。” 沈知也怀疑张泱留着神秘血人要自用。 毕竟,受到这种列星降戾惩罚的人,不管一开始是男是女,最后都会发生变化,可男可女,非男非女。一些权贵男女最喜欢养他们了,因为他们被欲望控制会非常听话。 几乎能满足一切能满足的要求。 同时还不会对自身产生威胁。 不过—— 沈知实在想象不到张泱那张脸染上世俗欲望的模样,尽管他与张泱接触时间不长,但对方给他的印象就是“懵懂”、“不开窍”。 这样的人,岂会有那样龌龊的念头? 沈知脑中纷乱不断,连神秘血人何时醒来都不知道,直到对方主动开口讨要水喝。 “你醒了?”沈知抓过凭几让试图起身的神秘血人靠着,“等等,我给你倒水。” “这里是哪里?” 神秘血人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天弁治所城内一处民宅。” 神秘血人脸色瞬间煞白:“我没死?” “你要是现在想死,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沈知清楚分寸,不好亲手给对方喂水解渴,只能让神秘血人用一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轻轻托着陶碗往嘴边凑过去。 神秘血人贪婪地汲取略带苦涩的清水。 “我为什么在这里?” “有人将你当礼物送来的,当然,不是送给我——”话没有说完,沈知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抬手一指,“送给她的。” 神秘血人抬眼,对上一双陌生桃花眼。 张泱看着神秘血人头顶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的血条,不禁感慨NPC的体质好。 虽说NPC比不上玩家——后者被BOSS技能绞成肉泥还能十五秒原地复活,喝一瓶红药,眨眼就能将血条充得满满当当,但前者受了这么重的伤,睡一觉就能坐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樊游,字叔偃。” 他这话一说完,张泱就看到招募介绍同步改变,原先的“神秘血人”被“樊游,字叔偃”取代。张泱几步凑近,直至离床榻仅两步之遥,樊游脸色骤变,两颊浮现绯红。 他瞳孔骤缩,喝道:“停下!” 气息陡然粗重。 他大口呼吸,试图用冰凉的空气压下肺腑中腾起的热意,奈何收效甚微。樊游顾不上身上伤势尚在,如煮沸的河虾一般痛苦蜷曲起来。从齿缝挤出一句:“你们都出去!” 过了会儿,没有听到脚步声。 但他感受到头顶落下来一片阴影。 张泱歪着头,将脸伸过来,好奇看着他狰狞流汗的脸,道:“这就是诅咒发作?” 樊游理智尚在。 当他看到这对陌生少年都没离开,心中暗道不妙,汇聚全身力气往床榻旁一滚,试图去够沈知摆在不远处的利刃。只是他还没够到,一双鞋已经进入他的视线。这鞋的主人微微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钳住他下巴,迫使他绷直脖颈,抬头与桃花眼对视:“想解脱?” “杀、杀我……”喷吐在张泱手背上的气息是滚烫的,樊游痛苦到大汗淋漓,赤红着眼祈求眼前这个陌生人,“现在,杀我!” 张泱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既没有鄙夷,也没有戏谑,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叔德刚刚说,作为你的主君可能要分担你的负担,我该怎么做?” 如此露骨发言,直接把沈知惊到了。 这是可以当着他的面说的? 樊游闭了闭眼,喘息着道:“你休想!” 张泱不解歪歪头,望向沈知,眼神仿佛在控诉他不靠谱:“你是不是又弄错了?” 沈知恨不得后跳一步。 “跟我有什么干系?” 他眼神在张泱跟樊游身上扫过,挑眉征求二人道:“要不要我给你们俩让个地?” 张泱冷淡道:“你的语气不正派。” 像极一些观察样本说着说着就露出意味深长的嘿嘿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诡异兴奋。 沈知没兴奋,可张泱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情绪是一样的,形容起来就是“不正派”。 沈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误解了。 反应过来,他觉得还不如误解呢。 “你别发疯……” 张泱就这么静静看着沈知。 沈知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跟张泱一样这么会找死的,没好气冲樊游道:“你别寻死觅活了,她的意思不是看上你身体,是想让你正式奉她为星主。你可是走大运了……” 确实可以这么说。 只要樊游以后能保持理智,不突破底线让身体习惯情欲,列星降戾的影响就算不能彻底杜绝,也能正常生活个几年,可比现在局面好得多。不过,秉持操守,何其艰难。 樊游愕然一瞬:“你——” 他感觉那股从灵魂烧到五脏六腑的热意褪去了不少,隐约有些混沌的脑子也重新被理智掌控。视线聚焦,他这才看清张泱的模样,也注意到她那双多情桃花眼含着的冷情。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镇定。 艰难移开眼:“我不欲害人。” 张泱:“为什么是害人?” 樊游狼狈支起身,任由伤口崩裂,鲜血渗透:“我身上的‘列星降戾’如今已经叠加至两重,一重尚可将影响降到最低……但两重,以你的年纪怕是容易受其影响……” 张泱:“我要的就是影响。” 沈知与樊游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 张泱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她没有涮两人。 她收下樊游,目的之一就是想感受“欲”,这是她从未体会过,也不可能产生的东西。 从她觉醒自我意识开始,从一开服拾荒老太的三千万养孙涌入小基地开始,她就知道她只是游戏数据。她的身体是冰冷代码构成的,不同于观察样本们在现实中的血肉之躯。 观察样本们说过,游戏策划制作全息游戏都会下调感官数据,又因为这个游戏是面向全年龄段的,提倡的就是绿色和谐游戏,所以一些三十以上成年人频道才有的内容,这个游戏是全面禁止的。张泱不懂,她没感觉哪里禁止,BOSS技能都能将玩家绞杀成肉泥了,如此血腥都能展现出来,有什么好和谐的? 观察样本痛苦捂脸:【不能涩涩。】 玩家有些身体部位是禁止互相触碰的。再加上没游戏技术支持,玩家脑子里想得再花,游戏中的人物身体也不会提供任何反馈。 张泱想要伪装成人类,自然要了解人类的方方面面,然而她是数据构成的NPC,她也要受到绿色游戏氛围的桎梏,没有涩涩的能力,感受不到这方面的情绪,没有欲望。 所以,她好奇,而樊游身上的列星降戾带来的共感体验,能完美绕过游戏的机制。 “让我感受一下,你的欲望。” 语毕,樊游跟沈知的脸同步扭曲一瞬。 明知道张泱说的跟他们理解的不同,可怎么听怎么别扭。樊游迟迟未动,张泱不怎么充裕的耐心飞速消耗,正准备掏出金砖警告一下,樊游已忍着吃痛逼出一滴心头血。 他疼得浑身颤抖。 强撑着道:“不要后悔。” 张泱正想询问自己该怎么做,系统日志已经有所动作,询问张泱是否接下这滴血。 她自然而然选择了接受。 鲜血晃悠悠飘向她的眉心。 接触到肌肤的瞬间就被尽数吸收。 与此同时,张泱感觉自己的灵台识海的位置多了一股陌生的、微弱的、瑟瑟发抖的气息。或许是这股气息影响,她看樊游感觉顺眼了不少,将掏到一半的金砖又塞回去。 沈知拦都拦不住。 他赌气问:“感受如何?” 张泱脱口一句:“什么?开始了吗?” 沈知:“……” 他注意到樊游绯红的脸颊仅几个呼吸时间就恢复了正常颜色,灵台清明,一点儿不像刚刚还被列星降戾影响到几乎痛苦崩溃…… 沈知不太确定地道:“是……结束了?” 樊游:“……” 同时对上两双写满震惊的少年眼睛,他一时半会儿有苦说不出,最后,他自暴自弃般绝望闭上眼:“你们别说话,也别问我。” 他对列星降戾发作时的感触最深。 那种能将灵魂都逼疯的、渴望堕落沉沦的念头,能将任何一个人折磨疯。列星降戾仅有一重的时候,他还能用理智压下这份冲动,叠加至二重的时候,又赶上兵败沦为阶下囚,哪怕他用牢房石头砸碎双腿又砸断了双手,肉体的剧烈痛苦也只能压制它一时。 发作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暂,发作时间一次比一次漫长,他便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 想要苟活就顺从屈服。 不想苟活就自尽。 再无第三条路。 而这次,发作结束得太快了。 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沈知见状就明白樊游是挺过来了,因为什么,毋庸置疑。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张泱,脱口而出道:“你是清心咒成精?” 樊游:“……” 恕他直言,清心咒还没这么有效。 他正欲对张泱道谢,却见对方眼神幽幽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骗她的江湖骗子。 “说好的欲望呢?” “你的欲望就这点?” “这点你都要寻死觅活,菜啊。” 樊游:“……” 不知道为什么是菜,但肯定不是指蔬菜。 张泱劈头盖脸又是一问。 “下次什么时候?” 货不对板啊,骗子! 樊游:“……” 沈知顾不上瞠目了,他只觉得丢人。 樊游不回答,张泱就逼问。 他只好道:“此非人力可控……” 丝丝缕缕黑发黏在脸上,清秀俊逸的面庞沾着未干的汗,当欲望的红晕褪去露出原先病弱苍白的脸,看着好不可怜。此刻,他仓惶如走投无路的良家子,而张泱是恶霸。 ------------ 请个假,凌晨更新 “我要见她,你放开我!”唐浅的声音很激动,穿透门板的力道。 “来得好,正想找你呢,没想到你却先来了!”独孤鸣对着出现的东方瑞琴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立即朝着东方瑞琴斩去。 ‘玉’芙蓉也被惊醒,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被抱着吓了一大跳,正‘欲’挣扎,见识傅易愠的面容才松了神经。 叶峰翻开手掌,一尊无面石雕出现在他手中,爆发出惊人的威压,把那名造化门的强者震飞了出去。 “钟离诉,你跟我来。”朝露眉头一拧,不由分说地上前拉起钟离诉拔腿离开酒楼大厅。 负责记录比武过程的武林盟弟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來,敲响了身旁的玉磬,比武结束。 独孤鸣身上产生变化,老人也没有注意,还以为是独孤鸣受了重伤,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 若是眼光能杀人,梅霜觉得此刻自己浑身早已被那冰刀般的目光戳了无数个窟窿,死无全尸了。 欧阳怒目大吼,双臂上青筋暴涨,一股股力量从他的双臂上爆发。 她一怔,这倒也是,自己光顾着去想自己的事情了,倒是被眼前遮住了眼睛,若是早些学会了,还需这般磨蹭的等着么。 每每遇到不懂的地方,去找紫硕神君请教的时候,他关注的为她指点的样子,真的才像是她的师傅,却也仅仅是师傅。 就为了顾老爷子住不住下的事,顾祎和他爷爷差点没干一架,顾祎觉得这老头就是来祸害他的,他要在这,他肯定好不了。 “你先回去。我是公司的负责人。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麻烦你走这一趟了。”顾祎当着面说了一番客气话。对方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么。当即就转身走了。 慕容黑得知龙山要急着赶回龙城后,立即同皇城御林军统领安德带着数万御林军将天龙府全全包围。 然而就在,星震轩在冷静下来之后,竟是面色苍白无比,简直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般,额头上的冷汗也是一颗一颗如黄豆一般滚落下来,顺着脖子落进衣领里。 他恨我,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后便疯了似的折磨我,断我手脚剜我眼眸,将我关在地牢之中,那般不人不鬼,我本欲自尽,巫殇拦住了我。 顾老爷子的这话一说,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面相觑起来。 那份召唤阵的咒语只在盖伦家族内部代代相传,唯有最核心的人物才能学习,而也是因为这召唤阵,才使哪怕已经式微很久的盖伦家族仍能屹立德玛西亚四大家族而不倒,全然不像薇恩家族那样被蚕食殆尽。 “嘤嘤……”白玲珑兽有些虚弱的叫了两声,随即便没有任何力气了,只是耷拉着,不知道刚才的叫声是答应还是什么意思。 白寒烟眯着眼瞧着,那团影子分明就是一个身高近一丈的高人,她不由得心中一骇,这世间竟有如此高的人。 那能够引起此等异象的宝物,绝非一般灵宝,价值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可纵然他跟方孝孺关系密切,但是对方孝孺的变法主张,老头竟然没有柳淳领悟的深刻,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把方孝孺的想法说明白了。 说起来,沈云一直服用的“养气丸”在进入高阶炼气士之后,便没有多大作用,自己又没有灵石,一百多块灵石全喂了画中的那条死鱼,便向那李家家主索要了五十块下品灵石。 金堂和汉州都被柳淳攻陷了,这帮乡勇失去了老巢,又死伤惨重,那个惨劲儿就不用说了。 刘不易为此到是在心里多多记下了这位和善中年人,他可以料想,在这背后,是否还有那大夏左相的分量在其中。 那毛姓道士竟毫不在意,只见他大袖一拂,那沈云竟悠悠醒转过来,只是其还未来及有其他动作,三根银针便准确的射在其身上三处穴道,一时竟动弹不得。 修行者世界都知道,武修皮糙肉厚,天武观的武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此方面,得到过玄武称号,然而除开皮糙肉厚,这些武修杀伐气息,比起剑修,也不逞多让。 t,我就是厌恶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见所有人!”艾米突然开始烦躁起来。 听到安夏二字,陆柏川面部表情柔和许多,“我对你从未有情,何来无情。至于安夏,你跟她根本没法比,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无不说明你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程鸿渐恭谨应下了,姚蓁蓁便向丽华、兰馨及两大天竺高僧道:“今日有劳大伙受累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此间有我看顾便好。”。 半空之中,更有巨龙在飞舞,喷涂着炽烈的火焰,仿佛要焚烧大地。 “你怎么了?析析。”纪凌抓着杯子不动,析析到底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 福晋烦恼的揉了揉额头,一个个的净是找她打官司,大热天的就不能休息一下吗? 刘大头恨不得现在就跟着他们去,可是他还得回去掌勺炒菜,跟韩进定了时间,让他最好明天就送来,才千叮咛万嘱咐地回去了。 而且是全身好多地方都红了,几个反复蹭过的地方第二天甚至都出现了血丝,吓得他赶紧跑去卫生所拿药。 “混蛋,谁让你坐在我的椅子上?起来!”李雨蒙一脸冰冷的表情。 “纪凌,你说话呀!你是不是讨厌我。”张蕊看着发呆的纪凌开口问道。 这四人还有一个在断阳那边的,另外六个则是分别跟随蚩烈、吴则、九念而来,都是境界高深实力深厚之辈。 公主这是在内疚。愧疚于她想成为国王而害死了她的侍卫。之前因为死亡的恐惧而把这份内疚深埋心中,现在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后被昨天晚上的奥卡斯的团灭有勾起她的愧疚感。 ------------ 023:别是千分制的啊 “非人力可控?” 张泱表示不理解了。 “不是说人类没有固定的发情期?” 观察样本说人族具有随时发情的可能性。 怎么就非人力可控了? 难不成因为樊游是游戏NPC,所以他所谓的“情欲”也只是游戏设定的外在表现,其实内里跟真正的人族不同?张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也没错,看着樊游甚是失望。 她对他的低欲无能表示很失望。 樊游苍白的脸倏地浮现红晕,羞愤欲死。 他忍了又忍才压下想吐血的冲动:“我樊游虽非圣贤,亦非只知耽于燕好、寡廉鲜耻之徒。若弃廉耻于不顾,又与禽兽何异?” 那个词,他此刻难以启齿。 “发情怎么就与禽兽无异了?”张泱越听越迷糊,她不明白樊游为什么这么激动。 樊游:“……” 他硬生生将自己憋晕了过去。 张泱垂眸瞧他,用足尖轻点一下他大腿。这样都没醒,气息还微弱,她确定樊游是真的昏迷,叹气:“亏我还期待,没意思。” 沈知:“……” 他是一点不担心樊游的“列星降戾”影响张泱了,后者不仅有一颗榆木脑袋,还有一副铁石心肠。他怜悯看了一眼樊游:“我去请医师过来给他看看,免得真病死了。” 张泱挥手:“去吧去吧。” 其实有了张泱帮忙分担“列星降戾”的负担,樊游的伤情基本稳定,昏迷只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生效,睡眠能让他加速恢复。 沈知:“如此甚好。” 月落星沉,东方将白。 后半夜,樊游突发高热。 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各种零碎杂乱的恐怖噩梦接踵而至,梦魇是一重套着一重。直到窗外晨光顺着缝隙落在他眼皮,他才精疲力尽睁开眼,身体虚软无力不说,腹中的饥饿还格外强烈,好似有人往里面投进去百千条毒蛇,每一条毒蛇都在啃咬他的胃壁。 这种痛苦让他下意识以为列星降戾发作。 丰富的应对经验让他形成条件反射,第一时间选择自缚限制行动,直到扯动伤口,肌理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理智回笼,昨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闪现。当他意识到眼下状态只是因为饥饿,而不是列星降戾发作,他先是松开眉头轻喘,后毫无征兆发出了哂笑。 “……就这样?”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大片阳光陡然涌来,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直到适应才放下,也终于看清来人模样。是他昨日新奉的主君。 樊游抿着泛白起皱的唇,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张泱无任何忠诚,却有实打实的愧疚,叠加至两重的列星降戾有多恐怖,他作为亲身经历者,感触是最深的。那是他如今想起来都忍不住胆寒的存在,却让一个无辜之人替自己分担了它。哪怕这是张泱主动来求的,可不代表他就能堂而皇之拉人下水。 若他理智尚在,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想到昨夜自己的行为,樊游唾弃。 “你醒了?” “见过主……主君,恕樊某不便,无法起身相迎。”樊游不适应喊张泱为主君,却清楚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自己也不能过河拆桥。喊出来一回,剩下的话就流畅多了。 “嗯,吃,待会儿有事。” 张泱是来给樊游送早膳的。 这份还是沈知去民宅附近的摊子买的,卖相丑陋,滋味寡淡,口感粗糙,让人吃一口不想吃第二口的存在。张泱就囫囵吃了两口,在心里将游戏策划问候了不止千百遍。 游戏策划肯定心理变态。 一边说游戏设定是废土末日,产业链早被破坏,生产停滞,物资紧俏,底层穷人的主食是蚯蚓干,一边又让拾荒老太的三千万养孙手搓各种美食药品,每一样都让张泱有种疯狂吞咽唾沫的冲动。她到现在也不明白,玛瑙玉石野草肉骨头是怎么搓出佛跳墙。 至少她私下偷偷模仿,坏了不下百口锅。 看着珍重对待食物的樊游,她感慨—— NPC真命苦啊。 因为张泱说有事,樊游也不耽误进食时间,只囫囵吃了个五分饱,缓解胃中灼痛。 “主君有何吩咐?” 张泱从游戏背包掏出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是她跟沈知一起修改过的。 她跟沈知加起来智谋有92,樊游一人就有93,正好比他们聪明一点,应该能提供可行有效的建议。樊游不明所以打开,一边细细摩挲着光滑纸张,心中似有雷霆乍惊,一边镇定自若地细看起来。鉴于张泱的字无法被常人阅读,所以这份是沈知帮忙抄的。 标题就是“统一三垣四象与诸国”。 下面呢? 下面没了哦。 樊游:“……” 他怀疑自己还在监狱水牢泡着,泡迷糊才会产生眼前这些幻觉:“主君的意思?” “标题不明显?” 张泱看看面板数据再看看樊游。 93的智谋就这点理解能力? 难不成面板数据不是百分制是千分制? 货不对板啊,骗子! 樊游:“……” 标题是非常明显,明显得他以为这位姻缘巧合天降的新主君是在拿自己开涮逗乐。 “这是……主君的毕生志向?” 樊游尽量挑着委婉的词汇。 张泱面无表情驳斥,桃花眼似乎在控诉樊游羞辱她:“这怎么能是毕生的志向?只是这么一个任务,哪里能让我搭上大好年华?顶多占我人生一隅,我的未来更宏大。” 一辈子去做无数家园党玩家通关的任务? 究竟是高看游戏策划的智商? 还是低估她张泱的实力? “更宏大的未来?” “将这天下改造成我理想中的世界。”家园地图大到能玩一辈子,以后游戏策划再更新其他玩法,她估计能玩很多年都不腻的。 “理想中的世界?” “那是一个——绝对美好的世界。” 时时刻刻模仿观察样本也挺累,她还要牢记铭刻在灵魂中的铁律,生怕被游戏官方发现她这个BUG的存在。游戏家园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私密空间,她能在这里喘口气。 樊游逐渐收敛那点轻慢。 双腿不利于行的他坐着仰望少年。 张泱替他负担,是他星主,他可以借着这点关系,隐约感觉到她此刻的真实心绪。 少年之志,坚若磐石,而非玩笑。 自从遭逢大难,他险些忘了这种滋味。 ------------ 024:沧海遗珠 “敢问主君,资产几何?” 樊游暗暗压下被张泱随手激起的波澜。 “资产?” 张泱现在听不得这个词。 她兜里有几个资产,游戏策划心里没点数吗?一张家园地契敢开价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亿联盟币,她靠着省吃俭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榨干每一分积蓄才凑够的。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资产啊? 游戏策划安排这么一个试探资产的任务,难不成任务后续还需要花大钱?张泱心中咯噔了又咯噔,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我现在两袖清风,口袋空空,一分没有!” 樊游略有讶异。 他见张泱衣着普通但气质不凡,还以为她是哪家子弟。刚刚那问是想试探一下她家中底蕴,族中可有助力,没想到她开口直接承认她是穷光蛋:“主君父母可否帮扶?” “你这个问题真让人不爽。” NPC哪里来的爹妈? “我天生无父无母。” 人类或是其他种族还能通过两性或单性繁殖,NPC咋繁殖?双方从构成身体的数据流里面截取一段,揉吧揉吧再复制粘贴出一个小NPC?严格说来,游戏策划是她父母。 可张泱问候最多的就是游戏策划:“反正我没见过他们,听人(观察样本们)说,他们都是天打雷劈的主,这种父母不要也罢。” “主君可有族人?” “户口本就我一个,你问这些作甚?” 樊游:“……” 他也想问这位主君作甚,无父无母无家族无积蓄,张口便要统一三垣四象与诸国? 他脸上的怀疑人生过于明显,张泱理直气壮道:“这是你的问题,你就是帮人出谋划策的,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做,我能问你?” 智谋93点的人又不是她! 樊游:“……” 此时此刻,他对张泱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想张泱倒大霉的念头。 这种人怎么能当主君? 他是策士,不是坐在佛龛实现信徒愿望的神佛!他要是能想出统一三垣四象与诸国的办法,他辅佐张泱作甚?他自己就去干了。 更不会沦落到眼下的局面。 樊游:“主君这是强人所难。” 张泱想了想,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确实,一口吃不成胖子,从第一步开始!” 说完就盯着樊游等答案,照抄。 樊游:“……” 他觉得脑子比受伤的四肢更痛。 蹙眉许久,认命般叹气:“主君贵姓?” “张泱,字伯渊。” “主君张姓?”樊游在脑中将熟知的几支张姓都想了一圈,“九坎一地正乱,有数支张氏被迫迁徙而无下落,主君若愿意,日后可自报家门为九坎张氏一脉旁支子弟。” 只是冒充旁支子弟不算太难。 大族人丁旺盛,旁支了又旁支的子弟多不胜数,哪怕是手握族谱的耆老都不敢确定族中有多少人,分别姓甚名谁。张泱冒充他们中的一员,也不会有人追究出身真假的。 “什么九坎?不认识,冒充他们作甚?” “总要有个看得过去的出身,日后才好行事。大族名声数世积累,哪怕落魄,但只要有子弟有龙凤之相,总有富户士绅之流愿意结份善缘。”樊游耐心解释,要不是张泱说她身后无人,袋中无钱,自己也不用想办法搞欺诈,“日后主君真有一番霸业,即便这个九坎张氏出身是假,真正的九坎张氏也愿意帮您将其变成真的,不必担心暴露。” 张泱若有所思:“嗯嗯,然后呢?” 樊游道:“自然是养些名望。” 有了九坎张氏的出身,再使一些手段养一养名声,给自己造势,本地士绅富商自然会主动上门结交。若张泱争气,还能结交一些游侠。过个三五年便能完成最初的积累。 这时候再入仕,便容易许多。 不管是军功还是其他,脱离白身就行。 “第二步,养名望。” 张泱游戏背包掏出了笔记本。 “这个名望怎么养?” 饶是有所准备,樊游听到这句反问还是觉得心头一梗:“主君可有擅长的本事?” “擅长的?”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有一项拔尖就行,这也是最易造势的。” 要是张泱没有才能,他也有办法。 张泱再次理直气壮:“我不会。” 樊游:“……” 就在他有些绝望地想着给张泱编一些离奇玄幻的事迹骗人的时候,他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他这位新主君,并非毫无优势。哪怕身无分文,哪怕出身不佳,哪怕要什么没什么,可她似乎有一项极其特殊隐晦的特长。 “昨日列星降戾,主君当真毫无感觉?” “没有啊,连点波澜都没有。” 樊游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了。 货不对板,骗子啊! 要是樊游连策士都当不好,对她来说就是无用NPC,回头用完了就直接做掉解气。 “你问这个作甚?” “列星降戾的副作用种类繁多,其中会让人无法控制自身的负面诅咒,更是繁多,世人苦其久矣。”樊游说着,顿了一下,“倘若连二重列星降戾都无法影响主上,一重更不在话下。主上或许能从此处入手看看,招揽一二可用之人,定能解您燃眉之急。” 有原始资本,花钱砸名望请名士。 没有原始资本,也付不起高昂的代价,那只能将目光转向更加有性价比的一批人。 只要,张泱能扛得住。 她不假思索:“上哪儿找这些人?” 樊游:“……” 其实他觉得这个办法就是自掘坟墓,提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万万没想到这位新主君接受良好,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樊游正欲开口,便听她道:“最好找他们中有钱的。” 张泱没有说得露骨,樊游听懂了。 不想给钱,还想别人倒贴。 樊游道:“……容我想想。” 他的同窗、同年友人也有饱受列星降戾之苦的人,不过大多都不影响正常生活,这种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些能忍受的不便去臣服一个毫无建树名声的白身。少数有可能答应的,樊游也不忍出卖他们中的谁,那实在不仗义。 想了一圈,还真有一颗沧海遗珠。 ------------ 025:同情是个啥? 只是沧海遗珠离得有些远。 若是张泱不赶时间,樊游可以书信一封过去,但对方何时收到、能不能收到、愿不愿意过来,这都是未知之数。斗国四分五裂,各处都有战火,一封书信真就抵万金了。 张泱脑中自动得出结论不可能收到。 “浪费这些功夫作甚?”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游戏策划恶心人。越是这种带着谶语味道的话,越容易应验。 “磨磨唧唧,直接过去就行。” 做了决定就可以立刻出发。 搁樊游来看却很复杂。 首先,他们要准备路上干粮;其次,他们还要让叛军这边松口放人;最后,要是能找到同行的商队更好,沿路上也有个照应。第一与第三都好说,第二条变数是最大的。 “我们又不是阶下囚,他们凭什么不放人?”张泱不理解其中的逻辑,观察样本们做游戏任务的时候,往往都是接了任务就跑,根本不会跟发任务的NPC寒暄征求意见。 同理,她也不用鸟谢恕等人看法。 他们愿不愿意,跟她关系大吗? “主君不是,我却是。” 张泱道:“谢恕的老大把你送给我了,那就是归我管,怎么还搞藕断丝连那套?” 樊游:“……” 知晓张泱脑子异于常人,樊游也不敢让她去跟谢恕交涉,主动将差事揽下,让下人去请谢恕。谢恕晚上下值回来便来见他,不过两日的功夫,他表面的伤势已经愈合七七八八,只是在水牢受了太多磋磨,整个人瞧着还是消瘦,衣衫能看到凸出的骨头轮廓。 谢恕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寻我有事?” “主君手中尚有要事,不能多留,她的意思是在此地叨扰多日,想近日启程,总要跟主家说一句。”樊游声音极冷,不知是阴影缘故,还是他本身如此,整个人透着一股迫人阴鸷,“希望你能将消息传达给你家主君。” “眼下兵荒马乱……” 她没说完,樊游不顾还不能灵活使用的手握紧凭几副手,厉声说道:“别用这些废话敷衍,是不是这个理由,你我心里清楚。” 谢恕叹气:“我会转达给他的。” 樊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作势送客。谢恕倒也不生气,只是在离开之前说了句:“樊叔偃,不管你信不信,但有件事情确实真的,他从未想过屠你满门,只是意外。” 回应谢恕的只有一个字。 “滚!” 第二日,民宅附近的兵力戒备解除。 沈知晨练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在他看来很正常,叛军这边没有将他们投入大牢,显然没有跟他们算账的意思,时间一长自然会解除监控。只是没想到张泱会跟他说晌午去集市采买干粮,路上要用。 “你要走?” “是我跟樊叔偃要走,他帮忙介绍人。” “那我呢?” “你继续去找你哥哥啊。” 别不是忘了他出来是要找哥哥的吧? 沈知:“……” 他一时哑口无言。 “我这两日都在旁敲侧击兄长的下落,迄今也没进展,倒是听说王室宗亲护送国主从狗郡借路,逃去狗国郡,跟天田那边借兵。”沈知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张泱的反应,后者面上并无波澜,他话锋一转,“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跟你不同路,你日后小心。” 身患脑疾还要乱世求生,何其艰难? 不过,考虑到这个脑疾患者有着惊人的武力值,沈知觉得自己还是多担心其他人。 犯到张泱手中就是天灵盖开花啊。 张泱要买干粮,沈知也要买几个护卫。 他婉拒谢恕送他一队人马的好意,准备去集市看看。天弁治所城内的集市这几日热闹非凡,每日都会有新鲜战俘转到这里销售。 优质的青壮都是第一批被挑走的。大多都被豪绅高门买去,其中最优质的可以编入部曲当做私兵,稍弱一些的能用来耕种开垦。 流到市场的货,素质层次不齐。 张泱走在最前面,沈知推着轮椅载着樊游跟在后面——这木轮椅是她从游戏背包掏出来的,据说是游戏主策划跑去滑雪摔了一跤将腿摔断了,养伤期间给玩家发的福利。 一副拐杖,一个轮椅。 没有任何特殊属性,纯粹整活。 张泱就见过不少观察样本们闲着无聊绑架丧尸捆在轮椅上,推着轮椅玩竞速比赛。 这就很难评_(:з」∠❀)_ 整个集市给人的感觉就是割裂。 昨夜小雨下了半宿,市集街道泥泞湿润,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被捆缚双手跪在地上,脖子上面插着标注价格的签子。不少摊主跟顾客争得脸红脖子粗,为几文钱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摊主觉得顾客砍价太凶,恼怒捏着商品的下颌,迫使其张嘴。 “看看这牙齿,看看这品相,上品……您开价太低,本都回不来……您瞧着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老爷,就可怜咱小本生意……” 被讨价还价的商品一脸麻木,神情呆滞。 沈知不忍地收回视线,口中低骂:“……他们中不少人看着就是老实的农人,怎就成了兵贼给拉到这里卖了?实在无法无天。” “现在哪里还有法?” “哪里还有天?” 樊游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见怪不怪。其他不说,他们三个这几日都住在叛军首脑身边的策士家中呢。