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雷暴坠世 鄂西边境,神农架原始森林深处。 潮湿、闷热,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腥气。蚊虫像一团团移动的黑雾,执着地追逐着任何散发热量的生物。 向拯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潜伏在厚厚的蕨类植物丛中。他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吉利服上的藤蔓枝叶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透过狙击镜,死死锁定着山谷对面那个简陋的毒品加工窝点。 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超过三十个小时。身体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酸痛的抗议,但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没有丝毫松懈。作为“利刃”特种部队的尖兵,这种极限潜伏是他的家常便饭。 “风暴,风暴,这里是龙刃。目标已全部进入视野,共七人,携带自动武器。完毕。”他对着喉麦,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 “龙刃收到。‘客人’即将抵达,一分钟后行动。完毕。”耳机里传来队长沉稳的声音。 “龙刃明白。” 向拯民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食指预压在扳机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就在任务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刻,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墨汁被打翻般的深紫色,迅速吞噬了整个天穹。狂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吹得参天古木疯狂摇曳,发出令人牙酸的**。 “怎么回事?气象预报没说有雷暴!”耳机里传来队友惊疑的声音。 向拯民心头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攫住了他。这天气变化太诡异了,完全不符合常理。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姑且称之为“紫色”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它不是通常的枝杈状,反而像一条扭曲的、活着的巨蟒,直直地朝着他所在的山头劈落!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海深处炸开。向拯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扭曲、崩碎。巨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他碾成齑粉。他最后的意识,是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身体在极速下坠,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剧烈的疼痛将向拯民从昏迷中拉扯回来。他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辣辣地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迷彩伪装网和狙击镜,而是……一片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空,以及几缕慵懒飘过的白云。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里绝不是神农架!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个。 周围的树木高大得惊人,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树种,空气异常清新,带着浓郁的草木芬芳和……某种未知的危险气息。他身上的战术背心、腰间的***手枪、腿侧的匕首都在,那个装着必备生存工具的战术背包也完好地压在身后。不远处,他那支心爱的CS/LR4高精度狙击步枪静静地躺在草丛里。 但手机完全没有信号,GPS定位器也是一片混乱的雪花。 “穿越了?”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闯入脑海。那诡异的紫色雷暴……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隐约的呼救声和猖狂的狞笑声。 “救命!放开我!” “嘿嘿,小丫头,跟我们回山寨,保你吃香喝辣!” 声音来自山谷下方。向拯民眼神一凛,特种兵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装备,抄起狙击步枪,猫着腰,如同幽灵般朝着声音来源潜行而去。 很快,他伏在一处山坡的岩石后,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五六个穿着破烂古代服饰、手持锈迹斑斑钢刀和木棍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衣裙、梳着众多小辫子的少女。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虽然满是惊恐,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她手臂被一个刀疤脸壮汉抓着,正拼命挣扎。 “山匪?”向拯民眉头紧锁。这场景,像极了古装剧里的桥段。 “巴图寨主的女儿又怎么样?落单了就是爷的货!”刀疤脸淫笑着,伸手要去摸少女的脸。 “阿爹不会放过你们的!”少女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哼,等生米煮成熟饭,巴图说不定还得认我这个女婿呢!”刀疤脸和周围的山匪一起哄笑起来。 向拯民不再犹豫。他虽然没完全搞清状况,但欺凌弱小,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端起狙击步枪,瞄准镜瞬间锁定了刀疤脸抓着少女的那只手臂。这么近的距离,用***有点大材小用,但这是最有效的威慑。 “咻——” 加装了***的枪管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子弹精准地擦着刀疤脸的手臂飞过,打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弹孔,树皮飞溅。 “啊!”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什么鬼东西?!” 其他山匪也愣住了,纷纷举起武器,紧张地看向四周。 向拯民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他如同猎豹般从岩石后窜出,速度极快,几步就冲到了近前。在山匪们看来,这人穿着从未见过的怪异“紧身衣”(作战服),脸上涂得花花绿绿,动作快得不像人。 “砰!”一记干脆利落的侧踢,直接将一个举棍砸来的山匪踹飞出去,那人撞在树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反手用枪托砸在另一个山匪的面门,鼻梁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匕首出鞘,寒光一闪,第三个山匪手中的钢刀被轻易削断,吓得他连连后退。 电光火石之间,向拯民就放倒了三人。他出手狠辣,招招制敌,完全是现代特种格斗术的风格,与山匪们毫无章法的乱砍乱劈形成了鲜明对比。 “妖……妖怪!”剩下的山匪,包括刀疤脸,都被这恐怖的战斗力吓破了胆,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向拯民护在那土家少女身前,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残余的山匪。他刚想用学会的几句当地方言呵斥他们离开,突然—— “嗷呜——!!!”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如同平地惊雷,在山谷中炸响。这啸声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威严,震得人耳膜发疼,心胆俱裂。 伴随着啸声,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如同闪电般从旁边的密林中扑出! 那是一只……白虎?!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琥珀色的瞳孔冰冷而威严。它体型远比向拯民认知中的东北虎还要庞大魁梧,站在那里,就散发出百兽之王的恐怖气场。 幸存的几个山匪,包括刀疤脸,看到这只突然出现的白色巨虎,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山……山神!是山神发怒了!” “快跑啊!” 他们再也顾不上去管什么少女和“妖怪”,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朝着山谷外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向拯民也是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口对准了白虎。面对这种顶级掠食者,由不得他不紧张。他能感觉到,这白虎带给他的压迫感,比他在非洲草原上遇到的雄狮还要强烈数倍。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白虎并没有理会逃跑的山匪,甚至也没有立刻对他发动攻击。它那威严的琥珀色瞳孔,竟然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 眼神中……没有嗜血的杀意,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白虎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威慑,反而显得有些低沉,甚至带着点……委屈?它迈动步伐,庞大的身躯却落地无声,缓缓向向拯民走来。 向拯民手指扣在扳机上,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白虎似乎……没有敌意。 白虎在距离他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歪了歪巨大的头颅,鼻子轻轻抽动,像是在嗅着他的气味。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向拯民和旁边惊魂未定的少女都目瞪口呆的举动——它走上前,用它那硕大的、带着倒刺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向拯民持枪的手臂。 动作轻柔,带着明显的依赖和亲昵。 向拯民愣住了。手臂上传来的触感温热而粗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头巨兽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但它此刻的表现,却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这太不可思议了! “白……白虎……祖灵……”身后的土家少女阿朵,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已经完全忘记了恐惧,脸上充满了无比的震惊和……虔诚? 她看着一身怪异装备、战斗力惊人的向拯民,又看了看对他表现出亲昵依赖的白色巨虎,一个流传在族中古老的传说浮上心头。 “白虎临世,勇士相随……消灾解厄,护我族裔……” 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跪伏下来,用带着哭腔却无比激动的声音喊道:“白虎祖灵显圣了!是祖灵派来拯救我们的勇士!阿朵……阿朵拜见祖灵,拜见勇士!” 向拯民被少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他看看蹭着自己手臂、一脸“无辜”的白虎,又看看跪在地上激动万分的土家少女,再回想刚才那诡异的雷暴和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而且,似乎还卷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或者说……机遇之中。 他收起匕首,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白虎头顶柔软的毛发。白虎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眯起了眼睛,显得十分受用。 “你……叫它雪魄?”向拯民回忆起少女刚才的呓语,用有些生硬的官话(基于明朝官话的推测)问道。他语言天赋不错,在任务前恶补过一些鄂西地区的方言和可能相关的古语发音。 阿朵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是……是的。通体雪白,神魄天成,是白虎祖灵的名讳。勇士,您……您是从祖灵之地来的吗?” 向拯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是鄂西,神农架边缘。我是前面巴寨寨主巴图的女儿,我叫阿朵。”阿朵连忙回答,看向向拯民和白虎的眼神充满了信赖,“勇士,祖灵派您来,一定是来帮助我们巴寨渡过难关的!求您跟我回寨子吧!” 向拯民沉默了一下。他需要一个地方落脚,需要了解这个时代,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个巴寨,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这只神奇的白虎“雪魄”,显然是他获得当地人信任的关键。 他看了看身旁温顺的雪魄,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阿朵,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回去。”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狙击步枪,背好背包。雪魄似乎明白他的决定,低吼一声,主动走在了前面,仿佛在为他引路。 阿朵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恭敬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用敬畏的目光看向这一人一虎。 夕阳的余晖洒在一人一虎一少女的身上,在古老的森林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向拯民走在陌生的土地上,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但看着身旁威风凛凛又通人性的雪魄,以及前方带路的土家少女,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的明末之旅,就以这样一种离奇而震撼的方式,正式开始了。 ------------ 第2章 巴寨初遇 阿朵带着向拯民和雪魄,在山林间穿行。 越往前走,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明显。被踩出来的小径,路边偶尔可见的简易捕兽夹,还有远处山腰上升起的袅袅炊烟,都让向拯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这证明阿朵没有骗他,前面确实有一个人类聚居地。 雪魄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它时而快步走在前面,时而停下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回望向拯民,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确认他是否跟上。它那庞大的白色身躯在翠绿的山林间格外显眼,行走间自带一股百兽之王的从容与威仪。 “勇士,前面就是我们的巴寨了。”阿朵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木制寨墙,语气中带着回到家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随着距离拉近,巴寨的全貌逐渐清晰。寨子依山而建,外围是用粗大圆木扎成的围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少地方爬满了青苔。寨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面钉着粗大的铜钉,门楼上站着几个手持长矛、穿着土布短褂的汉子,正警惕地眺望着远方。 当门楼上的寨丁看到阿朵,以及她身后那个穿着怪异、脸上花花绿绿的向拯民,尤其是那头亦步亦趋、体型骇人的白色巨虎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阿朵!阿朵回来了!” “她身后那是什么人?” “老天爷!那……那是老虎?!白色的老虎!” “快!快去禀报寨主!有情况!” 寨门上顿时一阵骚动。有人飞奔下门楼去报信,有人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和弓箭,对准了下方的一人一虎,尽管手在微微发抖。 “别放箭!是自己人!是祖灵庇佑!”阿朵见状,急忙挥舞着手臂,用土家语大声呼喊,“快开门!” 寨丁们面面相觑,看着那头安静站在向拯民身边的雪魄,又看看一脸急切的阿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寨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穿着对襟短褂的中年汉子带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精壮青年冲了出来,迅速在寨门前摆开了防御阵势。这中年汉子方脸阔口,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应该就是巴寨的寨主,阿朵的父亲,巴图。 “阿朵!”巴图看到女儿无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打扮奇特的向拯民,以及他身旁那头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雪魄。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阿爹!”阿朵跑到巴图身边,急切地解释道:“是这位勇士救了我!还有白虎祖灵!我们遇到了唐崖土司手下的山匪,是勇士打跑了他们,祖灵也现身了!” 她语速很快,将遭遇山匪、向拯民神兵天降、雪魄啸退群匪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向拯民不可思议的身手和雪魄对向拯民的亲昵态度。 巴图听着女儿的叙述,脸上的惊疑之色越来越浓。他打量着向拯民:寸头(在这个时代堪称怪异),一身从未见过的紧身墨绿“衣衫”(作战服),脸上是洗掉一部分后仍残留的油彩,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奇怪背囊,手里还拿着一根带着奇怪镜筒的“铁棍”(狙击步枪)。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诡异气息。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头白虎。作为土家人,他对白虎有着天然的敬畏。族中世代相传,白虎是他们的祖先廪君魂魄所化,是守护神。寨子的祠堂里,就供奉着白虎图腾的木雕。可眼前这头活生生的、体型远超寻常老虎的白色巨兽,竟然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温顺? “这位……好汉。”巴图压下心中的波澜,抱了抱拳,用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语气谨慎而疏离,“多谢你救了小女。不知好汉从何处来?到此有何贵干?这白虎……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目光灼灼地盯着向拯民,同时身体微微侧倾,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手的戒备姿态。他身后的那些寨中青年,也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向拯民和雪魄,尤其是雪魄,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向拯民能感受到对方的警惕和怀疑。他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同样用有些生硬的官话回答:“寨主客气了。我叫向拯民,来自……很远的地方。途中遭遇意外,流落至此。救下令媛只是碰巧,举手之劳。至于它……”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雪魄,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雪魄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它叫雪魄,是我的伙伴。” “伙伴?”巴图眉头皱得更紧。一个人,以一头如此神异的白虎为伙伴?这简直闻所未闻。他心中的疑团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大了。这人来历不明,手段诡异,还带着一头被视为祖灵的白虎,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寨门内传来: “都让开,让我看看。”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土家族传统深色布衣、头包布帕、手持一根古朴藤杖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这老者满脸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就是巴寨的老祭祀,巴洪,寨子里最受尊敬的长者,掌管着祭祀、医药和与“祖灵”沟通的职责。 老祭祀的目光先是落在雪魄身上,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挣脱了搀扶他的年轻人,颤巍巍地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雪魄那雪白的毛皮、威严的琥珀色瞳孔和矫健庞大的身躯,嘴里喃喃念叨着古老的土家语祷词。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向拯民,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定格在他那张洗去大部分油彩后露出的、棱角分明且带着现代军人特有坚毅气质脸庞上。 老祭祀的目光与向拯民坦然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片刻的沉默后,老祭祀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巴图和所有紧张的寨民们,用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不必惊慌,更不可无礼!” 他举起手中的藤杖,指向雪魄,又指向向拯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 “你们看这白虎,通体雪白,神骏非凡,与我族祠堂供奉的白虎祖灵图腾,何其神似!此乃祖灵显化,绝非寻常山野猛兽!” “再看这位向壮士,虽衣着奇异,然气度不凡,眼神清正,更得祖灵化身如此亲近依赖!此乃天意!” 老祭祀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祖灵化身现世,并追随此人而来,此乃大吉之兆!意味着祖灵并未抛弃我们巴寨,派来了守护者!向壮士,定是祖灵选中的,指引来庇护我巴寨的贵人!” 这一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寨民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警惕和怀疑逐渐被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隐隐的兴奋和期待所取代。老祭祀在寨中威望极高,他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神谕”。 巴图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看了看目光坚定的老祭祀,又看了看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女儿阿朵,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向拯民和温顺的雪魄身上。老祭祀的解释,虽然离奇,但似乎是目前最能解释这诡异一幕的说法。而且,如果这人真是祖灵派来的,那对目前处境艰难的巴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对着向拯民抱拳,语气缓和了许多:“既然老祭祀如此说……向壮士,方才多有得罪。请入寨一叙。” 寨主发话,寨民们虽然心中仍有好奇和一丝畏惧,但也纷纷让开了道路。 向拯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老祭祀的出现和他的“神解释”,可以说是帮了他大忙,省去了他无数口舌,甚至可能是一场冲突。他对着老祭祀和巴图点了点头:“多谢寨主,多谢老祭祀。” 他拍了拍雪魄的脑袋,低声道:“走吧,伙计。” 雪魄低吼一声,迈动步伐,跟在向拯民身边,在一众寨民既敬畏又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坦然走进了巴寨的大门。 寨子里的景象展现在向拯民眼前。大多是木质结构的吊脚楼,依着山势层层叠叠。街道是泥土路,不算宽敞,但还算整洁。不少寨民听到动静,都从家里探出头来,看到雪魄时,无不发出惊呼,但当他们看到老祭祀和寨主都陪同在侧,又听到旁边人低声的解释,惊呼便渐渐变成了低声的议论和带着敬畏的指指点点。 阿朵兴奋地跟在父亲身边,不时向相熟的伙伴投去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看,我没骗你们吧!”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老祭祀的说法。 在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眉眼间带着一股桀骜之气的青年,正死死地盯着向拯民,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他是巴图的儿子,阿朵的哥哥,巴勇。他自幼习武,是寨子里年轻一辈中最勇猛善战者,向来以巴寨未来的守护者自居。此刻,看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尤其还带着一头古怪的白虎,被老祭祀和父亲如此礼遇,甚至被冠以“祖灵指引”的名头,他心中极为不服。 “装神弄鬼!”巴勇低声啐了一口,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而在另一边,一个穿着打铁围裙、皮肤被炉火熏得黑红、手臂粗壮的年轻汉子,则对向拯民身上那套从未见过的装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是寨子里的铁匠,阿铁。他盯着向拯民战术背心上的卡扣、腰间的奇怪“铁匣”(手枪套)、还有那把造型奇特的“铁棍”(狙击步枪),眼中闪烁着工匠特有的好奇光芒。“他那些家伙事儿……是啥做的?咋从来没见过?” 向拯民被暂时安置在寨子东头一间闲置的吊脚楼里。巴图吩咐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一套土家男子的普通布衣)和一些食物(腊肉、糍粑和山泉水)。 “向壮士暂且在此歇息,晚间设宴为你接风。”巴图说完,便带着老祭祀和众人离开了,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需要和寨子里的核心人物商议。 吊脚楼里只剩下向拯民和雪魄。向拯民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安全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他卸下背包,清点里面的物品:压缩饼干、能量棒、多功能军刀、打火机、急救包、一小瓶净水片、一张防水地形图(可惜对这个时代可能没用),还有一个备用的手枪弹夹。***的子弹不算多了,必须省着用。 雪魄似乎对新的环境很适应,它在屋子里踱步了一圈,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干燥角落,慵懒地趴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夜幕渐渐降临,寨子里点起了松明火把。 向拯民换上了那身土布衣服,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入乡随俗。他正准备带着雪魄去参加晚宴,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 他眼神一凛,对雪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雪魄立刻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 窗外,两个黑影正偷偷摸摸地靠近,试图透过木板的缝隙窥视屋内的情形。他们是巴勇派来的心腹寨丁,奉命来摸摸这个“外来者”的底细。 就在他们刚刚凑近缝隙的刹那—— “嗷——!” 原本趴着的雪魄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鬼魅般瞬间窜到窗边! “妈呀!” 那两个寨丁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那白色巨兽撕成碎片。 向拯民走到窗边,看着那两个狼狈逃窜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道,虽然老祭祀的话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寨子里对他的怀疑和试探,绝不会就此停止。 他拍了拍雪魄的脑袋,轻声道:“干得好,伙计。看来,我们想在这里安稳待下去,没那么容易。” 雪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安慰般的呼噜声。 夜色中,巴寨的接风宴即将开始,而暗流,已然在静谧的村寨中涌动。向拯民的明末生存之路,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 第3章 生存挑战 昨晚的接风宴,气氛有些微妙。 寨主巴图和老祭祀坐在主位,向拯民被安排在贵宾的位置,雪魄就安静地趴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烤得焦香的野猪肉、自家酿的包谷酒、喷香的糯米饭摆满了矮桌,但大多数寨民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向拯民和那头白虎。 巴图说了些感谢救命之恩和欢迎祖灵使者的场面话,老祭祀也再次强调了“神谕”。但向拯民能感觉到,台下那些目光里,除了敬畏和好奇,更多的是一种观望和审视。尤其是巴图那个儿子巴勇,从头到尾都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偶尔瞥过来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向拯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礼节性地回应,大部分时间在默默观察,熟悉这里的饮食和环境。他知道,空口白话说破天也没用,要想真正在这里立足,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向拯民就起来了。他换上那身土布衣服,虽然行动不如作战服利索,但至少不那么扎眼了。他刚推开吊脚楼的门,就看见阿朵已经等在外面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还温热的糍粑。 “向大哥,你醒啦!”阿朵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阿爹让我这几天跟着你,你对寨子周围不熟悉,我给你当向导。” 向拯民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有个熟悉地形的向导确实方便很多。“好,那就有劳你了。我正好想看看寨子周边的环境。” “没问题!”阿朵很高兴,“我们先去后山那边看看吧,那边路好走些。” 就在这时,雪魄也从屋里踱步而出,它伸了个懒腰,巨大的身躯舒展开来,引得早起的寨民纷纷侧目。 “雪魄也要一起去吗?”阿朵看着白虎,还是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嗯,它跟着安全些。”向拯民拍了拍雪魄的脑袋。有这头感官敏锐的伙伴在,无论是预警野兽还是探查环境,都事半功倍。 一人一虎一少女,就这样离开了巴寨,走进了晨雾弥漫的原始森林。 阿朵确实是个好向导,她对这片山林极其熟悉,哪里有小路,哪里有水源,甚至哪些野果可以吃,她都如数家珍。她像个快乐的小鹿,在前面蹦蹦跳跳,不时回头跟向拯民介绍着。 “向大哥,你看,那是板栗树,再过个把月就能打栗子了。” “那边那片林子不能去,老猎人说里面有瘴气,闻多了会头晕。” “这条小溪的水可甜了,我们寨子喝的水就是从上游引下去的。” 向拯民一边听,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植被和地质构造。他需要评估这里的资源,以及潜在的防御弱点。巴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但水源单一,如果被切断会很麻烦。寨墙是木制的,防火是个大问题。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这里的岩石裸露较多,植被相对稀疏。 突然,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雪魄停下了脚步,它抽动着鼻子,在空中仔细地嗅着,然后低吼了一声,转向山谷一侧的岩壁,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地面,又回头看向向拯民,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提示。 “怎么了,雪魄?”向拯民走过去,蹲下身,查看雪魄扒拉的地方。那里的土壤颜色有些异常,带着一种淡黄色。他用手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直冲鼻腔。 硫磺!这是制造火药的关键原料之一! 向拯民心中一动。他站起身,走到岩壁旁,仔细观察。果然,在岩壁的缝隙和底部,能看到一些黄色的结晶物附着在上面。 “阿朵,这附近,有没有那种……闻起来有点臭鸡蛋味道的泉水?或者石头是黄色的地方?”向拯民问道。 阿朵歪着头想了想:“臭鸡蛋味道的泉水?好像没有……不过黄色的石头……哦!我想起来了!后山有个老坑洞,里面的石头就是黄白色的,老祭祀说那地方不吉利,不让大家靠近。” “带我去看看!”向拯民立刻说道。 在阿朵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后山一个废弃的矿坑附近。这里显然很久没人来了,洞口都被藤蔓遮掩了一半。还没靠近,雪魄就又兴奋起来,它率先钻进矿坑,不一会儿,叼着一块灰白色的石头跑了回来,放在向拯民脚边。 向拯民捡起石头,入手沉甸甸的,质地较软,用手指甲能划出痕迹。他心中狂喜——这是石灰石!制造水泥的主要原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硫磺和石灰石,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木炭(碳),黑火药的基本原料就齐活了!而水泥,更是能彻底改变这个时代筑城、修路技术的革命性材料! “向大哥,这些石头……有什么用吗?”阿朵看着向拯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好奇地问。 “有大用!”向拯民掂量着手中的石灰石,“阿朵,你们寨子经常要和别的寨子打仗吗?” 提到这个,阿朵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眼神黯淡:“嗯……主要是唐崖土司。他们势力最大,经常欺负我们这些小寨子,要我们交很多粮食和兽皮,不交就来抢。阿爹和哥哥他们,每次都要带着寨子里的叔叔伯伯们拼命才能守住……上次我就是在寨子外面采药,被他们的人盯上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和无奈。 向拯民沉默了一下,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石头,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单靠个人勇武,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要想在这个乱世立足,保护想保护的人,必须拥有更强的力量——无论是武力,还是技术。 “如果我们能用这些石头,造出更坚固的墙,造出能打得更远、威力更大的武器,是不是就不用怕唐崖土司了?”向拯民看着阿朵,缓缓说道。 阿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向大哥!这些石头真的能造出那么厉害的东西?” “只要方法对,就可以。”向拯民肯定地点点头。他正要详细问问唐崖土司的具体情况,雪魄却突然再次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身体微微伏低,看向了山谷的另一侧。 “有人!”向拯民立刻警觉,一把将阿朵拉到自己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雪魄警示的方向。 果然,片刻之后,一队大约十人、穿着统一青色短褂、手持长矛和腰刀的汉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们的服饰与巴寨的人明显不同,神色也带着一股倨傲,看到向拯民和阿朵,尤其是看到体型庞大的雪魄时,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警惕和敌意。 “是覃家寨的巡逻队!”阿朵在向拯民身后小声说道,语气有些紧张,“他们寨子跟我们关系不算坏,但也不算好……唐崖土司逼得紧,他们有时候也会到我们这边界上来转悠。” 那队巡逻队的头领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他盯着向拯民,又看看他身后的阿朵和那头极具压迫感的白色巨虎,眼神闪烁。巴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还有这白虎…… “喂!你们是巴寨的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疤脸头领扬声喝道,语气很不客气。 向拯民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还没搞清楚周边势力关系的时候。他抱了抱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几位兄台,我们是巴寨的,在此勘察地形,并无恶意。” “勘察地形?”疤脸头领狐疑地打量着向拯民那一身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气质(即使换了衣服,军人的挺拔姿态和锐利眼神也无法完全掩盖),又看了看他脚边那块显眼的石灰石,“我看不像吧?说!是不是唐崖派来的探子?!”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纷纷举起了武器,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向拯民眉头微皱,知道解释不清了。对方明显带着找茬的意思,或者说是对陌生面孔和雪魄的忌惮。 硬拼不是办法,对方人多,而且他不想无故树敌。 就在这时,雪魄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发出一声充满威慑力的低吼,琥珀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了那个疤脸头领。 覃家寨的巡逻队被雪魄的气势所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惧色。 就是现在! 向拯民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用手一指巡逻队侧后方的树林,用土家语大喊一声:“看!那边有动静!”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他暗中用力掐了一下雪魄的后颈。雪魄与他心意相通,虽然不明白具体意图,但还是配合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嗷呜——!!!” 虎啸山林,声震四野,带着百兽之王的无尽威严。 覃家寨的巡逻队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那声恐怖的虎啸和向拯民指引的方向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紧张地摆出防御姿态,以为真的有埋伏或者猛兽从那个方向袭来。 而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向拯民一把拉住阿朵的手,低喝一声:“走!” 两人一虎,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转身,钻入了来时方向的茂密丛林之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树木的阴影里。 等覃家寨的巡逻队回过神来,发现侧后方空空如也,再转头,哪里还有向拯民和阿朵的影子? “妈的!上当了!”疤脸头领气得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上,“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还有那头白虎……快,回去禀报寨主!巴寨来了个古怪的家伙,还带着一头神异的白老虎!” …… 密林深处,确认甩掉了覃家寨的人后,向拯民和阿朵才停了下来。阿朵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向大哥,你刚才真厉害!一下就把他们唬住了!” 向拯民笑了笑,没说话。这只是基本的战术欺骗,利用环境和心理,在现代作战中很常见。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行踪已经暴露,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他看向身旁因为急速奔跑而微微喘息的雪魄,又看了看手中一直没舍得丢掉的石灰石,再回想阿朵说起唐崖土司时那忧虑的眼神,心中的想法越发清晰和坚定。 这片土地,弱肉强食。巴寨看似安宁,实则危机四伏。 他摸了摸雪魄的头,低声道:“伙计,看来我们想安稳度日是不行了。”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向巴寨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阿朵,”他转向少女,“回去后,详细跟我说说,这鄂西之地,到底有哪些势力,唐崖土司……究竟有多强。” 他需要信息,需要尽快了解这个时代的格局。而手中这块沉甸甸的石灰石,和刚刚发现的硫磺矿,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践行自己“拯救黎民”之名的第一块基石。 技术,可以转化为力量。 图腾信仰,可以凝聚人心。 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好这一切,在这明末的乱世中,为像巴寨这样苦苦挣扎的普通人,砸出一片生存的空间! 一个以技术换生存,借图腾聚人心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初步勾勒出了轮廓。前路必然艰险,但有了目标,便有了方向。 ------------ 第4章 土司制度初探 从山林勘察回来,向拯民心里就有了底。 硫磺矿和石灰石的发现,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最迫切的,不是立刻去搞那些“大工程”,而是要先在巴寨真正站稳脚跟。 机会很快就来了。 回来后的第二天下午,寨主巴图就派人来请向拯民去寨子中央的议事坪,说是有事相商。向拯民带着雪魄赶到时,只见坪地上围了不少人,中间的空地上架着一副皮甲和几顶铁盔,巴图、老祭祀,还有那个一直对他横眉冷对的巴勇都在。 “向壮士来了。”巴图见到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经过接风宴和这两天的观察,他对向拯民的称呼从“好汉”变成了“壮士”,虽然依旧带着审视,但至少表面上的客气多了。 “寨主,老祭祀。”向拯民抱拳回礼。雪魄则自顾自走到一旁阴凉处趴下,引得围观寨民一阵小声议论,但没人敢靠近。 “向壮士,请你来看看。”巴图指着地上那副皮甲,眉头紧锁,“这是我们寨子里最好的皮甲了,用的是老水牛皮,浸油反复捶打而成。可上次和唐崖的人冲突,隔着十来步,还是被他们的强弓射穿了,伤了咱们两个好手。” 向拯民走上前,拿起那副皮甲仔细查看。皮甲做工不算粗糙,用的皮料也厚实,但设计非常原始,就是前后两片用皮绳系在一起,关节处几乎没有防护,活动起来肯定不便。而且防御力也确实有限,对付刀砍或许还行,面对穿透力强的箭矢或者近距离的矛刺,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他又拿起一顶铁盔,沉甸甸的,是简单的钵胄造型,但铸造工艺明显粗糙,上面还有砂眼和气孔,防护面积也小。 “向大哥,你能用那些奇怪的石头,把我们的甲胄变得厉害点吗?”阿朵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充满期待地看着向拯民。她现在是向拯民的忠实拥护者。 向拯民还没说话,旁边的巴勇就先冷哼了一声:“阿朵,你别异想天开了!甲胄是工匠一锤一锤打出来的,跟石头有什么关系?我看有些人就是装神弄鬼,真本事没有!” 他这话指向性极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向拯民身上。 向拯民看了巴勇一眼,没理会他的挑衅,而是转向巴图,平静地说:“寨主,甲胄的防御力,取决于材料、工艺和形制。皮甲和铁盔本身没有问题,但或许可以做一些改进。” “哦?怎么改进?”巴图来了兴趣。老祭祀也捋着胡须,静静地看着。 “皮甲的形制可以改一改,让它更贴合身体,活动更方便,同时在要害部位,比如心口、后背,可以加挂铁片增强防护。”向拯民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皮甲上比划着,“至于铁盔,铸造的工艺可以改进,让它更坚固,防护的范围也可以扩大,把后颈和侧面都护住。” 他说的这些,在现代军事装备中只是基础常识,但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有些新奇。 “说得轻巧!”巴勇又忍不住插嘴,“加铁片?那得多重?还怎么活动?铁盔扩大?那得用多少铁料?铸坏了谁赔?”他指着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青年,“阿铁,你是寨子里最好的铁匠,你说,他说的可行吗?” 那个叫阿铁的铁匠,正是之前对向拯民装备好奇的那个。他搓着手,有些为难地看看巴勇,又看看向拯民,最后看向巴图:“寨主……向壮士说的……有些道理。加铁片是可以,但确实会增加重量,对穿戴的人要求更高。铁盔扩大……工艺上难度的确大了点,废品率会高……” 他说的很实在,但也间接承认了向拯民思路的可行性。 向拯民微微一笑,对阿铁说:“重量问题,可以通过优化形制和悬挂方式来解决,不一定非要厚重的整块铁板。至于铁盔的铸造……”他顿了顿,“我或许有一些方法,可以提高成功率。” 阿铁眼睛一亮,工匠的本能让他对任何新技术都充满好奇:“向壮士,您……您真有办法?” “可以试试。”向拯民没有把话说满,但他自信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巴图沉吟了片刻。改进甲胄,提升寨丁的战斗力,这对他而言诱惑力很大。他最终拍板:“好!那就劳烦向壮士费心!阿铁,你全力配合向壮士,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去库房支取!” “是!寨主!”阿铁兴奋地应道。 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几天,向拯民就泡在了寨子西头的铁匠铺里。阿铁是个实诚人,一旦得到寨主命令,便抛开了之前的疑虑,全心全意给向拯民打下手。 向拯民首先着手改造皮甲。他让阿朵找来了寨子里手脚最灵巧的妇人,按照他的指导,将原来的前后两片式皮甲进行裁剪,在腋下、腰侧等位置增加活动结构,并用更柔韧的鹿皮镶边,使其更符合人体工程学,穿戴后行动明显灵活了许多。 接着是加挂甲片。向拯民没有选择笨重的整块胸甲,而是画出了类似现代防弹插板那样的弧形小块钢片草图,让阿铁进行锻打。同时,他还设计了肩甲和臂甲的雏形,虽然简陋,但关键部位的防护力大大提升。 最让阿铁感到新奇和佩服的,是向拯民对铁盔铸造的改进。 向拯民仔细观察了阿铁原本的铸造流程——用泥沙做范(模具),然后将熔化的铁水浇灌进去。这种方法粗糙,砂眼多,成品率低。 向拯民没有好高骛远地去搞什么失蜡法,那太复杂。他只是提出了几点改进: 第一,制作范的泥沙要筛选得更细腻,加水反复捶打,增加密度和韧性,减少气泡。 第二,在范的内壁,用木炭粉混合细泥涂抹一层,形成隔离层,让铸件表面更光滑,减少砂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淬火。 当阿铁将新铸造出来的、扩大了防护面积的铁盔胚子从沙范中取出,还是通红状态时,向拯民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在空气中自然冷却,而是迅速将其浸入一旁准备好的、温度适宜的溪水中。 “嗤——!” 一阵白汽猛地腾起。 待铁盔冷却取出后,阿铁惊讶地发现,这顶铁盔的硬度明显比之前的高出一大截!他用锉刀试了试,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留下划痕!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铁拿着那顶变得异常坚硬的铁盔,手都有些发抖,看着向拯民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求知欲。 “这叫淬火。”向拯民简单解释道,“通过急速冷却,改变铁内部的晶体结构,让它变得更硬、更耐磨。不过,淬火后的铁会变脆,所以还需要回火,就是再低温加热一段时间,消除一部分内应力,让它在坚硬的同时保持一定的韧性。” 阿铁听得似懂非懂,什么晶体结构、内应力,他完全不明白。但他亲眼看到了效果!这顶按照新方法铸造和处理的铁盔,无论是防护面积还是硬度,都远超他之前打造的任何一顶! “神技!这是神技啊!”阿铁激动得满脸通红,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向师傅!请您收下我吧!我愿意跟您学这淬火……回火之法!” 他这一跪,把周围围观的其他工匠和寨民都吓了一跳。阿铁可是寨子里手艺最好的铁匠,向来心高气傲,此刻竟然对一个外来者行此大礼,还要拜师? 向拯民赶紧把他扶起来:“阿铁兄弟快请起,互相学习,谈不上拜师。这法子我可以教你,但需要多练习,掌握好水温和时间。” 阿铁激动得语无伦次,只知道连连点头。 第一套改进后的皮甲和第一顶新式铁盔终于完成了。当巴图召集寨民,让人穿上这套“新式装备”展示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那皮甲穿在身上,不再显得臃肿笨拙,活动起来灵活自如,关键部位的金属甲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那顶铁盔更是将头颈护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安心。 巴图亲自拿起一把腰刀,用力砍在皮甲的加厚肩部,只留下了一道白印。他又让人用长矛在一定距离上戳刺,也被甲片有效挡住。 “好!好啊!”巴图抚摸着那顶坚硬的新铁盔,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有了这等甲胄,我巴寨儿郎的性命就多了一分保障!向壮士,你立了大功!” 寨民们也是议论纷纷,看向向拯民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最初的怀疑、观望,变成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是能保命的东西! 就在这时,向拯民提出了一个建议:“寨主,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们何不在这甲胄和头盔上,绘上白虎图腾的纹路?雪魄是祖灵化身,绘上图腾,既是对祖灵的尊崇,也能让战士们感觉受到祖灵庇佑,士气必然大振!”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老祭祀的大力赞同:“善!大善!祖灵赐下技法,护我族人,再以图腾昭示,正合天意人心!” 巴图自然也无不同意。 很快,几个手巧的妇人便用白色的矿物颜料,在新的皮甲前胸和后背,以及那顶新铁盔的正面,绘制上了简洁而威严的白虎咆哮图腾。 当绘制着白虎纹的甲胄完成,摆放在众人面前时,一直安静趴在旁边的雪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站起身,踱步过来,好奇地嗅了嗅那甲胄上的白虎纹路,然后竟然伸出粗糙的舌头,亲昵地舔了舔那图案,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最后还用脑袋在那甲胄上蹭了蹭。 这一幕,被所有寨民看在眼里! “祖灵认可了!” “图腾护佑!这是图腾护佑啊!” “穿上这甲胄,肯定刀枪不入!” 人群瞬间沸腾了!如果说之前对甲胄效果的认可是基于实用,那么雪魄此刻的举动,则给这甲胄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一刻,所有巴寨人的心,都被这“图腾显圣”的景象牢牢凝聚在了一起! 巴勇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众人簇拥、与老祭祀和父亲谈笑风生的向拯民,又看看那套被雪魄“赐福”过的甲胄,脸色变幻不定。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外来者,确实有点邪门……不,是确实有本事。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紧握的拳头,却不知不觉松开了些许。 阿铁更是对向拯民死心塌地,成了他第一个,也是最忠实的“技术弟子”。 而向拯民,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场面,知道自己在巴寨的第一步,算是稳稳地踏出去了。技术赢得了尊重,图腾凝聚了人心。接下来,就该是时候,利用那山中的矿石,为这个寨子,铸造更坚实的盾,和更锋利矛了。 ------------ 第5章 雪魄与图腾 新式甲胄带来的振奋,像一股暖流在巴寨里回荡了好几天。寨丁们训练起来更加卖力,尤其是那些第一批分到“图腾铠”的幸运儿,走路都带着风,仿佛真得了祖灵庇佑,刀枪不入似的。 铁匠铺里更是热火朝天。阿铁带着几个徒弟,没日没夜地按照向拯民指导的新法子铸造铁盔、锻打甲片。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淬火时“嗤嗤”的白汽,成了寨子里最让人安心的声响。向拯民也没闲着,他一边指导阿铁改进工艺,一边开始着手绘制更详细的寨防改造草图,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水泥和火药的配方比例。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傍晚,寨子外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癯、眼神里带着忧虑的中年人,穿着比普通寨民好些的深色布衣,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他们被拦在寨门外,通传之后,巴图亲自带着人迎了出去。 向拯民正在自己的吊脚楼前,看着阿朵教雪魄辨认几种常见的草药——这白虎聪明得吓人,似乎真能听懂人言。看到寨门方向的动静,他不由得留了心。 “是覃家寨的寨主,覃望。”阿朵踮脚望了望,小声对向拯民说,“他很少亲自来我们寨子的,肯定是出大事了。” 向拯民心中一动,想起了前几天在山里遇到的那支覃家寨巡逻队。 果然,没过多久,巴图就派人来请向拯民去议事厅,说是贵客临门,请他一同商议要事。向拯民整理了一下衣服,对雪魄打了个手势,让它留在楼下,自己独自上了竹木搭建的议事厅。 厅内气氛凝重。巴图坐在主位,老祭祀陪在一旁。客位上坐着那位覃家寨寨主覃望,他眉头紧锁,手里端着一碗水也没心思喝。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覃望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蓝色土家衣裙,不像阿朵那样梳着许多小辫,而是将乌黑的长发简练地绾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她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沉静,但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坚韧。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姿态端庄,与这略显粗犷的议事厅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突兀。 “向壮士来了。”巴图见向拯民进来,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覃家寨的覃望寨主,这是覃寨主的千金,覃玉姑娘。覃寨主,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向拯民向壮士。” “覃寨主,覃姑娘。”向拯民抱拳行礼,目光与那位覃玉姑娘短暂交汇。对方也微微颔首回礼,眼神平静地打量了他一下,没有太多情绪外露。 “向壮士,久仰。”覃望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实不相瞒,覃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也是关乎我们两寨存亡的大事。” “覃寨主请讲。”巴图沉声道。 覃望叹了口气:“唐崖土司……派人下了最后通牒。限我们覃家寨十天之内,筹集五百石粮食,一百张上等兽皮送去,否则……就要发兵踏平我们覃家寨。这还不算,他们……他们还逼我们覃家寨作为前锋,来攻打你们巴寨!” “什么?!”巴图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脸上怒气勃发,“欺人太甚!” 老祭祀也捻着胡须,脸色阴沉。 向拯民心中了然。这就是弱肉强食,唐崖这是要一石二鸟,既掠夺资源,又让两个小寨子自相残杀,削弱他们的力量。 “我们覃家寨小力微,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粮食物资。”覃望苦笑道,“就算砸锅卖铁凑齐了,下次他们还会要更多,这是个无底洞!可若是不从,立刻就是刀兵之祸……让我们来打巴寨,更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我们两寨世代比邻,虽有些小摩擦,但从未动过真刀真枪,我覃望做不出这等事!” 他语气激动,带着几分悲愤。 巴图喘着粗气,慢慢坐了下来,看向老祭祀,又看向向拯民:“向壮士,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向拯民身上。覃望是带着期待,巴图是寻求主意,而那位一直沉默的覃玉姑娘,也抬起眼帘,静静地看向他,想听听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祖灵使者”有何高见。 向拯民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覃寨主,唐崖土司麾下,能动员多少兵力?装备如何?” 覃望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具体,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覃玉轻声开口,声音清脆而冷静:“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唐崖土司常备的土司兵约有五百,装备精良,多有铁甲。战时可以紧急征召其控制下其他小寨的丁壮,短时间内能凑出两千到三千人。他们还有少量骑兵,大约二三十骑,冲击力很强。”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对数据的掌握十分准确,显然平时就留意收集这些信息。 向拯民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讶异。这个时代的女子,能有这般见识和冷静头脑,实在难得。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我们两寨联手,能凑出多少可战之兵?” 巴图接口道:“我们巴寨,能拉出三百敢战的汉子!加上覃家寨……大概能有五六百人。”他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人数和装备都处于绝对劣势。 “五六百对两三千……”向拯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硬拼,胜算渺茫。” 覃望的脸色更加灰败。 “但是,”向拯民话锋一转,“如果我们能凭借地利,守住寨子,让他们攻不进来,时间一长,他们粮草不济,自然就会退兵。” “守住?”巴图苦笑,“向壮士,我们的寨墙你也看到了,都是木头做的,经不起长期攻打,火攻更是致命。” “所以,我们需要更坚固的墙。”向拯民目光扫过众人,“一种用石头和泥土,经过烧制后,能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甚至比石头还牢固的墙。” “世上哪有这样的墙?”覃望疑惑道。 “有。”向拯民肯定地说,“我可以造出来。这种东西,我叫它‘水泥’。” “水泥?”众人都是一愣,这名字闻所未闻。 “没错。”向拯民看向覃望,“覃寨主,我可以帮助巴寨,以及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的覃家寨,建造水泥防御工事。但建造需要时间和人力,也需要你们覃家寨的信任和配合。” 他提出了条件:“如果覃家寨愿意与巴寨结盟,共同对抗唐崖,我可以提供技术和指导,帮你们也加固寨墙。同时,我们需要共享关于唐崖的一切情报,互通有无。” 这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了,但也是目前最现实可行的结盟方式。向拯民展示了自己的价值(技术),也提出了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结盟、情报、人力)。 覃望沉默了,显然在权衡利弊。与巴寨结盟,就意味着彻底站到了唐崖的对立面,再无转圜余地。但若不结盟,覃家寨独自面对唐崖,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覃玉再次开口,她看向向拯民,目光清澈而坦诚:“向壮士,您所说的‘水泥’,确有其物?真能筑起坚不可摧之墙?” “坚不可摧或许夸张,”向拯民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但足以让唐崖的撞车和弓箭无功而返。而且,建造速度会比用石头快得多。” 覃玉微微颔首,然后转向自己的父亲,轻声道:“阿爹,唐崖贪婪无度,委曲求全只会自取灭亡。巴寨有向壮士这等奇人,又有祖灵……白虎庇佑(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或有一线生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女儿觉得,向壮士的提议,可行。”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分析利弊,条理分明,竟然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覃望看着女儿,又看看巴图和向拯民,最终一咬牙,重重一拍大腿:“好!就依向壮士所言!我覃家寨,愿与巴寨结盟,共同对抗唐崖!” 巴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起身与覃望击掌为誓:“好!从今往后,覃巴两寨,同进同退!” 初步的盟约算是达成了。接下来的细节,比如如何调配人力、运输材料、共享情报等,就由巴图和覃望具体商议。覃玉则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包里,取出一卷略显粗糙的羊皮纸,在桌上铺开。 “向壮士,巴寨主,这是小女子平日绘制的覃家寨周边地形图,包括几条小路和水源地。”她将地图推向向拯民和巴图,“或许对布防有些用处。” 向拯民凑过去一看,心中又是一惊。这地图虽然不如现代地图精确,但山川、河流、道路、村落标注得清清楚楚,笔触细腻,显然花费了不少心血。这个覃玉,果然不简单。 他指着地图上几处关键位置,与巴图和覃望讨论起初步的防御构想,覃玉偶尔会补充几句,点出一些地图上未能详尽但很重要的细节,比如某处山坡看似平缓实则暗藏碎石,某条小溪雨季会暴涨等。 她的见解每每切中要害,让向拯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覃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但神色依旧平静。 夜色渐深,初步方案议定,覃望父女被安排到客舍休息。 向拯民回到自己的吊脚楼,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议事的情景,尤其是那个沉静如水又聪慧内蕴的覃玉姑娘。他推开房门,雪魄立刻从角落站起,亲昵地凑过来。 忽然,雪魄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呜咽声,琥珀色的瞳孔警惕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有情况!向拯民瞬间警醒,对雪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黯淡,寨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巡逻寨丁偶尔走过的脚步声。但在几十步外一栋吊脚楼的阴影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着议事厅方向窥探! 间谍!唐崖的间谍竟然已经潜入寨子了!想必是听到了覃望前来的风声! 向拯民眼神一冷,轻轻拍了拍雪魄的头,低声道:“伙计,看你的了,别惊动其他人。” 雪魄心领神会,它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出,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借着夜色和建筑物的阴影,迅速而敏捷地朝着那个黑影潜行过去。 向拯民也拔出匕首,跟在后面。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会有一头白虎从背后接近。雪魄的速度快如闪电,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爪子已经按在了他的背上,另一只爪子捂住了他的嘴,巨大的力量让他瞬间动弹不得,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向拯民迅速上前,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低喝道:“别动!谁派你来的?” 那间谍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背后白虎炽热的呼吸和喉咙上冰冷的刀刃,裤裆瞬间湿了一片,结结巴巴地交代了。他正是唐崖土司派来的探子,奉命监视巴寨动向,尤其是探查覃家寨使者此行的目的。 向拯民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份简陋的巴寨布局草图,以及……一份唐崖土司军的初步调动和部署计划!虽然不够详细,但提到了先锋兵力、主攻方向和大致的集结时间! 这可是极其重要的情报! 向拯民立刻将人和情报带到了巴图和刚刚歇下的覃望那里。两人看到被抓的间谍和搜出的情报,都是又惊又怒,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若不是雪魄警觉,他们的盟约和防御计划恐怕还没开始就要泄露了! “多亏了向壮士和……祖灵守护!”覃望心有余悸地说道,看向雪魄的眼神也带上了敬畏。 巴图更是下令立刻加强寨内夜间巡逻,严查陌生面孔。 处理完间谍,天色已近拂晓。向拯民和覃望父女站在议事厅门口,准备稍作休息。 覃玉看着跟在向拯民身边,安静下来的雪魄,轻声道:“这次,真的多谢向壮士和……雪魄了。”她似乎终于自然地叫出了白虎的名字。 向拯民看了看她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澈的眸子,又看了看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沉声道:“覃姑娘不必客气,既然同盟,便是一体。这只是开始,唐崖的威胁,还在后面。” 覃玉点了点头,望向寨外朦胧的群山,眼神坚定:“止戈兴邦,道阻且长。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能走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向拯民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个乱世,遇到一个有着同样“止戈”理想,并且聪慧果敢的同伴,或许,真的能在这黑暗的世道里,闯出一线光明。 黎明前的黑暗中,新的同盟在危机中初步缔结,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 ------------ 第6章 石材勘察 唐崖间谍的事件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还沉浸在结盟喜悦中的巴寨和覃家寨众人。危机迫在眉睫,之前议定的防御计划必须立刻、全力地执行起来。 天刚蒙蒙亮,巴寨的议事坪上就聚满了人。寨主巴图站在高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唐崖的刀子已经架到脖子上了!不想家破人亡的,就都给我动起来!从今天起,寨子里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除了必要的巡逻和狩猎,全部听从向壮士调遣,修建防御工事!妇孺老弱,负责后勤伙食!” 没有喧哗,没有抱怨,只有一张张凝重而坚定的脸。生死存亡面前,巴寨展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 向拯民也没有丝毫耽搁。他立刻将人手分成了三队。 第一队,由熟悉地形的老猎人带领,负责去后山那个废弃矿坑,大规模开采石灰石。他简单画了石灰石的特征图,强调要那种灰白色、质地较软的石头。 第二队,由阿铁负责,在寨子附近寻找合适的粘土,并开始搭建烧制石灰的土窑。向拯民给出了土窑的简易结构图——一个馒头状的夯土结构,下面有火膛和通风口。 第三队,则是体力稍弱些的妇孺和半大少年,由阿朵组织,负责收集燃料——主要是干柴和茅草。 任务分派下去,整个巴寨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向拯民亲自带着第一队人马上山。雪魄自然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它那庞大的白色身躯在队伍中格外显眼。起初,一些寨民还有些畏惧,但看到向拯民与它亲密无间的样子,又想到昨晚它立下的功劳,畏惧便渐渐化作了好奇和一丝依赖。 开采石灰石的过程并不轻松。矿坑废弃多年,入口狭窄,里面阴暗潮湿。向拯民指挥着寨民们先用撬棍和锤子松动岩层,然后将大块的石灰石敲成便于运输的小块。 “向大哥,这石头烧了真能变成你说的那种……水泥?”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寨民,一边抡着锤子,一边忍不住问道。他叫岩生,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力气大,但也出了名的爱琢磨。 “光烧它还不行,”向拯民抹了把额头的汗,解释道,“还得跟别的材料混合。但这石灰是基础,少了它不成。”他拿起一块石灰石,“把它放进窑里,用大火烧上几天,它就会变成生石灰,到时候往上面泼水,会冒出大量的热气,石头自己就会碎成粉末。那粉末,就是我们要的东西。” 岩生和周围几个寨民听得似懂非懂,但看向拯民说得笃定,心里也便信了七八分。祖灵使者的话,总不会错。 雪魄也没闲着,它似乎对敲下来的小石块很感兴趣,偶尔会用爪子扒拉一下,或者叼起一块跑到向拯民脚边放下,像是在帮忙。它通灵性的举动,倒是给繁重枯燥的劳作增添了几分趣味,缓解了大家的紧张情绪。 几天下来,开采点的石灰石堆成了小山。运输成了大问题。从后山到巴寨,虽然不算特别远,但山路崎岖,还要经过一段名为“乱石滩”的溪谷。这里水流湍急,河床上布满光滑的鹅卵石,人走在上面都容易摔跤,更别说背着沉重的石头了。 这天下午,运输队又一次艰难地行进在乱石滩。每个人背上都背着装满石灰石的藤筐,沉甸甸的压弯了腰。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往下淌,滴在滚圆的卵石上,瞬间就被蒸发。 “小心点!这段路滑!”负责带队的老猎人高声提醒着。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寨民脚下一滑,“哎呦”一声,连人带筐摔倒在地。筐里的石灰石滚落出来,好几块“扑通”掉进了湍急的溪水里,瞬间被冲走不见踪影。 “我的石头!”年轻寨民心疼地大叫,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捞,却差点又滑倒。 旁边的人赶紧扶住他。看着被溪水冲走的石头,又看看前方还有漫长的险滩,队伍里弥漫开一股沮丧和焦虑的情绪。照这个速度损耗下去,开采的石头恐怕一半都运不回寨子。 “这样不行啊……”老猎人看着气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擦伤的队伍,眉头拧成了疙瘩,“时间耽误不起,人也受不了。” 向拯民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是心急如焚。他蹲在溪边,看着哗哗流淌的河水,脑子飞快转动。如果有足够的木材,可以扎木筏……但寨子里木材也紧张,而且要耗费大量时间……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在旁边的雪魄,突然低吼了一声。它走到溪边一片茂密的藤蔓丛旁,用爪子扒拉着那些比手指还粗的坚韧野藤,又回头看了看向拯民,然后用牙齿咬住一根藤蔓,用力一扯,扯下来一大段。 向拯民看着雪魄的举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脑中灵光一闪! 藤蔓!对啊!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坚韧的藤蔓! 他猛地站起身,大声道:“大家先别急着走!我们换个法子!” 他指挥着众人:“去砍藤蔓!要最粗最韧的那种!越多越好!” 虽然不明白向拯民想干什么,但众人对他的信任已经建立,立刻行动起来,用柴刀砍伐了大量的藤蔓回来。 向拯民亲自上手,挑选粗壮的藤蔓作为骨架,用更细的藤条反复缠绕、捆扎,开始编织一个简易的……筏子?或者更像一个巨大的藤网拖斗。他让几个人一起帮忙,按照他的指挥,将藤蔓纵横交错,紧紧固定。 寨民们看着向拯民熟练的手法(特种兵的野外生存技能包含了简易工具制作),都惊讶不已。这位向壮士,懂得也太多了! 雪魄似乎明白向拯民在做什么,它兴奋地在旁边踱步,不时叼起一根散落的藤蔓放到向拯民手边,像是在帮忙递材料。 花了小半天功夫,一个长约两丈、宽约一丈的简易藤筏终于编成了。虽然粗糙,但结构牢固,足以承受重物。 “来,把石头都装到这上面!”向拯民指挥着。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沉重的石灰石搬到藤筏上,堆得满满的。 “这……这么重,怎么拉得动?”岩生看着沉甸甸的藤筏,挠了挠头。 “不用人拉。”向拯民笑了笑,指向湍急的溪流,“用它!” 他让几个人用长木棍做撑杆,控制方向,然后将藤筏推入溪水中。湍急的水流立刻给予了藤筏强大的推力,带着它顺流而下!虽然方向需要不断调整,避免撞上礁石,但比起人力背负在险滩上艰难跋涉,速度何止快了数倍!而且极大地节省了体力,避免了损耗和人员受伤! “成了!真的成了!”岸上的寨民们看到藤筏顺利地在溪流中移动,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向壮士太厉害了!” “这法子好!又快又省力!” “是雪魄!是雪魄叼来藤蔓提醒向壮士的!”有人注意到了细节,激动地喊道。 众人看向雪魄的眼神更加不同了。这哪里是猛兽,分明是巴寨的福星,是祖灵派来指点迷津的神兽! 雪魄似乎听懂了夸奖,昂起头,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吼,威风凛凛。 有了藤筏水运的法子,石灰石的运输效率大大提升。寨民们干劲更足了,开采、运输、建造土窑,各个环节都紧密衔接,进度飞快。 阿朵那边也没闲着,她带着妇孺们不仅保障了大家的饮食,还在采石场和运输路线附近,发现了不少有用的草药。她细心地采集起来,用石头捣碎,制成简单的止血膏和缓解肌肉酸痛的药泥。哪个寨民不小心被石头划伤了,或者搬运累得腰酸背痛,她就会送上自己制作的药膏。 “阿朵,你这药膏真管用,抹上清清凉凉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一个手上擦破皮的寨民感激地说。 阿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山里常见的草药,以前跟老祭祀学认过一些,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她的举动,让辛劳的寨民们心里暖暖的,感觉背后有了坚实的支撑。 覃家寨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覃玉姑娘回去后,立刻说服了寨中众人,派来了十几名熟练的工匠,由她亲自带领,前来巴寨学习烧制石灰的技术,准备回去后也在覃家寨如法炮制,加固防御。 看到巴寨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尤其是看到那利用溪流运输石灰石的巧妙法子,覃家寨的工匠们都是啧啧称奇,对向拯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覃玉看着在人群中忙碌指挥、与寨民们一同劳作的向拯民,看着他身边那只通晓人性的白色巨虎,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好奇,有钦佩,或许,还有一丝看到希望的微光。 两寨的技术交流,就在这繁忙而充满希望的劳动中,悄然开始了。 夕阳西下,乱石滩的溪流依旧奔腾不息,承载着满载石灰石的藤筏,也承载着巴寨和覃家寨生存的希望,流向寨子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味、石灰石的土腥味,以及……一种名为“团结”和“希望”的蓬勃气息。 向拯民站在溪边,看着这一切,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水泥能否成功烧制出来还是未知数,唐崖的威胁依然悬在头顶。 但看着身边这些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朴实面孔,看着乖巧蹲坐在身旁的雪魄,他心中那份“拯民”的责任感,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投向远方。 无论如何,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 第7章 工具改良 石灰石源源不断地运回寨子,阿铁带着人按照向拯民给的图样,也在寨子东南角靠近水源的空地上,成功垒起了三座馒头状的土窑。窑体用粘土混合茅草夯筑而成,看上去敦实厚重。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烧制石灰。 向拯民指挥着寨民们将大块的石灰石和干柴交替着填入窑内,直到填满,然后封住窑顶,只留几个透气孔,最后在底部的火膛点燃了熊熊烈火。 “大火连续烧三天三夜,不能停!”向拯民对负责看守火窑的岩生等人再三叮嘱,“火候是关键,直接关系到石灰的质量。” 烈焰升腾,热浪扑面。三座土窑像三个巨大的火炉,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火焰,映得半边天都泛着红光。寨民们轮流值守,添柴加火,不敢有丝毫懈怠。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和一种石头被灼烧的独特气味。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这几座土窑,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向大哥说的那种神奇“水泥”,真能从这烈火中诞生吗? 三天后,熄火,等待窑体自然冷却。 当向拯民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扒开尚有余温的窑顶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窑内,原本青灰色的石灰石,果然变成了雪白色的块状物,质地酥松,用手一捏就能碎开。 “成了!这就是生石灰!”向拯民拿起一块,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就是石灰?”阿铁好奇地拿起一块,左看右看,“这不还是石头吗?只不过颜色变了。” “别急。”向拯民让人取来一桶水,然后用木棍夹起一小块生石灰,缓缓浸入水中。 “嗤——!” 一股白汽猛地从水桶里窜起,伴随着剧烈的沸腾声!那块生石灰在水中翻滚、膨胀,最后竟自行碎裂、解体,化成了一桶浑浊的白色浆糊状物体! “这……石头化了!真的化了!”围观的寨民们发出一片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景象在他们看来,简直如同法术! “这不是化,这叫‘消化’。”向拯民用木棍搅动着桶里的石灰浆,“现在它变成了熟石灰,也就是我们要用的石灰膏。” 他接着解释道,单用石灰膏,凝固后强度不够,还需要混合粘土和细沙。他指挥着寨民们将石灰膏、筛好的粘土粉和干净的细沙,按照大概“三份石灰,一份粘土,六份细沙”的比例(这是他根据记忆和现场材料调整的大致配比)混合在一起,加水反复搅拌、捶打,直到成为一种粘稠均匀的灰褐色泥浆。 “向大哥,这……这泥巴真能筑墙?”覃家寨派来学习的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质疑道,他叫石根,是覃家寨手艺最好的泥瓦匠的儿子,“我们祖辈都是用黄泥掺稻草,或者直接用石头垒,这粉末子加水,能结实吗?” 不仅是他,很多巴寨的人心里也在打鼓。这看起来和普通泥巴没啥区别的东西,能挡住唐崖的刀枪? 向拯民知道,空口无凭,必须用事实说话。他早就让人用木板做了几个一尺见方的木框模子。他亲自动手,将搅拌好的水泥砂浆倒入木框里,用木板抹平表面。 “大家看好,这是今天刚和的料。”向拯民指着那几个木框,“我们等上一天,最多两天,看看它会变成什么样。” 等待是煎熬的。所有人的心都悬在那几个不起眼的木框上。 第二天下午,好奇的人们就围了过来。向拯民在众人的注视下,拆掉了一个木框。里面的水泥已经凝固成了灰白色的硬块,表面粗糙,但摸上去硬邦邦的。 “岩生,你来,用力砸一下试试。”向拯民对力气最大的岩生说道。 岩生搓了搓手,抡起旁边准备好的大木槌,嘿呦一声,用力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木槌被弹了起来,那块水泥块只是被砸掉了一个小角,主体纹丝不动,甚至连裂纹都没有几条! “我的娘诶!”岩生看着手里震得发麻的虎口,又看看那块坚硬的水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这么硬?!” “这比一般的石头还结实啊!” “神了!真是神了!” 石根和那几个覃家寨的工匠更是扑到近前,用手摸着、敲打着那块水泥,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撼。他们是行家,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如果用它来筑墙,那该是何等坚固! 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无穷的动力! “快!快和料!” “趁着天气好,赶紧筑墙!” “对!把寨墙都换成这个!” 不用向拯民再多说,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投入到热火朝天的筑墙工作中。男人们负责搅拌水泥砂浆、搬运石块(向拯民采用了石砌内核,水泥抹面加固的结构,更节省材料和时间),妇孺们则负责运送原料和水。 覃玉也带着覃家寨的妇孺加入了运送石料的队伍。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和其他人一样,抱着不小的石块,一趟趟地往返,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脸上也沾了泥点,她却毫不在意,眼神专注而坚定。 向拯民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女子,不仅有见识,更能放下身份,身体力行,实在难得。 新的寨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高、加固。灰白色的水泥覆盖在原有的木墙外侧,仿佛给巴寨穿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人们干得汗流浃背,脸上却洋溢着希望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唐崖兵在坚墙下碰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雪魄似乎也很喜欢这热闹的场面,它不再总是跟在向拯民身边,而是悠闲地在工地上踱步,偶尔会好奇地用鼻子嗅嗅搅拌好的水泥(被向拯民及时制止),或者蹲坐在新筑的墙根下,眯着眼睛打盹,像个监工。它的存在,无形中给忙碌的人们带来了一种心安。 然而,就在新寨墙修建了不到一半,大部分还是湿漉漉的水泥胚子时,危机不期而至。 这天下午,夕阳西斜,眼看就要收工。雪魄原本慵懒地趴在一堆石料上晒太阳,突然,它猛地抬起头,耳朵警觉地竖立起来,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死死盯住寨子外的密林方向! 下一秒,它发出一声石破天惊、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 “嗷呜——!!!” 这声虎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凌厉,穿透了整个寨子! 所有正在劳作的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向拯民心中猛地一沉!雪魄这种反应,绝对是发现了巨大的危险! “敌袭!准备战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巴图和巴勇也反应极快,立刻吹响了代表紧急情况的牛角号!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瞬间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寨子里顿时一片忙乱。男人们立刻丢下工具,抓起放在旁边的武器,冲向还未完全合拢的寨墙缺口和射击位。妇孺们在阿朵和覃玉的组织下,迅速而有序地向寨子中心撤退,躲避起来。 几乎是寨民们刚刚就位,寨子外的树林里就影影绰绰地冒出了大量人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喊杀声! 唐崖土司的先遣部队,到了! 人数大约有两三百,穿着杂色的号褂,手持长矛、腰刀和弓箭,在一个骑着矮脚马的小头目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着巴寨冲来!他们显然没把巴寨放在眼里,以为可以一鼓作气拿下。 “弓箭手!放箭!”巴勇红着眼睛,站在墙头大声命令。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寨墙上射下,造成了一些混乱,但无法阻止敌人的冲锋。 “撞门!给我撞开寨门!”那个唐崖小头目挥舞着腰刀,指挥着士兵扛着临时找来的粗大树干,冲向寨门。 然而,当他们冲到近前时,却愣住了。 原本应该是木制的寨墙,靠近寨门的一段,竟然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从未见过的坚硬物质!而且墙明显加厚加高了不少! “这是什么鬼东西?”小头目骂了一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它!撞!” 几个唐崖兵喊着号子,用力将树干撞向覆盖着水泥的寨墙下部(寨门本身还是木制的,但门框和两侧墙基都用水泥进行了加固)。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水泥墙面被撞得簌簌掉灰,出现了些许裂纹,但主体结构岿然不动!反倒是巨大的反震力让那几个撞门的士兵手臂发麻。 “他娘的,这么硬?”小头目傻眼了。 趁着敌人愣神的功夫,墙头上的巴寨寨丁在向拯民的指挥下,用长矛从射击孔中狠狠捅刺,扔下准备好的滚木礌石,给墙下的敌人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唐崖兵的第一次冲锋,竟然被这未完工的水泥墙暂时阻挡住了! 虽然墙体外侧的水泥抹面被破坏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的石芯,但它的坚固,已经初显威力! “这墙……真的挡住了!”一个巴寨的老兵看着墙下混乱的敌人,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是水泥墙!是向大哥的水泥墙护住了寨子!” “还有雪魄!是雪魄预警了我们!”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感激,瞬间充满了所有巴寨人的心。他们看向那灰扑扑的墙壁,看向墙头沉着指挥的向拯民,看向他身边那只威风凛凛、龇牙低吼的白虎,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信任和依赖! 覃玉搀扶着一位受到惊吓的老妇人,站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看着墙头那个在夕阳余晖和战火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的身影,听着寨民们由衷的欢呼,她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这水泥,这预警的白虎,还有这个叫向拯民的男人……或许,真的能在这绝境中,为两寨百姓,砸开一条生路。 首战告捷,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唐崖的主力,还在后面。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 第8章 土司威胁 唐崖先遣队退去了,像潮水般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森林里,只留下寨墙下几具尸体和一片狼藉。 巴寨没有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和加紧备战的紧迫感。谁都明白,这只是一道开胃菜,唐崖丢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报复就在眼前。 “快!清理战场!把能用的箭矢捡回来!” “检查寨墙!破损的地方立刻用水泥补上!” “多准备滚木礌石!快!” 巴图嘶哑着嗓子,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寨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男人修补工事,妇孺运送物资,连半大的孩子都帮着传递消息。 向拯民更是忙碌,他仔细检查了被撞击的寨墙段落。水泥抹面破损严重,露出了里面参差不齐的石块,但主体结构确实扛住了撞击,这证明水泥的思路是对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把寨墙修得更高、更厚、更坚固! “石灰!粘土!细沙!加快速度搅拌!”向拯民挽起袖子,亲自跳进搅拌坑,和寨民们一起用木杵奋力搅动粘稠的水泥砂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混合着泥浆,让他看起来和普通寨民没什么两样。 雪魄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它不再悠闲踱步,而是警惕地在寨墙内侧来回巡逻,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光,如同两盏移动的灯笼,给忙碌的人们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寨门外传来一阵动静。守门的寨丁紧张地举起武器,却看到覃玉带着几十个覃家寨的青壮,扛着工具,背着粮食,出现在火光下。 “覃姑娘?你们这是?”巴图闻讯赶来,有些惊讶。 覃玉的脸被火光映得微红,气息还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急行而来。“巴寨主,向壮士。我们听到牛角号声,知道唐崖来犯了。阿爹让我带人过来支援,寨子里能抽调的青壮都在这里了!我们还带了些粮食,不多,是寨子里凑出来的一点心意。” 她身后那些覃家寨的汉子,虽然脸上也带着紧张,但眼神都很坚定。巴寨若破,覃家寨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向拯民从搅拌坑里抬起头,看着火光下覃玉沉静而坚定的脸庞,看着她身后那些义无反顾前来支援的覃家寨汉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才是真正的同盟! 巴图显然也被感动了,这个粗豪的汉子用力拍了拍覃玉带来的一个覃家寨头人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兄弟!啥也不说了!这份情,我巴寨记下了!” 没有多余的客套,覃家寨的汉子们立刻放下粮食,抄起工具,融入了筑墙的人流。两寨的人此刻不分彼此,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守住家园!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筑墙的速度陡然加快。搅拌水泥的,搬运石料的,砌墙抹灰的……一道道工序紧密衔接,灰白色的水泥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增长、向外加厚。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沾满泥灰和汗水的脸庞,没有人喊累,没有人退缩。 向拯民抓住间隙,改进了防御。他指挥人在水泥墙内侧用泥土垒砌了可供人站立的平台,方便寨丁作战。又在墙头上设置了简单的垛口,增加了防护。他还让阿铁带人赶制了一批铁质矛头,安装在长木杆上,从墙头的射击孔捅出去,威力倍增。 时间在紧张的劳作中飞速流逝。三天后,当探子连滚爬爬地回报,唐崖土司亲率超过五百主力,浩浩荡荡杀奔巴寨而来时,巴寨的防御已经焕然一新! 近两人高的寨墙全部用水泥加固完毕,灰白色的墙体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像一道沉默的山脉,横亘在敌人面前。墙头垛口后,是严阵以待的巴寨和覃家寨联军,虽然人数仍处劣势,但士气高昂! 唐崖土司名叫田宗鼎,是个四十多岁、面色阴鸷的汉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着眼前这道陌生的灰白色墙壁,眉头紧锁。这和他预想中一冲即垮的巴寨木墙完全不同。 “这就是挡住先遣队的那怪墙?”他问身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将领,正是上次那个先遣队头目。 “是,土司老爷,这墙邪门得很,硬得跟石头似的,撞都撞不动!” “哼,故弄玄虚!”田宗鼎冷哼一声,拔出腰刀,向前一挥,“弓箭手掩护!撞车,给我上!把这破墙给我砸烂!” 呜咽的牛角号声响起,唐崖军阵中冲出数十名弓箭手,朝着寨墙抛射箭矢,试图压制墙头守军。同时,七八个健壮的士兵推着一辆简陋但沉重的撞车,“吱呀呀”地冲向寨门! “隐蔽!”巴勇在墙头大吼。 箭矢“哆哆”地钉在垛口和墙面上,大部分被有效阻挡。偶尔有寨丁中箭受伤,立刻就被守在后面的妇孺拖下去,阿朵带着几个懂草药的女子迅速进行包扎救治。 向拯民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他没有立刻让火器小队暴露(虽然只有二十支突火枪,但这是杀手锏),而是按照预定计划,执行“墙内火枪守、墙外陷阱阻”的战术。 “拉!”他一声令下。 就在唐崖撞车即将接近寨墙时,墙外看似平坦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好几个深坑!坑底插着削尖的竹签!推着撞车的士兵猝不及防,惨叫着掉进坑里,非死即伤,撞车也歪倒在一边。 这是向拯民提前让人挖好的陷坑,上面用树枝草席巧妙伪装。 唐崖军的第一次进攻,还没碰到墙皮,就受挫了。 田宗鼎气得脸色铁青:“废物!填平陷坑!再上!” 唐崖军仗着人多,冒着墙头丢下的滚木礌石,勉强填平了陷坑,新的撞车又被推了上来。 “火器小队,预备!”向拯民知道,必须给敌人更狠的打击,才能挫其锐气。 二十名手持突火枪的寨丁,在巴勇的带领下,分成两排,在墙头垛口后瞄准了下方拥挤的唐崖士兵。 “放!” 砰砰砰——! 一阵沉闷而响亮的轰鸣炸开!虽然准头欠佳,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喷射的火焰弹丸,还是在密集的唐崖军中造成了混乱和伤亡!好几个士兵身上爆开血花,惨叫着倒地。从未听过火枪声的唐崖马匹也受了惊,唏律律乱叫。 “妖法!他们会妖法!”唐崖士兵一阵骚动,攻势为之一滞。 田宗鼎又惊又怒,他也没见过火枪,但身为土司,不能露怯:“不要乱!那是响箭!给我冲!攻破寨子,里面的东西随便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唐崖军再次鼓起士气,疯狂地冲击寨墙,撞车一下下重重地撞击着覆盖水泥的寨门区域,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墙体剧烈震动,灰土簌簌落下,虽然主体依旧坚固,但情况也开始变得危急。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直安静蹲在墙头、紧挨在向拯民身边的雪魄,猛地站起身!它看着下方那个骑在马上、不断呼喝指挥的唐崖将领(田宗鼎),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野性的凶光! 只见它后腿猛地一蹬,庞大的白色身躯如同闪电般,从近两人高的墙头一跃而下! “雪魄!”向拯民惊呼一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雪魄落地无声,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以惊人的速度穿过混乱的战场,直扑田宗鼎! 田宗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根本没料到会有一头白虎从寨墙上飞扑而下!等他察觉到恶风扑面,雪魄已经近在眼前! “保护土司!”亲兵们惊呼着试图阻拦。 但雪魄的速度太快了!它灵巧地避开刺来的长矛,猛地人立而起,一只巨大的前爪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向田宗鼎胯下战马的脖颈!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声! 那匹骏马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轰然倒地!马背上的田宗鼎被狠狠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头盔都掉了,狼狈不堪! 雪魄一击得手,并不恋战,看都没看摔得七荤八素的田宗鼎,发出一声震慑全场的咆哮,转身几个起落,又在唐崖士兵惊恐的注视下,轻松跃回了巴寨寨墙之内,蹲回到向拯民身边,仿佛只是下去散了個步。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无论是唐崖军还是寨墙上的人,都被雪魄这神兵天降般的突袭惊呆了! 主帅落马,神虎显威! “土司老爷落马了!” “山神发怒了!白虎是山神!” “快跑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唐崖军中迅速蔓延。原本就不高的士气瞬间崩溃!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跑”,整个唐崖军阵顿时大乱,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任凭田宗鼎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吼叫也无济于事。 巴寨寨墙上,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雪魄!是雪魄吓跑了他们!” “图腾护佑!白虎战神!” 所有人都用狂热而敬畏的目光看着蹲在向拯民身边,悠闲舔着爪子的雪魄。这一刻,它在巴寨和覃家寨众人心中的地位,达到了顶点!它不再是祖灵的象征,更是活生生的守护神,是战场上的白虎战神! 巴图激动得老泪纵横,紧紧握住向拯民的手:“向壮士!雪魄……我巴寨……永世不忘此恩!” 覃玉也走到向拯民身边,看着下方溃逃的敌军,又看看威风凛凛的雪魄和身边这个创造奇迹的男人,轻声道:“止戈兴邦……或许,真的能看到希望了。” 向拯民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身边信赖地蹭着他手臂的雪魄,心中也充满了激动。这一仗,不仅守住了寨子,更是打出了信心,打出了两寨牢不可破的同盟!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唐崖不会就此罢休,朝廷、流民、外敌……更多的挑战还在后面。 但此刻,站在坚实的“水泥破壁”之后,感受着两寨同心迸发出的力量,他坚信,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有了走下去的勇气和资本。 白虎战神之名,自此传遍鄂西。 ------------ 第9章 覃玉首现 打退了唐崖主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山里传开。巴寨和覃家寨的名声一下子响亮起来,尤其是那头“白虎战神”的传说,越传越神,说什么的都有。附近几个同样受唐崖欺压的小寨子,也开始偷偷派人来接触,言语间充满了敬畏和打探。 寨子里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但向拯民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清楚,这次能赢,靠的是出其不意的新式防御、火器的初次震慑,以及雪魄那石破天惊的突袭。唐崖吃了大亏,下次再来,必定准备更加充分。 火器,是关键。但上次战斗,暴露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火药储备太少了。二十支突火枪齐射了几轮,加上试射的消耗,从覃家寨带来的硫磺和寨子里之前攒下的一点硝石、木炭,几乎见了底。没有火药,突火枪就是烧火棍。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硝石来源!”向拯民对巴图和覃玉说道,“硫磺我们找到了矿点,木炭更是不缺,现在最缺的就是硝石。” 巴图挠了挠头,为难道:“向壮士,这硝石……不好找啊。咱们这山里,不像北边有些地方有硝土矿。以前寨子里用的那点,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土法子,从老墙根、老厕所边上刮点白乎乎的芒硝,又慢又少,根本不够用。” 覃玉也微微蹙眉:“我们覃家寨情况也差不多,存量几乎都送过来了。” 传统的制硝方法效率太低,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像样的防御战。向拯民知道,必须找到更高效的硝石来源,或者改进提取方法。 他召集寨民,详细讲解了硝石(硝酸钾)的特性:“大家记住,硝石通常出现在一些潮湿、不见光、有机物腐烂的地方,比如老房子的墙根,尤其是牲口圈、厕所附近的泥土,常常会析出白色或淡黄色的结晶,味道发苦发涩,那就是硝土。” 他让阿朵带着妇孺,重点去寨子里那些年代久远的墙角、牲口棚、厕所周边,仔细刮取表层那层泛白的泥土。同时又派出一队人,由熟悉山林的老猎人带领,去山里寻找可能存在的天然硝洞。 寨民们现在对向拯民的话奉若圭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筐筐带着异味、颜色各异的“硝土”被收集起来,堆在铁匠铺旁边的空地上。 向拯民开始指导阿铁和几个年轻人进行硝的提纯。他们用大缸浸泡硝土,反复过滤,得到浑浊的硝水,然后架起大锅用小火慢慢熬煮,让水分蒸发,最后在锅底析出带着杂质的粗硝结晶。这个过程繁琐、耗时,而且产量依然有限。 看着那一点点结晶,再看看堆成小山的硝土,向拯民眉头紧锁。效率还是太低了!难道真的没有天然的硝石矿吗? 这天下午,向拯民正对着熬硝的大锅发愁,雪魄晃晃悠悠地踱步过来。它似乎对那股硝土特有的味道很感兴趣,凑到收集来的硝土筐边,抽动着鼻子仔细嗅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噜声。 它嗅完这筐,又去嗅另一筐,似乎在分辨着什么。忽然,它在一筐从寨子最北边一个废弃了十几年的老猪圈旁刮来的硝土前停了下来,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然后回头冲着向拯民低吼了一声,又用脑袋蹭了蹭那筐土,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肯定的意味。 向拯民心中一动。雪魄的嗅觉远超人类,难道它能分辨出哪里硝土的纯度更高? 他立刻起身,对雪魄说:“伙计,带我去你找到这土的地方看看?” 雪魄听懂了一般,转身就在前带路。向拯民叫上阿铁,两人一虎来到了寨子北边那个早已破败、长满荒草的老猪圈。这里阴暗潮湿,墙根处果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更白、结晶更明显的硝土。 向拯民刮下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这是古代常用的土法鉴别,有风险,请勿模仿),一股强烈的苦涩和凉意瞬间传来!纯度明显比之前收集的那些高出一大截! “就是这里!这地方的硝土质量很好!”向拯民惊喜道。 阿铁也尝了尝,咧着嘴道:“是比别的苦多了!” 雪魄见向拯民高兴,也愉悦地低吼一声,然后它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抽动鼻子,朝着寨子后山的方向走去,不时停下来,在某处岩石缝隙或者背阴的土坡前标记一下(用爪子扒拉或者蹭上自己的气味)。 向拯民和阿铁好奇地跟在后面。雪魄带着他们来到后山一处背阴的、几乎不见阳光的陡峭岩壁下。这里岩石呈一种特殊的灰褐色,表面覆盖着一些白色的絮状或针状结晶,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味道。 “这是……”向拯民凑近仔细观察,还用匕首刮下一些岩石表面的白色物质,仔细观察,“这是……硝石!天然硝石!虽然品位可能不算很高,但这是矿脉的迹象!” 他激动地拍了拍雪魄巨大的脑袋:“好伙计!你立了大功了!竟然找到了硝石矿点!” 雪魄昂起头,享受着他的夸奖。 阿铁更是目瞪口呆,看着雪魄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它……它连这个都能找到?向师傅,雪魄它……它真是神兽啊!” 有了雪魄指引的高纯度硝土点和天然硝石矿点,硝石的来源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虽然开采和提纯依然需要时间,但至少看到了希望,不用再为火药原料发愁了。 原料危机暂时解除,向拯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技术需要传承,尤其是这些关乎寨子生存的根本。他找到巴图和覃玉,提出了一个想法。 “寨主,覃姑娘,火药、水泥、筑城、防御,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掌握的。我想在寨子里开一个‘薪火学堂’,把我们懂的东西,教给寨子里的年轻人,甚至是孩子。让知识的火种传递下去,巴寨和覃家寨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巴图对“学堂”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大致明白意思,他有些犹豫:“让娃崽们学这个?他们能听懂吗?不如多练练力气,学学打架实在。” 覃玉却眼睛一亮,立刻领会了向拯民的深意:“向壮士所言极是!匹夫之勇,可守一时;开启民智,方能兴邦!我赞同。可以先从识数、认字和简单的图纸开始。” 有了覃玉的支持,加上向拯民和雪魄如今在寨子里如日中天的威望,巴图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很快,在寨子中央议事坪旁边,一间闲置的大木屋被收拾出来,挂上了“薪火学堂”的木牌。没有桌椅,就用木桩当凳子,平整的木板当桌子。 开学第一天,来了几十个好奇的少年和孩童,还有几个像岩生这样愿意学习的年轻寨丁。阿朵也兴致勃勃地坐在了第一排。 向拯民站在前面,没有书本,他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相对光滑的木板上,写下了“一、二、三、十、百”等简单的数字,开始教大家认读和计算。 “大家看,这个‘一’字,像不像一根棍子?这个‘十’字,像不像一根棍子中间绑了根绳子?” 他用最形象的方式讲解,让孩子们觉得有趣。他又画出方、圆、三角形,告诉大家这是构筑寨墙和房屋时需要用到的基本图形。 课堂气氛开始有些拘谨,但随着向拯民生动的讲解,尤其是当他把数字计算和分配粮食、计算筑墙用料联系起来时,那些年轻寨丁也听得入了神。原来打仗守寨,不光靠力气,还得会算数! 雪魄也成了学堂的常客。它总是安静地趴在学堂门口,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守护。孩子们起初有点怕,但见它温顺,胆子大的便敢凑近了看,甚至偷偷伸手摸一下它雪白柔软的毛发。雪魄也不恼,只是懒洋洋地甩甩尾巴。 阿朵则在学堂一角,用向拯民给她的一块小木板和木炭,开始整理她认识的那些草药,歪歪扭扭地画下形状,旁边写上向拯民教她的、代表这种草药名字的字,比如“三七”、“艾草”、“止血藤”。她还把自己制作的止血膏带到学堂,给那些在训练或劳作中擦伤的孩子们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讲解这种草药的功效。 薪火学堂,就这样在战火的间隙里,悄然点燃了文明的火种。虽然简陋,虽然所学粗浅,但它代表着一种希望,一种超越眼前生存的、对知识和未来的渴望。 向拯民看着台下那些专注而明亮的眼睛,看着门口守护的雪魄,看着在一旁认真记录药草的阿朵,心中充满了欣慰。 他知道,他播下的,不仅仅是技术的种子,更是改变这个时代、拯救更多黎民的希望。路还很长,但他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第10章 防御工事 薪火学堂的开设,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比向拯民预想的还要大。不仅孩子们学得津津有味,连许多成年寨民干完活,也喜欢凑到学堂外面,听向拯民讲那些闻所未闻的道理,看阿朵辨认那些熟悉的草药原来还有那么多讲究。 但向拯民的心思,大部分还是放在了火药上。硝石的来源在雪魄的帮助下基本解决,硫磺矿点也一直在开采,木炭更是不缺。现在,是时候配制出真正堪用的黑火药了。 他在铁匠铺旁边专门划出了一小块隔离区域,作为“火药坊”,严格规定了防火措施,并让巴图下了死命令,闲杂人等,尤其是孩童,严禁靠近。 这天,天气晴好。向拯民、阿铁,还有两个被挑选出来、嘴巴严实、手脚稳重的年轻寨丁,聚在火药坊里。中间的石台上,摆放着三个陶盆,里面分别是研磨得细细的硝石粉、硫磺粉和木炭粉。 气氛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大家都知道,向大哥要制作那种能发出巨响、伤敌于无形的“神火”了。 “大家记住,火药的配方,最关键的是比例。”向拯民神色严肃,压低声音,“硝石是主力,让它燃烧时产生大量气体,形成爆炸。硫磺降低点燃温度,让火药更容易发火。木炭是燃料。三者缺一不可,比例更是丝毫不能错。” 他按照记忆中最经典的“一硫二硝三木炭”民间口诀,进行了微调,准备采用更接近最佳配比的“硝七十五,硫十,木炭十五”的比例(即大致硝7.5、硫1、炭1.5)。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制的简陋小木秤,称量出相应的分量。 “现在,要把它们混合均匀。记住,动作一定要轻,不能用力摩擦,不能有任何明火!”向拯民叮嘱道。没有专业的混合设备,他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用木勺轻轻地在陶盆里搅拌。 粉末飞扬,刺鼻的硫磺味和硝石味弥漫开来。向拯民全神贯注,小心地操作着。阿铁和另外两人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由于是手工研磨,不同材料的粉末细度并不完全一致,有些硝石颗粒可能略大。向拯民在搅拌时,木勺底部似乎碰到了一块未能完全研磨开、略显坚硬的硝石小颗粒,加上他手腕下意识的一个轻微用力…… “刺啦——!” 一声轻微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燃声猛地响起!陶盆里混合到一半的粉末猛地窜起一小股火苗和白烟! 距离最近的向拯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右手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不大的气浪推得向后一个趔趄! “向大哥!” “向壮士!” 阿铁和另外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冲上前。 火苗瞬间熄灭了,只留下陶盆里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弥漫的硝烟味。向拯民的右手手掌和手腕处,被灼烧得一片通红,起了好几个燎泡,火辣辣地疼,袖口也被烧焦了一块。 万幸!只是极小部分的混合物被意外引燃,如果是全部……后果不堪设想! 向拯民忍着钻心的疼痛,脸色发白,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太大意了!低估了黑火药的敏感性,高估了手工操作的安全性! “快!快去叫阿朵!”阿铁朝着外面大吼。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寨主巴图、老祭祀,还有正在组织妇孺整理物资的覃玉,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向拯民血肉模糊的右手,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阿朵提着她的草药篮子,几乎是跑着过来的。看到向拯民的伤势,她小脸煞白,但手上动作却异常迅速沉稳。她先用干净的溪水小心清洗伤口,然后拿出她精心配置的、加入了三七等草药的特效止血清凉膏,仔细地涂抹在灼伤处,再用干净的麻布条小心包扎起来。 “向大哥,你忍着点,这药膏能止痛生肌,但刚开始会有点疼。”阿朵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后怕和心疼。 向拯民咬着牙,点了点头,冷汗顺着鬓角流下。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后怕。这不是在现代化的实验室,这是在明朝!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怪我,太大意了……”他涩声道。 “向壮士,你这是为了寨子啊!”巴图看着他的伤手,眼圈发红,“这‘神火’如此危险,要不……咱们先缓一缓?” “不能缓。”向拯民摇摇头,语气坚定,“唐崖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这次是教训,我们必须找到更安全的办法。” 就在这时,覃玉也赶到了。她看到向拯民受伤的手,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上前,眼中满是关切和忧虑:“向壮士,你的手……” “没事,一点小伤。”向拯民勉强笑了笑。 覃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包裹厚厚的手,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地从阿朵手中接过剩下的干净麻布,帮着一起整理药品。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偶尔抬眼看向拯民时,目光复杂。 就在这时,雪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它似乎感应到了向拯民受伤和众人的焦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安慰般的呜咽声。它凑到向拯民身边,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被包扎的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跑开了。 不一会儿,雪魄叼着一样东西回来了——那是一块表面非常光滑、近乎椭圆形的深色石板,像是被溪水冲刷了千万年,质地细腻。 它把石板放在向拯民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又看看那些研磨原料的石臼和木杵,低吼了一声。 向拯民看着那块光滑的石板,先是一愣,随即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研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研磨!手工用石臼和木杵研磨,不仅效率低,而且力度不均匀,容易产生硬颗粒,摩擦生热更是巨大的安全隐患!如果能有一种更高效、更均匀、更安全的研磨方式……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块光滑的石板,一个想法逐渐清晰起来。 “阿铁!”向拯民忍着疼痛,声音却带着兴奋,“你看这块石板!如果我们找两块这样的石板,一块固定,一块在上面转动,把原料放在中间……像磨麦子那样去研磨,是不是既能磨得更细,又不容易产生火花?” 阿铁看着那块石板,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是铁匠,对工具极其敏感,立刻明白了向拯民的意思! “磨盘!向师傅,你说的是不是像磨豆腐那样的石磨?!”阿铁激动地一拍大腿,“对啊!用石磨来磨这些粉子!转动起来均匀,石板光滑不容易打火,还能磨得特别细!太好了!这个法子太好了!”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看向雪魄的眼神充满了感激:“雪魄!你可是又立了一功啊!” 雪魄似乎听懂了夸奖,得意地昂起了头。 说干就干!阿铁立刻带着人,去寻找合适的石料,着手打造专门用于研磨火药原料的石质研磨机。有了明确的方向,以他的技艺,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几天,向拯民只能暂时休养。覃玉主动接替了他一部分工作,协调两寨的物资和人力,督促寨墙的最后收尾工作,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的聪慧和干练,让巴图等人都暗自佩服。 她还不时去看望向拯民,有时是带着需要决断的事情来商议,有时只是默默放下一碗熬好的草药汤或者一碟清淡的食物。话不多,但那份无声的关怀,却让向拯民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阿朵更是每天准时来给他换药,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向拯民手上的伤恢复得很快。 几天后,一台小巧、结构紧密的石质研磨机在阿铁和工匠们的不懈努力下制作完成了。上下两扇磨盘咬合紧密,边缘加了防止粉末飞扬的木罩子,摇动手柄,上扇磨盘就能平稳转动。 试用那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将少量硝石放入磨眼,轻轻摇动手柄。随着“沙沙”的轻响,极其细腻、均匀的白色粉末从磨缝中缓缓流出,用手捻上去,滑腻如脂,完全没有之前手工研磨的粗糙感! “成了!真的成了!”阿铁捧着那些细腻的粉末,激动得声音发颤,“向师傅!你看这粉子!太细了!这样混合起来,肯定安全多了!” 向拯民看着那台简陋却意义重大的石磨,看着阿铁手中那捧象征着更高纯度和安全性的粉末,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伸出那只还未痊愈的手,轻轻拍了拍身旁雪魄的脑袋。 “伙计,多亏了你了。” 雪魄亲昵地蹭了蹭他。 一次惊心动魄的意外,带来了一场深刻的安全教育,也催生了一项关键的技术改进。巴寨的火药之路,在经历了血的教训后,终于步入了更安全、更高效的轨道。 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关怀,也在悄然滋长,如同那石磨中流出的细腻粉末,无声,却充满了力量。 ------------ 第11章 硫磺提取 石磨研磨出的粉末,细腻得像腊月里的新雪。向拯民手上的烧伤在阿朵的精心照料下,也渐渐结痂愈合,留下了几道粉色的新肉。这次意外像一记警钟,让所有人都对火药多了十二分的敬畏,操作起来更加小心规范。 有了高质量的火药原料,向拯民开始着手设计火枪。明朝此时已有鸟铳、三眼铳等火门枪,但工艺粗糙,射程和精度都有限。向拯民凭借记忆和机械知识,画出了一支前装滑膛枪的草图——带有准星和照门的枪管、木制枪托、弯形枪机(采用简单的蛇杆式击发机构,用燧石打火,比火绳更安全可靠),甚至还设计了一个简单的通条,用于从枪口装填弹药和清理枪管。 这图纸对于阿铁来说,不亚于天书。他看着那些复杂的零件和标注的尺寸,眼睛瞪得溜圆,又是挠头又是咂嘴。 “向师傅……这……这东西,真能造出来?”阿铁感觉手里的铁锤都不听使唤了。 “能。”向拯民语气肯定,指着图纸一点点给他讲解,“你看,最关键的是枪管。要一根足够长、内壁光滑、密闭性好的铁管。我们可以用熟铁,反复锻打,卷成管状,再想办法把接缝锻合……” 他讲的是最基础的铁管锻造法,虽然费时费力,但在现有条件下是最可行的。阿铁听得似懂非懂,但工匠的倔劲上来了,他一拍胸脯:“向师傅,你说咋干就咋干!我就不信,还有我阿铁打不出来的铁器!” 接下来的日子,铁匠铺里炉火日夜不熄。阿铁带着几个徒弟,挑选最好的熟铁料,在铁砧上反复锻打、延展、卷曲……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浪费了不少铁料,终于成功锻打出了第一根长约三尺、内径约为一指半的铁管。虽然内壁还不够光滑,接缝处也有些瑕疵,但至少有了雏形。 向拯民又指导阿铁,用钢锉和磨石,一点点打磨枪管内壁,使其尽可能光滑。枪机的制作更是精细活,那几个小零件让阿铁掉了不少头发,最终还是靠着向拯民的指导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勉强做了出来。 木制的枪托,则交给了寨子里手艺最好的老木匠,按照向拯民画出的符合人体工学的形状,用硬木精心雕刻而成。 当所有的零件终于凑齐,在向拯民的亲自组装下,第一支“巴寨式”前装滑膛突火枪,诞生了! 枪身黝黑,线条简陋,甚至有些地方还能看到锻打的痕迹,但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寨民们围着这支充满了异域风格的“铁棍”,指指点点,好奇又畏惧。 试射,选在了一个晴朗的下午,地点在寨子后面僻静的山谷里。听说向大哥造的神器要发威,几乎半个寨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巴图、老祭祀、覃玉、阿朵,连一直别着股劲的巴勇也忍不住来了。 现场被严格清空,划出了安全区域。向拯民亲自操作。他按照步骤,从枪口倒入预先用油纸包好的定量火药,用通条压实,然后装入一颗阿铁精心打磨的圆形铅弹,再次压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山谷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向拯民端起枪,架在一个简易的木叉上,通过简陋的准星和照门,瞄准了百步之外(约150米)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他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枪机上的燧石在钢片上猛地划过,溅起一溜火星,引燃了药池里的引火药!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中炸开!远比之前的突火枪齐射要响亮、清脆!枪口喷出一道炽烈的火焰和浓密的白色硝烟! 巨大的后坐力撞得向拯民肩膀微微一沉。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声巨响猛地一跳!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眼尖的人已经指着远处那棵松树惊叫起来:“打中了!打中了!” 只见那棵碗口粗的松树树干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木屑纷飞!而寨子里最好的弓箭手,在百步之外,能射中树干就不错了,绝无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 射程超过弓箭三倍!威力更是天壤之别!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威力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蹲在向拯民身边的雪魄,似乎被这巨大的枪声和弥漫的硝烟刺激了血脉中远古的野性,它猛地人立而起,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充满了原始力量与威严的咆哮! “嗷呜——!!!” 虎啸声与枪声的余韵在山谷间回荡、交织,形成了一种无比震撼的协奏!仿佛古老的神祇与新时代的利器,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共鸣! 这虎啸枪鸣的景象,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在场巴寨人的心中!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枪啸虎鸣!神威天降!祖灵显圣啊!” “白虎战神!火器神威!” “天佑巴寨!天佑我族!” 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包括巴图和巴勇,都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发出狂热的欢呼!他们看向那支还在冒着青烟的突火枪,看向持枪而立的向拯民,看向他身边仰天长啸的白色巨虎,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狂热和信仰! 这不再是简单的武器,这是祖灵赐予的神器!是白虎战神咆哮的延伸! 覃玉站在人群边缘,捂着还在怦怦直跳的胸口,看着硝烟中那个挺拔的身影,看着那威猛的白虎,清澈的眼眸中异彩连连。她比普通人想得更深,这火器,这白虎,再加上向拯民带来的种种神奇……或许,真的能改变这片土地的命运。 欢呼声稍歇,覃玉走上前,对还在抚摸着枪身、感受着余温的向拯民轻声建议道:“向壮士,此等神兵,若能在枪托或者枪身上,刻上白虎图腾纹路,士兵持之,必能感祖灵庇佑,士气更盛。” 向拯民闻言,深以为然。信仰的力量,有时比武器本身更能激发斗志。他点头道:“覃姑娘所言极是!阿铁,这件事交给你了。” “放心吧向师傅!”阿铁拍着胸脯,他现在对向拯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首支突火枪的成功,意义非凡。向拯民立刻从寨丁中挑选了二十名头脑灵活、手脚稳健、胆大心细的年轻人,其中包括了几个在薪火学堂表现突出的,组建了巴寨第一支“火器小队”。 队长的人选,向拯民出人意料地提议由巴勇担任。 巴勇愣住了,他没想到向拯民会把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他。他之前可没少给向拯民脸色看。 向拯民看着他,认真地说:“巴勇兄弟,你勇猛善战,在寨中年轻一辈里有威望。火器是未来御敌的关键,需要一个有魄力、能镇得住场的人来带领。我相信你能做好。” 巴勇看着向拯民坦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支威力巨大的突火枪,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他重重抱拳,声音洪亮:“向大哥!你放心!我巴勇一定带好火器小队,绝不给寨子丢脸!”这一声“向大哥”,叫得心服口服。 从此,巴寨的训练场上,除了传统的喊杀声和弓弦声,又多了一种声音——清脆的枪响,以及紧随其后的、威猛的虎啸。雪魄似乎把火器小队当成了自己的“直属部下”,每次训练必到场,枪声一响,它便随之咆哮,仿佛在为自己的队伍助威。 火器小队的成员们,以能“随白虎出征,持神枪杀敌”为无上荣耀,训练起来格外卖力。 白虎纹路的突火枪,轰鸣的枪声,威猛的虎啸,以及那支士气高昂、装备着跨时代武器的小队,成为了巴寨新的象征,也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悬在了所有敌对势力的头顶。 鄂西的天,因为这支枪和那头虎的诞生,开始悄然改变。 ------------ 第12章 火药试制 突火枪的轰鸣和雪魄的咆哮,成了巴寨最提气的背景音。火器小队在巴勇的带领下,训练得热火朝天,装填速度越来越快,射击准头也渐渐有了起色。那刻着白虎纹路的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握在手里,仿佛真能感受到祖灵的力量。 寨墙早已用水泥加固完毕,灰白色的墙体巍然矗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守护着寨子的安宁。寨子里,薪火学堂的书声、铁匠铺的叮当声、妇孺劳作的笑语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蓬勃生气。 但越是平静,向拯民心里那根弦就绷得越紧。唐崖吃了那么大的亏,绝不可能毫无动静。他派出了寨子里最机灵的猎人作为探子,密切关注着唐崖方向的动静,同时也在薪火学堂里,潜移默化地给寨民们灌输着警惕意识。 这天,寨子里来了几个行脚的货郎,挑着担子,摇着拨浪鼓,卖些针头线脑、粗布盐巴之类的生活杂物。这在以往是常事,山里的寨子物资匮乏,就指望这些货郎带来外界的消息和必需品。 货郎们被允许进入寨子,在议事坪摆开了摊子。寨民们,尤其是妇孺,很快就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吸引,围了上去。 “大姐,看看这布,正宗的武昌青布,结实耐穿!” “小娃崽,这麦芽糖甜得很嘞!” 货郎们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生意。 向拯民和巴图、覃玉正在商议事情,听到外面的喧闹,也走了出来。看着这熟悉的市集景象,巴图脸上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笑容:“好久没见着货郎了,看来唐崖消停了?” 覃玉却微微蹙眉,轻声道:“未必是消停,或许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这些货郎,还是小心为上。” 向拯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几个货郎。他们看起来和普通的行脚商人没什么两样,皮肤黝黑,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其中那个为首的精瘦汉子,眼神似乎过于灵活了些,总是在不经意间打量着寨子的布局,尤其是通往铁匠铺和火药坊的方向。 “巴寨主,覃姑娘,小心无大错。”向拯民低声道,“让大伙儿该买啥买啥,但嘴巴都把严点,尤其是关于火药和新式火器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往外吐露。” 巴图和覃玉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向拯民脚边打盹的雪魄,突然动了动耳朵,鼻子在空中轻轻抽动了几下,然后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那个精瘦的货郎头子! 它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呜”声,身体微微伏低,那是它发现危险或者异常时的标准反应! 向拯民心中猛地一凛!雪魄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货郎产生敌意!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抚摸着雪魄的脖颈,低声问:“伙计,怎么了?那个人有问题?” 雪魄不会说话,但它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它死死盯着那个货郎,鼻子用力地嗅着,然后回过头,用一种非常肯定的眼神看着向拯民,又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小腿。 向拯民明白了!雪魄是闻到了那个货郎身上有什么异常的气味!是某种特殊的味道引起了它的警觉! 他立刻回想起,上次擒获那个唐崖间谍时,似乎也在那人身上闻到过一种淡淡的、有点类似于某种特殊熏香的味道,当时没太在意。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唐崖土司或其核心人物,可能有使用某种特制熏香的习惯!这种味道极其微弱,普通人难以察觉,但绝对逃不过雪魄那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灵敏的鼻子! 这个货郎,是唐崖派来的细作!他们的目标,就是火药和火器的秘密! 向拯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站起身,对巴图和覃玉使了个眼色,三人走到一边。 “那个货郎头子,有问题。”向拯民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判断和雪魄的发现快速说了一遍。 巴图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布满怒气:“狗娘养的!竟敢混进来!我这就去把他们抓起来!” “寨主且慢!”覃玉急忙阻止,“无凭无据,贸然抓人,恐怕会打草惊蛇,也寒了其他行商的心。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向拯民赞赏地看了覃玉一眼,这女子果然心思缜密。“覃姑娘说得对。我们可以设个局,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顺便……送点‘好消息’回去给唐崖土司。” 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在三人低声商议中迅速成型。 当天晚上,巴图设了一个小宴,款待这几个“辛苦”的货郎,感谢他们给寨子带来物资。宴席上,巴图装作喝多了几杯,开始“酒后吐真言”。 “……嗝……唐崖那群王八蛋……以为有了撞车和弓箭就了不起了?哼!老子们有祖灵庇佑!有……有向壮士造的神火!”他大着舌头,拍着桌子,“那神火……厉害啊!砰一声,山崩地裂!就是……就是原料太难搞,尤其是那硝石……不好找啊……我们攒了这么久,也才够放个十来响……还得省着用……” 他絮絮叨叨,一副为弹药不足而发愁的样子。 那几个货郎,尤其是那个精瘦头子,听得眼睛发亮,表面上跟着附和,眼神却不断交换着窃喜的神色。 宴席散后,货郎们被安排到客舍休息。 夜深人静,寨子里一片寂静。客舍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那个精瘦的货郎头子像只狸猫一样溜了出来,借着阴影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朝着寨子西头——铁匠铺和火药坊的方向摸去。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黑暗中,好几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向拯民、巴勇带着几个火器小队的精锐,早已埋伏在必经之路上。雪魄更是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 那细作摸到火药坊附近,看到外面果然有寨丁巡逻,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窥探了几眼,似乎想确认这里是否真是制造“神火”的地方。然后,他心满意足,准备溜回客舍。 就在他经过一段僻静的小路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 “噗通!”他毫无防备,摔了个狗吃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已经笼罩了他!雪魄一只爪子按在他的背上,那力量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另一只爪子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火把亮起,向拯民和巴勇带着人围了上来。 “搜!”向拯民冷声道。 很快,从这细作贴身的衣物里,搜出了一个小巧的竹管,里面藏着一卷用密语写成的纸条,上面赫然画着巴寨的简易地图,标注了寨墙、议事厅、铁匠铺等重要位置,还写着探听“神火”配方和数量的指令! 人赃并获! 那细作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连夜审讯(没用什么酷刑,光是雪魄蹲在旁边龇着牙,就够他受的了),这细作很快就扛不住了,不仅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还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唐崖土司田宗鼎,因为上次大败,威信受损,为了挽回颜面,同时也忌惮巴寨的“妖法”和“神虎”,正在调集重兵,联合其麾下几个附庸寨子,准备凑足三千人马,半月之内,便要大举进攻巴寨,誓要一举踏平,鸡犬不留! 三千人!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头。 巴图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三千!他唐崖真是下了血本了!” 覃玉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消息确认了就好。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准备。向壮士,你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向拯民身上。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敢来,我们就敢打!而且,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立刻开始部署: “覃姑娘,麻烦你立刻组织两寨妇孺,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坚壁清野’策略,将寨子周边所有能带走的粮食、牲畜全部转移进寨,带不走的井水填埋,房屋……必要时可焚毁,绝不资敌!” “阿铁!火药坊日夜不停,全力配制火药!火器小队的突火枪,要增加到三十支!不,四十支!” “巴勇,加强巡逻和岗哨,特别是夜间,绝不能再让细作混进来!”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慌乱的气氛,因为他的沉着指挥,渐渐稳定下来。 覃玉看着在火光映照下,面容坚毅、指挥若定的向拯民,心中那份信赖感越发坚实。她用力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阿铁和巴勇也轰然应诺,立刻转身去执行。 看着众人忙碌起来的身影,向拯民摸了摸安静蹲坐在他身边、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雪魄,低声道:“伙计,看来,一场真正的大战,要来了。” 雪魄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抬起头,望着寨外漆黑的夜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战意的呜噜声。 谍影被粉碎,危机已迫近。巴寨和覃家寨,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加固了巢穴的飞鸟,紧张、忙碌,却也充满了背水一战的决心。半个月,将决定两寨数千人的生死存亡。 ------------ 第13章 火器设计 三千唐崖联军即将压境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却也激起了巴寨和覃家寨上下背水一战的决绝。短暂的恐慌过后,整个寨子如同一个精密咬合的齿轮,在向拯民的指挥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凝聚力运转起来。 议事坪中央,向拯民用烧黑的木炭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上,画出了巴寨及其周边的详细地形图。巴图、覃玉、老祭祀、巴勇、阿铁等核心人物围拢在一旁,神情肃穆。 “诸位,唐崖势大,我们不能硬拼,必须依靠地利,层层削弱他们。”向拯民的声音沉稳有力,手指点在地图上,“我把防御划分为三个区域。” “第一区,寨墙防线。”他的手指划过那道灰白色的水泥墙体,“这是我们最后的屏障,也是决战之地。巴勇,你的火器小队是核心,必须依托水泥墙的坚固和射击孔,最大程度杀伤敌人。墙头多备滚木礌石,金汁(煮沸的粪水)也要准备好。” 巴勇挺直腰板,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桀骜,只有军人的坚毅:“向大哥放心!火器小队保证人在墙在!” “第二区,墙外防御带。”向拯民的手指指向寨墙外百步以内的区域,“这里,我们要给唐崖军准备一份‘大礼’。阿铁,你带人,按照我画的图,在这一片尽可能多地挖掘陷坑,坑底插上削尖的竹签,上面做好伪装。另外,再布置一些绊马索和简易的捕兽夹。” “明白!”阿铁重重点头,“我让徒弟们连夜赶工!” “第三区,外围警戒与撤退通道。”向拯民的手指移向更远处的山林,“我们不能只守不退,必须留好后路。岩生,你带一队机灵可靠的猎手,负责外围巡哨,时刻监控唐崖军的动向。同时,秘密清理出通往寨后深山的两条小路,万一……万一事不可为,妇孺和老弱可以从这里撤离。” 岩生用力抱拳:“交给我!” 安排完人力,向拯民看向覃玉:“覃姑娘,坚壁清野进行得如何?” 覃玉立刻回答:“周边五个村落的粮食和重要物资已经全部转移进寨,水井也已填埋大半。只是……有些老人舍不得祖屋,还在劝说。” “尽量劝说,实在不行,也不能强求,但一定要告诉他们利害关系。”向拯民叹了口气,乱世之中,安土重迁是人之常情。 “我明白。”覃玉点头。 最后,向拯民看向老祭祀和巴图:“寨主,老祭祀,寨内的稳定和士气,就拜托二位了。要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在等死,我们是在为生存而战!祖灵(他看了一眼趴在旁边的雪魄)与我们同在!” 老祭祀捻着胡须,目光坚定:“向壮士放心,老朽晓得轻重。祈福鼓舞之事,交给我。” 巴图更是红着眼睛吼道:“没错!唐崖想要我们的命,就得先崩掉他满嘴牙!巴寨没有孬种!” 大的方略已定,所有人立刻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日子,巴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兵营。 寨墙之上,火器小队的训练更加刻苦,装填、瞄准、击发,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更快更准。巴勇吼得嗓子沙哑,亲自示范,严格要求。其他寨丁则忙着加固垛口,搬运守城物资,一捆捆箭矢,一堆堆石块,一锅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金汁”被运上墙头。 寨墙之外,阿铁带着人挥汗如雨,在划定区域内挖掘陷坑。为了迷惑敌人,陷坑的位置毫无规律,深浅不一,伪装得极其巧妙,有时连自己人都要小心辨认。绊马索和捕兽夹也被巧妙地设置在草丛和小径中。 寨子后方,岩生带着猎手们如同幽灵般出没于山林,不仅清理出两条隐蔽的撤退通道,还设置了几个瞭望点。 而在这紧张忙碌的备战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雪魄。 它似乎完全理解即将到来的大战。每天清晨和黄昏,它都会独自离开寨子,沿着向拯民划定的防御区域边界,进行它独特的“巡逻”。 它那庞大的白色身躯在林中穿梭,敏锐的感官全开。它的鼻子能嗅出人类难以察觉的陌生气味,判断是否有新的窥探者;它的耳朵能捕捉到极细微的异常声响;它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 有一次,它在一处新挖的陷坑旁徘徊不去,用爪子扒拉着坑边一处不太自然的浮土,低声咆哮。负责伪装的寨民过来一看,才发现那里的伪装确实有个小破绽,容易被看穿,赶紧进行了修补。 还有一次,它在寨子侧面一处看似无法通行的陡坡下,发现了几处新鲜的、不属于寨中猎人的脚印痕迹,它立刻返回寨中,咬着向拯民的裤腿将他引到那里。向拯民查看后,惊出一身冷汗,这里竟然被探出了一条勉强可以攀爬的小路!他立刻派人在这里加设了暗哨和陷阱。 雪魄的巡逻,成了巴寨防御体系中一道无形却极其可靠的屏障。它不会说话,却用它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寨民们看到它矫健的身影每日巡弋在防线之上,心中便莫名地安定几分。白虎战神,不仅在战场上威风八面,在备战中亦是不可或缺。 阿朵也没闲着,她带着妇孺们,利用之前采集和储备的草药,在大锅里熬制出一种深褐色的汤药。 “这是用艾草、苍术还有几种驱疫避瘴的草药熬的,”阿朵给忙碌的寨民和战士们每人盛上一碗,“大战之后容易有时疫,现在喝了预防,大家都喝一点!” 药汤苦涩,但没人拒绝。在这生死关头,任何一点增加生存几率的事情,大家都愿意去做。 这天傍晚,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巴寨。是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面容清瘦、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风尘仆仆,面带倦容,像个游学的书生。他被巡哨的寨丁拦住,自称名叫柳明,是个落魄秀才,因家乡遭了兵灾,一路避难至此,见有寨子,想来讨碗水喝,借宿一宿。 寨丁不敢擅专,将他带到了议事坪。 向拯民、巴图和覃玉正在检查防御工事,见到这个不速之客,都暗自警惕。 柳明举止斯文,言谈倒也磊落,对着巴图等人躬身行礼:“晚生柳明,打扰贵寨清净,实属无奈,望乞海涵。” 巴图打量着他,沉声问:“你是读书人?从哪里来?” “晚生乃湖广人士,原也是个秀才,只因……唉,世道纷乱,贼寇四起,家乡待不下去了,只好四处漂泊,没想到在这鄂西深山,还能见到如此……齐整的寨子。”柳明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趴在向拯民身边、正好奇打量他的雪魄所吸引。 他看到雪魄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并没有寻常人那种极度的恐惧,反而流露出一种观察和思索的神色。 就在这时,雪魄也站起身,走到柳明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仔细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抬起头,看向向拯民,喉咙里发出一种平和的、表示“无害”的呜噜声。 向拯民心中微动。雪魄的直觉很少出错,它判断此人没有恶意。 覃玉也轻声对向拯民和巴图道:“此人谈吐不俗,像是真的读书人。如今寨中正值用人之际,薪火学堂也缺先生,若他身份清白,或可一用。” 向拯民沉吟片刻,对柳明道:“柳先生,寨子近来不太平,不便留客。不过看你也是落难之人,可在外围客舍暂住一宿,明日一早便离开吧。”他没有完全放心,采取了折中方案。 柳明连忙躬身感谢:“多谢寨主,多谢诸位!一晚足矣,足矣!”他似乎并不在意是否能长久留下,目光依旧不时瞟向雪魄,以及寨中那与众不同的水泥墙和井然有序的备战景象,眼中充满了探究的神色。 这个名叫柳明的秀才,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中,激起了一丝微小的涟漪。他的到来是福是祸,无人知晓。但此刻,巴寨的所有人,都无暇他顾,他们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存亡的一战。 夕阳的余晖,将雪魄巡逻的白色身影拉得很长,它站在高高的坡地上,眺望着远方,那里,是唐崖大军即将到来的方向。山雨欲来风满楼。 ------------ 第14章 士兵训练 半个月的时间,在极度紧张和忙碌中倏忽而过。 巴寨像一只绷紧了全身尖刺的豪猪,静静地卧在山谷之中。灰白色的水泥寨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墙头垛口后,隐约可见严阵以待的寨丁和那令人胆寒的、刻着白虎纹路的突火枪管。墙外百步,看似平静的地面下,隐藏着无数致命的陷阱。 寨子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妇孺和老弱已经按照预案,集中到了寨子最中心、相对最安全的几处坚固木楼里,由阿朵和几个妇人统一照料。阿朵熬制的防疫草药汤,每个人都喝了好几天。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将至的压抑,不再嬉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薪火学堂暂时停了课。那个名叫柳明的秀才,并未在第二天离开。他似乎对巴寨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做些文书工作,比如清点物资、记录事项。覃玉考察了他几天,见他确实识字断文,做事也认真,便让他在后勤帮忙,也算是变相将他留在了寨中观察。柳明对此并无异议,每日埋首于竹简和粗糙的纸张中,偶尔抬头望向寨墙方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负责在外围最高处瞭望的猎手,连滚带爬地从山上冲了下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来了!来了!唐崖的人……好多!漫山遍野都是!” 该来的,终于来了! “呜——呜——呜——” 凄厉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瞬间响彻整个巴寨! “所有人!按预定位置!准备迎敌!”巴图如同发怒的雄狮,站在议事坪的高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吼。 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和迅速的行动。男人们抓起武器,沉默而迅速地奔向自己的岗位。火器小队的成员在巴勇的带领下,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中的突火枪和随身携带的火药袋、铅弹,然后沿着墙内侧的土阶,快速登上墙头,在指定的射击位置就位。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皮甲(那件绘有白虎图腾的铠甲),拿起他那支特制的、带有望远瞄准镜的狙击步枪(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对身边的雪魄低声道:“伙计,今天要看我们的了。” 雪魄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它没有咆哮,只是用那颗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向拯民的手,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它紧紧跟在向拯民身边,一同登上了正对寨门的主寨墙。 覃玉没有退缩,她带着一队妇孺,在寨墙内侧相对安全的区域,设立了临时的后勤点和救护点,堆放着箭矢、石块、清水以及阿朵准备好的止血草药和绷带。她抬头望向墙头那个挺拔的身影,用力抿了抿嘴唇。 柳明也被这阵势惊动了,他站在议事坪边缘,望着寨墙上如临大敌的景象,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忧虑。 太阳完全升起,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也照亮了寨子外那黑压压、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唐崖联军。 人,太多了! 真的如同探子回报,不下三千之数!他们穿着杂色号褂,手持长矛、腰刀、弓箭,排着算不上整齐但极具压迫感的阵势,从山林中涌出,在距离寨墙一里多地的地方开始列阵。旌旗招展,刀枪反射着寒光,人喊马嘶,喧嚣声如同闷雷般滚滚传来,震得人心头发颤。 巴寨的寨丁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如此庞大的敌军,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握着武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敌人。 在众多旗帜的簇拥下,唐崖土司田宗鼎骑在一匹格外神骏的黑马上,缓缓出阵。他穿着华丽的铁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盯着巴寨那道碍眼的灰白色寨墙,尤其是墙头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绣着咆哮白虎的旗帜,更是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巴图!还有那个装神弄鬼的外来小子!给本土司滚出来受死!”田宗鼎运足中气,声音在阵前回荡,“若是现在开寨投降,本土司或可饶尔等妇孺不死!否则,寨破之日,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寨墙上一片死寂的沉默,和无数道冰冷而仇恨的目光。 田宗鼎见无人应答,恼羞成怒,猛地拔出腰刀,向前狠狠一挥:“攻城!先破寨者,赏千金,奴仆三十!” “杀啊!” 重赏之下,唐崖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首先出动的是数百名弓箭手,他们冲到射程边缘,朝着寨墙方向仰天抛射出一波密集的箭雨! “举盾!隐蔽!”巴勇在墙头大吼。 早已准备好的简陋木盾和门板被迅速举起。“哆哆哆哆……”箭矢如同飞蝗般钉在盾牌、垛口和水泥墙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偶尔有箭矢从缝隙中射入,带来一声闷哼和短暂的混乱,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紧接着,数十名扛着沉重撞车的健壮士兵,在一面面大盾的掩护下,喊着号子,朝着寨门发起了冲锋!同时,更多的步兵如同蚂蚁般,扛着简陋的竹梯,漫山遍野地涌向寨墙! 大战,瞬间爆发! “稳住!放近了打!”向拯民冷静的声音透过喧嚣传来,稳定着军心。 唐崖军冲锋的队伍,很快便冲入了墙外百步的死亡地带! “啊!” “救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接二连三地踩中了伪装巧妙的陷坑,惨叫着跌落下去,被坑底的竹签刺穿!绊马索撂倒了好几个扛着竹梯的士兵,混乱中又被后面的人踩踏!甚至还有人不小心触发了捕兽夹,抱着脚在地上惨嚎! 仅仅第一波接触,唐崖军就在这无形的防御带前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伤员,攻势为之一滞。 田宗鼎在后方看得眼皮直跳,气得破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给我冲!填平那些坑!” 在军官的驱赶下,唐崖军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向前涌。陷坑被尸体和泥土勉强填平,撞车和扛着竹梯的士兵终于冲到了寨墙之下! “咚!咚!咚!” 沉重的撞车开始一下下撞击覆盖着水泥的寨门区域,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响声,整个寨墙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火器小队!瞄准撞车和扶梯的!自由射击!”向拯民下令。 “砰!”“砰!”“砰!” 墙头上,突火枪的轰鸣次第响起!硝烟弥漫! 虽然准头依然感人,但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密集的人群,还是造成了可观的杀伤!操控撞车的士兵接连中弹倒地,撞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那些刚刚架起竹梯的士兵,也被居高临下射来的弹丸打得人仰马翻! “放箭!压制墙头!”唐崖的弓箭手也在军官指挥下,拼命向墙头倾泻箭矢,试图压制火器小队的射击。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从墙头砸下,带着凄厉的风声,将试图攀爬的唐崖士兵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烧开的金汁被用长柄木勺舀起,劈头盖脸地浇下去,顿时墙下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皮肉腐烂的焦臭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巴寨的寨丁们也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中箭或被飞来的流矢所伤,被等候在下面的妇孺迅速拖下去救治。阿朵和几个懂草药的女子忙得脚不沾地,止血、包扎,动作飞快。 向拯民没有使用狙击步枪,他在保存实力,寻找关键目标。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指挥和观察全局上。雪魄则一直安静地蹲在他身旁的墙垛后,它没有咆哮,但那冰冷的、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攻寨士兵的眼神,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偶尔有特别悍勇的唐崖士兵即将爬上墙头,雪魄会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慑的怒吼,那突如其来的百兽之王的气息,往往能让对方瞬间失神,随即被守候的寨丁一矛捅下去。 它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钉在墙头,无声地鼓舞着守军的士气,也无形中压迫着攻寨敌人的神经。 覃玉在墙下,一边协调物资,一边紧张地关注着战局。每当墙头枪声响起,或者雪魄发出低吼,她的心都会随之揪紧。她看到向拯民沉稳指挥的身影,看到雪魄威猛镇定的姿态,心中那份信念也越发坚定。 柳明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惨烈无比的攻防战,看着墙头那人与虎并肩作战的奇异景象,脸上充满了震撼。他喃喃自语:“烽火连三月……这巴寨,这白虎,这向壮士……或许,这乱世之中,真有一方不同的天地……” 唐崖军的攻势,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拍打着巴寨这块越来越坚硬的礁石。鲜血染红了寨墙下的土地,尸体堆积如山,但那道灰白色的水泥墙体,以及墙上那面白虎战旗,依旧在硝烟与喊杀声中,倔强地屹立着。 田宗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巴寨,竟然如此难啃!他看着墙头那只若隐若现的白色巨虎,看着那些不断喷吐火焰与死亡的“铁棍”,心中的暴怒和忌惮交织在一起。 “传令!把所有兵力都压上去!今天不踏平巴寨,誓不收兵!”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命令。 更多的唐崖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了那道似乎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屹立不倒的防线。 巴寨,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 第15章 防御强化 寨墙下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大半天,从清晨杀到了日头偏西。唐崖军像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退下,稍作整顿,在军官的呵骂和驱赶下,又涌上来新的一波。 水泥寨墙依旧坚固,但守军的体力和精神已经接近极限。箭矢消耗巨大,滚木礌石也所剩不多,火器小队的成员们手臂都被后坐力震得发麻,装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墙头上,受伤寨丁的**声和疲惫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巴勇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只能靠打手势指挥。他左臂被流矢擦过,简单包扎后依旧挥舞着腰刀,将一个刚刚冒头的唐崖兵砍了下去。 向拯民眉头紧锁,这样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唐崖兵力雄厚,可以轮番进攻,而巴寨的资源和人力是有限的,迟早会被耗光。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必须主动出击,打疼他们! 他的目光越过下方如同蚁群般攻城的士兵,投向远处唐崖军阵的后方。那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杂乱搭建的帐篷和堆放物资的区域——那是唐崖军的营地,尤其是存放粮草的地方! 打仗就是打后勤。三千人马的消耗是巨大的,如果能断其粮草……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派一支精锐小队,趁夜绕到敌军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 但这个计划风险极大。需要穿越敌军控制的区域,找到粮草囤放点,还要能安全返回。稍有不慎,就是有去无回。 他将巴图、覃玉和巴勇叫到一边,快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绕后?烧粮草?”巴图吃了一惊,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敌军,“这……能行吗?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他们才想不到。”向拯民目光锐利,“这是我们唯一打破僵局的机会。否则,我们撑不了几天。” 覃玉沉吟片刻,果断道:“我赞同向壮士的意见。唐崖军骄横,绝不会料到我们敢主动出击,更想不到我们会直袭其粮草。此计虽险,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巴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兴奋:“向大哥,我带人去!寨子里我最熟悉山路,弟兄们也信得过我!” 向拯民看着巴勇,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青年,在战火的洗礼下已经迅速成长为一名可靠的战士。他点了点头:“好!巴勇,你挑选五十名最精锐、最熟悉山林、脚程最快的弟兄。不要带长兵器,只带腰刀、短弩和引火之物。” 他顿了顿,看向安静蹲在一旁的雪魄,眼神变得坚定:“这次行动,雪魄和你们一起去。” “雪魄?”巴勇一愣。 “对。”向拯民抚摸着雪魄的头,“有雪魄在,它能提前预警敌人的巡逻队和暗哨,它的夜视能力能帮你们在黑暗中找到最安全的路。有它引路,成功的把握至少增加五成!” 雪魄似乎听懂了,它站起身,用脑袋蹭了蹭向拯民,又看向巴勇,低吼一声,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 巴勇看着雪魄,想起它之前种种神奇之处,重重地点了头:“好!有雪魄在,我心里有底!” 计划已定,立刻执行。 趁着唐崖军又一次进攻被打退、双方都在喘息休整的间隙,巴勇迅速从寨丁和火器小队中挑选出了五十名身手最好、意志最坚定的汉子。他们卸下不必要的装备,只带着锋利的腰刀、上了弦的短弩,以及用油布包裹好的火折子和易燃的火油浸过的布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开始笼罩山林。寨墙上的战斗暂时停歇,只有零星的箭矢对射和双方士兵疲惫的对骂。唐崖军营地方向燃起了篝火,人影绰绰。 向拯民和巴图、覃玉站在寨墙的阴影里,为这支敢死队送行。 “巴勇,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烧粮草,不是拼命。得手之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回,不可恋战!”向拯民最后叮嘱道。 “向大哥,寨主,你们放心!我们一定把唐崖的锅底给掀了!”巴勇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他向身后五十名同样视死如归的弟兄一挥手,又对雪魄点了点头。 雪魄会意,它最后蹭了向拯民一下,然后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率先滑下寨墙(从预留的、未被敌人发现的隐秘绳梯),融入了墙外的黑暗中。巴勇带着五十名精锐,紧随其后,如同鬼魅般,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迅速远离了喊杀声震天的寨墙区域。 寨墙上,向拯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紧握着狙击步枪,通过瞄准镜死死盯着远处唐崖营地的动静,为这支奇兵提供远程的瞭望和警戒,虽然距离太远,能做的有限。 巴勇等人跟着雪魄,在漆黑的山林中穿行。雪魄果然不负所望,它仿佛天生就是黑暗中的王者,脚步轻盈得听不到一点声音,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光,能清晰地看清前方的道路和障碍。 它时而停下,耳朵转动,鼻子轻嗅,然后改变方向,绕开可能有敌军巡逻的小路;时而伏低身体,示意后面的人隐蔽,直到一队打着火把的唐崖巡逻兵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走过。 有了雪魄这双“夜眼”和“顺风耳”,这支小队如同拥有了透视挂,在敌占区如入无人之境,巧妙地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明哨暗岗,朝着唐崖大营的后方快速迂回。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成功地绕到了唐崖大营的侧后方。这里防守相对松懈,只有零星的哨兵在打盹。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浓郁的粮食和草料气味。雪魄在一处高坡的灌木丛后停了下来,压低身体,朝着前方一片被火把照亮的区域低吼了一声。 巴勇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心中一阵狂喜!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堆放着无数麻袋,像一座座小山,旁边还有用围栏圈起来的、正在不安踩踏的马匹和驮畜!正是唐崖军的粮草囤放地和马厩!守卫的士兵并不多,大部分都围在远处的篝火旁取暖打盹,显然不认为会有人能摸到这里。 “就是那里!”巴勇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色,“弟兄们,准备动手!两人一组,分散点火!重点烧粮垛!动作要快!” 五十名精锐无声地分散开来,如同捕猎的豹子,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向了粮草囤放地。 雪魄没有参与放火,它依旧潜伏在高坡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为行动中的队伍提供警戒。 巴勇亲自带着几个人,摸到了最大的一个粮垛旁。他掏出火折子,吹亮,又拿出浸了火油的布团,正准备点燃…… “什么人?!”一个起来解手的唐崖哨兵似乎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嗖!” 一支短弩箭矢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那哨兵捂着脖子,嗬嗬地倒了下去。 但这微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附近另一个哨兵! “敌袭!有敌人摸进来了!”那哨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动手!”巴勇知道不能再隐藏了,大吼一声,将点燃的布团猛地扔向了干燥的粮垛! 与此同时,其他方向也瞬间亮起了十几处火头!浸了火油的布团遇到干燥的粮草,火苗“轰”地一下窜了起来,迅速蔓延! “走水了!粮草着火了!” “快救火啊!” 唐崖大营后方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救火的呼喊声、士兵的惊叫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撤!快撤!”巴勇见目的达到,毫不恋战,立刻招呼弟兄们按照预定路线撤退。 五十名精锐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汇合,在已经蔓延开的大火和混乱的敌军中,如同泥鳅般向外冲去。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有唐崖军官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指挥士兵围堵。 但夜色和混乱成了巴勇他们最好的掩护。而且,雪魄早已在高处为他们指明了最安全的撤退路线——一条敌人防守最薄弱、地形最复杂的山沟。 巴勇带着人,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山沟。雪魄从高坡上一跃而下,紧随其后,不时回头低吼,催促着落在后面的人。 身后,唐崖大营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混乱的喊杀声和救火声远远传来。可以想象,田宗鼎此刻会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奇兵小队,成功了! 他们带着成功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在雪魄的引领下,沿着隐秘的路线,迅速向巴寨方向撤回。 而此刻的巴寨寨墙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和隐隐传来的混乱声响。 “成功了!巴勇他们成功了!”一个寨丁激动地大喊起来! 原本疲惫不堪的守军,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 向拯民看着那映红夜空的火光,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低声道:“伙计,干得漂亮。” 