他是见得多了,却不知他这位新主君为何能如此的淡定,习以为常? “主君不觉得此情此景过于残忍?” 张泱被点名,指了指自己。 “你问我?” “是,主君年岁不大,而年纪小的少年初次看到这些,总义愤填膺,怒气难忍。” “残忍?” 不就是NPC贩卖NPC? 她不解问:“为什么残忍?” 一串数据贩卖另一串数据,当这些数据披着美工精心绘制的外貌,确实惹人同情。 可她不知同情是什么感受,她也无法对一串随意抹杀又无限生成的数据产生同情。 张泱回答完,立刻催促沈知推快点。 “别磨磨叽叽耽误时间。” 沈知用余光打量樊游,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瞧着挺冷。他叹气道:“伯渊是脑子有些异于常人,说这些话也未必是真的冷酷绝情,要是如此也不会冒险……” 话未尽,他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商品中有张熟面孔。 天弁郡的郡守。 当年险些被王姬巧取豪夺的倒霉蛋。 ------------ 026:濮阳郡守 “咋了?看到你哥了?” 满脑子任务的张泱并未错漏他的变化。 沈知抿唇,眸色似暗淡阴沉了几分:“不是,我刚刚看到天弁郡那位郡守了——” “你说在这里看到了?”说着她将脑袋凑了过来,环顾四下也没看到衣着特别干净华贵的人,压低了声音跟他耳语,“天弁郡被里应外合拿下,那郡守要么成阶下囚,要么侥幸逃了,潜伏暗中寻找夺回的机会,要么识趣直接从了对手,你说的是哪一种?” 其实张泱更倾向于第三种。 沈知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循着自己的视线看:“要是有机会就想办法将人带走。” “哪个?我看看。” 张泱本来还是看戏的悠闲心态,听到这话就来劲儿,这不明摆着是颁发了新任务? 她没费多少功夫就成功锁定了目标。 无他,这位郡守就是人群焦点。 这处摊位最特殊,摊主不是普通人而是身着甲胄的武人,旁边还有十几号守卫。几十号顾客正围一处,时而交头接耳,时而蹙眉叹气,全被货品脖子上插着的价格吓退。 不过,没人公然抱怨价格昂贵。 因为被推上来叫卖的人正是天弁郡守。 此刻的她蓬头垢面,双手被婴儿手臂粗的牛皮绳捆缚,勒痕深陷皮肉,伤口处流着脓水,污浊漆黑的囚衣还爬着蠕动的蛆虫,隔这么远也能闻到那边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囚衣被铁鞭割裂成布条,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肉眼几乎看不到几寸完好皮肉,唯独那张脸幸免于难,能看出真正模样。纵使狼狈,她也只是微阖着眼。 面对周遭喧闹的讨价还价与议论也是波澜不惊,任由摊主刻意高声挑衅:“……这位大人物,诸位客官一定是不陌生的,旁的话也不多说,这价格肯定是配得上的……” 沈知气得一张脸又青又红。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樊游猛地握住沈知手腕:“冷静。” 沈知:“可是……” 张泱嫌弃补刀:“难怪你智谋就69。” 确实没什么脑子。 她抬眼扫了一圈周遭,准确来说是扫了一圈周遭人群头顶,几乎都是黄名跟红名。 红名看似无序地散落各处,商贩路人皆有,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都若有似无看着这边的摊位,显然是有人刻意在这埋伏。 张泱抹了一把脸。 “废物点心,还是要看我。” “濮阳郡守有骨气,这都不吭一声。”那位摊主用手中细长的荆条冲郡守伤口甩了一下,后者只是眉头微微抽动,“不过你再有骨气,也是血肉之躯,命也只有一条。” 被称为濮阳郡守的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想要笑,喉咙堵着什么,只发出粗重的嗬嗬声,最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咳嗽,鲜血混合着涎水溢出双唇,被她一口啐在地上。 摊主鹰隼般的眸子扫过人群。 似乎在找什么人。 “货呢,只此一件,日落前有人能拍下,这桩生意就成交。错过这个村,就……” “我买了!” 人群倏忽传来一声清亮女声。 摊主与护卫都齐刷刷看向声源,连濮阳郡守也面露些许焦急望了过来。围观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亮出那位有胆子喊价的愣头青。濮阳郡守瞧见来人,眼底泛起了错愕。 这少年,她不认识。 嗯,不认识正常,这是张泱的新捏脸。 张泱很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大步流星上前,一脸豪横冲摊主道:“我买!” 摊主眸底掠过凶光。 “你说要买她?” 几个护卫朝张泱二人围拢过来。 “怎么,买个人还要验资啊?” 张泱从腰间蹀躞挂着的钱囊掏出两块小金锭。金灿灿的颜色,一看成色就不错。早上那会儿,谢恕让人送来一盘银锭,当做给张泱等人的饯行礼。张泱这才知道家园支线的货币不是联盟币,而是金银铜之类的一般等价物。 这个发现让她喜出望外。 金子,她游戏背包有! 瞬间从贫穷迈入小富豪阶层。 “这两块金锭买她够不够?”她上下甩着金锭,恨不得将豪横有钱几个字写脸上。 够,自然够的。 不过,他将濮阳郡守推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将她卖一个好价钱羞辱她,而是为了用她钓出潜伏在治所城内的濮阳旧部。想要钓的大鱼没钓上来,反而钓上来搅局的愣头青。 他铁青着脸,生出了杀意。 张泱不想读他脸色,兀自将两枚小金锭甩他怀里。他下意识抬手接过,张泱瞧也不瞧他,转身走向那位濮阳郡守:“跟我走!” 那根结实的牛皮绳在她掌心下碎成齑粉,却未伤到濮阳郡守分毫。摊主暗自心惊张泱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实力,开口阻拦:“慢着!” “你这什么意思?”张泱脚步停下,松开抓着濮阳郡守的手,不耐烦地用余光斜视摊主,仿佛看死人,“钱给了,不交货是吧?” “这货的货主不是我,是有人将她送到我这里寄售的,这笔生意要不要成交还要问过主人才是。”摊主一挥手,护卫刷刷几声亮出寒光逼人的刀,“不想死就让一边!” 正常来说,下一步就该动手了。 可张泱的回应出乎摊主意料。 “是这样吗?那麻烦你去喊来货主,我想跟对方面对面谈谈,我对她势在必得,只要能割爱,货主价格再高一些也行。”她这张捏脸太有欺骗性,当张泱刻意软下音调,再配上这个有商有量的友好态度,仿佛真是一个碰上心头好又不愿意错过机会的买家。 要是她没流露杀意就更完美了。 杀气让摊主心头狠狠一跳,这时张泱斜向前一步,挡住濮阳郡守,又从游戏背包掏出了她的大拐杖。摊主见状则后退一步,左右护卫默契上前将他挡了结实:“拿下!” 乱中有序的集市突然闹开,数百伪装成买家卖家的兵卒拔刀出鞘,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们速度快,但张泱手中拐杖更快。她一手将拐杖当做刀剑,由上至下,冲着摊主面门方向利落斩杀下去,另一手掌风一挥,将濮阳郡守推向几个绿名的方向——这几个绿名一开始是黄名,但她出手后变绿了,张泱大胆猜测这是来营救濮阳郡守的援军。 ------------ 027:劫人 “放肆!” “拦住他们!” 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杀了过来。 张泱余光一扫。 呦,居然还是熟面孔,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短暂跟她交手过的野外叛军BOSS。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认出张泱。 只当她是来趁机劫人的濮阳旧部。 “好啊,可算等到你们了。”仅是几日不见,张泱发现野外BOSS比上次看着多了些阴鸷气质,也不知是对濮阳旧部有深仇大恨还是其他,“区区蚍蜉,也敢来送死!” 张泱面无表情,只一味将力道灌注拐杖。 这拐杖甫一落地,气浪为刃,切开足有四五寸厚的地皮,蛛网似的裂纹以拐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劲风肆虐得普通人难以睁开眼,方圆十数丈范围都伸手不见五指。 野外BOSS没想到旧部之中居然还有好手。 “别想跑!”他气势瞬间凝聚至巅峰,不做任何犹豫拔刀杀向濮阳郡守方向,摒弃任何华而不实的绚丽招数,杀机锁定了目标。 刺啦—— 一声刺耳巨响伴随着火花在耳畔炸开。 造型怪异的拐杖武器以刁钻角度直袭面门,寒光逼近要害。待他看清瞬间,只觉脊背汗毛炸开,他动作快思维一步,硬生生扭转刀势回援,二者相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好重的力量! 好快的速度! 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星力加持。 仅凭简单肉体就达到这种程度? 张泱单手抡着拐杖舞出一道标准圆弧,黄沙受到无形力量牵引凝聚成一条淡黄色的龙影围绕四周,顺势打出。野外BOSS察觉到这道模糊龙影存在的威胁,欲强行打回。 不过瞬息便过招了七八次。 淡黄龙影看着愈发凝实、粗壮,龙身龙鳞也泛起七彩流光,死死压向野外BOSS,又在张泱戏谑的眼神下,龙影发出嘹亮龙吟,叼着刀柄与手,连人带刀砸向附近建筑。 路径之上,摧枯拉朽。 建筑残骸簌簌掉落砸在野外BOSS身上。 护体罡气若隐若现,无数裂纹欲碎不碎。 野外BOSS压下紊乱气息,欲从坑中爬出来。刚抓住坑边,一把拐杖炮弹般破开黄沙。砰——硬生生将他砸回坑中,陷得更深。 “噗——” 他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旧伤未愈,新伤又来,还伤在同一位置。 “你这边卖人,我这边买人,人口买卖不受法律保护。既然敢做这不正经的黑色生意,就该有买家与卖家各凭本事的心理准备。钱我收走,人我也带走,不怕死就追!” 游戏官方有交易平台,玩家要是通过官方平台交易就需要缴纳一定手续费,大额交易还需要纳税。为了节省这笔开支,不少玩家会游戏内部交易,慢慢形成了黑色市场。 没有管束自然容易出岔子。 张泱最喜欢这种不老实的卖家与买家,这意味着她可以后发先至,来一个黑吃黑。 撂下狠话,瞄一眼那几个绿名下落。 确认视野中看不到绿名,她也选择撤了。 风紧扯呼—— 天弁的治所,等同于一座游戏主城,城中守卫少不了。哪怕她再能打也不喜欢惹来一堆跟蚂蟥一样前赴后继又杀不干净的守卫。 张泱跑路前又故意砸了小半条街。 趁乱溜之大吉,躲到角落更换体型捏脸。 扯下最外面一层衣裳,掌心运气震碎成齑粉。做完这些,张泱才从小巷走出,混进人群,路上顺手给成衣店丢下碎银,带走一件看着能穿的衣裳,淡定地套上理好衣襟。 当樊游二人过来跟她会合,张泱用小摊顺走的两条绳子捆绑袖口,嘴里叼着绳子一段,另一端缠好打结:“你们动作太慢了。” “要是太快,岂不做贼心虚?” 张泱也不看看他推这个轮椅呢,要是自个儿推着轮椅跑得飞快,人群中太扎眼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守卫拦下盘问,即便对答如流也可能被对方当做叛党余孽丢入大牢。 这伙人用濮阳郡守为诱饵抓残党。 上面的任务没办好,保不准要抓替罪羊。 张泱竖起食指。 “不要解释,菜就多练。” 沈知气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二人并未注意到轮椅上的樊游表情微妙。 他可算知道张泱说的“菜”是指什么了。 集市这块地方的混乱远未结束。 三步一盘查,五步一审问。 张泱三人刚买了干粮就被一伙兵卒当做可疑人员拦下,一个个目光不善。沈知上前一步,赶在张泱之前主动报出他们是谢恕府上做客的客人,盘问的兵卒这才变了脸色,打消将他们投入大牢充数的念头,还赔笑:“方才是小的几个冒犯,还请贵人恕罪。” 正要挥手放人,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只是声音没程咬金那么中气十足。 “慢着——” 张泱脚步一顿,眼神微妙。 这位野外BOSS是有什么特殊设定吗? 非得拦着她不走? 野外BOSS已经拾掇干净,除了脸色有些虚弱惨白,基本看不出他前不久刚被人当街暴打。鹰隼般的锐利眸子在张泱三人身上扫过:“你们说你们是谢军师府上客人?” 沈知拱手:“是。” 野外BOSS指着樊游。 “胡言乱语!那他怎么说?抓起来!” “你消息落后了吧?樊叔偃被你的主公送给了我,现在是我的人,不是阶下囚。你抓人也先看准了再抓,你主公知道你这么乱来吗?”她有些后悔用拐杖而不是用金砖。 她就该用金砖将这家伙拍死的。 只是用金砖,那就是实名制劫人了。 野外BOSS自然不信。 但他很快就不得不信了。 “住手!”收到消息赶来的谢恕恰好碰见这一幕,当即出言阻拦野外BOSS,“前番受命押解,尔等办事不利,不思己过,还敢欺瞒帅帐。主公仁慈,未施军法,仅严词训诫又委新任,盼你以功补过,你就是这么做的?” “这樊游是罪人!” “他已被主公赠予伯渊小友。” 野外BOSS脸色难看:“他是濮阳揆旧识,此次未必跟他没关系,当予以拷问!” 谢恕:“我跟濮阳揆也算旧识。” 野外BOSS语噎:“这如何一样?” “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跟主公交代吧。” 野外BOSS:“……” 面有怒色,却不敢发作。 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恕将三人带走。 路上,谢恕注意到张泱换了一身新行头:“我记得小友出门的时候不是这一身?” “好记性,刚在集市上买的,好看不?” ------------ 028:一些旧仇(上) “谢如心已经怀疑你了。” 谢恕可是大忙人,作为叛军首领依仗的谋主,濮阳揆被人趁乱劫走一事带来的影响也需要她去处理,自然顾不上张泱三人。待她走后,沈知暗中放松紧绷的肌肉,松气。 樊游一句话成功让他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沈知:“她怀疑咱们了?” 张泱:“既然怀疑,为何还替我解围?” 谢恕在她眼中算得上怪人了。 沈知跟樊游都会因为心绪变化而切换头顶名字颜色,绿名、黄名甚至是红名,唯独谢恕不一样,对方从亮相第一面开始仅破防过一次。哪怕是刚刚试探新衣也不曾变色。 稳定的像是催化剂。 樊游跟张泱不熟,有些话不会说得太清楚:“人不是非黑即白,替你解围未必是对你如何友善,只能证明替你解围这件事情符合她的利益罢了。她装聋,咱们也作哑。” 没必要戳破那层窗户纸,权当不知道。 张泱似懂非懂,让系统日志全部记下来。 这件小插曲并未影响三人今日行动。 张泱跟樊游备足能保存十天半个月的干粮,因战乱缘故,这些干粮价格都不便宜,店家报价的时候,沈知还连连喊贵。张泱对此地物价一无所知,听半天也不知贵在哪。 “给了这么大一堆,很贵吗?” “比市价贵了十多倍,这还不贵?你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贵人?”沈知不由想到自己此前怀疑张泱是王姬一事,心中暗道这位即便不是王姬,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主! 说不贵的,那位王姬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笔生意是今天开张最大一笔,店家笑容跟开花一样灿烂,用双手捧过沈知丢来的银块,掏出剪刀剪下一块,拿到戥子上反复称量,确认无误又找了零钱。这个费劲模样看得张泱都想说一句别折腾了,剩下当小费。 沈知这么一说,她只好咽回去。 店家:“外头打仗。别看咱店里卖的都是以前的存货,但质量好,不掺假货。这个价格已经算公道了,几位客官去别的店逛逛,比咱便宜的货不好,货好的没这便宜。” 一打仗,最先被影响的就是庶民了。 采购环节都受影响,涨价十多倍正常。 “店中可有肉脯肉松?”樊游也不相信店家嘴里有真话,刻意提了一句,“要正常的牛肉,来历不明的那些别拿过来糊弄人。” 店家脸色微妙:“客官大可放心。” 张泱:“来历不明?你还卖病牛啊?” 店家:“……” “要是病牛都算良心,怕就怕连牛肉都不是。”沈知看着这一堆东西,劝道,“近来天气多变,正是雨水渐多又闷热的时候,带肉脯上路,怕是没几天就要生霉腐败。” 关键是肉制品还贵。 张泱跟樊游都像是不事产业的主,沈知怀疑自己跟他们分开,他们要不了几天就能败光仅存的一点钱财,将自己饿死。一口气买这么多,不易保存又吃不完,这不浪费? “主君习武,肉食不可少。” 张泱指了指自己:“给我准备的?” “嗯。” 她摇头:“我不吃。” 樊游提醒,沈知才想起来这回事,实在是张泱这身板太有迷惑性:“不必节省。” 张·老实·泱嫌弃道:“难吃,不吃。” 不管是干粮还是肉脯都不想碰一下。 她补刀:“我罪不至此!” 樊游二人:“……” 肉脯还是买了,不过量不大。 除了主食,樊游还购入一些耐保存又提味的醋布,细盐也买了一小竹筒。这些盐看着有些黄,颗粒也偏粗,张泱都怀疑店家孩子是不是偷偷往里面撒尿才弄出这个模样。 “呸,怎么又苦又涩?” 这跟张泱以前吃的盐不一样。 总不能是变质了。 沈知凑过来尝了尝。 确认道:“没什么问题啊。” “还没问题?我看你舌头出问题了。”张泱从游戏背包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肚罐,里面装着细白如雪的精盐,“这才正常……” 沈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贵人,这里是外头,可不是你家里。”能有这样质量的盐就不错了,挑剔什么?甚至搁在一些小诸侯国,这一罐盐都是专供王室的,民间哪里能买到这么好品质的货? 张泱:“……”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半天才想通哪里有问题。 游戏世界背景是废土末日,人类发达的产业链早被破坏,生产停滞不前,物资紧俏到需要冒险深入丧尸异兽横行的沦陷区搜索。基地的幸存者甚至不具备生产盐的条件。 别说一罐盐,一包盐都能卖上高价。 问题来了—— 那些专精烹饪的玩家去找食材NPC商人购买佐料,随随便便就能买到无数罐,啥珍贵的菜蔬肉食都能买到,还保证新鲜不变质。 玩家找NPC商人就能买到,她去找就会被告知基地跟外界交通被丧尸异兽切断了,物资紧缺,他/她这里哪有卖精盐这种好东西? 张泱:【……】 几秒前刚卖出去一百多罐,翻脸不认?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缺什么材料只能去打劫玩家游戏背包——其实她现在也不懂为什么一道小油菜用得着一罐盐,也不怕咸死。 相较之下,NPC口味还挺正常。 就是小日子过得有些苦。 她将盐收回游戏背包,樊游这边也让店家打包好了,接过又顺势递给她,张泱习惯性也塞进去。沈知感慨:“这能力真方便。” 张泱动作一僵。 “你们看得到?” 居然能注意到她将东西塞进背包? “你又没有避着我们,还怪我们看到了?”沈知安慰自己不要跟脑子有病的计较。 张泱:“……” 外头的NPC可从来不会注意这点。 沈知又道:“极少能看到这么能装东西的,看你心疼都不心疼一下就塞进去了。” 这种能力极其罕见且负担极大,随时随地消耗大量星力,一旦经脉内的星力耗尽,东西还会掉出来,并不是非常稳妥的手段。 樊游:“再带点水。” 野外用水可不容易。 既然主君还有余力就再带一些。 沈知也跑了几趟牙行,买下两个护卫。 谢恕没过来送行,只是带话让城门守卫勿要为难——早上集市那一闹,治所城门戒严,严禁出入,誓要抓住濮阳郡守及其旧部。 张泱三人靠着手令顺利出城。 城外,官道。 沈知冲二人抱拳:“我想先去狗郡,打听一下兄长跟家人下落,咱们就此别过。” 沈知跟张泱二人不同路,不管谋杀王姬的消息有没有走漏,沈知都要去一趟,他大部分亲族都在王都。王室宗亲护送国主从狗郡借道去狗国郡,王都勋贵肯定要被带走。 如果兄长安全,他肯定会去接族人。 说完,沈知视线又从张泱身上转到樊游这里:“樊先生,伯渊她……只性情迥异于常人,并没什么坏心,反倒有颗侠义心肠。” 樊游并未作答。 沈知叹道:“日久见人心。” 说罢也不再多言。 带着两名护卫从岔路口一边离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看着消失的沈知,张泱一脸纠结。 樊游转动轮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主君,我们也走吧,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个是非之地,你我去了,讨不到任何益处……” 张泱道:“他怎么就走了呢?” 她的任务怎么办? 不过看看身边还有个樊游,她又稍微安心。沈知出现在招募,樊游也出现在招募,智谋还比沈知高得多。关键是樊游这个精细的建模,他一看就是有故事任务线的主啊。 带着他跑任务,主线准不会走错。 “叔偃,咱们去哪儿?” “先去见一个故人。” “你上次说的沧海遗珠?” “是另一位。” 濮阳揆能得救,不得感谢一下他们? ------------ 029:一些旧仇(中) “叔偃是指濮阳揆?”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吧?” 张泱有注意治所城内的守卫情况,又回想前去营救濮阳揆的绿名数量,对濮阳揆一行人脱困不抱有太大期盼。他们要在满城围剿中带着半残的濮阳揆出城,难度可不小。 樊游道:“有人帮助,你也认识。” 张泱仔细回忆自己在治所城碰见的人。 她这几天活动范围有限,见过的人更屈指可数,有这个能量给濮阳揆开方便之门的人,有且只有谢恕了:“你说谢恕是濮阳揆这边的人?那她辅佐秦凰攻打天弁作甚?” 听着张泱分析,樊游投来怪异目光。 “谢如心怎么会是濮阳揆这边的人?”这个结论是濮阳揆本人听了都骂一句晦气的程度,他道,“不过,这次确实是她暗中帮了忙。作为秦凰的策士,谢如心自然要尽心竭力保住他的利益,可谢如心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会有私心,有七情六欲。” “这俩有渊源?” “据说早年关系挺好,之后分道扬镳。” 张泱点头:“哦,恨海情天啊。” 樊游:“……倒也算不上。” 樊游说了个残酷的真相:“今日来营救的人不多,也就是说濮阳揆旧部只剩这么点儿了,谢如心这才略微高抬贵手罢了。要是来营救的人乌泱泱一大片,莫说濮阳揆,你也要下大牢。”濮阳揆如今没什么价值,她死了影响不了大局,活着也动摇不了秦凰。 构不成威胁才可以放过。 哪怕是这个放过,樊游也怀疑是一次放长线钓大鱼,看看濮阳揆还有没有成为潜在威胁的底蕴:“谢如心赶到过于及时,难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待在哪里盯着这里。” 张泱:“她的心眼子还挺多。” 不是说只有89的智谋? 樊游:“……” 他以为这些都是写在明面上的东西了。 夜阑人静,张泱随便择一处当过夜地点。 樊游坐着轮椅一点点往地上撒驱赶蚊虫野兽的药粉,一扭头就瞧见张泱凭空抓出一顶花花绿绿的帐篷,也不知篷布是什么材质,看着就非常结实保暖。通过掀开的帐帘,樊游还能看到帐篷里面简单舒心的摆设。即便是世家子出行,怕也没有这个生活条件。 张泱将火堆烧旺盛。 放上方便悬挂铁质水壶的铁架,加上干净的水,往壶里放点肉干加点佐料,便是一壶暖胃热汤。有了汤,那些过于寡淡难咬的干粮也摇身一变成了野外不可多得的美味。 本来对干粮有些嫌弃的张泱也吃了几块。 没了沈知,张泱跟樊游很久也说不上一句话,气氛略显沉凝,直到樊游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往他们这边靠近。他眸色一暗,按住轮椅扶手,又眼神示意张泱有情况。 提醒道:“应该是濮阳揆的人。” 张泱连屁股都没有动一下。 她大老远就看到绿名在那儿鬼鬼祟祟了,本想着对方很快就现身,等了半天才发现对方蛇形走位,螺旋式靠近,将她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别炫耀你那蹩脚的隐匿,这里又没有我俩之外的人,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NPC名字还挺长的。 【藏匿中的濮阳揆旧部甲】 张泱居然从几个绿色字看出几分窘迫。 几丈外,原先空无一人的空间发生水波纹似的扭曲,不多会儿露出一道成年人影。 头顶绿名也改成【濮阳揆旧部甲】。 【濮阳揆旧部甲】拱手,道出来意。 “我家主公想当面感谢二位恩人。” 张泱咀嚼着煮得软烂的牛肉干,脑中却想着NPC小日子太苦,原味牛肉干都能做出一股腥臊味,这家店居然没倒闭?吃得不好,心情自然也不好,张泱一开口就带挑衅。 “她不能自己过来?” 就算是NPC也要讲究一下人情啊。 “让我们过去,算什么诚意?” 张泱作为主君定调子,樊游自然不好拆台,于是漠然看着对方:“让她自己来。” “我家主公受伤过重不宜挪动,请两位见谅一二,实非故意为之。”【濮阳揆旧部甲】嘴上这么说,但张泱看到他绿名变黄名。 张泱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肉干。 “也行吧,你带路。” 濮阳揆一行人藏身地点非常隐秘。 张泱二人跟着【濮阳揆旧部甲】的脚步,准确来说是张泱一直盯着对方头顶名字。 心里盘算着要是变红就杀了。 后者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走着走着,黄名又恢复了绿名。 也不知道对方这一路脑子里又想了啥。 “两位恩人,到了,就在这。” 张泱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红名伏兵,而是一洞穴十几个顶着【濮阳揆旧部】前缀的乙丙丁绿名。其中,有个绿名的存在感极强。 【重伤中的濮阳揆】 白日狼狈到浑身没有几块好肉的濮阳揆,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行头,能勉强在旧部搀扶下下地:“两位恩人来了。” 樊游直接喊出她名字:“濮阳君度。” 濮阳揆愣了愣:“你是?” 樊游道:“樊叔偃。” 濮阳揆回想一番:“是你?” 张泱在一边东张西望,一看就非常有鬼鬼祟祟的味道。要不是濮阳揆没下指令,十几号在她摇头晃脑就变黄的旧部能瞬间变红。 她抽空应了句:“你们怎么都认识?” 目前接触到的几个建模精细的NPC都在一张朋友圈人脉网上,他们社交圈太小了。 樊游:“……” 濮阳揆:“这位恩人是你?” “是我主君。” 濮阳揆的目光有些怪异:“你主君?” 看着实在像个贼。半晌化为一句干巴巴的场面话,什么后起之秀、英雄出少年啊。 二人不是非常熟悉,叙旧的话没怎么说。 只是简单交流现有的情报,询问一下日后打算,樊游:“这两日有传闻,斗国王室宗亲护送国主逃难狗国郡,欲借天田兵力复国,我看此举希望渺茫。眼下境内军阀各有拥护,谢如心这边应该会趁机立一个傀儡,再以傀儡名义封自己人接管天弁郡,你打算下一步如何?是回乡召集乡人起兵,还是做些别的?” “他们要立哪个傀儡?” “自然是哪个好拿捏就立哪一个。”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不同的是樊游没什么表情,而濮阳揆恶心得仿佛吃了一坨屎:“你是说,选她?” 樊游:“确实是好人选,出身宗室,血统纯粹,在民间没什么威望,日后利用完了再丢开也不用发愁,此前还助力秦凰兵马破城。只是再好,谢如心等人也利用不上。” “为何利用不上?人逃了?” “是死了。” 沈知离开前跟樊游详细交代一些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王姬在逃难路上被一群怨恨她至极的从属残杀分尸一事,沈知也是要去毁尸灭迹才碰上张泱,张泱那时的状态跟随从描述的王姬被杀后分尸悬吊一模一样。 可,沈知又否定张泱是王姬。 后者的表现跟王姬根本不像一个人。 濮阳揆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分。 “你说她死了?” “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她怎么死的?” 樊游:“城破之际,她带人逃跑,就在半道上被心怀仇怨的仆从随侍联手杀了。” “……死得有些潦草。” 甚至称得上随便。 这位王姬十分受宠,不管是她的封号还是封地都证明这点。上一任国主一度在儿子跟女儿之间犹豫,还是因为宗室更支持儿子,觉得王姬太草包名声又太烂,才没选她。 上任国主为补偿女儿,给她最好一切。 王姬开府,府上的人都经过精挑细选,不少人的家人性命都捏在王室手里,即便他们有反心也要掂量一下人质的安全。这么多重保护,那个草包还能将身边人逼上绝路。 ------------ 030:一些旧仇(下) 濮阳揆攥着拳,略带不忿下了结论。 “也死得太便宜她了。” 樊游并无深究之意,他对濮阳揆跟那位王姬的私人恩怨不感兴趣,架不住张泱有。 “为什么说是便宜她了?”她想起沈知说过,濮阳揆跟王姬有些仇怨,这份仇怨甚至可能让濮阳揆拒绝出兵支援,“你恨她?” 观察样本说过,“恨”是浓烈的讨厌。 濮阳揆身边旧部想阻拦张泱,却又碍于她是他们恩人身份而不敢造次。也就提问的人是张泱了,搁做其他人,高低要被揍一顿。 濮阳揆大大方方承认。 “自然是恨的。” 见张泱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濮阳揆翻起旧账,眸中凶光闪烁,恨意滔天,恨不得是她亲手拿斧头将王姬分尸:“那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声色犬马,男女不忌,仗着权势无法无天。我同父异母的兄弟生来有哮证,被她看上颜色,某次落单被她强掳,还被逼着与她那些男宠女宠一同伺候。他性格刚烈自然不肯应,归家头一晚便悬梁自尽。” 也可能是被灭口了。 张泱猝不及防吃了这么一个大瓜。 “你那弟弟死了?” “死了。偏偏她还恬不知耻在他灵堂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其实是看上我,我弟弟是自愿跟她回府,说什么她想让我弟给她当正经内官,听得我都想将她五马分尸泄恨。” 可惜,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濮阳揆淡淡瞥她一眼:“能有什么隐情?一个蠢出天的玩意儿,没见过比她还没脑子的蠢货。难得先王那般偏爱她,她什么都不做就可能赢下王位,结果不知被谁撺掇,非得冒风险尝试……列星降戾之苦,许多意志坚定之人都难以维持理智,更何况她?” 意志越薄弱的人越容易被列星降戾影响,继而性情大变。外界以为王姬错失王位是因为她草包无能,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王姬确实太蠢太蠢了。先王没几月就要蹬腿的节骨眼,她给自己套上一个列星降戾的诅咒。王室只能矮个里面选个高的。 “又是列星降戾?” “是啊,硬生生将自己弄得不男不女,见到个稍微平头正脸的男男女女,她脑子里就只剩男女裤裆里那点子事情了。”濮阳揆也不差这么一个弟弟,但她是真的无语了。 她父母两族可都押注这位王姬呢,关键时刻闹这么一出?更无语的是对方居然还打她的主意,甚至开口想让濮阳揆给她当内官。 在此之前,王姬其实也不算讨厌。 一个脑子不怎么好、娇纵跋扈又贪婪的普通人罢了。作为王姬,这甚至算不上多大的毛病,跟她祖上那些伪人相比更像个人。 樊游脑中敏锐捕捉到什么:“濮阳君度,你说——她身上也有列星降戾?你确信这位王姬有列星降戾?那她真会轻易被几个贴身伺候的仆从婢女所擒,惨遭分尸屠戮?” 哪怕那位王姬只会简单操控星力也不会死得多随意,至少那些宫娥宦官制不住她。 濮阳揆:“我自然确定。” 在王姬彻底失去继承权之前,濮阳氏几乎算得上铁杆王姬党。濮阳氏跟随斗国第一任国主分到封地,一直效忠国主嫡系。先主宠爱王姬,将濮阳氏都暗中划分给了王姬。 王姬的真实情况瞒不过她。 濮阳揆问樊游:“谁告诉你这个消息?” 或者说—— 被分尸悬吊的尸体主人真是王姬? 樊游不太确定,他所知的这个消息是沈知告诉他的,而沈知本人都无法肯定张泱跟那位王姬的真实关系。作为当事尸体的张泱,她也不记得以前记忆,真相陷入了迷雾。 这时,濮阳揆发出哂笑。 “不管死的是她还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失去封地,没了食邑,她这种人在乱世能活几天?苟且偷生的代价可不小,她付得起吗?”濮阳揆不想多提这个糟心的,她自己还一堆麻烦,“天弁郡失守,建星那边估计也够呛,我打算带人去天籥寻个生路。” 天籥,即为天玥。 此地在斗国算得上贫瘠偏僻,但因背靠东藩山脉,有险峰高地可守,东藩山脉之外的势力想打上来也有难度,是一块适合经营发家的宝地。最重要的是,濮阳揆的祖先就出身天籥郡,家中在那边也有一些经营。她打算去整合一下兵马,看看能不能打回来! 樊游抚掌道:“濮阳君好决断!” 当断则断,不考虑其他拖累。 要是濮阳揆跟沈知一样头昏脑涨要去狗郡,樊游还要苦恼一阵,她选择去天籥就好办了。濮阳揆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皱眉:“说是这么说,可我也不知有几分把握。” 天籥就是个乡下地方。 濮阳氏在天籥经营不多,根基早就浅了。 此番回去能得到多少支持,招募多少兵马,争取多少声援,她心里是一点底没有。 樊游:“对我等而言是够了。” 濮阳揆敏锐听出了关键。 “你们也要去天籥?作甚?” 樊游坐在轮椅上,笑得高深莫测。 张泱一张嘴全给漏了。 “自然是养名望。” 她基本确定濮阳揆就是樊游计划中有钱又能解燃眉之急的人选之一,靠着濮阳揆在天籥的关系,他们俩也能最快速度安家落户。 濮阳揆:“养名望?” 樊游无奈摊手:“她有鲸吞四海之心。” 此言一出,濮阳揆身边的人被逗笑。 濮阳揆本人也笑得牵动伤口,一边笑一边疼得龇牙咧嘴,调侃道:“你说你主君有鲸吞四海之心?敢问女君,出身哪门哪户?” 张泱认真答:“九坎张氏。” 濮阳揆思索道:“九坎?那可真是太远太远了,怎不在老家经营,要跑到天籥?” “老家的人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不好下死手。” 濮阳揆笑容收敛:“这话真不中听。” 天籥怎么说也是她祖宗老家。 在九坎下不了死手,在天籥就能可劲造? 樊游正欲开口将话题圆过来,张泱:“想成为龙兴之地,总要付出点代价的。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没有光吃肉不挨打的好事。” ------------ 031:咪咪,嘬嘬 濮阳揆等人俱是一怔。 他们眼神各异。 有人看疯子,有人看傻子,也有人将这番话视为童言,唯独没人觉得张泱是在说大实话。自然,也没人将张泱这番话放在心上。濮阳揆笑了许久,直到伤口被扯动沁出了殷红的血,她才堪堪停下,眼角早已冒出了泪花。 “我已经……哈哈哈,我已经许久没这么开怀了。”濮阳揆差点儿没接上气,一边擦着眼角的水光,一边笑问樊游,“世人都说童言无忌,你怎么也信了,跟着胡闹?” 樊游:“她是认真的。” 他感觉得到张泱对这件事的坚定。 濮阳揆识趣,没有继续笑,只是揉揉疼得不行的肚子:“行吧行吧,认真也挺好。人生一世不过匆匆几十春秋,若能找到自己坚定想做的事情,这一世也不算白活了。” 至于能不能成功?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还是不打击了。 她也扭头示意几个旧部别笑了,笑骂道:“笑什么笑?依我看啊,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气,只有这个年龄才有。过了年纪,一个个都失了灵气、心气、傲气,从珍珠变成了无趣暗淡的鱼目。张女君有这想法,是好事。” 谁年轻时候不被身边人夸耀两句天才? 哪个天才没萌生过撼动日月的狂妄念头? 濮阳揆回想她年少轻狂那会儿跟人说的惊世骇俗的话,也不喜欢有人仗着比旁人空活些年岁就对她指指点点。越是拿着那点浅薄的人生经验给人指手画脚,越惹人憎恶。 “是极是极,我等皆是鱼目了。” 气氛快活,众人心头阴霾也一扫而空。 双方目的地皆是天龠,于是一拍即合选择同行,受益最大的便是樊游了。他跟濮阳揆皆是伤患,张泱明显不是能照顾人的主,双方同行还能使唤濮阳揆旧部给他搭把手。 濮阳揆等人也非常满意。 己方人单势孤,不少人还都带着伤,短时间要是碰见敌人追兵围剿,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太低。现在多了个实力深浅不知的张泱,还有个神秘樊游,哪怕有个万一,己方也能多几分底气。仅是张泱在劫人之时小试牛刀,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能让他们选择信服。 双方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 停留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天弁叛军发现。 一行人星夜启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寻了处隐蔽地方停下。濮阳揆等人没来得及准备食物,不得不趁这会儿出去狩猎果腹。打算等离开天弁势力,再去人群聚集地区采购干粮。众人分工明确,有人狩猎,有人侦察,濮阳揆仍不利于行,只能留在远处。 许是发了热,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近卫帮她打开几乎跟皮肉黏一块儿的布条,她眉头也不动一下,一声不吭等结束。 浅一些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较深的那些恢复不好,有些泛红脓肿了。 “毕竟在水牢那种脏地方泡了几日,有蛆虫有腐肉多正常?割了就是。”她哑声宽慰近卫,捡起外衫穿戴整齐,“樊叔偃呢?” “樊先生说要出去透透气。” 也不要人推,两只手转着轮椅就出去了。 濮阳揆正欲说什么,便见远处一道坐在轮椅上的影子慢悠悠往这边靠近。不知什么缘故,樊游脸色不太好看,瞧了他们,问的第一句就是:“你们可有见到我家主君?” “伯渊君听说要打猎,也跟着去了。” 樊游脸色骤变:“何时回来?” “这就不知道了,估摸着晌午之前?” 打猎也得有猎物能打才行。 因为挨千刀的王室一口气提前收了这么多年赋税,民间黎庶被逼上绝路,不管田间是荒年还是丰年,不少人家都被迫啃树皮草根苟活。先不说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地皮都要被啃光了。人吃这些,山中猎物吃什么?别说那些大型的猎物,山鸡兔子都不好找。 樊游:“……” 他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但紧抓轮椅扶手的手指却白得泛青。 濮阳揆问他:“你脸色怎么也这么红?” 莫非也是伤口溃烂引发高热? 樊游:“许我一人独处,别让人打扰。” 刚说完,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痛苦地弯下腰,大半身体跌下轮椅。近卫见状想上前搀扶,却被急促厉斥逼退:“滚,莫碰我!” 仅是几个呼吸功夫,淡红加深三分。 活像是在滚沸热水焯过的虾。 濮阳揆看他莫名盈满波光的眸,先打个激灵,随后明白过来咋回事,飞快探手卸掉樊游下巴与双臂,单手将人扛起来丢去僻静处,吩咐近卫去将张泱找过来:“速去。” 这种类型的列星降戾不算少见。 要么自己忍,忍不下去的跟王姬那般豢养男宠女宠,不喜这般淫乱的也会找相对固定的伴侣。张泱又是樊游主君,君臣配置碰见这种列星降戾,二者关系基本没清白的。 近卫不敢耽搁,急忙找人。 张泱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她在抓宠。 其他NPC找猎物吃力,但她很方便啊。 放眼望过去,哪里有血条哪里就有猎物了。原以为会碰见一群扭曲古怪又凶残的红名异兽,结果就看到教科书式的野兽。瞧瞧,鸡是鸡,鸭是鸭,鸟是鸟,长得太标志! “完全是照着教科书长的。” 虽是末日,但人类坚信有天能恢复正常,因此每个幸存者基地都会有大小不一的图书馆,里面陈列的书籍都是幸存者在外探索搜集回来的。张泱不喜文字,偏爱照片书。 看多了,也来了兴致。 游戏之中有个抓宠的功能。 玩家可以通过捕捉降服、驯服异兽,珍稀异兽被降服之后还能成为玩家的助力,实力相当可观。只是能被降服的异兽寥寥无几,其中,颜值过得去的异兽更是凤毛麟角。 张泱也顺了某个玩家的捕兽绳,可这么多年都没有碰见照片书上标标准准的异兽。 万万没想到,家园支线地图居然有! 此刻,水潭旁趴着头色彩斑斓的大虫。 阳光洒在它的浓密皮毛上,厚实的橙黄皮毛泛着温暖光泽,黑色条纹流畅霸气。它就趴在那儿,宽阔肩背的肌肉随着呼吸而起伏,双目紧闭,鼻头看着厚实软弹。那对短促却挺拔的兽耳更是高高竖着勾引张泱。野性、粗犷、精致、漂亮,堪称造物主杰作。 张泱掏出了捕兽绳。 弯着腰,猫着慢慢凑近。 压低了声音,甜腻腻地唤道:“咪咪。” 警惕的大虫如何不知张泱靠近? 只是天生直觉让它觉得这个人危险。 它露出半截雪白獠牙,低喝威胁。虎啸在群山间回荡,惊动无数飞鸟扑腾着飞走。 “咪咪,过来。” 张泱冲它勾手。 见张泱不退反进,大虫兽眸闪过凶色。 又一声虎啸,张泱清晰看到它头顶血条变成红色。可她一点儿不惧,反而觉得对方在撒娇,一双桃花眼满足弯起:“不要害羞,过来,到姆妈怀里来,让我rua一下。” 她又迈出一步。 这个距离已经让大虫感觉到冒犯威胁。 第三声虎啸,它浑身肌肉紧绷,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扑杀朝张泱逼近。庞大阴影几乎将张泱完全笼罩,尖锐利爪已瞄准她要害。 “好热情的小家伙,姆妈爱你。” “嘬嘬?” 张泱回想观察样本们抱着宠物亲亲的模样,有样学样,双手夹在大虫腋下,将它半拖着架起来,侧首贴上它毛茸茸的兽头。近卫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画面。 四五十石重的成年大虫脖子上勒着一条两指粗细的长绳,长绳另一端在张泱手中。大虫畏惧张泱,呜呜哀嚎着夹紧斑斓尾巴,浑身毛发似要竖起。它生得长,因此相当一部分蹲在地上,上半截则被张泱双手架着强迫贴贴。 近卫:“……” ------------ 032:张大咪 见近卫站在不远处不肯走,张泱一秒变脸,收起那点儿笑,面无表情将大虫放下。 大虫以为得了自由,刚落地便蓄力要逃。 没跑开两步,它脖子上的捕兽绳骤然紧缩,强烈窒息以及触电般的剧痛让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抽搐倒地。四爪胡乱抓挠,忍着吃痛挪回了张泱脚边,用脑袋蹭蹭。 近卫:“……” 他似乎从大虫眼中读出了绝望。 张泱怜爱拍它大脑袋,赞道:“好咪。” 近卫紧张吞咽一口唾沫。 此刻的张泱在他眼中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狰狞邪恶怪物,她居然让这头凶残大虫如此温顺!他的紧张落在张泱眼中显得有些不可理喻:“你怕大咪?它是我新宠,不咬人。” 是的,她张泱也有自己的宠物了。 系统日志给它打了SR的珍稀评价呢。 而且还是一头纹路漂亮,花色复杂,皮毛浓密,浑身每一寸都是女娲炫技之作的漂亮大猫。张泱给它套上捕兽绳,捕捉驯服成功之后就给它取了名字——大咪,张大咪! 近卫:“……不。” 他怕的明明是张泱本人。 在神话故事中,众星是以星光为气,以星土为身,重新塑造了万物。注意重点,被重新塑造的是万物而非单一的人族。也就是说,人族之外的物种也是有概率能修炼的。 只是它们没什么智慧,比例极低。 眼前这头大虫,它这个体格明显已经跨过寻常野兽的极限,经脉之内已有淡淡星力有序流淌。这种大虫,即便是近卫碰见了也是九死一生,想要击杀更得出动一什人力。 让对方臣服? 那基本不可能。这种大虫已经有不低智慧,作为百兽之王的傲气也不会轻易跟谁低头臣服。想要将对方收为宠物,那要上不少酷烈手段,方能彻底打掉它骨子里的傲气。 近卫没在周遭看到激烈打斗迹象,也没从大虫身上看到被酷刑折磨的痕迹,这头大虫已经会趴在张泱脚边蹭蹭了。它是人人畏惧的恶兽,威震山林的山君,又不是狗腿。 张泱不耐:“那你待在这里作甚?” 明摆着是想赶人了。 她内向,不喜欢当着外人的面释放情绪。 近卫终于想起来自己找了七八座山头的真正目的,忙抱拳道:“我家主君让在下寻伯渊君速速回去,樊先生列星降戾发作了。” 张泱也不急,而是很自然地道:“离上次才隔了多久?怎么列星降戾又发作了?” 仿佛在抱怨一件有些频繁的小事。 近卫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这种一贯如此的……” 某些人撑不到胡搞染病而亡,在此之前就将身体彻底弄垮。最痛苦的是身体垮了,而附着灵魂的欲望却不会因此缓解半分。发作的时候,反而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泱瞧着年轻力壮,倒是不用太担心。 毕竟,就这么一个属臣。 张泱道:“回去。” 很快,她遇见一个麻烦。 张大咪无法收入游戏自带的宠物栏,也不能塞进游戏背包。明明她从集市批发的仓鼠都能放进去,怎么轮到张大咪就不行了?一时,张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灵光一闪。 她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破案了,张大咪是家园支线地图的宠物,活动范围应该只能在这里,无法通过宠物栏或游戏背包带出去。要是能的话,张泱早该看到观察样本们带着张大咪到处溜达了。 张泱有些苦恼地盯着张大咪。 “这不好带走啊……” 近卫给她提了建议:“可以宰杀。” 这种体格的大虫在深山找不到充足食物,往往会下山袭击村民,有些毗邻群山的村镇一年遭受虫害三五十回。眼前这大虫不能养就只能杀,不然任其繁衍,虫害更严重。 “宰杀了?” 揣不进包里就揣进胃里? 张泱有些舍不得,她不知道错过张大咪,还能不能碰见一样漂亮的大猫。要知道游戏官方一向吝啬,这种杰作不可能批量生产的。 近卫道:“一斗极品虫肉可抵八十钱。” 普通人吃一顿能三五天不饿。 张大咪喉咙滚出几声凄厉的呜咽,它似乎听懂张泱二人聊了什么,一双前爪前伸,额头抵着脚下泥土。近卫:“呦,求人呢?” 这畜生也是狡猾,更留不得。 张泱摸它大脑袋:“不杀你,我带你回家,不过张大咪要记得我的不杀之恩哦。要是你忘恩负义,我就要捏碎你的天灵盖了。” 说罢,张泱将张大咪扛了起来。 揣不进游戏背包没关系。 她一样可以将大咪带在身边! 近卫:“……” 他就眼睁睁看着张泱抓着大虫返程。 斥候先发现大虫踪迹:“家主,发现一头大虫往咱这边靠近,是驱赶还是杀了?” 濮阳揆不欲多生事端:“赶走便是。” “家主,大虫嘴里似乎叼着个人?” “那就杀了。” “被叼着脖子的人似乎是伯渊君?” 濮阳揆大惊:“什么!” 张泱这是失手被大虫杀了? 那这大虫该是什么程度的山君? 就在这时,被团团包围的大虫开口说话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叔偃人在哪?” 张泱将歪着的脑袋正了回来,冲着被她刚放下就趴她脚边的大咪道:“热死了,大咪,你这皮毛也太厚实,闷得我一脑门子汗。” 张大咪喉咙发出咕噜噜的低吟。 濮阳揆也是老江湖,一瞬便反应过来。 “伯渊君与我来。” 心里琢磨着多休息俩时辰。 前脚刚到,后脚就看到樊游冷着脸,一甩手借力将脱臼的胳膊接了回去,能活动自如再将另一只手转正,最后才将下颌归位。这一幕迫使濮阳揆将含在舌尖的提议咽回。 不是—— 这就结束了? 樊叔偃脸上哪还有被列星降戾折磨到欲火焚身的狼狈?冷若冰霜,一张脸冻死人。 濮阳揆讪讪侧身。 “这可不是谎报军情。” 樊游确确实实列星降戾发作了。 张泱道:“狼又来了!” 货不对板啊,骗子! 樊游缓和一会儿紊乱气息,道:“照此下去不是办法,发作间隔太短了,似乎你离我太远就会失控。”他也不能一直跟着张泱。 倘若张泱来日真要逐鹿,光一个离不开她太远,樊游的价值就等同清零。若被距离约束,这跟脖子被拴上一条狗链子有甚区别? ------------ 033:解决游戏占坑问题 “你问我,我问谁?” 张泱一开口就将责任推卸掉。 “问题肯定不出在我身上。” 樊游数据中的【忠诚】、【道德】、【野心】三项依旧是零蛋。相较于樊游这个不太熟悉的NPC,她自然更相信直截了当的数据。除非有BUG,否则游戏数据不会出错。 额,这也不绝对。 从相处来看,她觉得樊游挺有【道德】。 哪怕低于人均水平线,也不该是0。 张泱对这些也是半信半疑,唯一能笃定的是樊游离她太远就发作跟她无关。樊游对此并未反驳,只是蹙起沁满细密汗珠的眉心,陷入了思索。张泱瞧着,心里暗暗嘀咕。 【这个味儿实在太对了。】 完全是一众观察样本穷尽脑细胞也要捏出来的破碎感古风美男脸,颜值气质并存。 不多会儿,樊游恢复常色。 同时也注意到试图跟张泱撒娇的大虫。 “主君,这是……” “它叫张大咪,我抓来的宠物。”张泱两只手抓着张大咪圆乎乎的耳朵,后者也顺从昂扬脖子,喉间发出一声讨好的呜咽,硬生生将粗犷嗓门夹得娇娇软软,可怜可爱。 “它多半曾以人为食。” 旁人或许对气味不敏感,但樊游不同。 “以人为食?” 张泱垂首看着眼睛圆溜溜的张大咪——圆眼的优势就是将一分无辜衬托出十分。此刻的张大咪满脸天真,似乎没听懂张泱二人说啥。不过,樊游并不准备让它蒙混过去。 “它听得懂你我说话,在装糊涂。” 张泱伸手拍拍它的大脑袋,预料中的徒手劈开天灵盖没发生:“那以后不吃了。”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张大咪唔了声,脑袋在张泱腿上蹭来蹭去,伸舌头想舔她的脚趾。湿热气息还未触及脚背,被她嫌弃地躲开。 “主君为何不杀它?” 留着,养虎为患。 张泱不解樊游为何要杀张大咪,认真回想一下二人对话:“你要杀大咪?因为它曾经食过人?但,人就不曾食人了?人食人,胃口可比大咪大得多,凶得多,狠得多。” 观察样本们说过,在他们的真实世界人也吃人的。没道理只能人吃人,大咪就不能吃人吧?更何况,大咪在家园支线地图吃的也不是人啊,只是堆数据,一串游戏代码。 “对不对,大咪?” 张大咪将大脑袋藏在张泱身后。 张泱告诉它:“你以后不能吃了。” 樊游不语。 濮阳揆眼底掠过惊愕。 可偏偏,二人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远的不说,单说一个斗国,赋税能强征到一百二十年后,天灾人祸下,农田荒废,民失作业,某些地方甚至有过人相食而死者过半的记载。这些,哪个不比大虫吃得多? 人祸兵燹远比虫害更恐怖。 张泱不带感情的漠然声音继续传入耳畔:“有些事情也讲因果吧?要不是人将大咪的食物都抢了,大咪也不会饿肚子,不饿肚子就不会下山,不下山自然也不会食人。” 相较于群居的人,山中鸟兽更易捕捉。 山中物资丰饶,野兽为何下山? “……如果,食人就要杀,那些食人的人也要杀干净吗?”张泱作为NPC,她可以靠着强大模仿能力跟观察能力让自己看着像个人,可她毕竟只是一串数据构成的NPC,理解人有些费劲,“若是杀,可以杀大咪;若是不杀,那为什么要杀大咪?出现一个问题不该是解决问题本身吗?为什么大咪会食人?为什么人会食人?从根源解决问题。” 这就好比游戏官方修复BUG。 哪里出现BUG就修复哪里,而不是玩家某种行为导致BUG出现就将这个玩家删号。 樊游视线扫过张大咪,看似不带情绪,张大咪却下意识弓背炸毛,喉间溢出一串威慑低吼。他淡声道:“主君要养着就养着吧,若能感化驯服恶兽,也算是功德一件。” 张泱没有鸟樊游。 她养大咪用不着任何人同意。 “主君觉得,问题根源在哪里呢?” “根源是……没吃的?” 张泱不由想到幸存者基地那些瘦骨嶙峋的NPC,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忍饥挨饿是因为基地外大片地区沦陷,被危险的丧尸异兽占领。即便将沦陷区收复,寻常种子也无法在污染严重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张泱这几天有偷偷观察家园支线,土壤很干净。 各大基地耗费极大功夫才能达到这效果。 也就是说—— 哪怕是没经过改良的种子也能在这发芽。 家园支线的NPC为何会吃不饱?为何会去挤占大咪的食物,迫使大咪下山觅食呢? 张泱越想越觉得脑中混乱,头疼。 她问:“没吃的,不能种吗?” 樊游发出一声哂笑:“田地何来?粮种何来?即便有良田有粮种,正税杂税下来,十税八九。若是遇上天时不好,十之一二也留不下,还要跟人签月息两三分的债……” 玄武国建国之初,十七税二。 分封出去的子嗣建立斗国,一开始也想效仿先祖旧例,只是他们母子更在乎自己享乐,遂借口要提前收未来的赋税,还承诺说,待收满了,子孙可获得双倍的免赋免税。 结果可想而知。 斗国几位国主直接将空头支票叠加到一百二十年后了,斗国显然活不了这么长,自然也不可能兑现之后两百四十年的免赋免税。 张泱:“没有田地?可外面不都是地?” 放眼望去全都是,何来无地可耕? “这些地都有主人。”濮阳揆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樊游,他这个主君脑子不太行。 “主人就任由田地荒废着?” “倒也不……但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张泱:“哦,这样说我就懂了,合着是占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小号啊。明知是一堆占坑的号,把他们杀干净,坑不就有了?” 那堆观察样本武德充沛。 一三五基地内部械斗,二四基地外部械斗,为保证械斗双方公平公正,游戏规定参加人数量均衡。双方为了能赢,经常开小号去对方那边占坑,妨碍对方集结精锐兵力。 侧身坐虎背上的少年恍然大悟,下结论:“看吧,根源在于占坑,不在于大咪。” 解决影响平衡的占坑才是解决之道啊。 ------------ 034:李代桃僵?(上) 濮阳揆惊诧张泱杀性如此之重。 “你说……杀干净?” 只是看她这张脸,还真看不出来。 “不杀,难道还留着来年祭祖当贡品?”张泱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没有起伏,表情也无波澜,她只是在陈述天经地义的事,“观察样本们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有些人的存在导致了‘不均’产生,难道不应该处理掉吗?” 游戏最讲究公平,PVP尤其如此。 要是不公平了,游戏注定会失去它们的衣食父母。张泱听不懂樊游二人口中多少税多少赋跟普通人吃不饱有什么关系,但她隐约明白——它们影响了公平,破坏了平衡。 对游戏来说是比BUG更致命的存在。 濮阳揆试图跟张泱解释:“你说的……也确实是根治的办法,但它不可能实现。” 张泱:“为什么?因为菜吗?” 樊游:“……” 濮阳揆:“这跟菜有甚关系?” 樊游:“说你实力不济。” 濮阳揆:“……” 樊游敛下眼睑,尽管他现在心累,仍打起精神应付张泱:“以力服人,刀刃加颈,敌人顺势屈于威,而非心服。怨积于内,如堤壅水,终有溃日。上以仁待下,下以忠报上,民心安,国本固,方为长治久安之道……” 暴力打下来的根基终是不稳的。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治天下更难。 张泱脑瓜子疼,但她知道樊游叽里咕噜一堆拗口东西的同时,还否定了她的提议。 哼,不听! 拍拍屁股底下的张大咪:“走。” 樊游:“……” 濮阳揆一看张泱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根本没听进去,但这不妨碍她对张泱的评价多了一个“大智若愚”。以往她见生灵疾苦,最先憎恶的是朝中只知蝇营狗苟的庙垣之鼠,其次才是故意曲解政令搜刮民脂民膏的奸官污吏,最后是草菅人命的劣绅恶匪…… 而张泱一开口就将问题核心指出来了。 张大咪驮着张泱走后,濮阳揆好奇问樊游:“上哪找来这么个主君?性格倒是……有些意思,俨然一块天然未经雕琢的璞玉。” 樊游沉沉闭眼,苦涩失笑。 “璞玉……” 分明是方外术士失控的丹炉,随时爆炸。 他不得不承认张泱某些话确实触动他,然理智告诉他,没基础的空想就是镜花水月。 张泱养宠碰见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食物。 她不能让张大咪用濮阳揆近卫填饱肚子,也不能纵容张大咪去人类聚集村落觅食。 “喏,吃。” 一把草递到张大咪嘴边。 张大咪垂着头,倔强不肯张口。 张泱耐心本就不多,当她试过干粮大饼、树叶、野草这几样张大咪都不吃后,仅存的耐心瞬间见底。她一巴掌轻拍张大咪的脑袋:“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这么挑食?” 张大咪呜咽着匍匐在地上。 樊游等人都有些同情这头大虫了。 “这头畜生是吃肉的。” 樊游主动分些牛肉干给张大咪。 张泱指着几匹战马:“它们怎么吃草?” 张大咪确确实实太挑食了,观察样本们养的异兽宠物都吃精品草饼啊,来者不拒。 樊游:“……” 那点肉干并不能填饱张大咪肚子。 张泱看着张大咪,心里有些后悔没听濮阳揆近卫的提议——揣不进包可以揣进胃。 樊游拍了拍张大咪后脖颈的皮:“你还饿就自己去觅食,记得别伤害无辜之人。” 张大咪虎目亮了几度。 视线触及张泱又呜咽垂首,不敢动一下。 张泱点了点张大咪额头上的花纹:“算了,你听叔偃的话,但不许逃。要是敢逃,你最好有把握能逃出我的五指山,不然——” 张大咪温顺应下。 出去觅食还不忘给张泱上供几只野鸡。 “这种畜生一向心高气傲,极难驯服,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臣服于伯渊君。”濮阳揆啧啧称奇。她居然从山君眼中看出谄媚情绪。 “它聪明,而且它叫大咪不叫畜生。”张泱没有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据她观察,捕兽绳抓住的宠物都听玩家的,似乎没有背叛一说。 张大咪温顺,自然也是因为这个。 濮阳揆:“行,大咪。” 养伤同行这几日,她发现张泱是个怪人。 说此人什么都不懂吧,对方极擅药理,赶路疾行也不忘采摘草药,一行人临时歇息她就更忙了,不管是多常见的药材都要用铲子挖走。濮阳揆心算一番发现几日累计下来少则也有二百斤了,统统都收进空间,任由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占用珍贵的空间位置…… 说此人懂吧? 她这几日的表现不比启蒙小儿好,濮阳揆不止一次看到樊游捂着胸口喘气,唇都气白了——樊游尝试教张泱学习,上来先摸底,一摸发现对方大字不识几个。这就罢了,偏偏她还非常会顶嘴,每每都能将樊游气个不轻。 上午教的,她不是下午忘干净就是一通曲解。同情樊游,这是摊上个混世魔星啊。 “她真是九坎张氏的人?” 樊游:“……” “要是真的,多半是被逐出家族的吧?” 也就是樊游如今奉张泱为星主,又因列星降戾问题无法轻易离开,不然也赶人了。 樊游捂着胸口将气揉顺了。 “……她,孺子不可教也!” 满脑子都是杀杀杀,有种天真的残忍,活像一尊细细雕琢却依旧空心的泥塑顽石。 濮阳揆宽慰:“慢慢教吧。” 现在就掀桌了,回头怎么养名望? 想养名望,跻身名士行列,总要调教到能拿出手的程度才行:“要不,买个官?” 花钱买官的难度比调教张泱,让她修成名士再出仕低得多,要不他别为难自己了? 樊游:“……买官?” “卖官鬻爵,哪里都有的。” 她可以帮忙找门路。 樊游狠狠扭过脸,转着轮椅走开。 濮阳揆扑哧:“还是个正经的。” 即将抵达天龠附近,樊游两个基本痊愈。 血痂褪去,原处只剩一缕淡淡粉疤。 考虑到秦凰叛军追不了这么远,一行人准备走官道。直到日头偏斜,他们才在陡峭曲折的半山腰瞧见山脚下的官道影子。远远的,好似一小团蚂蚁似的人影在慢慢挪动。 濮阳揆近卫回禀。 “下方一百五十号人,大多披坚执甲。” 这一伙人,来历不简单。 ------------ 035:李代桃僵?(中) 濮阳揆不想多生事端。 “眼下都要抵达天龠境内了,依我看还是谨慎为上,莫惹麻烦了,能避则避,你看如何?”她征求的不是樊游的意见,是张泱。 不管张泱脑子多感人,那也是樊游主君。 这份尊重还是要给对方的。 第一声,张泱没反应。 第二声,樊游轻扯她袖子却被张泱拍开。 张大咪也抬起硕大虎爪,一脸认真盖住樊游的手背,圆溜溜的虎眸直直看过来。不过张大咪不是在维护张泱,而是在维护樊游。 灵动又人性化的眼神仿佛是在劝樊游冷静点,千万别跟张泱起冲突,后者是魔鬼! 樊游:“……避着点吧。” 濮阳揆忍俊不禁道:“好。” 张泱却道:“避什么避?避谁?” 低头扫了眼系统日志上的附近聊天频道,这才晓得自己走神期间忽略的剧情内容。 她发问:“为什么要避开?见不得人?” 濮阳揆这几日下来,多少已经习惯张泱这张语出惊人的嘴:“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一行人现在确实见不得人。下方这些人披坚执甲,即便不是军中武卒,也得是谁家豢养的精锐部曲。没冲突自然最好,万一起冲突,被对方泄露了咱们秘密,岂非危险?” 他们消息闭塞,还不知外头打成啥样子。 万一秦凰将势力扩张过来,想起来清算她这个被劫走的前任天弁郡郡守,那就大祸临头了。濮阳揆可不想被撵得无路可逃,不得不跳下东藩山脉最高地当一条丧家之犬。 “是有道理,可他们发现咱们了呀。” 濮阳揆二人:“……” 张泱道:“信我。” 相信游戏设定! 第一眼看到山下这百来人,他们头顶的名字还是黄色的,但就是一眨眼功夫,名字立马转为猩红。对方不会闲着没事当变色龙,血条颜色变换只有一个解释——己方存在已经暴露,避让失去了意义。张泱道:“应该是咱的斥候不慎进入对方警戒范围了。” 红名不仅代表红名NPC有恶意,还意味对方会主动攻击,有些红名NPC周身会有一圈警戒范围。靠近对方警戒范围就会被发现踪迹。有警戒范围的NPC攻击性一般偏强。 濮阳揆这边主动暴露位置。 近卫从包裹中取出一面卷起的旗帜。 旗帜一出,山下红名一秒切换成黄名。 濮阳揆主动下山交涉,表明自身并无恶意,很快传话回来:“没事,一场误会。” 山下这伙人是护送新任天龠郡守的兵马。 樊游随口捏造一个身份:“故地遭遇流寇兵贼,我等来投奔远亲,想避一避祸。” 众人这几日都在山中逃难奔波,哪里还能顾得上个人卫生?而今灰头土脸,原先还算齐整的布衣不知何时被山中荆棘树枝刮破,乍一看确实挺狼狈,对方自然也就信了。 樊游:“可否与诸君同行求个庇护?” 对方没多做思考便赶人:“不行不行,我家主君身有要事,哪有功夫管你们几个?既是不相干的人,哪凉快哪待着。要是不听劝被误杀,可别去阎王爷面前诉苦喊冤。” 他们还以为濮阳揆一行人是伏兵。 没想到就是几条丧家犬,晦气。 “发生何事?” 这时候,马车车厢传来一道男声。 “主君,那就是一伙逃难的庶人。”刚刚还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扭头变脸不说还夹起了嗓子,笑容谄媚跑到车厢旁,低声道,“看着虽是练家子,却只有二十来号人。” 二十来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伏兵。 车厢中的男音淡声道:“将人打发了,别让他们跟着,若硬要跟着便处理干净。” 中年男人叉手领命:“遵命。” 车厢中的男人不再过问此事。 一群无根浮萍,不值得他多分心思。 濮阳揆不欲起冲突,看这行人的做派也只是暗暗磨后槽牙:“哼,做派还挺大。” 樊游转着轮椅背过去。 “先忍他们一时,主君……” 结果没有看到自家主君的影子。 樊游怔了一下,环顾找人:“主君?” 张大咪还在原地没动,张泱怎么不见了? 濮阳揆听到动静,注意力也被吸引。 “你们有谁看到伯渊君?” 众人皆是摇头摆手,一个个说没有看到。 樊游心中浮现些许烦躁焦虑,他现在依旧不能离开张泱太远,一旦超出范围极限,列星降戾立马就纠缠上他。那种众目睽睽之下萌生不受控制的原始欲望实在太不体面。 “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剩下那个“失”戛然而止,樊游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看到前方逐渐远去的马车车顶,正蹲着一到如流水透明的人影。樊游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那古怪透明人影依旧在撅着个屁股,怎么看怎么鬼祟。不是张泱能是谁? 他呼吸险些暂停一瞬。 想让张泱回来,又怕打草惊蛇。 濮阳揆注意到他的异状。 “怎得了?” 循着视线看去,并未看到什么。 樊游:“……” 闭上眼,选择眼不见为净。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闭上眼睛就不存在的,例如张泱潜伏偷窃一事。是的,张泱悄然隐去身形爬上人家马车车顶就是要偷东西。 偷一份任书。 马车中的男人头顶一个极其亮眼的黄色名称——【即将上任的天龠郡守】。随行护卫黄名则是统一都是【新任天龠郡守的部曲】。 引起张泱兴趣的是跳出来的系统日志——【恭喜你发现了新人物,即将上任的天龠郡守,状态,可招募,是否加入好友列表?】 张泱随便瞄了眼这位的数据面板,平庸的数据毫无亮眼之处,唯有一处引起她兴趣。 招募平台上的男人虚影有几处在发光! 他居然会发光诶! 樊游几个人可都没有。 张泱好奇心上来,将手指放上去。她手指掠过哪团光芒,那团光芒就会放大,出现一段文字说明。第一团光芒就是一件物品—— 【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 【物品“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竹片粗糙斑驳,墨迹昏沉难辨,这似乎是封委任文书,但无王庭玺印加持。持有此信,或许有机会解锁称号——“伪·天龠郡守”。】 张泱看到“称号”二字,眼睛都直了。 真正的人类是拒绝不了搜集稀有称号的! ------------ 036:李代桃僵?(下) 这个称号现在属于车厢中的男人。 但,很快就属于张泱了。 她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循着车窗竹帘露出的缝隙,找寻那封【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下落。车厢内的男人单手卷着一本书,仿佛正人君子,另一手却探进女人的裙摆。 说女人也不准确,看年纪不到二十,她不受男人干扰,一双手在男人肩头有节奏地按摩。除了他们,车厢内还有个婢女在添茶。 殊不知,樊游的瞳孔已经地震。 濮阳揆问他:“你看到什么?” 樊游:“……” 他能说他看到主君的透明人影骨骼扭曲收缩折叠,最后变成一层扁扁的竹片似的东西,如流水一般循着竹帘扬起的缝隙流进去? 主君的星辰究竟是哪一颗? 与此同时,张泱谨慎混入车厢内。 这个车厢空间再宽敞,塞下四个人就显得有些局促。张泱整个人钻进来,身形轻盈如一片鹅毛,甚至连脚下软垫都没凹陷变形。 车厢其他三人毫无知觉。 张泱视线扫过地方并没看到【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踪迹,不知道在NPC身上,还是在NPC随行行礼里面,用【顺手牵羊】看看能不能将物品带走。试了两次,没成功。 【技能还是不太熟练,成功率太低了。】 【顺手牵羊】是每个玩家都能学的偷窃技能,从低到高一共十级,等级越高,偷盗的成功率越高,最基础的【顺手牵羊】只有百分之一成功率,同时还会有不低概率惊动目标NPC。张泱作为NPC,自然不能跟玩家一样去找NPC一秒学会,她是真下了功夫。 学技能费劲,给技能刷熟练更费劲。因此多年过去,【顺手牵羊】依旧只有三级。 成功率低得可怜。 她一连用了七八次【顺手牵羊】。 系统日志也应景跳出好几条提示。 【恭喜你获得“一件男士抱腹”。】 【很遗憾,“顺手牵羊”失败。】 【很遗憾,“顺手牵羊”失败。】 【恭喜你获得“一条浆洗过的犊鼻裈”。】 