他知道,这把火,不仅烧掉了唐崖的粮草,更烧掉了他们的士气,烧转了巴寨的战局! 反击的时刻,即将到来! ------------ 第16章 细作事件 唐崖大营后方的冲天火光,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一个巴寨守军的身体里。疲惫和绝望瞬间被狂喜和振奋取代! “粮草!唐崖的粮草被烧了!” “是巴勇!是雪魄!他们成功了!” “祖灵庇佑!白虎战神显威!” 寨墙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原本低落的士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起来!就连受伤的寨丁也挣扎着爬起来,紧握着武器,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寨墙外唐崖军的混乱和恐慌。 前方攻城的士兵也看到了后方营地的火光,听到了那隐约传来的、代表着灾难的混乱声响。军心瞬间动摇! “怎么回事?后面怎么了?” “好像是咱们的粮草……” “粮草被烧了?!那我们还打什么?” 攻势如同退潮般迅速减缓、停滞。士兵们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再也无心攻城。军官们的呵骂声也失去了作用,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军中蔓延。 “废物!一群废物!”土司田宗鼎在阵后气得几乎吐血,他看着那映红夜空的火光,心都在滴血!那是他筹集了许久,支撑三千大军行动的命根子啊!他挥舞着腰刀,疯狂地砍杀着身边几个惊慌失措的亲兵,“救火!快去救火!拦住那些放火的混蛋!”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混乱已经无法遏制。 就在唐崖军心大乱、进退失据之时,巴寨那一直紧闭的、被撞击得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固的寨门,突然“嘎吱”一声,从里面被猛地打开! 向拯民一马当先,手持他那支特制的狙击步枪,眼神冰冷如刀,他身边,是刚刚返回、一身烟尘却斗志昂扬的巴勇和五十名奇兵,以及——威风凛凛、仰天发出一声宣告反击开始的长啸的雪魄! “巴寨的儿郎们!”向拯民的声音透过硝烟,清晰地传遍寨墙上下,“唐崖粮草已断,军心已乱!随我杀出去!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积蓄了太久怒火和屈辱的巴寨和覃家寨联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跟随着向拯民、巴勇和那只白色战神,怒吼着从寨门中汹涌而出! 这一刻,攻守易形! 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对上饥肠辘辘、士气崩溃的疲敝之师,结果毫无悬念。 巴寨联军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雪魄,它那庞大的白色身影在混乱的敌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唐崖士兵无不魂飞魄散,抱头鼠窜,根本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在他們眼中,这根本不是老虎,这是来自祖灵之山的索命煞神! 向拯民没有冲在最前面,他利用狙击步枪的射程优势,在后方提供精准火力支援,专门点杀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唐崖军官和旗手,进一步加剧了敌军的混乱。 巴勇则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火器小队和精锐寨丁,专挑敌人密集的地方冲杀,突火枪近距离的轰鸣和冷兵器的劈砍,将唐崖军本就脆弱的阵型彻底撕碎。 兵败如山倒! 唐崖军彻底崩溃了,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漫山遍野地溃逃。什么赏金,什么土司的命令,在活命面前都成了狗屁! 田宗鼎在亲兵的死命保护下,仓皇地向后逃窜,连象征土司权威的帽子都跑丢了,狼狈不堪。 战斗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击和清剿。 在追击中,巴勇眼尖,发现了一小队穿着明显比普通士兵精良、护着一个骑着马、将领模样的人且战且退的唐崖兵。他立刻带人围了上去。 那将领试图反抗,被巴勇一刀劈断了武器,生擒活捉!此人正是唐崖土司的副将,名叫田宗惠,算是田宗鼎的族弟。 大局已定,残存的唐崖军逃入山林,巴寨联军追出数里后,在向拯民的命令下,停止了追击,开始收拢部队,打扫战场。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破损的旗帜、丢弃的兵器随处可见,昭示着这场防御战的惨烈和最终胜利的来之不易。 当巴寨联军押解着俘虏,携带着缴获的兵甲物资,凯旋返回寨子时,寨门内外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泣声。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失去亲人的悲痛,也是赢得尊严的宣泄。 覃玉带着妇孺们迎了出来,看着得胜归来的勇士们,看着他们身上斑驳的血迹和疲惫却兴奋的面容,看着被押解回来的唐崖副将,她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眼眶微微发红,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阿朵更是冲上前,不顾巴勇满身的血污,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带着哭音问道:“哥!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巴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拍了拍胸脯:“没事!你哥我好着呢!多亏了向大哥和雪魄!” 雪魄安静地蹲在向拯民身边,它白色的皮毛上也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血迹,但它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微微喘着气,看着欢呼的人群,眼神温和。偶尔有受伤的寨丁经过它身边,它甚至会伸出粗糙的舌头,轻轻舔舐对方还在渗血的伤口,那温顺通灵的一面,与战场上那个煞神般的白虎战神判若两虎,看得众人又是惊奇又是感动。 “这白虎……通人性啊!”一个被舔舐了伤口的老兵,感受着伤口传来的清凉和麻痒,激动得热泪盈眶。 短暂的欢庆之后,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清点损失,巴寨和覃家寨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死二十余人,重伤三十多,轻伤无数。缴获的兵甲物资虽然不少,但远远无法弥补人命的损失。 接下来,就是审讯俘虏,尤其是那个副将田宗惠。 在议事厅里,田宗惠被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虽然面色灰败,但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土司亲族的倨傲。 巴图亲自审问,厉声喝道:“田宗惠!你们唐崖无故犯境,杀我族人,如今兵败被擒,还有何话说!” 田宗惠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肯开口。 向拯民走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田将军,败军之将,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我只问你,唐崖为何突然如此大动干戈,非要置我巴寨于死地?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田宗惠瞥了向拯民一眼,又看了看蹲在他旁边、虎视眈眈的雪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或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或许是承受不住雪魄那无形的压力,他沙哑着开口: “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此次出兵,固然有土司老爷……田宗鼎报复之心,但更重要的是……是郧阳巡抚大人的意思!” “什么?郧阳巡抚?”巴图等人皆是一惊。郧阳巡抚是朝廷在鄂西一带的最高官员,统辖军政,地位尊崇。 “没错。”田宗惠惨笑一声,“巡抚大人不知从何处听闻,巴寨来了个‘奇人’,能驱使白虎,擅造奇物,恐其……恐其聚拢土司,成尾大不掉之势,祸乱地方。故而密令田宗鼎,借机‘剿灭’,务必擒杀尔等口中的‘向壮士’,并将白虎……献予巡抚!”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向拯民瞳孔微缩,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不仅仅是土司间的仇杀,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明朝官府!是自己和雪魄的“名声”传了出去,引起了官府的忌惮!他们这是要借唐崖这把刀,来除掉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 巴图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狗官!欺人太甚!我等安分守己,何曾想过作乱!” 覃玉秀眉紧蹙,脸上笼罩了一层深深的忧虑。土司之患未平,如今又得罪了朝廷命官,这未来的路,恐怕更加艰难了。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看向愤怒的巴图和忧虑的覃玉,沉声道:“寨主,覃姑娘,看来,我们面临的敌人,比想象中更多,也更强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唐崖新败,短期内无力再犯。我们必须利用这个喘息之机,壮大自己!” “我提议,第一,扩编练兵,建立一支真正的、脱产的常备军,不再局限于寨丁形式,要严格训练,配发精良武器,包括更多的火器!” “第二,覃姑娘之前的建议非常好,我们应当主动出击,联络周边所有受唐崖和官府压迫的小土司、村寨,扩大我们的同盟!只有将朋友变得多多的,将敌人变得少少的,我们才能在这夹缝中生存下去,乃至……改变这该死的世道!”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心和魄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巴图用力一拍大腿:“好!就听向壮士的!咱们不仅要守,还要攻!要壮大!” 覃玉也抬起头,眼中的忧虑被决然取代:“向壮士所言极是。我愿负责联络周边土司之事,陈明利害,共抗强权!”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众人,向拯民知道,巴寨和覃家寨,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并没有被击垮,反而如同淬火的精钢,变得更加坚韧。前路依旧凶险,但希望的火种,已经在这鄂西的深山里,顽强地燃烧起来。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紫色的雷暴,始于他与身边这头白色巨虎的相遇。他低头,对上雪魄那清澈而信赖的琥珀色眼眸,心中一片宁静。 无论前路如何,他与它,都将并肩而行。 ------------ 第17章 战前准备 唐崖大败的消息,比风跑得还快。没几天功夫,整个鄂西山区的大小土司、寨主都听说了。巴寨,这个以前在唐崖阴影下勉强求生的小寨子,如今成了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听说了吗?巴寨有个白虎战神!枪炮不入,还能召唤天火!” “何止!唐崖三千人马,愣是没打下来,还被烧了粮草,杀得屁滚尿流!” “好像还有个天降的奇人,能造神兵利器,水泥城墙硬得跟铁疙瘩似的……” 传言越传越神,但核心意思大家都明白:巴寨,不一样了。唐崖这块压在头顶多年的大石头,被人狠狠撬动了一下,甚至裂开了缝。 这几天,巴寨里也是人来人往。先是附近几个平日里和巴寨、覃家寨关系还算过得去,或者同样受过唐崖欺压的小寨子,比如黑水寨、石泉寨的寨主,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敬畏,亲自或者派了心腹前来“探望”,实则是打探虚实,看看这巴寨到底变成了怎样的龙潭虎穴。 当他们亲眼看到那灰白色、光滑坚硬、带着撞击痕迹却岿然不动的水泥寨墙,看到寨丁们精神抖擞、带着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精气神,尤其是看到那只在寨子里悠闲踱步、偶尔发出低沉咆哮的白色巨虎时,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向拯民和巴图、覃玉热情地接待了这些访客,既不卑不亢,也坦诚相待。向拯民没有藏私,带着他们参观了部分防御工事(核心的火药坊和铁匠铺除外),甚至让火器小队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实弹射击演示。 那轰鸣的枪声和远处木靶被打得碎屑纷飞的场景,再次深深震撼了这些寨主们。 “诸位寨主,”向拯民站在议事坪中央,声音清晰而有力,“唐崖为何敢欺压我们?官府为何视我们如草芥?就是因为我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今天他打我,你们看热闹;明天他打你,我也无能为力。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他们一个个吃掉,我们的族人永无宁日!” 他目光扫过众人:“巴寨和覃家寨已经结盟,同进同退。我们想邀请诸位,也加入进来,成立一个‘鄂西小土司同盟’!我们约定:互不侵犯,互通商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共同对抗像唐崖这样的强横土司,也抵御官府的苛政和欺压!” 这个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几个寨主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结盟是大事,意味着要放弃一部分自主权,也意味着要共同承担风险。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向拯民身边的雪魄,似乎感应到了气氛,它缓缓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议事坪中央,在那面绣着咆哮白虎的旗帜下,威严地蹲坐下来,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寨主。 它没有说话,但那百兽之王的天然威仪,那在传说中被神化的“白虎战神”形象,以及它身上那种通晓人性的灵异,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压力和气场。 一个来自黑水寨的老寨主,看着雪魄,又看看神色坚定的向拯民、巴图和覃玉,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壮士,巴寨主,覃寨主!我黑水寨,这些年没少受唐崖的窝囊气!你们巴寨有魄力,有祖灵庇佑,更有向壮士这等奇才!我信你们!这同盟,我黑水寨加入了!” 有人带头,其他几个本就意动的寨主也纷纷表态: “我石泉寨也加入!” “算我们青木寨一个!” “还有我们……” 最终,包括巴寨、覃家寨在内,一共五个小土司寨子,初步达成了结盟意向。 既然要结盟,就不能只是口头约定。向拯民提议,要订立正式的盟书,明确权利义务,让所有人都安心。 起草盟书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识文断字、心思缜密的覃玉身上。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反复斟酌措辞。 第二天,她将写好的盟书草稿拿了出来。盟书用简洁有力的文言写成,核心内容有三: 第一,互不侵犯:同盟各寨之间,停止一切仇杀和武装冲突,有纠纷,由同盟议事会协商解决。 第二,共通商路:打破以往各自为政、商路不畅的局面,同盟内部降低甚至取消关税,鼓励贸易往来,互通有无。 第三,共同御敌:任何一寨遭受外敌(包括其他土司、流寇、官府不公压迫)攻击,其他盟寨必须无条件提供军事和经济援助,共抗强敌。 此外,还约定设立“同盟议事会”,由各寨寨主或指定代表组成,定期商议同盟大事。 盟书草稿念完,众寨主纷纷点头,觉得条款清晰,公平合理。 “好!这盟书写得好!”巴图大声赞同。 “覃寨主不愧是女中诸葛,条理分明!”黑水寨老寨主也捻须称赞。 向拯民补充道:“既然我们同盟以白虎图腾为精神象征,我提议,此次盟约,便以雪魄为信,对着白虎图腾立誓,如何?” 这个充满仪式感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在这个信仰祖灵和图腾的时代,这种带着“神性”的盟誓,远比一纸文书更有约束力。 正式的盟书,由谁來誊写呢?这时,有人想起了那个暂居寨中的秀才柳明。 柳明被请了过来。当他听说要他为鄂西小土司同盟誊写盟书时,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覃玉起草的草稿。 “柳某不才,愿为诸位寨主,誊此盟约!”他铺开一张稍显粗糙但足够大的纸张,研墨润笔,屏息凝神,开始用工整而带着风骨的小楷,一笔一划地誊写起来。 他的字,不像普通书生那般柔媚,反而带着一股难得的刚劲和正气,与盟书的内容相得益彰。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盟书写成,盖上了五个寨子带来的、形制各异的土司印信(或寨主私章)。 立誓仪式在议事坪举行。中央摆着香案,上面供奉着那面白虎战旗。五个寨子的寨主或代表,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各寨的核心人物和部分寨民。 向拯民、巴图、覃玉站在香案一侧,雪魄则安静地蹲伏在香案之前,如同盟约的守护神。 柳明上前,双手捧着那份墨迹未干的盟书,朗声诵读。他的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坪地上传得很远。 每读一条,众寨主便跟着重复一句,声音庄重。 当读到“共同御敌,生死与共”时,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诵读完毕,巴图上前一步,举起一碗酒,对着白虎旗和雪魄,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白虎祖灵为证!我巴寨巴图,今日与各寨兄弟立此盟约,若有违背,人神共弃,族裔不昌!” 其他寨主也纷纷上前,歃血(用刀在手指上划个小口,滴血入酒碗)立誓,说着类似的誓言。 最后,一碗混合了众人鲜血的盟酒,被捧到雪魄面前。雪魄似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它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那碗酒,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祖灵认可了!” “盟约成了!” 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这一刻,看着那威严的白虎,看着那份凝聚了众人心血的盟书,看着身边这些即将同生共死的盟友,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力量感,在每个人心中油然而生。 柳明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在盟誓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的雪魄和向拯民,心中感慨万千。他走到向拯民身边,深深一揖:“向壮士,柳某飘零半生,今日得见如此盛事,方知山野之中,亦有豪杰,能聚民心,抗强权!柳明……愿附骥尾,略尽绵薄之力!” 这相当于正式投效了。 向拯民赶紧扶起他:“柳先生客气了!先生大才,肯留下相助,是我等之幸!”他知道,一个读书人在这个时代的意义,尤其是在管理和制度建设方面,是像阿铁、巴勇这样的技术或军事人才无法替代的。 盟约既定,人心凝聚。阿铁也适时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在总结了第一次土炮的经验后,他改进了工艺,用青铜铸造(铜的延展性更好,更适合造炮),成功造出了一门更规整、更结实、射程达到一百步(约150米)的新式火炮!为了庆祝同盟成立,他将这门炮命名为——“雪魄炮”! 新同盟,新武器,新的希望。 鄂西的格局,从这一天起,悄然改变。一个以巴寨为核心,以白虎为图腾,以“互不侵犯、共通商路、共抗强权”为宗旨的同盟,在这明末的山野中,如同一个顽强的新芽,破土而出。尽管前路依旧风雨飘摇,但他们已经握紧了拳头,准备迎接任何挑战。 ------------ 第18章 唐崖来犯 盟誓的血酒气息仿佛还在空气中萦绕,那份盖着五个鲜红印信的盟书,被郑重地收藏在了巴寨的祠堂里,与那白虎图腾的木雕供奉在一处。寨子里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昂扬气氛,连走路都带着风。五个寨子的人碰了面,不再是以前的警惕和疏远,而是带着几分自家人的熟稔和底气。 但向拯民很清楚,热血和盟约不能当饭吃,更不能直接转化成战斗力和发展力。那次审讯唐崖副将田宗惠得到的信息,像一根刺,一直扎在他心里——他们不仅面对土司的威胁,更引起了官府的忌惮。未来的路,只会更艰难。 “必须尽快把根基打牢!”向拯民对巴图和覃玉说道,“盟约是骨架,但要让这骨架长出血肉,变得强壮,靠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人才,技术,还有彼此间真正的理解和沟通。” 他说的“沟通”,指的不是盟主之间的交流,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同盟的第一次非正式议事中,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几个寨子虽然都说土家话,但口音、用词习惯有不少差异,更重要的是,除了极少数像覃玉这样受过汉文教育的,绝大多数寨民,包括一些头人,都不认识汉字,也不会说官话。 “这不行。”向拯民摇头,“同盟要发展,要对外交流,甚至将来要和官府、和其他势力打交道,光靠我们几个传话不行。必须让更多人,至少是年轻人,能识汉字,懂官话。否则,我们永远是闭塞的,容易被分化,被欺骗。” 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的,是覃玉。 “向壮士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覃玉眼眸清亮,“开启民智,消除语言障碍,方能令盟约深入人心,政令畅通。薪火学堂,不能只教巴寨的孩子,应该面向同盟所有寨子,招收愿意学习的少年。而第一步,就是要有一本合适的启蒙教材。” 说干就干。向拯民立刻拍板,在巴寨正式建立“薪火学堂”,作为同盟共同的教育基地。校舍就是之前那间大木屋,加以扩建和修缮。消息传到各同盟寨子,反应不一,有的寨主觉得让娃崽读书是好事,有的则觉得不如多学点打猎种地实在,但看在盟约和向拯民、覃玉的面子上,也都陆续送了些少年过来。 学堂是建起来了,可教材成了大问题。这个时代,通用的启蒙读物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但那些内容,对于这些山里的土家少年来说,太过深奥,也离他们的生活太远。 “我们不能完全照搬汉人的蒙学。”覃玉拿着向拯民凭记忆默写出来的《三字经》片段,微微蹙眉,“‘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有理,但我们的孩子更需要认识脚下的土地,山中的草木,以及……我们为何要团结,为何要自强。”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编一套教材! 这个任务极其繁重,但覃玉没有丝毫退缩。她找来了柳明帮忙。柳明虽然是个秀才,但经历坎坷,并无一般腐儒的迁腐之气,反而对覃玉的想法很是赞同。 于是,在忙碌的政务和后勤协调之余,覃玉的吊脚楼上,夜夜灯火长明。她伏在案前,铺开粗糙的纸张,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柳明则在一旁,负责查阅有限的书籍资料,帮忙斟酌文字,润色语句。 向拯民提供了核心的思路和部分现代知识框架。比如,数学就从最实用的识数、加减乘除开始,结合分配粮食、计算田亩、统计人口等实际例子。常识部分,则包括认识周边的山川地貌、常见的动植物、基础的气候知识,甚至还有向拯民 simplified 过的卫生防疫观念(比如喝开水、勤洗手)。 而最重要的,是覃玉创造性地提出了“汉土双语”对照的思路。她在每一个汉字旁边,都用土家语的发音进行标注,并用土家语来解释这个词或这句话的意思。 “天”,旁边标注土家语音,解释为“阿普”(老天)。 “地”,标注音,解释为“泽”(土地)。 “人”,标注音,解释为“诺”。 “团结”,标注音,解释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她甚至还编了一些朗朗上口的短句: “汉土一家亲,同心御强敌。” “白虎佑我族,薪火传智慧。” “读书明道理,强寨保家园。” 这些内容,朴实,直白,却紧紧贴合着同盟的现状和需求,充满了向上的力量。 编书的过程并不轻松,常常为了一个词的准确翻译,覃玉要和柳明讨论半天,或者跑去问寨子里的老人。她的眼睛因为熬夜布满了血丝,手指也被笔墨染黑,但她乐此不疲,眼神始终明亮。 阿朵也被覃玉拉了“壮丁”。她在学堂的一角,设立了一个“草药角”,把她整理的那些草药图谱和功效说明也拿了出来,请覃玉和柳明帮她在图画旁边写上汉文和土家语的名称和简单用途。比如,画着一株三七,旁边写着“三七”(汉字)、“撒尔”(土家语音译)、“止血、散瘀”。 “这样,别的寨子的人学了,以后在山里受伤,也能认得草药,自己救命了。”阿朵兴奋地说。 就在覃玉和柳明埋头编书的时候,薪火学堂并没有停课。向拯民亲自担任代课老师。他讲课的方式生动有趣,从不照本宣科。他会在木板上画图,会用小石子演示算术,会讲一些浅显的物理现象(比如杠杆原理,并用它来解释如何更省力地撬动石头),甚至会带着孩子们到寨墙上,指着水泥缝讲解什么是“粘合”,什么是“坚固”。 而学堂里,最受欢迎的“编外成员”,依然是雪魄。 它几乎成了学堂的守护神。每天清晨,它会跟着向拯民一起到学堂,然后就在学堂门口那块它专属的、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石板上趴下,眯着眼睛打盹。起初,孩子们对它又怕又好奇,只敢远远地看着。 但时间久了,见这“大猫”总是温顺无害的样子,胆子就大了起来。先是敢凑近了看,后来有胆大的孩子,试着伸出小手,飞快地摸一下它雪白柔软的皮毛,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 雪魄只是懒洋洋地甩甩尾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渐渐地,孩子们发现它真的不会伤人,便彻底放下了戒心。下课的时候,常常有几个孩子围在它身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小声地跟它说话。 “雪魄,你今天吃饭了吗?” “雪魄,你的毛真白真软。” “雪魄,阿娘说你是守护神,你会保护我们对吗?” 雪魄似乎很享受这种亲近,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偶尔还会用那颗大脑袋,轻轻蹭一蹭靠得最近的孩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寨子里流传起一个说法:摸摸雪魄的毛,能得到祖灵的祝福,读书会更聪明。 于是,每天上学前,“摸虎毛求聪慧”几乎成了学堂孩子们的固定仪式。雪魄也来者不拒,脾气好得出奇。 这一幕,看在寨民们眼里,更是觉得无比祥和与心安。祖灵化身如此亲近孩童,岂不是预示着寨子、预示着同盟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半个月后,覃玉和柳明编撰的第一册《启蒙双语读本》终于完成了。虽然简陋,只有薄薄的几十页,却凝聚了无数心血。 当这本散发着墨香的小册子被拿到薪火学堂,向拯民将上面的内容念给孩子们听时,那些原本对汉字如同看天书的土家少年,听着熟悉的土家语解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原来‘山’字就是这么写的!” “ ‘团结’就是‘心要齐’的意思!我懂了!” 一种跨越语言障碍的理解和共鸣,在学堂里荡漾开来。这本小小的读本,像一把钥匙,为这些山里的孩子,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 向拯民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看着门口阳光下与孩童嬉戏的雪魄,看着身旁虽然疲惫却满脸欣慰的覃玉和柳明,心中充满了感慨。 技术可以造出坚船利炮,但唯有知识和思想的传播,才能真正地点燃文明的星火,照亮一个民族前行的道路。 这薪火,已然点燃。虽微弱,却顽强。它不仅要传承技术,更要消除隔阂,开启民智,将这鄂西群山中的点点星火,最终汇聚成可以燎原的烈焰。 ------------ 第19章 奇袭粮营 盟约的血性慢慢沉淀成了日常的底气,学堂里的读书声也日渐响亮。但寨子里几百张口要吃饭,打造武器、配制火药更需要源源不断的原料,光靠寨子周围那点山田和狩猎,还有之前缴获的那点物资,坐吃山空可不是办法。 “必须把商路搞起来!”向拯民在同盟的第一次正式议事会上,提出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们守着大山,有兽皮、草药、木材,缺的是粮食、盐巴、铁料,还有铜!造‘雪魄炮’需要铜,以后造更多火器也需要铜!” 道理大家都懂,可以往各寨子都是小打小闹,拿点山货跟偶尔过来的行脚商人换些必需品,价格被压得很低,还不稳定。如今五个寨子同盟,需求量大了,更需要一条稳定、安全的商路。 “以往我们寨子也派人出去卖过皮子,路上不太平,经常被山贼水匪抢,有时候连本都回不来。”黑水寨的老寨主叹着气摇头。 “所以,我们这次不能偷偷摸摸地去。”向拯民早有准备,“我们要组织一支像样的商队,打出我们同盟的旗号!带上我们的货物,也带上我们的护卫!” 他看向巴勇:“巴勇,你从火器小队和各寨挑选三十名好手,配备十支突火枪,组成商队护卫队,由你带队。” 他又看向覃玉:“覃姑娘,麻烦你统筹各寨,把我们能拿得出手的货物集中起来——上等的兽皮、阿朵她们炮制的草药、还有我们新做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 向拯民说的“小玩意儿”,指的是他利用现有材料,指导寨民们试制出来的两种新奇东西:火柴和肥皂。 火柴做起来相对简单,将小木梗一头蘸上硫磺和磷粉(从火柴头刮下来的,量很少,极其小心地使用)混合的易燃物,晾干即成。虽然不如现代火柴好用,但比起火镰火石,取火方便了何止十倍! 肥皂则是用猪油和草木灰水(含碱)一起熬煮、冷却固化而成,去污能力远超传统的皂角,还能加入艾草等草药制成驱蚊皂。 这两种东西成本不高,制作也不算太难,但胜在新奇实用,向拯民指望着它们能打开局面,换回急需的物资。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寨收集来的货物在巴寨堆成了小山:油光水滑的貂皮、狐皮,捆扎整齐的药材,一匣匣用油纸包好的火柴,一块块切割整齐、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肥皂。 护卫队的人选也确定了,都是各寨身手矫健、胆大心细的汉子,由巴勇统一指挥。那十支闪着乌光的突火枪,更是给了护卫队十足的底气。 出发前,向拯民看着整装待发的商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让雪魄也跟着一起去! “向大哥,这……雪魄它也去?”巴勇有些迟疑,带着一头老虎走商路,是不是太扎眼了? “就是要扎眼!”向拯民拍了拍雪魄的脑袋,笑道,“雪魄就是我们同盟的活招牌,白虎战神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有它在,既能震慑沿途宵小,也能让潜在的贸易伙伴更重视我们。而且,有它预警,你们路上也安全得多。” 雪魄似乎听懂了是要出门,兴奋地低吼一声,用大脑袋蹭着向拯民,显得跃跃欲试。 商队出发这天,寨子里的人都出来送行。十几匹驮马满载货物,三十名精悍的护卫前后照应,队伍中间,那只通体雪白、威风凛凛的巨虎格外引人注目。那面绣着咆哮白虎的同盟旗帜,在队伍前方迎风招展。 “一路小心!” “早点回来!” “换多点盐和铁回来啊!” 在众人的叮嘱和期盼中,商队缓缓离开了巴寨,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第一个目标——一个与覃家寨有些交情、位于巴东地区的小土司寨子进发。 一路上,果然如同向拯民所料,雪魄成了最有效的“通行证”和“护身符”。 沿途经过一些小的村寨,村民们看到商队,先是警惕,但当他们看到队伍中那头神骏非凡的白虎,以及护卫们身上那股精干之气和那几支显眼的突火枪时,无不面露惊容,议论纷纷。 “快看!是白虎!” “真的是巴寨那边传说的白虎战神!” “他们打的旗子没见过啊……” 好奇和敬畏,取代了敌意。商队得以顺利通过,甚至在一些村子补充饮水和食物时,村民们都显得格外客气。 巴勇严格按照向拯民制定的规矩,买卖公平,绝不扰民,有时还会用几块肥皂或者一包火柴,换取一些新鲜蔬菜或鸡蛋,进一步赢得了沿途百姓的好感。“白虎商队”的名声,随着他们的足迹,慢慢传开。 然而,山林之中,总有不信邪的。 这天,商队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险要路段。巴勇正提醒大家小心,突然,前方山坡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哗啦啦——”几十个穿着破烂、手持各式兵刃的山贼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一个独眼彪形大汉,扛着一把鬼头刀,狞笑着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货物和马匹统统留下,饶你们不死!” 护卫队员们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武器,火枪手也悄悄抬起了枪口。 巴勇正要上前交涉,却见蹲在他身边的雪魄,猛地站了起来! 它没有立刻咆哮,而是向前踱了几步,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冰冷地扫过拦路的山贼,尤其是那个独眼头领。它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呜噜声,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做出了随时准备扑击的姿态。 百兽之王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那群山贼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们平时欺负一下过往客商还行,何曾面对过一头如此神异、如此巨大的白色猛虎?尤其是那独眼头领,被雪魄那冰冷的眸子盯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剩下的那只独眼里充满了惊恐,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老大……是……是白虎……巴寨那头……”一个小喽啰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白……白虎爷爷……饶……饶命啊!”不知哪个胆小的喽啰先喊了一声,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地就往回跑。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溃败的引信,其他山贼也彻底崩溃了,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逃进了山林,比来时速度快了何止一倍!那独眼头领跑得最快,连那把视若性命的鬼头刀都扔了。 转眼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十号山贼,就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兵器和一溜烟尘。 护卫队员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这就吓跑了?” “还没动手呢!雪魄,还是你厉害!” “跟着白虎走,就是威风!” 巴勇也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雪魄结实的后背:“好伙计!又立一功!” 雪魄似乎对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结果很满意,甩了甩尾巴,重新安静地蹲坐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有了这次经历,商队后面的路程更加顺畅,几乎再没有不开眼的小敢来招惹这支“白虎商队”。 数日后,商队顺利抵达了目的地——那个位于巴东江边、与覃家寨有旧的小土司寨子。当寨主看到商队带来的货物,尤其是那方便取火的火柴和去污力强劲的肥皂时,眼睛都直了!再看到护卫精良、尤其是那头传说中的白虎竟然真的随行,态度更是热情得不得了。 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巴寨同盟的兽皮、草药、火柴、肥皂换回了大量急需的粮食、盐巴,还有一小批珍贵的铜料!价格也比以往公平了许多。 首战告捷!商队满载而归。 就在商队准备返程的前一天,他们在寨子外的江边,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一个穿着绸布长衫、看起来像个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伙计,正围着他们的货物和雪魄,好奇地打量。此人自称赵磊,是武昌府来的商人,常年跑长江水道,这次是来这边收山货的。 赵磊显然是个精明人,他一眼就看出了火柴和肥皂的巨大潜力,更对这支带着白虎护卫、纪律严明的商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位头领,”赵磊对着巴勇抱拳,态度客气,“贵寨的这两种货物,着实新奇实用。不知……能否与贵寨建立长久的生意往来?价格好商量!武昌府那边,对各种山货、皮货需求也很大。” 巴勇记着向拯民的嘱咐,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需要回去禀报寨主和向壮士。 赵磊也不强求,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若是贵寨有意,可派人到巴东码头找‘赵氏商行’的铺子,或者直接去武昌府寻我。”他留下了名帖和武昌的地址。 商队踏上了归途,不仅带回了急需的物资,更带回了打通商路的希望和一个潜在的强大贸易伙伴。 而留在巴寨的覃玉,则仔细地记录下了商队带回来的第一份贸易清单:卖出什么,买入什么,数量、价格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看着清单上换回来的粮食和铜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物资的交换,更是同盟走向外界的坚实一步。 她开始根据商队反馈的信息,着手规划更优化的商路,心里琢磨着,或许,是时候在巴东甚至更远的武昌,设立一个属于同盟自己的据点了。 雪魄护卫着商队,驮着沉甸甸的收获和希望,行走在返回巴寨的山路上。夕阳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面白虎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这条用勇气、智慧和一点“虎威”开辟出来的商路,如同一条细小的血管,开始为鄂西同盟这具新生的躯体,输送来生存与发展的养分。 ------------ 第20章 战后反思 商队满载而归,不仅带回了堆积如山的粮食、盐巴和珍贵的铜料,更带回了“赵氏商行”赵磊的合作意向,以及“白虎商队”名号在巴东一带打响的消息。整个同盟上下,如同久旱逢甘霖,士气大振。 然而,没等众人高兴太久,一队不速之客,打破了山寨的平静。 来的是官军。或者说,是打着官军旗号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带着几分倨傲的中年文官,自称是郧阳巡抚麾下的参军,姓孙。他带着二十几个盔甲鲜明的兵丁,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巴寨寨门前。 “巴寨寨主巴图,接令!”孙参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甚至懒得下马,只是示意随从展开一卷盖着官印的文书,尖着嗓子宣读起来。 文书内容文绉绉的,但核心意思很明确:鉴于巴寨寨主巴图、“义士”向拯民,在抵御唐崖土司作乱中“有功”,特由郧阳巡抚府下令,擢升向拯民为“施南守备”,授武略将军衔(一个低阶武散官),命其即刻前往施南府城上任,“整饬武备,安抚地方”。同时,要求巴寨“谨守本分,不得擅自兴兵”,并“献上祥瑞白虎,以供朝廷观赏”。 这道命令,来得突兀,却又在向拯民等人的预料之中。什么“有功”,什么“擢升”,不过是裹着糖衣的炮弹,背后藏着的是深深的忌惮和险恶的用心。 将向拯民调离巴寨这个根基之地,前往人生地不熟的施南府城,无异于蛟龙离水,猛虎离山。到了那里,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官府拿捏?而索要雪魄,更是直接触碰了同盟的图腾和精神象征,其心可诛! 巴图听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向拯民用眼神制止,他几乎要当场发作。 向拯民上前一步,脸上看不出喜怒,对着那孙参军抱了抱拳,语气平淡:“孙参军远来辛苦。只是,在下山野之人,散漫惯了,恐难当此重任。且雪魄乃山野灵兽,并非私有之物,无法进献。还请参军回禀巡抚大人,收回成命。” 孙参军似乎料到他会推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向守备,这可是巡抚大人一片爱才之心,更是朝廷法度!莫非……你想抗命不成?”他身后的兵丁也适时地按住了腰刀,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向拯民心中冷笑,知道硬顶不是办法,目前还没到和官府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他念头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参军大人言重了。非是向某抗命,实在是……施南府情况复杂,豪强林立,在下人微言轻,光杆司令一个,恐怕……难以服众,辜负了巡抚大人的期望啊。” 他这话,是以退为进,既点明了施南府的实际情况,也暗示了自己需要根基和支持。 孙参军眯着眼睛打量向拯民,似乎在权衡。他得到的指令是尽量将这个“奇人”和控制起来,如果不行,也要将他调离巴寨。见向拯民没有直接强硬拒绝,他语气稍缓:“向守备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吧,守备之职,巡抚大人金口已开,断无更改。你可带部分巴寨精锐随行赴任,至于施南地方……自有官府为你撑腰。如何?” 这已经是让步了,允许向拯民带自己的人马。 向拯民知道,这恐怕是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彻底拒绝,立刻就是“抗命”的罪名,官府便有借口发兵讨伐,同盟将面临两面受敌的绝境。 他沉吟片刻,终于“勉强”点头:“既然如此……那向某,便勉为其难,试上一试吧。” 孙参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向守备,那就尽快准备,随本官前往施南府上任吧!” 消息传开,寨子里一片哗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这是官府的调虎离山、明升暗降之计。 “向大哥,不能去啊!那施南府就是龙潭虎穴!”巴勇急得眼睛都红了。 “官府没安好心!这就是要把你调开,好对付我们巴寨!”阿朵也拉着向拯民的衣袖,满脸担忧。 覃玉和柳明则更为冷静。覃玉分析道:“此事凶险,但未必不是机会。施南府是鄂西重镇,若能借此机会将其掌控在手,无论是获取资源、扩大影响,还是应对官府,我们都将拥有更大的主动权。只是……步步惊心。” 柳明也捻须道:“不错。关键在于,去了之后,如何立足,如何破局。” 向拯民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沉声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但眼下,我们还没有和官府正面抗衡的实力。这施南府,是危机,也是机遇。我们必须去,而且,要站稳脚跟!” 他做出了安排:巴图留守巴寨,主持同盟大局,巩固根本。巴勇、阿铁,以及一百名最精锐的火器小队和寨丁随他前往施南府。覃玉也主动请缨同行,负责民政和后勤协调。柳明则留下,协助巴图处理文书和同盟日常事务。 至于雪魄,自然是向拯民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几天后,向拯民带着这支精干的队伍,以及那只无法忽视的白色巨虎,跟着孙参军,离开了经营已久的巴寨,前往未知的施南府。 施南府城,比巴寨大了何止十倍。青石垒砌的城墙,街道上车马行人,两旁店铺林立,确实有一番气象。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市面有些萧条,行人脸上也多带菜色,一些衣着光鲜、身后跟着豪奴的士绅模样的人,眼神中则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向拯民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或者说,表面的波澜被一种暗流涌动的沉默所取代。府衙里的属官们表面恭敬,实则阳奉阴违。地方上的豪强士绅,更是没把这个空降的、毫无根基的“守备大人”放在眼里。 上任第三天,向拯民在府衙召集本地士绅和属官,商议“安抚地方、整顿武备”事宜。结果,到场的人稀稀拉拉,来的几个也是敷衍塞责,不是说钱粮困难,就是说兵力不足,总之就是一句话:啥也干不了。 会议不欢而散。向拯民知道,这是给他的下马威。不拿出点手段,他这守备就是个笑话,更别提完成掌控施南、为同盟谋发展的任务了。 机会很快来了。 就在会议后的第二天,府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十个穿着绸缎、带着家丁的豪强,簇拥着几个看似是代表的老者,堵在了府衙门口,声称府衙摊派的“修缮捐”不公,要求减免,言语间颇为不敬,甚至有人鼓噪着要冲击府衙。 “狗官!就知道盘剥我们!” “什么狗屁守备,滚出施南!” 守门的兵丁人数少,被这群人推搡得节节后退,形势眼看就要失控。府衙内的属官们一个个缩着头,等着看向拯民的笑话。 孙参军也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想看看这个“奇人”如何应对这场面。 向拯民站在府衙大堂门口,看着外面群情激愤的人群,脸色平静。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他低声对身边的覃玉交代了几句,覃玉点点头,立刻转身去准备。 然后,向拯民对跟在身边的巴勇使了个眼色。 巴勇会意,猛地抽出腰刀,大喝一声:“肃静!冲击府衙,形同谋反!护卫队,列阵!” 随行而来的一百名巴寨精锐,早已按捺不住,闻令立刻在府衙台阶前迅速列成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型,十支突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外面,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和精良的装备,瞬间镇住了场面。 吵闹的人群为之一静。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在向拯民身后的雪魄,似乎感受到了外面的敌意和骚动。它缓缓踱步,越过护卫队,走到了府衙大门正中央,在那高高的门槛上,威严地蹲坐了下来。 它没有咆哮,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冰冷的眸子,平静地扫视着下方那些闹事的豪强和家丁。 阳光照在它雪白无瑕的皮毛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那庞大的身躯,那无声的威仪,那在鄂西早已传得神乎其神的“白虎战神”形象,形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理威慑力!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豪强家丁们,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不少人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有人甚至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白虎!真的是白虎! 它就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什么钱财,什么摊派,在直面这种传说中的生灵所带来的原始恐惧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因为恐惧而牙齿打颤的声音。 向拯民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官奉朝廷之命,巡抚委派,前来施南整饬武备,安抚地方。有何不公,可依律陈情,本官自会秉公处置。但聚众冲击府衙,胁迫上官,乃大罪!”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为首的老者:“尔等,是要试试王法的分量,还是想试试……我这伙伴的脾气?”他指了指身旁的雪魄。 雪魄适时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噜声。 那几个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守备大人息怒!我等……我等只是一时糊涂!这就散去!这就散去!” 说完,也顾不得体面,在家丁的搀扶下,连滚爬爬地带着人跑了,比来时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一场危机,被雪魄的现身,兵不血刃地化解于无形。 府衙内的属官们看得目瞪口呆,看向向拯民和雪魄的眼神,彻底变了。孙参军也是脸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向拯民趁热打铁,对覃玉点了点头。 覃玉立刻带着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安民告示贴了出去。告示上明确宣布:废除土司时代的“人头税”和一些不合理的劳役,推行“均田试点”,将府衙掌握的部分无主荒地,分给流离失所的难民耕种,官府只收取固定的、较低的土地税。 同时,宣布招募流民,以工代赈,修缮水利,平整道路。 这些措施,直指民生根本。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原本对这位新守备持观望甚至敌视态度的底层百姓,尤其是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流民,看到告示,听到风声,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而向拯民,则带着雪魄,正式在施南府这座陌生的城池里,住了下来。他知道,立足的第一步,算是勉强迈出去了。但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施南府,将是他和同盟,走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舞台。而雪魄,依旧是他最可靠的伙伴和最强大的威慑。 ------------ 第21章 容美土司 施南府衙门口的闹剧,被雪魄一声低吼轻松化解。这事儿像阵风似的刮遍了全城。老百姓茶余饭后添油加醋地传,说什么白虎战神一声吼,吓得那帮平日里横着走的豪强老爷屁滚尿流,新来的向守备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这效果,比向拯民预想的还要好。府衙里那些原本阳奉阴违的属官,如今见了向拯民,腰弯得更低了,嘴里“大人”叫得也勤快了,虽然心里怎么想还不知道,但至少表面功夫做足了。城里治安都好了不少,地痞流氓都缩起了脖子,生怕撞上那位带着老虎逛街的守备大人。 站稳了脚跟,向拯民立刻开始推行他的计划。覃玉负责的“均田试点”和“以工代赈”已经启动,招募流民的告示贴出去,应者云集。看着城外荒地被一块块开垦出来,看着水渠河道开始清淤,向拯民知道,这是收拢民心的根本。 但光有土地和力气还不够。在巴寨点燃的“薪火”,必须在施南府这片更大的土地上燃烧起来,而且要烧得更旺。 他把覃玉、柳明(在稳定巴寨同盟后,也被调来了施南府)叫到跟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施南府城,人口众多,孩童、青年也不少。我们不能只盯着巴寨那一亩三分地。我打算在这里,扩建薪火学堂,而且要办得更大,分门别类地教。” “分门别类?”覃玉眼睛一亮,她一直觉得巴寨的学堂虽然好,但内容还是太杂。 “对。”向拯民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三个圈,“我想分成三个班。” “第一个,蒙学班。不只是教娃娃,愿意学的成年人也可以来。主要教识数、认字,还有……历史。” “历史?”柳明有些疑惑,“蒙童学史,是否过于深奥?” “不是让他们去考状元。”向拯民解释道,“是讲简单的故事,讲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故事,讲华夏为何是一家,讲那些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努力的英雄。要让孩子们,还有大人们,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该往哪儿去,心里要有个‘大一统’的根,不能只知道自己寨子那点事。” 柳明抚掌赞叹:“妙啊!寓教于史,塑其精神!此乃教化之本!此事,柳某愿尽力!” “第二个,工匠班。”向拯民指向第二个圈,“不能光让阿铁一个人忙活。要挑选那些手巧、有耐心的年轻人,系统地教他们看图、认尺、用工具,还有简单的机械原理,比如杠杆、滑轮。以后无论是修城、造器、兴修水利,都需要大量懂技术的工匠。” 覃玉点头:“此事可交由阿铁主要负责,他如今带徒弟也颇有心得。只是这教材……” “我来编绘简单的图册。”向拯民当仁不让,他脑子里的基础物理和机械知识,足够启蒙用了。 “第三个,军事班。”向拯民神色严肃起来,“乱世之中,不能没有自保之力。这个班,主要从现有的护卫队和招募的新兵中挑选优秀者,由巴勇负责。不仅要练队列、习武艺、操练火器,还要教他们识地图、懂战术,尤其是……步炮协同。” “步炮协同?”巴勇挠了挠头,这个词他听着新鲜。 “就是步兵和火炮如何配合作战。”向拯民简单解释,“不能光靠猛冲猛打,要动脑子。以后我们的‘雪魄炮’会越来越多,怎么用,用在哪儿,什么时候用,都有讲究。” 三个班的构想清晰明确,各有侧重,又相互关联。蒙学启智,工匠兴业,军事自强。 “覃姑娘,”向拯民看向覃玉,“这施南府学堂的总教习,非你莫属。所有教务、人事、教材统筹,都需你来掌管。” 覃玉没有推辞,郑重地点了点头:“拯民兄放心,玉必竭尽全力。”不知不觉间,她对向拯民的称呼,也从“向壮士”变成了更显亲近的“拯民兄”。 说干就干。向拯民利用守备的职权,在府城相对清净的东区,划出了一片不小的院落,作为新学堂的校址。原有的房屋加以修缮,又新建了几间宽敞的教室和工匠实习的场地。比起巴寨的木屋,这里条件好了太多。 消息传出,在施南府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免费上学?还分三种班?这可是闻所未过的新鲜事!尤其是那个“蒙学班”,连大人都能去认字?还有“工匠班”,学好了能当大师傅?“军事班”更是包吃住,还能学那种喷火冒烟的神器? 好奇、怀疑、观望、期盼……各种情绪在城中弥漫。 开学第一天,学堂门口围满了人。有牵着孩子来的父母,有半信半疑的年轻人,也有纯粹来看热闹的。 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雪魄。 它现在成了学堂的“镇校神兽”。每天清晨,它会雷打不动地跟着向拯民来到学堂,然后在学堂门口那块特意为它准备的、磨得光滑的大青石上趴下,眯起眼睛,享受着清晨的阳光。它那雪白的身躯和悠闲的姿态,成了学堂最醒目的标志。 孩子们起初还是怕,但很快就被学堂里新奇的内容吸引了。蒙学班里,柳明不再之乎者也,而是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讲述着大禹治水、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故事,讲到精彩处,手舞足蹈,下面的孩子和大人们都听得入了神。 工匠班里,阿铁拿着向拯民画的简单齿轮、杠杆图,用实物演示,告诉学生们为什么用撬棍能省力,为什么滑轮能吊起更重的东西。那些年轻工匠们眼睛发亮,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军事班的操练声更是响亮,巴勇的大嗓门隔着院墙都能听到。 而雪魄,也渐渐成了孩子们最大的乐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流传起一个新的说法:“上学前摸摸雪魄的头,一天读书不用愁。”于是,每天上学前,排队摸虎头成了蒙学班孩子们的固定项目。雪魄脾气好得出奇,任由那些小手在它脑袋和脖颈上乱摸,偶尔被摸得舒服了,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有些胆大的孩子,甚至敢把学堂里发的、写满了字的粗糙作业本拿到雪魄面前,指着上面的字,像模像样地“教”它认字。 “雪魄,你看,这是‘山’字!” “这个是‘虎’字,就是你哦!” 雪魄当然不认得字,但它似乎很享受这种陪伴,会用鼻子轻轻嗅嗅作业本,或者用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温和地看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 这神奇而和谐的一幕,被许多来接孩子的父母看在眼里,心中那份对新学堂的疑虑和隔阂,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连白虎这等神兽都亲近学堂,亲近读书,那这学堂,肯定是好的! 柳明更是将每日所见所感,以及向拯民推行的种种新政,都详细记录下来,开始动笔撰写他构思已久的《施南新政记》。他预感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或许将为这个沉疴积弊的世道,摸索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向拯民站在学堂的院子里,看着蒙学班窗口孩子们专注的小脸,听着工匠班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讨论声,感受着军事班传来的昂扬士气,再看到门口阳光下,与孩童嬉戏、如同守护神般的雪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这不再是巴寨山沟里的一点星火,这是在施南府城点燃的一簇火焰。它照亮的不再是一寨一隅,而是更多孩子的未来,更多工匠的希望,更多士兵的信念。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他相信,只要这薪火传承不息,终有一天,可以驱散这乱世的阴霾,照亮更多人前行的路。而雪魄,这只通晓人性的白色巨虎,不仅是战场上的战神,更是这文明薪火最忠诚、最温暖的守护者。 ------------ 第22章 盟约筹备 施南府的薪火学堂办得有声有色,蒙学班的读书声,工匠班的敲打声,军事班的操练声,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乐章。可向拯民心里清楚,办学、养兵、搞建设,哪一样都离不开钱。光靠府库里那点可怜的存银和均田收上来的那点粮食,支撑不了多久。 “得想办法开源,弄点来钱快,又能惠及民生的东西。”向拯民把阿铁和覃玉叫到跟前,开门见山。 阿铁挠了挠头:“来钱快?咱们就那些山货皮子,还有肥皂,卖得倒是不错,可量上不去啊。” 覃玉翻看着账本,也是秀眉微蹙:“如今商路刚通,收益主要用来换粮食和铜铁等必需物资,盈余有限。府城开销又大,确实捉襟见肘。” 向拯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棍,递给阿铁。木棍的一头,蘸着些灰黑色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东西。 “这是啥?”阿铁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你旁边那块砂纸,蹭它一下试试。”向拯民示意道。 阿铁将信将疑,拿着小木棍,在打磨铁器用的粗糙砂纸上轻轻一划—— “刺啦”一声轻响,一小簇明亮的火苗猛地从木棍顶端窜了起来!跳跃着,燃烧着! “哎呦我的娘!”阿铁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着火的木棍扔出去,幸好他反应快,赶紧吹灭了火苗,看着那烧黑的一头,又看看手里的木棍,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玩意儿……能自己着火?!” 覃玉也惊讶地掩住了嘴,美眸中异彩连连。 “这叫火柴。”向拯民解释道,“原理不复杂,就是硫磺和磷粉混合,摩擦生热就能点燃。关键是配方和制作工艺。有了它,老百姓生火做饭、夜里点灯,就再也不用那么费劲地折腾火镰火石了。” 在这个普通人家点个火都得费半天劲的时代,这小小的火柴,简直就是革命性的发明!可以想象,一旦推向市场,会是何等受欢迎! 阿铁激动得脸都红了:“向师傅!这……这神物,咱们真能做出来?” “当然能。”向拯民肯定地说,“磷粉可以从骨头里炼,虽然麻烦点,但量不用太大。硫磺咱们有矿。木梗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关键是配比和安全生产,这东西易燃,操作不当会出危险。” 他立刻做出了安排:在府城边缘找了一处远离民居、通风良好的独立院落,作为火柴作坊。由阿铁亲自负责,挑选了几个心灵手巧、嘴巴严实的年轻工匠,严格按照向拯民给出的安全规程和配方进行试生产。 作坊的管理和工人的招募,则交给了覃玉。她定下了规矩:作坊实行“按劳分配”,做得多,拿得多。同时设立“学徒岗”,专门招募那些生活困顿的流民,管吃住,教手艺,让他们有条活路,也为作坊培养后备力量。 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施南府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守备大人又要弄“新玩意儿”了,还是关于“取火”的,都好奇得不得了。 火柴作坊里,阿铁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原料,将研磨细腻的磷硫混合物,用特制的工具均匀地蘸在小木梗上,然后放在通风处晾干。每一个步骤都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纰漏。 而雪魄,似乎也对这新成立的作坊产生了兴趣。它不像在学堂那样亲近人,而是更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守卫。每天,它都会在作坊院子的外围踱步,用它那灵敏的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防止有任何宵小靠近或者意外火源。有它在外围巡逻,作坊里的工匠们都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几天后,第一批火柴终于成功制作出来了!虽然外形粗糙,但成功率相当不错。 向拯民决定,先在施南府城内试销。他在府衙旁边设了一个小铺面,挂出的招牌很简单,就两个字——“火柴”,下面画了一根燃烧的小木棍图案。价格定得很亲民,几文钱就能买一包。 开业第一天,铺子前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看着柜台里那些小木棍,议论纷纷,将信将疑。 掌柜的(由覃玉指派的一个识字的流民担任)也不多废话,拿起一根火柴,当着众人的面,在柜台边特意准备的砂纸上一划—— “嗤——” 一朵明亮的小火苗应声而起! “着了!真着了!” “就这么一划拉就着了?!” “神了!太方便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给我来一包!” “我要五包!” “给我留点!” 几乎是在一瞬间,准备试销的几百包火柴被抢购一空!后来的人只能捶胸顿足,追问什么时候再有货。 这小小的火柴,以其无与伦比的便捷性,瞬间征服了施南府的百姓。它迅速成为了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品,甚至开始取代火镰火石,成为“取火”的代名词。由于它价格低廉,实用性强,消耗又快,很快就在民间形成了一种稳定的需求,为向拯民带来了第一笔可观且持续的现金流。 “这东西,简直就是‘民生硬通货’啊!”覃玉看着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有了这笔收入,学堂的经费、士兵的饷银、工程的投入,就都有了着落。 火柴的成功,不仅带来了经济利益,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政治效果。许多原本对向拯民这个“空降守备”持观望甚至抵触态度的普通市民和小商人,因为这实实在在的生活便利,对他的看法开始改观。觉得这个新守备,好像真有点本事,是在为老百姓做实事。 而雪魄守护火柴作坊的故事,也被人们津津乐道。都说这白虎不仅是战神,还是“财神”,守护着能给大家带来方便的“神火”。 作坊的生产很快走上了正轨,规模不断扩大,招募的流民也越来越多。覃玉制定的“按劳分配”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而那些学徒,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学得格外认真。 看着作坊里忙碌而有序的景象,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即将通过商队发往各地的火柴,向拯民知道,他在施南府的第一步,算是真正迈稳了。 这小小的火柴,就像它在黑暗中划亮的那一簇火苗,虽然微弱,却照亮了一条通往自给自足、发展壮大的道路。它不仅驱散了人们取火的麻烦,也驱散了笼罩在向拯民团队头上的财政阴云,更在潜移默化中,点燃了施南府百姓对新官府的一丝信任和期盼。 雪魄依旧每日在作坊外安静地巡逻,偶尔停下来,看着那些进进出出、脸上带着笑容的工人,它的尾巴会轻轻摆动一下,仿佛也在为这小小的成功而感到欣慰。 ------------ 第23章 盟约签订 火柴带来的收益像一股活水,注入了施南府干涸的财政池塘。学堂的屋顶得以翻新,军事班的伙食里多了几片油汪汪的腊肉,修缮水渠的民夫们领工钱时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向拯民肩上的压力稍稍减轻,但他脑子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开源的问题初步解决,另一个隐形的杀手却一直让他放心不下——卫生。 施南府城人口密集,街巷虽然比一般土司寨子规整些,但环境卫生状况依然堪忧。污水随意倾倒,垃圾堆积角落,夏天蚊蝇滋生,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向拯民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一旦发生疫病,比如痢疾、伤寒甚至鼠疫,后果不堪设想。他带来的这点人马和刚刚起步的基业,可能一夜之间就被摧毁。 “必须把卫生搞起来!”向拯民对覃玉和阿朵说道,“尤其是要让大家养成勤洗手、勤洗衣的习惯,这是预防很多疾病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道理大家都懂,可做起来难。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去买那贵得要命的皂角?更何况皂角的去污效果也有限。 “要是咱们那肥皂,能便宜点,让大家都用得起就好了。”阿朵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一直负责伤患救治和草药管理,对卫生的重要性体会最深。 这句话点醒了向拯民。对啊!肥皂!在巴寨时,为了交易,他们小规模制作过肥皂,用的是猪油和草木灰水,成本并不高,只是工艺粗糙,产量也小。 “我们就自己做肥皂!”向拯民一拍大腿,“大量生产,低价售卖,甚至免费发放给贫困户!要让施南府的百姓,都用上便宜好用的肥皂!” 说干就干。制作肥皂的原料不难找。猪油?府城里就有屠户,而且向拯民鼓励流民养猪,猪油来源可以保障。碱?草木灰水里就含碱,漫山遍野都是柴火,烧完的灰烬过滤一下就能用。 向拯民再次找到了阿铁。有了制造火柴的经验,阿铁对向师傅这些“奇思妙想”已经见怪不怪,只剩下执行的热情。他在火柴作坊旁边又辟了一块地方,建起了肥皂作坊。 工艺并不复杂,就是将过滤好的草木灰水和猪油按一定比例混合,在大锅里加热搅拌,发生皂化反应,然后倒入模具冷却固化,就成了黄澄澄、带着一股碱味和猪油味的原始肥皂。 为了提高产量和效率,向拯民还改进了工艺,设计了简单的木框模具,可以一次成型几十块肥皂。又指导阿铁制作了大型的搅拌工具,节省人力。 覃玉再次展现了她的管理才能。她沿用火柴作坊的成功模式,招募流民,按劳计酬。同时,她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分配计划:一部分肥皂以极低的价格在市面上销售,确保普通百姓买得起;另一部分,则作为“卫生福利”,定期免费发放给参与以工代赈的流民家庭和城中的贫困户。 她还别出心裁地想了个主意:将一部分制作精美的肥皂,用油纸包好,作为“同盟友好信物”,让往来各同盟寨子的商队带上,分送给其他寨子的寨主和头人。 “这不只是礼物,”覃玉对向拯民解释道,“更是将我们‘讲卫生、防时疫’的理念,潜移默化地传递出去。让同盟各寨都能受益,也能加深彼此的联系。” 向拯民深以为然,这个女子总能想到他前面去。 肥皂作坊很快投入生产。相比于火柴需要小心谨慎,肥皂的制作显得“粗犷”了许多。大锅里热气腾腾,工匠们喊着号子用力搅拌,空气中弥漫着猪油和碱混合的、说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的独特气味。 雪魄对这个新作坊似乎没那么大兴趣,它依旧更偏爱学堂和火柴坊那边。但它偶尔也会溜达过来,在院子外面好奇地张望一下里面蒸汽缭绕的景象,抽抽鼻子,然后甩甩尾巴走开。 第一批肥皂上市了。价格果然便宜,几乎和几斤粗粮一个价。起初,老百姓还将信将疑,这黄呼呼、闻着怪怪的东西,真能洗干净衣服和手? 有胆大的买回去一试,效果立竿见影!无论是手上的油污,还是衣服上的脏渍,用这肥皂一搓,清水一过,干干净净!比用皂角或者草木灰效果好太多了! 口碑迅速发酵! “守备大人弄出来的这‘胰子’(老百姓对肥皂的俗称),真好用!” “洗完手滑溜溜的,衣服也鲜亮!” “还这么便宜!以后再也不愁洗衣裳了!” 尤其是那些领到免费肥皂的贫困户,更是感激涕零。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不仅是清洁,更是一种尊严。 向拯民趁热打铁,让覃玉组织人手,在城里各处张贴告示,上面用简单的图画和文字,宣传“饭前便后要洗手”、“勤洗衣裳少生病”的道理。学堂里的蒙学班,也把个人卫生作为重要的内容,教孩子们唱起了“洗洗手,病菌走”的顺口溜。 阿朵更是发挥了她的特长。她发现,在制作肥皂时,如果在皂液里加入她炮制好的艾草、薄荷等草药粉末,制成的肥皂不仅带有淡淡的清香,还有驱赶蚊虫的效果。她试着制作了一批“驱蚊皂”,送给在城外开荒、容易被蚊虫叮咬的流民使用,大受欢迎。 “阿朵姑娘,你这驱蚊皂真管用!晚上睡觉踏实多了!”一个老农拿着那块绿色的肥皂,爱不释手。 阿朵开心地笑了,能用自己的所学帮助更多人,她感到无比满足。她开始系统地研究,将更多有药用价值的草药加入到肥皂中,开发不同功效的产品。 而覃玉作为“友好信物”送出去的肥皂,也在各同盟寨子引起了不小的反响。黑水寨的老寨主拿着那块散发着淡淡艾草香的肥皂,感慨道:“巴寨……不,现在该叫施南府了,他们不光是拳头硬,心思也巧啊!这东西,实惠!” 小小的肥皂,就像一阵清新的风,吹遍了施南府的大街小巷,也吹进了同盟各寨。它带来的不仅是清洁,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和卫生观念的提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逐渐显现。施南府城里的异味少了,街面看起来清爽了许多。最明显的是,往年这个时候多少会出现的一些腹泻、皮肤病患者,今年明显减少了。连负责城内治安的兵丁都反映,街上的蚊蝇好像也没往年那么猖獗了。 府衙里的老郎中捋着胡须,对向拯民感叹:“大人此举,功德无量啊!防病于未然,胜过良药万千!” 覃玉看着账本,虽然肥皂的利润远不如火柴,几乎是微利甚至贴钱在做,但她觉得这钱花得值。她笑着对向拯民说:“拯民兄,看来我们这‘皂香满寨’,不仅安了民心,更防了时疫。” 向拯民点点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面貌一新的街道,心中欣慰。他知道,改变这个世界,不仅仅需要坚船利炮,更需要从一点一滴改善民生做起。这肥皂带来的“清香”,正悄然涤荡着积年的污浊,守护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健康与希望。 而在遥远的武昌府,嗅觉灵敏的商人赵磊,也收到了商队带回来的几块施南特产的肥皂。他仔细试用之后,敏锐地意识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去污力强,还有驱蚊功效?好东西!”赵磊眼睛发亮,立刻吩咐手下,“备船!我要亲自去一趟施南府,见见这位向守备!这‘廉记商栈’(他根据向拯民姓氏谐音和商品价廉物美起的名字)的货,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第24章 覃家寨访问 肥皂的清香还在施南府的大街小巷萦绕,府库里的银钱也因为火柴和肥皂的稳定收益而渐渐充盈起来。但向拯民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他知道,光靠这些满足基本需求的“小商品”,还不足以支撑他更大的野心——武装军队、拓展势力、应对未来可能来自官府或者其他强大土司的挑战。他需要一种价值更高、更便于储存和运输,甚至能作为硬通货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了酒上。 鄂西山区气候潮湿,山里人素有饮酒驱寒的习惯。各寨子也都会用苞谷、红薯等杂粮自酿土酒,但度数低,口感浑浊,放不了几天就容易变酸,根本上不了台面,也卖不出价钱。 “如果我们能造出更烈、更醇、能存放的好酒呢?”向拯民在议事时提出了这个想法。 “更烈的酒?”巴勇咂咂嘴,他最好这口,“咱们寨子那苞谷酒,喝三碗都不上头,没劲!向大哥,你能造出更带劲的?” 覃玉想的则更实际:“若能酿出好酒,确实是个好主意。无论是馈赠结交,还是贸易换取急需物资,都比火柴肥皂更方便。只是……这酿酒技艺,向来是各家秘传,我们如何能酿出更好的?” 向拯民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阿铁找来了一些材料:一口大铁锅,一个比锅口稍小的铜盆,一根长长的竹管,还有一些密封用的湿布。他要做一个最简单的蒸馏器。 原理很简单,利用酒精沸点比水低的特性,加热酒液,让酒精蒸汽先挥发出来,通过导管冷却,就能得到纯度更高的酒。这在现代是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是不折不扣的“秘术”。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向拯民亲自演示。他将普通的、度数大概只有十几度的土法苞谷酒倒入大锅,盖上那个倒扣的、连接着竹管的铜盆,接口处用湿布塞紧。然后在锅底生起小火,慢慢加热。 不一会儿,竹管的另一端,开始有清澈的液体,一滴,两滴,然后连成细线,滴入下面接好的陶罐里。那液体无色透明,散发出一种浓郁、醇厚、截然不同于原来土酒的奇异香气! 向拯民接了小半碗,递给巴勇:“尝尝,小心点,别大口喝。” 巴勇将信将疑地接过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眼睛顿时一亮!这香气,太冲了,直往脑门里钻!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酒液入口,如同一道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辛辣、猛烈,但回味却带着一股粮食特有的甘醇! “嘶——哈!”巴勇被辣得倒吸一口凉气,脸瞬间就红了,但他咂摸着嘴,眼神越来越亮,“够劲!真他娘的够劲!这才叫酒!咱们以前喝的那是马尿!” 众人见状,纷纷好奇地品尝,无不惊叹这“蒸馏”之术的神奇。普通的土酒经过这么一折腾,竟然脱胎换骨,变成了如此烈性的琼浆玉液!向拯民估计,这酒的度数,起码有四十度以上。 “此物……堪称点石成金啊!”柳明也小酌一口,感受着那灼热的力量,感慨万千。 “好!我们就造这个酒!”向拯民一锤定音。 他立刻让阿铁带人,按照他设计的图纸,打造更大、更规范的蒸馏设备。同时,让覃玉负责收购各寨以及附近村民酿造的上好土酒作为基酒,并招募可靠的人手。 酒坊的选址,向拯民放在了相对僻静、靠近水源的地方。酿酒需要大量的水,而且蒸馏过程也存在一定的火灾风险,必须谨慎。 至于这酒的名字,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叫“神仙醉”,有的说叫“烈火浆”,向拯民却摇了摇头,他看着一直安静趴在旁边,似乎对酒香也有些好奇的雪魄,心中一动。 “就叫‘雪魄酒’吧。”向拯民说道,“雪魄是我们同盟的象征,此酒性烈而纯,如同雪魄之威;回味甘醇,亦如雪魄通灵。以此命名,既显珍贵,也能让我们的同盟标识,随着这美酒,传得更远。” “雪魄酒……好名字!”覃玉第一个赞同,她觉得这个名字既有气势,又带着独特的情感羁绊。 巴勇也咧嘴笑道:“雪魄酒!够威风!以后谁喝了这酒,都得记住咱们的白虎战神!” 名字定了,酒坊也很快建立起来。相比于火柴和肥皂,酿酒更像是一门艺术。控制火候、把握蒸馏时间、选取不同风味的基酒进行勾调……向拯民将基本原理教给负责酒坊的工匠后,更多的是依靠他们自己去摸索和积累经验。 雪魄酒一经推出,立刻引发了轰动! 首先是同盟内部。各寨寨主和头人收到作为礼物的雪魄酒后,无一不被其烈性和醇香所折服。这酒不仅口感远超他们喝过的任何酒,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一种身份和认同。喝着刻有白虎纹路的陶罐装盛的雪魄酒,仿佛自己也与那威名赫赫的白虎战神更近了一步。雪魄酒迅速成为了同盟内部宴饮、馈赠的上佳之选。 接着,通过商队,雪魄酒流向了巴东,流向了武昌。赵磊在尝到雪魄酒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深知这种高度蒸馏酒的巨大价值!这不仅仅是酒,这简直是流动的银子!无论是北方的豪客,还是南方的士绅,甚至是海外来的番商,都会对这种烈酒趋之若鹜! 他立刻加大了采购量,雪魄酒迅速成为了“廉记商栈”继火柴、肥皂之后的又一款王牌商品,为向拯民带来了滚滚财源。这些收益,大部分被向拯民换成了粮食、生铁、硝石、硫磺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回施南府。 覃玉展现了她卓越的规划能力。她利用雪魄酒带来的丰厚利润和稳定商路,开始系统地规划“施南 - 巴东 - 武昌”这条黄金商路。她在沿途的关键节点,设立了三个固定的驿站。这些驿站不仅提供休息、补给、更换驮马的服务,更兼有情报传递和小型货栈的功能。 为了确保商路安全,她亲自为护卫队和驿站人员制定了严格的“路规”,核心就是“护商不扰民,买卖要公平”。她深知,商路的长久,依赖于信誉和安全。 而在商队首次带着雪魄酒,走通全程,从施南府直达武昌再返回的这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旅程中,雪魄,再次扮演了特殊的角色。 向拯民为了让“白虎商队”的名头更响亮,也为了进一步试探沿途反应,决定让雪魄跟随这支重要的商队,走一趟全程。 雪魄似乎也很乐意出门,它威风凛凛地走在商队中,吸引了无数惊奇、敬畏的目光。有它在,沿途的山贼水匪望风而逃,地方上的小吏豪强也不敢过分刁难。商队畅通无阻。 当这支打着白虎旗号、护卫精良、还跟着一头活生生白色巨虎的商队,最终抵达繁华的武昌码头时,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赵磊趁机大肆宣传,“白虎护镖,雪魄酒香”的故事越传越广,“廉记商栈”和“雪魄酒”的名声,在长江中游彻底打响。 从此,这三个驿站,以及所有与“廉记商栈”有贸易往来的货栈、商铺,都悬挂起了一面特殊的旗帜——白底之上,绣着一只威猛的咆哮白虎。 这面“白虎旗”,成了安全、信誉和独特商品的象征。人们看到这面旗帜,就知道这是“白虎商队”的地盘,这里有好用的火柴、肥皂,更有千金难求的烈酒“雪魄”。 雪魄酒,这款因白虎得名的烈酒,不仅成为了同盟内部凝聚情感的纽带,更成为了向拯民开拓商路、积累财富、换取战略资源的利器。它如同血液,在“施南-巴东-武昌”这条新生的血管中奔流不息,为鄂西同盟这具日益强壮的身体,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养分和力量。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简单的蒸馏器,始于向拯民超越时代的见识,也始于那只安静陪伴在他身边,赋予这烈酒名字和灵魂的白色巨虎。 ------------ 第25章 雪魄酒 雪魄酒的名声如同它的酒劲一样,又冲又猛,迅速在长江中游的富贵圈子里传开了。赵磊在武昌的商栈门槛都快被踏破,各路达官显贵、豪商巨贾都派人来问,就为了多弄几坛那刻着白虎纹、喝着够劲的“雪魄酒”。银钱和急需的物资,顺着这条新辟的商路,哗哗地流向了施南府。 府库前所未有的充盈,向拯民却并没有满足。他知道,养军队、搞建设、兴学堂,就是个无底洞,再多钱投进去也听不见多大响动。而且,雪魄酒产量受限于基酒和工艺,无法无限扩大。他需要开辟新的、稳定的财源。 这天,他带着覃玉在府城外的流民安置区视察。经过几个月的以工代赈和均田分地,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片死气沉沉的窝棚区,而是出现了成片的、虽然简陋但足够遮风避雨的土坯房,房前屋后还开垦出了小小的菜园。一些老人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烟雾缭绕。 向拯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旱烟袋上。他心中微微一动。 烟草这东西,明朝中后期已经从吕宋(菲律宾)传入中国,被称为“淡巴菰”或“相思草”,在南方一些地区已有种植,但吸食方式还很原始,主要是用烟袋锅。而且,传播范围主要局限于少数士大夫和沿海地区。 鄂西山区气候湿润,其实很适合种植烟草。向拯民之前就注意到,有些山民会在屋前屋后零星种上几棵,自己晒干了用烟袋抽。 “覃姑娘,你看这烟草……”向拯民指着那些抽烟的老人,“如果我们把它改进一下,做成更方便、更……有格调的样子,是不是也能像雪魄酒一样,成为一门好生意?” 覃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聪慧如她,立刻明白了向拯民的意思。她微微蹙眉:“烟草?此物据说能提神,但也有人说耗神损气,并非必需品。而且,吸食起来烟雾腾腾,颇为不雅,如何能像酒一样……” “如果我们换种方式呢?”向拯民打断她,随手从旁边记录用的粗糙纸张上撕下一条,又从一个老农那里要了一小撮切得细细的烟丝,笨拙地卷了起来,最后用米浆粘合,做成了一支歪歪扭扭的、后世俗称的“卷烟”。 他当然没抽,只是拿在手里展示:“你看,这样是不是方便多了?不用带烟袋锅,不用找火石,随身携带,想抽的时候,用我们的火柴一点就行。而且,这纸卷着,显得……干净些?” 覃玉看着那根小小的纸卷,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是个极其敏锐的人,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卷烟”可能带来的改变。它摒弃了烟袋的笨拙和“土气”,变得更轻便,更“文明”,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派头”。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覃玉沉吟道,“尤其对于那些追求新奇、讲究排场的士绅贵族来说,这东西,可能比酒更有吸引力。” 思路一定,立刻行动。 向拯民让人找来寨子里会种烟、会调制烟叶的老农,由他们负责挑选合适的土地,扩大烟草种植。同时,他指导阿铁制作了几套简单的工具:切烟丝用的铡刀,卷纸用的木制模具。 最关键的是卷烟用的纸。这个时代当然没有专门的卷烟纸,向拯民试验了多种纸张,最后选定了用一种质地较薄、韧性尚可、且燃烧无异味的桑皮纸来代替。 第一批手工卷制的烟卷很快问世了。外观粗糙,大小不一,但确实比烟袋方便了许多。向拯民给它起了个直白的名字——“白虎烟”,包装的桑皮纸上,也印上了简约的白虎头像。 他没有急着大规模推广,而是让赵磊先带了一小批回武昌,作为“新奇玩意儿”,免费赠送给那些与他交好、又喜欢追逐潮流的贵族和富商“尝鲜”。 效果,出奇地好! 这些平日里无所事事、追求刺激的贵族子弟,何曾见过这等方便新奇的“烟”? 不用繁琐的烟具,只需手指夹着那细长的纸卷,用那神奇的火柴“嗤”一点,便能吞云吐雾,姿态潇洒!尤其是在宴会、聚会等场合,掏出这么一支“白虎烟”,优雅地点燃,立刻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那淡淡的烟草气味混合着桑皮纸燃烧的独特焦香,似乎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此物甚妙!比那烟袋锅子雅致多了!” “赵老板,这‘白虎烟’还有没有?多少钱我都买!” “给我来十盒!不,二十盒!”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向赵磊的商栈!价格被炒得越来越高,但仍然供不应求。“白虎烟”迅速在武昌、乃至更远的南京、苏州等地的上流社会风靡起来,成为了一种时尚和地位的象征。 赵磊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施南府,同时附上了巨额订金。 向拯民和覃玉看着那庞大的订单数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东西可能会受欢迎,但没想到会如此疯狂! “这……这简直是在抢钱啊……”巴勇看着订单,喃喃自语。 “立刻扩大生产!”向拯民当机立断。 烟草种植面积迅速扩大,卷烟的作坊也紧急扩建,招募了大量的女工和手巧的流民,负责切丝、卷制、包装。为了保证质量和统一性,向拯民制定了简单的生产标准,并改进了卷制模具。 雪魄对于这个新的、弥漫着浓郁烟草气味的作坊,似乎没什么好感,每次路过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嫌弃地走开,它还是更喜欢学堂和酒坊那边清静。 卷烟作坊的规模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成为了施南府继火柴、肥皂、雪魄酒之后,又一个重要的,甚至是利润最丰厚的产业。大量的白银和各类紧缺物资,通过这条“烟草财路”,源源不断地流入,为向拯民的各项计划提供了强大的资金支持。 看着账本上那惊人的数字,覃玉在欣喜之余,也保持着冷静。她找到向拯民,提出了一个建议:“拯民兄,烟卷利润如此丰厚,但终究是奢靡之物,并非民生根本。我建议,从中拿出一部分利润,专门补贴薪火学堂,为学堂添置更多的笔墨纸砚,甚至……可以设立‘助学基金’,资助那些家境贫寒但聪颖好学的孩子。” 向拯民闻言,深以为然。取之于“奢”,用之于“教”,这是正理。他立刻同意了覃玉的提议。 柳明得知此事后,更是感慨不已,对覃玉和向拯民的远见深感佩服。他主动请缨,负责管理这笔“助学基金”,确保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 而精明的赵磊,在武昌也捕捉到了新的商机。他建议向拯民,可以在烟卷的包装上再多下点功夫,比如用更精美的纸张,印制更复杂的白虎纹路,甚至可以推出“限量版”,专门针对最顶层的客户,进一步抬高其身份象征的意义。 小小的烟卷,看似不起眼,却以其独特的方式,撬动了巨大的财富。它不仅在短时间内为向拯民积累了海量的资金,极大地缓解了财政压力,更重要的是,它让“白虎”这个标识,以一种更日常、更“时尚”的方式,渗透到了大明帝国东南沿海最富庶、信息最灵通的阶层之中。 许多人或许没见过白虎,没喝过雪魄酒,但可能都抽过、或者见过那印着白虎纹的“白虎烟”。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未来会带来怎样的变化,谁也说不清。 施南府,这个鄂西的军政中心,如今不仅以“白虎战神”和坚固城防闻名,更以出产火柴、肥皂、雪魄酒和风靡一时的“白虎烟”而声名远播。它正以一种混合着武力、技术和商业的复杂面貌,悄然崛起在这明末的乱世之中。 ------------ 第26章 工坊建设 火柴、肥皂、雪魄酒、白虎烟……施南府的作坊区如同雨后春笋,一片连着一片。每天,都能看到络绎不绝的马车将原料运进来,又将成品运出去。机器的轰鸣声、工匠的吆喝声、算盘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繁忙的工业交响乐。 这蓬勃的景象背后,是成千上万被招募来的流民和普通市民。他们有了活计,有了饭吃,脸上多了笑容,眼里也有了光。可日子一长,新的问题就冒出来了。 起初大家干劲十足,可干多干少一个样,工钱都差不多。慢慢地,有些人就开始偷奸耍滑,磨洋工。反正混一天也能拿一天的钱。而那些老实肯干、手脚麻利的,心里就不平衡了。我累死累活,他闲逛聊天,拿的钱却一样,凭什么? 矛盾像暗流一样在各大作坊里涌动。管事们大多是提拔起来的工匠或者识字的流民,管理经验不足,面对这种情况,要么和稀泥,要么粗暴呵斥,效果都不好。 这天,向拯民和覃玉一起巡视作坊区。在火柴作坊,他们看到一个年轻女工手指翻飞,蘸药、晾晒,动作又快又标准,半天功夫完成的量比别人多出一大截。而在她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则慢悠悠地磨蹭着,时不时还跟旁边的人聊上几句。 在卷烟作坊,情况也差不多。有的女工一天能卷出几百支粗细均匀的烟卷,有的则只能卷出一百多支,还歪歪扭扭。 覃玉看在眼里,秀眉微蹙。她管理后勤和账目,对效率的变化最为敏感。最近几个作坊的总体产出增长明显放缓了。 “拯民兄,这样下去不行。”覃玉轻声对向拯民说,“大锅饭养懒汉。必须改变工钱发放的办法,让肯干的人多得,让偷懒的人少得,甚至不得。” 向拯民点点头,他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现代社会的“按劳分配”原则,在这里同样适用。“覃姑娘,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推行‘计件工资制’。”覃玉显然已经深思熟虑,“根据每个作坊的活计,定下一个合理的‘件数’标准。比如卷一支烟算一件,做十包火柴算一件。做完一件,就给一件的工钱。做得多,拿得多;做得少,拿得少。做得太差或者故意怠工的,不仅要扣钱,严重的还要处罚甚至辞退。” 向拯民眼睛一亮:“好办法!就这么干!具体的标准和工钱定额,你来拟定。要公平合理,既要让大家有奔头,也不能把标准定得太高,让人够不着。” “我明白。”覃玉点头,“此外,我还想在各个作坊,正式设立‘学徒岗’。” “学徒岗?” “对。”覃玉解释道,“现在各作坊缺熟练工匠,尤其是懂点技术的。我们可以专门招收一批年轻的、愿意学的流民或者贫家子弟,作为学徒。学徒期管吃住,发基本生活费,由老师傅带着,系统地学习手艺。等他们学成了,通过考核,就能转为正式工匠,按件计酬。这样既能解决作坊人手问题,也能给那些最底层的人一条真正的上升之路,让他们看到希望。” 向拯民看着覃玉,心中赞叹。这个女子,不仅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有一颗悲悯而公正的心。她考虑的不仅仅是效率,更是人心和长远发展。 “就按你说的办!”向拯民全力支持。 覃玉雷厉风行,立刻带着柳明和几个账房先生,深入各个作坊,详细了解每一道工序,测算一个中等熟练度的工人一天大概能完成多少工作量。花了几天时间,她制定出了一套详细的《作坊工酬管理条例》,明确规定了计件标准、工钱定额、学徒待遇以及奖惩措施。 条例公布那天,各个作坊都炸开了锅。 “啥?干多少活拿多少钱?那俺这快手不是发财了?”那个在火柴作坊手脚麻利的年轻女工一脸惊喜。 “完了完了,以后不能磨洋工了……”那个慢悠悠的中年妇人脸色发白,暗自叫苦。 “学徒?管吃住还教手艺?俺家小子能去不?”一些生活困顿的人则看到了新的希望。 新规推行之初,难免有些混乱和抱怨。但在覃玉和管事们的严格执行下,很快便走上了正轨。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工匠们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了起来。为了多赚钱,没人再偷懒,个个埋头苦干,甚至主动钻研如何能做得更快更好。作坊的整体效率陡然提升了一大截!产出增加了,成本反而因为效率提升而有所下降。 而那些被招募的学徒,更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跟着老师傅学得异常认真。他们知道,学好手艺,就能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收入差距自然也拉开了。那个手快的女工,一个月拿到的工钱,几乎是之前的三倍!她拿着沉甸甸的铜钱,激动得哭了。而那个磨洋工的妇人,收入锐减,迫不得已也只能加快速度,虽然赚得不如别人多,但至少保住了饭碗。 绝大多数工匠的收入都得到了显著提高。手里有了余钱,就能给家里添件新衣,割点肉,孩子的脸上笑容也多了。他们对施南府,对向守备和覃玉姑娘的归属感和感激之情,与日俱增。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利益面前,总会有人动歪心思。 卷烟作坊的一个小工头,姓王,仗着有点权力,开始克扣手下女工的工钱。他不是明目张胆地扣,而是利用计件登记的漏洞,故意少记一些手脚慢、性格懦弱的女工完成的件数,或者以“质量不合格”为借口,扣减工钱。多出来的钱,自然就落入了他的腰包。 女工们敢怒不敢言,毕竟工头管着她们的饭碗。 这天,雪魄照例在作坊区巡视——这是它近来养成的习惯,似乎知道这里是向拯民看重的地方。它溜达到卷烟作坊外面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抽动着鼻子,耳朵也警惕地竖了起来。 它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作坊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积极氛围的……委屈和恐惧的气息。尤其是当那个王工头腆着肚子,趾高气扬地走出来时,雪魄明显感觉到里面女工们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身体微微发抖。 雪魄虽然不通人言,但它通人性,能敏锐地感知情绪。它觉得这个胖子不对劲。 它没有离开,而是就蹲在卷烟作坊门口,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盯住了王工头。 王工头起初没在意,甚至还觉得这白虎蹲在门口挺威风。可渐渐地,他感觉不对劲了。那白虎的目光,太冷了,仿佛能看穿他心底的龌龊。他走到哪儿,那目光就跟到哪儿,让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有一次,他刚训斥完一个女工,克扣了她的工钱,一转身,就看到雪魄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它温热的呼吸!那双冰冷的眸子近在咫尺,死死地盯着他! 王工头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雪魄并没有攻击他,只是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腥气的热气,低吼了一声,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王工头连滚带爬地逃回了作坊,从此再也不敢出门,看谁都像雪魄在盯着他。没过两天,他就因为精神恍惚,自己把克扣工钱的事情抖落了出来。 覃玉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她正想整顿管理,正好拿此事立威。她立刻下令,彻查所有作坊!果然,又揪出了几个类似的小管事。 覃玉毫不手软,当众宣布:王工头等人,贪墨工钱,触犯条例,立即革职,追回赃款,并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同时,将之前被克扣的工钱,双倍补偿给那些女工。 女工们拿到补偿,感激涕零,对覃玉和那只“通灵”的白虎更是感恩戴德。 经过这番雷霆整顿,作坊的管理风气为之一清。管事们更加兢兢业业,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工匠们也彻底放了心,可以毫无顾虑地凭自己的双手赚取应得的报酬。 阿铁那边也没闲着,他看到大家干劲这么足,也开动脑筋,改进了不少工具。比如给卷烟模具加了弹簧,按一下就能自动出料,提高了效率;改进了肥皂搅拌器的齿轮,省力又均匀。 整个作坊区,真正形成了一种多劳多得、公平竞争、积极向上的良性循环。流民们在这里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而施南府,则从中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稳固的民心。 雪魄依旧每日在作坊区巡逻,它虽然不喜欢烟草的味道,但它喜欢这里充满活力的气氛,喜欢看到那些工匠们拿到丰厚工钱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它知道,这是向拯民和覃玉努力想要营造的世界,而它,愿意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秩序与希望。 ------------ 第27章 造纸革新 施南府的作坊红红火火,出产的火柴、肥皂、雪魄酒、白虎烟,借着“廉记商栈”的名头和赵磊的精明运作,沿着新辟的商路,卖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尤其是那方便无比的火柴和去污强劲的肥皂,几乎成了沿线百姓家里的必备之物。“白虎旗”所到之处,就意味着好东西和公道的价格。 这钱赚得让人眼红。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老对头唐崖土司田宗鼎的耳朵里。他上次在巴寨碰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连粮草都被烧了个精光,实力大损,威望扫地。这段时间一直龟缩在老巢里舔伤口,心里对向拯民和那只白虎恨得牙痒痒。 如今听说仇人不但没事,反而靠着些奇技淫巧大发横财,势力越来越大,田宗鼎更是妒火中烧,坐卧难安。 “凭什么?!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靠着装神弄鬼,就能混得风生水起?!”田宗鼎在自己奢华的大厅里摔碎了心爱的玉杯,面目狰狞。 他手下有个师爷,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眼珠一转,凑上前献计:“土司老爷息怒。那向拯民不过是仗着些新奇玩意儿罢了。咱们何不……仿制?” “仿制?”田宗鼎眯起眼睛。 “对!”师爷阴险地笑道,“他那火柴,不就是木棍蘸点药么?肥皂,不就是猪油加草木灰?咱们也做!做得比他便宜,抢他的生意!断他的财路!” 田宗鼎心动了。这确实是个办法,既能打击对手,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捞点外快。他立刻下令,召集寨子里的工匠,不惜代价,也要把那几样东西的制法琢磨出来,尽快仿造上市! 唐崖毕竟也是老牌土司,手下还是有些能人的。经过一番折腾,还真让他们勉强仿制出了类似的东西。 火柴,他们用硫磺混合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易燃物,也能点着,但燃烧不稳定,容易断火,还有股难闻的臭味。 肥皂,他们用的油料劣质,碱也没提纯,做出来的肥皂颜色发黑发暗,去污效果差,还带着一股哈喇味。 田宗鼎可不管这些,他看着那些粗制滥造的“成果”,得意洋洋:“哼,不过如此!传令下去,把这些货都铺出去,价格压到最低,一定要把向拯民的生意挤垮!” 很快,一批批打着“唐崖精造”旗号(实际上粗糙不堪)的火柴和肥皂,开始出现在施南府通往巴东、武昌的商路上。一些贪图便宜的小商贩,或者被唐崖势力胁迫的店铺,开始销售这些伪劣产品。 起初,确实有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图便宜买了。可用过之后,无不骂娘。 “这什么破火柴!划三根都点不着!” “这肥皂洗了跟没洗一样,还一股怪味!” “黑心肝的东西!还是‘廉记’的货好!” 口碑迅速烂掉,这些伪品很快滞销。但唐崖的人不死心,他们变换策略,开始将伪品掺杂在正品里卖,或者干脆仿造“廉记”的包装,以假乱真,扰乱市场。 一时间,商路上出现了不少真假难辨的“白虎旗”货品,不仅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更严重影响了“廉记”辛苦建立起来的信誉。 消息传回施南府,赵磊急得嘴上起泡,快马加鞭赶来汇报。 “守备大人,覃姑娘,你们可得想想办法啊!”赵磊擦着汗,“唐崖那帮混蛋,太下作了!现在外面有些地方,都不敢认咱们的旗子了!” 向拯民眉头紧锁,这确实是個阴损的招数。覃玉也面露忧色,商誉是商业的根基,一旦动摇,后果严重。 就在众人商议如何辨别真伪、打击伪品时,一直安静趴在旁边的雪魄,似乎听懂了他们的烦恼,它站起身,走到堆放着的、赵磊带回来的真假货品样本前,低头嗅了起来。 它先嗅了嗅正品的火柴和肥皂,然后又去嗅那些唐崖的伪品。它的鼻子微微抽动,显得十分专注。 突然,它对着那些伪品,发出了低沉的、带着明显厌恶情绪的呜噜声,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仿佛在说:“这些东西不对!” 向拯民心中一动,蹲下身,拿起一块真肥皂和一块假肥皂,同时递到雪魄鼻子前:“伙计,你能分辨出来?” 雪魄毫不犹豫,用脑袋蹭了蹭真肥皂,然后对着假肥皂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是因为味道不同?”覃玉也看出了端倪。 向拯民仔细闻了闻,真肥皂带着淡淡的猪油和草木灰味,还有阿朵添加的草药清香。而假肥皂,则是一股劣质油脂的哈喇味和刺鼻的碱味。普通人可能不太在意,但对于嗅觉比人类灵敏百万倍的雪魄来说,这差异如同云泥之别! 火柴也是如此,正品火柴头的磷硫配方是固定的,气味独特。而唐崖的仿制品,用料混杂,气味自然也杂乱刺鼻。 “雪魄能靠嗅觉分辨真伪!”向拯民惊喜道,“这比任何防伪标记都管用!” 他立刻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办法。 他让赵磊放出风声,就说“廉记”新到了一批极品货,要在巴东码头进行集中查验和批发。同时,暗中通知各同盟寨子和可靠的商人,届时前来辨认。 到了约定那天,巴东码头“廉记商栈”前的空地上,堆满了打着“白虎旗”标志的货箱,真假混杂。许多商贩和好奇的百姓都围了过来。 赵磊站在前面,大声说道:“各位乡亲,近来市面上伪品泛滥,损害诸位利益,也坏我‘廉记’名声。今日,咱们就当场验货,去伪存真!” 他话音未落,只见向拯民带着雪魄,从容地走到了货堆前。 雪魄在向拯民的示意下,开始在一排排货箱前踱步。它神态悠闲,如同检阅士兵的将军。 它走到一箱真货前,用鼻子嗅了嗅,便平静地走开。 当它走到一箱伪装得极好的假货前时,突然停下脚步,鼻子用力抽动两下,然后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响亮而充满威慑力的咆哮!同时用巨大的爪子,狠狠拍在那箱假货上,木箱顿时碎裂,露出里面劣质的商品! “是假的!”人群顿时哗然! 雪魄毫不停留,继续查验。真货,平静走过;假货,低吼示警,甚至直接拍碎! 它的判断,又快又准,没有丝毫差错! 所有人都看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神了!白虎辨伪!” “有雪魄在,看那些造假的黑心贼还怎么混!” “以后认准了!雪魄闻过的,才是真货!” 这场别开生面的“验货大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雪魄辨伪的事迹,以比商品本身更快的速度传遍了商路沿线。从此,“白虎嗅过,必属精品”成了了一句响亮的招牌。 唐崖的伪品阴谋被彻底粉碎,再也无人问津,堆积在仓库里发霉。田宗鼎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又病了一场。 而“廉记”的声誉不仅得以恢复,反而因为雪魄的神奇表现更上一层楼。覃玉趁热打铁,与赵磊商议后,在武昌和其他主要城市的商栈门口,都贴上了醒目的“白虎纹正品标识”,并告知顾客,所有正规渠道的“廉记”商品,都经过严格检验。 与此同时,巴勇率领的商队护卫队也加强了对商路的巡查力度,重点打击那些贩卖伪品的商贩和窝点,接连查获了好几批唐崖派来捣乱的探子和伪品,都押解回了施南府。 经此一役,唐崖土司不仅在军事上败给了向拯民,在经济和信誉的较量中也一败涂地,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力构成威胁。而向拯民和“廉记”的商业版图,则在雪魄这双“神鼻”的守护下,变得更加稳固和广阔。 ------------ 第28章 水泥配方优化 唐崖的伪品风波被雪魄一双“神鼻”轻松化解,“廉记”的招牌反而擦得更亮。商路愈发繁忙,满载着施南府特产和各地物资的车队,在“白虎旗”的引领下,往返于施南、巴东、武昌之间,如同奔流的血管,为鄂西同盟输送着养分。 这一日,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装载着新出窖的雪魄酒和一批紧俏的药材,正沿着巴东附近的江面顺流而下。船是雇来的几艘大乌篷船,护卫队长是火器小队的一名老练什长,带着二十名护卫,其中五人配备了突火枪。 江水湍急,两岸山势陡峭。行至一处名为“老鸦峡”的险要江段时,领头的船公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前方江面几艘横着摆开的小船,声音发颤:“不……不好了!是水匪!” 只见那几艘小船上,站满了手持鱼叉、水匪刀,面目凶狠的汉子,粗粗一看,竟有不下五六十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正狞笑着挥舞手中的鬼头刀。 “前面的船给老子听好了!留下货物和女人,饶你们不死!否则,管杀不管埋!”刀疤匪首的声音如同破锣,在峡谷间回荡。 商队顿时一阵骚动。船工们面无人色,护卫队员们也紧张地握紧了武器。他们虽然精锐,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而且在水面上,火器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稳住!”护卫什长强自镇定,大声命令,“火枪手准备!其他人,护住船舷!” “哈哈哈!还有火铳?吓唬谁呢!”刀疤匪首显然没把这几支突火枪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玩意儿装填麻烦,准头又差,在水上颠簸的环境下更是形同废铁。他一挥刀,“弟兄们,靠上去!抢他娘的!” 几艘水匪小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快速逼近商队的大船。 “放!”护卫什长见敌人进入射程,果断下令。 “砰!砰!砰!” 五支突火枪几乎同时开火,硝烟弥漫!但因为船身晃动,只有两发弹丸侥幸击中了匪船,打伤了两名水匪,并未能阻止他们的冲锋。 “就这点本事?给老子上!”刀疤匪首更加嚣张,亲自跳上一条快艇,带头冲向护卫什长所在的主船。 眼看水匪们就要靠帮跳船,一场惨烈的接舷战不可避免。商队护卫虽然勇猛,但人数劣势太大,后果堪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主船的船舱里窜出! 是雪魄! 它本来趴在船舱里打盹,被枪声和喊杀声惊醒,此刻见到敌人来袭,野性瞬间被激发!它甚至没有等待向拯民的命令(向拯民此次并未随行),后腿在甲板上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竟然凌空跃起,划过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刀疤匪首所在的那条快艇上! 快艇猛地向下一沉! “什……什么东西?!”刀疤匪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瞳孔死死盯住了他,带着百兽之王的无尽威严和……杀意! 他周围的匪徒也全都吓傻了,看着这头突然出现的、如同山岳般的白色巨虎,大脑一片空白。 雪魄可不管他们愣不愣神,它低吼一声,带着一股腥风,直接扑向了为首的刀疤脸! 刀疤匪首也算是悍勇之辈,下意识地举刀就砍!但雪魄的速度太快了!它灵巧地一偏头,躲过刀锋,巨大的前爪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在了刀疤匪首的胸膛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刀疤匪首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江水里,连个泡都没冒起来,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艇上的其他水匪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老大!老大死了!” “是白虎!巴寨的白虎战神!” “快跑啊!” 主心骨一死,又被雪魄这恐怖的战斗力吓得魂飞魄散,水匪们瞬间士气崩溃!哪里还顾得上抢劫,只想赶紧离这头白色煞神远点! 几条匪船拼命划动,想要逃离。 “想跑?没那么容易!”护卫什长见局势逆转,精神大振,“火枪手,自由射击!其他人,弓箭招呼!” “砰!”“嗖嗖!” 火枪声和箭矢破空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是那些狼狈逃窜的水匪后背。又有好几个水匪中弹或者中箭,惨叫着跌入江中。 雪魄蹲在那条无人控制的快艇上,看着溃逃的敌人,发出一声胜利的长啸,声震峡谷! 剩下的水匪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纷纷丢下武器,跪在船上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白虎爷爷饶命!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啊!” 护卫什长见状,下令停止攻击,指挥船只靠近,将这伙吓破了胆的水匪全部缴械俘虏。清点下来,共俘虏了三十多人,其中不少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被那刀疤脸裹挟着落草为寇。 商队有惊无险,继续前行。回到施南府后,护卫什长将此次遇袭和雪魄大显神威、俘获水匪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向拯民和覃玉做了汇报。 向拯民看着那三十多个面黄肌瘦、战战兢兢的俘虏,没有立刻下令处置,而是亲自去见了他们。 这些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以为自己死定了。 向拯民沉声问道:“你们为何为匪?” 一个胆子稍大的俘虏,哭着磕头道:“大人饶命啊!我们都是附近的渔民和农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官府苛捐杂税,土司层层盘剥,去年江水泛滥,家里田地都被淹了,实在没活路,才……才跟着那杀千刀的刀疤刘干这掉脑袋的营生……我们没想害人性命,就想抢点吃的……” 其他人也纷纷哭诉,都是被逼无奈。 向拯民和覃玉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世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向拯民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他对着那些俘虏说道:“你们为匪劫道,本是死罪。但念你们多是生活所迫,尚未铸成大错,本官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俘虏们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我的麾下,成立‘水上护卫队’,负责巡江护商,保一方水道平安!按月发饷,绝不拖欠!表现好的,既往不咎!” “不愿意留下的,发放路费,各自回家,但若再敢为匪,定斩不饶!” 这个决定,连巴勇都有些吃惊。收编土匪?这能可靠吗? 但向拯民有自己的考量。这些水匪熟悉长江水道,精通水性,是现成的水上力量。施南府要发展,离不开长江水道,必须有一支自己的水上力量。与其杀掉,不如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果然,听到可以活命,还有军饷拿,绝大多数俘虏都选择了留下,对着向拯民磕头谢恩,感激涕零。 覃玉也赞同向拯民的决定,但她考虑得更细致。她亲自为这支新成立的“水上护卫队”制定了严格的“船规”,明确规定了职责、纪律和赏罚。核心就是八个字:“护商不扰民,守江保平安”。任何违反纪律、骚扰百姓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同时,她让柳明将这些人登记造册,纳入管理。 赵磊在巴东听说此事后,更是拍手叫好。他立刻行动,利用这次商队遇险反而收编水匪、壮大护卫力量的契机,在巴东码头设立了新的“廉记商栈”分号,并开始物色合适的船只,准备进一步扩大在水路上的贸易。 而那三十多名被收编的悍勇水匪,死里逃生,又得了正经差事和军饷,对向拯民可谓是感恩戴德,很快就融入了新的集体,在熟悉的长江水道上,成为了“白虎商队”新的守护力量。 雪魄这次意外的出手,不仅化解了一场危机,更为向拯民带来了一支宝贵的水上力量。施南府的触角,随着这支新生的“水上护卫队”,开始向着更广阔的长江水域,坚定地延伸出去。 ------------ 第29章 火器改良 水上护卫队的成立,像是给“白虎商队”插上了翅膀。江面上的威胁被扫清,货物运输更加顺畅快捷。赵磊在巴东码头的分号也顺利开张,凭借着雪魄酒、白虎烟等紧俏商品和良好的信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眼看着商路越来越稳,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向拯民的心思却飘得更远了。他知道,在这乱世里,光有钱和货物是远远不够的。消息闭塞,就如同瞎子聋子,敌人打到家门口了可能还茫然不知。 “我们必须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向拯民对覃玉和柳明说道,“商队往来各地,接触三教九流,是收集消息最好的渠道。我想把各地的‘廉记商栈’,不仅做成生意据点,更要变成我们的情报站!” 这个想法与覃玉不谋而合。她一直觉得,仅仅赚钱格局太小了。施南府乃至整个同盟的未来,必须建立在充分的信息之上。 “拯民兄所言极是。”覃玉眸光清亮,“我们可以依托现有的施南、巴东、武昌三处商栈,建立初步的情报网络。由各商栈掌柜负责,留意收集当地的政局动向、兵马调动、物价涨落、流言传闻,定期汇总上报。”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绝对可靠。”向拯民神色严肃,“覃姑娘,我想请你来总负责此事,担任所有商栈的总负责人,并统筹情报的整理与分析。” 这个担子很重,但覃玉没有丝毫犹豫,坦然应承下来:“玉,定不负所托。” 柳明也主动请缨:“柳某愿协助覃姑娘,整理文书,分析情报,略尽绵薄之力。” 框架就此定下。覃玉立刻展现出她雷厉风行的一面。她重新梳理了各地商栈的人事,挑选那些精明干练、背景可靠、且对向拯民和同盟有归属感的人担任掌柜,并暗中赋予他们收集情报的职责。她制定了简单有效的密报传递方式和暗语,确保信息传递的安全和效率。 同时,她亲自坐镇施南府,将各地汇聚来的零散信息,去伪存真,分门别类,整理成清晰的简报,每日呈送给向拯民。 这个新建立的情报网络,很快就发挥了作用。 通过武昌商栈,他们了解到明朝内部的动荡愈发剧烈。李自成在河南一带声势浩大,攻城略地,号称“闯王”,官军屡战屡败。而关外的清军(后金)也在不断叩关,辽东局势岌岌可危。崇祯皇帝焦头烂额,不断下令各地督抚“勤王”,但响应者寥寥,各自为政。 通过巴东及其他方向的商栈,他们则密切关注着鄂西及周边土司的动向。唐崖土司田宗鼎在接连受挫后,似乎老实了许多,但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仍在积蓄力量,不可不防。其他一些大小土司,则在观望,在唐崖和新兴的施南府之间摇摆不定。 这些信息,让向拯民对周边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把握,不再像以前那样两眼一抹黑。 为了进一步巩固和拓展这个情报网络,也为了亲自看看武昌这个九省通衢之地的情况,覃玉决定,亲自去一趟武昌商栈。 这个决定让向拯民有些担心。武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龙蛇混杂。 “让雪魄陪你一起去。”向拯民最终同意了,但加了一道保险,“有它在,安全些,也能……嗯,壮壮声势。” 覃玉看着向拯民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 于是,覃玉带着几个得力助手,以及形影不离的雪魄,乘坐新组建的水上护卫队的船只,顺江而下,前往武昌。 当这支特殊的队伍抵达武昌码头时,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当一身素雅衣裙、气质清冷的覃玉,在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巨虎护卫下,从容走下跳板时,码头上所有人都看呆了! “快看!是白虎!” “那就是施南府来的覃姑娘?好大的气派!” “乖乖,带着老虎出门,这谁惹得起?” 赵磊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在码头迎接。看到覃玉和雪魄,他也是又惊又喜,连忙将这位“总负责人”和“镇栈神兽”恭敬地请进了商栈。 覃玉的到来,以及雪魄的现身,让武昌的“廉记商栈”名声大噪!原本一些还对这家新晋商号有些轻视的本地势力,此刻都不得不重新评估其分量。带着白虎出行,这背后的实力和底气,深不可测啊! 覃玉没有理会外界的议论,她一到商栈,立刻投入工作。她仔细查看了商栈的账目和运营情况,听取了赵磊关于武昌乃至江南一带最新局势的汇报,并召见了商栈内负责情报收集的核心人员,进一步明确了要求和纪律。 有覃玉亲自坐镇,武昌商栈的情报工作变得更加系统和高效。许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都被挖掘整理出来。 就在覃玉准备返回施南府的前夕,一份从北京方向辗转传来的、极其重要的情报,被紧急送到了她的面前。 情报是通过一个与赵磊有生意往来的北方商人带来的,是一份辗转抄录的、崇祯皇帝不久前下达的“勤王诏书”的残件!上面字迹潦草,语气焦急,核心内容是命令湖广等地督抚,火速抽调精兵北上,抵御入塞劫掠的清军,保卫京畿! “朝廷……已经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了吗?”覃玉看着那份诏书残件,心情沉重。她虽然对明朝官府并无好感,但深知清军入关对中原百姓意味着什么。那将是比土司混战、流寇肆虐更加可怕的灾难。 同时,她也敏锐地意识到,这道“勤王诏书”,对施南府,对整个鄂西同盟,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机遇,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机遇在于,朝廷无力南顾,湖广地区的官府力量必然被抽调空虚,这给了施南府极大的发展和扩张空间。 危机在于,如果处理不好与北上“勤王”官军的关系,或者被卷入北方的战乱,刚刚有点起色的基业,可能毁于一旦。 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带回去! 覃玉不敢耽搁,将武昌的事务再次托付给赵磊,自己则带着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和随从,以及雪魄,登上了返回施南府的船只。 雪魄似乎也感受到了覃玉的凝重,一路上都格外安静,只是偶尔会用它那颗大脑袋,轻轻蹭蹭覃玉的手臂,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船只逆流而上,覃玉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逐渐熟悉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这纷乱的世道,如同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而这份“勤王诏书”的消息,就像一枚突然落入棋盘的棋子,将彻底改变鄂西这片土地的格局。 她握紧了袖中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卷,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和向拯民,必须为施南府,为同盟,在这风暴中找到那条正确的航向。 ------------ 第30章 两寨合作 覃玉带着那份沉甸甸的“勤王诏书”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施南府。船一靠岸,她甚至来不及休息,便直奔守备府,向向拯民和柳明通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情况就是这样。”覃玉语气凝重,“朝廷催促湖广兵马北上勤王,武昌、襄阳等地官军已有调动迹象,地方防务必然空虚。” 向拯民看着那份诏书抄件,眉头紧锁。柳明也是捻须不语,面色沉凝。 “这是个机会,”向拯民缓缓开口,手指敲着桌面,“官府无力他顾,正是我们巩固施南,联络同盟,向外发展的好时机。” 柳明点头赞同:“确是如此。只是,北方战事糜烂,清军凶悍,若朝廷……唉,届时天下板荡,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就在三人商议如何利用这个“战略窗口期”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巴勇一身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愤怒和焦急。 “向大哥!覃姑娘!不好了!”巴勇声音嘶哑,“宜昌……宜昌出大事了!” “宜昌?怎么了?”向拯民心中一凛。宜昌位于施南府东边,是长江上的重要节点,也是通往江汉平原的门户。 “是张献忠的人!”巴勇喘着粗气,“张献忠麾下有个部将,叫孙可望,带着一帮流寇,趁著宜昌官军被抽调北上的空子,突袭了宜昌府城!城……城破了!” “什么?!”向拯民和覃玉同时站了起来。张献忠,那可是与李自成齐名的流寇首领,凶名赫赫!他的部队军纪败坏,所过之处,往往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城里现在怎么样了?”覃玉急声问道。 “乱套了!”巴勇咬牙切齿,“那帮天杀的流寇进城就抢!抢钱抢粮抢女人!不服的就杀!宜昌城里现在跟地狱一样!好多老百姓拖家带口地往西边跑,都逃到我们施南府地界来了!我回来的时候,路上全是逃难的流民,惨啊……好多人都饿得走不动道了,还有带着伤的……” 巴勇的描述,勾勒出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状。厅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正在这时,阿朵也红着眼睛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向大哥,玉姐姐!外面来了好多流民,受伤的,饿昏的,到处都是……我们带的草药和粮食快不够用了……” 压力,瞬间从北方遥远的战场,转移到了眼前这片土地。数以千计绝望的流民,正涌向施南府,而制造这场灾难的流寇,就盘踞在东边不远的宜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向拯民身上。 巴勇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向大哥!让我带兵去宜昌!灭了那帮狗娘养的流寇,给百姓报仇!” 他的请战,充满了血性和义愤。 向拯民看着跪在地上的巴勇,又看了看满脸悲戚的阿朵和眼神忧虑的覃玉、柳明。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守备府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临时搭建起了粥棚和救护点。阿朵带领的医护队和覃玉组织的妇孺正在忙碌,给逃难而来的流民分发稀粥,处理伤口。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和伤者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抱着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粥棚前不住地磕头;一个断了手臂的汉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惊恐…… 这些,都是他的同胞,是这片土地上苦苦求生的普通人。 向拯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他想起了自己名字的含义——拯民于水火。如果此刻坐视不理,只顾着所谓的“战略机遇”,那他穿越而来,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坚定:“勤王?那是朝廷和那些督抚大员的事。清军远在北方,眼下近在咫尺的,是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他走到巴勇面前,将他扶起:“巴勇,你的请战,我准了!但不是现在。” 他看向覃玉:“覃姑娘,立刻组织我们所有的人手,全力接收、安置流民!开仓放粮,设置更多的粥棚和临时住所!阿朵,集中所有医药,全力救治伤者!” “是!”覃玉和阿朵齐声应道,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向拯民又对柳明道:“柳先生,劳烦你立刻起草安民告示,告知所有流民,施南府会尽力安置他们,让大家不要慌乱。同时,统计流民中的青壮,愿意的,可以编入民夫队,参与以工代赈。” 最后,他看向巴勇,眼神锐利如刀:“巴勇,你立刻整军备战!火器营、步兵营、炮兵队,全部进入战备状态!加紧操练,检查军械粮草!我们要打,但不是贸然去送死!要打,就要一举收复宜昌,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是!向大哥!”巴勇激动得满脸通红,重重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浑身充满了战意。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施南府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覃玉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她协调各方,将流民分区安置,搭建临时窝棚,组织妇孺熬粥做饭,分发御寒衣物。学堂暂时停课,校舍被用来安置老弱妇孺。作坊区也抽调出部分人手,参与到救助工作中。 阿朵带着她的医护队,不分昼夜地救治伤患。草药的清香混合着消毒药剂的味道,在临时救护点弥漫。看到那些受伤的百姓在她的救治下脱离危险,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柳明写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那沉稳有力的字迹,给惶恐的流民带来了一丝心安。 而向拯民,则亲自巡视各处安置点,查看军备情况。他的出现,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慌乱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 雪魄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和凝重。它不再悠闲地趴在学堂门口,而是跟在向拯民身边,或者在安置区外围安静地巡逻。它那威猛而安静的身影,无形中给了所有人一种奇特的安全感。流民们起初害怕这头巨虎,但见它从不伤人,反而像是在守护大家,恐惧便渐渐化作了依赖。甚至有孩子敢远远地对着它招手。 看着施南府在危机面前展现出的秩序和力量,看着流民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向拯民知道,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先救民,再论勤王。”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东方宜昌的方向,目光坚定,“若是连眼皮底下的百姓都救不了,还谈什么驱逐鞑虏,恢复华夏?” 他攥紧了拳头,一股磅礴的责任感和战意在他胸中激荡。 “全军加紧准备!不日兵发宜昌,驱逐流寇,还百姓安宁!” 军营中,士兵们得知即将出征,为百姓报仇,士气高昂。火器营加紧操练射击,炮兵队反复演练“雪魄炮”的架设和瞄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雪魄似乎也明白大战将至,它在军营外的高地上,对着宜昌方向,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充满战意的咆哮,声震四野! 施南府的军民,同仇敌忾,秣马厉兵,只待向拯民一声令下,便将挥师东进,斩妖除魔! ------------ 第31章 官军威胁 施南府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经绷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东边宜昌城百姓的惨状,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心上。复仇的怒火和拯救同胞的决心,化作了高涨的士气和疯**练的动力。 军营里,从早到晚,杀声震天。巴勇吼得嗓子冒烟,带着步兵营的士兵们反复演练着冲锋、格斗、结阵。汗水浸透了土布军装,肌肉在极限训练中酸痛颤抖,但没人叫苦。他们都知道,多流一滴汗,战场上就可能少流一滴血。 但向拯民很清楚,光靠勇气和血性,填不平与流寇之间的人数差距,也撞不开宜昌的城墙。他手里真正的王牌,是技术,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火力。 他首先找到了阿铁。如今的阿铁,早已不是巴寨那个围着火炉打转的铁匠头子,而是掌管着施南府庞大军工坊的总负责人,手下工匠过百,俨然一副大匠师的派头。 “阿铁,我们的‘雪魄炮’,现在有多少门了?”向拯民直接问道。 阿铁抹了把脸上的煤灰,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向师傅,按照您改进的青铜铸造法和加固法子,咱们现在有十门‘雪魄炮’稳稳当当!炮身更结实,射程也稳定在一百二十步(约180米)左右!就是炮弹还得用实心铁球,您说的那个***(爆破弹),里面的火药延时和铸铁壳子还没完全弄利索,怕炸膛。” 十门!这已经是倾尽目前铜料储备和工匠心血的成果了。向拯民点点头:“十门暂时够用了。实心球就实心球,用来轰城墙、砸阵型,一样够劲!立刻把这十门炮编成独立的‘炮队’,挑选最沉稳、识数、胆子大的士兵进去,由你亲自负责训练他们操炮!” “是!”阿铁挺起胸膛,感觉重任在肩。 炮队的建立,是向拯民军事改革的重要一步。他不再将火炮简单地视为守城武器,而是要将其作为一支可以伴随步兵机动的进攻性力量。他亲自为炮队制定了训练大纲:快速架设、瞄准、装填、发射,以及……与步兵的协同。 “步炮协同”,这个对明末军队来说完全陌生的概念,被向拯民提上了日程。他召集巴勇和炮队的骨干,在地上用石子树枝摆出简易的沙盘。 “你们看,”向拯民指着沙盘,“当我们的步兵向前冲锋时,炮队不能闲着,也不能乱开火,免得误伤自己人。炮火要在步兵前面,为他们扫清障碍,轰击敌人的弓箭手和密集阵型。等步兵接近敌人了,炮火就要延伸,或者转向轰击敌人的侧翼和后方,阻止他们增援……” 他讲得深入浅出,巴勇和阿铁等人听得似懂非懂,但又觉得豁然开朗。原来火炮还能这么用!不是摆在城头上当个固定桩子! 于是,训练场上出现了新的景象。步兵营发起冲锋演练,炮队则在后方测算距离,调整射角,进行模拟射击(不装实弹)。一开始配合得磕磕绊绊,要么炮火“覆盖”了步兵的前进路线,要么步兵冲得太快脱离了炮火支援范围。但在向拯民不厌其烦的纠正和一次次演练下,默契慢慢形成。 与此同时,火器营的装备也迎来了升级。之前制造的突火枪,虽然威力不俗,但毕竟是滑膛枪,精度有限。向拯民早就画出了线膛枪的草图(在枪管内刻上来复线,使子弹旋转,提升精度和射程),只是工艺要求太高,一直没能量产。 这次,在充足的资金和资源支持下,阿铁带着工匠中的佼佼者,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成功拉制出了带有简易来复线的枪管!虽然效率低下,成品率不高,但还是艰难地造出了第一批二十支“线膛枪”! 试射那天,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同样是百步距离,滑膛枪能打中人体大小的目标就算不错,而线膛枪竟然能精准地命中脑袋大小的木靶!精度提升了何止两倍! “神了!真是神了!”巴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一支线膛枪乌黑的枪身,“有了这宝贝,老子专挑他们当官的打!” 凭借着改良的火炮和新式的线膛枪,向拯民将火器营的规模扩大到了五百人!这五百人,是从全军乃至同盟各寨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求身体强健,更要求头脑灵活,能熟练掌握火器操作和简单的战术指令。他们装备着最新的线膛枪和部分精良的滑膛枪,成为了向拯民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军营里的变化,自然也引起了雪魄的注意。它似乎对那轰鸣的炮声格外感兴趣。每次炮队实弹训练,它都会跑到附近的安全高地,蹲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沉重的“雪魄炮”喷吐出火焰和浓烟,将远处的土坡或者废弃房屋轰得碎石飞溅。 它并不害怕那巨大的声响,反而,当炮声响起时,它会跟着炮声的节奏,仰头发出一声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 “轰——!” “嗷呜——!” “轰——!” “嗷呜——!” 炮声与虎啸,在山谷间交织回荡,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协奏曲。 起初,士兵们还被这突如其来的虎啸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们就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这种伴奏。他们觉得,这仿佛是图腾祖灵在为他们助威,在回应着他们驾驭的雷霆之力! 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虎啸炮鸣,战无不胜!” 这个口号迅速在军中流传开来。士兵们坚信,有白虎战神相伴,有雷霆火炮开路,他们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种强烈的信念和荣誉感,在军中油然而生。 覃玉也没有闲着。她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她为炮队专门配备了由骡马和民夫组成的“弹药运输队”,确保炮弹和火药能够跟上部队的机动。同时,她协调各方,为即将出征的军队准备了足够消耗半个月的粮草和各类军需物资。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并初步具备了“步炮协同”作战理念的新式军队,在施南府悄然成型。 向拯民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军容严整的部队,看着那一门门泛着青铜冷光的“雪魄炮”,看着士兵们眼中燃烧的战意,再听到身边雪魄那与炮声相和的威猛咆哮,心中豪情万丈。 这支军队,不再是为了守护一寨一地的乡兵,而是他实现“拯民”理想,在这乱世中劈波斩浪的利剑! 剑锋所指,便是宜昌!便是那些荼毒生灵的流寇!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全场,声音通过简单的铁皮喇叭传遍校场: “全军听令!休整三日,检查军械!三日后,兵发宜昌,讨逆安民!” “讨逆安民!” “虎啸炮鸣,战无不胜!” 震天的怒吼,伴随着雪魄石破天惊的咆哮,直冲云霄,宣告着一支可怕力量的崛起,也预示着宜昌城下的流寇,即将迎来他们未曾想象的雷霆打击! ------------ 第32章 雪魄护矿 陆上的军队磨刀霍霍,向拯民的目光却又投向了奔流不息的长江。要打宜昌,走陆路山高林密,辎重难行,耗时日久。顺江而下,才是最快的途径。而且,宜昌是长江上的重镇,孙可望那帮流寇占了城池,必然也会控制江面。没有水军,别说攻城,连靠近都难。 “咱们的水上护卫队,现在有多少船?能打仗的有几条?”向拯民把水上护卫队现在的头领就是上次被收编的那个胆子稍大的原水匪,叫周老鲶叫来问话。 周老鲶如今穿着崭新的号褂,精神头十足,但听到问话,还是苦了脸:“回守备大人,咱们现在有大小船只二十多条,可……可都是些乌篷船、舢板,运货载人还行,打仗……实在不经打啊。碰上大点的战船,人家一撞咱就散架了。” 情况果然不容乐观。那点家当,欺负一下小股水匪还行,真要面对可能拥有战船的流寇,或者将来与其他势力在水上争锋,根本不够看。 “看来,光有护航的还不够,我们得有真正的战船,能在江面上轰开一条路的炮船!”向拯民下定决心。 他再次找来阿铁,把改装战船的任务交给了他。同时,也让覃玉协调木材、铁料、桐油、麻丝等造船物资,全力保障。 没有时间从头建造新式战舰,只能因地制宜,就地改造。向拯民选定了队伍里几艘最大、最结实的货船作为改装对象。 改装的核心就两点:加装火炮和增强防护。 他在船板上画出了改造图:在船头和船尾,用硬木和铁条加固,各自开辟出一个炮位,安装一门“雪魄炮”。这样,头尾都能射击,火力没有死角。又在船舷两侧,加装可以开合的防护板,用厚实的木板蒙上浸湿的牛皮,用来抵御箭矢和火攻。 “这叫……炮船?”阿铁看着图纸,眼睛发亮。 “对,就叫炮船。”向拯民点头,“每艘炮船装两门雪魄炮,配上足够的炮手和弹药。另外,船上原有的水手和护卫,也要进行登船作战和水上火器射击的训练。” 任务艰巨,但阿铁和工匠们早已习惯了向拯民的各种“奇思妙想”和高要求。造船的工坊就设在江边一片开阔的滩涂上,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锯木声、敲打声、号子声日夜不息。 砍伐来的巨木被加工成结实的龙骨和肋材;铁匠铺里赶制出用于固定火炮的铁箍和连接防护板的活页;女工们则忙着将牛皮浸泡、鞣制,准备蒙在防护板上。 覃玉这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木材要从山里运出来,铁料要保障供应,桐油、麻丝等物料也要及时到位。她展现了惊人的统筹能力,将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确保造船进度不受影响。 五艘首批改装的炮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江边成型。它们比原来的货船更加威武,船头船尾那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就在炮船改装接近尾声时,向拯民决定进行一次试航和适应性训练。他亲自带着巴勇、周老鲶以及挑选出来的炮手、水手,登上了首艘完工的炮船“破浪一号”。雪魄似乎对坐船也很感兴趣,轻松地跃上了甲板,好奇地四处张望。 船帆升起,桨手发力,“破浪一号”缓缓离开岸边,驶入江心。长江水势浩荡,船只随着波浪起伏。 “炮队就位!模拟射击!”向拯民下令。 炮手们虽然经过陆上训练,但在晃动的船只在江面上瞄准固定目标,完全是另一回事。一开始手忙脚乱,火炮随着船身摇晃,根本瞄不准。 “稳住!感受船的起伏!预判!”向拯民大声指导着。炮手们努力适应着,慢慢找到了些许感觉。 水手们则在周老鲶的指挥下,练习着各种机动动作:转向、迂回、抢占上风位…… 雪魄起初安静地趴在甲板中央,避免妨碍众人。它似乎很享受江风拂过毛发的感觉。但当船行至一处江面开阔、水流相对平缓的水域时,异变突生! 前方的江面上,突然跃起一大群黑影!是江豚!足有数十头之多!它们似乎把这艘新奇的“大家伙”当成了玩具,兴奋地围着船只游弋、跳跃,甚至用脑袋好奇地顶撞船身! “不好!是江豚群!”周老鲶脸色一变,“这东西力气大,撞多了船板受不了!” 船身被江豚撞得咚咚作响,微微摇晃,训练顿时被打断。水手们有些慌乱,有人拿起竹篙想驱赶。 就在这时,雪魄猛地站起了身!它走到船舷边,看着那些在水中嬉闹的江豚,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它似乎觉得这些“大胆”的家伙冒犯了它的领域。 它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江面,发出了一声充满百兽之王威严的、石破天惊的咆哮! “嗷呜——!!!” 虎啸声如同实质的音波,在宽阔的江面上滚滚传开!声音中带着一种天然的、对水中生物的威慑力! 那些原本嬉闹的江豚,被这突如其来的、从未听过的恐怖吼声吓得瞬间僵住!下一秒,如同受了极大的惊吓,它们发出一阵急促的“吱吱”声,纷纷调转方向,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拼命向远处深水区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面上,只剩下“破浪一号”孤零零地航行,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幻觉。 船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欢呼! “我的娘!雪魄一声吼,江豚全吓跑!” “太神了!连水里的东西都怕它!” “有雪魄在,咱们走水路还怕什么?!” 周老鲶更是激动地对向拯民说:“守备大人!雪魄……雪魄它连水怪都能驱赶!有它随船,咱们在水上更是如虎添翼啊!” 向拯民也笑了,他没想到雪魄还有这本事。他拍了拍雪魄的脑袋:“伙计,看来这水战,也少不了你啊。” 雪魄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次意外的插曲,不仅解决了江豚扰航的问题,更是极大地鼓舞了水手和士兵们的士气。连江中的“水怪”都畏惧白虎神威,那些流寇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训练更加顺利。炮手们逐渐适应了在摇晃的船上瞄准射击,水手们也熟练掌握了炮船的操控。五艘炮船陆续下水,组成了一支小而精悍的“长江舰队”。 陆上有虎贲之师,江上有炮舰护航。至此,进攻宜昌的一切准备,均已就绪。 向拯民站在“破浪一号”的船头,看着身后旌旗招展的舰队和岸上军容鼎盛的陆军,江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雪魄安静地蹲伏在他身旁,望着东方。 那里,是宜昌,是正在受苦的百姓,也是检验这支新式军队成色的试剑石。 “传令下去!”向拯民的声音坚定而冷冽,“陆师登船,舰队起航!目标——宜昌!”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在江面上擂响,五艘炮船护卫着数十艘运兵船和辎重船,扬帆起航,顺着滔滔江水,如同一条露出獠牙的蛟龙,直扑宜昌而去! ------------ 第33章 均田试点 宜昌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鄂西的山山水水。“白虎战神登城破敌”、“向守备救民水火”的故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施南府和向拯民的声望一时无两。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就在向拯民忙于稳定宜昌局势、安抚流民、恢复秩序的时候,一个阴险的毒计,正在他的老巢——施南府悄然酝酿。 唐崖土司田宗鼎,上次在巴寨碰得头破血流,这次又听闻向拯民竟敢主动出击,还一举拿下了重镇宜昌,实力和声望如日中天,他心里的妒火和恐惧简直要烧穿胸膛!他感觉自己土司的权威和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田宗鼎在自己的宫殿里咆哮,脸色狰狞得可怕,“必须趁他在宜昌立足未稳,端了他的老窝!” 但他自己损兵折将,实力大不如前,单独攻打防御森严的施南府,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那阴险的师爷再次凑上前,献上毒计:“土司老爷,硬拼不得,我们可以智取,还可以……借刀杀人!” “哦?怎么个借法?” “我们可以联络周边那几家对向拯民又怕又妒的小土司,比如黑石寨、黄风寨、野狼峒那几家,就说向拯民在宜昌‘勾结流寇张献忠部,意图不轨’,我们乃是奉了……奉了朝廷密令,前来剿灭叛贼!把他们拉上我们的船!” 田宗鼎眼睛一亮:“妙啊!就这么办!” 他立刻派出能言善辩的使者,携带重礼,分头前往黑石寨等三个实力稍逊、且对施南府快速发展心存忌惮的小土司那里,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 “……那向拯民,狼子野心!在宜昌与流寇孙可望暗通款曲,吞并其部众,如今拥兵自重,下一步就要对我们这些周边寨子动手了!” “朝廷已有密旨,命我唐崖为主,联合各位,共同讨逆!事成之后,施南府的财物、工匠、女人,大家平分!” 威逼利诱之下,那三个本就摇摆不定的小土司,既害怕被向拯民吞并,又垂涎施南府的富庶,最终被田宗鼎拉上了战车。四家土司凑了凑,勉强拼凑出五千人马,打着“奉旨讨逆,剿灭勾结流寇之叛贼向拯民”的旗号,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兵力相对空虚的施南府! 消息传到施南府,城内顿时一片哗然,人心惶惶! “什么?朝廷要剿灭我们?” “向守备勾结流寇?这怎么可能?” “完了完了,向守备带着主力在宜昌,城里没多少兵啊!” 恐慌的情绪在普通市民和周边依附的村寨中蔓延。一些胆小的人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往山里跑。 关键时刻,留守施南府主持大局的覃玉站了出来。她深知,此刻人心不能乱! 她立刻让柳明起草了一份言辞恳切、条理清晰的安民告示,盖上守备府的大印,派人贴满全城乃至周边所有村寨的醒目位置。 告示上明确写道: “近日有唐崖土司田宗鼎等,散播谣言,诬指我施南府勾结流寇,混淆视听,裹挟联军,意图犯境。此乃田贼为报私仇、觊觎我府财富之卑劣伎俩!朝廷从未下达任何剿令我施南之旨意!望我军民百姓,明辨是非,切勿听信谣言,自乱阵脚!守备向大人已光复宜昌,拯民于水火,不日即将回师!我施南府城防坚固,军民一心,必让来犯之敌有来无回!” 这告示如同一颗定心丸,暂时稳定了惶惑的人心。大家仔细一想,向守备在宜昌打的是祸害百姓的流寇,怎么可能是勾结?这分明是唐崖的借口! 与此同时,覃玉迅速启动了应急预案。她组织城内青壮协助守城,清点库存储备,将重要的工匠和学堂的孩童转移到内城安全区域。整个施南府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恢复了秩序,展现出强大的凝聚力。 而就在覃玉稳定内部的同时,城外的山林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已经开始行动。 是雪魄。 它似乎天生就对危险和敌意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当那五千联军还在几十里外跋涉时,它就已经显得焦躁不安,频频望向唐崖方向。在得到覃玉的默许后,它便独自离开了府城,如同一道白色的幽灵,融入了城外的群山之中。 它的行动悄无声息,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穿梭,竟能不惊起多少飞鸟。它利用自己绝佳的嗅觉和听觉,远远地缀在联军队伍的侧翼或后方,仔细观察着。 它看到联军士兵穿着杂乱的号褂,扛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队伍松散,纪律涣散。它记住了那几个骑着马、指手画脚的土司头领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它凭借野兽的本能,找到了联军主力扎营的位置——一处靠近水源、地势相对平坦的山谷。 它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在夜幕降临后,悄无声息地靠近营地外围,在一些关键的路口、制高点,用它独特的方式——用爪子在地上刨出浅坑,或者在不显眼的树干、岩石上蹭上自己的气味——留下了只有向拯民和巴勇等核心人员才能理解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它才趁着夜色,返回了施南府,找到覃玉,用低吼和用脑袋指向联军大营方向的动作,向她示警。 覃玉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结合哨探带回的零星信息和雪魄的异常表现,她基本判断出了联军的大致位置和规模。她立刻将这些情报,连同雪魄标记的营地位置草图(根据雪魄的示意和她自己的判断绘制),用驯养的鹞鹰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宜昌。 此刻,远在宜昌的向拯民,刚刚初步稳定了城内的秩序。接到覃玉的紧急军报和那张特殊的草图,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田宗鼎!真是阴魂不散!”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没想到,自己在前方剿匪安民,后院却被人点了火,还扣上了一个“勾结流寇”的天大黑锅! 他仔细看着那张草图,上面标注的联军营地位置非常刁钻,易守难攻,如果正面强攻,即便能胜,己方损失也必然惨重。 “不能硬拼……”向拯民盯着地图,脑中飞快盘算。忽然,他注意到草图上一个细节,雪魄标记的联军粮草堆放地,似乎距离主营有一段距离,且守卫看起来并不严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夜袭焚粮! 他立刻召集巴勇、阿铁等将领。 “巴勇,你立刻从火器营和步兵营中,挑选三百名最精锐、最擅长夜间行动、敢玩命的弟兄,组成突击队!” “阿铁,炮队做好准备,等我信号,一旦敌军大乱,立刻用‘雪魄炮’轰击其主营,制造更大的混乱!” “其余部队,由我亲自率领,埋伏在联军溃逃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粮草被烧,军心大乱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向拯民的目光锐利如鹰,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田宗鼎想趁虚而入,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要打得他再也爬不起来!” “是!”众将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一支三百人的精锐突击队迅速集结完毕,他们只携带腰刀、短弩、火折子和引火之物,轻装简从。向拯民将雪魄绘制的那张简易地图反复讲解给带队的巴勇听,确保他完全记清了联军粮草的位置。 夜色,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施南府这边,覃玉站在城墙上,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心中默默祈祷。她知道,向拯民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也一定在策划着反击。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守好这座城,安定好民心,等待胜利的消息。 雪魄也安静地蹲在她身边,望着同样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仿佛在积蓄力量的呜噜声。 一场决定施南府乃至整个鄂西同盟命运的反击战,就在这沉沉的夜色中,拉开了序幕。 ------------ 第34章 民族学堂 夜色如墨,山林寂静。施南府城墙上的火把在微风中摇曳,映照着覃玉沉静而坚定的面庞。城下,三百名精选出来的突击队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他们穿着深色衣物,脸上涂抹了炭灰,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向拯民最后检查了一遍队伍,目光落在蹲在一旁的雪魄身上。它似乎明白今夜任务重大,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伙计,这次又要靠你了。”向拯民轻轻抚摸着雪魄颈后厚实的皮毛,“带我们找到他们的粮草,避开哨岗。” 雪魄低吼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 “出发!”向拯民低声下令。 三百人的队伍,在雪魄的引领下,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雪魄走在最前面,它的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到声音,庞大的白色身躯在黑暗中化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只有那双夜视能力极强的眼睛,能清晰地看清前方的道路和潜伏的危险。 它没有走联军可能设防的大路,而是凭借着野兽的本能和之前侦查的记忆,选择了一条极其隐蔽、崎岖难行的山路。队伍紧紧跟着它,在密林和荆棘中穿行,没有人抱怨,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途中,雪魄数次突然停下,伏低身体,示意后面的人隐蔽。果然,不久后就有联军的小股巡逻队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的小路上经过。有两次,他们几乎与联军的暗哨擦肩而过,都是雪魄提前预警,队伍才得以险之又险地避开。 巴勇跟在向拯民身边,看着前方那道白色的引导身影,心中充满了惊叹和感激。若非雪魄,在这陌生的黑夜里,他们别说找到粮草,恐怕早就被敌人的哨探发现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雪魄带着队伍绕到了联军大营的侧后方。它在一处高坡的灌木丛后停了下来,压低身体,朝着下方一片灯火相对稀疏、但堆放着大量麻袋和草料的区域,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带着确认意味的呜噜声。 向拯民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心中一震!就是那里!联军的粮草囤放地!守卫果然不算严密,只有寥寥几十个无精打采的士兵围着几堆篝火,显然不认为会有人能摸到这里。 “目标确认!”向拯民压低声音,眼中寒光一闪,“巴勇,带人摸上去,干掉守卫,然后立刻放火!火势越大越好!” “明白!”巴勇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凶光。他一挥手,带着几十个身手最好的队员,如同捕食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利用阴影和帐篷的掩护,迅速接近了粮草堆。 雪魄和向拯民则带着剩余的人,在高坡上紧张地注视着下方。 行动异常顺利。那些松懈的守卫根本没料到死神会从背后的黑暗中降临。巴勇等人如同砍瓜切菜般,迅速解决了外围的哨兵,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随即,火折子被吹亮,浸了火油的布团被点燃,猛地扔向了干燥的粮垛和草料! “轰!”“呼——” 火苗一接触到干燥的物资,瞬间爆燃起来!夜风一吹,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眨眼间,整个粮草囤放区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天都映红了! “走水了!粮草着火了!” “快救火啊!” 粮营瞬间炸开了锅!救火的呼喊声、士兵的惊叫声响成一片,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几乎就在粮营火起的同一时间,早已在预射阵地准备就绪的阿铁炮队,看到了约定的火光信号! “放!”阿铁嘶声大吼。 “轰!轰!轰!轰!” 数门“雪魄炮”同时发出怒吼!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漆黑的夜空,精准地砸向了联军的主营区域! 主营里的土司和士兵们刚刚被粮营的大火惊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铺天盖地的炮击又接踵而至!帐篷被掀飞,人员被炸得血肉横飞,整个大营彻底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怎么回事?!哪里打炮?!” “粮草!我们的粮草没了!” “是向拯民!他杀回来了!” “快跑啊!” 粮草被焚,主帅被炮轰,联军本就松散的士气瞬间彻底崩溃!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军官们也无法有效控制部队。黑石寨、黄风寨、野狼峒那三个被裹挟来的小土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把田宗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开始各自盘算着怎么保存实力溜号。 “全军听令!随我杀!”向拯民见时机已到,拔出腰刀,指向山下那片如同沸粥般的联军大营! 埋伏在侧翼的主力部队,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混乱的联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巴勇也带着完成纵火任务的突击队,从侧后方杀了回来,如同尖刀般插入了敌阵! 里外夹击,中心开花! 联军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田宗鼎在亲兵的死命保护下,连盔甲都没穿整齐,仓皇地向唐崖老巢方向逃去。那三个小土司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击和清剿。直到天色微明,喊杀声才渐渐平息。 战场上尸横遍野,缴获的兵器、旗帜、辎重堆积如山。五千联军,被斩杀、俘虏超过两千,余者皆溃散。唐崖土司联合反扑的阴谋,被彻底粉碎! 当胜利的消息传回施南府时,全城沸腾了!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百姓们涌上街头,欢呼雀跃! 覃玉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立刻组织城中的妇孺,烧制了大量热腾腾的姜汤和菜粥,亲自带着人,送出城外,犒劳得胜归来的将士。 当疲惫却兴奋的士兵们喝着热汤,吃着热粥,看到覃玉姑娘亲自前来劳军,无不感动万分,士气更加高涨。 “多谢覃姑娘!” “守备大人神机妙算!覃姑娘坐镇后方,咱们打仗也有劲!” 雪魄安静地跟在向拯民身边,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它似乎也很高兴,用舌头舔着向拯民递过来的清水。 数日后,惊魂未定的唐崖土司田宗鼎,以及那三个侥幸逃脱的小土司,纷纷派来了使者,战战兢兢地来到施南府求和。 使者们跪在守备府大堂,磕头如捣蒜,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已死的师爷和“误信谣言”,恳求向拯民宽宏大量,饶恕他们这一次。 向拯民高坐堂上,覃玉、柳明分坐两侧。他冷冷地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使者,没有立刻表态。 巴勇在一旁按着刀柄,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砍了这些反复无常的家伙。 良久,向拯民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求和?可以。但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立刻解散所谓的‘联军’,各自兵马退回本寨,不得再相互勾连!” “第二,唐崖、黑石、黄风、野狼峒四寨,必须宣誓归顺我施南府辖制,听从号令,不得阳奉阴违!” “第三,赔偿此次我军出征之耗费,具体数额,由覃姑娘核定!”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众使者:“若有一条不允,我便视尔等并无诚意,休怪本官挥师直捣尔等巢穴,届时,鸡犬不留!” 这三个条件,尤其是第二条“归顺施南”,意味着他们从此将失去独立的土司地位,沦为向拯民的附庸。使者们脸色惨白,但看着堂上杀气腾腾的巴勇,想起那夜如同神兵天降的袭击和恐怖的炮火,还有那头蹲在向拯民身边、懒洋洋打着哈欠却无人敢忽视的白色巨虎,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答……答应!我们全都答应!”使者们几乎是哭着应承下来。 至此,唐崖土司的威胁被彻底解除,其自身及三个附庸寨子,也正式被纳入了以施南府为核心的鄂西同盟体系之中(尽管是被迫的)。向拯民不费太多兵力,便一举稳定了后方,并极大地扩张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 消息传出,鄂西震动。所有势力都明白,那个带着白虎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轻视或算计的对象了。这片土地的天,真的变了。 ------------ 第35章 应对官军 唐崖土司派来的使者,带着屈辱和无奈,签下了归顺施南府的条款,灰溜溜地回去了。消息传开,鄂西的大大小小的土司、寨主们,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这片山区,如今是向拯民说了算。连老牌强豪唐崖都低头了,谁还敢炸刺?表面上,各方来信、来人,无不恭顺有加,施南府的威望一时无两。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唐崖寨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老土司田宗鼎自从上次大败归来,又被迫签下城下之盟,又气又愧,竟然一病不起,寨中事务大多落在了其女唐瑶手中。 这唐瑶,年方二十,与其他土司家只知绣花享乐的女儿不同。她自幼不喜女红,偏爱舞刀弄棒,更喜读兵书战策,常与寨中武士切磋,在军事上颇有见地,甚至比她那个志大才疏的哥哥更得部分老派武士的拥护。上次联军攻施南,她就曾反对父亲贸然出兵,认为当固守待变,可惜未被采纳。结果一语成谶,唐崖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和屈辱。 如今,看着病榻上形容枯槁的父亲,看着寨库里因为赔偿而几乎被搬空的积蓄,看着寨民们眼中失去的光彩,唐瑶的心如同被毒蛇啃噬。她对向拯民的恨意,不仅源于战败之辱,更源于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嫉恨,以及……对唐崖未来可能彻底沦为附庸的深深恐惧。 “向拯民……白虎……哼,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和一头畜生!”唐瑶在自己的房间里,将一把心爱的短刀狠狠插在桌案上,美眸中寒光闪烁,“让我唐瑶俯首称臣?做梦!” 她不甘心!她相信唐崖的底蕴还在,她相信自己的才能绝不输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向拯民! 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借刀杀人! 她想到了北面的郧阳巡抚!那是朝廷在湖广北部的最高官员,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名义上管辖着所有土司。向拯民势力膨胀,必然引起官府的忌惮。如果能说动巡抚出兵…… 几天后,一个精干的唐崖信使,带着唐瑶的亲笔密信,化妆成山货商人,悄悄离开了唐崖寨,绕开施南府的控制区域,朝着郧阳巡抚驻地潜行而去。 信使一路小心翼翼,自认为天衣无缝。然而,当他途经施南府外围的一处关卡时,意外发生了。 这天,向拯民正好带着雪魄在巡视边境防务。雪魄如今不仅是战斗伙伴,更是他身边最灵敏的“活体检测仪”。它似乎对任何不属于施南府体系的、带着敌意或异常的气息都格外敏感。 当那个唐崖信使低着头,牵着驮着山货的骡子,准备接受盘查通过关卡时,原本悠闲趴在旁边的雪魄,突然动了动耳朵,鼻子在空中用力嗅了嗅,然后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了那个信使! 它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带着强烈警惕和厌恶的呜噜声,身体微微伏低,这是它发现重大威胁时的标准反应! 向拯民立刻注意到了雪魄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雪魄身边,低声问:“伙计,那个人有问题?” 雪魄不会说话,但它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它死死盯着那个信使,尤其是他贴身藏匿密信的胸口位置,鼻子不断抽动,然后回过头,用一种非常肯定的、带着警告的眼神看着向拯民。 向拯民心中凛然!雪魄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普通的“山货商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这人身上,一定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或者……他本身就是个危险人物! “拦住他!仔细搜查!”向拯民立刻对关卡守军下令。 守军立刻上前,将那个猝不及防的信使控制住。一番仔细搜查,果然从他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搜出了那封唐瑶写给郧阳巡抚的密信! 信中的内容,让向拯民看得眼神冰冷,杀机毕露! 信中,唐瑶极尽诋毁之能事,将向拯民描绘成一个“勾结流寇、擅杀朝廷命官(指宜昌之事)、僭越称制、畜养妖虎惑众”的巨寇枭雄。她声称自己“深明大义”,愿为朝廷内应,提供唐崖乃至施南府内部的虚实情报,并在官军征讨时里应外合,助朝廷擒杀向拯民,只求事成之后,朝廷能让她“执掌唐崖土司印”,承认唐崖的合法地位。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唐瑶!”向拯民气得冷笑连连,“我还没去找他们麻烦,她倒先想着引狼入室,要把官军这头恶虎招进来!” 他立刻将覃玉和柳明召来,将密信之事告知。 巴勇一听,当场就炸了:“向大哥!这毒妇留不得!我这就带兵去唐崖,把那女人抓来千刀万剐!把唐崖寨给他平了!” 柳明也是面色凝重:“此女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竟能想到借官府之力。若让其得逞,引郧阳官军南下,我等将陷入两面受敌之困境,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及早铲除,以绝后患!” 所有人都认为应该立刻采取强硬手段,扑杀唐瑶,震慑唐崖。 然而,覃玉在仔细看完密信,沉吟良久后,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拯民兄,诸位,暂且息怒。”覃玉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唐瑶此计虽毒,却也暴露了她的底牌和弱点。” 她分析道:“第一,她选择暗中联络官府,说明她自知实力远不如我们,不敢明着反抗,只能行此险招。这证明她心虚。” “第二,她所求的,不过是‘执掌唐崖土司印’,说明她最看重的,依旧是唐崖本身的权力和传承,而非与我们不共戴天。这,或许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覃玉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若立刻动手,杀了唐瑶,固然解气。但唐崖寨会怎么想?那些刚刚被迫归顺的其他寨子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们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稍有异动便血腥镇压。这会寒了那些本可争取的人心,甚至可能逼迫唐崖寨残余势力狗急跳墙,拼死反抗,或者彻底倒向官府。” 向拯民听着覃玉的分析,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思考。 覃玉继续说道:“既然雪魄已经帮我们识破了她的阴谋,我们便掌握了主动。我的建议是——暂不动唐瑶,观其后续,寻机收编。”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严密监控唐瑶和唐崖寨的一举一动,掌握她与官府联络的证据和渠道。同时,暗中接触唐崖寨中那些对现状不满、或者对唐瑶冒险行为担忧的头人,进行分化瓦解。” “待到时机成熟,比如官府那边并无太大反应,或者唐瑶内部出现矛盾时,我们再以雷霆之势,或施压,或利诱,逼迫唐瑶彻底放弃反抗,真心归附。甚至……可以许诺她,若能真心归顺,未来或许可以让她在同盟内,继续管理唐崖事务。” “如此一来,我们既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个隐患,又能向其他归顺势力展示我们的宽宏与手段,更能将唐崖这股力量真正化为己用。这,比单纯杀掉一个唐瑶,对我们更有利。” 覃玉的一番话,条理清晰,思虑深远,让巴勇和柳明都陷入了沉思。 向拯民看着覃玉,眼中充满了赞赏。这个女子,总能在他被怒火冲昏头脑时,给出最冷静、最理智、也最长远的建议。 “覃姑娘所言极是!”向拯民最终拍板,“就按你说的办!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柳先生协助。加强对唐崖方向的监控,尤其是注意是否有官军动向。至于唐瑶……”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就让她再蹦跶几天。若她执迷不悟,自有她后悔的时候!” 一场潜在的危机,因为雪魄的敏锐和覃玉的智慧,被暂时化解并转化为了一个等待时机的策略。向拯民没有立刻挥下屠刀,而是选择了更有政治智慧的隐忍和布局。 他相信,在绝对的实力和充分的准备面前,唐瑶的这点小动作,终究只是跳梁小丑的徒劳挣扎。而收服这匹带有爪牙的“胭脂马”,或许比简单地摧毁她,更能彰显他向拯民的手段和气度。 施南府这辆战车,依旧按照既定的方向,沉稳而有力地向前行驶,只是对唐崖这个方向,多投去了一丝警惕而玩味的目光。 ------------ 第36章 施南府初探 覃玉的“怀柔”策略,如同给躁动的唐瑶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缰绳,既没有立刻激化矛盾,也为施南府争取了更多整合内部、消化胜利果实的时间。向拯民趁着这段相对平静的时期,再次前往宜昌,一方面巩固那里的统治,推行施南府那套行之有效的均田、兴学、办作坊的政策;另一方面,也是要震慑长江下游可能存在的觊觎目光。 然而,有些人,注定不会安分。 唐崖寨中,唐瑶如同困在笼中的母豹,焦躁地踱步。她派往郧阳巡抚处的信使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她不知道信使早已被控制,信件也被向拯民扣下)。向拯民在宜昌搞得风生水起,势力越发稳固,而施南府那边对她似乎也只是监视,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这种看似平静的忽视,反而让心高气傲的唐瑶更加难以忍受。她觉得自己被小觑了,被当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 “不能再等下去了!”唐瑶对着支持她的几个心腹将领,斩钉截铁地说道,“向拯民去了宜昌,施南府兵力空虚,覃玉一个女流之辈坐镇,这是天赐良机!我们必须趁此机会,拿下施南,一雪前耻,也让向拯民知道,我唐瑶不是好惹的!” 她不甘心坐等那虚无缥缈的官府援军,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夺回尊严! 几个心腹将领虽然觉得冒险,但也被唐瑶的决绝和描绘的“美好前景”所鼓动,加之对上次败仗同样耿耿于怀,最终同意放手一搏。唐瑶迅速集结了寨中还能调动的、对她最为忠诚的两千精锐,大多是上次侥幸生还、心中憋着一股邪火的老兵。 她没有大张旗鼓,选择了一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带着这两千人,如同鬼魅般扑向了看似防备松懈的施南府! 她算计得很好,利用黎明时分人最困顿的时刻发起突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速度够快,能在向拯民回援之前攻入城内,凭借巷战和混乱,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她低估了覃玉,更低估了施南府如今的防御体系和……那头白虎的预警能力。 就在唐瑶军队悄无声息地靠近施南府外围警戒线时,一直趴在守备府院中假寐的雪魄,猛地抬起了头!它那双在黑暗中如同绿宝石般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耳朵转动,鼻子在空中用力嗅了嗅。 它闻到了!闻到了大量陌生人带着敌意和杀气靠近的气息!它甚至能分辨出,那气息中夹杂着熟悉的、属于唐崖那边的味道! “嗷呜——!!!” 一声石破天惊、充满警告意味的虎啸,瞬间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传遍了整个施南府! 几乎是虎啸响起的同一时间,守备府内的覃玉就惊醒了。她本就睡眠极浅,时刻保持着警惕。听到雪魄这不同寻常的示警啸声,她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她迅速披衣起身,一边命亲卫立刻敲响警钟,一边快步登上城墙瞭望台。 