【恭喜你获得“象牙质地的角先生”。】 【很遗憾,“顺手牵羊”失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张泱塞到了游戏背包,唯独没有能给她称号的【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张泱所剩不多的耐心也随之耗尽。 有些苦恼地将视线转回三人身上。 【不对不对!】 她自省:【不能纠结,这般太不人类。】 观察样本们是不会苦恼的。 根据张泱十六年暗中观察样本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心得,他们有着极强的配得感!通俗解释,被他们盯上的东西就该属于他们,哪怕现在不属于以后也属于,最爱强扭瓜。 强扭的瓜不甜,但肯定解渴。 观察样本们会因为某个基地首领会掉落挂件便潜伏暗杀,会因为骑着老奶奶过马路就获得某个成就而去抓老奶奶,会因为NPC家里装修风格不错就将大门踹烂去参观…… 真正的人类就是这样的。 永远不受约束,看不惯谁就去打谁,看上谁的东西就去要,要不到可以直接抢…… 如果是真玩家看上了【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第一选择是用武力杀光红名NPC摸尸体的掉落,其次才是曲线救国,能偷则偷。 张泱在心里默念刻在骨子里的铁律。 同时,盯上了男人。 【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多半在他身上? 张泱视线上移,非常满意男人头顶的名字是黄名——黄名意味着她不用任何准备就能发动攻击。不知何故,一直享受两名婢女服侍的男人突然放下手中书册,出声唤人。 “外头可有什么异动?” 车厢外传来回应:“一切如旧。” 男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那点极其浅淡的心悸应该是他错觉? 男人继续低头看书,却看不进一个字。 心烦意乱下,他将那本造价不菲的书册丢到一边,一把掐着最近婢女的手臂,略微用力直接将人拉到怀中,贴着对方耳朵调笑。 不一会儿,调笑动静从两人变成三人。 张泱:“???” 游戏策划,这里有BUG! 因为过于震惊,占用了不少大脑内存,迫使张泱延缓行动——众所周知,这不是一款面向三十岁以上成年人的自由游戏,成年频道的东西在这里全面禁止。玩家某些身体部位是禁止互相触碰的,玩家也不能触碰NPC的某些部位,NPC之间同样也不能触碰。 即使因为剧情需求有这方面的演绎,那也是打了高清马赛克的,根本看不到一点。 她就说哪里不对劲! 这个男性NPC居然能堂而皇之摸女性NPC的大腿,这仨居然还能嘴对嘴交换口水?张泱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了,她瞳孔骤缩地看着男人的右手从婢女衣襟探了进去。 马赛克呢? 那一团黑黑白白的马赛克呢? 看不到高清马赛克的张泱飞快眨眼。 她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要么是游戏出了BUG,取消了张泱这边的未成年马赛克保护功能,要么是游戏知法犯法,违背人类法律,偷偷摸摸在家园支线添加成人的元素!她想到这里,恍然大悟! 难怪,家园支线上线之后这么多观察样本回流,最巅峰在线人数一度突破了三亿! 合着是因为家园支线多了这些庸俗功能? 难怪,观察样本们在家园乐不思蜀。 难怪…… 所有谜团都解开了! 张泱想明白了。 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张泱在“干掉NPC拿到【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与“再等等,看看马赛克背后究竟是个啥”之间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前者。 正沉溺于美色的男人再次心悸,这次比上次强烈无数倍,同时冲击天灵盖的还有抑制不住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张口呼救,脖颈间一冷,视线失重坠在软垫上,余光隐约捕捉到两个美人脑袋诡异地往后折叠紧贴着后背。 一道透明如流水的人影蹲在他身边。 轻快又冷漠的女声飘入耳畔。 【哎呀,称号物品果然在他身上。】 除了这道声音,男人隐约还听到车厢外传来缥缈模糊的嘈杂动静,更多的却是让灵魂都疲惫的沉重。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了个干净,再无意识。 ------------ 037:买哪有抢有性价比? 任务物品到手! 张泱没有拖泥带水,轻巧扒住车顶。 男子被斩首闹出的动静、两名婢女被拧断脖子的轻响以及弥散出去的血腥味,这些引起了车厢外中年男人的怀疑。他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顾不上其他,猛地掀开车帘,闯入视线的却是三具没了声息的尸体。中年男人震惊到险些失声:“来、来人啊——” 张泱眸光一凝。 机会来了,就是现在! 悄无声息地循着缝隙钻出去,溜之大吉。 隐约还能听到这些人崩溃嘶吼。 “是谁!” “是谁杀了主君!” “凶手准没有跑远,速速擒拿!” 众人第一时间想到先前碰见的一伙人,发狠咬牙:“定是那伙人——他们哪里是什么来投奔逃难的,分明是其他势力抢先派来的爪牙……是我等大意,害了主君啊……” 樊游对张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当他发现张泱钻进车厢,脑中拉响警报,冲濮阳揆道:“君度,此地不宜久留!” 濮阳揆:“不用等你主君回来了?” 樊游不假思索地道:“她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怕就怕她现在要闯个大祸。她干坏事不留证据,回头害得咱们成替罪羊。” 濮阳揆选择相信樊游的判断。 命令所有人朝反方向撤。 不多时,最后撤退的揆斥候也带回重要情报——先前那伙人不知何故乱作一团,气势汹汹要来杀他们。斥候为了得到准确消息,冒险化出伪装靠近,窃听到点零碎情报,那帮人里头有个重要人物被暗杀,因为这伙人没找到杀人凶手,直接怀疑是他们干的。 濮阳揆是没想到自己走在官道上也要背锅:“……我跟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没事儿去暗杀他们保护的大人物作甚? “难道说是——” 濮阳揆视线转向了樊游。 樊游闭眼:“多半是她干的。”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张泱前脚钻入人家车厢,后脚人家就闹出人命?张泱干的概率远大于她不小心混入暗杀现场给真凶当替罪羊的概率。只是樊游不解,她为什么要残害那人?难道是仇人? “……是不是仇人先不管,先派人接应伯渊君吧,万一她落入敌手可不妙。”濮阳揆也想到这一层。张泱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在力所能及范围内还是要还的。 樊游道:“不用,她不会。” 张泱能悄无声息混进去还不惊动敌人的防备,便足以证明她有着全身而退的自信。 “什么不用不会?” 偌大一个张泱冷不丁冒了出来。 不仅樊游被吓了一跳,濮阳揆也冒出一身冷汗——在张泱出声之前,她也没有察觉一丝异样。这意味着张泱要是暗杀她,她大概率不死也重伤:“好本事啊,伯渊君。” 濮阳揆自诩不算天纵奇才,但也不是庸碌之辈。这世上五花八门的能力有许多,潜伏隐藏不算稀奇,收敛气息也不算稀奇,可能靠这么近还不被她发现,绝非寻常之辈。 张泱这会儿的心情明显不错。 似乎连嘴角都有了笑弧:“一般般。” 游戏设定的世界背景是丧尸异兽横行的废土末日,在野外动静大一些都会引来听觉敏锐的怪物,上到NPC,下到玩家,人人都会一手潜伏隐匿的本事,张泱自然是翘楚。 “人是你杀的?” 樊游用了陈述语气。 张泱点头:“是啊。” 对物品使用【顺手牵羊】,失败多少次都无所谓,物品又不会报警。但对红名使用【顺手牵羊】,失败会有极大概率惊动对方。张泱嫌麻烦,直接将人杀了再去摸尸体。 “对方是你仇家?” “仇家?什么仇家?” “不是仇家,你突然杀人家作甚?” 张泱是个老实人,她从游戏背包掏出那封可以给她解锁称号的物品:“他身上有这个东西。我管他要的话,他也不可能给,那我只能自己拿,杀了他再拿比较省事儿。” “这是何物?” “委任天龠郡守的任书!” 樊游与濮阳揆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这件东西?” 张泱皱眉:“你的问题有点多了哦。” 倒不是张泱不愿意告诉,而是这些NPC被游戏设定限制死了。张泱以前有尝试过引导普通NPC注意那些观察样本们的怪异之处,普通NPC不是没有听到便是发生了报错。 这边出BUG,游戏官方就要诊察修复,这个过程是有概率循着数据流发现张泱这个异端的!张泱迄今也忘不掉那一次,她能清晰感受到一股诡异怪诞的虚无力量在她附近搜查。稍微靠近,她脑中就疯狂拉响警报,萌生即将被绞碎成废物数据的强烈危机…… 因此,NPC跟她对话涉及玩家才有的功能,她就会防御性抗拒。此举在樊游看来便是她动用上位者的特权,直白尖锐地表达不悦。 樊游也识趣,点到即止。 濮阳揆注意到空气中的凝固尴尬,顺势接过了话茬:“伯渊君弄这份东西作甚?” 张泱没说为了称号。 “卖官鬻爵不是要花钱吗?” 濮阳揆讪讪,她没想到张泱那日先走一步,居然还听到了她跟樊游的对话。只要她不尴尬,她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可否借阅?” 张泱大方递了出去:“看吧。” 濮阳揆仅一眼就下了判断。 “这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物品介绍都说没有王庭玺印盖章了,怎么可能真的,“眼下斗国王庭不是被打得抱头鼠窜,逃狗窝还是什么地方了?哪里还有功夫给天龠安排人?” “那你?” 樊游:“其他人拿着的任书也是假的。” 张泱抚掌赞同:“说得对,既然都是假的,为什么咱们拿到的这份就不能用了?” 真假不重要,能用最重要。 濮阳揆:“……” 伯渊君怎么一会儿傻一会儿精? 她低头看看粗糙任书,又抬头看看张泱二人,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对主臣戏耍了。 樊游的声音持续传入她耳畔。 “各路叛军忙着你争我夺,根本没有精力分散兵马攻打诸如天龠这种地方。若我是他们的谋主,也会劝谏主公写一封任书,安排一人到天龠。不管能不能接管天龠,先将名分占了。待斗国王室被彻底击溃,拿到斗国玺印,再给这份任书补一个印就行了。” “这就是以小博大。” ------------ 038:遍地是燃料啊(上) 濮阳揆思忖了片刻。 以目前混乱局势来说,张泱二人的小算盘还真打得响,只是其中的风险也大。濮阳揆提醒二人:“话是这么个话,但你们可有想过你们才两个人?即便拿着这封不知哪个叛军势力写的任书上任,谁又会认你们?天龠再怎么穷乡僻壤也是个郡,不好接管。” 张泱的脑子显然没考虑过这些。 她满脑子只有称号,只是濮阳揆将问题点出来了,说明这也是任务中的一环,张泱没办法无视:“谁反对把谁杀了不就行了?” 她对自己实力挺有信心,怎么说表面上也是满级玩家水平,家园支线作为休闲玩法之一,游戏官方应该不会将任务难度定得过高。 濮阳揆噎了一下,心累:“不是杀就能杀干净的,退一万步说,你真将反对的人杀光了,你打算找谁帮你管理偌大一个天龠?天龠境内共有八县,每个县只算一万多人,加起来也有十万人了。这十万人的赋税徭役、纠纷惩治、劝课农桑、兴修水利、选拔教学……你们俩人能包揽了?即便没真正效忠你的班底,也要有一套能暂时帮上忙,维持郡县运转的人手……” 总而言之,两个人做不到。 光靠杀也做不到。 濮阳揆语重心长:“以理服人。” 张泱:“……” 樊游此前也叽里咕噜说过类似的话。 她只有一个想法,这些NPC可真烦人。 真正的人类都是秉持“不逼逼就是干”的原则,PVP玩家可从来都是以力服人的。 “……就是说两人太少,要多点人?” “你这么理解也行,谁上任就两个人?” 她看得出来张泱还没放弃“谁反对就杀光谁”的念头。这家伙平日多会抓重点,这次听了半天就琢磨出“缺人手”一个解决方案。 这不明摆着是贼心不死? “你以后还要招募兵马,乡勇团练也需要人帮你……”濮阳揆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也不知道张泱能听进去多少,“依我看,这封任书还是先别拿出来,先积蓄一些兵马然后再……伯渊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可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濮阳揆问:“什么办法?” “你的人手可以借我用用。” 濮阳揆嘴角弧度僵硬,视线隐晦扫过一直不说话的樊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他就是罪魁祸首的证据:“樊叔偃唆使她这么说?” 樊游不背这个锅。 自嘲:“你看我像是能唆使得动她?” 这就不是个能听谋主劝的。 樊游感觉他的未来一眼能望到头。 “什么叫他唆使?我是主君还是他是主君?我自己的主意,不是说面上缺人手?正好你这里有一些,借来我用用,这不对?” 濮阳揆险些瞠目,其他人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张泱,他们实在没见过借/要人态度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仿佛濮阳揆不借才是不合理。 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濮阳揆勉强维持笑容。 “这不方便借。” “好吧,不借就不借。” 这下轮到濮阳揆忐忑了。 张泱这么简单就放弃? “我还有其他办法。”张泱视线投向官道方向,“我没人手,但刚才被我杀掉的人不是有?既然这世上有千奇百怪的能力,连我将脑袋砍掉再装回去你们都不惊讶,由此可见,死而复生不是多稀罕。我将自己捏成对方的样貌体型,肯定能蒙骗一时。等利用完他们达到目的,再在身份暴露前将人灭口,一举多得。” 张泱觉得这个计划也可以。 丝毫不知她这番话落在樊游跟濮阳揆耳中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濮阳揆吐出一口浊气,跟樊游道:“你的点评还挺准确的。” 张泱确实是一尊空心的泥塑顽石。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濮阳揆会觉得对方冷酷绝情、残杀嗜血,但张泱不一样。她说杀的时候,眼中并无对被杀者的贬低轻蔑,而是纯粹的无视、不在乎,不带个人感情。 或者说,她就没有感情。 樊游也头疼地闭眼。 “秦时鸣果真不安好心。” 他一开始还不懂秦凰将他送出是什么意思,居然能纵容张泱将他带走,如今是明白了。他稀里糊涂奉了张泱为星主,固然能短暂脱离列星降戾的折磨,却也被牢牢捆缚在对方身边,互相折磨。要么他想办法把张泱弄死了重获自由,要么张泱哪天将他杀了。 不管是哪种,对秦凰都有益处。 一招解决俩祸害。 张泱疑惑歪着脑袋,观察两个NPC:“你们叽里咕噜说什么?我的主意咋样?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弄到百多号人充门面了。” 樊游面无表情:“不妥当,会露馅。” 且不说张泱的脑子玩不转这些勾心斗角,即便能,她这个性子也不屑去勾心斗角。一个整天将打打杀杀搁在嘴边,动不动就要将人杀光的主,她有这个耐心跟人动脑子? 呵呵。 樊游否定,张泱只能“哦”一声放弃。 有些苦恼地将视线投向了濮阳揆。 桃花眼本就多情,张泱一烦恼就给它平添几分魅惑柔弱可怜,谁看了不心软?但只要想到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啥性情,濮阳揆脑子里只剩下四大皆空:“有借可有还?” 张泱:“这是自然。” 真正的人类可以抢,但不能借了不还! 濮阳揆叹气妥协:“就借你一时半刻。” 她松口出借也不是因为中美人计,而是她想到张泱这个空心人没有感情——张泱能想到李代桃僵,取代被杀的人,难道不会想到取代她吗?相较于完全陌生的人,张泱跟她可是接触过好些日子,对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伪装她的难度远小于伪装那位死者。 唉,权当是临时陪着过家家。 只要最后掀不起水花,张泱就老实了。 张泱一头雾水。 刚刚还拒绝的濮阳揆怎么又答应了? NPC变脸怎么比玩家还快? 躲避追兵,一行人不得不避着官道,寻了一处山洞暂歇,可张泱第二天醒来就懵了。洞外寒风夹杂着飘雪,入目所及皆是雪白。 脚边的张大咪则舒服眯起眼。 几步小跑在雪地里打起滚。 “怎么突然就下雪了?” ------------ 039:遍地是燃料啊(下) 毫无征兆,一大片雪白朝她脸砸来。 张泱面无表情看去,就见张大咪撅着屁股,后肢在雪地里飞速扒拉,刚刚的雪就是它的杰作。等不到张泱,它又兴奋扒了几下。 樊游坐着轮椅过来。 “它让你陪它玩。” “陪它玩?这有什么好玩的?” 张泱不太乐意地冲张大咪屁股一踹。 “别冲我撅屁股,我不玩人兽。”只有那些御兽职业的观察样本们才会天天搂着宠物喊老公老婆老心肝。张泱好奇他们操控老公老婆老心肝干仗的行为算不算易偶而殴。 樊游:“……” 一侧的张泱倏忽想起什么。 她飞速掏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翻阅。 直到停在某一页,脸色莫名纠结——通过笔记提醒,她想起某些观察样本确实会对“雪”产生诡异喜爱,见了雪就要嗷嗷叫,兴奋劲头仿佛一口气扎了七八十针亢奋剂。 既然要模仿人类,自然不能露出破绽。 深呼吸,张泱下了某种决心。 嘴角扬起观察样本们的同款弧度。 尔后,在樊游惊疑目光下发出爽朗兴奋的大笑,双臂张开朝着张大咪扑去。张大咪一个大后跳避开,将尾巴当做鞭子甩来一片雪。张泱顺势下蹲旋身抓一把雪,撒张大咪眼睛。 她奔跑,跳跃,将自己埋进雪里,跟张大咪摔跤,在张大咪头上堆丑丑的小雪人。 听到动静出来的濮阳揆:“……” 她迟疑不定:“你主君何时这般开朗?” 一夜之间被人夺舍? 樊游:“……我也想知道。” 这简直太诡异! 濮阳揆无语看着张泱强行握住张大咪两只前爪,强迫对方半站半蹲,玩闹的时候疯狂对张大咪使用扫堂腿。张大咪起初还会被绊倒,后来找到规律,按着节奏跳着闪躲。 圆溜溜的虎目浮现得意挑衅。 嘿,你扫不到吧~ 张泱也发现张大咪的得意:“偷袭!” 弓步逼近,一记抱摔! 张大咪皮糙肉厚并不觉得疼,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不满地冲张泱低吼她玩不起。 樊游安静观察许久,转着轮椅走开。 只留下一句—— “她此前应该看见谁这么玩过,学的。” 寥寥几字让濮阳揆茅塞顿开。 是了,模仿! 这就说得通了。 张泱此前的种种怪异举动,不管是杀人还是其他,为什么都没有个人情绪?因为张泱骨子里只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啊,她自然是看到什么就学习什么。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是根本没人教过她。 濮阳揆:“她不是九坎张氏出身吗?” 樊游哂笑:“你信了?” 濮阳揆:“……” 她自然是没有相信过。 直到张大咪破防不跟张泱玩了,张泱这才收起脸上灿烂兴奋的笑,一秒恢复一贯的冷漠,顶着一身风雪回到山洞。此时,山洞内生起了篝火,空气中隐约飘来牛肉香气。 张泱机械性喝了小半碗暖身。 “怎么突然就下雪了?” 都怪张大咪,害她忘了想问的内容。 当年游戏官方推出家园玩法说过会有全新的季节天气系统,家园支线地图的季节变化跟主线地图相比会有极大不同。张泱刚刚跟张大咪打雪仗,她发现这里的雪确实比主线地图做得好得多,更贴近观察样本们说过的“雪”。 但这不是昨天秋夏,今天深冬的理由吧? 樊游道:“因为天龠星君陨灭了。” 张泱一脑子雾水:“二者有什么干系?” 濮阳揆叹息道:“二者的关系可大了去了,若那位天龠星君不曾落败,对应的星位城池关隘便相当于星君的‘星宫’,星宫可获得天龠星辰之力的庇护。或是固若金汤,或是四季如春,对黎庶总归是有些好处的。可一旦星君落败,不仅是所属人类受到反噬,失去力量源头,这些城池山脉关隘也会受影响。诸如天龠这种便是四季天时紊乱……” “紊乱?” “寻常四季是春夏秋冬,紊乱的意思就是四季顺序被打乱。农人耕作本就高度依赖天时,四季紊乱,他们如何谋生?不过这种混乱也不是年年都有,一般四五年一回。” 要是年年紊乱,这个地方也没法活人。 每次错乱季节的持续时间不会太久。 张泱若有所思地点头记下。 用了朝食,一行人顶着风雪重新上路。 张泱发现除了她,其他人皆是忧心忡忡模样,眉宇间藏着化不开看不懂的愁思。 临近晌午,厚重的铅灰色阴云仍压在头顶,连一缕阳光也穿透不进来。鹅毛大雪卷着冷风,官道已被积雪掩埋,连众人刚留下的脚印,不消片刻功夫也会被雪覆盖过去。 踩在积雪上面能听到嘎吱嘎吱声。 又过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村落影子。 鸟兽绝迹,厚雪覆盖下的作物仍带青色。 一行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张泱打破了沉默,她拍拍屁股底下的张大咪:“过去。” 她大老远就看到田边有一团阴影。 凑近一看,竟是两具尸体。 一具是肤色黝黑干瘦的老叟,一具是佝偻着脊背,满头银发的老妪。从二人临终前的动作来看,似乎是想给田间作物盖上芦苇编成的薄席。张大咪用鼻子拱了拱二人,扭头跟张泱呜咽什么,张泱:“嗯,虽然他们是被冻死的,但你也不能吃。不能吃人。” 张大咪从喉咙溢出不满地哼哼。 樊游已经学会选择性过滤张泱的发言。 他对濮阳揆道:“君度,可否让你的人将这二人尸首带去村中?他们应该是附近村落的人,若不收殓尸体,再过两日,山中野兽下山觅食,怕是要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濮阳揆:“这是自然。” 然而,尸体却远不止这两具。 更多是老人,其中也有几个青壮。 从他们身上衣着来看,多半是半夜发现下雪,急忙裹上家中仅有的御寒衣物出来抢救作物。只是他们太低估这场雪的威力了。 一行人进了村,四下悄然无声。 濮阳揆转身去查看距离最近的一间土屋。 土屋内陈设简陋,唯有角落摆着一张“床”——说它是床,其实就是最底下铺一层石头,石头上面垫一层木头,木头上面再堆叠层层芦苇,最上面则是一张破漏草席。草席上面蜷缩依偎着已经断了气息的母子三人。 母子三人眉梢挂着冰,肢体冰冷。 显然,气绝有一会儿了。 濮阳揆声音低沉:“来迟了。” 她的部下也搜查了其他茅屋,有些还完好,有些已经被积雪压塌,屋内的人畜全部死绝。整个村子找下来,竟然只有十来个活口。 这些活口也被冻得神志不清了。 能活着还是靠扒了其他死人村民的衣裳。 “有哭声?” 张泱耳尖听到一点点微弱动静。 她指挥着张大咪带她过去。 循着微弱动静,张泱在一处黑漆漆灶台中找到一个被包裹严实的婴孩。看个头,这个被冻得小脸青紫的婴孩也就四五个月大,家中并无其他大人尸体。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张泱盯着婴孩怔了好一会儿。 在意识到婴孩可能被冻死之前,从游戏背包掏出厚重的珊瑚绒毯子将孩子包裹住。 用手指将孩子脸上黑灰一点点擦干净。 好丑啊,一点不可爱。 “为什么会被冻死呢?” 濮阳揆情绪低落,但仍好脾气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季节变得太快,普通庶民家中哪有什么御寒的东西?每年入冬都是熬,熬得过去算命大,熬不过去就是命该如此……” “为什么不生火取暖呢?” 一句话将濮阳揆怒气彻底激发! “张伯渊,你是想问我何不食肉糜吗?肉糜何处来?生火取暖的薪柴又从何来?” 而张泱的下一句,听得人骨头缝发冷。 “地上这么多尸体,不能烧?”她那双桃花眼含着丝丝缕缕的情,“应该能烧挺久。” ------------ 040:真不能烤 “你、你说……拿尸体……” 濮阳揆的尾音带着危险细颤。 “……当取暖生火的薪柴?” 她看张泱的眼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震惊、错愕、恶心、憎恶、不可思议。张泱自然读不出她眼底的情绪,只知道一点——濮阳揆头顶的名字从绿色瞬间切换红色。 周身气息也隐约透着躁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此刻的濮阳揆是随时会主动攻击张泱的红名NPC。张泱疑惑,张泱不解,张泱无辜,她实在不懂濮阳揆怎么就生出杀意。不过,她也不想知道,果断采取应对措施。 单手抱着襁褓后撤,拉开安全距离。 另一只手从游戏背包掏出金砖。 其他村人各个干瘦如柴,几乎是一张人皮裹着一副人骨,丢进火堆也不禁烧。相比之下,濮阳揆更丰腴健硕有肌肉。濮阳揆敢红名,张泱自然也敢让供暖炉多一份燃料。 濮阳揆粗喘着气。 “你怎么敢的!” 如此丧尽天良,怕是地狱十九层都不收! 张泱漠然:“怎么不敢?这不是常事?” 不是,究竟是谁在给观察样本们发布搜集丧尸尸体、搜集异兽尸体的周常任务啊? 当然是基地管理物资调动的NPC啊。 每次跟这个NPC对话,对方一开口就说基地供暖资源紧缺,要是没有足够燃料支持供暖火炉运转,基地多少老弱都要冻死。勇敢又正义的幸存者们可否帮忙抓十份燃料。 丧尸、异兽、异植都能算一份。 几乎每个观察样本都会做这个周常任务。 观察样本只能通过这些基地贡献任务提升他们在基地的声望,从而换取各种道具。 张泱也做过的。 她甚至靠着倒卖丧尸异兽尸体赚了不少。 没办法,这个任务太繁琐了,沦陷区环境也不好,许多玩家都不想跑去沦陷区。偏偏这个周常任务又是人人都做的周常,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 张泱不嫌沦陷区脏。 她闲着没事就喜欢搜集丧尸异兽尸体。 一格背包可以叠加9999具尸体,市场行情最好的时候,一具尸体在交易行能挂一千联盟币高价,卖丧尸异兽尸体比打劫玩家赚钱。 _(:з」∠❀)_ 张泱看着供暖火炉都不禁感慨。 这哪里是烧丧尸取暖啊,分明是烧钱。 “呵呵,常事?”濮阳揆只觉得荒谬至极,这番狡辩令人生厌,“难道你见过?” 张泱:“司空见惯。” 濮阳揆险些语塞。 头顶红名飞速变黄:“……司空见惯?” “找不到能烧火的木柴,用一用死人又何妨呢?活人总比死人更重要,活人要冻死的时候,你还要顾念死人的体面?便宜活人,也好过便宜了蛆虫吧?还是说你担心尸体烧火取暖引起食欲?炭烤……也不是没有过……” 说着,张泱便想起某些观察样本行为。 她是亲眼见过一些观察样本闲得无聊去整活,用木棍将丧尸串起来整露天芭比Q。 只是丧尸多有腐臭,炭烤气味很臭。 游戏中还有很多诡异的道具,张泱就知道有一个叫——【炭烤丧尸:正常人类似无法接纳它的气味,不过某些高级丧尸喜欢,用来垂钓水生变异生物也是不错的饵料。】 村中这些尸体刚死又暴露在天然冷冻库,还算新鲜,要是拿他们烤火可能有肉香。 张泱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自然坦荡。 正如她说的—— 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濮阳揆瞳孔在剧烈细颤,也不知道她内心经历怎样的活动,头顶黄名又一点点变成回了张泱熟悉的绿色。她唇瓣抖动嚅嗫,半晌才泄气般道:“这些是有悖天理的——” “天理是什么?” “是自然,是秩序,是法则,是人区别于其他飞禽走兽的根本。”濮阳揆又想起樊游说张泱怪异举动都是在模仿她见过的目标,心头那点火气一点点湮灭。她知道张泱脑子异于常人,这些道理对方多半听不进去,于是丢出一枚鱼饵,“若为人君,需遵天理。” 张泱对此也是半懂不懂。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全都记上。 她掏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写写画画。 濮阳揆:“……” 尽管一开始很震怒,甚至萌生出了杀意,可她冷静下来,立马想到更恐怖的一面。张泱喜欢模仿学习,也就是说她的行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地方会将焚尸取暖视若寻常?又是什么地方能养出张泱? 张伯渊身上的谜团真不少。 樊游隔得老远也感知到濮阳揆情绪波动,赶来一看,张泱怀里抱着个毛茸茸、材质十分精贵的襁褓,濮阳揆脸上是未褪的疲累。 “这孩子是?” “灶台捡来的。” 樊游转着轮椅上前,点评一句:“这襁褓瞧着工艺非凡,非是村人庶民能有的。” “那当然,因为这是我的。” 珊瑚绒大毛毯,亲肤又保暖。 樊游一噎:“……这孩子我来抱吧。” 他也怕张泱没耐心,将孩子抛到脑后。 其他人的脑后可能是忘性大,张泱的脑后就是空间意义上的脑后。樊游主动干活,张泱自然不会拒绝。她也觉得这娃娃太丑,不符合她的审美,看着倒胃口,丢了出去。 樊游:“……” 幸好他早有准备接住了。 下一息,樊游也将孩子丢出去。 濮阳揆大怒:“你们主臣二人有病吧!” 她矫健接住这个可怜婴孩,再低头一看。 然后—— 沉默是她此刻的心情写照。 婴孩的个头确实只有四五个月大,但孩子的五官轮廓,三庭五眼的分布,分明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留着小山羊胡的中青年。 濮阳揆:“……” 该怎么形容呢? 婴孩的体格,成人的脑袋。 这诡异的组合岂是辣眼睛那么简单? 张泱从二人行动察觉不对劲。 凑近细看:“难道这不是孩子?” 张泱没见过正宗的人类孩子是什么模样,倒是见过不少观察样本给自己捏什么四头身宝宝体、宝宝捏脸,瞧着可比襁褓这位好看。 濮阳揆艰难吞咽了唾沫:“不是。” “哦,所以其实只是像人的野兽?”张泱想起来图书馆某些书还记录过人头兽身的存在,“既然不是人,是野兽,那能烤吗?” 濮阳揆:“……” 下一秒,婴孩口中发出粗犷人言。 “尔等要对洒家作甚!” ------------ 041:大龄婴孩(上) “哇,这声音真浑厚提神。”鉴于大龄婴孩能口吐人言,嗓音雄浑,张泱暂时打消将其烧烤的念头,她对能说人话的食物提不起胃口,手指戳,“只是长得忒难看些。” 张泱这时候能明白观察样本为何说“色香味”中的“色”最重要,影响确实很大。 手指刚戳到婴孩脸颊,后者迅雷不及掩耳侧头张口要咬人。张泱眼疾手快拍了一下婴孩脸颊,后者双目瞬间泛红,一声喝问! “竖子竟然辱我!” 听得出来,愤怒值非常高。 张泱盯着婴孩两息,戳另一边脸颊。 婴孩愤怒扭头,张口再咬。 张泱探手如闪电迅捷,飞快在婴孩另一边脸上留下一个一样轻重的巴掌印。看着婴孩两边脸一样红,她彻底舒坦了。张泱舒坦,婴孩却气疯了,一张脸滑稽地扭曲起来。 樊游道:“君度,你还抱着他作甚?” 濮阳揆回过神,也将襁褓丢出去。 不过不是往地上丢,而是往张大咪这边丢。张大咪瞪圆虎目,正欲兴奋张口加餐,一股寒意猛地遍布它全身,求生本能让它改掉动作幅度。从张开血盆大口迎接食物,变成小心翼翼叼起捆缚襁褓的绳结。这一幕让张泱甚是满意,抬手抚摸张大咪的大脑袋。 “嗯,很好,你经住了考验。” 不然的话,烧烤主体就是张大咪了。 襁褓中的大龄婴孩也松开绷紧的神经,暂缓背水一战的念头。他尝试着动动胳膊动动腿,倏忽发现自己处境有些怪异。他记得自己所用“襁褓”只是几层麻布夹芦苇,保暖效果十分有限,手脚被冻得几乎没知觉。这会儿却感觉手脚乃至身躯都包裹着暖意,暖得发痒。 他睁眼观察四下。 立马注意到根源在哪里。 在破旧“襁褓”外面裹着一层又一层十分厚实保暖且颜色鲜艳的毛毯子,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不仅闻不到一点异味,甚至有一股淡雅清香。这条毛毯子他没有见过。 不用猜,肯定是眼前这几人给他裹上的。 这个认知让他连挨两巴掌的火气消下去不少,他目光警惕扫过三张陌生面孔。一个坐轮椅的文人,一个身着利落劲装的武人,还有个糟心天魔星:“是你们救了洒家?” 张泱指了指自己:“是我救的。” 其他两个人不是哦。 大龄婴孩表情顿时扭曲,宛若便秘。 “洒家一向恩怨分明,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刚刚的不痛快就不记了。”说着,他舒展紧皱眉心,将张泱的“糟心天魔星”的标签撕下,尝试将双手从襁褓中抽出行抱拳礼,失败,“大恩不言谢,未来若有用得上洒家的,洒家定会报答恩人今日义举。” 张泱听明白了。 脸上却难掩失望:“原来你真是人啊。” 大龄婴孩:“……” 张泱的失望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很快又生出好奇:“你怎么会是这个奇怪模样?” 要知道观察样本们怎么调整数据也捏不出这么矮的体型,真不知游戏官方为何要在家园支线设计出这种NPC。一看就很特殊,估摸着身上也有故事线:“你的脸好老。” 大龄婴孩:“……” 樊游淡声告诉她:“是列星降戾。” 张泱:“又是列星降戾?不是说列星降戾会让人生出欲望?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你这后生是哪家的孩子?这些事情都不知道,还敢跑出来?”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大龄婴孩心中再不爽快也要压着点嗓子。他觉得他克制收敛,但落在旁人耳中依旧是堪比平地炸雷的效果,“列星降戾种类多得是,又不是人人都会是五通欲色鬼。” 欲色鬼是民间传说中的精怪,乃是淫鬼,之后被世人用来代称列星降戾中的惩罚。 张泱半懂不懂地点头。 如此说来,樊叔偃也是欲色鬼? 想到樊游那张清冷寡欲的脸,觉得违和。 “所以,你是因为列星降戾发作才从正常人变成这样子?是返老还童?”张泱不明白这算什么惩罚,用观察样本们的话来说,这不就是天山童姥么?