凄厉的警钟声响彻全城!训练有素的守军和民兵迅速从睡梦中惊醒,按照应急预案,奔向自己的岗位。城墙上火把次第亮起,如同一条苏醒的火龙。 覃玉站在城头,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到了城外黑压压涌来的敌军,看旗号,正是唐崖! “果然是她……”覃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她早就料到唐瑶不会安分,只是没想到她敢如此孤注一掷。 “传令!炮队即刻出城,于预设阵地列阵!” “火器营登城,分段防御,交替射击!” “步兵营严守城门及各处要道,防止敌军攀城!” “其余人等,协助守城,安抚百姓!”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地从她口中发出,通过传令兵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施南府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在覃玉的指挥下,高效而冷静地运转起来。 城门并未完全关闭,一支由阿铁亲自率领的炮队,推着五门最为轻便机动的“雪魄炮”,迅速出城,在城外一處事先勘测好的、射界开阔的高地上迅速展开,炮口森然对准了来袭的敌军。 而雪魄,在发出预警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随军队出击,而是听从了覃玉的指令,安静而威猛地蹲在了城门洞的内侧。它那庞大的身躯和冰冷的眼神,本身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稳定着城门守军的心神,也无声地威慑着城外的敌人。 唐瑶率领军队冲到城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严阵以待的景象!城头火把通明,士兵林立,火枪的黑洞洞的枪口清晰可见。城外高地上,几门令人胆寒的“雪魄炮”已经架设完毕。而城门处,那头白色的巨虎,如同门神般蹲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她的突袭计划,在雪魄那一声虎啸之下,彻底破产了! “该死!”唐瑶心中暗骂,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攻城!他们人少,撑不了多久!”她挥舞着佩剑,厉声下令。 两千唐崖兵发出呐喊,扛着简陋的云梯,冲向城墙。 “开火!”城头上,火器营的指挥官冷静下令。 “砰!砰!砰!砰!” 线膛枪和突火枪发出了死亡的轰鸣!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冲锋的敌军!唐崖兵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炮队!轰击敌军后队!”覃玉在城头看得分明,再次下令。 “轰!轰!” 高地上的“雪魄炮”发出怒吼,实心弹丸越过前排的敌军,狠狠砸在后继的队伍中,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和伤亡。 唐瑶军冲了几次,除了在城下留下大片尸体外,根本无法靠近城墙!守军的火力太猛,太密集了!尤其是那几门火炮,每一次轰鸣都让士兵们肝胆俱裂。 而蹲在城门洞里的雪魄,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更是让试图冲击城门的唐崖兵腿肚子发软,攻势屡屡受挫。 唐瑶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想到,即便向拯民不在,这个覃玉和一个女人,竟然也能将施南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她更没想到,施南府军队的火力,比上次交手时更加凶猛和有序! 就在她进退维谷,攻又攻不进,退又不甘心之时,后方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守备大人回来了!” “向守备回援了!” 只见尘土飞扬中,向拯民一马当先,率领着从宜昌紧急带回的两千生力军,如同神兵天降,从侧后方狠狠冲入了唐瑶军的阵型! 原来,向拯民在宜昌接到施南府被袭的急报后,立刻留下部分兵力守城,自己亲率精锐,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城内守军见援军已到,士气大振!覃玉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杀出去!与守备大人夹击敌军!”巴勇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第一个冲了出去! 霎时间,城内城外,里应外合!唐瑶军本就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此刻遭到两面夹击,瞬间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唐瑶在亲兵的保护下,还想奋力突围,却被巴勇一眼盯上。 “哪里走!”巴勇大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直扑唐瑶! 唐瑶武艺不俗,挥剑格挡,但哪里是巴勇这等沙场悍将的对手?不过几合,手中佩剑就被巴勇一刀劈飞,随即被巴勇生擒活捉! 主帅被擒,唐崖军更是兵败如山倒,除了少数逃回唐崖,大部分非死即降。 战斗很快结束。当唐瑶被五花大绑,押到向拯民和覃玉面前时,她依旧高昂着头,脸上充满了不甘和倔强。 向拯民看着这个屡次挑衅、甚至不惜引狼入室的女人,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复杂。 他没有立刻处置她,而是沉声问道:“唐瑶,你可知,你今日之举,若非我等早有防备,会引来何等后果?若官军真被你引来,这鄂西大地,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受苦的,最终还是各族百姓!你口口声声为了唐崖,可曾真正为这鄂西的安宁,为这天下的大义想过?!”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唐瑶心上。她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她引官军,确实存了私心,也确实未曾深思可能引发的更大动荡。 覃玉也走上前,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唐姑娘,你有才华,有胆识,乱世之中,实属难得。何必执着于一寨一地的权位,将眼光放长远些?拯民兄志在结束这土司割据、相互征伐的乱局,让各族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你若能放下成见,真心相助,以你之能,在这番大业中,何愁不能施展抱负,光耀门楣,甚至……为唐崖谋一个更好的未来?”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向拯民晓以民族大义,点明其行为的危害;覃玉则给予台阶,指出另一条可能的道路。 唐瑶看着眼前这个击败并擒获自己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从容镇定、智慧不凡的女子,再回想自己这次惨败和之前种种,心中的骄傲和固执,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艰难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涩声道:“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任凭处置。” 话虽如此,但她眼中那丝疑虑和不甘,却并未完全消散。投降,或许只是形势所迫,真正的收服她的心,恐怕还需要时间和更多的行动。 向拯民知道,对于唐瑶这样的人,强压不如疏导。他下令将其暂时软禁,好生看管,但不得虐待。 经此一役,唐崖最后一点反抗的资本也被彻底打掉。向拯民携大胜之威,真正将唐崖及其附庸势力,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而唐瑶这匹难以驯服的“胭脂马”,虽然暂时低头,但她未来的走向,依旧为施南府的未来,增添了一丝不确定的色彩。 ------------ 第37章 官场博弈 唐瑶被俘,两千精锐或死或降的消息传回唐崖寨,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病体支离的老土司田宗鼎,闻此噩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便昏死过去。寨中顿时乱作一团,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等到田宗鼎幽幽转醒,看着空荡荡大半的寨库,听着手下头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议论,他知道,唐崖……完了。留在寨里,等向拯民缓过手来,必然是寨破人亡的下场。 绝望与恐惧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投奔郧阳巡抚! 他想着,自己毕竟是朝廷认可的土司,如今被“逆贼”向拯民逼迫至此,去投靠官府,巡抚大人总该收留吧?说不定还能借官府之力,报仇雪恨!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土司的尊严和祖宗的基业了,带着剩余几百名还算忠心的亲兵和部分家眷,仓皇弃寨,如同丧家之犬,一路向北,逃往郧阳府城。 消息传到施南府,向拯民眉头紧锁。田宗鼎这一跑,问题就复杂了。他若真得到郧阳巡抚的庇护,甚至被利用来打“正统”旗号对付自己,无疑是个巨大的麻烦。 “必须在他见到郧阳巡抚之前,截住他!”向拯民当机立断,“巴勇,点齐一千骑兵,五百火器营精锐,随我轻装疾进,追击田宗鼎!绝不能让他在郧阳落下脚!” “是!”巴勇轰然应诺。 “拯民兄,此去郧阳地界,已是官府核心区域,风险极大,务必小心!”覃玉担忧地叮嘱。 “放心,我自有分寸。”向拯民点头,又对覃玉道,“覃姑娘,唐崖寨群龙无首,正是一举掌控的好时机。你立刻带人前往唐崖,接管其地,安抚寨民,推行我施南府的政令!” “玉明白。”覃玉郑重应下。 安排妥当,向拯民亲自率领一千五百精锐,一人双马,不带辎重,只携带数日干粮和必备武器,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田宗鼎逃跑的方向追去。雪魄自然紧随其后,它的速度和耐力,在这种长途奔袭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田宗鼎毕竟年老体衰,又带着家眷,速度哪里比得上向拯民这支轻骑?不过两日功夫,就在距离郧阳府城还有数十里的一处名为“落雁坡”的地方,被向拯民率领的骑兵追上了! 看着身后烟尘滚滚,蹄声如雷,以及那面越来越近的、绣着咆哮白虎的旗帜,田宗鼎吓得魂飞魄散,拼命鞭打坐骑,想要逃进近在咫尺的郧阳城。 “拦住他们!一个不许放跑!”向拯民马鞭前指,冷声喝道。 骑兵如同旋风般卷了上去,瞬间就将田宗鼎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火器营的士兵则迅速下马,占据有利地形,举枪瞄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田宗鼎那几百亲兵早已丧胆,稍作抵抗便纷纷跪地投降。田宗鼎本人也被巴勇亲自从马车里拖了出来,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唐崖土司,此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华丽的土司官袍上沾满了尘土,显得无比狼狈。 向拯民策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 田宗鼎抬起头,看着马背上那个英挺沉稳、不怒自威的年轻人,看着他身边那只安静蹲坐、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白色巨虎,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向……向守备!饶命!饶命啊!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信小女谗言,冒犯了虎威……我愿降!我愿真心归顺!只求……只求饶我父子性命,给我唐崖族人一条活路啊!” 看着这个曾经嚣张跋扈、如今却摇尾乞怜的老土司,向拯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些悲哀。这就是旧时代土司的缩影,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问道:“田宗鼎,你可知你为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田宗鼎一愣,只是磕头:“是我愚蠢,是我该死……” “你愚蠢,不在于与我为敌。”向拯民的声音如同寒冰,敲打在田宗鼎心上,“而在于你身为一方土司,只知盘剥享乐,固步自封,对内不能善待族人,发展生产;对外不能保境安民,反而屡屡挑起争端,致使生灵涂炭!你心中,可曾真正装着过你唐崖数千寨民的福祉?可曾想过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 田宗鼎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他确实从未想过这些,他想的只有自己的权威和享受。 向拯民继续道:“我念在你年老昏聩,又是初犯(指这次逃跑),可以再给你,也给唐崖寨最后一次机会。” 他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真心归顺,放弃土司特权,我不仅可以保你父子性命无忧,还可让你在施南府安享晚年。更重要的是,我会像对待施南、对待宜昌一样,在唐崖推行均田制,兴办学堂,开办作坊,让你唐崖的族人,也能有田种,有饭吃,有书读,有盼头!让他们真正过上安稳的日子!” “是继续抱着你那早已腐朽的土司印等死,连累全族跟你一起陪葬?还是放弃虚名,为你唐崖的族人谋一个实实在在的未来?你自己选!”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田宗鼎耳边炸响!他原本以为向拯民会杀他立威,最多饶他不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选择! 是守着注定保不住的权力和名声走向毁灭,还是用放弃权力来换取族人和自己的安宁甚至……更好的生活? 他看着向拯民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被俘、却并未受到虐待,反而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期盼的唐崖士兵,再回想施南府和宜昌那边传来的种种“新政”…… 挣扎、屈辱、不甘……但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那渺茫“安宁”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田宗鼎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老泪纵横,对着向拯民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而绝望: “罪人……田宗鼎……愿降……愿奉守备大人为主……只求……只求大人信守承诺,善待我唐崖族人……” 至此,鄂西地区最具实力、也最为顽固的老牌土司——唐崖土司,正式宣告臣服。其首领田宗鼎被带回施南府软禁,唐崖寨及其附属势力,被向拯民兵不血刃地彻底吞并。 几乎在向拯民擒获田宗鼎的同时,覃玉也带着大批行政人员和一支护卫队,进入了唐崖寨。 寨民们早已听闻风声,又见是那位传说中智慧与仁慈并存的覃姑娘亲自前来,大多没有抵抗,只是怀着忐忑和好奇的心情观望着。 覃玉立刻展开了工作。她首先宣布免除唐崖土司时代的一切苛捐杂税和沉重劳役,这一条立刻赢得了底层寨民的极大好感。接着,她开始着手推行“均田制”,清丈土地,将原本被土司和头人垄断的大量田产,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寨民,并颁发新的地契。 同时,她带来了施南府学堂的教材和先生,在唐崖寨也开办了蒙学班,招收寨中孩童入学。又组织寨中妇孺,学习制作火柴、肥皂等简单手工,增加收入。 而阿铁则带着他的工匠团队,在唐崖寨选址,建立了一座新的军工坊。唐崖寨周边有优质的铁矿和木材资源,正是扩大火器生产的理想之地。新的军工坊将主要负责生产火药、铸造炮弹和打造枪械部件,极大地缓解了施南府本部的生产压力。 在覃玉柔和而高效的手段下,唐崖寨这个曾经的敌对堡垒,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消化、改造,并融入以施南府为核心的同盟体系之中。旧的土司制度被彻底粉碎,新的秩序和希望,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向拯民携大胜之威,恩威并施,不仅彻底解决了唐崖这个心腹大患,更将其土地、人口和资源尽数吸纳,势力范围和控制人口得到了空前的扩张。鄂西同盟,真正成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强大地方势力。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场果断的追击,和那句直指人心的“归顺可保族人安宁”。向拯民用行动证明,他追求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征服,更是人心和土地的根本性变革。 ------------ 第38章 雪魄威慑 唐崖的归顺,如同推倒了一块关键的多米诺骨牌。黑石、黄风、野狼峒那几家本就摇摆的小土司,见最强的唐崖都彻底服软了,哪里还敢有半分异心?纷纷遣使送来降表,赌咒发誓效忠,只求能保住眼下的一点安稳。至此,鄂西山区大大小小的势力,至少在明面上,都已纳入了以施南府为核心的同盟体系。 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向拯民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他知道,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根本,除了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新政,更要有能守护这一切的锋利爪牙——强大的军队,而军队的核心,便是精良的武器。 眼下,他的军队装备虽然领先这个时代,但产量严重不足。火器营只有部分精锐换装了线膛枪,“雪魄炮”更是只有区区十门,分散在施南、宜昌等地,难以形成压倒性的火力优势。 “必须扩大军工生产,而且要统一标准,提升效率!”向拯民将阿铁、覃玉召来,提出了整合军工的想法。 他将施南府原有的军工坊、唐崖寨新建的军工坊,以及覃家寨(作为最早盟友,也建立了一个小型辅助作坊)的工匠和资源全部整合起来,成立一个统一的“鄂西军工总坊”。 “阿铁,”向拯民看着这个从巴寨铁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得力干将,“这个总工匠的位置,非你莫属。所有军工生产、技术研发,都由你统一调度管理!” 阿铁如今气质沉稳了许多,但接到这个重任,还是激动得脸色泛红,他用力抱拳:“向师傅放心!阿铁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把咱们的刀枪火炮,打造得又快又好!” “光靠熬是不行的。”向拯民拍拍他的肩膀,“要讲方法,要定规矩。” 他给阿铁指明了三个方向: 第一,批量制造线膛枪和雪魄炮。集中最好的工匠和资源,全力生产这两种核心武器,目标是让火器营全面换装线膛枪,并组建更多、更强的炮兵部队。 第二,研发新式弹药。实心炮弹威力有限,必须尽快攻克“***”(爆破弹)的技术难关。同时,向拯民画出了“手榴弹”的草图——一个生铁铸造的外壳,里面装满黑火药,留出引信,用于近距离投掷,弥补火枪和火炮之间的火力空白。 第三,制定标准,分工协作。不同的作坊可以根据自身资源和工匠特长,专注于生产特定部件,比如施南本部负责最核心的枪管锻造和线膛拉制,唐崖分坊利用其矿产优势,负责铸造炮弹壳和手榴弹外壳,覃家寨分坊则负责生产木制枪托、包装箱等辅助部件。最后统一运到总坊进行组装验收。 这个“标准化、分工协作”的理念,让阿铁和覃玉都眼前一亮!这无疑能极大地提升生产效率和质量稳定性。 覃玉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拯民兄,要实现分工协作和统一质量,原料是关键。如果各地送来的铁料、硫磺品质参差不齐,造出来的东西必然良莠不齐。” 她主动请缨:“原料采购和验收的标准,由我来制定。我会根据打造枪管、铸造炮弹等不同用途,明确所需铁料、硫磺、硝石、木炭的品级和规格,设立严格的验收流程,确保每一批进入工坊的原料,都是合格的。” “太好了!”向拯民赞道,“有覃姑娘把关原料,阿铁负责生产,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说干就干。整合令一下,各地的工匠和设备开始有序向施南府主坊和唐崖分坊集中。覃玉带着柳明和几个老账房、老匠人,日夜钻研,制定出了一本厚厚的《军工原料采买验收则例》,里面详细规定了各种原料的色泽、硬度、纯度等标准,以及抽样检测的方法。 从此,任何运进军工坊的原料,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验,不合格的坚决退回。这一下,起初还习惯性以次充好的某些原料商人叫苦不迭,但看到施南府态度坚决,甚至因此处罚了几个试图行贿蒙混的商人后,也都老实起来,不得不按照新标准提供优质原料。军工生产的质量基础,被牢牢夯实。 阿铁则沉浸在扩大生产的忙碌与兴奋中。他按照向拯民的指示,对各个工坊进行了重新规划分区。铸造区里,几座高大的化铁炉日夜不息,铜水和铁水奔腾流淌,浇铸出炮管和弹壳的粗胚;锻造区里,健壮的工匠们喊着号子,用重锤反复锻打着烧红的铁条,将其延展成***管的熟铁板;最核心的枪械加工区,则集中了手艺最精湛的工匠,他们使用着阿铁和改进的工具,小心翼翼地钻孔、拉制来复线、打磨零件…… 而雪魄,似乎也对这充满了金属撞击声、炉火轰鸣声和独特气味的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不再只是远远巡逻,而是经常会溜达到军工坊的外围,找一个能晒到太阳又不会妨碍工匠干活的地方,悠闲地趴下来,眯着眼睛,听着那有节奏的叮当声,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 它也不怕那些飞溅的火星和灼热的气浪,偶尔有工匠休息时,还会大着胆子拿些清水给它喝。久而久之,工匠们都习惯了这位特殊的“监工”。 不知从何时起,工坊里流传起一个说法:“白虎镇坊,器物精良”。工匠们都觉得,有这通灵的白虎战神蹲守,他们打造出来的火器,肯定也带着一股灵性和煞气,必然更加精良耐用!这种带着些许迷信的想法,却无形中进一步提升了工匠们的认真程度和归属感。 在这样高效且充满干劲的氛围下,军工生产进展神速。 一批批制作精良、刻有统一编号和简易白虎标记的线膛枪,从组装线上下来,被送往军队。火器营的士兵们抚摸着这些新家伙,爱不释手,训练的积极性更高了。 新的“雪魄炮”也被一门门铸造出来,炮身更加规整,结构有所强化。炮兵队的规模不断扩大。 而向拯民最关心的两个新项目,也取得了突破。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试验,阿铁和工匠们终于初步掌握了铸铁弹壳的厚度控制、内部火药装填以及延时引信的制造工艺,虽然可靠性和精度还有待提高,但已经具备了实战价值。 “手榴弹”则相对简单,生铁铸造的外壳,装上火药和引信,虽然粗糙,但近距离投掷的威力足以震慑敌人。向拯民已经着手挑选臂力好的士兵,开始进行投弹训练。 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崭新武器,看着操场上士兵们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向拯民心中豪情万丈。有了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再加上稳固的后方和不断发展的民生,他终于有了在这波澜云诡的明末乱世中,真正立足并施展抱负的底气! 鄂西军工总坊的烟火,日夜不息,那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再是简单的劳作,而是为这个新生势力锻造脊梁的雄壮乐章。这声音传遍鄂西,也必将传得更远,宣告着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正在南方崛起。 ------------ 第39章 水利改革 军事上的连连大捷,如同狂风扫落叶,将鄂西地区盘根错节的土司势力涤荡一空。唐崖臣服,诸寨归附,向拯民的名字,如今在这片土地上,已具备了绝对的权威。他知道,刀剑可以打下地盘,但真正要守住这片土地,让生活在这里的人心安定下来,光靠武力是远远不够的。 是时候,将他在巴寨、在宜昌试行的那一套,在整个施南府及其控制区域内,全面、彻底地推行开来了。他要做的,不是取代一个土司,而是要彻底砸碎那套沿袭了数百年的、吃人的旧制度,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秩序。 他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施南府城中央的广场上,举行了正式的“入驻”仪式。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肃立的军队和闻讯赶来、黑压压一片的百姓。 向拯民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期盼、或惶恐、或麻木的脸,运足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施南府的父老乡亲们!各寨来的兄弟姐妹们!从今日起,我向拯民,正式入驻施南府,掌管此地军政事务!” 开场白简单直接,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我知道,大家这些年,过得苦!”向拯民的声音带着沉痛,“土司老爷们层层盘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动不动就拉夫派差,不管农时,不管死活!多少人被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背井离乡,成了这乱世里无根的浮萍!” 这番话,说到了无数人的心坎里,台下开始出现低低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叹息。 “这样的日子,该到头了!”向拯民猛地提高音量,如同惊雷炸响,“我在此宣布,自即日起,施南府辖内,废除一切土司时代的人头税、山地税、火坑钱等等所有苛捐杂税!废除一切不合理的无偿劳役!”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废除苛捐杂税?废除无偿劳役?这是他们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真的吗?真的不用交那么多税了?” “不用白给土司老爷干活了?” “苍天有眼啊!” 狂喜、难以置信、激动……各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但这还不够。向拯民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抛出了更重磅的消息: “光废除旧的还不够!我们还要建立新的规矩!” “第一,均田! 所有原本被土司、头人霸占的山林田地,除保留部分作为公田外,其余全部收回!将按照各家各户的人口,公平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户耕种!官府会给你们发放地契,确认你们对土地的所有权!” “第二,登记户籍! 无论是原本的住民,还是逃难来的流民,只要愿意在此安家落户,都可以到官府登记户籍,成为施南府的正式居民,享受同样的待遇和保护!” “第三,乡老自治! 各村各寨,由大家自己推举德高望重、办事公道的老人担任‘乡老’,负责处理邻里纠纷,传达官府政令,组织村寨日常事务,官府不再随意指派头人欺压大家!” 这三条,一条比一条震撼!分田地、定户籍、自己管自己?这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对于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来说,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道强光!他们终于可以不再是“流民”,可以有地种,有家可归,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向青天!向青天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我们……我们也有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喃喃自语,仿佛在梦中。 “登记户籍!俺们不再是黑户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激动地抱在一起。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那是长期压抑后的情感宣泄。 向拯民看着台下激动的百姓,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些政策触及的是最根本的利益,必然会遇到阻力,但看到百姓们如此反应,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政策宣布完毕,庞大的行政机器立刻开动起来。而负责这其中最繁琐、也最核心的户籍统计与土地清丈工作的,正是覃玉。 这是一个浩大得令人望而生畏的工程。施南府下辖五县之地,刚刚经历战乱和制度变革,人口流动频繁,情况错综复杂。 但覃玉没有丝毫畏难。她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能力和耐心。她将从施南府学堂中培养出来的、粗通文墨和算学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又招募了一批做事细致的流民,组成了数十支户籍统计工作队。 她亲自编写了统计表格和注意事项,要求工作队必须挨家挨户走访,详细记录每户的人口、年龄、原有职业、现有状况。对于流民,更是要耐心询问原籍、流亡原因,确保信息准确。 工作队打着“白虎旗”,带着干粮,深入每一个村寨,每一片山区。起初,一些百姓还有疑虑,不敢如实相告。但工作队态度和蔼,解释耐心,并且严格遵守纪律,绝不扰民,慢慢地赢得了信任。 覃玉则坐镇府城,每日处理各地送回来的海量信息,分类、汇总、核查。她常常工作到深夜,灯火映照着她清瘦却坚毅的面庞。柳明也全力协助,负责文书归档和协调。 与此同时,土地清丈工作也在同步进行。原有的土司田契被宣布作废,由官府重新丈量土地,划分田亩,准备分配。 工作量巨大,但整个行政体系在覃玉的梳理下,高效而有序地运转着。三个月,仅仅用了三个月时间,覃玉便向向拯民呈报:施南府下辖五县之地,户籍登记初步完成!共统计在籍民户四万三千余户,人口约二十一万!其中,新登记的流民就占了近三成!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成就!它意味着,向拯民对这片土地的统治,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人口数据支撑,不再是模糊的估计。 而柳明,这位饱读诗书的前朝秀才,亲眼目睹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心中激荡难平。他不再觉得向拯民只是“乱世枭雄”,而是看到了其身上那种“解民倒悬”的仁政色彩。他主动提笔,用他那手漂亮的楷书,撰写了一篇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均田颂》。 文中,他并未过多华丽的辞藻,而是用朴实的语言,讲述了废除苛政、均分田地给百姓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赞美了这“耕者有其田”的世道新景。他将这篇文章抄录了数百份,由工作队张贴到每一个乡、每一个村的公告栏上,甚至由蒙学班的先生们念给不识字的百姓听。 “有了田,心就安了……” “这《均田颂》写得好啊,说的就是咱们心里话!” “以后好好种地,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 《均田颂》的传播,如同春风化雨,进一步安抚了民心,增强了那些刚刚获得土地和身份的流民对新政权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施南府,这座曾经只是鄂西众多土司城之一的地方,如今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崭新面貌,焕发着勃勃生机。街道上车马往来,商铺林立;城外新开垦的田地里,绿油油的秧苗迎风摆动;学堂里传出的读书声清脆悦耳;作坊区叮叮当当的响声日夜不息…… 向拯民站在守备府的阁楼上,俯瞰着这座日益繁华的城市和远处安宁的乡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自己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崭新的秩序,正在鄂西这片土地上,顽强地破土而出。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 第40章 纺织革新 施南府的新政像春雨一样浸润着这片土地,百姓们刚刚尝到“均田免赋”的甜头,脸上多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但向拯民心里跟明镜似的,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鄂西这片地方,山连着山,寨挨着寨,住着土家、苗、汉等多个族群的百姓,语言、习俗、心思各不相同。 光靠他一个人,或者施南府这一套班子发号施令,时间长了,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容易让下面的人感觉隔阂。 这天,他把覃玉和柳明叫到跟前,说出了琢磨已久的想法:“咱们现在地盘大了,人多了,族群众多。以往土司各自为政,相互提防,甚至仇杀,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成立一个‘民族议事会’,把各族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首领、头人都请来,定期到施南府开会,一起商量怎么治理地方、发展生产、保卫家园。你们觉得怎么样?” 覃玉眼眸一亮,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深意:“拯民兄此议大善!此举不仅能集思广益,使政令更贴合各地实情,更能让各族首领感受到尊重,增强其对施南府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可谓一举多得!” 柳明也抚掌赞叹:“妙啊!‘议事会’之名,既显郑重,又避‘朝会’之僭越嫌疑。各族共商,正合‘共和’之初衷,可消弭隔阂,凝聚人心!此乃长治久安之良策!” 见两人都极力赞成,向拯民便下定决心。 他立刻让人制作请柬,盖上守备府大印,派得力人手,分头送往辖区内各个主要族群聚居的寨子,邀请他们的首领或德高望重的代表,于半月后,齐聚施南府,共商大计。 消息传出,在各族首领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的觉得新奇,想看看这位“向守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的心存疑虑,担心是“鸿门宴”;也有的觉得这是个为自己族群争取利益的好机会。 到了约定的日子,施南府守备府那座最大的议事堂被布置得庄重而不失亲和。收到请柬的各族首领们,怀着各种心情,陆续抵达。 有穿着土家对襟彩衣、头包布帕的土家族寨主,有身着苗族百褶裙、头戴银饰的苗族峒主,也有穿着汉家儒衫或短褂的汉族乡绅代表,一时间,议事堂内服饰各异,语言稍显嘈杂,气氛微妙。 向拯民作为主人,坐在主位,覃玉和柳明分坐两侧。覃玉面前摆放着笔墨纸砚,准备记录。 会议伊始,难免有些拘谨和试探。 向拯民开门见山,说明了设立议事会的初衷:“今日请诸位来,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想告诉大家,这鄂西的山,是大家共同的山;这鄂西的水,是大家共同的水。以往各族各寨,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刀兵相见的日子,该过去了!从今往后,施南府的大事,比如赋税如何定才公平,商路怎么修才顺畅,军队怎么建才有力,乃至各村各寨的纠纷如何调解,都希望能听听诸位的高见! 咱们一起商量着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越来越好,让各族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态度诚恳,言语实在,没有高高在上的官威,让在座的首领们放松了不少。 而就在议事堂外,雪魄安静地趴在廊下的阴凉处。 它似乎明白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四处走动,只是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眼堂内的情况。 它那雪白威严的身影,以及“白虎图腾”在各族心中早已种下的敬畏,无形中给这场会议增添了一种神圣而和谐的氛围。 一些原本还想争强好胜、言辞激烈的首领,看到门外那尊“守护神”,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气焰,说话更讲究起道理来。 会议在覃玉娴熟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议题主要围绕三大块:内政治理、商路规划和军备建设。 一开始,大家还比较客气,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但随着讨论深入,涉及到具体的利益分配时,不同的声音就开始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位来自西山苗寨的老峒主,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开口了。 他先是赞扬了向拯民废除苛政、均分田地的善举,然后话锋一转: “向守备,覃姑娘,各位首领。 我们苗寨,住在西山里头,山高路险,出来一趟不容易。寨里的山货、药材都是好东西,但运不出来,换不成盐巴、铁器。 娃娃们想去学堂,也得走好几天的山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官府……能不能帮我们修一条路?不用太宽,能走马车就行,把我们从山里,连接到施南府的官道上?” 老峒主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向拯民。修路,耗费巨大,以往向土司提这种要求,根本是想都别想。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位来自偏远寨子的首领也纷纷附和,表示他们那里也有同样的困境。 议事堂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向拯民,看他如何回应这个既实际又有些“过分”的请求。 向拯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覃玉和柳明,用目光征询他们的意见。 覃玉微微点头,轻声道:“欲富先修路,此乃通则。西山苗寨物产丰富,若能通路,不仅利于苗民,其山货药材输入,于我施南商贸亦大有裨益。只是这工程耗费……” 柳明也捻须道:“确为利民之举,可彰显官府对各族一视同仁之仁政。只是需统筹规划,量力而行。” 向拯民听完,心中已有决断。 他站起身,走到那位苗寨老峒主面前,郑重地说道:“老峒主,您这个请求,提得好!路,必须修!不仅要修苗寨到施南的路,将来,所有偏远寨子,只要条件允许,我们都要把路修通!让山里的宝贝能运出来,让外面的好东西能送进去,让娃娃们能方便地去学堂读书!” 他环视众人,声音铿锵:“此事,我向拯民许了!覃姑娘,请你会后立刻着手规划‘苗寨-施南’官道事宜,勘测路线,核算费用,招募民夫,尽快动工!所需钱粮,由府库拨付一部分,亦可以‘以工代赈’方式,招募流民和当地青壮参与,按劳付酬!” “好!” “向守备英明!” “这才是为我们办实事啊!” 那位苗寨老峒主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起身就要行大礼,被向拯民赶紧扶住。 其他首领也纷纷叫好,尤其是那些来自偏远地区的,更是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向拯民在他们心中的威望,瞬间又提升了一大截。 这个插曲,彻底点燃了议事会的热情。随后,关于商路税收比例、民兵训练、边境巡逻等议题的讨论,虽然仍有争论,但气氛明显更加融洽和务实。 大家都意识到,这个议事会,不是走个过场,而是真能解决问题、为自己族群谋福利的地方。 覃玉运笔如飞,仔细记录下每一条有价值的建议和最终达成的共识。 首次民族议事会,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 它不仅为施南府的治理注入了更多元的智慧,更重要的是,它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辖区内各族势力的心,初步凝聚在了一起。 会议结束后,各族首领离去时,脸上大多带着满意和期盼。而雪魄,也才慵懒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走到向拯民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仿佛在说 :“看来,今天干得不错。” 向拯民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看着远处群山,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条“民族共商”的道路,或许会比征战更加艰难,但也必将更加稳固和长远。一个真正融合、团结、强大的鄂西,正在这每一次的商议与共识中,悄然孕育。 ------------ 第41章 火柴生产 民族议事会的成功召开,像一阵暖风,吹得各族首领心里都热乎乎的。可这基层的积怨,就像山里的老树根,盘根错节,不是开一两次会就能完全化解的。 这天,向拯民正在和覃玉商议修建“苗寨-施南”官道的具体方案,一个风尘仆仆的乡老急匆匆赶来禀报,脸上写满了焦急: “守备大人,覃姑娘,不好了!西山脚下的苗寨‘黑苗峒’和隔壁的汉家村‘李家坳’,因为山脚那片缓坡地的归属,又……又打起来了!两边都伤了人,眼看就要闹出人命啊!” 向拯民和覃玉对视一眼,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事他们之前略有耳闻,那片缓坡地靠近水源,土地肥沃,以往界限模糊,苗汉两寨为这块地争执了好些年,是出了名的老大难问题。没想到在新政推行、强调和睦的当口,矛盾反而激化了。 “必须立刻制止,妥善解决!”向拯民站起身,“这种事,官府若处理不公,或者放任不管,刚有起色的民族和睦局面,就可能毁于一旦!” 覃玉点头:“此事棘手,双方积怨已深,单纯派兵弹压或官府强判,恐怕都难以服众,反而会埋下更大隐患。” 向拯民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亲自去一趟!带上雪魄。” “带上雪魄?”覃玉有些疑惑。 “对。”向拯民解释道,“这种时候,官府的威严未必够用。雪魄是各族公认的图腾守护,它的出现,能暂时镇住场面,让双方冷静下来,给我一个公平调解的机会。” 事不宜迟,向拯民只带了少量护卫,以及形影不离的雪魄,快马加鞭赶往出事地点。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哭喊声。只见一片缓坡地上,几十个苗家汉子和几十个汉家农民正手持锄头、柴刀对峙着,地上还躺着几个头破血流的伤者,双方情绪激动,骂声不绝,眼看就要再次爆发大规模械斗。两边的老人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谁也劝不住。 “住手!”向拯民大喝一声,策马冲入双方中间。 他的突然出现,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双方都认得这位如今威震鄂西的向守备,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但积怨难平,一个黑苗峒的壮汉红着眼睛吼道:“向守备!您来得正好!评评理!这地祖祖辈辈就是我们黑苗峒开出来的,他们李家坳的人凭什么来抢?!” 李家坳的里正也不甘示弱,指着对方:“你放屁!这地契上白纸黑字写着是我们李家的祖产!是你们苗人越界耕种!” 双方眼看又要吵起来。 就在这时,雪魄缓缓从向拯民身后踱步而出,在那片充满火药味的争议地中央,威严地蹲坐了下来。 它没有咆哮,只是用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平静地扫视着对峙的双方。 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苗汉村民,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白色巨虎,瞬间都哑火了。尤其是苗民们,对白虎图腾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此刻见到活生生的“祖灵守护”出现在争议之地,一个个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凶悍之气,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汉民们虽然不像苗民那样崇拜白虎,但雪魄的威名和神异早已传开,面对这百兽之王无声的凝视,也同样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敢再放肆。 雪魄的存在,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为向拯民的调解创造了宝贵的平静。 向拯民抓住时机,沉声道:“都别吵了!打架能解决问题吗?看看地上躺着的,都是你们的乡邻!为了几亩地,就要闹出人命,值得吗?!”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双方村民都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伤者,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现在,都给我退开!”向拯民命令道,“我要亲自勘察此地,给你们一个公断!” 在他的威严和雪魄的无声震慑下,双方村民虽然不甘,但还是依言后退,让出了一片空地。 向拯民没有偏听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词,也没有去看那些可能早已模糊不清或者有争议的旧地契。他跳下马,亲自走到那片缓坡地上,仔细勘察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查看地势的走向,水源的分布,土壤的成色。他指着坡地中间一道天然形成的浅沟和几块标志性的大石头,对双方说道: “你们看,这道浅沟,还有这几块石头,是天然的分界。按照‘水源共享,地势为界’的道理,我看这样划分最为公平合理——” 他用手比划着:“以这道浅沟和石头为界,东侧靠近李家坳水源更近,坡度更缓,划归李家坳;西侧靠近黑苗峒,虽然坡度稍陡,但日照更足,且有一处小泉眼,划归黑苗峒。如此,两家都有水可用,都有地可耕,谁也不占谁太大的便宜,谁也不吃太大的亏。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划分方案,既尊重了自然地貌,又兼顾了双方的实际需求和原有的耕作习惯,显得极为公道。 苗汉双方的代表凑到一起,低声商议了片刻,又看了看地上痛苦**的伤者,再偷偷瞄一眼那边安静蹲坐、仿佛在监督着他们的雪魄,最终都艰难地点了点头。 “向守备划分得公道,我们黑苗峒……认了。” “我们李家坳……也同意。” 一场眼看就要流血的冲突,终于在向拯民的公正调解和雪魄的无形威慑下,得以和平解决。 向拯民立刻对随行的覃玉派来的助手吩咐道:“立刻通知覃姑娘,派人运送石材过来,就在我方才划定的界限上,立一座界碑!” 几天后,一座一人高的青石界碑立在了那片缓坡地上。碑身打磨得光滑平整,正面刻着清晰的界线图示和“苗寨汉村地界”字样,背面,则刻上了覃玉亲笔题写的六个大字——“各族共居,和睦为贵”。 这界碑和碑文,不仅明确了土地的归属,更像一个无声的警示和期盼,矗立在那里。 而在界碑不远处,阿朵带着她的医护队,设立了一个临时的“草药站”。她们不仅为这次械斗中受伤的双方村民免费医治、敷药,也为周边苗汉两寨的百姓看看日常的病痛。 起初,两寨的人还有些隔阂,不好意思过来。但看到阿朵她们一视同仁,耐心细致,药到病除,慢慢地,前来求医问药的人就多了起来。苗家大娘和汉家媳妇在草药站前排队时,难免会聊上几句家长里短;受伤的苗家汉子和李家后生,在敷药时也可能互相递碗水。 阿朵还特意教他们辨认几种常见的、双方寨子周边都有的止血消炎的草药,告诉他们以后有小伤小痛可以自己先处理。 这小小的草药站,仿佛一股润滑剂,在苗汉两寨之间,悄无声息地消融着往日的坚冰。虽然不可能立刻亲如一家,但至少,敌意和戒备在一点点减少。 向拯民携虎调解,公正划界;覃玉立碑明界,题字寓和;阿朵设站疗伤,普惠乡邻。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仅圆满解决了具体的土地纠纷,更用实际行动,将“民族和睦”的理念,播撒到了基层的土壤里。 消息传开,施南府辖区内其他一些存在类似隐患的村寨,也都暗暗收敛了争斗之心,开始学着用协商而非械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向拯民和他所代表的施南府新政的公信力,在民间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雪魄依旧每日巡视在施南府周围,它或许并不完全理解自己在那场冲突中扮演了多么关键的角色,但它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的戾气,似乎少了一些,而那些看向它的目光里,敬畏之中,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与平和。 ------------ 第42章 肥皂普及 苗汉争地的风波平息后,那块刻着“各族共居,和睦为贵”的青石碑,像一颗定心丸,稳稳立在了西山脚下。向拯民深知,要真正消弭隔阂,光靠一块碑、一次调解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纽带将各族百姓连接起来。而“苗寨-施南”官道,就是最关键的那条纽带。 议事会上许下的承诺,绝不能落空。向拯民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人手,成立了官道修建指挥部,由他亲自挂帅,覃玉负责后勤总协调,阿铁负责工具和技术支持。 消息一出,尤其是西山黑苗峒及其周边几个苗寨,几乎是欢声雷动!多少年了,他们被困在深山,好东西运不出,急需的盐巴铁器运不进,娃娃上学、老人看病更是难如登天。如今守备大人真的要兑现诺言,为他们修一条通往山外的路! 招募民夫的告示贴出去,应者云集。不仅苗寨的青壮踊跃报名,许多汉家村的劳力,以及之前安置的流民,也愿意参与这“以工代赈”的工程,既能赚取工钱养家,也是为家乡建设出力。 开工那天,场面热火朝天。测量队率先出发,在山林间标记路线。随后,数千民夫扛着锄头、铁锹、扁担,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了预设的施工路段。号子声、敲击声、吆喝声,打破了深山千年的寂静。 覃玉展现了她卓越的后勤统筹能力。她在施工沿线设立了数个补给点,由专人负责调度粮食、蔬菜、肉食和清水,确保民夫们能吃上热乎饭,喝上干净水。她还组织妇孺编织草鞋、缝补衣物,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阿铁则带着工匠们,根据山路运输困难的特点,设计制造了一种结构坚固、转向灵活的独轮“手推车”。这种车虽然简单,但比起纯粹靠肩挑背扛,运输土方和石料的效率提升了何止数倍!民夫们试用后,都是赞不绝口。 工程初期进展顺利,但很快,一个意想不到的难题横亘在面前——瘴疠。 当路线推进到一片名为“野人谷”的密林深处时,怪事发生了。先是几个民夫莫名其妙地头晕、呕吐,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烧、打摆子,浑身无力,工程进度大受影响。 “是瘴气!这里有瘴疠!”随队的郎中查看后,脸色凝重地宣布。 “野人谷”常年不见阳光,落叶堆积,腐烂后产生有毒气体,加上潮湿闷热,形成了天然的瘴疠区。以往当地人都不敢轻易进入这片区域。 民夫们人心惶惶,施工陷入了停滞。强行推进,必然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绕路?意味着之前的工作白费,工期将大大延长,耗费更是倍增。 向拯民亲临前线,看着病倒的民夫和弥漫着诡异雾气的山谷,眉头紧锁。他虽然有现代知识,知道瘴气大致是动植物腐烂产生的混合气体,但对这具体地域的情况和安全的通行路线,也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跟在他身边的雪魄,似乎对这片区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和警惕。它不像往常那样安静,而是不停地抽动鼻子,在空中、在地面仔细嗅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噜声。 它时而对着某个方向龇牙,显得十分厌恶;时而又会转向另一个方向,显得相对平静。 向拯民心中一动,难道雪魄能分辨出瘴气的浓淡和安全的路径? 他尝试着对雪魄说:“伙计,你能找到穿过这片林子,但又不会让人生病的安全路线吗?” 雪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迈开步子,朝着它之前显得相对平静的那个方向走去。它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嗅着,时不时还停下来确认一下。 向拯民立刻叫上测量队的负责人和几个胆大的民夫,小心翼翼地跟在雪魄身后。 只见雪魄带着他们,并非沿着直线前进,而是七拐八绕,时而爬上一个小坡,时而绕过一片特别茂密、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沼泽。它避开的那些地方,肉眼看去似乎与其他地方无异,但稍微靠近,就能闻到一股令人头晕的甜腻腐败气味。 而雪魄选择的路线,虽然蜿蜒,空气却明显清新许多,周围的植被也略有不同。 “神了!白虎能找到安全的路!”跟在后面的民夫激动地低呼。 向拯民大喜过望,立刻下令:“测量队!就按照雪魄指引的这条路线,重新勘测标记!这就是我们官道的新线路!” 有了雪魄这双“神鼻”引路,官道成功绕开了最危险的瘴疠核心区,虽然路线有所延长,但最大限度地保障了施工人员的健康和安全。 同时,向拯民也没有完全依赖雪魄。他让阿朵准备了大量的艾草、苍术等驱蚊避瘴的草药,分发到各施工队,教民夫们在营地周围和感觉气闷时焚烧,利用烟雾驱散蚊虫和部分秽气。他还强调必须喝烧开的水,不能直接饮用山涧生水。 后勤有覃玉保障,工具由阿铁改进,路线由雪魄指引,防病有草药支持……整个修路工程虽然艰苦,却在各方协力下,克服重重困难,稳步向前推进。 阿铁制造的手推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发挥了巨大作用,大大提升了石料运输效率;覃玉协调的粮草从未断绝,民夫们干劲十足;而雪魄,除了那次关键的引路,也时常在施工沿线巡视,它那威严的身影,无形中鼓舞着士气,也让深山的毒虫猛兽避而远之。 原本预计需要大半年才能完工的“苗寨-施南”官道,在全体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竟然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就全线贯通了! 当第一辆满载着苗寨山货、药材的马车,沿着平坦了许多的官道,顺利驶出西山,抵达施南府时,当黑苗峒的娃娃们第一次不用翻山越岭,就能走到官办学堂时,整个西山苗寨都沸腾了! 这条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甚至带有几分神异色彩的官道,不仅仅是一条交通线,它更像一条血管,将曾经闭塞的苗寨与蓬勃发展的施南府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物资、人员、信息开始顺畅流动,希望与活力,沿着这条道路,源源不断地注入深山。 苗寨的老峒主带着族人,站在崭新的官道起点,望着通向山外的坦途,老泪纵横,对着施南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这条路的修通,其意义远超道路本身。它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所有人:只要团结一心,遵循公正,依靠智慧(甚至包括雪魄的灵性),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施南府倡导的“民族共荣,发展共享”的理念,随着这条官道的延伸,深深地刻入了每一个受益者的心中。 ------------ 第43章 火器营建立 “苗寨-施南”官道提前贯通带来的喜悦还未散去,一队风尘仆仆、打着朝廷旗号的人马,便出现在了施南府城外。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的中年太监,身着代表皇室身份的蟒袍,眉宇间带着几分京城来的倨傲,身后跟着一队盔明甲亮的京营骑兵护卫。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飞进守备府。向拯民、覃玉、柳明等人闻讯,心中都是一凛。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朝廷的使者被恭敬地迎入府衙大堂。那太监姓曹,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端着架子,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圣旨,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 圣旨内容文绉绉的,但核心意思明确:崇祯皇帝听闻向拯民“剿抚土司,安定地方,卓有劳绩”,特擢升其为“湖广副总兵”,授昭勇将军衔(一个正三品的武散官),并命其“即刻整顿兵马,北上勤王,抵御东虏(清军)入寇”。 宣读完毕,曹太监合上圣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向拯民:“向副总兵,皇恩浩荡,还不快领旨谢恩?如今国难当头,正是尔等武人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之时啊!” 堂下侍立的巴勇、阿铁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或愤怒或担忧的神色。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什么副总兵,虚名而已,真要带着主力北上,去跟凶悍的清军拼命,且不说胜负难料,这好不容易打下的鄂西基业,转眼就可能易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向拯民身上。 向拯民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上前一步,对着圣旨躬身行礼,却没有立刻接旨,而是沉声道:“曹公公远来辛苦,皇恩浩荡,拯民感激涕零。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这施南府及鄂西各地,土司初定,人心未附,流民方安,百废待兴。境内尚有宵小窥伺,若此时贸然抽调主力北上,只怕前线战事未解,后方根基已动摇,非但于国无益,反生内乱,辜负圣恩啊!恳请公公回禀皇上,容拯民些许时日,待地方稳固,必当率师北上,以尽臣节!”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表达了对朝廷的“忠诚”和“感激”,又点明了现实的困难,委婉地拒绝了立刻北上的命令。 曹太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山野匹夫”竟然敢推三阻四!他尖着嗓子,带着威胁的口吻道:“向副总兵!此乃陛下亲旨!莫非你想抗旨不成?!要知道,抗旨不尊,形同谋逆!”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覃玉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对曹太监款款一礼,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曹公公息怒。向副总兵绝非抗旨,实乃一片拳拳忠君爱国之心,虑事周全所致。试想,若后方不稳,即便前线暂胜,亦如无根之木,终难长久。陛下圣明,必能体察边臣之艰难。不如请公公先在馆驿安歇,容我等细细陈述此地情状,再行定夺,如何?”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给了曹太监台阶下,又将皮球踢了回去,争取了缓冲时间。 曹太监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清雅、言辞得体的女子,又瞥了一眼站在向拯民身后、虎视眈眈的巴勇等将领,知道强逼不得,只好冷哼一声:“哼!那杂家就暂住几日,倒要看看,你这施南府,有何等‘难处’!” 当晚,向拯民核心圈层在密室商议。 巴勇第一个忍不住:“向大哥!这明显是朝廷的调虎离山计!绝不能去!” 阿铁也瓮声瓮气地说:“咱们的火炮好不容易造出来,还没捂热乎,难道要去北边给那昏君卖命?” 向拯民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目光看向覃玉和柳明:“覃姑娘,柳先生,你们怎么看?” 柳明捻着胡须,忧心忡忡:“北边局势,柳某近日亦有所闻。东虏(清军)势大,已多次破关入塞,朝廷官军屡战屡败,崇祯皇帝……已是焦头烂额。此时北上,确如以卵击石,凶多吉少。然,若断然拒绝,便是公然与朝廷决裂,恐招致大军征讨……” 覃玉沉吟片刻,冷静分析道:“柳先生所言甚是。如今明朝气数已尽,内有流寇蜂起,外有强虏叩关,崇祯帝已是穷途末路。他此次招抚,封官许愿是假,欲调我兵力解京师之围是真,甚至可能存了借此消耗我等实力之心。” 她目光锐利起来:“但我们根基尚浅,实力未丰,此时若公然竖起反旗,与明朝这艘将沉的大船彻底撕破脸,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不仅湖广官军会来攻,甚至可能引来其他势力的觊觎。实为不智。” “那该如何是好?”向拯民问道。 “虚与委蛇,拖延时间!”覃玉斩钉截铁,“我们表面上接受招抚,接下这‘副总兵’的虚名,让朝廷暂时找不到对我们用兵的借口。但北上勤王,必须以‘地方未稳’为由,坚决推脱,按兵不动。” 她进一步阐述策略:“在此期间,我们需暗中加速扩军备战,巩固地盘,消化吸收唐崖等地的资源。同时,密切关注北方战局。依我看来,明朝覆亡,只在旦夕之间。待其土崩瓦解,天下真正大乱之时,才是我等龙腾虎跃,问鼎中原之机!” “覃姑娘高见!”柳明抚掌赞叹,“此乃老成谋国之道!暂避其锋,蓄势待发!” 向拯民也深以为然。目前,确实还没到和明朝这面破鼓正面锣对面鼓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向拯民和覃玉轮番上阵,陪着那位曹太监,好吃好喝招待,带着他“视察”施南府的“困难”——比如指给他看那些刚刚归附、还需要“安抚”的土司寨子,带他去看正在修建的、需要兵力维持秩序的官道工地,反复强调稳定后方的重要性。 而雪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京城来的“不速之客”带来的紧张气氛。它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每天都会“恰好”在曹太监下榻的馆驿外面踱步,或者安静地趴在院子门口晒太阳。 但它那庞大的身躯,偶尔扫视过来的冰冷眼神,以及那无声无息间散发出的百兽之王的威压,让养尊处优的曹太监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带来的京营护卫,在雪魄面前也显得战战兢兢。每当他想摆出钦差架子,强硬施压时,一看到窗外那道白色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在这种“软钉子”和“无声威慑”的双重作用下,曹太监也明白,想让向拯民立刻北上是不可能了。他待了几天,捞了些“土特产”好处后,只好悻悻然地留下那句“咱家定将此地‘实情’禀明圣上”的场面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返回北京复命去了。 送走了朝廷使者,施南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扩军!”向拯民立刻下达了命令,“按照既定计划,全力扩编陆军、水师,加快军工生产!我们要在暴风雨真正来临之前,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壮!” 雪魄蹲在守备府的屋檐下,看着远处操场上又开始新一轮紧张训练的士兵,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眯起了眼睛。它似乎知道,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而它要做的,就是继续守护好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那个带领人们追寻希望的人。 ------------ 第44章 商路规划 朝廷使者的马车卷着尘土消失在官道尽头,施南府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懈怠,而是更加紧张有序的备战节奏。谁都明白,曹太监的离去只是暂时的,明朝这艘破船在彻底沉没前,任何挣扎都可能掀起巨浪,而北方那个新兴的、更加凶悍的敌人——清军,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时不我待!”向拯民在军政会议上,斩钉截铁,“朝廷无力南顾,正是我们积蓄力量的黄金时机!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自己!” 扩军计划被迅速提上日程并全力推行。目标直指——两万常备军! 这不再是过去那种亦兵亦农的寨丁模式,而是完全脱产、接受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向拯民借鉴现代军事编制,将其系统性地划分为: 陆军:下辖步兵营、骑兵营、炮兵营(火器营并入步兵营,作为精锐突击力量),总人数一万五千人,是绝对的主力。 长江舰队:在原有五艘炮船的基础上,利用唐崖等地提供的优质木材和资源,再加紧改装和新建五艘,达到十艘炮船的规模,配备熟练水手和炮手,控制长江水道。 框架搭起来,血肉需要填充。征兵告示贴遍施南府及其控制下的各寨各村。条件优厚:入伍即发安家粮饷,家属可优先承租公田,伤残阵亡皆有抚恤。更重要的是,“当兵吃粮,保家安民”的口号,在向拯民一系列新政赢得民心后,拥有了强大的号召力。各族青壮踊跃报名,经过严格筛选,一支以土家、汉家子弟为主,兼有部分苗、侗等族士兵的两万大军,迅速组建起来。 军队规模急剧扩张,后勤压力如山般袭来。向拯民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正式任命覃玉为后勤部长,全权统筹所有粮草、被服、军饷、弹药的生产、采购、储存和调运。 这个担子极其沉重,但覃玉毫无惧色地接了下来。她建立了更加精细的账目和管理流程,将施南府、宜昌、唐崖乃至同盟各寨的物资生产与消耗纳入统一规划。她组织妇孺扩大军粮加工(主要是炒米、烙饼、肉干等易于储存携带的干粮),督促各地官仓保证存粮,协调军工总坊加快弹药生产……在她井井有条的调度下,庞大的后勤机器高效运转,确保了扩军计划没有因物资短缺而停滞。 军队指挥体系也进行了调整。勇猛善战、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巴勇,被任命为陆军统领,负责所有陆上部队的日常训练和作战指挥。 而一个令人有些意外的任命,落在了唐瑶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软禁和观察,以及向拯民、覃玉多次推心置腹的交谈,这个心高气傲的苗女,亲眼见证了施南府的蓬勃生机和与旧土司截然不同的气象,心中的坚冰逐渐融化。尤其是向拯民那句“你的才华,应用于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而非为一己权位掀起战火”,深深触动了她。她最终放下了执念,真心归顺。 考虑到她心思缜密,精通鄂西及周边地理人情,向拯民力排众议,任命她为情报队长,负责组建和领导一支专业的情报网络,重点收集清军动向、湖广官军布防以及更广阔区域的情报。唐瑶对此任命极为重视,她知道这是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立刻投入全部精力,利用以往的人脉和渠道,将情报触角向北方和更远的地方延伸。 光有数量和装备还不够,向拯民要的是一支有灵魂、有头脑的军队。他在军中正式设立了“军事学堂”,选拔有一定文化基础或有潜力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入学深造。学堂不仅教授更加复杂的战术战法、步炮协同、工事构筑,更重要的是,普及文化课和地图识别。 向拯民亲自编写教材,用最浅显的语言和图画,讲解如何看地图、如何利用地形、如何判断距离。他要求军官必须能看懂地图,能绘制简易的战场草图。他要彻底改变旧军队“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只会一窝蜂冲杀的落后模式。 而在这所有举措中,雪魄,这只通灵的白虎,扮演了一个独特而至关重要的角色。 它不再仅仅是向拯民的战斗伙伴,更升华为了整个军队的“精神象征”和军事学堂的“守护神”。 它时常出现在训练场上,士兵们看到它,就如同看到了无畏与力量的化身,训练起来更加卖力。它更喜欢待在军事学堂。每当学员们上课时,它就会安静地趴在学堂院子的那棵大松树下,眯着眼睛,仿佛在聆听。 学员们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甚至将其视为一种荣耀。私下里,他们流传着一种说法:“白虎聆听,必出良将”。能在雪魄的“注视”下学习、毕业,仿佛就得到了图腾的认可和祝福。这种带着些许原始崇拜色彩的心理,极大地增强了学员们的归属感、荣誉感和对所学知识的敬畏。 毕业典礼上,向拯民会亲自为优秀学员颁发刻有白虎纹路的毕业徽章,而雪魄也会在一旁,发出低沉的、仿佛勉励般的呜噜声。那一刻,所有学员都热血沸腾,感到无比的骄傲与责任。 图腾信仰、严格训练、文化启蒙、优厚待遇、明确的目标……多种力量交织在一起,凝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向心力。这支两万人的新军,虽然组建时间不长,却散发着一种不同于明军、也不同于流寇的独特气质——纪律严明,士气高昂,且对未来充满信念。 站在新扩建的校场点将台上,看着下方军容鼎盛、旗帜如林的军队,看着身旁负责后勤保障的覃玉、统领陆军的巴勇、执掌情报的唐瑶,再看到军事学堂外,那只在阳光下慵懒踱步、却无人敢忽视的白色身影,向拯民心中豪情激荡。 他知道,羽翼已丰,利爪已磨。无论未来是来自明朝的垂死反扑,还是北方强敌的南下兵锋,他都有了与之周旋、甚至一较高下的底气! 鄂西之地,这只蛰伏的猛虎,已然亮出了它锋利的獠牙,等待着风云变幻的时代,发出石破天惊的咆哮。 ------------ 第45章 粮食危机 施南府的校场上,寒风凛冽,却吹不散数千士兵呵出的白气,也压不住那冲天的操练声。向拯民站在点将台上,身姿依旧如松柏般挺拔,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初来时的迷茫锐利,多了几分沉静与威严。他身侧,通体雪白的雪魄安静匍匐,琥珀色的眼眸懒洋洋地扫视着下方操练的军阵,偶尔甩动一下粗长的虎尾,便引得附近士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立——定!” 传令兵嘶哑的吼声在寒风中传开。 原本行进中的队列轰然止步,动作虽谈不上后世那般绝对整齐划一,但在这明末的时空中,已是难得的令行禁止。然而,向拯民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进步,还有隐患。这些士兵,大多仍是基于土司兵役或临时征召而来,军饷时有时无,家人土地可能被侵占,一旦战事稍歇或农忙时节,军心便容易浮动。靠着一腔血勇和“白虎图腾”的信仰能凝聚一时,却非长久之计。 “还是不行。”向拯民低声对身旁的覃玉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制度保障,没有长远期望,这支军队的上限就在这里了。” 覃玉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棉袍,外罩挡风的斗篷,闻言轻轻点头。她手中捧着厚厚的麻纸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粮秣消耗、甲胄破损、人员更替等数据。“确实,粮草调度已显捉襟见肘,伤兵安置、军械维护都缺乏专人专管,全凭临时指派,效率低下,也易生怨怼。”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向拯民,目光清亮而坚定,“拯民,是时候了。” 向拯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重重点头:“是时候了。” 当晚,施南府原土司衙门的议事堂内,灯火通明。向拯民麾下的核心人物齐聚一堂:巴勇摩拳擦掌,阿铁身上还带着军工坊的烟火气,柳明执笔待录,唐瑶安静地坐在角落,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众人,新任的水上护卫队队长,原水匪头子张莽也赫然在列。雪魄则趴在向拯民座椅旁,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聆听。 “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军制革新!”向拯民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要打造的,不是一时之雄兵,而是足以定鼎天下、护佑华夏的虎贲雄师!” 他环视众人,将早已酝酿成熟的方案娓娓道来: “其一,全面推行‘募兵制’!凡入伍者,按月发放足额军饷,钱粮布帛,绝不拖欠!士兵不再是白出力,而是有了养家糊口的依凭。服役满五年且无大过者,退役后可分得土地,或由官府安排至工坊、驿站任职,老有所养,再无后顾之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巴勇第一个跳起来:“大人,这……这得多少钱粮?咱们现在……”他掌管练兵,深知维持军队开销的巨大。 “钱粮之事,我与覃玉已有计较。”向拯民抬手制止他,“火柴、肥皂、雪魄酒、烟卷的利润,加上即将扩大的商路,足以支撑初期。况且,一支有信仰、有保障的军队,其战力提升,远非这点投入可比。我们要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们不是在为某个土司、某个将军打仗,而是在为自己、为家人、为未来的好日子打仗!” 柳明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妙啊!此策一出,士兵归心,军纪更易整肃,兵源亦将不愁。只是这土地来源……” “抄没的唐崖等土司土地、未来收复的官田、清理的豪强兼并之地,皆是来源。”覃玉接口道,声音清晰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事由民政方面统筹,确保公平公正,绝不让兵士流血又流泪。” 巴勇愣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要是当年在巴寨就有这规矩,我爹也不用为征不到兵发愁了!下面的弟兄们知道了,还不得挤破头来当兵!”他仿佛已经看到军心大振的场景,满脸兴奋。 向拯民点点头,继续道:“其二,设立‘后勤营’!下设粮秣司、医护司、军械司。粮秣司专司粮草采购、运输、储存,确保大军走到哪里,粮食吃到哪里;医护司负责战场救护、疫病防治,设立随军医官和后方医院,不能再让受伤的弟兄因缺医少药而枉死;军械司负责武器甲胄的制造、配发、维修保养,仗打到一半武器坏了没人管的日子,必须结束!” 他看向覃玉:“玉儿,后勤营的架构和各项补给标准,由你牵头制定。尤其是医护司,可以请阿朵帮忙,将她的草药知识和救护方法推广至全军。” 覃玉郑重应下:“拯民放心,我已初步拟定了粮草消耗标准、被服更换周期,医护司的筹建也已与阿朵商议过,她非常支持,正在整理常见的伤病症救护手册。” 角落里的唐瑶微微动容。她出身土司之家,深知旧式军队的粗放管理,士兵几乎如同消耗品。向拯民此举,是将每一个士兵都当作宝贵的资产来对待,这种理念,闻所未闻。她不由得再次审视主位上的那个男人,以及他身边那只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白虎。 “其三,”向拯民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改革训练内容。巴勇,除了基本的队列、格斗、射术,要增加文化课,至少要让士兵认得常用字,会简单算术,能看懂旗语和简易地图。还要加强‘步炮协同’训练,阿铁那边的新家伙快好了,以后仗怎么打,得变一变了!” 巴勇挠了挠头,让他练兵打架他在行,教识字算数可有点头疼,但还是大声应道:“是!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军制改革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军营中传开。 起初,士兵们将信将疑。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足额发饷、退役分地?这简直是梦里才有的事情。直到第一个月末,沉甸甸的铜钱和实实在在的米粮发到每个人手中时,军营彻底沸腾了!许多老兵捧着军饷,热泪盈眶,他们当兵半辈子,何曾见过如此厚待? 紧接着,后勤营开始搭建。覃玉展现出了惊人的统筹能力,她亲自选拔人手,制定繁琐细致的规章流程。很快,粮秣运输变得井然有序,再无人克扣;随军医官和救护队开始出现在训练场上,教授止血包扎;军械司的工匠们也开始定期巡检武器,破损的刀枪、皮甲得到及时修复。 这一日,向拯民带着雪魄巡视新建成的后勤营驻地。远远便看到覃玉正在亲自核对一批新到的棉布。寒风中,她的鼻尖冻得微红,却依旧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布匹的质量。 “这批布厚实,正好赶制冬衣。”覃玉对身边的管事吩咐,“按我之前定的尺寸和配额,尽快分发到各营,务必在大雪封路前让将士们都穿上新衣。” “是,夫人。”管事恭敬应道。 向拯民走上前,解下自己的斗篷,轻轻披在覃玉肩上。“天气冷,别累着了。” 覃玉回头,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心中一暖,微笑道:“不妨事。看到将士们能吃饱穿暖,受伤了有人管,我再累也值得。”她顿了顿,看着井然有序的营地,感慨道,“拯民,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你常说的‘体系’和‘制度’的力量。个人的仁慈是有限的,但一个好的制度,却能惠及千万人。” 向拯民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点了点头。雪魄似乎也感受到这温馨的氛围,用硕大的头颅蹭了蹭覃玉的手臂,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阿铁兴冲冲地跑来,脸上满是烟灰也掩不住的兴奋:“大人!夫人!成了!那‘蒸汽机’的雏形,它……它能动了!” 众人立刻赶往城外的军工坊。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呼哧呼哧”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响动。走进巨大的工棚,只见一个模样古怪的金属造物正矗立在中央,一个巨大的锅炉被烧得滚烫,白色的蒸汽从阀门喷出,带动着一个粗壮的连杆和飞轮缓缓转动。飞轮通过皮带,连接着旁边一台用于钻磨枪管的简易机床,机床的钻头正在匀速旋转! 虽然噪音巨大,效率也远不如后世,但这确确实实是超越了人力、畜力的机械力量! “大人您看!”阿铁激动地指着那运转的机器,“用它来带动水泵,军工坊旁边的溪水能轻易抽到高处,解决了我们淬火和清洗的用水难题!带动这些机床,钻枪管、打磨零件,比人工快多了,还省力!就是……就是这大家伙太能吃煤,动静也大了点。” 向拯民看着这台粗糙却意义非凡的“华夏一号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是工业革命的星星之火!他用力拍了拍阿铁的肩膀:“好!阿铁,你立了大功!吃煤多不怕,我们有的是煤矿!动静大也不怕,这正是我们力量的声音!继续改进它,让它更可靠,更有力!未来,我们要用它来驱动更大的机器,甚至……驱动车辆,驱动船只!” 阿铁得到肯定,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搓着手连连点头。 雪魄似乎对这轰鸣的机器有些警惕,耳朵向后抿着,低吼了一声。但在向拯民的安抚下,它慢慢平静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断喷吐白气的“铁怪兽”。 离开军工坊,夕阳西下。向拯民与覃玉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雪魄安静地跟在身后。 校场上,换了新冬衣的士兵们精神抖擞,喊着崭新的号子进行晚课操练。那号子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嘹亮、更加齐整。后勤营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军工坊的方向,隐约还能听到那象征着力量与希望的蒸汽轰鸣。 覃玉轻声道:“募兵制安了军心,后勤营保障了战力,蒸汽机带来了新的可能。拯民,我们的虎贲雄师,真的开始锻造了。” 向拯民望向西方如血的残阳,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更多的挑战与荣光。他低沉而坚定地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有你们在身边,有这支军队在手,有雪魄为证,这华夏沉沦的暗夜,终将被我们撕破!” 雪魄仿佛听懂了他的豪情,仰头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虎啸,与校场的操练声、军工坊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迈向新时代的雄壮乐章。 ------------ 第46章 民族议事会 春水初涨,江阔云低。 武昌城外的江面上,二十艘大小不一的炮船排成楔形阵列,破开浑浊的江水,缓缓前行。 船身新刷的桐油在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泛着暗沉的光泽,最大的那艘战舰艏部,两个以遒劲笔力刻凿、再以朱漆描摹的大字——破浪——尤其醒目。 这便是向拯民麾下初具规模的长江舰队。 旗舰“破浪号”的舰桥上,向拯民凭栏而立,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动了他已蓄起些长度的发梢。 他身侧,雪魄有些不耐烦地用爪子刨着坚实的柚木甲板,对脚下这晃动且充满陌生木材、桐油、铁锈混合气味的环境,它显然还不太适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老伙计,习惯就好。”向拯民伸手抚摸着雪魄颈后厚实的皮毛,安抚着这山林之王,“这大江,以后也是我们的地盘。”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舰队,二十艘炮船,除了新下水的“破浪号”,其余多是由原本的商船、甚至俘获的水匪船只加固、改装而来,形制各异,航速不一。 但每一艘的侧舷,都开有整齐的炮窗,黑洞洞的炮口从中探出,散发着冰冷的杀气。桅杆上,一面面玄底白虎旗迎风猎猎作响,为这支略显“拼凑”的舰队注入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凛然军威。 “编队行进,保持间距!瞭望哨,眼睛都给我放亮些!”一个洪亮甚至有些粗粝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说话的是舰队统领,原水匪头子,现被向拯民赐姓“向”、改名“向涛”的张莽。他肤色黝黑,脸上带着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留下的风霜印记,但眼神锐利,嗓门极大。 归顺以来,他对向拯民既畏且服,更对这支真正属于“自己人”的舰队倾注了全部心血。 “大人,舰队已按预定航线行进,半个时辰后可抵达鹦鹉洲附近水域,进行首次编队炮击演练。”向涛大步走到向拯民身后,抱拳行礼,声音依旧洪亮,但姿态恭敬。 向拯民转过身,点了点头:“向统领辛苦了。将士们操练得如何?这新船可还顺手?” “回大人,弟兄们劲头足得很!能吃皇粮,还能开着炮船保境安民,以前当水匪时想都不敢想!”向涛脸上露出些憨直的笑容,“就是这新船……太大了,操舵、升帆都比小船费劲,炮位也多,兄弟们配合还生疏。 不过大人放心,给俺老向……给末将一点时间,一定能摆弄明白!”他拍了拍胸脯,震得甲板似乎都晃了晃。 向拯民笑了笑,他能理解。从驾驭小舢板打家劫舍,到指挥数百吨的炮舰进行正规水战,这跨度不可谓不大。“不急,循序渐进。 尤其是夜间巡航和编队配合,是重中之重。长江水道漫长,敌人不会只在白天、只在宽阔江面出现。” “末将明白!”向涛郑重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大人,赵磊赵老板的船队跟上来了,在我们右后方约一里处。” 向拯民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一支由十余艘货船组成的商队,正小心翼翼地跟在舰队后方,船头飘扬着“廉记”的旗号。为首一艘货船上,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略显富态的身影正朝着“破浪号”这边使劲挥手,正是商人赵磊。 “这家伙,鼻子倒是灵光,我们舰队第一次大规模巡航,他就迫不及待跟上来沾光了。”向涛撇撇嘴,他对这些商人谈不上恶感,但也觉得他们过于精明算计。 向拯民却意味深长地说:“他要的就是这份安全感。我们的舰队越强大,他的商路就越安稳,能运的货就越多,赚的银子也越多。而他赚的银子,通过税赋、通过采购我们的物资,最终又会反哺到我们身上。向统领,这就是覃夫人常说的‘相辅相成’。” 向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但他相信向拯民的判断。 舰队继续前行,抵达预定的演练水域。随着向涛一声令下,旗手迅速打出旗语。 “左舷火炮!目标——前方无人沙洲!装填实心弹!”各舰的炮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忙碌起来,清理炮膛,装入用丝绸药包装好的***,用推弹杆将沉重的铁质炮弹塞进炮膛。整个过程在军官的呵斥和计时下完成,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速度,但已初具章法。 “预备——放!” “破浪号”舰身猛地一震,侧舷三门线膛炮几乎同时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和浓烟,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压过了江风江水之声,在两岸山峦间激起重重回响。雪魄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 向拯民一边安抚雪魄,一边紧盯着弹着点。只见远处沙洲上腾起三股烟柱,虽然落点略有散布,但都在目标区域内。 “右舷预备——放!” 另一侧的火炮也相继怒吼。 各舰依次射击,江面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虽然偶有配合失误、射击延迟的情况,但整体上,这支新生舰队第一次展现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赵磊站在货船船头,看着远处沙洲上被炮弹掀起的沙土,听着这震耳欲聋的炮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动得搓手。 “好!好啊!有这般威势,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水匪还敢碰我‘廉记’的船!这去南京、去安庆的路,稳了!” 演练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渐晚。舰队开始转向,准备进行夜间巡航训练。 夜幕降临,江面漆黑一片,只有船上的零星灯火和桅杆顶端的信号风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寒风更甚,甲板上值勤的水手们都裹紧了棉衣。 向拯民没有回舱休息,他和向涛一起站在舰桥,借着月光和星辉,努力分辨着江面和两岸的轮廓。雪魄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似乎已经习惯了船只的晃动和偶尔传来的指令声,它的耳朵不时转动着,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各种细微声响。 “夜间行船,最难的是辨别方向和规避暗礁浅滩。”向涛低声道,“我们这些老水匪靠的是经验和记忆,但对于大军舰队,必须要有更可靠的办法。大人您让准备的详细江图,真是帮了大忙。” “图是死的,人是活的。” 向拯民看着漆黑如墨的江面,“还要多训练,让每一位船长、舵手都熟悉这段水道。以后,我们或许可以沿江设立灯塔、航标。” “灯塔?航标?”向涛有些疑惑。 “就是在关键的水道、险滩附近,建立高塔,夜间点燃灯火,或者白天悬挂醒目标志,为过往船只指引方向,警示危险。”向拯民解释道。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盘旋已久了。 向涛眼睛一亮:“这……这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大人,若真能建成,不仅利于我军,天下商旅渔民都将受益!” 就在这时,趴在甲板上的雪魄忽然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起,转向左舷前方的黑暗江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有情况!”向拯民立刻警觉起来。雪魄的预警能力,在陆地上屡试不爽,没想到在水上似乎也有效? 向涛也注意到了雪魄的异常,他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向拯民和这只神虎的信任,立刻下令:“左舷前方,加强警戒!瞭望哨,重点观察!各炮位做好应急准备!”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舰队在沉默中继续前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约莫一炷香后,左前方黑暗的江面上,隐隐传来了不同于风声水声的异响,像是船桨划水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压抑的人语。 “发现不明船只!数量……五艘以上!小型桨船,正在向我方靠近!” 桅盘上的瞭望哨终于凭借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目标,尖声示警。 “果然!”向涛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佩服又是后怕,“要不是雪魄大人预警,我们恐怕要被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摸到很近才能发现!各舰注意!灯火管制,保持静默,放他们进来!听我号令准备战斗!”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舰队如同暗夜中潜伏的巨兽,收敛了所有声息,只有船底破开水流的细微声音。 那几艘小船显然没有发现庞大的舰队正静默地等待着他们,他们借着夜色掩护,试图靠近,目标似乎是跟在舰队后方不远处的赵磊商队。 就在这些小船进入舰队最佳射程之时,向涛猛地一挥令旗:“点火!示警射击!左舷前方,拦阻射界,一轮齐射!” 几乎在令旗落下的瞬间,“破浪号”和附近几艘炮船的左舷火炮再次喷出火舌,轰鸣的炮声撕裂了夜的寂静!数发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在小船前方的江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 那些小船上的身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漆黑的夜里,会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如同鬼魅般出现,并精准地发现了他们。 “是……是官军!快跑!” “扯呼!扯呼!”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从对面传来,几艘小船如同受惊的兔子,拼命调转船头,仓皇向黑暗深处逃窜。 向涛没有下令追击,穷寇莫追,夜间追击小型桨船风险太大,演练和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 “清理炮膛,解除警戒,继续巡航。”向涛沉稳地下达命令。 舰队恢复了正常的夜间航行状态。向拯民蹲下身,用力抱了抱雪魄的脖颈,“好家伙,立了大功了!水上的事情,你也帮上忙了!” 雪魄似乎听懂了夸奖,用大头蹭了蹭向拯民,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第二天清晨,赵磊特意乘着小艇登上了“破浪号”,一上甲板就对着向拯民长揖到地:“向大人!昨夜多亏了舰队,吓退了那帮水耗子!赵某感激不尽!有舰队护航,我‘廉记’的船队,以后就敢放心大胆地往南京、安庆跑了!” 他脸上满是兴奋和后怕,“回去我就组织更大的船队,把我们的火柴、肥皂、雪魄酒,还有施南的药材、山货,都运过去!再把那边的粮食、布匹、江南的丝绸瓷器运回来!” 向拯民扶起他,正色道:“赵老板不必多礼。护佑商路,本是舰队职责所在。商路畅通,物资流通,民生才能富足,我们才能有更多的税收来打造更强的舰队,建造更多的‘破浪号’。此乃良性循环。” 他走到船舷边,望着晨曦中波光粼粼的江面,以及航行在侧的舰队,豪情顿生:“这千里长江,从此要换一番气象了!我要让这江面上,只有我华夏白虎旗庇护下的商旅能够安然往来!任何魑魅魍魉,休想再兴风作浪!” 朝阳跃出江面,万道金光洒在“破浪号”的船身和白虎旗上,也映亮了向拯民坚毅的侧脸。雪魄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那奔流不息的大江,发出一声悠长而充满力量的虎啸,仿佛在向这片古老的水域宣告着新主人的到来。 江风鼓荡,舰队扬帆,破浪前行。 ------------ 第47章 贡赋改革 施南府,原土司衙门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厦。 这里窗户常年紧闭,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陈旧纸张的霉味、新磨墨汁的涩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略带辛辣的草药气息。墙壁上挂满了粗略绘制的地图,湖广、河南、乃至北直隶、陕西的山川城池被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勾勒出来。 这里,便是向拯民麾下初具雏形的情报中枢。而它的主人,是唐瑶。 此刻,唐瑶正伏在一张宽大的木案前,案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条、书信。有的纸张粗糙,像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有的则是上好的宣纸,边缘甚至带着茶渍或油污;更有些是裁剪成特殊形状的布条。她纤细却带着薄茧的手指快速翻阅着,时而提笔在一旁更大的舆图上做着标记,时而凝眉沉思。 与初归顺时那个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桀骜与疑虑的土司之女相比,如今的唐瑶沉静了许多,眼神锐利如鹰,却又深不见底。她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有腰间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用土布缝制的香囊,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草药味。 “小姐,”一个穿着如同普通行脚商人的精干汉子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禀报,“信阳点传来的消息,确认了。北面来的商队说,京城……换了旗号,是清兵的鞑子旗。宫里……没了。”汉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唐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北京”的位置上晕开一小团黑迹。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果然如此的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大明王朝,近三百年的国祚,似乎真的在这一刻,于这遥远的南方小城里,通过这一纸密报,被宣告了实质性的终结。 “消息来源可靠吗?有几个渠道证实?”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三个独立渠道。一个是晋商队,他们损失了大半货物才逃出来;一个是原京营的一个溃兵,现在混在流民里;还有一个是我们安插在驿站的人,看到了南下的八百里加急公文抄件,虽然语焉不详,但指向一致。”汉子回答得条理清晰。 唐瑶点了点头,在那团墨点旁,用朱笔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符号,代表“已确认”。她沉吟片刻,道:“南京方面有什么动静?” “南京那边消息有些混乱,但基本可以确定,一批官员拥立了福王,登基了,年号好像是‘弘光’。正在招揽兵马,但……似乎各路总兵都在观望,朝廷自己也在争权夺利。”汉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唐瑶在南京位置标上“弘光”,画了一个问号。“李自成呢?” “潼关之战败了,退回了陕西,具体到了哪里,还在查。不过他的部下还在河南、湖广北部流窜,势力大不如前。”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按丙号方案领取赏钱。信阳点近期保持静默,注意安全。”唐瑶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汉子躬身退下,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唐瑶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清军入关,崇祯殉国,南明立国,李自成败退……这一条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在她这里被冷静地分析、归类、标记。她知道,这些情报的重量,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格局,也决定着向拯民下一步的战略抉择。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凝视着那幅越来越详细、却也显得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天下舆图。北方的巨大阴影(清),南方的小朝廷(南明),西北的流寇(李自成残部),以及他们自己这颗在湖广悄然生长的新星(华夏)。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守卫的行礼声。门被推开,向拯民和覃玉走了进来,雪魄跟在后面,它巨大的身躯在进门时似乎让昏暗的屋子都亮堂了一些。 雪魄一进门,鼻子就微微抽动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过屋内的几个角落,然后走到唐瑶身边,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腰间的那个小香囊,发出满意的呼噜声。这是向拯民想出的法子,让核心情报人员和传递信息的“信蜂”都佩戴一种由阿朵特制的草药香囊,气味独特且持久,雪魄能轻易分辨。如此一来,既能识别敌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敌人冒充或截获情报后伪装传递。 “唐瑶,情况如何?”向拯民直接问道,目光落在了墙上的地图,尤其是那个北京位置的朱色三角上。 唐瑶深吸一口气,将刚刚汇总的情报清晰、简洁地汇报了一遍:“……基本可以确定,清军已占据北京,崇祯皇帝殉国。南明在南京拥立弘光帝。李自成溃退陕西。目前天下大势,三分……或许更多。”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确凿的消息,向拯民和覃玉还是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历史的沉重感。 “消息来源可靠吗?”向拯民追问,语气凝重。 “多个渠道交叉验证,可信度很高。”唐瑶肯定地回答,她指了指地图上几个新标记的点,“我们在襄阳、信阳、武昌乃至安庆的情报点已经开始运转,虽然还很粗糙,但像触角一样,已经能感受到外界的剧烈变化。” 向拯民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北京滑到南京,再落到陕西,最后回到他们的根据地湖广。“清军势头正盛,但立足未稳;南明看似正统,实则内斗不休;李自成困兽犹斗……这确实是个前所未有的乱局,也是我们的机会。”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唐瑶,你的情报网络至关重要!必须继续扩大,尤其是向北,向河南、山东方向渗透,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清军的下一步动向!对南京朝廷、对西面的张献忠残部,也不能放松监视。” “明白。”唐瑶简短应道,眼中闪烁着被信任和重任点燃的光芒。她原本以为归顺后会被边缘化,却没想到被委以如此机要职责。这份知遇之恩,以及向拯民展现出的那种不同于旧式军阀的格局与气度,让她渐渐真心归附。 覃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她的关注点更为具体:“瑶妹妹,根据这些情报,尤其是清军可能南下的趋势,以及各地流民加剧的情况,我们的后勤储备需要立刻调整。”她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册子,“粮草囤积地点,需要向南方、向山区安全地带转移部分;军械生产,尤其是火器和弹药,要加快速度;药材、布匹的采购也要提前进行。看来,我们原定的‘五年积蓄’计划,要大大压缩了。” 唐瑶看向覃玉,点了点头:“玉姐姐所言极是。我会让各地情报点,特别注意收集关于粮食产量、物价波动、流民迁徙路线以及各方势力粮草储备的信息,及时反馈给后勤部门。” 两个女子,一个负责窥探外界风云,一个负责安定内部根基,在这一刻,因为这份沉重的情报,达成了高度的默契。 向拯民看着她们,心中感慨。文有覃玉,武有巴勇,工有阿铁,情报有唐瑶,还有雪魄这特殊的伙伴……他的班底,正在这乱世中一点点成型,变得坚实。 “哦,对了,”唐瑶似乎想起什么,走到案前,拿起一张小纸条,“这是今早刚从北面传来的一个未经完全证实的小道消息,关于清军内部情况的……据说,清廷内部对于是否立刻全力南下,存在分歧。一部分主张稳扎稳打,先巩固北方;另一部分则主张趁胜追击,一举荡平南明和我们这些……‘残余’。” 向拯民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递给覃玉。“这是个重要信息。哪怕是传闻,也反映了对方内部的动态。继续关注,想办法核实。” “是。” 雪魄似乎觉得屋内沉闷的气氛让它有些无聊,用大头拱了拱向拯民,又走到唐瑶身边,再次嗅了嗅那草药香囊,然后趴伏下来,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守护着这间暗流涌动的屋子。 向拯民的目光再次投向墙上的地图,那上面,代表各方势力的标记如同棋局上的棋子,而他所处的湖广,正是一颗悄然嵌入腹地的关键之子。天下这盘大棋,因为北京陷落的消息,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低声自语,随即语气转为坚定,“唐瑶,你的‘网’要撒得更远,更密!我们要在这乱世中,看清每一步路,抓住每一次机会!” 唐瑶挺直了背脊,迎向向拯民的目光,清晰地回答:“定不辱命!” 昏暗的灯火下,地图上的线条与符号仿佛活了过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而在这间密室里,决定未来走向的决策,正在基于这些无声无息传递而来的信息,悄然孕育。 ------------ 第48章 医疗革新 崇祯十七年的初夏,长江水汽蒸腾,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武昌城头,原本飘扬的大明旗帜无精打采地垂着,守城的士兵个个面带惶然,目光不时瞟向北方——那里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骇人。 总兵府内,武昌守将左良玉的旧部、现任守备将军徐勇如同困兽般在堂内踱步。他刚刚接到南京来的密报,清军多铎部已攻破潼关,正沿河南南下,兵锋直指湖广。而南京那个新立的弘光朝廷,至今还在为“逆案““顺案“吵得不可开交,援兵?粮饷?统统没有指望。 “将军,探马回报,施南方向的向拯民部已有异动,陆军两万正沿江东进,江面上还有十艘炮船随行!“副将急匆匆进来禀报,声音发颤。 徐勇猛地站定,额上青筋暴起:“向拯民?那个靠着装神弄鬼、弄些奇技淫巧起家的土司头子?他也想来分一杯羹?“ “将军,此人不可小觑啊!“一个文士模样的幕僚急忙劝道,“他先后收服鄂西诸土司,大败唐崖,收复宜昌,兵锋正盛。如今他水陆并进,分明是冲着武昌来的!“ 徐勇何尝不知?他只是不愿承认。他本是左良玉麾下悍将,自问见过阵仗,可如今这局面——北有清军铁骑南下,西有向拯民虎视眈眈,南京朝廷自顾不暇......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守?拿什么守?城中粮草仅够半月,军心涣散,那些文官早就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 徐勇眼中闪过决绝:“走!去南京!武昌已是四战之地,留下来就是等死!传令下去,各部立即准备,三日后......不,明早就走!“ “那城中百姓......“ “顾不上了!“徐勇粗暴地打断,“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消息像瘟疫般在武昌城中传开。将军要跑!衙门要跑!当官的都要跑!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座九省通衢的重镇。地痞流氓开始趁火打劫,商铺纷纷关门,百姓拖家带口想要逃难,却又不知该往哪里逃。哭喊声、叫骂声、砸抢声此起彼伏,千年古城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长江江面上,一支舰队正破浪东来。 向拯民站在“破浪号“的舰桥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武昌城轮廓。唐瑶的情报准确无误——徐勇果然要弃城而逃。 “命令舰队,封锁武昌江面所有码头,不许一艘官船离开。“向拯民的声音冷静,“陆军加速前进,在城西、城北扎营,摆出围城态势。“ 令旗挥舞,十艘炮船迅速展开,如同一条铁链锁住了大江。最大的“破浪号“缓缓驶近汉阳门码头,侧舷炮窗全部打开,黑森森的炮口对准了城墙。 岸上,向拯民亲率的两万陆军也已赶到。这些士兵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军服,扛着上了刺刀的火枪,推着蒙着红布的“雪魄炮“,队伍整齐,鸦雀无声,与城中混乱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城头上,守军惊恐地看着江面上那些前所未见的炮船,看着岸上军容整肃的敌军,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也消散了。 “将军!走、走不了了!江面被封锁了!“亲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总兵府。 徐勇面如死灰,他走到窗边,正好看见“破浪号“主桅上那面玄底白虎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他认得那旗——近几个月来,这面旗帜的故事早已传遍湖广。 “白虎现世......“徐勇喃喃自语,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城......投降吧。“ 当武昌城门缓缓打开时,出乎所有守军意料的是,城外的大军并没有蜂拥而入。先头部队在军官的带领下,整齐地开进城门,迅速接管要害部位,张贴安民告示。 “全军听令!入城后严守军纪,不得扰民,不得抢掠,违令者斩!“命令被一级级传达下去。 随后入城的是覃玉带领的后勤与民政人员。她第一时间在城中各主要街口设点,亲自监督张贴《安民告示》: “华夏军入城,三事晓谕全城: 一、保护工商,买卖照常; 二、减免赋税,休养生息; 三、严惩奸宄,安定民心。“ 字是柳明亲手所写,端正楷书,通俗易懂。惶惶不安的商户们从门缝里看到这告示,又见入城的军队果然秋毫无犯,这才敢陆续开门营业。 更让武昌百姓惊异的是,在入城的队伍中,竟有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 雪魄第一次走进这样大的城市,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它稳健地走在青石板街道上,时而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两侧店铺和胆战心惊的百姓。有孩童吓得大哭,它只是歪头看看,并无攻击之意。 “莫怕莫怕,“一个老兵对身边的新兵解释,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百姓听见,“这是雪魄大人,咱们的守护神,通人性的,不伤自己人。“ 这话很快在人群中传开。加上先前鄂西传来的种种传说,百姓们看雪魄的眼神从恐惧慢慢变成了敬畏。 当雪魄迈着从容的步伐登上黄鹤楼旧址的城墙,在城头驻足远眺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白虎护武昌!“ 这喊声如同星火,瞬间点燃了整座城市: “白虎护武昌!“ “天神派白虎来保佑我们了!“ 饱经战乱、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的百姓,太需要一个精神寄托了。而雪魄的出现,以及华夏军严明的纪律、减免赋税的承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秩序,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着。 在接管府库时,覃玉发现徐勇逃跑前竟下令焚烧粮仓。她立即组织人手救火,亲自在现场指挥。 “快!水龙对准东北角!那里火势最猛!“覃玉的声音已经沙哑,脸上沾满了烟灰,却依然站在最前线。士兵和自发帮忙的百姓看到她一个女子都如此拼命,更是干劲十足。 当最后一处明火被扑灭,保住了大半存粮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覃玉累得几乎站立不住,却被一个老妇人拉住手: “夫人,谢谢,谢谢你们......徐将军他们要烧粮逃跑,是你们救了我们全城人的命啊!“老妇人说着就要跪下,被覃玉急忙扶住。 这一幕被许多百姓看在眼里,对比之前官军的所作所为,人心向背,不言而喻。 三天后,武昌城已经完全恢复了秩序。市集重新开张,工匠回到作坊,学堂传来读书声。长江上,挂着白虎旗的商船安心地来往穿梭。 站在修葺一新的城墙上,向拯民和覃玉俯瞰着这座正在恢复生机的城市。雪魄安静地卧在他们脚边,享受着夏日的微风。 “真没想到,武昌就这么拿下了。“覃玉感慨道,“几乎兵不血刃。“ “因为人心早已不在明廷了。“向拯民目光深远,“我们不过是顺应了时势。接下来,要尽快让武昌恢复它九省通衢的活力,这里将会是我们最重要的根基。“ 覃玉点头:“我已经在统计户籍,清查田亩。按在施南的经验,最多三个月,就能在武昌周边推行均田。“ 这时,几个孩童大胆地跑上城墙,远远地看着雪魄,既害怕又好奇。雪魄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假寐。 孩子们见状,竟然咯咯笑了起来,有个最胆大的还试图靠近。士兵刚要阻拦,被向拯民用眼神制止。 “让他们去吧。“他轻声说,“总有一天,华夏的孩子们不会再畏惧猛虎,因为他们知道,有些力量是用来守护,而不是伤害的。“ 江风拂过,城头白虎旗迎风招展。城墙下,是渐渐恢复生机的武昌城,是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长江之畔悄然开启。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 第49章 教育普及 武昌城的夏末,依旧带着长江水汽蒸腾出的闷热。但比起月前城头变幻大王旗时的恐慌与死寂,如今的武昌街头,已然多了几分活气,一种小心翼翼、试探着重新燃起的生机。 原湖广巡抚衙门,如今挂上了“华夏军武昌留守府”的牌匾。衙门前宽阔的广场上,一夜之间立起了三块巨大的木制告示牌,蒙着醒目的红布。这一不寻常的景象,吸引了无数百姓远远围观,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新主君又要颁布什么新的律令。 日上三竿,一队精神抖擞的士兵小跑而来,在告示牌前肃立。随即,向拯民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下,大步走上了临时搭建的木台。他今日未着甲胄,只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身形挺拔,目光沉静。在他身侧,雪魄安静蹲坐,威仪自成,琥珀色的眼眸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竟让有些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繁琐的仪式,向拯民走到台前,声音清朗,透过初夏的空气,清晰地传遍广场: “武昌城的父老乡亲们!” 只一声称呼,便让许多心存隔阂的本地士绅和百姓微微一愣。不是“子民”,不是“黔首”,而是透着些许亲切的“父老乡亲”。 “自我军入城以来,承蒙各位信赖,市井渐复,人心稍安。然,乱世求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日,在此颁布三令,望与武昌上下,同心协力,共度时艰,开创一番新气象!” 他话音一顿,猛地挥手:“揭榜!” 士兵应声扯下红布。三块巨大的木牌上,用遒劲的楷书,写着三条简明扼要的政令: 其一:减免武昌府全境,本年夏、秋两税! 其二:严令保护城中所有手工业作坊,匠户按技艺评定等级,由官府登记造册,一体保护,不得侵扰! 其三:即日兴办‘武昌学堂’,凡适龄孩童,不论出身,皆可报名入学,免束脩,学堂设‘格致’新课,授天地万物之理! 三条政令,如同三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人群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减免赋税!还是夏秋两税全免!这对于在明末苛捐杂税下苦苦挣扎的平民百姓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许多老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就要跪拜,被维持秩序的士兵连忙扶起。 保护工匠?这在“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时代,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围观的匠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世代被视为“奇技淫巧”,何曾受过官府明令“保护”?有人搓着手,眼眶发红,喃喃道:“这……这真是……” 而第三条,兴办学堂,还免束脩,更是打破了知识的壁垒。不少贫寒家庭的父母,看着身边懵懂的孩童,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只是那“格致课”是什么?无人知晓。 向拯民抬手,压下鼎沸的人声,继续道:“此三令,非一时权宜之计,乃是我‘华夏’立身之基!民富则国强,工巧则器利,启智则未来可期!政令颁布,重在落实。自今日起,由覃玉夫人,总领武昌一应民政,负责三令推行!” 一袭素雅衣裙的覃玉应声上前一步,向台下百姓微微颔首。她气质温婉,目光却坚定,早已不是当年鄂西山寨中的土司之女。她清亮的声音响起:“拯民信重,玉必竭尽全力。即日起,于衙门外设‘民政咨询处’,专人解答三令细则,办理匠户登记、学堂报名事宜。凡有官吏胆敢借机勒索、阳奉阴违者,皆可来此告发,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人群中响起阵阵叫好声。 新政的颁布,如同给这座饱经创伤的古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减免赋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入武昌府辖下的每一个乡村,田间地头,农夫们直起腰杆,脸上露出了多年未见的轻松笑容。 匠户登记处排起了长队。铁匠、木匠、织工、陶匠……他们拿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忐忑又期待地等待着官府的评定。一个老铜匠捧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一只紫铜瑞兽香炉,手都在发抖,对负责登记的柳明道:“大人,小老儿的手艺,真……真能入册?以后官府真保护俺们?” 柳明,这位曾经的落魄秀才,如今身着崭新的学官服饰,闻言温和一笑,提笔在册子上认真记录:“老丈放心,此乃向将军与覃夫人亲定之策。技艺入册,便是受我‘华夏’认可与庇护之匠人,不仅无人敢欺,日后若有军工、民用之大件,官府还会优先征召,给付工钱。” 老铜匠闻言,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作揖。 而最为热闹的,莫过于原江夏县学旧址改建的“武昌学堂”。报名当日,人山人海。不仅有衣衫褴褛的贫家子,也有一些观望许久,最终被“格致课”勾起好奇心的中等人家子弟。柳明作为首任校长,忙得脚不沾地,亲自面试登记,安排分班。 他手中,正在加紧编纂的《格致入门》教材,已然有了雏形。上面不仅有基础的算术、几何,还破天荒地加入了杠杆、滑轮、光的直射、水的浮力等简单物理现象的解释,并配以阿铁工坊里的一些机械图示。这在当时,无疑是离经叛道的学问,却也让柳明自己,在编写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种探索未知世界的巨大乐趣。 与此同时,在城西划出的一大片区域内,阿铁正带着从施南跟来的核心工匠,以及新招募的本地铁匠,热火朝天地筹建着武昌军工分坊。高大的炉灶已经砌起,水力锻锤的基座也已打好。 阿铁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他拿着向拯民给他的几张极其粗略的草图——上面画着一种与传统前装枪截然不同的结构,枪栓、击针、定装金属弹药……这就是向拯民提到的“后装枪”概念。 “大人,这……这真能成?”阿铁挠着被火星燎得发卷的头发,眉头紧锁。他习惯了锻造火铳、突火枪,对于这种要从枪管后面装填弹药的方式,感到匪夷所思。 “原理是通的。”向拯民拍了拍他的肩膀,“难点在于闭锁机构要绝对可靠,不能漏气,还有金属弹壳的制造。不急,慢慢试,需要什么材料、人手,直接找覃玉调拨。记住,这是我们未来抗衡甚至超越北方强敌的关键!” 阿铁看着草图,眼中渐渐燃起工匠特有的那种执着光芒:“大人放心,俺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这‘后装’的关窍给琢磨出来!” 新政推行,并非一帆风顺。减免赋税动了某些原本指望从中盘剥的胥吏的奶酪;保护工匠让一些习惯了欺压匠户的豪强不满;而兴办学堂,尤其是那闻所未闻的“格致课”,更是在一些守旧文人中引起了非议,私下里议论这是“败坏学风,崇尚奇技”。 这一日,覃玉正在处理一桩纠纷,几个旧衙门的胥吏阳奉阴违,试图在匠户登记时索要贿赂,被早有准备的覃玉派人抓了个正着,当场杖责革职,以儆效尤。她雷厉风行的手段,顿时震慑了不少宵小。 忙碌间隙,她与向拯民并肩站在留守府的二层回廊上,望着远处学堂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那是学堂为贫寒学子准备的午膳。 “阻力不小。”覃玉轻声道,语气却无丝毫气馁,“尤其是学堂那边,有些老学究,说我们教的不是圣贤书。” 向拯民负手而立,淡淡道:“圣贤书要读,但格物致知之理更要明。时代变了,不能抱着老黄历等死。让他们说去吧,十年、二十年后,再看是谁对谁错。”他转头看向覃玉,目光柔和,“辛苦你了,玉儿。” 覃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她看着城中渐渐恢复的烟火气,看着匠坊区升起的袅袅青烟,听着隐约传来的学堂稚子读书声,轻声道:“只要能看见这万家灯火,再辛苦也值得。” 雪魄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用大头蹭了蹭覃玉的手。它似乎也喜欢这座逐渐焕发生机的城市,喜欢看到人们脸上不再是恐惧和麻木,而是带着希望忙碌的景象。 夕阳的余晖洒在武昌城的青瓦白墙之上,也洒在这一人一虎的身上。三条新政,如同三颗充满生命力的种子,已然在这片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深深扎根,静待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一个新的武昌,正在这新旧交替的阵痛中,悄然孕育。 ------------ 第50章军事改革 秋意渐浓,武昌城外的校场上,新一批招募的士兵正在军官的呵斥下练习火枪阵列装填。 动作生疏,错误百出。火器营统领巴勇看得心头火起,一把夺过身边亲兵手里那本已经被翻得卷边的《军训练则》,狠狠拍在木台上: “看清楚!这上面画得明明白白!装药、填弹、压实、瞄准、击发!五个步骤,一步都不能错!你们这帮蠢材,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那亲兵委屈地嘟囔:“统领,不是俺们不看,是……是就这一本,弟兄们传着看,轮到每个人手里才能瞅几眼,记不住啊……” 巴勇一愣,看着那本孤零零、快要散架的小册子,一时语塞。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各地的蒙学学堂里。 柳明呕心沥血编撰的《蒙学识字》、《算术基础》,往往一个学堂只有一套,先生得先在沙盘上画,学生再跟着描,效率极低。而覃玉主持制定的《华夏律》草案、阿朵整理的《常见草药图鉴》、以及向拯民亲自口述、柳明记录整理的《农技改良摘要》,更是只有少数高级官员手中才有珍贵的手抄本。 知识的传播,被昂贵、低效的手工抄写,牢牢地束缚住了。 这一日,向拯民在留守府召集核心人员议事,议题便是这“书”的问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向拯民手指敲着桌上那几本珍贵的手抄本,“法令、农技、军规、医书,不能只锁在衙门里,必须尽快发到每一个需要的人手中!柳明,你之前提过的‘活字印刷’,现在必须立刻搞起来!” 柳明闻言,精神一振,他早就对此事念念不忘:“大人明鉴!活字印刷,北宋毕昇已有创举,以胶泥刻字,火烧令坚。若能寻得精通此道的工匠,加以改良,效率绝非手抄可比!” “好!”向拯民当即拍板,“覃玉,立即拨付专款。柳明,你全权负责,在城内寻访可能懂得活字印刷的工匠,无论原先是在书坊做事,还是自己捣鼓过的,只要有用,一律请来!阿铁,工坊那边,需要什么铁料、工具,你全力配合!” 命令一下,整个武昌的民政和工坊系统立刻高效运转起来。覃玉亲自调拨银钱,选定城东一处宽敞的院落作为未来的印刷坊址。柳明则带着人,几乎访遍了武昌城内所有与书籍、刻印相关的铺子和匠人。 几天后,柳明带着一位年约五旬、头发花白、双手布满老茧与墨渍的匠人来到向拯民面前。 “大人,这位是宋应星宋老先生的远房族侄,宋墨师傅。”柳明介绍道,语气带着几分兴奋,“宋师傅家中世代与印刷打交道,虽未得宋老先生真传,但对活字之法,颇有研究,自己私下也一直在摸索!” 那宋墨师傅显得有些拘谨,甚至有些惶恐,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衙的书吏,何曾直面过向拯民这等人物,更别提旁边还趴着一只巨大的白虎。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小人宋墨,叩见将军大人!” “宋师傅快快请起!”向拯民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态度恳切,“我请你来,是有大事相托!听闻你精通活字印刷之术?” 宋墨见向拯民如此礼遇,心中稍安,老实回答:“回大人,精通不敢当。小人家中祖上确实传下些关于胶泥活字的法子,小人也自己刻过一些字,用松脂、蜡混合加热来排版,印过些家谱、佛经……只是,费时费力,印出来的效果,总不如整版雕刻的清晰,一直……一直没推广开。”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觉得自己的技术难堪大用。 向拯民却听得眼睛发亮:“足够了!有基础就好!宋师傅,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华夏’印刷坊的首席匠师!我要你主持,用活字之法,大规模印刷书籍!人手、材料,随你调用!” 他随即对柳明和阿铁道:“胶泥字模可能不够耐用,我们可以尝试用木头,甚至用铜、铅来铸造字模!排版用的黏合剂也可以改进!宋师傅,你把你的经验都说出来,我们集思广益,一起把这活字印刷,做到最好、最快!” 向拯民的信任和全力支持,让宋墨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彩:“是!是!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在充足的资金和人力支持下,武昌印刷坊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 宋墨果然是有真本事的,在他的指导下,工匠们先是大量雕刻木活字,阿铁则带着几个徒弟,尝试用铜水浇铸字模。柳明整日泡在坊内,负责文字的校对与排版设计。 最大的难题在于固定字版的黏合剂。 宋墨原先用的松脂蜡混合剂,冷却后硬度不够,容易在印刷时移位。阿铁想起了军工坊里用来密封炮管接缝的一种土制胶泥,耐热性更好。几种材料反复试验调配,终于找到了一种较为理想的配方。 半个月后,第一批用活字印刷的书籍终于诞生了!那是薄薄的《军训练则(步兵篇)》。虽然墨色略有深浅不均,个别字迹边缘有些模糊,但整体清晰可读,最关键的是,它一次就印出了上百本! 当巴勇看到亲兵抱来那一摞散发着油墨清香、内容一模一样的小册子时,这个粗豪的汉子眼睛都直了。他拿起一本,翻来覆去地看,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神了!真是神了!这下老子每个班都能发一本,看谁还敢说记不住!” 他抱着那摞书,如同抱着绝世珍宝,咧开大嘴笑得像个孩子。 初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所有人。印刷坊开始全力运转。首先是大批量的《军训练则》,接着是《蒙学识字》、《算术基础》。 然后,是更为重要的《华夏律(草案)》、《农技改良摘要》和《常见草药图鉴》。 就在书籍源源不断产出时,覃玉提出了一个关键建议:“拯民,柳先生,我们如今掌控的地域,不仅有汉人,更有鄂西、湘西大量的土家族、苗族同胞。 我们的法令、农技,若想真正深入这些地区,光靠汉文恐怕不够。是否可以考虑,加印一些‘汉土双语’甚至‘汉苗双语’的版本,在土司地区推广?” 向拯民闻言,击节赞叹:“好!玉儿此言,切中要害!民族融合,文化沟通是第一位的!此事就交由你和柳明负责,尽快招募通晓双语的文人,进行翻译校对!” 柳明也深感赞同,立刻着手去办。 随着印刷的书籍越来越多,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如何确保这些官方刊印的书籍是正品,防止有人私自翻刻、篡改内容? 这一日,向拯民和覃玉巡视印刷坊,看着工人们将一页页印好的纸张装订成册。 雪魄也好奇地跟在旁边,它似乎对油墨的味道有些敏感,打了个喷嚏。 看着雪魄威风凛凛的样子,覃玉忽然灵机一动,拿起一本刚装订好的《农技改良摘要》,指着空白的封面说:“拯民,你看。若是在所有官方刊印的书籍封面上,都印上雪魄的图案,再配上‘华夏官印’的字样,是否就能作为正品的标识?百姓和士兵一看便知,也便于我们管理。” 向拯民眼睛一亮:“妙啊!雪魄的形象,在我们治下已是公认的图腾和祥瑞,无人可以仿冒!宋师傅,能做到吗?” 宋墨连忙点头:“能!能!小人这就找人精心绘制白虎图像,刻成版,印在封面上!” 不久之后,所有从武昌印刷坊出品的官方书籍,无论是军规、律法,还是农书、蒙学教材,甚至是后来翻译的双语版本,都在醒目的位置,印上了一个线条简洁、却神韵十足的蹲坐白虎形象,下方是“华夏官印”四个字。 当这些带着白虎标识的书籍,被驿卒送往各地军营,被商队带入鄂西山寨,被学堂先生分发给懵懂孩童时,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本书,更是一种权威,一种秩序,一种来自“华夏”政权、由“白虎”守护的全新知识体系。 军营里,士兵们围着火堆,借着火光,指着《军训练则》上的图画和文字,认真讨论着动作要领;鄂西的土家村寨,识些汉字的老祭司,拿着汉土双语的《农技书》,向围拢的族人解释着新的堆肥方法;武昌城外的乡村蒙学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第一次如此整齐划一,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完全一样的课本。 雪魄似乎也明白自己形象的重要性,每次巡视到印刷坊,都会在那些印着它画像的书籍前驻足片刻,甚至会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一下那未干的墨迹,仿佛在确认着自己的“责任”。 纸张翻动,墨香四溢。知识,这种曾经被少数人垄断的宝贵财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广度,在这片饱经忧患的土地上传播开来。思想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会悄然生根发芽,终将长成支撑一个崭新时代的参天森林。 武昌印刷坊那昼夜不息的灯火和规律的机器声响,仿佛正是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奏响着一曲低沉而有力的序章。 ------------ 第51章 火器批量生产 秋收过后,武昌周边的田野褪去了金黄,裸露出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褐色。这本是休养生息的时节,然而,在武昌城内外,一股比秋风更加肃杀的气氛却在悄然凝聚。 向拯民要动土地了。 消息像野火般在士绅豪强之间蔓延。尽管《华夏律》草案中已隐约透出风声,尽管“均田免赋”的口号在施南等地早已推行,但当这把火真的要烧到湖广重镇武昌,烧到他们这些累世积攒了万亩良田的大家族身上时,恐慌和愤怒瞬间达到了顶点。 留守府内,烛火通明。向拯民、覃玉、柳明以及刚刚从军营赶回的巴勇等人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查清楚了,”柳明将一份名单推到向拯民面前,眉头紧锁,“以原武昌卫指挥佥事周奎的家族、大粮商范永斗为首,串联了城内城外十七家有头有脸的士绅,他们名下通过各种手段兼并的土地,占了武昌府可耕良田的近四成!其中八成以上都是投献、巧取,甚至直接强占的官田和民田。” 覃玉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冷冽:“我们按照计划,先在城东三个乡进行‘土改试点’,清丈土地,核实佃户。周家、范家反应最为激烈,他们不仅暗中威胁佃户不得配合,还鼓动其他士绅,准备联名上书……不,是联名闹事。” 巴勇冷哼一声,拳头捏得嘎吱响:“闹事?正好!老子正愁没仗打,手下的兵都快生锈了!大人,您下令吧,我带兵把这几家都抄了,看谁还敢扎刺!” 向拯民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名单上那些名字。 他知道,触动土地,就是触动这个时代最根本的利益网络,其反抗必然是你死我活。他看向覃玉:“分给佃农的‘地契’,准备得如何了?” 覃玉从案几旁拿起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印制好的文书。 纸张坚韧,抬头印着醒目的白虎标识,下面是“华夏武昌民政司地契”字样,留有填写户主姓名、土地位置、亩数、四至的空格,最后盖着鲜红的官印。“按照柳先生制定的格式,已经印好了第一批。 只等土地清丈完毕,核实无误,便可当场填写,发放到户。” “好。”向拯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明日,土改衙门照常办公。巴勇,你的人换上便装,在衙门附近警戒,没有命令,不得妄动。我们要让他们先跳出来。”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要立规矩,就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规矩,破不得!” 第二天清晨,设在原江夏县衙旁边的“土改试点衙门”刚打开大门,外面就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部分是衣衫褴褛、面带惶恐又隐含期待的佃农,他们被衙役引导着,排队等待登记。但更多的,是一些穿着体面、神色不善的家丁、仆役,甚至还有一些看似游手好闲的青皮混混,他们三五成群,堵在路口、衙门外,对着排队的佃农指指点点,目光凶狠。 衙门的书吏和差役都是覃玉精心挑选、受过训导的,虽然心中紧张,但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登记、问询。 快到午时,冲突终于爆发。 一个老佃农在书吏的鼓励下,刚刚颤巍巍地在登记册上按了手印,确认了他租种周家的二十亩水田,原本是属于他祖上开垦的荒地,后被周家强行霸占。 就在这时,几个周家的恶仆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书吏,揪住老佃农的衣领: “老不死的!敢吃里扒外?这地是周老爷的!你按的什么手印?找死不成!”说着举手就要打。 “住手!”衙门内一声娇叱,覃玉闻声走了出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官服,虽然难掩眉宇间的柔美,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光天化日,冲击官衙,殴打百姓,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摇着折扇走了出来,正是周家的管家周禄,“覃夫人,哦不,覃主事。您说的王法,就是怂恿这些草民,抢夺我等士绅合法拥有的田产吗?这恐怕不是王法,是强盗行径吧!” 他话音一落,周围那些家丁、混混顿时鼓噪起来: “对!强盗!” “抢我们的地,没门!” “砸了这破衙门!” 人群骚动,一些胆小的佃农吓得往后缩。周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今天就是要闹大,逼向拯民退让!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突然,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虎啸,如同闷雷般在衙门前的空地上炸响! “吼——!” 所有人都是一僵,骇然望去。只见衙门右侧的石狮子旁,不知何时,雪魄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它没有呲牙,没有前扑,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眸子,静静地扫视着骚动的人群。阳光照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泛着凛冽的光泽,那庞大的身躯和自然散发的顶级掠食者的威压,让所有喧哗瞬间戛然而止。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混混,被雪魄的目光扫过,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差点瘫倒在地。周禄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人可以鼓动起来对抗官府,但在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面前,所有的勇气和算计都烟消云散。 雪魄只是站在那里,偶尔甩动一下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仿佛在警告。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无形的威慑力,比千军万马更有效地镇住了场面。 就在这时,街道两端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全身披挂、手持火枪的士兵,在巴勇的带领下,如同两道铁流,迅速合围,将闹事的人群全部堵在了衙门前的空地上。 巴勇大步走到场中,目光如刀,扫过周禄和那些面如土色的家丁:“聚众闹事,冲击官衙,威胁主官!好大的胆子!都给老子拿下!”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将周禄及其为首的几个豪强管家、恶仆头目当场捆翻在地。其余的家丁、混混见势不妙,想跑,却被明晃晃的刺刀逼了回来,乖乖抱头蹲下。 一场看似要酿成大乱的风波,在雪魄的无声威慑和军队的迅速行动下,被瞬间平息。 覃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走到那名被推搡的老佃农面前,扶起他,温声道:“老伯,受惊了。你的地,官府为你做主。”她转身,从随从手中接过那份刚刚登记好的文书和一张空白的白虎地契,当场提笔,蘸满墨汁,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工工整整地填上了老佃农的名字、土地位置和亩数,然后盖上了鲜红的大印。 她将墨迹未干的地契,郑重地交到老佃农颤抖的手中:“从今天起,这二十亩地,就是你的了。好好耕种,按新定的税额缴纳田赋,余下的,都是你家自己的。” 老佃农双手捧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覃玉的阻拦,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青天……青天大老爷……夫人……谢谢……谢谢……”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被押在地上的周禄等人,也深深震撼了所有围观的佃农和百姓。 接下来数日,在军队的护卫下,土改试点工作迅速推进。清丈土地,核实户主,发放地契……越来越多的佃农,拿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盖着白虎官印的地契。 他们捧着地契,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地契藏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仿佛守护着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周奎、范永斗等为首闹事的豪强被公开审判,家产抄没,土地充公。反抗的浪潮被彻底打散,剩余的士绅见大势已去,要么乖乖配合清丈,要么暗中变卖土地,逃离武昌。 武昌城外的土地上,虽然冬日将至,却仿佛孕育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雪魄偶尔会跟随向拯民或覃玉巡视乡间,它所到之处,农民们不再仅仅是畏惧,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敬,甚至有人会在田埂边摆上简单的贡品,祈求这“白虎神”保佑他们刚刚到手的土地。 深翻的土地等待着冬雪,也等待着一个崭新的春天。向拯民知道,土改的根,终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扎下了第一道深痕。 ------------ 第52章 造纸工厂 崇祯十七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北风卷着湿寒,掠过江汉平原,带来了一个让武昌留守府众人神色凝重的消息——李自成的侄子、权将军李过,率领大顺军残部数万人,经河南溃退至湖北北部,其前锋游骑已出现在襄阳附近。 一时间,武昌城内谣言四起。有人说闯军要南下报仇,血洗湖广;有人说李过要与张献忠残部合流;更有人说,清军就在李过屁股后面追着,湖广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战场。 “大人,李过派来了使者,已经到了驿馆。”唐瑶步履匆匆地走进议事堂,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异样。她曾与这些“流寇”在战场上交锋,深知他们的彪悍与难测。 向拯民与覃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的什么人?态度如何?”向拯民问道。 “自称是李过麾下的制将军,名叫田见秀。态度……还算恭谨,不像是来挑衅的。”唐瑶回答。 “看来,李过这头受伤的猛虎,也知道疼了。”覃玉轻声道,她手中正看着各地送来的粮草储备报告,“北有清军压境,西有我军坐镇,他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 向拯民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带使者过来吧。是战是和,听听他们怎么说。” 不久,一个穿着陈旧箭衣、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被引了进来。他便是田见秀,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与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他按着江湖礼节对向拯民抱了抱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唐瑶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认出了这位曾让他们吃过亏的女将。 “大顺制将军田见秀,奉权将军李过之命,特来拜会向将军。”田见秀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如今清虏入关,占据神京,肆虐中原,乃我汉家天下共同之敌!我家将军之意,愿与向将军划界而治,互不侵犯,结成同盟,共抗清虏!” 他的话在堂内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巴勇眉头紧锁,显然对与“流寇”结盟心存抵触。柳明则是抚须沉思,权衡着利弊。 向拯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互不侵犯,共抗清军?如何互不侵犯?又如何共抗清军?” 田见秀似乎早有准备:“以汉水为界,贵我双方各守疆土,不得越界攻伐。若清军南下,攻击任何一方,另一方需出兵策应,互为犄角。” “空口无凭。”覃玉开口道,声音清晰而平和,“若要结盟,需有盟约,明确条款,双方用印,昭告天下,方能取信。” 田见秀看向覃玉,点了点头:“这位夫人说的是。我家将军亦有此意,愿与向将军签订盟约。” 使者被暂时请去休息后,议事堂内争论顿起。 巴勇第一个反对:“大人!李闯贼寇,祸乱天下,逼死先帝,与我等有血海深仇!岂能与他们结盟?将士们心里这关就过不去!” 柳明则较为理性:“巴统领,仇怨固然在。然则如今局势,清虏势大,乃心腹之患。李过虽败,犹有数万能战之兵,若将其彻底逼到清廷一边,或使其狗急跳墙南下与我死战,于我皆大为不利。暂与之盟,稳住西线,使我可专心应对北方,未尝不是权宜之计。” “柳先生说得在理。”覃玉支持柳明的看法,“如今我们的根基在湖广,首要目标是消化此地,积蓄力量。与李过暂时和解,不仅能避免两线作战,或许还能借其力,牵制一部分清军兵力。至于仇怨……待驱除鞑虏之后,再论不迟。” 向拯民听着众人的争论,心中已有决断。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唐瑶:“唐瑶,你觉得呢?” 唐瑶抬起头,目光冷静:“李过残部虽败,但骨干犹存,战力不容小觑。强攻之,纵能胜,亦必损失惨重,且可能将其彻底推向清廷。结盟利大于弊。只是,盟约必须条款清晰,约束有力,防止其反复无常。而且,派往襄阳签订盟约的使者,必须胆大心细,能随机应变。” 向拯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结这个盟!唐瑶,你对李过部将较为熟悉,此次就由你作为我的全权使者,前往襄阳,与李过签订‘武昌-襄阳盟约’!” 唐瑶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抱拳领命:“唐瑶遵命!” 覃玉补充道:“让雪魄随你同去。” 向拯民眼睛一亮:“好!雪魄通灵,既是护卫,更是我‘华夏’的象征。让李过的人看看,与我们结盟的,是何等存在!” 三日后,唐瑶带着一支精干的护卫小队,以及那份由柳明草拟、措辞严谨的盟约草案,踏上了前往襄阳的路程。与她同行的,是威风凛凛的白虎雪魄。 雪魄似乎明白此行责任重大,它不再像平时巡视那般悠闲,而是迈着稳健的步伐,紧紧跟在唐瑶乘坐的马车旁,琥珀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沿途的一切。 进入李过控制的区域,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路过的村庄残破不堪,田地荒芜,随处可见溃兵和流民。一些大顺军的哨探和游骑看到这支打着白虎旗的队伍,尤其是看到队伍中那只显眼无比的白色巨虎时,无不骇然变色,纷纷避让,或是快马加鞭赶回襄阳报信。 当唐瑶的车队抵达襄阳城下时,李过麾下的主要将领,如刘体纯、郝摇旗等,早已闻讯在城门口等候。他们大多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将,身上带着一股剽悍桀骜之气,但此刻,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雪魄身上。 “他娘的……真……真是白虎?”郝摇旗瞪大了牛眼,忍不住低呼出声。他们这些人,出身草莽,对于神异之事本就心存敬畏。白虎现世的传说他们早有耳闻,如今亲眼见到这神骏非凡、不怒自威的巨兽,心中受到的震撼无以复加。 刘体纯相对沉稳些,但眼神中也充满了惊疑不定。他看着从容走下马车、一身劲装显得英姿飒爽的唐瑶,又看了看她身边那头仿佛通人性的白虎,原本心中存有的几分轻视和试探,瞬间消散了大半。 盟约的签订仪式,设在襄阳府衙。李过本人因在之前的潼关大战中受了伤,并未出席,由田见秀、刘体纯全权代表。 谈判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刘体纯等人对于盟约中关于“不得越界掳掠”、“不得侵害商旅”等条款颇有微词,这等于限制了他们获取粮饷的主要手段。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一直安静趴在唐瑶座椅旁的雪魄,忽然抬起头,对着争论最激烈的郝摇旗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透心底的威慑。 郝摇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雪魄那冰冷的眸子,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田见秀与刘体纯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决断。有这白虎“图腾”在场,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再加上如今严峻的形势,由不得他们不低头。 “好!就依盟约所言!”田见秀最终拍板,“互不侵犯,共抗清虏!” 盟约顺利签订,双方用印。唐瑶将一份盟约副本收起,另一份留给李过部。 当唐瑶带着签好的盟约和随行人员安全返回武昌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向拯民仔细查看了盟约条文,满意地点了点头:“唐瑶,此行辛苦,立下大功!” 几乎在盟约签订的消息传开的同时,早已准备好的赵磊,立刻组织起庞大的商队,打着“廉记”和白虎旗号,装载着武昌出产的火柴、肥皂、雪魄酒、布匹等物,浩浩荡荡地沿着新打通的道路,驶向襄阳。 这条“武昌-襄阳”商路的开通,不仅为华夏政权带来了急需的粮食、皮革、马匹等物资,更重要的是,它像一条血管,将影响力悄然渗透进了原本隔绝的区域。商队往来,带来的不仅仅是货物,还有信息,有“华夏”的律法观念,有武昌的新鲜见闻。 寒冷的冬日里,这条新生的商路,如同地下的暖流,预示着某种格局的改变。而那只曾出现在襄阳城下的白色巨虎,其形象与“图腾盟约”的故事,也随着商队的足迹,在李过部众和沿途百姓中悄然流传开来,成为乱世中一个带着神秘色彩与力量的符号。 第五十三章 女子学堂:覃玉倡男女平等 春寒料峭,武昌城东,紧邻着蒙学学堂的一片院落,悄然挂上了一块新匾额,上面是柳明亲笔题写的四个清秀中带着筋骨的大字——“武昌女学”。 这块匾额,在初春的武昌城里,激起的涟漪甚至比前几个月的土改风波更为微妙和深远。 “听说了吗?覃夫人要办女子学堂!”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这成何体统?” “说是要教识字、算数,还有纺织和医术……” “女人家学这些做什么?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守旧的士绅文人摇头叹息,认为这是牝鸡司晨,乱了纲常。就连一些普通市民,也对此感到困惑和不适。千百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女性的脚步。 留守府内,覃玉正伏案疾书,制定女学的章程和课程安排。向拯民走了进来,将一份批了条子的拨款申请放在她案头。 “都办妥了。需要购置的桌椅、笔墨纸砚、织机、药材,都已拨付专款,让赵磊的商队去采办了。”向拯民语气平静,仿佛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覃玉抬起头,眼中带着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拯民,外面……非议很多吧?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向拯民笑了笑,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那片正在修葺的院落:“麻烦?无非是些腐儒的聒噪。玉儿,你可知道,一个族群的力量,若有一半被生生压抑、束缚,这个族群永远无法真正强大。我们要建立的‘华夏’,不该是这样的。你想做,便去做,我支持你。” 他的话不多,却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覃玉心中最后一丝波澜。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然而,办学之初的困难,还是超出了覃玉的预料。招生告示贴出去七八天,前来报名的女子寥寥无几,且大多是家中实在贫困、指望学堂能管一顿饭的赤贫户女儿,或者是一些胆子较大、被“医术”、“纺织”等实用技能吸引的小商户之女。稍微体面些的人家,根本不愿让女儿来“抛头露面”。 这一日,覃玉亲自坐在女学门口的报名处,看着冷清的街道,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玉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覃玉抬头,看见阿朵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新采的草药,快步走来。她如今是卫生司的负责人,但一有空,还是会亲自去城外采药。 “我来报名,当那个‘草药课’的老师!”阿朵笑嘻嘻地说,脸上带着山野般的纯真与热情,“我都跟拯民哥说好啦!教女娃娃们认草药,治小病,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她们在家里,也能照顾爹娘,去了婆家,也不受欺负!” 看着阿朵毫无阴霾的笑容,覃玉心中一暖。这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唐瑶。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打扮,神色清冷。 “我虽不通文墨,也不擅女红,”唐瑶的声音平静,“但若学堂需要教些防身的本事,或者有人来捣乱,我可以帮忙。”她的话语简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量。 覃玉看着她们,眼眶微微发热。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雪魄大概是觉得留守府无聊,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晃到了女学这边。它那庞大的身躯和独特的威仪,立刻引起了附近居民的骚动。然而,雪魄对周围的惊慌视若无睹,它似乎对这片新环境有些好奇,走到学堂院墙边,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懒洋洋地趴了下来,打起了盹。 起初,女学里仅有的十几个女学生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覃玉和阿朵耐心安抚,告诉她们雪魄通人性,不会伤人。 几天过去,雪魄似乎喜欢上了这里的清静,时常过来趴着晒太阳。女学生们见这“大猫”确实没有伤人的意思,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先是隔着窗户偷偷看,后来敢站在门口远远地望,最后,一个名叫招娣的、胆子最大的小姑娘,竟然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舍不得吃的肉干,远远地扔给了雪魄。 雪魄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那块肉干,又看了看那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鼻翼翕动了一下,居然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将肉干叼起来,吃了下去,然后还用大头轻轻蹭了蹭招娣下意识伸出来的、还有些颤抖的小手。 这一幕,让所有女学生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从此,雪魄成了女学的“常客”,甚至可以说是“守护神”。有它趴在院子里,连最顽皮的街头小子都不敢靠近学堂捣乱。而女学生们与雪魄的互动,也成了武昌城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她们会给雪魄梳理皮毛,会在它打盹时小声读书给它听,甚至会拿着草药样本在它旁边辨认——虽然雪魄多半是在睡觉。 “看,那是女学的学生,她们不怕白虎!” “白虎是神兽,亲近她们,说明她们是有福气的!” “听说在学堂里,还能学到真本事呢……” 风言风语不知不觉间变了味道。雪魄的存在,无形中为女子学堂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祥瑞的色彩,抵消了许多世俗的偏见。 学堂终于正式开课了。第一堂课,是覃玉亲自教的识字课。她站在简单的黑板前,看着下面坐着的几十个年龄不一、衣着各异的女学生,她们的眼神里,有懵懂,有好奇,有渴望,也有怯懦。 “今天,我们学第一个字。”覃玉转过身,用石灰块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人”字。 “这个字,念‘人’。”覃玉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天地之间,顶天立地者,为人。这个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 简单的一个字,朴素的道理,却像一道光,照进了许多女学生从未被知识照亮的心田。招娣看着那个字,又偷偷看了一眼窗外阳光下雪魄那身熠熠生辉的白毛,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笔。 阿朵的草药课是最受欢迎的。她带着女学生们在学堂后院开辟的小药圃里,辨认薄荷、艾草、鱼腥草,讲解它们的功效,教她们制作简单的驱蚊药包、止血药粉。这些实用的知识,让女孩子们兴趣盎然。 纺织课上,请来的熟练织工教授纺线、织布的基本技巧;算术课上,柳明偶尔会来客串,教她们简单的计数和记账方法。甚至唐瑶也真的来了一次,教了她们几招遇到危险时如何挣脱、呼救的实用技巧。 女子学堂,就这样在非议与好奇、冷遇与坚持中,磕磕绊绊地办了起来。虽然学生不多,虽然课程简单,但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已经在坚硬的冻土下悄然萌发。 一天放学时分,覃玉看到招娣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蹲在院子角落,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练习写着“人”字。雪魄就趴在她身边,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 夕阳的余晖洒在一人一虎身上,温暖而宁静。 招娣看到覃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小脸微红:“夫人,我……我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覃玉走过去,看着她在地上写的那个扭曲却认真的“人”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她柔声道:“好,我教你。你的名字,叫‘招娣’,但首先,你是一个‘人’,一个可以读书、明理、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人’。” 风吹过庭院,带来药圃里草药的清香,也带来了新生学堂的勃勃生机。打破千年坚冰的第一道裂痕,已然出现。 ------------ 第53章 蒸汽机雏形 春寒料峭,武昌城东,紧邻着蒙学学堂的一片院落,悄然挂上了一块新匾额,上面是柳明亲笔题写的四个清秀中带着筋骨的大字——“武昌女学”。 这块匾额,在初春的武昌城里,激起的涟漪甚至比前几个月的土改风波更为微妙和深远。 “听说了吗?覃夫人要办女子学堂!”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这成何体统?” “说是要教识字、算数,还有纺织和医术……” “女人家学这些做什么?抛头露面,伤风败俗!”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守旧的士绅文人摇头叹息,认为这是牝鸡司晨,乱了纲常。就连一些普通市民,也对此感到困惑和不适。千百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女性的脚步。 留守府内,覃玉正伏案疾书,制定女学的章程和课程安排。向拯民走了进来,将一份批了条子的拨款申请放在她案头。 “都办妥了。需要购置的桌椅、笔墨纸砚、织机、药材,都已拨付专款,让赵磊的商队去采办了。”向拯民语气平静,仿佛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覃玉抬起头,眼中带着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拯民,外面……非议很多吧?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向拯民笑了笑,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那片正在修葺的院落:“麻烦?无非是些腐儒的聒噪。玉儿,你可知道,一个族群的力量,若有一半被生生压抑、束缚,这个族群永远无法真正强大。我们要建立的‘华夏’,不该是这样的。你想做,便去做,我支持你。” 他的话不多,却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覃玉心中最后一丝波澜。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然而,办学之初的困难,还是超出了覃玉的预料。招生告示贴出去七八天,前来报名的女子寥寥无几,且大多是家中实在贫困、指望学堂能管一顿饭的赤贫户女儿,或者是一些胆子较大、被“医术”、“纺织”等实用技能吸引的小商户之女。稍微体面些的人家,根本不愿让女儿来“抛头露面”。 这一日,覃玉亲自坐在女学门口的报名处,看着冷清的街道,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玉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覃玉抬头,看见阿朵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新采的草药,快步走来。她如今是卫生司的负责人,但一有空,还是会亲自去城外采药。 “我来报名,当那个‘草药课’的老师!”阿朵笑嘻嘻地说,脸上带着山野般的纯真与热情,“我都跟拯民哥说好啦!教女娃娃们认草药,治小病,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她们在家里,也能照顾爹娘,去了婆家,也不受欺负!” 看着阿朵毫无阴霾的笑容,覃玉心中一暖。这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唐瑶。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打扮,神色清冷。 “我虽不通文墨,也不擅女红,”唐瑶的声音平静,“但若学堂需要教些防身的本事,或者有人来捣乱,我可以帮忙。”她的话语简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量。 覃玉看着她们,眼眶微微发热。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雪魄大概是觉得留守府无聊,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晃到了女学这边。它那庞大的身躯和独特的威仪,立刻引起了附近居民的骚动。然而,雪魄对周围的惊慌视若无睹,它似乎对这片新环境有些好奇,走到学堂院墙边,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懒洋洋地趴了下来,打起了盹。 起初,女学里仅有的十几个女学生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覃玉和阿朵耐心安抚,告诉她们雪魄通人性,不会伤人。 几天过去,雪魄似乎喜欢上了这里的清静,时常过来趴着晒太阳。女学生们见这“大猫”确实没有伤人的意思,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先是隔着窗户偷偷看,后来敢站在门口远远地望,最后,一个名叫招娣的、胆子最大的小姑娘,竟然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舍不得吃的肉干,远远地扔给了雪魄。 雪魄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那块肉干,又看了看那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鼻翼翕动了一下,居然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将肉干叼起来,吃了下去,然后还用大头轻轻蹭了蹭招娣下意识伸出来的、还有些颤抖的小手。 这一幕,让所有女学生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从此,雪魄成了女学的“常客”,甚至可以说是“守护神”。有它趴在院子里,连最顽皮的街头小子都不敢靠近学堂捣乱。而女学生们与雪魄的互动,也成了武昌城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她们会给雪魄梳理皮毛,会在它打盹时小声读书给它听,甚至会拿着草药样本在它旁边辨认——虽然雪魄多半是在睡觉。 “看,那是女学的学生,她们不怕白虎!” “白虎是神兽,亲近她们,说明她们是有福气的!” “听说在学堂里,还能学到真本事呢……” 风言风语不知不觉间变了味道。雪魄的存在,无形中为女子学堂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祥瑞的色彩,抵消了许多世俗的偏见。 学堂终于正式开课了。第一堂课,是覃玉亲自教的识字课。她站在简单的黑板前,看着下面坐着的几十个年龄不一、衣着各异的女学生,她们的眼神里,有懵懂,有好奇,有渴望,也有怯懦。 “今天,我们学第一个字。”覃玉转过身,用石灰块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人”字。 “这个字,念‘人’。”覃玉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天地之间,顶天立地者,为人。这个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 简单的一个字,朴素的道理,却像一道光,照进了许多女学生从未被知识照亮的心田。招娣看着那个字,又偷偷看了一眼窗外阳光下雪魄那身熠熠生辉的白毛,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笔。 阿朵的草药课是最受欢迎的。她带着女学生们在学堂后院开辟的小药圃里,辨认薄荷、艾草、鱼腥草,讲解它们的功效,教她们制作简单的驱蚊药包、止血药粉。这些实用的知识,让女孩子们兴趣盎然。 纺织课上,请来的熟练织工教授纺线、织布的基本技巧;算术课上,柳明偶尔会来客串,教她们简单的计数和记账方法。甚至唐瑶也真的来了一次,教了她们几招遇到危险时如何挣脱、呼救的实用技巧。 女子学堂,就这样在非议与好奇、冷遇与坚持中,磕磕绊绊地办了起来。虽然学生不多,虽然课程简单,但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已经在坚硬的冻土下悄然萌发。 一天放学时分,覃玉看到招娣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蹲在院子角落,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练习写着“人”字。雪魄就趴在她身边,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 夕阳的余晖洒在一人一虎身上,温暖而宁静。 招娣看到覃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小脸微红:“夫人,我……我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覃玉走过去,看着她在地上写的那个扭曲却认真的“人”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她柔声道:“好,我教你。你的名字,叫‘招娣’,但首先,你是一个‘人’,一个可以读书、明理、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人’。” 风吹过庭院,带来药圃里草药的清香,也带来了新生学堂的勃勃生机。打破千年坚冰的第一道裂痕,已然出现。 ------------ 第54章 煤炭开采 武昌城的东南角,紧邻着滚滚长江,一片新规划的工坊区日夜喧嚣。这里没有诗书吟诵,没有市井叫卖,只有叮叮当当的铁锤声、拉锯声,以及一种低沉而规律的、仿佛巨兽心跳般的“呼哧”声。 这声音的来源,是工坊区最核心、守卫也最森严的一座高大工棚。棚内,一座庞然大物正巍然矗立,占据了几乎小半个场地。它有着一个巨大的铸铁锅炉,粗壮的烟囱直通棚顶,将煤烟排向天空。锅炉连接着复杂的连杆、飞轮和传动轴,整个机体被漆成了沉稳的深灰色,唯有侧面用朱漆醒目地描画着一个简洁的白虎头像,下方是四个大字——“华夏一号”。 这便是阿铁带领着麾下数百名工匠,历时近半年,呕心沥血改进、制造出的“卧式蒸汽机”。 此刻,工棚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阿铁站在机器旁,黝黑的脸上满是油污和汗水,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一把巨大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锅炉上那几根颤动的指针,喉咙里发干。周围的核心工匠们也个个屏息凝神,如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向拯民、覃玉、柳明等人也都站在稍远的安全区域,目光聚焦在这台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机器上。连雪魄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慵懒地趴着,而是蹲坐在向拯民身侧,琥珀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不断发出低沉喘息、微微震颤的“铁怪兽”。 “压力……压力快到红线了!”一个盯着压力表的年轻工匠声音发颤地喊道。 阿铁咽了口唾沫,猛地一挥手,嘶哑着嗓子吼道:“开……开闸!接传动带!” 随着他一声令下,工匠们用力扳动几个沉重的黄铜阀门。一阵更加剧烈的“嗤嗤”喷气声响起,白色的水蒸气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工棚。紧接着,那根连接着飞轮的主传动轴开始缓缓转动,起初很慢,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随后速度逐渐加快,越来越稳! 传动轴通过皮带的连接,将动力传递到旁边一台经过改装的、拥有十个纱锭的纺纱机上。只见那纺纱机的轮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起来,十个纱锭同时工作,棉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纺出,均匀而迅速! “成了!成了!”一个老工匠率先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瞬间,工棚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工匠们扔掉了手中的工具,互相拥抱、捶打,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半年多,他们失败了太多次,炸过炉,断过轴,伤过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和材料。今天,这头桀骜不驯的“铁牛”终于被驯服了! 阿铁没有欢呼,他仿佛虚脱了一般,靠着冰冷的机器外壳缓缓坐倒在地,用那双满是油污和烫伤疤痕的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间经历了多少不眠之夜,攻克了多少看似无解的难题。 向拯民大步走上前,用力将阿铁从地上拉起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走到那台飞转的纺纱机前,看着那源源不断产出的棉纱,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憧憬的光芒。 “从今天起,它就叫‘华夏一号’!”向拯民的声音洪亮,盖过了机器的轰鸣,“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阿铁,你们立下了不世之功!” 柳明早已拿出纸笔,不顾油污和蒸汽,围着机器飞快地记录着、描绘着,他要将这一刻、这机器的形态和原理,尽可能详细地写入他正在编纂的《蒸汽机记》中。他知道,眼前这一幕,必将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华夏一号”的成功,立刻被投入了实际应用。首先受益的便是与它仅一墙之隔的武昌纺织坊。 当那根粗大的传动轴通过地下传导机构,将动力同时分配给坊内五十台经过改装的织机时,整个纺织坊都沸腾了! 以往,一个熟练的织工操作一台织机,已是全力。而现在,在蒸汽动力的驱动下,织机的效率提升了何止三倍!梭子飞驰,经纬交织,布匹如同有了生命般快速延展。 覃玉早已为此准备了数月。她从女子学堂和流民中招募了大量女工,进行了严格的培训。此刻,她站在纺织坊的二层回廊上,看着下方整齐排列、轰鸣作响的织机,看着女工们虽然紧张却井然有序地照看着机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个名叫春妮的女工,原是逃难来的流民,此刻正负责照看两台织机。她看着飞速织出的布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如今却成了能操作“神机”、按月领取工钱的女工。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刚刚织出的一匹棉布,那均匀细密的纹理,是她手工织布时想都不敢想的。 “都仔细点!注意断线!按培训的规程操作!”女工头大声提醒着,声音里也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纺织坊的规模迅速扩大,女工人数很快达到了千人。昼夜不停的机器轰鸣声,成为了武昌城东南角新的标志性声响。源源不断的优质布匹被生产出来,不仅满足了军需,更通过赵磊的商队销往各地,“武昌布”的名声逐渐打响。 而在另一边的军工坊,“华夏一号”分出的动力,则驱动着巨大的水力锻锤(如今已改为蒸汽驱动)和简易的车床、钻床。锻造枪管、打磨零件、钻凿炮膛……这些以往极度依赖老师傅手艺和体力的工序,效率得到了质的飞跃。阿铁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用蒸汽动力来轧制制造后装枪所需的标准化钢板。 机器的广泛应用,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工伤事故开始出现,噪音和煤烟影响了周边环境,维护机器需要新的知识……覃玉和阿铁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制定安全规程,改善工作环境,培训专门的维修工匠。 这一日傍晚,下工的钟声敲响。疲惫却带着成就感的工人们陆续离开工坊。春妮和几个姐妹结伴走出纺织坊大门,正好看见阿铁带着几个徒弟,还在“华夏一号”工棚里忙碌地进行日常检修。 春妮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对着阿铁的背影小声说:“阿铁大师……谢谢您造的机器……” 阿铁回过头,看到是一个满脸敬意的女工,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有些局促的笑容,摆了摆手,又埋头继续检查螺栓。 春妮和姐妹们相视一笑,脚步轻快地走向远处的女工宿舍。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工坊巨大的阴影交织在一起。 柳明站在自己的书斋窗口,望着远处工坊区那几根永不熄灭的灯火和袅袅烟柱,听着那隐约传来的、规律的轰鸣声,提笔在《蒸汽机记》的末尾郑重写道: “……‘华夏一号’成,力抵百工,织机飞转,铁锤雷动。此非鬼神之力,实乃格物致知之果,工匠心血之晶。自此,人力有穷而机力无尽,万物生长或可变乎?吾辈当谨记,器之所用,在于利民兴邦,此乃向公拯民命名‘华夏’之深意也。后世观此记,当知此声乃新时代之先音……” 墨迹未干,窗外,武昌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与工坊区的光芒连成一片。那“华夏一号”低沉的轰鸣声,如同这个新生政权强劲而有力的心跳,穿透夜幕,传向远方,预示着一段全新历史的序幕,正被缓缓拉开。 ------------ 第55章 交通革新 崇祯十七年的深秋,寒意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刺骨一些。这寒意不仅来自天气,更来自北方不断传来的、一个比一个更坏的消息。 清军豫亲王多铎率领的主力,在击溃李自成部后,并未停歇,如同决堤的洪流,滚滚南下,兵锋直指长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带着血腥气的名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终于,探马流星般传回确凿军情——清军已抵达长江北岸,与南京隔江相望! 南京,那个仓促建立的弘光朝廷,此刻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 这一日,武昌留守府的气氛格外凝重。向拯民刚刚送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南明弘光朝廷派来的钦差,一位姓钱的兵部侍郎。 那位钱侍郎,穿着皱巴巴的绯色官袍,脸上带着一路奔波的憔悴与难以掩饰的惊惶。他带来的,是弘光皇帝加盖了玉玺的紧急诏书,以及首辅马士英的亲笔信。言辞恳切,不,几乎是哀恳,以“君父蒙尘”、“社稷危殆”之名,请求向拯民立刻尽起湖广之兵,北上勤王,救援南京。 议事堂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沉重的压抑感。 “大人,真……真不救南京?”巴勇第一个憋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骨子里对“朝廷”二字还有着本能的敬畏,“那可是皇上啊!咱们要是不救,天下人会不会骂我们是……” “骂我们是什么?见死不救?拥兵自重?”柳明接过话头,语气却冷静得多,他捻着胡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巴统领,你可知道如今南京城里是什么光景?皇帝沉溺酒色,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排挤忠良,江北四镇各自为战,互相倾轧。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救得了一次,救得了一世吗?我们这点家底,投进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就要在江北被清军一口吞了!” 唐瑶的情报最为清晰冷峻:“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南京朝廷内部已乱作一团。马士英在准备逃跑,江北诸镇军心涣散。清军多铎部兵力超过十万,皆是百战精锐,携大胜李自成之威,士气正盛。此时北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覃玉没有立刻说话,她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手指从武昌缓缓移到南京,又移到北方的河南、山东,最后落回湖广。她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声音清晰而坚定: “救不了,也不能救。”她看着向拯民,也看着众人,“南京朝廷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我们拼光积蓄的力量去填这个无底洞,毫无意义。清军势大,我们必须承认。现在出兵,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延缓南京陷落的时间,而我们自己,很可能元气大伤,甚至失去湖广这个根基之地。”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果决:“当务之急,不是去管那个即将倾覆的南京,而是立刻巩固我们自身!我建议:第一,立刻加固武昌及周边要塞的防御工事,尤其是沿江炮台;第二,加快扩军步伐,目标至少五万精锐!第三,加大军工生产,储备足够支撑大战的粮草军械!” 向拯民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位钱侍郎离去时绝望而怨毒的眼神,闪过地图上清军那巨大的黑色箭头,也闪过湖广这片土地上刚刚开始恢复生机的田野、轰鸣的工坊和学堂里稚嫩的读书声。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堂内每一张面孔,巴勇的纠结,柳明的理性,唐瑶的冷峻,覃玉的果决。 “柳先生、唐瑶、玉儿,你们说得对。”向拯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南京,救之无用!那艘破船已经漏得千疮百孔,我们没必要跟着它一起沉没。弘光朝廷代表不了华夏,他们内部的党争、腐败,注定了今天的结局。我们的力量,来自于湖广的百姓,来自于新的制度和技术,而不是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朝廷的认可!”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武昌的位置上:“从现在起,我们的核心只有一個——经营好湖广!将这里打造成铁桶一般!巴勇!” “末将在!”巴勇浑身一震,挺胸应道。 “扩军之事,由你全权负责!按照新的募兵制和训练大纲,给我在三个月内,练出五万可战之兵!缺什么,找覃玉!” “是!”巴勇大声领命,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阿铁那边,军工生产不能停!火枪、火炮、弹药,越多越好!” “柳明,舆论引导要做好,让百姓知道我们为何不救南京,重心要放在‘保境安民,自强抗清’上!” “唐瑶,你的情报网要像章鱼一样伸出去!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清军渡过长江后的每一步动向!同时,内部肃清也要加强,绝不能让清军的探子混进来!”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整个华夏政权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着“固守湖广”这个新核心高速运转起来。 就在向拯民拒绝南明求援后不久,雪魄似乎也感应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危机。它不再像往常那样长时间待在留守府或女子学堂,而是开始主动在武昌城周边巡弋。 它的嗅觉和听觉远超人类,直觉更是敏锐得可怕。这一日,它正在武昌城北面的山林中潜行,突然停下脚步,耳朵警惕地转动,鼻翼用力翕动。它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带着北方风尘和隐隐杀气的气味。 雪魄悄无声息地循着气味追踪,很快,就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三个穿着当地百姓衣服、但行为鬼祟的汉子。他们正躲在岩石后,用炭笔在粗布上画着什么,不时低声交谈,口音带着明显的北地腔调。 雪魄没有打草惊蛇,它记住了这股气味,转身如同白色的幽灵般消失在林间,快速返回了留守府。它找到向拯民,用头蹭着他的腿,又朝着城北方向低低咆哮,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明确的警示。 向拯民立刻明白了雪魄的意思。“唐瑶!城北方向,有老鼠!雪魄发现了!” 唐瑶闻讯,立刻派出精锐的情报队和内卫,由雪魄引路,直扑那个山坳。那三个清军派出的精锐夜不收(哨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暴露在一头白虎的鼻子下。他们几乎没做多少抵抗就被擒获,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绘制的武昌布防草图和一些机密情报。 这一次成功的预警,避免了军情泄露,也让众人对雪魄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向拯民下令,以后雪魄在城外的巡哨,要作为一项常备的警戒措施。 武昌城的防御工事在日夜赶工,新的兵源在不断涌入军营,军工坊的炉火彻夜不熄。长江上,挂着白虎旗的炮船巡逻得更加频繁。 尽管拒绝了南下救援,但向拯民和整个华夏政权,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北方的、越来越近的战争压力。他们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默默加固巢穴、磨利爪牙的巨兽,等待着不可避免的碰撞。 而雪魄,这头通灵的白虎,则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敏锐的预警者,它无声的巡弋,是笼罩在湖广上空的第一道、也是最为神秘的防线。它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一座城,更是一个在乱世中艰难孕育的新生希望。 ------------ 第56章 官军监视 崇祯十七年的冬天,江汉平原笼罩在刺骨的寒意中。 长江水汽凝结成细密的冰晶,在枯黄的芦苇丛中闪烁着凄凉的光泽。 当南京陷落、弘光朝廷覆灭的消息最终确认时,连武昌城墙上的旌旗都仿佛被冻僵了,在寒风中发出僵硬的拍打声。 “完了......全完了......“ 市井街巷间,百姓们交换着惶恐的眼神。 “听说清军就要顺江而上了!“ 茶馆里,说书人早已没了平日的潇洒,颤抖着收起醒木。 留守府议事堂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每个人眉宇间的冰霜。 向拯民站在巨大的牛皮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已经起毛的图卷边缘。 他的目光从武昌缓缓移向北方,最终定格在那片被标记为“河南“的广袤地域。 巴勇第一个打破沉默,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大人!清虏欺人太甚!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与他们在江上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唐瑶冷冷开口,将一叠情报掷在案上,“多铎部精锐十万,战船千艘。 我军水师不过二十艘炮船,陆军不足五万。这分明是以卵击石。“ “那你说怎么办?“ 巴勇怒目而视,“难道要学南京那帮软骨头,开城投降不成?“ “够了。“向拯民的声音不高,却让争执的二人立即噤声。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南京之败,败在朝廷腐朽,军心涣散。 但我们不同——“他的手指重重点在武昌的位置,“我们有新式火器,有严明军纪,更有千万渴望安宁的百姓。“ 柳明轻抚长须,忧心忡忡:“将军所言极是。然则敌众我寡,若固守待援,恐怕......“ “我们不守。“向拯民突然打断,手指猛地向北划过,“我们要北伐。“ “北伐?“ 众人异口同声,连最镇定的覃玉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不错,北伐。“ 向拯民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弧形,“但不是直取北京。你们看——“ 他的指尖落在河南,“清军主力尽在江南,中原空虚。若能迅速夺取河南,既可切断清军南北联系,又能获得战略纵深。“ 唐瑶立即领悟:“将军是要避实击虚?“ “正是。“向拯民目光炯炯,“河南乃天下腹心,得中原者得天下。 我军若取河南,一可断清军后路,二可号召天下义士,三可获得粮草兵源。待根基稳固,再图北上。“ 覃玉快步走到地图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预想的进军路线:“从武昌至信阳,再取南阳、洛阳......这条路线确实可行。 但粮草补给如何解决?三万大军日耗粮米近千石,这还不算马料、军械。“ “所以需要精兵简从。“ 向拯民看向巴勇,“北伐军只需三万精锐,全部配备新式火器。留守两万兵力,由你统率,护卫武昌。“ 巴勇急道:“大人!让末将随您北伐吧!“ 向拯民摇头:“武昌是我们的根基,必须由最信任的人守卫。“ 他转向覃玉,“后勤补给就拜托你了。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在信阳至南阳一线设立十二个补给点。“ 覃玉深吸一口气,立即取出算盘飞快计算:“若按每五日输送一次,需要民夫五千,驮马三千。 粮草可以从施南、武昌两地调集,但运输途中损耗......“ “这些细节你来把握。“向拯民信任地看着她,随即看向唐瑶,“情报网要立即向北延伸。 我要知道河南每一个城池的守将、兵力、粮储,甚至每个县令的为官品性。“ 唐瑶郑重点头:“已经派出了三批探子。三日后就会有第一批情报传回。“ 柳明沉吟道:“将军,北伐不仅是军事行动,更是政治宣言。应当发布檄文,昭告天下,以正视听。“ “说得好。“向拯民赞许道,“这篇《北伐檄文》就拜托柳先生了。 要写明我们为何而战——为驱逐鞑虏,为恢复华夏,为天下苍生!“ 会议持续到深夜。 当众人领命离去时,窗外飘起了细雪。覃玉最后一个离开,在门前驻足回首:“拯民,这一去......“ 向拯民握住她冰凉的手:“还记得我们在巴寨的约定吗?止戈兴邦。现在,是时候了。“ 覃玉眼中泛起泪光,却坚定地点头:“我和雪魄在武昌等你凯旋。“ 接下来的日子,武昌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 校场上,新兵们在寒风中练习火枪齐射,呵出的白气在枪口硝烟中消散。 军工坊里,阿铁带着工匠们日夜赶工,新式线膛枪的产量从每日十支提高到三十支。 最忙碌的是覃玉。她不仅要调度粮草,还要组织民夫训练。 在城东的空地上,数千民夫正在练习如何快速搭建浮桥、修筑工事。 雪魄似乎明白大战在即,每日黎明都会在城头巡视,它的身影成为守军最大的慰藉。 十日后,第一批北伐装备准备就绪。向拯民亲自检阅部队,看着整齐的军阵和闪亮的枪刺,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将领们说:“此去中原,不仅要收复失地,更要收复人心。 传令全军:秋毫无犯,违令者斩!“ 巴勇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哪个兔崽子敢祸害百姓,我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出征前夜,向拯民独自登上黄鹤楼。长江在月光下静静流淌,对岸的灯火依稀可见。 他想起穿越之初在鄂西山林中的挣扎,想起与雪魄的初遇,想起覃玉在巴寨月光下的誓言。 “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 唐瑶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探马来报,清军在信阳的守军不足三千。“ 向拯民点头,最后望了一眼武昌的万家灯火。 “传令:明日卯时,誓师出征!“ 黎明时分,雪魄的虎啸划破长空。三万北伐军整齐列队,玄色军服上的白虎徽记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随着向拯民一声令下,大军如钢铁洪流,向着中原挺进。 城墙上,覃玉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轻轻抚摸雪魄的头顶。 “他会成功的。“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雪魄,还是在安慰自己。 北伐的号角已经吹响,一场改变华夏命运的大幕正在拉开。 ------------ 第57章 唐崖反扑 甲申年腊月初八,破晓前的武昌城笼罩在肃穆的气氛中。长江上的晨雾尚未散去,城内各条街道却已经挤满了默默站立的人群。百姓们扶老携幼,手中捧着连夜赶制的干粮、缝制的鞋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城东大校场的方向。 校场内,三万北伐军将士整齐列队。新配发的玄色军服在晨曦中泛着暗沉的光泽,火枪上的刺刀组成一片凛冽的森林。每个士兵的胸前都佩戴着崭新的白虎徽记,这是覃玉亲自监督绣娘们赶制出来的。 校场正北方,一座三丈高的誓师台巍然矗立。台前两侧,八十面白虎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蹲坐在誓师台右侧的雪魄,它今日显得格外沉静,琥珀色的眼眸缓缓扫视着台下的军阵,偶尔甩动一下粗长的虎尾,在冻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娘亲,那就是守护我们的白虎神君吗?“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小手紧紧攥着一块绣着白虎图案的平安符。 “是啊,有神君保佑,将军一定能打胜仗。“母亲轻声回答,目光却始终紧盯着空无一人的誓师台。 辰时正,三声号炮震天响起。在万众瞩目下,向拯民大步登上誓师台。他今日的装束令所有人眼前一亮——特制的银亮铠甲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玄色斗篷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虎图案。最特别的是他腰间佩戴的并非传统宝剑,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火铳,铳身上精心雕刻着与雪魄皮毛相似的花纹。 “弟兄们!“向拯民的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封侯拜将,不是为了攻城略地!“ 校场上寂静无声,连战马的嘶鸣都停止了。 “你们可知道,就在三个月前,扬州城的血水流了整整十日!“向拯民的声音陡然提高,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将士们心上,“我们的父母姐妹,正在鞑虏的铁蹄下哀嚎!我们的文明礼乐,正在被野蛮践踏!“ 队列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一个年轻士兵死死咬住嘴唇,鲜血从齿缝间渗出。 “有人劝我,固守湖广,偏安一隅。“向拯民的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但我问你们,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受苦吗?我们能甘心做亡国奴吗?“ “不能!“巴勇第一个振臂高呼,这个粗豪的汉子已经泪流满面。 “不能!不能!“三万将士的怒吼震得天边的浮云都在颤抖。 雪魄仿佛被这冲天的气势感染,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虎啸。这声虎啸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与将士们的呐喊声产生奇妙的共鸣,在校场上空久久回荡。 校场外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白虎显圣了!这是天意啊!“ 这时,覃玉带着后勤营的士兵抬上来数百个樟木箱。她今日褪去了往日的裙钗,换上一身利落的戎装,亲自打开箱盖,取出里面用油纸精心包裹的干粮。 “这是特制的便携干粮。“覃玉的声音温柔却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份够一个将士吃五天。里面有加了盐和芝麻的压缩饼,有用草药熏制的腊肉,还有预防瘴气的药丸。“ 她走到队列前,亲手将干粮分发给前排的士兵。当一个年轻士兵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干粮时,覃玉轻声问道:“多大了?“ “十、十七......“士兵紧张得结巴。 “一定要平安回来。“覃玉替他正了正歪斜的领口,“你的爹娘还在等你。“ 年轻士兵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猛地挺直腰板:“夫人放心,我一定奋勇杀敌!“ 与此同时,校场外围,柳明正带着文书们紧张地张贴《北伐檄文》。这篇由他呕心沥血写就的檄文,用最朴实的语言道出了千万人的心声: “......清虏入寇,所过之处,庐舍为墟,骸骨成山。妇女被淫,老弱受戮,此诚天地不容,神人共愤!今武昌义师,承天应人,誓师北伐。凡我华夏子孙,皆当奋起......“ 檄文刚刚贴出,立即引来大批百姓围观。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秀才颤声诵读,当读到“誓扫胡尘,还我河山“时,已是泣不成声:“苍天有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更让人动容的是百姓们自发的犒军。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挎着一篮子还冒着热气的鸡蛋,非要塞给出征的士兵:“带着路上吃,一定要打赢啊......“几个孩童捧着攒了许久的铜钱,非要捐作军饷。就连女子学堂的学生们也赶制了数百双鞋垫,悄悄塞进士兵的行囊。 校场上,向拯民走下誓师台,来到士兵队列中。他仔细检查每个士兵的装备,替一个年轻士兵正了正头盔,又为另一个老兵紧了紧背包。 “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向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兵问道。 “回将军,还有个老母亲,在施南。“老兵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好打这一仗。“向拯民拍拍他的肩膀,“打完仗,接老人家到武昌享福。“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誓师进入最高潮。向拯民重新登上誓师台,雪魄默契地走到他身旁。 “北伐——“向拯民拔出火铳直指苍穹。 “必胜!“三万将士齐声怒吼,这声音仿佛要震裂长空。 “虎啸华夏——“ “北伐必胜!“ 在震天动地的口号声中,大军开始有序开拔。骑兵部队率先出发,战马嘶鸣,铁蹄踏碎晨霜;火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紧随其后,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最后是炮兵队伍,新铸的“雪魄炮“被骡马拖着,发出沉重的轰鸣。 覃玉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队伍逐渐远去。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绣着白虎的手帕,那是向拯民出征前夜交给她的。 “等我回来。“他当时这样说。 “我和雪魄,在武昌等你。“她轻声回应。 雪魄不知何时也登上了城墙,它望着远去的大军,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这声音不像平日的威猛,反倒带着几分牵挂。 同一天,《北伐檄文》通过三百里加急的快马传遍湖广,并继续向河南方向扩散。在襄阳城头,一队义军看到檄文后当即焚香立誓,决定南下投奔;在信阳乡间,百姓偷偷将檄文抄录传播,暗中准备粮草迎接王师;甚至连江北的清军占领区,都开始悄悄流传“白虎军即将北上“的消息。 夜幕降临时,最后一批辎重队伍也消失在地平线上。覃玉依然站在城头,望着北方星空下隐约的火光。柳明悄悄来到她身后,递上一封刚刚收到的密报。 “夫人,将军他们已经渡过汉水了。“ 覃玉轻轻点头,将手中的白虎手帕仔细收好。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全城实行宵禁。所有工坊,昼夜赶制军需。“ 北伐的号角已经吹响,一面面白虎旗帜正向着中原大地浩荡前进。这个冬天,长江水格外冰冷,但每个武昌百姓的心中,都燃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他们知道,这支军队带走的不仅是刀枪剑戟,更是整个民族的希望。 ------------ 第58章 政策落实 北伐军顶着凛冽的寒风向北推进,沿途所见,尽是断壁残垣。曾经富庶的河南大地,在清军铁蹄下变得满目疮痍。每当队伍经过荒芜的村庄,将士们都能看见路边新添的坟冢,听见幸存者悲痛的哭诉。 腊月十五,前锋部队抵达信阳城南二十里的狮子河。对岸的信阳城头,清军的蓝龙旗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守将阿尔津是正白旗参领,麾下有一万清军,其中两千是八旗精锐,其余则是新附的明军降卒。 “将军,城内守军戒备森严。“唐瑶亲自带着侦察兵返回大营,“阿尔津在城墙上部署了二十门红衣大炮,护城河也加深了三尺。“ 向拯民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城墙。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城楼前的一面旗帜上——那上面悬挂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是......“向拯民的声音陡然变冷。 “是三天前试图开城投降的乡绅。“唐瑶咬牙切齿,“阿尔津下令,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当夜,北伐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向拯民召集众将部署作战计划,雪魄安静地卧在帐幕角落,耳朵却机警地竖着。 “明日拂晓发动总攻。“向拯民在沙盘上指点,“炮队集中火力轰击南门,巴勇率火枪营在炮火掩护下冲锋。记住,破城后不得伤害百姓,违令者斩!“ 巴勇摩拳擦掌:“大人放心,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劲了!“ 然而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卫兵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进来:“将军,这个老人在营外窥探,形迹可疑。“ 老者扑通跪地,老泪纵横:“将军可是武昌来的白虎军?求将军为我信阳百姓做主啊!“他从怀中取出一卷血迹斑斑的布帛,“这是小老儿冒死绘制的城防图......“ 向拯民连忙扶起老人,展开布帛一看,上面详细标注着清军的兵力部署,连火炮位置都一清二楚。 原来老人名叫陈明远,本是信阳城中的教书先生。清军入城后,他的儿子因拒绝剃发而被当街斩首,儿媳不堪受辱投井自尽。这张城防图,是他用给清军做文书的机会,偷偷绘制的。 “阿尔津每日在城中烧杀抢掠,城外三十里的赵家村前日被屠......“陈明远泣不成声,“百姓们日日盼着王师啊!“ 向拯民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家放心,明日必破此城!“ 腊月十六拂晓,浓雾笼罩着信阳城。阿尔津正在城楼酣睡,突然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惊醒。 “怎么回事?“他惊慌失措地抓起佩刀。 “将军,叛军、叛军开炮了!“ 阿尔津冲上城楼,只见浓雾中火光闪烁,数十发炮弹呼啸而来。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炮弹的落点极其精准,专门瞄准城墙的薄弱处。 “调整射角,装填爆破弹!“北伐军炮队指挥大声下令。经过阿铁改进的“雪魄炮“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特别是新研发的爆破弹,专门用于攻坚作战。 第三轮齐射时,一颗炮弹正中南门城楼,阿尔津险些被飞溅的碎石击中。他惊恐地发现,城门的铁闸已经开始变形。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阿尔津声嘶力竭地呐喊,挥舞佩刀砍翻了一个后退的士兵。 就在这时,浓雾中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巴勇亲率三千火枪营,以散兵线向前推进。他们每前进五十步就跪地齐射一轮,硝烟弥漫中,清军根本看不清对手的位置。 “放箭!快放箭!“阿尔津急得满头大汗。 可是清军的弓箭在火枪的射程外就纷纷坠落,根本构不成威胁。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炮队集中全部火力轰击南门,在连续五轮精准打击后,厚重的城门终于轰然倒塌。 “冲锋!“巴勇一马当先,火枪营将士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雪魄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战场上,它矫健的身影在硝烟中时隐时现。每当清军试图组织反击,它就会突然从侧翼杀出,引得清军阵脚大乱。一个清军佐领刚要下令放箭,雪魄如闪电般扑至,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白虎!是白虎神君!“城头上的守军惊恐万状,许多士兵丢下武器就跑。 阿尔津见大势已去,慌忙带着亲兵从北门逃走。他临走前还不忘下令:“放火!把粮仓都烧了!“ 可是这个命令执行得并不顺利。早就对清军恨之入骨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拼死保护粮仓。陈明远老人带着一群年轻人,与纵火的清军展开殊死搏斗。 当向拯民骑马入城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幕: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许多人手中举着临时赶制的白虎旗。几个孩子追在军队后面,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白虎军万岁!“ “将军,清军粮仓保住了!“一个士兵兴奋地来报,“是城里的百姓帮的忙!“ 向拯民立即下令:“打开粮仓,一半分给百姓,一半充作军粮。阵亡的清军也要好生安葬。“ 最让人动容的是在城中心的广场上。北伐军士兵正在给受伤的百姓治疗,分发粮食。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端来一碗热汤:“将军,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唐瑶在清理府库时,发现了重要情报:“将军,找到清军在河南的布防图了!看来阿尔津逃得匆忙,没来得及销毁。“ 这份布防图详细标注了清军在河南各处的兵力部署,连各支部队的指挥官、装备情况都记录在案。 傍晚时分,参军处前排起了长队。信阳青年纷纷要求加入北伐军。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对招兵的军官说:“我爹被清军杀了,我要报仇!“ 陈明远老人也来到向拯民面前:“将军,老朽虽然年迈,却熟悉河南地理,愿为大军向导。“ 夜幕降临,信阳城头升起了白虎旗。城楼内,向拯民与将领们总结首战经验。 “这一仗,步炮协同战术很成功。“向拯民说,“但也要看到,清军骑兵的机动性仍然很强。接下来攻打南阳,要特别注意防范骑兵突袭。“ 雪魄安静地卧在向拯民脚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主人。它今日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成了全军传颂的佳话。 第二天清晨,当北伐军开拔时,信阳百姓夹道相送。陈明远带着数百青年加入队伍,他们举着连夜赶制的“信阳义从“旗帜,誓要跟随北伐军光复中原。 队伍走出很远,回头仍能看见信阳城头飘扬的白虎旗。这面旗帜,像一团火焰,在寒冬的中原大地上顽强燃烧。 ------------ 第59章 情报网络 信阳大捷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中原,北伐军士气大振。然而当大军推进至南阳城下时,遇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南阳守将图海是清军名将,此人老谋深算,早在北伐军北上之初就开始加固城防。此刻的南阳城,护城河被拓宽到五丈,城墙上密密麻麻布设着火炮,连城砖都用糯米浆重新浇铸过。 “将军,图海把四门都用巨石封死了。“巴勇从阵前回来,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看这架势是要死守到底。“ 向拯民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城防。突然,城头响起一阵梆子声,紧接着箭如雨下。几个冲得太靠前的侦察兵险些中箭。 “先扎营。“向拯民沉声道,“传令各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进攻。“ 当夜,北伐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唐瑶指着地图说:“图海在城内储备了足够半年的粮草,而且......“她顿了顿,“他把全城百姓都扣作了人质。“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雪魄偶尔甩动尾巴的声音。这个凶残的战术,确实让北伐军投鼠忌器。 连续三日,北伐军尝试了各种方法。炮兵轰击收效甚微,云梯根本靠不上城墙,连挖掘地道的尝试都被守军识破。更糟糕的是,图海每天都会在城头屠杀百姓,将尸体抛下城墙。 “将军,今天又杀了三十多人。“巴勇双眼通红,“让末将带敢死队冲一次吧!“ “胡闹!“向拯民厉声喝止,“你这是让将士们去送死!“ 第四天深夜,向拯民独自在营中巡视。雪魄跟在他身后,突然停下脚步,鼻子在空气中不停抽动。它转向西北方向,发出低沉的呜咽。 “怎么了,老伙计?“向拯民蹲下身。 雪魄用头蹭了蹭他,又朝那个方向低吼。 向拯民心中一动,立即叫醒唐瑶:“带一队侦察兵,跟着雪魄往西北方向探查。“ 两个时辰后,唐瑶兴奋地返回:“将军,果然有发现!雪魄找到了一条隐秘的小道,直通城西北的伏牛山。我们在山上发现了这个——“ 她递上一把谷粒:“是军粮!“ 原来,图海表面上封死了所有城门,暗地里却派人夜间从这条小道运粮。这条路线极其隐蔽,连当地百姓都很少知道。 “好个狡猾的图海!“向拯民拍案而起,“巴勇,你带一千精锐,今夜就埋伏在运粮道上。“ 子时刚过,运粮队果然出现了。约摸三百清军押送着五十辆粮车,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山道上。为首的清军参领还在得意:“明早将军见到这些粮食,定会重赏......“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火把通明。 “杀!“巴勇一马当先,火枪齐射声响彻山谷。 运粮的清军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全歼。巴勇清点缴获,足足有五百石粮食。 “把这些粮食分给附近的百姓。“向拯民下令,“记住,要让他们知道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在南阳城外传开了。饥寒交迫的百姓纷纷前往伏牛山领取粮食,对北伐军感恩戴德。 城内的图海发现运粮队没有按时返回,顿时慌了手脚。他紧急派出一支骑兵探查,却发现小道已经被北伐军牢牢控制。 “将军,粮仓......只够维持一个月了。“副将战战兢兢地报告。 图海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运粮路线会被发现。更让他心惊的是,城外的北伐军似乎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开始修筑长期围困的工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成了双方耐心的较量。向拯民下令在城外开挖壕沟,修建炮垒,完全切断了南阳与外界的联系。城内守军每天都能看见北伐军炊烟袅袅,而自己的口粮却在不断减少。 腊月二十八,南阳下起了大雪。城头守军又冷又饿,开始出现逃兵。图海下令斩杀了十几个逃兵,把首级挂在城墙上示众,但逃亡的现象反而愈演愈烈。 这时,城外的北伐军阵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覃玉亲自带着后勤队伍赶到前线,在城南设立了流民安置点。 “老人家,先喝碗热粥。“覃玉亲自给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妇人盛粥。这个安置点已经收容了三千多从南阳逃出的百姓。 “夫人,城里的清军开始杀马了。“一个刚刚逃出的年轻人报告,“他们连老鼠都抓来吃。“ 更让覃玉忧心的是,北伐军的火器在连续作战后损坏严重。阿铁带着军工营的工匠,在安置点旁边搭起工棚,日夜不停地维修武器。 “这挺火枪的膛线都快磨平了。“阿铁满头大汗地检修着,“得重新镗孔。“ 正月初五,南阳城内的局面彻底失控。饥民开始冲击粮仓,守军内部也爆发了冲突。图海亲手砍杀了一个想要开城投降的部将,但更多的军官在暗中串联。 这天深夜,雪魄突然在营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向拯民意识到时机已到,下令全军做好进攻准备。 果然,天刚蒙蒙亮,南阳城南门突然打开一条缝,几个守军举着白旗走了出来。 “我们愿意献城!“为首的守军哭喊着,“只求将军饶我等性命!“ 原来,城内的军官们经过密谋,已经控制了图海。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清军名将,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押到了向拯民面前。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图海梗着脖子。 向拯民却亲自给他松绑:“将军是条好汉,何必为清廷殉葬?“ 图海愣住了,他没想到向拯民会如此对待一个俘虏。 北伐军入城时,看到的是一副惨状。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饿死的百姓,幸存者个个骨瘦如柴。覃玉立即组织人手,开仓放粮,救治伤员。 在南阳府衙,唐瑶找到了更重要的情报——清军在整个中原的兵力部署图。这份地图比在信阳缴获的更加详细,连各支部队的调动路线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太好了!“向拯民如获至宝,“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掌握战场主动权。“ 阿铁则在城北找到了一个完整的兵器工坊。他兴奋地报告:“将军,这里的设备很齐全,稍加改造就能生产火器!“ 最让人感动的是南阳百姓的反应。当北伐军开仓赈灾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捧出一面保存完好的明朝旗帜:“老朽藏了三年,就等着王师回来的这一天啊!“ 短短三天,就有两千多南阳青年报名参军。他们中很多人全家都死在清军屠刀下,此刻加入北伐军,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正月十五,北伐军在南阳度过了一个特殊的元宵节。覃玉组织妇女们赶制了上万只汤圆,分发给全城百姓。雪魄似乎也很喜欢这个节日,它在街上踱步时,孩子们会大胆地往它嘴里塞汤圆。 那晚,向拯民站在南阳城头,望着北方连绵的群山。雪魄安静地蹲在他身边,月光下,一人一虎的身影格外清晰。 “下一站,洛阳。“向拯民轻抚雪魄的头顶,“我们要让白虎旗插遍中原。“ 雪魄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这啸声在群山中回荡,仿佛在向整个中原宣告:王师已至,山河将复。 ------------ 第60章 容美土司 收复南阳的消息传到洛阳,清军河南总兵刘忠立即集结五千精锐骑兵,星夜南下。这支骑兵大多是来自关外的老兵,骑射娴熟,战斗力极强。 二月初三清晨,北伐军的侦察骑兵在汝州境内与清军前锋遭遇。一场短暂的交锋后,侦察兵损失惨重,只有三人带伤逃回大营。 “将军,清军骑兵来势凶猛,预计明日就能抵达南阳。“负伤的侦察队长气喘吁吁地报告。 大帐内,将领们面色凝重。巴勇率先请战:“让末将带骑兵迎战!“ 向拯民摇头:“我军骑兵不足千人,正面交锋必败无疑。“他走到沙盘前,“传令下去,全军在城北平原列阵。这一仗,我们要用火枪对付骑兵。“ 这个决定让众将大吃一惊。唐瑶忍不住提醒:“将军,在平原上用步兵对抗骑兵,太过凶险。“ “正因为凶险,清军才会轻敌。“向拯民目光坚定,“立即挖掘壕沟,设置障碍。炮队隐蔽在侧翼树林中。“ 雪魄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在沙盘前来回踱步。向拯民俯身抚摸它的头顶:“老伙计,这一仗要靠你了。“ 当天夜里,北伐军彻夜未眠。火枪营在平原上摆出数个空心方阵,方阵之间用壕沟相连。阿铁带着工匠连夜加固炮位,将新运到的“雪魄炮“隐藏在伪装的灌木丛后。 二月初四,天色阴沉。巳时刚过,地平线上扬起漫天尘土。五千清军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刘忠一马当先,看着北伐军的阵型不禁大笑:“这些南蛮子居然想在平原上跟咱们较量?儿郎们,冲垮他们!“ 清军骑兵分成三路,中路直扑火枪营方阵,两翼试图包抄。就在骑兵进入射程的瞬间,北伐军阵中响起尖锐的哨声。 “第一排,跪射!“ “第二排,立射!“ 密集的弹雨迎面泼向骑兵。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但后面的骑兵依然前仆后继地冲锋。 “保持阵型!不许后退!“巴勇在方阵中来回奔驰,亲自督战。 清军骑兵很快发现了方阵的弱点,集中兵力猛攻左翼。一个方阵在连续冲击下开始动摇,阵线出现了缺口。 危急关头,侧翼树林中突然炮声大作。隐藏的炮队开始齐射,炮弹准确地落在骑兵最密集的地方。更让清军胆寒的是,雪魄不知从哪里冲出,如一道白色闪电般扑向骑兵队。 “妖怪!有妖怪!“一个清军千总惊恐地大叫。他座下的战马受惊,将他甩落在地。 雪魄在骑兵阵中左冲右突,专门攻击军官。它敏锐地分辨出谁是指挥官,往往一击毙命。清军的指挥系统开始陷入混乱。 刘忠见状大怒,亲自率领亲兵队冲向炮队所在的方向。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在他附近爆炸,破片击中了他的坐骑。 “保护总兵!“亲兵们慌忙上前。 利用这个间隙,向拯民下令变阵。火枪营迅速变换成楔形阵,主动向混乱的骑兵发起反冲击。 巴勇身先士卒,带着一队精锐直扑刘忠所在的位置。混战中,一支流箭射中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 “统领!“亲兵惊呼。 “别管我!继续冲锋!“巴勇怒吼着折断箭杆,继续向前冲杀。 这时,雪魄也注意到了刘忠。它纵身一跃,跳过数名清兵,直扑这个清军主帅。刘忠举刀欲砍,雪魄却灵巧地避开,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啊!“刘忠惨叫一声,佩刀落地。 主帅被擒,清军顿时大乱。北伐军乘势全线反击,骑兵开始溃逃。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追击。 战斗持续到午后,平原上到处都是清军遗弃的兵器和尸体。五千骑兵只有不到千人逃回洛阳。 当晚,北伐军大营里灯火通明。军医正在为巴勇处理伤口,箭头深深嵌入肩胛骨,需要手术取出。 “轻点!老子还要打洛阳呢!“巴勇咬着毛巾,满头大汗。 向拯民亲自在一旁照看:“放心,这一仗你立了头功。“ 这时,唐瑶兴冲冲地进来:“将军,俘虏交代,洛阳守军听说骑兵惨败,已经开始慌乱。城里的百姓也在暗中准备接应我们。“ 机会难得,向拯民当即决定连夜进军。 二月初六,北伐军兵临洛阳城下。出乎意料的是,城门大开,一群士绅捧着户籍册在城外迎接。 “将军,守军昨夜已经逃了。“为首的老者激动地说,“全城百姓都在等候王师!“ 原来,刘忠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到洛阳,守军自知不敌,连夜向北逃窜。城中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防止溃兵抢劫,一直坚持到北伐军到来。 北伐军开进洛阳时,看到的是一副令人心酸的景象。这座千年古都饱经战火,城墙多处破损,街道上行人稀少。但在残破之中,也能看到希望——许多人家门口都插着临时制作的白虎旗。 在清理府库时,柳明发现了珍贵的历史典籍。他激动地向向拯民报告:“将军,这些都是洛阳藏书楼的珍本,清军还没来得及运走。“ 更令人振奋的是,他们在官衙找到了河南全省的田亩册和户籍册。这对后续治理至关重要。 当晚,柳明在油灯下奋笔疾书。他要将这场大捷详细记录下来,传檄天下: “......二月甲子,王师破虏于洛阳城外。是役也,火枪显威,骑兵溃败;白虎助阵,胡虏丧胆。自此,中原门户洞开,恢复可期......“ 这篇檄文很快传遍河南,各地义军纷纷来投。短短十天,北伐军就接收了来自各州的义军五千余人。 巴勇的伤势稍有好转,就急着要求参战。向拯民不得不下令:“在伤好之前,你就留在洛阳整顿军务。“ 雪魄似乎也很喜欢这座古城,它经常在城墙上巡视,有时会在白马寺前驻足。洛阳百姓很快就习惯了这只通灵的白虎,甚至有人专门为它设立香案。 二月十五,向拯民在洛阳召开军事会议。摊开新绘制的地图,北伐的下一步计划已经清晰可见。 “拿下洛阳,我们就打开了通往山西、陕西的大门。“向拯民指着地图,“但现在还不是继续北上的时候。我们要先巩固中原,恢复生产。“ 窗外,洛阳城正在慢慢恢复生机。工匠们在修复房屋,商贩重新开张,学堂里又传出了读书声。 雪魄安静地卧在向拯民脚边,偶尔甩动一下尾巴。它的目光似乎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北方,那里还有大片等待光复的河山。 ------------ 第61章河南归心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血腥气味,但与几日前相比,洛阳城内外终于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活气。城墙上的弹坑和焦黑痕迹诉说着战斗的惨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面面在城头迎风招展的、绣着狰狞白虎的战旗,以及街道上那些虽然疲惫却纪律严明,正在帮助百姓清理废墟、维持秩序的华夏军士兵。 向拯民站在洛阳城原本的官衙,如今临时征用的北伐军指挥部大堂内,眉头却没有因为接连的胜利而完全舒展。他面前摊开着唐瑶情报队送来的最新线报,以及覃玉从后方整理送来的河南民生初步调查报告。 “玉儿信里说,河南各地,十室九空,田地荒芜,活下来的百姓也是面黄肌瘦,易子而食……并非罕见。”向拯民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穿越而来,虽知明末乱世民生多艰,但真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触目惊心的程度还是远超想象。清军铁骑过后,留下的不仅是废墟,更是深入骨髓的创伤和绝望。 一身戎装,脸上还带着一道浅浅箭伤的巴勇嗡声道:“大统领,仗是打完了,可这烂摊子……比打仗还难收拾。咱们的军粮也不宽裕,还要供养这么多张嘴……” 坐在下首的柳明,如今已是北伐军中的文书总筹,他捋了捋颌下清须,接口道:“巴将军所言甚是。然,民心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军北伐,口号是‘驱逐鞑虏,恢复华夏’,若不能安顿百姓,使其得享太平,与清军何异?恐失天下之望。” 向拯民点了点头,目光锐利:“柳先生说得对。打仗是为了止戈,杀人是为了活人。河南是我们北伐收复的第一片重要疆土,这里治理得好坏,直接关系到后续进军能否顺利,关系到天下人是否真心归附。”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道:“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立刻推行‘均田免赋’!” 命令很快下达。以洛阳为中心,辐射周边已收复的十个县,华夏军的政工人员和新委任的地方官员迅速行动起来。告示贴遍了城镇乡村的残垣断壁,内容简单直接:废除清廷及前明一切苛捐杂税,没收投靠清廷的豪强土地,按丁口分给无地少地的农民;同时,登记户籍,建立“乡老会”,由百姓公推德高望重者参与地方管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乡野,但最初带来的并非全是欢欣鼓舞,更多的是怀疑和观望。乱世之中,各种承诺听得太多了,兑现的却寥寥无几。 伊水河畔,李家庄。 老农李福蹲在自家那仅有的三亩薄田边,看着地里稀稀拉拉的麦苗,愁容满面。儿子死在清军的屠刀下,儿媳病饿而亡,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儿和他相依为命。地里的出产,连糊口都难。 村里敲锣打鼓,识字的后生大声念着华夏军的告示。“……均分田地,三年免赋……自个儿选乡老……” 人群嗡嗡议论着,有人面露喜色,有人将信将疑。李福只是默默听着,然后扛起破旧的锄头,蹒跚着往家走。同村的赵老三凑过来,低声道:“福伯,听说了吗?真要分地?” 李福叹了口气:“分地?拿什么种?种子呢?耕牛呢?这世道,换了谁坐江山,不都得收税?三年免赋?怕是等不到三年,又要拉壮丁去打仗咯。”他经历过明朝官府的盘剥,也见识过清军的残暴,早已心如死灰,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承诺。 几天后,几名穿着干净利落、臂缠红布条的华夏军政工队员来到了李家庄。他们没摆官架子,而是直接下到田间地头,帮着村民清理水渠,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为首的是一个姓陈的年轻小伙子,脸上总是带着笑。 “老乡,地契过几天就挨家挨户送到,按了手印,地就是你们的了。” “种子?官府会借给你们,等秋收后再还。” “乡老会的人选,大家伙儿自己商量着定,觉得谁公道就选谁。” 陈队员的话朴实真切,不像以往那些官差般盛气凌人。李福远远看着,心里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尤其当他看到那几个年轻人,竟然挽起裤腿,跳进还有些冰凉的河渠里,帮着清理淤泥,汗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流下时,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了一丝动容。 分地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原本村里的大户,虽然没投靠清军,但也占着不少好田。如今要拿出部分来分给无地的农户,自然心有不满。在分配村东头那片上好的水浇地时,矛盾爆发了。 “凭什么把我家的好地分给李老蔫那种懒汉?”一个穿着绸布褂子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家丁,堵在了丈量田地的政工队员面前。他是村里的富户王扒皮,平日里就没少欺压乡邻。 场面一时僵持。有些分到差田的农户开始窃窃私语,担心这政策真要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充满威严的虎啸声由远及近。所有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村口的土路上,一行人正骑马而来。为首一人,身形精悍,目光如炬,寸头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而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他身旁那头通体雪白、体型硕大的猛虎! “是……是向大统领!还有那头神虎!”有人失声叫道。 百姓们哗啦啦跪倒一片,连那王扒皮也吓得脸色发白,腿肚子直打颤。 向拯民翻身下马,雪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琥珀色的瞳孔扫视众人,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向众人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都起来说话。怎么回事?” 陈队员赶紧上前,低声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向拯民听完,目光落在王扒皮身上,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让王扒皮如坠冰窟。雪魄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声,缓步向前,那庞大的身躯和森白的獠牙,带给王扒皮巨大的压力。 “我……我分!我愿意分!”王扒皮冷汗直流,再也顾不得心疼田地,连声应承。 向拯民这才开口,声音传遍全场:“均田之策,旨在公平,让每个辛勤劳作之人,都有田可种,有饭可吃!好田分给勤快人,才能长出好庄稼!若有谁再敢阻挠新政,欺压乡邻,”他顿了顿,拍了拍身旁雪魄的头颅,雪魄适时地昂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山林仿佛都在回应,“问问它答不答应!” 虎啸声落,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叩拜声。“向公仁政!”“白虎神君护佑!” 经此一事,分地工作再无障碍。李福也颤巍巍地在属于自己的五亩上好水田的地契上按下了手印,老泪纵横。他摸着那盖着红色大印的纸,仿佛摸着孙儿未来的希望。 紧接着,乡老会的选举在李家庄的晒谷场上举行。没有官差指定,没有大户操控,村民们第一次自己推选管理村务的人。最终,为人正直、在村里颇有威望的老木匠张老汉,和包括李福在内的几位老实肯干的农户被选了出来。看着晒谷场上那热烈而陌生的民主场景,许多老人都在抹眼泪,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遭觉得自己像个“人”。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向拯民带着雪魄,马不停蹄地巡视河南各收复县城。他没有大张旗鼓地摆仪仗,更多的是轻车简从,深入乡村,查看分田进度,听取乡老会的汇报,解决实际问题。 在偃师,他亲自督促修复被战火毁坏的水利设施;在巩县,他下令开仓放粮,赈济那些青黄不接的饥民;在登封,他探望了受伤的华夏军士兵和当地百姓,雪魄甚至温顺地舔舐一名重伤员溃烂的伤口,那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周围百姓更是啧啧称奇。 雪魄的存在,极大地强化了向拯民“天命所归”的形象。这头神骏非凡的白虎,不仅是在战场上令人胆寒的战兽,在和平的乡村,它更是活生生的“图腾”。百姓们远远看到那雪白的身影伴随着向拯民出现,便会自发地跪拜祈福,口中念诵着“白虎神君”、“向公仁政”。古老的信仰与现代的民生政策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极大地安抚了饱经战乱、渴望安定和秩序的人心。 覃玉坐镇后方,统筹全局。她派出的户籍登记队伍效率极高,在三个月内,硬是完成了十县的户籍初步整理和地契发放工作。大量的流民被登记在册,分到了土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市集上开始重新出现叫卖声,荒芜的田地里,出现了更多弯腰劳作的身影。虽然依旧清贫,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在河南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上悄然滋生。 三个月后,向拯民再次路过李家庄。 伊水河畔,原本荒芜的田地已经披上了绿油油的禾苗。李福正带着小孙儿在田里除草,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看到向拯民和雪魄的身影,李福连忙拉着孙儿跪在田埂上,不住地磕头。 “老人家,快请起。”向拯民下马,亲手扶起李福。 “向公……大统领……这地,这苗……活了,我们都活了!”李福激动得语无伦次,粗糙的手紧紧握着向拯民的手臂,老泪纵横,“小老儿……小老儿给您立长生牌位!” 向拯民看着老人眼中真挚的感激和重燃的生趣,心中也是一暖。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逐渐恢复生机的土地,看着远处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雪魄似乎也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变化,它不再像初入河南时那般警惕,而是悠闲地甩着尾巴,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绿色的田野,温顺地蹭了蹭向拯民的手。 “民心可用,河南归心矣。”向拯民轻声对身旁的柳明说道。 柳明抚须点头,感慨道:“均田安民,白虎示祥。大统领,此乃王道也。” 夕阳的余晖洒在一人一虎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与这片正在愈合的土地,融为了一体。“向公仁政”和“白虎神君”的名声,伴随着实实在在分到手的田地和轻徭薄赋的政策,如同春风一般,迅速吹遍了河南,并向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北伐军的根基,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实。 ------------ 第62章清廷震动 洛阳城头的白虎战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城内的秩序已基本恢复,市井间甚至有了些许热闹气息。但在这份平静之下,一股紧张的暗流正在涌动。北伐军指挥部内,炭笔划过地图的沙沙声、传递文书的脚步声以及军官们压低的议论声,交织成一曲大战前的序曲。 向拯民站在巨大的河南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手指重重地点在黄河一线。他刚刚接到了唐瑶情报队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诸位,”向拯民转过身,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刚收到确切消息。河南全境失守,多尔衮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环视着堂内核心将领和官员:脸上伤疤未愈却战意昂扬的巴勇,沉稳持重的柳明,风尘仆仆刚从外面赶回的唐瑶,以及坐镇后方却心系前线的覃玉也派来了负责后勤的副手。 “多尔衮已在北京集结十万大军,其中包含三万蒙古精骑,号称二十万,不日即将南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与我们进行主力决战,一举将我们歼灭在黄河以南!” “十万?!还有蒙古骑兵!”巴勇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涌起一股狠厉,“来得好!正好让他们尝尝咱们线膛枪和雪魄炮的厉害!” 虽然接连胜利,但北伐军总兵力不过五万,面对两倍于己、且包含强大骑兵军团的敌人,压力可想而知。 柳明眉头紧锁:“摄政王亲征,倾国之兵而来,此战……关乎国运啊。我军新得河南,民心初附,根基未稳,若正面硬撼,即便胜了,也必是惨胜,恐元气大伤。” “柳先生说得对。”向拯民赞许地点点头,他需要的不是莽夫之勇,而是战略家的头脑。“我们不能在河南硬拼,这里的一草一木,刚刚恢复生机,经不起大战蹂躏。而且,清军骑兵强大,在平原野战,我们即便有火器之利,也会付出巨大代价。”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黄河划过一道弧线:“所以,我的意见是——‘诱敌深入,聚歼于黄河以南’!” 详细的军事会议连夜召开。油灯下,将领和谋士们的面庞显得格外严肃。 向拯民阐述着他的构想:“我们要示敌以弱。主动放弃黄河北岸所有据点,甚至可以让出部分河南前沿城镇,做出我军兵力不足、畏战怯战的假象。主力后撤至洛阳、郑州、开封这一线预设阵地,利用我们之前修建的工事,以及黄河部分水道,构筑一个巨大的口袋。” 他看向巴勇:“巴勇,你的火器营和炮队是核心。必须隐蔽好,等到清军主力渡过黄河,深入我们的预设战场,再给予致命一击。步炮协同,空心方阵,都要发挥到极致。” “大统领放心!炮队早就憋着劲呢!”巴勇拍着胸脯,声如洪钟。 向拯民又看向唐瑶:“唐尚书,情报是关键。清军的具体进军路线,主力构成,尤其是蒙古骑兵的动向,粮草囤积点,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唐瑶一身利落的劲装,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明白。我已加派了三批精干探子北上,混入商队、流民,甚至伪装成溃兵。多尔衮大军一动,我们就能知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据零星消息,清军内部对此次南征并非铁板一块,有些汉军旗将领似乎……士气不高。” “很好,这点可以利用。”向拯民记下这个细节,随即看向覃玉派来的后勤副手,“粮草、弹药,是所有计划的基础。告诉覃尚书,洛阳总粮台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副手躬身道:“覃尚书已下令,从湖广、施南调集的粮秣正日夜兼程运往洛阳。并在沿途设立多个中转仓库,确保补给线畅通。覃尚书说,‘前线将士只管杀敌,粮草之事,绝无后顾之忧’。” 听到覃玉的保证,向拯民心中一定。有她在后方统筹,自己才能真正放心在前线指挥。 “雪魄呢?”向拯民忽然问。 一名亲卫答道:“回大统领,雪魄大人刚才还在院外趴着,这会儿……可能又去城墙上了,它最近总喜欢在高的地方望北边。” 向拯民微微一笑,这通灵的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北方而来的巨大威胁。 洛阳城内,原本一座富商的巨大宅院被改造成了北伐军“总粮台”。这里进出的不再是绫罗绸缎的宾客,而是一队队押运粮草的士兵、核算账目的文书以及各地调派来的民夫管事。 覃玉褪下了华丽的裙装,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布衣,发髻简单挽起,只有一枚玉簪固定。她站在堆积如山的麻袋前,手中拿着厚厚的账本,正与几名下属核对着数目。 “从武昌来的这批稻谷,有多少入库了?受潮的多不多?” “回覃尚书,已入库八成,抽查过了,品质尚可,仅有少量受潮,已单独晾晒。” “施南来的腊肉和压缩干粮,直接分装,准备配发到各营,不要进大库了。” “火药坊新出的弹药,清点后立刻送往炮队,巴将军催得急。”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条条指令发出,将看似杂乱无章的庞大物资流转梳理得井井有条。白皙的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但她顾不上去擦。她知道,前线将士的性命,北伐大业的成败,很大程度上系于她手下的这些数字和调度之上。 “玉姐姐,歇会儿吧,喝口参茶。”阿朵端着一杯茶走过来,脸上带着担忧。她如今协助覃玉管理医疗物资,也忙得脚不沾地。 覃玉接过茶杯,勉强笑了笑:“没事,还撑得住。阿朵,你那边伤药准备得如何?大战一起,恐怕……” “放心吧,”阿朵拍了拍胸脯,“按照你之前的吩咐,收购了大量草药,金疮药、止血散都备足了,还在各军设立了临时救护所。只是……希望用不上才好。” 覃玉望着北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会用上的。但我们相信拯民他们,一定能赢。”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繁杂的后勤事务中。她的战场,就在这里。 与此同时,北京,紫禁城。 武英殿内,气氛同样肃杀。年仅七岁的顺治皇帝高坐龙椅,但真正掌握权柄的,是站在御阶下的摄政王多尔衮。 多尔衮正值壮年,身材魁梧,面容阴鸷,一双眼睛锐利如刀。他扫视着殿内垂手而立的满汉王公大臣,声音冷冽:“河南糜烂,伪华夏军猖獗,火器犀利,更有妖虎助阵,搅乱民心!此獠不除,我大清社稷难安!” 他猛地一拍御案:“此次本王亲征,调集八旗精锐,并蒙古科尔沁、察哈尔各部骑兵,共十万大军,定要一举踏平河南,擒杀向拯民!扬我大清国威!” 殿内群臣山呼:“摄政王威武!大清必胜!” 然而,在这片歌功颂德之下,并非没有异样声音。退朝后,几名汉臣走在后面,低声交谈。 “十万大军……国库本就空虚,这粮饷……” “听说那向拯民在河南搞什么均田免赋,民心归附,恐怕不好打啊。” “嘘……慎言!摄政王主意已定,我等只管筹措粮草便是。” 满族亲贵中,也有人对依赖蒙古骑兵心存疑虑,但无人敢在多尔衮面前直言。 清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开动。无数粮草辎重从各地调往北京,八旗骑兵、步兵开始集结,蒙古骑兵也带着滚滚烟尘南下汇合。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即将涌向南方。 黄河两岸,气氛日益紧张。 北伐军按照计划,开始有序后撤。黄河北岸的哨所被放弃,一些前沿城镇的守军也佯装不敌,向后撤退。沿途故意丢弃一些破损的旌旗、灶具,营造溃败的假象。 清军先锋部队渡过黄河,几乎未遇抵抗,轻易“收复”了几座空城。捷报传回中军,多尔衮志得意满,认为华夏军不过如此,更加坚定了迅速南进、寻求决心的念头。 洛阳城头,向拯民和雪魄并肩而立,遥望北方。天际尽头,似乎有乌云正在汇聚。 “他们来了。”向拯民轻声道。 雪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白色的毛发在风中拂动,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远方的阴霾,它用大头蹭了蹭向拯民的手臂,仿佛在让他安心。 向拯民抚摸着雪魄颈间厚实的毛发,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温暖和力量。他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来吧,多尔衮。河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山雨欲来,黄河在沉默中奔腾,等待着即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一场决定华夏命运的战略决战,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 ------------ 第63章黄河对峙 深秋的黄河,浊流滚滚,带着上游的黄土,如同一条咆哮的黄色巨龙,奔流向东。两岸原本应该是一片丰收景象的农田,此刻却弥漫着无形的肃杀之气。南岸,连绵的营寨依着地势起伏,鹿砦、壕沟、土垒层层叠叠,绣着白虎的战旗在带着寒意的河风中猎猎作响。北岸,则是更加庞大、旌旗蔽日的清军大营,人马喧嚣,刀枪的反光刺人眼目。 多尔衮的十万大军,终究还是来了。 他们轻易“收复”黄河北岸的空城后,信心爆棚,认为华夏军已是惊弓之鸟。在多尔衮的催促下,清军主力开始大规模渡河。船只不够,就扎木筏,甚至驱使士兵涉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数万先锋和部分蒙古骑兵送过了黄河,在南岸建立起一片庞大的滩头阵地,与严阵以待的华夏军遥遥相对。 然而,渡过黄河的清军很快发现,情况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一日,多尔衮麾下大将,镶白旗旗主鄂硕,亲自率领一支由数十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运粮队,满载着从北岸征集来的粮草,准备运往南岸大营。船队行至河心,眼看对岸在望,鄂硕心中稍定。 突然,下游河道拐弯处,猛地冲出五艘外形奇特的战船!这些船比寻常漕船更为狭长,船体明显进行了加固,两侧船舷开了黑洞洞的炮口,船头船尾各竖着一面威风凛凛的白虎旗。 “是……是华夏贼的炮船!”船上的清兵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 为首那艘体型最大的“破浪号”上,原水匪头领,现任长江舰队分队长的陈大桨,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狗鞑子,等你家爷爷多时了!弟兄们,给老子瞄准了,先打头船!” 令旗挥下,炮口轰鸣! “轰!轰!轰!” 白色的硝烟在河面上弥漫,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砸向清军运粮船队。一艘满载粮食的漕船被直接命中,木屑纷飞,船体破裂,粮食和落水的士兵瞬间被浑浊的黄河水吞噬。 鄂硕又惊又怒,指挥弓箭手还击,但箭矢落在对方加固的船板上,收效甚微。他想命令船只靠近接舷战,但华夏炮舰灵活地保持距离,利用射程优势,不断轰击。 更让鄂硕绝望的是,他看见上游又有几艘华夏炮舰出现,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同时,有士兵惊呼:“将军!看……看水里!” 只见河道较为狭窄处,数根粗大的铁索被从水下拉起,横亘在河面上,彻底阻断了大型船只通行的可能。 “撤!快撤!”鄂硕目眦欲裂,知道事不可为,只能丢下被击毁和搁浅的船只,率领残部狼狈退回北岸。 这一战,清军损失粮船十余艘,阵亡淹死者数百,更重要的是,黄河水道被华夏军的长江舰队彻底封锁了。南岸清军与北岸的联系和补给,变得异常困难,只能依靠少量小船夜间偷渡,运量杯水车薪。 消息传到南岸清军大营,主帅多铎(多尔衮之弟,实际前线指挥)脸色铁青。而传到华夏军阵地,则引起一片欢腾。向拯民闻报,只是淡淡一笑:“告诉陈大桨,干得漂亮。牢牢锁住黄河,就是大功一件!” 夜幕降临,黄河岸边除了波涛声,一片死寂。南岸华夏军阵地上,哨兵们瞪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对岸的动静。 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如同两盏小灯笼,在靠近河岸的灌木和土丘间无声地移动。是雪魄。它遵从向拯民的命令,每晚都会在漫长的防线关键地段进行巡逻。它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是任何哨兵都无法比拟的预警系统。 今夜,雪魄显得有些焦躁。它不断抽动着鼻子,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复杂气味——河水泥沙的土腥味、对岸营地的烟火味、马匹的粪便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杀气的人体汗味和铁器腥味,正从下游某个方向,借着水声的掩护,悄悄靠近。 它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呜声,用头蹭了蹭身边陪同它巡逻的斥候队正。队正立刻警觉,打了个手势,几名斥候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果然,在下游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滩,他们发现了异常!近百名身着黑色水靠的清军精锐,正口衔短刃,悄无声息地涉水上岸,准备对华夏军的一处前沿壁垒发动夜袭! “敌袭!放信号!”斥候队正厉声喝道,同时吹响了尖锐的哨音。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一时间,雪魄发出一声震彻夜空的咆哮!虎啸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不仅让上岸的清军骇然失色,也瞬间惊醒了整个华夏军前沿阵地。 火把瞬间亮起,准备好的弓弩和火枪向着河滩方向猛烈射击。刚刚上岸、立足未稳的清军夜袭队,在明晃晃的火光和密集的弹矢下,成了活靶子,死伤惨重,仓皇跳回河中逃命,又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不少。 多铎精心策划的一次夜袭,就这样被雪魄的提前预警彻底粉碎。 第二天,消息传开,华夏军士兵们对雪魄更是敬若神明。“有雪魄大人在,鞑子休想偷鸡摸狗!”士兵们围着趴着休息的雪魄,纷纷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干投喂,雪魄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一眼,用尾巴轻轻甩动,算是回应。 与前线紧张对峙同步,洛阳城内的军工坊,更是灯火通明,日夜不休。 阿铁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和油污,他站在一座新砌的熔炉前,大声指挥着工匠们:“快!这炉生铁水成了!赶紧浇铸模具!小心点,别洒了!” 模具是一个个带有木柄的椭圆形空腔,这是向拯民根据记忆画出的“手榴弹”雏形图纸。浇铸、冷却、脱模、打磨……然后由另一组工匠小心翼翼地往空腔里填充颗粒化的黑火药,插入引信,最后密封。 “尚书大人,这……这铁疙瘩,真能扔出去就炸?”一个年轻工匠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原始手榴弹,有些怀疑。 阿铁抹了把汗,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统领说的,还能有错?这玩意儿,近距离对付鞑子的密集队形,特别是骑兵冲锋,比火枪还好使!” 他拿起一个成品,掂量了一下:“就是有点重,臂力差的弟兄扔不远。得挑些力气大的,专门组成掷弹队。” 为了加快进度,阿铁改进了模具,采用了流水作业,分工协作。他自己更是几乎住在了工坊里,困了就在角落打个盹,醒了就继续盯着生产。他知道,前线将士在流血,多造出一颗手榴弹,可能就能多杀几个鞑子,多保全几个兄弟的性命。 “快!再快一点!”阿铁的吼声在喧嚣的工坊里回荡。堆积如山的手榴弹胚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只待最后的组装和检验。这些粗糙却致命的铁疙瘩,将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发出它们震撼大地的第一声怒吼。 黄河两岸,一边是焦躁不安、补给日渐困难的十万清军,一边是严阵以待、工事坚固、拥有水道控制权和神秘“图腾”预警的五万华夏军。对峙在持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酝酿。决定中原归属,乃至华夏气运的终极决战,一触即发。 ------------ 第64章坚壁清野 洛阳指挥部内,油灯的光芒映照着向拯民沉静而坚定的脸庞。他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声音清晰地传入核心将领耳中: “诸位,多尔衮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他点在江南、四川等地,“清军为了占领这些地方,兵力已极度分散。江南义军此起彼伏,四川张献忠余部仍在抵抗,阿济格、吴三桂部深陷西南,短期内根本无法回援中原。” 他的手指最终重重敲在开封和洛阳的位置:“所以,我们不必急于求成,更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野外决战。我们要打的,是持久战!”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依托我们这大半年用水泥筑起的钢铁壁垒,依托城中囤积的足够支撑半年以上的粮草弹药,我们要做的,就是像磨盘一样,一点点磨掉清军的锐气,消耗他们的兵力,拖垮他们的补给!每多守一天,清军的士气就低落一分,我们的胜算就增加一分!” 柳明抚须点头,眼中满是钦佩:“大统领深谋远虑。以静制动,以城耗敌,实乃上策。只是……开封孤悬在外,压力会非常大。” 向拯民看向一旁摩拳擦掌的巴勇,沉声道:“巴勇!” “末将在!”巴勇猛地站起,声如洪钟,脸上那道箭伤更添几分悍勇。 “我命你率两万精锐,坚守开封!你的任务,不是击溃城外的敌人,而是像一颗最硬的钉子,牢牢钉在那里!至少要坚守四个月,吸引并大量消耗清军主力!能不能做到?” 巴勇胸膛一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和决绝:“大统领放心!只要我巴勇还有一口气在,开封就还是咱们华夏的城!别说四个月,就是四年,我也守得住!” “好!”向拯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对阿铁道:“阿铁,军工坊新产出的所有手榴弹,全部运往开封,优先装备巴勇所部!” “明白!”阿铁干脆利落地应下。 战略既定,命令迅速执行。开封周边村镇,接到了坚壁清野、向城内或后方转移的命令。 李家庄,李福老汉看着自家那几亩刚刚冒出喜人绿意的冬小麦,老泪纵横。他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嫩绿的麦苗,仿佛在抚摸孙儿的脸庞。 “福伯,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村里的后生,如今已是民兵队长的赵老三焦急地催促。 “我的麦子……好不容易才种下……”李福声音哽咽。 赵老三一把将他扶起:“福伯,地向公给咱们的,城也是向公带咱们修的!只要人在,地在,等打跑了鞑子,咱们还能种出更好的庄稼!快走吧,巴将军还在城里等着咱们运最后一批粮食呢!” 最终,李福狠狠抹了把眼泪,拉起懵懂的孙儿,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寄托着全家希望的绿色,毅然转身,汇入了撤离的人流。田野被毁,水井被填埋,带不走的房屋也被付之一炬,不给清军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物资。无数像李福一样的百姓,怀着对家园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期盼,扶老携幼,进行着悲壮而有序的转移。 与此同时,黄河南岸其他据点的华夏军也开始有序向开封和洛阳收缩。当最后一批斥候和掩护部队撤入开封那巨大的、带着倾斜角度的水泥城门后,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闭合,发出了沉闷的巨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城头上,巴勇按着刀柄,看着城外空荡荡的原野和远处逐渐逼近的清军烟尘,对身边的副将咧嘴一笑:“弟兄们,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让鞑子好好尝尝,咱们这‘水泥疙瘩’城的厉害!” 多铎见华夏军主动放弃外围,收缩兵力,起初还以为对方怯战,大喜过望,立刻挥军将开封围得水泄不通,发动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进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座孤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啃十倍! 清军推动着巨大的盾车,掩护着弓箭手和扛着云梯的死士,艰难地穿越那片死亡壕沟区。然而,城头上防守的火力密度远超他们的想象。不仅火枪射击更加精准凶猛,更可怕的是,守军似乎拥有了一种可以投掷的、会爆炸的恐怖武器! 当清军好不容易靠近城墙,试图架设云梯时,只听城头一声令下,无数黑乎乎的铁疙瘩带着嗤嗤燃烧的火绳,如同冰雹般从倾斜的墙面上滚落下来,或者被臂力强劲的掷弹兵奋力掷出。 “轰!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在清军密集的队伍中响起!生铁外壳碎裂成无数致命的破片,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清兵成片炸倒。硝烟弥漫,残肢断臂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刚刚组织起来的攻势,往往就在这一片手榴弹的爆炸声中土崩瓦解。 巴勇站在棱堡的射击孔后,看着城下清军鬼哭狼嚎的景象,兴奋地一拍大腿:“哈哈!阿铁这老小子造的家伙什,真他娘的带劲!给老子狠狠地炸!” 开封,这座由水泥和钢铁意志铸就的孤城,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开始无情地吞噬着清军士兵的生命和士气。每一天,清军都要在城下丢下数百具尸体,却连城墙垛口都摸不到。多铎焦躁不已,不断增兵,攻城器械堆成了山,却始终无法撼动这座灰白色的堡垒分毫。 就在开封浴血奋战的同时,向拯民已率领主力安然撤回洛阳。相比于开封承受的巨大压力,洛阳显得更加沉稳和有序。 覃玉坐镇总粮台,将后勤调度得井井有条。她知道,开封坚守的时间越久,洛阳准备的就越充分,最终决战的优势就越大。她不仅要保障洛阳的供应,还要设法通过黄河舰队的掩护,偶尔向开封输送一些紧要的物资和情报。 柳明则忙于整理各方信息,安抚城内民心,同时开始着手起草战后治理的初步方案。他相信,只要扛过这一关,华夏的新生便势不可挡。 阿铁更是将洛阳的军工坊开足了马力,不仅继续生产手榴弹,更开始尝试制造更大口径的火炮和威力更强的炸药。向拯民偶尔会来到工坊,与阿铁一起探讨技术细节,将脑海中一些更先进的武器概念一点点变成现实。 雪魄似乎也明白大战将至,它不再像往常那样慵懒,每日清晨和黄昏,都会陪着向拯民巡视洛阳那更加宏伟坚固的城防,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守军士气极大的鼓舞。 站在洛阳城头,遥望东方开封方向隐约传来的炮火轰鸣,向拯民的眼神冷静而深邃。他知道,巴勇和两万将士正在用生命和鲜血为他争取时间,执行着看似残酷却至关重要的“钉子”任务。 “巴勇,坚持住。”向拯民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等我们在这里,给多尔衮准备好最后的坟墓!” 坚壁清野,孤城血战,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那决定华夏命运的一击。中原大地的上空,战云密布,决战的气息,随着开封城下日益堆积的尸山,变得越来越浓重。 ------------ 第65章血火开封 四个月了。 开封城外的土地,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那是一种暗红近黑的粘稠,是被鲜血反复浸透、又被无数脚步和车轮碾压后形成的泥泞。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硝烟的辛辣、尸骸腐烂的恶臭、以及泥土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属于死亡的味道。 这座由水泥和钢铁意志构筑的孤城,如同一个沉默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过去的百余个日夜里,无情地吞噬着生命,将多尔衮麾下不可一世的八旗劲旅和蒙古铁骑的骄傲与勇气,一点点磨碎在这片血火地狱之中。 多尔衮是真的急了。开封久攻不下,损兵折将的消息传回北京,朝野已有微词。 他无法容忍自己亲自坐镇,十万大军(虽已折损近半)竟被区区两万守军挡在城外数月之久。 “调炮!把能调来的红衣大炮,全都给本王调来!”多尔衮在帅帐中咆哮,脸色铁青。 他不信,这世间真有轰不塌的城墙! 数十门从各地紧急调运来的、代表着这个时代东亚最高铸造工艺的红衣大炮,被清军炮兵们吭哧吭哧地推上前线,在开封城外排成了蔚为壮观的一列。 黝黑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瞳孔,森然对准了那座灰白色的、形状怪异的城池。 “放!”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大地为之震颤。沉重的实心铁球呼啸着划破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动能,狠狠砸向开封城墙。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清军炮兵,包括后方观战的多尔衮和多铎,都感到一阵透骨的冰凉。 大多数炮弹击中那该死的倾斜墙面时,并未如预期般深深嵌入、砸开缺口,而是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声后,竟被猛地弹飞开来! 有的高高飞向天空,有的斜斜砸入城外的壕沟或更远处的空地,只有极少数角度刁钻的炮弹,才能在墙面上留下一个显眼的凹坑和蛛网般的裂纹,但对于墙体整体的坚固程度,影响微乎其微。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汉人炮手目瞪口呆,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火绳。他经历过无数攻城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城墙! 城头上,巴勇透过棱堡的射击孔,看着城外清军炮兵那徒劳的努力,咧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笑了。 他摸了摸身边冰冷的水泥墙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狗鞑子,傻眼了吧?这可是向大统领用仙法(他固执地认为水泥是向拯民带来的仙家材料)弄出来的城墙!岂是你们那些烧火棍能砸开的?” 连续数日的猛烈炮击,除了消耗清军大量的火药和炮弹,以及在开封城墙表面增添了一些斑驳的“疤痕”外,一无所获。 红衣大炮的轰鸣,仿佛成了为这座坚城奏响的、充满讽刺意味的礼炮。 火炮无效,剩下的只有最原始,也最残酷的人海战术。多铎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不断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驱赶上死亡的战场。 清军士兵,无论是满八旗、汉军旗还是蒙古兵,此刻都早已没有了初来时的骄狂,只剩下麻木和恐惧。 他们扛着沾满同类血迹的云梯,推着破损不堪的盾车,在军官的呵斥和督战队的刀锋下,如同行尸走肉般,再次涌向那片吞噬了无数同伴的壕沟区。 城头上的守军,同样疲惫不堪,许多人身上带着伤,军服破烂,眼窝深陷,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同磨砺了四个月的刀锋。 “稳住!等鞑子再近点!”基层军官嘶哑的吼声在城头回荡。 当清军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拥挤到城墙脚下,开始慌乱地架设云梯时,巴勇猛地挥下手臂:“掷弹队!给老子砸!” 刹那间,成百上千枚黑乎乎的手榴弹,如同死亡的鸦群,从倾斜的城墙上滚落,或者被掷弹兵们奋力抛出,划着弧线落入清军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成一片!火光闪烁,硝烟腾起,生铁破片伴随着冲击波肆虐横飞!城墙下瞬间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残肢断臂、破碎的兵器、甚至内脏碎片被抛向空中,惨叫声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又被更凄厉的惨叫所取代。 一轮投掷过后,城墙下能站立的清军已寥寥无几。侥幸未死的,也大多带伤,精神崩溃地丢下武器,哭嚎着向后逃窜。 李福老汉的孙子,如今已是守军中的一名年轻火枪手,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城下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身边一名断了一只手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的老兵,用剩下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小子,别愣着!这就是战场!你不杀他们,他们破城之后,咱们的爹娘、姐妹,下场比这还惨!” 士兵猛地一颤,想起撤离家园时爷爷那不舍的泪水,想起分到田地时乡亲们脸上的笑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默默地将又一发铅弹塞进了枪膛。 四个月,在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瞬,但对于开封城内外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守城的华夏军,从最初的两万锐减至一万五千人。五千多条鲜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座他们誓死守卫的城池上。 他们有的死于冷箭,有的死于炮火溅射,有的在惨烈的城墙争夺战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每一个名字,都被书记官颤抖着记录在册,每一个牺牲,都化作了同伴心中更深的仇恨和更坚定的意志。 而攻城清军付出的代价,则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五万多人! 相当于两个半旗的精锐,永远倒在了开封城下那片被血染透的土地上。尸体堆积如山,以至于后来清军都来不及收殓,只能草草焚烧,冲天的黑烟和恶臭数月不散。 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军中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亡。蒙古骑兵更是早已不愿下马参与这种纯粹送死的步兵攻城,与多铎的矛盾日益尖锐。 开封,这座孤城,真正成了清军的噩梦,成了消耗他们鲜血和国力的无底洞。 它像一颗带着倒刺的毒牙,深深扎入清军这头巨兽的身体,让其流血不止,咆哮却无可奈何。 这一日黄昏,罕见的没有进攻。残阳如血,将开封城那布满弹痕却岿然不动的灰白身影染得一片凄艳。 巴勇在亲兵的搀扶下,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他的一条腿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箭伤,走路有些跛。 他看着城头上那些倚着垛口就能睡着的士兵,看着他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容,看着城外那片望不到边的、清军遗弃的营寨和工事,心中百感交集。 四个月,他做到了!他完成了向拯民交给他的,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他走到城墙内侧,望着洛阳的方向,用尽力气,嘶哑地吼道: “大统领——!巴勇……守住了——!” 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带着无尽的疲惫,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决绝。 他知道,最艰苦的阶段已经过去,但真正的决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和这一万五千名伤痕累累的兄弟,还将继续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这里,直到最终胜利的那一刻,或者,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血肉磨坊的齿轮,仍在缓缓转动,但胜负的天平,已然在无声中,开始倾斜。 ------------ 第66章砺剑 就在开封城化作血肉磨盘,将清军主力牢牢钉在城下,每一寸城墙都浸透着血与火的同时,后方的广袤土地上,另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战争”也在紧锣密鼓、昼夜不息地进行着。 这场战争,不闻硝烟弥漫,不见刀光闪烁,却同样关乎着前线数十万将士的生死存亡,决定着华夏大地的未来命运。 武昌城外,新辟的巨大校场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直冲云霄。 五万名头戴范阳帽、身着崭新土黄色军服的新兵,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密密麻麻,如同新生的森林。他们正在灼人的烈日下,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枯燥而艰苦的刺枪训练。 “杀!杀!杀!”的呐喊声伴随着枪杆破空的风声,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次突刺都倾尽全力,带着初生牛犊的狠劲。汗水早已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背,在土黄色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顺着年轻的脸颊滚落,砸进干燥的尘土里。 但即便如此,每一张年轻的脸上,每一双眼睛里,都透着一股憋着劲的锐气,一种渴望证明自己的倔强。 点将台上,一名年轻将领按刀而立,身姿挺拔如崖边青松,面容刚毅,棱角分明。 他眉宇间与远在开封前线的覃玉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军人特有的硬朗和沙场磨砺出的沉稳。 他便是覃玉的弟弟,向拯民曾经的卫队长,如今肩负重任的新军总训官——覃勇。 “停!”覃勇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穿透整个喧嚣的校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刹那间,所有动作戛然而止,校场上只剩下数万人粗重的喘息声汇成的低沉轰鸣,以及高台上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呼号。 “第三营,第七队!出列!”覃勇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下方整齐的阵列,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一队士兵应声跑步出列,站在了方阵前方,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安和羞愧。 “刚才突刺,你们的力道在哪里?软绵绵的,是没吃饱饭,还是把眼前的草人靶子当成你们相好的在抚摸?” 覃勇的话语毫不客气,带着军营特有的粗粝和直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新兵的心上,“都给我记住!你们手里握着的不是烧火棍!是将来上了战场,能捅穿鞑子胸膛的利器!你们现在练的也不是花架子把式,是将来在刀山血海里保命、杀敌、为死难同胞报仇的本钱!” 他大步流星地走下点将台,径直来到一个草人靶前,猛地夺过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枪。他双脚分开,沉腰坐马,气沉丹田,猛地吐气开声:“杀——!” 只见寒光骤然一闪,长枪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出洞,带着一股凌厉刺耳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草人心脏位置,“噗”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枪尖竟从草人的后背透出足足半尺有余! “看见没有?”覃勇猛地拔出长枪,目光灼灼地扫过眼前那些新兵稚嫩却努力坚毅的脸庞,“要快!要准!更要狠!我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苦!骨头要散了,胳膊抬不起来了! 但想想此刻正在开封血战、用血肉之躯为我们争取时间的巴将军和他的数万袍泽兄弟!想想你们身后千千万万需要你们去保护的父母姐妹!现在多流一滴汗,多磨破一层皮,战场上才能少流一滴血,少死一个人!” 新兵们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的不安和羞愧渐渐被一种更深刻的东西取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湖广、施南等地招募而来的农家子弟和流民。 是这个新生的华夏政权,分给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安顿了他们颠沛流离的家人。这份最朴素的恩情,化作了最坚定的忠诚。而覃勇,这位年纪虽轻却本领高强、要求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却又在生活细节上不乏关怀的教官,则成了他们踏入这铁血生涯最重要的引路人。 覃勇能被委以训练五万新军的总训官重任,绝非仅仅因为他是兵部尚书覃玉的亲弟弟。他长期担任向拯民卫队长的经历至关重要。 那段形影不离的岁月里,向拯民显然有意栽培,将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现代格斗技巧、战术指挥精髓、严格的队列操典规范,乃至基础的文化知识,都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个聪慧而骨子里刻着土家山民坚韧的青年,如同干渴的海绵投入水中,疯狂地汲取着这些超越时代的军事智慧。 艰苦的磨砺早已褪去了他最初的青涩,将他锻造成一名合格的、甚至在同辈中堪称优秀的军事指挥员。 就在覃勇以铁腕和热忱严格操练着五万新军的同时,一条条无形的血脉,正从华夏政权控制的后方各个角落——武昌、施南、乃至更远的乡村和工坊——向着中原腹地的核心,即将到来的决战之地洛阳,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支撑战争机器的“养分”。 由覃玉亲自坐镇、统筹指挥的庞大后勤系统,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高效与韧性。武昌、施南等地的军工坊内,炉火日夜不息,铁锤敲打声连绵不绝。 新打造出的精良线膛枪、威力巨大的雪魄炮、成箱的弹药,以及阿铁那边不断改进、威力更强的各型号手榴弹,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检查、封装,装上沉重的马车和吃水很深的货船。 这些宝贵的军械,由精锐的护送小队严密看管,沿着被反复清理、重兵把守的水陆交通线,日夜兼程,秘密而坚定地运往洛阳。 粮食,更是这场战争的生命线,重中之重。湖广本就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在覃玉推行新政、大力鼓励垦荒之后,粮食产量有了显著的提升。 如今,一船船饱满的稻米、一车车耐储存的腊肉咸鱼和干菜,如同无数涓涓细流,正从四面八方汇集,涌入洛阳那深挖广积、不断加固的巨型仓库之中,堆积如山。 柳明派出的得力民政官员,在沿途精心设立粥棚和检查站,既保障辛苦跋涉的民夫和士兵的基本饮食,也严密防范着可能渗透破坏的敌探奸细。 洛阳城内,随着物资的持续涌入,仓库日益充盈,几乎要满溢出来。城中的校场上,老兵和新补充的士兵混合操练,喊杀声一日比一日雄壮,士气高昂。 向拯民每日必亲自巡视城防工事,检查军械库储备,与麾下的将领们反复推演沙盘,讨论着每一个细节。他的表情依旧沉稳如山岳,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那团名为“决战”的火焰,却随着力量的增长而越烧越旺,几欲喷薄而出。 三个月,整整九十多个日夜。覃勇和他麾下的五万新兵,几乎脱了一层皮,经历了一场从内到外的淬炼。 他们不仅熟练掌握了火枪的装填、瞄准、射击,长枪的突刺格挡,队列的快速变换与协同,更在夜校里接受了基础的文化教育,明白了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为了脚下的土地,为了身后的亲人,为了一个不再受欺凌的华夏。 他们或许还缺少真正刀头舔血的实战洗礼,但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以及被严酷纪律和共同信念牢牢凝聚起来的力量,已然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洪流,让任何对手都不敢轻视。 这一日,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军营的常规训练节奏。一匹口吐白沫的快马,携带着向拯民火漆密封的亲笔命令,如旋风般冲入了武昌新军大营。 覃勇验过印信,接过那卷薄薄却重逾千钧的文书,只凝神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和印戳,便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过度而瞬间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命令中的千钧重担吸进肺腑,强压下心头的激荡,霍然转身,面对闻讯迅速集结起来的各级将领,声音因巨大的责任感和即将到来的历史时刻而微微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大统领令!新军即日开拔,北上洛阳!驰援决战!”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丝毫的迟疑。整个新军大营,如同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机器,瞬间被这道命令上紧了发条。 拔营的号令响彻四野,各部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拆卸帐篷、整理装备、集结队伍、辎重装车!五万大军,带着崭新的土黄色军服、锃亮的武器和昂扬如火的斗志,如同一条骤然苏醒的土黄色巨龙,蜿蜒向北,踏上了通往决定命运的征途。滚滚烟尘,遮蔽了南方的天际。 当覃勇率领着经过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却依旧保持着严整军容的五万新军,如同移动的山峦般抵达洛阳城外时,立刻引起了城上城下不小的轰动。 洛阳高大的城墙上,一些经历过开封血战的老兵,扶着垛口向下望去。看着那支装备精良、队列齐整得令人惊讶,士兵们虽然面带长途行军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般的新生力量,不由得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嘿,快看下面那帮新兵蛋子!这精气神,这队列,真他娘的不像头回上阵的样子啊!” “听说没?领头的可是覃尚书她亲弟弟,以前是大统领的卫队长,是大统领手把手亲自调教出来的,那能差得了?” “好啊!太好了!咱们这边兵力更厚实了!看多尔衮那老小子这回还他娘的怎么狂!” 向拯民亲自率领一众将领出城迎接。他看着走在队伍最前方,风尘仆仆却步伐坚定,向他行着标准有力军礼的覃勇,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激赏与欣慰。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覃勇结实的肩膀,声音洪亮:“好!辛苦了!这兵带得,真不错!” “不负大统领栽培!”覃勇挺直胸膛,声音洪亮如钟,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充满了自豪与坚定。 随着这五万生力军的加入,洛阳地区的华夏军总兵力(包含开封巴勇部)已接近八万之众。 虽然在总数上仍略少于城外的清军(多尔衮新增五万援兵),但在高昂的士气、精良的火器装备、坚固完善的城防工事以及充足可靠的后勤保障上,华夏军已然占据了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洛阳内外,一派决战前的紧张与蓬勃。校场上,新旧军队混合编练,喊杀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气势如虹。棱堡坚固的胸墙之后,炮手们一遍遍擦拭着锃亮冰冷的雪魄炮管,检查着引信和药包。 巨大的仓库里,粮食麻袋和弹药木箱堆积如山,几乎顶到了梁柱。宽敞的指挥部内,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代表敌我双方兵力部署的各色小旗密密麻麻。 一场筹谋已久、意图彻底扭转中原战局、奠定乾坤的战役计划,已然在向拯民及其核心参谋团队的脑海中清晰无比地勾勒出来,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 覃勇站在自己部队的队列前,目光缓缓扫过麾下这些经历了三个月地狱般磨练而脱胎换骨的士兵。 看着他们虽然年轻却已显坚毅的面庞,看着他们眼中对战斗的渴望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念,一股豪情在他胸中激荡万丈。 他知道,他们这把被大统领寄予厚望、被他自己倾尽心血精心打磨了三个月的利剑,终于淬火完成,到了出鞘饮血的时刻! 只待那一声撼动天地的号令,这崭新的锋芒便将撕裂眼前的阴霾,用敌人的鲜血与溃败,来祭奠它的诞生,来证明华夏的力量! 洛阳,这把已然在无声的磨砺中寒光四射、杀气盈野的绝世利剑,剑锋森然,直指城外那看似庞大、实则已被开封坚城耗得筋疲力尽、士气低落的清军大营。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终极决战,其沉重的帷幕,正在这看似平静的空气中,缓缓地、无可阻挡地拉开。 ------------ 第67章车阵惊雷 开封城,这座浸泡在鲜血中四个多月的孤城,依旧如同礁石般屹立在战火硝烟中,城墙斑驳,血迹干涸,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坚守的艰辛。但今天,城头守军疲惫的脸上,却浮现出久违的激动。 因为他们看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缓缓推进,旗帜鲜明,那白虎图案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希望的象征,向围城的清军侧翼压迫而来! 马蹄声隐隐传来,激起阵阵尘土,士兵们屏息凝神,心脏狂跳。向拯民,终于来了!他的身影虽远,却像一道闪电,撕裂了围城的阴霾,带给守军一丝喘息的机会。 铁骑的傲慢与车阵的沉默 清军主帅多铎,在接到斥候急报时,先是震惊,随即涌起的竟是一股被轻视的恼怒。他的手指紧握马鞭,骨节发白,眼神阴鸷。 在他看来,华夏军倚仗坚城火器尚可周旋,竟敢出城野战,简直是自寻死路!尤其是,他麾下还有一支纵横天下、未逢敌手的王牌——三千满八旗重装骑兵!那铁甲在日光下闪烁,马匹高大威猛,骑兵们神情倨傲,仿佛天生就该主宰战场。 “好啊!向拯民终于舍得从他那乌龟壳里出来了!”多铎狞笑,翻身上马,马鞍发出沉闷的响声,“传令!巴牙喇营(护军营)随我出击,先击溃这支不知死活的援军,再回头踏平开封!”他的声音冰冷而自信,仿佛胜利已在掌握。 在他看来,只要一个冲锋,就能用铁骑的洪流,将那些缺乏纵深的华夏步兵碾为齑粉。骑兵们齐声呼应,号角声撕裂空气,战意沸腾。 华夏军阵前,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新兵们看着远方地平线上那逐渐清晰、如同移动城墙般的重甲骑兵,看着阳光下反射着冷光的层层铁甲和高头大马,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手心满是冷汗,双腿微颤。即便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面对这冷兵器时代的巅峰兵种,也感到本能的畏惧,喉咙发干,眼神中掠过一丝动摇。 然而,他们的阵型却异常奇特。并非传统的密集方阵,而是一辆辆首尾相连、侧板加厚的偏厢车组成的环形车阵。 车辆之间用粗大的铁链勾连,车板外侧还镶嵌了铁皮,如同坚硬的龟壳,伸出的密密麻麻长枪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寒光点点,宛如一个移动的、带刺的堡垒。车阵内部,火枪兵、炮手、掷弹兵各就各位,眼神紧盯着前方,手心的汗水浸湿了武器握把,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向拯民立马于车阵中央一处稍高的指挥车上,神色平静如水,目光如炬扫视战场。这偏厢车阵,正是他针对清军骑兵,结合历史上戚继光车营和欧洲大车阵的优点,精心设计的野战利器。每一辆车的布置都经过反复推演,链条的松紧恰到好处。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节奏,来对付骑兵的冲击,让时间成为盟友。 覃勇作为前军指挥,站在车阵最前沿,他能感受到身后新兵们的紧张,那沉重的呼吸声如同鼓点敲打在心房。深吸一口气,他怒吼道:“稳住!记住训练!相信车阵!相信你们手里的火枪和手榴弹!”声音洪亮而坚定,穿透战场的喧嚣,给士兵们注入一丝勇气。 死亡的冲锋与雷鸣的洗礼 清军重骑开始了冲锋。起初是慢跑,如同蓄势的潮水,马匹的步伐沉稳,铁甲碰撞声叮当作响。 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大地剧烈震颤,那沉闷而统一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逼近,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足以让意志不坚者精神崩溃。 骑兵们发出野性的嚎叫,马刀高举,锋利的矛尖直指车阵,尘土飞扬中,他们化作一股黑色洪流,势要将这单薄的障碍连同后面的步兵一起撕碎!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车阵依旧沉默,只有军官们声嘶力竭的“稳住”命令在风中回荡,士兵们的手指紧扣扳机,汗水滑落眼角。 一百步! “火炮!放!”向拯民冷静下令,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隐藏在车阵后方预设炮位的数十门雪魄炮发出了怒吼!炮口喷出火光,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空气,实心弹和霰弹如同死神镰刀,狠狠扫入冲锋的骑兵队列中! 弹丸呼啸而过,击中目标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冲锋的浪头为之一滞。但清军骑兵实在悍勇,后续部队踏着同伴的尸体,速度几乎不减,马蹄践踏着残肢,扬起一片血雾。 八十步!五十步! “火枪营!齐射!”命令如刀锋般锐利。 “砰!!!” 车阵正面瞬间被浓密的白色硝烟笼罩,密集的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出去!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重甲也难以完全防御,铅弹穿透铁甲,发出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成片倒下,惨叫声与马嘶交织。 然而,仍有最悍勇的巴牙喇精锐,凭借精湛的骑术和厚重的铠甲,冲破火力网,狠狠撞上了偏厢车! “轰!”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的战马被车阵伸出的长枪刺穿,鲜血喷溅;有的骑兵试图凭借马力掀翻车辆,但首尾相连、铁索固定的车阵展现了惊人的稳定性,只是剧烈晃动,铁链绷紧如弓弦,并未散架。车板发出**,木屑飞溅。 就在这最混乱、最胶着的时刻,车阵后方传来一声声暴喝: “掷弹队!投!” 早已等候多时的掷弹兵们,奋力将点燃的手榴弹从车阵上方或者缝隙中投掷出去!引线嘶嘶燃烧,黑乎乎的铁疙瘩划着短促的弧线,落入了挤在车阵前、人马拥挤不堪的清军骑兵群中。 “轰隆!!!”“轰!轰!轰!” 刹那间,雷鸣般的爆炸声连环响起!火光迸射,破片横飞如雨,冲击波席卷四方!战马受惊,凄厉嘶鸣,将背上的骑士甩落; 厚重的铠甲在爆炸冲击波和高速破片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甲片四散,血肉模糊!残肢断臂混合着甲胄碎片被抛向空中,原本气势如虹的重骑兵冲锋队伍,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硝烟和死亡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恶臭! 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武器,彻底打懵了清军。他们不怕刀砍箭射,甚至能硬顶着火枪冲锋,但这从天而降、落地即炸、威力惊人的“铁疙瘩”,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承受能力!骑兵们惊恐地勒马后退,眼神中充满绝望,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反击的号角与溃败的洪流 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车阵前堆满了人马尸体和痛苦哀嚎的伤兵,鲜血染红了大地,幸存的清军骑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马匹惊惶乱窜,骑士们不知所措,号令声被淹没在哀嚎中。 就在此时,华夏军车阵突然打开数个缺口!铁链哗啦作响,车板向两侧滑开,露出通道。 “全军!反击!”向拯民长剑前指,声音如雷霆炸响! 覃勇一马当先,率领着养精蓄锐已久的步兵,如同猛虎出闸,从车阵中汹涌杀出!他们挺着长枪,枪尖寒光闪烁,挥舞着刀盾,脚步沉重而迅捷,向着混乱不堪的清军发起了迅猛的反冲击!喊杀声震天动地,士兵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与此同时,车阵两翼烟尘滚滚,预先埋伏的华夏军骑兵也适时杀出,马蹄踏地如雷,狠狠楔入清军侧翼!骑兵们挥舞马刀,如同利刃切入黄油,清军阵型瞬间瓦解。 兵败如山倒! 亲眼目睹了重骑兵惨状、又被这雷霆反击打懵的清军,士气彻底崩溃了。无论军官如何呵斥弹压,都无法阻止这溃败的洪流。 士兵们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疯狂向后逃窜,丢下的旗帜被践踏成泥。 多铎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才勉强杀出重围,回头望去,只见战场上尸横遍野,尤其是那车阵前方,层层叠叠的清军重骑尸体,几乎铺满了大地,铁甲扭曲变形,鲜血汇成小溪,那场景,宛如地狱降临人间。 城头上,巴勇看着城外这惊天逆转,看着不可一世的清军铁骑在华夏军的车阵和“惊雷”下灰飞烟灭,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猛地抽出战刀,指向城外溃逃的清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开城门!追击!别放跑了多铎!”声音穿透云霄,唤醒守军的斗志。 憋屈了四个多月的开封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城门汹涌而出,加入了追击的行列。脚步声、喊杀声、马蹄声汇成洪流,席卷战场。 这一战,向拯民精心打造的车阵和手榴弹初试锋芒,便震惊天下。 不可一世的满八旗重装骑兵遭遇了建军以来最惨重的损失,野战无敌的神话被彻底打破。华夏军不仅成功解了开封之围,更在野战中正面击溃了清军主力,赢得了战略上的绝对主动。 夕阳西下,硝烟未散。战场上,那沉默而坚固的偏厢车阵静静矗立,如同胜利的丰碑; 那散落一地的清军尸骸中扭曲的铁甲,反射着余晖;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共同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属于火器与钢铁意志的时代,已经降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历史在这一刻翻开了新页。 ------------ 第68章血色相持 多铎败退回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清军大营,激起层层涟漪。营中火光摇曳,映照着士兵们惶惑不安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恐惧的气息。 当形容狼狈、甲胄染血的多铎,拖着疲惫的身躯跪倒在多尔衮面前时,他那染满尘土的披风下,隐约可见深可见骨的伤口。 多铎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偏厢车阵的坚固如铁,那从天而降的“惊雷”如何将天下无敌的巴牙喇重骑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光在风中摇曳,投下多尔衮阴沉的侧影,帐外风声呜咽,似在低语着不祥的预兆。 “荒谬!”多尔衮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墨汁溅洒在羊皮地图上,染污了开封的轮廓。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难以置信和被严重冒犯的暴怒,那怒火如野火般在眸中燃烧。 “车阵?铁疙瘩?多铎!你竟敢用这等鬼话搪塞本王!是不是你轻敌冒进,才致此大败?!” 他的声音如寒冰刺骨,每个字都带着质问的锋芒,仿佛要将多铎钉死在耻辱柱上。 多铎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羞愧、后怕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惊悸,额角汗水混着血污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 “王兄!奴才所言,句句是实!那车阵邪门至极,火器凶猛异常,尤其是那会爆炸的铁疙瘩……我军勇士,死伤惨重,非战之罪啊!” 他声音哽咽,喉头滚动着未尽的恐惧,那地狱般的场景——重骑在火光中化为焦炭,哀嚎声撕裂长空——已在他心中烙下了深刻的阴影,挥之不去。 多尔衮死死盯着自己的弟弟,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多铎的每一寸表情,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狡辩或掩饰。 但最终,他只看到了近乎崩溃的恐惧,那空洞的眼神里只剩下战栗的真实。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顺着骨髓蔓延开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难道……那向拯民,真有鬼神莫测之能?这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骄傲,让他在沉默中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骄傲和现实逼迫着多尔衮做出了决定,那决定如山岳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能接受,更不能承认清军野战无敌的神话被如此粗暴地打破。 若就此龟缩北岸,军心士气将彻底崩溃,如同沙堡般瓦解,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沦为笑柄。 这念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强,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在眼底闪烁。 “整军!本王要亲自会会这个向拯民!”多尔衮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如金石交击,回荡在帅帐中。 他就不信,倾尽十万大军(虽已严重减员)主力,还碾不碎那古怪的车阵!这宣言如同战鼓,催动着疲惫的士卒重新集结,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急促响起。 决战,在开封以北的广阔原野上爆发,朝阳初升,却掩不住硝烟的阴霾。 这一次,多尔衮吸取了多铎的教训,不再单纯依赖骑兵冲锋的蛮勇。 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火炮,数十门重炮在阵后列队,炮口森然; 驱使着数量庞大的步兵,如蚁群般黑压压推进,采取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试图用绝对的数量优势,消耗华夏军的弹药和兵力。 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督战队的鞭笞和号角,步兵们脸上写满麻木与绝望。 然而,向拯民对此早有预料,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洞穿了清军的意图。 华夏军依旧以改良后的偏厢车阵为核心,但阵型更加灵活,车与车之间留出迂回空间,构成了数道可以相互支援的防御纵深,宛如铁壁铜墙。 火炮被分散配置在隐蔽处,重点打击清军的炮兵阵地和指挥节点,每一次齐射都精准如死神的镰刀。 火枪兵们经历了血战,心态愈发沉稳,轮番射击时,弹幕绵密如雨,铅弹呼啸着撕裂空气,收割生命。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炮火对射,硝烟遮天蔽日,将天空染成灰黄。 清军步兵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向车阵,又在火枪和手榴弹的联合打击下,如同撞上礁石般粉身碎骨。 战场上空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爆炸声、喊杀声和垂死者的哀嚎,大地在颤抖,鲜血浸透了泥土,汇成暗红的小溪。 覃勇率领的新军,在这场决战中经历了最残酷的洗礼。 许多昨天还在一起训练的同伴,转眼就倒在了血泊中,年轻的脸上凝固着惊恐。 但没有人后退,仇恨和保卫家园的信念如烈火般支撑着他们,将复仇的铅弹和长矛狠狠刺向敌人,每一次刺击都带着家园被焚的痛楚。 雪魄也没有闲着,它在相对安全的指挥车阵附近焦躁地踱步,巨大的身躯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时而发出震天的咆哮,那声音如远古战鼓,穿透喧嚣,总能在我军最艰难的时刻,激起士兵们骨血里的勇气,让他们咬紧牙关,挺直脊梁。 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原野被鲜血染成了赭红色,尸体堆积如山,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啼鸣。 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清军的人数优势在华夏军高效的杀戮机器面前,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如同沙漏中的细沙。 多尔衮亲眼看着他麾下的精锐一批批倒下,却始终无法突破那看似单薄、却坚不可摧的车阵防线,每一次冲锋都化为血泊,让他心如刀绞。 第二天黄昏,残阳如血,当又一波进攻被华夏军用手榴弹和刺刀的反击打退后,清军终于崩溃了。 持续的惨重伤亡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勇气和纪律,大规模的溃逃开始了,士兵丢盔弃甲,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任凭多尔衮斩杀溃兵也无力回天,那场景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 “王爷!快走吧!大势已去!”亲信将领拉着双目赤红、几乎要吐血的尔多衮,强行将他架上了马背,马蹄踏过同袍的尸体,溅起血泥。 清军主力,彻底败了。多尔衮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回黄河北岸,凭借天险,才勉强收住阵脚。 隔河相望,南岸那面猎猎飞舞的白虎战旗,在暮色中如嘲讽般刺痛着他的眼睛,那旗帜下的土地,已成为他无法逾越的噩梦。 华夏军胜利了!消息传开,全军欢腾!从开封守军到野战兵团,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和巨大胜利的狂喜之中,欢呼声、锣鼓声震天动地,士兵们拥抱落泪,庆祝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然而,向拯民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笑容,只有深深的疲惫刻在眉宇间。他行走在战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脚下是粘稠的血泥,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硝烟。 看着士兵们收敛同伴的遗体,用白布裹起残缺的躯干;看着那些被担架抬下去的、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声如针般刺耳; 看着军需官呈报上来的、几乎见底的弹药和物资清单——火药库空了大半,铅弹所剩无几,手榴弹存量告急,粮食也仅够数日之需,后勤线已然绷紧到了极限,运输车马在泥泞中挣扎。 心情无比沉重,那胜利的喜悦被现实的残酷冲淡,化为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大统领,我军虽胜,但已呈疲态,物资匮乏,短期内……恐无力渡河北伐了。” 柳明看着数据,忧心忡忡地说道,声音低沉,眉间紧锁。 向拯民沉默良久,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疲惫却带着期盼的脸——老兵们眼含血丝,新兵们稚气未脱却伤痕累累。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艰难而理智的决定,那决定如断腕般痛楚,却必须为之。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如磐石般不容动摇。 “放弃即刻北伐的计划。巴勇所部留守开封,负责重建城防,安抚百姓,修复被战火蹂躏的家园。覃勇!” “末将在!”浑身浴血却目光炯炯的覃勇上前一步,甲胄上血迹未干,神情坚毅如铁。 “命你率三万兵马,镇守开封及黄河南岸主要渡口、工事,严密监视北岸清军动向,不得有误!若有异动,即刻烽火示警。” “遵命!”覃勇抱拳领命,他知道,这是对他和麾下将士最大的信任,那责任如山,让他挺直了腰杆。 “其余主力部队,”向拯民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战场上的腥风,“随我撤回洛阳,休整补充,抚恤伤亡,恢复生产!让土地休养生息,让士卒疗愈身心。” 命令下达,有人不解地低声议论,有人遗憾地望向北岸,但更多的是理解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大军开始有序撤离这片浸满鲜血的战场,旌旗在风中低垂,车马缓缓而行,带着胜利的荣耀,也带着沉痛的伤痕,退向已经成为坚实后方的洛阳。沿途,百姓夹道相迎,眼中含泪,为英雄送行。 黄河,再次成为了暂时的界限。南岸,华夏军的工事依旧森严,壁垒加固,岗哨林立,只是少了些进攻的锐气,多了些防御的沉稳,士兵们在修补战壕时,目光警惕地扫向北岸。 北岸,清军惊魂未定,营帐稀疏,短时间内再也无力组织大规模的南侵,只余下巡逻骑兵的影子在河畔游荡。 持续数月的中原大战,以华夏军的战略性胜利告终,但也因此,战争进入了双方都急需喘息的相持阶段。 硝烟暂时散去,河面波光粼粼,看似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河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下一次更加猛烈、决定最终命运的风暴,正在这暂时的宁静中,悄然孕育,如冬眠的猛兽,只待时机苏醒。 ------------ 第69章民心所向 开封大捷的消息,像一道划破沉沉暗夜的霹雳,裹挟着震撼天地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长江南北。 当风尘仆仆、浑身沾染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信使,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般冲入武昌城门,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那石破天惊的喜讯, “开封大捷!我军大破清虏!多尔衮败退河北!”时,整个武昌城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浪轰然炸响,直冲云霄! 这胜利的火种如同燎原的野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点燃了这座临时都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心房。 茶馆酒肆瞬间沸腾,街坊巷陌人声鼎沸,人人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狂喜,那是长久压抑后终于得以扬眉吐气的激动与酣畅淋漓。 兴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赢了!真的赢了!苍天有眼啊!”“听说了吗?向大统领动用了仙家法宝,轰得天崩地裂,把鞑子的铁骑炸得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多尔衮都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看谁还敢再胡吹什么‘满清不可敌’的鬼话!” 街头巷尾,噼啪作响的鞭炮声连绵不绝,仿佛要将积郁多年的晦气一扫而空。 平日里节俭度日、连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费的老农,此刻也颤巍巍地捧出珍藏许久、舍不得喝的米酒,慷慨地与邻人共饮,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学堂里,稚嫩的诵读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孩童们跟着先生一起挥舞着小拳头,用尽力气高呼“华夏万岁!”的嘹亮童音。 就连那些平日里深居简出、只专注于手中针线的绣娘,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在帕子上悄悄多绣了几笔象征吉祥如意的纹样,将喜悦融入一针一线。 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辉煌胜利,更是一次彻底的精神解放! 多年来,“女真满万不可敌”、“八旗铁骑天下无双”的恐怖阴霾,如同沉重冰冷的枷锁,死死压在每一个心怀故国的汉人,乃至所有在清军铁蹄下**的其他受压迫民族的心头。 而此刻,开封城下这场用铁与血铸就的辉煌胜利,以最无可辩驳的事实,将这禁锢人心的枷锁彻底砸得粉碎! 总粮台内,覃玉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一丝不苟地核对着一笔笔关乎前线将士性命的粮秣物资。 窗外骤然响起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让她猛地一惊,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跌落,在摊开的账本上晕开一团浓重的墨迹。 她霍然起身,疾步冲到窗边,急切地向外望去。只见街上已是人潮汹涌,一张张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庞映入眼帘,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了这场期盼已久的胜利,前线的将士们付出了怎样惨烈的牺牲,后方的百姓又经历了怎样难以想象的艰辛与煎熬。 但此刻她脸颊滑落的泪水,更多是巨大的欣慰——那是终于看到刺破无尽黑暗的希望之光时,难以抑制的激动。 覃瑶麾下那张高效而隐秘的情报网络,此刻化作了播撒希望的火种。 开封大捷的喜讯,不仅仅在武昌城中激荡,更通过各种或隐秘如地下暗流、或公开如驿道快马的渠道,飞速传递。 它飞向了仍在清军铁蹄下痛苦挣扎、渴望光明的江南水乡,飞向了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西南群山,飞向了神州大地上每一个尚有抗清火种顽强跳动的角落。 其效果立竿见影,振奋人心。 在浙江四明山深处,一支被清军重重围困、即将弹尽粮绝的义军,听到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后,首领仰天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长啸:“天不亡我华夏!弟兄们!向公在开封大破清虏,多尔衮都败退了!咱们岂能在此坐以待毙,给祖宗丢脸!拿起家伙,跟鞑子拼到底!” 原本低落至谷底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被点燃、重燃。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这股绝境中爆发出的血勇,他们奇迹般地再次击退了清军的进攻,顽强地在绝境中坚持了下来。 在川陕交界的险峻之地,一些原本因看不到希望而动摇不定、甚至准备接受清廷招抚以求苟安的地方武装首领,悄悄将清廷使者送来的告身文书压在了箱底最深处。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派出心腹,暗中联络各方,目光灼灼地观察着武昌方向的风色变幻。 在广州城一间昏暗的密室中,几位秘密结社、矢志反清的士人,正屏息凝神地传阅着一份辗转抄录而来、字句虽语焉不详却字字千钧的捷报。 当他们读到关键处,无不热泪盈眶,激动得声音发颤:“正道不孤!华夏有望矣!此乃中兴之兆啊!” 更为关键的是,这胜利的曙光,让无数心怀家国天下、不甘为奴的仁人志士,看到了一个清晰而强大的希望所在。 他们或毅然变卖祖产家业,或含泪告别白发高堂与妻儿,或历经九死一生、冒死穿越清军严密的封锁线,如同无数涓涓细流终将汇入大海,从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向着武昌这座希望之城涌来。 他们之中有怀才不遇、胸藏韬略的落魄文人,有精通武艺、豪气干云的江湖侠客,有妙手回春、悬壶济世的杏林郎中,甚至还有掌握着各种精妙工艺、擅长制造器械的能工巧匠……他们身份各异,技能不同,却都怀揣着同一个炽热的梦想: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与此同时,那些饱受连年战乱和清军烧杀掳掠之苦的黎民百姓,也在这胜利的消息中看到了生的希望。 大量的流民扶老携幼,如同寻求温暖栖息的候鸟,拖家带口,艰难却坚定地向着传说中施行“均田免赋”、又有“白虎神君”护佑的湖北、河南等地涌来。 通往希望的道路上烟尘滚滚,虽然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与未知的危险,但人们眼中长久以来的麻木与绝望已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对安宁乐土的深切向往。 面对这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民心归附和大好形势,刚刚从洛阳前线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回武昌的向拯民,甚至来不及掸去征尘稍作休息,便立刻召集柳明、覃玉等核心文武重臣,召开了气氛凝重而紧迫的紧急会议。 “大统领,天佑华夏!如今民心沸腾,可用至极;四方志士,闻风归附,此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啊!” 柳明情绪激昂,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然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我军至今仍以‘华夏军’自称,虽显质朴,但若欲真正号令天下英豪,汇聚四方之力,共抗暴清,则需一面更鲜明、更凝聚人心的旗帜,一个更响亮、更能昭示大义的号令!”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郑重其事地提出酝酿已久的建议:“属下斗胆提议,值此人心振奋之际,我军当正式立旗!打出‘华夏护国军’之堂堂旗号!以此昭告天下苍生,我军非为一城一地之私利而战,乃是为护卫华夏千年衣冠文脉、拯救天下亿万苍生于水火而战!此名号,可彰大义,可聚民心!” 向拯民沉稳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核心成员。 覃玉眼神坚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其他将领和官员的脸上,也都写满了振奋与认同。 他心中了然,这不仅仅是一个名称的改变,更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政治决策。 正式立旗,意味着他们将从一支地方性的抗清武装,向一个具有全国号召力的抗清政权转变; 意味着他们将承担起更宏大、更艰巨的历史责任;同时也必将引来清廷更加疯狂、更加残酷的报复与围剿。 然而,大势所趋,浩浩荡荡;民心所向,如百川归海!历史的洪流奔涌至此,已不容许他们有丝毫的退缩! “好!”向拯民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在议事厅内回荡,“就依柳先生之言!即刻着手筹备!选定吉日良辰,在武昌校场,隆重举行‘华夏护国军’立旗大典!并将此消息,遍传天下!” 命令既下,整个武昌城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再次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起来。 技艺精湛的工匠们夜以继日地赶制着象征威严与力量的旌旗仪仗;饱学的文书们字斟句酌,起草着檄文与告示,力求字字铿锵、句句泣血; 通晓礼仪的官员们则反复推演着大典的每一个庄严步骤……一种庄严肃穆而又充满激昂斗志的独特氛围,如同无形的气场,迅速笼罩了整座城池。 立旗大典当日,武昌校场万头攒动,人声鼎沸,盛况空前。 来自全国各地、风尘仆仆的忠义志士,本地满怀激动与自豪的军民百姓,甚至还有远道而来、服饰各异的各族代表(他们代表着同样遭受压迫的力量),将偌大的校场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无立锥之地。无数双眼睛热切地望向点将台。 点将台上,向拯民一身笔挺戎装,身姿挺拔如青松,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他的身旁,肃立着覃玉、柳明等一干核心文武重臣,个个神情肃穆而坚毅。通体雪白、威仪天成的雪魄,安静地卧伏在台侧一角,其存在本身便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与祥瑞。 在无数道炽热如火、饱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在震天动地、响彻云霄的锣鼓声和雄浑悲壮的号角声中,一面巨大的旗帜被数名孔武有力的旗手奋力拉动。 旗帜以深沉厚重的玄色为底,上面赫然用金线绣着一头仰天咆哮、栩栩如生的神兽白虎,以及“华夏护国军”五个遒劲有力、力透布帛的斗大金字! 这面凝聚着无数人血泪、梦想与希望的巨旗,在万众瞩目之下,迎着猎猎天风,缓缓升上了高高的旗杆顶端! 它在武昌城晴朗湛蓝的天空下,迎风怒展,猎猎作响! “驱逐鞑虏!护我华夏!”“向公万岁!护国军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如同惊雷滚滚,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直冲云霄,声震百里,仿佛连大地都在为之震颤!校场内外,无数人热泪盈眶,无数人激动得与身旁的陌生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这一刻,武昌,这座承载着苦难与希望的城市,正式成为了全国所有不甘屈服的抗清力量心中无可替代的精神圣地! 一面象征着不屈抗争与民族复兴的旗帜,在这片饱经沧桑、浸透血泪的土地上高高飘扬。 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所有不甘为奴的华夏儿女,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奔向那漫长而艰辛、却充满希望的光复华夏的征途。一个属于抗争与复兴的、波澜壮阔的新时代篇章,就此在历史的画卷上,轰然掀开! ------------ 第70章敌后尖刀 开封大捷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最终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反抗之火。 满清以异族入主中原,本就统治基础不稳,根基虚浮,全赖强弓硬弩与铁蹄弯刀维持威压。 如今“八旗不可敌”的神话被华夏护国军于开封城下狠狠击碎,那些被强行压制、积郁已久的矛盾与仇恨,便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轰然爆发,势不可挡。 江南水乡,烟波浩渺,看似平静的漕运码头上,终日劳作的苦力们眼神交汇,暗中串联,趁着夜色浓重或薄雾弥漫,袭击落单的清军哨兵,夺取零星武器; 皖南连绵的险峻群山中,凭借复杂地势坚持多年的抗清义军,终于收到了从武昌辗转送来的少量精良火器、箭矢和宝贵的作战指导,士气大振,活动愈发频繁,袭扰范围不断扩大; 甚至连京畿重地附近的运河咽喉,都出现了行踪诡秘、专劫官粮漕船的“水匪”,令负责漕运的官员焦头烂额……清廷虽然占据了大半个中国,兵锋所至,城池易帜,却仿佛坐在一个巨大的、遍布引信的火药桶上,各地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向北京紫禁城,堆积在案头,令刚刚经历惨败、威望受损的多尔衮焦头烂额,调兵遣将,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正面战场,黄河两岸,千里战线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清军新遭重创,折损精锐无数,元气大伤,急需时间舔舐伤口,补充兵员马匹,重整旗鼓; 而华夏护国军,虽挟大胜之威,士气高昂如虹,但上一场血战的惨烈损耗同样巨大,兵员疲惫,器械待修,也需要时间消化胜利果实,整训新征募的士卒,积累粮草军械,积蓄更强的力量。双方都在沉默中积蓄,酝酿着下一场风暴。 武昌,华夏护国军统帅部。 巨大的地图悬挂在墙上,代表清军控制区的区域依旧广阔,触目惊心,但情报人员已在上面标注了许多细小的、代表此起彼伏反抗活动的红色箭头和圈圈,犹如地图上悄然蔓延开来的点点燎原星火。 “鞑子如今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此失彼,兵力早已捉襟见肘。”柳明指着地图上那些密集的红点,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振奋,“各地烽烟四起,牵制其大量兵力,这正是我们的天赐良机!” 向拯民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深邃地扫过地图上那些跳跃的红色星火。 他深知,清廷体量庞大,根基虽不稳却未动摇,单纯依靠正面战场的硬碰硬对决,即使最终能赢,过程也将无比漫长而惨烈,华夏的元气、百姓的膏血会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中消耗殆尽。 必须另辟蹊径,开辟新的战场,从内部瓦解这个看似庞然大物、实则矛盾重重的异族帝国。 “柳先生说得对。”向拯民沉声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我们不能让鞑子安心消化他们的占领区,不能让他们从容调动资源、集结力量来全力对付我们。我们要主动出击,把战火烧到他们的后院去!烧到他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去!” 他蓦然转过身,目光如电,面对麾下核心的将领和官员,斩钉截铁地提出了酝酿已久的新战略:“一方面,我们自身要争分夺秒,加速扩充实力,整军经武,严加操练,同时大力发展生产,囤积粮秣,打造器械,这是立足的根本,丝毫不能懈怠。 另一方面,我们要大胆地、果断地派出最精锐的力量,深入敌后! 去主动寻找、联合那些还在深山密林、市井乡野间坚持斗争的义军兄弟, 去发动那些心向故国、苦盼王师的百姓,去侦察敌情,去切断清军的粮道和交通线,焚毁他们的辎重粮草, 袭扰他们的据点,让他们寝食难安,风声鹤唳,首尾不能相顾!要让鞑子在他们的占领区里,也如坐针毡!” “敌后战场?”一些习惯于正面列阵交锋的将领面露疑惑,这个词汇对他们而言有些陌生,甚至显得不够光明正大。 “没错!敌后战场!”向拯民目光灼灼,仿佛已穿透地图,看到了那片无形的战场, “就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插进敌人的心脏!让他们防不胜防,永无宁日!正面大军是铁拳,敌后尖刀就是暗刺!这明暗相辅,虚实相生,将是我们最终赢得这场战争、光复华夏河山的关键!” 战略方向既定,一个代号为“星火”的绝密计划开始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紧锣密鼓地筹备。 向拯民亲自从各军严格遴选了三百名精英。他们有的是身手矫健、经验丰富、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老兵斥候; 有的是精通地方方言、熟悉山川地理、能在陌生地域如鱼得水的本地子弟; 有的是头脑灵活、机变百出、善于伪装融入各种环境的机灵鬼;甚至还有几个身怀绝技、懂得爆破、医术、打造器械等特殊技能的匠人。 共同点是:对华夏光复事业无限忠诚可靠,意志坚韧如钢,具备极强的独立生存、判断和作战能力。 在武昌郊外一处人迹罕至、戒备森严的隐蔽山谷营地,为期三个月的“魔鬼特训”开始了。总教官只有一个——向拯民本人。他深知,这些战士将面临的,是比正面战场更为凶险复杂的局面。 他将自己掌握的部分超越时代的特种作战理念,与这个时代的实际条件、技战术水平巧妙结合,为这些未来的敌后尖刀量身定制了极其严苛的训练科目: 敌后生存: 如何在荒山野岭、敌占区腹地,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长期野外求生,辨别可食用植物、捕猎、寻找安全水源、设置陷阱捕捉猎物或预警。 隐蔽与伪装: 学习利用夜色、地形地物潜行匿踪,制作利用草木、泥土的简易伪装,扮演不同身份(行商、流民、僧道、乞丐、工匠)所需的神态、语言、行为细节,如何混入敌占区城镇而不露破绽。 情报搜集与传递: 如何敏锐观察、准确记忆、快速绘制简易地形图和布防图,如何使用密写药水、约定暗号、设置“死信箱”(秘密情报传递点)等原始而有效的情报传递方法,确保信息链不断。 小分队战术: 三人、五人小组的精密协同作战,突袭哨所、伏击小队、破袭桥梁仓库、遭遇战快速脱离等战术的配合演练,强调无声战斗和一击即走。 特种装备使用: 熟练使用改进后更短小精悍的燧发短铳、强力的淬毒手弩、锋利的精钢匕首、攀爬城墙屋宇的飞爪索钩,以及学习制作和使用简易爆炸物(如改进威力的炸药包)和***(猛火油罐)。 心理与抗压: 通过反复灌输民族大义和必胜信念,结合极端环境下的极限训练(如长时间孤身荒野、模拟被围捕),锤炼战士们在孤立无援、身处绝境时保持冷静、做出正确判断和坚持到底的钢铁意志。 训练极其严酷,甚至可以说是残忍。野外生存训练,让他们在深秋的深山里与野兽争食,茹毛饮血; 抗审讯训练,模拟被俘后可能遭遇的各种酷刑(鞭打、水刑、饥饿、精神折磨),考验其生理心理极限,确保即使被捕也绝不吐露机密; 实战对抗演练,使用的虽然是未开刃的武器和特制的、裹了石灰粉的训练弹,但拳拳到肉,刀风凛冽,受伤挂彩、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险象环生。 有人因意志崩溃或身体无法承受极限而被无情淘汰,但更多的人,在向拯民近乎苛刻的要求和他本人始终以身作则、同甘共苦的带领下,咬碎牙关,凭借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故土的忠诚,硬生生挺了过来。 三个月的风吹日晒雨淋,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如同饱经风霜的岩石,眼神却愈发锐利沉静,如同潜伏的猎豹,身上凝聚起一股精悍、内敛而又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气息。 在无数次同生共死的训练中,他们彼此之间也形成了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的深厚信任和默契。 雪魄偶尔会悄然来到训练场边缘的树影下,它似乎明白这些人在进行着关乎未来的重要准备,从不打扰,只是安静地在远处趴伏着,用它那琥珀色的瞳孔,深邃地注视着山谷中挥洒汗水与血水的艰苦磨砺。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三百名精英,最终有二百八十人通过了包含极限体能、复杂技能、严苛心理测试在内的最终考核。他们已然脱胎换骨,眼神坚定,动作利落,配合无间,成为这个时代当之无愧、最顶尖的敌后渗透与作战专家。 结业仪式选在深夜,简单而肃穆。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呜咽的夜风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向拯民站在整齐的队列前,目光如炬,逐一扫过这些面容坚毅、仿佛由钢铁铸就的战士。 “你们,”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黑暗,“将是插进敌人心脏的尖刀!是撒向敌后、点燃反抗烽火的火种!” 他的话语在群山间激起微弱的回响,“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正面战场与敌军大阵拼杀,而是深入虎穴,去联合四方义士,去破坏粮道辎重,去骚扰据点驻军,去散布恐慌!要让鞑子日夜不宁,草木皆兵! 记住,保全自己,方能有效杀敌!华夏的未来,需要你们活着去创造!去点燃那燎原的烈火!” 战士们胸膛起伏,眼神炽热如燃烧的炭火,无声地、整齐地行着华夏护国军最庄重、最有力的军礼,手臂划破空气的声响汇聚成一股无声的誓言。 他们被精心混编成十个小组,每组二十八人,确保技能互补。 配备了当前所能提供的最精良装备:便于隐藏的短管燧发枪、威力强劲且见血封喉的淬毒弩箭、寒光闪闪的精钢匕首、坚韧的攀爬索、装有金疮药和解毒丸的急救包、适应不同地域的各式伪装衣物,以及足够维持一段时间行动的高能量肉干、炒面和便于携带的银钱。 每个小组还额外配备了经过向拯民亲自指导改进的、威力更大且更便于隐藏携带的“***”式小型手榴弹数枚。 在一个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夜,十支精锐小队,如同十支离弦的夺命利箭,悄无声息地依次离开了这座将他们锻造成利刃的山谷,分别奔向预定的、遍布清廷腹地的目标区域: 掌控帝国经济命脉的江南漕运线、地势险要的皖南山区、民风彪悍的鲁西南、威胁华北的太行山区……甚至有一支代号“幽影”的特别小队,目标直指清廷统治的核心、龙潭虎穴——京畿地区。 他们化整为零,或扮作结伴而行的商旅,或伪装成逃难的流民,或混迹于漕船纤夫,或成为游方僧道,迅速融入了茫茫人海,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与黎明前的薄雾之中。 覃玉独自站在武昌城冰凉的城头,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她遥望着北方那深邃无尽、仿佛吞噬一切的夜空,手中紧紧攥着一枚贴身携带的、绣着“勇”字的平安符香囊。 她知道,她的弟弟覃勇在开封前线直面强敌,而这些今夜无声离去的勇士, 则将潜入比开封战场更加凶险百倍的虎穴龙潭,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起舞。她默默祈祷,祈祷这些撒向敌后、微弱却顽强的火种,能够穿透黑暗,在狂风中顽强地燃烧起来,最终汇聚成燎原之势,照亮华夏重光的前路。 敌后战场,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更加诡谲的战争,就此悄然拉开了序幕。这二百八十名经过千锤百炼的尖兵,将用他们的智慧、勇气、鲜血乃至生命,在敌人的腹心之地,于无声处听惊雷,书写下一段段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传奇。 ------------ 第71章铸剑育人 开封大捷的辉煌与敌后尖刀的悄然出动,并未让向拯民有丝毫松懈。 他站在武昌统帅部内,目光越过眼前欢庆的人潮,投向了更深层次、更关乎未来的问题。 几次大规模战役,尤其是开封那场旷日持久、尸山血海般的血战,虽最终以胜利告终,却也如同一次严苛而彻底的体检,无情地暴露了华夏护国军这支新生力量肌体上致命的隐疾。 胜利的光环之下,潜藏着足以致命的弱点。 一份份由各部呈递的战后总结和军情密报,沉甸甸地摆在向拯民的案头,字里行间透露出令人不安的信号,冰冷地陈述着胜利背后的代价与教训。 一份来自开封守军的详细报告写道:“……守城战中期,鞑子重兵猛攻西线,三号棱堡一度被其精锐死士强行突破,值守哨官当场阵亡, 副哨官临危指挥失措,堡内火枪手与长枪兵配合混乱,各自为战,防线岌岌可危。 若非堡内老兵王老根自发组织身边士卒,以血肉之躯堵住缺口,拼死反击,将敌死士逐出堡外,恐酿成棱堡失守、全线崩溃之大祸……” 统帅部内,柳明也拿着一摞民政方面的紧急文书,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汇报道:“大统领,新近收复的豫南三县,情况堪忧。 派去的几位前明降官,要么尸位素餐,因循守旧,沿用前朝苛捐杂税旧制盘剥百姓,视新政如无物; 要么对咱们推行的‘均田令’、‘兴工商’之策阳奉阴违,甚至暗中阻挠,设置重重障碍。 百姓怨声载道,私下里愤懑言称‘不过换汤不换药’,对护国军之期望几近落空……” 向拯民闭目沉思,指节轻轻敲击着案几。这些来自前线与后方的奏报,如同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拼接,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问题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在军事层面,护国军极度缺乏懂得有效运用新式火器、具备现代战争理念与战术素养的合格军官, 尤其是直接指挥战斗、与士卒同生共死的基层军官;在行政层面,则严重缺乏真正理解并愿意忠实执行华夏护国军新政策、具有实干才能的基层官员。 士兵再勇敢无畏,若没有合格的带头人正确引领、科学指挥,便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 再高昂的士气也会在混乱与失误中消磨殆尽; 政策再先进合理,若没有得力、可靠的执行者去贯彻、去落地,便是一纸空谈的文书,无法惠及百姓,更无法凝聚人心。 人才!合格、适用人才的极端匮乏,已成为制约华夏护国军进一步发展壮大、乃至争夺天下的最大瓶颈!这道无形的枷锁,比任何敌军都更令人窒息。 而与此同时,作为护国军核心的武昌城,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与严峻形势形成鲜明对比的繁荣景象。 随着开封大捷的消息传遍四方,以及“华夏护国军”这面抗清大旗的树立,这里不仅涌来了四面八方的抗清志士和流离失所的难民,更吸引了大批精神上的逃亡者——那些在满清铁蹄下,誓死捍卫文化尊严的文人学士。 满清推行的残酷“剃发易服”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不仅是对肉体的摧残与侮辱,更是对数千年华夏衣冠文明的野蛮践踏。 无数珍视文化传承、不甘受此奇耻大辱的文人学士、饱学宿儒,纷纷忍痛抛弃家业祖坟,举家南下避难。武昌,这片依然倔强地飘扬着汉家衣冠的土地,自然成为了他们心目中最后的圣地与希望的灯塔。 除了主流的儒家硕儒,如那位高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风骨凛然、忧国忧民的顾炎武, 以及博学宏识、隐居著书、思想深邃的王夫之(王夫子)相继到来外,许多在满清高压统治下几乎销声匿迹、被视为异端的古老学派传人, 也仿佛在这片相对自由的土壤中找到了生机,纷纷在武昌城内外现身、聚集。 有身着葛巾野服,在市井间谈论“兼爱非攻,兴利除害”、崇尚节俭与技艺的墨者; 有言辞犀利、逻辑严密,在茶馆中与人辩论,主张“法治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强调制度力量的年轻法家士子; 有精通天文历算、医药丹青、风水五行,在道观或街头为人解惑的阴阳家、道家方士; 甚至还有那些埋头研究器械格物、专注于提升工具效率、被传统儒家视为“奇技淫巧”的工匠学派传人,也带着他们的图纸和模型出现在街巷作坊之中…… 一时间,武昌城内,茶楼酒肆,书院草堂,甚至是街头巷尾的空地,处处可见不同学派的学者设坛讲学,或引经据典,或阐述义理,或展示技艺。 各种思想在这里激烈碰撞、相互辩难、悄然交融,形成了自春秋战国“稷下学宫”之后,华夏大地上罕见的“百家争鸣”盛况。 这种思想上的空前活跃与自由气息,与军事上的重大胜利、政治上的除旧布新交织在一起, 赋予武昌一种蓬勃向上、充满无限可能的独特气质,仿佛一个新时代的曙光正从这里透出。 面对这严峻的人才困境与这空前的思想文化盛景,一个宏大而富有远见的计划在向拯民心中逐渐清晰、成型。 他不再仅仅将这些问题视为亟待解决的麻烦,而是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性机遇, 一个打破千年思想禁锢,摒弃门户之见,融汇百家之长,培养真正能经世致用、解决实际问题的栋梁之才的机遇! 这将是护国军乃至未来华夏新生的根基。 他立即付诸行动,亲自出面,以最高统帅的身份,带着极大的诚意与谦逊, 逐一拜访接见汇聚于武昌的各学派代表人物、硕学大儒。 在顾炎武暂居的简陋书斋,他与这位心忧天下的大儒促膝长谈,深入探讨“经世致用”之学与“实地调查”对于了解民情、制定良策的极端重要性; 在王夫之临时讲学的船山书院(虽为临时设立,却已初具规模),他虚心请教“理在气中”、“道器合一”的哲学思辨,思考其对于现实变革的指导意义; 他与墨者探讨逻辑推理与守城技艺的结合,与法家学子辩论律法条文与国家治理的效率,甚至放下身段,虚心向那些被视为“奇技淫巧”的“格物匠人”请教机械原理、火器改良之道…… 这些学者名士,起初对这位手握重兵、传说中拥有“仙法”神兵的“向大统领”或心存疑虑,或敬而远之,担心其不过是又一个崇尚武力、轻视文教的武夫。 但经过几次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深入交谈后,他们无不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武人出身的统帅,其思想之开阔包容、见解之深刻独到、求知之热切诚恳,远超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他既不盲目推崇某一家学说为唯一真理,也不轻易否定排斥任何一派的思想价值, 而是以一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试图汲取各家之精华,寻找能够切实解决当下现实困境的答案与路径。 这种务实而开放的态度,深深打动了这些饱学之士。 数次这样的恳谈会之后,向拯民审时度势,果断决策,正式向全城宣布:在武昌创办“经世书院”! 书院之名,便直接取自顾炎武等人所倡导的核心思想——“经世致用”, 旗帜鲜明地宣告其办学宗旨——摈弃空谈性理,培养能脚踏实地解决实际问题的有用之才,而非只会皓首穷经、空谈道德却无济于世的腐儒。 书院下设核心机构“百家院”,彻底打破自汉武以来“独尊儒术”的思想桎梏,公开聘请各学派之优秀代表担任讲师,给予其讲学授徒、传播思想的平台。 儒家讲授修齐治平与民生经济之道;法家讲授律法制度与行政效率之术; 墨家讲授逻辑防御与工程技术之学; 道家、阴阳家讲授天文地理、医药养生之理……学生入学后,需先博采众长,广泛涉猎各派思想精髓,然后根据自身志趣和特长,再选择专精方向进行深入研习。 书院首批学员,主要便是那些涌入武昌的、心怀家国的爱国书生和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抗清志士。 他们被明确告知,在此学成之后,并非为了参加旧式科举博取功名做官,而是将被直接派往护国军控制的各地州县乡村,担任推行新政、管理地方事务的基层官员。 这是一条迥异于传统的、全新的仕途之路,一条将个人抱负与国家命运、民族复兴大业紧密相连的道路。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武昌城内外引起巨大轰动。 那些对僵化的旧科举制度深感失望、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的年轻学子, 那些渴望真才实学、希望有所作为的志士仁人,纷纷看到了实现人生价值的新希望。 报名者云集于书院门前,人头攒动,盛况空前。 与此同时,在武昌城的另一侧,毗邻军营的一片空地上,风格迥异的新建校舍也拔地而起,门口悬挂起笔力遒劲的“武昌军官学校”牌匾。 这里的气氛,与经世书院的博雅开放、思想激荡截然不同,充满了军营特有的肃杀、纪律与严谨。 向拯民深知军队乃立身之本,亲自担任军校的总教官和校长。 他颁布严令:华夏护国军所有现役军官,从最高的统领到最基层的把总、哨官,无论过往战功如何显赫,都必须分批进入军校接受严格的轮训! 根据军官们原有的文化程度和职务高低,军校分设高级指挥班、中级战术班、初级士官班,进行针对性极强的强化训练。 军校的所有课程完全由向拯民主导设计,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兵书战策教学模式,强调实用性与系统性: • 文化基础: 强制所有军官,尤其是行伍出身者,必须学习基础识字、实用算术(包括弹道计算、后勤统计等)、简易地图绘制与判读。此为一切军事指挥的基础。 • 军事理论: 深入讲解现代战争概念(火力为核心)、步炮协同战术原则、野战土木工程作业规范、后勤保障体系运作、情报分析的重要性与方法。 • 兵器操典: 系统学习各类火器(如线膛枪、雪魄炮、手榴弹)的构造原理、规范操作、日常维护保养及实战中的战术应用技巧。 • 实战推演: 利用大型沙盘进行模拟对抗演习,分析经典战例(尤其重点剖析己方刚经历过的开封之战得失),培养战场应变与决策能力。 • 思想教育: 明确“为何而战”的根本问题,反复强调铁的军纪、军人的责任与至高无上的荣誉感。 许多行伍出身、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军官,起初对文化课和这些“新花样”叫苦不迭,颇感不适。 但当他们真正沉下心来学进去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以往许多仗为何打得稀里糊涂、伤亡惨重,明白了合理的火力配置、巧妙的地形利用对于战斗胜负的精妙所在。 文化课打开了他们认知的新天地,战术课则让他们真正理解了如何科学地带领士兵更有效地战斗,最大限度地减少那些无谓的牺牲。 军校的操场上,时常能看到向拯民亲自下场示范战术动作,或者在沙盘推演室内,与学员们为了一个战术细节争论得面红耳赤。 他毫不藏私,将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先进军事知识,结合这个时代的实际条件,倾囊相授。 雪魄,这头充满灵性的神兽,也成了军校的“常客”,它那威严而神秘的身影,无声地激励着每一位学员,提醒他们所肩负的使命。 铸剑为犁,育人以兴。经世书院与武昌军官学校的创立,如同为华夏护国军这柄初露锋芒的利剑,重新锻造了坚韧的剑脊(思想与组织),并开始淬炼未来执剑的手(人才与军官)。 这不仅仅是两所学校的建立,更是一场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人才革命和思想启蒙运动。 它正在为华夏的新生,奠定着最坚实、最不可或缺的基石。一个以实用为经、以融合为纬、以复兴为魂的新教育体系,在烽火硝烟中悄然萌芽,其光芒必将照亮未来之路。 ------------ 第72章匠火燎原 武昌城西,原本相对僻静的区域,如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连绵的工坊群落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高耸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吐出滚滚浓烟(在可控范围内), 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水轮带动机轴的嘎吱声、以及试验场不时传来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属于工业时代的粗犷交响乐。这里,便是华夏护国军的心脏与利爪——武昌军工总坊。 开封大捷与“华夏护国军”的旗帜,吸引来的不仅仅是文人志士和热血青年,还有一种更为宝贵的力量,工匠。 满清入关,重骑射而轻匠作,许多依靠手艺为生的工匠地位低下,生计艰难。 更别提那“剃发易服”令,对于许多将技艺与祖传规矩、衣冠仪表视为一体的匠人家族而言,更是精神上的摧残。 当“武昌重匠、兴格物、抗暴清”的消息随着商队、流民和敌后尖兵的活动逐渐传开后,一颗颗渴望尊严与用武之地的心,被点燃了。 从苏杭来的丝绸工匠,看到了纺织机械改进的契机;从景德镇逃出的瓷匠,试图在新的窑炉里烧制出更坚固的材质; 从佛山南下的铁匠,带来了精湛的金属处理经验;甚至还有从边陲之地冒险前来的,擅长****、皮革甲胄的少数民族匠人。 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带着各自传承的工具和独门手艺,如同百川归海,涌向了武昌。 军工总坊的负责人阿铁,这位曾经的巴寨铁匠,如今的工部侍郎,看着名册上日益增多的、来自天南地北的匠人名字,激动得手掌都在颤抖。 他亲自站在坊区大门外,迎接每一批新来的匠人, 握着他们粗糙的手,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里,手艺就是本事,做出好东西就是功劳!” 一位来自山东的老铸炮匠,看着眼前规模宏大的铸造车间和那奇特的“水泥”高炉,老泪纵横:“俺这手艺,原以为要带进棺材里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为咱汉家江山出力啊!” 在这股工匠涌入的浪潮中,一群人的到来,引起了格外的关注。他们衣着朴素,纪律严明,不善言辞却手脚麻利,为首的是一位被称为“墨离先生”的长者。 他们,便是墨家学派的实践派传人。墨家,自秦汉以后几乎绝迹于朝堂,但其“重视实践、兴利除害、精通守城器械与手工技艺”的学问,却在民间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世代传承。 墨离先生便是这一代的钜子(首领),听闻武昌有“兼收并蓄、重用匠人”之风,便带着核心弟子前来。 向拯民闻讯,亲自在经世书院接见了墨离先生。 两人就器械原理、力学结构、标准化生产等话题相谈甚深。 墨离先生惊异于向拯民提出的许多奇思妙想(如标准化零件、流水线作业), 而向拯民则对墨家典籍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机械构造和光学原理(小孔成像等)大感兴趣。 很快,墨离先生和他的弟子们便被聘请进入军工总坊,担任“技术顾问”。他们的到来,仿佛给原本主要依靠经验积累的军工生产,注入了一套系统性的理论和方法。 生产效率的革新: 墨家弟子极其注重流程与规范。他们首先从最基础的“雪魄炮”炮管铸造入手。 以往,炮管铸造多凭老师傅的经验,成品率不高,质量参差不齐。墨家弟子与阿铁及老匠人们一起,反复试验,确定了铁水的最佳配比、浇铸温度、冷却速度,并设计了标准的模具和测量工具(简易卡尺、规尺), 制定了详细的《炮管铸造操作规程》。单此一项,炮管的成品率和质量稳定性便提升了近三成! 他们还将“流水线”思想细化。原本一个工匠可能需要负责一件武器的多个环节, 现在被分解成制模、浇铸、打磨、钻孔、组装、检验等数十道工序,专人专岗,熟练度飞速提升。 墨家弟子甚至设计了一套利用水力驱动的简易传送带和吊装设备,用于搬运沉重的炮管和原材料,大大减轻了工匠的劳动强度。 武器性能的飞跃: 墨家精通力学与结构。他们对“突火枪”(线膛枪)的枪膛结构提出了改进意见,使得气密性更好,射程和精度进一步提升。 对手榴弹(***)的外壳形状和破片槽进行了优化,使其爆炸后破片分布更均匀,杀伤力增强。 最令人称奇的是,结合向拯民提供的思路和墨家自身的机关术传承,他们竟然真的开始尝试制造一种全新的武器——“火箭”。 不是传统的弓箭,而是依靠火药反推力推进的箭矢,虽然射程和精度还远不如火炮,但其发射时火焰喷涌、啸声凄厉的景象,在试验场上一亮相,就震撼了所有围观者,被视为潜在的攻坚和心理威慑利器。 墨离先生常常亲自蹲在工坊里,满手油污,与普通工匠一同调试设备,讲解原理。 他那句“术之至者,合乎天道,利于万民”的口头禅,也逐渐在工匠中流传开来。 工匠们不再仅仅视自己为“手艺人”,而是“利国利民之技”的传承者和开创者。 在八方工匠的智慧和汗水,以及墨家学派的系统性指导下,武昌的军事工业真正进入了爆发式发展的快车道。 军工总坊的规模一扩再扩,分设了枪炮坊、火药坊、弹药坊、器械坊(负责生产手推车、偏厢车零件等)、以及新成立的“格物实验坊”。 生产效率成倍提升,原本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火炮订单,现在可能只需数周。武器的性能和可靠性也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一批批崭新锃亮的线膛枪、一门门威风凛凛的雪魄炮、一箱箱威力增强的手榴弹和试验性的火箭,被源源不断地运出工坊,装备到正在轮训的部队和新编练的军团中。 这一日,向拯民在阿铁和墨离先生的陪同下,视察军工总坊。他看着那秩序井然、分工明确的生产线,听着那富有节奏的机器轰鸣,抚摸着刚刚下线、还带着余温的炮管,心中感慨万千。 “阿铁,墨离先生,还有所有在场的工匠兄弟们!” 向拯民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坊里依然清晰,“你们手中锻造的,不仅仅是杀敌的利器,更是我们华夏护国军的脊梁, 是未来太平盛世的基石!你们的工作,与前线将士的拼杀,同等重要!” 工匠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听着这位大统领的肯定,许多人眼眶湿润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这身“贱业”,竟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和尊重。 “继续努力!”向拯民目光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却充满干劲的脸,“我们要造的武器,要更好,更精,更多!要让任何敢于犯我华夏之敌,都在我们的钢铁和火焰面前颤抖!” “谨遵大统领令!”阿铁、墨离先生与所有工匠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充满了自豪与力量。 武昌城西的匠火,已然燎原。这熊熊燃烧的工业之火,正以其磅礴的力量,为华夏护国军这把即将北伐的利剑,淬炼出更加锋利、更加坚韧的锋刃。一个属于工匠的时代,正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悄然开启。 ------------ 第73章百川归流 武昌的崛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吸引着四散的民心与匠才,更开始汇聚那些在抗清洪流中颠沛流离、却依旧不屈的将星。 当南明小朝廷在颠簸流离中最终覆灭,当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在四川骤然崩塌,华夏大地上的抗清力量,迫切需要一面新的、坚实的旗帜来凝聚。 武昌城内,街巷间工匠日夜赶制火器,学堂中士子诵读新学,军民同心,筑起一道无形的长城,呼唤着四方英豪前来归附。 第一个到来的是李过。这位李自成的侄子,大顺军最后的擎天之柱,带着两千多名衣衫褴褛却眼神锐利的老兵,走出了经营许久的商洛山区。 山路崎岖,风雪交加,他们背负着简陋的行囊,脚步沉重却坚定,仿佛一群在荒野中跋涉的孤狼。 抵达襄阳城下时,城头的哨兵见他们队列虽散,却杀气腾腾,无不屏息凝神。消息传到武昌,统帅部内意见不一。 有人疑虑,认为流寇习性难改,恐成隐患;有人担忧,怕其喧宾夺主,议论声在议事厅中此起彼伏。 向拯民却力排众议:“李过将军能于逆境中坚持抗清,其志可嘉。 其所部皆是百战老兵,乃抗清宝贵力量,岂能因门户之见而拒之门外?我亲自去迎。”他当即策马出城,随行仅数名亲卫,显露出对李过的诚意。 在襄阳官署,向拯民见到了李过。 这位曾经的“一只虎”,如今面容沧桑,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悲怆与坚韧,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官署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脸上的刀疤,诉说着无数血战。“李将军,久仰了。”向拯民拱手,语气平和如深潭。 李过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却已名震天下的华夏护国军统帅,眼神复杂,既有敬佩又有警惕,抱拳还礼:“败军之将,不敢当向大统领亲迎。商洛一别,弟兄们只盼有个归宿。” 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向拯民坦诚地提出了条件:部队必须接受华夏护国军的整编,统一指挥,学习使用新式火器,并接受思想教育,明确为谁而战。 士兵待遇与华夏军同等,军官则需进入武昌军官学校学习,结业后量才录用。言毕,他静静等待,空气仿佛凝固。 李过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他身后的几名老部下眼神闪烁,有人低声嘀咕“缴械学习”便是夺权,显然心存抵触。 最终,李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向拯民,声音沙哑却铿锵:“向大统领,我李过和这些弟兄, 跟清虏血战多年,只为报国仇家恨,给百姓寻条活路!