她对这种不感兴趣。 “是啊,洒家……”大龄婴孩说着停顿了一瞬,倏忽想起来一事,“恩人救洒家的时候可有看到另外一名‘女婴’?她如今在哪。” “就看到你一个,藏在灶台里面。” 这个答案让大龄婴孩瞬间白了脸。 张泱:“她是你的谁?” 大龄婴孩:“是洒家的义妹,与洒家的列星降戾是同一种,发作也是前后脚……” 这种列星降戾看着没欲色鬼严重,实则不然。它会定期发作,每次返老还童都会丧失一身的能力,化作最脆弱的小婴儿。偏偏每次返老还童都会随机一个部位维持原状,所以他们无法伪装成正常的小婴儿获得庇护,反而会因为破绽被仇家抓到机会扼杀掉。 大龄婴孩这次是脸维持现状。 他们躲在这里便是为了度过最脆弱的危险期,万万没想到会碰上天龠季节紊乱。 一夜飞雪漫天,气温骤降至隆冬。 没有足够御寒保暖衣物跟果腹的食物,成年人都撑不过去更何况两个孱弱的婴孩?他们兄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先计划失效,他们甚至来不及重新去找一个安全地方。 匆忙之间,义妹将他藏入了灶台。 灶台空间相对封闭。 要是运气好,她义兄或许能撑过虚弱期。 只要能重新长到七八岁,就能调动一点点经脉中残存的星力护住心脉。只要人没有死,哪怕四肢坏死,他们也可以等待下一次返老还童,失去的肢体就有机会恢复生机。 “恩人,可否带洒家去附近找一找她?不论她是生是死,洒家这条命——日后便是你的!”从张泱口中得知她只发现自己一个,大龄婴孩神色悲恸,心中焦急万分,奈何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什么也干不了。正当他绝望之际,蓦地想到张泱几人,语速飞快地恳求。 张泱不解:“我要你的命作甚?” 樊游:“一言为定,我替星主应下。” ------------ 042:大龄婴孩(下) 张泱冲樊游投来幽幽一瞥。 樊游知道自己此举算擅作主张,只是机会难得,万一错过岂不可惜?待此事解决自会向张泱请罪——尽管他并未真正臣服张泱,可名义上依旧是她从属,僭越便该请罚。 他心中思绪百转,却不知张泱那一眼并非警告不满,单纯是在感慨樊游口味太重。 “她是你星主?” “你若愿意,也是你的星主。” 大龄婴孩视线转向张泱。 张泱配合着催促:“别耽误。” 大龄婴孩没想到这个糟心天魔星才是三人中的主导者。事态紧急,也顾不上权衡利弊,忍着吃痛逼出了一滴心头血。待那一滴殷红血珠飘出来,他的脸色顷刻灰败下去。 一边疼得气息不稳一边道:“请收下。” 这时,系统日志同步跳出了提醒。 有一次经验的张泱熟门熟路,选择接受。 鲜血晃悠悠飘向她眉心,没入肌肤。 灵台识海位置除了樊游那一股陌生微弱气息,此刻又多了一道,仿佛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悄然亮起的两颗微弱星辰。因为气息影响,张泱看大龄婴孩也顺眼了三分,一把抓起大龄婴孩珊瑚绒毛毯子捆着的绳结:“叔偃的列星降戾能影响我,你是不是也能?” 大龄婴孩微妙地迟疑了一瞬。 “……自然。” 他的列星降戾弊端是定期返老还童,返老还童后会进入虚弱期。虚弱期长短以当下年龄大小为准,实际年龄多大,虚弱期就会有多少天。虚弱期会重新生长,每过一天算作一岁。一重列星降戾,一年发作一次,二重一年两次,三重一年三次……以此类推。 如果说樊游那种列星降戾是在欲望中堕落而死,大龄婴孩这种便是定死寿命上限。 上位者对这种属臣都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优点太有吸引力,谁也无法抗拒返老还童的诱惑,哪怕整个过程不太长,但临时摆脱年迈腐朽的身体,重新拥抱青春的滋味太美好。恨也是因为它的弊端太大。 这也导致大龄婴孩这种列星降戾拥有者容易被接纳,更容易被人利用后卸磨杀驴。 “也就是说,我也会返老还童?” “对,主君身边有人,不用担心安全。” 对于大龄婴孩的话,张泱并无反应,因为她知道大龄婴孩大概率影响不到自己的。 生老病死,那是真正人类与生俱来的特权,NPC不一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至于衰老?那得游戏制作者重新捏造一个建模,没有新建模就没有所谓的老。唯一有机会体验的是病,感染病毒出现BUG,怎么不算一种赛博生病呢? 所以—— 大龄婴孩的列星降戾如何让她返老还童? 张泱道:“带你去找你妹。” 根据大龄婴孩透露信息,他的列星降戾发作到变成婴孩也就半天功夫,他义妹跟他发作时间就是前后脚。以他义妹的情况,她应该走不远,不是在村中便是在村落附近。 张泱拎着大龄婴孩的襁褓绳结,将他往张大咪鼻子前凑近:“大咪,你闻闻,记住这个气息,再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相似气息。” 张泱手底下就张大咪嗅觉最敏锐。 张大咪:“……” 被张泱当狗使,它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嗅了好几遍,驮着张泱二人就去找。樊游跟濮阳揆这边也没有闲着,他们派人将村中活口都聚集起来,集中生火给他们取暖,又分出去大半干粮。冻死村民的尸体也一具具搬了出来,几乎铺满村头空地,极为瘆人。 濮阳揆的近卫带着消息过来:“家长,我等已经将尸体都清点了,共计九十三人。适龄女婴四人,但尸体上都没有列星降戾保留的原肢,找寻目标应该不在她们中间。” 濮阳揆道:“再去村外搜查。” 这次季节紊乱发生太快,大雪封山,山中大型野兽来不及下山,尸体肯定还完好。 要是再迟几日,那就难说了。 近卫抱拳领命:“遵命。” 濮阳揆将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注意到双目放空,双手掐诀,周身星辰之力起伏涌动的樊游。她没有上前打扰,直到他收势才开口:“为何要收下不知根底的陌生人?” 那个大龄婴孩没坦白来历,他们也不知对方品行,更不能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万一那番话只是迷惑博取同情呢? 樊游道:“无妨。” “你说无妨?” 樊游:“主君一穷二白,哪里有挑剔余地?等发现问题就杀了,问题没暴露之前,能利用为何不利用?这种免费的便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他的实力应该不弱。” 濮阳揆嘲讽:“有其主必有其臣。” 特别是时刻准备卸磨杀驴这点。 她又问:“你怎么知道他实力不弱?” 樊游:“老,他长得老。” 濮阳揆:“……” 这个理由还真是没法反驳。 世上固然有天纵奇才,可更多的还是普普通通,靠着年纪阅历一点点往上爬的庸碌之辈。大龄婴孩不是前者就是后者,后者可能性更大,他的实力再低,对于才几人的草台班子完全够用了。樊游的声音继续钻入她耳朵:“还有便是,此人不是天龠之人。” “你怎么如此笃定?” “因为他不了解天龠。真要了解天龠,便该知晓四季紊乱可能就在近期,又怎么会在这节骨眼来这里度过列星降戾的虚弱期?” 不是本地人,用起来就不用太顾忌。 樊游觉得张泱那个性格,一旦跟天龠本土势力起冲突,那绝对是八头牛都拉不住,大概率要杀得血流成河。这时候帐下有个不是天龠本地势力的臣属,不会太受人掣肘。 濮阳揆嘴角扯了扯:“就这?” 樊游:“就这。” 他如今跟张泱利益一体。 即便不想着她好,也不会想着她坏。 濮阳揆还想说什么,余光瞧见一条大虫托着人回来了,大龄婴孩脸上全是丧气,张泱这边也没有多一个襁褓,显然是一无所获。 濮阳揆垂眸宽慰这位临时同僚:“没见到尸体反而是好事,这说明她极有可能还活着,或许是被谁当做被遗弃的孩子带走了。” 大龄婴孩一张黑脸稍稍缓和。 “洒家知道,如今也只能这么盼着了。” 好歹有个盼头。 ------------ 043:关公子 “咱们日后也算是同僚了,我还不知义士姓名。”濮阳揆强迫自己将大龄婴孩看顺眼了,又通了姓名,也方便双方尽快熟络起来,“在下濮阳揆,祖籍天籥,字君度。” 樊游:“樊游,字叔偃。” 张泱见二人都介绍了,也维持队列。 指着自己道:“张泱,张伯渊。” 又指着一边的大虫:“它叫张大咪。” 张大咪非常给面子地低吼一声。 “洒家关宗,你们叫洒家公子就行了。” 樊游二人:“……” 这个老脸娃娃是不是在占便宜? 张泱没有给反应,她注意力转到游戏招募页面了,招募页面果真冒出一个没见过的新头像,赫然是大龄婴孩那张脸。右侧平台上的虚影却不是老脸娃娃身,而是一个身形魁梧健硕,身着残破沾血甲胄,手持一把断刀的中年武将。胸口起伏微弱,气若游丝。 鲜血从指尖滴答滴答往下流淌。 双目猩红,满脸狰狞与癫狂嗜血之色。 张泱看了又看,不由想起了谢恕。 说起来,招募平台上谢恕的人物虚影也不是她的模样,而是肌肤灰败、似有烈火焚过痕迹的十一二少女。不知二者有啥共同点? 这时,人物虚影旁的数据也发生改变。 【姓名:关宗,字公子】 张泱飞快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抬头正好瞥见关宗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被捆在襁褓中的他晓得粗犷豪迈:“洒家的字就是公子,哈哈哈,是不是完全没想到?” 显然,他不止一次用名字戏耍人了。 樊游嘴角扯动:“确实,怀德惟宁,宗子惟城。既然名宗,字公子也在情理中。” 非常出人意料的名字。 关宗道:“读书人念书就是多,洒家这个名字还是早死的爹想了大半年,实在想不到就打了两斤多肉,请十里八乡肚子墨水最多的夫子取的,你一照面就说出了出处。” 樊游:“……” 那夫子估计没想到关宗会长得如此狂野。 张泱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名字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有些人的名字,叔偃一定不知道它们出处。” 只是闲聊,樊游也难得放松下来。 “主君说说?” “粉色猪大裳,半夜惨叫的猪。”这俩还只是几万个好友列表最普通的,稍微有意思的诸如夺命母猩猩,性感公蟑螂,也会有粪海狂蛆,浓痰嚼不断这种听着就恶心的。 樊游:“……” 濮阳揆跟关宗就没给面子直接笑了。 “这叫什么名字?” “怕不是在哄你玩儿。” 张泱道:“你们不懂……” 这才是真正的人类名字哦,NPC的名字,基本都是随机出来的两个字或者三个字。 看着三人各异反应,张泱惆怅。 同情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串数据流。 张泱余光继续扫过关宗的数据。 【年龄:38】 【势力:星主张泱】 【职业:武将】 【星辰:未知(待解密)】 【天赋:未知(待解密)】 【列星降戾:三重,夜啼子】 【忠诚:41(偏低,谨慎)】 【道德:45(偏低,谨慎)】 【智谋:76(中上,谨慎)】 【野心:88(偏高,谨慎)】 【称号:万人血屠(鏖战万里,喋血千军,白骨为薪,非杀伐至盛者不可得!)】 张泱没想到关宗的数据会是这样,特别是最后那个称号:“这个称号还真炫酷。” 游戏开服十六年,官方推出的称号自然不少,跟关宗【万人血屠】称号类似的称号也有。张泱就记得有个特殊隐藏称号需要玩家们去一个隐秘孤岛,在上面斩杀六万六变异丧尸或者异兽,然后就可以得到一个【慈悲圣人】的称号。戴上称号能全身冒金光。 不知道【万人血屠】会不会浑身发红光? 张泱有些期待地看着关宗。 眼神炽热,看得后者脊背发冷。 “主君这么看洒家作甚?” 张泱道:“我怎么感觉你大了一些?” 关宗经过提醒,动了动手脚,发现襁褓捆缚得比之前更紧。尔后想起来不是襁褓变小了,是他长大了一些:“长大是自然的,洒家这个列星降戾可让人返老还童,等变成婴孩模样之后,一天恢复一岁。洒家从娘胎出来就有九斤三两,刚周岁就有二十斤。” 一出生就比同龄人大好几圈。 张泱:“那你妈妈肯定很辛苦了。” 关宗有些惊奇地道:“主君还是第一个听到这话会说老娘辛苦的,其他人不是夸洒家厉害,便是夸洒家老爹厉害老娘厉害。” 张泱:“第一个?” 系统日志这边也跳出一条提醒。 【关宗对你的好感度减一】 张泱:“……” 她目光幽幽盯着关宗的头顶,对方头顶是让她安心的黄名。黄名好啊,万一是绿名还让她头疼呢。绿名NPC,她是无法主动攻击的,黄名就不同了,随时可以暴起杀掉。 关宗不解循着她视线往上看。 头上并没有什么东西。 张泱道:“继续烤火吧。” 樊游等人携带的干粮以及取暖物资有限,即便全部留下来给村中活口,也只能让他们苟延残喘几天。作物抢救不回来了,村人家中又没有余粮,大雪封山也难以狩猎,留在原地就是慢性自杀。樊游坐着轮椅过来询问张泱意见:“主君可否带上他们几个?” 张泱没回答,只是眼神示意理由。 樊游忠诚道德野心三项可都是0啊。 他会这么好心带上十来个拖油瓶? 樊游道:“主君手持任书,本地势力未必会认,靠着君度以及她在祖籍的经营也远远不够,若能争取民心,也能弥补一些短处。一切都是为了统一三垣四象与诸国啊。” 他也学会给张泱画大饼了。 濮阳揆都能发现BUG,樊游只会意识到更早。张泱性格再怎么怪异,但她对统一是认真的。只要拿捏住这个软肋,沟通就很顺畅。 果不其然,张泱听了。 只是在樊游领命下去的时候,她开口提醒了一句:“关宗比沈叔德聪明很多,他也不似表面那般是个一口一个洒家的大老粗。” 沈知的智谋都只有69。 关宗这个将洒家当口癖的家伙有76。 樊游有一瞬错愕:“主君慧眼。” ------------ 044:毛毯多少张? “你说我有慧眼?”张泱那双桃花眼明显亮了两度,连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也浮现出少有的笑意,“叔偃是在夸我慧眼如炬?” 樊游道:“自然。” 濮阳揆都没发现关宗的问题,张泱能敏锐注意到,足以见得她确实有过人之处。樊游细细琢磨分析,认为此前种种伪人举动更多是过往环境的问题,而非她本人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你我不相上下。” 樊游:“……” 自从张泱发现招募列表的人智谋都比自己高,张泱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了,她的智谋怎么可能只有23点?好在后缀还有一个(可升级)字样。她琢磨好几天,最后想通了。 这个23点智谋肯定是她诞生之初,游戏官方就给她设定的数值,但游戏官方也没料到NPC张泱会意外诞生自我意识。既然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那自然也无法修改更新她的原始数据。于是便有了这诡异的23点智谋。 流水线量产NPC张泱只有23点智谋,跟拥有自我意识的NPC张泱有几毛钱关系? 自我判断,她真实智谋应该在90以上! 23点智谋看着还是太扎眼了。张泱在称号里面挑了挑,果断将原先的称号【散人】摘下,挑了俩一看就聪明的称号组合戴脑袋上。 【卧龙凤雏:虽然这称号并无任何属性加持,但佩戴之后会让你看着像聪明人。】 张泱注意到组合称号的说明,意思是以后可以搜集到增加智谋数值的特殊称号了? 这场风雪仍在持续。 还没到傍晚,积雪已经没到膝盖。 樊游等人见状也只能在村中暂留一晚。 “……我们不惧风雪,可这些村人不行,夜行赶路怕是熬不住。”濮阳揆想到村人单薄的衣着,大多数人的衣物并无多少保暖效果,哪怕裹了一圈又一圈,肌肤依旧被冻得青紫,这个状态上路,目的地还没到,人已经冻死了,“御寒物资还是太紧缺,我已经派人将村中能搜集到的御寒之物都聚集起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将大咪当凳子的张泱掏出条拉舍尔毛毯。 毛毯颜色鲜艳,绒毛质地极厚。 张泱:“怎么了?” 濮阳揆摇头:“没什么。” 她也没问张泱还有多少这种御寒毯子。 不用上手摸都知道它造价不菲,其他的不说,光是这个颜色就不知道要用多少昂贵的矿石植物才能染出来。染出来还要保持这般鲜艳颜色,其中要花多少心思?都是钱! 那些村人的性命太廉价,不配用。 张泱:“哦。” 她裹着毯子,又让张大咪躺下给她当靠枕,挑了个地方就准备眯一会儿。关宗已经恢复到一周岁多点儿了,能勉强行走。他左右瞧了瞧,也盯上张大咪柔软厚实的肚皮。 这时又注意到头顶有炽热视线。 他抬头仰视濮阳揆,抓紧珊瑚绒大毛毯。 “你作甚?想抢洒家的东西?” 他还是个一周岁多点的婴孩儿! 要是没有这条毯子,他也是会冻死的。 濮阳揆淡声道:“活口里面也有孩子,我看这毯子也大,你让出点位置给他们。” 这条毯子都被关宗用过了,张泱收回来的可能性小。既然如此,让关宗让出一点位置给其他人,也没什么问题。关宗本想拒绝,但看到濮阳揆粗壮的胳膊腿,他退让了。 “洒家这人最是心慈。” 四五斤的大毛毯可以将关宗几个孩子裹好几圈,不远处又有篝火取暖,寒风也勉强被还算完好的土墙挡下,几重保暖下来,原先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没多会儿不抖了。 苍白的脸蛋浮现点点红晕。 只是一个个都不敢看关宗的脸,心里再怕也不敢跑出去,他们实在是被冻得怕了。 其他村人羡慕看着这边。 有人有心来抢,也畏惧樊游等人不敢动。 一时间,屋内只剩呼吸声、篝火上沸水滚动声以及张大咪的呼噜声。濮阳揆打起精神闭目修炼,屋外有两人守着值夜,时刻观察屋顶积雪情况,免得积雪太多压垮土屋。 不知过了多久—— 张泱蓦地抓住张大咪的尾巴。 她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差点儿被张大咪尾巴甩中的人。张大咪的尾巴又粗又长,甩起来力道很重,眼前这人连骨头带肉还不知有没有六七十斤,那点儿血条扛不住的。 “怎么了?” “恩、恩人……” 来人一开口,张泱才知道这个瘦得皮包骨,分不清男女的少年是女孩儿。后者脸上局促又胆怯,双肩内扣瑟缩,似乎怕极了。但面对张泱的问询,她紧张吞咽唾沫,轻声询问张泱还有没有御寒的毛毯子。她的声音很轻却逃不过樊游几人的耳朵,关宗轻嗤。 张泱:“为什么?” “因为……” 她小心看了一眼关宗几人。 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得寸进尺,更知道这种昂贵之物不是她这种人能碰的,可她母亲实在扛不住。在冒犯贵人被打死或者母亲熬不住之间,她还是冒险选择了前者。 就在她心跳如鼓,担心她要被拖出去冻死的时候,怀中被塞了好大好重一坨东西。 捏了捏,毛茸茸的。 她的视线被这坨东西挡住了,却挡不住张泱的声音传入她耳朵:“你拿去用吧。” “谢、谢谢恩人。”其他村人见状也躁动起来,幸存的男人没有动,而是推女眷出去——老的,小的,最能勾人同情了。若实在没有能出面的,便提出跟人共用一张毯子。 张泱的举动惹来濮阳揆几人侧目。 她被看得莫名其妙:“你们也要吗?” 樊游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你有很多这种御寒的毯子?” 一条条掏出来都不见她有一丝丝不忍。 “我看看——”张泱看了一眼自己的游戏背包,数了数,“大概——一万多条?” 某片区域的丧尸异兽打死会掉毛毯。 原先更多,但张泱丢了好几个格子,因为一个格子只能叠加9999个相同物品,而她游戏背包格子不够,隔段时间都要断舍离。 樊游:“……” 濮阳揆:“……” ------------ 045:囤囤鼠 “主君说有多少?” 关宗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有一万多条? “一万多条。” 张泱看了一眼格子的数字。 “准确来说是还剩9999+9933条。” 要不是游戏背包格子不够了,不得不丢了一些垃圾,她背包里面能有十几万条呢。 众人:“……” 一时间都忘了人语。 什么星辰天赋能给予她这么庞大的空间?这些空间重物又是怎样的妖孽才能扛起?要知道放入这种空间的重物反馈给主人的重量是加倍的,一斤的东西需要十斤的力气。 这一条就有四五斤重! 而张泱说她还有19932条。 樊游心中暗道自己见识浅薄了,张泱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用现有的认知去衡量判断。 关宗没什么顾忌,直接问出心中疑惑:“主君为何要携带这么多毛毯?可是家里做生意,要将此物卖去天寒地冻之处以牟利?” 如此,家里少说也是巨富! 张泱答道:“因为人的本性如此。” 她偷窥过许多观察样本们的游戏背包得出的结论。除了少数几个有怪癖,九成九的观察样本都是可劲儿往背包塞东西,也不管东西值钱不值钱,也不管东西是什么品级。 随手挖的矿石? 收进去。 随手摘的草药? 收进去。 NPC掉的物品? 收进去。 甚至每个赛季更换的装备武器也都好好存放着,游戏背包放不下去就去仓库寄存。要是仓库空间也占满了,那就整理整理,丢弃一些继续循环往复。几乎每个观察样本的游戏背包占用率都在九成以上。张泱既然要伪装人类,自然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学到位。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什么都要囤一点的习惯。不过张泱也不是什么都能学,例如观察样本囤积游戏外观,张泱就做不到了。游戏外观要充值人类社会的钱,而她没有。 除了这些囤不了,其他她都囤。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毯占两个格子? 唉,还不是为了倒卖丧尸异兽尸体。 张泱为了攒够一张家园支线地契所需的联盟币,付出努力甚多。丧尸异兽尸体在交易行价格不固定,每日随市场波动。最高的时候一具尸体能挂一千联盟币高价,便宜的时候只有一百多一具。她闲着无事就会去攒尸体,这些毛毯不过是额外产出,不值钱。 每个地区的小怪掉落都不同。 张泱背包东西还多着呢。 关宗:“……” 见了鬼了,他怎么不知“人的本性”会携带这么多毛毯子?这么多东西,要是充做军需给冬日开战的兵马,不知能占多大的优势。 樊游也没想到张泱还藏了这一手,将原先的计划做了修改,道:“原先还道主君一穷二白,起家怕是艰难,而今有这般雄厚财力,何愁霸业举步维艰?此物正好牟利!” 张泱:“牟利?毛毯子?” 樊游颔首:“对,咱们手中这份任书,天籥不想认也得认!我先前问过村中里正,才知此地官府并未提前预警各地四季紊乱之事。由此可见,本地胥吏并无作为。若天籥不认这份任书,咱们便在民间行事——虽无郡守头衔,但行郡守之事。民心所向,倒逼官府将主君迎进治所郡府。要是他们这都不松口,主君也可借机会在民间招揽兵马。” 说完他顿了一顿:“这是其中一种办法,另一种办法则是售卖此物积攒些家底。” 想豢养部曲,光招揽兵马还不够,还需要弄到足够多粮草。那些本地豪绅大族家财丰厚无比,也不知家中有多少粮仓。粮食易得,而这种能御寒又精致的物件可不易得。 粮食会种就有,这种毛毯是想做就能做出来的?其中涉及到的工艺就价值不菲了。 也可以两手都抓! 张泱听得一愣一愣。 不是听不懂,而是没想到毛毯有价值。 樊游见张泱如此,便知道后者从未想过这么做。他很确定,要不是自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怕是到死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多毛毯。气氛烘托到这里了,樊游趁热打铁又继续问:“除了这种毛毯,主君身边可有其他物件?” 早点问,早点知道。 免得她以后冷不丁又掏出什么。 张泱瞧了一眼游戏背包:“那很多了。” 樊游作为属臣,也知道一些忌讳——万一张泱掏出什么了不得又忌讳的东西,到头来反而不妙。于是主动缩小范围:“有益于衣食住行的,若有什么奇珍异宝再好不过。” 张泱:“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上次才断舍离,张泱的游戏背包还比较空余,因此前不久捡的“一件男士抱腹”、“一条浆洗过的犊鼻裈”都没丢出去。她从背包倒出一件“象牙质地的角先生”:“这似乎是象牙,看个头大小应该也能卖一些钱吧?” 听观察样本们说过,象牙制品都比较贵。 这玩意儿在游戏世界不值钱,到人类社会就不一样了。家园支线地图的社会形态偏向于人类社会,所以象牙制品应该也值点钱? 关宗哎呀叫道:“什么脏东西!” 这个器物的形状实在不适合拿出来。 “不是什么脏东西,是象牙摆件,前儿个我不是干掉个叛军指过来的人么?喏,这东西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也能卖点?”说完,樊游已经偏过脸,濮阳揆也欲言又止。 关宗咋舌:“好家伙,还是人用过的。” 张泱:“不能卖钱?” “能倒是能,只要不说出去。”关宗一瞧张泱清澈眼神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也相信她是从谁手里抢来的,而他现在最好奇的是,“那人男的女的?” “男的。” 关宗倏忽促狭一笑:“……哦,男的?若是名人,也能打着他的旗号卖个高价。” 张泱听懂了,能卖钱。 她又倒出别的东西。 “春宫图集?” “宅男比较容易掉的物品。” “大头别针?” “好像是毛娘NPC给的?” “这种靴子可真厚实。” “是雪地靴。” 在北地区域比较容易掉落。 “这俩怎么跟水晶似的?” “这是眼镜。” 戴眼镜的NPC都有概率掉,不过都是没有读数的平光镜。除此之外,还有皮筋头绳、三角裤衩、衬衫T恤、矿泉水、菜刀、砧板、大铁锅、床上四件套以及各种作物的种子、各种品质的营养土……其中作物尤为多。 张泱听观察样本们说过家园玩法比较费种子土壤,她便有意识保留NPC掉落的各式种子土壤。唉,家穷,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 046:大富豪体验卡 因为放不下,张泱就每样都拿一件出来,饶是如此依旧摆了满满一大堆,本就不大的空间被挤压得有些逼仄。关宗看得一愣又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伙人居然能富裕至此! 他都顾不上冷了。 双眼放光,七八个箭步上前。 “这些……这些都是你的?” 东西非常多,有些东西用途更是古怪,不过这都不成问题,成品不能用可以拆成材料再回炉重造!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殊不知关宗这念头正是玩家们囤货初衷。 别看现在是没什么用,可万一呢? 万一以后哪个任务需要用到呢? 反正格子多,放着也不妨碍什么。 张泱点头:“对啊。” 关宗吃力将小堆上的大铁锅拖了出来,粗估能有七斤多,用料厚实,一看就是一口“一锅传三代,人走锅还在”的好锅:“这锅,这用料,若用于军中生火便是极美!” 要知道铁锅可是稀缺资源啊。 民间大部分地区的食物烹饪仍以烹煮为主,只有少部分铁矿富裕地区普及炒菜。民间铁矿其实不算少,但绝大部分资源都被垄断拿去锻造武器,留给民间的铁实在不多。 铁锅不拿来炒菜也可以融了锻造兵器。 关宗放开铁锅,又扒拉出一把铁铲。 铁铲造型有些独特,似乎能用于不少野外场景,再看这厚重怪异的漆面,一看就是不容易生锈的好铲子。关宗啧啧称奇,抚摸了又抚摸,这才依依不舍放一边继续淘宝。 “主君家底丰厚,实非常人能及。”上面这句话不是樊游说的,而是濮阳揆说的。 樊游跟张泱都投来视线。 前者是复杂,后者是好奇。 张泱确实很好奇,要知道她此前让濮阳揆借人给自己撑一撑场面,濮阳揆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对她的称呼依旧是“伯渊君”。这回怎么突然改口,学着樊游一起喊主君? 樊游知道答案。 实在是太富有了! 在物资紧缺匮乏的时候,捧着钱都买不来这里头的一些东西。靠着这些稍加经营,在天籥站稳脚跟的难度比预想中小得多。哪怕没有濮阳揆借人撑场面,张泱也可以借着这些当筹码弄到人手撑起草台班子。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之后的路就能顺畅了。 反观濮阳揆就不同了。 濮阳揆失了天弁,旧部被秦凰谢恕等人收编的收编,屠杀的屠杀,势力四分五裂。而今追随她的这些人虽是死忠,可架不住人少。除此之外,天籥虽是她的老家,奈何祖上早就往别处经营,留在天籥本地的资源还能调动多少,怕是濮阳揆自己心里都没数。 天籥本地也有地头蛇的,濮阳揆一个早就出去发展的人跑回来跟他们抢肉,地头蛇哪会轻易肯松口?即便濮阳揆有能力起来,在她发展起来之前,难免要吃一些苦头的。 可她改变策略就能避免这个局面。 暂时依附张泱就能共享一大笔资源,少走多少弯路?反观濮阳揆要付出的代价则小之又小,她甚至没有背负列星降戾,来日分道扬镳也不用多麻烦。樊游是她也会改口。 张泱:“你还是头个说我家底丰厚的。” 家园支线地契对其他玩家都不算负担,而她却要吭哧吭哧努力多年,游戏背包也没什么贵重橙色游戏道具,没什么卖上天价的外观,有的只是一大堆打怪掉落白色物品。 就这,居然被NPC说“家底丰厚”。 她心里升起微妙的爽与愉悦。 玩家跟NPC的经济体系果然不一样。 说起这个,张泱想起来金子在NPC中间也能流通——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干脆再添一把火,让她体验一下土豪的快乐!她从游戏背包掏出七八块金灿灿的超级大金砖。 这些金砖可不是她的武器,末日废土世界还未稳定,黄金的用途与价值远没有以前大,搜集简单。一部分是她用在沦陷区活动的时候搜集到的金子熔铸而成的普通金砖,一部分是从其他玩家手里低价收购交换的,剩下部分则是她从她发现的金矿挖出来的。 游戏背景世界极为辽阔。 十六年游戏更新,官方在不断尝试往游戏塞新的玩法,其中便有挖矿。张泱怀疑自己后台数据有什么隐藏属性,挖矿活动总是第一。游戏铲子拿出来,随便一挖都是矿。 久而久之攒了不少。 张泱还打算攒个七八年在家园打造一座小金屋!每一块砖头都要是金灿灿的金砖! 关宗嘴巴张大:“你打劫哪国金库了?” 张泱道:“说话真难听!” 这些可都是正经途径来的。 樊游捡起一块金砖看了看成色,道:“这金砖不可能是哪国金库的,没这技艺。” 寻常冶炼技术得不出这么纯的金。 除非有什么突破。 樊游心中整合一下刚才的信息,又默默给张泱的来历添上一条备注——从铁锅、铁铲以及金砖来看,她必定来自一个冶炼技术十分成熟且发达的地方,且战乱相当酷烈! 否则也干不来将尸体充做取暖燃料。 樊游思索自己已知的地区。 实在想不出哪里符合这些条件。 濮阳揆也笑着道:“我几年前曾从友人那里得了两块号称没有杂质的纯金,打了一对臂钏,颜色也没这么金光璀璨。主君,收起来吧,眼下不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在场的人看着还算靠谱,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消息走漏引来了歹人邪念可不好。濮阳揆说着,还意味深长扫了一眼关宗。 关宗依依不舍放下,视线舍不得挪开,诚恳劝道:“正所谓财不露白,主君,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被歹人知晓了,沦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可不妙……” “知晓就知晓,有本事就来抢,没本事就把命留下。”有胆子露出来的,不是没江湖经验、不知人心险恶的年轻人,便是对自己实力有着极强自信的狠角色,张泱自认为属于后者,“我杀过的人绝对比歹人吃过的盐多。” 张泱看着关宗的头顶。 “有胆子就来试试。” ------------ 047:入城 “主君豪情万丈,这个性格洒家喜欢。” 关宗最不喜欢磨磨唧唧。 快刀斩乱麻才是他钟爱的。 “我也喜欢你的诚实。”张泱心下略有遗憾。啧,真可惜啊,关宗头顶的名字还是黄名,既没有变成绿名也没有切换成红名,“不服就干,能用杀人解决的不要用嘴。” 倒是系统日志多了一条记录。 【关宗对你的好感度减一】 张泱瞥了眼关宗的整体好感度。她有些乐观地想着:还行,距负数还有三十多点。 樊游粗略记下大致品类,张泱这才把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收回游戏背包,又将张大咪拖过来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倒下睡觉。张大咪紧绷着脊背,直到张泱闭上眼,它才长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松缓蓄力状态的肢体,微微蜷缩成半团,恰好将张泱环抱中间。 张大咪低头轻拱张泱,尾巴尖勾起滑下来的大毛毯往上整了整,做完这些继续睡。 不多时,一人一虎的呼吸前后交替。 樊游盯了会儿盖在膝头的毛毯,莞尔。 后半夜毫无睡意的人不止他。 关宗也睡不着。 一则,他跟脏兮兮的农家小孩儿共用一条大毛毯,被窝的气味有些大,熏得他躲都躲不开;二来,他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堆巨财,实在心痒难当,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睁开眼,想跟刚认识的同僚说说话。 “先生这腿疾何时落下的?” 樊游:“没有腿疾。” 关宗讶异:“没有腿疾?” 樊游在地牢落下的腿伤早就好了,一直坐着轮椅只是他懒得走路:“比较省力。” 关宗:“……” 樊游道:“三重列星降戾,不好受吧?” 关宗脸色陡然一变,却不敢有任何气息变化,更别说暴露丁点儿杀意。眼下的他还太脆弱,随便一个成年人都能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樊游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 “人之一世,能逆天改命的机会不多。” “先生想说什么?” “你真的有一个结拜义妹吗?” 关宗的面部神经狠狠抽搐。 “……有,洒家当然有!” “那她列星降戾真跟你前后脚?” 关宗:“……” 樊游轻声道:“我也曾是有兄弟姊妹的人,手足之情,我比你清楚。亲生手足尚且有阋墙之日,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陌生人。可,倘若真有这么个人,拼死将生机留给了我,那我失去她的时候便是失去半条命,纵使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也难以比拟三分。” 