若大统领真能带领我们实现此愿,我李过,愿奉号令!弟兄们,也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眼角微红,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见识过清军的强大,也深知旧式流寇作战的局限,更明白,没有坚实的根基和先进的理念,抗清终是镜花水月。 “好!”向拯民大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从此便是并肩作战的袍泽!”两人手掌相握,传递着无声的信任。 李过所部被安置在襄阳城外大营,华夏军派去的教官和政工人员迅速到位。 老兵们起初对队列训练和“为何而战”的课堂嗤之以鼻,有人盘腿而坐,面露不屑。 但当他们亲手接触到威力巨大的线膛枪和雪魄炮,试射时震耳欲聋的轰鸣让他们目瞪口呆; 当他们听到教官讲述华夏护国军“均田免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理念时,许多人想起故乡被屠的惨状,眼神从麻木、怀疑,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有人低声议论:“这里不抢掠,不欺民,真不一样。”李过则带着麾下主要军官,跟随向拯民返回武昌。 进入军官学校的那一刻,看着那整齐的校舍、严格的纪律和闻所未闻的课程,操场上学员齐步如一人,课堂中讲解着步炮协同,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心中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喃喃自语:“这才是抗清的正道。” 几乎在李过抵达的同时,南明最后的柱石之一,水师名将张煌言,率领着数十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和三千余不愿降清的水师官兵,抵达了武昌江面。 船帆破败,甲板上血迹未干,官兵们衣衫湿透,却挺立如松,目视前方。 南明覆亡,君王死社稷,大臣或殉节或投降,张煌言在海上坚持数年,已是独木难支。听闻武昌气象,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而来,江风呼啸, 吹动他花白的鬓发,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希冀。 在武昌码头,向拯民设宴为张煌言接风。宴席设在临江高台,桌上摆满鱼米,江面波光粼粼,映照着远来的船队。 相较于李过的悲怆刚烈,张煌言更多了几分儒将的沉郁与风骨,举止从容,话语间带着书卷气。 “苍水先生(张煌言号)坚守海疆,忠义无双,拯民钦佩。”向拯民敬酒道,酒盏相碰,清脆有声。张煌言苦笑,举杯轻叹:“败军之将,亡国之臣,有何颜面谈忠义?唯不愿剃发事虏耳。 今见武昌气象,方知华夏正气未绝。江岸工坊林立,水师船坚炮利,非昔日可比。” 向拯民同样提出了整编和学习的要求,语气恳切。 张煌言远比李过更通晓大势,他深知自己擅长的是传统水战,面对华夏军那经过改装、装备火炮的“长江舰队”和全新的战术思想,他感到了差距。 席间,他望向江中试射的火炮,震天水花让他默然。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便慨然应允,起身拱手:“若能习得新学,重振水师,驱逐鞑虏,张某愿为学生!只望不负这三千弟兄的热血。” 他的声音坚定,眼角微湿。这位声名显赫的水师统帅,同样换上了学员的服装,走进了武昌军官学校。 校舍内,他与那些比他年轻许多的军官一起,从头学习新的海军战术、火炮运用和近代军事指挥。 课堂中,他伏案笔记,时而蹙眉思索;实训练习,他亲操炮位,汗水浸透衣衫,却从不言累。同窗见他勤勉,渐生敬意,他则笑言:“老朽也当从头学起,只为华夏重光。” 就在李过、张煌言入学后不久,又一个震撼的消息传来:李定国来了! 这位大西军中最具帅才、军纪严明、深得民心的将领,在张献忠战死、西营溃散后,收拢了一千多骨干力量,历经千辛万苦,突破清军层层堵截,辗转来到了宜昌。 山路险峻,清兵围追,李定国率部夜行昼伏,以少胜多,击溃数支追兵,衣衫褴褛却士气高昂。 李定国的到来,意义非同一般。他在西南民望极高,用兵如神,是清廷极为忌惮的人物。 他的归附,标志着华夏护国军真正成为了囊括南北主要抗清力量的核心,消息传开,武昌军民欢呼雷动。 向拯民再次亲自赶往宜昌。快马加鞭,抵达时风尘仆仆。见到李定国时,这位年轻的将领虽面带风霜,却目光沉静,气度不凡,立于残破的营帐前,身后将士虽疲态尽显,却队列严整。 “晋王(李定国被南明封为晋王)能来,华夏之幸!”向拯民真诚地说道,上前抱拳。 李定国拱手还礼,语气平静却坚定如磐石:“败军之将,不敢称王。定国此来,只为一事:抗清。闻大统领乃真豪杰,能拯民于水火,故率众来投,愿效犬马之劳。西南父老托付于我,今交与大统领。” 没有过多的谈判,李定国坦然接受了所有条件。他深知时势,看过华夏军传檄,心已折服。 他和他的一千多精锐部下,同样被安排整训。营地中,华夏教官示范新式战法,李定国部老兵初时疑惑,但见火器威力,纷纷屏息学习。 而他本人,则随向拯民前往武昌军校。路途上,两人并辔而行,论及抗清大略,李定国言语精辟,向拯民颔首赞许。 武昌军官学校,一时间将星云集。 李过的悍勇、张煌言的沉稳、李定国的韬略,与军校里系统化的现代军事理论、武器操典、战术推演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和融合。 课堂中,李过拍案争论步卒冲锋,张煌言详析水战旧例,李定国则静听不语,只在沙盘推演时指点江山。 向拯民亲自授课,与他们探讨步炮协同、后勤保障、情报优先等理念。 这些在旧式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名将,起初感到不适和困惑,李过皱眉不解“为何要学后勤”,但很快,他们便被这扇新世界的大门所吸引。 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争论至深夜,反思过去的得失。李定国常独坐灯下,研读兵书新解; 张煌言与年轻军官切磋炮术,渐露笑容;李过则在实弹演习中,亲手操炮,轰然巨响中,他放声大笑。 向拯民看着这些在历史上本该以悲剧收场的抗清名将,如今齐聚麾下,接受着新时代军事思想的洗礼,心中充满了感慨与期待。 他知道,李定国的大兵团指挥天赋,张煌言的水师统帅才能,李过的坚韧不拔,都将在经过系统学习和思想统一后,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百川归流,终成大海。这些来自不同阵营、却怀着共同抗清信念的将领的加入,不仅极大地增强了华夏护国军的实力,更象征着分散的抗清力量真正凝聚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核心。 一支由新时代思想武装、汇聚了旧时代最优秀军事人才的钢铁雄师,正在武昌悄然成型,校场上号角齐鸣,将士们操练如潮,即将在北伐的战场上,掀起席卷天下的风暴。 ------------ 第74章太行铁流 就在李定国、张煌言等名将在武昌军校如饥似渴地汲取新知识时,在远离武昌的北方,在层峦叠嶂、地势险峻的太行山中,另一股由华夏护国军播下的火种,正以燎原之势迅猛燃烧。这股力量的领导者,名叫覃宏武。 覃宏武,这个从施南府大山里走出来的土家汉子,曾是向拯民身边一名沉默寡言却身手矫健的卫士。 在敌后尖刀特训中,他凭借山民特有的坚韧、敏锐的直觉和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脱颖而出,被向拯民亲自点名,任命为北上太行山武装工作队的队长。 他带领着精心挑选的二十七名队员,伪装成商队、流民,穿越清军严密封锁的平原地区,如同二十八颗沉默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撒进了太行山的千沟万壑。 初到太行,人生地疏。他们凭借携带的银元和食盐,小心翼翼地接触山民,打听消息。很快,他们了解到,太行山中并非铁板一块,有多股大小不一的抗清义军在活动,但大多各自为战,处境艰难。 最大的一股,是由本地猎户出身的赵大山率领的“黑虎军”,约摸三四百人,据守在险要的老虎寨。 覃宏武决定,就从赵大山的黑虎军入手。他亲自带着两名队员,冒险前往老虎寨拜访。 寨门前的空地上,赵大山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身材精悍、眼神沉静的陌生人,语气充满怀疑:“武昌?华夏护国军?没听说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鞑子派来的探子?” 覃宏武不卑不亢,将随身携带的、盖有华夏护国军白虎大印的文书和一份报道开封大捷的简陋邸报(敌后传抄版)递给赵大山:“赵当家,清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们带来的是武器,是打法,是让弟兄们能真正活下去、打出去的路子,不是空话。” 赵大山识字不多,但“开封大捷”、“多尔衮败退”等字眼还是狠狠冲击了他。 他将信将疑,但覃宏武等人的气度不似作伪。恰在此时,寨子外响起急促的锣声,一支两百多人的清军绿营兵,前来征粮剿匪,已经快到山下了! 赵大山脸色一变,抄起鬼头刀就要拼命。 覃宏武却拦住他:“赵当家,这第一仗,让我们来打,也算我们的投名状如何?” 覃宏武迅速查看了老虎寨的地形,清军正沿着唯一上山的羊肠小道缓慢爬坡。他立刻下令: “一小队,占据左侧制高点,火力掩护!” “二小队,携带‘***’(小型手榴弹),绕到他们侧后悬崖,听我信号!” “赵当家,麻烦你的人多准备滚木礌石,等后面炸响了,就往山下推!” 赵大山将信将疑地照办了。当清军主力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时,后方悬崖上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清军后队瞬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与此同时,左侧制高点的火枪响了,虽然只有几支,但精准的射击瞬间放倒了领队的把总。 赵大山见状,大吼一声:“砸!”准备好的滚木礌石轰隆隆倾泻而下! 前有滚木,后有“惊雷”,侧有冷枪,清军顿时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向山下溃逃,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和不少兵器。 这一仗,规模不大,却打得干净利落,尤其是那威力巨大的“***”和精准的火枪射击,让黑虎军上下看得目瞪口呆。 赵大山一把抓住覃宏武的手,激动得声音发颤:“覃队长!不,覃长官!俺老赵服了!从今往后,黑虎军上下,听你号令!” 收编黑虎军,只是第一步。覃宏武展现出卓越的组织和军事才能。 他并没有急于扩张,而是首先对黑虎军进行初步整训,教授队列纪律、基础战术,并将带来的武器优先装备给表现突出、纪律性强的队员。 同时,他派出工作队成员,分头联系太行山中其他义军。 有的义军头领桀骜不驯,覃宏武便亲自上门,有时甚至不惜以武会友,凭借过人的身手和清晰的道理折服对方; 有的义军缺粮少药,他便调动通过秘密渠道从河南转运来的物资进行支援。 他的名声很快在太行山区传开——“武昌来的覃队长,仗义,有本事,跟着他有肉吃,有鞑子杀!” 零散的义军如同溪流汇入大江,短短两三个月,覃宏武麾下便聚集起了近两千人马。 他按照华夏护国军的编制,设立了三个步兵营和一个直属特务队(由原工作队队员和黑虎军精锐组成)。 队伍的壮大引起了清廷的警觉。驻守河南怀庆府的清军参将,调集麾下三千绿营兵,并纠集地方团练数千,兵分三路,气势汹汹地进山“围剿”,扬言要一举荡平“太行山匪”。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一些新加入的义军头领心生怯意,提议化整为零,躲入深山。 覃宏武站在简陋的沙盘(用泥沙和石块堆成)前,目光冷静:“不能躲!一躲,民心就散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根基就没了!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要打赢!” 他仔细分析了敌情:三路清军,中路是主力,约两千人,由参将亲自率领,装备有少量火炮;左右两路各千余人,多是团练,战斗力较弱。 “集中兵力,打掉他一路!”覃宏武拳头砸在代表左路清军的石块上,“就打这路团练!打疼他,其他两路必然动摇!” 他选择了一处名为“一线天”的险要峡谷作为伏击地点。命令赵大山率一营兵力,且战且退,引诱左路清军进入峡谷;特务队和另外两个营的主力,则提前埋伏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上,备足滚木礌石和手榴弹。 战斗如期爆发。赵大山依计行事,佯装不敌,将骄横的团练队伍引入了狭窄的“一线天”。当敌军完全进入伏击圈后,覃宏武一声令下,峡谷两侧枪声大作,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落下,更有无数黑乎乎的手榴弹被掷入敌群! 峡谷内顿时成了死亡陷阱。团练武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在爆炸和落石的打击下死伤惨重,瞬间崩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带队的地主乡绅当场被飞石砸死,余众跪地求饶。 中路和右路清军听到左路方向传来的猛烈爆炸和惨叫声,又见溃兵如潮水般涌回,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遭遇了华夏军主力,不等参将下令,便争先恐后地撤退了。所谓的“围剿”,就此草草收场。 此战,太行根据地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歼敌近千,俘获数百,缴获大量兵器粮秣,声威大震!覃宏武“太行虎将”的名号不胫而走。 在这场以及后续的战斗中,根据地里也涌现出许多英雄人物: 赵大山:这位原来的山寨王,如今是覃宏武麾下头号猛将,每战必冲锋在前,那柄鬼头刀饮满了清虏鲜血。 小石头:原工作队最年轻的队员,机灵勇敢,在“一线天”伏击战中,他独自攀上绝壁,用手榴弹炸毁了清军试图建立的一个临时火力点。 苏先生:一位避祸山中的前明落魄秀才,被覃宏武请出担任“文书官”,负责登记户籍、宣传政策、教授识字,他用浅显的语言将“驱逐鞑虏、均田安民”的道理讲得深入人心,被称为“根据地的笔杆子”。 短短半年时间,覃宏武领导的太行根据地已扩展到涵盖三县交界、人口近十万的规模,主力部队发展到五千余人,还有数量更多的民兵。 他们依托山险,建立村寨,恢复生产,推行华夏护国军的简易政策,成为插在清廷腹地的一把锋利尖刀,与南面的开封、西面的潼关(时有义军活动)遥相呼应。 当覃宏武派人将根据地发展的详细报告和缴获的清军参将顶戴送回武昌时,向拯民抚摸着那顶冰凉的顶戴,看着地图上那块在敌后顽强存在的区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行铁流……已成气候矣!”他知道,北伐的棋局上,又多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这股由他亲手播下的火种,必将成燎原之势,烧遍北国山河。 ------------ 第75章齐鲁星火 就在太行山脉的铁流滚滚向前时,华夏护国军播撒下的另两颗种子,也在古老的齐鲁大地上悄然生根发芽,迸发出顽强的生命力。这两颗种子,分别落在了沂蒙山区和胶东半岛。 田振国,与覃宏武一样,也是从施南府大山里走出来的兵,曾是向拯民身边另一个不爱说话、却眼神灵动的卫士。在特训中,他展现出了与覃宏武不同的特质——不仅军事技能过硬,更有一股天然的亲和力,善于和人打交道。他被任命为山东武装工作队的队长,目标是开辟沂蒙根据地。 他带着二十几名队员,扮作逃荒的流民,混在凄惶的人流中,进入了层峦叠嶂的沂蒙山。这里的百姓,饱受清军和土匪的双重蹂躏,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麻木。 田振国没有急于亮明身份。他选择了一个被土匪祸害惨了的小山村住下,白天帮老乡砍柴挑水,医治牲口(队员中有懂兽医的),晚上就给围坐过来的村民讲“南边”的故事,讲武昌有个向大统领,带着兵打了大胜仗,赶跑了鞑子,还给穷人分田地。 他讲得生动,用的是山里人能听懂的大白话。起初,村民们只是听着,不说话。直到有一次,一股几十人的流匪前来勒索粮食,田振国带着队员们,利用地形和几支短火铳,干净利落地将土匪击溃,还缴获了些许兵器。这一下,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彻底变了。 “田队长,你们……真是那边来的?”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石匠颤声问。 田振国拿出藏在包袱底部的白虎旗,郑重地展开:“老人家,我们是华夏护国军,是来帮咱们老百姓打鞑子、求活路的!”信任,就这样一点点建立起来。田振国以这个山村为基点,开始组织民兵,教授他们如何放哨、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利用山石林木制作简单的陷阱。他深知群众的力量,提出了“鞑子来了钻山沟,民兵配合打冷枪”的战术。 地雷初响,威震蒙阴: 清军一个把总率三百余人进山征粮,气焰嚣张。田振国早已得到消息,他带领民兵和部分队员,在清军必经的一条狭窄山路上,埋设了十几颗简陋但有效的“石雷”(火药裹在凿空的石头里)和“铁西瓜”(利用缴获的铁壶、瓦罐制作)。 当清军大摇大摆地进入伏击圈时,田振国一声令下,拉响了地雷!“轰!轰!轰!”爆炸声在山谷间猛烈回荡,碎石铁片横飞,清军被这来自地底的打击炸得晕头转向,死伤数十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侧山梁上枪声响起,虽然稀疏,却精准地撂倒了几个军官。幸存的清军以为中了大队人马埋伏,丢下粮车,狼狈逃窜。 此战,缴获粮食一批,兵器若干,更重要的是,“沂蒙山来了天兵天将,会用地雷咒”的消息迅速传开,前来投奔的百姓和零散义军络绎不绝。半年时间,田振国硬是在这崇山峻岭中,拉起了一支一千多人的抗清队伍,建立了初步的沂蒙根据地。他手下也涌现出像神枪手猎户“山鹰”,和善于鼓动宣传的 former 说书人“铁嘴李”这样的代表人物。 与扎根山区的田振国不同,奔赴胶东半岛的张大明,走的是另一条路子。张大明并非施南老兵,他原是江北的流民,在逃难途中被华夏军收容,因头脑灵活、敢打敢拼,在训练中表现优异,被破格提拔为队长。他率领的工作队,目标是在沿海的胶东半岛打开局面。胶东情况复杂,除了清军,还有各种海盗、地方豪强武装以及零星的抗清义军,彼此关系盘根错节。张大明深知,在这里,光靠躲藏和发展民兵是不够的,必须主动出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首先找到的,是一支被称为“浪里蛟”的海上义军,头领姓海,主要活动在登州外海岛屿,以劫掠清军漕船为生。张大明冒着风险,乘小舟登岛拜访。 “合作?凭什么?”海首领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对张大明这个“南边来的陆上人”充满不屑。 张大明不慌不忙,让人抬上来两个木箱,一箱是雪亮的匕首和短火铳,另一箱是白花花的银元。“凭这个,够不够?还有,”他指着随行队员背上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我们还有更好的家伙,能帮你把鞑子的战船都送进海底!”他展示的是几支防水处理过的线膛枪和少量威力更大的炸药包。海首领将信将疑地试射了线膛枪,那惊人的精度和射程让他动容。 恰在此时,哨探来报,清军两艘巡海哨船正朝岛屿驶来。海首领看向张大明。张大明咧嘴一笑:“海老大,这一仗,我们帮你打,让你看看咱们的本事!” 海上陆上,地雷扬威: 张大明没有选择在海上硬拼。他判断清军哨船可能会在附近一处僻静的海湾停靠取水。他提前带着队员和部分“浪里蛟”的人,在那片海滩和通往内陆的唯一小路上,布下了层层“水雷”(用密封木桶装火药,设置触发引信)和地雷。 果然,清军哨船驶入海湾。就在水兵准备下船时,最先触碰到绳索的水雷轰然爆炸,木屑与水柱冲天而起!船上清军大乱。紧接着,试图登陆的清军又在沙滩和小路上接连踩响地雷,炸得血肉横飞。张大明的队员和“浪里蛟”的弓箭手、火铳手则躲在岩石后,冷静地射杀惊慌失措的敌人。 两艘哨船一艘被炸沉,一艘重伤逃逸。 海首领亲眼目睹了地雷的巨大威力和平密配合的战术,彻底服气,当场与张大明献血为盟,加入了华夏护国军序列。 整合了“浪里蛟”的力量,张大明在胶东半岛有了立足点。 他继续运用灵活的手腕,或武力收编,或利益联合,将几股较小的抗清武装团结起来,形成了以沿海岛屿和部分山区为依托的胶东根据地。 他尤其重视地雷的运用和发展,成立了“地雷作坊”,招募本地工匠,结合向拯民提供的思路,不断改进地雷的触发方式和威力。 他的队伍里,有精通水性的“浪里蛟”老弟兄,也有善于伪装布雷的 former 猎户“土行孙”。 田振国在沂蒙山区稳扎稳打,张大明在胶东半岛纵横捭阖,虽然根据地的规模和实力尚不及覃宏武的太行根基,但这两股力量,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一左一右,抵在了清廷山东统治的软肋上。 他们灵活运用地雷战,伏击清军运输队,炸毁炮楼哨卡,使得清军在山东的统治变得千疮百孔,风声鹤唳。 地方官员上报的文书里,充满了对“诡雷”、“土八路”(清军对根据地军民的污蔑性称呼)的恐惧和无奈。 齐鲁大地上的星星之火,已然点燃。 它们与太行铁流、武昌大本营遥相呼应,共同编织着一张越来越紧的绞索,缓缓套向北方清廷的脖颈。 来自施南的老兵田振国和从流民中崛起的张大明,用他们的智慧和勇气,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书写着属于他们的抗清传奇。 ------------ 第76章烈火燎原与铁血围剿 华夏护国军在武昌的崛起,以及太行、沂蒙、胶东等敌后根据地的蓬勃发展,如同在干涸的草原上投下了无数火种。 这些火种借着“开封大捷”的东风,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短短时间内,便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星火燎原、不可遏制的燎原之势! 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反抗的烈焰从各个角落喷薄而出: 江淮地区 原本各自为战的小股水匪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专劫北上漕运船队, 运河时断时通,北京的“粮袋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威胁,漕粮北运几近瘫痪。 赣南山区 依托复杂险峻地形建立的义军山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他们频繁出击,灵活机动地攻打防守薄弱的县城, 破城开仓放粮,救济贫苦,震动了整个江西巡抚衙门,地方官府疲于奔命。 西北地区 回民、汉**合的抗清武装,充分利用骑兵的来去如风之优势,神出鬼没地袭击清军驿站和粮草转运台, 搅得西北大地风声鹤唳,清廷的西北粮道与通讯线被搅得支离破碎,不得片刻安宁。 直隶地区 甚至就在京畿附近的直隶腹地,也出现了号称“华夏北伐先遣队”的小股人马, 他们昼伏夜出,破坏官道桥梁,袭击零散清军巡逻队和补给车队,虽规模不大,却因其迫近京畿而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天子脚下亦非净土。 文一时间,清军控制的广袤区域仿佛成了一个千疮百孔、 到处漏水的破船。 县城频频告急、粮道屡屡被断、漕运严重受阻的告急求援文书,如同漫天飞舞的雪片一般,日夜不停地飞向北京城,层层叠叠地堆满了摄政王多尔衮那宽大的紫檀木案头。 头紫禁城,武英殿。殿内檀香缭绕,却驱不散那沉甸甸的压抑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摔在地上。“太行山匪!沂”多尔衮面色铁青,额头青筋如蚯蚓般暴跳,他猛地将又一封来自山东的紧急军报狠狠摔在地上,绢帛奏章在金砖上散开。 清颜面何存?!”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权势熏天的摄政王。 他们简直无法无天!心里清楚,这已不是威严何在?! 殿内侍立的满汉群臣个个噤若寒蝉,垂首屏息,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怒这位权势熏天、脾气暴烈的摄政王。 他们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清楚,这已不是往昔零星的“匪患”, 而是一场有严密组织、有明确反抗纲领、并且得到了南边那个“华夏护国军”源源不断支持的全面性反抗浪潮,其势汹汹。 “调兵!给本王把这些星星之火,彻底扑灭!绝不能让他们成气候!一个都不准放过!” 多尔衮如困兽般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清廷这个庞大而冰冷的战争机器,在最高统治者滔天震怒的驱动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运转起来。 多尔衮展现了他一贯的铁血手腕,不顾部分大臣关于“兵力捉襟见肘,亟需稳固后方根基”的苦苦劝谏, 强行从辽东、宣大等相对稳定的防区,以及正在江南前线镇压南明残余势力的战场上, 紧急抽调了一批久经战阵的八旗精锐和大量绿营兵,仓促组建了数支强大的“剿匪”兵团,由他的心腹悍将统率,杀气腾腾地分赴各地。 太一场残酷至极的围剿与反围剿斗争,骤然在全国各地拉开血色的序幕。 清廷任命以勇猛凶悍著称的鳌拜为山西河南总督,全权负责清剿太行山覃宏武部。 鳌拜率八千精锐(含两千剽悍的八旗骑兵),采取“堡垒推进,梳篦清剿”的毒辣战术,在山区外围交通要道和制高点处修建大量碉堡、哨卡,步步为营,铁桶合围,逐步向内压缩覃部的活动空间。 同时实行更为残酷的“坚壁清野”政策,将山民强行驱赶出世代居住的山林,集中看管,焚烧村庄田舍,捣毁一切可用之物,企图彻底断绝根据地的物资来源和兵源补充。 覃宏武面临空前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试图利用熟悉的山地地形节节抵抗,不断骚扰清军。 但在清军绝对优势兵力和严密封锁的铜墙铁壁下,根据地范围不断缩小,回旋余地日蹙,部队在惨烈的消耗战中伤亡惨重。 在一场至关重要的阻击战中,他麾下最为倚重的猛将赵大山,为掩护主力转移,毅然率领一营士兵死守一个狭窄山口,浴血奋战一昼夜, 打退清军无数次冲锋,最终全营将士壮烈牺牲,赵大山身中数十箭,力战至最后一息,倚靠山石,怒目圆睁而死,身躯屹立不倒。 进攻沂蒙山区的是清军名将准塔。 他兵力多达一万,同样采取封锁和扫荡结合的策略。 田振国率领军民与敌周旋,地雷战发挥了巨大作用,炸得清军胆战心惊。 然而,在一次转移途中,由于叛徒告密,田振国所部被清军重兵包围在一个叫“狼窝崮”的小山头上。 弹尽粮绝,突围无望。 田振国身负重伤,看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伤痕累累的战士和政工人员, 他平静地对那位善于鼓动的“铁嘴李”说:“老李,看来,咱们是没法亲眼看到鞑子被赶出去的那天了……但是,咱们这腔血,不能白流!” “铁嘴李”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嘶哑地喊道:“队长放心!咱们沂蒙山的石头硬,咱们的人的骨头更硬!跟狗鞑子拼了!” 最后的时刻,田振国拉响了身边最后一箱炸药,与冲上山顶的清军同归于尽。 “铁嘴李”和剩余战士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狼窝崮上,鲜血染红了岩石。 胶东方面,清军调动优势水陆兵马,重点清剿张大明部和“浪里蛟”的海上力量,试图一举荡平。 在一次激烈异常的海战中,“浪里蛟”海首领的旗舰被清军密集炮火击中,船身严重倾斜,烈焰升腾。 他拒绝部下劝降,毅然下令点燃火药舱,在震天的爆炸声中,与数艘逼近企图跳帮的清军战船一同沉入冰冷的海底,玉石俱焚。 张大明率领陆上部队在沿海崎岖的丘陵地带与清军兜圈子,周旋苦战。 虽然利用地雷和灵活战术给清军造成了不小伤亡,但在清军优势兵力反复扫荡下,根据地的村庄被大量焚毁,群众损失惨重,幸存者流离失所,部队的活动范围被极大压缩,生存空间日益艰难。 面在清军优势兵力的疯狂镇压和残酷的“三光”政策下,各个根据地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 太行、沂蒙、胶东等主要根据地面积大大缩小,兵力锐减至原来的十之二三,许多优秀的指挥员和骨干力量在血战中英勇牺牲,军民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一时间,敌后战场阴云密布,进入了最艰难、最黑暗的至暗时期。 消息传回武昌,统帅部内一片悲愤。柳明老泪纵横,捶打着桌面:“振国……大山……多少好儿郎啊……” 覃玉强忍悲痛,处理着雪片般求援和报告损失的文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就连一向沉稳的向拯民,也站在地图前,久久沉默,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痛惜。 然而,在这至暗时刻,信念的火种并未熄灭。 太行山的覃宏武,带着仅存的两千多人,转移到了更深、更险的山区。 他对着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的战士们说:“弟兄们,咱们的血不会白流!鞑子越是疯狂,说明他们越是害怕!坚持下去,大统领和武昌,绝不会忘记我们!” 胶东的张大明,在失去海上盟友后,带着残部化整为零,融入百姓之中,他对手下说:“海老大走了,但海还在!咱们的人心没散!地雷还在响,这胶东,就还是咱们的天下!” 烈火燎原,虽遭暴雨倾盆,但深埋于地下的火种并未熄灭。 它们只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以更加炽烈的方式,冲天而起,焚尽一切腐朽与黑暗。 这场残酷的铁血围剿,虽然重创了各地的抗清力量,但也彻底暴露了清廷的残暴,更加坚定了无数人抗争到底的决心。 ------------ 第77章砺剑出鞘 敌后根据地在那场残酷的围剿中,抗清勇士们的铁血抵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更多尚在迷茫中的人。 围剿中浴血挣扎、华夏儿女苦支撑之、至死不渝时,武昌这抗清圣地,并未沉溺于悲痛,而是化悲愤为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进行着一场脱胎换骨般的全面备战。砺剑数载,终到出鞘之时! 经过紧锣密鼓的招募与训练,十万新兵已然褪去青涩,完成了从农夫到战士的转变。 他们装备着军工总坊源源不断送来的崭新线膛枪和统一制服,队列严整,士气高昂,如同新磨的利刃,寒光逼人。 与此同时,备受瞩目的武昌军官学校第一期学员,也迎来了结业典礼。 校场上,学员们军容肃穆,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坚毅。 向拯民亲自为优秀学员颁发刻有白虎纹的毕业徽章。 结业名单的宣布,更是引起了阵阵波澜: 李过、李定国、张煌言 这三位早已名震天下的宿将,系统学习了新式战术后,被正式授予华夏护国军高级指挥衔。 原基层军官中,涌现出大批战术理论扎实、富有朝气的年轻人才,被破格提拔,充实到各部队担任营、团级指挥。 更令人瞩目的是,一批在经世书院“百家院”进修过、兼具文化素养和军事才能的“学生军官”,也被分配到军中担任参谋和政工干部,带来了全新的气象。 这批经过系统化、现代化军事思想洗礼的军官,如同新鲜血液,注入了华夏护国军的躯体,彻底改变了以往军官层良莠不齐、只凭勇猛和经验打仗的局面。 紧接着,向拯民对所有军队进行了大规模整编,打破原有山头和地域界限,建立起更加统一、高效的指挥体系: 第一营 白虎营:总兵力八万,为全军主力。 总指挥由沉稳悍勇的宿将 巴图(原巴寨寨主,已完全融入华夏军体系)担任,副指挥则由年轻有为、深得向拯民真传的 覃勇 出任。 驻守战略要地河南洛阳、开封,直面清军主力,是北伐的绝对中坚。 第二营 猛虎营:总兵力五万,由 李过 统领。 这支以原大顺军精锐为骨干、融合了新兵和军官的部队,悍勇之气未失,更添纪律与战术,驻守襄阳,作为河南战场的战略预备队和西进矛头。 第三营 龙虎营:总兵力五万,由 李定国 统帅。 李定国本就以善于指挥大兵团、军纪严明著称,经过军校深造,更是如虎添翼。驻守荆州,虎视湖南、江西。 第四营 惊涛营:总兵力两万,为华夏水师。 由 张煌言 任水师总指挥。 这支水师不仅拥有经过改装的炮船,更新添了数艘按照新式图纸建造的中型战舰,名曰“武昌级”,装备线膛炮二十余门,航速更快,火力更强。驻扎武昌,控扼长江。 五大营(含留守武昌的总部直属营虎贲营,向拯民亲自指挥)建制分明,职责清晰,犹如五根巨大的手指,握成了华夏护国军强有力的拳头! 面对敌后根据地陷入的困境,向拯民和统帅部深知,绝不能坐视不管,必须主动出击,以攻代守,牵制清军主力,为敌后兄弟赢得喘息之机。 经过周密谋划,“南攻北守”的战略正式确定: 北线(河南):由巴图、覃勇率白虎营采取守势,依托坚固城防,稳守洛阳、开封, 同时利用黄河舰队和内线优势,尽可能向太行山等地的覃宏武部提供物资和情报支援,但不主动寻求与清军主力决战。 西线(四川):由李过率猛虎营五万将士,自襄阳西进,发起 “复蜀战役”! 目标是收复被吴三桂等部清军占据的四川,获取天府之国的资源,并北向威胁关中,抄清军侧翼。 南线(两湖、江西):由李定国率龙虎营五万精锐,自荆州南下,发动 “定湘平赣战役”! 先取湖南,稳定后方,再东向收复江西,彻底解除来自南面的威胁,扩大战略纵深。 东线(长江下游):由张煌言率惊涛营水师两万,自武昌顺流东下,展开 “东征之役”! 以强大水师控制长江航道,炮击沿岸清军据点,威胁乃至相机夺取南京,撼动清廷在江南的统治。 三路大军,如同三支离弦的利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射向清廷统治的广阔区域! 西线,剑门关下。 李过亲临前线,面对雄关险隘,他没有强攻。 他派出小股精锐,在当地向导带领下,翻越人迹罕至的小道,迂回至关后。 同时,集中数十门“雪魄炮”,对关墙进行持续轰击,吸引守军注意力。 当迂回部队在关后点燃狼烟,发出信号时,李过挥军猛攻。 守军腹背受敌,军心大乱,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竟在数日内被攻克! 猛虎营先锋迅速向成都方向挺进。 李过身先士卒,手持一把改进后的厚背砍刀,冲锋在前,老当益壮,麾下将士无不感奋。 南线,岳州城外。 李定国用兵,更显大将风范。 他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先扫清外围据点,派出小部队伪装成清军溃兵混入岳州城内,散布恐慌,并伺机破坏。 主力则利用火炮优势,昼夜不停地轰击城墙,并派出工兵挖掘地道。 守将见援军无望,城内人心惶惶,在李定国发出最后通牒后,开城投降。 龙虎营兵不血刃,拿下长江重镇岳州,打开了进入湖南腹地的门户。 李定国入城后,立即张贴安民告示,严肃军纪,秋毫无犯,迅速稳定了局势,展现了其卓越的治理能力。 东线,采石矶江面。 张煌言站在新旗舰“定远号”(一艘新下水的“武昌级”战舰)的甲板上,望着前方清军布防严密的采石矶炮台。 他没有贸然冲击,而是利用战舰的机动性和射程优势,在清军旧式火炮射程外游弋,进行精准炮击。 同时,派出搭载线膛枪手和炸药包的小艇,趁夜贴近岸边,清除水下的暗桩和障碍。 经过两天的炮火准备和水下清理,清军炮台大多被毁。 “惊涛营”舰队浩浩荡荡穿过采石矶,直逼南京城下,震动了江南半壁!沿江清军闻风丧胆,不敢出战。 三路出击,三路告捷! 华夏护国军主动发起的强大攻势,如同一记记重拳,狠狠砸在了清廷的身上,迫使多尔衮不得不从围剿敌后根据地的部队中抽调兵力回援。 太行、沂蒙、胶东等地承受的压力骤然减轻,赢得了宝贵的喘息空间。 向拯民在武昌统帅部,看着地图上不断向前推进的箭头,眼神坚定。 他知道,全面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北伐中原,收复神州的宏大画卷,正在缓缓展开。 砺剑多年,今朝出鞘,必以雷霆之势,扫清寰宇! ------------ 第78章水陆并进定三湘 张煌言率领的惊涛营水师兵临南京江面,虽未直接攻城,但那森然的炮口与飘扬的白虎旗,已足以让江南的清廷官员肝胆俱裂。 急报如同雪片般飞向北京。 然而,就在清廷严令沿江各地严防死守、并急调兵马增援南京之际,张煌言却接到了来自武昌统帅部的密令。 “回师洞庭,配合龙虎营,肃清湖南,全定三湘!” 命令简洁明了,却字字千钧。 张煌言站在“定远号”高耸的舰桥上,凛冽江风拂动战袍,他凝望着下游隐约可见的南京城廓,雄伟的城墙在薄雾中勾勒出坚硬的轮廓。 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在他眼中掠过——若能一举而下金陵,必能震动天下。 但这丝遗憾瞬间便被磐石般的坚定取代。 他深知,贪功冒进乃兵家大忌,此刻稳固后方、打通长江中游战略通道,建立起稳固的根基,远比冒险攻击南京这座重兵驻守的坚城更为重要。 武昌的决策,目光长远。 “传令!各舰转向,目标——洞庭湖!”张煌言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江风,没有丝毫犹豫。 命令迅速通过旗语和号角传递。庞大的惊涛营舰队在宽阔的江面上整齐划一地调转航向,无数舰船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激起层层浪涌。 它们毅然放弃了对南京城唾手可得的威压,逆流而上,桅杆如林,旌旗招展,宛如一条钢铁巨龙,直扑八百里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洞庭湖入江之口,名为城陵矶,两山夹峙,江面陡然收束,乃控扼江湖的咽喉要地,素有“长江门户,洞庭锁钥”之称。 清军深知此地紧要,在此重兵设防,构筑了坚固的水陆营寨。 驻扎此地的洞庭湖水师,拥有各类战船百余艘,由清军参将胡守雄统领。 胡守雄早已听闻华夏水师东征南京的威势,整日里胆战心惊,严令部下日夜巡逻,加强戒备。 当他惊悉华夏水师非但未东去,反而气势汹汹西进直扑洞庭湖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面六百里加急向长沙巡抚求援,一面慌忙命令所有战船收缩至城陵矶核心水域,依托岸防炮台和水寨工事,企图凭借地利进行固守。 张煌言用兵,向来谋定而后动。面对胡守雄的龟缩战术,他并未急于强攻险要的水寨。 他首先派出了数艘吃水浅、速度快的精锐哨船,如灵巧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湖口水域,详细侦察了湖口复杂的地形、变幻莫测的水文以及清军严密的岸炮位置和水寨布防情况。 “胡守雄将主力战船龟缩于水寨之内,倚仗岸炮层层保护,摆明了是想逼我们进行代价高昂的攻坚战。” 张煌言在旗舰“定远号”的作战室内召开军事会议,指着刚绘制完成的湖口布防图,冷静分析道,“但我们不必与他硬拼,当以计破之。” 他随即制定了“引蛇出洞,分割围歼”的精妙战术。 他命令一支由数艘小型炮艇和十余艘改装火攻船组成的精干分队,在夜色的浓重掩护下,利用湖面升起的薄雾,悄无声息地运动至水寨侧翼的浅水区域,做出迂回包抄、意图切断其退路与粮道的姿态。 次日清晨,胡守雄接到惊慌失措的哨探报告,称发现大批华夏战船已出现在水寨后方水域,顿时大惊失色,以为后路已被彻底断绝。 他深知水寨虽坚,但若被长期围困,粮草断绝,外援无望,必是死路一条。 慌乱之下,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未经周密侦察,便急令主力舰队倾巢而出,冲出水寨,企图凭借数量优势一举击溃这支看似孤军深入的“迂回”华夏分队。 然而,他的舰队刚涌出水寨,队形尚未完全展开,早已在主航道宽阔水域严阵以待的惊涛营主力舰队,在张煌言的果断指挥下,如同猛虎出闸,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扑来! “定远号”一马当先,巨大的船身犁开波浪,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齐齐打开,黑洞洞的重炮炮口森然指向清军。 “目标,清军旗舰!三轮齐射!”张煌言屹立舰桥,目光如炬,冷静下令。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撕裂湖面,“武昌级”主力战舰强大的侧舷火力瞬间爆发,数十发沉重的实心弹与***如同致命的冰雹般,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向混乱的清军队列。 胡守雄那艘最为醒目的旗舰首当其冲,连中数弹,坚固的船体被撕裂,木屑横飞,火光冲天而起,胡守雄本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在剧烈的爆炸中当场殒命! 清军水师瞬间失去最高指挥,又遭遇如此猛烈而精准的炮火打击,顿时陷入一片歇斯底里的混乱。 舰船互相冲撞,水兵惊恐跳水。 惊涛营的其他战舰趁机高速穿插分割,将清军船队切割成数段,用密集的舷炮和甲板上燧发枪手精准的点射,无情地收割着落水挣扎的清兵性命。 那支作为诱饵的小分队也迅速调转船头,从侧后方发起凶猛的攻击,火攻船点燃烈焰,直扑清军尾部。 一场预期中的艰苦攻坚战,转眼间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水上屠杀。 湖面上烈焰升腾,浓烟蔽日,沉船的漩涡吞噬着绝望的哀嚎。 不到两个时辰,清军洞庭湖水师主力几乎尽丧,残存船只或挂起白旗投降,或仓惶四散逃窜。 岸上清军炮台的守军亲眼目睹水师惨状,早已斗志全无,象征性地放了几炮后便弃守炮台,争先恐后地逃入山林。 华夏惊涛营,以极小的代价,一举夺取了洞庭湖的锁钥——城陵矶! 然而,占领城陵矶,仅仅只是打开了洞庭湖的门户。 广阔的湖区内,尚有零星清军水师残余和一些长期依附清廷、熟悉水域的水匪湖霸,以及散布于湖中众多岛屿和沿岸要地的清军据点,威胁着航道的安全与后方的稳定。 张煌言立即着手肃清湖域。他将庞大的舰队化整为零,以威力强大的“武昌级”战舰为核心,配属若干机动灵活的小型炮艇和运载陆战队的运兵船,组成数个具备独立作战能力的特混编队,分片包干,对湖域进行拉网式清理。 君山岛,作为洞庭湖中最大的岛屿,山势险峻,林木葱郁,易守难攻,盘踞着一股实力颇为强劲的水匪,其头领凶悍,号称“翻江龙”,已被清廷招安,赐予官职。张煌言亲率“定远号”及两支精锐编队前来清剿。 “翻江龙”自恃熟悉湖中每一处暗流浅滩,船小灵活,企图利用纵横交错的芦苇荡和复杂水道与庞大的华夏舰队周旋,打一场游击战。 然而,他严重低估了惊涛营肃清湖区的决心和所拥有的压倒性火力。 张煌言洞悉其意图,并不派兵贸然进入危机四伏的芦苇荡深处。 他果断命令随行的炮艇在外围水域一字排开,用猛烈的炮火对芦苇荡进行覆盖性轰击,炮弹呼啸着炸开,将大片大片的芦苇拦腰炸断,清除可能的藏身伏击点。 同时,派出装备精良线膛枪的陆战队精锐,乘坐坚固的小艇,在炮火的有力掩护下,强行抢滩登陆,迅速抢占滩头有利地形,建立稳固的前进阵地,向岛内步步为营推进。 “定远号”则利用其高大的船体和射程惊人的重炮,对岛上匪巢的核心区域进行持续而精确的打击,将匪徒的巢穴和工事一一摧毁。 匪徒的弓箭和落后的土炮在专业海军强大炮火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毫无还手之力。一场激烈而短促的战斗后,“翻江龙”在顽抗中被击毙,余众或死或降,君山岛宣告光复。 在清理湖西沅江入口时,一股清军残部凭借两岸高地上的坚固炮台和横亘江面的粗大铁索,负隅顽抗,企图封锁航道。 负责此区域的编队指挥是一名从武昌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名叫陈永泽。 他观察战场后发现,清军炮台因射角限制,存在火力盲区,且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铁索,其与岸边固定的连接点并非坚不可摧。 他精心挑选了数十名水性极佳、胆大心细的士兵,携带炸药包,趁夜色掩护潜泳过去,成功将炸药安置在一处关键连接点并引爆。 随着一声巨响,一段沉重的铁索轰然坠入江中。 随后,他派出几艘吃水最浅、速度最快的快船,冒着岸上残余炮火的威胁,从炸开的缺口处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沅江。 这些快船目标明确,并不与两岸炮台过多纠缠,而是直扑清军后方的小型码头和囤积粮草的仓库,制造混乱。清军腹背受敌,又见赖以凭恃的铁索已破,后路堪忧,军心登时大乱。 陈永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果断指挥主力舰队发起全面总攻。惊涛营战舰集中火力摧毁炮台,陆战队迅速登陆肃清残敌,沅江航道宣告打通。 在惊涛营水师强大的武力震慑和灵活多变的战术打击下,洞庭湖内外的抵抗力量被迅速肃清。 浩渺的湖面重现安宁,航道畅通无阻,成为了华夏护国军运输兵员和物资的黄金水道,其效率远胜陆路。 就在张煌言横扫洞庭的同时,李定国率领的龙虎营在陆地上也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攻克军事重镇岳州后,李定国审时度势,兵分两路: 一路由麾下骁勇善战的大将马宝率领,沿湘江南下,直捣湖南腹心之地长沙; 一路则由他亲自指挥,挥师向西,扫荡洞庭湖以南的常德、益阳等战略要地。 水陆两军的紧密配合,此刻显现出巨大的威力,相辅相成。 当马宝部兵临长沙城下,展开猛烈围攻时,守城的清军将领还寄希望于来自洞庭湖方向的水路援军和粮草补给。 然而,他们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张煌言的惊涛营舰队突然出现在湘江口,以强大舰炮彻底封锁了江面,切断了长沙与北面的一切联系。 更令守军绝望的是,舰队上的重炮开始轰击长沙北门城楼和城墙,炮弹呼啸着落入城中,极大地支援了陆军的攻城行动。 而当李定国亲率主力进攻常德坚城时,张煌言派出的庞大运输船队, 满载着攻城急需的火炮、弹药和粮秣给养,溯沅江而上,直接运抵常德城下的码头,使得龙虎营的攻势得以持续不断,大大加快了攻城的进度。 龙虎营的士兵们甚至能吃到从武昌经水路快速运抵的新鲜鱼虾,后勤保障的充足让前线将士士气愈发高昂。 在水师强大而有力的支援下,龙虎营陆师如虎添翼,势如破竹: 长沙守军在内外交困、孤立无援的绝境下,坚守半月,最终粮尽援绝,无奈开城投降。 常德、益阳等湘北重镇相继被克复,守军土崩瓦解。 湘南各地的清军守备部队及原明朝降军,见大势已去,或望风归附,或稍作抵抗便一触即溃。 至当年秋末,湖南全境基本平定(除西部少数偏远苗疆土司地区,因其特殊情势,尚需时间以政治手段进行招抚安抚)。 李定国与张煌言在收复后的长沙城下胜利会师。 站在奔流不息的湘江岸边,李定国看着江面上桅杆如林、旌旗蔽日、军容鼎盛的惊涛营舰队,再看看身后甲胄鲜明、刀枪闪亮、纪律严明的龙虎营将士,不禁感慨万千。 他郑重地向张煌言拱手道:“苍水先生,若无贵水师鼎力相助,切断粮道,封锁江河,输送军资,炮击坚城,我龙虎营平定三湘,断无如此顺利迅速!水师之功,当居首功!” 张煌言亦肃然回礼,谦逊而坚定地微笑道:“晋王过誉了!您运筹帷幄,陆师将士奋勇当先,方是克定全湘之根本。煌言不过尽了水师本分,协同作战而已。 如今三湘已定,后方稳固,粮道畅通,我军根基已牢。接下来,该是剑指江东,饮马长江,光复旧都之时了!” 洞庭波撼,三湘底定。 这场漂亮的水陆协同作战,不仅彻底解除了华夏护国军南翼的巨大威胁,获得了丰腴的湖南作为坚实的战略基地和粮仓, 更极大地锻炼和磨合了水陆两军的协同作战能力,积累了宝贵的联合作战经验。 这为后续更大规模的东征金陵和挥师北伐,奠定了极其坚实的基础。湖南的平定,标志着华夏护国军已经从战略防御,全面转入了气势磅礴的战略反攻新阶段! ------------ 第79章席卷赣鄱 湖南的迅速平定,如同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在江南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武昌方面反应迅捷,几乎在李定国、张煌言收复长沙的同时,大批经过经世书院紧急培训或从原有基层官吏中选拔出来的官员, 便带着崭新的户籍册、田亩簿和《华夏护国军安民告示》,在精锐小队的护卫下,分赴三湘各府县。 这些官员大多年轻,带着一股不同于旧式官僚的朝气与务实。 他们抵达任所,第一件事往往不是入驻官衙,而是走访乡里,安抚流民,组织恢复生产,并雷厉风行地推行“均田令”(没收附庸劣绅土地分予佃农)和“减赋策”。 虽然过程中难免有波折,但效率之高,与旧明官场的拖沓腐朽形成了鲜明对比。 短短两月,湖南局面已大致稳定,民心渐附,为前线大军提供了稳固的后方。 休整期满,秋高气爽,正是用兵之时。向拯民一声令下,囤积于湘东边境的龙虎营与游弋在洞庭-湘江水域的惊涛营,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与蛟龙,分水陆两路,向江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李定国率龙虎营主力,自浏阳出发,东出赣西,兵锋直指袁州(今宜春)。 张煌言则率惊涛营主力,自洞庭湖入长江,顺流东下,在瑞昌附近转入鄱阳湖,目标直指扼守鄱阳湖口的军事重镇——湖口。 湖口,控扼鄱阳湖与长江交汇之咽喉,素有“江湖锁钥”之称。 清军在此经营日久,不仅重建了水寨,更在岸上险要处修筑了坚固的炮台,尤其是临江的石钟山上,一座名为“锁江楼”的堡垒居高临下,俯瞰江面,驻扎有五百满八旗精锐和数门重炮,由一名满族副都统坐镇。 此处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易守难攻。 张煌言深知此地险要,不敢怠慢。他再次祭出“引蛇出洞”与“正面强攻”相结合的策略。 他先派出一支偏师,溯赣江而上,做出威胁南昌的姿态,试图调动湖口守军分兵救援。 然而,坐镇湖口的清将颇为沉稳,并未中计,只是严令各部紧守要隘,依托险要地形和炮台固守。 强攻,势在必行。 “定远号”再次担当先锋,巨大的舰身冒着岸炮的密集轰击,强行突进至有效射程内,与锁江楼炮台展开激烈炮战。 炮弹呼啸着撕裂空气,激起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江面上硝烟弥漫,遮天蔽日。清军炮台占据地利, 火力凶猛精准,“定远号”木质船体连中数弹,甲板碎裂,人员伤亡渐增,形势危急。 关键时刻,惊涛营中一名叫何魁的炮术长站了出来。他原是广东水师炮手,精通测距瞄准。 他冒着横飞的弹片和木屑,奋不顾身地爬上前桅高处的观测台,死死盯着锁江楼炮台的射击孔和炮口焰光,声嘶力竭地向下方的炮位大声报着精确的参数:“左舷三度!仰角加二!装药满膛!预备——放!” 在他的精准指挥下,一门舰炮怒吼,一发沉重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划破硝烟,精准无比地直接钻入了锁江楼的一个主要射击孔,狠狠地砸进了堡垒深处,瞬间引爆了内部堆积的弹药库!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巨响猛然炸开,锁江楼上半部分在剧烈的爆炸中如同被巨斧劈开,砖石木梁混合着人体残肢四散飞溅,浓烟烈火冲天而起。 堡垒内的守军连同那数门重炮瞬间被吞噬,炮火顿时稀疏下来,几近哑火。 “好!打得好!何魁立下首功!”张煌言在旗舰上看得真切,大喜过望,立刻挥手下令,“全军突击!登陆夺占石钟山,肃清残敌!” 早已待命的惊涛营水师陆战队士兵们,如同下山的猛虎,乘着数十条快艇和舢板,在己方舰炮的持续掩护下,呐喊着冲向石钟山下的滩头。 舰炮压制着残余的清军火力点,士兵们迅速登陆,向山腰上残存的清军阵地发起猛烈冲锋。 那名满族副都统虽知大势已去,仍挥舞长刀,率残余的亲兵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 激战中,华夏军士兵以密集的火枪攒射和刺刀冲锋,将其亲兵歼灭,那副都统本人也被数颗子弹击中,血染战袍,倒地毙命。 湖口天险,遂被惊涛营以血的代价攻克。此战,炮术长何魁名扬水师,成为军中楷模。 陆路方面,李定国进军亦非一帆风顺。 袁州守将并非庸才,深知龙虎营锋锐,在城外险要处依托山岭、河流设下数道坚固防线,层层阻击,深沟高垒,严阵以待。 龙虎营前锋数次强攻,皆被密集的炮火和滚木礌石击退,伤亡不小,攻势一度受挫。 李定国闻报,亲临前线观察敌情。 他登高远眺,仔细审视清军防线布局,发现其虽固若金汤,但各据点之间距离较远,缺乏有效的快速策应通道,指挥协调存在迟滞。 他果断改变战术,不再正面硬撼,而是精心挑选并派出多支精锐小分队,每队约数十人,携带炸药包、手榴弹和短火铳,利用夜色和山林掩护,秘密穿插渗透,专门袭击清军的指挥节点、粮草囤积点、炮兵阵地以及联络兵。 同时,他命令主力部队大张旗鼓,擂鼓鸣号,摆出要大举攻城的架势,日夜佯攻,吸引守军主力注意力于正面防线。 就在一个漆黑的深夜,当清军注意力被正面佯攻吸引时,袁州城外清军防线后方突然爆炸声四起,火光冲天而起,多个重要的指挥所、粮仓和炮兵阵地遭到毁灭性打击,通信线路被切断,清军指挥系统瞬间陷入混乱。 守城清将惊惶失措,误以为已被华夏军精锐主力包抄后路,军心动摇。 次日拂晓,天色微明,李定国抓住战机,果断挥动主力大军发起总攻。 正面猛攻配合后方小分队的袭扰,内外夹击之下,清军精心构筑的防线顷刻瓦解崩溃。 龙虎营将士如潮水般涌入缺口,趁势攻入袁州城内,巷战肃清残敌。 此战,一名叫赵小虎的年轻排长,率领他的排,孤军深入敌后,凭借勇猛和机智,连续端掉清军两个至关重要的前沿指挥所,毙伤敌军军官十余人,为突破防线立下奇功,声名鹊起。 随着战事深入,江西战场上,一个鲜明的对比呈现出来。 在但凡有满八旗驻防的城池关隘,如九江、南昌的核心满城区域,抵抗都异常顽强惨烈。 这些八旗兵多为职业武士,装备精良,甲胄坚固,火器充足,战斗经验丰富,且深知自己作为异族统治者的身份,一旦失败,在汉地几无退路,唯有死战。 因此他们往往依托坚固工事,战斗意志极为坚决,常常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宁死不降,给华夏军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和伤亡,每一处八旗据点都需付出沉重代价方能攻克。 然而,构成清军主体的汉人绿营兵,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大多是被迫征召入伍或仅为糊口而当兵,对清廷并无多少忠诚可言,内心深处甚至多有抵触。面对装备精良、士气如虹、战术灵活且高举“驱逐鞑虏”旗帜的华夏军,他们士气极其低落,畏战、避战情绪弥漫全军。 往往华夏军炮火准备一响,冲锋的号角声刚起,甚至有时仅仅看到华夏军的旗帜,绿营兵便常常成建制地溃散、逃跑,或是整营整哨地放下武器投降。 许多绿营军官更是审时度势,暗中与华夏军联络,或于阵前倒戈,或献城投降,以求保全自身和部属性命。 在龙虎营与惊涛营水陆合围南昌城时,这种对比达到了顶峰。 城内近万绿营兵人心惶惶,全无战意,私下议论纷纷,皆言大势已去。 守城的江西巡抚却还想依靠城内两千名八旗兵和部分死忠分子负隅顽抗,企图凭借南昌城墙坚固死守待援。 然而,一名叫王德仁的绿营参将,早已对清廷的腐朽统治和满人的跋扈失望透顶,心中久怀反正之意。 他暗中派出心腹,穿过封锁线,与城外的李定国取得了联系,表达了归顺之意并约定献城。 在华夏军发起总攻的那个深夜,当城外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之时,王德仁按照约定,亲率麾下精兵,突然发难,迅速控制了南昌德胜门(北门)及其附近城防, 斩杀猝不及防的八旗守门军官,打开沉重的城门,放下吊桥。早已埋伏在城外的龙虎营精锐前锋,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城内。 王德仁部随即引导龙虎营攻击城内八旗兵据点。 城内八旗兵虽拼死抵抗,甚至发动了绝望的反冲锋,但在早有准备的华夏军内外夹击之下,很快被分割包围歼灭于街巷之中。 江西巡抚见大势已去,绝望中于巡抚衙门内悬梁自尽。 南昌,这座江西首府,遂告光复。王德仁的阵前起义,极大地加速了江西战事的进程,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和破坏。 湖口、袁州、南昌等关键战略节点被相继攻克后,清军在江西的防御体系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顷刻土崩瓦解,陷入各自为战、一片混乱的境地。 李定国与张煌言抓住战机,果断分兵略地,扫荡残敌。 张煌言指挥的惊涛营水师主力,牢牢控扼了鄱阳湖水域及赣江、抚河等主要江河航道,彻底切断了赣北、赣中、赣南清军残余势力之间的联系,使其无法相互支援, 同时利用强大的水上运输能力,高效地运送兵员、粮秣和重型装备,支援陆上作战。 李定国统帅的龙虎营陆师主力,则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乘胜进击,势不可挡。大军所至,抚州、饶州(今鄱阳)、广信(今上饶)、赣州等江西腹地重镇相继克复。 各地饱受清廷“剃发易服”政策之苦的百姓,闻知华夏军王师归来,无不欢欣鼓舞,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自发组织起来协助维持秩序、提供向导和补给。 许多偏远州县,华夏军尚未到达,当地义民便已聚众而起,驱逐清廷委派的官吏差役,打开城门,静候王师到来。 至次年春,江西全境基本收复。曾经遍布江西各府、象征着满清统治和民族压迫的“满城”(八旗驻防城)被华夏军逐一拔除、拆除。 无数百姓自发剪去脑后那屈辱的辫子,象征着民族压迫的枷锁被彻底砸碎。古老的汉家衣冠,重新出现在赣鄱大地的城镇乡村,迎风招展的华夏军旗帜下,处处可见百姓脸上久违的释然与希望。 战事稍歇,李定国与张煌言并肩立于滕王阁旧址残垣之上(注:滕王阁曾毁于战火)。 望着脚下奔流不息的赣江和经历战火洗礼后正迅速恢复生机的南昌城, 李定国心潮澎湃,对身旁的张煌言及一众将领感慨道:“江西之速定,非仅我军兵锋之利,将士用命之功,实乃人心之所向!清虏入关,窃据神器,无道暴虐,以异族凌华夏,强推剃发易服,屠戮忠良,早已天怒人怨,其败亡之兆,岂非必然乎!”” 张煌言深以为然,目光炯炯望向东方,点头称是:“大帅所言极是。如今湖广、江西连成一片,沃野千里,民气可用,我华夏根基已固,声势大振。下一步,当是剑指江东,饮马长江,会猎金陵了!光复神京,指日可待!” ”收复江西,其意义极为重大。此举不仅彻底解除了武昌南面的威胁,稳固了核心腹地,更获得了一个富庶的产粮区和潜力巨大的兵源地。更重要的是,它一举将华夏军控制的江南核心区(苏南、皖南部分)与广袤的湖广大地连成一片,形成了稳固且拥有巨大战略纵深的战略大后方。华夏护国军的兵锋,已然直指清廷在江南的统治核心——南京!席卷天下,再造乾坤之势,已如江河奔涌,不可阻挡!! ------------ 第80章巴蜀血火 当李定国与张煌言在江西高歌猛进之时,西线由李过率领的猛虎营,却面临着北伐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他们的对手,是盘踞四川、以凶悍著称的吴三桂及其麾下那支曾被誉为“大明最强军”的关宁铁骑。 李过率五万猛虎营将士,自襄阳西进,一路克复鄂西山地,兵锋直指川东门户——夔门。 然而,踏入蜀地,他才真切感受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含义,也更体会到吴三桂为何能据此割据一方。 崇山峻岭,险关要隘林立。吴三桂早已经营四川多年,在入川要道上层层设防,堡垒森严。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手中的王牌——关宁铁骑。 这支以当年明朝最精锐的辽东骑兵为骨干组建的部队,虽然已随吴三桂数易其主,饱受诟病,但其战斗力却无人敢小觑。 他们骑术精湛,人马俱披重甲,冲锋起来如山崩海啸,是冷兵器时代当之无愧的战场王者。 李过,这位曾经的“一只虎”,在武昌军校系统学习了新式战术后,早已不是那个只知猛打猛冲的流寇骁将。 他深知,在四川这复杂地形下,与关宁铁骑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吴三桂倚仗的,无非是地利和骑兵。”李过在军帐中,对着沙盘和麾下将领沉声道,“那我们,就偏偏不跟他拼这个!咱们的优势是什么?是火器!是纪律!是咱们为何而战的信念!” 他制定了“避其锋芒,耗其锐气,伺机歼敌”的总体战略。 猛虎营进军缓慢而稳健,绝不冒进,每至险要关隘,必先扎稳营盘,充分发挥火炮射程优势,进行长时间的炮火准备,大量杀伤守军,摧毁工事,然后再以步兵稳步推进,清剿残敌。 剑门关,依旧是入蜀道路上绕不开的雄关。 吴三桂派其麾下悍将马宝,率八千精兵(含两千关宁铁骑)在此据守。 李过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没有采取任何取巧的战术。 他调集了全军超过一半的火炮,近百门“雪魄炮”和部分重型攻城炮,在剑门关外构筑了庞大的炮兵阵地。炮击,持续了整整三天!震耳欲聋的炮声在山谷间日夜回荡,硝烟遮天蔽日。 坚固的关墙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变得千疮百孔,守军死伤惨重,士气低落。 马宝试图派出小股骑兵出关逆袭,但都被猛虎营严密的火枪阵和预设的陷阱击退。第四日黎明,炮火开始向关墙后方延伸,阻断援军。 李过亲率敢死队,扛着云梯和炸药包,对残破的关墙发起了总攻。 “弟兄们!拿下剑门关,光复巴蜀!跟我冲!”李过手持一把厚重的砍刀,身先士卒,冲向关墙。 关宁骑兵在关内狭窄的地形无法发挥,马宝只能驱使步兵上墙血战。双方在破损的垛口和城墙豁口处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李过勇不可当,连劈数名敌兵,但肩头也中了一箭。 关键时刻,一名叫王大锤的军士,扛着炸药包,冒着箭雨,冲到关门下,拉响了***。 “轰隆!”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关门被炸得粉碎!“城门破了!杀进去!” 猛虎营将士士气大振,如同潮水般涌入关内。马宝见大势已去,率残部仓皇后撤。 剑门关,这座天下雄关,再次在血与火中被华夏军攻克! 此战,王大锤壮烈牺牲,李过负伤,猛虎营伤亡近三千,但终究是敲开了四川的北大门。 突破剑门天险后,猛虎营进入相对平坦的成都平原。这里,是关宁铁骑的主场。 吴三桂亲率主力,在绵竹一带布下阵势,企图利用骑兵优势,一举击溃劳师远征的华夏军。 广阔的平原上,两军对垒。 吴军阵中,旌旗招展,尤其是那数千静立待命的关宁铁骑,人马皆覆铁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反观猛虎营,阵型严谨,火枪兵在前,长枪兵次之,炮兵分布于两翼和后阵,看似单薄,却透着一股沉静的自信。 吴三桂立于中军,望着对面那支装备奇特的军队,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他坚信,只要他的铁骑发起冲锋,就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敌人践踏在铁蹄之下。战鼓擂响,关宁铁骑开始了冲锋! 起初是缓慢地加速,如同闷雷滚动。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排山倒海般的钢铁洪流! 大地剧烈震颤,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直扑猛虎营中军!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军队崩溃的恐怖场景,猛虎营阵中响起了各级军官嘶哑却坚定的命令:“稳住!” “火枪营准备!”“炮兵!霰弹准备!”李过站在指挥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浪潮,计算着距离。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火炮!放!” 李过猛地挥下手臂。部署在两翼和后阵的火炮发出了怒吼! 这一次,射出的不是实心弹,而是专克密集队形的霰弹!无数铅丸铁珠如同死亡的暴雨,泼洒进冲锋的骑兵队列中! 人喊马嘶,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队形为之一乱! 然而,关宁铁骑实在悍勇,后续部队踏着同伴的尸体,速度几乎不减!八十步!五十步!“ 火枪营!轮番齐射!”“砰!砰!砰!砰!”爆豆般的火枪声连绵不绝,白色的硝烟瞬间笼罩了猛虎营阵线。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重甲也难以完全防御,铅弹穿透铁叶,钻入血肉,关宁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但仍有最悍勇的骑兵,凭借着速度和运气,冲破了死亡的火力网,狠狠撞上了猛虎营的枪阵! “长枪!立!”如林的长枪斜指前方,形成了密集的枪刺丛林。 战马撞上枪林,发出凄厉的悲鸣,骑兵被巨大的惯性甩飞。 然而,关宁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前沿的一些枪阵被硬生生撞开缺口,惨烈的肉搏战在阵线前展开。 李过见状,立刻下令预备队投入战斗,巩固防线。 同时,命令炮兵持续轰击吴军后续跟进的步兵,阻止其扩大突破口。 这场战役,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后。关宁铁骑发起了数次亡命冲锋,每一次都在华夏军密集的火力和严整的阵型前撞得头破血流。 平原上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 吴三桂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起家的精锐铁骑在对方的火器下损失殆尽,心如刀绞,却无力回天。 当冲锋的号角再也无法激起骑兵的勇气时,吴军士气彻底崩溃了。 李过抓住战机,下令全线反击!养精蓄锐已久的猛虎营步兵,挺着刺刀,如同猛虎下山,冲向混乱的吴军。 吴三桂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护卫下,狼狈逃回成都。 绵竹之战,关宁铁骑主力尽丧,吴三桂元气大伤。 他收缩兵力,固守成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李过率军围困成都,并不急于攻城。他采取围点打援的策略,扫清成都外围所有据点,彻底孤立吴三桂。 同时,利用政治攻势,不断将安民告示和劝降书信射入城中,动摇守军意志。 成都被围数月,城内粮草断绝,军心涣散。 许多原本迫于吴三桂淫威的将领和士兵,开始暗中串联。 终于,在一个深夜,城中发生叛乱,部分守军打开城门,迎接华夏军入城。李过率军攻入成都。 吴三桂见大势已去,在王府中纵火自杀,结束了他复杂而备受争议的一生。 随着成都的光复,四川境内其他地区的清军和吴军残部或降或逃,至次年夏,四川全境基本平定。 收复四川的战役,是华夏护国军北伐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役。 猛虎营付出了超过两万人的巨大伤亡,许多从商洛山区就跟随李过的老兄弟血洒巴山蜀水。 李过本人也在多场战斗中负伤,鬓角过早地染上了霜白。 然而,这场血与火的洗礼,也彻底证明了经过新式军事思想武装的华夏军的强大。 李过以其坚韧的意志、灵活的战术和对火器部队的卓越运用, 硬是在不利的地形上,击败了号称无敌的关宁铁骑,展现了其作为一流名将的素质。 四川的光复,意义极其重大。 它不仅铲除了清廷在西南最大的割据势力,获得了天府之国的丰富资源和战略纵深, 更重要的是,它打通了未来从西南方向进攻陕西、威胁中原的通道。 站在成都残破的城墙上,李过眺望着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心中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和对逝去袍泽的怀念。 “弟兄们,你们可以安息了……这巴蜀大地,终归华夏了……”他喃喃自语,秋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身影显得格外苍凉而坚定。 巴蜀血火,淬炼出了一支更加坚韧的猛虎营,也铸就了李过不朽的将名。 华夏护国军的西线,自此稳如泰山,为即将到来的全面北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 第81章铁血安民 随着湖南、江西、四川等广大区域的光复,绘着白虎图腾的华夏护国军旗帜,在曾经沦陷的土地上再次高高飘扬。 然而,军事上的胜利仅仅是第一步。 向拯民和武昌政府深知,要真正赢得民心,巩固根基,必须将“均田免赋”的承诺落到实处,彻底铲除滋生旧时代压迫的土壤。 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在新解放区迅速展开。 但“均田”二字,触动了太多旧有势力的利益。 那些曾经依附清廷、盘踞地方的豪强恶霸,那些隐匿山林、趁乱而起的土匪惯盗,以及许多内心依旧眷恋旧制、阳奉阴违的前明降官,都成为土改路上的巨大障碍。 他们或明或暗地进行抵抗,散布谣言,袭击土改工作队,甚至勾结残余清军势力,制造恐慌。 面对复杂的局面,单靠军队清剿,犹如高射炮打蚊子,且军队主力需应对前线战事,难以长期分散驻守。 为此,武昌政府颁布《新收复区治安管理条例》,决定组建一支专门的武装力量——华夏护国军治安警察总队(简称“治安警”)。 这支队伍的人员构成颇为特殊:主体是因伤致残、无法再适应一线高强度作战的退役老兵, 以及部分年龄偏大、经验丰富但体力已不适合冲锋陷阵的老兵。 他们或许身体不再完整,或许鬓角已染风霜,但眼神中的坚毅、对纪律的服从以及对“华夏”理念的忠诚,却丝毫未减。 向拯民亲自为第一批治安警授衔,他看着台下那些坐着轮椅、拄着拐杖, 或身上带着明显伤疤,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板的汉子们, 声音沉痛而坚定:“弟兄们!你们为华夏流过血,负过伤!前线需要利剑,而后方需要盾牌! 现在,我把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守护我们‘均田安民’政策执行的重任,交给你们! 你们,就是插入地方黑恶势力心脏的又一把尖刀,是保护黎民百姓的坚实盾牌!” 老独臂,便是其中一员。他原是白虎营的一名哨官,在开封血战中失去了一条左臂。 此刻,他空荡荡的袖管别在武装带上,右臂郑重地接过那枚刻着交叉步枪与和平鸽的铜质警徽,别在了崭新的藏青色制服胸口。 他的新职务是湘西辰州府治安警大队长。 辰州府地处湘西,山高林密,民风彪悍。 一股以“坐山雕”为首的土匪,盘踞深山老林,与当地一个姓熊的恶霸地主勾结。 熊家仗着“坐山雕”的武力,拒不交出田契,还散布谣言,说“华夏军长不了,清军马上打回来,分田者灭九族”,威胁恐吓分到田的农户。 老独臂到任后,没有急于进山剿匪。 他先是带着几名本地招募的年轻警员,走村串户,了解情况。他不用官话,就用带着施南口音的土话跟老乡拉家常,听他们哭诉熊家的欺压和“坐山雕”的凶残。 那条空荡荡的袖管,无形中拉近了他与这些同样饱经苦难的百姓的距离。 “老总……不,警官,”一个老农偷偷告诉他,“那‘坐山雕’厉害得很,路又险,以前官军剿了几次都没成功。 而且他们跟熊家穿一条裤子,熊家给他们送粮送钱,他们给熊家撑腰。” 老独臂眯着眼,点了点头。他判断,强攻损失大,且容易让土匪狗急跳墙,危害百姓。 必须智取,先断其爪牙,再捣其巢穴。 他设下一计。先是放出风声,说治安警主力被调往他处平乱,辰州空虚。 同时,暗中安排人假意投靠熊家,透露“内部消息”:治安警掌握了熊家通匪的证据,即将动手抓人。熊恶霸果然中计,惊慌之下,连夜派人给“坐山雕”送信,请求土匪下山,趁“空虚”攻打辰州府城,制造混乱,救他出去。 送信的人刚出熊家庄园,就被埋伏的治安警擒获,人赃并获。 老独臂立刻下令,以“勾结匪类、对抗新政”的罪名,逮捕熊恶霸全家,查抄家产,当众焚烧田契债据!百姓拍手称快。 与此同时,他亲自带领一支精选的、擅长山地作战的警队,由熟悉小路的猎户带路,沿着土匪信使提供的路线,反向潜入深山,直扑“坐山雕”的老巢。“ 坐山雕”正点齐人马,准备下山,压根没想到“官军”会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 老独臂利用夜色和地形掩护,指挥警员用手榴弹开路,线膛枪精准点名,发动突袭。 土匪猝不及防,死伤惨重。“坐山雕”本人挥舞鬼头刀想要拼命,被老独臂用独臂稳稳持着的短铳,一枪击毙。 辰州匪患与恶霸,被老独臂以最小的代价,连根拔起。 消息传开,湘西震动,其余蠢蠢欲动的势力顿时收敛了许多。 百姓们都说:“那个一只胳膊的警官,是煞星转世,专治恶人!” 在江西吉安府,情况则更为复杂。 当地一个卢姓大族,族长卢光耀是个前明秀才,表面顺从,实则利用宗族势力,暗中组织“民团”,阻挠分田。 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治安警,却专门挑落单的土改工作队员下手,制造了几起“失踪”案。 负责此地的是治安警中队长孙瘸子。 他腿脚不便,但心思缜密,曾是军中的侦察好手。他察觉到卢家的阴谋,却苦无证据。 直到一天夜里,一名浑身是伤、侥幸逃脱的工作队员爬回了警局,哭诉他们一行三人被卢家“民团”绑架,关在卢家祠堂地窖,另外两人已被活活打死! 孙瘸子闻言,目眦欲裂。他深知,对付这种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必须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震慑! 他没有请示上级,直接召集全部警力,连夜包围了卢家祠堂。 卢光耀还带着族老出来,摆着架子,质问孙瘸子为何深夜惊扰宗祠。 孙瘸子瘸着腿,一步步走到卢光耀面前,眼神冰冷如刀, 猛地举起那名幸存队员的血衣:“卢光耀!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华夏护国军将士在前线流血牺牲, 你们这些蠹虫,却在后方残害我工作队员!今日,血债必须血偿!” 他一挥手:“给我搜!反抗者,格杀勿论!”警员们如狼似虎地冲入祠堂。 卢家“民团”还想阻拦,被治安警用火枪和警棍毫不留情地打倒。地窖被打开,找到了两名工作队员血肉模糊的遗体。 证据确凿!孙瘸子当众宣布卢光耀及其主要帮凶的罪行,依据《战时治安管理条例》,就地正法! 卢家被抄没,田产充公,迅速分给了贫苦农户。 此举虽然引起了一些旧士绅的非议,但极大地震慑了江西各地的顽固势力,土改工作得以迅速推进。 百姓们私下称孙瘸子为“孙青天”,说他那条瘸腿,是“踏碎了恶霸的脊梁骨”! 在刚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的四川,治安警的任务更为繁重。 他们不仅要清剿溃兵散匪,还要调解因土地、水源引发的民间纠纷,维护市集秩序,几乎无所不管。 一名叫哑巴刘的治安警,成了成都附近有名的“保护神”。 他其实不哑,只是在一次战斗中震伤了声带,说话极其困难。 他被分配到一个小镇派出所,每天默默地巡逻,帮老乡挑水修房,调解邻里矛盾。 他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和炭笔,无法说话,就靠写和画来沟通。 一次,一伙流窜的散匪趁夜抢劫镇上的粮店。 哑巴刘独自巡逻发现,他没有声张,而是冷静地占据有利位置,用精准的枪法,一枪一个,击毙了三名匪徒,余匪吓破胆,仓皇逃窜。 当镇长和百姓闻讯赶来时,只看到哑巴刘默默地坐在粮店门口,擦拭着他的步枪,脚下是匪徒的尸体,身后是完好无损的粮仓。 从此,哑巴刘的小本子上,多了许多百姓偷偷塞给他的、写着感谢和家里做了好吃的让他去尝尝的字条。 正是靠着这成千上万名像老独臂、孙瘸子、哑巴刘这样的治安警,用自己的伤残之躯、满腔热血和坚定的信念,如同坚实的盾牌,牢牢护卫着新生的政权和改革的成果。 他们或许不再冲锋陷阵于万军之前,但他们在这没有硝烟的第二战场,同样在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用另一种方式,为华夏的新生,流着血,淌着汗。 铁血安民,警徽闪耀,他们所守护的,不仅仅是田亩与秩序,更是燎原星火得以存续、最终燃遍神州的希望。 ------------ 第82章十万旌旗 土改政策的春风吹遍了新光复的湖广、江西与巴蜀大地。 当祖祖辈辈奢望却不可得的田契,真真切切地按上手印、分发到手中时,那股积压在亿万农夫心头的沉郁之气,化作了对华夏护国军、对向大统领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拥戴。 “均田免赋”不再是遥远的口号,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家家户户的门楣上,悄然贴上了“向公赐福”的红纸; 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身影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然而,武昌统帅部内,气氛却并不轻松。 地图上,尽管南方大片区域已染上代表华夏的赤色,但北方的广袤疆土仍在清廷铁蹄之下。 多尔衮虽在开封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清廷依旧控制着中原、江南财税重地以及其起家的辽东。 向拯民与柳明、覃玉等人清醒地认识到,欲要实现“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宏愿,仅凭现有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北伐,需要更多新鲜的血液。 一项决议迅速从武昌传出,通告新光复的各府州县:《华夏护国军扩编令》。 通告言辞恳切而激昂,既阐述了当前抗清大势与北伐的必要性,也明确指出了保卫土改成果与参军卫国的直接关联——“鞑虏未灭,田亩难安!欲保自家田,需挺手中枪!”没有强征,没有摊派,只有自愿。 但这一次,自愿的洪流,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汹涌澎湃。 辰州府,那个曾被老独臂剿灭“坐山雕”和熊恶霸的山村。 村头的打谷场上,临时搭起了征兵的台子,台上挂着“保卫田土,光荣参军”的横幅。治安警老独臂,带着他那空荡荡的袖管,站在台前,不用多说什么,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动员。 村民李老栓,就是当初偷偷向老独臂报信的老农。 他拉着刚满十八岁的儿子铁蛋,挤到台前。“长官!俺家铁蛋,报名!” 李老栓声音洪亮,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要不是向公,要不是咱们华夏军,俺家这傻小子,现在还在给熊家当牛做马,别说田,连口饱饭都混不上!现在田分到手了,鞑子还没滚蛋,这田就睡不踏实! 让铁蛋跟你们去,打鞑子,保咱们的田!”铁蛋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挺着胸膛,大声道:“俺要去!俺有力气,俺不怕死!” 老独臂用独臂拍了拍铁蛋的肩膀,重重点头:“好小子!是条汉子!你爹和你家的田,有我们呢!” 更让人动容的是,李老栓自己也往前一站:“长官,你看俺……俺年纪大了点,上前线冲锋不行,但俺会做饭,能扛东西,给队伍当个火头军、运粮夫行不?俺也得为咱华夏出份力!” 最终,铁蛋如愿穿上了崭新的土黄色军装,李老栓也被编入了后勤运输队。 山村当日,报名青壮超过百人。 吉安府,一座由武昌派来的新式教员开办的“启明义塾”内。 年轻的塾师陈知远,一位前明落魄秀才的儿子,在课堂上放下了手中的《华夏新编地理》。 他看着台下那些刚刚开始识文断字、眼中充满求知欲的孩童,又望向窗外刚刚插下秧苗、属于这些孩子家的稻田,心潮澎湃。 他曾熟读圣贤书,满腹经纶却报国无门,目睹了南明小朝廷的腐朽和清军的残暴。 是华夏军的到来,是“均田”与“兴学”的政策,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下课后,他找到负责此地征兵的治安警中队长孙瘸子。 “孙队长,学生陈知远,请求入伍。”陈知远拱手,文质彬却语气坚定。 孙瘸子有些意外:“陈先生,你是读书人,教书育人,也是为华夏做贡献啊。” 陈知远摇头,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孙队长,昔日班超投笔从戎,是为定远西域。 今日知远效仿先贤,是为驱逐鞑虏,恢复我华夏衣冠!课堂之上,我可教孩童识字明理; 军营之中,我亦可用笔为刀,记录我军英勇,鼓舞士气,或以所学,参赞军务!前线后方,皆是战场!” 孙瘸子看着他清秀面容下的坚毅,肃然起敬:“好!陈先生,欢迎加入!咱们华夏军,正需要你这样的读书人!” 像陈知远这样受到感召,毅然投笔从戎的年轻学子,在新光复区并非个例。他们为军队带来了宝贵的文化知识,注入了新的活力。 长江畔,重庆码头。这里刚刚恢复了往日的繁忙。 一群码头搬运工,围着征兵点,议论纷纷。 领头的工头王大力,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以前没少受清军和把头的欺压。 他扯着嗓门喊道:“弟兄们!以前咱们扛包流汗,养肥了那些官老爷和鞑子兵! 现在好了,向公给咱们分了码头份子,干活有钱赚,有田分! 可这好日子,是前线将士用命换来的!鞑子还没打完,要是他们再打回来,咱们这一切,全得泡汤!” 他猛地脱下汗衫,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肌肉,一拍胸膛:“我王大力,报名参军!有力气,就得用在砍鞑子的刀把子上!谁跟我一起?” “我去!”“算我一个!”“大力哥说得对!保卫咱们的好日子!” 呼啦啦,码头上近百名精壮汉子,当场报名。 他们中有的人,兄弟数人争相报名,最后只能由抽签决定谁去。 王大力的亲弟弟抽中了,兴奋得直跳,王大力则用力抱了抱弟弟:“好小子,到了队伍里,别给咱码头工人丢脸!多杀几个鞑子!” 这样的场景,在湖南的田间、江西的市镇、四川的乡村,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父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兄弟争相入伍,甚至还有不少身体健硕的妇女,要求加入后勤或医护队伍。 那股压抑了太久的力量,一旦找到了宣泄口和奋斗的目标,便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征兵点前,人潮涌动,却秩序井然。负责登记的官员和治安警们忙得脚不沾地,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希望和决绝的面孔,眼眶时常湿润。 “俺叫张石头,湘阴县的,分了五亩水田!”“李二狗,南昌人,俺家三代佃户,从没想过能有自己的地!”“王秀娥,请求加入医护队,俺会采药,会包扎!”没有强迫,只有自愿。但这自愿,比任何强制命令都更有力量。短短两个月时间,原定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十万新兵征召任务,不仅圆满完成,甚至略有超出!十万农家子弟、码头工人、年轻学子……他们或许还带着泥土的气息、码头的汗味、书卷的墨香,但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华夏护国军新兵。 新兵们被迅速编组成一个个新兵营,开赴设在各地的新兵训练基地。 操场上,口令声、脚步声、拼刺刀的呐喊声,汇成了新的交响乐。 他们学习队列,练习射击,聆听教官讲解为何而战,了解华夏护国军的纪律与传统。 虽然训练艰苦,但这些新兵眼里有光,心中有火。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在为虚无的朝廷或某个皇帝卖命,而是在保卫自己亲手耕种的土地,保卫那个给了他们尊严和希望的“华夏”。 武昌城内,向拯民登上城楼,远眺着城外连绵的新兵营寨,那里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覃玉站在他身旁,轻声道:“民心可用,士气如虹。” 向拯民缓缓点头,目光仿佛已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了中原的烽烟:“是啊,十万旌旗……这不仅仅是十万兵员,这是百万、千万民心所向!有了他们,我们才能真正挥师北上,直捣黄龙!” 十万新血,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注入了华夏护国军这具日益强大的躯体。北伐的巨轮,拥有了更为澎湃的动力,即将承载着亿万黎民的期望,向着北方,向着那最后的决战,破浪前行! ------------ 第83章水陆东征 新兵的热血未冷,北伐的巨轮已然加速。 稳固湖广、江西,初步消化四川之后,华夏护国军的剑锋,终于指向清廷在江南的统治核心——南京! 一场旨在光复江南、震动天下的东征战役,拉开了序幕。 武昌统帅部内,气氛庄重而热烈。巨大的江南舆图前,向拯民手指重重点在南京的位置。 江南,财赋重地,人文荟萃,更是鞑子南面统治的象征! 拿下江南,便可断其一臂,震其心胆!”他目光扫过麾下爱将,“李定国!” “末将在!”李定国踏步出列,军校深造和平定湖南的历练,令他气度愈发沉凝,眼神锐利如鹰。 “命你率龙虎营为东征陆军主力,以三万老兵为骨,两万新兵为肉,整编整训后,即日出征!自九江东进,扫荡皖南,直逼南京!” 末将遵命!”李定国声音铿锵,深知此战关系重大,这五万混编之师,既是锋刃,亦是对他短时间内整合新老部队能力的考验。 “张煌言!”“末将在!”水师统帅肃然应道。“命你率惊涛营水师主力,自九江拔锚,沿江东下!控扼江面,掩护陆军侧翼,输送粮秣,并伺机摧毁沿江清军据点,与李定国部水陆并进,会猎金陵!” “煌言领命!定让鞑虏见识我华夏水师之威!” 军令如山。龙虎营大营内,即刻开始了紧张有序的混编与动员。 三万尸山血海中爬出的老兵,眼神沉稳,杀气内敛;两万新兵则兴奋中带着一丝紧张,他们多来自刚分得土地的农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既渴望又陌生。 李定国深知磨合之重。他将新兵打散,编入以老兵为骨干的营、队,实行“老带新”。 前的誓师大会上,李定国立于点将台,声震校场: “弟兄们!前方,便是南京!是鞑子在江南的老巢!我们身后,是刚分得田亩、盼着我们凯旋的父老乡亲! 此一战,不为哪个皇帝,是为咱华夏的江山,为咱自家的田地不再被鞑子夺走! 老兵们,带好新兄弟!新兵们,跟着老大哥,打出龙虎营的威风来!”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九江江面,千帆竞发。张煌言立于“定远号”舰桥,望着麾下这支日益壮大的舰队,心潮澎湃。 新下水的“武昌级”战舰增添数艘,各式炮艇、运输船密密麻麻,桅杆如林,旌旗蔽日。 “起锚!目标,采石矶!”张煌言令旗一挥,庞大的舰队劈波斩浪,顺流东下,宛如一条威猛青龙,游弋于大江之上。 东征的首道硬关隘,仍是控扼长江天险的采石矶。 军于此重建防御,加固炮台,屯驻重兵。李定国陆师率先抵达采石矶外围,未急于进攻,而是派出小股部队侦察并扫清外围据点。 他洞察清军防御重心仍在临江一面,陆路侧后相对薄弱。 “陆师主攻,吸引敌军!水师寻机破敌!”李定国与张煌言借快船信使,迅速定下战术。 陆师攻势骤起。龙虎营摆开阵势,火炮轰鸣,向清军陆上营垒猛烈倾泻。 新兵们紧随老兵身后,匍匐前进,动作虽显生涩,士气却高昂。 战况惨烈,清军倚仗工事顽抗,龙虎营进展迟滞,伤亡不小。 江面上,张煌言指挥舰队与清军岸防炮台激烈对射。“定远号”再显中流砥柱之威,然其庞大舰身亦吸引清军大半火力,多处中弹,船帆破损。 陆战胶着、水战酣烈之际,张煌言遣出一支由小型炮艇与精锐水兵组成的突击队,在炮火掩护下,借江边芦苇荡遮蔽,悄然迂回至采石矶侧翼一处防守薄弱水域。 率此突击队的,是水师新任年轻舰长陈泽楷,武昌军校首期翘楚,以战术灵动、胆大心细闻名。他觑准时机,断然下令冲锋! “弟兄们!为华夏,冲上去!炸掉炮台!”陈泽楷手持短铳,身先士卒。 小艇如离弦之箭,迎着密集箭矢铳弹,强行抢滩。水兵们跃下船,挥舞刀斧与手榴弹,如猛虎下山,直扑清军炮台侧后。 清军未料华夏军竟从水面直扑侧翼,顿时大乱。陈泽楷怀抱炸药包,冲向一门咆哮的重炮。 “掩护陈舰长!”水兵们拼死阻击清军援兵。 陈泽楷冲到炮位下,拉响***,奋力将炸药包塞入炮座,随即翻滚躲避。 “轰!”一声巨响,重炮连同周遭清兵被炸得粉碎!侧翼炮台被毁,清军防御豁然洞开。 张煌言在“定远号”上看得真切,急令所有战舰集火猛轰缺口区域。李定国于陆上亦窥见战机,下令总攻。 水陆夹击之下,采石矶守军终告崩溃。 龙虎营将士如潮水般涌入清军阵地,水师陆战队亦自侧翼杀入。 经一天一夜浴血鏖战,采石矶再度易手,归于华夏军。 此役,龙虎营新兵历经血火洗礼,迅速成长。水师陈泽楷奇袭建功,名扬全军。通往南京的大门,被硬生生砸开! 攻克采石矶后,华夏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 李定国率龙虎营连克芜湖、太平府(今马鞍山),兵锋直指南京城南郊外的雨花台。 清军沿途组织的抵抗,在华夏军犀利的火器与高昂的士气面前,愈发不堪一击。 众多绿营望风而降,甚或整建制倒戈。 张煌言水师则完全掌控南京段江面,炮击沿岸清军据点,封锁南京与北岸联系,并遣舰深入秦淮河,威逼南京城墙。 华夏护国军的旌旗,终现于明朝故都——南京城下! 这座承载无数繁华与悲怆的城池,此刻城垣之上,清军旗帜虽在,守军脸上却布满恐慌绝望。 城内人心浮动,许多暗怀故国之思的士绅百姓,悄然翘首以盼。 李定国与张煌言会师南京城外。立于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以望远镜观察这座雄伟而伤痕累累的城池,两人心潮激荡。 “金陵,终于……又见王师旌旗了。”张煌言语带哽咽,他曾于南明政权下,为守此城竭尽全力,却终无力回天。 李定国目光沉毅:“苍水先生,此番,我等绝不再令故都蒙尘!这江南,必重归华夏!” 他未即下令攻城。南京城高池深,强攻必致惨重伤亡。 遂取围困与攻心并重之策。陆师深挖壕沟,广筑营垒,将南京团团围困。 水师彻底锁死江面。 同时,将无数书写“顺应天命,归降华夏”、“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告示,以弓箭射入城中,并令降清士兵于城下喊话。 南京,已成孤城。江南各府县,闻听华夏军兵临金陵城下,又见清军大势已去,纷纷传檄而定,或由当地义士起事,驱逐清吏,迎接王师。苏州、松江、常州……一座座名城重镇,相继光复。 古老的南京城,在华夏军水陆大军的铁桶围困下,瑟瑟发抖。 光复江南的最后一战,亦是北伐的关键一役,即将在这座承载了太多历史的城池下,达到高潮。 水陆东征的兵锋,已令整个江南之地,为之震动,为之复苏! ------------ 第84章锁困金陵,席卷东南 南京城,这座虎踞龙蟠的帝王之州,此刻已化作钢铁与怒火环绕的孤岛。 李定国的龙虎营在城西南、南、东三面构筑起连绵营垒与深堑壕沟,纵横交错的堑壕、森然林立的鹿砦、以及轰鸣不断的火炮阵地,将这座巨城与陆地的脐带彻底斩断。 江面上,张煌言的惊涛营舰队宛如移动的钢铁城堡,桅樯如林,炮口森森,铁锁般扼住长江咽喉,飞鸟难渡。 江风呜咽,吹不散笼罩城池的肃杀之气,唯有炮膛的余温与铁器的寒光在空气中交织。 城头,绣着青龙的清军旗帜仍在猎猎招展,但往日的嚣张气焰已被压抑的恐慌吞噬。 三万清军精锐,其中不乏百战余生的满洲八旗老兵,由一位清廷宗室贝勒坐镇指挥,战力不容小觑。 他们倚仗高墙深池与丰盈粮秣,龟缩于坚城之内,眼神中混杂着困兽的凶狠与对未知的畏惧,决意负隅死守。 每一次城下炮火的轰鸣,都让城砖微微震颤,也敲打着守军紧绷的心弦。 围城打援,釜底抽薪 武昌统帅部内,灯火彻夜长明。向拯民凝视着南京沙盘上密布的旗帜与沟壑,眉峰紧蹙如刀刻。 李定国与张煌言的联名军报赫然在案,字字千钧:南京城坚如磐石,守军冥顽不化,若强攻坚城,纵能攻克,龙虎、惊涛两营精锐亦将元气大损——这是即将到来的北伐大业无法承受的代价。 沙盘上的金陵,仿佛一块硬骨,啃之费力,弃之不能。 “南京已成瓮中之鳖,不必争此朝夕。”向拯民声如沉钟,在寂静的厅堂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李定国、张煌言:锁城如铁桶,暂缓强攻。 吾辈所求,乃完整之江南,非焦土废墟!”他深知,困死南京,比打烂南京,更能撼动清廷根基。 围而不攻,绝非坐待。 李定国深谙兵机,于铁桶合围间,遣多支劲旅如梳篦般扫荡南京外围清军残部与流寇,拔除钉子,肃清隐患,巩固占领区,广设衙署,推行新政,使金陵彻底沦为孤城,断绝其一切外援与耳目。 张煌言的水师战帆蔽日,巡弋如织,炮艇昼夜游弋于江面,将一切自江北或溯江而上的清军补给船队尽数截沉,施行绝域之封。 长江水道,已成清廷无法逾越的天堑。 南京城内,窒息之感日重。存粮虽可支撑一时,然音讯尽绝,军心民气如沙塔般悄然流散。 粮价飞涨,人心惶惶,谣言在暗巷滋生,恐慌如毒雾无声蔓延。城头守军眺望城外连绵营火与江面森严舰队,眼中希望之火日渐黯淡。 新锐出武昌,覃勇镇东南 当南京被铁链紧锁之际,武昌的战争巨轮仍在雷霆疾转。 新募的七万健儿整编已毕,军容初具规模。其中三万西调入川,补入李过猛虎营以固西陲藩篱; 余下近五万新锐,血气方刚却未经战阵,亟待淬火成锋。 向拯民断然拍案:以战砺兵!温室难育栋梁,唯有血与火的洗礼,方能铸就真正的护国铁军。 他急召河南前线的覃勇星夜返汉。风尘仆仆的覃勇踏入帅府,甲胄犹带征尘。 此时的覃勇,早非当年随侍左右的青涩卫士,开封血战的洗礼,河南烽火的锤炼,已将他锻造成目光锐利、指挥若定的悍将,眉宇间沉淀着沉稳与杀气。 “覃勇,予尔重任!”向拯民指尖重重点向江南舆图上金陵以南的广袤疆域,那片膏腴之地此刻仍笼罩在清廷阴影之下,“统此五万新军,再拨五千百战老兵为骨,顺流东下!收复苏南、荡平浙江、直指闽地! 让这些雏鹰在血火中振翅,在征战中成长!”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甸甸的信任与期望。 覃勇眼中精芒爆射,胸腔热血奔涌—。 独镇东南,开疆拓土,此乃男儿平生之志!他挺身肃立,战靴猛击地面,发出铿锵之音:“请大统领静候捷音!覃勇必不负重托,为华夏涤清东南,复我河山!”掷地有声的誓言,昭示着东南风暴的来临。 不日,浩荡船队自武昌扬帆启程。五万新兵热血激荡,稚气的脸庞上写满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却也难掩初临战阵的紧张与新奇。 五千老兵沉默如礁,眼神坚毅如铁,他们是这支新生力量的脊梁与魂魄。千帆劈浪东去,旌旗猎猎,刀枪映日,剑锋直指清廷掌控的膏腴腹地,一场席卷东南的狂澜就此掀起。 势如破竹,新兵淬火 覃勇用兵,深得向拯民之机变精髓,亦兼具李过之剽悍勇猛。 他洞若观火,对麾下新老兵卒的优势与短板了然于胸,战法谋定而后动,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在实战中锤炼这支新军。 1. 常州之战,铁壁初显: 船队抵镇江,会合张煌言分舰队后,覃勇挥师登陆,锋芒直指常州。 常州守军虽寡,却凭借城墙工事,据城顽抗,箭矢滚木如雨而下。 覃勇未令新卒蚁附强攻,徒增伤亡。他命老兵率主力列阵于城外开阔地带,鼓角震天,旌旗招展,佯作大举攻城之势,尽吸守军心神于正面。 同时,亲选数百名身手矫健、机敏过人的新锐,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率领,携带飞爪绳索,夤夜潜行至一段颓旧低矮的城墙之下。 守军尽瞩正面喧嚣,猝不及防! 突击队如夜魅般悄然攀缘而上,迅速夺占城垣一隅,点燃烽火,洞开缺口! 城外主力望见信号,顿时如洪流决堤,喊杀震天,内外交攻。常州守军腹背受敌,顷刻崩散。 此役,新兵初历登城血搏、短兵相接的巷战肉搏,虽慌乱时有,甚至有人见血而怯,终在老兵沉稳翼护与带头冲杀下夺下首城。 初胜的喜悦冲刷着恐惧,胆气陡增。新兵周铁柱于激烈巷战中,以手中刺刀奋力格毙一名凶悍的清军把总,勇猛事迹传遍军营,得覃勇亲口擢赏,成为新兵楷模。 2. 太湖荡寇,水陆协同: 兵锋南指苏州,盘踞太湖的大股水匪勾结清军残部,凭借港汊纵横、芦苇丛生的复杂水域,频频袭扰粮道,成为心腹之患。 覃勇深知水战非陆军所长,急请张煌言分舰队驰援。 惊涛营炮艇劈波斩浪,驶入浩渺太湖,重炮轰鸣,烈焰腾空,顷刻间将湖匪巢穴轰得支离破碎。 覃勇则遣新兵驾轻便快舟,在水师强大炮火的精准弹幕掩护下,如离弦之箭冲入匪区,清剿残匪。新兵初时摇橹眩晕,甚至船只相撞,狼狈不堪。 然追亡逐北间,血性被激发,竟于碧波万顷之上磨砺出水上搏杀之技,配合愈发默契。 终将太湖水寇涤荡一清。原籍洞庭湖的新兵赵水生,凭一身浪里白条的绝佳水性,如蛟龙入水,率小队勇猛突进,俘获三艘匪船,勇冠三军,名动水营。 3. 杭州易帜,民心所向: 大军兵临杭州城下,未及列阵,竟生惊天之变。驻防绿营兵久闻华夏军威名与德政,早已军心浮动,更不甘为腐朽清廷殉葬。 城内义士秘密联络,暗中策动。在绿营副将钱不为率领下,绿营兵士临阵倒戈,突袭满城将军府邸,擒斩顽抗的满城将军,随即洞开城门。 当覃勇策马引军容严整之师,踏着朝阳的金辉,缓缓踏入西子湖畔的杭州城时,长街两侧早已万头攒动。百姓焚香顶礼,箪食壶浆,跪迎王师。 “王师归来!”“华夏万岁!”的呼号发自肺腑,如春雷滚滚,直冲霄汉。 此情此景,深深烙印在新兵心间,如重锤擂响心鼓——他们不仅是征伐之师,更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解放者! 这份沉甸甸的认同,比任何奖赏更能坚定信念。 东南砥定,锁链成型 覃勇统帅新锐之师,挟连战连捷之威,横扫东南,势不可挡。义旗所至,各地豪杰、义民纷纷云集响应,箪食壶浆以迎。 苏南膏腴之地、浙江锦绣山河及闽北富庶之域,铁蹄所向,清吏望风而逃,城郭次第光复,半年间,东南半壁江山重归华夏版图。 至此,唯余南京一座孤城,如风中残烛,在铁桶般的围困中苟延残喘。 江南万里河山,尽飘扬起华夏护国军的猎猎旌旗!苏杭的丝绸、江淮的稻米、闽浙的茶盐,天下之财赋重地,已尽在掌握。 此局之成,犹如乾坤挪移,妙至巅毫。 非仅尽收天下财赋之仓,充盈军资,更似一柄千钧铁钳,自江南腹地狠狠合拢,将清廷治下的两广、福建与北方中原的陆路命脉拦腰截断! 八百里加急的驿道沦为死路,南国的税赋粮秣再也无法北输。满清痛失命脉根基,统治大厦的基石已被彻底掘空,摇摇欲坠。 南京,这座风暴眼中的孤城,已成为清廷在江南的最后一片死寂之地。 城墙之内,绝望弥漫;城墙之外,磨刀霍霍。而环绕它的终焉对决,将最终裁定华夏气运的归属。 锁困金陵,席卷东南——华夏护国军已布下绞杀清廷的致命罗网,天时地利人和俱在。 北伐中原,犁庭扫穴的决胜号角,箭已在弦,引弓待发! ------------ 第85章金陵血战 南京城,这座被围困的巨兽,在压抑的寂静中喘息。 城外的华夏军营垒连绵,旌旗如云;城内的清军则如困兽,在绝望中磨砺着爪牙。 然而,在这表面的僵持之下,一股暗流早已在城墙之内汹涌澎湃。 (一)暗影浮动,密谋反正 早在华夏军兵临城下之前,甚至在东征发起之初,唐瑶执掌的情报网络,就如同无形的蛛丝,早已悄然渗透进这座江南核心之城。 商人、小贩、落魄文人、甚至一些不得志的低级官吏中,都活跃着情报员的身影。 南京被围,内外隔绝,反而为情报活动提供了更好的掩护。城内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对清廷不满的情绪如同干柴,只需一点火星。 唐瑶的人精准地找到了那些对“剃发易服”心存怨怼、对故国仍怀思念的汉官,以及一些在清军内部受到排挤、对前途感到绝望的汉军旗将领。 赵良栋:汉军旗参将,负责防守南京城西仪凤门一段。此人骁勇善战,但并非满洲嫡系,常受排挤,心中积郁已久。 钱谦益:这位曾经的东林党魁、文坛领袖,在南明覆灭后被迫降清,但始终备受诟病,内心复杂。情报人员通过其门生故旧,不断传递城外消息和华夏军政策,在他心中播下了种子。 围城期间,秘密联络愈发频繁。信息通过伪装成砖石、菜篮甚至粪车的特殊渠道流入流出。 唐瑶将城内守军布防、粮草储备、尤其是赵良栋等潜在策反对象的态度变化,源源不断地送至李定国和张煌言手中。 (二)北廷震恐,鳌拜南征 江南全境丢失、南京被围的噩耗,如同丧钟般传至北京紫禁城。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恐慌与争吵。原本就因连连败绩而权威受损的多尔衮,更是暴跳如雷,将御案拍得震天响。 “废物!全是废物!偌大个江南,几个月就丢了个干干净净!南京要是再丢了,我大清颜面何存?!” 多尔衮双目赤红,他知道,南京若失,半壁江山倾覆,他的摄政王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必须救南京!不惜一切代价! 他力排众议,甚至动用了部分守卫京畿的最后的战略预备队,任命麾下最为悍勇、也最为信任的大将鳌拜,为平南大将军,率两万真正的满洲八旗精锐,并紧急抽调拼凑八万汉军旗部队,合计十万大军,火速南下,驰援南京! 清军庞大的援军从北京出发,旌旗招展,烟尘滚滚,一路经山东、过徐州,直扑江淮的消息,很快被华夏军的斥候和情报网络探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武昌。 (三)武昌决策,决战淮海 武昌统帅部内,气氛凝重而热烈。巨大的地图上,代表鳌拜援军的巨大黑色箭头,正从北方向南移动,而代表南京的点,则被赤色的圆圈紧紧包裹。 “鳌拜来了,带着十万兵马,其中两万是真正的满洲精锐。” 向拯民声音平稳,但眼神锐利如刀,“南京城内还有三万困兽。若让其内外夹击,我军虽未必败,但必是一场惨烈消耗,北伐进程将大大延迟。” 他环视柳明、刚从东南凯旋的覃勇等核心人员,斩钉截铁地道:“我们必须变局!必须在鳌拜赶到之前,拿下南京! 然后,以南京为基地,携大胜之威,主动北上,寻找战机,在淮河至长江北岸的广阔区域(淮海地区),与鳌拜援军进行战略决战!一举击溃清廷这最后的机动精锐!” 战略既定,军令如山飞向南京前线:限期攻克南京! (四)血火金陵,壮烈攻坚 随着覃勇扫平东南,李定国和张煌言再无后顾之忧,所有的力量都被集中起来。惨烈的南京攻防战,终于进入了最血腥的阶段。 1. 炮火炼狱,墙垣崩摧: 华夏军集中了所有能够调集的重炮,包括龙虎营的“雪魄炮”和惊涛营舰船上卸下的部分重炮,在南京城墙外构筑了数个超级炮兵阵地。 昼夜不息地猛烈轰击!目标是城墙的几个关键段落,尤其是看起来相对老旧、或之前被炸开过又草草修复的地方。 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南京坚固的城墙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剧烈颤抖,砖石横飞,烟尘弥漫天空,仿佛整个城市都在炮火中哭泣。 一段位于仪凤门附近的城墙,在承受了数百发炮弹后,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轰然坍塌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2. 缺口争夺,生死鏖战: 城墙缺口出现的瞬间,惨烈的争夺战就开始了。 清军贝勒深知此处要害,立刻调集最精锐的满洲巴牙喇兵和忠于他的汉军旗死士,蜂拥而至,用沙袋、尸体、门板,甚至煮沸的金汁(粪便熬煮),拼命堵塞缺口,与试图冲进来的华夏军先锋部队展开了寸土必争的肉搏。 龙虎营的老兵们组成敢死队,顶着盾牌,挥舞着大刀长矛,吼叫着向缺口冲击。新兵们则跟在后面,用火枪向缺口内密集射击,投掷手榴弹。 缺口处,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每一块砖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 一个叫刘黑子的老兵班长,带着他的一班人连续三次冲进缺口,与清军白刃格斗,最终全班壮烈牺牲在缺口内侧,至死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3. 策应内乱,西门火起: 就在正面战场血流成河之际,被唐瑶情报组织策反的汉军旗参将赵良栋,看到了机会! 他按照事先约定的信号,在仪凤门争夺战最激烈的时候,突然在防守相对平静的清凉门附近举事! 他率领心腹亲兵,突袭了守门清军,打开城门,并在城内多处放火,制造混乱! “清凉门开了!赵将军反正了!”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华夏军中传开。 李定国当机立断,命令预备队立刻向清凉门方向发起猛攻! 同时,正面部队加强攻势,牵制敌军主力。 4. 巷战狼烟,英雄悲歌: 城门洞开,华夏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南京城内。战斗从城墙争夺转向了更加残酷的巷战。 清军贝勒率领满洲兵退入内城(皇城),依托街垒和高大建筑,进行最后的顽抗。 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可能爆发激烈的战斗。 在攻打内城一座钟楼时,清军设置了密集的火力点,龙虎营进攻受挫。 一名叫王狗剩的新兵,来自湖南刚分到土地的农家,他看着身边倒下的袍泽,眼中充血,大吼一声:“俺跟你们拼了!” 抱起一捆手榴弹,利用街道上的残垣断壁做掩护,匍匐前进,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硬是爬到了钟楼脚下,拉响了集束手榴弹! “轰!”一声巨响,钟楼底层的火力点被端掉。 王狗剩壮烈牺牲,用年轻的生命为部队打开了通道。他的事迹迅速传遍全军,极大地激励了士气。 5. 皇城落日,秦淮血红 在内外夹击和绝对优势兵力的猛攻下,内城防线最终被突破。那位宗室贝勒见大势已去,在临时王府内纵火自杀。残余的清军或降或死。 当李定国和张煌言在将士的簇拥下,踏上满是瓦砾和血迹的南京皇城废墟时,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洒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 秦淮河水,似乎也带着一抹悲壮的红色。 南京,这座沦陷多年的故都,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光复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北面,鳌拜率领的十万清军援兵正滚滚而来。 更加宏大、决定华夏最终命运的淮海决战,已然迫在眉睫。金陵的血与火,仅仅是这场终极风暴的序幕。 ------------ 第86章血债血偿 南京城头变幻大王旗,那面饱经战火、绣着狰狞白虎的华夏护国军旗帜,终于取代了满清的青龙旗,在昔日的明朝故都上空猎猎飘扬。 城内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废墟间的哭泣声仍隐约可闻,但秩序正在华夏军士兵和治安警的努力下迅速恢复。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冲淡人们心头的沉重,尤其是当目光投向长江北岸时。 那里,有一座城市,承载着一段让所有汉人刻骨铭心、痛彻骨髓的记忆——扬州。 (一) 北渡长江,剑指扬州 武昌的军令早已传来:休整补充,即刻北伐!首战目标——扬州!命令简单,却重若千钧。 每一个华夏军将士,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刚经历南京血战洗礼的新兵,都明白“扬州”二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数十万同胞的埋骨之地,是“扬州十日”惨绝人寰的见证。 李定国站在长江北岸,江风猎猎,吹动他染霜的鬓角。他望着北方,眼神冰冷如铁。 张煌言的水师舰队在江面游弋,保障着渡江通道的安全。覃勇率领的东征军团也已完成休整,与龙虎营一部共同组成了北伐先遣军团。 “过江!”李定国没有多余的动员,只吐出两个字。 千帆竞渡,浩荡的华夏军主力,如同复仇的洪流,踏过长江天堑,踏上了北岸的土地。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直指那座饱含血泪的城池。 (二) 兵临城下,仇寇心惊 扬州清军早已风声鹤唳。南京陷落,华夏军挟大胜之威北渡,消息传来,城内守军已是魂飞魄散。 守将是一名满州副都统,名叫哈尔琿,正是当年参与“扬州十日”的刽子手之一,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绝无幸理, 只能驱使麾下不到一万的绿营兵和少量八旗兵,凭借扬州城墙,做困兽之斗。 华夏军兵临城下,没有劝降,没有通牒。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笼罩着整个军营。 复仇的炮火,比攻打南京时更加猛烈!集中了全军几乎所有重炮的炮兵阵地,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炮弹如同倾盆暴雨,带着积郁了数十年的国仇家恨,狠狠砸向扬州城墙!尤其是那段据说当年被轰塌后修复的城墙,更是遭到了重点照顾。 “为了史督师!” “为了死难的乡亲!” 炮手们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将一发发复仇的炮弹填入炮膛。 一名叫赵铁炮的老炮兵,他的祖上便是扬州人,侥幸逃脱。他操作着一门“雪魄炮”,每一发炮弹射出,他都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爷爷!爹!俺给你们报仇了!”在如此疯狂的炮击下,扬州城墙很快便千疮百孔,那段旧伤处更是再次崩塌,露出了巨大的缺口。 (三) 浴血破城,清算开始 “攻城!”李定国长剑前指。蓄势已久的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缺口涌去。仇恨,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冲在最前面的,是特意挑选的、籍贯在两淮地区的士兵组成的“复仇先锋营”。 他们眼睛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冲过护城河(已被填平部分),顶着城头稀疏了许多的箭矢和铳弹,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涌入缺口!缺口处的争夺,比南京更加惨烈,也更加短暂。 守军的意志在华夏军这同仇敌忾、不惜性命的气势面前,彻底崩溃了。绿营兵成片地跪地投降,仅有的八旗兵试图顽抗,瞬间就被复仇的浪潮淹没。 在清剿城内残余抵抗时,一名叫周小栓的年轻班长(原籍扬州附近,祖辈有亲人罹难),带领他的班追击一股逃入小巷的八旗兵。 巷战狭窄,火力难以展开。周小栓见敌人依托墙角负隅顽抗,毫不犹豫,对身旁的战友喊了句:“告诉俺娘,儿子没给她丢人!” 便抱着一捆手榴弹,猛地冲了出去,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扑入敌群,拉响了***。 轰然巨响,与数名八旗兵同归于尽。他用最壮烈的方式,践行了复仇的誓言。 城门被从内部打开,大队华夏军涌入城内。负隅顽抗的哈尔琿被堵在了原来的督师府(史可法当年的官署)内。 当华夏军士兵冲进去时,他正企图拔刀自刎,被一名眼疾手快的排长李石头一枪打掉佩刀,生擒活捉。 (四) 公审判决,以慰亡魂 扬州城迅速被控制。战斗结束后,李定国下令,在全城贴出安民告示,稳定人心,同时宣布:将在昔日史可法殉国之地附近,举行公审大会! 消息传出,幸存的扬州百姓,以及从周边闻讯赶来的民众,将公审会场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眼中含着泪,脸上带着积郁多年的悲愤。 公审台上,哈尔琿等一批被俘的、经查证确系参与当年大屠杀或有其他严重罪行的清军将领和军官、士兵,被反绑着跪在地上。台下,是无数双喷火的眼睛。 幸存者们一个接一个上台,控诉着当年的惨状,泣不成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指着哈尔琿,浑身颤抖:“就是他!就是他带着人冲进俺家……俺爹、俺娘、俺哥哥……全没了……全没了啊!”哭声撕心裂肺。 李定国亲自担任主审。证据确凿,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根据《华夏护国军战时法令》,及天下公义!” 李定国声音沉痛而威严,“判处哈尔琿等一百三十七名战犯,死刑!斩立决!” 没有多余的仪式。在无数扬州百姓的注视下,在史可法英灵仿佛的注视下,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正义的枪声,在扬州上空回荡,仿佛在告慰那数十万无辜的亡魂。 (五) 立碑祭奠,铭记历史 处决战犯后,李定国又下令,在扬州城外风景较好、可俯瞰长江的一处高坡上,修建扬州十日死难同胞纪念碑和史可法祠。 全军将士,连同无数扬州百姓,参与了修建。石碑选用最好的青石,高达数丈,正面刻着“扬州十日死难同胞永垂不朽”十二个苍劲大字,背面则简要记述了那段惨痛的历史。史可法祠内,供奉着史公牌位,香火不绝。 纪念碑落成之日,举行了盛大的公祭仪式。李定国、张煌言、覃勇等高级将领悉数到场,全军缟素,百姓云集。 李定国宣读祭文,声音哽咽:“……呜呼!昔年惨剧,日月无光,江河呜咽……今我华夏将士,克复扬州,擒斩元凶,立碑于此,以告慰史公及数十万罹难同胞之灵……血债已偿,英灵不远,伏惟尚飨!” 三军肃立,万众垂泪。许多老人跪在碑前,放声痛哭,将积压了数十年的悲痛尽情宣泄。 攻克扬州,不仅仅是一次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次民族情感的宣泄和精神上的洗礼。 它用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宣告了华夏护国军不仅是土地的收复者,更是历史正义的伸张者! 北伐的征程,从此被赋予了更加深沉和悲壮的意义。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化作了继续北进、直至彻底扫清鞑虏的磅礴力量。 ------------ 第87章淮海烽烟 南京城破、扬州光复并举行盛大公祭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向北传播。 当这接连的惊雷炸响在正在南下的鳌拜军中时,这支号称十万的清军精锐,前进的步伐不由得为之一滞,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中军大帐内,鳌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原本的计划是驰援南京,内外夹击华夏军主力。 可现在,南京没了,他要面对的,不再是困守孤城的友军,而是携大胜之威、士气如虹的华夏护国军主力,以及那片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民心已然归附的江南大地。 "王爷,南京已失,我军原定计划……"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 鳌拜猛地一摆手,打断了他,粗声道:"本王知道!朝廷旨意是收复江南!如今江南已陷,强攻难下。 传令下去,放缓进军,各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先抵淮河一线,再图后计!" 这位以勇悍著称的满州名将,此刻也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焦躁,选择了最为稳妥,也最为保守的策略——他要在江淮之间,凭借兵力优势,构筑防线,与华夏军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就在鳌拜放缓脚步、谨慎推进的同时,来自武昌的指令已经抵达李定国手中:"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水陆并进,速取徐州,抢占战场主动!" 军令如山!李定国与张煌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 • 陆路:李定国亲率龙虎营主力及覃勇部,以精锐骑兵为先锋,步卒携轻炮紧随其后,沿着大运河西岸,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滚滚北上!他们的目标明确——徐州!那座控扼南北、素有"五省通衢"之称的军事重镇。 • 水路:张煌言则率领惊涛营水师主力,以及大量装载着粮草辎重和部分陆战队的运输船,升满船帆,借助风力与水流,沿着运河水道浩荡北进。水师的存在,不仅保障了后勤线的畅通,更是一支可以随时登陆、侧击敌人的强大机动力量。 华夏军这番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进,完全打乱了鳌拜"稳扎稳打"的节奏。 北伐军兵锋所向,江淮之间的各州县闻风丧胆。 大多数城池的守军,早已被南京、扬州的消息吓破了胆,眼见华夏军旌旗招展、军容鼎盛,几乎未作抵抗,便纷纷开城归降。 偶有几处由满州将领驻守、企图负隅顽抗的据点,也在华夏军犀利的火炮和步兵的猛攻下,迅速土崩瓦解。 沿途,出现了无数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景。 饱受清廷压迫的百姓,将熟鸡蛋、面饼塞到士兵手中,指着北方,诉说着清军的暴行和对接王师的期盼。 这一幕幕,极大地鼓舞了北伐将士的士气。 华夏军进展神速,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兵临徐州城下! 然而,就在李定国准备一鼓作气,趁守军惊魂未定之时拿下徐州时, 前沿斥候送来了紧急军情:"报!大统领,鳌拜亲率清军前锋精锐骑兵,距离徐州已不足五十里!" 帐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五十里,对于骑兵而言,几乎是转瞬即至的距离。 副将急切道:"大统领,趁鳌拜主力未至,我们应立即攻城!拿下徐州,据城而守!" 李定国却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手指划过徐州城,又指向城外广阔的淮海平原。" 强攻徐州,"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城内守军虽慌,但城防坚固,急切间难下。 若我军顿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鳌拜大军从后掩杀而来,我军将腹背受敌,危矣!"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能攻城!我们要变攻为围,变夺城为打援!" "大统领的意思是……围点打援?"覃勇眼睛一亮。"不错!" 李定国拳头砸在地图上徐州城的位置,"留下部分兵力,虚张声势,包围徐州,做出猛攻姿态! 主力则隐蔽集结,在徐州外围,寻找有利地形,设下埋伏!引鳌拜来救,然后……在野战中,一举击溃其主力!"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放弃唾手可得的城池,选择在野外与强大的清军骑兵决战。 但这也是最能发挥华夏军火器和纪律优势的选择。 "就这么办!"李定国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前军、左军,会同部分火炮,由覃勇指挥,负责包围徐州,佯攻要猛,声势要大! 其余主力,随我即刻转移,于徐州东南方向的九里山-云龙湖一带预设阵地,准备迎击鳌拜! "军令迅速执行。覃勇率领部队,大张旗鼓地在徐州城外挖掘壕沟,树立营寨,调动火炮,摆出了一副不破徐州誓不罢休的架势。 城头清军见状,更是心惊胆战,求援的信使一拨接一拨冲出城门,奔向鳌拜大军的方向。 而李定国则亲率龙虎营主力以及张煌言派来的数千水师陆战队,悄无声息地撤离徐州城下,昼夜兼程,赶往预设的决战区域。 九里山至云龙湖之间的一片相对开阔,但又有丘陵、水泊可资利用的地带。 时间紧迫,将士们不顾疲劳,拼命构筑工事。 火炮被巧妙地隐蔽在丘陵反斜面或树林中,火枪兵们挖掘散兵坑和交通壕,设置鹿砦拒马。 张煌言的水师也派出了小艇,沿云龙湖及附近水道巡逻,提供侧翼掩护和预警。 一名叫石敢当的工兵哨官,带着他的手下,连续奋战一天一夜,硬是在一片泥泞的洼地前,用沙包和木头构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前沿壁垒。 他对手下的弟兄们说:"咱们多流一滴汗,打仗的时候就能少流一滴血!把这工事修得牢牢的,让鞑子的骑兵撞个头破血流!" 整个华夏军阵地,如同一张巨大的、带着尖刺的蛛网,在九里山前悄然张开,静待着猎物的到来。 鳌拜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徐州外围。 他接到了徐州守军雪片般的求援信,又亲眼看到城外华夏军"庞大"的营垒和"猛烈"的攻势(实为覃勇的佯攻),心中焦急。 "华夏军主力正在猛攻徐州!城内危在旦夕! "鳌拜判断,"必须立刻击溃城外之敌,解徐州之围!" 他命令前锋骑兵加速前进,试探华夏军虚实。华夏军的斥候骑兵与清军游骑在广阔的平原上爆发了多次小规模交锋。 这些交锋惨烈而迅速,双方都在试图摸清对方的底细。 一名叫马如风的华夏军斥候队长,率领一队轻骑,与数倍于己的清军斥候遭遇。 他们利用地形且战且退,用精准的骑射和几枚手榴弹,成功阻滞了清军斥候的深入,并抓回了一名舌头,为李定国提供了宝贵的情报。 马如风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战友拼死抢回。 夜幕降临,九里山前,华夏军阵地一片寂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徐州方向隐约传来的炮声(覃勇仍在佯攻)。 阵地上,将士们抱着武器,靠在工事里休息,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他们知道,决定华夏命运的一场大战,明日或许就要在这片土地上上演。 李定国巡视着阵地,看着这些沉默而坚定的士兵,心中充满了信心。 他望向北方清军大营的方向,那里灯火连绵,如同繁星。 "鳌拜……明日,这淮海平原,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 第88章西线鏖兵 就在李定国、张煌言在江淮大地与鳌拜大军剑拔弩张地对峙,准备展开决定性的淮海会战之际,西线的战火也以同样炽热的烈度熊熊燃起。 奉命出川北伐、进攻关中的李过,率领着他那支以原大顺军老兵为骨干、补充了大量四川新兵的猛虎营,踏上了更为险峻的征途。 凛冽的寒风呼啸过蜀道,旌旗猎猎作响,士兵们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低语驱逐鞑虏的誓言。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过的北伐之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艰难险阻。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据守关中的清军,更是那绵延千里、易守难攻的秦岭天险。 峭壁如刀削斧劈,云雾缭绕,深谷幽深莫测,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清军在入川的要道隘口,如阳平关、大散关等地,都驻扎了重兵,修建了坚固的工事,箭楼高耸,壕沟纵横,仿佛铁桶般将蜀道封锁。 李过用兵,既有流寇时期的灵活机动,又融入了在武昌军校学习的正规战术。他没有选择硬碰硬地强攻主要关隘,而是采取了多路并进、迂回穿插的策略。深思熟虑后,他分兵三路: 北路,派麾下骁将马宝(原大顺军旧部,已完全融入华夏军体系)率一支偏师,佯攻防守最为严密的大散关,吸引清军主力注意力。 马宝的部队在山间擂鼓呐喊,旌旗招展,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引得清军慌乱调兵,火把在夜色中如繁星闪烁。 中路,李过亲率主力,避开正面,沿着崎岖难行的傥骆道,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翻越秦岭。 将士们攀悬崖、过栈道,风餐露宿,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艰苦。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陡峭的山径上碎石滚落,每一步都需手足并用。许多来自四川盆地的新兵,第一次经历如此险恶的环境,但他们咬着牙,跟着老兵,一步步向前,汗水与雨水交融,滴落在苔藓覆盖的岩石上。 南路,另遣一部,沿米仓道方向进行策应,牵制清军。这支队伍在密林中潜行,利用地形设伏,不时骚扰清军哨卡,令其首尾难顾。 这是一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远征。队伍中,一名叫王老根的四川新兵,原是佃户,分到田地后踊跃参军。 在翻越一段几乎垂直的悬崖时,他失足滑落,幸亏被崖壁上的树枝挂住,捡回一条命,但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鲜血染红了衣襟。 战友要帮他背行李,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咧嘴笑道:“没事!跟分到田地的欢喜比起来,这点伤算个啥!爬也要爬到关中,找鞑子算账!” 他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激励着疲惫的同伴继续前行。 夜幕降临,篝火旁,士兵们围坐分享干粮,低声哼唱家乡小调,思念与决心交织成无形的力量。 李过主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如同神兵天降,从清军防守相对薄弱的子午谷方向突出秦岭,出现在关中平原的南部! 这一下,打乱了清军在关中的整个防御部署。 晨曦中,猛虎营的士兵们冲出山谷,铠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马蹄踏过平原的黄土,扬起滚滚烟尘。 关中大地骤然震动,鸟雀惊飞,仿佛大地本身在迎接王师的到来。 驻守西安(长安)的清军主帅,是满将图海。 他闻听华夏军竟从子午谷杀出,大惊失色,急忙调兵遣将,前往堵截。 斥候飞马报信,图海拍案而起,怒吼着下令集结骑兵,仓促间部队混乱不堪,旗帜歪斜。双方在子午镇附近爆发激战。清军骑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雨,刀光剑影交错。 李过深知,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给清军稳住阵脚、调集援军的时间。他利用部队刚刚出山、士气正旺的锐气,以及清军仓促迎战的混乱,发起了猛攻。 猛虎营的老兵们如同下山的猛虎,新兵们也红着眼往前冲,战鼓擂动如雷,呐喊声震天动地。火炮数量不多,但运用得极其精准,专打清军的旗帜和指挥节点。 炮弹呼啸而过,精准命中清军将领的坐骑,瞬间人仰马翻。 一场恶战,图海派来的堵截部队被击溃,残兵败退时丢盔弃甲,哀嚎遍野,鲜血染红了子午镇的土地。 扫清了外围障碍,李过挥师北上,直扑关中核心——西安城!华夏军的旗帜出现在长安城下时,整个关中为之震动。 这座千年古都,自明末陷落以来,终于再次见到了王师的身影。 城内的百姓暗中奔走相告,孩童们躲在门缝后窥视,老者们低声祈祷,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而守城的清军则如临大敌,紧闭城门,守兵在城垛后拉弓搭箭,神色惶恐,仿佛末日将至。 西安,城高池深,防御体系完备。青砖城墙巍峨耸立,护城河水流湍急,箭楼密布。图海收缩兵力,决心凭借坚城固守待援,他下令加固城门,囤积滚木礌石,士兵们在城头日夜巡逻,火把通明。 惨烈的西安攻防战开始了。李过知道己方缺乏足够的重型攻城火炮,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他采取了多种手段结合的方式: 炮火准备,集中所有能够调动的火炮,包括部分从四川带来的、拆卸后由人力骡马翻越秦岭运过来的“雪魄炮”,对西安城墙,尤其是东南角的长乐门一带,进行持续轰击。 炮弹如流星般划破天空,轰然炸响,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每一次爆炸都撼动着大地,守军被震得东倒西歪。 坑道爆破,派遣工兵,利用夜色掩护,秘密挖掘地道,直通城墙脚下,埋设炸药,进行爆破。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守军也会挖掘“听瓮”侦测,并向外挖掘“月城”进行反制。 一名叫土行孙(绰号)的老工兵,在挖掘坑道时与清军反挖掘的士兵遭遇,在狭窄黑暗的地道内展开白刃战。 刀剑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闪烁,土行孙奋勇拼杀,最终与数名清军同归于尽,用生命保障了爆破点的成功。 轰隆一声巨响,城墙剧烈晃动,碎石如雨落下。 蚁附登城,在炮火和爆破的掩护下,步兵扛着云梯,冒着城头密集的箭矢、滚木礌石和沸油,奋勇登城。 箭矢破空声、滚木撞击声、沸油泼溅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这是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飞蝗,炮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士兵们前仆后继,云梯架起又被打翻,鲜血染红了城墙砖石,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战斗最激烈时,李过亲临前线,在距离城墙仅一箭之地指挥。 流矢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也浑然不觉,目光如炬地盯着战局。主将的英勇,极大地激励了全军将士。 一名叫赵小虎的川籍新兵,跟着登城队第一次攀上云梯。快到垛口时,云梯被守军推开,他重重摔下,左腿骨折,剧痛钻心。 但他拖着断腿,靠在一具尸体旁,用火铳向城头射击,铅弹呼啸而出,击中清兵面门。直到打完所有弹药,力竭而亡,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屈的微笑。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猛虎营终于在多处攻上城头,并炸塌了长乐门附近的一段墙体。 缺口打开,精锐部队蜂拥而入,与清军在城头、街巷展开了更加残酷的逐屋争夺。刀光剑影中,士兵们在狭窄的街道中厮杀,每一座房屋都成为战场,鲜血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溪,死者的遗体堆积如山。 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图海见大势已去,试图从北门突围,被马宝率领的骑兵部队截住,乱军中阵亡,头颅被斩下,悬挂于城门。 至次日黄昏,西安城内的抵抗基本平息。硝烟渐渐散去,夕阳的余晖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映照着胜利的旗帜。 当李过骑着战马,踏过满是瓦砾和血迹的西安城门洞时,这位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老将,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长安,这座象征着华夏正统的古老都城,终于在浴血之后,光复了! 他缓缓下马,抚摸着斑驳的城门,低声吟诵古诗,仿佛在告慰历代英灵。 士兵们欢呼雀跃,泪水与汗水交融,拥抱庆祝,城中百姓纷纷涌出,献上食物和饮水,欢呼声如浪潮般席卷全城。 西安的陷落,对清廷在西北的统治是致命一击。 李过马不停蹄,趁胜扩大战果。他分兵略地,扫荡关中残余清军。 各地州县闻风而降,许多地方的绿营兵更是整建制地倒戈,献上城池。 至次年春,除陕北部分边缘地区外,陕西全境基本光复。春风拂过,田野重现绿意,农人开始耕作,市集重现繁荣。 在西安,李过效仿扬州之举,处决了部分罪大恶极的清军将领,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并祭拜了明秦王府遗址。 他亲自在废墟前献上祭品,默哀致敬。饱受蹂躏的三秦大地,终于重现生机,孩童在街头嬉戏,商贾往来不绝,仿佛千年的荣光再次苏醒。 西线的巨大胜利,与东线的淮海对峙遥相呼应,形成了对中原清军的战略夹击之势。 李过在给武昌的捷报中写道:“……关中已定,猛虎出柙,可东向河洛,与东线大军会猎中原矣!”字迹遒劲有力,透露出必胜的信心。 北伐的铁钳,已然从东西两个方向,牢牢地扼住了清廷的咽喉。整个战争的战略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了华夏护国军的手中。 关中平原的微风,带着泥土的芬芳,轻轻吹拂着胜利的旗帜,仿佛在低语着复兴的希望。 ------------ 第89章故土烽烟 就在李定国与鳌拜于徐州外围剑拔弩张、李过浴血奋战光复关中之际, 整个北中国的战局,因摄政王多尔衮为驰援鳌拜而大规模抽调各地驻防八旗及精锐绿营,爆发了剧烈且对清廷极为不利的连锁剧变。 空虚的腹地,宛如被烈日曝晒至干涸龟裂的河床,只需一点反抗的火星便能燃起焚天燎原的烈焰。 长期在敌后艰苦卓绝坚持斗争的各路抗清义军,尤其是依托天险建立的太行与胶东两大根据地,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以雷霆万钧之势,掀起了迅猛扩张与发展的狂潮。 太行山脉,层峦叠嶂,沟壑纵横,自古便是英雄豪杰啸聚山林、龙腾虎跃之地。 当清军主力精锐尽数南调,山西境内兵力骤然空虚如筛网之际,由覃宏武统领的太行山抗清根据地, 如同蛰伏于深涧密林已久的斑斓猛虎,终于亮出了积蓄已久的锋利爪牙,发出了震撼山岳的咆哮。 此时的覃宏武,早已非昔日那个仅率二十八名心腹勇士潜入太行、筚路蓝缕的小队长。 在经历了清军数次残酷“梳篦式”围剿的血与火、生与死的严峻考验后,他麾下的部队已如滚雪球般壮大, 发展为一支拥有战兵五万余、辅兵民夫不计其数的虎狼之师。 虽装备仍以缴获清军的旧式火铳、自铸的土炮、锻打的刀矛以及令敌闻风丧胆的土地雷为主,远逊于清军制式装备, 但全军上下士气如虹,求战心切,更在长期游击战中练就了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灵活战术,尤以山地战、夜袭战、破袭战见长。 尤为关键的是,他们深得太行山万千穷苦百姓的箪食壶浆、倾力相助,军民鱼水之情坚如磐石。 “弟兄们!天大的好消息!鞑子主力已被李定国大将军死死钉在徐州城下,咱们的李过将军也在关中杀得鞑子人仰马翻!山西,空了! 咱们太行子弟兵报仇雪恨、光复河山、扩大根据地的时机,就在眼前!”在根据地万人誓师大会上,覃宏武声若洪钟,带着太行山民特有的剽悍与决绝,他的声音在群山间激荡回响,点燃了每一个战士胸中的热血。 命令既下,太行义军如同数把淬火的尖刀,从星罗棋布的深山营垒中猛然刺出,兵锋直指晋南膏腴之地! 义军头号猛将赵大山(原黑虎军首领,历经血战,已成长为覃宏武麾下独当一面的柱石之将)亲率一万余精锐战兵,挟雷霆之势,直扑晋南锁钥、潞安府(今长治)。 潞安城墙高池深,本为坚城,然此刻城内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战力羸弱、士气低落的绿营兵。 赵大山深谙兵法,采取“围三阙一”之策,昼夜不停地以土炮轰击城墙薄弱处,震耳欲聋的炮声令守军肝胆俱裂。 同时,他更派出数十支精干的小股部队,或乔装、或夜潜入城,在街巷间散布义军将至、清廷败亡的流言,并广贴“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安民告示,成功瓦解了守军斗志。 守城副将眼见外无援兵,内无战心,又素闻太行义军“杀富济贫、善待降卒”的仁义之名,在象征性抵抗数日后,终于心灰意冷,下令开城归降。 潞安府的光复,如同砸开了晋南的门户,为义军主力北上直捣太原铺平了道路。 另一路主力则由覃宏武亲自统率,目标直指泽州(今晋城)。 泽州防御相对薄弱,且覃宏武早已通过地下渠道,策反了城内部分对清廷不满的低级军官和衙役作为内应。是夜,月黑风高,义军在内应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接近城墙。 一名绰号“石蛋”的年轻侦察兵,以其在山林间练就的矫健身手,如猿猴般敏捷地徒手攀上城墙,用短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昏昏欲睡的哨兵,随即放下绳索,接应突击队登城。 城门在内应的接应下迅速被打开,覃宏武亲率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守军猝不及防,一夜之间,泽州易帜。 当主力部队在攻城略地之时,成百上千支小股义军和由各村青壮组成的民兵队伍,如同燎原的星火,活跃在广袤的晋南乡野。 他们神出鬼没,拔除清军盘剥百姓的税卡哨所,清算那些为虎作伥、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将没收的土地、粮食当场分发给贫苦无依的农民。 一时间,那首沉寂已久的古老歌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再次在太行山麓的沟壑村落间嘹亮响起,只是歌词中的“闯王”,已被百姓们自发地换成了“覃帅”和“华夏护国军”。 战事进展之神速,超乎想象。短短数月间,除太原、大同、平阳(临汾)等几座尚有重兵把守的孤城外, 山西南部、东南部广袤区域,州县乡村,尽数飘扬着义军的旗帜,纳入太行根据地的版图。 覃宏武将临时指挥中枢设于潞安府衙,整军经武,颁布法令,俨然已是一方雄主。 其兵锋北指太原,威胁清廷在晋根本;西窥黄河,与关中李过所部形成呼应之势。 太行义军的存在,如同一柄悬在清廷头顶的利剑,对清廷在山西摇摇欲坠的统治构成了致命的、持续性的威胁。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渤海之滨、黄海之畔的胶东半岛,由张大明领导的胶东抗清根据地,也迎来了爆发式的迅猛扩张。 胶东义军的崛起之路,深深烙印着海洋的印记。 张大明敏锐地抓住了清军水师主力被东南沿海张煌言的“惊涛营”死死牵制、根本无暇北顾胶东的绝佳战略窗口。 他展现出非凡的整合能力,大力收编、整训沿海各地啸聚的小股海匪以及饱受清廷海禁政策之苦、心怀愤懑的渔民武装。 经过严格筛选和改编,一支颇具规模的“胶东水营”应运而生。 这支水营的船只虽多由坚固的渔船改装而成,装备也以自铸的土炮(俗称“碗口铳”、“过山鸟”)和火铳为主, 但胜在船员皆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海上蛟龙,熟悉每一片暗礁、每一股洋流,机动灵活,神出鬼没。 他们完全掌控了胶东沿海的制海权,将清廷用于联络和补给的小型哨船尽数驱逐或歼灭, 彻底切断了清军通过海路向半岛增兵和输送物资的咽喉要道,使半岛的清军据点沦为孤岛。 在陆上战场,张大明将胶东民兵发明的“地雷战”战术发挥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义军和民兵们因地制宜,创造发明了无数种匪夷所思的埋雷技法——“头发丝雷”纤细难察,一触即发;“踏板雷”深藏路径之下,专炸大队人马;“连环雷”更是环环相扣,一雷引爆,众雷齐鸣。 这些神出鬼没的土地雷,炸得下乡征粮的清军和衙役胆战心惊,风声鹤唳,轻易不敢踏出城门半步。 民间涌现出许多传奇人物,其中一位被尊称为“雷公”的老民兵孙老栓,带着他亲手调教的十几个徒弟, 在一次精心策划的伏击战中,仅凭几十颗伪装巧妙的土地雷,就将一支两百多人的清军运粮队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枕藉,不仅成功截获了大量宝贵的粮食和兵器辎重,更极大鼓舞了胶东军民的抗敌士气。 清军重镇登州(蓬莱),作为扼守渤海门户的战略要地,此刻因兵力被抽调而防务空虚。张大明审时度势,果断集中陆路主力精锐,在胶东水营战船的严密配合与火力支援下,水陆并进,将登州城团围住。 城内守军外无援兵,内缺粮秣,在义军持续不断的政治喊话瓦解和昼夜不停的军事袭扰压力下,军心彻底崩溃。 部分早已对清廷不满的绿营兵在低级军官带领下发动兵变,于深夜打开城门。 胶东义军趁势猛攻,一举攻克这座控扼海疆的关键港口城市,缴获城内囤积的大量粮草、军械、火药,极大地充实了自身力量。 至当年盛夏时节,胶东根据地的控制范围已如潮水般扩大,囊括了登州府、莱州府、宁海州(牟平)等半岛大部分富庶地区。 义军总兵力激增至两万余人,并初步建立了具有政权雏形的指挥机构和遍布乡村的地方民兵自卫体系。 张大明在登州水城内设立大营,依托坚固的海防工事,与隔渤海相望的辽东清军重镇旅顺口形成对峙之势。 他更积极派遣使者,驾乘快船穿越清军海上封锁线,与南面张煌言统帅的“惊涛营”水师取得联系,共商南北夹击、光复海疆之大计。 太行山麓的铁流奔涌与胶东半岛的怒涛拍岸,如同两颗万钧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北中国广袤的土地上激起了巨大而深远的涟漪。 整个北中国抗清局势为之剧变,从京畿直隶(河北)到中原腹地河南,从齐鲁大地山东到江淮门户苏北, 无数或大或小、名号各异的抗清武装闻风而动,趁势而起。 他们或自称“忠义救国军”,或号称“顺天讨虏义师”,或沿用“大明官军”旗号, 尽管名称各异,规模不一,但无不以“反清复明”、“驱除鞑虏”、“应天护国”为共同号召,如雨后春笋般在清廷统治的薄弱地带破土而出。 他们袭击官衙驿站,攻打孤立县城,劫夺粮草辎重,惩治汉奸恶吏,将清廷在北方的统治秩序搅得天翻地覆,摇摇欲坠。 紫禁城深宫之内,曾经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摄政王多尔衮,此刻真正尝到了什么叫“顾此失彼”、“按下葫芦浮起瓢”的苦果。 东线,李定国统领的华夏军主力在徐州一线虎视眈眈,攻势凌厉; 西线,关中重地失守,悍将李过兵锋已直指河洛,威胁中原腹心; 而更令他如芒在背的是,曾经视为疥癣之疾的腹地“匪患”,尤其是太行覃宏武、胶东张大明这两股已成燎原之势、拥兵数万的“巨寇”。 已然演变为插在帝国肋部的两把致命尖刀,搅得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万般无奈之下,多尔衮只得饮鸩止渴,从本已捉襟见肘、疲于奔命的各处前线兵力中,硬生生挤出部分人马,勒令他们火速回师腹地“平乱剿匪”。 然而,面对已成星火燎原之势的敌后战场,这点回援兵力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进一步削弱了正面战场对李定国、李过等劲敌的防御和对太原、济南等重要城市的守备力量,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泥沼。 整个中原的战略天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可逆转地向着华夏护国军及其遍布北方的抗清盟友一方倾斜。 北伐的正面战场与风起云涌的敌后战场,终于形成了完美的战略协同与呼应,一张由万千军民共同编织的、绞杀清廷统治的巨大罗网,正从大江南北、关河东西悄然收紧,勒向清廷的咽喉。 北中国的辽阔天空,已被反抗暴政、追求光复的熊熊烽火,映照得一片通红! ------------ 第90章血铸三晋 太行山与河南之间的通道被打通,宛如一道生命之泉注入了干涸的土地。 崭新的“武昌造”线膛枪、一箱箱弹药、还有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雪魄炮”部件,被源源不断地运进太行山。 覃宏武看着这些装备,目光灼灼,立刻下令全军整编换装。 昔日以土地雷和土铳为主的义军,开始了脱胎换骨的蜕变,士兵们摩挲着冰冷的钢铁枪身,眼中充满了对复仇与胜利的渴望。 (一) 猛虎出山,兵临太原 西线,李过率领休整完毕的猛虎营东出潼关,与南下的覃宏武部在黄河风陵渡胜利会师。 两股铁流汇聚,兵力超过十万,旌旗遮天蔽日。没有丝毫迟疑,李过与覃宏武决定,趁清廷主力被牵制于江淮,立即挥师北上,光复山西全境! 兵锋首先直指山西中枢——太原府。 此时的太原,已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堡垒。城墙经过多次加固,高大厚重,护城河也被拓宽挖深。 城内驻守着近两万清军,其中真正的满洲正白旗、镶蓝旗精锐就有五千之众,由满将喀尔喀喇统领。 此人悍勇异常,对清廷死心塌地,早已下令与城共存亡。 华夏军抵达城下,劝降的箭书被喀尔喀喇当场撕碎。 他站在城头,对着城外怒吼:“八旗勇士们!让这些南蛮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满洲巴图鲁!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惨烈的太原攻坚战打响了。 李过集中了所有火炮,包括猛虎营的重炮和太行义军刚刚熟练操作的“雪魄炮”,对太原城墙,尤其是承恩门至宜春门一段,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击。炮声震耳欲聋,硝烟笼罩城垣,砖石碎块四处飞溅。 然而,太原城墙异常坚固,炮击虽造成损伤,却难以短时间内轰开致命缺口。 满洲守军的抵抗也极其顽强。他们利用城头工事,用强弓硬弩、火铳乃至滚木礌石反击,精准而凶狠。 华夏军组织的几次架梯登城,都在接近垛口时被拼死击退,云梯被推倒,士兵惨叫着从高处坠落,护城河水被染成淡红。 “他娘的,这龟壳真硬!”猛将赵大山眼睛赤红,看着伤亡的弟兄,心急如焚。 战斗陷入僵局,每拖延一刻,伤亡都在增加。李过果断改变战术,命令工兵营趁夜在炮火掩护下,挖掘地道,直通城墙根基,准备实施爆破。 三天后的黎明前,一声沉闷如地龙翻身的巨响从承恩门附近传来!一段近十丈宽的城墙在剧烈的爆炸中轰然坍塌,烟尘冲天而起! “缺口打开了!杀进去!”覃宏武亲自率领先锋部队,如同决堤洪水,涌向缺口。 然而,喀尔喀喇早已料到,亲率最精锐的巴牙喇兵守在缺口之后。双方在这狭窄的死亡地带展开了最残酷的白刃肉搏。 满洲兵身披重甲,悍不畏死,挥舞着长刀虎枪,吼叫着发起反冲锋。 华夏军士兵则用密集的刺刀和手榴弹还以颜色。 缺口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震天动地。赵大山浑身是血,刀都砍卷了刃,依然死战不退。 惨烈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华夏军凭借兵力优势和决死意志,终于一点点啃下了缺口,突入城内。 巷战随之展开,逐屋争夺,异常血腥。喀尔喀喇退守巡抚衙门,最终力战被乱枪击毙。 直至日落,太原城内的抵抗才逐渐停息。此战,华夏军伤亡逾万,城内满洲八旗几乎被全歼。 (二) 北伐锁钥,血战大同 太原的陷落,震动了整个北方。李过与覃宏武马不停蹄,挥师北上,兵锋直指山西最后的重镇,也是连接蒙古的战略锁钥——大同。 大同的防御,比太原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墙更高更厚,棱角分明,遍布炮台箭楼。守将博洛,是努尔哈赤之孙,真正的清廷宗室,麾下八千满洲镶黄旗精锐,是清廷最核心的武装力量之一,战斗力冠绝八旗。博洛深知大同的重要性,发誓要将这里变成华夏军的坟场。 大同攻坚战,比太原更为惨烈。 华夏军的炮火再次倾泻在大同城头,但效果有限。博洛指挥守军炮火精准还击,给华夏军炮兵阵地造成不小损失。 数次强攻,都在坚城和八旗兵精准凶狠的反击下失败,城墙下堆满了阵亡将士的遗体。 “强攻不行,必须出奇招!”覃宏武向李过请命,“李将军,让我带山地营的弟兄们夜袭!大同城墙虽坚,总有疏漏之处!” 是夜,乌云蔽月。覃宏武亲率五百最精锐的山地营敢死队,人人口衔枚,马裹蹄,利用夜暗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大同城墙东南角一段较为陡峭、守军巡逻相对稀疏的地段。他们抛出飞爪,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开始攀爬。 然而,博洛用兵谨慎,防备森严。一名哨兵发现了城墙上的异响,立刻敲锣示警!“有南蛮子爬城!”刹那间,城头火把通明,警锣四起! “快!加快速度!”覃宏武在城下低吼。 敢死队员们拼命向上攀爬,但守军已经反应过来,箭矢、铳弹如雨点般落下,滚木礌石也顺着城墙砸下。 不断有队员中箭或被砸中,惨叫着从高处坠落。 “掩护他们!”李过在城外见状,立刻命令所有火炮向城头其他方向猛烈开火,吸引守军火力,并派出部队佯攻其他城门。 付出了数十人伤亡的代价,覃宏武和剩余的三百多名敢死队员终于奋力翻上城头,立刻与蜂拥而至的八旗兵展开了贴身肉搏。 城头空间狭窄,战斗更加残酷。覃宏武挥舞战刀,身先士卒,连劈数名敌兵,但肩头也被长枪刺中。 敢死队员们用血肉之躯,在城头死死顶住守军的反扑,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炸城门!”覃宏武浑身浴血,嘶声命令。几名身上绑满炸药的敢死队员,在战友掩护下,冒死冲下城墙内侧,冲向瓮城门洞。 “轰!轰!”几声巨响,大同沉重的城门在爆炸中剧烈晃动,门闩断裂! 城外待命的主力部队见信号,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发起了总攻!潮水般的士兵从炸开的城门以及敢死队控制的城墙段涌入城内。 大同城内的巷战,比太原更加持久和血腥。镶黄旗士兵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往往宁死不降。 博洛退守代王府,最终点燃府库自杀。当最后一个抵抗的据点被拔除,大同城终于光复。此战,山地营敢死队伤亡过半,覃宏武身负重伤,猛虎营和太行义军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山西全境,至此彻底光复!满清势力被连根拔起,通往蒙古的通道被斩断。 (三) 兵锋骤止,暗流涌动 站在满目疮痍的大同城头,遥望东北方向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李过与受伤的覃宏武心潮澎湃,正准备挟大胜之威,直捣京畿。 然而,一纸来自武昌的紧急命令送达:“停止进攻,就地休整。”军令如山。尽管心中充满疑问与不甘,两位大将还是坚决地执行了命令。 横扫山西的钢铁洪流,在即将冲出山脉、踏入平原的前一刻,戛然而止。 血铸的三晋大地,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更大风暴,正在这短暂的停歇中,悄然酝酿。 ------------ 第91章淮海初战 徐州城外的旷野,一望无际的淮海平原之上,两支代表着当世东西方军事技术最高水准的大军,正隔着二十余里的距离遥遥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带着铁锈与硝烟的气息。 李定国率领的华夏军主力,依托连日来抢筑的土木工事,严阵以待。 而北方,鳌拜所率的清军主力,连同陆续抵达的各方援军,正如同不断汇聚的乌云,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缓缓南移。 战争的序幕,由一支意外的插曲拉开。来自山东的青州驻防八旗一部,约五千人马,在其参领富察·鄂尔浑的率领下,作为先头部队率先抵达徐州东北三十里外的九里山。 与此同时,一支约八千人的汉军绿营兵,由总兵刘良佐(原明军降将)带领,从东南方向的宿迁赶来,两支队伍意图在九里山会合,建立前进基地,与主力形成犄角之势。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华夏军的机动性和决心。 李定国接到斥候急报,立刻召集众将。“九里山位置关键,若让鞑子站稳脚跟,与鳌拜主力呼应,我将腹背受敌。” 李定国手指沙盘,语气斩钉截铁,“必须在鳌拜反应过来之前,拔掉这颗钉子!”他看向麾下以勇猛著称的将领王劲和以机变闻名的陈武。 “王劲,你率五千精骑,配属一哨‘飞雷炮’(轻型迫击炮),直扑九里山,务必击溃富察部,抢占制高点!” “陈武,你率八千步骑混编,携‘火龙箭’(多管火箭炮),截击刘良佐部,阻止其与富察部会合!”“末将领命!”二将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 王劲的骑兵如旋风般卷向九里山。富察·鄂尔浑正督促部下伐木立寨,忽见远处烟尘大作,华夏军骑兵已如雷霆般杀到!“快!结阵!结车阵!” 鄂尔浑嘶声大吼,满洲八旗兵毕竟训练有素,匆忙间将辎重大车首尾相连,组成环形防御。 然而,王劲并不急于冲击车阵。他令骑兵散开,以骑射骚扰,同时,“飞雷炮”哨迅速架设。“目标,敌军车阵内部,三发急速射!”“嗵!嗵!嗵!”沉闷的发射声响起,黑点划着弧线落入清军阵中。 “轰!轰隆!”爆炸声在密集的车阵内接连响起,破片四射,火光冲天!清军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骑兵,冲锋!”王劲看准时机,马刀前指。五千铁骑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车阵。 鄂尔浑挥舞长刀,试图抵抗,被王劲迎面一刀劈于马下。主将阵亡,残余八旗兵或死或降,九里山要地易主。 另一边,陈武部队在一条名为泗水的河流旁截住了刘良佐部。刘良佐见华夏军严阵以待,心中已怯,试图凭借兵力优势强渡泗水。 “火龙箭,放!”陈武冷静下令。数十架“火龙箭”齐声怒吼,拖着火尾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覆盖了正在渡河的清军队列! 爆炸声、燃烧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泗水为之染红。 刘良佐本部兵马瞬间崩溃,掉头就跑,陈武趁势掩杀,斩获无数。 两路清军偏师被迅速、干净地解决,华夏军初战告捷,士气大振。 当鳌拜派出的联络骑兵赶到时,只看到九里山上飘扬的白虎旗和泗水河畔狼藉的清军尸体。 偏师的覆灭,如同给了鳌拜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意识到对面的敌人绝非易与之辈,不再犹豫,亲率八万主力(含三万满洲八旗,两万蒙古骑兵,三万汉军绿营),挟雷霆万钧之势,直逼徐州城下十里处的吕梁寨,与华夏军主力遥遥相对。 广阔的平原上,两大军阵铺陈开来,绵延十数里,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反射着冷冽的寒光。 战鼓声、号角声、马蹄声交织成一曲宏大的战争序曲。鳌拜立马于中军大纛之下,望着对面阵型严整、装备奇特的华夏军,眼神冰冷。 他决定先以机动力量试探对方虚实。“科尔沁、察哈尔的勇士们!让南人见识一下草原雄鹰的利爪!”鳌拜沉声下令。 一万五千蒙古骑兵,分为三股,如同三支离弦的利箭,从清军阵中呼啸而出。 他们没有直接冲向华夏军看似最坚固的正面,而是利用其惊人的机动性,如同狼群般,高速掠过华夏军阵线的两翼和结合部,试图寻找薄弱环节。 “稳住阵型!火枪营,标尺三百,拦阻射击!”“炮兵,霰弹准备!” 华夏军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下达命令。士兵们紧握武器,呼吸粗重,看着远处卷起的漫天烟尘越来越近。 蒙古骑兵在奔驰中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抛射过来,落在华夏军的阵中,发出“哆哆”的声响,虽有盾牌格挡和盔甲防护,仍造成了一些伤亡。 “开火!”“砰!砰!砰!砰!”华夏军阵线爆发出连绵不绝的枪声,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 冲在前面的蒙古骑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人喊马嘶,不断有骑兵中弹栽倒。线膛枪的射程和精度,远超蒙古骑兵的骑弓。 与此同时,部署在阵后的轻型火炮发出了怒吼,霰弹如同死亡的扇面,横扫骑兵冲锋的路径,制造出大片的空白。 蒙古骑兵的冲击势头为之一滞。他们试图绕过火力密集区,冲击侧翼,但华夏军的阵型转换极为迅速,侧翼的火枪兵和长枪兵立刻补位,形成新的枪刺丛林。 一场残酷的消耗战在广阔的战场上上演。 蒙古骑兵凭借精湛的骑术和速度,不断拉扯、骚扰,而华夏军则依靠严密的纪律、犀利的火器和坚固的阵型,岿然不动。 战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蒙古骑兵在华夏军阵前丢下了近千具人马尸体,却始终未能找到突破的机会,反而士气受挫。 带队冲锋的蒙古王公见事不可为,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蒙古骑兵,以及战场上遗留的惨状,鳌拜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挥了挥手,示意鸣金收兵。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映照着战场上零星燃烧的火焰和双方巍然不动的营寨。初次的试探,以清军的受挫告终。双方将士都清楚,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小小涟漪。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这片土地必将被更加炽热的鲜血所浸透。淮海决战的第一日,在紧张与试探中落下帷幕,而更加惨烈的厮杀,即将在黎明后展开。 ------------ 第92章铁骑鏖兵 淮海平原的黎明被战鼓与号角撕裂。 经过一夜的休整与谋划,决定国运的决战在晨雾散尽后骤然爆发。 昨日蒙古轻骑的试探性进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仅仅激起了些许涟漪。 今日,真正的巨浪即将拍岸——多尔衮精心调整战术后的满八旗重装骑兵,将再次与华夏军赖以成名的战车阵正面碰撞。 清军大阵如同黑色的潮水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其中隐藏的致命杀器。 不再是散漫轻灵的蒙古骑手,而是一堵移动的、闪烁着寒光的钢铁城墙! 约八千名满八旗重装骑兵,人马皆披重甲,骑士手持长矛马槊,腰配顺刀,连战马的面门都覆着冷锻铁面帘。 他们排成紧密的楔形阵,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凿,沉默地立于阵前,肃杀之气甚至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阳光照在冰冷的甲片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鳌拜立马于骑兵阵后,眼神冰冷而自信。 中原大战的失败,让他和远在北京的多尔衮痛定思痛。 他们仔细研究了华夏军战车阵的特点,尤其是那威力巨大的“***”和密集的火枪射击。 为此,他们做出了针对性调整:加厚了前排骑兵及战马关键部位的甲叶,装备了更多用于破障的重斧、铁骨朵,甚至给部分精锐配备了简陋的、可投掷的燃烧罐(以陶罐装火油),试图在接近车阵时制造混乱。 “大清的巴图鲁们!”鳌拜的声音如同闷雷,回荡在骑兵上空, “今日,洗刷前耻!用南蛮的血,染红你们的战旗!凿穿他们!”“嚯!”八千铁骑发出低沉的齐吼,声震四野。 对面,华夏军阵中,士兵们看着那支缓慢开始加速的钢铁洪流,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即便是经历过开封血战的老兵,面对这冷兵器时代巅峰力量的全力冲击,依然感到本能的压迫感。 李定国站在指挥车上,面色沉静如水。他早已料到鳌拜会出动重骑,这也是他为何将战车阵置于最前的原因。 “各车营稳住!火器队准备!记住训练,鞑子不是铁打的!”他通过旗号与传令兵,将命令迅速下达。 由偏厢车、盾车组成的车阵迅速合拢,车辆之间用铁链勾连,车板外侧伸出密密麻麻的长枪,如同一个巨大的、带刺的移动堡垒。 车阵后方,火枪兵们检查着弹药,炮手们调整着“雪魄炮”和“飞雷炮”的角度,掷弹兵们将一颗颗“***”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整个车阵,仿佛一只蜷缩起来、亮出尖刺的钢铁刺猬。 “咚!咚!咚!”清军战鼓节奏加快,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重装骑兵开始了冲锋!起初是慢跑,沉重的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整个平原都在微微震颤。 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山崩海啸般的冲击浪潮!八千铁骑同时奔腾,那威势足以让山河变色! 三百步!两百步!车阵依旧沉默,只有军官们嘶哑的“稳住”命令。一百五十步!“火炮!放!”李定国冷静下令。 隐藏在车阵后方预设炮位的数十门各型火炮发出了怒吼!实心弹和霰弹如同死神镰刀,狠狠扫入冲锋的骑兵队列中!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冲锋的浪头为之一滞。 但清军骑兵实在悍勇,甲胄也确实精良,许多炮弹被弹开,或者只能造成有限的伤害,后续部队踏着同伴的尸体,速度几乎不减! 一百步!八十步!“火枪营!齐射!”“砰!!!”车阵正面瞬间被浓密的白色硝烟笼罩,密集的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出去! 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重甲也难以完全防御,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成片倒下! 战马的悲鸣和骑士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然而,清军这次的冲锋队形更加分散,前排倒下,后排立刻补上,冲击的势头并未完全停止! 而且,一些骑兵在冲锋中,奋力将手中的燃烧罐投向车阵! “嘭!嘭!”陶罐在车板上碎裂,火油溅开,被引燃后冒出浓烟和火焰,虽然未能立刻烧毁坚固的偏厢车,但也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视线阻碍。 五十步!三十步!最残酷的时刻到来! 最悍勇的满洲巴牙喇精锐,凭借精湛的骑术和厚重的铠甲,硬生生冲破了火力网,狠狠撞上了偏厢车! “轰!”“咔嚓!”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的战马被车阵伸出的长枪刺穿,发出凄厉的嘶鸣; 有的骑兵凭借马力,挥舞重斧猛劈车辆连接处的铁链和木桩;更有悍卒试图直接跃马跳入车阵之内! “长枪兵,顶住!”“掷弹队,投!”车阵内,军官声嘶力竭。长枪兵们透过车板的射击孔,拼命向外捅刺。 掷弹兵们则将点燃的“***”从车阵上方或者缝隙中奋力掷出! “轰隆!!!”“轰!轰!轰!”爆炸声在挤在车阵前的清军骑兵群中连环响起! 火光迸射,破片横飞!这一次,清军厚重的铠甲在如此近距离的爆炸面前,显得脆弱了许多!残肢断臂混合着甲胄碎片被抛向空中! 但是,清军也早有准备!一些手持重武器的“噶布什贤”(骁骑营中的精锐突击兵)下马,顶着爆炸和射击,疯狂劈砍车阵的薄弱处,甚至用身体堵住射击孔,为后续同伴创造机会! 战场彻底陷入了混乱与血腥的泥潭。车阵前方,人马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透了泥土,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死亡地带。 双方士兵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用火枪、长矛、战刀、斧头、乃至拳头和牙齿,进行着最原始的搏杀。 在这场铁与血的碰撞中,无数英雄展现了他们的勇武。 华夏军方面,一名叫铁柱的掷弹兵什长,在身边的战友相继倒下后,独自守着一处被清军劈开的车阵缺口,连续投出十几枚“***”,炸死了数十名试图涌入的清军,自己最终被一枚投掷进来的燃烧罐点燃,化作了一个火人,仍咆哮着抱住一名冲进来的清军军官,同归于尽。 清军方面,一名叫巴图的噶布什贤骁骑校,身披三重重甲,挥舞一柄巨大的狼牙棒,连续砸毁了三辆偏厢车的连接部,身中十数弹和多处创伤,仍死战不退,最终被集火击毙,他的尸体周围,倒下了十余具华夏军士兵的遗体。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又从中午鏖战至夕阳西下。广阔的战场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伤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双方都投入了巨大的兵力,也承受了惊人的伤亡。战车阵前,清军重骑的尸体层层叠叠,而车阵本身,也多处破损,摇摇欲坠。 李定国和鳌拜都意识到,再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阵营中都响起了代表收兵的金钲之声。 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如同潮水般缓缓脱离接触,退回各自的阵营。 战场上,只留下无数倒伏的旗帜、损毁的车辆、以及那些永远沉默了的战士。 这一日,钢铁与火焰的碰撞,未能决出真正的胜负。 满清重骑未能凿穿华夏军的车阵,而华夏军也未能凭借车阵大量歼灭这支清军最核心的突击力量。 双方旗鼓相当,各自付出了数千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夕阳如血,映照着这片修罗场。 无论是李定国还是鳌拜,心中都清楚,淮海决战的胜负,远未到揭晓之时。明日的战事,将走向何方,无人能够预料。但经此一役,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更深切、更残酷的认知。 ------------ 第93章徐州惊变 淮海平原上的血腥鏖战,如同两台巨大的绞肉机,昼夜不息地吞噬着生命。 连续三天,从黎明杀到黄昏,双方的阵线反复拉锯,营寨前的土地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恶臭。伤兵的哀嚎是这片战场上永恒的背景音。 李定国的车阵依旧坚韧,但多处破损,士兵们疲惫不堪,眼神却依旧凶狠。 鳌拜的重骑虽未能取得决定性突破,但其强大的冲击力和满洲兵死战不退的悍勇,也给华夏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和伤亡。 双方就像两个筋疲力尽的巨人,死死抵住对方,看谁先露出破绽,或者,谁先得到打破平衡的外力。 (一) 暗流涌动,密令出城 第四日,天色刚蒙蒙亮,战鼓尚未擂响,一种异样的气氛却在战场上弥漫。清军大营一反常态地安静,似乎连日的猛攻耗尽了他们的锐气。 然而,在徐州城内,一场关乎战局走向的突变正在酝酿。 守城的清军主将,满州副都统瓜尔佳·赫硕色,接到了鳌拜通过死士冒死送入城中的密令。 密令言辞急切,命令他趁华夏军主力被牢牢牵制在前线,于今日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倾巢而出,猛攻华夏军后背,与正面主力形成夹击之势,力求一举击溃李定国! 赫硕色看着密令,手心冒汗。他知道这是险招,但也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城中原有守军加上前期溃退入城的残兵,尚能凑出近两万人马,其中还有一千多真正的满洲马甲。 若能成功,他便是此战首功!“传令!全军饱餐,巳时初刻,开城破敌!”赫硕色下定决心,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二) 城门洞开,毒蛇出洞 巳时初刻,徐州紧闭了数日的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打开! 赫硕色一马当先,身后是如狼似虎的清军步骑混合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出徐州,直扑华夏军后背相对薄弱的营垒和后勤区域! 战鼓擂响,喊杀声震天,清军的旗帜在晨风中疯狂舞动。“报——!大统领,徐州守军倾巢而出,正猛攻我后军!”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李定国指挥车前,声音带着惊惶。 指挥车内,李定国闻言,眼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寒光。 他与身旁的参军对视一眼,沉声道:“果然来了!按计划行事!”“得令!” 刹那间,三支红色的信号火箭尖啸着射入天空,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炸开醒目的光团! (三) 伏兵四起,瓮中捉鳖 就在赫硕色率领清军猛冲猛打,以为即将得手,甚至已经看到前方华夏军后营的混乱时,异变陡生! 他们的侧翼,原本平静的云龙山麓,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和号角! 紧接着,无数身披土黄色军服的华夏军士兵,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呐喊着冲杀下来! 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枪,正是奉命潜伏多日的覃勇!“赫硕色!华夏军覃勇在此,你的死期到了!” 覃勇声如洪钟,一马当先,直冲清军队列。 与此同时,他们的退路——徐州方向,也出现了大量的华夏军旗帜,一支精锐部队迅速切断了他们与城门之间的联系! 赫硕色大惊失色,心瞬间沉到谷底:“中计了!有埋伏!快,向后突围,退回城里!” 但为时已晚!覃勇所部养精蓄锐已久,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就冲垮了清军的侧翼阵型。 而从正面营垒中,原本“混乱”的华夏军后军也稳住了阵脚,转过身来,配合覃勇的伏兵,对出城清军形成了完美的三面包围!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攻守易形,猎人变成了猎物! (四) 困兽犹斗,血染郊野 赫硕色率领的清军陷入了绝境。后退无路,两侧和正面都是如林的枪刺和密集的火枪射击。 “顶住!给我顶住!向鳌拜大人靠拢!”赫硕色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地吼叫,做困兽之斗。 满洲马甲确实凶悍,即便被围,依旧结阵死战,给华夏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一名叫鳌拜亲卫出身的甲喇章京(参领),带着数百名死忠,护着赫硕色,连续向覃勇的方向发动了数次反冲锋,企图斩杀主将,打开缺口。 “保护覃将军!”华夏军士兵们也杀红了眼,用身体组成盾墙,死死挡住满洲兵的亡命冲击。 一名叫二娃的年轻长枪兵,为了挡住劈向覃勇的一刀,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长枪却依旧死死抵住地面,撑住了即将溃散的阵线。 覃勇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大吼一声,长枪如龙出海,直接挑翻了那名甲喇章京! 主心骨一倒,清军的抵抗意志开始崩溃。 绿营兵首先成片地跪地投降,剩余的满洲兵也被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赫硕色见大势已去,试图自刎,被眼疾手快的覃勇一枪打落佩刀,生擒活捉。 (五) 城头变幻,后顾无忧 就在城外围歼战接近尾声时,徐州城头,也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留守城内的,主要是以汉人为主的绿营兵,人数约三千。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力出城后被围歼,主将被擒,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一些早就暗中与华夏军有联络的低级军官,趁机发动。 “弟兄们!赫硕色完了!咱们不能再给鞑子卖命了!开城迎王师!”一名王把总振臂高呼。 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留守的绿营兵便控制了城门,并将象征投降的白旗挂上了城楼。 当覃勇押着垂头丧气的赫硕色,率领得胜之师来到徐州城下时,看到的是洞开的城门和城头迎风飘扬的白虎旗。 徐州,这座淮海战场的战略支点,在经历了短暂的易手后,以这样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兵不血刃地再次回到了华夏军手中! 消息传到前线,苦战数日的华夏军将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连日鏖战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而清军大营则是一片死寂,鳌拜接到败报,脸色铁青,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屑纷飞。 徐州的光复,彻底解除了华夏军的后顾之忧,打通了与后方的联系,粮草弹药可以源源不断运抵前线。 更重要的是,此战歼灭了清军在徐州地区的最后机动兵力,生擒其主将,极大地打击了清军的士气。 淮海战场的天平,随着徐州城头的旗帜变换,开始明显地向着华夏军一方倾斜。决战的 ------------ 第94章铁钳合围 淮海平原上的战火依旧炽烈,李定国与鳌拜如同两只伤痕累累的巨兽,在徐州外围的每一寸土地上反复撕咬,鲜血浸透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每一天,双方都要付出成千上万的生命,却谁也无法真正压倒对方。 战局,陷入了最残酷的消耗泥潭。 然而,就在这僵持的血色天平之上,一只强有力的手,正从西方悄然伸出,准备落下决定胜负的砝码。 (一) 开封易帅,奇兵东出 开封城,这座中原重镇,此刻气氛肃穆而紧张。 城头之上,“巴”字将旗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那面更加威严、绣着咆哮白虎的“向”字大纛。 向拯民,终于亲临前线了。 他并非孤身前来,身后是五万经过严格训练、士气高昂的新兵。 这些新兵眼中虽有对未知战场的些许忐忑,但更多的,是对于那位传奇大统领的无限崇敬,以及保卫家园、驱逐鞑虏的坚定信念。 “巴图将军,河南防务,就交给你了。”向拯民握着老将巴图粗糙的大手,语气郑重,“务必确保我军后方无忧,粮道畅通。” 巴图胸膛一挺,声如洪钟:“大统领放心!只要我巴图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一个鞑子踏入河南!” 交接完成,向拯民没有丝毫停留。 他麾下真正的杀招,是那八万早已集结待命、由龙虎营、部分白虎营精锐以及原覃勇部组成的百战之师。 他们没有在开封做任何多余的休整,直接在向拯民的率领下,如同蛰伏已久的利剑,骤然出鞘,向东,直插兵力空虚的山东腹地! 大军先锋,正是巴图之子,以勇猛果决著称的年轻将领——巴勇。 他率领五千精锐骑兵,一人双马,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入山东地界。 “弟兄们!打出咱们的威风,让山东的父老看看,王师回来了!” 巴勇马刀高举,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锐气与渴望。 (二) 势如破竹,齐鲁震动 山东的清军主力,早已被鳌拜抽调一空,留下的多是老弱病残和地方团练,如何能抵挡向拯民这支虎狼之师的雷霆一击? 巴勇的先锋骑兵一路摧枯拉朽: 菏泽城下,守军试图凭借城墙抵抗,巴勇亲率骑兵下马,组成突击队,顶着稀疏的箭矢,用炸药包炸开城门,一拥而入,守将当场被巴勇阵斩。 济宁府外,一股地方乡勇试图拦截,被华夏军骑兵一个冲锋便杀得七零八落,跪地求饶。 消息传开,山东各州县闻风丧胆。许多城池的官员和守军,不等华夏军兵临城下,便已弃城而逃,或者干脆准备好白旗和劳军物资。 沿途百姓则箪食壶浆,热泪盈眶地迎接这支纪律严明、打着白虎旗的军队。他们被满清压迫太久,此刻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向拯民主力紧随其后,稳步推进,接收城池,安抚百姓,并派出政工人员迅速建立临时政权,恢复秩序。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以最快的速度,横穿山东,与东面的力量会师,完成对鳌拜大军的战略合围! (三) 胶东响应,铁钳成型 几乎在向拯民东进的同时,一道加密的命令也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胶东根据地首领张大明的手中。 看着命令上向拯民的亲笔签名和那熟悉的印鉴,张大明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立刻召集根据地所有核心将领。 “弟兄们!时候到了!”张大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向大统领已亲率大军攻入山东,命令我们即刻集结主力,向西进攻,与主力会师,切断鳌拜老贼的退路!” 整个胶东根据地瞬间沸腾起来!养精蓄锐多时的两万胶东子弟兵,迅速集结。 他们虽然装备可能不如主力精锐,但士气高昂,对地形熟悉,更充满了向主力靠拢、参与决战的渴望。 “雷公”孙老栓带着他的地雷队,将剩余的土地雷悉数埋设在通往登州的主要道路上,以防备辽东清军可能的骚扰。 然后,他扛起心爱的“武昌造”,加入了西进的队列。 张大明留下必要的守备部队,亲率一万五千主力,高举战旗,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经营许久的山区和沿海根据地,向着西方,向着预定的会师地点,开始了英勇的进军。 胶东义军的西进,同样势不可挡。沿途小股清军望风披靡。 他们与向拯民主力东西对进,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正在缓缓闭合,而钳口的目标,正是仍在淮海战场与李定国血战的鳌拜大军! (四) 京畿震恐,孤注一掷 向拯民奇兵东出、胶东义军向西挺进的消息,如同两道晴天霹雳,接连炸响在紫禁城的上空。 多尔衮拿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向拯民……他……他怎么敢!山东……胶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鳌拜的二十万大军(已严重减员)是清廷最后、也是最强大的机动兵团。 一旦被向拯民和李定国前后夹击,包围在淮海地区,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别说江南,连中原、山东都将不保,大清只能狼狈退回关外那苦寒之地! “不!绝不能!”多尔衮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绝望和疯狂交织的光芒。 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殿内来回疾走。 “必须救出鳌拜!必须保住这支大军!”他嘶吼着。 他立刻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称孤注一掷的决定: 1.派出最忠诚的死士,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华夏军的封锁线,秘密通知鳌拜,立即放弃与李定国的纠缠,全力向北突围撤退! 2.从守卫北京、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中,强行抽出最后的五万满八旗精锐!这是保卫爱新觉罗氏和大清国本的最后力量! 3.他,大清国的摄政王,多尔衮,要亲自率领这支最后的家底,南下接应鳌拜! “传旨!点齐上三旗所有能战的儿郎,本王要亲征!”多尔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北京城,这个清廷统治的核心,因为这道命令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慌。 