樊游唇线轻扬:“而你接受太快了。” 关宗呼吸沉了三分。 樊游双手交叉置于小腹,阖目。 哂笑:“我家这位主君跟旁人不同。” 她对关宗生出杀意不止一次。 但一次都没有出手。 樊游冷眼观察,分析根源。 最终得出一个粗糙结论—— 其他人可能憎恶背叛,而她是巴不得有人背叛,借此机会释放她内心蛰伏的凶兽。既能名正言顺杀人,又不用背负任何社会层面的谴责。樊游觉得她这性子还挺恶劣的。 这是一个不在乎臣属忠心的主君。 作为她的臣属,要是同样没心没肺不在乎君臣忠义,可能会如鱼得水,可万一碰上一个执拗性格,希望付出的忠心能换取主君对等的看重信任的人,那可就太——可怜了! “无情之人就该与薄情狡诈之辈为伍。” 三言两语在关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自个儿眼睛一闭,浊气一吐,掐诀入定去了。 关宗:“……” 转眼又是第二日,风雪渐小。 头顶厚重灰白的云层似乎又压低不少,屋外积雪从昨日没膝盖变成没小半截大腿。 饶是濮阳揆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凉气。 “天灾过后,不知活口几何。” “这世上没多少人会关心草芥多寡……” 一夜未睡让关宗脸色白中带青。今日的他已经恢复到两周岁状态,身高比昨日抽长了小半个头,已有寻常四五岁孩童的模样:“话虽如此,可你这话也太让人心凉了。” 张泱骑着张大咪从三人前面走过。 “你们仨说话都挺丧气的,死气沉沉。” 说得难听些,沦陷区丧尸都比这仨阳光开朗,一些进化出意识智慧的高级丧尸异兽还能开party,野心勃勃想攻下人类基地,将整个世界变成丧尸异兽的天下,可努力了。 这仨? 啧,丧得简直没眼看。 樊游道:“本就是死过不止一次的人了,说话不带点儿阴气,我自己都不习惯。” 濮阳揆让近卫在前面化掉积雪开路。 一行人沿途又路过两个村子。 这俩村子的活口加起来也就十七人,樊游征求张泱意见,将他们都带上。越靠近最近的城池,倒在路边的尸体越多,大多都是赤条条一具,不管男女老幼,浑身上下没一点儿遮蔽御寒的东西。很显然,他们衣物都被路过的扒下来了。也有尸体缺胳膊缺腿。 失去的肢体都是脂肪较为集中部位。 其他没用的脏器被丢得到处都是。 张泱救下的三十多号人也想偷偷摸摸切下一些,只是刚行动就被张大咪盯上——圆溜溜的琥珀色虎目陡然出现,吓得人几乎丧胆。视线上移,坐虎背上的少年表情冰冷。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冷漠盯着。 被盯的人汗毛炸起,吓得跪地磕头。 张泱冷淡移开眼,揉了揉张大咪的大脑袋,留下一句:“不要吃人,要是你们的食谱可以有人,大咪也可以有人,新鲜的肉食应该比冷冻的死肉口感更好也更加健康。” 做NPC不可以双标。 日落前,终于看到巍峨高墙。 吊桥收起,护城河隔绝难民靠近。城门紧闭,城外延绵数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简陋帐篷、横七竖八的冻僵尸体。还活着的人冻得四肢通红发青,连哀嚎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看样子,也不是很缺御寒衣物。” 张大咪优雅从尸体堆跨过,驮着张泱往城门靠近,一抬眼就能看到城门上兵卒傲然站立。甲胄下是厚重棉衣,一看就知道很暖和。 “叔偃,我们怎么进去?” 护城河广阔,河水水势湍急。 唯一的入城口就是吊桥后的城门。 “斩断吊桥的铁索?” ------------ 048:你们娘来了(上) 胯下的张大咪突然烦躁地虎啸一声。 它的动静来得过于突然,直接把十几丈外跪求守兵开城的难民都被吓了一跳。难民在天寒地冻中挨了三天,大晚上都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冻死,身体与精神都紧绷到极限。张大咪这一下吓得不少人胸腔濒临窒息惊悸! “噤声!” 张泱一巴掌将它的脑袋拍歪。 力度控制相当好,只懵逼不伤脑。 “别扰民!” 张大咪挨了揍,立马收声俯下身,冲护城河的方向低声呜咽,小心翼翼发出咕噜。 “你想让我看什么?” 张泱眯了眯眼,视线扫过护城河方向。 她很快就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点。 连日暴雪,气温也下到零度以下了,怎么护城河丝毫没结冰的迹象?不仅没结冰的迹象,她还眼尖看到护城河飘去好几具尸体。张泱猜测他们应该是想游到对岸的难民。 只可惜低估了河水的湍急,高估了自己的水性以及体力。岸上难民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埋着头,合力将几张简易木筏往水中推。 这是? 准备借用木筏渡过护城河? 见张泱眼中浮现出不解,樊游转着轮椅上前,问她:“主君是疑惑为何不结冰?” 张泱提问精简:“原因?” 樊游道:“一来是因为上游开闸,水势湍急不易结冰,二来也跟城中残存星阵仍在运行有关。天籥星君是陨灭了,可对应的星城保存相对完好,多少也能起一些作用。” 作用有,但不多。 不过保证城中雪灾没那么严重是够了。 “……也有可能是城中有什么能人在,强行驱动这一段护城河,令其难以结冰,阻拦试图渡河入城的难民……原因不外乎这些了。” 樊游平静声音从张泱耳中丝滑飞过。 张泱只听到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全靠系统日志才看清他说了啥。 她只好奇一点:“为何不让难民入城?” 这超出了张泱十六年的认知。 极少听哪个幸存者基地会拒绝幸存者投靠,更别说紧闭大门将人挡在门外了。哪怕是规模再小的幸存者基地也在努力收纳活人——有人的幸存者基地才叫幸存者基地,没有人,它不过是座破败黑暗冰冷的钢铁墓碑罢了。 樊游还是那句。 “草芥不值钱。” 张泱没有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赞同。 樊游又道:“延绵数里的难民,若让他们全部入城,请问他们住在哪里?吃什么?喝什么?如何保暖?不解决这些问题就贸然开城,不过是拖城中黎庶一块儿上黄泉。” 张泱淡漠道:“那是官员该考虑的事,不是你我跟难民的问题。他们解决不了,是他们废物!啧,酒囊饭袋吃下去的饭还没进入肠子呢,就先想着上哪个茅坑拉屎了?” 倒是先开城门啊,哔哔这么多。 樊游:“……” 他闭上眼,深呼吸,不说话了。 不过系统日志跳出来的那句【樊游对你的好感度减一】真实反应他的心情。他的目的是引导张泱思考后续问题,而张泱直接将城中的人以及樊游一块儿骂了,骂得难听。 好感度降低了,张泱丝毫不慌。 反正还有五十好几能留着慢慢扣呢。 “我只想知道咱们怎么入城!” 樊游还没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呢。 “我们——” 樊游刚开口,便听远处传来不小的落水声,几张木筏被推入水中,每一张木筏都站了两个人。一人用简易木棍掌舵渡河,另一人举着五花八门东西拼凑成的简易盾牌,仿佛几只柔弱的蝼蚁,一点点朝护城河对岸挪过去。 岸边的难民依旧在声嘶力竭求开城门。 他们喊得喉咙冒火,唇瓣干裂。 终于,他们的祈求打动了城上守兵。 看到护城河动静的守兵往下瞧了两眼,扭头去找人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这时候,试图以木筏渡河的难民已经过了河中心,距离河对岸越来越近。张泱正看得入迷呢,耳尖敏锐捕捉到一点儿弓弦绷紧的独特韵律。这动静,张泱再清楚不过了。 末日废土,工业生产遭受毁灭性打击。 一些偏僻乡下基地买不起枪炮,只能用弓弩代替,这玩意容易制作还容易找到替代耗材。由此,游戏官方还设计出专门使用弓弩的玩家职业。这个职业的专属武器一个比一个奇怪,不管是制造材料、使用光效还是破坏力,完全不像是末日废土世界该有的。 别问她为啥知道,观察样本们吐槽的。 张泱不仅会使用弓弩扫射丧尸,也练就躲避冷箭的本事。她只要用耳朵听,便能听声辨位,判断出这一箭的威力以及发射目标。 城墙弓箭手的目标是—— 渡河的难民! 一声极其轻微的“噔”过后,箭矢离弦。 关宗这边也慢一步发现了端倪。 粗声粗气骂了句:“操!” 奈何他现在还处于列星降戾虚弱期,这具身体做不了任何事情。河边难民也有眼尖地发现城墙上持弓拨弦的弓箭手,顿时哗然! “不要!” 不少人对这一幕发出惊叫。 “啊——” 更有胆小的直接抱头闭眼不敢看。 然而—— 预料中的血腥画面并未发生。 一缕极其纤细的金光从护城河外攒射而出,不偏不倚把即将落在难民身上的冷箭一分为二。那金光余威落在河面,陡然炸开。掀起的波浪推动木筏往反方向飘出了数丈。 听到动静的樊游猝然睁眼,余光正瞧见张泱漠然的脸以及她手中还未平息的弓弦。 “这个距离,射断吊桥绳索可以试试。” 张泱试了试手感,心里有点底。 樊游强行按捺住想要起身的冲动,双手攥紧轮椅扶手,胸腔中积郁的浊气却悄然散了几分。他用不太自然地声调道:“主君莫鲁莽,我们可以先假托任书骗他们开城。” 万事等先入城再说。 真让张泱将吊桥射断,这是要攻城吗? 张泱:“你早说。” 弄得她以为要强攻破城才能进去。 原来还是能智取的。 看样子,入城剧情是有选择余地的。 樊游:“……” 千言万语,难诉他此刻心情。 ------------ 049:你们娘来了(中) “哎呀,叔偃的办法似乎有些够呛。” 张泱用平静的语调说着幸灾乐祸的话。 “他们似乎想射死咱们。” 在张泱眼中,她那一箭射出之前,城墙上的守城NPC九成九都是黄名,偶尔会有寥寥一二绿名。但在那一箭离弦后,齐刷刷全是红名,活脱脱像是给城墙装了一排红灯。 瞧着怪喜庆的。 守兵也没想到城下难民居然敢动武,当即将消息上报,进入备战状态。不消片刻功夫,张泱就看到一排排红名出现在垛墙后面,暗中悄然浮现几十道隐蔽的锁定。弓箭手借垛墙的掩蔽,尽数瞄准了护城河对岸难民群,少数一些瞄准试图横渡护城河的难民。 “放!” 紧随而至的是接连的“噔”声。 支箭矢离弦,化作一片疏散乌云,朝着目标就涌了过去。河边难民纷纷抱头惨叫,转身逃跑,生怕大祸临头。张泱正欲出手,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一直看着斯斯文文的濮阳揆将手按在身后刀柄,短刃悍然出窍。星芒涌动,刀气在护城河上斜劈出数丈高墙。 这面水墙并不宽厚,刚攀至定点便回落砸在河面上掀起不小的水花。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虽能轻而易举穿透水墙,却也削弱了射程、影响了准头。护城河中的难民借着砸下水花的推力狼狈爬上岸,其他难民则躲到十几丈外。 濮阳揆阴沉着脸。 城墙上的守兵并未收敛。 张泱漠然提醒:“还有脸增兵。” 如果说原先的红名还只是一股红线,现在的红名数量就是好几股红线拧一块儿——大老远就能看到,好粗一根!张泱略微数了数,粗估也有小一千人:“气焰真嚣张。” 濮阳揆:“那就打压一下。” 她扫了一眼护城河的宽度以及吊桥铁索位置,估计自己先登的难度有多大,如何撤回。先杀个十几号人挫挫锐气,再亮出任书,也好让城中之人不敢轻慢轻视,樊游也没反对她的提议。只是在执行阶段出了一点儿差错,跟预期不同——濮阳揆还未迈出腿,爆鸣已经先一步如滚雷灌耳。她扭头,见一支支箭矢在空中排成一列,目标直指高墙! 张泱瞧也不瞧目标,只是一味拨弦开弓。 出手太快了! 濮阳揆心头巨震,如遭惊雷劈落,她的目力也只能捕捉到残影。而若用普通人肉眼捕捉,就只能看到一支又一支金箭几乎在空中排成一列,搭成一座金光璀璨的“桥”。 咚! 第一箭正中一名守兵头目眉心。 第二箭洞穿第一箭的箭羽、箭杆。 第三箭洞穿第二箭的箭羽、箭杆。 一箭又一箭,接踵而至。 那名头目只能惊惧地睁大眼睛。 他甚至来不及倒下,任由眉心位置传来疾风骤雨似的雨点拍击,连带着他的双腿也不受控制往后一步又一步,直到被死死钉在木柱上。咚的一声闷响,被劈裂的箭杆这才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金属声。殷红鲜血循着眉心缺口淙淙涌出,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血泊。整个过程不过三四个呼吸,却让城墙上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都生出发自灵魂的寒意。 最后一箭结束,全场寂静。 看着不久前还颐指气使,这会儿脑袋被箭矢炸开血花的头目尸体,一些老兵新兵更是两股战战。最先恢复过来的是见过血的那批守兵:“快、快——速速将消息上报!” 更没人敢将脑袋露出来。 这准头,这距离,她想杀谁杀不了? 城下难民之中有难啃的骨头,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处理得了的。做下这一切的张泱只是维持着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放下弓箭。 她屁股底下的张大咪这才小心翼翼起身。 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生怕惹怒张泱也被百箭穿头。 樊游嘴角吃力动了动,濮阳揆眼底也是未散的震惊——他们不是亲眼目睹过张泱出手,便是从沈知口中知道张泱有点儿实力,却未想到她的“有点儿”是“这么点儿”。 正常弓箭手,谁会想出一百箭射一颗头? 是炫技? 是威胁? 是恫吓? 还是—— 张泱偏头看向将心里话说出来的关宗,认真解释:“自然是仁慈,你怎么会觉得我杀一个人是炫技、威胁、恫吓,亦或者是更糟糕的行为?你说,一百箭干掉一人,怎么也比一百箭干掉一百人显得有温情吧?别污蔑我。” 说完,又看向濮阳揆。 “不是你说打压一下气焰?”张泱觉得自己已经完美达成任务,效果还非常不错。 三人:“……” 看向张泱的眼神多了点儿什么。 他们还是觉得这行为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张泱要是知道他仨想什么,估计也无奈——她也不想的。游戏中那个持弓职业花里胡哨的箭招非常多,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只是最基础的五个箭术技能,其他还有进阶版的,张泱刚刚的招式就是“百矢贯心”。 据观察样本说是非常耗蓝的大招。 其实她也觉得浪费,第一箭就能搞定,后面99箭纯瞎射,然而放技能就是这样的。 张泱可是个NPC啊,她是无法轻轻松松获得玩家那些花里胡哨的技能的,只能尽可能自己练,让视觉效果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直到将技能练得炉火纯青,形成肌肉记忆。 正说着,吊桥方向发出沉闷响声。 “桥要放下来了?打压气焰还真有用。” 濮阳揆提醒道:“没这么简单。” 似乎要印证她的话,吊桥并未完全放下,只是放到一半停下,紧跟着有一道红黑流光从城门方向驰出,踏着吊桥飞跃大半护城河,轰得一声,砸在落在河岸。一时,气浪翻卷,黄沙飞扬。待黄沙散去,这才露出一道魁梧雄壮的武将身影,此人双目迸射出怒意! “谁干的,站出来!”张泱看了一眼对方头顶血条,收起金弓,掏出金砖。胯下的张大咪驮着她走出,对方的视线也紧跟着射来,咬牙切齿,“是你这黄口小儿做的?” “我杀你儿子了?火气这么大!” “还我儿命来!” 张泱:“……” 哦吼,小头目小怪还真是他儿子。 ------------ 050:你们娘来了(下) 张泱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所谓父母子女关系都是游戏官方设定好的,只要不是剧情杀,即便张泱杀了他这个儿子,他这个儿子也会刷新出来。哪怕是剧情杀了,也会在其他玩家的家园支线登场。 从本质来说,张泱跟他没有杀子之仇。 她平静道:“你要不等一等呢?” 那名武将的怒意杀意都在疯狂积蓄,好似一只膨胀到临界点的气球,只差一点契机就能炸开。他咬牙切齿:“等?你现在知道怕,要等救援?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张泱:“不是,是等你儿子死而复生。” 只要不是必死的剧情杀,这种NPC都是会刷新的。张泱杀的是十几息前的他儿子,又不是刷新后的他儿子。他儿子刷新出来,双方的矛盾就轻轻揭过去,别耽误她入城。 她本想说刷新,到了嘴边又改口,于是体贴地改用NPC能理解的描述,死而复生! 殊不知,她这话威力有多大。 樊游跟濮阳揆还有点儿心理准备,多少了解张泱这张嘴有多气人,可关宗不是。惊骇地瞪圆一双虎目,厚唇微张,半晌憋不出一句人话:“她、她这……说的是人话?” 一拍大腿:“好一棵叫阵的苗子!” 短短一句话造成的杀伤力、产生的挑衅效果,远比几十句问候对方爹妈全族还大! 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是这名武将,关宗怀疑自己不是原地气血逆乱,薄厥昏迷,便是提枪上马跟张泱分个生死——皇天在上,赌上一切,他俩就只有一个能活着下战场! “死、死而复生?” 武将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 张泱:“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极致欢喜?” 用一个成语描述就是喜极而泣? “你、你、你找死——” 这名武将都被气得说话困难,怒意杀气彻底炸开,裹挟着红黑流光瞬息刺来。胯下战马显然不是凡物,迅疾如风,从完全静止到速度拉满不过瞬息。关宗等人离得远,脚下也能清晰感受到这匹战马奔腾时带起的强烈震感! “拿命来!” 尖刃自上而下直劈张泱面门。 胯下战马也配合着撞来。 这匹战马肩高就比得上寻常成年男性,体重更是惊人,佩戴全副马铠之后,跑起来就跟一辆战车没什么区别。要是被这玩意儿的双蹄正面踩一脚,前胸能立马贴上后背。 张泱一个滑铲走位,几乎是贴着地面从马腹下闪至数丈开外,借力旋身抛出手中金砖。那块金砖掠空一分为二,一块砸武将的后脑勺,一块直奔马腿。她更想砸马屁股,奈何马屁股上的铠甲防御比马腿还厚一些,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人一马的弱点。 金砖还未砸中目标,马背上的武将竟是头也未回,反将枪尖向后扎向张泱面门。张泱错身一躲,失去目标的枪尖在地上炸开半丈浅坑,周遭石块被无形气浪碾压成齑粉。 这一枪要是扎脸上—— 张泱用余光扫了一眼,评估其伤害。 心里刚有点答案,一人一马的阴影如鬼魅馋了上来。枪尖带着红黑弧光,切豆腐般划开地面,从下至上要将张泱胸腹切开。枪尖距离目标极近,贼子必然躲闪不急!武将眼底奔涌着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眼中看到的画面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只差一点—— 可偏偏是这么一点,愣是难以再进。 枪尖被一拐杖拦截下来。 张泱问:“你怎么不招呼一声就开呢?” 不讲武德啊,她都还没开怪呢! 她飞速扫了一眼城墙方向,视线中没有出现崭新的小头目,张泱便知道这个小怪刷新不出来了:“你儿子必然要死在这里的!” 这是剧情杀! 游戏剧情已经安排了他的死亡。 不死也要死的。 关宗三人不用看都知道武将此刻脸色有多狰狞,濮阳揆拔出腰后的刀,准备加入战斗,免得张泱死在对方手中。武将不给她机会,他的咆哮从胸臆滚滚而出:“武装!” 天穹之上陡然传来一声龙吟。 一道龙影星芒没入他眉心。 霎时,片片红黑龙鳞从肌肤下破皮而出,顷刻覆盖甲胄下的躯体。武将一声爆喝,原先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的枪影陡然一滞,瞬息又加快加重了十几倍不止!灼热龙息扫过,周遭空气变得极其粘稠,置身其中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看着就喘不过气了。 张泱浑然不管。 手中大拐杖直接击偏对方枪尖。 换手,金砖拍脸。 “你刚才在装什么?”也不知游戏策划怎么想的,这BOSS的血条还没副本BOSS厚呢,特效比一些副本BOSS还要烧钱。刚刚那下把她都吓一跳,排场给这么足的吗? 张泱有些幽怨。 都是NPC,自己就没这排场。 她的金砖不是砸武将的正面就是砸他的后脑勺,另一样武器还是造型怪异的拐杖,这两样怎么看都不是正经武器。杀伤力多大先不提了,但对敌人的羞辱性肯定是拉满。 武将被她羞辱得怒气爆表。 在张泱金砖再度砸来的时候,他没选择避开,而是抬手去抓。也正是这个动作,张泱眼尖看到武将那只手非常不正常。不像是人的手,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仅三爪! 轰隆—— 武将被金砖砸下了马背。 怪异的三爪“手”陷入坑中,鲜血淋漓。 张泱无语了一瞬。 “……你说你装什么装?” 怎么想的,徒手去接一块高速飞行且重量一吨多的金砖?是的,张泱这块金砖武器表面看着小小一块,实际重量一吨多。不仅如此,还是玩家当前等级最好的职业武器。 选择职业混入玩家群体的时候,张泱思虑再三选择了这个拿板砖的职业。无他,这个玩家职业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难练招式,职业武器也是各种材质的砖头,相对友好。 “在我面前装?” 张泱反手将【卧龙凤雏】摘下来。 “也不看看我是谁!” 换了一个崭新的、殷红的超长组合称号。 【NPC与玩家最严厉的慈母】 “我即将是你们未来的最严厉的慈母!” ------------ 051:区区杀子之仇 武将听到这话是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但樊游三人的表情却看得见——错愕、扭曲! 活像是生吞了百十条蛆。 濮阳揆率先破功,反应过来的她笑得肩膀颤抖,一边笑一边冲樊游揶揄:“虽然这话没什么大毛病,但确实……叔偃往后还是想办法让主君多念些圣贤书,精进一番。” 张泱有种没被知识污染过的纯粹。 关宗都知道张泱文化水平不太高了,樊游能不晓得?不怕文盲没文化,就怕文盲会大力出奇迹。张泱不仅能大力出奇迹,她还身揣宝藏,并且有着并肩日月的雄心壮志。 樊游自然要担负起给劝学扫盲的任务。 他还不能直接点名对方是文盲,只能潜移默化影响对方,与此同时“夹带私货”! 以仁德、贤明、勤政、德治为核心,塑造包括但不限于“明德惟馨”、“纳谏如流”、“克勤克俭”、“视民如伤”、“爱民如子”这样的仁君标配品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两条!这段时间下来,樊游清晰意识到张泱不看重“人”也不看重“命”。 张泱沉默不解,张泱欲言又止,张泱提不耻下问:【……我不想无痛当妈怎么办?不对不对,我就不想给人当妈,还是给……】 虽说她自己也是一团数据构成的NPC,可她有自我意识,而其他NPC就只是数据。樊叔偃为什么执着让她给数据当赛博妈妈? 【无痛……当妈?】樊游的表情跟生锈齿轮一样卡主不动,好半晌才缓缓地运作起来,他试探问,【此事与‘当妈’有甚干系?】 【你讲的故事都说主君‘爱民如子’?】 【对,可……】 樊游脑子蓦地转过弯来。 张泱缓缓道:【我不想给人当赛博妈,难道说……这世上的人就这么急缺爹妈?】 【……这是主君必学的!】 仔细听,樊游的声音都带着咬牙切齿。 张泱:【……好吧。】 为了家园支线地图!为了不浪费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亿的沉没成本!虽然不理解世人给自己找赛博妈的癖好,但她选择尊重。 转念一想,她似乎也能理解。 据观察样本们说,他们的生命都是一男一女联手赋予的,天生就有一对爹妈。游戏世界的NPC们不同,他们的生命都是游戏策划用数字代码赋予的,无父无母。那么,他们想要赛博爹妈,从逻辑上解释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有些丑话张泱要说在前头的。 张泱努力回忆自己笔记中跟家庭教育相关的寥寥记录,皱眉:【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是不会溺爱孩子的,也当不了败儿慈母!】 她就算当慈母,也是严厉的慈母! 樊游气笑了。 更没想到张泱还会大庭广众说出来。 那武将只以为张泱在变着法羞辱自己!刚从五脏六腑激荡重创中回过神,他完好的那只手被一把眼熟兵器洞穿掌心,枪尖在巨力加持下,半截枪身没入土中。做出这一切的少年人居高临下俯视他,多情桃花眼全是冷情。 “区区杀子之仇,焉有性命重要?” 犯不着因为一个注定死于剧情杀的赛博儿子跟她拼命吧?这个游戏经营十六年,家园玩法开放后,几乎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家园地图,也就是说他儿子剧情杀了几亿遍。 被杀这么多回了,也不差张泱一个。 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呢? 武将脸色瞬息惨白。 他感受张泱踩在他胸甲上的力道,那隐晦却致命的危机纠缠着他。面对随时可以将他胸骨内脏踩碎的胁迫,他好似被人泼了冷水,让他被愤怒冲昏的脑袋强行冷静下来。 恍惚看到自己的星辰幻影摇摇欲坠。 关宗迈着短腿靠近几分。 粗声粗气地道:“儿子死了还可以再生,但你性命没了,你不妨想想家中老幼?” 武将试图自爆拉垫背的动作猛地僵住。 是了—— 他不止一个儿子,不止一个亲人。老幼失了庇护,又能活多久?城内情况不乐观,没了他,难说这一家子不会被他政敌赶出来。紊乱还远未结束,天寒地冻,死路一条。 张泱不悦皱眉,扭头斥责关宗。 “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 关宗:“……” 他觉得自己这话跟张泱比就是人话。 可他没胆子将内心话说出来,只是含糊着将话题跳过:“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张泱这才将注意力放回武将身上。 微眯着桃花眼等待这位BOSS的选择。 根据经验,也不是每个BOSS都要打死,有些BOSS血条被打得只剩一点就会强行锁血,多少攻击都打不死,BOSS还会当面将血条回复一半,巴拉巴拉几句废话就变成无法锁定的绿名。剧情不让BOSS死,BOSS就死不了。剧情要让谁死,谁也活不了。 张泱不是不想杀这个武将,只是她想起樊游念叨过的话,打算给草台班子拉点人。 “你要生,还是要死?” 张泱的问题被寒风吹散,却跟锤子一样敲在武将天灵盖。他纵使有千分杀意,万分不忿,眼下也只能强忍着情绪做选择。只是张泱的脚还踩在他胸甲,他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比上一次更困难更灼痛。他不去看张泱的眼神也知道对方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戒备着他突然暴起。不知过了多会儿,胸口的脚挪开了。 他惊愕看向张泱。 张泱只是面无表情地用力震断枪头,将长枪拔了出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需要武将表态,他头顶血条从红色转为黄色,几经挣扎又慢慢变为绿色,张泱便知道他的选择了。虽然他儿子刷新不出来,可他活下来了:“让城内的人,开城门!” 武将血淋淋的双手垂在身侧。 他喘息粗重:“开不了。” 扪心自问,一个被俘虏的武将还没这么大价值,至多让张泱几个进去,城外这么多难民是无法进去的。一旦进入,后果不堪设想。 张泱不语,武将先一步大吼道:“非是我等狠心绝情,而是大雪封路,难以从别处运粮。城中积蓄顶多够城中庶民过上半月,若让难民入城,怕是三五天也撑不住……” ------------ 052:可以找大户借粮(上) “没撒谎?” 张泱不满意这个回答。 武将忍着喉头甜腥,踉跄着吃力起身,身形摇晃却不改眼中坚定:“纵使你杀我,我也是这个回答,若我有撒谎,天打雷劈!” 张泱一时犯了难,扭头看向樊游。 武将循着她的视线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清俊文人。后者表面上只是寻常布衣装扮,可膝头却盖着一张一瞧就十分厚重保暖的靓丽毯子。看样子,他应该是这伙人的智囊。 “请先生慎重思虑!若你们要入城,老夫断不会阻拦一句,可要让城外这些难民也入城,怕是不能!”让城外难民死,还是让城内城外都死在这次紊乱,他还是清楚的。 樊游问:“寻常人家家中常备储粮少则半月,多则数月,将军怎说顶多撑半月?” 武将想解释,不慎牵动伤口咳出了血。 缓了会儿才道:“先生有所不知,王庭数月前强催正税,又多添十数新杂税。为了凑足那一笔,天籥各地不得不节衣缩食,家家户户剩不下几个余粮,又碰上紊乱……” 今年的紊乱还要死不死坏了一年收成。 莫说来年了,今年都熬不过去。 樊游:“天籥八县各有多少人口?” 武将想过几十个樊游可能问的问题,唯独没想过他会问八县有多少人,一时怔忪。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樊游又问:“征上去的税银又有多少?” 武将:“这不是老夫分内职责,不知。” 并非挑衅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再者,樊游又是以什么身份探问这些东西?哪怕他败在了张泱手中,也不代表城池就被他们攻下来了。樊游这些问题属于僭越。 张泱也懵:“这有什么说法?” 樊游道:“想知道天籥有多少隐户。” 既然张泱主张要“杀干净”,认为根源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么樊游便实现她的心愿。让她看看她随口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有多难走!看看她敢不敢真正下这死手! 张泱不解:“隐户又是什么?” 樊游笑容透着刻薄:“主君以为是谁在老老实实背负苛捐杂税?一分一厘也不敢拖欠?自然是没钱、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反观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那是能钻漏子就钻漏子的,不然人家的钱权势靠什么积攒起来?” 隐户是个非常重要的数据。 都说是隐户了,郡府户籍自然查不到这些人,但可以通过其他账目数据互相佐证。 张泱道:“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樊游毫不避讳,当着武将的面道:“当然有用,回头咱去借粮,心里也有个数。” 隐户越多,隐藏的钱粮就越多。 什么城内顶多撑半个月? 哼,应该说城内普通人顶多撑半个月。 富户高门的积蓄怕是能撑几百几千辈子。 张泱:“……还有地方能借粮?”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莫非樊游口中的“人家”开粮食银行?有对外租赁贷款业务? 张泱二人旁若无人地谈着让武将心惊胆战的内容,与此同时,武将心中也觉得有些荒谬。仅凭这几个人,也敢放这些大话?还是他们以为击败他一人就能在天籥横着走? “能,只看主君敢不敢。” “没有我不敢的。” 是玩家就不会说“不敢”二字。 这也是张泱观察这么多观察样本总结出来的,玩家这群体极度自信、极度自傲、极度唯我独尊。玩家围殴BOSS的宗旨——命可以不要,装备可以碎,但BOSS必须死! 张泱甚至见过几十万玩家乌泱泱攻击超级大BOSS丧尸王军团,死了就死了,复活再冲锋,硬生生打了七八天,靠着人海战术一点点将大小BOSS及其军团的血条磨没。 最后踩着丧尸王脑袋合影。 嗯,笑容比太阳还灿烂。 樊游抚掌:“好好好,主君好魄力!” 张泱皱了皱眉,总觉得樊游这话不是夸赞也不是贬损。那名武将也盘腿坐起,闭目调整十几息,勉强压下胸腔内的激荡气血,他又气又好笑,冷眼看这几人能成什么事。 人数不多,口气不小,还师出无名! 樊游:“吾等师出有名。” 他让张泱拿出那份较为粗陋的任书。 武将自然不信,他打开一瞧,脸色骤变,心中对张泱二人说的行动多了点不确定。 他没想到张泱这伙人是叛军军阀出身,叛军指定她过来接任天籥郡。要是不答应,张泱这十多人自然无法拿天籥如何,可她身后的叛军势力就不好说了。武将心中冰凉。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四季紊乱闹得天籥上下死伤无数,而今又有叛军外患虎视眈眈,一个不顺意怕是兵燹加身!他心烦意乱之时,注意到一个信息。 “你不是女子?” 叛军指过来的郡守是个青年男子。 张泱面无表情:“性别对不上怎么了?” 她给自己分尸还能继续活蹦乱跳,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变为现实,真实性别跟任书对不上有什么奇怪的。樊游在一侧找补:“我家主君列星降戾发作,阴阳颠倒而已。” 武将:“……但她不是四象所属?” 三垣多出相,四象多出将。张泱这么能打,他连她星辰都没看到就被干趴——虽说大半责任是他轻敌,低估张泱大力出奇迹的本事,但输就是输,他也不狡辩——猜测张泱多半是四象所属,属性还克制他那种。樊游说的阴阳颠倒这种列星降戾,多是三垣所属。 樊游:“不是。” 武将不再多问。 三垣之中也有能打的,只是不多。 “先让我等入城,其余事宜再谈。” 张泱否了樊游的话。 她有其他想法:“要不还是让城中能干活的出来,咱们在城外想办法解决问题。” 樊游看了一眼张泱。 “主君思虑不无道理,也可。” 要是入城后武将反水,他们容易被动。 樊游问武将:“依将军看,如何?” 武将本就惨白的脸愈发僵硬。 “可。” 张泱亮出任书前,武将可能会找借口推诿,但这封任书证明她跟叛军一伙的,还是烧杀劫掠屠城都很顺手的叛军,哪好得罪? 关宗小声道:“看样子是条大鱼。” 这个武将在城中有点地位。 ------------ 053:可以找大户借粮(中) “什么?你说东宿被抓了?” 这个消息对城中县令而言算是晴天霹雳。 县令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一把抓住杜房亲信的手臂:“城外叫阵的是何方神圣?” 