所有人都明白,摄政王此举,是在拿大清的国运做最后一搏! 淮海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去,一场规模更大、意义更深远的决战风暴,已然在更广阔的天地间酝酿。 向拯民与多尔衮,这两位决定时代走向的巨人,即将迎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正面碰撞。天下的命运,系于这即将合拢的铁钳与拼死一搏的救援之间。 ------------ 第95章铁壁锁蛟龙 济宁城,这座运河畔的重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城墙上,崭新的白虎战旗与略显陈旧但依旧鲜艳的胶东义军战旗并肩飘扬。城内城外,人喊马嘶,军容鼎盛。向拯民亲率的八万东征精锐,与张大明带来的一万五千胶东子弟兵,终于胜利会师! (一) 胜利会师,厉兵秣马 两军会师的场面,热烈而感人。来自湖广、四川的百战老兵与坚守敌后、衣衫曾褴褛的胶东义军紧紧拥抱,互相拍打着肩膀。尽管口音不同,经历各异,但驱逐鞑虏的共同信念让他们瞬间亲如兄弟。 “张将军,你们在敌后坚持不易!辛苦了!”向拯民握着张大明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手,真诚地说道。 张大明激动得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大统领!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们胶东的弟兄,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更让胶东将士们欢呼雀跃的是,几乎在会师的同一时间,运河上桅杆如林,张煌言率领的庞大水师舰队,满载着从武昌、南京紧急调运的武器弹药,抵达了济宁码头! 一箱箱崭新的“武昌造”线膛枪、一桶桶黑火药、一筐筐黄澄澄的子弹,还有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雪魄炮”和成箱成箱的木柄手榴弹,被迅速卸下船,优先装备给了装备相对落后的胶东部队。 “兄弟们!换家伙了!”胶东老民兵“雷公”孙老栓抚摸着冰凉的枪管,激动得老泪纵横,“有了这些,看那些鞑子还敢嚣张!” 整个胶东部队士气空前高涨,战士们迫不及待地熟悉新武器,进行紧急操练,战斗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质的飞跃。 (二) 运筹帷幄,分兵锁钥 深夜,济宁原知府衙门,如今华夏军东线统帅部内,灯火通明。巨大的地图铺在案上,向拯民、张大明、张煌言等高级将领围聚一旁。 “局势已然明朗,”向拯民手指点向地图,“我军会师山东,鳌拜已成瓮中之鳖。然,北京的多尔衮绝不会坐视其主力覆灭,必派兵来援。” 他的手指移到济宁以北:“据探马报,多尔衮已亲率数万八旗精锐离京南下,不日将至。我军若全军南下围歼鳌拜,则后方必受此股援军威胁。” 他又指向西南方的兖州:“此处乃鳌拜北逃之必经咽喉,亦是我与李定国将军合围鳌拜之关键节点。”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向拯民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向拯民抬起头,目光扫过张大明:“张将军!” “末将在!”张大明挺胸应道。 “我予你重任:率你部,并加强两个新兵营,总计两万余人,固守济宁!你的任务,是在此阻击多尔衮援军至少——半个月!”向拯民语气凝重,“半个月内,绝不能让多尔衮越过济宁半步!” 张大明感到肩头沉甸甸的压力,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末将遵命!只要胶东还有一个弟兄在,绝不让多尔衮老贼南下一步!” 向拯民点点头,继续部署:“考虑到你部新整编,战力尚需磨合,我将全军大半手榴弹留给你!守城巷战,此物乃利器!”他顿了顿,看向张煌言,“苍水先生,你的水师主力暂留济宁,依托运河,舰炮可覆盖城北大片区域,为张将军提供火力支援。若……若事有不谐,亦可保障张将军所部沿水路安然撤离。” 张煌言拱手:“煌言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以舰炮助张将军守城!” “好!”向拯民最后拳头砸在兖州位置上,“我亲率主力南下,速取兖州,锁死鳌拜退路!而后与李定国东西对进,彻底歼灭清军最后这支主力!” 战略已定,无人异议。所有人都明白,济宁阻击战,将是决定淮海决战最终胜负的关键一环。 (三) 临别嘱托,铁血誓言 次日清晨,向拯民大军即将开拔南下。城门口,张大明带着麾下将领为向拯民送行。 “大明兄弟,”向拯民再次握住张大明的手,语重心长,“济宁就交给你了。不必死守,只需拖延半月,便是大功一件!保全实力,以待将来。” “大统领放心!”张大明眼神坚定,“我张大明和胶东的弟兄们,就算把血流干,也绝不负重托!” 他又看向一旁的张煌言和留守的将领们,抱拳环视一周:“诸位,坚守待援!胜利属于华夏!” “胜利属于华夏!”众将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向拯民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济宁城和城头迎风招展的战旗,猛地一挥马鞭:“出发!” 八万精锐,如同滚滚铁流,向南奔涌而去,目标直指兖州! (四) 济宁备战,众志成城 送走主力,张大明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中。 他深知责任重大,对手又是多尔衮亲率的八旗精锐,丝毫不敢怠慢。他与张煌言仔细勘察地形,确定了依托济宁城墙、外围土垒以及运河天险的防御体系。 加固城防:组织军民抢修加固城墙,尤其是在北面,设置了大量的鹿砦、陷坑。 布置火力点:将留下的“雪魄炮”和飞雷炮隐蔽部署在城墙制高点和瓮城内,测算好射击诸元。张煌言的水师战舰则在运河上一字排开,侧舷炮窗打开,对准了北面可能的来敌方向。 分发手榴弹:将数以万计的手榴弹分发到每一个士兵手中,并组织紧急培训,教导他们如何有效投掷和在巷战中使用。 发动群众:济宁百姓听闻要在此阻击鞑子援军,保卫来之不易的安宁,纷纷踊跃支援。青壮协助搬运物资、挖掘工事;妇女们烧水做饭、照顾伤员;甚至连孩童都帮忙传递消息。 整个济宁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和堡垒,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却也凝聚着众志成城的决心。张大明站在北门城楼上,望着北方逐渐扬起的地平线,对身边的“雷公”孙老栓等人沉声道:“弟兄们,让多尔衮尝尝咱们胶东汉子的厉害!也让大统领看看,咱们不是孬种!” “誓与济宁共存亡!”将领们铿锵有力的誓言,在城头回荡。 一场决定性的阻击战,即将在这座运河名城拉开血腥的序幕。而南下的向拯民,则带着锁死巨龙的使命,疾驰向兖州。华夏与满清命运的绞索,正在这两条战线上,被越拉越紧。 ------------ 第96章巨兽的末路狂搏 淮海平原的黎明,被一种异乎寻常的肃杀之气笼罩。连续多日的惨烈拉锯,仿佛耗尽了这片土地的生机,只留下焦土、残骸和凝固的暗红。然而,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亮清军大营时,一种决绝的、近乎疯狂的气息,正从那里弥漫开来。 鳌拜,这位满清最后的柱石,在深夜接到了多尔衮不惜代价送来的密令。字迹潦草,语气急迫,充满了北京城内的惊惶——“速撤!朕亲率援军接应,于济宁会师!” “援军……济宁……”鳌拜捏着密令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并非蠢人,瞬间就明白了局势的险恶:向拯民已插入山东,他的退路正受到致命威胁。多尔衮的“接应”,更像是最后的抢救。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暴怒涌上心头。纵横天下数十载,他何曾受过如此逼迫? “传令!”鳌拜的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全军饱餐!今日,与南蛮决一死战!不成功,则北撤!” 这是他最后的赌博。胜,或可击溃当面之敌,扭转危局;败,则必须毫不犹豫地丢下一切,狼狈北逃。这是骄傲的鳌拜,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做出的最痛苦抉择。 (一) 倾巢而出,困兽犹斗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清军大营所有营门洞开!不再是之前逐次添油的进攻,而是真正的、倾尽全力的总攻! 超过十万清军(虽已严重减员,但仍是庞大兵团),如同黑色的海啸,铺天盖地地向华夏军阵地涌来!最前面依旧是重甲骑兵,但两翼辅以大量的步兵和弓箭手,中军压阵的则是鳌拜的亲军白甲兵。这是清军目前能拿出的全部家底,带着背水一战的绝望和疯狂。 几乎在同一时刻,华夏军阵中,李定国也接到了前沿哨探的急报。他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向拯民的命令早已抵达:不惜代价,拖住鳌拜! 李定国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的空气,猛地拔出佩剑,声音传遍全军:“将士们!鳌拜已是穷途末路,在做最后挣扎!向大统领正在抄他的后路!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把这头困兽的最后一口牙掰断!全军——出击!” “吼!”华夏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养精蓄锐的部分预备队和轮换休整的部队,全部投入战斗!车营在前,火枪兵继之,长枪如林,骑兵于两翼游弋。华夏军同样摆出了决战的姿态,迎着黑色的浪潮,正面撞了上去! (二) 主将对决,旗鼓相当 战场核心,两军主帅的大纛在混乱的战场上异常醒目。 李定国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若能阵斩或重创鳌拜,清军必将崩溃。他亲自率领中军精锐,向着鳌拜的大纛方向猛冲。 鳌拜同样抱有相同的想法,击溃李定国,眼前的危局或可缓解。他见李定国帅旗移动,立刻率领最精锐的白甲兵和戈什哈(亲卫)迎头而上。 两位当世名将,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终于迎来了正面交锋! 李定国手持长枪,势如游龙,枪尖闪烁,点、刺、挑、扫,灵动而致命,每一枪都蕴含着沙场老将的千钧之力与精妙技巧。 鳌拜则挥舞一柄沉重的镔铁大刀,势大力沉,劈砍如同开山裂石,带着满洲勇士特有的狂野与霸道,刀风呼啸,仿佛要將空间都撕裂。 “铛!铛!铛!” 枪刀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两人胯下战马不断盘旋嘶鸣,周围双方的亲兵也绞杀在一起,试图保护自己的主帅,同时攻击对方的主将。 李定国枪法精奇,一度刺中鳌拜肩甲,留下深痕;鳌拜力大刀沉,一次猛劈震得李定国手臂发麻,长枪几乎脱手。两人皆身经百战,武艺超群,一时间杀得难分难解,谁都奈何不了谁。他们的对决,仿佛是整个战场惨烈厮杀的缩影——势均力敌,鲜血飞溅,却都无法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三) 血肉磨盘,英雄悲歌 在主将激战的同时,整个战场已然化作了巨大的人间炼狱。 清军凭借决死的气势,一度在数个点上突破了华夏军的车阵。双方士兵在破损的车辆间、在刚刚夺取的散兵坑内,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厮杀。火枪对射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眼中的血丝,长矛捅穿身体的声音令人牙酸,手榴弹的爆炸此起彼伏。 华夏军一名叫柱子的火枪兵班长,在防线被突破的瞬间,带着全班士兵挺着刺刀反冲锋,与涌入的满洲白甲兵绞杀在一起。他连续捅翻了两名敌人,自己的腹部也被长枪刺穿,他怒吼着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与周围的清兵同归于尽。 清军方面,一名叫乌勒登的甲喇额真(参领),身披数创,仍挥舞着狼牙棒,死死守住刚刚占领的一小段壕沟,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最终力竭,被乱枪打死,尸体被后续的清兵踩踏得不成人形。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又从正午鏖战至日头偏西。战场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渠,连运河的支流都被染成了淡红色。伤者的哀嚎淹没在震天的喊杀与爆炸声中。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阵线在疯狂的拉锯中变得支离破碎,但整体上,谁也无法彻底击垮对方。 (四) 平局收场,暗流涌动 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凄艳的红色时,李定国与鳌拜几乎同时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无法取胜。 李定国虽未能击溃鳌拜,但成功地将这支清军主力牢牢拖住了一整天,为向拯民的战略合围争取了宝贵时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鳌拜的决死一击,未能击破华夏军的韧性,反而让自身兵力进一步消耗。继续缠斗下去,一旦向拯民彻底锁死退路,他将万劫不复。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双方阵营中都响起了代表收兵的金钲之声。 浑身浴血、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如同退潮般,缓缓脱离接触,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失去战友的悲痛,退回各自的阵营。 李定国驻马阵前,看着鳌拜的大纛在亲兵护卫下缓缓退入清军大营深处,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知道,这场惨烈的平局,意味着战略上的巨大胜利。鳌拜这头巨兽,已经被套上了最后的绞索。 而退回大营的鳌拜,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了一眼南方依旧严整的华夏军阵线,又望了望北方,那里有他渺茫的生机,也有多尔衮承诺的接应。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命令:“入夜之后,各营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分批向北撤退!快!” 淮海平原上规模最大、也最惨烈的一场正面决战,以双方都无力再战的平局告终。然而,在这表面的平衡之下,致命的危机正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然向鳌拜的大军逼近。巨兽的末路,已然注定。 ------------ 第97章济宁血壁 济宁城,这座京杭大运河畔的古老城池,此刻已化身为横亘在多尔衮南下之路上的钢铁堡垒。城头上,绣着白虎的战旗与胶东义军的旗帜在硝烟中猎猎作响。城下,是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边的清军营寨,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几乎要凝结空气。 多尔衮,这位大清国的摄政王,亲率五万满蒙八旗最后的精锐,一路疾驰南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接应岌岌可危的鳌拜大军!济宁,是他必须碾碎的绊脚石。 (一) 兵临城下,急攻如火 清军抵达济宁城下的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进攻的号角便凄厉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没有试探,没有劝降,多尔衮要的是速战速决! “儿郎们!打破济宁,南下与鳌拜会师!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多尔衮在中军厉声嘶吼,开出了残忍的赏格,试图以此激发士兵的兽性。 “杀!” 如同黑色的潮水,数以万计的清军步骑混合队伍,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沉重的盾车,如同疯狂的蚁群,向着济宁城墙发起了第一波猛攻!冲在最前面的,是身披重甲、手持巨斧重锤的“噶布什贤”骁骑营精锐,他们是专门用来攻坚破城的死士。 城头上,守城主将张大明按剑而立,脸色凝重但眼神坚定。他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深吸一口气,怒吼道:“弟兄们!鞑子想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告诉他们,做梦!火器队准备!滚木礌石准备!让这些狗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二) 火雨倾盆,血染城墙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清军的弓箭手在盾车掩护下,向城头抛射出一波波密集的箭雨,试图压制守军。而华夏军的反击则更加凶猛! “开火!” “砰!砰!砰!砰!” 部署在城垛后的火枪兵们冷静地扣动扳机,线膛枪精准的射击将暴露在外的清军弓箭手和扛梯子的辅兵一个个点名撂倒。 更可怕的是来自城头和运河上的炮火! 城头的“雪魄炮”和飞雷炮发出了怒吼,实心弹砸进密集的冲锋队形中,犁出一道道血胡同;霰弹则如同死亡的铁扇,横扫一片。 运河中,张煌言水师的战舰侧舷炮窗全开,重炮轰鸣!巨大的炮弹越过城墙,狠狠地砸在清军后续梯队和炮兵阵地上,爆炸声震耳欲聋,掀起漫天泥土和残肢断臂。 清军的第一次冲锋,在守军密集的火力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粉身碎骨,只在城墙下留下了大片尸体。 (三) 手榴弹之威,死亡之雨 多尔衮见状,眼角抽搐,立刻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并且调来了更多的盾车和攻城锤,试图强行靠近城墙。 清军顶着枪林弹雨,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有部分悍勇的死士冲过了护城河(已被填平部分),将云梯架上了城墙! “鞑子上来了!长枪兵顶住!掷弹队,给老子炸!”张大明亲自在城头指挥。 关键时刻,守城利器——手榴弹,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早已等候多时的掷弹兵们,两人一组,一人拉弦,一人奋力向下投掷。无数黑乎乎的木柄手榴弹,如同冰雹般从城墙上落下! 这些手榴弹大多并未落地,而是在清军头顶、云梯附近,甚至刚刚攀上垛口的清军人群中——凌空爆炸! “轰!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在城墙内外响起!凌空爆炸的破片覆盖范围极广,几乎无死角!正在攀爬云梯的清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惨叫着跌落城下;聚集在城墙根准备登城的清军也被四处飞射的破片成片扫倒;就连厚重的盾车,也无法完全抵御来自上方的破片袭击。 这来自空中的死亡之雨,彻底打乱了清军的攻城节奏。攻势为之一滞,城墙下瞬间堆积起更多的尸体,伤者的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四) 英雄屹立,血战不退 激烈的攻防战中,无数英雄涌现。 胶东老民兵“雷公”孙老栓,这次没有埋地雷,而是成为了掷弹队的骨干。他臂力惊人,投弹又远又准,专挑清军密集的地方扔。一边扔一边吼:“狗鞑子!尝尝你孙爷爷的雷!”一枚箭矢射中他的大腿,他咬牙拔出,撕下布条勒住,继续投弹,直到力竭被战友拖下火线。 年轻的水师炮手何魁,在“定远号”上负责一门重炮。他精准地测算距离,指挥炮组连续摧毁了清军三辆巨大的攻城盾车,极大地缓解了城头压力。一发清军炮弹在舰船附近爆炸,弹片击中他的额头,他踉跄一下,扶着炮管,嘶哑地喊出最后一道指令:“装霰弹……轰他娘的……”而后壮烈殉国。 张大明的亲兵队长铁牛,在清军一支敢死队险些突破垛口时,带着几十名亲兵顶了上去。他挥舞双刀,如同门神般堵在缺口,身中十余创,浑身浴血,最终力战而亡,尸体倒下时,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五) 鏖战竟日,坚城屹立 从清晨到午后,清军发动了不下五次大规模的猛攻。八旗兵确实悍勇,在多尔衮的严令和“三日不封刀”的刺激下,一波倒下,一波又上,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城墙多处出现破损,一些地段甚至发生了惨烈的白刃战。守军伤亡也在不断增加,但士气始终高昂。他们依托坚固的城防,强大的火器,尤其是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手榴弹,一次又一次地将清军的疯狂进攻打了回去。 夕阳西下,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一片血色。济宁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渠,破损的攻城器械和旗帜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 清军丢下了至少四五千具尸体,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却未能踏上济宁城头一步。 多尔衮望着那座在暮色中依然巍然屹立、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城池,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引以为傲的八旗精锐,在这座坚城和守军顽强的意志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鸣金收兵!”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知道,时间,正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每在济宁城下多耽搁一天,鳌拜大军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济宁,这座由血肉和意志铸就的堡垒,如同一颗坚不可摧的钉子,牢牢地钉在了多尔衮南下的道路上,也钉在了满清国运的咽喉之上。第一天的血战,以清军的惨败告终,而更加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 第98章铁血铸城 济宁城在血与火中迎来了第二个黎明。当第一缕阳光驱散晨雾,照亮城下那片尸横遍野的战场时,无论是城头的守军还是城外的清军,心中都清楚,新的一日,将比昨日更加残酷。 (一) 夜以继日,坚城复立 清军大营中,多尔衮面色阴沉地听着麾下将领汇报昨日的损失。当他听到城墙在炮火下多处受损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厉色。“今日,集中所有红衣大炮,给本王轰!专打昨日破损之处!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修多快!” 然而,当太阳升高,清军炮兵推出沉重的红衣大炮,准备再次轰击那些记忆中的城墙薄弱点时,他们惊愕地发现——昨天还被轰得坑坑洼洼、摇摇欲坠的墙段,此刻竟然大部分恢复了原状!灰白色的墙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实,仿佛昨日的惨烈炮击只是一场幻觉。 “这……这怎么可能?!”清军炮手目瞪口呆。 城头上,张大明看着清军炮兵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秘密就在于昨夜运河上连夜运抵的、来自武昌的最新物资——水泥。在向拯民的高度重视下,军工坊已能小规模生产这种跨越时代的建筑材料。昨夜,守军民夫冒着冷箭,彻夜未眠,用水泥混合沙石,迅速填补、加固了破损的城墙。水泥的快速凝固特性,使得清军昨日的炮击效果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张煌言的水师船队再次发挥了生命线的作用。弹药,尤其是消耗巨大的手榴弹和炮弹,被源源不断地补充上岸。重伤员则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运输船,沿着运河送往相对安全的后方医治。这一切,都极大地稳定了军心。 (二) 轮战疲敌,以逸待劳 面对清军必然更加疯狂的进攻,张大明采纳了参军提出的“轮战”之策。他将两万余守军(含部分支援的新兵)分为三队,分别由他本人、副将周昆以及原胶东义军悍将赵铁头统领。 “周昆部,守上午!赵铁头部,守下午!我率预备队随时支援,入夜后由休整队伍接替!”张大明下令,“每队坚守半日,必须保证弟兄们有喘息之机!” 这种三班倒的方式,确保了在任何时候,城头上的守军都是体力相对充沛、精神相对集中的生力军,能够始终维持高昂的战斗力,同时也让所有部队都得到了实战锻炼。 (三) 血战再起,壕沟阻敌 辰时刚过,清军的进攻便开始了。果然如多尔衮所令,今日是全力攻城!超过三万清军,如同疯狂的浪潮,从多个方向涌向济宁城墙。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震天动地,规模远超昨日。 然而,他们首先面对的,并非高大的城墙,而是守军事先挖掘的、环绕城墙的壕沟体系!这些遵照向拯民指示挖掘的壕沟,又深又宽,里面还插着削尖的竹木签,灌入了部分运河水,形成了难以迅速逾越的障碍。 清军推动的庞大盾车、云梯,在壕沟前纷纷受阻。他们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命,用沙袋、门板、甚至同伴的尸体来填平壕沟,才能靠近城墙。这个过程,暴露在城头守军猛烈的火力之下,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火枪、弓箭、尤其是威力巨大的手榴弹,如同雨点般落在填壕的清军头上,造成惨重伤亡。 “快!快填!不准退!”清军督战队在后面疯狂地砍杀退缩的士兵,逼迫他们前进。鲜血染红了壕沟边的泥土,尸体几乎将部分壕沟填平。 (四) 城头鏖战,生死一线 尽管付出了巨大代价,悍不畏死的清军最终还是填平了数段壕沟,将云梯再次架上了济宁城头。更加惨烈的城墙争夺战爆发了! 清军动用了所有手段:弓箭压制、火铳仰射、身披数重厚甲的“重甲死士”攀城、甚至动用了一种简陋的、可投掷的“万人敌”(大型燃烧爆炸物)…… 守军则依据轮换,顽强抵抗。上午值守的周昆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在城墙西北角楼一带,清军集中了数百精锐,凭借数量优势,一度成功登城,建立了小小的立足点,城头清军的旗帜甚至短暂地插上了垛口! “把他们打下去!”周昆眼睛赤红,亲自带着亲兵队冲杀过去。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用长矛、战刀、乃至拳头牙齿进行殊死搏斗。关键时刻,预备役的掷弹兵冒着误伤的风险,将十几枚手榴弹投入登城清军最密集的地方! “轰隆”一片巨响,硝烟弥漫,刚刚站稳脚跟的清军被炸得人仰马翻。周昆趁机率部反击,终于将这股悍敌全部歼灭,夺回了阵地,他自己左臂也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下午,轮到赵铁头部上阵。清军改变了策略,试图用挖掘地道的方式爆破城墙。赵铁头敏锐地发现了城墙下泥土的异常松动。 “鞑子在挖地道!听瓮队,给老子找准位置!”他怒吼道。 几名耳朵格外灵敏的“听瓮”士兵,将特制的大瓮扣在城墙根,耳朵紧贴瓮底,仔细倾听着地下传来的细微挖掘声。 “这里!就在这下面对!”一名听瓮兵猛地抬头喊道。 赵铁头立刻命令:“对准位置,向下挖反地道!灌烟!灌沸水!” 守军迅速行动,挖开城墙内侧,找到清军地道,将点燃的湿柴和辣椒等物塞入,浓烟顿时灌入地道;同时,烧开的沸水和金汁(粪便熬煮)也顺着缺口倾泻而下!地道内顿时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清军的爆破计划彻底失败。 (五) 英雄悲歌,城池屹立 这一天的战斗,比第一天惨烈数倍。清军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退去,一波又来。守军各部轮番上阵,体力消耗巨大,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一名叫石头的年轻新兵,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在清军登城时吓得脸色发白,但看到身边的老兵们死战不退,他猛地一吼,挺起刺刀就冲了上去,与一名满洲兵扭打在一起,最终用牙齿咬断了对方的喉咙,自己也力竭牺牲。 原胶东义军的小头目快腿孙,负责在城头传递消息。他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不停,双腿被箭矢射中,依旧拖着伤腿爬行传递命令,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夕阳再次染红天际时,震天的厮杀声才渐渐平息。清军丢下了近万具尸体,伤者无数,却依旧未能撼动济宁分毫。而守军也付出了超过两千人伤亡的沉重代价,城墙上遍布斑驳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 多尔衮望着那座在暮色中依旧巍然耸立、仿佛不可摧毁的城池,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时间在流逝,鳌拜的消息越来越令人不安,而眼前的济宁,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济宁,这座用水泥、钢铁、以及无数华夏儿女鲜血铸就的堡垒,在第二日的炼狱考验中,依旧岿然不动。它不仅仅是一座城,更是一个象征,一个不屈的意志,牢牢地扼住了满清命运的咽喉。 ------------ 第99章 巨兽末路 淮海平原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另一场决定国运的围歼战,已在济宁与徐州之间的广阔地域悄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向拯民亲率主力东进后,并未直扑徐州,而是依据精准的情报和超前的战术眼光,在鳌拜大军北撤的必经之路——徽山湖以西至沛县一带,精心构筑了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 (一) 仓皇北顾,自投罗网 鳌拜在淮海与李定国惨烈搏杀后,接到多尔衮的密令,深知局势危如累卵,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下令抛弃所有重型装备和大部分辎重,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和数日口粮,全军轻装,星夜兼程向北疾驰。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突破济宁防线,与多尔衮会师,保住这支大清最后的骨血。 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清军人困马乏,士气低落。队伍拉得很长,骑兵与步兵脱节,建制也开始混乱。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只盼着早日突破济宁,却浑然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他们以为即将逃出生天的最后一段路上缓缓收紧。 这一日午后,前锋部队抵达了沛县以南的一片看似可以快速通过的平原地带。 连日奔波,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鳌拜虽觉此地地势略显开阔,恐有埋伏,但眼看济宁在望,又顾及军心疲敝,便咬牙下令加速通过。 然而,就在队伍深入这片区域,先头部队即将抵达徽山湖畔时,异变陡生! (二) 天罗地网,壕沟锁蛟 一声凄厉的号炮从徽山湖方向传来! 紧接着,四面八方,原本寂静的芦苇荡、丘陵、甚至看似平常的村落废墟后,瞬间竖起了无数面猩红的白虎战旗! 战鼓声、号角声如同从地底涌出,震天动地!无数华夏军士兵如同神兵天降,从预设的隐蔽工事中涌出,迅速占据了所有制高点,将这支疲惫不堪的清军主力团团围住在这片湖滨平原上! “有埋伏!结阵!快结阵!”鳌拜又惊又怒,嘶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他万万没想到,向拯民的包围圈竟然设在了这里,就在济宁的眼皮底下! 更让清军绝望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所处的这片“开阔”之地,早已被华夏军工兵暗中改造! 纵横交错、深达数丈的壕沟如同蜘蛛网般遍布四周,这些壕沟并非一道,而是层层叠叠,构成了复杂的障碍区!壕沟之间,还遍布着陷马坑、铁蒺藜和削尖的木桩。 一侧是难以迅速逾越的徽山湖水域,另一侧则是密布工事的丘陵,他们被彻底困死在了这片绝地。 清军赖以生存的王牌——重装骑兵,在这片沟壑纵横、水网密布的地形上,冲击力被降到了最低! 战马无法提速,在壕沟前逡巡不前,反而成了火枪的活靶子。 “火枪营,自由射击!” “炮兵,瞄准敌军密集处,轰!” 向拯民站在一处可以俯瞰整个战场的高地上,冷静地下达命令。华夏军将士依托壕沟、丘陵和预设阵地,从容不迫地将弹雨倾泻到陷入混乱的清军队列中。 清军试图组织突围。悍勇的满洲兵在军官驱使下,发起一波波亡命冲锋,企图用人命填平壕沟,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在华夏军绝对优势的火力和严密的工事面前,这些冲锋如同扑火的飞蛾,除了在壕沟边缘留下层层叠叠的尸体,一无所获。 短短几个时辰,清军便在突围中付出了近万人的惨重代价,却未能撼动包围圈分毫。 (三) 铁壁合围,瓮中之鳖 就在鳌拜焦头烂额、徒劳地组织一次次突围时,南方再次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 李定国!他遵照向拯民的命令,在淮海战场清理完毕后,便亲率得胜之师,日夜兼程,终于从徐州方向赶到了预设的包围圈! 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包围圈更加厚实,铁壁合围彻底完成!李定国部队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与向拯民的帅旗遥相呼应,成为了压垮清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包围圈内的清军,真正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逃!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许多绿营兵和汉军旗士兵开始成建制地丢弃武器,跪地投降。即便是最悍勇的八旗兵,眼中也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四) 雷霆一击,枭雄末路 鳌拜身披重甲,在中军亲兵的簇拥下,如同困兽般左冲右突,试图找到一线生机。他挥舞着巨大的战刀,声嘶力竭地吼叫,激励着残余的部队,其醒目的鎏金盔甲和巨大的帅旗,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显眼。 远处高地上,向拯民通过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他看到了那个在万军之中依旧嚣张跋扈的身影——鳌拜。 这个双手沾满无数汉人鲜血、号称满清第一巴图鲁的悍将,是清军士气的最后支柱。 向拯民沉默地放下了望远镜,从身旁一个特制的、包裹严密的长条木箱中,取出了一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武器——那支随他一同穿越而来的高精度狙击步枪。他细心地检查枪械,装上唯一剩下的、充满现代工艺的子弹,推弹上膛。 他趴伏在地,调整呼吸,透过高倍瞄准镜,十字准星稳稳地套住了远处那个疯狂挥舞战刀的身影。 风声、喊杀声、爆炸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他的世界中,只剩下目标、准星和平稳的心跳。 “这一枪,为了扬州,为了千千万万死难的同胞……”向拯民心中默念,食指沉稳而坚定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而独特的枪响,迥异于战场上任何火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战场。 远处,正在咆哮着指挥冲锋的鳌拜,声音戛然而止。他身体猛地一震,额头正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弹孔,鲜血和脑浆从后脑勺猛地喷溅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重重地从马背上栽落,扬起一片尘土。 (五) 树倒猢狲散,尘埃落定 “鳌拜死了!” “大将军阵亡了!” 这消息如同最恐怖的瘟疫,瞬间传遍了整个清军。主帅的突然暴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残余的清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无论军官如何弹压,都无法阻止大规模的崩溃和投降。 原本预计将异常惨烈的围歼战,随着鳌拜的被狙杀,竟以一种出乎意料的速度接近了尾声。 失去了指挥核心的清军,变成了一盘散沙,除了少数死忠分子负隅顽抗被迅速消灭外,大部分士兵选择了放下武器。 夕阳的余晖,洒在徽山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决定性战役的土地上。 硝烟缓缓散去,露出了满地的旌旗、兵器和跪地求降的清兵。 曾经不可一世、纵横东亚的满清最后主力兵团,在济宁与徐州之间的这片湖滨平原上,就此烟消云散。 向拯民收起狙击步枪,望着山下那片狼藉的战场和无数垂头丧气的俘虏,心中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 他知道,斩杀鳌拜、歼灭其主力,意味着压在整个华夏民族头上的一座大山,已经被彻底掀翻。北伐的道路,从此一马平川。 巨兽已毙,神州光复,已然在望。 ------------ 第100章 血色黎明第 济宁城,这座京杭大运河畔的坚城,在经历了数日炼狱般的血战后,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将古老的墙砖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恶臭。 (一) 城墙崩裂,血染残垣 第四日的攻城战,从黎明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多尔衮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最后的本钱全部压上。数万清军,不分满蒙汉,在多尔衮“先登者封爵,破城三日不封刀”的疯狂许诺下,发起了决死冲击。 红衣大炮持续不断地轰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墙。终于,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济宁城北门附近的一段墙体,在承受了无数炮弹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然坍塌,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巨大缺口! “城墙破了!杀进去!”清军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向着缺口蜂拥而去! “堵住缺口!决不能放一个鞑子进来!”张大明浑身浴血,左臂用布带吊在胸前,右手挥舞着已经卷刃的战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亲自率领着最后的后备队——包括他的亲兵、轻伤员以及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冲向那死亡的缺口。 惨烈的白刃战在缺口处爆发!华夏军士兵用身体组成人墙,寸土不让。长枪折断,就用刀砍;刀口卷刃,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咬!清军同样杀红了眼,重甲兵顶着盾牌向前猛推,后面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向着缺口内疯狂倾泻箭矢弹丸。 “雷公”孙老栓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弹,冲入清军最密集的地方,拉响了引线,与数十名清军同归于尽,用生命暂时阻滞了敌人的涌入。 水师陆战队在队长陈永泽的指挥下,组成密集的枪阵,在街巷口轮番齐射,试图封锁清军向城内的渗透,但清军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无穷无尽。 (二) 巷战孤城,绝境死守 尽管守军拼死抵抗,缺口处的防线还是被一步步向内压缩。越来越多的清军涌入城内,城墙其他段也相继被突破。华夏军被迫放弃城墙,转入更加残酷、更加绝望的巷战。 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成了战场。守军利用熟悉的地形,节节抵抗。士兵们据守在高墙院落内,从窗口、门缝向外射击,将手榴弹扔进敌群。清军则用火炮轰击房屋,或用火攻,逐屋清剿。 张大明指挥部设在了原知府衙门,这里也成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之一。清军意识到这里是守军指挥中枢,调集重兵猛攻。 “大帅!衙门东侧院墙被轰塌了!鞑子冲进来了!”一名亲兵满脸是血地冲进来报告。 “顶住!把所有能动的都派上去!”张大明吼道,他自己也抄起一把掉落的长枪,准备做最后的搏杀。 副将周昆在指挥一条街道的防御时,被清军的冷箭射中胸膛,他拄着战刀,死死靠在断墙上,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怒目圆睁,未曾倒下。 年轻的水师军官何魁(与之前阵亡的炮手同名,为不同人物),带领陆战队士兵死守一座石桥,阻挡清军渡过城内运河,身中数刀,依旧死战不退,最终与桥同存。 形势万分危急,济宁城仿佛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彻底倾覆。所有的兵力都已投入,所有的预备队都已打光,连张大明自己,也做好了与城共存亡的准备。 (三) 溃兵东来,惊天之变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济宁城东方向,突然烟尘大作!一支丢盔弃甲、旌旗歪斜的骑兵队伍,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向着清军大营方向狂奔而来。他们的衣甲破碎,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仓皇,正是从徽山湖战场溃败下来的鳌拜部残兵! 溃兵冲入清军大营,带来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败了!全军覆没了!” “鳌拜大将军……被……被南蛮统帅向拯民,用妖法隔着一里多地,一枪打死了!” “完了!全都完了!” 这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清军攻城部队中迅速传开。正在城内与守军进行最后厮杀的清军士兵,听到身后的骚动和那令人绝望的呼喊,攻势不由得一滞。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 (四) 摄政王遁,兵败如山 清军中军,刚刚接到前方“即将破城”捷报的多尔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溃兵带来的噩耗震得目瞪口呆! “鳌拜……死了?二十万大军……没了?”多尔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来。他所有的希望,大清国最后的根基,就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济宁城还在负隅顽抗,而向拯民和李定国的得胜之师,随时可能从背后掩杀过来!到那时,他这五万人,将陷入比鳌拜更悲惨的境地! 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撤!快撤!传令!全军立刻撤退!返回北京!”多尔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沉稳和霸气。 呜咽的牛角号声在清军阵营中凄厉地响起,这是全面撤退的信号! 正在城内与华夏军血肉相搏的清军士兵,听到这撤退的号角,先是一愣,随即如同潮水般,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即将到手的胜利,转身就向城外逃去!攻城时的勇悍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逃命的仓皇。他们互相践踏,丢弃兵器盔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五) 绝处逢生,曙光降临 城内的华夏守军,正准备进行最后的玉碎,却突然发现敌人的攻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他们惊愕地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鞑子,此刻却像见了鬼一样疯狂逃窜。 “怎么回事?鞑子怎么退了?”浑身是伤的赵铁头拄着断刀,茫然四顾。 张大明挣扎着登上残破的衙门屋顶,向东望去,只见清军大营一片混乱,人马如同无头苍蝇般向北涌动。 很快,消息从抓获的清军伤兵口中得到证实。 “鳌拜……死了!大军完了!王爷下令撤退了!”伤兵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残破的济宁城。幸存的守军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随即,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哽咽,紧接着,震天的欢呼和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响彻了整个济宁城! “我们守住了!” “鳌拜死了!鞑子主力完了!” “赢了!我们赢了!” 士兵们相互拥抱,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他们看着身边倒下的袍泽,看着这满城的断壁残垣,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激荡——有胜利的狂喜,有失去战友的悲痛,更有从地狱边缘生还的庆幸。 张大明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远处溃逃的清军,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将他淹没,他晃了晃,被身边的亲兵及时扶住。他望着北方,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血丝的低语:“守住了……济宁……守住了……” 血色黎明,终于冲破了最黑暗的长夜。济宁城,这座用无数生命和意志铸就的丰碑,在最后的绝境中,等来了命运的转机。淮海决战的胜利曙光,已彻底照亮了中原大地。满清王朝的丧钟,在这一刻,被重重敲响! ------------ 第101章 直捣黄龙 淮海大捷、鳌拜授首、多尔衮仓皇北遁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惊雷,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饱经战火的神州大地。 从江南水乡到西北边塞,从巴山蜀水到齐鲁大地,无数城镇乡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压抑了数十年的屈辱与悲愤,在这一刻化作了喜悦的泪水与重生的希望。 武昌、南京、成都、西安……一座座光复的城市张灯结彩,百姓奔走相告,“华夏护国军万岁!”“向大统领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战争的硝烟并未散去。 来自武昌统帅部的命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各路大将手中。 命令简洁而有力:“乘胜追击,犁庭扫穴,光复幽燕,直捣黄龙!不惜一切代价,切断满清出关之路,务必将残敌尽歼于关内!” (一) 铁流北上,兵锋所指 西线,刚刚光复山西全境的李过与覃宏武,在太原举行了简短的誓师大会。 “弟兄们!”李过声音洪亮,带着百战老将的沉稳与杀气,“鞑子的脊梁骨已经被向大统领在淮海打断了! 现在,轮到我们了!目标——北京!绝不能让一个鞑子逃出关外!”“驱逐鞑虏,光复幽燕!” 十万由猛虎营与太行雄师组成的北伐军团,如同出闸的猛虎,兵分两路,李过率主力出井陉关,攻取真定(今正定),切断山西清军北逃之路;覃宏武则率偏师沿太行山东麓北进,策应主力,并威胁保定。 东线,在济宁血战中伤亡惨重、尚未完全恢复的张大明部,奉命就地休整,守卫山东,监视运河。 而真正的东线主力,则由刚刚取得淮海大捷的向拯民与李定国亲自率领。 在补充兵员、整合部队后,近十五万华夏军最精锐的部队,如同滚滚铁流,自济宁、徐州地区沿运河两岸浩荡北进,兵锋直指沧州、天津! 与此同时,张煌言的惊涛营水师,满载着后续兵员和巨量补给,再次扬帆起航,沿海路北上,目标直指渤海湾,准备封锁大沽口,切断清军从海路逃窜的可能,并伺机配合陆军登陆作战。 一张北起长城,南至黄河,西连太行,东贯渤海的巨大包围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向着北京——这座满清统治了二十余年的巢穴,狠狠收拢! (二) 血战雄关,锁钥喋血 满清朝廷深知,一旦出关之路被断,他们将彻底失去退路,面临灭顶之灾。 因此,在通往山海关的几个战略要冲,如保定、沧州、蓟州等地,布置了最后的满蒙八旗精锐,下令死守,为大部队及皇室成员撤退争取时间。华夏军的北伐之路,注定要用鲜血铺就。 保定攻坚战: 李过大军兵临保定城下。保定乃北京南面门户,城墙高大,守将是满州悍将济尔哈朗,麾下聚集了近两万八旗兵,誓与城池共存亡。 李过挥军猛攻,清军抵抗异常顽强。红衣大炮在城头轰鸣,滚木礌石如雨而下。 华夏军数次架梯登城,都被拼死击退,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 关键时刻,覃宏武派出的山地营精锐,利用夜色掩护,凭借飞爪绳索,从防守相对薄弱的城东南角悄然攀爬而上,与守军展开惨烈夜战,终于打开缺口。 主力趁势涌入,巷战持续一日夜。济尔哈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自杀于衙署。此战,华夏军伤亡逾万,才拿下这座雄关。 一名叫栓子的太行籍新兵,在巷战中为保护受伤的营官,扑在对方身上,身中十余箭而亡。 沧州血战: 向拯民与李定国主力进攻运河重镇沧州。守将岳乐(安亲王),率镶白旗精锐及部分蒙古骑兵,背靠运河,拼死抵抗。 华夏军水陆并进,攻势如潮。清军骑兵数次出城逆袭,试图破坏攻城器械,均被华夏军火枪营和炮队击退。 攻城战同样惨烈,城墙数度易手。李定国亲临前线,指挥“雪魄炮”集中轰击一点,最终炸塌一段城墙。 总攻时,先锋巴勇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入缺口,与满洲白甲兵血战,负伤不下火线。沧州光复,岳乐率残部乘船沿运河向北逃窜。此役,华夏军亦付出沉重代价。 蓟州争夺战: 这是打通前往山海关的最后一道重要关卡。守军凭借坚固城防和复杂山地负隅顽抗。战斗呈胶着状态。 一支华夏军偏师在向导带领下,冒险穿越被称为“死亡峡谷”的险峻山路,迂回至蓟州侧后,突然发起攻击。 守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率领这支偏师的将领,是原胶东根据地的赵铁头,他在冲锋时不幸被火铳击中,壮烈牺牲。 士兵们高呼着“为赵将军报仇!”的口号,奋勇杀敌,最终配合主力攻克蓟州。 (三) 合围已成,末路穷途 随着保定、沧州、蓟州等要地相继被华夏军以巨大代价攻克,北京,这座千年古都,彻底暴露在华夏军的兵锋之下。 李过军团自西南,向拯民、李定国军团自东南,对北京形成了钳形夹击之势。 张煌言的水师也已抵达天津外海,炮击大沽口炮台,封锁了海面。 通往山海关的道路,虽然尚未被完全切断,但已被华夏军重重阻击,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 满清皇室、八旗贵族以及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在仅存的通道上拥挤、挣扎,争相逃往他们认为唯一的生路——山海关。 紫禁城内,一片末日景象。官员们或准备投降,或收拾细软准备逃跑。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权贵,如今面如死灰。 向拯民与李定国、李过等大将,在北平郊外的卢沟桥胜利会师。望着远处那座熟悉的、却已被异族占据二十余年的宏伟都城,所有将领心潮澎湃。 “传令各军,休整三日,补充弹药,救治伤员。” 向拯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目光如炬,望向北方,“三日后,兵发北京!同时,命令覃宏武、巴勇所部,不惜一切代价,抢占山海关! 我们要在这关内,为这场持续了近三十年的浩劫,画上最终的**!” 北伐的最终章,即将在北京城下奏响。光复神州、驱逐鞑虏的伟大理想,历经无数鲜血与牺牲,终于看到了实现的曙光。华夏军的战旗,即将在这座象征天下权柄的城池上空,高高飘扬! ------------ 第102章 暗战京城 北京城的冬天,干冷刺骨。街上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八旗兵丁挎着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但在这一片肃杀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涌动。 一、茶楼密会 “瑞福祥”绸缎庄的东家王仁甫,此刻正坐在“清韵茶楼”的雅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紫砂茶杯。他对面坐着账房先生老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东家,南边的‘新绸缎’快到了,”老周压低声音,看似在谈生意,“听说这次货色极好,特别是那匹‘白虎纹锦’,在江南卖得火热。” 王仁甫眼皮一跳。“白虎纹锦”是暗语,指华夏军主力。他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价钱如何?” “价钱好说,”老周往前凑了凑,“就是路上不太平,需要城里有人接应。特别是德胜门一带的‘货仓’,得有人照应。”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顺天府的衙役上来查人了。王仁甫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老周却淡定地拿起账本,大声道:“东家,上个月的账目有点问题,您看这笔三百两的支出......” 衙役推门进来扫了一眼,见是寻常商人对账,又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王仁甫才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德胜门守将换成了镶黄旗的鄂尔泰,此人贪财。我可以通过粮商刘掌柜牵线,就说要运一批江南丝绸出城,需要他行个方便。” “好,”老周点头,“不过要快。听说‘新绸缎’半月内必到。” 二、夜巷险情 入夜,镖师李三背着个包袱,快步穿过漆黑的小巷。他是来给陈怀远送“家书”的——实则是城外送来的最新指令。 刚拐过弯,突然前面出现几个提灯笼的旗兵巡夜。李三闪身躲进阴影里,屏住呼吸。 “妈的,这大冷天还要巡夜,”一个旗兵抱怨,“听说南蛮子都快打到保定府了。” “少废话,”领头的呵斥,“粘杆处说了,最近城里混进不少奸细,都打起精神来!” 等巡夜队伍过去,李三才轻手轻脚地继续前行。来到陈怀远住处后门,他学了三声猫叫——两长一短。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陈怀远闪身让他进去,立即关门上门栓。 “怎么样?”陈怀远急切地问。 李三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大军已克保定,不日即到。上面问,德胜门能否从内部接应?” 陈怀远就着油灯看完信,将信纸在灯上点燃:“我联络了三个把总,都是汉军旗的,早就对满人不满。只要大军一到,我们就在城内制造混乱,伺机开门。”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陈佐领!开门!有紧急军务!” 陈怀远脸色一变,迅速把灰烬扫到桌下,示意李三躲到里屋的屏风后。 开门后,进来的是个满人参领,带着几个亲兵:“接到密报,这一带有奸细活动。所有住户都要搜查!” 陈怀远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却强装镇定:“参领大人请便。” 亲兵在屋里翻箱倒柜。一个亲兵走向屏风,陈怀远的手悄悄按在了腰刀上。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叫骂声和打斗声。 参领皱眉:“怎么回事?” 一个亲兵跑进来:“大人,隔壁抓到个形迹可疑的,正在反抗!” “走!”参领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 陈怀远关上门,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李三从屏风后闪出,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三、戏班传讯 广和楼戏园子里,锣鼓喧天。花旦柳莺正在台上唱《霸王别姬》,水袖轻舞,眼波流转,引得满堂喝彩。 台下第三排,坐着个富商打扮的人,是情报站的新联络员。柳莺一边唱着“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一边用眼神与他交流。 唱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她做了个特殊的身段——这是接头的暗号。 散戏后,富商来到后台送花篮。柳莺正在卸妆,从镜子里看见他悄悄把一张字条塞进了首饰盒。 “先生太客气了,”柳莺起身施礼,“明日妾身还有一出《抗金兵》,敬请赏光。” “一定一定,”富商会意地点头,“特别是‘梁红玉擂鼓战金山’那段,最是精彩。” 《抗金兵》是明天接头的戏码,“擂鼓战金山”是确认行动的暗号。 富商刚走,戏班主带着个旗人官员进来:“柳大家,这位是礼部的哈大人,过几日睿亲王府堂会,点名要您去唱《游园惊梦》。” 柳莺心里一紧,睿亲王府是满清权贵聚集之地,正是打探消息的好机会。她嫣然一笑:“蒙王爷厚爱,妾身定当尽心。” 四、慷慨赴死 三天后的深夜,老周在住处紧张地整理最后一批情报——王仁甫送来的清军粮仓分布图,陈怀远提供的城门守备情况,柳莺从睿亲王府探听的权贵动向。 突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糟了,暴露了!”老周迅速将情报塞进灶膛,刚点燃,门就被撞开了。 粘杆处的密探冲进来,见状立即扑灭火堆,但情报已烧毁大半。 “带走!”密探头目狞笑着。 老周被押往刑部大牢,经过严刑拷打,浑身血肉模糊,却始终一言不发。 次日清晨,他被押赴菜市口刑场。沿途百姓默默围观,不少人暗中垂泪。 刽子手举刀前,监斩官最后问道:“还有何遗言?说出同党,可免一死!” 老周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尽最后力气高呼:“华夏万岁!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刀光一闪,热血洒在冰冷的石板上。 五、黎明之前 老周牺牲的消息传来,王仁甫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他变卖部分家产,通过各种渠道购买了大量粮食,说是“囤积居奇”,实则准备在大军围城时接济百姓。 陈怀远更加谨慎地联络可信的弟兄,他们将老周用生命保护下来的零散情报重新拼凑,制定了更周密的起义计划。 柳莺在睿亲王府的堂会上,借唱戏之机,记下了王府的地形和护卫布置。她含泪将老周牺牲的消息编成暗语,通过新的渠道送了出去。 寒冬渐深,北风呼啸。北京城的黑夜格外漫长,但每一个地下工作者都知道,黎明前的黑暗虽然最冷,却也意味着曙光将至。他们像暗夜中的萤火,默默燃烧自己,等待着与北伐大军里应外合,共同点亮古都的黎 ------------ 第103章 血染京华 凛冽的寒风中,北京这座古老的帝都,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巍峨的城墙之外,华夏军营寨连绵数十里,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向拯民与李定国、李过等大将,立马于西直门外一处高地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眼前这座象征着满清统治核心的坚城。 (一) 炮火洗城,墙垣崩摧 “时辰已到,开始吧。”向拯民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令旗挥动,战鼓擂响! 部署在城西、城南的数百门重型红衣大炮,以及从淮海战场缴获、经过改良的清军重炮,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轰!轰!轰!轰——!” 如同九天惊雷连绵不绝,巨大的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沉重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划破寒冷的空气,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向北京高大的城墙! 砖石飞溅,烟尘冲天!坚固的城墙在持续不断的猛烈轰击下剧烈颤抖。阜成门、西直门、宣武门……多处城墙段被轰出巨大的缺口,垛口被夷平,城楼燃起熊熊大火。整个北京城仿佛都在炮火中战栗。 城头清军被这前所未有的炮火密度压制得抬不起头,只能蜷缩在掩体后,祈祷炮弹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二) 轮番猛攻,血肉铺路 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炮声渐歇,硝烟尚未散尽时,华夏军陆军进攻的号角吹响了! “第一梯队,进攻!”前敌指挥田振华声如洪钟。 数以万计的华夏军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发出震天的呐喊,向着城墙缺口和尚未完全坍塌的城墙发起了第一波冲锋! “放箭!滚木礌石!给老子砸!”城头清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 刹那间,城头上箭如雨下,滚木礌石如同山崩般砸落。冲在最前面的华夏军士兵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或被沉重的石块砸得血肉模糊,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 西直门缺口处,战斗最为惨烈。缺口宽达十余丈,但内部已被清军用沙袋、门板乃至尸体临时堵塞,后面是严阵以待的满洲重甲兵。 “爆破队!上!”一名营官嘶吼着。 几十名抱着炸药包的敢死队员,冒着密集的箭矢,拼命冲向缺口。不断有人中途倒下,最终只有十余人成功接近,拉响了***。 “轰隆!”几声巨响,堵塞物被炸开,但爆破队员几乎全部牺牲。 “杀进去!”后续部队红着眼睛,挺着刺刀涌向缺口,与蜂拥而上的清军重甲兵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缺口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一名叫铁蛋的年轻士兵,肠子都被砍了出来,仍死死抱住一个清兵什长的腿,为战友创造机会。 宣武门城下,云梯一次次架起,又一次次被守军推倒。士兵们如同蚂蚁般攀附在摇摇欲坠的云梯上,与城头守军进行着殊死搏斗。滚烫的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液)从城头泼下,被淋中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肉溃烂,却仍挣扎着向上攀爬。一名叫柱子的班长,身中数箭,硬是爬上了垛口,砍倒了清军的旗帜,才力竭坠城。 (三) 白虎啸城,胆寒魂丧 就在攻城战陷入胶着,双方士兵在城墙上下进行着最残酷的消耗时,一阵低沉而充满威严的虎啸,陡然在战场上空响起! “嗷呜——!!!” 只见阵前,那头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白虎雪魄,不知何时已来到阵前。它立于一块高耸的土丘之上,昂首长啸!那啸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与爆炸声,带着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城清军的耳中! “是……是那头白虎!” “白虎煞星!它来了!” 许多笃信萨满教的满洲兵,听到这啸声,脸色瞬间煞白,手脚都不听使唤起来。雪魄的传说早已在清军中流传,被视为不祥之兆和华夏军“天命所归”的象征。此刻亲闻其啸,更是肝胆俱裂,士气大挫。 反观华夏军,听到雪魄的啸声,则如同打了强心剂,士气大振! “雪魄大人助战了!弟兄们,杀啊!” 攻势更加猛烈! (四) 城内暗涌,待机而发 就在城外血战的同时,北京城内,亦是暗流汹涌。 德胜门内,陈怀远按着腰刀,在营房里焦躁地踱步。城外震天的炮声和喊杀声清晰地传来,让他心潮澎湃。他早已联络好的几名汉军旗把总,都悄悄聚集过来,眼神交流间,充满了决然。 “陈大哥,动手吧!”一个把总低声道。 “再等等!”陈怀远压下心中的激动,“等城外兄弟攻得再猛些,等满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听我号令!” 瑞福祥绸缎庄后院地窖里,王仁甫看着眼前几十名手持棍棒、菜刀,甚至几杆偷偷弄来的火铳的伙计和街坊青壮,沉声道:“乡亲们!王师就在城外!咱们忍了这么多年,今天,是该出口恶气了!等听到信号,我们就去抢占最近的粮仓,不能让鞑子烧了!” 靠近皇城的几条胡同里,柳莺和其他一些潜伏人员,正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将写有“王师入城,秋毫无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简易告示,悄悄张贴,或者从门缝塞入百姓家中,安抚人心,动摇清军意志。 整个北京城,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的混乱之下,反抗的火焰正在地底奔涌,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冲天而起! (五) 信念如山,前仆后继 攻城战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华夏军发动了数轮猛攻,田振华果断执行轮番进攻的命令,一批部队打累了,撤下来喘息,另一批生力军立刻顶上去。城墙上下,尸骸枕藉,护城河的水已被染成暗红色。 无数英雄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有的士兵拖着断腿,仍爬向城墙; 有的在被长矛刺穿身体时,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 有的普通农夫出身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狰狞的敌人,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依然跟着老兵冲了上去,最终血洒城垣……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出身各异,但此刻,他们有着共同的信念——驱逐鞑虏,光复华夏! 正是这如山般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不惧死亡,前仆后继! 夕阳如血,映照着残破的城墙和无数英勇捐躯的忠魂。一天的猛攻暂时停歇,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城墙已破,人心浮动,内外交困的北京城,还能支撑多久?地火,即将冲破最后的地壳! ------------ 第104章 血铸京华 北京城攻防战进入第三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硝烟味几乎凝成了实质。连续两日的惨烈搏杀,在这座千年古都的城墙上留下了无数斑驳的痕迹和焦黑的创口。然而,战斗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一) 重炮轰鸣,坚城泣血 黎明时分,华夏军阵地上,数十门最新运抵的“破城重炮”被推上前沿。这些由武昌军工坊倾力打造、结合了向拯民超越时代理念的巨兽,口径更大,射程更远,装药量更是惊人。 “装填完毕!” “目标,正阳门城墙基座,三发急速射!放!” 随着炮兵指挥声嘶力竭的命令,重炮发出了比前两日更加恐怖的怒吼!炮口喷出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大地剧烈震颤。 “轰——!!!” “轰隆!!!” 不同于之前实心弹的撞击声,这次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些重炮部分使用了***(爆破弹),炮弹在撞击城墙或钻入墙体后猛烈爆炸! 正阳门附近的一段城墙在承受了数轮精准轰击后,基座被严重破坏,上半部分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弥漫的硝烟中,如同被巨神之手狠狠推了一把,轰然坍塌出一个比前两日任何缺口都要巨大的豁口!砖石如同雨点般落下,将附近负隅顽抗的清军一并掩埋。 与此同时,德胜门、阜成门等处的城墙也相继被轰开更多、更大的缺口。北京城,这座曾经看似固若金汤的坚城,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二) 反复争夺,血肉磨盘 城墙缺口就是进攻的号角! “将士们!破城在此一举!随我冲!”前线指挥官田振华亲自擂响了战鼓。 蓄势已久的华夏军步兵,如同红色的浪潮,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向着各个缺口发起了决死冲锋! 然而,守城的清军也深知,城墙已破,身后就是他们的巢穴和最后的尊严,再无退路!在各级军官和八旗贵族的疯狂督战下,清军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 正阳门缺口处,战斗最为惨烈。缺口虽大,但清军迅速用沙袋、车辆、甚至同伴的尸体构筑了临时防线,精锐的满洲巴牙喇兵和蒙古弓箭手层层叠叠堵在后面。 华夏军先锋冲入缺口,立刻陷入了三面受敌的绝境。箭矢如蝗,火铳轰鸣,长矛如林地从临时工事后刺出。 一名叫大山的华夏军都司,身先士卒,挥舞大刀连劈数名敌兵,率先突入敌阵,却被数杆长矛同时刺穿身体。他怒目圆睁,用尽最后力气将大刀掷出,砍翻了一名清军佐领,才轰然倒地。 后续部队踏着战友和敌人的尸体,疯狂向前推进,每一步都付出了血的代价。缺口内的地面很快被层层叠叠的尸体铺满,鲜血汇聚成溪流,汩汩流淌。 德胜门城头,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拉锯战。华夏军士兵数次凭借悍勇登上城头,与守军展开肉搏。刀光剑影,吼声震天。一个叫狗剩的年轻华夏军士兵,第一次登上城头,面对凶悍的满洲兵,他克服了恐惧,用刺刀与对方扭打在一起,最终抱着敌人一起滚下高高的城墙。 清军同样死战不退,许多八旗兵身负重伤,仍抱着华夏军士兵一起跳下城墙。城头上,断肢残臂随处可见,双方士兵的尸体互相枕藉,几乎分不清彼此。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华夏军发动了不下十次大规模冲锋,数次攻上城头,甚至一度占领了部分垛口,但都在清军疯狂的反扑下,被迫退出。城墙上下,真正成了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 (三) 伤亡惨重,战术急转 惨烈的战报不断传到后方指挥所。 “报!正阳门缺口攻击受挫,第三营伤亡过半,营官阵亡!” “报!德胜门登城部队被反推下来,伤亡惨重!” “报!我军左翼攻势被遏制……” 李定国、李过等将领看着伤亡数字,眼眶泛红,拳头紧握。短短三天,伤亡接近两万!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和老兵啊! “大统领!不能再这样硬攻了!鞑子已是困兽,再打下去,即便破城,我军也要伤筋动骨!”李定国声音沙哑地劝谏。 向拯民站在观察口前,望着远处那座在血火中挣扎的城池,脸色凝重。他何尝不心痛?每一个倒下的士兵,都如同在他心头割肉。他深知,清军此刻凭借的是一股没有退路的绝望之气,硬碰硬,正中其下怀。 他沉默良久,目光扫过地图上北京城的布局,最终,手指点在了东北方向的东直门、安定门一带。 “传令!”向拯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战局的冷静,“调整部署!集中炮火,继续猛轰西直门、阜成门、德胜门!步兵保持压力,佯攻要做得像真的一样!”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东北方向:“但东直门、安定门方向,停止大规模进攻,只做监视性炮击,网开一面!” 他看向众将,解释道:“围三缺一!我们要给绝望的鞑子,留一个‘希望’!当他们觉得有路可逃时,拼死抵抗的意志就会瓦解!这,比我们用人命去填,更有效!” 众将闻言,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纷纷领命。 (四) 信念不灭,英魂长存 尽管伤亡巨大,攻势受挫,但华夏军将士的士气并未崩溃。因为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在临时救护所里,一名腹部被划开、肠子都流出来的年轻士兵,死死抓住医官的手,断断续续地问:“大夫……城……城破了吗?俺……俺没给爹娘丢人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含笑闭目。 一个被打断腿的老兵,靠在残垣断壁上,看着前方依旧在厮杀的战友,喃喃道:“值了……老子这辈子,能看到王师打回北京城,值了!” 正是这种“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坚定信念,支撑着他们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依然前仆后继,死不旋踵。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正一点一滴地,融化着满清统治最后的坚冰。 随着新的命令下达,华夏军的攻势重点发生了变化。北京城的攻防战,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条被故意留出的“生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开始在清军内部,激荡起难以预料的涟漪。困兽犹斗,但当困兽看到笼门出现一丝缝隙时,它的第一反应,还会是死斗吗?答案,即将揭晓。 ------------ 第105章 仓皇夜遁 北京城内的炮火声、喊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声敲打在紫禁城琉璃瓦覆盖的殿顶上,也狠狠砸在每一个满清王公贵族的心头。往日里庄严肃穆的皇宫,此刻被一种末日降临的恐慌和绝望所笼罩。 (一) 识破算计,决意潜逃 武英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多尔衮那张因焦虑和疲惫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他死死盯着摊在御案上的京城布防图,华夏军“围三阙一”的战术意图,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西、南、北三面攻势如潮,唯独东面相对“平静”。 “好一个向拯民!好一个围三缺一!”多尔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他这是要逼我们从他留的口子里钻出去,然后在野外轻松歼灭我们!”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扫视着殿内寥寥几名核心王公——济尔哈朗、满达海等人。“死守?城破就在旦夕之间!届时,你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大清的根基,都将玉石俱焚!”他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唯有趁其合围未紧,从东面突围,疾奔山海关,退守辽东,方可保全宗庙,以图后举!” 这个决定无比艰难,意味着放弃经营二十多年的北京,放弃这花花世界,退回关外苦寒之地。但在绝对的败局面前,这是唯一可能保住性命和最后一丝复起希望的选择。 (二) 严令弃财,丑态百出 决心已下,多尔衮立刻以摄政王的名义下达了最严厉的密令:所有随行王室成员及核心大臣,只准携带必要文书印信,以及少量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所有笨重财物、珠宝古玩、田契房册,一律舍弃! 轻装简从,趁夜色从东华门秘密出发! 命令一出,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贪婪成性的王公贝勒们,顿时炸了锅。 睿亲王府内,老王爷多尔衮的兄长阿济格(虽已被软禁,但其家财仍在),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翡翠玉马,死活不撒手,对着前来催促的多尔衮亲兵哭嚎:“这都是本王多年的心血啊!这玉马是当年入关时……不能丢啊!带它走,一定要带它走!” 亲兵队长面无表情:“王爷,摄政王严令,此等物件,一概不许带!再拖延,误了时辰,休怪卑职无礼!”说罢,示意手下强行将阿济格架走,那尊价值连城的玉马被遗弃在冰冷的地面上。 豫亲王府后院,多铎的福晋和几位侧福晋,正手忙脚乱地将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往几个大箱子里塞,身上能挂的地方都挂满了玉佩金锁,臃肿得像移动的货架。 “快!快装!那套东珠头面一定要带上!” “还有那箱金叶子!” 管家哭丧着脸跑来:“福晋!不行啊!摄政王派人守在门口,大件箱子一律不准抬出!只能随身带个小包袱!” “什么?!”福晋尖叫起来,“这些都是我的命根子啊!没有这些,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她瘫坐在地,捶打着装满财宝的箱子,嚎啕大哭,满脸的不甘与绝望。 类似的场景在各王府、贝勒府不断上演。这些靠着入关劫掠、圈地占房积累起无尽财富的贵族们,此刻面临着比割肉还痛苦的抉择。他们贪婪地往怀里、袖子里、甚至靴筒里塞着最值钱的小件珠宝,脸上交织着对失去财富的心痛和对未知逃亡的恐惧。往日里的威严体面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丑态。 (三) 黑暗中的逃亡队伍 子时刚过,北京城除了零星的炮火和犬吠,一片死寂。东华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隙,一支诡异的队伍如同鬼魅般溜了出来。 没有旌旗仪仗,没有前呼后拥。队伍核心是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看起来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里面坐着脸色惨白、紧紧抱着年幼顺治皇帝的孝庄太后,以及几位太妃和年幼的皇子。多尔衮、济尔哈朗等核心王公骑着马,簇拥在马车周围,每个人都穿着深色的普通棉袍,试图掩盖身份。 他们身后,是大约两千名最精锐的正黄旗巴牙喇亲兵,人人面色凝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四周。 这支队伍沉默地行进在空旷的街道上,速度快得惊人。马蹄包裹着厚布,车轮也做了消音处理,尽可能不发出声响。与城内其他区域依旧传来的喊杀声相比,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通知还在西直门、德胜门等地与华夏军血战的守军。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八旗将士,依旧在为了“大清国”和身后的“皇上”浴血奋战,浑然不知他们誓死保卫的主子,已经将他们如同弃履般抛弃,独自踏上了逃亡之路。 (四) 狼狈狂奔,惶惶如犬 队伍一出北京城,立刻如同惊弓之鸟,沿着通往通州的道路,发足狂奔! 多尔衮不断低声催促:“快!再快一点!必须在南蛮子反应过来之前,渡过运河!” 没有人敢回头再看一眼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富贵的北京城。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追兵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但这些人浑然不觉。马蹄声虽然被尽力掩盖,但在寂静的荒野中依然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声响都让这些逃亡者心惊肉跳,仿佛身后随时会响起华夏军追兵的铁蹄声和火枪的轰鸣。 一位年老的宗室贝勒,因为骑马技术生疏,加上过度紧张,不慎从马背上摔落,扭伤了脚踝。他痛苦地**着,向队伍求救。然而,多尔衮只是冷漠地回头看了一眼,便厉声道:“顾不上了!给他留匹马,能不能跟上,看他的造化!” 队伍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狂奔,将哀嚎的同伴无情地抛弃在黑暗里。这就是逃亡路上的残酷,往日里的亲情、体面,在生死面前,不堪一击。 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小道。衣衫被树枝刮破,脸上沾满尘土,昔日高高在上的王爷贝勒们,此刻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怀里的金银珠宝此刻变得无比沉重,硌得人生疼,却没有人舍得丢弃——这已是他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最后指望。 北京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中,前方是未知的险途和华夏军可能布下的天罗地网。这支满清最后的王室核心,怀揣着无尽的恐惧、不甘和对财富的执念,向着山海关方向,亡命奔逃。而那座被他们抛弃的帝都,以及城里城外仍在流血牺牲的人们,都成了这场帝国末日悲剧的无声注脚。 ------------ 第106章 古都新生 天刚蒙蒙亮,一条消息跟野火似的,呼啦一下就烧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皇上跑啦!王爷贝勒们都溜了!他们把咱们撂下不管了!” 西直门城头上,汉军旗参将赵德柱刚打退华夏军又一波进攻,浑身是血,正靠在垛口边喘着粗气。 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将军,不好了!宫里空了,皇上和王爷们连夜跑出城了!” 赵德柱一愣,随即猛地站起来,“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砍了你!” “千真万确啊将军!宫里太监宫女都跑出来了,满大街都在说这事儿!”赵德柱踉跄着冲到城墙内侧,踮脚望向紫禁城方向。 那里静得吓人,连平日里上朝的钟鼓声都没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狗娘养的……真把咱们给撇下了……”赵德柱喃喃道,眼睛里布满血丝。 周围的士兵们围了上来,个个脸上挂着惶恐。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兵怯生生地问:“将军,咱们还守吗?” 赵德柱猛地抬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守?守他娘的什么?咱们在这儿拼死拼活,人家早就拍拍屁股溜了!”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顶戴花翎,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猛踩了几下,“开城门!迎王师!这仗,不打了!” “可是将军,咱们的家眷……”副将刘守仁忧心忡忡地低声道。 赵德柱红着眼睛转头:“正因为要顾着家眷,才更不能打!你我还不知道吗?城里粮草早就见底了,再打下去,全城人都得饿死!开城门!” 命令传下去,西直门那沉重的木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赵德柱站在城门洞前,望着城外严阵以待的华夏军,突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哑着嗓子说:“弟兄们,我赵德柱对不住大家,带着你们白打了这些天。” 一个老兵抹了把脸:“不怪将军,是那些王八蛋主子不做人!” 城外,华夏军前锋营统领陈大山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城头,突然一愣:“咦?城门怎么开了?” 很快,斥候飞马来报:“统领,西直门守军挂白旗投降了!城门已开!” 陈大山不敢大意,令部队保持戒备,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小心翼翼地靠近城门。 只见城门洞内,赵德柱带着几十名军官,武器整齐地堆在一旁,正静静地等候着。 见陈大山进来,赵德柱上前一步,抱拳道:“败军之将赵德柱,率西直门守军八百七十四人,向华夏军请降。只求贵军能善待城中百姓,饶过我这些弟兄性命。” 陈大山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浑身血迹、铠甲破损的汉子,点了点头:“赵将军深明大义,免去了一场血战,功德无量。 我华夏军有令,凡投降者,一律不杀;凡不抵抗者,一律保护。” 赵德柱长舒一口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幸亏被身旁的刘守仁扶住。 消息很快传到了华夏军大营,向拯民与李定国相视一笑。“传令各部队,按计划入城!记住,我们是来收复故都,不是来烧杀抢掠的!谁敢动百姓一针一线,军法处置!”向拯民的声音铿锵有力。 华夏军开始从多个城门有序进入北京城。士兵们步伐整齐,神情肃穆,与百姓想象中凶神恶煞的“叛军”完全不同。 在宣武门大街,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大军经过的阵仗吓哭了,哇哇大哭着要找娘。 走在队伍前头的年轻士兵王小虎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糖饼,蹲下身递过去,憨厚地笑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家在哪?” 小女孩怯生生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王小虎便牵起她的小手,把她送到家门口。 女孩的母亲原本吓得脸色惨白,见孩子平安送回,连连道谢。 这暖心的一幕被街坊们看在眼里,很快传开了——“王师军纪严明,待百姓和气着呢!” 德胜门内,陈怀远带着他暗中联络好的两百多名汉军旗弟兄,迅速控制了武库和粮仓。 “弟兄们,守住这里!绝不能让溃兵或地痞抢了粮食和兵器!”陈怀远手臂上缠着白布条,这是他们与华夏军事先约定的识别标志。 突然,一队溃兵冲了过来,领头的是一名满人佐领,名叫哈尔察。“陈怀远,你竟敢背叛朝廷!” 哈尔察举刀怒吼。陈怀远毫不畏惧地迎上前:“朝廷?哪个朝廷?皇上和王爷们早就跑了,把咱们像野狗一样扔在这里!哈尔察,醒醒吧!” “胡说!皇上绝不会抛弃我们!”哈尔察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失去理智,“给我杀!” 双方正要交手,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华夏军骑兵赶到。 为首的军官高喊:“放下武器!抵抗者格杀勿论!”哈尔察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却仍不甘心,举刀冲向陈怀远。 陈怀远侧身躲过,反手一刀架在哈尔察脖子上:“哈尔察,咱们共事多年,我不想杀你。 放下刀吧,华夏军不杀俘虏。”哈尔察环顾四周,见自己的部下大多已经放下武器,终于长叹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刀。 在前门大街,“瑞福祥”绸缎庄的王仁甫东家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组织起商会护卫和街坊青壮,手持棍棒在主要街口设卡,防止有人趁乱打劫。“乡亲们别慌!王师有令,秋毫无犯!大家待在家里,不要外出!”王仁甫嗓门洪亮,安抚着惶恐的百姓。 更难得的是,他让人打开了自家的粮仓,在店门口架起几口大锅,熬粥施舍。 “王东家,这可是您压箱底的存粮啊!”账房先生心疼地提醒。王仁甫摆摆手:“粮食就是给人吃的。这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多少人家断了炊。咱们能做一点是一点。” 这时,一队华夏军士兵护送着几名文官模样的人走过来。 为首的官员拱手道:“这位老先生,我们是华夏军民政司的,正要开设粥厂救济百姓,看您这里已经做起来了,不知可否合作?” 王仁甫连忙还礼:“当然当然!老朽家中还有存粮三百石,愿意全部捐出!”官员感动道:“老先生高义!我代全城百姓谢过您了!” 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老乞丐孙瘸子正领着一个小队华夏军穿行。 “军爷,从这里穿过去,就是顺天府的银库。昨儿晚上我瞧见几个当官的鬼鬼祟祟往那边去,准没好事!” 孙瘸子虽然腿脚不便,但走起这七拐八绕的胡同却灵活得很。小队统领张武点点头:“多谢老伯带路。” 孙瘸子嘿嘿一笑:“谢什么!我在这北京城要饭三十年了,那些当官的从没正眼瞧过我。倒是你们华夏军,进城就开设粥厂,还给我们这些叫花子发棉衣。这心里头,暖和!” 众人快步穿过胡同,果然看见银库门前有几个人正在往马车上搬箱子。 “住手!”张武大喝一声,带队冲上前去。那几人见状,慌忙丢下箱子就想跑,却被华夏军士兵团团围住。 张武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冷冷地看着那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好啊,守城时不见你们,逃跑时倒不忘捞一把!” 为首的官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饶命!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张武不再理会他们,转向孙瘸子郑重一礼:“老伯,您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保住了百姓的钱财。”孙瘸子从没受过如此大礼,慌得手足无措:“这、这可使不得......” 向拯民和李定国等人进入北京城后,没有急着去紫禁城,而是直接把临时统帅部设在了原兵部衙门。 “大统领,紫禁城已经完整接管,所有宫殿均已查封清点。”参谋报告道。向拯民点点头:“好。当前首要任务是恢复秩序,安抚百姓。” 一系列命令迅速发出:全城实行军事管制,搜捕清军死硬分子和趁乱打劫的匪徒; 张贴安民告示,宣布废除清廷一切苛捐杂税;开设粥厂,救济无家可归的贫民; 派出军中医官,为受伤百姓救治。李定国站在兵部衙门的台阶上,望着渐渐恢复生机的街道,感慨道:“想不到,北京城就这么拿下来了。” 向拯民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不是征服者,我们是回家的人。” 傍晚时分,赵德柱被带到兵部衙门。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神情复杂。 向拯民亲自接见了他:“赵将军,听说你开城门有功,免去了一场血战。” 赵德柱苦笑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功。只是......不知大统领如何处置我等降将?” 向拯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赵将军是汉人吧?”赵德柱一愣:“是。祖上原是明朝边军,后来......降了清。” 向拯民点点头:“如今华夏光复,正是用人之际。赵将军熟悉北京防务,若愿意,可否暂时协助我们维持城内秩序?” 赵德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统领......信得过我?”向拯民拍拍他的肩膀:“若是连降将都容不下,又何谈重建华夏?” 赵德柱眼眶一热,单膝跪地:“赵德柱......愿效犬马之劳!” 夜幕降临,北京城破天荒地实行了宵禁。 但百姓们并不恐慌,因为街道上巡逻的华夏军士兵纪律严明,不时还会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前往临时收容所。 在“瑞福祥”后院里,王仁甫正与几位街坊闲聊。“你们看见没?今天下午,华夏军把户部那几个贪官从地窖里揪出来了,搜出的金银财宝足足装了五大车!” “活该!这些狗官,平日里欺压百姓,临走还想卷走民脂民膏!”“听说华夏军要把这些钱财全部充公,用于赈济和重建呢。 ”王仁甫捋着胡须,微笑道:“若真如此,倒是百姓之福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伙计开门后,惊讶地发现来的竟是赵德柱和几名华夏军军官。“赵将军?您这是......”王仁甫疑惑地起身相迎。 赵德柱拱手道:“王东家,这位是华夏军民政司的李主事。我们得知您今日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特来致谢。” 李主事上前一步,郑重道:“王东家,如今城中粮荒严重,我们想以市价收购您手中的存粮,用于统一调配,救济全城百姓,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仁甫毫不犹豫:“老朽愿以半价出售!”李主事感动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王仁甫正色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朽虽是商贾,也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赵德柱在一旁看着,不禁感慨万千。仅仅一天前,他还是与华夏军厮杀的敌军将领,如今却与曾经的敌人并肩而立,为同一座城市的安宁而努力。 这世道,真的变了。 夜深了,向拯民还在兵部衙门内处理公务。李定国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大统领,歇歇吧,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向拯民接过粥碗,忽然问道:“李将军,你说我们真的配得上这座古都吗?” 李定国沉默片刻,答道:“配不配得上,不是看我们怎么说,而是看我们怎么做。若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自然配得上; 若是重蹈前朝覆辙,那就配不上。”向拯民点点头,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下的北京城。这座千年古都,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异族统治后,终于回到了汉人手中。 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明天,我们去祭拜明陵吧。”向拯民轻声道,“告诉列祖列宗,华夏,终于光复了。” 窗外,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格外明亮,仿佛无数先辈的眼睛,正注视着这座重获新生的古都,注视着这个即将开启的新时代。 ------------ 第107章 雄关血战 覃宏武和巴勇带着大军赶到山海关前头的时候,太阳正毒辣辣地挂在头顶上。 “他娘的,这关墙可真高啊!”巴勇抹了把脸上的汗,眯着眼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关城。 山海关就像一头趴在山海之间的巨兽,青灰色的城墙在日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覃宏武没吭声,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手搭凉棚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咱们轻装疾进,红衣大炮都撂在后头了。 就凭现在这些家当,硬攻这等雄关,那就是送死。” 这话说得周围的将领们心里都沉甸甸的。谁都明白,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不是吹出来的。 光是那城墙就高得让人眼晕,上头密密麻麻的垛口后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清军。 “那咋整?就这么干等着?”巴勇是个急性子,拳头攥得咯吱响。 覃宏武摇摇头:“已经派人回北京求援了。向大统领肯定有安排,咱们先扎营,把关盯死了就成。” 山海关守将阿尔泰这几天心里头也不踏实。 站在关墙上往下望,华夏军的营寨密密麻麻,把出关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虽说关墙坚固,粮草也充足,可北京城破、皇上逃跑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军心早就乱了套。 “将军,咱们就这么守着?”副将哈图低声问道。 阿尔泰叹了口气:“不守着还能咋的?多尔衮王爷有令,让咱们死守山海关,等他们到了再做打算。” 正说着,一匹快马冲到关下,马上的人举着一封密信:“京城急报!王爷有令!” 阿尔泰急忙让人放下吊篮,把信取上来。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将军?”哈图紧张地问。 阿尔泰把信递给哈图,声音低沉:“王爷他们已经从密道出京了,让咱们立即出兵接应。” 哈图看完信,脸色也白了:“这……关外可是数万华夏军啊!” “王爷的命令,不能不从。”阿尔泰望着关外连绵的营寨,眉头紧锁,“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明日拂晓出关接应王爷!” 华夏军大营里,覃宏武和巴勇也刚接到向拯民的命令。 “太好了!向大统领让咱们回师围堵满清逃跑大军!”覃宏武一拍大腿,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巴勇也乐了:“总算不用在这啃硬骨头了!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吃饱了咱们就开拔!” 营地里顿时热闹起来。士兵们听说不用攻打山海关了,个个都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就凭他们现在这些装备,强攻山海关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火头军忙活开了,大锅里炖着菜,蒸笼里冒着热气。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老兵赵铁柱一边磨着刀,一边跟旁边的小兵狗蛋吹牛:“小子,算你运气好,不用跟着老子去爬那鬼门关一样的城墙了!” 狗蛋才十六岁,是队伍里最小的兵,他憨憨一笑:“铁柱叔,那咱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追鞑子皇帝去!”赵铁柱把刀举到眼前,眯着眼看了看刀锋,“要是能逮着鞑子皇帝,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 正说着,突然营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哨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报!山海关关门开了!清军杀出来了!” 覃宏武和巴勇正在帐中研究地图,听到消息都愣住了。 “什么?他们竟然敢出来?”巴勇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大刀,“好啊,正愁没仗打呢!” 覃宏武却皱起眉头:“不对劲啊,咱们都要走了,他们怎么反倒出来了?” 但局势已经容不得多想了。外头喊杀声震天,清军骑兵已经冲破了前营的栅栏。 “传令!全军迎敌!”覃宏武抓起佩剑,大步冲出帐外。 营地已经乱成一团。清军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马蹄踏得地面都在震动。华夏军士兵匆忙应战,很多人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整齐。 赵铁柱一把将狗蛋推到粮车后面:“躲这儿别动!”说完提起刀就冲了上去。 一个清军骑兵挥舞着马刀直冲过来,赵铁柱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在马腿上。战马嘶鸣着倒地,骑兵刚爬起来就被赵铁柱结果了性命。 “结阵!结阵!”覃宏武在混乱中大声呼喊。 华夏军毕竟训练有素,最初的混乱过后,很快结成了防守阵型。长枪兵在前,刀盾手在后,弓箭手躲在粮车和营帐后面放箭。 巴勇更是勇猛,带着亲兵直冲清军中军,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清军人仰马翻。 阿尔泰在关墙上观战,见华夏军这么快就稳住了阵脚,心里暗叫不好。他原本想趁华夏军拔营的混乱打个突袭,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 “将军,情况不妙啊,是不是先撤回来?”哈图建议道。 阿尔泰摇摇头:“不行,王爷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必须打通这条路!”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中午,关前那片空地已经变成了血染的战场。 赵铁柱左臂中了一箭,简单包扎后继续作战。他所在的百人队已经减员过半,但仍然死死守着一处营寨缺口。 “铁柱叔,你流了好多血!”狗蛋不知什么时候从躲藏处跑了出来,正笨拙地用布条给赵铁柱包扎。 “你小子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赵铁柱急得直瞪眼。 狗蛋却倔强地摇摇头:“大家都拼命,我不能当孬种!” 正说着,一队清军步兵冲了过来。赵铁柱一把推开狗蛋,提刀迎了上去。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每一刀都带着必死的决心。 狗蛋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腿肚子直打颤,但还是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学着别人的样子挥舞着。 一个清兵看出狗蛋是个新兵蛋子,狞笑着冲过来。狗蛋吓得闭眼乱砍,没想到还真让他砍中了。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狗蛋睁眼一看,那个清兵正捂着伤口倒地惨叫。 “我……我杀人了……”狗蛋愣在原地,浑身发抖。 赵铁柱回头看见,大声喊道:“好小子!有种!就这么干!” 覃宏武和巴勇已经汇合到一起,在亲兵护卫下指挥战斗。 “老覃,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啊!”巴勇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阿尔泰这是拼了老命了!” 覃宏武观察着战场形势,突然眼睛一亮:“你看,清军的右翼比较薄弱。你带一队骑兵从侧面冲过去,直取阿尔泰的中军!” 巴勇一拍大腿:“好主意!我这就去!” 很快,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在巴勇带领下,绕过主战场,直扑清军右翼。清军没想到华夏军还有余力发动侧击,右翼很快被撕开一个口子。 阿尔泰见势不妙,急忙调兵堵截,但已经晚了。巴勇如一把尖刀,直插清军腹地。 “将军,快撤吧!”哈图拉着阿尔泰的马缰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尔泰望着越来越近的华夏军骑兵,长叹一声:“我对不起王爷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关墙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锣声——这是清军的撤退信号。 阿尔泰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关上的守军在救他。再不撤,真要被包饺子了。 “撤!快撤!”阿尔泰大声下令。 清军如潮水般退去,巴勇带兵追到关墙下,被城上的箭雨射了回来。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兵的**和战马的悲鸣。 覃宏武巡视着战场,心情沉重。这一仗虽然打退了清军,但自家伤亡也不小。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他哑着嗓子下令。 赵铁柱拄着刀坐在地上,狗蛋正在帮他重新包扎伤口。 “铁柱叔,咱们赢了吗?”狗蛋小声问。 赵铁柱望着满地的尸体,摇摇头:“说不上赢,只能说没输。” 正说着,覃宏武走了过来,看见赵铁柱浑身是血还坚持作战,赞许地点点头:“老兄弟,好样的!受伤重不重?” 赵铁柱想站起来行礼,被覃宏武按住了:“免了免了,好好养伤。” 狗蛋怯生生地看着覃宏武,突然鼓起勇气问:“将军,咱们还去打鞑子皇帝吗?” 覃宏武摸摸狗蛋的头:“打!当然要打!不过得先让弟兄们歇歇。” 正说着,一匹快马从西边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老远就喊:“大统领有令!满清王室已向山海关方向逃来,命你部务必拦截!” 覃宏武和巴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传令!轻伤不下火线,全军即刻准备战斗!”覃宏武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咱们就在这山海关前,跟鞑子皇帝做个了断!”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华夏军士兵们默默整理着武器铠甲,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他们知道,真正的决战,马上就要来了。 赵铁柱在狗蛋的搀扶下站起来,望着巍峨的山海关,轻声说:“小子,看来咱们还得在这多待几天。” 狗蛋紧紧攥着手中的刀,用力点头:“铁柱叔,下次我一定多杀几个鞑子!” 关墙上,阿尔泰也在望着下方的华夏军营寨,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第108章 困兽之斗 山海关前那场仗打完,战场上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和焦糊混杂的味儿。覃宏武和巴勇站在刚打下来的战场上,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拾掇伤员,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娘的,这山海关守军还挺硬气。”巴勇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胳膊上挂了彩,刚让军医包扎好,“要不是咱们反应快,差点就吃了大亏。” 覃宏武没接话,只是眯着眼望着远处巍峨的关墙。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传令兵滚鞍下马,双手呈上一封密信:“覃将军,向大统领急令!” 拆开信一看,覃宏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咋说的?”巴勇凑过来问。 覃宏武把信递给巴勇,沉声道:“向大统领特意提醒,护送清王室的是满清最精锐的八旗兵,战斗力极强。让咱们堵住就行,千万别贸然出击,等援军到了再说。” 巴勇识字不多,但大概意思看懂了,嘟囔道:“精锐?能有多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别逞能!”覃宏武瞪了他一眼,“大统领既然特意提醒,肯定有道理。咱们刚和关内守军打过一仗,伤亡不小,不能再冒险了。” 两人正说着,赵铁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汇报:“二位将军,伤亡清点完了,阵亡八百多,伤一千二百多。清军那边丢下了差不多一千五百具尸体。” 覃宏武点点头,对巴勇道:“听见没?打关内这些二流守军都这个伤亡,真要碰上八旗精锐,咱们这点家底经不起折腾。” 巴勇这才不吭声了。 (一) 当天晚上,覃宏武和巴勇把众将召集到中军大帐议事。 “各位,”覃宏武指着地图,“清王室带着老小往山海关这边逃,估摸着三四天就能到。咱们的任务就是堵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关。” 巴勇接话道:“我和覃将军商量过了,兵分两路。覃将军率三万弟兄守南面,堵住清王室进关的路;我率两万弟兄守北面,看住关内清军,不让他们出来接应。” 帐中一阵窃窃私语。老将王参将担忧道:“将军,分兵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关内清军和外面的八旗精锐两面夹击...” 覃宏武摆摆手:“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修工事。清王室拖家带口,走得慢,这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时间。从明天起,全军出动,砍树挖土,修筑寨墙和防御工事!” 命令传下去,士兵们虽然疲惫,但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个大营就忙活开了。 赵铁柱带着他那队的弟兄在营地南边挖壕沟,他左臂的箭伤还渗着血,但照样抢着镐头干活。 “铁柱叔,您歇着吧,我们来就行。”狗蛋看着赵铁柱苍白的脸,担心地说。 赵铁柱一瞪眼:“歇什么歇?鞑子皇帝眼看就要到了,这时候不拼命,等人家砍你脑袋啊?” 正说着,覃宏武亲自来巡视工事,看见赵铁柱这样,皱眉道:“老赵,你不要命了?受伤就好好歇着!” 赵铁柱咧嘴一笑:“将军,轻伤不下火线嘛。我这胳膊没事,抡镐头还成。” 覃宏武摇摇头,对随从道:“去我帐里把那瓶金疮药拿来给老赵。”又对赵铁柱说,“别逞强,养好伤才能多杀敌。” 赵铁柱感激地点点头,干得更起劲了。 (二) 北面巴勇那边也没闲着。他亲自带着士兵在关墙外一里处修筑了一道土墙,又在墙前挖了深深的壕沟,插上削尖的木桩。 “将军,关上的清军在看咱们呢。”副将指着关墙说。 巴勇抬头看了看,冷笑道:“让他们看!有本事就出来!” 关墙上,阿尔泰确实在观察华夏军的动向。哈图在一旁忧心忡忡:“将军,他们在修工事,这是要长期围困啊。” 阿尔泰叹口气:“看来王爷他们真要到了。传令下去,严守关墙,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战。” 哈图不解:“为何不趁他们工事未成,出去冲杀一阵?” 阿尔泰指着华夏军营地道:“你看他们布置得很有章法,营寨相连,互为犄角。咱们人少,贸然出击只会吃亏。等王爷到了,里应外合才是上策。” 就这样,双方竟然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华夏军日夜不停地修筑工事,关内清军只是偶尔派小股部队出来骚扰,都被巴勇带队打回去了。 到第三天早上,南面的寨墙已经修得有一人多高,壕沟也挖得又深又宽。覃宏武巡视完防线,满意地点点头:“有这样的工事,就算八旗精锐来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三) 第三天下午,哨骑飞马来报:西南方向烟尘滚滚,清王室大军到了! 覃宏武立即传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士兵们各就各位,弓箭手上寨墙,长枪兵守缺口,骑兵在营内待命。 赵铁柱带着他那队人守在一段寨墙后,他眯着眼望向远处,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慢慢变成一片移动的森林——那是清军的旗帜和长枪。 “我的娘啊,这么多人...”狗蛋趴在寨墙上,声音有些发抖。 赵铁柱拍拍他肩膀:“别怕,咱们有工事,他们攻不上来。” 清军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最前面是精锐骑兵,个个盔明甲亮,后面是步兵方阵,队伍中间是各式马车,想必坐着清王室的家眷。 清军在距离华夏军寨墙一里外停下脚步,开始安营扎寨。显然,他们也看出华夏军早有准备,不敢贸然进攻。 覃宏武在寨墙上观察清军布阵,不由暗暗点头:“果然是精锐,行军布阵很有章法。” 这时,清军阵中冲出一小队骑兵,直奔寨墙而来。在弓箭射程外停下,为首一员将领用生硬的汉语喊道:“我乃大清御前侍卫统领鄂尔泰!请你们主将答话!” 覃宏武示意士兵不要放箭,朗声道:“我就是华夏军统领覃宏武!鄂尔泰将军有何见教?” 鄂尔泰高声道:“覃将军!我们只要一条路进山海关,请行个方便!大清必有重谢!” 覃宏武大笑:“重谢?谢什么?谢你们占我中原几十年吗?” 鄂尔泰脸色一变,但还是压着火气道:“覃将军,我们带着妇孺老幼,只是想要一条生路。何必赶尽杀绝?” 覃宏武正色道:“赶尽杀绝?我们华夏军从不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不伤一人性命!” 鄂尔泰知道谈不拢,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说完调转马头回去了。 (四) 清军大营中,气氛凝重。 小皇帝福临才六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由奶娘陪着在御帐中玩耍。孝庄太后坐在帐中,眉头紧锁。多尔衮和一众王公大臣正在商议对策。 “王爷,华夏军工事坚固,强攻恐怕伤亡太大。”鄂尔泰汇报完刚才的情况后说。 多尔衮阴沉着脸:“山海关近在眼前,难道就过不去吗?” 阿尔泰派来的信使跪在地上禀报:“王爷,关内只有两万守军,前几日出战已经折损不少。华夏军在北面也有重兵布防,我们...我们实在无力接应。” 帐中一片沉默。良久,多尔衮才长叹一声:“难道天要亡我大清吗?” 这时,一个老臣开口道:“王爷,为今之计,只能暂缓进关,派人联络蒙古各部前来接应。或者...或者走海路...” 多尔衮摇摇头:“远水不解近渴啊。”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远处华夏军的营寨,“传令,就地扎营,明日再议。” (五) 夜幕降临,华夏军营寨中点燃了无数火把,把寨墙内外照得如同白昼。 覃宏武不敢大意,亲自在寨墙上巡视。走到赵铁柱防守的那段时,看见老赵正借着火光擦拭他的刀。 “老赵,怎么不去休息?” 赵铁柱见是覃宏武,忙站起来:“将军,我睡不着。听说鞑子皇帝就在对面营中,心里激动。” 覃宏武笑道:“激动什么?仗有的打呢。” 赵铁柱压低声音:“将军,你说咱们真能抓住鞑子皇帝吗?” 覃宏武望着对面清军营地的点点火光,轻声道:“抓不抓得住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咱们的江山夺回来。” 正说着,对面清军营地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呵斥声。 赵铁柱啐了一口:“活该!当年他们杀咱们百姓的时候,可没见手软过。” 覃宏武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对面营中不只是士兵,还有妇孺老幼。这场仗,必须打,但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回到中军大帐,巴勇已经在等着了。 “老覃,我看清了,对面真是清王室主力!咱们这回可捞着大鱼了!”巴勇兴奋地说。 覃宏武点点头:“是啊,但这条鱼太大,咱们一口吃不下。我已经派人回北京求援了,援军最快五天能到。这五天,咱们一定要守住。” 巴勇拍着胸脯:“放心吧!就凭咱们修的这些工事,别说五天,就是五十天也守得住!” 夜深了,山海关前两座大营对峙着,无数火把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满天星辰。双方都知道,天一亮,就是一场血战。 赵铁柱抱着刀靠在寨墙上打盹,狗蛋偎在他身边,小声问:“铁柱叔,明天会打起来吗?” 赵铁柱眯着眼望着对面营地的火光,轻声道:“睡吧小子,养足精神。明天...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啊。” ------------ 第109章 血火雄关 天刚蒙蒙亮,赵铁柱就醒了。他眯着眼往清军大营方向瞅了瞅,心里咯噔一下——对面营地里人影绰绰,战马嘶鸣,显然是在准备什么大动作。 “狗蛋,醒醒!”赵铁柱推了推身边还在打鼾的小兵,“去,告诉王参将,鞑子那边不对劲。” 狗蛋揉着眼睛爬起来,还没等动弹,就听见对面营中号角长鸣。紧接着,山海关方向也传来了回应般的号角声。 “他娘的,这是要两面夹击啊!”赵铁柱啐了一口,抓起身边的大刀,“全体都有!准备迎敌!” 清军大营中,多尔衮全身披挂,望着眼前的八旗精锐。这些骑兵个个膀大腰圆,战马膘肥体壮,是满清最后的家底。 “勇士们!”多尔衮声音洪亮,“四十年前,我们的祖先在这里打败了李自成!今天,我们也要在这里打败华夏军!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身后的妇孺,杀!” “杀!杀!杀!”三万名八旗骑兵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同一时间,山海关城门缓缓打开,阿尔泰率领关内守军也杀了出来。 覃宏武在寨墙上看到这情景,心里一沉,但还是镇定自若地传令:“告诉各营,按预定计划防守!火器营准备!” 巴勇在北面也看到了关内清军的动向,他咧嘴一笑:“好啊,总算都出来了!弟兄们,让这些鞑子尝尝咱们火器的厉害!” 巳时刚过,战斗打响了。 南面,八旗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三万铁骑奔腾的场面着实骇人,大地都在颤抖。 赵铁柱握紧了手中的刀,低声对身边的弟兄们说:“都稳住!等他们进了射程再打!” 狗蛋脸色发白,手都在抖。赵铁柱拍拍他肩膀:“小子,记住,越怕死得越快!跟着老子,保你没事!” 八旗骑兵进入两百步距离时,寨墙上的火炮开火了。 “轰!轰!轰!”炮弹落入骑兵群中,顿时人仰马翻。但八旗骑兵确实精锐,队形丝毫不乱,继续冲锋。 进入一百步,火铳手开始射击。硝烟弥漫,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骑兵纷纷落马。 但八旗骑兵的骑射功夫了得,他们在马上张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寨墙。不少华夏军士兵中箭倒地。 “低头!低头!”赵铁柱大声呼喊,一边把狗蛋按在寨墙后面。 一支箭擦着赵铁柱的头皮飞过,带走一缕头发。老赵骂了句粗话,探头一看,清军骑兵已经冲到了寨墙前。 “长枪手!上前!”赵铁柱大吼一声,率先挺起长枪。 第一个清军骑兵试图跃过壕沟,赵铁柱看准时机,一枪刺中马腹。战马惨嘶着倒地,把背上的骑兵甩出老远。 狗蛋有样学样,也挺枪刺向一匹战马。虽然他力气小,但枪头还是扎进了马腿。那马吃痛,人立而起,把背上的骑兵摔了下来。 “好小子!”赵铁柱赞许地大喊,“就这么干!” 北面战场同样惨烈。阿尔泰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战,亲自率军冲锋。 “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巴勇光着膀子,挥舞大刀站在土墙上,“让这些鞑子见识见识咱们的血性!” 清军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冒着箭雨向前冲。华夏军的火铳不停地喷吐火舌,冲在前面的清军成片倒下。 但阿尔泰也是豁出去了,他指挥部下一次次冲锋,终于有清军冲到了土墙下。 “滚木礌石,放!”巴勇大吼。 圆木和巨石从土墙上滚下,砸得清军哭爹喊娘。但更多的清军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爬。 一个清军百夫长爬上了土墙,挥舞双刀乱砍。巴勇迎上去,大刀一挥,那百夫长连人带刀被劈成两段。 “还有谁?”巴勇浑身是血,状若疯虎。 清军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上前。 南面战场上,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八旗骑兵久攻不下,改变了战术。他们下马步战,用盾牌护身,冒着箭雨填平了一段壕沟。 “不好!”覃宏武在瞭望台上看得清楚,“他们要突破那段寨墙!亲兵营,随我来!” 覃宏武亲自率领预备队冲向那段危墙。赵铁柱也发现了危险,对狗蛋喊:“小子,跟我来!” 那段寨墙已经被清军砍出了一个缺口,数十名八旗精锐已经冲了进来。华夏军士兵拼死抵抗,但八旗兵确实勇猛,眼看就要突破防线。 覃宏武及时赶到,长剑一挥,刺倒一个八旗兵。赵铁柱也带着人从侧面杀到,一场混战在寨墙内展开。 狗蛋跟在赵铁柱身后,看见一个八旗兵举刀砍向覃宏武,想也不想就挺枪刺去。那八旗兵回手一刀,震得狗蛋虎口发麻,长枪脱手飞出。 “小心!”赵铁柱一把拉开狗蛋,自己的左肩却中了一刀。 “铁柱叔!”狗蛋惊叫。 赵铁柱咬牙反手一刀,结果了那个八旗兵:“没事!皮外伤!” 在众人的拼死抵抗下,这段缺口终于被堵住了。覃宏武看着浑身是血的赵铁柱,关切地问:“老赵,伤得重不重?” 赵铁柱咧嘴一笑:“将军放心,死不了!” 战斗从早晨持续到中午,双方都伤亡惨重。八旗骑兵的尸体在寨墙前堆积如山,华夏军也损失不小。 多尔衮在远处观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华夏军如此顽强,三万八旗精锐竟然攻不下一个临时营寨。 “王爷,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啊。”鄂尔泰忧心忡忡地说,“勇士们伤亡太大了。” 多尔衮阴沉着脸:“再冲一次!这次我亲自带队!” “王爷不可!”众将连忙劝阻。 但多尔衮已经下定决心。他翻身上马,举起长刀:“大清的勇士们,随我冲!” 王爷亲自上阵,八旗军士气大振。最后一次冲锋开始了。 覃宏武在寨墙上看见清军阵中冲出一员大将,旗号正是多尔衮,心中一惊:“不好,多尔衮亲自上阵了!” 他立即传令:“火铳手集中射击那面大旗!” 子弹如雨点般射向多尔衮的方向,他身边的亲兵纷纷落马,但多尔衮依然冲锋在前。 赵铁柱也看见了,他对狗蛋说:“小子,看来今天咱们要立大功了!” 狗蛋紧张地问:“铁柱叔,能打赢吗?” 赵铁柱重重点头:“能!一定能!” 北面战场上,巴勇已经打退了阿尔泰的第七次冲锋。关内清军伤亡过半,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 “将军,南面吃紧,要不要分兵支援?”副将问道。 巴勇摇头:“不行!咱们的任务就是看住关内清军。相信老覃,他顶得住!” 话虽这么说,巴勇还是心急如焚。他跳上土墙最高处,向南眺望,只见南面战场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他娘的,真想过去杀个痛快!”巴勇狠狠一拳砸在土墙上。 南面寨墙前,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多尔衮亲自率领的亲兵队果然勇不可当,他们不顾伤亡,硬是在寨墙上又打开了一个缺口。 “挡住他们!”覃宏武大喊,亲自率人堵缺口。 赵铁柱和狗蛋也冲了过去。混战中,赵铁柱看见一个八旗兵正举刀砍向覃宏武的后背,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噗嗤”一声,钢刀砍入赵铁柱的胸膛。 “铁柱叔!”狗蛋撕心裂肺地大喊。 赵铁柱咧嘴一笑,用尽最后力气反手一刀,也砍中了那个八旗兵。两人同时倒地。 覃宏武回头看见,目眦欲裂:“老赵!” 狗蛋扑到赵铁柱身边,哭着喊:“铁柱叔!你挺住!” 赵铁柱气息微弱:“小子...别哭...告诉...告诉我家那小子...他爹...不是孬种...” 话没说完,老赵头一歪,没了气息。 “铁柱叔!”狗蛋抱着赵铁柱的尸体,放声痛哭。 这时,更多的华夏军士兵冲过来,终于把缺口堵住了。多尔衮见事不可为,只好下令撤退。 夕阳西下,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清军丢下数千具尸体,退回了大营。华夏军虽然守住了阵地,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狗蛋呆呆地坐在赵铁柱的尸体旁,一言不发。覃宏武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你铁柱叔是英雄。” 狗蛋抬起头,泪眼婆娑:“将军,我要报仇!” 覃宏武重重点头:“会的,我们都会报仇的。” 这时,一匹快马从北面奔来,马上骑士大声报告:“将军!巴将军那边也打退了清军!关内清军缩回去了!” 士兵们闻言,发出一阵微弱的欢呼。虽然胜利了,但没人笑得出来。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覃宏武站在寨墙上,望着缓缓退去的清军,心中百感交集。这一仗虽然守住了,但援军还要两天才能到。接下来的两天,恐怕会更加艰难。 夜幕降临,士兵们默默地打扫战场,收殓战友的遗体。狗蛋小心翼翼地把赵铁柱的遗体抬到后方,轻声说:“铁柱叔,你放心,我会替你多杀几个鞑子。” 远处,清军大营中传来阵阵哭声,想必也是在哀悼战死的亲人。 山海关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座见证过无数历史的雄关,又一次成为了决定天下命运的关键。 覃宏武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轻声自语:“这血海深仇,总有一天要彻底清算。” ------------ 第110章 生死一线 天刚蒙蒙亮,狗蛋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昨晚哭到半夜,这会儿脑袋还昏沉沉的。 “快!都起来!清军又来了!”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喊着,嗓子早就哑了。 狗蛋一个激灵爬起来,抓起身边的长枪。他看了眼旁边用草席盖着的赵铁柱的遗体,低声道:“铁柱叔,我今天一定多杀几个鞑子,给你报仇!” 寨墙外,清军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多尔衮显然是铁了心,要在今天一举拿下这个营寨。 覃宏武一夜没合眼,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巡视着残破的寨墙,心里直往下沉。昨天的战斗中,寨墙多处受损,虽然连夜修补,但也只是勉强能用。 “将军,火药用掉七成,箭矢也不多了。”军需官低声汇报。 覃宏武点点头,没说话。他走到一段寨墙前,拍了拍守在这里的士兵的肩膀:“弟兄们,今天这一仗,可能是咱们这辈子最难打的一仗。但是,只要撑到援军到来,胜利就是我们的!” 士兵们默默点头,眼神里透着决然。 狗蛋所在的这段寨墙,正好面对清军主攻方向。老兵刘大个拍拍他肩膀:“小子,怕不怕?” 狗蛋咬着牙摇摇头:“不怕!大不了下去陪铁柱叔!” 刘大个咧嘴笑了:“好小子!有种!” 辰时刚过,清军进攻开始了。 今天的八旗骑兵换了战术,最前面是身披重甲的重骑兵,连马都披着铁甲,简直就是移动的铁塔。 “他娘的,这是要把咱们碾碎啊!”刘大个啐了一口。 重骑兵后面是推着冲车的步兵,再后面是弓箭手。清军显然是打算用重骑兵冲破寨墙,步兵随后跟进。 覃宏武在瞭望台上看得清楚,立即下令:“火炮集中射击重骑兵!不能让他们靠近寨墙!” “轰!轰!轰!” 火炮轰鸣,炮弹落在重骑兵群中。但这些重骑兵的铠甲实在太厚,除非被直接命中,否则根本伤不到他们。 重骑兵越来越近,大地都在颤抖。 “火铳手准备!”覃宏武的声音已经嘶哑。 进入射程后,火铳齐射。铅弹打在重骑兵的铠甲上,叮当作响,却很难造成致命伤害。 狗蛋紧张地握着长枪,手心里全是汗。 刘大个骂道:“这些铁王八,真他娘的难对付!” 最前面的重骑兵已经冲到了寨墙前,他们根本不惧壕沟,直接纵马跃过,用沉重的骑枪撞击寨墙。 “咔嚓!”木制的寨墙发出不堪重负的**。 “顶住!顶住!”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 狗蛋和其他长枪手拼命用长枪刺向重骑兵,但枪尖在铁甲上划过,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一个重骑兵猛地撞在狗蛋面前的寨墙上,这段寨墙轰然倒塌。 “后退!结阵!”刘大个一把拉起狗蛋,往后撤退。 缺口一开,后面的清军步兵蜂拥而入。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覃宏武亲自率亲兵队堵缺口。他长剑挥舞,连续砍倒两个清兵,但更多的清兵从缺口涌进来。 “将军小心!”一个亲兵推开覃宏武,自己却被清兵的长枪刺穿。 狗蛋和刘大个背靠背作战。刘大个力气大,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连续刺倒三个清兵。狗蛋年纪小,力气不足,只能在一旁策应。 “小子,学着点!”刘大个一边战斗一边教导,“刺喉咙!铠甲护不到那里!” 狗蛋有样学样,看准一个清兵露出的咽喉,一枪刺去。那清兵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好样的!”刘大个赞道。 但清军实在太多了,华夏军士兵一个个倒下。营寨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北面战场上,巴勇的情况同样危急。 阿尔泰得知南面战况激烈,也发动了猛攻。巴勇光着膀子,浑身是血,大刀都砍卷刃了。 “弟兄们!顶住!南面的弟兄们比咱们还难!”巴勇大吼,一刀劈翻一个清兵。 副将踉跄着跑过来:“将军,箭矢用完了!火药也没了!” 巴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就用拳头!用牙齿!就是死,也要咬下鞑子一块肉!” 土墙上,华夏军士兵真的在用一切能用的武器战斗。有的用石头砸,有的用木棍打,有的甚至扑上去用牙齿咬。 一个年轻的士兵被清兵刺中腹部,他死死抱住那个清兵,一口咬在对方脖子上。两人一起滚下土墙,同归于尽。 巴勇看得眼眶发红:“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样的啊!” 南面营寨内,战斗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华夏军被压缩到营寨中心,四周都是清军。寨墙已经全部被毁,工事也大多被破坏。 覃宏武手臂中了一箭,还在坚持战斗。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个个带伤。 狗蛋左腿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刘大个扶着他,且战且退。 “大个哥,咱们今天是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狗蛋喘着粗气问。 刘大个咧嘴一笑:“怕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咱们还做兄弟,一起杀鞑子!” 清军阵中,多尔衮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只要再发动一次冲锋,这股华夏军就会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都愣住了。 覃宏武抬头望去,只见东北方向烟尘滚滚,一面巨大的“李”字大旗在风中飘扬。 “援军!是李定国将军的援军!”覃宏武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幸存的华夏军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狗蛋激动得热泪盈眶:“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刘大个一把抱起狗蛋,转了个圈:“小子,咱们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清军阵中,多尔衮脸色铁青。 “王爷,是李定国的骑兵!至少有两万人!”鄂尔泰急报。 多尔衮咬牙切齿:“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眼看胜利在望,却突然杀出援军,清军的士气顿时崩溃。不少清兵开始后退。 多尔衮长叹一声:“传令,收兵!退入山海关!” 清军如潮水般退去,丢下满地的尸体和兵器。 李定国率领骑兵冲到营寨前,看到眼前的惨状,不禁动容。 “覃将军,李某来迟了!”李定国跳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覃宏武。 覃宏武苦笑道:“不迟,来得正好...再晚一刻,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幸存的士兵们相拥而泣。狗蛋跪在赵铁柱的遗体前,哭着说:“铁柱叔,咱们赢了...咱们守住啦...” 当晚,清军大营中,多尔衮召集众将议事。 “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阿尔泰问道。 多尔衮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山海关是守不住了。明日一早,本王率主力护送皇上和太后前往辽东。阿尔泰,你率两万人留守山海关,务必拖住华夏军,为我们争取时间。” 帐中一片寂静。大家都知道,留守就意味着死亡。 阿尔泰单膝跪地:“奴才遵命!定不负王爷重托!” 多尔衮扶起阿尔泰,动情地说:“阿尔泰,大清会记住你的忠诚。” 华夏军营中,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收殓战友遗体。 狗柱一瘸一拐地帮着抬伤员。刘大个拍拍他肩膀:“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的老兵了。” 覃宏武和李定国站在营中高处,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 “这一仗,咱们损失过半啊。”覃宏武声音低沉。 李定国叹道:“但咱们守住了,而且歼敌更多。清军经此一败,再也无力回天。” 正说着,巴勇从北面赶来,三人相见,百感交集。 “老覃,你还活着!”巴勇给了覃宏武一个熊抱。 覃宏武疼得龇牙咧嘴:“轻点!我这儿还带着伤呢!” 三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这一仗,太多熟悉的弟兄永远倒下了。 第二天清晨,哨骑来报:清王室已经离开山海关,往辽东方向逃去。 李定国当即下令:“全军休整三日,然后进军山海关!” 狗蛋听到这个消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只要跟着这些将军,跟着华夏军,总有一天,他能亲眼看到天下太平。 朝阳升起,照耀着血染的战场。活下来的人们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收复故土的日子,不远了。 ------------ 第111章 雄关光复 休整这三天,狗蛋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小子年轻,恢复得快,已经能跟着刘大个在营地里帮忙了。 这天一大早,营地突然热闹起来。狗蛋伸长脖子一看,好家伙,一长溜的大车正往营地里赶,车上盖着油布,底下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大家伙。 “大个哥,那是啥?”狗蛋好奇地问。 刘大个眯着眼看了看,突然一拍大腿:“是炮!咱们的重炮到了!” 果然,李定国、覃宏武和巴勇三位将军都迎了上去。士兵们掀开油布,露出底下乌黑锃亮的炮身。这些炮比营里原来的火炮大了整整一圈,炮管又粗又长。 “好家伙,这炮得多带劲啊!”狗蛋看得眼睛发直。 李定国摸着冰凉的炮管,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有了这些大家伙,山海关就是铁打的,咱们也能给它轰开!” 当天下午,李定国就把众将召集到中军大帐。 “各位,”李定国指着地图,“山海关必须拿下!这是咱们进军辽东的门户。阿尔泰手下虽然只有两万人,但凭险据守,不可小觑。” 覃宏武接话道:“关墙坚固,强攻伤亡太大。我建议,用新到的重炮集中轰击几段城墙,打开缺口后再派步兵冲锋。” 巴勇一拍桌子:“这个主意好!老子早就想会会那个阿尔泰了!” 作战计划很快定了下来。全军休整一天,第二天开始攻城。 狗蛋听说要攻城,既兴奋又紧张。晚上,他偷偷跑到赵铁柱坟前,摆上两个刚领到的白面馍馍。 “铁柱叔,明天咱们就要打山海关了。你放心,我一定多杀几个鞑子,给你报仇。”狗蛋说着,眼圈又红了。 刘大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拍拍他肩膀:“小子,别哭了。老赵要是知道你这么怂,在下面都得笑话你。” 狗蛋抹了把脸:“谁哭了?是沙子迷眼了!” 刘大个笑了:“这就对了!走,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有硬仗要打呢。” 第二天拂晓,华夏军开始布阵。 五十门新型重炮被推到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山海关城墙。炮兵们忙活着装填弹药,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的味道。 关墙上,阿尔泰看着华夏军的阵势,心里直发沉。他认得那些重炮,知道关墙怕是顶不住这样的轰击。 “告诉弟兄们,准备死战!”阿尔泰对副将哈图说,“咱们多守一天,皇上他们就安全一天。” 哈图红着眼睛:“将军放心,弟兄们都有必死的决心!” 辰时刚到,李定国一声令下,火炮齐鸣。 “轰!轰!轰!” 重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炮弹呼啸着飞向关墙。第一轮齐射就打塌了一段垛口,碎石飞溅。 关墙上的清军被这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 狗蛋和步兵们趴在后方,看着这壮观的场面,激动得直搓手。 “我的娘啊,这炮也太带劲了!”狗蛋惊叹道。 刘大个咧着嘴:“小子,开眼了吧?待会儿还有更带劲的呢!” 炮击持续了一个时辰,关墙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阿尔泰指挥部下用沙袋加固,但效果有限。 午时过后,李定国见时机成熟,下令步兵冲锋。 “弟兄们!拿下山海关!”巴勇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冲向关墙。 狗蛋所在的营队跟在后面。他们冒着城墙上零星的箭矢,很快冲到了关墙下。 这时,炮火开始延伸射击,压制关墙后方的清军。 云梯架起来了,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向上爬。 狗蛋跟在刘大个后面,笨拙地爬着云梯。快到墙头时,一个清兵探出身,举刀就砍。刘大个眼疾手快,一枪刺中那清兵的咽喉。 “快上!”刘大个大喊。 狗蛋爬上墙头,还没站稳,一个清兵就举枪刺来。狗蛋慌忙举枪格挡,震得虎口发麻。 “小子,看好了!”刘大个冲过来,一枪撂倒那个清兵,“在城墙上要站稳脚跟,下盘要稳!” 越来越多的华夏军士兵爬上墙头,与清军展开惨烈的肉搏。 阿尔泰亲自率亲兵队反冲锋,想把华夏军赶下城墙。他武艺高强,连续砍倒三个华夏军士兵。 巴勇看见阿尔泰,大喝一声:“阿尔泰!纳命来!”挥舞大刀就冲了过去。 两人都是猛将,刀来枪往,杀得难分难解。 战斗从中午持续到傍晚,关墙上尸横遍野。 华夏军虽然英勇,但清军凭借地利,一次次打退进攻。有几段城墙已经易手数次。 狗蛋所在的百人队伤亡过半,刘大个也挂了彩,左臂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大个哥,你下去包扎一下吧!”狗蛋着急地说。 刘大个摇摇头:“屁大点伤,死不了!今天不拿下山海关,老子就不下去了!” 这时,覃宏武亲自率援军上来了。他看到伤亡如此惨重,眼睛都红了:“弟兄们!再加把劲!天黑前一定要拿下山海关!” 新一轮冲锋开始了。狗蛋跟着刘大个,冒着箭雨向前冲。突然,一支冷箭射来,正中刘大个大腿。 刘大个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大个哥!”狗蛋急忙扶住他。 “别管我!继续冲!”刘大个咬着牙,一把拔掉腿上的箭,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狗蛋红着眼睛,挺枪向前冲去。他想起赵铁柱教他的枪法,想起刘大个教他的要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连续刺倒两个清兵。 覃宏武看见这个年轻士兵如此勇猛,大声问道:“那小子是谁?” 旁边的亲兵回答:“好像叫狗蛋,是赵铁柱带出来的兵。” 覃宏武点点头:“好小子!有种!” 就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南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原来李定国见正面强攻伤亡太大,派出一支奇兵,用绳索从关墙最险峻的南段爬了上去。这支奇兵虽然只有五百人,但突然出现在清军后方,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阿尔泰腹背受敌,知道大势已去。 哈图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将军,守不住了!您快走吧!” 阿尔泰惨笑一声:“走?我能走到哪里去?皇上把山海关交给我,我就与关城共存亡!” 他举起长刀,对残余的清兵大喊:“大清的勇士们!随我杀!” 这是清军最后一次反冲锋。阿尔泰一马当先,连续砍倒数个华夏军士兵,直取覃宏武。 狗蛋看见,想也不想就冲过去,一枪刺向阿尔泰。阿尔泰回手一刀,震得狗蛋虎口崩裂,长枪脱手飞出。 眼看阿尔泰的刀就要砍中狗蛋,刘大个拖着伤腿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 “大个哥!”狗蛋撕心裂肺地大喊。 刘大个咧嘴一笑,鲜血从嘴角流出:“小子...以后...要靠你自己了...”说完缓缓倒地。 狗蛋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捡起地上的刀就冲向阿尔泰。 阿尔泰没想到这个年轻士兵如此悍勇,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这时覃宏武从侧面一剑刺来,正中阿尔泰肋部。 阿尔泰踉跄几步,看着遍地尸体,长叹一声:“皇上...奴才...尽力了...”说完横刀自刎。 主将战死,残余清军顿时土崩瓦解,有的投降,有的弃关而逃。 天黑时分,山海关终于被攻克。 狗蛋跪在刘大个尸体旁,欲哭无泪。短短几天,他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 覃宏武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小子,你今天的表现,我都看见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把总了。” 狗蛋摇摇头:“将军,我不要当官,我只想给铁柱叔和大个哥报仇。” 覃宏武叹道:“报仇的日子还长着呢。辽东还有不少清军,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李定国和巴勇也走上关墙。看着满目疮痍的关城,三人都感慨万千。 “总算拿下了。”李定国长舒一口气。 巴勇骂道:“阿尔泰这老小子,还真他娘的难对付。” 覃宏武指着东方:“下一步,就是辽东了。” 狗蛋站在关墙上,望着东方的夜空。他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只要华夏军还在,收复故土的梦想就一定会实现。 山海关上,华夏军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这座见证了无数历史的雄关,终于回到了汉人手中。 幸存的士兵们相拥而泣。这一仗打得太惨烈了,但终究是赢了。 狗蛋擦干眼泪,挺直了腰杆。他从一个胆小怕事的新兵,成长为真正的战士。他知道,赵铁柱和刘大个在天上看着他呢,他不能给他们丢人。 “铁柱叔,大个哥,你们放心吧。”狗蛋轻声说,“我会继续战斗,直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 第112章 武昌城头的曙光 山海关拿下的捷报,像长了翅膀,没几日就飞遍了武昌城的大街小巷。这座长江边的重镇,仿佛一锅渐渐煮开的水,终于在这消息传来时,彻底沸腾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人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兴奋,谈论着北方的胜利,谈论着那个即将诞生的新朝。 “听说了吗?向大帅就要回来了!” “可不是!咱们的好日子,真要来了!” 这种期盼,在向拯民的车驾抵达武昌城外的消息传来时,达到了顶点。 这一日,天色刚蒙蒙亮,武昌城门内外,已是人山人海。得到消息的百姓们扶老携幼,早早地就候在了官道两旁。有那挑着担子的小贩,篮子里装着还带着露水的瓜果蔬菜;有那拄着拐杖的老者,翘首以盼;更有许多半大的孩子,被爹娘扛在肩头,手里挥舞着用粗糙草纸糊成的小旗,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躁动和喜悦。 已近午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来了!来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官道尽头。 只见烟尘起处,一队精锐骑兵率先出现,盔明甲亮,旗帜鲜明。随后,便是那辆众人期盼已久的青篷马车。车帘挑起,一身半旧青袍的向拯民探出身来,向道路两旁望去。 这一看,饶是他见惯了风浪,心头也不由得重重一震。 目光所及,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潮。箪食壶浆,或许不足以形容其盛。有老农颤巍巍地捧着一篮子还沾着泥土的鸡蛋,拼命往前挤,想要塞到护卫的士兵手里;有妇人提着瓦罐,里面是熬得香甜的米粥;更有那满脸褶皱的老匠人,举着一双连夜赶制的布鞋,高声喊着:“大帅!穿上俺做的鞋!” “向大帅万岁!”“新朝万岁!”的呼喊声,起初还有些杂乱,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人耳膜发嗡。许多士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胸膛挺得更高。 向拯民站在车上,看着这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盼,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哽。他不停地向四周拱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近处人们的耳中:“父老乡亲们,辛苦了!辛苦了!” 就在这时,道旁人群中一阵扰动,几名身着儒衫、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马车前方。为首一人,清癯的面容,目光却炯炯有神,正是名满天下的大儒王夫之。 王夫之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文书,走到车前,竟是推开搀扶他的弟子,颤巍巍地,便要屈膝跪下。 向拯民脸色一变,急忙跳下马车,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牢牢托住王夫之的手臂:“王先生!使不得!您这是折煞晚辈了!” 王夫之抬起头,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双看透世情沧桑的眼睛里,此刻竟盈满了浑浊的泪水。他紧紧握住向拯民的手,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帅!老夫……老夫与这几位同仁,代表湖广千万士子百姓,迎候大帅凯旋!”他将手中那卷文书高高举起,“此乃两湖士绅百姓联名所书的《劝进表》!天下纷乱久矣,苍生倒悬,苦不堪言!如今乾坤重整,日月重光,此正位登大宝、安定天下之时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力量:“天下苍生,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望大帅体念天心民意,早定国是,以安亿兆黎民之心!” 话音刚落,他身后以顾炎武为首的几位老者,以及周围成千上万的百姓,如同潮水般齐刷刷跪倒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 “请大帅早定国是,安邦定国!” 向拯民环视四周,看着跪伏在地的耆老贤达,看着那些衣衫褴褛却目光炽热的平民百姓,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腔直冲头顶,眼睛瞬间就模糊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用力扶起王夫之,转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先生请起!父老乡亲们,请起!” “拯民何德何能,敢劳诸位如此厚爱!驱除鞑虏,光复山河,乃我将士用命,百姓支持之功!拯民不敢居功!” “然,建国安民,确为当前第一要务!拯民既承诸位推举,天下重托,必竭尽驽钝,与诸位贤达,与天下英豪,共商大计,定要开创一个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让学子能施展抱负,让我华夏文明永续的太平盛世!”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在人群中激起更热烈的回应。欢呼声、哭泣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久久回荡在武昌城头。 接下来的几日,向拯民几乎是马不停蹄。白日里接见各方代表,从留守的文武官员,到各地赶来表示效忠的士绅,再到商会、工坊的代表,甚至还有几位从偏远山区赶来、代表苗瑶等族的长老。他耐心地听取各方意见,询问民生疾苦,商讨施政方略,常常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而真正决定未来国运的核心会议,则在夜晚的总督府议事厅中进行。 这晚,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向拯民坐在主位,左右下手,左边是以李定国、巴勇等为首的武将,虽然风尘仆仆,但个个精神抖擞;右边则是以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等为首的文士谋臣,人人面色凝重。 会议一开始,气氛就极为热烈。议题迅速集中到了最核心的问题——国号。 “老夫以为,当沿用‘明’号!”一位原明朝的遗老率先开口,他捋着胡须,神色激动,“大明享国近三百年,正统所在,民心所向。沿用明号,可迅速安定前明遗民之心,号召天下!” 他这话立刻得到几位老臣的附和。 “不可!”顾炎武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性子刚直,此刻更是毫不客气,“大明积弊已深,终至亡国!其制度腐坏,君昏臣聩,方有甲申之痛!若沿用旧号,岂非暗示我等欲效仿前明弊政?如何体现革新之意?如何对得起万千死难的将士百姓?”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愈发激昂:“我等起兵,非为一家一姓之江山,乃是为天下苍生,为华夏文明寻一条新路!这国号,必须体现此意!” 那位遗老被驳得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 厅内顿时陷入了激烈的争论,有主张用“周”、“汉”等古号以示正统的,有主张用“顺”、“义”等字以彰起义本心的,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向拯民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并未急于表态。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因激动、或因沉思而显得格外生动的面孔,最终落在了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夫之身上。 “王先生,”向拯民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厅内的争论声渐渐平息下来,“您有何高见?” 王夫之缓缓抬起头,他年事已高,连日操劳让他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而深邃。他环顾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公所言,皆有道理。然,老夫以为,顾兄所言极是。我等所建,非复前朝,乃开新天。”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思之再三,以为国号,当为——‘华夏’!” “华夏?”众人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 “不错!”王夫之站起身,走到厅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华夏’者,非一朝一代之号,乃我族群之根本,文明之源泉!居天地之中,曰夏;有礼仪之大,故称华!此号,超越了一家一姓,囊括了九州万方所有认同我礼仪、服我教化的族群!无论来自山野,还是来自边疆,凡认同此文明者,皆为华夏子民!” 他越说越是激动,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用此国号,意在宣告,我等所建之国,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所要继承和光大的,非某朝某代之法统,而是自炎黄以来,绵延数千年的华夏文明之道统!以此立国,根基深厚,气象宏大,方可垂范千秋!” 这一番话,如黄钟大吕,震得在座众人心神激荡。就连原本主张沿用“明”号的遗老,也陷入了沉思。 顾炎武猛地一击掌,大声赞道:“好!‘华夏’!好一个‘华夏’!此号至公至大,至明至正!正当如此!” 黄宗羲也捻须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船山先生此议,深得我心。以文明立国,而非以血统或地域,立意高远,可服天下人心。” 李定国、巴勇等武将虽然对文绉绉的讨论不甚了了,但听到“囊括九州万方”、“天下人之天下”等语,也觉得心胸为之一阔,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向拯民看着众人反应,心中已然明了。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亲卫快步走进厅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插着羽毛的紧急军报。 “大帅!山海关八百里加急!”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山海关刚拿下不久,难道…… 向拯民神色不变,接过军报,迅速拆开,目光扫过。片刻后,他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抬起头,将军报轻轻放在桌上,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紧张的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 “是覃宏武将军的捷报。他遣精骑出关试探,于宁远城外遭遇鞑子残部,小挫其锋,斩首百余,缴获战马器械若干。关外敌军,士气已堕,短期内,无力再构成威胁了。” “好!” “太好了!”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和欢呼之声。李定国更是猛地一拍大腿:“覃宏武这小子,干得漂亮!” 这个及时的捷报,仿佛一锤定音,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也让“华夏”这个国号,显得更加名正言顺,底气十足。 向拯民站起身,他走到厅堂中央,与王夫之、顾炎武等人站在一起。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和清明。 “好!既然如此……”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国号,就定为‘华夏’!” “我等在此,并非简单改朝换代,而是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国!一个属于所有华夏儿女的国度!我们要制定的,不是维护皇权的律法,而是保障生民权利、促进族群融合、繁荣文明传承的宪章!” 他的话语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期许,描绘着一幅壮丽的蓝图。 窗外的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中透出了熹微的晨光。那光芒起初还很微弱,挣扎着穿透沉重的夜幕,渐渐地,越来越亮,终于化作万道金红色的霞光,喷薄而出,染亮了整个东方的天际。 一缕格外耀眼的晨曦,恰好透过窗棂,照进这间决定了一个古老文明未来走向的议事厅,洒在向拯民、王夫之、顾炎武、李定国……这些彻夜未眠的人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议事厅内,关于新国体、政体、官制、田亩、赋税……等等一系列重大议题的讨论,在新的曙光中,继续热烈地进行着。 而武昌城,也在这第一缕晨光中,缓缓苏醒了。 ------------ 第113章 共和的曙光 武昌的夏夜,总督府议事厅内灯火彻夜未明。 第二日的会议,气氛明显比前一日更加热烈,也更加具体。偌大的厅堂里坐得满满当当,除了昨日的核心人物,还增加了不少新面孔——有从江西、两广等地连夜赶来的义军代表,有武昌本地商会的会长,甚至还有两位穿着苗家盛装的长老,他们是代表鄂西、湘西的各族百姓前来与会。 向拯民坐在主位,看着这济济一堂的各色人等,心中感慨。这就是他们要建立的新国家啊,不再是某个人、某个家族的私产,而是要容纳这天下万千生民。 会议一开始,各方代表便争相发言,反映着光复后各地面临的迫切问题。 一位从河南来的代表站起身,他衣衫上还带着赶路的尘土,声音沙哑:“向大帅,各位先生!河南如今虽已光复,可地方上乱得很!溃散的清兵成了土匪,还有些地痞流氓趁机作乱,百姓不敢出门,商路几乎断绝。我们急需有人主持大局啊!” 他话音刚落,一个来自江浙的商贾代表立刻接口:“是啊!我们做生意的最怕乱!商路不通,银子流不动,百姓的生计也成问题。现在各地衙门有的跑了,有的瘫痪了,连个收税的人都找不着,这、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出来:治安混乱、流民安置、春耕在即却无人组织生产...... 端坐在文士席位的顾炎武听着这些实实在在的难题,眉头紧锁。他忽然站起身,朗声道:“诸位!当务之急,是恢复秩序!没有秩序,一切都是空谈!” 他转向向拯民,拱手道:“大帅,我建议立即在光复各省府县设立临时管理机构,委派得力人手,恢复治安,安抚流民,组织生产!” 武将席上的李定国也重重一拍桌子:“顾先生说得对!这打仗我不含糊,可治理地方,还得靠文官体系。现在咱们地盘大了,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想到哪管到哪,得有个章法!” 厅内顿时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已是从“打天下”转向“治天下”的关键时刻了。 向拯民静静听着,待议论声稍歇,他才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所言,正是我心所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没有秩序,我们光复的城池就只是一座座空壳,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环视全场,目光锐利:“因此,我提议,立即在已光复的各主要城镇设立军管会,暂时代行政府职能!” “军管会?”下面有人低声议论。 “对!”向拯民解释道,“军管会由当地驻军长官、有威望的士绅、商会代表共同组成,首要任务是恢复治安,清剿残敌和土匪,稳定市场物价,组织春耕生产,安置流民。待局势稳定,上级委派的正式官员到位后,军管会即行解散,移交权力。”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广泛赞同。那位河南代表激动地说:“太好了!有了军管会,我们那里就有主心骨了!” 商会代表也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商路若能恢复,我等必当全力支持新朝!” 解决了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会场气氛轻松了不少。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讨论的,才是真正决定这个新生政权命运的核心议题。 果然,稍作休息后,王夫之颤巍巍地站起身,提出了那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大帅,诸位同仁,国号已定‘华夏’,然国都当立于何处,还请共商。” 这个问题一抛出,会场立刻炸开了锅。 一位来自南京的代表立刻起身:“自古建都,多在中原或江南。南京虎踞龙盘,有王气,又是前明旧都,宫殿现成,理应定都南京!” “此言差矣!”一个陕西来的老者反驳道,“长安才是千年古都,据关中而临天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开封地处中原腹地,四通八达,才是建都上选!” 各方代表争相发言,各执一词,都想把国都定在自己的家乡或附近,会场一时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顾炎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洪亮,顿时压过了所有的争论声。 众人不解地望向他。 顾炎武收住笑声,目光扫过那些还在为建都何处而争执的代表,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诸公还在用老皇历看天下吗?长安、洛阳、开封、南京,这些古都固然各有优势,但诸公可曾想过,如今是什么时代了?”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长江中游的一个位置:“我主张,定都武汉!” 这个提议让许多人愣住了。 顾炎武不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侃侃而谈:“诸位请看!武汉地处华夏中心,九省通衢,水路有长江汉水,陆路四通八达。从此处发号施令,政令通达四方,远比偏居一隅的南京、僻处关中的长安要便捷得多!” 他越说越激动:“更重要的是,如今已非冷兵器时代!城墙再高,也挡不住火炮!都城的安全,不在城墙之高,池沼之深,而在于民心之所向,交通之便利,支援之迅速!” “武汉深处腹地,周边有群山环抱,长江天险,外敌难以直接威胁。而从这里,无论是北上中原,西进巴蜀,南下两广,东出吴越,都极为便利!”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况且,武昌本就是我等起家之地!这里有我们最早建立的工坊、学堂,有最支持我们的百姓,有最完善的治理基础!舍此而求他,岂不是舍本逐末?” 这番分析入情入理,许多原本坚持己见的代表都陷入了沉思。 向拯民适时地开口:“宁人先生所言,正合我意。国都,不仅要考虑安全,更要考虑如何更好地治理这个国家,如何让政令通达,如何让四方归心。从这些方面看,武汉确是最佳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因此我提议,即日起,定都武汉!武昌为政治中心,汉口为商贸中心,汉阳为工业中心。三镇一体,共同构成我华夏之国都!” 这个决定很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毕竟,顾炎武和向拯民的分析确实无可辩驳。 然而,接下来向拯民提出的第三个决定,才真正在会场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确定了建都武汉后,向拯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整个议事厅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预感到,将有石破天惊的话说出来。 “诸位,”向拯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国都已定,那么,我们这个新生的‘华夏’,该实行什么样的国体?该由谁来领导?如何领导?” 这些问题如此直白,如此尖锐,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向拯民的目光扫过全场,从那些饱读诗书的文士,到身经百战的将领,再到各地各族代表,缓缓说道:“昨夜我与几位先生深谈,思之再三。我以为,我们这个从血与火中诞生的新朝,绝不能再走历代王朝的老路!” “什么?”下面一阵骚动。不走老路,那走什么路?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向拯民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我提议,废除帝王制度!” “哗——” 整个议事厅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废除帝王制度?这简直颠覆了千百年来所有人的认知! “这、这怎么可以!”一位年老的士绅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没有皇帝,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是啊!历朝历代,哪有不要皇帝的道理?” 质疑声、反对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王夫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一开口,反对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 “诸位稍安勿躁。”王夫之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异常坚定,“老夫请问诸位,这千百年来,王朝更替,兴衰循环,苦的是谁?” 他不等众人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苦的是天下苍生!一姓之兴,万骨皆枯;一姓之亡,血流成河。为何?就是因为这天下成了一家一姓之私产!” “如今,我们既然要建立‘华夏’,要开创前所未有之新局,为何还要抱着这腐朽的帝制不放?”王夫之越说越激动,“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 顾炎武也站起身,声如洪钟:“船山先生说得对!帝王者,家天下也。我们要建立的,是公天下!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一个皇帝骑在天下人头上?” 两位大儒的发言,让许多反对者哑口无言,但脸上仍带着疑虑和不安。 向拯民知道,是时候抛出具体的方案了。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清晰地说道:“不行帝制,不代表没有领袖,不代表没有秩序。我提议,实行三权分立之共和制!” “三权分立?共和制?”这些陌生的词汇让众人面面相觑。 “对!”向拯民解释道,“所谓共和,就是天下为公,共同治理。国家权力分为三部分:立法、行政、司法,相互制衡,防止任何一方专权。” 他详细阐述道:“立法权归于议会,由天下百姓推举贤能组成,负责制定律法,监督政府;行政权归于政务院,最高长官称总理,负责管理全国各项行政事务;司法权归于大理院,独立审判,不受干涉。” 这个新颖的构想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许多年轻士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从这构想中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那么,”一个年轻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道,“大帅您呢?您在何处?” 向拯民微微一笑:“国家需要一個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袖。这个领袖,不称皇帝,而称总统。总统总管军政大事,对外代表国家,但总统不是世袭,不由血统决定,而是由议会选举产生,任期有限,对议会负责,受律法约束。” 这个完整的构想抛出来后,会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变革。 废除帝制,实行共和;选举总统,三权分立......这其中的每一条,都足以颠覆千百年的传统。 忽然,那位苗家长老站起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我们苗家寨子里有事,都是请寨老们一起商量着办。大帅说的这个‘共和’,听着就像我们寨老议事,好!比一个人说了算好!” 这朴实的比喻,让许多还在犹豫的人豁然开朗。 李定国猛地一拍大腿,洪亮的声音响彻大厅:“我李定国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知道,跟着向大帅,咱们从几万人打到今天这个局面,不是靠哪一个人的英明,是靠大家伙齐心协力!这共和制,听着就对我们武将的脾气!总不能咱们流血流汗打下的江山,以后又成了某个人家的私产,咱们还得跪着称臣吧?” 他这番直白的话,说出了许多武将的心声,也打动了不少文官。 顾炎武抚掌笑道:“李将军此言,话糙理不糙!正是如此!共和共和,共同和睦,天下为公!” 王夫之也颔首道:“此制若能行,可破千年循环之弊政,开万世太平之基业。老夫,赞同!” 随着这几位重量级人物的表态,会场的风向渐渐转变。越来越多的代表开始认同这个前所未有的新制度。 向拯民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华夏的历史将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当最后一项决议在大多数代表的赞同声中通过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再次泛白。 连续两天的会议,确定了这个新生国家的三大基石:军管会稳定地方,定都武汉以图发展,建立共和制以开新天。 向拯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晨凉爽的空气涌进闷热的议事厅,东方天际,朝阳正喷薄欲出,将万道金光洒向苏醒的武昌城。 他看着这座即将成为新国都的城市,看着远处长江上已经开始忙碌的舟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和责任。 道路已经选定,接下来,就是如何走好这条前所未有的共和之路了。 而此刻,厅内的众人也都站起身,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曙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参与创造历史的激动和使命感。 一个新的时代,就在这个清晨,悄然开启了它的序幕。 ------------ 第114章 九人定鼎 武昌城的八月,热得像个蒸笼。可这天气,丝毫压不住城内那股子躁动和期盼。从各地赶来的代表们,操着南腔北调,把个武昌城塞得满满当当。码头上,扛着铺盖卷的农民代表刚下船,就被热心的本地小贩塞了一碗凉茶;客栈里,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和穿着短打的工匠因为一个税赋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大街上,挎着腰刀的军官小心地避让着挑担卖菜的乡民,彼此点头致意。 这光景,活脱脱就是一幅“华夏”新朝的缩影。全国各阶层的代表大会,就在这沸反盈天的热闹里,在临时改作会场的原湖广贡院明伦堂里,拉开了帷幕。 堂内,黑压压坐满了人。前排是德高望重的宿儒和将领,后面依次是各地推举来的代表。仔细看去,有脸庞黝黑、手指粗大的老农,局促地搓着手,打量着这气派的厅堂;有穿着干净绸布衫的商人,眼神精明,不时与邻座交换着眼神;有身上还带着硝烟气味的军官,腰杆挺得笔直;还有不少年轻的面孔,那是各地学堂推举出来的学子代表,眼神里满是兴奋和新奇。 向拯民坐在**台正中,看着台下这济济一堂、成分各异的人群,心中百感交集。这就是他们浴血奋战要守护的“天下人”,如今,这“天下人”真的坐到了一起,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会议一开始,就如预料般充满了火药味。首先讨论的是土地问题。一位来自河南的农民代表,姓赵,五十多岁,背有些佝偻,他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俺们没啥大道理,就一句话,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前朝那些王爷、贝勒占着成千上万亩好地,俺们一家老小给人家当牛做马,交完租子连口稀的都喝不饱!新朝了,这地,能不能分给俺们种?” 他话音刚落,一位江浙来的士绅代表就皱起了眉头,起身道:“这位老乡的心情可以理解。然土地乃恒产,牵扯甚广。若骤然均分,恐引致地方动荡,坏了生产大局。依鄙人看,还是应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俺们饿着肚子等不了!”老赵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俺们村多少人逃荒出去再没回来?地没人种,长满了荒草!分给俺们,俺们保证种出粮食来,交足皇粮……哦不,是国税!” 会场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随即是七嘴八舌的议论。有支持立刻分地的,有担心引发混乱的,有提出折中方案的,吵吵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 接着是商税问题。武昌本地一位经营布匹的商人代表站起来,拱手道:“诸位,商贾流通货物,繁荣市面,亦是利国利民。前朝苛捐杂税繁多,层层盘剥,商人苦不堪言。新朝商税,可否定个明白章程,税率公允,一税之后,再无他扰?” 立刻有来自偏远州县的基层官员反驳:“商人逐利,富可敌国。如今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军费、赈灾、官吏俸禄,哪一样不要钱?若商税过低,这负担岂不又落到种田人头上?” 两边各执一词,引经据典,吵得不可开交。就连军费预算,也引发了争论。李定国代表军方要求保障军费,以巩固国防,清剿残敌。而管财政的柳明则愁眉苦脸地摊开账本,说着国库如何捉襟见肘,希望军队也能体谅。 会场里像开了锅的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向拯民、王夫之、顾炎武等人并不急于压制,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插话引导一下。他们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让不同的声音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争吵持续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下午,会场的氛围明显有些疲惫和焦躁。有些问题达成了初步共识,但更多的问题悬而未决。这时,一直沉默聆听的向拯民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激动、或焦虑、或迷茫的脸,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这两日,我听到了种田人要地的呼声,听到了商人要公平的诉求,听到了官员要经费的难处,也听到了将士要粮饷的急切。”“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他顿了顿,“因为我们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想到的自然也不同。种田人觉得地最重要,商人觉得路最重要,官员觉得稳定最重要,军人觉得安全最重要。可大家想过没有,对于我们这个刚刚诞生的‘华夏’来说,什么最重要?” 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是团结!是共识!”向拯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争个你输我赢,不是为了把自家的米缸填得最满!我们是为了找到一条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并且能越活越好的路!” “地,要分,但要分得公平,不能乱了章法,坏了生产!税,要收,但要收得明白,不能竭泽而渔,断了商路!军费,要保,但军队也要体谅国家的难处,精打细算!” “这其中的分寸如何拿捏?靠一个人、几个人的智慧够吗?”他向台下所有人发问,“不够!远远不够!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各方利益、共同商议决策的机构!” 他抛出了酝酿已久的方案:“我提议,废除旧式一人独断或少数几人把持的内阁制,设立 ‘政务决策局’ ,实行集体领导!所有国家大事,由决策局成员集体讨论,共同决定!” 这个提议让台下泛起一阵波澜。集体领导?这又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顾炎武适时起身,补充道:“拯民所言极是!帝王独裁,或权相专权,其弊病我等已深受其苦。集体商议,虽过程或有争执,但能兼听则明,避免重大失误,此乃共和之真义!” 王夫之也颤巍巍地支持:“此制,可集众人之智,衡各方之利,乃天下为公之体现。”核心人物的表态,让代表们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经过又一番讨论和细节完善,大会最终决定:政务决策局共设九位成员,由大会选举产生,涵盖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关键领域,所有国家大政方针,必须经九人集体讨论,按多数原则决议。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选举环节。 当念到总统候选人时,台下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向拯民”的名字。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向拯民站起身,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议长的人选也毫无悬念,德高望重、精通典章制度的王夫之众望所归。老人家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眼眶有些湿润,只是连连拱手。 政务总理的职责繁重,需要一位精明强干、勇于任事之人。当顾炎武的名字被提及时,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站起身,目光锐利,慨然道:“蒙诸位信任,炎武必鞠躬尽瘁,厘清政务,以报天下!” 财政部长的人选引发了小小讨论,最终,那位在之前会议上展现出卓越理财能力和务实态度的柳明脱颖而出。他有些惶恐地站起来,扶了扶眼镜:“柳某才疏学浅,唯竭尽所能,管好钱袋子,一分一厘,皆用于国计民生!” 国防部长一职,非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的李定国莫属。他虎步龙行地走到台前,抱拳环视全场,声如洪钟:“李定国在此立誓,必练强兵,固国防,保我华夏山河永固,百姓安居乐业!” 此外,还有代表基层官吏的稳重干员,代表新兴学堂的开明学者,以及一位在会议上发言条理清晰、颇能体察农桑艰辛的年轻士子,共同组成了这九人决策局。当最终名单宣布时,会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这九个人,或许并非个个完美,但他们代表了各方利益,凝聚了此刻最大的共识。 夜幕降临,喧嚣了一天的明伦堂终于安静下来。但在旁边一间灯火通明的小议事厅里,新当选的九位政务决策局成员,已经开始了第一次会议。 没有过多的寒暄,桌上摊开着今日大会上争论最激烈的几个议题的卷宗。 向拯民作为总统,首先开口,定下了调子:“诸位,从今日起,我们九人,便与这新生之‘华夏’命运与共。望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一切以国家百姓为重。” 首先讨论的,便是那最棘手的土地问题。李定国认为当快速分地,以安民心,也可迅速恢复生产,保障军粮。而柳明则担心操之过急,清丈土地、制定章程需要时间,仓促行事恐生弊病。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下。这时,那位代表基层的官员开口了,他提供了几个州县的具体情况,说明哪些地方可以快,哪些地方需要慢。那位年轻士子则提出了一个“试点先行,逐步推开”的建议。 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僵持的局面渐渐松动。向拯民仔细听着每个人的发言,不时在纸上记录。王夫之偶尔插话,引经据典,提供历史借鉴。顾炎武则敏锐地抓住关键点,推动讨论走向深入。 最终,他们达成了一个兼顾了效率与稳妥的方案:立即颁布法令,承认农民对现有耕种土地的权益,同时组织人手,先行在几个条件成熟的府县开展清丈和分地试点,总结经验后,再行推广。当这个初步共识达成时,窗外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众人这才发觉,已是深夜。 顾炎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那份凝聚了九人智慧的意见稿,虽然疲惫,眼中却闪着光:“如此决议,虽非尽善尽美,却比一人独断,思虑周详得多矣。”王夫之捋着胡须,微微颔首:“争论虽费时,然理越辩越明。此集体领导之制,初显其效矣。” 向拯民站起身,为每人续上一杯热茶,诚恳地说:“今后,还有无数艰难决策等着我们。望诸位始终以此心,共赴国事。”九只茶碗轻轻碰在一起,没有欢呼,没有誓言,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悄然传递。 明伦堂外,武昌城已陷入沉睡。长江的涛声隐隐传来,如同这个古老国度的新生脉搏,平稳而有力。这间小议事厅里的灯火,仿佛这漫长黑夜中的一座灯塔,微弱,却坚定地照亮着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 第115章 五方定鼎 武昌城,原湖广总督衙门,如今挂上了“华夏国防部”的崭新牌匾。门口站岗的士兵,胸脯挺得比往日更高,眼神里除了警惕,更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庄重。 部内最大的议事堂,今日将星云集。 李定国一身崭新的靛蓝色军服,肩章上代表着最高军衔的金星熠熠生辉,端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这位昔日驰骋沙场、令清军闻风丧胆的猛将,如今眉宇间少了几分悍烈,多了几分沉凝。他环视着在座的将领,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也是即将肩负起开拓四方重任的统帅。 “诸位,”李定国声音洪亮,开门见山,“咱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了这么多年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咱们自己的江山,咱们自己来守,咱们失去的土地,一寸寸亲手拿回来!” 他大手在铺开的大幅地图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震得每个人心头一凛。“政务决策局已经定了调子,咱们当兵的,就得拿出个章程来!今天,就把这盘子定下来!”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地图纸张轻微的卷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勾勒出万里山河的舆图上。 “经提请政务决策局审议通过,”李定国语气正式起来,“自即日起,推行军事改革。中央设国防部,统筹全国军务。其下,设五大军区!” 他的手指首先重重地点在地图中心,长江与汉水交汇处。“中军区,驻武昌!首善之地,国之根本!这个担子,重如山岳。”他目光转向下手一位面容坚毅、身材魁梧的将领,“巴勇!” “末将在!”巴勇霍然起身,声如闷雷。他原是李定国麾下头号猛将,以防守稳健、忠诚不二著称。 “任命你为中军区司令!拱卫京畿,保障中枢,训练新兵,维持地方治安。武昌稳,则天下稳!你可能做到?” 巴勇胸膛一挺,眼中是毫无犹豫的决然:“大帅放心!巴勇在,武昌就在!绝不让任何宵小,惊扰了首都的安宁!”他没有多余的话,但每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铁钉。众人皆知,将武昌交给这位以“稳”字出名的巴勇,是最让人放心的安排。 李定国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向北移动,划过黄河,直抵山海关一线。“北部军区!”他声音陡然拔高,“咱们的老对手,还在关外!辽东,蒙古,多少汉家儿女在那里受苦,等着王师北定!”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将领身上。“覃宏武!” “末将在!”覃宏武应声而起,身形不算高大,却透着一股猎豹般的精干与敏捷。他曾在山海关前线屡立奇功,尤其擅长长途奔袭和骑兵作战。 “任命你为北部军区司令!你的任务,是给我盯死关外!整顿军备,囤积粮草,勘察地形,收集敌情!待国内局势大定,中枢一声令下,即刻挥师北伐,收复辽东,饮马漠南!这第一刀,要快,要狠!” 覃宏武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抱拳道:“大帅,宏武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北地的风沙,磨快了我的刀!定不负重托,必为华夏,拿回故土!”他身上那股子憋着劲要雪耻的锐气,让在座所有人都感受到北线未来的凌厉攻势。 李定国的手掌向南滑动,覆盖了两广、云贵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南部军区!两广、云南,地势复杂,民情纷繁,残敌尚未肃清。这里,需要个有勇有谋,又能稳得住局面的人。”他的目光投向一位年纪稍长、神色沉稳的将领,“李过!” 李过缓缓起身,他资历老,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处理与地方土司、各族百姓的关系很有一套。“末将在。” “任命你为南部军区司令!统筹南路诸军,肃清残敌,安抚地方。待军队整合调度完毕,限你年内,完成南方统一!记住,既要霹雳手段,也需菩萨心肠,尽快让南疆百姓归心,恢复生产。” 李过沉稳地点点头:“谨遵将令。过,必当审慎行事,尽快平定南疆,使我华夏后方稳固。”他的稳重,正是处理南方错综复杂局面所急需的。 接着,李定国的手指移向东南沿海。“东部军区!浙江南部,福建,还有那个悬于海外的台湾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那是国姓爷战斗过的地方,绝不能丢在外人手里!” “张大明!” “末将在!”一位肤色黝黑、明显常经海风吹拂的将领挺身而立。他长期在东南沿海与残余势力周旋,对海防、登陆作战颇有心得。 “任命你为东部军区司令!你的担子不轻,陆上要收复失地,海上要配合行动。限年内,荡平浙南、福建之敌!” “是!”张大明回答干脆,眼神坚定。 而说到海上的配合,李定国的神情更加肃穆。“咱们过去吃亏,就吃亏在海上!如今,不能再重蹈覆辙!”他看向坐在角落的一位将领,他气质与其他陆军将领迥异,带着一种常年在风波里历练出的开阔与坚韧。“张煌言!” 张煌言站起身,他原本是东南沿海抗清义军首领,精通海战,在水师官兵中威望极高。“煌言在此。” “任命你为华夏海军司令!”李定国一字一顿,“即刻筹建海军,打造战舰,训练水师!首要任务,配合东部军区,收复福建沿海及台湾岛。待北伐之时,你的舰队,更要扬帆北上,配合北部军区,收复辽东半岛!咱们华夏,不仅要有强大的陆军,更要有一支能驰骋万里波涛的海军!” 张煌言眼中闪过激动的水光,他等这一天太久了。他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定国兄放心!煌言必竭尽全力,为我华夏,铸就海上长城!宝岛台湾,终将归来!”海军司令的设立和张煌言的任命,标志着这个新生政权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海洋。 最后,李定国的手指向广袤的西部。“西部军区!贵州,西康,乃至更遥远的西域!”他看向一位年轻却已显露出非凡毅力和开拓精神的将领,“覃勇!” “末将在!”覃勇声音洪亮,充满朝气。他是覃宏武的族弟,以敢打硬仗、善于在艰苦环境下作战闻名。 “任命你为西部军区司令!西线地广人稀,环境艰苦,民情复杂。你的任务是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先定黔中,再图西康,为我华夏日后收复西域故土,打下坚实基础!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辛,你要有耐心,更要有决心!” 覃勇脸上没有丝毫畏难之色,反而充满了一种开拓者的豪情:“大帅!覃勇不怕路远,不怕山高!西部大好河山,必重归华夏版图!末将愿做这开路的先锋!”他的朝气与决心,仿佛给古老的西部带去了新的希望。 五大军区司令任命已毕,堂内气氛肃穆而激昂。李定国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每一位司令的脸庞,声音沉浑有力: “诸位兄弟!从今日起,咱们这五把刀子,就要插向五个方向!中军是心脏,北军是铁拳,南军是利剑,东军是坚盾,西军是触角!海军,就是咱们跨江越海的翅膀!” “任务,已经明确!时限,也已划定!我知道,每条路上都充满了艰难险阻,有负隅顽抗之敌,有复杂险峻之地形,有意想不到之困难。但是!”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响:“我们没有退路!华夏新立,百废待兴,唯有以战止战,以统一求和平!打出一个完整的江山,打出一个稳固的边防,咱们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对得起盼着咱们的百姓!” “各自回去,整军经武,筹备粮秣!具体的作战方略、后勤保障,各部详细拟定,报国防部及政务决策局核准后执行!” “记住!”李定国虎目圆睁,声若雷霆,“你们不仅是司令,更是华夏的柱石!打出咱们的威风,更要打出咱们的气度!散会!” “是!”众将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将领们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兴奋。他们互相拍着肩膀,简短地交流着,眼神碰撞间,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承诺。 覃宏武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目光落在关外那片辽阔的土地上,拳头悄然握紧。 张煌言与张大明并肩而行,低声商议着未来海陆如何协同。 巴勇则已经开始与副官交代加强武昌城防和巡逻的事宜。 李定国独自站在地图前,久久凝视。窗外,阳光正好,将“华夏国防部”的牌匾照得闪闪发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新生的国家,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按照新的蓝图,开始隆隆运转起来。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但方向,已然明确。五把利剑,即将出鞘,指向苍穹下的四面八方,为了一个完整、统一的华夏。 ------------ 第116章 淬火成钢 五大军区的架子刚搭起来,一道命令就从武昌国防部发出,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向全国各地军营——全军整编,即刻开始! 命令传到北部军区驻地时,司令覃宏武正带着几个师长蹲在沙盘前琢磨关外的地形。传令兵跑进来,把命令文书递上。覃宏武扫了一眼,嘴角就咧开了:“好!早该这么干了!传令下去,各师、旅主官,明天一早来司令部开会!迟到者,军法从事!” 整个华夏的军营,仿佛一口烧开了的大锅,彻底沸腾起来。 整编的核心,是向拯民亲自敲定的新编制:军、师、团、营、连、排、班。层层统属,脉络清晰,为的就是适应越来越依赖火器协同的新战法。 “每个军区,暂编十个军!”李定国在国防部的会议上,用指关节敲着桌子,声音斩钉截铁,“兵员不足的,就地征召!但要记住,宁缺毋滥,身子骨弱的、年纪太小的,都给老子筛出去!咱们要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凑数的!” 这道命令一下,各军区立刻热闹起来。招兵点前,排起了长龙。有满脸稚气、却挺着胸膛想冒充大人的半大小子;有老实巴交、听说当兵能分田而咬牙前来的农家汉子;甚至还有些读过几年私塾、怀着救国理想的年轻人。军官们拿着名册,一个个仔细甄别,量身高,测力气,问来历,忙得脚不沾地。 与此同时,另一项更为棘手的工作也同步展开——老兵退伍。 这事儿,是向拯民反复叮嘱,必须“办得妥帖,让人心暖”。国防部联合新成立的政务院相关部门,制定了详细的章程:凡是因年龄、伤病不再适合留在作战部队的老兵,一律发放足以维持后半生生活的退伍费,愿意回乡的,当地官府必须妥善安置,分给田地;若有作战能力却因编制调整不得不离开的,优先推荐加入各地正在组建的警察部队。 命令传到中部军区一个靠近武昌的老兵营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个营里,多是些跟着向拯民、李定国起兵多年的老兄弟,身上伤疤比年纪都大。营长老周,一条胳膊在攻打长沙时丢了,如今只能用剩下那条胳膊挥舞着命令文书,嗓门嘶哑地喊着:“都听好了!上头有令,咱们营……要解散了!” 底下顿时炸了锅。 “解散?老子打了十几年仗,现在天下还没太平,就要撵我们走?”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红着眼睛吼道。 “就是!咱这身子骨还能杀敌!” “是不是嫌咱们是累赘了?”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压不住。老周用独臂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他环视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眼圈自己也红了:“吵什么吵!谁嫌你们是累赘了?向大帅、李大帅亲自定的规矩!退伍的,发钱!发地!愿意继续干的,去当警察,保境安民,一样是功臣!” 他喘着粗气,声音低了下来:“兄弟们,咱们这把老骨头,冲锋陷阵是不比当年了。可咱们的经验,咱们对这片土地的热乎劲儿,还在!换个地方,一样能给咱们的新朝出力!别让后来的小崽子们看笑话,说咱们老兄弟不懂大局!” 这时,一个一直蹲在角落闷头抽烟的老兵站了起来。他叫老耿,快五十了,腿脚有些不利索,是队伍里有名的火铳手。他慢慢走到人群前,哑着嗓子问:“营长,说的是真的?真……真给安排去处?不是糊弄咱们?” “糊弄?”老周瞪着眼,“老子这条胳膊都没了,还能骗你们?公安部的巴部长,就是原来咱们的巴图将军!他亲自抓这事!能亏待了老兄弟?” 听到巴图的名字,人群稍稍安静了些。巴图讲义气、重感情,在老兵里威望极高。 几天后,公安部部长巴图,果然亲自来到了这个老兵营。他没穿部长官服,还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看着台下那些熟悉而苍老的面孔,巴图喉咙有些发堵。他走到台上,没有客套话,直接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兄弟们!我巴图来看大家了!”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知道,让大家离开军营,心里难受!我他娘的也难受!”巴图一拳捶在自己胸口,“可咱们当兵为了啥?不是为了当一辈子兵,是为了让咱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当兵!是为了让这天下太平!” “现在,仗还没打完,但打法不一样了!需要更多年轻人扛起新式火枪,需要咱们这些老家伙,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咱们打下来的江山!” 他指着身后一面新挂上的“公安”旗帜:“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新阵地!地方上的宵小、土匪、欺负老百姓的恶霸,都需要人去收拾!这活儿,不比上阵杀敌轻松!需要胆量,更需要经验!在座的,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这点场面,怵吗?” “不怵!”台下响起参差不齐却异常坚定的回应。 “好!”巴图大手一挥,“愿意跟我巴图继续干的,留下!经过训练,分配到各州县警察局,当教官,当队长!保护地方政权,维持街面秩序,让老百姓能睡个安稳觉!不愿意的,领了退伍费,风风光光回家当富家翁,给爹娘尽孝,给婆娘娃儿挣家业!两条路,都是好路!都是咱们新朝给功臣的路!” 老耿在台下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他摸了摸自己那条瘸腿,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同样不再年轻的老兄弟,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狠狠踩灭,嘶哑着喊道:“部长!我老耿……还能打!我跟你干警察!” “我也干!” “算我一个!” ……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离开军营固然不舍,但能继续穿着类似的制服,继续守护这片土地,还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待遇,这股气,顺了。 类似的情景,在全国各地军营不断上演。整编与退伍安置,这项庞大而敏感的工作,在巴图和他领导的公安部全力协调下,竟进行得出乎意料的平稳。无数像老耿这样的老兵,脱下军装,换上警服,带着一身战场上学来的本事和一股子狠劲儿,奔赴各地,成为了维护新朝基层稳定的重要基石。 与此同时,各大军工厂也开足了马力。 武昌城外的龙华兵工厂,日夜炉火不熄。工匠们在政务院工矿司派来的技术官员指导下,按照统一的标准,全力生产新型燧发枪和野战火炮。叮叮当当的锻打声、拉膛线的刺耳声,汇成了一曲工业化的交响。 “快!再快一点!前线等着换装呢!”工头们嘶哑着嗓子在车间里穿梭。 新下线的火枪,乌黑的枪管闪着冷光,最重要的是,每一支枪的枪口下方,都牢牢卡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新式刺刀。这结合了远程火力与白刃格斗的设计,使得士兵在任何情况下都具备了持续作战的能力。 一批批新式武器被装上马车、船只,运往各军区。 覃宏武的北部军区是首批完成换装的。校场上,一列列士兵手持装着刺刀的新式火枪,进行着操练。装弹、瞄准、射击……动作整齐划一。随着军官一声“上刺刀,冲锋!”的口令,雪亮的刺刀瞬间成林,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向前突进! 覃宏武站在点将台上,看着眼前这支脱胎换骨的队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转身对副官说:“看见没?这才叫军队!以前咱们那大刀长矛,该进博物馆喽!” 副官也感慨:“是啊,司令。有了这枪和刺刀,咱们北上的底气,足多了!” 历时近一年,这场波及全国、牵动无数人命运的军队大整编,终于基本完成。 一支全新的、强大的近代化军队,如同经过精心淬火的利剑,正式诞生。它拥有清晰的指挥架构,充沛的兵员,统一先进的装备,以及得到妥善安置而军心稳固的后方。 李定国站在国防部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上面代表五大军区的旗帜,目光锐利如鹰。他伸出手,缓缓拂过沙盘上那些尚未插上华夏旗帜的区域,喃喃自语:“骨头,已经接好了。爪子,也磨利了。接下来……该扫清寰宇了。” 窗外,隐约传来新兵操练的口号声,嘹亮而充满力量。这支军队,已然做好了准备,只待那一声令下,便将挥师四方,去完成未竟的统一大业。 ------------ 第117章 春雷惊蛰 二月初一,武昌。 天色还未大亮,长江上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可武昌城内外早已是人声鼎沸。从各地赶来的百姓、士兵、士绅、商贾,把个武昌城挤得水泄不通。今天,是个大日子。 原湖广总督衙门前的广场,如今被平整拓宽,搭起了高大的典礼台。台上,鲜艳的“华夏”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台下,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有拄着拐杖、被儿孙搀扶来的白发老翁,有挎着篮子、里面装着准备抛洒的干果花瓣的妇人,更多的是穿着新发的靛蓝色军服、排列着整齐方阵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新式步枪上了刺刀,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寒光,如同一片钢铁的森林。 辰时正,鼓乐齐鸣。 向拯民、王夫之、顾炎武等政务决策局成员,以及各军区司令、各部官员,缓步登上了典礼台。向拯民依旧是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只在胸前别了一枚新制的“华夏”徽章。他走到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片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群,扫过那些激动、期盼、热切的面孔。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旗帜飘扬的噗噗声和远处长江的涛声。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那声音透过简易的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同胞们!将士们!今天,公元一六六二年,二月初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决然。 “我宣布——华夏共和国,正式成立了!” “轰——!” 广场上积蓄已久的情感,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欢呼声、呐喊声、哭泣声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朝着典礼台的方向磕头,被身边的人拉起来后,依旧激动得浑身颤抖。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步枪,奋力挥舞,刺刀的光芒汇成一片流动的银河。 “华夏万岁!” “共和国万岁!” “向总统万岁!” 各种各样的口号混杂在一起,表达着同一种狂喜和解脱。数百年的压抑,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待欢呼声稍稍平息,向拯民继续宣布经过议定的各项任命:总统向拯民,议会议长王夫之,政务院总理顾炎武,国防部长李定国,公安部长巴勇……每一个名字念出,都引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接着,顾炎武走到了台前。这位以刚直和务实著称的新任总理,没有过多的渲染,直接切入了一个最关乎亿万黎民生计的问题。 “诸位同胞!”顾炎武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新朝既立,当有新政!华夏之根基在于农桑,农桑之根本在于土地!然千百年来,土地兼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乃天下动荡之源!”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台下许多农民模样的代表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眼神灼灼。 “经华夏共和国政务决策局决议,自即日起,《土地改革令》正式颁行天下!”顾炎武高高举起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法令规定:所有前朝皇室、宗室、八旗贵族所占土地,一律没收,重新分配!所有地方豪强凭借权势巧取豪夺之土地,经查证属实,亦在没收之列!土地,将按照‘耕者有其田’之原则,优先分给无地、少地的佃户、贫农!地主富户超出额定标准之土地,亦由官府作价赎买,分给农民!” “好——!”台下,来自各地的农民代表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许多人泪流满面,他们祖祖辈辈梦想着能有自己的一块土地,如今,这梦想竟然成真了! “分田地了!真的分田地了!”一个来自河南的老农,脸上深刻的皱纹里都溢满了狂喜,他抓着身边一个年轻人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栓子,听见没?咱们要有自己的地了!再也不用给地主老爷当牛做马了!” 开国大典的消息和《土地改革令》的内容,像一阵迅猛的春风,以武昌为中心,向着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而去。 在湖南的某个山村,当穿着新式制服、臂缠“土改工作队”袖标的年轻官员,站在村头打谷场的石碾上,大声宣读《土地改革令》时,下面的村民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哭号和欢呼。人们涌上前,围着工作队的成员,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那盖着官印的文书,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青天大老爷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就要下跪,被工作队员赶忙扶住。 在江西的田间地头,工作队员带着从县里请来的测绘人员,开始清丈土地,插标定界。原本属于某个致仕侍郎的千亩良田,被划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写上了原本是他佃户的名字。拿到盖着红手印的地契时,那些一辈子弯腰种地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这……这真是咱家的了?”一个黑瘦的汉子反复摩挲着地契上自己的名字,不敢相信。 “是!李老栓,这三亩二分水田,以后就是你李家的产业了!好好种,第一年免赋税!”工作队员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劳动人民的欢呼和支持,如同春潮涌动。然而,这场触及根本的变革,也必然触动了一些人的奶酪。 江南,苏州。 一座深宅大院内,气氛却与外面的欢腾截然相反。几个身着绸缎、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或坐或站,他们是本地颇有势力的乡绅,祖上多是明朝官员,与那个以“清议”闻名实则党同伐异的“东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反了!真是反了!”一个干瘦老者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那群泥腿子出身的丘八,竟然真敢动我们的祖产!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现在他们的刀把子就是王法!”另一个胖乡绅咬牙切齿,“我那城外五百多亩上好的水田啊!那可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他们说没收就没收,分给那些穷鬼?凭什么!” “听说武昌那边,对咱们这些人,尤其是不肯合作的,手段狠辣得很呐……”有人忧心忡忡地低语。 “怕什么!”干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江南,还不是他们说了就能算的!咱们手里没人吗?各家护院、庄丁凑一凑,也能拉出支队伍!还有,这江南士林,咱们经营多年,鼓动一下学子,闹出点动静,我看他们怎么收场!别忘了,前朝……” 他们密谋着,试图利用地方上的潜势力,抵制土改,甚至幻想着能搅动风雨,让这新朝政令不出武昌城。 然而,他们低估了向拯民的决心,也低估了这个新生政权对历史教训的汲取。 武昌,总统府办公室。 向拯民看着各地,尤其是江南地区报上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某些豪强士绅暗中串联、散布谣言、甚至秘密武装对抗土改的情况。他的脸色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总统,这些人,尤其是以东林党人为核心的江南士绅,反应最为激烈。”顾炎武站在一旁,语气凝重,“他们掌控地方舆论,拥有大量隐田,与许多旧官僚关系盘根错节,处理起来,颇为棘手。” “棘手?”向拯民轻轻放下密报,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宁人先生,你也是从东林出来的,应知这‘东林’一脉,大多数嘴上喊着家国天下,实则党同伐异,空谈误国!明末国难当头,他们有几个毁家纾难?有多少人最后摇身一变,投了鞑子,继续作威作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熙攘的街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历史已经证明,这些人,从来只在乎自己的家族和利益。他们可以为了利益出卖旧主,自然也会为了利益反抗新朝。对这些人,怀柔无用,唯有铁腕!”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传令公安部巴图,各地驻军配合!对于胆敢武力对抗土改、煽动叛乱、阴谋破坏共和国稳定者,无论其出身如何,曾有何等名望,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尤其是江南地区,要作为重点!我们要用事实告诉所有人,这新时代的规矩,立下了,就不能破!” 命令迅速下达。公安部长巴勇亲自部署,一支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转任的公安部队,配合着地方驻军,如同出鞘的利剑,指向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之地。 在苏州,那场正在密谋的集会尚未开始,大院就被荷枪实弹的公安部队团团包围。那位摔杯子的干瘦老者和他的同党,在惊愕和恐惧中被一一缉拿,搜出了他们私藏的兵器、串联的信件以及试图煽动学子的文稿。 一场轰轰烈烈的、旨在巩固新生政权、扫清土改障碍的内部整顿行动,随即在江南乃至全国范围内展开。枪声,在个别负隅顽抗的庄园里响起,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春雷惊蛰,万物复苏。这场伴随着共和国诞生而到来的土地革命,以其不可阻挡之势,涤荡着旧时代的污泥浊水。广袤的田野上,获得土地的农民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了春耕,泥土的芬芳里,混合着新生的希望。而在某些阴暗的角落,旧时代的幽灵正在被铁与火的力量彻底清除。 华夏的根基,正在这剧烈的阵痛与澎湃的生机中,被夯得无比坚实。 ------------ 第118章 血色辽河:最后的八旗 东北十一月的风,已经带着刮骨的寒意,卷过辽河平原上枯黄的草梗,打着旋,扑在华夏军士兵们沾满硝烟和尘土的脸上。 北部军区司令覃洪武,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站在刚刚夺下的一个小土坡上,举着单筒望远镜,久久凝视着前方。视野尽头,那条封冻的、蜿蜒的辽河,像一条僵死的灰白色巨蛇,横亘在广袤平原之上。河对岸,盛京那模糊而庞大的轮廓,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已然隐约可见。 那里,就是爱新觉罗氏最后的老巢,是飘扬了数十年的黄龙旗最后勉强立足的地方。 他身后,是刚刚经历连场血战的八万华夏儿郎。从山海关破关而出,鏖战辽西走廊,血洗大凌河,强攻锦州城…一路打过来,钢铁和血肉铺就了这条光复之路。新式青铜火炮怒吼着撕裂了清军倚为长城的辽西防线,燧发火枪密集的弹雨,把曾经不可一世的满洲重装铁骑成片地撂倒在冲锋的路上,人马俱碎,那些精铁锻打的厚重盔甲,在现代化的火力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 可每一步前进,也都付出了血的代价。清军,尤其是那些世代吃着铁杆庄稼的八旗兵,知道身后就是他们的盛京,退无可退,凭借着经营多年的坚固城防和堡垒群,进行了疯狂的、近乎自杀式的抵抗。锦州城下,突击营的弟兄们顶着滚木擂石和沸油,用炸药包一段一段地炸开城墙,尸体几乎填平了护城河。 现在,最后一道天然屏障——辽河,横在了面前。 “司令,”参谋长李振邦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走过来,眉头紧锁,“夜不收回报,对岸防御工事密度超出我们预计。那个摄政王济尔哈朗,把老家底都掏出来了。他们在主要渡口,特别是太子渡那边,构筑了连绵的碉堡群,还有…我们观察到有重炮部署的痕迹,不是他们以前那种老旧的土炮,看炮位和掩体,恐怕是重金购自西夷的红衣大炮。” 覃洪武放下望远镜,刚毅的脸上如同这辽河平原的土地,冰封而冷硬。“怕什么?我们一路轰过来,还怕他几门西夷炮?”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命令部队,休整两天,补充弹药。多派哨探,重点侦察太子渡、老鸦滩这几个可能的渡河点。把咱们的炮营给我前移,到时候,我要用炮弹,在辽河上给弟兄们铺出一条路来!” 命令迅速下达。华夏军的营地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开始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一车车炮弹被运抵前沿,炮手们冒着严寒校正炮位;步兵们检查着火铳,磨亮铳剑,眼神里混杂着疲惫、兴奋,以及一丝对未知终点的凝重。 先锋三团被部署在最靠近太子渡的前出位置。团长赵世勋,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军官,却已是身经百战。他麾下的三团,是北部军区有名的尖刀,锦州攻城战,就是他带着敢死队,第一个把红旗插上城头的。 此刻,赵世勋正蹲在结冰的河滩边缘,用铳剑撬起一块冻土,在手里捻碎。“***,河面冰层不够厚,承载不了炮车,泅渡的话,对岸火力太猛…”他喃喃自语。 “团长,我看就得强攻!用炮火覆盖,然后工兵架设浮桥!”旁边说话的是三营长耿大彪,人如其名,是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脸上一条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狰狞伤疤,是在大凌河冲锋时被清军马刀劈的。 “莽撞!”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众人回头,看见一个戴着方巾、身形瘦削的年轻书生走了过来,是团里的赞画(参谋),叫陈默,原先是江南的秀才,投笔从戎的。 “耿营长,对面不是稻草人。”陈默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目光锐利,“我们火力占优,但他们是背水一战,哀兵必胜的道理不懂吗?强攻渡河,就算成功,伤亡会有多大?总司令要求我们,不仅要打下盛京,还要尽量保留有生力量,应对后续可能…可能出现的其他边患。” “那你说咋办?陈秀才!”耿大彪梗着脖子,“等着河面冻实诚?那得等到猴年马月!盛京城里的满清皇帝老儿,正好过年!” 陈默没理会他的嘲讽,走到赵世勋身边,摊开自己手绘的简易舆图:“团长,你看。太子渡正面防御最强,但它的上游三里处,有一个小河湾,叫‘月亮泡’,那里河道有个浅滩,冰层或许能支撑小股部队渗透。我们可以…” “可以个屁!”耿大彪嚷嚷道,“小股部队过去顶啥用?给人送菜啊?” “不是送菜,”陈默抬起头,目光灼灼,“是钉子。一支精锐小队趁夜渗透过去,建立前沿阵地,若能夺占一两个关键堡垒,便可燃放信号火箭,引导我方炮火精确打击对方炮兵和指挥节点,同时,在敌人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制造混乱,为主力强渡创造机会!” 赵世勋看着舆图,又抬头望了望对岸那片死寂中透着杀机的土地,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拳砸在舆图上:“干了!陈赞画,计划你细化。渗透分队,我亲自带!” “团长!”耿大彪和陈默同时叫出声。 “你是一团之主,不能轻易涉险!”陈默急道。 “少废话!这种玩命的活儿,老子不去,谁去?”赵世勋眼中闪过狼一样的光芒,“大彪,主力交给你,看到对岸红色信号火箭升起,就给老子玩命冲!陈赞画,你留在指挥部,负责协调炮营,看准信号!”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黑绒布,缓缓笼罩了辽河两岸。寒风呼啸着,卷起雪沫,能见度极低。赵世勋亲自挑选了五十名最精锐的老兵,全部反穿棉袄,白布裹脚,检查了武器弹药——每人一支燧发短铳或利刃,四枚震天雷(手榴弹),一把锋利的短斧,还有尽量多的火药壶和弹丸。 临行前,他走到每一个战士面前,用力拍拍他们的肩膀,没有说话。走到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面前时,他停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小战士手里。“虎子,这是俺娘求的平安符,你先替我拿着。等打完了仗,再还我。” 那叫虎子的小战士,才十七岁,是团里最小的兵,此刻手有些抖,却紧紧攥住了那个还带着团长体温的布包,用力点了点头。 “出发!”赵世勋一挥手,五十多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河岸,踏上了冰封的河面。 对岸,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风穿过枯芦苇荡的呜咽声。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冰面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每一次都让人心惊肉跳。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的对岸。 突然,“咻——”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冲天而起! “暴露了!冲!”赵世勋嘶声大吼,知道再也无法隐藏。 瞬间,对岸清军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和火铳轰鸣声!数十支火把同时燃起,将河面照得亮如白昼!重火绳枪、弓箭如同暴雨般倾泻下来,打在冰面上,溅起无数冰凌碎片。 “中计了!快冲过去!”赵世勋眼睛瞬间赤红,知道渗透行动已然暴露,此刻唯有向前,冲上对岸,才有一线生机! 战士们怒吼着,不再隐蔽,端着火铳、挥舞着刀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不断有人中弹或被箭矢射中,惨叫着倒在冰冷的河面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层。 虎子跟在赵世勋身边,拼命奔跑着,铅子“嗖嗖”地从耳边飞过。突然,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赵世勋回头一把将他拉起,“快走!” 就在这时,“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对岸传来!不同于华夏军青铜炮的尖锐,这是一种沉闷而威力巨大的爆炸,落点处,冰面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激起的河水混合着碎冰冲起数丈高! “红衣大炮!”赵世勋心头一沉,终于明白了参谋长之前的担忧是什么。这是满清重金购自西夷的重型前膛炮,虽然装填缓慢,但其巨大的口径和实心弹或***的威力,对于暴露在开阔河面上的步兵而言,是毁灭性的! “轰!轰!轰!” 更多的炮弹落下,整个辽河渡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复捶打。冰面大面积开裂,破碎,冲锋的战士们不断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或是落入刺骨的冰河之中。 “团长!桥头堡!占领那个墩台!” 赵世勋听到身后岸上,隐约传来陈默用尽力气、借助铜喇叭的呼喊,声音在炮火中断断续续。 赵世勋抬头,看到前方河岸不远处,一个用青砖和泥土垒砌的清军墩台(小型堡垒),正喷吐着致命的火舌。 “跟我上!拿下它!”赵世勋吼叫着,带着身边仅存的二十多名战士,冒着密集的弹雨,扑向了那个墩台。震天雷像石头一样砸过去,爆炸声接连响起。耿大彪在对面岸上,眼看团长被困,眼珠子都红了,亲自操起一支抬枪,对着对岸清军火力点疯狂射击,进行火力压制。 惨烈的近距离搏杀在墩台周围展开。赵世勋冲在最前面,用铳剑捅翻了一个刚从墩台里冲出来的清军牛录额真,自己的肩膀也被顺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虎子跟在他身后,咬着牙,朝着不断涌来的清兵发射短铳,铳法奇准。 终于,在付出十几条生命的代价后,他们冲进了墩台,消灭了里面的守军。 “快!堵住门口!虎子,信号火箭!红色那只!”赵世勋靠在呛人的硝烟弥漫的墩台墙壁上,喘着粗气,嘶声喊道。 虎子慌忙从背囊里取出信号火箭,用火折子点燃引线。 “嗤——嘭!” 一道红色的火光拖着尾焰,尖啸着冲上黎明前黑暗的夜空,在漫天飞雪和硝烟中,炸开一朵凄艳的光斑。 这信号,如同滴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战场! 华夏军阵地后方,严阵以待的炮营看到了信号,所有青铜火炮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红色火箭升起区域周围的清军阵地! 而对岸的清军,也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地向这个小小的、插在喉咙里的钉子涌来。红衣大炮调整了射界,开始对墩台进行集火射击! “轰!” 一声格外剧烈的爆炸在墩台外侧炸响!整个墩台剧烈摇晃,砖石碎块簌簌落下。 是红衣大炮的直瞄射击! “团长!”虎子惊叫一声。只见一块崩飞的尖锐碎石,如同利刃般击穿了墩台的射击孔,狠狠地嵌入了赵世勋的胸膛! 赵世勋身体猛地一震,缓缓地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鲜血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军装。他努力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了指墩台外,那代表着进攻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虎子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团长!团长你挺住!平安符…平安符还在我这里…”他手忙脚乱地想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 赵世勋看着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的战士,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眼神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 北部军区前指,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报——司令!参谋长!先锋三团赵团长…赵团长他们点燃了信号火箭,但…但鞑子的红衣大炮太猛,他们占住的墩台被…被轰塌了半边!耿营长已经带人冲上去接应,但河面被炮火封锁,伤亡惨重!” 覃洪武猛地转过身,他刚才正凝望着窗外那片被炮火映成血红的地平线。他的脸在跳动的烛光下,如同铁铸。 李振邦一步上前,急声追问:“赵团长人呢?” 传令兵的声音彻底哽咽了:“…耿营长说…说看到墩台塌的时候,赵团长…他…他就在里面…” 指挥部里瞬间死寂,只剩下远方沉闷而连续的炮声,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覃洪武沉默着,走到帐壁前,取下代表着先锋三团的那面小旗,手指用力摩挲着旗面上沾染的些许尘土,久久不语。 几秒钟后,他猛地将小旗攥紧在手心,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指挥部里所有屏息凝神的军官和赞画,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一字一句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命令,所有炮营,换用***,延伸射击!覆盖对岸所有红衣大炮阵地!” “命令,耿大彪,暂代三团指挥!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已有滩头阵地!” “命令,工兵营,辅兵队,全部给老子上!天亮之前,必须在辽河上架起至少三座浮桥!” “明天拂晓,总攻盛京!” “我们要用胜利,祭奠世勋,祭奠所有倒在辽河边的英魂!” “华夏,万胜!”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压抑着悲愤,齐声怒吼: “万胜!” 这吼声,穿透军帐,与远方隆隆的炮声、即将发起决死冲锋的呐喊声混合在一起,汇成一股钢铁洪流,誓要碾碎前方一切阻碍,冲向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最后的战场。 ------------ 第119章:龙旗坠落 辽河畔那场用鲜血和生命撕开的口子,成了压垮盛京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世勋和五十名精锐用命换来的桥头堡,虽然最终在清军红衣大炮的疯狂反扑下失守,但他们燃起的那枚红色信号火箭,如同刺破黑暗的曙光,为华夏军炮营指明了最致命的打击方向。 复仇的炮火如同九天雷暴,带着北部军区全体将士的怒火,精准地覆盖了对岸清军的红衣大炮阵地和核心堡垒群。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在辽河东岸持续了整整一夜,几乎将半边天都烧成了暗红色。 天亮时分,当冬日的惨阳勉强穿透硝烟,三座由无数门板、船只甚至士兵遗体加固的浮桥,已经硬生生地在冰冷的辽河上架设起来。先锋三团残存的将士,在代理团长耿大彪——这个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汉子,此刻眼睛肿得像桃子,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带领下,第一批冲过了浮桥,巩固并扩大了滩头阵地。 总攻的号角,在黎明时分,凄厉地响彻了整个辽河平原。 盛京,这座被满清经营了数十年,视为根本之地的都城,如同一个褪去了所有华丽外衣、只剩下赤裸狰狞骨架的巨兽,暴露在华夏军的兵锋之下。 高大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防御工事,滚木、擂石、热油锅清晰可见,残破的黄龙旗在硝烟中无力地飘荡。城墙之下,是华夏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阵列,一门门火炮被前推到极限射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头。 覃洪武站在刚刚搭建起来的前线指挥高台上,望着这座最后的堡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封般的冷硬。“命令,攻城!” 没有劝降,没有废话,只有最直接的钢铁与火焰的宣告。 “开炮!” 随着令旗挥下,华夏军所有火炮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这一次,不仅仅是实心弹,更多的***(爆破弹)拖着死亡的尖啸,砸向盛京的城墙和城头。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城头上不时爆开一团团火光,伴随着清军士兵被气浪掀飞的残破身影。 炮火准备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厚重的城墙多处出现破损,女墙被大片摧毁。 “步兵!攻城!” 耿大彪拔出腰刀,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他脸上的伤疤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着,嘶吼道:“三团的!跟着老子!给团长报仇!杀!” “报仇!杀!” 如同决堤的洪水,华夏军的步兵方阵,扛着云梯、推着楯车(装有护盾的大型攻城车),向着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城头上,残余的清军也从最初的炮火打击中回过神来,箭矢、铳弹、滚木擂石如同雨点般落下。不断有华夏军士兵在冲锋途中倒下,云梯被推倒,楯车被火油点燃,爆燃成巨大的火球。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阶段。 耿大彪身先士卒,顶着盾牌,冒着矢石,冲到了一段被火炮轰开缺口的城墙下。“架云梯!上!”他亲自扶住摇晃的云梯,让身后的士兵们向上攀爬。 一名清军骁校探出身,举起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砸下。耿大彪怒吼一声,竟然不闪不避,用肩膀硬生生顶住了下坠的云梯,口喷鲜血,却兀自不倒。“快上!” 士兵们红着眼睛,疯狂向上攀爬。城头之上,短兵相接瞬间白热化。铳剑对砍刀,长矛刺穿铠甲,震天雷在人群中炸响,残肢断臂四处飞溅。耿大彪如同疯虎,挥舞着腰刀,连续劈翻了三名清兵,死死守住云梯的顶端,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其他方向的进攻也同样惨烈。工兵营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终于用炸药将厚重的城门炸开了一个窟窿。 “城门破了!冲进去!”不知谁喊了一声,更多的华夏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门洞。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残酷的巷战和……满清最后的骄傲——重装铁骑的决死冲锋!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动,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从城门内传来。只见街道尽头,烟尘滚滚,一支人马俱披重甲,只露出双眼的骑兵,如同钢铁城墙般压了过来!阳光照在他们冰冷的甲片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当先一面大纛下,一员身材魁梧、面目阴鸷的清军大将,正是摄政王多尔衮! “满洲的巴图鲁们!”多尔衮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声音在面甲后显得沉闷而充满杀意,“身后就是皇宫!就是皇上!为了大清!杀——” “杀!!!” 数百重装铁骑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开始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他们放弃了弓箭,端起了长长的骑矛,如同钢铁洪流,径直撞入了刚刚涌入城门的华夏军步兵阵列之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 华夏军士兵手中的燧发火铳,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高速冲来的重甲骑兵,显得力不从心。铅弹打在厚重的铠甲上,往往只能溅起一溜火星,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骑兵们沉重的骑矛和马刀,却能轻易地将步兵连人带甲撕碎! 城门洞附近,瞬间化为了血肉磨坊。华夏军士兵被撞飞、被踩踏、被长矛洞穿……阵型几乎一瞬间就被撕裂! “结阵!长矛手顶上去!火铳手瞄准马腿和面甲缝隙打!”关键时刻,赞画陈默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他不知何时也冲进了城内,站在一处残垣断壁后,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他的冷静起到了一定作用。残余的华夏军士兵迅速靠拢,长矛手咬着牙组成枪阵,试图抵挡骑兵的冲击,火铳手则拼命装填,朝着奔腾的战马腿部射击。 但重骑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枪阵不断被突破,长矛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 耿大彪在城头上看到下方危急,目眦欲裂,但他被越来越多的清军步兵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炮!把老子的大炮给老子推上来!”一声怒吼从城外传来。 只见覃洪武竟然亲自督战,指挥着几十名炮营的士兵,冒着城头零星的箭矢,硬生生将几门较为轻便的青铜野战炮推过了炸开的城门,炮口直接对准了街道上正在肆虐的清军重骑! “装填霰弹!给老子轰他娘的!”覃洪武眼睛赤红,亲自挥下了令旗。 炮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装填。 “轰!轰!轰!” 几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巨响在狭窄的街道上爆开!炮口喷出的不再是单一的弹丸,而是成千上万颗细小的铅弹、铁珠,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形成一片恐怖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前方冲锋的重装骑兵! 这,才是骑兵冲锋在成熟火炮面前真正的结局! 无论多么厚重的铠甲,在如此近距离的霰弹轰击下,都如同纸糊一般!冲在最前面的重骑兵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人马俱碎!鲜血和碎肉泼洒在街道两旁的墙壁上,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多尔衮的战马也被数颗铅弹击中,悲鸣着人立而起,将他狠狠摔下马来。他挣扎着爬起,头盔掉落,露出苍白而扭曲的脸,看着身边瞬间被清空一大片的精锐铁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挥舞着长刀,还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但更多的华夏军士兵已经涌了上来,火铳齐射,长矛攒刺……这位曾经权倾朝野、叱咤风云的满清摄政王,最终浑身浴血,倒在了盛京街头的瓦砾之中,瞪大的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至死都不愿相信大清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重装铁骑的覆灭,彻底粉碎了清军最后的抵抗意志。华夏军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向城内蔓延,与残余的清军展开了逐屋逐巷的争夺。战斗进行得异常残酷,许多八旗兵自知无幸,往往战斗到最后一人,拉响震天雷与华夏军士兵同归于尽。 皇宫方向的战斗最为激烈。这里聚集了最忠心的满洲护军和部分王公贵族。 当耿大彪、陈默等人浑身是血地杀到皇宫午门前时,看到的是一片混乱。宫女太监哭喊着四散奔逃,一些穿着华丽袍服的人——看样子是王爷贝勒之流,要么在混乱中被杀,要么举刀自刎,宁死不愿被俘。 “搜!找到鞑子皇帝!”耿大彪嘶哑着下令。 士兵们冲入宫殿,很快,在混乱中,他们抓住了几个试图换上平民衣服的太监,逼问之下,得知了一个消息:就在城门被攻破后不久,年仅十余岁的顺治皇帝福临,在一支最为精锐的白甲巴牙喇(护军)保护下,已经从皇宫后门突围,向北逃窜! “追!绝不能放跑了鞑子皇帝!”覃洪武接到报告,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耿大彪主动请缨,带着先锋三团还能动弹的、以及一部分骑兵,立刻出城追击。陈默因为熟悉舆图,也一同前往。 北风呼啸,雪越下越大。逃亡的队伍和追击的队伍,在苍茫的雪原上,展开了一场关乎国祚存续的生死竞速。 顺治皇帝的车驾虽然精锐,但目标明显,加上仓皇出逃,准备不足。而耿大彪率领的追击部队,则是轻装简从,憋着一股为战友报仇、彻底终结敌国的狠劲。 追出一天一夜后,在一片被称为“野猪岭”的林海雪原边缘,华夏军的先锋骑兵终于咬住了逃亡队伍的尾巴。 护卫的白甲巴牙喇确实悍勇,他们留下断后,与追击的华夏军骑兵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几乎全部战死,但也为顺治的车驾争取到了逃入密林的时间。 “下马!进林子搜!他们跑不远!”耿大彪毫不犹豫,带头冲进了积雪及膝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的追踪异常艰难,但陈默凭借着对地形和雪地痕迹的敏锐观察,始终牢牢锁定着目标。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他们追上了那支已是强弩之末的逃亡队伍。 最后的战斗短暂而残酷。残余的几十名白甲兵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做着最后的抵抗。箭矢和铳弹在林中穿梭。 耿大彪一眼就看到了被几名最强壮的白甲兵围在中间的、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的少年。 “抓住他!”耿大彪大喝一声,带头冲了过去。 一名白甲兵统领模样的将领,怒吼着挥刀迎上,与耿大彪战在一处。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陈默则指挥着士兵们从侧翼包抄,用火铳逐个点名那些顽抗的白甲兵。 就在耿大彪一刀劈翻那名白甲统领,伸手即将抓住那少年皇帝的刹那—— “砰!” 一声略显沉闷的铳响。 并非来自华夏军士兵的方向。只见那少年皇帝顺治,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支精致的短柄火铳,枪口还冒着青烟。而他自己的太阳穴上,却多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他身体晃了晃,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茫然,或许还有一丝解脱,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明黄色的龙袍迅速被染红。 他选择了自尽,或许是不愿承受亡国之君的屈辱,或许是被这最后的绝境彻底摧毁了意志。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雪依旧,林海无声。只有那具逐渐冰冷的少年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王朝的彻底终结。 耿大彪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滴血的腰刀,最终,只是长长地、复杂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历经血火、见证兴亡后的沉重疲惫。 陈默默默走上前,看着死去的顺治,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该死的世道,总算……结束了一个轮回。” 他俯下身,轻轻合上了顺治那双未能瞑目的眼睛。 …… 当顺治皇帝自尽的消息传回盛京时,城内零星的抵抗彻底停止了。 残破的黄龙旗从盛京城头被扯下,扔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踩过,最终与污泥、血水、积雪混为一体。 一面崭新的、赤红如血的华夏旗帜,在覃洪武等人的注视下,缓缓升上了盛京皇宫的最高处,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持续数十年的满清割据政权,宣告灭亡。 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关内,飞向华夏共和国的首都。 盛京之战,以其空前的残酷和决定性的意义,必将被浓墨重彩地载入史册。而在这场战役中陨落的英魂,如赵世勋,如无数没有留下名字的将士,他们的鲜血,浇灌了这片古老土地的新生。 凛冬虽至,但一个属于“华夏”的新时代,终于在关外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露出了艰难而充满希望的第一缕晨光。 ------------ 第120章 辽东红日 海州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覃宏武踩着沾血的台阶走上城墙,亲手将那面破烂的黄龙旗扯下。那旗帜飘飘荡荡落下城头,像只折翼的鸟儿跌进泥泞。 “挂旗!”他沉声喝道。 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在晨风中徐徐升起,映着辽东初夏的蓝天。覃宏武扶着垛口向南望去,远处还有零星的枪声。他的三万大军正像梳子般向南推进,清扫着辽南平原上最后的清军残部。 “将军,前锋已抵海州城下!”传令兵飞奔上城,单膝跪地,“马把总派人传信,午时前定能破城!” 覃宏武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城下那些相互搀扶的百姓身上。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正仰头望着城头新升起的旗帜。 “传令各部,破城时务必护佑百姓。” 海州城的战斗比预想的惨烈。 清军参领阿穆尔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将残部全部收缩进城,依托着文庙高大的院墙负隅顽抗。这座供奉孔圣人的庙宇,如今成了最后的屠场。 “把总,正面强攻伤亡太大!”年轻哨长李栓柱抹了把脸上的血,“狗鞑子在文庙里囤了火药,还抓了不少百姓!” 马德彪趴在断墙后,花白的胡子沾满了尘土。这个四十多岁的老行伍眯起眼睛,望着文庙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栓柱,你带弟兄们从侧面佯攻。”他解下腰间的烟斗,小心地揣进怀里,“我绕到后面看看。” “把总,这太危险了!” 马德彪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老子当年在辽阳当矿工的时候,下的是几百丈的深井,这算个球!” 他猫着腰,沿着断壁残垣向后迂回。文庙后墙有个小门,平日里是运送祭祀用品用的,此刻只有两个清兵把守。 马德彪屏住呼吸,像只老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他听见门内传来压抑的哭声。 “求求你们,放了我娘吧......”是个孩子的声音。 “哭什么哭!”清兵的呵斥声响起,“再哭把你们都炸上天!” 马德彪的心沉了下去。他透过门缝看见,院子里堆满了火药桶,几十个百姓被捆在廊下,大多是老弱妇孺。 他悄悄退回来,脸色铁青。 “把总,怎么办?” 马德彪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那根磨得发亮的烟斗,塞到李栓柱手里:“栓柱,要是我回不来,把这个交给覃将军。” “把总!” “听我说,”马德彪压低声音,“我换上鞑子的衣服混进去,想办法把火药弄湿。你看见信号,就带弟兄们冲进来。” 不等李栓柱反对,老把总已经扒下一具清兵尸体的号衣套在身上,又抓把泥灰抹在脸上。 “记住,”他最后回头笑了笑,“待会儿动静可能有点大。” 马德彪混进文庙时,阿穆尔正在大殿里咆哮。 “点燃火药!让他们都给老子陪葬!” “大人,这......”清兵犹豫着。 “废物!”阿穆尔一脚踢翻面前的香案,“横竖都是死,拉几个垫背的!” 马德彪低着头,假装整理火药桶,悄悄将一桶火药挪到墙角。他注意到院子里有个水缸,心里有了主意。 “你!过来帮忙!”一个清兵头目指着他。 马德彪应了一声,趁机将水缸旁的两个火药桶的封口悄悄弄湿。这时,他看见阿穆尔举着火把走向廊下的百姓。 “大明的狗杂种们,跟爷一起上路吧!” 不能再等了。 马德彪突然暴起,老矿工的铁拳狠狠砸在最近的清兵脸上。他夺过一把腰刀,砍断捆着百姓的绳子。 “快跑!” 混乱中,阿穆尔认出这个满脸煤灰的汉子不是自己的兵。 “杀了他!” 马德彪且战且退,护着百姓往侧门退。突然,他看见阿穆尔狞笑着将火把扔向堆放在大殿前的火药桶。 “不好!” 老把总想都没想,像当年在矿井下扑向冒顶的矿道那样,整个人扑向燃烧的火把。他抱着火把滚向相反的方向,远离百姓和大部分火药。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让整个海州城为之一颤。 当覃宏武赶到文庙时,战斗已经结束。李栓柱跪在废墟前,双手捧着那根烟斗,哭得像个孩子。 “将军,把总他......他本来可以出来的......” 覃宏武接过烟斗,铜制的斗身还带着马德彪的体温。他想起这个老部下总爱说:“咱当兵的不就是给老百姓挡刀子的么?” 三天后,辽东全境光复的捷报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沈阳。 中军大帐里,将领们群情激昂。 “将军,乘胜追击吧!把鞑子赶尽杀绝!” “朝鲜边境近在咫尺,一鼓作气......” 覃宏武抬手止住众人的议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饱经战火的辽东大地。 “我们光复了辽东,可你们看看——”他的手指点着几个标记,“辽阳饥荒,海州瘟疫,锦州十室九空。咱们的父老乡亲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 大帐里安静下来。 “马德彪为什么死?”覃宏武举起那根烟斗,“不是为了让我们追到朝鲜去,是为了让海州的百姓能活下去!” 他环视众将:“传我将令:各军停止追击,就地驻防,协助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命令传出,有人不解,有人惋惜,但更多的将士在沉默后,默默拿起锄头,走向田野。 半个月后,海州城外的乱葬岗上,覃宏武亲手为马德彪立了碑。没有华丽的墓志,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大明把总马德彪,为护百姓而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墓碑上,覃宏武取出那根烟斗,装满烟丝,点燃后放在碑前。 青烟袅袅升起,像是老把总最后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远处,幸存的百姓正在士兵的帮助下重建家园,新开垦的田地里已经冒出嫩绿的秧苗。一面五星红旗在海州城头迎风招展,旗面上的五颗星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覃宏武缓缓举起右手,向着旗帜,向着墓碑,向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郑重地行了个军礼。 风过山岗,吹动他花白的鬓发,也吹动了坟头新生的草芽。 ------------ 第121章 草原雄鹰 辽东的夏日来得格外热烈,田里的麦子抽了穗,绿油油地铺满了曾经战火纷飞的土地。各村各寨都在丈量土地,分发农具,那些曾经给旗人老爷当牛做马的汉人农户,如今终于能在属于自己的田地里直起腰板干活了。 沈阳城,原奉天府衙门外,如今挂上了“辽东布政使司”的牌子。覃宏武站在院子里,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地图。他的手指从辽东缓缓向西移动,越过辽河,停在了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 “蒙古诸部最近动静不小。”参谋长周德胜递过一份军报,“科尔沁部的***汗吞并了临近两个小部落,自称‘草原共主’,扬言要替满清报仇。” 覃宏武接过军报扫了一眼,冷笑道:“满清在时,他们就是帮凶,如今还想兴风作浪?” “将军,咱们刚平定辽东,将士们需要休整。”周德胜谨慎地说。 覃宏武点点头,目光却仍盯着地图:“我知道。传令各部,休整两月,加紧训练骑兵,补充弹药。至于蒙古诸部...”他顿了顿,“派人去摸摸底,看看哪些是死心塌地跟***汗走的,哪些是被迫的。” 两个月转瞬即逝。辽东的秋收刚结束,覃宏武便率五万华夏军西进。队伍中新增了一支万人骑兵,马匹大多是从清军手中缴获,战士们则多是辽东本地人,熟悉马背生活。 草原的秋天已经带着寒意。无边的黄草在风中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报——”一骑斥候飞驰而至,“前方五十里,发现科尔沁部主力,约三万骑兵,已摆开阵势!” 覃宏武举起望远镜,远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骑兵如乌云般铺开。蒙古骑兵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最显眼的是***汗的金狼旗。 “将军,***汗这是要和我们决战啊。”周德胜说。 覃宏武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草原作战,硬碰硬不是上策。传令,就地扎营,构筑防御工事。” 军令传出,不少将领都感到不解。前锋官赵铁柱直接闯进大帐:“将军,咱们千里迢迢来草原,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了?” 覃宏武不怒反笑,指着地图说:“铁柱,你在辽东打过猎吗?” “打过啊。” “猎狼的时候,你是直接冲进狼群,还是先分散它们,逐个击破?” 赵铁柱愣了一下,挠挠头:“当然是先分散...” “这就是了。”覃宏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圈,“蒙古诸部并非铁板一块。***汗靠武力强行统一科尔沁各部,很多人心里不服。我们若直接开战,他们必然团结一致对外。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 周德胜眼睛一亮:“将军是想分化他们?” 覃宏武点点头:“已经派人去接触了几个对***汗不满的部落。” 三天后的夜晚,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潜入华夏军大营。来人穿着普通的蒙古牧民服装,腰间却挂着贵族的玉佩。 “我是乌力罕,乌珠穆沁部的首领。”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你们汉人真的会尊重我们的传统,让我们自治?” 覃宏武亲自给他倒了一碗奶茶:“我们汉人有句话叫‘以诚相待’。满清统治蒙古二百年,把你们分为旗、盟,限制你们的牧场,强迫你们出兵助他们征战。我们不一样,我们愿意尊重蒙古同胞的传统和生活方式。” 乌力罕沉默片刻,低声道:“***汗杀了我儿子,因为他反对科尔沁吞并我们的小部落。如今他强征我部族一千勇士,说是共同抗敌,实则把他们当炮灰。” “如果我们帮你救出这些族人,你愿意归顺吗?”覃宏武问。 乌力罕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只要能保住我的部族,我愿与华夏结为兄弟之盟。” 就在乌力罕悄悄离开华夏军营的同时,***汗的金帐内,一场争吵正在上演。 “汗王,华夏军按兵不动,分明是在等待什么。”老谋士哈丹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乌力罕最近行踪诡秘...” ***汗,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蒙古大汉,不屑地挥了挥手:“乌力罕那个老东西,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我。华夏人不敢进攻,是怕了我们的骑兵!” 他举起酒杯,帐内的部落首领们纷纷附和。只有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默默低着头——他是***汗的侄子苏日勒,刚刚继承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之位。 “苏日勒,你怎么不说话?”***汗注意到他的沉默。 苏日勒抬起头,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叔叔,我认为我们应该谨慎。华夏军能打败满清,绝非侥幸。” ***汗脸色一沉:“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苏日勒低下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满。 次日清晨,草原上飘起了细雨。覃宏武正在查看防御工事,忽然有士兵来报:抓到一个蒙古奸细。 被押进来的是个蒙古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衣衫褴褛,却有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我不是奸细!”少年倔强地昂着头,“我是来报信的!***汗要杀苏日勒首领!” 覃宏武让士兵松开少年,递给他一块干粮:“慢慢说,怎么回事?”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完干粮,才道出原委:原来苏日勒昨晚顶撞***汗后,***汗认为他有二心,准备在战前将他除掉,吞并他的部众。 “苏日勒首领是好人!”少年急切地说,“他从不让族人白白送死,冬天还会把自己的粮食分给贫苦牧民。求你们救救他!” 覃宏武与周德胜交换了一个眼神。 “将军,这可能是陷阱。”周德胜低声道。 覃宏武沉思片刻,问少年:“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帮助苏日勒?”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竟是《三国演义》的蒙古文译本:“苏日勒首领常给我们讲里面的故事,说汉人中也有关羽那样重义气的好汉。他说,与其被***汗这样残暴的人统治,不如与懂得信义的汉人结盟。” 覃宏武接过那本破旧的书,翻了几页,心中已有计较。 当夜,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悄悄离开华夏军营,带路的是那个名叫巴图的蒙古少年。 苏日勒的部落驻扎在科尔沁大军的左翼。由于不被信任,他们的位置相对独立。细雨蒙蒙中,营地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哨兵在巡逻。 巴图带着华夏士兵绕过哨兵,直接来到苏日勒的帐篷外。里面还亮着灯,隐约传来谈话声。 “...明日决战,***汗让我们打头阵,这分明是要借刀杀人。”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我知道。”这是苏日勒的声音,“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送死。阿穆尔,你带族人趁夜向西撤退,我去见***汗。” “首领!你不能去!他一定会杀了你!” “用我一条命,换全族人的安全,值得。”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苏日勒惊讶地看着门外的华夏士兵和巴图。 “苏日勒首领,我们是华夏军,特来相助。”小分队队长低声道。 一刻钟后,听完整个计划的苏日勒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你们真能保证我族人的安全?” “我们汉人最重信义。”队长道,“覃将军说了,战后蒙古各部自治,我们绝不干涉内部事务,只要求共同维护边疆和平。” 苏日勒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好,我信你们!” 第二天,决战的日子到了。***汗亲自率领三万骑兵在草原上摆开阵势,金狼旗在风中狂舞。 然而华夏军依然没有出击的迹象。 “这些汉人老鼠!”***汗怒骂,“传令,全军进攻!” 就在科尔沁骑兵准备冲锋时,左翼突然大乱——苏日勒的部落不仅没有前进,反而调转马头,与华夏军汇合! “叛徒!”***汗暴怒,“先消灭叛徒!” 科尔沁骑兵转向左翼,阵型开始混乱。就在这时,华夏军阵中号角齐鸣,步兵方阵突然分开,露出后面数百门火炮! “放!” 震天动地的炮火撕裂了草原的宁静,炮弹准确地落在科尔沁骑兵最密集的地方。与此同时,华夏骑兵从两翼包抄,与苏日勒的部队汇合,直插***汗的中军。 “乌珠穆沁部的勇士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乌力罕也率部反水,从后方袭击科尔沁军。 战场顿时陷入混乱。***汗做梦也没想到,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联盟如此不堪一击。 “汗王,快撤吧!”哈丹拉着***汗的马缰,“我们被出卖了!” ***汗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远处与华夏军并肩作战的苏日勒:“我要杀了那个叛徒!” 他率领亲兵卫队,不顾一切地冲向苏日勒的方向。箭如雨下,***汗身边的护卫接连倒下,但他凭借精湛的骑术和勇武,竟然冲破了层层阻拦,直逼苏日勒。 “叛徒!受死!”***汗举起弯刀。 苏日勒拔刀相迎,两把弯刀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汗力大无穷,苏日勒渐渐不支。 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汗右臂。他惨叫一声,弯刀落地。 射箭的是覃宏武。他放下长弓,高声道:“***汗,投降吧!何必让更多蒙古勇士白白送死?” ***汗环顾四周,他的大军已经溃败,负隅顽抗的只有少数死忠。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草原...永远不会屈服...”他嘶哑着说,突然拔出箭矢,血如泉涌。这个不可一世的汗王最终倒在了生他养他的草原上。 主帅战死,残余的科尔沁部队纷纷投降。 战后第三天,草原各部的首领齐聚华夏军大营。覃宏武当众宣布:“从今日起,漠南蒙古设立自治区,各部落自治,推举自己的管理者。华夏军只驻守少数要塞,维护商路安全,不干涉各部内部事务。” 苏日勒和乌力罕率先表示拥护。其他部落见最强的科尔沁都已臣服,也纷纷归顺。 深秋的草原上天高云淡,覃宏武与苏日勒并辔而行。 “谢谢你信任我们。”覃宏武说。 苏日勒望着无边的草原,轻声道:“我母亲是汉人,小时候她常给我讲汉人的故事。她说,天下各族本应如兄弟姐妹。” 覃宏武惊讶地看着他。 苏日勒笑了笑:“所以我一直相信,蒙古人和汉人可以和平共处。***汗只想重复满清的老路,用武力和恐惧统治草原,这注定失败。” 远处,一群牧民正在赶着羊群转场,看见他们,纷纷挥手致意。几个蒙古孩子好奇地围着华夏军的红旗指指点点。 “看,”苏日勒指着那些孩子,“他们这一代,或许能真正理解什么是兄弟之情。” 覃宏武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本《三国演义》蒙古译本,递给苏日勒:“这个还给你。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把汉人的经典和蒙古的史诗放在一起,让两族的文化如草原上的河流,交汇融合。”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在草原上拉得很长。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面五星红旗在新建的要塞上迎风飘扬,与蒙古各部的旗帜并列。 随军的书记官在日记中写道:“今日,漠南蒙古归附,非以武力征服,而以诚信相待。各族如手足,共卫边疆。草原雄鹰与华夏龙旗,并立于苍穹之下...” ------------ 第122章 岭南初定,云贵归心 岭南的夏日,湿漉漉的,连风都带着一股子腥甜气,像是还没散尽的血味。 广州城头,那面残破不堪的“清”字大旗,被一个满脸硝烟痕迹的华夏军士兵一把扯下,胡乱团了团,丢进了城墙下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猎猎作响的赤色军旗,上面绣着铁画银钩的“华夏”二字。 李过一身征尘未洗的铠甲,按剑立在城楼,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巨城。他脸上没什么喜色,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磐石般的冷硬。三个月,自韶关突入,一路摧城拔寨,与尚可喜、耿精忠那两个汉奸藩王的联军死磕,硬是用骨头和血趟平了两广。那俩祸害,一个被阵斩于乱军之中,一个想趁乱出海逃命,被水师堵回来,砍了脑袋。首级已经用石灰腌了,正准备送往武昌报捷。 “大将军,城内外残敌已清剿完毕,各部正在安民,张贴告示。”副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胜利后的沙哑兴奋。 李过“嗯”了一声,目光投向更远的西南方向。云南,贵州,还有那个打着南明旗号,实则偏安一隅的沐王府…是块硬骨头么?他正思忖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背插三根红色翎羽的传令兵几乎是滚鞍下马,冲上城楼,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密封的文书,气喘吁吁: “报——!大将军!云南急报!沐…沐府遣使,已至武昌,向…向我华夏归附!云贵,不战而定!”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散了城头弥漫的肃杀之气。周围的将领、亲兵,全都愣住了,随即,压抑不住的欢呼声猛地炸开! “不战而定!天佑华夏!” 李过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过那文书,飞快地拆开,目光如电扫过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武昌转来的正式通报,盖着大元帅府的印鉴。沐天波…这个世代镇守云南的黔国公,南明最后一块像样的招牌,竟然就这么…降了?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将那文书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有些发白。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身边同样激动不已的副将道:“传令下去,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告诉弟兄们,两广平了,云贵也拿下了!” 命令像风一样传开,整个广州城,幸存的百姓和疲惫的将士们都陷入了狂喜的浪潮。 然而李过的眉头却没有完全舒展。他走下城楼,跨上亲兵牵来的战马,在逐渐响彻全城的欢呼声中,沉声对副将吩咐:“让政治部的人立刻动起来,云贵那边,我们的政策,尤其是‘土地改革’那一条,要最快速度贴出去,讲明白!要让那里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土司、苗彝兄弟,知道我们华夏军是去干什么的!” “是!”副将凛然遵命。 几乎在李过命令下达的同时,一队精干的华夏军政工人员,已经跟着第一批进入云贵的先头部队,跋涉在滇东的崇山峻岭之间。 带队的是个年轻人,叫陈启文,原是湖广的一个穷秀才,受了华夏军的感召投笔从戎,因为认得字,懂得宣讲,很快成了政治部的骨干。他身边跟着几个老兵,还有两个本地向导。 这一路,所见触目惊心。荒芜的田地,废弃的村寨,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山民。清廷的横征暴敛,土司的层层盘剥,还有沐府为了维持他那小朝廷体面而加派的粮饷,早已将这片土地榨干。 “老乡,我们是华夏军,是来打清虏,分田地,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陈启文每到一处,就站在高处,用带着湖广口音的官话大声宣讲。 回应他的,大多是沉默和怀疑的目光。几十年了,王旗变幻,来的军队哪一个不是这么说?可最终,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 这天,他们到了一个叫做黑石寨的苗家寨子。寨子坐落在一处山坳里,看起来比沿途见过的寨子更加破败,寨墙倾颓,吊桥腐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寂。 寨子里的人看见他们这支穿着陌生军服、扛着红旗的队伍,如同受惊的鸟兽,纷纷躲进低矮的竹楼,关紧门窗,只从缝隙里露出一双双惊惧的眼睛。 陈启文示意大家收起兵器,他和颜悦色地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头人的老者,递上干粮,耐心解释。 那老苗人头人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陈启文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光靠嘴皮子没用。他让士兵们帮忙修补寨子里破损的公共设施,又拿出随身的药品,给几个生病的孩子诊治。慢慢地,一些胆大的年轻人围拢过来。 正当陈启文觉得工作有点进展时,寨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众人都是一惊。陈启文在老头人带领下,循着哭声快步走去。 哭声来自寨子边缘一栋几乎要倒塌的竹楼前。一个老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穿着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苗服,跪在泥地里,双手死死抓着一把枯黄的草,仰着头,对着竹楼旁一根新立的、挂着红色布条的旗杆,发出令人心碎的哭嚎。 他哭得浑身颤抖,额头一下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渗出血迹,嘴里反复用苗语混杂着生硬的官话嘶喊着: “来了…终于来了啊!…阿爸…阿妈…阿囡…你们看见了吗?…红旗…是我们的队伍来了啊!…报仇…能报仇了!” 陈启文快步上前,想扶起老汉。旁边一个懂官话的苗人青年,红着眼睛低声解释:“军爷,这是盘阿公…他家…唉…” 在青年断断续续的叙述和盘阿公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的哭诉中,一段惨绝人寰的往事,血淋淋地铺展在陈启文和所有华夏军士兵面前。 八年前,一队溃散的清军(很可能是吴三桂或者尚可喜部的残兵)流窜到这一带。他们闯进黑石寨,索要钱粮和女人。盘阿公当时是寨子里最出色的猎手,他带着寨民抵抗,杀了两三个清兵。清军头目勃然大怒,下令屠寨。 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火光冲天,哭喊震地。清兵的钢刀砍卷了刃,寨子里的青壮年被一个个砍倒,老人和孩子被推进火海…盘阿公的父母、妻子,还有他刚满十三岁、像山花一样美丽的女儿阿囡,都没能逃过毒手。他被两个清兵死死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那些畜牲拖进竹楼…事后,清兵放火烧寨,扬长而去。 盘阿公侥幸活了下来,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每天就守在这片亲人们死难的废墟上,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偶尔发出不像人声的哀嚎。寨子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总念叨…会有一支…为我们穷人做主的队伍来…会给我们报仇…”苗人青年抹着眼泪,“我们…我们都不信…这世道,哪有什么天兵天将…” 陈启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困难。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声已经变得嘶哑无力,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红旗跪拜的盘阿公,眼眶猛地一热。 他缓缓蹲下身,没有去强行搀扶,而是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盘阿公那双枯瘦、沾满泥土和鲜血的手。老人的手冰凉,却在剧烈地颤抖。 “阿公!”陈启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却异常清晰,响彻在寂静的寨子里,“您看着这旗!这红旗,就是我们华夏军的旗!我们就是来给您,给所有被清虏、被地主恶霸欺压的穷苦人,报仇雪恨的!我们来了,这世道,就要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围越聚越多的苗民,那些曾经麻木、怀疑的眼神,此刻在盘阿公悲怆的哭声和陈启文铿锵的话语中,渐渐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老乡们!兄弟姐妹们!”陈启文站起身,声音洪亮,“我们华夏军,不是以前的任何一支官兵!我们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土地改革’!把那些土司头人、地主老财霸占的土地、山林,全都分给像盘阿公这样,像你们大家一样,辛辛苦苦种地却吃不饱饭的穷苦人!从此以后,你们种自己的地,收自己的粮,再也不用交那么多租子,再也不用怕官府和清兵来抢!” 他每说一句,底下苗民的眼神就亮一分。当听到“分土地”时,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真的…真的分地?” “种自己的地…不用交租?” 盘阿公似乎也听懂了,他停止了嚎哭,抬起头,浑浊的泪眼死死盯着陈启文,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陈启文重重点头,斩钉截铁:“千真万确!这是我们大元帅府定下的铁律!告示马上就贴到每个寨子!我们还会组织农会,帮大家丈量土地,主持公道!谁敢阻拦,我们华夏军的枪炮,绝不答应!” “华夏军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紧接着,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爆发,整个黑石寨沸腾了! “分田地!有活路了!” “感谢华夏军!感谢大元帅!” 苗民们用汉语、用苗语,尽情地呼喊着,许多人相拥而泣,更多的人则涌向陈启文和他的战友们,想要摸摸他们的军装,拉拉他们的手。 盘阿公在那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他不再哭泣,而是挣扎着,在陈启文和那苗人青年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一些。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面在滇东南风中猎猎飘扬的红旗,眼神里,那死寂多年的灰烬中,终于跳动起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火苗。 他转向陈启文,用尽全身力气,行了一个苗家最庄重的大礼。 陈启文赶紧扶住他,看着眼前这张饱经风霜、泪痕未干却重新焕发出生气的脸,看着周围如同获得新生般的苗民,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他胸中激荡。 这,就是他们为之征战、为之流血牺牲的意义! 消息像长了翅膀,随着华夏军政工人员的脚步,随着获得土地的贫苦农民的笑脸,飞遍云贵高原的千山万壑。归附的沐府,很快被置于华夏军的有效管理之下,旧有的秩序正在被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洪流冲垮、重塑。 一面面红旗,插上了村寨的门口,插上了田埂地头,也插在了万千像盘阿公一样,曾经绝望、如今却满怀希望的心上。 岭南已定,云贵归心。一个崭新的时代,正伴随着土地改革的春风,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不可阻挡地降临。 ------------ 第123章:海疆一统 东海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斜阳残照,给海面铺了一层晃动的金鳞,下一刻,乌云就从天际线滚滚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狂风卷着咸腥的海水沫子,砸在张煌言那张被海风和岁月蚀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扶着“定海”号旗舰的船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像钉死了远方那片模糊却庞大的帆影——那是郑芝龙的舰队,桅杆如林,帆影蔽空,如同盘踞在海上的远古巨兽,压迫感隔着老远就沉沉压在每个大明水师将士的心头。 “军门,风向转了!偏东南!”观测兵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 张煌言猛地抬头,感受着风拂过面颊的力道,那双深邃的眼里瞬间迸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天助我也!”他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甲板上炸开,“传令!火船队,出击!主力各舰,紧随其后,准备接舷近战!” 命令如同烽火,迅速传遍整个舰队。 早就等候在阵型侧翼的数十艘小艇,此刻如同离弦的箭矢,借着愈发强劲的东南风,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死亡的阴影。 这些小艇,船体狭长,速度快,上面堆满了硫磺、硝石、浸透了鱼油的柴草,船头还钉着尖锐的铁锥。 每艘船上,只有寥寥数名死士,他们是张煌言从全军中遴选出的敢死队员,家世清白,了无牵挂,此刻眼神里只有平静的决绝。 领头的那艘火船船头,站着一位老将军。他叫陈泽,是郑家军中的老人,一辈子在海上搏杀,身上的伤痕比脸上的皱纹还多。 然而,当张大明陆师席卷福建,大势渐明之际,这位老将选择了归附新生的华夏共和国。 不为高官厚禄,只为他私下对张煌言吐露的心声:“这海,不能再让郑家当成私产了,它该是咱们华夏的屏障!” 此刻,他亲自站在了火船的最前沿,花白的须发在狂风中乱舞,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刀柄,身形稳如礁石。 “快!再快些!对准‘飞虹’号!”陈泽低吼着,海风灌进他的喉咙,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已经能清晰看到对面郑家旗舰“飞虹”号上晃动的人影,听到对方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巨舰上射来,噗噗地钉在船舷上、草垛上,身边不断有弟兄闷哼着倒下,落入漆黑冰冷的海水。 “轰!”一艘侧翼的火船被火箭射中,瞬间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炽热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附近翻滚的海浪,也映红了陈泽坚毅甚至有些漠然的面庞。他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住越来越近的“飞虹”号那庞大的船身。 “砰——!”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船头的铁锥凭借速度和惯性,狠狠凿进了“飞虹”号侧舷厚实的木板里,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几乎在撞击的同一瞬间,陈泽用尽平生力气,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猛地掷向身后那浸满鱼油的柴堆。 “轰——!” 烈焰冲天而起,如同愤怒的火龙,瞬间吞噬了整艘小艇,火舌疯狂地沿着“飞虹”号的船体向上攀爬,贪婪地舔舐着帆缆、桅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浓烟滚滚,直冲被火光映红的云霄。 “成了!”陈泽站在熊熊燃烧、即将解体的船头,看着“飞虹”号上陷入一片混乱的水兵,看着更多的火船如同扑火的飞蛾,接连撞上郑家其他的巨舰。 海面上,顷刻间绽开了一朵朵巨大而残酷的火焰之花,映得天空和海面一片诡异的赤红,连乌云都被染上了血色。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战袍边缘已经开始卷曲、焦黑、冒烟。但他没有动,反而艰难地转过身,望向远方“定海”号的方向,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抬起右臂,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庄重的军礼。 然后,他缓缓地、几乎是刻意地,靠在了身后那根燃烧着、发出噼啪声响的主桅杆上,像一尊正在燃烧、却永不倒塌的雕像,直至脚下的小艇在接连的爆炸中彻底解体,连同他那不屈的灵魂与躯壳,一同沉入冰冷深邃的大海。 “老将军……”张煌言在“定海”号上,清晰地看到了这悲壮的一幕,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腮边的肌肉剧烈跳动了一下。 再睁眼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滔天的怒浪。“全军!压上去!为陈老将军,为所有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 主力战舰借着风势,如同无数柄出鞘的利剑,凶猛地切入已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的郑家舰队。 震耳欲聋的炮声、短兵相接的喊杀声、船只碰撞的碎裂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汇聚成一曲血与火的、悲壮到极点的交响乐。 张煌言亲立船头,指挥若定,炮弹带着复仇的意志,准确地砸向敌舰的弹药库、舵舱等薄弱处。 水师将士们则如同下山的猛虎,在跳帮板上与敌军搏杀,每一个劈砍,每一次射击,都带着为袍泽复仇的狠厉与决绝。 …… 几乎在海上血战的同时,福建陆地上的战事也已接近尾声。 张大明策马立在一处可以俯瞰部分战场的高坡上,身后是猎猎作响的“华夏共和国”旗帜和肃然列队的士兵。 他刚刚接到水师大捷、郑家主力舰队覆灭的传书,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狂喜,只有连日征战后的疲惫,以及大势底定的深沉感慨。 福建多山,这一路自北向南打过来,硬仗、恶仗没少打。 他印象最深的,是攻打汀州城。那城池依山而建,城墙高厚,守将是郑芝龙的一个族侄,顽固异常,麾下也多是其亲信部属。 共和军强攻数日,付出不小伤亡,却进展甚微,战事一度胶着。 后来,是城中几个受不了郑家盘剥的老铁匠,冒着灭门的风险,趁夜从一条早已废弃的排水暗道爬出城,带来了详尽的城防图和守军布防弱点。 带头的那个老铁匠,双手因常年打铁而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他跪在张大明面前,声音哽咽:“张大帅,咱们盼王师,眼睛都快盼瞎了!郑家在这里,税重如虎,拉夫抽丁,民不聊生啊!只求大帅早日破城,还汀州百姓一个安宁!” 那一仗,最终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汀州。破城那一刻,许多百姓箪食壶浆,涌上街道,那场景,让许多身经百战、见惯生死的老兵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陆上,总算是平定了。”张大明喃喃自语,目光越过层峦叠嶂,投向东南方向那看不见的茫茫大海,“接下来,海上的局面算是打开了。还有……台湾。” …… 台湾,热兰遮城(今安平古堡)附近的一处偏僻海滩。 郑成功默默地站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海风吹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重与悲凉。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却浆洗得干净的明朝官服,只是上面的补子图案,已因岁月的磨损而有些模糊不清。 远处的海平面上,终于出现了几艘帆船的影子。它们走得极慢,船身倾斜,帆破桅折,烟熏火燎的痕迹遍布船体,像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从修罗场般的战场上挣扎着逃到这里。 那是从福建沿海那场决定性海战中侥幸逃脱的、郑家最后的残部。 船只艰难地靠上简陋的码头,船上的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下跳板。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带着凝固的血污和硝烟的刺鼻气味,眼神大多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已经留在了那片燃烧的海域。 有人看到了礁石上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顿时忍不住哭出了声,更多的人则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默默地跪倒在沙滩上,将头深深埋下。 “少主公……完了,全完了……”一个用破布草草包裹着断臂处的老兵,用剩下的那只手死死抓着身下潮湿的沙子,声音嘶哑地嚎啕大哭,“舰队没了!老家没了!陈泽老将军……他……他点火冲了‘飞虹’号,殉……殉国了!” 郑成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陈泽,那是看着他长大的叔伯辈,是郑家水师里为数不多真正忠心为国、而非 私利的老将,是这支舰队的脊梁之一。 他仿佛能穿透时空,亲眼看到那老人屹立火海、从容赴死的最后模样,那画面灼烧着他的心。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下礁石,来到那些残兵败将中间。 他弯腰,用力扶起那个断臂的老兵,手掌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他又缓缓环视着这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却同样写满绝望与迷茫的脸。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郑家几代人的海上基业,父亲郑芝龙凭借权谋、武力与商业手腕一手打造的庞大海上帝国,就在这短短时间内,陆海皆失,灰飞烟灭。 负隅顽抗?退守台湾,凭借波涛汹涌的海峡天险,或许能支撑一时。 但然后呢?弹尽粮绝,内部生变,外援无望,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让这片美丽的岛屿上再多添几缕无谓的冤魂,让这华夏故土的一部分继续孤悬海外,甚至可能引来更强大的外寇觊觎。 而那个新兴的华夏共和国,据他多方了解,并非暴虐无道之师,那张大明、张煌言,也都是能力卓著、心怀天下的人杰,更别提那位素未谋面,却以“拯民”为号,传闻中励精图治、一心致力于恢复华夏元气的向拯民总统。 一边是日渐衰微的家族私利和对旧朝虚幻的忠诚,一边是故土完整、国家统一和岛上、大陆上万千生灵的福祉。 这个选择,无比艰难,重若千钧,每一个念头都牵扯着血肉与灵魂。 然而,纵观全局,审时度势,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海风的呼啸都仿佛在他耳边静止,久到跪在地上的士兵们都开始不安地微微抬头。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和悲怆气息的空气,抬起头,望向北方那广袤的天空,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所有在台将士、官员……准备船只、文书……归附……华夏共和国。” …… 半月之后,南京,华夏共和国临时政府所在地,一间素雅而不失庄重的偏厅内。 总统向拯民放下了手中关于台湾郑氏集团正式递交归附文书的简报,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复杂的神色。 他站起身,对身边的秘书温和地吩咐:“去请郑成功将军,不,是郑副部长。请他到这里来,我想与他单独谈谈。” 当郑成功踏入偏厅时,看到的是一位身着朴素深色中山装、面容清癯却目光温润睿智的长者。 没有前呼后拥的仪仗,没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向拯民就那样微笑着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像是等候一位期待已久的、重要的客人。 “成功来了,路上辛苦了,快请坐。”向拯民主动迎上前几步,语气自然亲切。 郑成功依照旧礼,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深深一揖:“败军之将,惶恐之至,蒙向总统不弃,委以重任,成功……感激不尽,亦惭愧难当。” 他的手,因为连日来的内心煎熬、身份转换的屈辱感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在微微颤抖。 向拯民没有立刻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话,而是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郑成功那双冰凉而微颤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坚定有力,仿佛能透过皮肤,传递过一股沉静而强大的力量。 “成功,你这话,说得不对,也见外了。”向拯民的声音平和却异常恳切,目光直视着郑成功有些躲闪的眼睛, “你不是什么败军之将!在我看来,你是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豪杰! 福建水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悲剧,是兄弟阋墙,无论谁胜谁负,流的都是我华夏儿女的血,伤的都是我未来海防的元气! 陈泽老将军的忠烈,煌言在战报里写得清清楚楚,天地可鉴,令人敬仰! 你们郑家舰队过往纵横海上,维护商路,庇护侨民,亦有其功于民。” 他顿了顿,握着郑成功的手更紧了些,语气也更加深沉:“如今,这破碎的海疆,这百废待兴的国度,正需要像你这样的英才! 需要你郑家几代人积累下的航海经验、海战心得和遍布南洋的人脉网络,来帮助我们,帮助这个新生的共和国,一同把这破碎的海疆缝合起来,让它变得坚固、完整,让它成为保护我万千黎民、通往世界的屏障,而不是割裂我们疆土与民族的鸿沟!” 这番话,完全出乎郑成功的意料。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倨傲,没有半点对降将的轻蔑或试探,有的只是对历史的客观评价,对牺牲者的由衷尊重,以及对他本人能力和价值的真诚认可,更有对未来、对海疆、对民族共同的责任与担当。 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猛地冲上郑成功的鼻腔和眼眶,他极力克制,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才没让那酸涩滚烫的液体当场滚落。 他抬起头,首次毫无回避地迎向向拯民那真诚而充满期待的目光,反手也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向总统……”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些沙哑,却不再颤抖,而是多了一份坚定,“总统厚爱,一言九鼎!成功……定当竭尽所能,倾尽所学,辅佐张煌言部长,重整海防,建设水师!以报总统知遇之恩,以慰……我华夏历代海疆先烈之魂!”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是执掌陆权、志在统一与复兴的新生共和国总统的手,一只是曾经称霸海洋、如今选择顺应潮流归附的枭雄之后的手。 这一刻,隔阂在温厚与力量中慢慢消融,信任在坦诚与担当间悄然建立,一段全新的、关乎共和国海疆命运的合作,就此奠定基石。 向拯民脸上露出了更为舒展、欣慰的笑容,他拉着郑成功走到窗边,亲手推开了窗户。外面,是南京城熙熙攘攘、充满生机的街景,是那条流淌不息、孕育了华夏文明的长江,江风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成功,你看,”向拯民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感慨和望向未来的希望,“这万里江山,这无尽海疆,百废待兴,亦充满了无限可能。未来,需要你我,需要张大明、张煌言,需要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去守护,一起去建设!” 郑成功望着窗外那一片开阔的天地,江风拂面,不仅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更仿佛吹散了他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吹动了他心底那面沉寂许久、却始终未曾折断的风帆。 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统一、复兴与海洋的时代,就在这双手紧紧相握的瞬间,开启了它波澜壮阔的、充满挑战也充满希望的篇章。 海疆一统,路漫且长,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亦不容退缩的征途。 ------------ 第124章 西出阳关 海瑟薇的立场已经清楚了,她是敌人。但其他理事,至少是他熟悉的那几个,怎么也会反对他? 四肢看起来就没这样的保护了,估计是为了考虑到保留忍者的敏捷性,摸起来质地也算是不错,应该是非常耐磨损的布料。可能就算是战斗中被击倒,多少也能免疫一点摔伤和二次伤害吧? 要是能燃起一堆篝火围着跳舞就好了,这个地方要真这样做了,估计老院长就真要暴走了。 水树本来是打算着,暂时留在汤之国一段时间,将这个事情办妥最好。 天空已经密布浮空舰,闪烁着蓝光的魔导炮口,正指着一座座高塔,那正是黄金家族的居所。大队战斗魔法师和魔武士乘坐飞空艇,冲入那些高塔之中。 就这样一边刷着微博、聊着威信,时间不知不觉间逼近了十点钟。 回天和投掷铅球肯定是不一样,但是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在原地进行告诉的旋转,用以达到足够的回旋力度。 但是,这仅仅只是理论而已,谁也不知道,这颗陨石会不会让慕白获得100积分? 就比如在黑黑跟了曲清染之后,原本的灰灰是要跟荀翊的,但是因为有圆圆在,这事儿就没成,反而跟了卿子烨。于是曲清悠和柏未央的脸上虽然不显,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爽。 任务已经接了,该完成的必须得完成,毕竟,他可是在老大面前立过军令状的。 估计是清灵也觉得他虐我虐的忒狠了些,破天荒主动提出带我去附近的城镇散散心,让我着实兴奋鸡冻了一阵。 也许,那时候她已经找到回去二十一世纪的办法,然后,再也没有机会来找舞媚玩了。 视线一溜又回到顾六身上,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至于纵容他的又是谁,不正明摆着吗? “你这人,明明是你撞了本王,还如此理直气壮,简直不可理喻。”南宫瑾眉头一皱,怒视着对方。 “甚好!正好让老天君都看看,我家娘子天资聪慧,语出惊人,师从为夫。”玺懿把我揽入怀中,全然忘记了他的严父形象。 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方式说出来这些话了,完全是带着哭腔,控制不住的哭腔。 便是出身商家,胡雪盈也是金粒玉液娇养大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俯首跟她眼睛对眼睛,眸光炽热地锁住她因发怒而更加晶亮的眼瞳,然后慢条斯理地非常特意地强调“正常”二字,唇边邪笑荡荡。 听不听话无所谓,只要不闹事给他添麻烦就好。柳飞云的意思,军防方面刘威做主,等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再来询问他。其实柳飞云不是放心他们,而是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到处是自己的眼线,有事自己自然能第一时间知道。 任谁也想不到,真正的杀人犯还好好的活着,并且是在国家的庇护下活着。 陈杰瑞点点头,将事情大致的给他说了一下,当然直接隐去了蒋馨儿相亲那次的事情。 厉军特意将其中的一间房子送给了雷鸣,雷鸣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来这里喝喝茶聊聊天。今天晓夏送给雷鸣的画,勾起了雷鸣带晓夏来画馆的想法。 这三架突狼的航炮不断射击,破坏着居民楼,不断的爆炸发生,产生的火球甚至有十几米高。 晓夏坐在沙发上,望着雷鸣,看着他那有些红胀的脸。晓夏正要张口,但看着雷鸣愤怒的样子,还是没敢出声。 厉云珩盯着那监控画面没有说话,脸上的情绪藏得很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白衫公子也再客套,直接将这次来寻找陈杰瑞的目的说了出来,直捣黄龙。 陆识凑近了一些,盯着宋辞,他就想看看,他不叫她,她什么时候能自己醒过来。 又拐过一个弯,踏进一扇门,前面就是高高的白玉阶梯,步步高升,直达朝堂金銮殿。 布加迪威航的驾驶舱,大面积采用碳纤维材料,以减轻车身重量。包括驾驶舱的设计,也给人一种时尚前卫,气质非凡的感觉。 东海的外滩是华夏有数的几条繁华街道,到处都是来血拼的人,各种肤色都有。 杜语善不会说话,但也一眼看出了白舒已经入了动心境,他拍了拍白舒的肩膀,表示鼓励,却看也不看纸鸢一眼,又继续去整理着药材了。 周黎明紧紧的握着拳头,这个他一直尊敬孝敬的爷爷,原来也是这么的世俗。 总监于露听到这里,心里疑惑越来越深,要说按照该酒店平均每人850元的入住收费,又是机场接送,又是泰式按摩,早晚餐免费的,这酒店还赚不赚钱了?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南川武侯狼狈的抵挡着对手的围攻,现在的他没有一点往日的尊严和傲气。 今早的事情也有一些人不知道的,他们之间互相接头接耳,纷纷在询问今早的事情,一时之间,会议室里声音不绝。 叶贤见到这一幕,她心里也满是感动,不过他的脸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这是感动的笑容,满意的笑容。 在一个地下的基地中,十一个身穿黑袍、看不清外貌的人围着一个圆桌开着会。 再向前便是被几幢教学楼围起来的宽阔的场地,各个院系的新生报到处临时设立在这里。搭上一张桌子,支上一个简单的棚子,就成为了那些高年级学长学姐的临时办公地点。 ------------ 第124章 丝绸古道起烽烟 兰州城外的官道上,一骑快马扬起漫天黄沙。马背上的信使嘴唇干裂,眼里布满血丝,怀里紧紧揣着那份从西域送来的羊皮信。 "八百里加急!"信使在西部军区大营前滚鞍下马,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西域急报!" 覃勇正在营中与将领们商议军务,接过信展开一看,眉头顿时锁成了疙瘩。羊皮信上用汉字和回文写着同样内容:"丝绸古道烽烟四起,各部相攻,商路断绝,百姓流离。哈桑泣血恳请天朝出兵,救万民于水火。" "这个哈桑..."覃勇将信传给众将,"是西域有名的开明首领,向来主张与中原交好。看来这次西域乱得不轻。" 副将陈大山凑过来看了看:"司令,咱们刚平定甘肃,将士们还没休整过来..." "等不得了。"覃勇走到营帐门口,望着西边天际,"你们听这风声里,可还听得到驼铃?自打西域生乱,丝绸古道上再没见过商队。再这样下去,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众将沉默不语。确实,往年这时节,往来西域的商队早就络绎不绝,如今却只剩风沙呜咽。 赵铁柱带着侦察连的弟兄们在河西走廊已经走了七天七夜。他是甘肃本地人,对这条古道熟得跟自己手心似的。 "连长,前面就是嘉峪关了!"侦察兵小马从沙丘上滑下来,"守关的是前朝旧部,听说正在加固城防。" 赵铁柱举起单筒望远镜,嘉峪关城楼在热浪中微微扭曲。他能看见城头上士兵忙碌的身影,还有几门老旧火炮正在调整位置。 "传令下去,今晚从水门潜入。"赵铁柱对传令兵说,"记住司令的嘱咐,尽量智取,少动刀兵。" 夜幕降临时,赵铁柱带着特务连摸到关城下的水门。这里是前朝修建的引水通道,如今早已废弃,但赵铁柱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知道有条隐秘小路。 "都跟紧了,"赵铁柱第一个钻进黑暗的水道,"注意脚下,别弄出动静。" 水道里弥漫着霉味,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突然,前面传来对话声,赵铁柱赶紧示意大家隐蔽。 "...听说朝廷已经没了,咱们还守这关隘作甚?" "你懂什么,这嘉峪关是西域门户,丢了它,西域就完了..." 赵铁柱屏住呼吸,等两个守军走远,才继续前进。一个时辰后,他们从关帝庙的偏殿钻了出来。 "分头行动,"赵铁柱压低声音,"一排去开城门,二排控制炮台,三排跟我去粮仓。" 嘉峪关的战斗在天亮前结束。当覃勇率大军入关时,看见的是放下武器的守军,和从家门缝里偷偷张望的百姓。 "司令,"赵铁柱前来复命,"粮仓守军想放火,被我们及时制止。缴获粮草足够大军半月之用。" 覃勇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身上:"开仓,分些粮食给关内百姓。另外,派人快马向朝廷报捷。" 河西走廊的收复出乎意料的顺利。大军所到之处,州县纷纷归附。两个月后,前锋抵达敦煌。 文化参事李文书是个文弱书生,他第一时间带着文书队赶到了莫高窟。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痛如绞——几个洞窟被乱兵当成了马厩,壁画上满是污痕;藏经洞的经卷散落一地,有些已经被撕来生火。 "住手!"李文书看见几个兵痞正要撕经书点火,冲上去一把夺过,"这都是先人留下的瑰宝啊!" 兵痞头目狞笑着拔出刀:"穷酸书生,滚开!老子要取暖..." 话音未落,赵铁柱带人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制服了这些兵痞,李文书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整理散落的经卷。 "李参事,"赵铁柱好奇地翻看一本经书,"这些旧纸片真有这么珍贵?" "赵连长你看,"李文书指着一幅被污损的壁画,"这是盛唐时的飞天,一千多年的古物了。这些经卷记载着西域的历史,是文明的见证啊..."他说着声音哽咽了。 当晚,李文书在油灯下一片片拼接被撕碎的经卷。赵铁柱巡夜路过,看见这个文弱书生熬得双眼通红,忍不住坐下帮忙。 "我爹在世时常说,"赵铁柱笨拙地整理着碎片,"一个民族要是忘了自己的根,那就真的完了。" 李文书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赵连长有这般见识。" "粗人一个,"赵铁柱咧嘴笑了,"就是觉得,咱们打仗不光为了收复疆土,更要保住这些文明的印记。" 出玉门关,风沙更烈。覃勇的主力在哈密与叛军遭遇。叛军头目阿布都拉仗着熟悉地形,把主力藏在雅丹地貌的沟壑中。 "大帅,强攻伤亡必重。"参军指着地图,"他们熟悉每一条沟坎。" 覃勇沉思良久,突然问:"哈密百姓最需要什么?" "水。"向导立即回答,"今年大旱。" 次日,大军停止进攻,反而在绿洲边缘开挖水渠。赵铁柱的特务连化装成商队,混入叛军控制的村落分发粮食。 "官军真给我们修水渠?"一个老农不敢相信。 "老人家,水渠修好了,您家的葡萄园就有救了。"赵铁柱帮着挑水,"那些头人争权夺利,苦的不是百姓吗?" 消息很快传到叛军大营。阿布都拉暴跳如雷,却发现部众都在往修渠的地方跑。 "首领,不能再打了..."几位长老苦劝,"民心都向着官军了。" 决战之日,狂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覃勇故意露出粮道破绽,阿布都拉果然中计来劫。待叛军钻入埋伏,大军从三面杀出。 "专攻马腿!"赵铁柱在风沙中大喊,"尽量生擒!" 这场仗打得干净利落。阿布都拉被俘时犹在叫骂,直到看见哈桑走来。 "醒醒吧,兄弟,"哈桑痛心疾首,"你看看这片土地,还要流多少血才够?" 天山北麓的雪线已然在望。残敌逃入深山,据险固守。最棘手的是盘踞在果子沟的一伙悍匪,头目马世雄扼守着通往伊犁的咽喉。 "强攻恐难奏效,"覃勇望着险峻山势沉吟,"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时,哈桑带着几位猎户前来:"大帅,我知道有条采药人的小路,可绕到贼人背后。" 深夜,赵铁柱领着特务连跟随哈桑摸上山路。这条路险峻异常,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小心,"哈桑拉住险些滑倒的赵铁柱,"此处石松。" 快到山顶时,前方出现敌哨。眼看要暴露,哈桑突然用回语高呼:"安拉胡阿克巴!官军从正面攻上来了!" 哨兵一愣神的工夫,赵铁柱已带人扑上。厮杀在狭窄的山道上展开,一名战士中箭坠崖的惨呼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弟兄们,冲啊!"赵铁柱目眦欲裂,"为坠崖的兄弟报仇!" 当他们终于冲上主峰时,马世雄还在负隅顽抗。赵铁柱眼见这匪首要点燃火药库,奋不顾身地扑上。两人扭打在一处,滚到悬崖边缘。 "同归于尽吧!"马世雄狞笑。 "要死你自己死!"赵铁柱猛蹬崖壁,将匪首踹下深渊,自己也被带得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哈桑死死抓住了他的腰带。 战事已毕。赵铁柱瘫坐崖边,望着山下蜿蜒的伊犁河谷。麦浪金黄,牧群如云,几个牧人正在山脚张望。 "值了,"他喃喃道,"这片土地总算太平了。" 覃勇走来,递过水囊:"已派信使往朝廷报捷。圣上派来的安抚使带着粮种农具,正在来的路上。" 远处雪峰巍峨,阳光刺破云层,照在这片重归安宁的土地上。赵铁柱想起嘉峪关内那些从门缝张望的眼睛,想起莫高窟里李文书拼凑经卷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哈桑抓住他时青筋暴起的手。 这条路,他们从黄河走到天山,走了几千里。但他明白,要让这片土地重现生机,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 第125章 安西新篇 伊犁河谷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赵铁柱就带着工兵营的弟兄们忙活开了。他挽着裤腿站在齐膝深的河水里,正指挥着往河底打木桩。 "往左点!对,就这个位置!"他朝岸上喊,"老哈桑说这地方河床最结实,适合修桥!" 哈桑站在岸边,花白的胡子在晨风里飘着。他如今是华夏军在西域的向导兼参谋,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 "赵将军,"哈桑笑着摇头,"您这都忙活半个月了,连口喘气的工夫都不给自己留。" 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老百姓等着过河运粮食呢!再说啦,咱们当兵的,不就是给老百姓开路搭桥的嘛!" 正说着,对岸传来阵阵驼铃声。一支商队停在河边,领队的老人朝这边喊:"军爷,这桥什么时候能过啊?" "快了快了!"赵铁柱高声回应,"再有三五天就能走大车!" 老人激动得直抹眼泪:"可算盼到这天了!这条路断了小半年,我们这些跑买卖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看着老人激动的样子,赵铁柱忽然觉得这些天的辛苦都值了。他想起小时候在甘肃老家,也常看见商队因为道路不通绕远路,要多走好几个月。 与此同时,龟兹故地的临时大营里,覃勇正和李文书一起查看刚送来的文书。 "大帅您看,"李文书指着摊开的地图,"这是汉代西域都护府的旧址,这里是唐代安西都护府的治所。咱们要重建都护府,选址很关键啊。" 覃勇仔细端详着地图,手指在几个古城遗址上划过:"既要便于统辖四方,又要考虑水源和粮草供应..." 正商议着,亲兵进来禀报:"大帅,哈桑和几位部落首领求见。" 来的除了哈桑,还有三位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一进门就抚胸行礼:"参见大帅!" "诸位长老快快请坐。"覃勇连忙招呼,"正有事要请教各位。" 最年长的阿卜杜勒长老颤巍巍地说:"听说天朝要重建都护府,我们几个老家伙特意来献个主意。往东三十里有个交河故城,那里水土丰美,又有古道相通,最是合适。" 哈桑补充道:"那里还是商路要冲,往北可通草原,往南可达于阗。" 覃勇与李文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这确实是个理想的地点。 "不过..."另一位长老犹豫道,"故城荒废已久,重建要费不少工夫。" 覃勇笑了:"无妨!咱们华夏军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传令下去,明日移营交河故城!" 交河故城的重建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赵铁柱的工兵营负责清理废墟。这天正午,他正指挥士兵们搬运石块,忽然听见有人惊呼:"下面有东西!" 几个士兵从一处坍塌的房基下挖出个陶瓮,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古钱币和文书。李文书闻讯赶来,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些泛黄的纸页。 "这是...唐代的户籍册!"李文书声音发颤,"看这记载,这里曾是西域最大的丝绸集市。" 赵铁柱凑过来看:"乖乖,这都多少年了..." "整整一千年了。"李文书轻抚着那些脆弱的纸页,"这说明咱们选对地方了。这里自古以来就是西域的重镇。"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工地。当地百姓听说后,纷纷自发前来帮忙。有位叫买买提的老人带着全家老小都来了:"我祖上世代住在这里,能亲眼看见故城重建,这辈子值了!" 最让人感动的是,各族百姓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汉人士兵擅长筑城,回部工匠精于雕饰,维吾尔族百姓贡献出烧制琉璃的独门技艺。短短一个月,一座崭新的城池已经初具规模。 这日黄昏,覃勇正在新修的城墙上巡视,忽然看见哈桑带着个少年等在城楼下。 "大帅,"哈桑把少年推到身前,"这是我孙子艾山,他想报名进新办的学堂。" 少年怯生生地捧着本《千字文》:"我、我想学汉字..." 覃勇俯下身,和蔼地问:"为什么想学汉字啊?" "学了汉字,就能看懂中原的书,"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还能帮爷爷记账,帮乡亲们读告示..." 李文书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闻言笑道:"好孩子!正好我们要办义学,你明天就来上课吧。" 消息传开,来报名的孩子越来越多。学堂只好从一间屋子扩到三间,最后干脆在城中心建了座像样的学堂。李文书亲自授课,不仅教汉字,还教算术、地理。有时覃勇忙完军务,也会来给孩子们讲讲中原的风土人情。 这天放学时,艾山拉着李文书的衣袖问:"先生,以后我能不能去长安看看?" "当然能!"李文书摸摸他的头,"等路修好了,商路通了,你们想去哪儿都成。" 转眼到了秋收时节。这日清晨,赵铁柱正在校场操练新兵,忽然听见城外传来阵阵欢呼。他登上城楼一看,只见金色的麦浪中,各族百姓正在一起收割。 "走!帮忙去!"他带着士兵们加入收割的队伍。 田间地头,到处是欢声笑语。汉人士兵教当地百姓使用新式农具,当地百姓则教士兵们唱起了丰收的歌谣。哈桑和几位长老提着水囊,在田埂上来回走动,给忙碌的人们送水。 午间歇息时,买买提老人端来刚烤好的馕:"尝尝!用新麦子烤的!" 赵铁柱接过热乎乎的馕,咬了一口,眼眶突然红了:"这味道...跟我娘烙的饼真像..." 覃勇不知何时也来到田间,他望着这丰收的景象,感慨道:"记得出关时,沿途尽是荒芜。这才半年光景..." "大帅您看!"李文书指着远处。 但见古道之上,一支庞大的商队正缓缓行来。驼铃叮当,旌旗招展,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与西域的玉石、香料终于再次交汇。 当晚,在新落成的都护府大堂前,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各族百姓穿上节日盛装,载歌载舞。赵铁柱被热情的姑娘们拉进跳舞的人群,笨拙的舞步引来阵阵欢笑。 覃勇与各位长老坐在一处,望着满天繁星下欢庆的人群。 "这条路,总算是走通了。"哈桑感慨道,"自从商路断绝,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覃勇点头:"这才只是个开始。等来年开春,还要修更多的路,开更多的学堂。" 夜深了,庆典还未散去。赵铁柱悄悄离席,登上城墙。望着城外连绵的灯火,他忽然想起阵亡的战友们。 "弟兄们,"他轻声道,"你们看见了吗?这条路,咱们到底走通了..." 远处,新的商队正点着火把连夜赶路。那蜿蜒的火光,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重新腾跃。 ------------ 第126章 北疆烽火 北京城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进十月,北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向拯民站在皇宫城楼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地,眉头锁得紧紧的。 "总统,漠南蒙古的使者已经到了。"秘书轻声禀报。 "请到暖阁说话。"向拯民转身下楼,皮靴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暖阁里,来自漠南蒙古的使者***正焦急地踱步。一见向拯民进来,这个蒙古汉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总统,救救我们草原上的百姓吧!" 向拯民赶紧扶起他:"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噶尔丹那狗贼,勾结罗刹鬼,已经抢了我们三个部落!"***眼睛通红,"他们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连孩子都不放过...我们首领派我来求援,再晚就来不及了!" 向拯民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覃宏武!" "末将在!"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应声出列。他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身材魁梧,说话跟打雷似的。 "给你五万人马,即日出征!"向拯民目光如炬,"不仅要平定叛乱,更要让那些罗刹鬼知道,咱们华夏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丢!" "得令!"覃宏武抱拳行礼,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去点兵!" 北京城外的大营里,炊事班长老周正带着伙头军忙活。大铁锅里炖着羊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多放点姜!"老周吆喝着,"这天气出关,非得驱驱寒不可!" 侦察连长李大力带着几个侦察兵正在检查装备。他是个东北汉子,对北方的严寒再熟悉不过。 "老周,给我们多备点干粮。"李大力凑到锅边嗅了嗅,"这趟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热乎饭呢。" "放心吧!"老周拍拍胸脯,"我准备了五百斤炒米,三百斤肉干,够你们啃的了!" 正说着,覃宏武骑着马进了大营。他跳下马,直接走到灶台前舀了碗羊肉汤,"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弟兄们!"他抹了把嘴,"这可能是咱们出征前最后一顿热乎饭了。出了关,天寒地冻,还要跟噶尔丹和罗刹鬼拼命。怕不怕?" "不怕!"将士们齐声高喊。 "好!"覃宏武目光扫过全场,"咱们这次出征,不仅要平定叛乱,更要打出咱们华夏军的威风!让那些罗刹鬼知道,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大军出关第三天,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李大力带着侦察连走在最前面。他趴在雪地里,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山谷。 "连长,有动静!"侦察兵小柱子压低声音。 果然,一队骑兵正从山谷里钻出来,看装束是噶尔丹的部下。 "准备战斗!"李大力悄悄拔出了马刀。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侧翼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号角声,一队穿着怪异军装的骑兵冲杀出来——是沙俄哥萨克! "他娘的,果然勾结在一起了!"李大力啐了一口,"发信号!让大部队准备包抄!"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顿时,喊杀声四起,华夏军从三面围了上来。 哥萨克骑兵确实凶悍,挥舞着马刀横冲直撞。但华夏军早有准备,专门组织了长枪队对付骑兵。 "扎马腿!"李大力高声指挥,"别跟他们拼马术!" 一场混战,直杀得天昏地暗。等覃宏武率主力赶到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报告司令!"李大力脸上还带着血污,"歼敌八百,俘虏三百!哥萨克带队的是个什么少校,被我们活捉了!" 覃宏武满意地点点头:"干得漂亮!把俘虏押回去,好好审问!" 大军继续北进,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这天傍晚,部队在一处背风的山谷扎营。 "司令,这样走下去不行啊!"军需官愁眉苦脸地报告,"咱们带的棉衣不够厚,已经有不少弟兄冻伤了。" 覃宏武正要说话,忽然哨兵来报:"司令,***带着一群蒙古老乡来了!" 只见***领着上百个蒙古牧民,赶着几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皮袄和毡靴。 "将军!"***激动地说,"听说大军缺御寒的衣物,各个部落凑了这些皮袄,虽然旧了点,但暖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牧民颤巍巍地捧着一件皮袄:"将军,收下吧!这是我儿子生前穿的...他被噶尔丹害死了,就盼着你们给他报仇呢!" 覃宏武眼眶发热,郑重地接过皮袄:"老人家,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当夜,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件皮袄。虽然大小不合身,但穿在身上,心里都是热乎乎的。 七天后,大军终于抵达噶尔丹的老巢——克鲁伦河畔。 "司令,情况不妙啊!"李大力侦查回来报告,"噶尔丹在河对岸筑了工事,还有罗刹鬼的火炮!" 覃宏武举起望远镜观察。果然,河对岸碉堡林立,还能看见沙俄的旗帜。 "这帮王八蛋,真是下了血本了!"副将骂道。 正在商议对策,忽然***兴冲冲地跑来:"将军,我找到几个老猎户,他们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到敌军背后!" 当夜,李大力带着侦察连,跟着老猎户悄悄出发。这条路极其难走,有的地方要爬悬崖,有的地方要蹚冰河。 "小心点,"老猎户提醒,"这河看着结冰了,其实中间冰薄得很!" 果然,一个战士不小心踩破了冰面,眼看就要掉进冰窟窿。旁边的战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自己的半条腿却浸在了冰水里。 "兄弟,你..."被救的战士感动得说不出话。 "没事!"救人的战士咧嘴一笑,"一条腿换一条命,值了!"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绕到了敌军背后。 "发信号!"李大力下令。 三支响箭冲天而起。顿时,杀声震天,覃宏武率领主力从正面发起强攻。 噶尔丹的叛军没料到背后受敌,顿时乱作一团。沙俄的火炮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就被侦察连的敢死队给端了。 "冲啊!"李大力一马当先,直扑噶尔丹的大帐。 这场仗从清晨打到黄昏,直杀得血流成河。最后,噶尔丹带着残兵败将往北逃窜,投奔沙俄去了。 "追!"覃宏武马鞭一指,"绝不能放虎归山!" 北追三百里,终于在一片白桦林里追上了残敌。 "噶尔丹!投降吧!"覃宏武高声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枪声——沙俄的援军到了! "准备战斗!"覃宏武临危不乱,"摆开阵型!" 这场仗打得异常惨烈。沙俄军队装备精良,火力凶猛。华夏军虽然人数占优,但装备落后,打得十分艰难。 "司令!这样打下去伤亡太大!"副将焦急地说。 覃宏武观察着战场,突然心生一计:"李大力,带你的人从侧翼迂回,专打他们的炮兵!" "得令!" 李大力带着侦察连的弟兄们,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摸到沙俄炮兵阵地后方。 "弟兄们,跟我冲!"李大力一跃而起。 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他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连长!"战士们惊呼。 "别管我!"李大力咬着牙,"继续冲!端掉火炮!" 战士们含着眼泪,发疯似的冲向炮兵阵地。最终,沙俄的火炮全部被摧毁,战局顿时逆转。 傍晚时分,战斗结束。沙俄残部仓皇北逃,噶尔丹在乱军中被击毙。 覃宏武快步走到李大力身边。这个硬汉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强撑着要站起来。 "司令...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覃宏武紧紧握住他的手,"咱们打赢了!" 李大力笑了,望着南方的天空,用尽最后力气说:"告诉...告诉我娘...儿子没给她...丢脸..." 雪花静静飘落,覆盖了烈士的遗体。全军肃立,无声地送别这位英雄。 一个月后,大军凯旋。 北京城外,万民空巷。向拯民亲自出城迎接,见到覃宏武的第一句话就是:"辛苦了!" 覃宏武却高兴不起来:"总统,我们...把很多弟兄留在了北边。" 向拯民沉默片刻,指着身后欢庆的百姓:"看看他们。正因为有将士们的牺牲,这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时,***带着漠南蒙古各部的首领前来致谢。 "将军!"***献上哈达,"我们各部落商议好了,永远归附华夏,永世不忘今日之恩!" 覃宏武郑重接过哈达,望向北方。那里,是无垠的草原,是战友们长眠的土地。 "这太平,是用血换来的。"他轻声说,"咱们得替死去的弟兄们,好好守着。" ------------ 第127章 雪原怒焰 腊月的黑龙江畔,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人脸上生疼。老猎户张大山踩着齐膝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今天运气不错,打了只狍子,够一家人吃几天了。 "爹!爹!"十岁的栓子连滚带爬地从林子里冲出来,小脸煞白,"不好了!罗刹鬼...罗刹鬼把村子围了!" 张大山心里"咯噔"一声,扔下狍子就往村里跑。还没到村口,就听见哭喊声和狂笑声混成一片。几个穿着毛皮大衣、留着大胡子的哥萨克骑兵,正举着火把在村里横冲直撞。 "跟他们拼了!"张大山抄起猎叉就要往前冲。 "别去!"老族长死死拉住他,"他们都有火枪!" 这时,一个哥萨克军官骑着马过来,用生硬的蒙古话喊道:"粮食!毛皮!统统交出来!女人也要!" "军爷,行行好..."老族长颤巍巍地跪下,"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没多少粮食啊..." "砰!" 枪声响起,老族长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白雪。 "族长!"村民们惊呼。 "不给?那就杀光!"军官狞笑着挥手下令。 张大山眼睁睁看着邻居家的闺女被拖上马背,看着王老五因为护着一袋粮食被活活打死。他死死捂住栓子的嘴,躲在了草垛后面。 "爹..."栓子浑身发抖,"他们为啥这么坏?" 张大山咬着牙,眼睛血红:"记住这些畜生的模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他们血债血偿!" 同一时间,北京城里的总统府也是气氛凝重。 "总统,这是第十起了!"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啪"地把一叠文书拍在桌上,"沙俄在雅克萨建了据点,天天出来烧杀抢掠!黑龙江将军府送来急报,再不管管,边境就要乱套了!" 向拯民面色铁青:"这些罗刹鬼,真是欺人太甚!唐瑶!" "属下在!"一个穿着棉袍的精干女子应声出列。她是军情司东北课课长,别看是个女子,在东北当了十年的暗桩。 "带你的人去雅克萨,把他们的据点摸清楚!" "明白!"唐瑶利落地行礼,"我这就出发。" "阿铁!"向拯民又看向军工局长。 "在呢!"一个围着皮围裙的粗壮汉子站出来,手上还带着烫伤的疤痕。 "给你一个月,造出能在冰天雪地里用的火炮!" 阿铁挠挠头:"总统,这零下四十度的天儿,寻常火炮准星都要冻裂..."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向拯民斩钉截铁,"前线将士等着用!" "成!"阿铁一咬牙,"给我二十天,保证造出来!" 唐瑶带着情报队昼夜兼程,赶到黑龙江时正好赶上暴风雪。 "课长,这鬼天气,罗刹鬼的哨兵肯定都躲屋里去了。"队员小陈呵着白气说。 "正好方便我们行动。"唐瑶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雅克萨据点,"记住,不仅要摸清兵力部署,还要找到关押百姓的地方。" 深夜,他们悄悄摸到据点附近。唐瑶扮成卖山货的村妇,挎着篮子走近哨卡。 "站住!"哨兵举枪拦住她。 "老总,换点盐巴..."唐瑶陪着笑脸,掀开篮子,里面是上等的貂皮。 哨兵眼睛一亮,正要伸手拿,唐瑶突然一个手刀劈在他颈后。小陈他们趁机溜了进去。 据点里关着上百个百姓,个个面黄肌瘦。一个老大娘悄悄告诉唐瑶:"后山有个弹药库,每天晚上都有人巡逻..." 第三天夜里,唐瑶他们终于摸清了全部情况。正要撤离时,却被一队巡逻兵发现了。 "快走!"唐瑶推开小陈,"把情报送回去!我引开他们!" 她在雪地里拼命奔跑,子弹在耳边呼啸。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下了山坡... 北京城外的兵工厂里,阿铁正对着图纸发愁。 "局长,又裂了!"工匠抱着一根炮管跑来,"这已经是第七根了!" 阿铁看着裂开的炮管,急得直揪头发。东北的严寒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寻常钢铁根本扛不住。 "要不...试试老法子?"老工匠犹豫着说,"我爷爷那会儿铸炮,都往铁水里加铜。" "加铜?"阿铁眼睛一亮,"快!开炉!" 炉火熊熊,映红了每个人的脸。阿铁亲自抢起大锤,一锤一锤地敲打着通红的炮管。 "局长!您歇会儿吧!"徒弟看着他被烫出水泡的手,心疼地说。 "歇什么歇!"阿铁抹了把汗,"前线的百姓还在受苦呢!" 第二十天的凌晨,第一门"雪地炮"终于造好了。阿铁亲自试炮。 "轰!" 炮弹准确命中目标,炮管完好无损。 "成功了!"整个工坊欢呼起来。 阿铁却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咧着嘴笑了。 此时,唐瑶正躲在一个鄂伦春猎人的地窖里养伤。那晚她滚下山坡,幸亏被老猎人巴彦所救。 "姑娘,你这伤得不轻啊。"巴彦给她换药,"那些罗刹鬼最近更猖狂了,前天又把一个屯子给烧了。" 唐瑶咬着牙坐起来:"老人家,能帮我送个信吗?" "你说!就是要我这条老命都行!" 三天后,情报终于送到了覃宏武手中。看着唐瑶用血画出的据点地图,覃宏武眼圈红了。 "传令!全军开拔!" 五万大军顶着风雪向雅克萨进发。阿铁亲自押送着五十门雪地炮,一路上不停地检查保养。 "这可都是宝贝疙瘩,"他跟炮兵们交代,"到了地方先拿火烤烤炮管,别直接装药。" 到达雅克萨外围时,正好是除夕夜。据点里传来哥萨克们的狂歌声,而外面的雪地里,华夏军将士们就着雪啃干粮。 "弟兄们,"覃宏武站在炮兵阵地上,"今晚,咱们给老乡们报仇!" 子时整,信号弹升空。 "开炮!" 雪地炮发出怒吼,炮弹准确地砸在据点的围墙上。哥萨克们惊慌失措地往外冲,迎面撞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步兵方阵。 "为了死去的乡亲!"战士们怒吼着冲了上去。 唐瑶带着一队人直扑牢房,解救被关押的百姓。张大山也带着幸存的村民赶来助战,用猎叉、柴刀和敌人拼命。 天亮时分,战斗结束。哥萨克指挥官被活捉,雅克萨据点升起华夏旗帜。 幸存的百姓围着将士们哭成一团。张大山拉着栓子,指着飘扬的旗帜说:"孩子,记住今天!记住这些为我们报仇的恩人!" 覃宏武站在残破的据点前,对全军说道:"今天这一仗,不只是收复失地,更是要告诉那些侵略者:华夏的土地,寸土不让!华夏的百姓,谁也不能欺侮!" ------------ 第128章 雪原惊雷 天还没亮透,老铁匠王栓柱就摸黑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给灶膛添了把柴火,锅里熬着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爹,您再睡会儿。”儿子王铁牛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 “睡啥睡,”王栓柱往窗外努努嘴,“听这动静。” 屯子外头,隐约传来车轮轧过积雪的吱呀声,还有压低的马蹄声。铁牛扒着窗缝往外看,只见一队队穿着棉军装的士兵正悄无声息地往北开拔,领头的正是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 “这是要动手了?”铁牛压低声音。 王栓柱没说话,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把磨得锃亮的斧头。三个月前,就是那帮罗刹鬼闯进屯子,抢走了他刚打好的农具,还把他一条腿打瘸了。 “爹,您这腿...” “不碍事。”老汉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取下那张祖传的硬弓,“咱爷俩今天说啥也得去搭把手。” 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覃宏武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雅克萨据点。这是个用圆木垒成的要塞,四角立着哨塔,隐约能看见黑洞洞的炮口。 “司令,都准备好了。”炮兵团长赵大锤猫着腰过来,胡茬上结满了冰碴子,“五十门雪地炮,全部就位。” 覃宏武点点头:“记住,先打哨塔,再轰围墙。阿铁特意交代过,这新炮虽然耐寒,可装药多了照样炸膛。” “您放心!”赵大锤咧嘴一笑,“咱们在长白山练了两个月,就等这天了!” 这时,侦察连长李猛带着个鄂伦春猎户打扮的汉子过来:“司令,这是唐课长安排的向导,***兄弟。” ***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有一条小路...能绕到据点后面...关人的地方...” 覃宏武眼睛一亮:“好!李猛,带你的人跟***走。听到炮响就动手,先把老百姓救出来!” 日头升到树梢时,要塞里的哥萨克骑兵才开始活动。几个哨兵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抱着火枪在围墙上溜达。 “伊万,看那边!”一个哨兵突然指向远处的树林。 树林边缘,隐约能看到几个华夏士兵的身影。 “慌什么?”叫伊万的老兵满不在乎,“这些黄猴子敢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刺耳的尖啸声划破长空。 “炮击——”伊万的警告被爆炸声吞没。 第一发炮弹精准地砸在西南角的哨塔上,木屑纷飞中,整个塔楼轰然倒塌。 赵大锤在炮兵阵地上举着令旗:“换***!瞄准粮仓!” “轰——” 橘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据点里顿时乱作一团。哥萨克骑兵试图组织反击,可刚冲出大门就被密集的排枪打了回去。 “这些华夏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火炮?”哥萨克指挥官安德烈趴在掩体后面,脸色惨白。 就在正面打得火热时,李猛带着侦察连已经摸到了据点后方。***指着一段看似坚固的围墙:“这里...去年被熊撞坏过...他们用烂木头补的...” 两个战士悄悄上前,用刺刀撬开松动的圆木,果然露出个窟窿。 “快!”李猛第一个钻了进去。 牢房里关着百来个百姓,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看见穿军装的人进来,一个老汉颤声问:“你们...你们是...” “老乡别怕!我们是华夏军!”李猛一刀劈开锁链,“快跟我们走!” 突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你们带老乡先走!”李猛把斧头递给***,“我来断后!” 五个哥萨克兵冲进牢房,为首的举刀就砍。李猛侧身躲过,反手一枪托砸在对方脸上。另外四个见状,嗷嗷叫着围了上来。 “连长!”已经撤到门口的战士要回来帮忙。 “执行命令!”李猛一边格挡一边吼,“把老乡安全带出去!” 等他且战且退到围墙缺口时,左臂已经挂了彩。正要钻出去,突然听见孩子的哭声——角落里还藏着个小姑娘! 一个哥萨克兵狞笑着举枪瞄准... “砰!” 枪声响起,倒下的却是那个哥萨克。围墙外,王栓柱爷俩端着猎枪,枪口还在冒烟。 “快走!”老汉喊道。 正面战场上,华夏军已经突破了围墙。 “上刺刀!”覃宏武亲自带队冲锋,“一个不留!” 短兵相接的战斗格外惨烈。哥萨克骑兵仗着人高马大,挥舞着马刀横冲直撞。但华夏军士兵三人一组,专攻下盘,不断有敌兵惨叫着从马上摔下来。 王铁牛挥舞着铁锤,一锤砸碎了一个哥萨克的膝盖:“让你抢我们粮食!” 老栓柱则专放冷箭,已经射倒了三个敌人。 战斗最激烈时,安德烈带着卫队想从北门突围,正好撞上护送百姓回来的李猛。 “拦住他们!”李猛举枪就射。 ***吹响鹿哨,埋伏在林子里的鄂伦春猎手纷纷放箭。箭矢像长了眼睛似的,专射马腿。 安德烈的坐骑中箭倒地,这个嚣张的哥萨克指挥官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爬起来就被几把刺刀抵住了胸口。 日落时分,枪声渐渐平息。雅克萨要塞上升起了华夏军旗。 覃宏武巡视战场时,看见李猛正在包扎伤口,王栓柱爷俩在旁边帮忙。 “司令,”李猛想要站起来敬礼,被覃宏武按住了,“咱们救出来一百三十七个老乡...” ***补充道:“还缴获了六门火炮,两百多支火枪。” 覃宏武拍拍老汉的肩膀:“老王叔,多谢了。” “该我们谢你们才对!”王栓柱声音哽咽,“这帮畜生...可算遭报应了!” 这时,赵大锤兴冲冲地跑来:“司令,新炮太好使了!零下三十度照打不误!” 覃宏武望着重新恢复宁静的雪原,对众人说:“今天这一仗,打出了咱们的威风。但要记住,真正的安宁,要靠咱们世世代代守下去。” 远处,被解救的百姓围在一起,有个孩子轻轻唱起了古老的民谣。歌声飘过焦黑的战场,飘过静静流淌的黑龙江,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 第129章 东归万里情 额尔齐斯河畔的晨雾还没散尽,老牧民***就爬上了最高的山岗。他眯着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着西边那条蜿蜒的土路,手里的转经筒越转越快。 “阿爸,回去吧。”儿子布和提着马鞭走来,“都等了七天了...” “你懂什么!”***声音沙哑,“昨晚我梦见白鹿了,就在东边发光——那是祖地召唤的吉兆!” 布和叹了口气。自从半年前部落决定东归,老爷子就天天在这儿守着。也难怪,***的阿爸临终前说过,土尔扈特人的根在东方,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突然,远处扬起一道烟尘。 “来了!来了!”***激动得差点从山岗上滚下来。 果然,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骑手还没等马停稳就滚鞍下马:“长老!渥巴锡汗派我报信——大军明日就到!” 整个部落顿时沸腾了。妇女们忙着收拾毡包,孩子们追着羊群乱跑,老人们则面向东方,虔诚地叩拜。 布和扶住热泪盈眶的老父亲:“阿爸,咱们...真的能回到祖地吗?” “能!”***紧紧攥着胸前佩戴的雪魄图腾,“有华夏亲人接应,一定能的!” 与此同时,北部军区大营里,覃宏武正对着地图发愁。 “司令,最新情报。”侦察连长李猛递上羊皮信,“沙俄派了三千哥萨克骑兵追击,离土尔扈特人只剩三天路程了。” 覃宏武眉头紧锁:“咱们的接应部队到哪了?” “刚过乌里雅苏台。”李猛指着地图,“最快也要五天才能会合。” 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让我去!” 唐瑶大步走进来,皮袄上还沾着雪沫子。她刚从雅克萨前线回来,脸上冻裂的口子还没愈合。 “我带情报队先行,能拖延他们两天!”唐瑶目光坚定,“土尔扈特人扶老携幼走不快,没有时间了。” 覃宏武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子:“好!李猛,你带侦察连配合。记住,不要硬拼,袭扰为主!” 当夜,唐瑶带着五十人的小队出发了。每个人除了武器装备,还额外带了双份的干粮和火药。 “课长,这天气...”队员看着阴沉的天色欲言又止。 “正是好天气。”唐瑶紧了紧皮帽,“越大风雪,越方便咱们行动。” 第四天黄昏,土尔扈特人的队伍行进到一片戈壁滩。渥巴锡汗望着身后绵延的队伍,心揪得紧紧的。队伍里大多是老人、孩子和妇女,连续数月的迁徙已经让所有人筋疲力尽。 “汗王!西边有烟尘!”哨兵突然惊呼。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布和把老父亲扶上马车,自己抄起了弓箭。 就在这时,东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面华夏军旗冲破风雪,覃宏武一马当先冲了过来:“老乡别怕!我们是来接应的!” 几乎同时,西边也出现了哥萨克骑兵的身影。为首的那个独眼龙军官狞笑着举起马刀:“抓住这些叛徒!” “列阵!”覃宏武一声令下,华夏士兵迅速组成防线。 突然,哥萨克骑兵的后队乱了起来——唐瑶他们终于赶到了! “炸马群!”唐瑶高喊着,把最后几包火药扔进敌军队列。 受惊的战马四处乱窜,哥萨克阵型大乱。独眼龙气得哇哇大叫,分出一半兵力回头对付唐瑶的小队。 “坚持住!”覃宏武亲自端起火枪,“援军明天就到!” 战斗从黄昏打到深夜。唐瑶小队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到一处河湾。 “课长,没弹药了!”队员喘着粗气报告。 唐瑶看着围上来的敌人,突然笑了:“还记得在雅克萨缴获的那些信号弹吗?” 五支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正准备总攻的独眼龙一愣,还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东面地平线上突然出现无数火把——华夏军主力到了! “撤!快撤!”独眼龙见势不妙,慌忙下令。 黎明时分,战场恢复平静。覃宏武找到唐瑶时,她正靠着河边的巨石包扎伤口,身边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被打晕的俘虏。 “你这丫头...”覃宏武又气又心疼,“也太拼命了!” 唐瑶虚弱地笑笑:“答应要拖延两天...说到做到。”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土尔扈特人终于见到了接应大军。 ***老人在布和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向华夏军阵。令他惊讶的是,为首的将军竟然跳下马,快步迎了上来。 “老人家,路上受苦了!”覃宏武紧紧握住老人枯瘦的手。 更让土尔扈特人惊喜的是,华夏军不仅带来了粮食、药材,还运来了成车的毡帐和锅灶。军医们忙着给生病的牧民看病,炊事班当场支起大锅煮粥。 渥巴锡汗热泪盈眶:“将军...我们...” “什么都别说!”覃宏武拍拍他的肩膀,“先安顿下来。向总统特意交代,给你们划了最好的牧场,设了自治旗。” 这时,几个土尔扈特孩子好奇地围住一个华夏士兵,指着对方军旗上的雪魄图腾叽叽喳喳。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块古朴的玉佩,上面雕刻的图案竟与军旗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雪魄...是雪魄啊!”老人泪流满面,“祖辈说的没错,这就是回家的印记!” 这个消息像春风般传遍整个部落。人们纷纷拿出祖传的器物,上面多多少少都有雪魄的纹样。原来这个图腾自古就是华夏北方部落共同的信仰。 布和搀着老父亲,面向东方跪下:“回归华夏,如归祖地啊!” 三个月后,土尔扈特自治旗的草原上炊烟袅袅。新建的定居点里,孩子们在学堂念书,牧民们学会了轮牧技术,还有华夏工匠来教他们打制新式农具。 ***老人如今是部落里最受尊敬的长者。这天他正在教华夏士兵辨认草药,忽然看见覃宏武和唐瑶骑马而来。 “将军!唐姑娘!”老人迎上去,“看看我们新生的羊羔!” 覃宏武笑着递上一封信:“向总统的亲笔信,邀请渥巴锡汗去北京做客。” 唐瑶补充道:“还拨了专款,要给你们建医院和学堂。” ***望着草原上安居乐业的景象,突然老泪纵横:“漂泊百年...终于回家了...” 远处,华夏军旗和土尔扈特旗帜在蓝天下并肩飘扬。旗上的雪魄图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真理:无论走得多远,根永远在这片土地上。 ------------ 第130章 跨海援兄弟 腊月里的北京城,寒风跟小刀子似的。向拯民正在书房批阅奏章,忽然听见外头一阵骚动。侍卫领着个衣衫褴褛的人闯进来,那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双手举着封皱巴巴的国书。 "总统...救救朝鲜吧!"来人抬起头,脸上全是冻疮和泪痕,"倭寇...倭寇打过来了!" 向拯民猛地站起身:"慢慢说,怎么回事?" 来使哽咽着说,倭寇头子岛津义弘带着数万残兵,乘着战船突袭了釜山。"他们见城就破,见人就杀...王上带着臣民退到汉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岂有此理!"向拯民一拳砸在桌上,"传我命令,东部军区即刻准备出征!" 胶东湾里,十艘蒸汽战船喷着黑烟。老船长郑大福站在"定远号"甲板上,正指挥水兵们搬运弹药。 "动作快点!炮弹都码整齐喽!"他扯着嗓门喊,海风把他花白的胡子吹得乱飘。 年轻的大副凑过来:"船长,听说倭寇的火炮挺厉害?" 郑大福哼了一声:"三十年前我跟倭寇交过手,那时候咱们还用木船呢!如今有了这些铁甲船,非让他们尝尝厉害不可!" 码头上,陆军统领赵德胜正在清点人数。这一万将士多是辽东子弟,对朝鲜半岛再熟悉不过。 "都检查好火铳!"赵德胜沿着队列边走边喊,"这一去不知要打多久,别到时候抓瞎!" 一个小兵悄悄问:"将军,咱们为啥要帮朝鲜人打仗啊?" 赵德胜瞪了他一眼:"唇亡齿寒懂不懂?倭寇要是占了朝鲜,下一步就该骚扰咱们辽东了!" 军情司里,情报总管唐瑶正对着沙盘沉思。年轻的侦察队长陈平站在一旁,神情焦急。 "总管,让我带小队先去朝鲜吧!"陈平请命,"大军出征,不能没有情报支援。" 唐瑶摇头:"倭寇戒备森严,太危险了。" "我在辽东潜伏过三年,熟悉朝鲜话。"陈平坚持道,"再说,金成焕的义军还在那边接应,不会有事的。" 唐瑶凝视这个得力下属,终于点头:"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摸清敌情,不是拼命。十天之内,必须带回倭寇的布防图。" "明白!"陈平利落地行礼,转身离去。 当夜,陈平带着十二名精干队员乘渔船出发。海上风浪很大,有个年轻队员吐得昏天暗地。 "坚持住!"陈平给他喂了颗姜糖,"想想朝鲜百姓正在受苦,这点风浪算什么?" 天津卫的码头上,覃玉忙得脚不沾地。这位后勤总管对着账本直发愁:"十万石粮食,五千套棉服,还要准备药材...这得要多少船啊?" "报告!"一个粮官跑来,"山东的粮船遇到风浪,要晚到两天!" 覃玉急得直跺脚:"前线等着吃饭呢!去,把军粮先拨一半装船!" "可咱们自己的存粮就不够了..." "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覃玉眼睛一瞪,"快去!" 她转身又对工匠喊:"那些受伤的战船修好没有?明天必须出海!" 夜深了,覃玉还在码头巡查。突然一阵头晕,幸亏侍卫扶住。原来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总管,您去歇会儿吧..." "歇什么!"覃玉推开侍卫,"朝鲜的百姓还在受苦呢!" 陈平的小队终于在仁川附近登陆。接应的金成焕一见面就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把你们盼来了!倭寇的巡逻队每半个时辰经过一次,得抓紧时间。" 陈平铺开地图:"先说最重要的。" 金成焕指着汉城方向:"倭寇主力在汉城外围,但最麻烦的是他们的水师。三十多艘战船封锁了海峡,你们的援军恐怕..." "这个不用愁。"陈平微微一笑,"我们自有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摸清他们的粮道。" 深夜,陈平带着两个队员潜入倭寇大营。趴在草垛后面,他清楚地听见两个倭寇军官在交谈: "... 明后天还有一批粮食从金山运来..." "等拿下汉城,女人财物随便抢!" 陈平眼中寒光一闪,悄悄退了出去。 海峡上风高浪急。郑大福的舰队果然在釜山外海被倭寇水师拦住了。 "升战旗!"郑大福沉着下令,"一字纵队,瞄准敌旗舰!" 倭寇仗着船多,想包抄过来。但他们没想到蒸汽船如此灵活,"定远号"一个急转,侧舷火炮齐发。 "轰!" 第一轮炮击就重创了敌舰。 大副兴奋地跑来:"船长!打中了!" "别高兴太早!"郑大福紧握望远镜,"注意他们的火攻船!" 果然,三艘装着火药的小船直冲过来。郑大福不慌不忙:"放火箭!" 火箭精准命中,火攻船在距离舰队还有一里远的地方就烧成了火球。 海战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倭寇水师溃败而逃。郑大福站在满是弹痕的甲板上,望着朝鲜海岸线:"给陆军发信号,可以登陆了!" 赵德胜的陆军在仁川登陆后,直奔汉城。沿途所见,令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为之动容。 一个个村庄被烧成白地,路旁随处可见百姓的尸体。在一个小镇外,他们救下个躲在树洞里的朝鲜孩子。 "阿妈妮...阿妈妮..."孩子只会反复喊着妈妈。 赵德胜把干粮塞到孩子手里,对部下说:"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倭寇造的孽!" 这时陈平派人送来情报:倭寇主力正在围攻汉城东门。 "来得正好!"赵德胜翻身上马,"弟兄们,抄他们后路!" 汉城下的战斗异常惨烈。倭寇没想到华夏军来得这么快,仓促应战。赵德胜亲自带队冲锋,专挑倭寇的炮兵阵地打。 混战中,一个倭寇武士举刀砍向赵德胜。眼看躲闪不及,突然一声铳响,武士应声倒地。原来是那个朝鲜孩子不知从哪捡了把火铳。 "好小子!"赵德胜大笑,"等打完仗,跟我回华夏当兵去!" 腊月二十八,汉城之围解除。朝鲜国王亲自出城迎接援军。 "感谢天兵!"老国王热泪盈眶,"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 "陛下言重了。"赵德胜还礼,"华夏与朝鲜唇齿相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在清理战场时,郑大福的海军也传来捷报:倭寇残部已逃回对马岛。 庆功宴上,陈平悄悄找到赵德胜:"将军,倭寇虽败,但岛津义弘跑了。我建议乘胜追击..." "不必了。"赵德胜望着满城欢庆的朝鲜百姓,"经此一役,倭寇十年内不敢再犯。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朝鲜百姓重建家园。" 窗外飘起雪花,将士们和朝鲜百姓围坐在篝火旁。有人唱起华夏民歌,有人跳起朝鲜舞蹈。那个被救的朝鲜孩子靠在赵德胜腿边,睡得正香。 郑大福端着酒碗走过来:"老赵,想什么呢?" 赵德胜轻抚孩子的头发:"我在想...这场仗打得值。" ------------ 第131章 碧海汉城旗 腊月二十二,釜山外海的风浪能掀翻小船。老船长郑大福却站在"定远号"的舰桥上咧嘴直笑:"好!这风浪正好!倭寇那些小舢板,看他们怎么稳得住炮位!" "报告!"观测兵从桅杆上滑下来,"东南方向发现倭寇舰队,十五艘,正排成攻击阵型!" 郑大福举起望远镜,果然看见一片白帆。"传令各舰,保持蒸汽压力,等我的号令。" 倭寇旗舰"吉野丸"上,统领岛津义弘也在观察华夏舰队。当他看到那些冒着黑烟的蒸汽船时,不屑地啐了一口:"装神弄鬼!传令,一字排开,用焙烙火攻!" 这是倭寇惯用的战术——用装满火药的小船撞击敌舰。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 "定远号"的舵轮前,郑大福稳稳把着方向:"各舰注意,保持距离八百步,用线膛炮招呼他们!" "轰!" 第一发炮弹就精准地砸在"吉野丸"的船头,木屑横飞。 岛津脸色大变:"什么炮能打这么远?快,加速靠近!" 但蒸汽船的优势此刻尽显无疑。华夏舰队始终保持最佳射程,倭寇战船接连中弹。一艘倭船试图迂回,却被"镇远号"一炮击中火药库,瞬间炸成碎片。 海战持续了两个时辰,八艘倭寇战船沉入海底,其余仓皇逃窜。郑大福望着海面上的残骸,对身旁的年轻炮手说:"看见没?这就叫科技制胜!" 与此同时,在仁川登陆的赵德胜却遇到了麻烦。 "将军,倭寇在汉城外围挖了三道壕沟,还筑了炮台。"侦察兵气喘吁吁地报告。 赵德胜登上高处观察。汉城地势险要,倭寇布防严密,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得想个法子..."他沉吟着。 这时,当地义兵首领金成焕带着个老汉过来:"将军,这是朴老汉,他有办法。" 朴老汉操着生硬的汉语说:"我知道...一条小路...通汉城后山..." 赵德胜眼睛一亮:"老人家,这路好走吗?" "不好走..."老汉摇头,"但能绕到倭寇屁股后面!" 当夜,赵德胜亲率两千精兵,跟着朴老汉摸上山路。这条路果然险峻,有的地方要攀着藤蔓过去,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悬崖。 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雪来。一个士兵脚下一滑,眼看要坠落山崖,被旁边的战友死死拉住。 "将军,这样太危险了..."副将劝道。 赵德胜看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咬牙道:"继续前进!为了早日解汉城之围,再险也得走!"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绕到倭寇后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倭寇正在准备攻城器械。 "来得正好!"赵德胜冷笑,"传令,等正面打响就动手!" 汉城城头,朝鲜守军已经苦战多日。年轻的士兵李敏浩握着长枪,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倭寇营地,手心全是汗。 "害怕了?"老兵金大叔递给他一个饭团。 "有点..."敏浩老实承认,"听说倭寇破城后,连孩子都不放过..." 金大叔望着东方的天空:"别怕,华夏援军就快到了。我年轻时去过华夏,他们的军队...