杜房便是县令口中的杜东宿,也就是被张泱大力出奇迹拿下的武将。县令当年收留杜房,一部分原因是二人之间存在多年交情,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看中了杜房的本事。 万万没想到杜东宿这么容易就被抓了。 “将军他骤然丧子,一时大意才……” 县令头疼道:“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来犯之人要是趁机会怂恿城外难民,学那叛军发动暴乱攻城,这城即便守住也……” “暴乱攻城应当不至于。” “怎么说?” “擒拿将军的人是新赴任的天籥郡守。” “什么新赴任的天籥郡守?”县令声音微微扬高,“这个节骨眼哪来的新郡守?” 前任郡守病逝,天籥郡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并由原先的郡丞代行职权。迄今已有半年多,王庭始终没有派来新的郡守。说起来前任郡守病逝还跟王庭有关,要不是王庭又是恐吓又是威胁,前任郡守也不至于因为心里有鬼就被吓得卧榻不起,风寒病逝了。 杜房亲信:“并非是王庭派下的。” 县令也是个聪明人。 他一听这话就知道城外那位新任郡守有问题,不是王庭指派的,那便是其他势力?想想当下局势,多半是哪支叛军了。思及此,县令脸色更沉三分:“对方是想做甚?” 杜房亲信如实回禀。 听到张泱让城中官吏去城外商谈,县令还没什么反应,县令身边的属吏先坐不住。急忙阻拦道:“万万不可啊,令君要是去了城外,岂非羊入虎口?叛军凶残,最是反复无常,令君一旦落入他们之手,怕是吉凶难定!” 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骗人。 古往今来的阴谋诡计都离不开“两会”。 一个是宴会,一个是开会。 杜东宿已经被擒拿,万一县令也被贼子哄骗扣押,大家伙儿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道?” 但他更清楚这伙叛军距离天籥很近,若不配合对方,叛军正好拿借口出兵攻打天籥八县。想想这伙叛军屠杀过的几处城池,县令心里也是进退两难:“这该如何是好。” 几个属吏也是面面相觑。 有人提议可以让县丞代表县令去一趟。 县令有些心动。 他也不想跟凶残的叛军打交道,可让他推旁人替自己送死,他的道德底线又干不出这事儿。于是,他狠心将腰间县令官印撤下:“将其交托给丞君,万一这伙贼人出尔反尔,我此行一去不回,你们诸事都要听丞君调度。” 县廷乱成一锅粥,张泱在城外浑然不知。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那名武将身上,跟小孩儿发现有意思的玩具一般盯着人家看。 杜房被她看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良久,张泱道:“你伤势恢复真快。” 杜房打坐之后血条蹭蹭涨。 不管是被金砖砸得粉碎性骨折的右手,还是被长枪洞穿掌心的左手,这么会儿功夫不仅止了血,伤口也已肉眼可见速度恢复。张泱还在杜房血条下面看到了一个BUFF。 【青龙·房宿·房日兔】 不知何故,杜房脸色肉眼可见难看下来。 系统日志不断提醒杜房好感度减一。 张泱浑不在意,犹如孩童把玩新奇的玩具一样,翻来覆去查看杜房恢复成正常状态的右手,好奇问他道:“为什么你的手会变得只剩三根指头,还有黑红黑红的鳞片?” 杜房紧咬着后槽牙,腮帮肌肉紧绷。 隐忍、克制着滔天的恨意。 他脑袋上的名字也在黄绿之间不断闪烁。 樊游推着轮椅过来:“主君。” 任由张泱“挑衅”下去,杜房不是自爆就是自尽。他一开口,张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过来:“主君有什么好奇,问我即可。” 张泱:“你知道?” 樊游气笑:“主君不问,怎知我不知?” 张泱想想也是。 “哦,你也能长满鳞片?” 为何这里的NPC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兽类特征?张泱怀疑自己无意中找到家园支线隐藏剧情了——家园支线地图的NPC别不是末日废土后,注入动植物基因的改造人类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樊游:“此种变化只有四象所属才有。” 而他最初星辰隶属于三垣。 即便改换门庭也只能在三垣中选择。 星辰隶属于四象,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兽化一部分躯体,前后共七重,每重都能将战力提升一大截。达到七重圆满便能引来四象附身。房宿象征龙腹,杜房最先兽化的部位应该是躯干,其次才是其他部位。手臂属于“前足”,也就是说杜房最低也有二重。 居然能被一块金砖干倒? 樊游也觉得有些离谱。 “高呼一声‘武装’就能变身了?” “准确来说那叫‘星宿武装’。” 张泱锐评道:“哦哦哦,我懂了。这不就相当于开大之前还要喊一下技能名字,老一辈的审美。但不会觉得尴尬吗?听着好蠢。” 她也遇见过不少玩家放技能会念名字。 据说这样更加有仪式感。 樊游:“……” 一句话冒犯在场三位武将。 张泱又问:“四象所属管这个叫‘星宿武装’,三垣所属是不是也有什么武装?” 樊游:“……” 他感觉自己也被冒犯了。 好在,吊桥放下的动静将他一闪而逝的弑主念头打断。城门方向,一名青衣官员与十数武卒顶着风雪出城。一众难民看到动静,当即也顾不上怕,一蜂窝想要涌上吊桥。 十多个随行武卒刷刷拔出刀,好一会儿才将难民喝退,又恢复到之前的对峙状态。 青衣官员翻身下马。 他没想到张泱这边拢共就这么点人,不由惊愕一瞬,瞬息便调整过来,上前拱手。 “不知哪位是使君?” 樊游控制轮椅往后挪,凸出张泱的存在。 张泱上下打量他。 “你就是本地父母官?” “下官正是。” “天籥灾情严重,城外难民投奔,你为何不开仓放粮,缓解民众饥寒?”张泱昂着头,浑身气势不怒自威,“你可知前两日死了多少人?这般行为也敢腆颜称父母官?既是父母官便是治下黎庶之父,可是天底下哪有父亲会眼睁睁看着孩子衣不蔽体冻死家外!” ------------ 054:可以找大户借粮(下)【万字求月票】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 清澈,嘹亮,如一道光划破沉闷黑幕。 青衣官员嘴唇翕动数下,下意识想辩解反驳,却在少年那双桃花眼注视下滋养出他都疑惑的心虚胆怯。仿佛敢说出来,他就成了从阴沟爬出的臭虫,被阳光灼烧得发疼。 随着喉头滚动,辩解也被吞咽回去。 他无力闭眼,拱手自认无能。 其实钟山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原始星球,想想既然几百年的都有,上千年的应该也有吧,不管有没有,先把装备要到手。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不少人都闪到了一边,他们不是不想得到宝物,但是此刻,这么多人,就算一起抢,也不一定能的得到,有可能还会伤了自己。如果等他们打的两败俱伤,那样抢到的几率会大很多。 刚刚还情绪低‘迷’的上官凤一下子变了样,就算她身边的影卫对于这个变化也有一瞬间的侧目,可是也就那么一会儿他们就明白了,毕竟他们的主人一向都是明智的。 所以,芷云就没有管,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了会儿笑话,说不定,将来等到圆圆成亲的时候,还能把这件事儿拿出来逗逗她。 看到钟山一马当先的冲上去,大家也不敢怠慢,赶忙都紧跑几步追到钟山的周围,尽心的保护着他。 “你现在是金云墨,一个全新的你。你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再指指点点更不会用自己的思维来决定你做什么。我只想知道少俊怎么办?离了婚你会把他要回去吗?”莫翊关切的问。 一路无话,俩人相处在一起很是玄妙,明明很少有话可说,但是却依旧十分亲昵,仿佛是那种精神契合一般。 院里一下静下来,就连搂着阳阳的脖在草地上玩耍的圆圆也扭过头,眨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盯着黛玉看。 刘长华带着他十多个兄弟,两两一组渗透在伤亡最为严重的县市。 落天微微一笑,知道她们要是这么说下去,天黑也别想出发,于是说道:“好啦!上路了。”说着,一把抱起宁如月,坐在马车前面,由于落天力量大了一些,身体险些摔到。 “如果是的话,就说明呗,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这样不直接。”花总却是一付,那些年,我也是年轻人的模样。 那个被扔的黄家家仆正朝苏晓苓扑过去,还想着要撕破她的衣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时,他都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觉身子一轻莫名其妙的飞了起来。 “做我们这行太危险,不接触就是对她们最大的保护。”特工的命门就是家人,为了身份暴露后不会殃及家人,很多特工都断绝了家人的往来,而特工守则也是这样要求的。 “成亲可以,三媒聘可不能少,”傲娇的时候,还是得傲娇一下,免得他以为自己行情很差呢。 “不知道两位爱卿有何想法?”见朝堂上争议的差不多了,皇上才悠悠的开口询问着北辰两兄弟。 “什么?!你说什么?!蒲牢你休得胡言乱语!我根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莫睿笙听着它越说越离谱,不禁有些恼怒,他对着蒲牢大喊着。 月儿在门外听得是一清二楚,左右望了望然后抓紧自己手中的匕首轻轻的推开了门,高举着匕首一步步的靠近男子,手下一用力往下一滑,只听一声惨叫男子倒塌在一旁。 ------------ 055:这个我要【妖精女王的绯红盟主万字更新】 县令哑然。 这确实已经没意义了。 “倘若张使君真的连叛党都不是……”县令猛地打了个激灵,摇头否认,神色凝重地道,“不行,东宿,她必须得是叛党……” 张泱入城前,县令希望她出身良民。 入城后,张泱不是叛党也必须是叛党! 随着县令呼吸逐渐加重加粗,他也在脑中将种种细节整理一 不仅仅是他,就连太白也被吓了一跳,再他的记忆里面,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苏清怡发脾气,太白心里虽然感动的不行,但是却不敢说一句话,脸上的痛苦之色,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浓了。 萧乐和贾星星“是是是”的点着头,肖土也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 因为就在他们发懵的这一刻,已经有人来通报了,说是礼部和内务府的先遣官已经到了宁国公府外,请白世祖和白木槿前去接待。 事实证明北冥玉还是很有军事头脑的,他的这个想法挽救了俞牙国一命,也帮了他自己一个很重大的忙。 吃了饭,许二妮赶紧下去收拾,秀容倒是坐着不动了,柳氏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沙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让王爷知道了自己被对方抓住,并招认了身份的话……沙蒙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寒气!王爷的手段,他十分清楚。 “爸爸,我刚才看到念念了。忙着出去接你,就没怎么说话,念念,吃过饭了?”吕静雅温柔的看着米白,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什么呢?”沐悠涵见到欧阳鹏程默默地站在一边远望发呆,好奇的问了一句。 而二婶也被秦二贵暴怒之下扔出去,磕在墙角的磨盘上,脑袋破了个洞,汩汩的流血。 穆乐看了眼场子上的村民,身上有黑气腾起,看一眼叶香苏果,用力的点点头。“我很就回来。”就郎朗苍苍的走了。 当然,作为最普通的士兵,他们是无暇顾及这方面的事情的。战争的输赢,是上位者的博弈。而普通士兵的价值,则是充当战役中最廉价的炮灰,成就上位者的辉煌。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就只能够骂娘了。感受着那一股狰狞的血色,背后那一股凌厉的波动,很是心悸,不由得想要防御。 江城策冒着落败南宫寒的风险,也不愿去伤害苏又晴,由此可见,苏又晴在江城策的心中,还是有些许分量的。 “要请教三哥,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马超呢?”赵云就一脸疑惑的问这庞德。 同时,王皓也感觉自己的胸口非常热,心脏里面好像也钻进了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吸收体内的鲜血,然后在释放出一种更加有活力的鲜血。 最让冠新雄接受不了的是,王皓飞船坏了,偏偏掉到了天马星,在那里还认识了剑太疯。 对于炎忆来说,还是早一点儿将事情解决了,早一点儿拜堂成亲,不然免得夜长梦多。 忽觉背后一阵热气喷来,叶凡心下一惊,急急回头,却见那只金羽血翼王朝他闪来,兀自张着它那狰狞的鸟嘴,似要往他的脑袋处咬下。 还有十几万匹真正的战马闲置,赵云还要再建三万骑兵,这事情还需吕鹏批准。 “兄弟你武力过人,正可作为突击之力,而我带着一部人马,突然出击,吸引马超的主力,你带着一千最精锐的兄弟,出其不意抢了汉献帝,这样的安排如何?”庞德向赵云建议。 ------------ 056:这个我也要【陌然浅笑笑笑盟主万字更新】 相信归相信,但她要知道为什么。 “此次天灾覆盖天籥全郡八县,若此地死伤远低于其他七县,过于打眼。”先前的血洗还能勉强归咎于行动果决,用暴力手段就能借粮缓解燃眉之急,属于其他地方狠狠心也能抄的作业,但要掏出如此珍贵的保暖之物,会引来巧取豪夺之辈,麻烦就很大。 樊游不仅没觉得不痛快,反而舒展 要知道,哪怕已经改变了规矩,能够在御前大比之内,拿下前三才拥有接触传说中厨具的条件,却被严格的保留了下来。 见苏健已经伸手,她也不得不礼节性的和苏健进行握手,只不过看着苏健脸上的黑眼圈,她一脑袋问号。 苏糖也知道她们说为了自己好,主要是她已经在屋子里窝了两三天了,再不出就要发霉了。 墨景辰眼眸深邃的看着手机,以前和沈星妍闹矛盾的画面一一浮现,随后,他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个数字,拨打过去。 可惜的是传说中的厨具不答应,确切的说是两件厨具的器灵不答应。 凉菜也是一样,除非是某些凉菜需要搅拌入味,否则提前五到十分钟拌好,又有入味,又不会出水坍塌蔬菜类食材的情况才是最完美的。 未来充满了无数不可确定性,很多远古植物动物会在冰层,抑或在海洋深处觉醒。 “海啸而已,不用太紧张,我和你们并肩战斗呢!”秦风温和的笑道。 到了晚上,看着同事们都去工厂加班,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失落。不过好在他现在一身的自由,口袋里没有钱,这自由之身便也大大地打了折扣。 等出了店门,走了数步,回头没有看见老板,便立马起了身,飞也似地跑了。 他得活下去,然后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就算不能为自己的两个弟弟报仇,他也要好好的活着。 伟大主宰实力强大无敌,他虽是第四境巅峰,但战力其实已经到了第五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的,居然轻而易举就制服住了这尊命运之王,将他带走。 罗凯尔星联合政府已经决定向左盟提起诉讼,起诉圣光人入侵罗凯尔星,造成严重伤亡事件,并以此要求圣光人给予赔偿和说法。大总统已经派遣使团乘坐飞船通过行卫系里的虫洞前往左盟设在光明星系的总部去了。 云烟在和夏天的130年星际漂泊的岁月里,和夏天学了不少的英语单词。在地球还是学生时代的夏天,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是多少还是会记得点英语单词的。 面对强横的攻击,猕猴王心中无比气恼,他一边提升体内灵力,在身外布下层层防御,一边封闭六识诸窍,以隔绝杨戬那第三只眼上精神力的入侵,从而减轻受到的伤害。 这一刻,他后悔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虽然与隐修儒有诸多分歧,但是他绝对不是想杀了他。 这也是上层世界很普遍的现象,很多悬峰都有卫星浮石连接,炽焰首都昆银峰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夏天以前没注意到过,现在在歼星艇上,处于高出悬峰的空中,能看的非常仔细。 陈德正骂的起劲,突然就觉得自己胸口一闷,身子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倒退了几十米,重重的撞在大厅的墙壁上。 说话间,轩辕宇宏打开了另一段影像,画面上,瑶帝大人正与另一个轩辕凌天对坐着,瑶帝大人那边,明显没有松懈。 ------------ 057:事已至此,吃火锅吧【求月票】 杜房淡声道:“我知道。” 张泱:“你知道个——” 这只是游戏将NPC刷新合理化了。 “我知道他们不算活人,是我强行将他们拘留人世,但这世上这么多魑魅魍魉,也不差他们几个!”杜房神情漠然,“你看到的人就真的是人,看到的鬼就真的是鬼?” 根本分不清人与鬼! 杜房语气森然:“ 看到时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不言,她心痛不已,赶紧上去拉了她走入方才的起居室。 当然,这些问题我也问了血狼,她这家伙也是摇摇头表示根本不知道。看来一切只有等到自己出关的时候才能去解决了。。。。 凌晨夜半,当四府的百姓还未醒来,一辆马车,静静的从客栈离开,绕到城门口,逐渐远去。 这一次是各方同时不约而同的出动,现在已经闹到网上了,不管这是不是现场直播,不管这是拍的,还是真实的,都需要去证实,都需要给网上的网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你妹妹结婚,怎么感觉像是你结婚!”她半张开眼,压低声音道,不忘扭头看向身侧的儿子,见孩子睡的沉,才转回头。 柠乐很有节奏的走着,也没敢浪费手里的水,只有在渴到不行时,才喝上一口。 想不到夜家少奶奶脾气这样好,他们一直以为富家太太都是趾高气昂,很难伺候的,何况她还是爵爷的太太? 闻人墨现在才明白沈天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刚回到镇上不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了大量的魔族召唤师。 他在笑,笑得有些许的猥琐,说出来的话语,只能说,闷骚无罪。 池原夏不想,她真的不想就这样错过夏唯希,她与他之间的故事,明明还有那样长的一段没有讲完,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一头身高超过三米的红毛盖克狂冲而来,只见它身上套着非常粗糙的护甲,一只手抓着一根狼牙棒,顺手又抓了一个目标,这次倒霉的反而是一个头白毛盖克,被它抛出砸向习择。那倒霉的白毛盖克被它一抓就已经抓死了。 他把电车支好,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喊“哈哈,兄弟们好。”然后冲着我们三个,直接拥抱在了一起。 十四要回府了,我提前两日早早准备。先是从里到外将府中清理打扫了一遍,又特地命人摘了新鲜槐花湃在井水里,只要外头一说他回来了,便立刻给他做槐花饭。 因为白开的话,我夜里睡得很警惕。稍微有风吹草动恨不得都要起身查看一番。 就在这时候习择滴滴妞突然滴滴响了起来。习择眉头一皱,“奇怪,我的[滴滴妞]明明设置成了忙碌状态,怎么还会响起来?”习择看了江云泥一眼,就低头打开自己的滴滴妞。 我抬眼看他,他没有看我,侧脸的轮廓,印在风雪中,英俊异常。 “这老头也真是的,干嘛不多放一颗嘛。”在说完那句话后,子龄又很是不悦的嘟囔了一句。 “戚!真无聊。手都打疼了。”出了房间,习择撇撇嘴。要不是梁宽让他帮忙,他才懒得搭理那个混账,有这闲功夫好不如好好的修炼呢。 辛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腮而下。听父亲的说话方式,是真把他当成外人了。 风久顿了顿,还是将谢谢两个字咽了回去,风爹不喜欢她这么说。 ------------ 058:东藩贼【求月票】 欧阳洛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夏忧依就安静的坐着,看着那个盒子,那个项链会好吗?都被何雅给弄坏了,就在她想的时候,欧阳洛将盒子递给了夏忧依。 就在气氛凝重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时候,荣铮似有所感地扭头,就见他的右手边的栏杆上立着一男子,出现的太过于诡异,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白衣白衫,飘渺在风中。 “师父,徒儿要给您撑伞呐。”静远讨好的冲着方丈眨眼,后者无奈地笑了笑,便默许了。 巴达尔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多言,表情有点不悦,不过心中是有点认同刚刚那番说教的。 欧阳洛听到李浩成的声音,他的脸色一变,随后大手擦去夏忧依的眼泪,粗鲁的吻着夏忧依的红唇。 此言一停,邓奉便真切的瞧到关云半张脸都狠抖了下。他额头一紧,眉心锁起并低下头,心中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退出去。 刘晓星笑了笑,没在与对方多说什么,拿起戒指盒和对方的礼盒后,他便与柳超离开了这家首饰店。 庞统心下叫苦,若自己一人,该是一骑奔走,可现在带了这些人马却多了累赘。只是他不舍将刚收得的人马丢下。 李玉想想大有可能,咬咬牙不再犹豫,跟着独角马一路朝树顶飞去。 夏忧依颤抖的走过去,当看到床上是夏雷的时候,她颤抖不已,夏雷,该死的,她竟然忘记夏雷,是和他们在一起了。 离开普玄,我一路向北而去,心中的忐忑,却是如身边风景的飞逝一样,愈加强烈。 比如说,这个国家的人对亚特兰,对长生不老术还是贼心不死!找个机会就通缉他,想把他弄死,秦枫也是有记性和血性的。 我一愣:“你们既然认为我是那种魔鬼,还敢请我做你们的护院。 夜蓁听到这里,心里方才觉得自在些,不过对于秦超的举动,她还是有些感动,对于这段时间,对秦超的疏忽,夜蓁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太古神族与图腾古族血脉,谁也不曾提起,好像浑然不知,真是匪夷所思,好过悲凉。 “什么地方还有超级高手,据我所知修界几大宗主也就是天门境吧,我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浠漓说道。 陈尧他们这边是二对四,镜头一直给在这边,大屏幕上,星火和飞蓝竞技队长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短暂几个回合的交手,就已经引发了观众席一阵阵的尖叫了。 在娱乐圈,面对这样的问题,恐怕没有几个明星敢承认,都是极力否认。 而曾经风光无比的大门派,竟然又一次要折损在东岳云步桥之上? CES产业园的医院平时配置的医生不会太多,所以,在职业定段赛这样的大型活动的时候,医疗资源本来就不够。 秦阳的精神也看到那几头巨兽向他的方向飞来,他看到雷鹏时头皮发麻。 巨大的玄龟竟然比一般的一阶王者还要强,将剑光拍碎,一脚就把姜云踹飞出去。 想让自己的认知有所改观?想把一个自己恨入骨髓的人,变成一个自己应该衷心敬佩的侠义之士? 原本是菜花着迷蒙光彩的洞穴,现在已经变成了带着深邃黑暗的虚空。 果如李世民算计的一般,得知唐王朝支持荣留王,渊大祚慌神了。一直以来他根本不将荣留王放在眼底,打算先清扫荣留王的势力之后,在出兵辽东,一统高句丽。但荣留王却跟唐朝拉上了关系,这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观音菩萨奉命前往东土大唐,沿途踏看路道,依次在流沙河遇见卷帘大将,福陵山云栈洞天蓬元帅,蛇盘山鹰愁涧西海龙太子敖烈,五行山孙猴子。 萝卜的销售火爆不可想象,没过多久,就连电视台都派记者过来采访这一销售盛况。电视台的消息是灵敏的,他们在朋友圈发现新闻线索的第一时间,抬起摄像机就直接跑过来拍摄外景报道,抢占新闻题材。 梦涵的眼眸清澈得像是两汪最纯净的水,又好似冰玉雕琢打磨而成,在漆黑的暗处都可以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来。 最后,猴子找到了至今数位祖境大能都没能找到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换位思考,若他处在当日尹修空的心境下,恐怕早已是满心的失望与愤慨,如此心境,哪里还会去问别的? 北面驻扎的五百敌人也加入到阻击蒙哥亲兵的战团之中,菲德立即让一半部下去支援蒙哥,而另一半则接近堡垒的城门,寻找机会突破堡垒的门防。 领主大厅里的蒙塔子爵已经完全绝望了,他听到戈坦说那只是个地下室后,就一直看着地板,仿佛那里能看出一条活路来。 看到叶风带着赵紫绯过来,唐灵也就点了点头,直接来了一招将军抽车。 浩渺峰上,是一座竹屋,这座竹屋在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也不知是哪一任玄门弟子搭建的,不过倒是方便了后来人。 这就是逆命的梦想,拥有三代方舟作为能源的超级机甲,盘古,神话中开天辟地的大神,他的力量是无穷,因为他就是整个世界。 ------------ 059:第一步,找到东藩贼【求月票】 “东宿这般瞧我作甚?”完成一桩心事,县令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那股郁悒多年的窝囊气都散了点,“你我之间,无话不谈。” 杜房皱眉问:“你究竟要做甚?” 县令:“你也看到了,走到这一步已经上了贼船,那就破罐子破摔。东宿不也赞同吗?东藩贼是一处心腹大患,若能借她之手铲除,对天籥诸县是一桩天大喜事 因此,这一剑势不可挡,顿时将金翅大鹏砸的大口咳血,重重跌落到地上。 但是也正因为穷。一些美丽的景致才得以完美的保留,而原生态的青山绿水才是现在旅游人想看的地方。人造的东西再美,也缺乏一种韵味。 凡有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例如外国大臣来访祭天祭祖祈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登坛拜将颁圣旨任命官员的时候皇上还是要出来露面的。 关于自己银行账户里的那八百多亿到底该怎么用,很久以前张坤就有了大概的方向,但是具体如何操作,以前没有细想。 “你们几位都帮刘爱卿留意些,如果有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朕可以赐婚。”朱由校刚刚结婚,还在蜜月之中,所以对刘子光二十郎当岁依然未婚的事情很是同情。大有在今年就帮刘子光把婚姻大事解决掉的想法。 三番两次的来回寻找,蓝雪的情绪越来越难以自控,看到蓝雪脸上的眼泪慢慢顺着脸颊留下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魏源甚至想跑上去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给予她一些温暖。 好久没见的荣丝蔓依旧美艳的站在灯下,嘴角带着抹勾人的笑容。她身边,还站着她的儿子赢穆海。 综上所诉,魏源不论开始是刻意还是无意的行为,依旧还是给自己增加了不少关注,甚至名气也是与日俱增。 “这个倒是真的。”这是事实,韩宁也没必要瞒着,很多人都知道。 “万三,去查查。”万老板皱了皱眉眉头,“找个理由把她赶出赌场。 反观三少爷手里那把短刃,连他都非常的惊异这把刀的质量,和森川对砍了好几次,刀口都没有出现任何的豁口现象,只是颜色变了一些。 “行,你虎爷的承诺我还是信的,三爷就带你发财,走,带三爷去金银楼!”赖三一挥衣袖,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番话说得是如此的潇洒,好似完全不将与之论道的假人将士当做一回事。 麦尔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伊玛敲了一下桌子,比福尔和斯特兰齐交换了一下视线,也敲了一下桌子。然后第二回合直接开始,由麦尔开始叫注。 对于有多少人帮圣殿办事,洪天宝知道一些,但并不知道全部。相关的世家名单,只有影子那里有。 泰容王国的反叛势力代表向里弥城叛乱势力高层提出建议,他们认为被布金人占领,又被归还给拜伦斯王国的北部五镇民心未稳,里弥城的叛乱势力可以趁机拉拢他们,将他们拉进反叛队伍。 最终是锋矢三阵的配合出现一点疏漏,夏侯安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先是暴起将司徒人杰的军阵击溃,转而又以力破巧,强行瓦解了林家兄弟。 当时张贤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如果不是来这里拉投资的话他肯定转身就走。 因为最前面的数十人已经前行了数百米,如此他也不能落后,再一次一跃而入湖面。 收到密信的世家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当做恶作剧一笑而过,有的和关系好的世家互通信息。但不管怎样的反应,没有一个世家因为密信离开。不过在第二天,各大世家还是专门找洪家人问了一下这件事。 ------------ 060:第二步,混进去【求月票】 “活人?” 樊游循着张泱视线看去。 饶是他目力远胜普通人,也瞧不见目标。不得已,他只好掐诀运气聚于双目,这次倒是能看到那个方向气流有些异常,却不能像张泱一样一眼判断是活人还是其他活物。 张泱道:“去看看。” 她笃定这个活人就是下一步任务的线索。 别问什么,问就是套路。 下一瞬,叶凡毫无征兆地出手,滅天巨剑上所凝聚着的无尽雷电陡然倾泻而出。 一番争论下来,韩安国见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提醒他不要忘了高祖七日之困的历史教训。 我长这么大居然才仅仅懂得了友情!我不想要这种生活!冷梓烁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门庆眉头一皱,看来这个村长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少欺压普通百姓。 “什么?要我订婚?而且还是沐雨欣?我不干”席宇翔看完满脸的不相信。 今天,她是作了一番打扮的,出发的准备工作也做好了。她也有跟老板作告别亲的打算,但老板不敢去关门,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王曦心里在滴血,现在这几张,和不是平时那些廉价货不同,可以真正所得上是她的宝贝,原本是用来保命的珍贵道具,不过现在为了面子,钱都豁出去了。 郭大侠家资原本并不充裕,还够不上去茂陵的条件,之所以会出现在拆迁的名单之上,与轵县的杨县掾有莫大关系。 俗语说灯下观美人,尤胜往日三分,此刻楼道里亮着的虽然是电灯,但效果也相差仿佛。 “对不起,对不起,我放不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从两旁流了下来,放声大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没一会,就听外面传来的咚咚的响声,一听就知道是方圆在单脚跳动,没俩下就听噗通一声,还夹杂着一声惨叫。 毕竟,已知宇宙可没有哪个神还能配得上她,或者说已知宇宙没有哪个神敢招惹她。 看到这辆车驶了过来,那个门卫连忙打开大门,中巴车缓缓的驶了进去,就在中巴车从李天逸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车窗打开,车上,有一些操着日语的人冲着李天逸他们这些人指指点点的,脸上充满了嘲笑和讽刺之意。 而那个时候,在李天逸的熏陶下,孔令强不仅能力得到了飞速的提升,他的心胸,他的眼界,他的综合素质,已经远远超过了很多同级别的同僚。前途不可限量。 一般情况下,都是萧虎把别人给揍了,根本不存在与他并肩而行的可能。 可是,有人要来过生日是吴志鹏亲口说的,而且,高君是一年级的辅导员,教师宿舍满处窜,和所有人都能混个脸熟,可在坐这些人他都觉得面生,一定是高年级的学生。。 他之前已经给市公安局做出指示,要求市公安局和县公安局加大力度搜寻那个肇事司机的下落。 但是现在看来,李天逸经营了一年多之后,只要等两条交通隧道项目贯通之后,宝义县肯定会迎来大发展,大爆发,成为我们整个白云省的一个重要经济动力。 刹那,婴孩叶梦的身影消散,彻底崩碎了,而他遗留下来的元力翻腾着,尽数回归到叶梦的体内。 黄天圣子的嘴角则微微溢出一丝血液,他并没有讨得任何便宜,甚至吃了一点暗亏。 “矿国这一代的蒂安希已经诞生了吧……”哲尔尼亚斯看向钻大臣,问道。 ------------ 061:第三步,贵价彩蛋哥【求月票】 总所周知,每张网红脸都是经过无数玩家严格挑剔筛选过的,能出圈且被大多玩家都认可的网红脸,那更是凤毛麟角。眼前这张网红脸,更是今年捏脸大赛的榜首状元! 游戏制作人还挺懂的嘛。 把冠军捏脸放到家园支线地图当彩蛋。 【东藩贼头目】 脑袋上的血条是一大串数字。 张泱怔神的功夫, 有间客栈,澹台澜的租住的屋中,唐赫刚开口便被澹台澜打断了。 唐赫咬着牙,嘴角的缓缓流出鲜血,将手中的剑鞘插在身前,若是那个老道士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今夜应该逢凶化吉才对,不可能会在这里倒下。 若是幸运拿到一个黄金宝箱并且把它开启,直接就可以获得十万积分,就算后续被人杀死,也剩下五万。 “吾北麓郡城斩妖司长,正五品的官职,乱职位比你大,要跪也是你跪。”陆九章喝道。 卡尔打听到,万尼斯的公诉日期虽然延后了,毕竟证据确凿,跑不掉了,接下来要抓指使人发布不雅照的老鼠。 “她是水鮄的战士,是将军,很猛的。”尼尔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直觉让艾维斯知道太多,只会坏事。 毕竟如此多的紫府修士、先天生灵,不可能从地底忽然冒出来,必然是外来势力。 此时他的抗打击能力和承受能力又回血了,感觉还经得住阿莉森的刀子。 十月底,天气刚好放晴,晋军七万人,到达了滹沱河上的中渡桥,此桥是出入恒州的重要通道。 她和颜向暖之间的友谊,其他人是不会懂的,颜向暖永远不会骗她,她也永远不会怀疑颜向暖对她的友情。 光是想想老狗就一阵腿软,他是想减肥,但他更想要命,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死在半路上就不太好了。 何子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任谁和他解释都没用,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一位内门弟子把当天的‘修者日报’递到他的手上,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唯有他那双眼睛倒是意外地明亮,当他看到贺建军时眼睛瞪得有点大,情绪非常激动。 刘进显然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不过他也有点自信,好歹玩了那么些年。 傅太后听了身子顿时一僵。她眸光一闪,于是冷声吩咐一句,便拂袖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杜宝琴越发地怀念盛夏,认为她们的友情是无价之宝,弥足珍贵。 “没什么意思,你要认就认吧,我没意见。”徐长离满不在乎的说道。 齐瑶膨胀起来的自信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缩了回去。沈长离的话看似是面对全班,其实是针对她,毕竟,全班只有她连续两天没有交作业。 我跟在南承曜身后,咬牙对着眼前这个眉目冷硬的老者跪了下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猛然转头看我,目带凶狠,我平静回视,不发一言,却也不避不让。 黑龙神已经追到了我的身后,距离我不过一米,我能感受到他的双眼焦点锁定在我的身上,那种冰冷的杀机和炙热的杀念让我全身被冷汗打湿。 穆迁在水巨人脚下绕过来,继续几次攻击,而波ss释放普通攻击技能的频率,也随之慢了下来。 伦特斯疼得满头大汗的在地上左右翻滚,身上穿着的衣服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就被滚滚涌出的如浆汗水湿得通透,见北上不仅不想办法替自己叫医生,反而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顿时气得冲着北上一顿怒吼。 ------------ 062:第四步,偷舆图【求月票】 这支东藩贼藏身之处甚是隐蔽。 足足过去半日,张泱才隐约捕捉到一些活人活动的轻微动静,又前行小半刻钟,透过布帛的光线昏暗交替两次,东藩贼这才抵达临时营地。下了马背,布帛被人扯了去。 张泱视线扫了一圈。 临时营地中的黄名不少于三十人。 人人身着轻甲,男女皆有,观其相貌在二三十上下 一来提前打个招呼也是你的孝心,二么就是防止那个老家伙把你利用完后一脚把你踢开。 毫无疑问,在看到程衍脸上的伤疤时,谢仪的反应和曹燮是一样一样的,甚至要更大一些,因为他一口气将刚喝进去的茶给喷了出来。 焰阳都城的人谁不知道,顾凌津的妻子就是他的掌中宝,自己的功劳全部换成了妻子的封赏。墨筱觉得自己光是想像跟,就很开心了。 赵昆倒是很轻松,一路碰到的丧尸,即便是饿得不行,不停在啃咬路边的人,也没看他一眼。 这夜黑不能大喊,葵儿瞧着空荡荡的街,气的跺脚,但放心不下院里孤单的冯宜,又转身往回走。 许多人都惊奇地围观过去,都是满脸震撼,不少人都拿出手机,‘咔咔咔’拍起照片来,仿佛看到了无比珍贵的大熊猫似的。 叶晨承诺过,林语溪在校期间,午餐他全包了,便绝不会食言而肥。 “谢啦,兄弟。”陈秀笑着说了一句。但是陈秀的演技王刚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笑容是装的,他总感觉老大很不正常,但也不知道说什么,陈秀更是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不是,她这是不给你面子。”胡志坚激动地道,颇有一种君辱臣死的觉悟。 毫无预兆出现在她世界,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叫人猝不及防。 到正房给魏徵和师娘请了个安,天还蒙蒙黑的时候便和魏徵两人取了马,一同去上班。 周家作为这镇子里的大户,住的还是老一辈留下来的那种老式的宅子,而不像镇子其他有钱人,住的都是楼房,而且据我看,这周家宅子的风水极好,怪不得这样富有。 所以,尽管气得慌,秦浩还是把门外那个裴家的使者给请进来了,心平气和地商量婚期,人家给你下聘是给你面子,否则人家给李淳风下也是一样的。 “蕴姬姑娘这么有心安排这么多我爱吃的菜色,想必是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吧。”穆清歌直接坐下。 可现如今错已铸成,后悔肯定是没有卵用的了,但是补救?这次还可以用无心之失掩盖过去,下次可就没办法了,从此沾上这一身的腥,夹在佛道左右两边,得难受死。 秦浩将名单接过,粗略一看,平日里几个和李泰私交不错的所谓‘才俊’有一个算一个,全在这名单上。 这不是特么捣乱呢么?老子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再说没看见李淳风坐这那么?于是乎秦浩很自然地就吩咐下人将人乱棒打出去。 这种校园八卦,顾颖是肯定参与的,从食堂聊到教室,一帮同学还在聊这个不怕死的学生,纷纷猜测是谁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我心里头有些怪,按照道理来说,李珊本不应该这么大胆子还对我们下手的,毕竟之前的经历应该已经是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训才对,可是现在看他的表情却仿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完全的忘记了之前的经历。 ------------ 063:第五步,隐藏成就【求月票】 “将军,你这是……” 左副来得最快,看到自家将军这模样,情绪也从一开始的心焦担忧转化为疑惑,视线在彩蛋哥抓裤腰的手上扫来扫去,欲言又止。他脑中也不由闪过跟张泱同频的想法。 在外行军,除非特殊情况,他们卸甲也只会卸一半。恰如他们了解东藩贼,那伙贼人也非常了解他们,并非一味被迫防御,时不时也 所有人都以为洛克走了,包括第一法老王奥兹曼·迪斯曾经也这么遗憾的认为。 “两位师弟,都准备好了么?”映入所有人眼里的,是一个从尘土中走出来的和尚,他肩上扛着一根非常恍眼的棍子,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挫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者的气息。。。 “呃。。。”楚子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直觉得林羽挺靠谱的,没想到,也是一尊癫神。 神变星辰宫中,无数的长老此刻也都是睁开了双眼,眼神中露出了惊喜又复杂的神色,他们知道,随着箫狂虎的突破,那么神变门的未来格局,又会产生变化了。 现在阴魔已死,他的主人必然有所感应,若是被他找到江寒,那江寒必死无疑。 偏偏就在这时,喀拉拉的空间撕裂声突然开始响起,肉眼可见,归元楼的街道空间开始扭曲,紧跟着一批批身穿黑甲,面容冷酷的军士从其中走了出来。 每天早晚两次,陆山民细心的给海东青按摩,自从认错之后,海东青没有再生气发火。尽管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但言语间比以往温柔了许多。 “结束了!”林羽干脆的说了一声,那高高举起的右拳直接下落,手腕之处带着的银白色手环,疯狂的响动,发出“嗡铃铃”的声音,就像风中摇曳的铃铛一样。 这也是本杰明联系艾巴鲁特帝国出兵的举动,最终不了了之的原因。 陈潇和灵魔都是目光一转,看向了惊神宫内的魄云,只见此时此刻,魄云体内的天之力翻滚不休,一股股厚重,深沉的气息开始传出,同时一股股土黄色的光华也开会出现。 老人看着姑娘的眼睛正要说话,可突然间神情激动起来,两眼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喜悦的光芒,额头上每一条皱纹都在抖动,哽咽着道:“你是……惠……”后面的话竟然说不下去了。 “行了,来都点上。”每人分一支烟,就连重伤员也有人替他点上了,战壕里散开了缕缕青烟和着正在燃烧的枯枝发出的烟混在一起在上空弥漫开来,让几人的脸看得不是很分明,目光也有些迷离。 张桂花他们被抓走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神都放在了田老汉的身上。 可这时候,唐一菲也借力又飞了起来,双脚在洞壁上连点,企图飞上地面。 虽然灵气龙卷对武者的身体有些影响,不过以易辰的肉身之强横,这几乎是给他挠痒痒。 遗珠今日做的菜肴在前几日是做过给慕容玺尝过的,慕容玺品尝后的神情让她很是满意,所以在素春通报说慕容圣要过来与她一同用膳时,她也下厨做了一道。 他们根本就碰不到人家,可是刘宇的拳头只要挨到一人,那人马上就会被刘宇一击致命。 遗珠真的说到做到,这几日一直都是她亲自动手做了饭菜再送到成碎殿。 “阿宸,我来滨城是来出差工作的对不对?”叶雨涵的眸光微闪,想要对言洛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 064:第六步,捡BOSS人头【求月票】 可是,今天早晨任由他把那山墙敲的山响,隔壁却也没有传来相应的回敲声。 他以为夜萧寒会像以前那样躲开的,却没想到这次萧寒竟然不躲开。 无论如何,引导妞妞先开十四脉,打下个基础总是不错。即便在修奇经八脉或者喻家特有的功法,洪晚行都相信,十四脉不会给妞妞带来任何不便。 那个家伙捆的是如此之有力,在这一刻,张茂拼命的扭着自己的身体可是什么作用都没有。 苏漓将苏家之事简略说了一说,她的语气虽然轻巧,却听得贾安眉头微皱,没想到品德高尚的苏坊主在家中竟还有如此多的难处。 虽然身处神游状态,但蛞蝓似乎依旧保持着对时间的敏感,不论是自身的时间还是外界的时间,让不知火玄间啧啧称奇。 他倒是想多打几枪了,但是他所在的这个位置离日军实在是有点近,敌我双方还不到一百米呢。 黄不凡最后一个出现在三人前方,观察了几下,也跟着徐浩然离开。 叶芊芊真是无语了,没想到云公子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后,什么叫做他已经献身了,到底是谁吃亏呀?况且他们什么都没做好吧,而且还是他强迫的。 当飞机落在衡杨机场的时候,整个衡杨机场已经完全处于戒严状态。 素依这才端起桌子的粥吃起来,她饿了两天,胃里早已空空如也,此刻吃了碗粥,方有了些力气。 烟雨心下越发着急,她知道身在囚室之内,便是叫破了喉咙,那前来提人的皇城司的人也是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的。 “我再想想,您的话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我们怎么就会成为北美资本眼中钉了?”李明远掐了掐眉心,他的思维有些跟不上。 “安贵人说饭菜不合口,太过油腻,还说咱们做奴才的欺负她。一怒之下便将桌子掀了。”张东胜嘀咕道,眼睛里尽是不满。 无心见到了以后感谢了一下何乐,于是找了个倒数第二排,也就是传说中的睡觉席。 此画大了许多,除了鸟儿和树杈外,还有树干的全貌,延绵的溪流,淡淡的霞光。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赵子弦已经熟睡,昨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包括在以后自己怎么样来对待王珞丹,对待她的家人,然后是创业,创业的资金以及起点在哪里,他都彻头彻尾地想了一遍。 安抚了一下几乎要跳起来的摊主后,王浩明正准备仔细看看这瓷器,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循着那目光看去。 这一晚,有一位失意之人,邵一福在清水湾影城邵氏办公大楼,摔碎了他心爱的紫砂壶,那是明代制壶大师欧正春的杰作。 “宋宋,乖乖的睡一觉,等醒来,我们就到家里了。”,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部,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诱哄的味道。 这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几万年前的修士,虽然是武尊级别的强者,但也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么? 自己的爷爷苏天啸若是能凭借着昆吾果的药效达到武者境界,那么应对接下来的有可能产生的苏家的叛乱,以及来自王,白两家联盟的虎视眈眈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 两天以后,当他走自己的房间,准备真心祝福她的时候,章涵又跑来告诉他苏暖暖目前的尴尬处境,段承煜不爱她了,她却偏偏主动粘了上去,处处碰钉子,处处难堪。 “不,我想你已经相信我说的话了,因为你心中也有这种感觉,对吧!”叶风淡定地说道。 为了能攻破这些仙阵,邪族必定会陷入苦战,而到时四大宗门为了不让仙灵宗有所察觉,也必定会全力参战。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神魔传人,这把剑是我在别的修士那里得到的,也许他才是真的神魔传人!”林羽开口。 苏暖暖挂了电话以后,想着又给吴欣恬挂了个电话,吴欣恬告诉她自己和章涵正在外面吃宵夜,听得吴欣恬报了个地址以后,苏暖暖抓起包便往外面走去。 “于波!我想你了,你要不要回来一下。”对着手机说着,可是手机是通了,可是没人接一样,只听到一个声音。 要不是自己先前连番苦战的消耗,导致力量不足以施展这个法术,不然她也不会借助三颗御风珠的力量进行辅助。 想到那个场景,杨希若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心里有丝丝的甜意。好吧,试婚纱就试婚纱,没有什么好怕的。 系统提示:基地一统江山使用英雄令向我基地发出强制性战斗,战斗十五分钟后开启,双方各布置五个英雄进入战场。 杜金龙这厮绝对是个憨货,他不理解崔暴的苦衷,还以为是崔暴故意摆他一道。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就像一个整天饿肚子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桌满汉全席。能不吃撑吗? 刚开始还没有察觉什么,当车子上了立交桥,他们的车子在立交桥上拐来拐去,而有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也紧跟在他们的车子屁股后面拐来拐去时,起初徐一鸣也没有注意到,直达跟了十多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 065:第七步,BOSS掉落【求月票】 张泱不是人,是伪装成人的NPC。 所以,她不能忍。 轻巧翻越,跳到仅两脚宽的崖壁平台上。 刚将右手刚伸进游戏背包,还未掏出金砖,一股汹涌澎湃的阴冷气息自洞穴内迸发而出,吹得她发丝乱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不由在心里暗道可惜。 如此强劲的风,可惜她没洗头,要是洗了头,正 雨后的天边并未出现彩虹,而是,除了九重楼这座金光闪烁的光源外,四周围变得更加的黑暗,暗的能透过人心底的光亮,吞噬人的意志。 陡然,压龙洞内冲出一只巨大的狐狸,土黄色的皮毛早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松弛的皮肤挂在身上,看其迅猛的动作,楚风肯定这就是那只老狐狸。 一边的魏迪却没想那么多,就直接踢开了自己面前的尸块,而狐狸和蝴蝶也踢开了。 而那时,就代表着身体已经完美,才算得上的强者行列,踏入半帝。 走在繁华喧闹的大街上,明明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但他们的影子却总是那么孤单。 “半帝精品防御衣!”公世茂惊呼一声,豁然想起了什么,又见李言的身上的星辰之光,当即感到不妙就要后撤,谁知这时一块玉佩蓦地碎裂,一道恐怖的光束从里面射出,瞬间就撞上公世茂的身体。 伊海脸色阴沉,咬牙切齿,他刚想扯出幽冥宗的背景来找台阶下,但是看到雷长老那凌厉的眼神后,生生止住了声音,不敢再多言。 夜祭心头一颤,拿起了那个烛台,借助着烛台里的那一片灯油反射,看到了自己的脸。。。 “采臣,怎么了……?”方天宝以为他是肩膀又疼了。谁料,宁采臣对大家突然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方天宝他们不解其意,哥几个刚想走过去,看看古井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木看着面前这幅修真界的地图,而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祭出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混沌火。 “宋兄弟,你这一手玩的真漂亮,顾长松这个老家伙倚老卖老,今天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宋立刚刚走来,任秋明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应该不是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吧,或者说,他们难道真的知道这里面具体是什么东西么? 铮铮两声之后,甚至连他手上的那把纸扇都被弹飞了出去。风暴未停,刀刃未停,狠狠地斩在镇明的身上。 真武潇洒转身的瞬间,可以看到衣服后背绣着一头栩栩如生的圣兽玄武,蛇尾机智、灵动,龟首深邃、沉寂。 本来夏天天气就很热,青藤也没多穿,下身穿了就是一条超短裤罢了。现在林风可以说是直接可青藤的大腿接触了。 一听郭业提到朋友两个字,赵飞轩显然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明显愉悦了许多。 就在这极为危急的关头,两把血红色长匕首无声无息的从契科夫的背后旋转的斩过,正面与洛克控制的残破刀片狠狠的碰撞在一起。空气中瞬间就出现了无数声刺耳的斩击碰撞声。 就在徐树铮与杨用霖在高雄军港进行商议的时候,台北,台湾第一师司令部。 似乎宋熙铭的这个电话,让顾萌一扫‘阴’霾,甚至那笑都带着几分灿烂的变态。这让餐桌前的宋御宸就看神经病似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她不傻,水无忧既然已经事先准备好了那么多的瓷瓶,而且还如此细致的讲解给她,固然是要准备离开的,不然这就是多此一举了。 ------------ 066:满载而归【求月票】 张泱翻遍洞穴也没看到闪闪发光的宝箱。 她有些气馁地看着BOSS尸体。 咕哝道:“唉,这人头白抢了。” 还以为有啥便宜能占呢。 结果连宝箱都没出来。 BOSS死亡不掉落宝箱也不算稀奇。 要么,这个BOSS确实还没到剧情杀的节点,趁着对方残血杀掉,BOSS过一段时间也 难道是这婚纱太好看了,所以这个姑娘羡慕嫉妒恨的想要扒下来自己穿? 而就在张玄都忙着破开仙府取宝之时,密室内加速时间修炼的叶无忌,终于一口气把万年火珊瑚与“离火金丹”全部炼化,彻底完成了真气向罡气的转化,正式踏入了神通三重元罡境。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屋里少了不少东西,当中有些是很重要的东西,落入他人手里,大老板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必须让周威交出来。 经验告诉我,隔着大修为实力的对手,绝不能头脑发热的上去硬拼,那样等于是送死。 “你凭什么打我?”韩婷生气的想要扬手打顾泠泠,手才伸出来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众生如蚁,唯我立于九天之上。”秦恒负手而立,心中微微叹息,在那个即将到来的大时代中,现如的和平社会恐怕会不复存在,届时弱者必然受到欺压,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杜老爷子和老朋友们终于寒暄完了,抬眼瞧见宁黛,一脸和蔼慈祥的向她招了招手。 “表哥别气。她过去慢慢就会适应了。我只是想她离你远些,并没有指望她能够帮多大的忙。以她的段数,在唐经理那根本讨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的。”屈晓妍道。 幸好这会儿并不是他独自一个,还有宁黛在身边,不然他可能会喊妈妈。 若是有大臣敢趁着我不在皇都之际犯上作乱,蛊惑天子,欺压百姓,为虎作伥,那我也必定会将他们斩杀。这次,兵部侍郎贾奉至就是先例。 另一个普普通通,是随便都能看到的那种。价值最多不超过一千蛮龙币。 冯宸宸也是活得如履薄冰,往往,傅家的资源,她从来不敢主动去争取,性格温婉的她也没想过扯着族长儿媳这面大旗,经营自己的人脉,平日里除了傅十一会上门探望她一二,她几乎就在自己院子里闭关修炼。 “呵呵!留下恐怕我们也会被你镇压,既然这样,还不如去拼你一把!”戎凡尘笑道,嘴角还溢出鲜血。 钟声悠悠,紫光沸腾,一条大龙盘旋在中年男子在头顶上方,那是万龙铃,它欣喜与激动,不曾想到主人还活着。 现在,即使是一个六阶蛮龙,手里拿着六品武器,全力一击刺在他身上,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丝毫操作。 没人知道,这几篇帖子,其实都是兔牙的推广部那几人发出来的。 而现场的绝大部分近二十年晋级大宗师,也一样被他暗中植入了魔种。 且说林风把凤凰仙子和李凝两人带进了青莲仙府之后,便把凤凰仙子随便扔到了一个地方。随着林风的修为增长,如今的青莲仙府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由原先的一座城池,变成了现在的一个大陆式的空间。 虽然只是劣质级的血晶,但一块的价值,比起几桶珍品级血珠,要高出不少。 “别说了!”安蓉茹捂住耳朵,大喊起来。一直承受着恐惧、寒冷、阴暗、忧虑、焦急等等复杂情绪,她内心终于承受不住,泪水滑落了那张憔悴玉颜,更加无法接受木萧冷酷无情的建议。 ------------ 067:来都来了【求月票】 太作弊了。 饶是樊游是张泱从属,他也要感慨一句。 这厮的本事实在是太作弊了! 那些能摄物藏于异空间的人,藏一斤的重物便要承受十斤的负担,异空间又不大,限制颇多。反观张泱完全没有这个苦恼,多少东西都装得下,多少重量都扛得住。一时不知是她气力之大能搬山移海,还是她另有一番令人艳羡的奇遇 九天魔钟是魔界自开界以来第一位魔君所设,魔钟轻易不能敲响,有时魔钟千年不响一回,但是只要魔钟一响就预示着魔界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如果能带走,就好了,可以慢慢研究,可惜怎么拿也拿不动,真是奇怪。”叶尘尝试将石碑纳入布袋中,可惜却不能如愿,根本不动分毫。 “我们暂且休息一下,然后仔细的想想我们现在的状况,争取找到突破之口。”云枫看着众人,缓缓的说道,之后便搀扶着川云坐在地上,自己也盘腿坐在了地上。 七绝杀慢慢的向那具尸体移动,等到确定那具身体真的是一具尸体后,就上前想将尸体运到岸上在慢慢观察。 这便是他忍了二十年才换得的皇权,尽管困住了自由身,困住了他不羁的心,他也甘愿。 他脸紧紧蹭着树皮,粗糙的枝干将面部划得生疼,他努力往上,过了好一会,低头一看,才发觉双‘腿’伸直险险就能够到地面,照这个节奏,直到天黑他都不可能摘到一片树叶。 萧绰蹙起的秀眉突然舒展开來,唇边化成绚烂如花的笑颜,她抚上他的眉间。 各种海鲜也被隔空运送了过来,大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一会先烧烤一些美食出来,让大家先填填肚子。 筑基灵月丹一瓶,一瓶十颗,补气丹两瓶,下来就是一瓶闭息丸和一瓶欲飞丹,这名字很怪异,也很特殊。 “咯吱咯吱……轰轰轰……”。一阵响声过后,三百多枚重达两百斤的石弹便发射了出去,目标正是陆靖所在的位置。 这样的顾叶突然想玩游戏,秦锋起初也被吓了一跳。他知道顾叶有心理疾病,听说游戏有利于治疗心理抑郁,自己教她玩农药,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看她已经做好决定了,许嫣然也不好阻拦,不过她要回国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国内自己的人脉和她的人脉都比较多,办事也比较方便。 叶晨现在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封神榜碎片要在这仙潭里面了,是为了吸收仙潭中的力量吗? 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就算是在火云宗,那些长老们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在皇宫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沙尘,一脸警惕盯着秦云,他从秦云身上一点气息都感知不到。 他挑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公信力的老头,大概六十来岁,戴着老花镜,满头白发。 顾叶乖乖拉上嘴巴的拉链,对他竖起大拇指。花了100个币什么都没抓到,厉害,确实厉害。 我目呲欲裂,这一幕彻底将我心中的仇恨,怒火激发了,魔性得到我强大的怒火加持,就连菩提珠也是压制不住,刹那间冲破了封印,我身上黑气狂涌,魔性彻底爆发了。 他们两人都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装束,只要戴上黑色的面具,就能开始行动。 秦云没再理天道子,他也找到那个入口了,在帝宫内有一个宽达几百米的黑色深坑,看不见底,下面是不是冲出一股幽冷的气息。 ------------ 068:咋就绿名了?【求月票】 再过几天她这个黑户就拍屁股走人了,就算谷盛想报仇也找不到她人。 “哼,算你识相。”云汐瞪了一眼那个怀疑宁芊芊的人,又看了一眼云婷。 至此,直播剧情告一段落,后面就是一部分战斗剧情了,顺便发起一下投票意见,我会根据大家的喜好适当增删部分大纲中的剧情。 这种迫切探明真相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宁之全身的肌肤上啃噬,让他坐立不安。 没有任何估计,陈封开始在偌大的无限世界上实验七自己的全部能力。 麻花不开心先上了擂台,她还是穿着她那一套板甲,此时正在等待胡雪出场。 楚风云突然连着将剑斩出,倒海斩,摧城斩,升龙斩,这三招暗含神人捶鼓式,所以到了升龙斩时威力比刚才施展足足强大了四位,终于成功将薛初曼的疯狂进步打断,将她震退二十多步。 不过此时洛斯塔也想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让楚子豪几人进入赛场比赛。 这下众人都哑了,他们可不敢跟阿达打,谁不知道阿达是个好战分子,跟他打还不得被打残废。 这时大厅的门推开,疾步走进一个身穿海军军装,风尘仆仆的男人。 并且不止是他,甚至是又有三个天州真仙强者冲破了大夏众神将,和李乘风他们的封锁,急匆匆的朝着李恒轩杀了过来。 何家族人中另一个年约五旬有余,身材发福的男子,是何中魁的三儿子,何明远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他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闪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华夏古武中的乾坤大挪移? 如果在这时候有个家伙即使出现,说能够解决危机,那么他便是上帝,将会得到多少人心? 金色巨龙的身躯,砸在一座万丈高山上,轰隆声中,直接砸进了山体之中,整座山峰剧烈摇晃起来,如同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一般,无数的巨石滚落,碎石飞射。 整齐划一,手中持着批量生产的真元类武器的玄武军迈着有力的步伐。 要是往常,二龙山出兵,一般都会知会梁山一声。可是自从上次青州之战结束,晁盖听了吴用直言,二龙山历次大战都要仰仗梁山王伦,晁盖心中难免产生芥蒂。于是这次,晁盖打定主意要亲力亲为,不假人手。 双面怪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因为他的识海中出现了剑光,元神即使大成也经不起剑光的摧残,他急忙收了法相,直接瞬移而走。 本来闻焕章并没有觉得什么,这时听了王伦这一问,顿时沉思起来。 他心底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叶错的帮忙的话,他甚至连天罡金晶的杂质都煅烧不干净,这一次炼制灵器,最后肯定还是以失败告终。 路青看着自己瘦了一大截的妹妹,心里涌上了一股心疼,没想到她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总裁交代? 周名扬一刻也不敢停,在耳室的时候,他隐约看见那青铜雕像上的龙眼好像睁开了,诡异非常。 沙悟净惊讶的看到他挟持着的矮胖子毫不犹豫的用咽喉重重的顶上了他手中的短刀。 “朝思朝思,后天就是陆星辰的演唱会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为他后援拉票了!”坐在她身后的方晓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经一边脱去校服,一边穿上了星空色后援会会服的卫衣。 虽然贬低祁少言的这些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虚,可在虞翎心里他真的是样样不如太爷爷。 暗夜首领看着他气愤的表情,眼中没有一丝生气,突然,只见她表情一松。 她不怎么喜欢别人碰她,如果是陌生人这样抓着自己……自己肯定不会让他这样抓着的。 这题并不是初中知识,是高一下半学期的题。数学老师在看完题后便暗自摇头,搞不清这些孩子究竟想做什么。不过,竞赛是好事,他倒也没再多想。 跟着,在双方的河蟹争夺之中,由向宇轩成功将其惩下,并反手亮了个牌子。 “妈妈,我想吃……”东东说了好几道菜,不过都是周宇浩喜欢吃的。 我心里开始好奇了,这畅哥刚才给林涛说什么了,让他们这么害怕。 至少还有别墅区作为根据地,那里的阵法很强,一般人奈何不得。 风华看着苏锦氤氲不明的颜色,还有一动未动的嘴唇就已经明白了苏锦的意思,刚开始他在听了掌柜的话之后也是想着帮忙的。 简喻吃的很开心,而藤原煜对于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厨师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当然了薪水和奖金也是高高的。 “那个口子,我看着都害怕,还流了好多血。”顾贝贝抓紧时间添了一把柴。 不管他这天分如何,他毕竟已经在这一方面从事了十几年,真的是太难得了,这是老爷非常高兴的一件事。 她觉得经过昨晚和刚才,霍美琪身上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让她不得不问一下。 只是这个世上的事情,还真的不是件件都那么如意的。他轻轻的叹一口气,最近他天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求爷爷告奶奶给李春花找个好的婆家,可是谁人一听这着春花的名字,那就是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