不一样。" 正说着,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炮声。只见倭寇后方阵脚大乱,一面华夏军旗在山坡上迎风飘扬。 "来了!他们来了!"城头守军欢呼起来。 赵德胜的奇兵像一把尖刀,直插倭寇心脏。岛津义弘慌忙分兵抵挡,却顾此失彼——正面的朝鲜守军也趁机杀出城来。 敏浩跟着队伍冲杀,第一次上战场的他紧张得手脚发软。但当看到一个倭寇举刀砍向倒地的金大叔时,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枪刺穿了那个倭寇的喉咙。 "好小子!"金大叔爬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像个真正的战士了!" 倭寇溃败的消息传到海防,郑大福立即下令封锁海峡。这天清晨,观测兵发现三艘倭船试图趁雾突围。 "想跑?"郑大福冷哼,"'定远'、'镇远'随我追击,其余各舰继续封锁!" 海上的追逐战异常激烈。倭寇困兽犹斗,炮火十分凶猛。一发炮弹击中"定远号"的船舷,弹片击中了郑大福的左臂。 "船长!"大副急忙过来。 "别管我!"郑大福撕下布条草草包扎,"继续追击,绝不能放虎归山!" 在付出两艘敌舰被击沉的代价后,最后一艘倭寇旗舰被迫投降。岛津义弘被押上"定远号"时,仍不服气地瞪着郑大福。 郑大福却笑了:"怎么?不服我们这些'蒸汽怪物'?" 岛津咬牙道:"若非你们仗着船坚炮利..." "这话说的,"郑大福打断他,"三十年前你们侵朝时,不也是仗着铁炮厉害?现在轮到我们科技进步了,就不习惯了?" 汉城光复的消息传来,全城欢腾。赵德胜走在满是弹痕的街道上,心情却十分沉重。这一仗虽然赢了,但城中百姓死伤惨重。 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前,他看见敏浩正帮着老奶奶修理被炮火损毁的屋顶。 "将军!"敏浩跳下来行礼。 赵德胜拍拍他的肩:"好样的。听说你救了金大叔?" 敏浩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当时...其实很害怕..." "害怕很正常。"赵德胜望向远方,"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明明害怕,还是选择了做该做的事。" 三日后,向拯民的特使抵达汉城。在朝鲜王宫,两国签订了《中朝同盟条约》。当向拯民的代表宣布设立朝鲜总督府,承诺帮助朝鲜重建时,老国王激动得老泪纵横。 "华夏不弃小邦,救我黎民..."国王握着特使的手,"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条约签订后,赵德胜被任命为首任总督。他在就职仪式上说:"这个总督府,不是来统治的,是来服务的。我们要帮朝鲜兄弟重建家园,要让这片土地再不受外敌欺凌!" 一个月后,釜山港格外热闹。郑大福的舰队要返航了,码头上挤满了送行的朝鲜百姓。 朴老汉带着乡亲们抬来几十坛泡菜:"将军,带上路上吃!" 敏浩如今加入了朝鲜新军,他穿着新军装,向赵德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总督大人,我会好好守护这片土地的!" 最让人感动的是,一群朝鲜妇女连夜绣了一面特殊的锦旗,上面用汉字和朝鲜文绣着"血脉相连"四个大字。 郑大福站在舰桥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朝鲜海岸,对身旁的大副说:"知道吗?三十年前我随父辈来过这里,那时是来帮他们打倭寇。三十年后,我们还是来帮他们打倭寇。" 大副笑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啊,"郑大福目光深远,"有些情谊,是时间和战火都磨不灭的。" 海风猎猎,华夏军旗在桅杆上高高飘扬。这面旗帜见证的,不仅是一场胜利,更是一个跨越海洋的承诺——华夏永远不会抛弃共同抗击外侮的兄弟之邦。 ------------ 第132章 滇缅烽烟 昆明的夏日闷热难耐,湿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南部军区司令李过正站在校场高台上,目光如炬,注视着新兵们顶着烈日进行操练。汗水浸透了军装,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沉重。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破辕门,扬起一片尘土。马背上的信使面色苍白,几乎是滚鞍落马,嘶声喊道:“将军!缅甸……缅甸急报!” 李过大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信使。只见他嘴唇干裂,军服上满是尘土,显然经历了长途奔波。“慢些说,怎么回事?”李过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信使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信封已被汗水浸透:“英国人……东印度公司的军队攻陷了仰光……”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缅甸使臣已在府外等候。” 李过展开密信,上面是缅王用汉字亲笔所书:“天朝将军钧鉴:英夷犯境,百姓遭殃,仰光已失,恳请速发天兵相救……”字迹潦草,可见书写时的急切与绝望。 “欺人太甚!”李过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传令!全军即刻集结!”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整个校场上空回荡。 --- 武汉总统府内,气氛凝重。向拯民站在巨幅地图前,眉头紧锁,手指重重按在仰光的位置:“英国人这是要切断我西南门户。”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军情总管唐瑶补充道:“据探,英军装备了最新式的线膛枪,射程远超我军。”她的语气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怕他作甚!”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华夏商帮会长赵磊大步走入,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魁梧,脸上带着几分豪迈的笑容,“咱们在滇缅商道经营十余年,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 向拯民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赵会长,两万大军的补给……” “包在赵某身上!”赵磊拍着胸膛,声音铿锵有力,“商道即刻转为援缅补给线!” --- 三日后,昆明城外旌旗招展,两万大军整装待发。卖饵块的老大娘将热腾腾的米糕塞进士兵的行囊,眼中含着泪花:“孩子们,吃饱了好打洋鬼子!”她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充满了坚定。 李过登上点将台,目光扫过整齐的军阵。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与决心。“弟兄们!英国人今日犯缅甸,明日就要犯云南!咱们能答应吗?”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绝不答应!”两万将士的怒吼震天动地,仿佛要将这夏日的闷热彻底撕裂。 大军行至怒江峡谷,侦察兵飞马来报:“将军,主要渡口都被英军控制,江面有炮艇巡逻。”消息传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当地向导犹豫片刻,低声道:“倒是有一条采药人的小路,只是……要过溜索。”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带路!”李过毫不犹豫,他的果断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深夜,部队来到一处隐秘峡谷。两根竹篾拧成的溜索横跨江面,在夜风中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危险与艰难。 “让我先来!”侦察连长王铁柱抢过滑轮。这个彝族汉子如猿猴般灵巧,几个起落便滑到对岸,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矫健。 “安全!”对岸传来信号,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运输火炮时突生意外,一门重炮在江心被藤蔓缠住,进退不得。王铁柱毫不犹豫地溜回江心,悬在半空一刀刀斩断荆棘。他的动作敏捷而果断,仿佛在演绎一场生死舞蹈。 “好汉子!”李过重重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待凯旋之日,我请你喝最好的米酒!” --- 与此同时,商帮总舵内一片繁忙。老马帮头杨大山清点着驮马,声音洪亮:“首批五百担粮草已装车,走老茶道十日可达缅北。” “太慢。”赵磊摇头,眉头紧锁,“英军推进太快。老杨,你带轻骑先行,务必在五日内将药品送到前线。” “遵命!”杨大山翻身上马,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弟兄们,出发!”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补给队行进在险峻的山路上。杨大山不时对照地图,对副手嘱咐:“前面要过野人山,让大家小心。”他的语气严肃,显然对前方的危险心知肚明。 忽然,林中枪声大作,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有埋伏!护住粮车!”杨大山高声呼喊,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训练有素的马帮弟兄迅速将粮车围成圆阵,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激战中,杨大山左臂中弹,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咬牙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仍坚持指挥,仿佛疼痛从未存在过。 “杨爷,您先退!”年轻帮众急呼,眼中满是担忧。 “胡说!商帮规矩,货在人在!”老杨头怒目圆睁,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幸得巡逻的华夏军及时赶到,方才击退伏兵。看着完好无损的粮车,杨大山长舒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使命。 --- 腊戌城外,英军正在构筑炮兵阵地。指挥官史密斯爵士举着单筒望远镜,得意道:“拿下此地,曼德勒便门户洞开。”他的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他万万没想到,李过的主力已悄然抵达,如同猎豹般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 “将军,英军火炮射程远超我军。”参谋面露忧色,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安。 李过仔细观察地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可还记得在云南剿匪时用的土法子?”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当夜,王铁柱率侦察连借着夜色潜入英军阵地前沿。他们在火炮射界内埋设竹签,在要道洒满铁蒺藜,仿佛布下了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黎明时分,英军开始炮击。但炮兵甫一推进,战马便被竹签所伤,火炮顿时陷入混乱。英军的阵脚大乱,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就是现在!”李过挥旗下令,声音如同雷霆。 华夏军从三面发起冲锋,直取英军炮兵。王铁柱一马当先,率部直插敌军指挥所,他的身影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史密斯仓皇撤退时,坐骑被铁蒺藜所伤,这个傲慢的英国贵族摔得狼狈不堪,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 腊戌守军见势立即出城夹击。英军腹背受敌,被迫后撤三十里。战场上留下了无数的尸体与破碎的武器,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胜利的惨烈。 捷报传回,缅王使臣热泪盈眶:“天朝将军真乃神兵也!”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仰。 李过却神色凝重,眼中没有丝毫的喜悦:“恶战才刚开始。传令各部加紧修筑工事,英军必会反扑。”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望向南方天际,心知更艰苦的战事还在后头。仰光,仍在敌手。而远征的将士们,即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 第133章:仰光破阵 雨季的仰光郊外,泥泞得能把靴子都粘掉。南部军区司令李过蹲在战壕里,举着望远镜观察英军阵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娘的,这些英国佬倒是会选地方。"他啐了一口,"背靠大河,左右都是沼泽,就留正面这一片开阔地给咱们。" 侦察连长王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司令,我夜里摸过去看了,他们摆的是空心方阵,火枪队排得密密麻麻。" 这时一个通信兵猫着腰跑来:"司令!海军陈将军来信,说英军两艘战舰堵在河口,咱们的运兵船过不来!" 李过还没说话,旁边响起个洪亮的声音:"陆上的仗都打不完,还管什么海上!" 众人回头,只见华夏商帮的杨大山带着一队马帮弟兄,正从泥泞中拖拽着几门火炮。这老汉左臂还吊着绷带,浑身都是干涸的泥浆。 "老杨!你怎么跑到前线来了?"李过又惊又喜。 "给你们送新家伙来了!"杨大山咧嘴一笑,露出被槟榔染红的牙齿,"阿铁那小子新铸的线膛枪,还有他捣鼓出来的'震天雷'!" 河口处,海军将领陈永福站在"伏波号"甲板上,望着远处英军战舰的轮廓发愁。这两艘英舰卡死了航道,就像两座移动堡垒。 "将军,潮水开始退了。"大副提醒道。 陈永福眼睛突然一亮:"传令!各舰假装后撤,等潮水最低时再杀个回马枪!" "可是...浅滩那么多..." "正因为浅滩多,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这时候进攻!" 果然,英军见华夏舰队后撤,以为他们知难而退,竟然放松了警惕。等到潮水退到最低时,陈永福率领五艘战船突然掉头,直扑英舰。 "瞄准吃水线打!"陈永福高声下令,"这些大家伙现在动弹不得!" 英军这才慌了神,可此时他们的战舰已搁浅在泥滩上,成了活靶子。一阵猛烈炮击后,两艘英舰缓缓倾覆。 "快!给陆军发信号!"陈永福抹了把脸上的硝烟,"航道通了!" 陆上战场,李过正在试验新武器。线膛枪的射程果然比英军的褐贝斯还要远,而那个被称作"震天雷"的铁疙瘩,扔出去能炸倒一片。 "好东西!"李过拍案叫绝,"老杨,你立大功了!" 杨大山却愁眉不展:"司令,英军把附近村子的百姓都抓去修工事了。我有个远房侄女也在里面..." 王铁柱立即请命:"司令,让我带人去救人!" 当夜,侦察连借着大雨掩护,悄悄摸到英军后方。果然看见数百缅甸百姓被关在临时营地里,周围只有零星哨兵。 "行动!"王铁柱一声令下。 战士们如猛虎下山,很快解决了哨兵。正要解救百姓时,突然枪声大作——他们中埋伏了! "快带百姓走!"王铁柱一边还击一边喊,"我断后!" 激战中,王铁柱身中数弹,却依然死战不退。直到百姓全部安全撤离,他才轰然倒地。 "铁柱!"随后赶到的李过抱起这个彝族汉子,虎目含泪。 "司令..."王铁柱虚弱地笑着,"下辈子...还跟您打洋鬼子..." 失去人质后,英军恼羞成怒,发动了总攻。密密麻麻的红衣军排着整齐的方阵,在鼓点声中缓缓推进。 "来得正好!"李过擦干眼泪,"让这些洋鬼子尝尝新武器的厉害!" 当英军进入射程,华夏军的线膛枪率先开火。更远的射程让英军猝不及防,前排顿时倒下一片。 "稳住!稳住!"英军指挥官挥舞着军刀,"他们装填慢!前进!" 可就在这时,无数"震天雷"从华夏军阵地飞出,在英军方阵中炸开。这种新式手榴弹威力巨大,专克密集阵型。 英军方阵大乱,李过趁机下令冲锋。憋了一肚子火的华夏军将士如潮水般涌出战壕,与英军展开白刃战。 杨大山虽然左臂带伤,却挥舞着马刀冲在最前:"为了铁柱!为了缅甸百姓!" 战斗持续到黄昏,英军终于溃败。李过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望着仓皇逃窜的残敌,沉声道:"传令,不必追击。让他们回去报信,告诉所有殖民者,亚洲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仰光光复的消息传来,全城沸腾。缅甸国王亲自来到华夏军大营,见到李过就要下跪,被急忙扶住。 "陛下使不得!" "将军!"缅王热泪盈眶,"若不是天兵来援,缅甸就要亡国了!" 这时,向拯民的特使也抵达仰光。在盛大的仪式上,中缅两国签订了《永久同盟条约》。 特使宣布:"为永固盟好,华夏将协助缅甸修建滇缅铁路,设立民政联络处,促进双边贸易。" 消息传出,最激动的要数商帮众人。杨大山摸着新领到的商帮令牌,对弟子们说:"这下好了,等铁路修通,从昆明到仰光只要三天!" 在庆功宴上,李过特意在王铁柱牺牲的地方斟了一杯酒:"好兄弟,你看见了吗?咱们打赢了。从今往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再不用受殖民者的欺侮了。" 月光洒在伊洛瓦底江上,江面波光粼粼。阵亡将士纪念碑前,一个新兵轻声问:"将军,英国人还会再来吗?" 李过望着远方:"来一次,打一次。但要记住,我们打仗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让后人不必再战。" 晨光中,滇缅公路的勘探队已经出发。清脆的勘测铃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 第134章碧海白鲸 胶州湾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造船厂的工匠们就已经忙活开了。老船工郑大福拄着拐杖,站在干船坞旁,看着那艘即将下水的巨舰,眼眶有些湿润。 "师父,您慢点儿。"年轻的工头阿泉搀着他,"这铁家伙重得很,下水还得一个时辰呢。" 郑大福抹了把眼睛:"三十年啦...老夫造了一辈子木船,没想到临老还能看见咱们自己的铁甲舰!" 正说着,船厂那头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军工局长阿铁陪着向拯民总统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三位气宇轩昂的海军将领。 "老郑!"阿铁老远就喊,"快来给总统讲讲咱们的'华夏号'!" 郑大福激动得拐杖都差点扔了,指着巨舰如数家珍:"总统您看,这舰长八十米,全身覆铁甲,装了三十二门新式线膛炮,最妙的是这蒸汽机,能让船跑出十四节!" 向拯民满意地点头,转身对三位将领说:"都听见了?这么宝贝的战舰,往后就交给你们了。" 东海舰队司令陈永福率先立正:"总统放心!有我在,渤海黄海稳如泰山!" 南海舰队司令林远航接着说:"末将定让华夏军旗飘扬在马六甲!" 印度洋舰队司令周镇海声音最洪亮:"丝绸之路的海上安全,包在我身上!" 一个月后,"华夏号"首次远航试训。林远航特意请来了老渔民出身的舵手刘大鱼。 "老刘,这铁家伙跟木船不一样,你得多费心。" 刘大鱼摸着崭新的舵轮,咧着嘴笑:"司令放心,我在南海跑了四十年船,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暗礁。" 航行至西沙海域时,瞭望哨突然报告:"前方发现可疑船只!" 林远航举起望远镜,只见三艘悬挂骷髅旗的海盗船正在围攻一艘商船。 "全舰战斗准备!"林远航沉着下令,"让这些海匪见识见识铁甲舰的厉害!" 海盗头子"独眼龙"正在得意,忽然看见远处驶来的庞然大物,吓得魂飞魄散:"那...那是什么怪物?" "轰!" "华夏号"一炮就把海盗船的桅杆轰成了碎片。另外两艘海盗船还想顽抗,但他们的炮弹打在铁甲上就像挠痒痒。 不到一炷香工夫,战斗结束。被救的商船老板跪在甲板上连连磕头:"感谢军爷!这船货要是丢了,我们全家都得跳海啊!" 林远航扶起他,正色道:"往后在南海航行,看见绘着白虎纹的军旗,就说明这片海域是安全的!" 与此同时,在印度洋上,周镇海遇到了更大的挑战。 "司令,葡萄牙人的舰队堵在霍尔木兹海峡,不让我们的商船通过。"参谋焦急地报告。 周镇海看着海图,眉头紧锁。这里距离本土太远,补给困难,硬拼不是办法。 "传令,改变航向,我们去亚丁湾。" "可是司令,那边是奥斯曼帝国的地盘..." "正是要去会会他们。"周镇海微微一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在亚丁港,周镇海见到了奥斯曼海军总督。通过通译,他诚恳地说:"总督阁下,葡萄牙人垄断商路,对你我都不利。我们愿意与贵国合作,打破他们的封锁。" 总督将信将疑:"你们华夏人,真愿意与我们平分商路利益?" "不是平分。"周镇海正色道,"是共建新的海上秩序。这是双赢。" 经过三天谈判,双方达成协议。就在签字时,葡萄牙舰队突然杀到港外。 "来得正好!"周镇海拍案而起,"就让这一仗,作为我们结盟的见证!" 华夏与奥斯曼的联军出其不意,大败葡萄牙舰队。消息传开,整个印度洋沿岸国家都对这支新来的海军刮目相看。 最艰苦的考验发生在东海。陈永福的舰队在巡逻时,遭遇了罕见的台风。 "司令!浪太大了!'定远号'的蒸汽机故障了!"大副浑身湿透地跑来报告。 陈永福死死把住舵轮:"发信号,让其他舰只先行避风!我留下来掩护!" 这时,一艘补给船突然出现在风浪中。船长老赵冒着生命危险靠过来,高声喊道:"陈司令!我们来送零件!" "胡闹!这么大风浪你们来送死吗?" "阿铁局长说了,战舰比补给船金贵!" 在狂风巨浪中,两船艰难靠帮。老赵带着船员们顶着暴雨,硬是把沉重的蒸汽机零件吊运过来。 修复工作进行到一半,一个巨浪打来,老赵为了护住零件,被缆绳扫中腰部,当场吐血。 "老赵!" "别管我...快修船..."老赵强撑着说,"记得...给我坟前插面海军旗..." 经过一夜奋战,"定远号"终于修复。当朝阳升起时,陈永福亲自为老赵举行了海葬。他把一面绘着白虎纹的军旗盖在老赵身上,沉声道:"好兄弟,你永远是我们海军的一员。" 三个月后,三大舰队在南海举行大会师。 碧海蓝天之间,三十艘新式战舰排成威武的阵列。舰首的撞角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炮口齐刷刷指向天际。 向拯民站在"华夏号"舰桥上,通过传声筒向全军讲话:"将士们!从今天起,我们华夏的海疆,东至琉球,南抵南洋,西达印度洋!这万里海疆,就托付给你们了!" 三位舰队司令齐声应答:"誓死捍卫海权!" 阿铁悄悄对郑大福说:"老郑,下一艘战舰,我打算装更厉害的蒸汽机。" 老船工望着海面上如林的舰影,喃喃道:"要是老赵能看到这一幕..." 这时,林远航过来报告:"总统,南洋诸国派来使者,请求与我们签订通商条约。" 向拯民意味深长地说:"告诉他们,华夏海军的存在,不是为了称霸,而是为了共建安宁的海上秩序。凡愿意平等交往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海风猎猎,军旗上的白虎纹仿佛活了过来,在蔚蓝的海面上投下威严的影子。这支新生的海军,正向着深蓝,向着未来,破浪前行。 ------------ 第135章 均田安民颂 腊月里的华北平原,北风跟刀子似的。老农赵老栓裹着破棉袄,蹲在自家那三分薄田的田埂上,瞅着地里稀稀拉拉的麦苗,一个劲地抽着旱烟,眉头锁成了疙瘩。 “爹,回屋吧,外头冷。”大儿子赵大柱走过来,把一件更破的褂子披在老人身上。 赵老栓没动弹,用烟袋锅子敲了敲冻得硬邦邦的地面:“柱啊,咱家给王老爷家扛了三代长工,就攒下这么点子地…今年这光景,交了租子,剩下的粮食怕是熬不到开春啊。” 赵大柱叹了口气,没吱声。他抬头望去,这片土地上大多都是王老爷的田产,像他家这样有几分自耕地的,已是村里难得的“体面户”了。更多的乡亲,是彻底的无地佃户,一年到头辛苦,落下的粮食还不够糊口。 就在这时,村口忽然传来一阵锣响,接着是里长那带着点兴奋的破锣嗓子:“乡亲们!都到祠堂集合喽!总统府来人了!有天大的好事宣布!” 赵老栓父子俩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往祠堂走去。 祠堂前的空地上,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台上除了里长,还站着几个穿着干净制服、看着像干部模样的人。为首的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他身边还跟着几个拿着厚厚册子和奇怪仪器的年轻人。 “乡亲们,静一静!”里长喊道,“这位是总统府特派下来的土改工作队的林队长!请林队长给咱们讲话!” 林队长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他没有拿腔拿调,而是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话喊道:“老少爷们们!大娘大婶们!我是林清源,从北京来的!今天来,是奉了向拯民总统的命令,来给大家分地的!” “分地?”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分谁的地?” “天上掉馅饼了?” “不会是又要加什么税吧?”赵老栓混在人群里,低声嘟囔,他经历过前朝各种苛捐杂税,对“官家”的话本能地存着几分怀疑。 林清源似乎料到大家的反应,他提高了音量:“安静!乡亲们请安静!听我说完!从今天起,咱们华夏共和国,要推行‘土地改革’!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所有土地,收回国有,然后按咱们村的人口,不论男女老幼,每人分得相等的田亩!以后,这地就是你们自己的了!不用再给地主交租子了!”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人群彻底沸腾了。有欢呼的,有不敢相信的,还有像赵老栓一样愣在原地,觉得像是在做梦的。 “林…林队长…您说的是真的?地…真的分给我们?”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佃户颤巍巍地问,他给王老爷种了一辈子地,连一垄属于自己的田埂都没有。 “千真万确!”林清源郑重地点头,他指向身后那几个年轻人,“这几位,是顾炎武先生主持的‘全国地契登记局’的测绘员!他们负责丈量土地,厘清边界!等量好了,就给大家发地契!盖着华夏共和国大印,还有雪魄神兽图腾的地契!有了它,谁也不能再抢走你们的土地!” “雪魄图腾?”有人好奇地问。 “对!”林队长解释道,“雪魄是咱们华夏的祥瑞,象征着公正和守护。把它印在地契上,就是国家给大家的保证!这地,受国家保护!” 希望的光芒在乡亲们眼中点燃。赵大柱激动地抓住父亲的手臂:“爹!您听见了吗?分地!咱们要有自己的地了!” 赵老栓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了下来,滴在冻土上。他猛地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 接下来的日子,王家屯前所未有地忙碌和热闹起来。测绘队的年轻人顶着寒风,拉着测绳,拿着罗盘和简陋的测量尺,一寸一寸地丈量着土地。村里的青壮,包括赵大柱,都自发地去帮忙,指认边界,搬运界桩。林清源带着工作队的人,挨家挨户登记人口,核实信息。 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原先的地主王老爷家自然不甘心,暗中使过绊子,散布过谣言,说这是“共产共妻”,分了地以后收成也要充公。但林队长和工作队耐心解释政策,加上测绘队公正无私的态度,谣言不攻自破。况且,大势所趋,王老爷那点小动作,在滚滚洪流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一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尽管天气依然寒冷,但王家屯的祠堂前却暖意融融。全村男女老少都聚集在这里,脸上洋溢着期盼和喜悦。 林清源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沓崭新的纸券,那是刚刚从省城加急印制送来的地契。纸张厚实,抬头是醒目的“华夏共和国土地所有权证”,下面清晰地写着持有人姓名、田亩位置、面积大小,最下方盖着鲜红的共和国国玺印章,而在国玺旁边,则印着一只威严而神骏的雪魄白虎图腾,昂首睥睨,守护着这份契约。 “现在,念到名字的,上来领取地契!”林清源的声音洪亮而庄严。 “赵老栓!户主赵老栓,家中五口人,分得水田五亩,旱地三亩!” 赵老栓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台。他从林清源手中接过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纸,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他识字不多,但认得自己的名字,也认得那栩栩如生的雪魄。 他捧着地契,面向台下的乡亲,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北京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向总统…青天大老爷啊!谢谢…谢谢…”老人泣不成声。 林清源赶忙和赵大柱一起把他扶起来:“老栓叔,快起来!现在共和了,不兴跪了!这地是国家分给您的,是您应有的权利!” “张大山!户主张大山…” “李桂花!户主李桂花…” 一个个名字被念响,一张张地契被领走,一声声哽咽的感谢,一张张泪流满面的笑脸。整个王家屯,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和希望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类似的场景在华夏大地的千千万万个村庄上演。由著名学者顾炎武主持的“全国地契登记”工作全面铺开,他制定了严谨的章程和登记格式,确保每一寸土地归属清晰,权责明确,从根源上避免了未来的土地纠纷。这位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著称的大儒,如今用他的学识和威望,为这个新兴国家的稳定奠定着基石。 而在武汉,总统府内,年轻的秘书柳明,正心潮澎湃地伏案疾书。他亲身参与了土改政策的讨论,也下乡调研过,亲眼看到了地契发放时百姓那发自肺腑的感激。无数的见闻和情感在他胸中激荡,最终化为铿锵的文字。 不久,一篇名为《全国土改颂》的雄文,被印制了成千上万份,张贴在全国各省府州县的通衢大道上,乃至许多乡村的祠堂外墙上。 文章用半文半白的语言,既不失庄重,又力求让更多识字的人看懂。文中写道:“…千年枷锁,一朝崩解;万民田亩,终有所归…雪魄印契,国之信诺;均田安民,盛世之基…自此,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力者得饱暖,天下归心,华夏永固…” 许多乡下学堂的先生,站在布告前,大声地为围拢的百姓诵读。每当读到激动处,听者无不动容。赵老栓也让识字的儿子把布告上的话一遍遍念给他听,虽然不能全懂,但“耕者有其田”、“盛世之基”、“天下归心”这些词,他记住了,并且深深刻在了心里。他对这个叫做“华夏共和国”的国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赵老栓一家,还有王家屯的所有乡亲,都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播下了希望的种子。赵老栓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印着雪魄图腾的地契用油布包好,藏在箱子的最底层,那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他站在地头,看着大儿子赵大柱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地里辛勤地劳作,干劲十足。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润肥沃的泥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泥土的芬芳,是自由和希望的味道。 “好好干…”老人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踏实而充满盼头的笑容,“这地,是咱们自己的了。” 和煦的春风吹过广袤的原野,吹过无数张像赵老栓一样洋溢着希望的脸庞。印着雪魄图腾的地契,安静地躺在千家万户的箱柜中,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安居乐业的梦想。均田令,这项深得民心的政策,如同巨大的根系,将华夏共和国的根基,深深扎进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和亿万民众的心中。 ------------ 第136章 学堂钟声遍华夏 腊月里,河北赵家庄的老槐树下,十岁的栓柱正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他画的是一艘大船,这是前些日子路过村口的货郎讲的,说这种船不靠帆不靠桨,冒着黑烟就能在江里跑。 “栓柱!又在这儿瞎画啥呢!”父亲赵老栓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眉头拧成了疙瘩,“有这功夫不如去拾点柴火!” 栓柱吓得赶紧用脚抹掉地上的画,低着头不敢吭声。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想知道那冒黑烟的船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只见里长陪着几个穿着整齐制服的人走来,为首的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胸前别着一支钢笔。 “乡亲们!都到祠堂集合!”里长敲着锣喊,“教育部柳部长来了,有天大的好事!” 祠堂里,柳明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那些面带菜色、眼神却充满好奇的孩子们,心里一阵酸楚,又涌起一股豪情。 “老乡们!”他清了清嗓子,“从今年起,咱们华夏共和国要推行义务教育!所有六岁到十二岁的娃娃,不论男女,都必须上学堂!学费全免!”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上学?那不是有钱人家少爷的事吗?” “女娃子上什么学?” “不上学还要罚钱?这是哪门子道理!”赵老栓忍不住嘟囔。 柳明早料到会有这些疑问,他不急不躁地解释:“乡亲们,咱们共和国要强大,光有地种还不够,还得有文化!娃娃们学了知识,将来才能更好地建设国家。女娃也是国家的未来,怎么能不读书?” 他拿起一本崭新的课本:“这是咱们新编的教材,第一课就是《我们的祖国》。你们看这插图——” 课本扉页上,一只威武的雪魄白虎昂首屹立在长城之上,脚下是锦绣山河。 “这是雪魄,是咱们华夏的守护神。从今往后,它也是学堂的象征,要陪着娃娃们读书识字,让他们从小就知道爱国爱家!” 栓柱挤在人群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那本课本,盯着那只神气的雪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书。 “爹...我想上学...”他小声哀求。 赵老栓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又看看台上和颜悦色的柳部长,一咬牙:“上!砸锅卖铁也让你上!” 在武汉,教育部衙门里灯火通明。柳明和同事们正在审阅各地送来的教材样本。 “这篇《算术与生活》写得不错,”柳明指着稿子,“教娃娃算粮价、量土地,实用!” 一个年轻编辑犹豫道:“部长,有些老先生反对在课本里加入格物致知的内容,说这是奇技淫巧...” “迂腐!”柳明拍案而起,“西洋人仗着船坚炮利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奇技淫巧?不仅要教,还要好好教!下一版加上蒸汽机的原理图!” 这时,财政部总管覃玉笑着走进来:“柳部长,又在为教材发火呢?消消气,看看这个——” 她摊开预算册子:“各省学堂的兴建款都拨下去了,教师的俸禄也安排妥了。不过柳部长,你这要在边疆也建学堂,造价可比内地高得多啊。” 柳明正色道:“覃总管,边疆的孩子更是国家的孩子。越是偏远,越要让他们感受到国家的关怀。” 覃玉点点头:“道理我懂。这样,我从海军扩建经费里挪一部分给你,但你可要保证,十年后给我培养出能造铁甲舰的人才!” “一言为定!”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最困难的要数在偏远地区建学堂。在云贵交界的大山里,年轻的教师林婉清带着几个差役,正在陡峭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林老师,前面就是苗寨了。”向导指着山腰上的吊脚楼,“不过寨老可能不太欢迎汉人...” 果然,刚到寨口,就被一群手持柴刀的苗家汉子拦住了。 寨老沉着脸:“我们苗家世代住在山里,不需要汉人的学堂。” 林婉清不慌不忙,用刚学的苗语说:“阿伯,学堂不是要改变苗家,是要帮苗家娃娃认识更大的世界。学了汉字,你们卖山货就不会被奸商骗;学了算术,就知道一斤茶叶该换多少盐巴。” 她拿出课本,指着雪魄图腾:“这是我们共同的守护神。建立学堂,是让苗家娃娃将来既能守护山寨,也能守护整个华夏。” 寨老将信将疑,但看着课本上威风凛凛的雪魄,态度软化了些。 这时,一个苗家少女突然跑过来:“阿爹!让我上学吧!我想学医,治好阿妈的咳嗽!” 这个叫阿雅的姑娘,后来成了苗寨第一个女学生。她天资聪颖,尤其对医疗课感兴趣,把阿朵署长编的《卫生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 “洗洗手,病菌走;喝开水,不生病...”她不仅自己背,还教给全寨的人。 半年后,一场痢疾在苗寨蔓延,正是阿雅用学到的知识,教大家烧开水、隔离病人,挽救了许多生命。寨老终于心服口服,亲自敲响铜鼓,宣布寨子里所有适龄娃娃都必须上学。 在江南水乡,教育改革遇到了另一种阻力。 “女子无才便是德!”老秀才拄着拐杖,在苏州知府衙门前来回踱步,“让女娃娃和男娃娃同堂读书,成何体统!” 他的孙女芸娘躲在门后,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新国文》。她已经偷偷跟着邻居家的男孩学完了第一册,比所有男孩子学得都快。 这天,芸娘鼓起勇气走到爷爷面前:“爷爷,您常说要忠君爱国。现在女子也能为国出力,木兰从军、梁红玉击鼓,不都是巾帼英雄吗?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读书报国?” 老秀才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孙女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 更让他吃惊的是,几天后新任的全国医疗总署署长阿朵来到苏州视察。这位从西南大山里走出来的女署长,在学堂里给孩子们上医疗课,讲得深入浅出,连老秀才都听得入迷。 “老人家,”课后阿朵对老秀才说,“要是没有当年学堂先生教我认字,我现在还是个睁眼瞎,更别说当署长了。您想让芸娘一辈子做个睁眼瞎吗?” 老秀才看着孙女渴望的眼神,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时代变了...芸娘,明天就去学堂吧!” 三年后的春天,赵家庄小学堂的第一批学生毕业了。 毕业典礼上,栓柱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这个曾经在地上画船的农家少年,如今已经能流畅地讲解蒸汽机的基本原理。 “...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栓柱激动地说,“我要报考海事学堂,将来为我们华夏造更大更好的铁甲舰!” 台下,赵老栓抹着眼泪,对身边的柳明说:“柳部长,谢谢您啊!要不是您当年坚持推行义务教育,我家栓柱现在还是个只会画地的傻小子。” 柳明笑着指向操场。阳光下,孩子们正在玩耍,胸前别着的校徽上,雪魄图腾熠熠生辉。 “老栓叔,你看这些孩子。他们将来有的会造轮船,有的会行医救人,有的会教书育人...这才是我们华夏真正的希望。” 悠扬的钟声在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响起。从雪域高原到东海之滨,从北国林海到南疆雨林,千万个学堂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汇成这个古老民族复兴的最强音。 阿朵在视察边陲学堂时,看到一个少数民族女孩正在认真背诵《卫生三字经》。女孩告诉她:“署长阿姨,我长大了要当医生,让寨子里的人都不生病。” 夕阳西下,阿朵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助手说:“这才是教育真正的意义——不仅开启民智,更播种希望。” 夜幕降临,无数学堂的灯火次第亮起,犹如满天星斗,照亮了一个民族前行的道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场深刻的教育变革正在悄然改变着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也为华夏的未来积蓄着无穷的力量。 ------------ 第137章 北疆定界 腊月的北京城,呵气成霜。理藩院的议事大堂里却炭火烧得正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端坐在主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木桌面,目光锐利如鹰,盯着对面那几个裹着厚厚裘皮的俄国使臣。 “伊万诺夫先生,”覃宏武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们提出的这个边界线,是当我们华夏无人了吗?” 俄国首席谈判代表伊万诺夫是个留着大胡子的胖子,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强作镇定道:“将军阁下,这份地图是我国测绘专家精心绘制的,完全符合历史事实...” “历史事实?”覃宏武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寒意,“那咱们就来聊聊历史事实。雅克萨之战前,你们的哥萨克骑兵最远到过哪里?贝加尔湖?不不不,我记得很清楚,是在尼布楚一带游荡吧?”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拿起教鞭“啪”地点在黑龙江以北:“这一片,自古就是我华夏藩属索伦部、达斡尔部的猎场。你们趁前明内乱,一步步蚕食,真当我们忘了?” 伊万诺夫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覃宏武的教鞭又往西移,重重敲在外兴安岭上:“还有这里!康熙年间签订的《尼布楚条约》写得明明白白,以外兴安岭为界,岭北属俄,岭南属华。怎么,一百多年过去,你们连自己签过的条约都不认了?” 教鞭最后点在库页岛上,覃宏武转身,目光如电:“这个岛,更不用说。岛上费雅喀人年年都到吉林将军府纳贡,你们什么时候把它划进俄国版图了?” 一连串质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得俄国使团哑口无言。伊万诺夫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将军...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 “既然是遗留问题,今天就一并解决!”覃宏武坐回主位,对坐在角落记录的柳明道,“柳部长,把咱们的底线告诉他们。” 柳明站起身,展开一份文件,朗声道:“根据我方勘界结果,中俄东段边界,应以外兴安岭、黑龙江、乌第河为界。俄方必须归还非法占据的江东六十四屯、库页岛等所有领土。” “这不可能!”伊万诺夫猛地站起,“我国绝不会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 谈判顿时陷入僵局。 会后,覃宏武回到府邸,堂妹覃玉早已等在书房。 “哥,谈得怎么样?”覃玉递过热茶,关切地问。 覃宏武揉了揉太阳穴:“俄国人还在硬撑。不过他们国内刚换了沙皇,政局不稳,拖不起。” 覃玉翻开手中的户籍册:“边境各部的户籍都整理好了。达斡尔族头人苏尔哈前日来信,说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组织民兵协助巡边。” “好!”覃宏武精神一振,“把这些资料都准备好。明天,我要让俄国人看看,什么叫民心所向!” 第二天谈判,伊万诺夫果然又换了一套说辞,拿出另一份地图,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界线说:“这是我国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伊万诺夫先生,”覃宏武不紧不慢地打断他,“在谈地图之前,我想先请你看些别的。” 他示意卫兵抬进来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全是厚厚的册子。 “这是黑龙江将军府保存的各族贡赋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明永乐年间。” “这是库页岛费雅喀人的族谱,上面清楚记载着他们与中原王朝的往来。” “这是达斡尔、鄂温克等部首领效忠朝廷的誓书...” 覃宏武拿起一本泛黄的册子,轻轻拂去灰尘:“这一本,记录的是你们哥萨克骑兵在江东六十四屯犯下的暴行。需要我念给你听吗?光是咸丰十年,你们就屠杀了七百多手无寸铁的百姓。” 伊万诺夫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还有,”覃宏武步步紧逼,“需要我提醒你们,雅克萨是怎么丢的吗?需要我告诉你们,去年在漠北,你们的三千哥萨克骑兵是怎么被我们全歼的吗?” 每问一句,伊万诺夫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战场上的惨败,是俄国人心中永远的痛。 “我们华夏有句老话,”覃宏武站起身,走到伊万诺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叫做‘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们愿意与邻为善,但绝不接受讹诈。这条边界线,你们认,最好。不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拿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俄国随从匆匆进来,在伊万诺夫耳边低语几句。伊万诺夫听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覃宏武心里明白,一定是边境的驻军演习起了作用。他早就密令各部在边界陈兵示警,给俄国人施加压力。 “将军...”伊万诺夫艰难地开口,“我们需要请示沙皇...” “可以,”覃宏武爽快地说,“不过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没有答复,视为谈判破裂。” 这三天,北京城暗流涌动。理藩院日夜灯火通明,覃宏武和幕僚们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柳明则带着文书们整理史料,准备应对俄方的任何质疑。 第三天傍晚,伊万诺夫终于带着沙皇的谕令回来了。这一次,他彻底没了之前的傲慢,声音低沉地说:“我国...接受贵国的条件。” 签约仪式在太和殿举行。当覃宏武在《中俄边境条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殿外礼炮齐鸣。柳明仔细记录着每一个细节,他要让后人知道,这条边界线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和前辈的智慧换来的。 条约签订后,更繁重的工作开始了。覃玉带着户部官员深入边境,重新登记户籍,落实新政。在黑龙江畔,她亲眼看到回归的达斡尔人跪在地上,捧起黑土痛哭失声。 “回家了...终于回家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泪纵横,“我父亲临死前还说,一定要葬回江东...” 覃玉扶起老人,郑重地说:“老人家,从今往后,这里永远是华夏的土地,再没人能把你们赶走。” 在库页岛上,柳明跟随巡边的战舰登陆。岛上的费雅喀人用最隆重的礼仪欢迎他们,首领捧出保存完好的大明敕书,证明他们世代都是华夏子民。 “柳大人,”首领激动地说,“我们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代人啊!” 回程的船上,柳明在《中俄条约记》的末尾写道:“...北疆既定,非一时之功,乃数代将士血战、万千边民坚守之果。愿后人铭记:疆土之重,在于民心;边界之固,在于国威...” 船行江上,朝阳初升。覃宏武站在甲板上,望着江左江右炊烟袅袅的村庄,对身边的柳明说:“有了这条明确的边界,北疆的百姓总算能安居乐业了。” 柳明合上笔记,轻声道:“是啊,但这只是开始。要让这片土地永远安宁,还需要我们一代代人用心守护。” 江风猎猎,吹动他们的衣袍。远处,新立的界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古老而新生的土地。 ------------ 138章 西风东渐启新篇 北京的春天来得迟,但总统府西花厅里的几盆水仙却开得正好。向拯民正批阅着奏章,忽然侍卫长快步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总统,礼部刚接到天津急报...码头上来了几条怪船,挂着从没见过的旗子,下来一群红毛绿眼的人,说要...要觐见华夏元首。" 向拯民笔尖一顿,抬起头:"红毛绿眼?" "是,说的叽里咕噜,没一句听得懂。好在有个懂闽南话的通译,说是什么...葡萄国和荷兰国的使者。" 站在一旁的覃宏武眉头一皱:"莫非是前些年骚扰福建沿海的那些番鬼?" "不急,"向拯民放下笔,"既然打着使节旗号,就先以礼相待。让礼部好生安置,我明日见他们。" 第二天,西花厅特意撤去了屏风。当那两个欧洲使团走进来时,在场的华夏官员都暗自吃惊。葡萄牙使者安德拉德穿着紧绷绷的蕾丝领礼服,荷兰使者范德堡则是一身醒目的橙色呢绒外套,两人都戴着扑了白粉的假发,在这中式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通译结结巴巴地转述:"葡国使者说...代表他们国王,向东方伟大的皇帝致意..." "纠正一下,"向拯民温和而坚定地说,"我们这里不叫皇帝,是总统。" 安德拉德通过通译表示,希望与华夏建立正式通商关系。范德堡则递上一份长长的货品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毛纺料、玻璃器、自鸣钟等物。 "我们愿意用这些,交换贵国的丝绸和瓷器。"范德堡努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向拯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身旁的覃玉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对使者们说:"远来是客,请先在驿馆歇息。通商之事,容我们商议。" 使者退下后,覃宏武第一个开口:"总统,这些西人狡诈得很。嘉靖年间他们就强占澳门,天启年间又占澎湖,不可不防啊!" "防自然要防,"向拯民踱到窗前,"但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船上的火炮,比我们的射程要远;他们呈上的自鸣钟,机巧精密。若一味拒之门外,岂非固步自封?" 一直在旁记录的柳明抬起头:"或许可以效仿唐宋盛世,设市舶司,既通商贾,又严加管理。" "这个主意好!"覃玉接过话,"但要更进一步。既然要与西人打交道,不如专设一个外交部,选派精通夷务的人才,专门处理这类事务。" 三天后,华夏共和国外交部正式成立。首任外交部长由精通多地方言、曾在沿海与西人打过交道的陈远帆出任。 陈远帆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驿馆回访欧洲使者。他不仅带了通译,还特意带上赵磊——这位华夏商帮会长一进门,职业本能就让他开始评估使者们带来的样品。 "陈大人,"赵磊悄悄扯了扯陈远帆的衣袖,"您看那荷兰人带来的呢子料,织得确实密实,要是能弄明白他们的织机..." 第二次正式会谈时,陈远帆开门见山:"两位使者,我们愿意与贵国通商。但须依我方规矩:一、所有商船须在指定港口停泊,接受检查;二、交易须按我方定价,不得强买强卖;三、须遵守我国律法,不得传播邪教,不得滋扰百姓。" 安德拉德和范德堡对视一眼,这些条件比他们预想的要严格,但总算打开了这个庞大市场的大门。 "我们接受。"安德拉德起身抚胸行礼,"愿东西方之间,从此友谊长存。" 接下来的几个月,北京城西突然热闹起来。覃玉亲自督建的"欧洲商馆"拔地而起。这是一片融合中西建筑风格的馆舍,白墙青瓦,却开了玻璃窗,室内摆设既有明式家具,又有西式壁炉。 赵磊的商帮最先行动起来。他派侄子赵明远带领一支商队,满载丝绸、瓷器和茶叶,与葡萄牙商船进行第一次正式交易。 "叔父放心,"赵明远临行前信心满满,"我打听清楚了,他们最喜景德镇的青花瓷和闽地的红茶。" 交易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葡萄牙人带来的不仅是银币,还有几大包奇怪的白色絮状物。 "这是何物?"赵明远捏着一撮问。 "棉花!"葡萄牙商人费力地解释,"印度产的,比你们的丝绵便宜,保暖也不差。" 更让赵明远感兴趣的是一种叫做"橡胶"的奇特材料,产自南洋,弹性极佳,葡萄牙人用它做鞋底,防水又耐磨。 "这东西,"赵明远敏锐地意识到,"说不定有大用处。" 第一次交易的成功,让更多华夏商人跃跃欲试。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语言不通,度量衡不一,纠纷时有发生。 这天,陈远帆正在外交部处理一桩纠纷,一个葡萄牙商人投诉华夏商人以次充好。赵磊闻讯赶来,二话不说,当场劈开一个茶饼: "你看这内飞!这纹路!明明是上等普洱,怎说是次货?"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陈远帆调解,让懂行的老师傅来鉴定,才平息了事端。 "这样不行,"当晚赵磊对陈远帆说,"得立个规矩,设立公行的估价师,买卖双方都认的公秤。" 渐渐地,一套中外贸易的规范建立起来。在广州新设的商馆里,华夏商人学会了用阿拉伯数字记账,欧洲商人也开始明白"童叟无欺"的含义。 最让人欣慰的是,通过这种交流,华夏的工匠们悄然学习着西方的技术。景德镇的窑工改进了釉彩配方,闽地的茶农学会了新的烘焙方法...而西方的学者,也开始接触华夏的儒学经典和医药典籍。 一年后的春天,安德拉德和范德堡即将离任回国。饯行宴上,安德拉德举杯感慨:"来之前,我以为会看到一个闭塞古老的国度。没想到,你们的包容和智慧,远超我的想象。" 范德堡更是直言:"我带回国的,不仅是东方的珍宝,更有贵国的治国智慧。" 送走使者后,陈远帆和赵磊站在新建的商馆楼顶,望着远处码头忙碌的景象。 "现在只是开始,"陈远帆意味深长地说,"将来会有更多西人东来,也会有更多华夏儿女扬帆出海。" 赵磊点头:"是啊,这商路一通,就像打开了窗户。新鲜空气会进来,苍蝇蚊子也会进来。咱们得学会分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夕阳西下,码头上华夏的福船与西洋的帆船并排停泊,桅杆如林。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场跨越东西方的对话,才刚刚开始。而这初开的国门,将如何改变这个古老的国度,又将如何影响世界的格局,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 第139章 蒸汽轰鸣的时代 汉阳江边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老铁匠周大山就带着徒弟们来到了已经废弃的官办铁匠铺。他摸着那些蒙尘的铁砧、风箱,眼眶有些发红。 "师父,听说这地方要改建成大钢铁厂了?"大徒弟二虎好奇地问。 周大山还没答话,身后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不是改建,是推倒了重建!要建能年产万吨钢的大厂子!" 众人回头,只见工业部长阿铁陪着向拯民大步走来。阿铁如今虽然当了部长,身上那件皮围裙却还穿着,上面满是烧灼的痕迹。 "万吨钢?"周大山倒吸一口凉气,"咱们全县的铁匠铺子忙活一年,也打不出千吨铁啊!" 向拯民笑道:"老周,时代变了。单靠打铁,怎么够修铁路、造轮船?阿铁,给老师傅说说规划。" 阿铁展开图纸:"您看,这是五十米高的炼铁炉,这边是轧钢车间,那边是锻造车间。用蒸汽机鼓风,用焦炭炼铁,效率能提高百倍!" 周大山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这...这得要多少煤,多少铁矿石啊..." "这个您放心!"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覃玉带着几个账房先生走来,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湖北大冶的铁矿、江西萍乡的煤矿,都已经开始规模化开采。我们还规划了专门的运煤铁路线。" 她转向阿铁:"阿铁部长,第一批设备下个月就能从广州运到。但技术工人这块..." 阿铁一拍周大山肩膀:"现成的老师傅在这儿呢!老周,愿不愿意当咱们钢铁厂的总技师?带着徒弟们,教新工人手艺!" 周大山看着图纸上那些庞然大物,手有些发抖,最终重重一拍大腿:"干!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见识见识万吨钢是咋炼出来的!" 半年后,汉阳钢铁厂工地上热火朝天。 二虎如今是安装队的队长,正指挥着吊装高炉外壳。他抹了把汗,对身旁的师弟狗娃说:"乖乖,这一块钢板,比咱以前一年打的铁都重!"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周大山急匆匆跑来:"快!快去帮忙!蒸汽锤的底座安歪了!" 众人赶到锻造车间,只见一台三层楼高的蒸汽锤倾斜着,几十个工人正拼命用撬棍校正。阿铁亲自在现场指挥,脸上全是油污。 "不行!撬不动!"一个工人喊道。 阿铁二话不说,脱掉外衣就钻进底座下面。周大山急忙跟上:"部长!危险!" 在狭窄的空间里,阿铁借着微光检查问题:"是地脚螺栓卡住了。老周,让你徒弟把烘炉点起来,把螺栓烤热校正!" 高温烘烤下,螺栓终于松动。当蒸汽锤稳稳落地时,全场欢呼。阿铁从底座下钻出来,浑身都是泥污,却咧着嘴笑:"成了!明天就能试机!" 试机那天,全厂工人都围在锻造车间外。当蒸汽通入汽缸,巨大的锤头缓缓升起,然后轰然落下—— "咚!" 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震动。 周大山老泪纵横:"一锤...就这一锤,够我们打上一天啊..." 就在钢铁厂步入正轨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部长,棉花供应跟不上了!"武汉纺织厂的管事急匆匆来找阿铁,"咱们的蒸汽织机一天织的布,比过去一个月都多,库存棉花只够用十天了!" 阿铁皱眉:"覃玉知道吗?" "覃总长正在想办法,但远水难解近渴啊!" 这时,赵磊笑着走进来:"别急别急,我有个主意。"他展开地图,"湖广的棉花确实供不应求,但你们看这里——" 他手指点在中亚方向:"这些地方也产优质棉花。咱们可以用丝绸、瓷器去换!" 覃玉闻言眼睛一亮:"对!而且可以教当地农民改进种植技术,提高产量。这才是长久之计!" 很快,一支支商队带着华夏的工业品西出阳关,换回一车车优质棉花。纺织厂的机器终于又欢快地轰鸣起来。 最让阿铁费心的,是工人们的技艺传承。 这天,他巡视机械厂时,发现几个老匠人正对着新式机床发愁。 "这铁家伙,比绣花还精细..."老钳工李师傅嘟囔着,"我们这些粗人,摆弄不来啊。" 阿铁没说话,亲自上前操作。只见他熟练地摇动手柄,车刀在铁坯上划过,精准地车出螺纹。 "李师傅,您来看。"阿铁指着车床,"这道理,跟您用手工车螺纹是一样的,只不过改成了蒸汽驱动。" 他又转向年轻的学徒们:"你们也别觉得老手艺过时了。没有李师傅他们多年的经验,我们也设计不出这些机器。" 在阿铁的鼓励下,老匠人们开始把毕生绝活系统地整理出来,年轻工人们则学习操作新式机器。车间的墙上,贴着一张醒目的标志——威武的雪魄白虎,下面写着"华夏制造"。 李师傅常常指着这个标志对徒弟们说:"看见没?咱们造的东西,要配得上这个标志!要像雪魄一样,经得起考验!" 三年后的汉阳,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业重镇。 钢铁厂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吐着白烟,纺织厂的织机声此起彼伏,机械厂里车床飞转。更让人欣喜的是,许多工人在实践中进行了创新。 二虎改进了轧钢工艺,使钢材质量更加均匀;狗娃设计出新的纺织机配件,让织布效率又提高了三成。 这天,第一艘完全由国产钢材建造的蒸汽轮船"华夏号"即将下水。周大山被特邀来参加典礼,老人抚摸着船身光滑的钢板,热泪盈眶。 "师父,"二虎扶着他,"这船用的钢,是咱们厂生产的!" 阿铁走过来,将一枚徽章别在周大山胸前。徽章上,雪魄白虎昂首长啸。 "老周,这是工业部特发的奖章,感谢您为华夏工业做出的贡献。" 周大山颤抖着手抚摸徽章,望着江面上成排的轮船,铁路上奔驰的火车,哽咽道:"我这辈子...值了..." 夕阳西下,工厂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像是为这个崭新的时代奏响的乐章。阿铁和覃玉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 "还记得我们刚开始时的困难吗?"覃玉轻声问。 阿铁点头:"记得。但你看现在——钢铁有了,机器有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了成千上万掌握新技术的工人。这才是工业革命真正的根基。" 远处,又一列满载工业品的火车鸣笛启程,车轮滚滚,驶向远方。雪魄标志在车厢上闪闪发光,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一个古老的民族,正在用钢铁与蒸汽,谱写属于自己的工业传奇。 ------------ 第140章 滇南风云录 滇南的雨季,山路泥泞得能吞掉整只马腿。南部军区司令李过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花白的眉毛上挂满了水珠。 “司令,前面就是勐泐土司的地界了。”向导是个佤族汉子,指着雾气缭绕的山寨,“岩桑土司放出话来,说...说宁跳澜沧江,不跪华夏人。” 李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有说话。他身后,一头体型硕大的白虎安静地随行,金瞳在雨幕中闪着幽光——正是雪魄。它颈间系着红绸,绸缎上绣着华夏共和国的徽记。 队伍里新来的小战士王栓柱忍不住小声问班长:“班长,咱真带着老虎打仗啊?” 老班长瞪他一眼:“别瞎说!那是雪魄,是咱们华夏的守护神!你小子等着瞧吧。” 正说着,前方密林中突然响起尖锐的竹哨声。刹那间,箭矢如雨点般从树林中射来! “举盾!”李过沉着下令。 队伍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就在这时,雪魄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啸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漫天飞鸟。 密林中的箭雨明显滞了一滞。 李过趁机高喊:“勐泐的兄弟们!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请岩桑土司共商自治大计的!” 林中传来怒骂:“汉人骗子!前朝也是这样说的,最后还不是要我们纳粮缴税!”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几个躲在树后的傣族战士看着雪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其中一人甚至放下了弓箭,指着雪魄颈间的红绸,用傣语激动地和同伴说着什么。 老班长得意地对王栓柱低语:“瞧见没?这些部落都传说雪魄是山神化身。现在山神站在咱们这边,他们心里能不打鼓?” 第一次接触不欢而散。当晚扎营后,李过召集将领开会。 “司令,直接打上去算了!”一个年轻将领愤愤道,“就凭他们那些竹弓毒箭...” “糊涂!”李过斥责,“你以为我们真是来剿匪的?滇南有十几个民族,上百个寨子,今天打服一个,明天反两个,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他转向随行的唐瑶:“唐局长,你那边情况如何?” 唐瑶摊开情报图:“查清楚了。真正铁了心反叛的只有三个土司,其他都是被裹挟的。而且...”她压低声音,“岩桑土司的儿子岩温,曾在昆明读过新式学堂。” 李过眼睛一亮。 三天后,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实施。 趁着浓雾,雪魄独自潜入勐泐寨。当这头白虎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寨子广场时,整个寨子都轰动了。 “山神!是山神!”老人们激动地跪拜。 岩桑土司闻讯赶来,看到雪魄颈间的红绸,脸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走出人群——正是岩温。他不但不害怕,反而走向雪魄,用汉语说道:“您就是华夏的守护神吗?” 雪魄温顺地低下头,任由他抚摸。 这一幕让所有傣族人都惊呆了。 岩温转身对父亲说:“阿爸!连山神都认可华夏,我们还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你懂什么!”岩桑怒道,“汉人惯会耍这些把戏!” “不是把戏。”李过带着少数随从,不知何时已站在寨门口,“若我们要动武,何必让圣兽前来?岩桑土司,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竹楼里,李过推心置腹:“我们不是来收税的,是来送自治权的。以后勐泐可以自己管理内部事务,只需要承认是华夏一部分。” “说得好听!前朝也是这样...” “所以我们带来了这个。”李过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民族自治县条例》,总统亲自签署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各族语言、风俗、头人制度,一律保留。” 岩桑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件。他虽然不识汉字,但上面盖着的雪魄徽记却认得——和白虎颈间的红绸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寨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原来是与岩桑结盟的另外一个土司带着人马杀到,要“清君侧”。 混战中,一支毒箭直射岩桑。眼看躲闪不及,雪魄猛地跃起,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雪魄!”李过惊呼。 白虎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但仍稳稳护在岩桑身前。 这一幕彻底震撼了所有傣族战士。不知谁先扔下了武器,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 岩桑老泪纵横,跪在受伤的雪魄面前:“山神...不,圣兽为我挡箭...我...我岩桑服了!” 叛乱平定后,滇南第一个民族自治县——澜沧县正式成立。岩温因为通晓汉语和傣语,被推举为首任县长。 在成立大会上,李过郑重宣布:“从今天起,傣文、汉文都是官方文字;土司制度改为民主选举;赋税减半,用于兴办学堂、医院。”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唐瑶的工作却才刚刚开始。她在滇南建立起完善的情报网,专门防范残余叛乱势力。 这天,她收到密报:逃跑的那个土司正在边境密谋反扑。 “要不要派兵围剿?”手下问。 唐瑶摇头:“不必。让岩温去处理——这是他们自治县的第一道考题。” 果然,岩温利用本族人脉,很快就掌握了那个土司的行踪。他没有动武,而是派出德高望重的长老前去劝降。 “还打什么?”长老痛心疾首,“华夏人给我们自治权,减了赋税,连山神都站在他们那边。你再打,就是跟整个滇南为敌!” 在内外压力下,那个土司最终选择了投降。 消息传回时,李过正在给雪魄换药。他抚摸着白虎的伤口,欣慰地说:“这一箭,值了。” 半年后,滇南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新办的学堂里,傣族孩子学着双语;新建的医院里,各族百姓都能看病;更让人欣喜的是,一条连接滇南和内陆的公路开始勘测。 临别时,岩桑带着各族头人给李过送行。老人捧出一面锦旗,上面用傣文和汉文绣着:“华夏一家亲”。 “李将军,”岩桑诚恳地说,“请转告向总统,我们滇南各族,永世都是华夏儿女。” 回程的马背上,王栓柱好奇地问李过:“司令,您说为什么最后他们这么顺从了?” 李过望着远处山路上往来不绝的马帮,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们终于明白,我们不是来征服的,是来让他们过得更好的。这,才是真正的平定。” 雪魄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啸,像是在为这片重归和平的土地祝福。而在更远的深山里,更多的自治县正在筹建,一个多民族共同发展的新时代,正在滇南的青山绿水间徐徐展开。 ------------ 第141章 共和曙光照神州 武昌城的二月,天高云淡,长江上千帆竞渡。从三天前开始,四面八方的道路就被车马人流堵得水泄不通。蒙古草原的牧民骑着骏马来了,云贵高原的山民翻山越岭来了,东南沿海的渔民扬帆破浪来了,连远在西北的各族代表也都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我的老天爷,这得有多少人啊!"老船工郑大福站在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手都有些发抖。他身边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赵德胜,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忍不住惊叹:"我打了一辈子仗,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在临时改建成总统府的武昌红楼里,向拯民对着一面穿衣镜,仔细整理着崭新的服装。这套服装是他特意为今天设计的——立领、四个口袋,既不同于前朝官服,也区别于西式礼服。 "总统,时辰快到了。"覃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今天穿着干练的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雪魄徽章,"各地代表都已经入座,受阅部队也准备就绪。" 向拯民转过身,温和地问:"都安排妥当了?" "放心吧,"覃玉笑道,"光是馒头就准备了十万个,饮水点设了五十处,医疗站随时待命。柳明带着文书们在各处记录,保证不漏掉任何一个珍贵瞬间。" 这时,窗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向拯民走到窗前,只见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正缓步穿过人群,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开道路,许多少数民族代表更是激动地跪拜。 "雪魄也到了。"向拯民微微一笑,"走吧,别让百姓等久了。" 盛典台设在黄鹤楼前的广场上,背靠滚滚长江。当向拯民登上高台时,数十万人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阳光照在他身上,那身朴素的中山装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雪魄安静地卧在台侧,金色的眼眸扫视着全场。 向拯民环视台下那一张张期盼的面孔,缓缓开口。没有华丽的辞藻,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透过特制的传声筒,传遍整个广场: "同胞们!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要庆祝某个王朝的建立,也不是要歌颂某个帝王的功绩。今天,我们要共同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华夏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待掌声稍歇,他继续说道:"什么是共和?共和就是,从此再也没有皇帝,没有奴才!共和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不论来自哪个民族,不论从事什么职业,都是国家的主人!" 台下,来自漠南蒙古的***老人激动地抹着眼泪,用生硬的汉语对身旁的赵老栓说:"听见了吗?咱们...咱们也是主人了!" 赵老栓紧紧攥着怀里那张印着雪魄图腾的地契,一个劲地点头。 向拯民的声音渐渐高昂:"我们曾经四分五裂,曾经任人欺凌。但今天,我们要向全世界宣告:从漠北草原到南海诸岛,从西域戈壁到东海之滨,这万里山河,永远是我们华夏儿女共同的家园!" 这时,雪魄突然站起身,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仿佛在应和这番宣言。这神奇的一幕让全场沸腾,许多少数民族代表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看啊!连山神都认可共和国!"一个苗族头人高声呼喊。 向拯民最后说道:"这条路,我们走得不容易。有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有多少普通百姓默默奉献,才换来今天的曙光。让我们铭记所有为这片土地付出过的人,然后携起手来,共同建设一个——天下大同的新华夏!" "天下大同!新华夏!"数十万人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阅兵式开始了。 首先走过的是陆军方阵。李过、覃宏武等将领骑着战马,率领着来自各大军区的精锐部队。战士们穿着统一的军装,手持新式步枪,步伐整齐划一。 当一支由各族战士组成的混编方阵走过时,观礼台上爆发出特别热烈的掌声。蒙古骑兵、藏族弓手、苗族猎手...他们并肩前行,象征着多民族共同守护的共和国。 "还记得当年在滇南吗?"李过低声对身旁的覃宏武说,"那时他们还要用竹弓毒箭对付我们。" 覃宏武感慨道:"现在都是保家卫国的兄弟了。" 海军方阵别具一格。陈永福率领的水兵们抬着巨大的战舰模型,模型上飘扬着绘有雪魄图腾的海军旗。 "这是我们自己建造的铁甲舰!"陈永福自豪地向观礼台介绍,"从此以后,万里海疆,再不容外敌侵犯!"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工业建设者的方阵。阿铁带着工人们,推着蒸汽机模型和新式机床走过广场。周大山老人穿着崭新的工装,胸前挂满了奖章,激动地向人群挥手。 "爷爷!爷爷!"他的小孙子在观礼台上又蹦又跳。 郑大福看着那些工业模型,喃喃自语:"这才几年光景...木船变铁舰,打铁变炼钢..." 盛典一直持续到黄昏。当晚,武昌城灯火通明,长江上燃放起绚烂的烟花。 在总统府的小会议室里,却是一片宁静。向拯民、覃玉、柳明等核心人物聚在一起,做着最后的总结。 "今天很成功。"向拯民欣慰地说,"但我们要记住,建国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覃玉汇报着各项数据:"今天到场观礼的超过五十万人,无一例安全事故。各地发来的贺电已经堆满了三个房间。" 柳明则小心翼翼地整理着今天的记录稿:"总统,这篇《建国大典记》,我要把它刻版印刷,发往全国各地,让后世永远记住今天。" "不仅要发往全国,"向拯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东方睡狮已醒,一个崭新的共和国诞生了。"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雪魄的图案。长江依旧奔流不息,如同这个新生的共和国,正向着光明的未来,奋勇前行。 在遥远的边陲哨所,在偏远的山村学堂,在繁忙的工厂车间,无数华夏儿女都在这一刻仰望着同一片星空。他们或许听不懂太多大道理,但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任何人的奴才,他们是共和国的主人。 这一夜,注定无眠。这一页历史,刚刚翻开。 ------------ 第142章 碧海扬威 珠江口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老船长郑大福就看见他那艘“南海明珠号”歪歪斜斜地驶进港口。等船靠了岸,他倒吸一口凉气——船身上满是弹孔,主桅杆断了半截,水手们个个带伤。 “怎么回事?”郑大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船。 大副阿强瘸着腿走过来,声音嘶哑:“东家...在印度洋遇上英国人的舰队了...他们二话不说就开炮,抢了咱们满船的丝绸瓷器...” “天杀的红毛鬼!”郑大福一拳砸在船舷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艘被劫的商船了!” 消息传到武汉总统府时,向拯民正在批阅文件。他放下笔,对侍立一旁的印度洋舰队司令周镇海说:“看来,有些人还是不服气啊。” 周镇海挺直腰板:“总统,给我八艘战船,我去会会这些海盗!” “不急。”向拯民走到地图前,“覃玉,现在印度洋上咱们有多少商船?” 财政总管覃玉翻开账册:“至少三十艘,载着的货物价值五百万两白银。要是都被劫了...” “赵磊,”向拯民转向商帮会长,“让你的人立即改道,走马六甲海峡绕行。” 赵磊急得直搓手:“这一绕,得多走半个月,运费要翻倍啊!” “总比血本无归强。”向拯民沉声道,“周司令,你即刻出发。记住,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要是他们执意要打...”他目光一凛,“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华夏海军的厉害!” 周镇海立正敬礼:“明白!咱们的‘白虎旗’,也该在印度洋上扬威了!” 印度洋上,赤道的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周镇海站在旗舰“定远号”的舰桥上,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海平面。 “司令,”大副报告,“按照覃总长提供的航线,前面就是商船经常被劫的海域。” 周镇海点点头:“传令各舰,升起白虎旗,保持战斗队形!” 八艘华夏战舰在蔚蓝的海面上排成楔形队,黑色的舰体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主桅上迎风招展的白虎旗格外醒目。旗面上,雪魄白虎昂首怒啸,仿佛随时要扑向猎物。 “发现敌舰!”瞭望哨突然高喊,“西北方向,十艘!挂的是英国和荷兰旗!” 果然,远处出现了一支联合舰队,领头的是一艘三桅战列舰,船头雕着狮鹫像。 英国旗舰“皇家勇士号”上,舰队司令霍华德爵士轻蔑地放下望远镜:“就这几艘小船,也敢来印度洋逞强?传令,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副官犹豫道:“司令,他们挂的旗子很奇怪...” “管他什么旗子!”霍华德不耐烦地挥手,“开炮警告!” 一枚炮弹落在“定远号”前方,激起冲天水柱。 周镇海冷笑:“果然嚣张。传令,各舰装填实弹,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定远号”打出旗语:“此乃华夏商路,请贵军让行。” 霍华德看到旗语,哈哈大笑:“这些黄猴子倒挺讲礼貌。告诉他们,印度洋是大英帝国的内湖,让他们立即滚蛋!” 侮辱性的旗语升起,华夏海军将士个个义愤填膺。 “司令!太欺负人了!”炮长紧紧攥着发火绳。 周镇海面沉如水:“再发旗语:华夏商路,不容侵犯。若执意阻拦,后果自负。” 这次,回答他们的是密集的炮火。 “轰!轰!轰!” 数发炮弹击中“定远号”船舷,铁甲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周镇海终于下令:“全体还击!专打他们的帆缆!” “开火!” 华夏舰队的第一轮齐射就显露出严格的训练成果。炮弹精准地砸在敌舰的桅杆和帆缆上,顿时木屑纷飞。荷兰旗舰“海上权力号”的主桅被打断,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霍华德大吃一惊:“他们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准?”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华夏舰队利用蒸汽机优势,灵活地穿插机动,始终保持在最佳射程内。而依赖风帆的英荷舰队,则显得笨拙许多。 “瞄准那个大家伙!”周镇海指着“皇家勇士号”,“让他尝尝咱们***的滋味!” 一枚特制的***准确命中“皇家勇士号”船尾,剧烈的爆炸让这艘巨舰剧烈摇晃。霍华德被震倒在地,假发都飞了出去。 “撤退!快撤退!”他气急败坏地喊道。 就在海战进行的同时,在广州商帮总舵里,赵磊正对着地图发愁。 “东家,”账房先生苦着脸,“又有一批商船被迫返航了。这么下去,咱们的生意要垮啊!” 赵磊揉着太阳穴:“告诉各商号,损失都由总舵承担。另外,准备好补偿金,给那些遇袭商船的船主送去。” “这...这得多少银子啊!” “就是倾家荡产也得赔!”赵磊斩钉截铁,“商帮立身的根本就是一个'信'字!” 这时,覃玉派来的信使到了:“赵会长,总统特批了一笔无息贷款,帮商帮渡过难关。另外,海军已经和敌舰交上火了。” 赵磊精神一振:“太好了!传令下去,所有商船做好准备,一旦海军扫清航路,立即出发!” 他走到窗前,望着南方天空,喃喃自语:“周司令,全靠你们了...” 印度洋上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 华夏舰队越战越勇,而英荷联军已经有两艘战舰被重创,被迫退出战斗。 “司令,他们的队形乱了!”大副兴奋地报告。 周镇海沉着下令:“集中火力,打沉那艘荷兰旗舰!” “海上权力号”在密集炮火下千疮百孔,荷兰指挥官终于撑起白旗。 霍华德见大势已去,只好下令撤退。残存的七艘敌舰狼狈逃窜,在海面上留下长长的油污带。 “不要追击!”周镇海命令,“救助落水敌军,展现我华夏气度!” 水兵们放下小船,把落水的英荷水手救上舰。这些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洋兵,此刻个个垂头丧气。 一个被救起的英国水兵看着“定远号”主桅上的白虎旗,用生硬的汉语问:“这...这是什么旗帜?” 大副自豪地回答:“这是华夏白虎旗,代表着正义与守护!” 捷报传回国内,举国欢腾。 郑大福看着报纸上的战报,老泪纵横:“好啊!这下看谁还敢欺负咱们的商船!” 赵磊立即下令:“所有商船,即刻出发!” 一个月后,第一批安全通过印度洋的商船满载而归。船主们特意制作了一块金匾,送到海军司令部,上面写着“碧海守护神”。 在庆功宴上,周镇海对将士们说:“这一仗,我们不仅保卫了商路,更打出了华夏的尊严!从今往后,这面白虎旗所到之处,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华夏的利益,不容侵犯!” 远在北京的雪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动物园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啸。 向拯民得知后,笑着说:“看来,咱们的守护神也很满意。” 印度洋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华夏商船在白虎舰队的护航下,畅通无阻地往来东西。这场胜利,不仅捍卫了国家的经济利益,更向世界宣告:华夏海军,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蓝水力量。 而在伦敦的海军部,霍华德爵士正在写检讨报告。他最后写道:“...我们必须重新评估华夏海军。他们不仅装备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种我们不了解的精神力量——那面白虎旗,似乎真的能给他们带来勇气和智慧...” ------------ 第143章 铁甲镇海疆 印度洋的季风季节,浪头能掀翻小船。印度洋舰队司令周镇海站在“华夏号”铁甲舰的舰桥上,花白的鬓角挂满了盐渍。他用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南方的海平线,嘴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司令,瞭望哨确认了,”大副陈明快步走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十艘,挂英国和荷兰旗,正排成两列纵队朝我们驶来!” 周镇海放下望远镜,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好啊,霍华德那个老小子,上次没打疼他,这回搬来救兵了。”他转身,目光扫过舰桥上每一个官兵年轻而坚毅的脸,“弟兄们,‘华夏号’下水后的第一场硬仗,来了!” “华夏号”,这艘凝聚了阿铁和无数工匠心血的铁甲巨舰,此刻如同沉默的海上堡垒。黝黑的钢铁舰身在烈日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与传统木制战船迥然不同。主桅上,那面绣着怒啸雪魄的白虎战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炮长林铁牛正在下层炮舱里做最后检查。他抚摸着那门新型线膛炮冰凉的炮管,对身边略显紧张的年轻装填手二狗子说:“小子,别慌!记住训练时的要领!咱们这铁家伙,扛揍!咱们这炮,够准!让那些红毛鬼尝尝厉害!” 二狗子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放心吧,炮长!绝不给咱‘华夏号’丢脸!” 与此同时,远在武汉总统府,气氛同样凝重。 军情总管唐瑶将一份密报放在向拯民桌上:“总统,我们在欧洲的线人确认,英荷两国对上次印度洋失利极为不满,此次联合舰队由英国海军少将霍华德和荷兰海军准将范德萨共同指挥,意图一举摧毁我印度洋舰队,重新封锁商路。” 向拯民凝视着巨大的海图,手指点在马达加斯加岛的位置。“那里是通往好望角的要冲……周镇海他们,压力不小啊。” “需要命令他们暂避锋芒吗?”覃玉关切地问。 向拯民缓缓摇头:“不。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出我华夏海军三十年的太平!传令给周镇海,授权他临机决断,务必歼灭来犯之敌!” 马达加斯加海域,两支舰队终于进入彼此视距。 英国旗舰“胜利号”上,霍华德爵士看着远处那艘造型奇特的黑色战舰,脸上露出一丝轻蔑。“这就是中国人吹上天的铁甲舰?像个丑陋的铁棺材。”他转向范德萨,“阁下,按照计划,我们先集中火力击沉那艘铁甲舰,剩下的中国木壳船不足为虑。” 范德萨却略显谨慎:“霍华德将军,不可轻敌。情报显示,他们的火炮射程可能超出我们。” “在皇家海军面前,任何伎俩都是徒劳!”霍华德自信满满地挥手下令,“全军突击!目标,敌方铁甲舰!” 十艘英荷战舰鼓起风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气势汹汹地扑来。 “华夏号”舰桥上,周镇海冷静地看着敌舰进入预定距离。“传令各舰,保持阵型,‘华夏号’前出,吸引火力!线膛炮准备,测算风速水流,目标敌先导舰!” “轰!轰!轰!” 英荷舰队率先开火,密集的弹雨向着“华夏号”倾泻而来。 炮弹砸在厚重的铁甲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留下一个个浅坑和划痕,火星四溅,却未能穿透! “铁甲舰没事!”瞭望哨兴奋地大喊。 “华夏号”如同磐石,在炮火中岿然不动。这景象不仅让华夏海军士气大振,更让英荷联军的水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船……打不沉?”一个英国水兵喃喃道。 霍华德脸色微变,强作镇定:“不要慌!继续炮击!瞄准它的水线部位!” 就在这时,“华夏号”反击了! 林铁牛根据测算数据,稳稳下达指令:“方位左舷十五度,距离八百码,高爆弹一发——放!” “轰——!”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闷巨响,线膛炮射出的炮弹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直接钻入了英军“猎犬号”巡洋舰的船腹。 剧烈的爆炸从内部撕开了“猎犬号”,木屑、风帆和人体碎片被抛向空中,火光冲天而起。仅仅一击,这艘巡洋舰就开始迅速倾斜下沉。 “好!”周镇海一拳砸在舷墙上,“就这么打!各炮位自由射击,专打敌舰弹药库和指挥塔!” “华夏号”的线膛炮发挥出恐怖效能,炮火又准又狠。紧接着,荷兰战舰“海上雄狮号”也被击中弹药库,发生了殉爆,瞬间断成两截。 海战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英荷联军传统的木质战舰,在铁甲和线膛炮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华夏舰队其他战舰也趁机压上,配合“华夏号”分割包围敌军。 霍华德眼睁睁看着一艘接一艘的战舰沉没或被重创,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这……这不可能……” 范德萨还算冷静,急令:“撤退!全军撤退!能跑一艘是一艘!” 但为时已晚。周镇海早已料到这一步,下令舰队展开包围圈。最终,五艘英荷战舰被击沉,三艘包括霍华德的“胜利号”在内,在失去抵抗能力后被迫挂起白旗投降,只有两艘见机得早,侥幸逃脱。 硝烟散去的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杂物和挣扎的落水者。“华夏号”和其他华夏战舰放下了小艇,积极救援敌方落水船员,展现着胜利者的气度与仁道。 周镇海站在“胜利号”破损的甲板上,看着垂头丧气的霍华德被押解过来。 “将军,现在你觉得,这铁棺材如何?”周镇海平静地用英语问道。 霍华德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周镇海,又望向远处那艘几乎毫发无伤的“华夏号”铁甲舰,苦涩地摇了摇头:“你们……创造了一个怪物。海战的规则,被你们彻底改变了。” 捷报通过快船,迅速传回国内。 向拯民在总统府接到战报时,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禁用力拍案叫好:“打得好!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魂!” “唐瑶!” “属下在!” “你的情报网要立刻向欧洲延伸,重点收集英荷两国对此战反应,以及他们后续可能的动向。我们要知己知彼。” “明白!我立刻安排得力人手赴欧。” 消息传开,举国欢腾。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是“铁甲神威镇海疆,马达加斯加大捷”的新闻。阿铁所在的军工局被欢呼的工匠和民众围得水泄不通。老船工郑大福听着说书人描绘海战经过,激动得老泪纵横:“铁船……咱们的铁船打赢了!” 在武汉动物园里,雪魄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份喜悦,发出阵阵悠长的呼啸,与满城的欢庆声相应和。 遥远的马达加斯加,周镇海命令将俘虏的敌舰拖往临时锚地。他站在“华夏号”舰首,望着这片陌生的海域和即将升起华夏旗帜的土地,对身边的陈明说:“记住今天,这里将是我们华夏海军走向深蓝的新起点。” 陈明看着主桅上迎风招展的白虎旗,郑重地点了点头。海风猎猎,吹拂着将士们的征衣,也吹动着一个民族向海洋强国迈进的坚定步伐。 ------------ 第144章 印度洋上的新家 马达加斯加的东海岸,热带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沙滩上。印度洋舰队司令周镇海踩着细软的白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面,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军服。 “司令,就选这里吗?”工兵营长王石头抹了把汗,指着面前这片三面环山的海湾,“这地方避风,水深也够,就是...蚊子太多了。” 周镇海还没答话,跟在队伍后面的老铁匠周大山就插嘴道:“蚊子怕啥?点些艾草熏熏就成!关键是这地方有淡水,”他指着山脚下一条小溪,“依山傍水,好地方!” 这是周大山第一次出国。当阿铁部长问他愿不愿意来马达加斯加指导基地建设时,这个老铁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用他的话说:“我得亲眼看看,咱们华夏的炮台是怎么在万里之外立起来的!” 正说着,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警卫连立刻举起火枪,只见几十个皮肤黝黑、手持长矛的当地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别开枪!”随行的通译急忙摆手,“他们是当地的安坦德罗族!” 为首的是个脸上涂着油彩的老者,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不速之客。通译赶紧上前,用刚学的当地话解释:“我们是朋友,是来建港口的...” 老者将信将疑,目光落在周大山随身携带的工具箱上。他突然指着里面一把锃亮的铁锤,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他说...想用香蕉换这把锤子。”通译尴尬地解释。 周大山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大笑:“换什么换!送你了!”说着把铁锤递过去,还比划着教老者怎么用。 这个简单的举动,瞬间化解了紧张气氛。老者抚摸着光滑的锤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一个月后,基地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王石头的工兵营负责平整土地。热带的气候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暴雨说来就来,刚挖好的地基转眼就变成了泥塘。 “这样不行!”王石头看着再次被冲垮的工事,急得直跺脚,“得想个法子排水!” 这时,那个安坦德罗族老者带着族人来了。他们教工兵们用竹管做排水渠,用棕榈叶搭防雨棚。在老者的指点下,工兵们还找到了一种特殊的红土,掺上贝壳粉后异常坚固。 “老人家,您可帮了大忙了!”王石头感激地说。 老者笑着摆摆手,指着正在兴建的码头:“你们...好人。教我们...用铁器。” 周大山的铁匠铺是最先建好的。他不仅修理工具,还收了几十个当地年轻人当学徒。 “看好了,要这样淬火...”周大山手把手地教着,尽管语言不通,但手艺是最好的交流。 一个叫拉瓦的年轻人学得最快,他打造的鱼钩比父辈用骨头磨的结实十倍。周大山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等基地建好了,你就开个铁匠铺!” 就在基地初具规模时,覃玉派来的民政工作队到了。 带队的是个精干的年轻女子,叫林秀姑。她一下船就忙活开了:“医疗站在哪?食堂建好了吗?驻军的被服够不够?” 当她看到士兵们还住在简陋的棕榈棚里时,立即下令:“先建营房!热带雨林潮湿,将士们睡不好觉怎么行?” 更让她操心的是饮食。基地远离本土,新鲜蔬菜运到这里早就烂了。她找到当地妇女,学习种植木薯、香蕉,还开辟了菜园子试种华夏的白菜、萝卜。 “林干事,您歇会儿吧!”炊事班长看着她忙前忙后,忍不住劝道。 林秀姑抹了把汗:“将士们在这里保家卫国,我们得让他们吃好住好!” 这天,她正在教当地妇女腌咸菜,突然几个安坦德罗族孩子跑来找她,指着肚子喊疼。林秀姑一看,是典型的痢疾症状。 她立即带孩子们到医疗站,亲自煎药喂服。孩子们的父母感激不尽,送来一大堆热带水果。 “这样不行,”林秀姑对随队医生说,“得教当地人基本的卫生知识。” 她编了简单的卫生歌谣,让通译教给当地人:“喝开水,不生病;勤洗手,病菌走...” 最让人期待的,是阿铁设计的新式火炮。 这天,一艘特殊的运输船缓缓驶入海湾。船一靠岸,工兵们就忙碌起来,用滑轮组小心翼翼地吊装一个个巨大的木箱。 “慢点!再慢点!”周镇海亲自在现场指挥,“这可是阿铁部长的心血!” 当火炮组装完成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尊巨炮有着修长的炮管,下面装着特制的旋转炮座。 “乖乖,这炮管都快赶上桅杆高了!”王石头惊叹道。 随炮来的工程师自豪地介绍:“这是专门为基地设计的岸防炮,射程三千码!用的是最新的膛线技术,配上光学瞄准镜,指哪打哪!” 试炮那天,整个基地的人都来了。安坦德罗族的老者也被请来观礼。 “目标,三千米外那个礁石!”周镇海下令。 炮手熟练地摇动方向机,通过瞄准镜锁定目标。 “放!”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炮弹准确命中礁石,激起冲天水柱。 “打中了!打中了!”全场沸腾。 老者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这...这是雷神之怒啊!” 周镇海通过通译告诉他:“老人家,这炮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是用来保护这片海域的安宁。从今往后,谁也不敢来这里捣乱了!” 基地正式落成那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 岸防炮台上,新式火炮披红挂彩;码头上,华夏战舰整齐列队;营区内,整齐的营房鳞次栉比。更让人惊喜的是,基地旁边已经自发形成了一个小集市,当地人在那里售卖水果、手工艺品,换取铁器、布匹。 周镇海在典礼上说:“从今天起,这里不仅是军事基地,更是华夏与马达加斯加友谊的象征!” 拉瓦现在已经开了自己的铁匠铺,他打造的农具深受当地人欢迎。周大山看着这个得意弟子,欣慰地说:“等我回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秀姑的民政联络点更是热闹。她不仅管着驻军的吃喝拉撒,还办起了识字班,教当地孩子学汉语。最受欢迎的是医疗站,每天都有当地人排队看病。 傍晚,周镇海和王石头巡视基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营区,听着远处传来的读书声,王石头感慨道:“司令,咱们刚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啊。” 周镇海点点头:“是啊,但更要记住的是,我们不是来征服的,是来建设的。你看,”他指着山下那个欣欣向荣的小集市,“这才是最坚固的屏障。” 月光下,新式火炮的炮管闪着冷峻的光。但比这更耀眼的,是基地里透出的万家灯火。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一个崭新的家园正在生根发芽。 ------------ 第145章 西行漫记 广州码头的清晨,海风里带着咸腥味。教育部部长柳明站在“远航号”的舷梯前,最后一次整理着衣冠。这位以编纂教材闻名的学者,如今被委以出使欧洲的重任。 “柳部长,此去万里,多多保重。”前来送行的覃玉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新烧制的白虎纹瓷瓶,遇到重要人物时赠予,算是咱们的国礼。” 柳明接过锦盒,小心地交给随从。他望着码头上整装待发的使团成员——通译、文书、工匠、卫兵,整整一百人,还有满载丝绸、瓷器和新型火器模型的货船,心情复杂。 “覃总管放心,我一定不负总统重托。”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柳老弟!等等我!” 只见华夏商帮会长赵磊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抬着几个大箱子。 “赵会长?你这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赵磊擦着汗,“做生意讲究知己知彼,我得亲自去欧洲看看,他们到底需要什么,又有什么好东西是咱们需要的。” 柳明会心一笑。有这位精明的商帮会长同行,此行必定能收获更多。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整整四个月。这日清晨,瞭望哨终于喊出了令人振奋的消息:“陆地!看到陆地了!” 意大利的热那亚港展现在眼前,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使团成员们都挤在甲板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码头上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当地人。当柳明身着绣有雪魄图腾的官服走下舷梯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他们穿的什么料子?闪闪发光!” “看那花纹!是老虎吗?” 热那亚总督亲自在码头迎接。当他看到使团展示的丝绸时,这位见多识广的总督也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帝啊,这比传说中还要精美!” 当晚的欢迎宴会上,柳明适时地献上白虎纹瓷瓶。当这件莹白如玉、上面绘着威风凛凛的雪魄的瓷器出现在宴会上时,全场哗然。 “这...这是怎么烧制的?”一个珠宝商瞪大眼睛,“这白色,比我们最白的大理石还要纯净!” 总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瓷瓶:“这上面的野兽,是你们的神吗?” 柳明通过通译解释:“这是雪魄,是我们华夏的守护神,象征着勇气和正义。” 宴会后,赵磊悄悄对柳明说:“我看出来了,他们最喜欢两样东西——瓷器和丝绸。特别是那个白虎纹饰,独一无二。” 在佛罗伦萨,使团遇到了第一个挑战。 美第奇家族举办的沙龙上,几个学者对华夏的火器模型嗤之以鼻。 “这些东方人,就会做些花哨的玩具。”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学者故意用拉丁语说,以为没人听得懂。 随行的年轻通译小林正要发作,柳明用眼神制止了他。他从容地走到火器模型前,用流利的拉丁语说: “先生们,这可不是玩具。这个装置,”他指着火箭模型的推进器,“运用了火药反冲的原理。而这个,”他又指向线膛炮的剖面,“通过膛线让炮弹旋转,可以打得更远更准。” 全场鸦雀无声。那个大胡子学者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柳明微微一笑:“如果各位有兴趣,我可以详细讲解其中的数学原理。” 这一下,在场的学者们都围了上来。他们没想到,这个东方使者不仅懂得拉丁语,还精通数学和物理。 当晚,美第奇家族的族长私下对柳明说:“阁下,我们愿意用最好的玻璃制作技术,交换你们的瓷器工艺。” 柳明婉拒了:“技术不换,但我们可以长期供应瓷器。而且,”他拿出一个怀表,“如果阁下有兴趣,这种精密的钟表我们也可以提供。” 使团继续北上,抵达法国巴黎。 凡尔赛宫的奢华让见多识广的赵磊都咋舌:“好家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路易十四对东方使团表现出极大兴趣。当他看到白虎纹瓷器时,立即命人将它与欧洲各国的瓷器放在一起比较。 “看!”国王指着华夏瓷器,“这白色,这光泽,还有这栩栩如生的神兽...把其他的都比下去了!” 王后更是爱不释手:“这丝绸的质感,比我们最好的天鹅绒还要柔软。” 但最让法国人震惊的,还是火器演示。 在巴黎郊外的试射场,随行的工匠组装了一门小型线膛炮。当炮弹精准命中一千米外的目标时,在场的法国军官们都沉默了。 军务大臣悄悄对路易十四说:“陛下,他们的火炮技术,至少领先我们十年。” 当晚的国宴上,路易十四的态度明显更加尊重了。他不仅询问了华夏的政治制度,还特意了解了义务教育的情况。 “全民都要读书?”国王很惊讶,“那需要多少教师?多少学堂?” 柳明自豪地回答:“教育是立国之本。我们相信,开启民智比任何武器都重要。” 宴会后,赵磊兴奋地来找柳明:“好消息!法国商人想大量采购我们的生丝,他们愿意用最新的天文仪器和医疗设备来交换。” 六个月后,使团踏上了归程。 船上,柳明开始整理此行的见闻。他写下欧洲各国的风土人情,记录他们的科技艺术,也记下了那些或友好或轻蔑的对话。 “他们在很多方面确实领先,”柳明对赵磊说,“特别是在天文、医学这些领域。但我们的瓷器、丝绸,还有伦理道德,也让他们赞叹不已。” 赵磊翻看着交换来的商品样本:“最重要的是,我们证明了华夏不输于任何文明。柳部长,你注意到没有?后来那些欧洲贵族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因为他们明白了,”柳明望着东方,“我们不是来朝贡的,是来平等交往的。” 船队在海上遇到风暴时,柳明依然在颠簸的船舱里坚持写作。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舷窗,他写下了《欧罗巴记》的最后一句话: “西行万里,始知天地之广阔,文明之多样。然我华夏五千年之底蕴,不逊于世上任何民族。唯有以自信之姿,博采众长,方能永立世界之林。” 回到北京那天,正值初雪。 向拯民亲自在总统府迎接使团。当柳明献上《欧罗巴记》和厚厚的贸易协定时,总统欣慰地说:“你们这一行,为我们打开了通向西方的大门。” 赵磊更是迫不及待地汇报:“总统,欧洲人最爱我们的白虎纹瓷器。我建议设立专门的官窑,烧制外交专用瓷器。” 最让柳明感动的是,当他回到家中,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件特殊的礼物——一个精美的白虎纹瓷盘,上面刻着:“西行万里,不辱使命”。 雪后的北京银装素裹,柳明站在窗前,想起欧洲的那些见闻,轻声自语:“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但华夏,注定要在其中占据应有的位置。” 而此时在欧洲各国的宫廷里,那些白虎纹瓷器被珍藏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当有客人问起,主人都要自豪地介绍:“这是来自华夏的礼物,一个拥有古老文明和先进技术的国度...” ------------ 第146章 北疆烽烟再起 腊月的黑龙江,江面冻得能跑马。老猎户张大山踩着厚厚的积雪,猫着腰在江边白桦林里下套子。这几年日子太平了,林子里的狍子、野鹿又多起来了。他搓着冻僵的手,呵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了霜。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像是雷声,可这大冬天的哪来的雷?张大山心里咯噔一下,麻利地爬上最高的那棵白桦树。 这一看,吓得他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江对岸黑压压的全是兵!那些熟悉的毛皮帽子、高大的顿河马,不是沙俄的哥萨克骑兵是谁? “***罗刹鬼!又来了!”张大山连套子都顾不上收,连滚带爬地往雅克萨城跑。 雅克萨要塞里,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正和守将赵德胜研究布防图。听到张大山的报信,赵德胜一拳砸在桌子上:“就知道那个新沙皇靠不住!《边境条约》墨迹还没干透呢,就敢撕约!” 覃宏武面色阴沉:“彼得一世这是要试试咱们的斤两。传令全军,进入战时戒备!快马加急,向北京报信!” 北京总统府里,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两万哥萨克骑兵,装备了新式燧发枪。”军情总管唐瑶汇报着最新情报,“彼得一世亲自到了伊尔库茨克督战。” “这个彼得一世,比他爹胆子大啊。”向拯民冷笑一声,“以为换了沙皇,就能把咱们当软柿子捏?” 他转向覃宏武:“覃司令,这仗你怎么看?” “打!必须打!”覃宏武斩钉截铁,“而且要打得他们三十年不敢东顾!但...”他顿了顿,“东北天寒地冻,咱们的普通火炮在零下四十度容易炸膛,将士们的御寒也是问题。” “这个交给我!”财政总管覃玉站起身,“我已经下令从直隶、山东调集十万件棉衣,五万双棉鞋。关内的粮仓也都打开了,保证前线饿不着一个兵!” 阿铁一直闷头在纸上画着什么,这时突然抬头:“给我一个月,我造一批专用的重型雪地炮!炮管加厚,用新研制的钢材,保证在极寒环境下正常使用!” “好!”向拯民目光炯炯,“那就再北伐一次!这次要彻底打掉沙俄的野心!覃司令,你亲自去雅克萨坐镇。阿铁,你直接去吉林兵工厂督造新炮!” 雅克萨前线,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赵德善站在加固过的城墙上,用望远镜观察对岸。哥萨克骑兵正在江面上试探,马蹄踏得冰屑飞溅。 “师长,他们这是在试探冰层厚度呢!”炮兵团长说。 赵德胜冷笑:“让他们探!正好试试咱们新布的雷。” 他说的“雷”,是工兵营的发明——把火药装在铁罐里埋在冰下,用电线连接。这是阿铁上次来视察时教的新玩意儿。 深夜,一队哥萨克骑兵果然偷偷过江。眼看就要接近岸边,赵德胜亲自按下电闸。 “轰!轰!轰!” 江面上炸起数根冰柱,人仰马翻。 “打!”赵德胜一声令下,城头火枪齐射。 首战告捷,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开始。 吉林兵工厂里,炉火日夜不熄。 阿铁围着皮围裙,亲自抢着大锤:“再加把劲!今天必须把这根炮管锻出来!” 老工匠周大山也在帮忙。他年纪大了,本可以在北京享福,却非要跟着来:“我这把老骨头,别的干不了,看看火候还行。” 突然,一根正在锻打的炮管出现了裂纹。 “停!”阿铁急忙喊停,“温度不够!重新加热!” 周大山凑近看了看:“部长,这天太冷,咱们得把烘炉温度再提高五十度。” 正说着,覃玉带着运输队到了。她不仅运来了优质的焦炭,还带来了一千多个暖手炉。 “阿铁,工匠们的手要是冻坏了,还怎么造炮?”她说着,给每个工匠发了一个暖手炉。 有了足够的燃料和保暖措施,进度明显加快。第七天,第一门重型雪地炮终于造出来了。 试炮那天,零下四十五度。炮弹呼啸而出,准确命中三千米外的目标。炮管在极寒中完好无损! “成功了!”整个工坊欢声雷动。 阿铁却不敢松懈:“立刻批量生产!前线等着用呢!” 最艰难的,是物资运输。 通往雅克萨的路上,积雪深及马腹。运输队长老杨头带着车队,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前行。 “杨爷,这样太慢了!”年轻的赶车人抱怨,“照这个速度,送到雅克萨都得开春了!” 老杨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等晚上。” 当晚,气温降到零下五十度。老杨头让人往路上泼水,很快就冻成了一条冰道。 “上车!快!”老杨头吆喝着。 马车在冰道上滑行,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但危险也随之而来——一辆运粮车在转弯时失控,眼看要翻进深谷。 “快砍马套!”老杨头急喊。 车夫舍不得:“杨爷,这马跟了我五年...” “马重要还是前线将士的命重要?”老杨头抢过斧头,亲手砍断马套。粮车稳住了,那匹老马却哀鸣着滑下了山谷。 车夫跪在路边失声痛哭。老杨头拍拍他的肩,声音沙哑:“等打完了仗,我赔你十匹好马。” 雅克萨城下,决战终于到来。 这天清晨,哥萨克主力开始渡江。两万骑兵铺满了江面,声势骇人。 覃宏武站在城头,冷静下令:“放他们过半再打。” 当哥萨克骑兵渡到江心时,雅克萨城头突然响起震天的炮声。新运到的重型雪地炮发威了,炮弹在冰面上炸开,冰层碎裂,无数哥萨克连人带马掉进冰窟窿。 “开城门!骑兵出击!”覃宏武亲自带队杀出。 更让哥萨克胆寒的是,一支华夏部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他们后方——正是张大山带的路。这个老猎户熟悉每一条小路,带着赵德胜的奇兵直插敌军指挥部。 战斗持续到黄昏,哥萨克溃不成军。被俘的哥萨克将领不服气:“你们不过是仗着新式火炮...” 覃宏武指着城头上那面绣着雪魄的白虎旗:“我们仗的是保家卫国的决心!回去告诉你们的沙皇,华夏的土地,一寸都不能少!” 捷报传回北京,正值小年夜。 向拯民下令:“全军犒赏!给前线将士送饺子去!” 在雅克萨城头,将士们就着雪花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张大山也被请来,老人捧着碗,老泪纵横:“这下,总算能过个安稳年了。” 覃宏武站在城头,望着江北的茫茫雪原,对身边的赵德胜说:“这次要把防线往前推,在江北也要建要塞。” “司令,您的意思是...” “最好的防御,就是把敌人挡在家门之外。”覃宏武目光坚定,“这一次,要一劳永逸。” 夜深了,雅克萨城头燃起万家灯火。江北的雪原上,一面面华夏军旗正在向前推进,像一道道移动的长城,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而在更北的冰原上,溃逃的哥萨克骑兵回头望去,只见雅克萨城头的白虎旗在月光下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这片土地,永远有忠诚的儿女守护。 ------------ 第147章 雪原追击 腊月二十八,北京城张灯结彩准备过年,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却顶着漫天大雪在校场点兵。两万五千名将士肃立雪中,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弟兄们!"覃宏武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洪亮,"罗刹鬼不过年,咱们也别过了!他们敢在年关犯境,咱们就打到西伯利亚去过年!" "打到西伯利亚!"将士们的怒吼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 队伍前列,雪魄不安地刨着前爪,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这头通灵的白虎似乎也感应到了战事的紧迫。 "老伙计,这次还得靠你。"覃宏武抚摸着雪魄颈间的皮毛,"带我们找到那些罗刹鬼的老巢。" 北上的路异常艰难。积雪齐膝深,马车轮子陷进去就转不动。工兵营长老周想了个法子,让士兵们在靴子底下绑上木板,叫做"雪鞋"。 "这玩意儿好!"覃宏武试了试,"走得稳当多了!" 雪魄在队伍前方引路,它总能找到最坚实的雪层。有时它会突然停下,警惕地望向某个方向,部队就立即改变路线——果然,不久后原定路线上就会响起俄军的炮声。 "这白虎神了!"新兵王小栓惊叹道。 老兵赵德胜拍拍他的肩:"小子,雪魄可是咱们的守护神。有它在,这仗就输不了!" 这日黄昏,部队在密林中休整。雪魄突然焦躁不安,对着西北方低吼。 "有情况!"覃宏武立即警觉,"侦察连,去那边看看!" 半个时辰后,侦察连长带着个浑身是血的鄂温克猎人回来。 "司令!这位是鄂温克部落的孟和,他们村子被罗刹鬼烧了!" 孟用生硬的汉语说:"罗刹鬼...在黑虎崖建了据点...抓我们的人修工事..." 覃宏武立即摊开地图:"指给我看!" 鹰嘴崖地势险要,俄军在山路上修了三道防线。覃宏武观察良久,突然问:"老周,咱们带的炸药够不够炸塌那个山嘴?" 老周眯眼估算:"够是够,可要是炸塌了,咱们也过不去啊!" "谁说要过去了?"覃宏武冷笑,"把他们的退路断了,来个瓮中捉鳖!" 深夜,雪魄带着一队工兵悄无声息地摸到崖后。这头白虎在雪地上行走竟不发出一点声响,厚厚的肉垫完美地掩盖了行踪。 "乖乖,"工兵班长看着雪魄轻盈的身影,"这要是在平时,咱们早就被哨兵发现了。" 爆破进行得出奇顺利。当巨响震彻山谷时,俄军还以为发生了雪崩。 "怎么回事?"俄军指挥官冲到崖边,只见唯一的通路已被巨石堵死。 就在这时,华夏军的火炮响了。新式的重型雪地炮发出怒吼,炮弹精准地砸在俄军工事上。 "步兵冲锋!"覃宏武挥刀下令。 雪魄一马当先,如一道白色闪电扑向敌阵。俄军哪见过这等阵势,吓得魂飞魄散。 "魔鬼!东方的魔鬼!" 孟和带着鄂温克猎手们在林间放箭,这些神箭手专射军官。战局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战斗结束后,覃宏武看着满地的俄军尸体,沉声道:"把俘虏的百姓都放了,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回家。" 孟和跪地就拜:"将军!让我们带路!我们知道罗刹鬼所有的据点!" 部队继续北上,所到之处,各族百姓纷纷加入。有鄂温克猎手,有达斡尔牧民,还有被解救的汉人屯民。队伍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这天,前方出现一座俄军要塞。这是用圆木垒成的堡垒,四周还有壕沟。 "硬攻伤亡太大。"赵德胜皱眉。 覃宏武却注意到要塞冒出的炊烟:"他们在做饭。老周,带人去上游,把他们的水源断了!" 三天后,要塞大门缓缓打开,俄军举着白旗走了出来——他们断水断粮,实在撑不住了。 收复雅克萨的消息传回北京,正值大年初一。向拯民当即下令:"给前线将士每人发二两赏银!" 但覃宏武的回信却让所有人震惊:"我军士气正盛,拟继续北上,收复西伯利亚南部故土。" "这个覃宏武!"覃玉又气又急,"战线拉得太长了!补给跟不上啊!" 阿铁却拍手叫好:"打!就要这样打!我这就赶造一批雪橇车,保证补给畅通!" 西伯利亚的雪原上,追击战开始了。 华夏军分成数路,像一张大网撒向广袤的雪原。雪魄时而出现在东路,时而出现在西路,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发现敌踪。 这天,王小栓所在的连队迷路了。暴风雪中,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向。 "班长,咱们会不会冻死在这儿啊?"一个新兵带着哭腔问。 就在这时,雪魄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 "是雪魄!它来带我们了!"全连欢呼。 跟着雪魄,他们不仅找到了大部队,还意外地端掉了一个俄军补给站。 "发财了!"看着满仓库的粮食弹药,赵德胜哈哈大笑,"这下看谁还说咱们补给不够!" 最精彩的一仗发生在贝加尔湖畔。溃逃的俄军想借湖面冰层逃脱,雪魄却提前预警——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了! 覃宏武将计就计,故意放开口子。当俄军大队人马踏上冰面时,华夏军的火炮响了。不是打人,是打冰! "咔嚓——" 冰面碎裂,成千上万的俄军掉进刺骨的湖水中。 此战歼敌一万,俘获无数。被俘的俄军将领难以置信:"你们...你们怎么知道冰层要化了?" 覃宏武指着蹲坐在一旁的雪魄:"它告诉我们的。" 俄军将领看着这头神奇的白虎,颓然低头:"我们输得不冤..." 五月,春风吹化了西伯利亚的积雪。覃宏武站在新立的界碑前,对将士们说: "就到这里。再往北,就不是咱们的传统疆域了。" 界碑上,用汉、满、蒙三种文字刻着:"华夏北疆,永镇于此"。碑顶,刻着雪魄的浮雕。 孟和带着各族百姓前来犒军。这个鄂温克汉子如今是新区的话事人,他举着马奶酒:"将军!以后这里就是华夏的土地了!我们世世代代都会守好这片土地!" 回师的路上,覃宏武摸着雪魄的头顶:"老伙计,这一仗,应该能换来三十年太平。" 雪魄仰天长啸,啸声在广袤的雪原上久久回荡。 王小栓悄悄问赵德胜:"班长,咱们真的不打到莫斯科去了?" 赵德胜笑了:"小子,打仗不是为了征服,是为了和平。等你在北疆成家立业的时候就明白了。" 夕阳下,凯旋的队伍拖着长长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是新生的北疆;在他们面前,是等待他们归去的故乡。 而雪魄的身影,永远地留在了北疆的传说里。 ------------ 第148章 东瀛来风 初夏的天津港,海风带着咸腥味。老船长郑大福正指挥水手们往"东海号"上装货,忽然看见一队奇特的船只驶入港口。这些船造型古朴,船头绘着日轮图案,桅杆上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御仕え"。 "哟,这是倭人的船?"郑大福眯起眼睛,"好些年没见着了。" 使团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和服、腰佩长短刀的中年武士,神情肃穆。通译介绍说,这是德川幕府的重臣松平信纲。 "华夏总统阁下,"松平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深深鞠躬,"敝国仰慕天朝文明,特来求学。" 总统府内,向拯民与各部官员接见了日本使团。 "总统阁下,"松平信纲态度恭谨,"我国见识了贵国在火器、工业上的成就,深感震撼。特请天朝不吝赐教,助我日本推行革新。" 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低声对向拯民道:"总统,倭人向来狡诈,前朝时倭寇之患犹在眼前,不可不防啊。" 工业部长阿铁却持不同意见:"他们的工匠我看过了,手艺很精细。若是诚心求学,未尝不是好事。" 向拯民沉吟片刻,对松平说:"学问之道,贵在真诚。若贵国真心向学,我华夏自当以诚相待。" 三天后,一场特别的演示在天津机器局举行。 阿铁亲自为日本使团讲解蒸汽机的原理。当巨大的飞轮开始转动,发出轰鸣声时,松平信纲带来的工匠们都瞪大了眼睛。 "斯国一!"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惊叹。 松平严厉地瞪了他一眼,那工匠立即噤声。 "不必拘礼。"阿铁笑道,"学问就是要多问多学。你们看,这蒸汽推动活塞,活塞带动连杆..." 演示结束后,松平私下对阿铁说:"部长阁下,不瞒您说,我国也有南蛮传来的蒸汽机,但远不如贵国的精巧。" "技术可以学,"阿铁正色道,"但更要学的是格物致知的精神。" 与此同时,在财政部,覃玉正与日本使团的账房先生对接。 "首批赴日人员共二百人,"覃玉翻看名册,"包括工匠、医师、农师、学者。所需物资清单在这里。" 日本账房看着长长的清单,面露难色:"这个...费用恐怕..." "费用的事好说。"覃玉爽快道,"可以用你们的木材、海产来抵。重要的是要把事情办好。" 赵磊的商帮最先行动起来。他在长崎设立了分会,由精明能干的侄子赵明远负责。 "明远,记住,"临行前赵磊嘱咐,"跟倭人做生意,既要诚信,也要留个心眼。" 赵明远到长崎后,发现日本锁国多年,物资极其匮乏。他带来的丝绸、瓷器大受欢迎,但更让日本商人感兴趣的,是那些工业设备。 "赵桑,"一个日本商人指着纺织机模型,"这个,可以卖吗?" "现在不行,"赵明远笑道,"但我们可以帮你们建纺织厂。" 第一批华夏工匠抵达江户时,引起了轰动。为首的老工匠周大山一下船,就被请到了幕府的铸炮厂。 "周师傅,"松平信纲亲自作陪,"请看我们仿制的火炮。" 周大山检查后摇头:"铁质太脆,炮壁厚薄不均。这样会炸膛的。" 他手把手地教日本工匠选矿、配料、淬火。有个叫小野的年轻工匠学得特别认真,每天最早到最晚走。 "小野君,歇会儿吧。"周大山递过水壶。 "周师傅,我不累。"小野用生硬的汉语说,"日本,太落后了。要快点学。" 在京都,学者柳明开设的学堂座无虚席。他不仅教授汉语,还讲解华夏的政治制度。 "华夏设议会,议员由民选,议政于朝..."柳明在台上讲着,台下日本学子认真记录。 课后,一个叫佐久间象山的学子追出来问:"柳先生,若将军不愿放权,如之奈何?" 柳明意味深长地说:"革新之事,欲速则不达。" 最让日本人感兴趣的还是医疗。随行的医师在江户开设医馆,用华夏医术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这天,一个日本老妇带着生病的孙子前来求医。医师诊断后说:"这是痞积,需用针灸。" 老妇犹豫道:"听说华夏医术要用针扎人..." "婆婆放心,"医师温和地说,"针到病除。" 果然,几针下去,孩子的脸色就好转了。老妇连连磕头:"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然而,革新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这日深夜,赵明远急匆匆来找周大山:"周师傅,咱们的纺织厂被人砸了!" 原来,一些日本传统布商担心机械织布会抢了他们的生意,暗中捣乱。 "要不要告诉松平大人?"赵明远问。 周大山摇头:"这事得我们自己解决。" 第二天,他请来了那些布商。 "诸位,"周大山指着新织出的布匹,"机械织布是大势所趋。但我们可以合作——你们出布料到我们厂里加工,效率提高,利润分成。" 布商们将信将疑。但在试了一个月后,发现收入确实增加了,这才心悦诚服。 更大的阻力来自幕府内部。一些守旧派大臣上书将军,说"华风浸染,国将不国"。 松平信纲力排众议:"若不革新,日本永远只能是蛮夷小邦!" 为了证明革新的成效,他请将军观看新式火炮试射。当炮弹准确命中目标时,老将军惊叹不已:"有此利器,何愁外侮!" 三年后,日本的革新初见成效。 江户有了第一座钢铁厂,生产出合格的钢材;大阪的纺织厂机器轰鸣,出产的布匹开始出口;长崎的船厂开始尝试建造蒸汽船。 更让人欣慰的是,华夏与日本的贸易日益繁荣。日本的木材、海产源源不断运往华夏,华夏的工业品、书籍大量输入日本。 在《中日通商条约》签订仪式上,松平信纲感慨地说:"三年前,我们还把华夏视为威胁。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强大,在于开放与学习。" 覃宏武笑道:"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两国永为友好邻邦。" 离任回国前,周大山特意去看望徒弟小野。如今的小野已经是幕府兵工坊的负责人了。 "师傅,"小野跪地行礼,"您教会我们的,不仅是技术,更是求索的精神。" 周大山扶起他:"记住,技术是用来造福百姓的,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 返航的船上,柳明整理着这三年来的见闻。他在《东瀛笔记》中写道: "日本虽小,其民勤勉好学。若能持开放之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华夏当以宽厚待之,既授之以渔,亦需立之以规..." 海风徐来,帆船破浪前行。赵明远站在船头,对柳明说:"柳先生,您说这日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柳明望着远方:"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我们今日播下的是友谊与合作的种子,来日必能收获和平与繁荣。" 船队渐行渐远,身后是开始苏醒的东瀛列岛,面前是等待他们归去的故土。在这片辽阔的海洋上,两个古老的民族,正在书写一段全新的交往史。 ------------ 第149章 跨越重洋的商路 太平洋的波涛汹涌得能吞没小山。华夏商帮会长赵磊站在"远航号"的船头,花白的胡子被海风打得透湿。这是他第三次尝试穿越这片未知的海洋了。 "会长!浪太大了!要不要返航?"大副死死把着舵轮喊道。 赵磊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不返!前两次都失败了,这次就是游也要游到新大陆!" 船队在海上漂泊了整整六个月。这日清晨,瞭望哨突然发出嘶哑的喊声:"陆地!看到陆地了!" 远处,一片陌生的海岸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船员们激动得跪在甲板上磕头,感谢妈祖保佑。 船队在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靠岸时,引起了轰动。当地西班牙殖民者和原住民都围在码头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东方面孔。 "你们...从哪里来?"一个会讲西班牙语的原住民通译怯生生地问。 赵磊挺直腰板:"我们从华夏来!" 消息传回国内,整个武汉都轰动了。 "赵磊这小子,真让他找到了!"向拯民在总统府激动地踱步,"太平洋对岸果然有新大陆!" 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立即请命:"总统,让我派舰队护航!这么远的航路,没有军队保护可不行。" 财政总管覃玉却想得更远:"得设立专门机构管理美洲事务。我建议成立'美洲贸易署',统管对美洲的贸易往来。" 三个月后,一支由五艘战舰组成的太平洋舰队启航了。舰队司令周镇海站在旗舰"镇海号"上,对将士们说: "咱们这次去,不仅要保护商路,还要在美洲建立据点。让全世界都知道,太平洋是华夏的贸易之海!" 与此同时,覃玉亲自挑选精干人员,组建了美洲贸易署。署长林远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精通多国语言,曾在欧洲任职。 "记住,"覃玉嘱咐道,"到了美洲,既要与西班牙人周旋,更要善待原住民。做生意,诚信最重要。" 阿卡普尔科港如今热闹非凡。赵磊在这里设立了商帮分会,由侄子赵明远负责。 "明远,"赵磊指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箱,"这些丝绸、瓷器,都要换成白银。还有,打听清楚他们需要什么,下次多带些来。" 赵明远很快发现,西班牙殖民者对华夏的火器特别感兴趣。 "赵先生,"一个西班牙总督指着火枪模型,"这个,可以卖吗?" "现在还不能,"赵明远笑道,"但我们可以帮你们培训使用和维护。" 更让赵明远惊喜的是原住民带来的商品。他们用白银交换铁器,用棉花换取药品,还带来了一种金黄色的作物——玉米。 "这叫玉米,"一个阿兹特克老农比划着,"好吃,产量高。" 赵明远尝了尝煮熟的玉米,眼前一亮:"这东西好!带种子回去,肯定能推广开来。" 然而,贸易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这天,一伙西班牙殖民者企图强买强卖。 "这些丝绸,我们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西班牙军官扔下一袋银币,"就这个价!" 赵明远冷静地说:"长官,我们的价格是明码标价。这点钱,连成本都不够。" "在墨西哥,我说了算!"军官拔出了佩剑。 就在这时,周镇海带着海军士兵赶到了。 "在华夏商船上,就得按华夏的规矩办事。"周镇海不怒自威,"把剑收起来!" 军官还想逞强,但看到海军士兵手中崭新的火枪,只好悻悻离去。 事后,周镇海对赵明远说:"看来得在这里建立永久据点。没有武力保障,生意做不长久。" 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在秘鲁。一支商队在与原住民交易时,被西班牙殖民军队扣押。 "他们指控我们走私,"信使焦急地报告,"要没收全部货物!" 林远立即出面交涉。他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对殖民官员说: "根据国际法,我们有合法贸易的权利。如果贵方执意扣押,我们将不得不考虑终止所有贸易往来。" 殖民官员态度傲慢:"在秘鲁,我们就是法律!" 林远不慌不忙:"那就请阁下想想,没有了华夏的丝绸、瓷器和火器,利马的上流社会会作何反应?" 这话击中了要害。西班牙贵族们早已离不开华夏的奢侈品。在利马贵族的压力下,殖民当局只好放行。 最让人感动的,是华夏商人与原住民建立的友谊。 在墨西哥山区,赵明远结识了一个阿兹特克部落。族长看到华夏人带来的铁制农具后,激动地说: "有了这些,我们再也不用刀耕火种了!" 赵明远教会他们使用犁铧,还帮他们打井取水。作为回报,部落把祖传的玉米、土豆种植技术倾囊相授。 "这些作物,"老族长指着金黄的玉米,"养活了我们几百年。现在送给朋友。" 在秘鲁,一个印加老织女看到华夏的丝绸后,把自己珍藏的羊驼毛纺织技术教给了华夏工匠。 "你们的丝像流水,"老织女比划着,"我们的毛像云朵。合在一起,最美。" 这种文化交流,比单纯的商品贸易更有意义。 三年后,太平洋商路已经相当成熟。每年都有数十艘商船往返于华夏与美洲之间。 运回的白银充实了国库,棉花支持了纺织业,新作物丰富了百姓的餐桌。运去的丝绸、瓷器、茶叶,则改变了美洲人的生活方式。 在阿卡普尔科,华夏建立了永久商站和海军基地。周镇海站在新落成的炮台上,望着繁忙的港口,感慨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时的艰难吗?现在这里已经是太平洋上最繁华的港口了。" 赵明远如今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和当地土语。他指着码头上正在装货的商船: "司令您看,这船上装的是安徽的茶叶、江西的瓷器、广东的丝绸。到了对岸,换回的是墨西哥的白银、秘鲁的棉花、智利的铜矿。这条商路,把世界连起来了。" 最让覃玉欣慰的是贸易署的报告:"截至今年,美洲贸易额已超过欧洲。更重要的是,我们与当地原住民建立了友好关系,传播了华夏文化。" 返航的船队再次启程时,船上多了几个特殊的乘客——阿兹特克和印加的青年。他们要去华夏学习先进的技术和文化。 赵磊站在船头,望着浩瀚的太平洋,对身边的周镇海说: "现在想来,当初三次失败都值得。没有那些挫折,哪有今天的通途?" 周镇海点头:"是啊,商路通了,人心也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船队乘风破浪,在东方的朝阳中驶向故乡。在他们身后,是一条连接东西半球的新商路;在他们面前,是一个更加开阔的未来。 而在武汉的总统府里,向拯民看着最新绘制的世界地图,轻声道: "原来世界这么大。华夏的脚步,不该止步于太平洋东岸。" ------------ 第150章 南行非洲记 广州港的晨雾还没散尽,一支特殊的船队已经升帆待发。为首的"探索号"船头,飘扬着一面崭新的旗帜——雪魄白虎昂首腾跃,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柳部长,这次又要辛苦您执笔了。"使团正使陈远帆对柳明笑道。这位新任的外交部侍郎,以其在欧洲的成功出使而闻名。 柳明小心地将一叠空白笔记本装进行囊:"记录天下见闻,本就是我辈职责。只是这非洲大陆,古籍记载甚少,着实令人期待。" 船队穿过马六甲海峡,沿印度洋一路西行。两个月后,瞭望哨突然大喊:"看到金字塔了!" 船队缓缓驶入亚历山大港,这座古老港口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高耸的灯塔虽然已经损毁,但残存的基座依然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这就是托勒密王朝建造的灯塔,"柳明激动地记录着,"《汉书》中记载的'亚历山大灯塔',果然名不虚传!" 埃及总督亲自在港口迎接。当他看到船上的雪魄旗帜时,好奇地问:"这旗帜上的神圣生物,是贵国的守护神吗?" 陈远帆通过通译解释:"这是雪魄,象征着勇气与智慧。我们带着友谊而来。" 在开罗的集市上,华夏使团引起了轰动。当地商人围着丝绸和瓷器啧啧称奇,而更让埃及人感兴趣的,是使团带来的水稻种子。 "这谷物真能在尼罗河边生长?"一个老农捏着稻谷,将信将疑。 使团中的农师老王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这土质比我们江南的还要肥沃。老人家,您若愿意,我可以教您种植之法。" 船队继续南下,绕过好望角时遇到了可怕的风暴。 "降帆!快降帆!"船长声嘶力竭地呼喊。 巨浪如山般压来,甲板上的水桶、绳索被冲得七零八落。柳明死死抱住桅杆,在颠簸中还在保护他的笔记。 就在这时,一面雪魄旗被狂风吹落,眼看就要卷入海中。年轻的水手李二狗想都没想,纵身跃出,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了旗帜。 "二狗!回来!"大副急得大喊。 一个巨浪打来,李二狗消失在波涛中。就在众人绝望时,他却奇迹般地被冲上一块礁石,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面旗帜。 风暴过后,船队损失惨重,但在好望角北岸的一个海湾休整时,他们遇到了科伊科伊族的牧民。 "你们...从太阳升起的地方来?"部落长老看着破损的船只,好奇地问。 陈远帆送上食盐和铁器作为礼物。当科伊科伊人看到雪魄旗帜时,纷纷跪地叩拜。 "这是...神豹!"长老激动地说,"传说中带来雨水和丰收的神豹!" 原来,科伊科伊人的传说中也有一种类似雪魄的神圣豹子。这个巧合,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在津巴布韦高原,使团见到了宏伟的石砌王城。 马蓬古布韦国王对华夏使者带来的犁铧特别感兴趣:"用这个,真的能耕得更深?" "不仅如此,"老王演示着犁地的动作,"还能节省人力,开垦更多土地。" 国王当即下令开辟试验田。当绿油油的水稻在非洲大陆上第一次茁壮成长时,整个王国都轰动了。 "神奇!太神奇了!"老祭司捧着稻穗,"这是神灵的恩赐!" 更让使团惊喜的是,这里有一座古老的金矿。当地矿工用最原始的方法开采黄金,效率极低。 "我们可以教你们更好的开采技术,"陈远帆对国王说,"作为交换,希望能与贵国建立长期贸易关系。" 协议达成后,柳明在《非洲记》中写道:"马蓬古布韦王国,善冶金银,都城宏伟。其民朴拙,王甚贤明..." 然而,并非所有相遇都充满友善。 在刚果河流域,使团遭遇了一个敌对的部落。战士们手持长矛,将船队团团围住。 "外来者!离开我们的土地!"酋长怒吼道。 通译吓得脸色发白:"他们说我们是殖民者..." 陈远帆临危不乱,下令将所有武器放在甲板上,然后独自乘小舟上岸。 "我们不是来夺取土地的,"他通过通译说,"是来分享知识的。" 他拿出水稻种子,又展示如何用铁器制造更耐用的工具。看到华夏人确实没有敌意,部落的态度渐渐软化。 就在这时,一个巫医注意到雪魄旗帜,突然激动地大喊:"是白豹神!预言中的白豹神来了!" 原来,这个部落的传说中,将有一位乘坐白豹的使者从东方而来,带来新的文明。 误会解除后,部落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巫医指着柳明记录的笔迹问:"这是...神的语言?" 柳明笑着在沙地上写下第一个汉字:"这是'友'字,代表我们之间的友谊。" 最艰难的考验发生在撒哈拉沙漠边缘。 使团的一支小队在考察时遭遇沙暴,与大部队失散。带队的年轻官员张远带着五个人,在沙漠中艰难跋涉。 "水...没水了..."一个随从虚弱地说。 张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想起老王教过的办法。他找到一种多刺的植物,砍开后果然有汁液渗出。 "看!沙漠里的水!" 靠着这些求生知识,他们终于撑到了绿洲。当地图阿雷格人看到这些东方面孔时,十分惊讶。 "从来没有人能独自穿越这片死亡之海,"部落长老说,"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张远拿出指南针:"靠这个,还有不屈的意志。" 图阿雷格人对指南针十分感兴趣,用最好的骆驼和椰枣换走了这个神奇的工具。 当小队终于与大部队会合时,柳明紧紧抱住张远:"我们都以为你们..." "我们不仅活着回来了,"张远笑着说,"还开辟了新的商路。" 三年后,使团启程回国。船队满载着非洲的黄金、象牙、香料,还有数十种动植物标本。 在亚历山大港告别时,埃及总督依依不舍:"希望你们再来。你们带来的不只是商品,还有新的希望。" 科伊科伊长老送给使团一根装饰着珍珠的神杖:"把这带给东方的兄弟。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们。" 马蓬古布韦国王的话最让人动容:"告诉你们的人民,在遥远的非洲,有你们永远的朋友。" 回程的船上,柳明终于完成了《非洲记》。在最后一页,他写道: "非洲之地,非蛮荒之土,实文明之乡。其民朴拙而智慧,其地富饶而多姿。今我华夏与之通好,非为取利,实为共进。愿此友谊,如尼罗河水,长流不息。" 船队驶入广州港时,正值春暖花开。岸上等候的人群发出震天的欢呼。 陈远帆捧着《非洲记》和厚厚的贸易协定,对迎接的向拯民说:"总统,我们回来了。非洲,比想象的还要广阔。" 赵磊看着船上的黄金样品,眼睛发亮:"这下,我们的商帮又要开辟新天地了!" 而在遥远的非洲大陆,雪魄的旗帜依然在多个王国的宫殿前飘扬。当地工匠开始仿制白虎纹饰,诗人们传唱着东方使者的故事。 一个科伊科伊老人在教导孙儿时说:"记住这些东方面孔。他们与那些殖民者不同,他们是带着真诚来的。" 夕阳西下,广州港的灯塔亮起。这光芒,仿佛与亚历山大港的古老灯塔遥相呼应,照亮了两个文明交流的新篇章。 ------------ 第151章 碧海新秩序 印度洋的季风季节,"南海明珠号"的老船长郑大福站在修葺一新的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的远方,长长舒了口气。三年前,就是在这片海域,他的船被英荷舰队打得千疮百孔,大副阿强至今走路还不太利索。 "船长,这次咱们总算能安心跑船了。"阿强拄着拐杖走过来,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郑大福眯起眼睛,指着远处几艘正在改变航向的西洋战舰:"看,他们现在见到咱们华夏的商船,都得乖乖让路咯!" 这话不假。自从马达加斯加海战和后续的几次交锋,英荷联军在印度洋上节节败退。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家海军,如今见到绘着雪魄白虎旗的华夏战舰,都得退避三舍。 武昌总统府里,气氛却是另一番景象。 "总统,英荷两国的使节已经到了。"外交部侍郎陈远帆快步走进来,"这次他们的态度...谦卑得很。" 向拯民从文件中抬起头,微微一笑:"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请他们到议事厅吧。" 英国特使霍华德爵士和荷兰特使范德堡走进来时,完全没了往日的傲慢。霍华德的那头假发似乎也没心思打理了,显得有些凌乱。 "总统阁下,"霍华德深深鞠躬,"我代表大英帝国,恳请结束印度洋上的敌对状态。" 范德堡紧接着说:"荷兰东印度公司愿意赔偿贵国商船的全部损失。" 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冷冷道:"赔偿?我们阵亡的将士,你们赔得起吗?" 这话让两个使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向拯民摆摆手:"过去的事暂且不提。说说你们的条件。" "我们愿意承认华夏在印度洋的海权,"霍华德急忙说,"只求贵国允许我们的商船继续通行。" "还有,"范德堡补充,"希望签订正式的贸易协定。" 谈判进行了整整七天。 覃宏武坚持要在协定中写明"英荷舰队不得袭扰华夏商船",赵磊则提出"华夏商船在英荷港口享受免税待遇"。 "这...这太苛刻了!"霍华德擦着汗说。 财政总管覃玉不紧不慢地拨着算盘:"若是按往年的贸易量计算,贵国从印度洋贸易中获得的利润,远超这点税收。" 最后,还是向拯民一锤定音:"这样吧,免税待遇以五年为期。五年后视情况再议。但是,"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两个使节,"若有任何袭扰商船的行为,协定立即作废!" 签字仪式定在三天后的祈年殿。覃玉亲自监督会场布置,特意在签字台后方悬挂了一幅巨大的印度洋海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华夏舰队的巡逻路线和商船航线。 "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覃玉对工作人员说,"从今往后,印度洋上的规矩,得由我们来定!" 就在谈判进行的同时,赵磊的商帮已经行动起来。 "明远,"赵磊对即将出海的侄子说,"这次去印度,把咱们最好的丝绸、瓷器都带上。记住,现在咱们是挺直腰板做生意!" 赵明远笑道:"叔父放心,我已经联系好了印度的几个大商人,他们都等着咱们的货呢。" 最让人振奋的是,曾经被迫改道的商船纷纷回归。郑大福的"南海明珠号"第一个满载货物出发,船上不仅装着丝绸瓷器,还有专门为印度市场定制的新款白虎纹饰绸缎。 "这可是个新花样,"郑大福抚摸着绸缎上的雪魄图案,"听说印度人特别喜欢这种威风凛凛的纹饰。" 船队出港那天,港区人山人海。渔民们自发燃放鞭炮,商人们拱手相送,都知道这一去,意味着印度洋商路的彻底畅通。 签字仪式当天,祈年殿庄严肃穆。 霍华德和范德堡在协定上签字时,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们知道,这一笔下去,西方在东方海域上百年的霸权就此终结。 当向拯民提起御笔,在协定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殿外礼炮齐鸣。这炮声,不仅响彻武昌城,也通过电报线,传到了万里之外的印度洋舰队。 正在马六甲海峡巡逻的周镇海接到电报,当即下令:"传令各舰,主桅挂满旗!告诉所有人,印度洋太平了!" 消息传到广州时,赵磊正在商帮总舵算账。他放下算盘,对账房先生说:"通知各分号,即日起,恢复所有印度洋航线。运费...降低三成!" "东家,这..." "薄利多销!"赵磊眼中闪着精光,"现在航路安全了,正是抢占市场的好时机!"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印度商人。 在加尔各答,华夏商船再次靠岸时,带来的不仅是商品,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用檀木匣装着的《印度洋贸易协定》副本。 "这是..."印度大商人辛格疑惑地打开匣子。 赵明远自豪地解释:"从今往后,咱们的商船在印度洋上,再也不用担心被骚扰了。" 辛格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不知道,这些年英荷舰队横行霸道,我们的生意也难做啊!" 更让当地商人惊喜的是,华夏商船带来的商品种类更加丰富。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还有适合热带地区使用的薄纱、凉席,以及各种精工制作的铁器。 "这些农具,"一个印度农民抚摸着崭新的犁头,"比我们用的好太多了!" 然而,总有人不甘心。 协定签订后不到一个月,一伙英国私掠船在阿拉伯海偷袭了一支华夏商队。幸好周镇海的巡逻舰队及时赶到,才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这是公然违背协定!"覃宏武在军事会议上怒不可遏。 向拯民却显得很平静:"传令周镇海,把俘获的私掠船和船员,全部移交给英国东印度公司。" "总统!这..." "让他们自己处理。"向拯民淡淡道,"我们要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诚意。" 这个做法收到了奇效。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了表示诚意,不仅严惩了私掠船主,还主动赔偿了商队的全部损失。 霍华德爵士特意来道歉:"请相信,这绝不是官方行为。大英帝国珍视与华夏的友谊。" 一年后,印度洋上的贸易盛况空前。 郑大福的船队已经扩大到二十艘,专门跑华夏-印度-阿拉伯航线。他在广州和孟买都置了宅子,笑称自己"一半时间在海上,一半时间在算账"。 赵明远更是把生意做到了波斯湾。他带回来的不再是简单的白银,还有珍贵的波斯地毯、阿拉伯香料,以及苏丹的黄金。 这天,赵磊翻看着年终账本,笑得合不拢嘴:"好家伙,今年印度洋贸易的利润,比去年翻了五番!" 覃玉拿着财政报告来找向拯民:"总统您看,海关税收不降反升。虽然咱们的商船免税,但贸易量上去了,英荷商船缴纳的税款反而更多了。" 最让人欣慰的是,海上的和平带来了文化的交流。现在印度洋沿岸的港口,都能看到华夏商人开设的学堂,教授汉语和算术。而华夏的港口里,也出现了专门研究阿拉伯天文、印度医学的学者。 周镇海在一次回京述职时说:"现在在印度洋上,咱们的商船见到英荷战舰,不但不躲,还会互相鸣笛致意。" "这就是秩序的力量。"向拯民欣慰地说,"有了规矩,大家才能都过上好日子。" 夕阳西下,广州港千帆竞渡。一面面雪魄白虎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在这个时代里,海洋不再是战场,而是连接世界的桥梁。 ------------ 第152章 海上雄风 胶州湾的清晨,海面上还飘着薄雾,老船长郑大福就带着孙子爬上了望海崖。往下一看,老人家惊得差点把胡子揪下来——海湾里密密麻麻停满了战舰,那些冒着黑烟的铁甲舰,比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船加起来还要多。 "爷爷,那些大铁船为什么能自己走啊?"小孙子扯着他的衣角问。 郑大福还没回过神,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老郑,带你孙子来看军演啊?" 原来是阿铁,这位工业部长今天特意换上了崭新的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闪亮的雪魄徽章。 "阿铁部长,这...这都是你造出来的?"郑大福指着海湾里的舰队,声音都有些发颤。 阿铁得意地拍拍身边一个蒙着帆布的神秘装置:"不止这些,今天还要给大伙儿看个新玩意儿!" 观礼台上,来自朝鲜、日本、越南等国的使节早已就座。朝鲜使臣金成焕看着海上的钢铁巨舰,忍不住对身边的日本使臣松平信纲低语: "松平君,这些铁甲舰,比我们在长崎见过的西洋战舰还要威武啊。" 松平信纲面色凝重:"看来向华夏学习革新,是我们最正确的决定。" 突然,礼炮齐鸣,向拯民在众官员陪同下来到观礼台。简单的寒暄后,他转身对东海舰队司令陈永福点头示意: "开始吧。" 陈永福手中令旗挥下,刹那间,港内汽笛长鸣。为首的"华夏号"铁甲舰率先启航,黑烟从烟囱中滚滚而出,庞大的舰体破开波浪,竟不需要借助风力! "动了!自己动了!"观礼台上响起一片惊呼。 越南使臣阮福映手中的望远镜差点掉落:"这...这莫非是妖法?" 站在他身后的柳明笑着解释:"这是蒸汽动力,靠烧煤产生动力,与风帆完全不同。"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当舰队在海上列队时,"镇远号"突然向预定的靶船开火。线膛炮射出的炮弹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在五里外的海面上准确命中目标。 "轰!" 靶船应声碎裂。 朝鲜使臣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这...这射程..." 覃宏武在一旁淡淡道:"这只是常规训练。"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条大鱼似的在水下快速穿行,身后拖着一条白色的航迹。 "那是什么?"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只见那"鱼"径直撞上一艘废弃的旧船,"轰隆"一声巨响,旧船被炸得粉碎。 阿铁这才掀开身边装置上的帆布,露出一个鱼形的金属物体:"这叫'鱼雷',能在水下自行推进,专攻敌舰水线部位。" 观礼台上鸦雀无声。日本使臣松平信纲喃喃自语:"若有此物,海防无忧矣..." 正当众人震惊之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雪魄不知何时出现在观礼台旁,这头威风凛凛的白虎安静地蹲坐在向拯民身边,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海面,仿佛在检阅它的领地。 各国使节见状,纷纷起身行礼。越南使臣阮福映激动地说:"白虎现世,华夏天威!这是上天的启示啊!" 这时,海上风云突变。三艘模拟敌舰的快速帆船借助风势,试图突破华夏舰队的防线。 "来得正好!"陈永福一声令下,"展示编队战术!" 只见"华夏号"率领两艘铁甲舰迅速变换阵型,组成楔形攻势。另外四艘战舰则从两翼包抄,瞬间对"敌舰"形成合围。 火炮齐射,硝烟弥漫。虽然用的是训练弹,但那精准的配合、凌厉的攻势,让观礼台上的武官们看得心惊肉跳。 日本水军将领岛津久朗失声道:"这等战术...若在海上相遇,我等绝无胜算!" 军演进行到高潮时,意外发生了。 一艘参与演习的旧式战船因操作不当,船舱突然起火。海风助长火势,转眼间就蔓延开来。 "快救人!"陈永福立即下令暂停演习。 令人惊叹的是,离得最近的"定远号"铁甲舰迅速靠拢,舰上伸出一个奇怪的金属管,突然喷出猛烈的水柱——这是新配备的蒸汽消防泵。 更神奇的是雪魄。它突然起身,对着失火船只的方向长啸一声。说来也怪,本来顺着风势蔓延的火苗,竟然渐渐小了下去。 "神兽!果然是神兽!"朝鲜使臣金成焕跪地便拜。 其实这是巧合——正好风向改变。但在各国使节眼中,这无疑是雪魄展现的神迹。 危机解除后,军演继续进行。阿铁特意安排了一场特别展示:三艘铁甲舰同时对十里外的目标进行齐射。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目标区域被彻底覆盖。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作为靶标的小岛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日本使臣松平信纲悄悄对随从说:"立即写信回国,建议将军加大向华夏学习的力度。这样的实力...不可为敌,只可为师。" 越南使臣阮福映则已经在心里盘算:"回去就要建议国王,多派学子来华夏学习造船和火炮技术。" 最激动的是郑大福的孙子,小家伙拉着爷爷的手又蹦又跳:"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开铁甲舰!" 老船长擦着眼角:"好,好!咱们华夏的海军,一代更比一代强!" 军演结束后的宴会上,各国使节的态度明显更加恭敬了。 朝鲜使臣金成焕举杯道:"今日得见天朝海军雄风,方知何为真正的海上力量。朝鲜愿永为华夏最忠诚的盟友。" 日本使臣松平信纲更是直言:"日本将继续深入学习华夏的先进技术,愿两国友谊长存。" 向拯民微笑着举杯回应:"华夏愿与各国共同维护海上和平。我们的强大,不是为了欺凌他国,而是为了守护这片海域的安宁。" 宴会后,阿铁被使节们团团围住,纷纷询问蒸汽舰和鱼雷的细节。这位工业部长倒是很大方,耐心解答各种问题,只是涉及到核心技术时,总是笑而不答。 柳明在《海军演武记》中写道:"...今日之演武,非为耀武扬威,实为昭示和平之决心。观各国使节之神色,知海上太平可期矣..." 夜深了,胶州湾渐渐恢复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东海乃至整个太平洋的格局,已经彻底改变。那些冒着黑烟的钢铁巨舰,将永远守护这片蔚蓝的海疆。 ------------ 第153章 南疆新篇 顺化皇城的夏天,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阮朝大臣阮知方擦着额头的汗,快步穿过长廊,手里紧紧攥着刚从西贡来的急报。推开御书房的门,年少的嗣德帝正对着地图发呆。 "陛下,"阮知方声音沙哑,"法军的炮舰...已经到岘港了。" 嗣德帝猛地抬头,稚嫩的脸上写满惊恐:"他们...他们真要吞并安南?" "法国人说要'保护'我们,"阮知方苦笑,"可西贡的例子就在眼前,说是保护,实为吞并啊!" 这时,一个老太监颤巍巍地进来:"陛下,北边...北边华夏的使节到了。" 阮知方眼睛一亮:"陛下,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求助华夏?" 嗣德帝犹豫道:"可前朝时,我们与华夏..." "今时不同往日了!"阮知方急道,"臣听说华夏现在推行共和,待附属国如兄弟。与其被法国吞并,不如..." 武昌总统府里,向拯民正在看越南的地图。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指着红河三角洲:"这里产稻米,堪比咱们的江南。要是让法国人占了去..." "报!越南使节到!" 阮知方走进来时,心情复杂。他本以为会见到威严的帝王,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个穿着中山装、面带微笑的总统。 "阮大人请坐,"向拯民亲自给他倒茶,"听说越南遇到了麻烦?" 阮知方深吸一口气,突然跪地:"总统阁下!越南愿永世归附华夏,只求救我国于危难!" 满堂皆惊。向拯民连忙扶起他:"阮大人这是做什么?华夏与越南本是兄弟之邦,有事好商量。" 覃宏武插话:"归附可以,但要依我们的规矩——设自治区,推行新政,华夏派兵协防。" "只要不被法国吞并,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消息传开,最激动的要数驻扎在广西的华夏军。赵德胜师长立即点兵:"弟兄们,准备南下!这次不是去打仗,是去帮兄弟守家园!" 与此同时,覃玉已经开始筹备民政事宜。她在财政部连夜召集人手:"要在越南办学、均田,需要大量教材、农具,还要培训通晓越语的官员。" 唐瑶的动作更快,她手下的情报人员已经化装成商人,先一步进入越南收集法军动向。 第一批华夏军进入越南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欢迎。北越的百姓扶老携幼,站在路边好奇地张望。 "阿妈,这些兵和以前的官兵不一样,"一个越南少女对母亲说,"他们见到小孩还会笑呢。" 赵德胜严格执行军纪:"记住!我们不是来征服的,是来帮助兄弟的!谁要是欺压百姓,军法处置!" 在顺化,新政推行却遇到了阻力。 这天,阮知方带着华夏的均田令来到一个村庄。地主阮文福一看文书就炸了:"什么?要把我的地分给那些贱民?" "阮翁,"阮知方耐心解释,"这是为了百姓都能有饭吃..." "我不答应!"阮文福挥舞着拐杖,"我要去见陛下!" 这时,覃玉带着测量队来了。她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对阮文福说:"老伯,您看这样行不行——地还是要分,但您可以保留最好的五十亩。剩下的地,朝廷按价补偿。" "补偿?"阮文福将信将疑。 "对,"覃玉拿出账本,"而且以后您家的赋税减半。想想看,地虽然少了,但负担轻了,实际收入说不定还会增加。" 阮文福琢磨半晌,终于点头:"要是真这样...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更让越南百姓惊喜的是办学。原本只有富贵子弟才能读书,现在村村都要建学堂。 老秀才黎文悦被请来当校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盼了多少年,终于盼到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了!" 然而,南边的法军不会坐视不管。 这天,唐瑶接到密报:法军一支舰队正往岘港驶来。 "来得正好!"覃宏武当即下令,"让海军去会会他们!" 东海舰队司令陈永亲率三艘铁甲舰南下。在岘港外海,中法舰队首次对峙。 法军指挥官高傲地打出旗语:"请贵军立即离开,这里是法国势力范围。" 陈永福的回信更霸气:"此乃华夏领海,请贵军立即撤离!" 双方炮口相对,气氛紧张到极点。就在这时,一艘越南渔船不小心闯入对峙海域,眼看就要被卷入其中。 "快!救那艘渔船!"陈永福立即下令。 华夏舰船迅速出动,在炮口下救走了越南渔民。这个举动,让岸上观战的越南百姓感动不已。 "华夏军队...真的是来保护我们的!" 法军见无机可乘,只好悻悻退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最艰难的工作在乡间展开。覃玉派来的年轻官员李文,在一个山村推行均田时遇到了麻烦。 "我们不要汉人的地!"一个苗族头人态度强硬,"祖祖辈辈都在山里,凭什么要我们下山种田?" 李文没有强求,而是在山里住了下来。他跟着苗人学习狩猎,帮他们治疗伤病,还教孩子们认汉字。 一个月后,头人的态度软化了些:"李大人,你...和其他官员不一样。"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李文真诚地说,"下山种田不是要改变你们的生活,是让你们多一条活路。山上的地照样可以打猎,山下的地种粮食,不好吗?" 头人最终被说服了。更让他感动的是,李文特意请示上级,允许苗族保留他们的神山林。 新政在越南稳步推进。两年后,效果开始显现。 原本饥荒频发的红河平原,因为均田制和新的耕作技术,迎来了百年不遇的丰收。村里的学堂传出琅琅读书声,连女孩子也能上学了。 阮知方有一次微服私访,听到老农在田埂上唱:"华夏来了天地新,户户有田娃有书..." 这位老臣不禁感慨:"看来,我们选择归附,是对的。" 这年秋天,法军终于按捺不住,大举进攻。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落后的越南军队。 在凉山防线,赵德胜的部队利用地形,给法军设下重重埋伏。新式的线膛炮让法军吃尽苦头,而熟悉地形的越南民兵更是神出鬼没。 最让法军头疼的是情报战。唐瑶建立的网络无孔不入,法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战役结束后,法军指挥官无奈地说:"我们不是在和一个国家作战,而是在和整个民族作战。" 消息传回巴黎,法国政府终于开始认真考虑与华夏谈判。 在顺化皇城,嗣德帝设宴庆功。这个年轻的君主举杯对覃宏武说:"将军,现在朕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兄弟之邦。" 覃宏武郑重回应:"陛下放心,华夏军队会一直驻守在这里,直到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的兄弟。" 夜深了,红河上的渔火点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开启。曾经饱受欺凌的越南,终于在华夏的羽翼下,找到了安宁与发展之路。 而在更南方的西贡,唐瑶的情报员还在暗中活动。他们知道,和平从来不是乞求来的,而是用实力守护来的。 ------------ 第154章 北疆永定 西伯利亚的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贝加尔湖新立的界碑上。老猎户孟和用粗糙的手掌拂去碑上的积雪,露出刚刻好的汉字:"华夏北疆,至此为界"。 "阿爸,这上面写的啥?"小儿子***好奇地问。 孟和眼眶湿润:"写的是,从今往后,这里永远是咱们华夏的土地了。" 远处,一队骑兵踏雪而来,为首的正是北部军区司令覃宏武。他跳下马,仔细端详界碑,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北疆可保百年太平。" 武昌总统府的冬天要温和得多,但议事厅里的气氛却比西伯利亚还要冷峻。沙俄特使戈洛文伯爵裹着厚厚的熊皮大衣,却仍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 "总统阁下,"戈洛文通过通译说,声音干涩,"我代表沙皇陛下,恳请结束这场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的战争。" 向拯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摩挲着茶杯。覃宏武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求和了?当初你们撕毁条约、偷袭雅克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戈洛文擦着汗:"那...那都是误会..." "误会?"工业部长阿铁拍案而起,"你们杀害我边境百姓,也是误会?" 眼看谈判要僵,财政总管覃玉适时开口:"既然特使是来求和的,那就说说你们的条件。" 戈洛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忙道:"我们愿意赔偿军费,释放所有战俘..." "不够。"向拯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若要和平,须以土地换和平。" "土地?"戈洛文脸色煞白。 覃宏武走到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广袤的西伯利亚南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划归华夏。" "这不可能!"戈洛文失声道,"这相当于割让整个西伯利亚南部!" "那就请回吧。"向拯民端起茶杯,"我们战场上见。" 消息传到前线,将士们群情激昂。 驻守雅克萨的赵德胜师长对部下说:"弟兄们,谈判桌上每句话,都是咱们用血汗换来的!要是沙俄不肯签字,咱们就打到莫斯科去!" 在冰天雪地里驻守三年的将士们齐声高呼:"打到莫斯科!打到莫斯科!" 与此同时,覃玉已经开始筹备接收工作。她在财政部挑灯夜战,核算着新领土的管理费用。 "要在西伯利亚设三个自治区,"她对助手说,"需要官吏、教师、医师,还要运送农具、种子。" 柳明则忙着整理历史文献,从汉代的匈奴、唐代的突厥,到明代的兀良哈,一一考证这些土地与中原王朝的历史渊源。 "我们要让世人知道,"柳明对编纂团队说,"这些土地不是我们强取的,而是收复故土。" 谈判进行了整整一个月。这期间,前线的摩擦始终未停。 这天深夜,一队哥萨克骑兵偷袭华夏哨所。哨长王小栓率部死战,最后时刻拉响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 消息传回谈判桌,覃宏武怒发冲冠:"这就是你们求和的诚意?" 戈洛文百口莫辩:"这...这一定是误会,是部下擅自行动..." "没有误会!"向拯民罕见地动了怒,"明日此时,若再不签字,我们就全线进攻!" 当夜,戈洛文收到沙皇的密电:"签字吧。再打下去,恐怕要丢掉整个西伯利亚了。" 签字仪式在武昌长江边的黄鹤楼举行。覃玉特意在楼前摆了一排阵亡将士的灵位。 戈洛文看到这些灵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当他签下名字时,一滴墨水滴在条约上,像是为这场战争流下的最后一滴血泪。 《中俄西伯利亚条约》规定:沙俄割让西伯利亚南部约一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给华夏,双方以叶尼塞河为界,永结友好。 接收工作比想象中顺利。 当华夏官员来到贝加尔湖畔的村庄时,当地的布里亚特人捧出珍藏的明朝敕书:"我们等这天,等了二百年了!" 老族长乌力吉说:"我们的祖先本就是大明臣民,如今终于回归华夏。" 更让人感动的是,许多被沙俄强征来的波兰、芬兰移民,也选择留在华夏。 "在沙俄我们是二等公民,"一个波兰工匠说,"在华夏,至少能活得有尊严。" 覃玉推行的自治政策深受欢迎。各民族可以保留自己的语言、习俗,头人制度也得到尊重。 "这才是大国气度,"乌力吉对族人说,"不强求我们改变,还帮我们发展。" 柳明随接收队伍来到最北边的勘察加半岛。在这里,他见到了壮观的火山和喷泉,也记录下当地土著的生活。 "其民以渔猎为生,淳朴好客..."柳明在《中俄条约续记》中写道,"此间土地之广,资源之丰,超乎想象。" 最让柳明感慨的是,在勒拿河边,他找到了汉代匈奴单于庭的遗址。 "看来史书记载不虚,"柳明抚摸着出土的汉瓦当,"这里确是我华夏故土。" 随行的年轻文书问:"柳部长,咱们要这么多苦寒之地做什么?" 柳明指着无边的森林和草原:"你看这些资源,足以供养千万百姓。更重要的是,"他加重语气,"国土安危,不在险要,而在人心。这里的百姓心向华夏,就是最好的屏障。" 三年后,新北疆已经焕然一新。 贝加尔湖畔建起了城镇,勒拿河上通了轮船,勘察加半岛开辟了渔场。更可喜的是,铁路已经修到了叶尼塞河边。 孟和的儿子***,如今是自治区政府的通译。他穿着华夏官服,却依然保留着鄂温克人的发辫。 "这有什么不好?"他对族人们说,"我们是华夏人,也是鄂温克人。" 曾经驻守边疆的老兵们,很多选择在这里定居。赵德胜退休后,在贝加尔湖边建了座小院。 "守着这片用战友鲜血换来的土地,"他说,"我心里踏实。" 这天,覃宏武前来巡视。站在叶尼塞河畔,望着对岸的俄国哨所,他感慨道: "还记得当年在雅克萨,咱们被俄国人压着打。现在,攻守易形了。" 随行的年轻军官说:"司令,要不要继续往北打?" 覃宏武摇头:"够了。国土不在大,而在治。把这些地方治理好,比占领更多土地更重要。" 《中俄条约续记》成书那天,柳明特意在扉页上题诗: "北疆风雪三百年,今朝终见汉旗扬。 不是天兵多悍勇,只因正义在吾方。" 这本书后来被译成多种文字,流传世界。西方学者惊讶地发现,华夏对西伯利亚的主权要求,确实有着充分的历史依据。 最让人欣慰的是,条约签订后,北疆真的迎来了长久和平。沙俄再不敢轻易挑衅,转而与华夏发展贸易。 "用土地换和平,值得。"向拯民在年终总结时说,"但更要记住,和平不是求来的,是打出来的。" 又是一个冬天,贝加尔湖封冻如镜。华夏的孩子们在冰面上嬉戏,他们的笑声,是这个新兴大国最好的注脚。 而在更北的冰原上,一面面华夏旗帜在寒风中飘扬,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民族的复兴故事。这片曾经饱经战火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永恒的安宁。 ------------ 第155章 汽笛声声遍神州 汉阳钢铁厂的清晨,是在一声沉闷的爆响中开始的。老技师周大山从床铺上惊坐起来,光着脚就往外冲——那是三号高炉的方向。 等他跑到车间,眼前的情景让这个一辈子跟钢铁打交道的老人傻了眼:蒸汽机的飞轮炸成了碎片,锅炉裂开一道大口子,滚烫的蒸汽嘶嘶地往外喷,几个年轻工匠正手忙脚乱地往炉膛里泼水。 “停手!都停手!”周大山急得直跺脚,“蒸汽遇水更危险!” 工业部长阿铁闻讯赶来时,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蹲下身,一块块捡起炸裂的碎片,拼凑着,像是在拼一副残缺的拼图。 “周师傅,”阿铁终于开口,“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事故了。” 周大山低下头:“部长,咱们的蒸汽机...压力已经到极限了。要再想提高产量,除非...” “除非造出能耐更高压力的新机器。”阿铁接话道,眼里闪着光,“传令,停掉一半的旧式蒸汽机。我要在三个月内,造出能扛住二十个大气压的新锅炉!” 消息传到财政部,覃玉差点打翻算盘。 “停掉一半机器?”她急匆匆找到阿铁,“你知道这意味着多少损失吗?光汉阳钢铁厂,一天就要少产五百吨钢!” 阿铁正在绘图板前画着复杂的图纸,头也不抬:“短痛是为了不长痛。覃总管,您算算,要是新机器成功了,效率能提高多少?” 覃玉接过草稿,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这设计...” “双层锅炉壁,特种钢材,新的密封结构。”阿铁指着图纸,“要是成了,一台顶现在三台用。” 话虽如此,停工的代价还是巨大的。半个月后,各地的告急文书就雪片般飞来。 湖南巡抚急报:“铁路工地停工待料,三千民工无事可做!” 江苏布政使写道:“纺织厂原料积压,女工生计堪忧!” 最棘手的是直隶总督的报告:“京津铁路工期延误,洋人承包商要求赔偿!” 向拯民把这些报告往桌上一放,只说了一句:“告诉阿铁,我顶多再给他两个月。” 阿铁的工坊里,炉火日夜不熄。 周大山带着徒弟们,按图纸打造新式锅炉。第一台试样造出来后,试压那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压力表缓缓上升:五个大气压、十个、十五个... “停!”阿铁突然喊道,“焊缝有渗漏!” 果然,锅炉接缝处渗出了细密的水珠。周大山脸色铁青:“部长,这已经是咱们最好的手艺了...” “手艺不够,就用机器补。”阿铁转身就走,“等我三天。” 三天后,阿铁推来一台奇怪的机器——那是根据欧洲技术改进的焊接机。 “用这个,”他说,“温度更高,焊得更牢。” 第二次试压,锅炉扛住了二十个大气压。当压力表稳稳停在那个数字上时,工坊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周大山摸着完好无损的锅炉,老泪纵横:“成了...终于成了...” 第一台高压蒸汽机安装在汉阳钢铁厂那天,覃玉特意从北京赶来。 当新机器轰鸣启动,带动着比原来大三倍的轧钢机时,所有人都看呆了。火红的钢坯在轧辊间穿梭,出来的成品又平又直。 “产量多少?”覃玉问。 管事的激动得声音发抖:“比原来...翻了一番还多!” 消息传开,各地工厂争相订购新机器。阿铁的工坊昼夜赶工,还是供不应求。 这时,覃玉展现出惊人的组织能力。她把全国的铁矿、煤矿产量统一调配,在武汉、天津、广州设立三个大型机器厂,专门生产高压蒸汽机。 “不能光让阿铁一个人忙活,”她对各省官员说,“技术图纸全部公开,哪个省造得好,就给哪个省订单!” 竞争带来了进步。天津的机器厂改进了散热系统,广州的厂子优化了传动结构。不到半年,新型蒸汽机已经普及全国。 工业升级带来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在江南,周大山的儿子周小铁回乡办起了农机厂。他用小型蒸汽机驱动打谷机、抽水机,原本需要十个人干的活,现在一台机器就搞定。 老农李老栓看着打谷机哗哗地吐出金黄的稻谷,喃喃道:“这机器...一天打的谷子,够我们全村吃一个月...” 在北方,铁路建设突飞猛进。有了更强大的蒸汽机车,原来需要绕行的山路现在可以直接打隧道通过。 铁路工地上,来自天南地北的民工们唱着号子,铁轨一寸寸向前延伸。负责京津铁路的工程师对覃宏武说: “司令,照这个速度,三年内全国主要城市都能通铁路!” 覃宏武站在新落成的黄河铁路桥上,望着脚下奔腾的河水,感慨万千:“当年我北上打仗,从北京到沈阳要走一个月。现在有了铁路,三天就能到。” 然而,进步的背后也有隐忧。 这天,周大山忧心忡忡地找到阿铁:“部长,现在年轻人都想进工厂,没人愿意学打铁了。我这手艺...怕是要失传。” 阿铁沉吟片刻:“周师傅,您说的对。机器再好,也得有人会造、会修。” 他在全国设立技工学堂,专门培养机械技师。更让周大山感动的是,阿铁特意在技工学堂里保留了传统手艺课程。 “打铁是基础,”阿铁对学生们说,“没有好铁,再好的机器也是空中楼阁。” 另一个问题是污染。工厂林立的武汉,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覃玉请来医官调查,发现不少工人得了肺病。 “得立规矩,”她向向拯民建议,“工厂必须装除尘设备,工人每天工作不能超过八个时辰。” 新规推行时,不少厂主抱怨成本太高。覃玉只问了一句:“是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三年后,华夏的工业面貌焕然一新。 从广州到沈阳,从成都到南京,工厂的烟囱如林般耸立,铁路网如血脉般延伸。工业产值翻了两番,华夏制造的商品远销海外。 在伦敦的世界博览会上,华夏展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高压蒸汽机、新式纺织机、精密车床...每一样都让西方参观者惊叹不已。 英国工程师约翰逊看完华夏的蒸汽机后,对自己的助手说:“我们该醒醒了。东方已经赶上来了,不,是超过我们了。” 最让阿铁欣慰的是,周小铁的农机厂已经发展到五百人的规模。这个年轻人不但继承了父亲的手艺,还发明了联合收割机。 “一台机器,收割、脱粒、装袋一次完成。”周小铁向参观者介绍时,满脸自豪。 向拯民在一次视察中说:“工业强国不是口号,是千千万万个周大山、阿铁、周小铁干出来的。” 又是一个春天,汽笛声在神州大地上此起彼伏。这声音,是机器的轰鸣,更是时代的脉搏。一个古老的农业国度,正在蒸汽的力量中,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 第156章 河南攻略 向拯民站在武昌城头,望着滚滚长江。初夏的风吹过,带着水汽和一丝燥热,却吹不散他心头沉甸甸的压力。北伐中原,这四个字说起来豪气干云,可真要踏出这一步,才知道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大人,各部已集结完毕。”巴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这位从巴寨走出来的汉子,如今已是华夏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但看向拯民的眼神里,依旧带着那份最初的信赖与敬畏。 向拯民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巴勇,你说,我们这一仗,打的是什么?” 巴勇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自然是打回咱们汉家江山!驱逐鞑虏,恢复华夏!” “说得对,也不全对。”向拯民终于转过身,目光如炬,“我们打的,不只是土地,更是人心。河南,是中原腹地,自古便是天下粮仓、文明之源。那里的百姓,被官府盘剥了这么多年,早已麻木。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活法——一种不用交人头税、不用服无妄劳役、能吃饱穿暖、孩子有书读的活法。” 这时,一阵低沉而威严的虎啸声从城下传来。雪魄正卧在城墙的阴影里,巨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小山。它抬起头,金色的瞳孔望向向拯民,眼神里透着通人性的灵光。自从鄂西山林初遇,这只白虎便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也是他“图腾守护者”身份最有力的象征。此刻,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走吧,”向拯民拍了拍巴勇的肩膀,“让河南的父老乡亲,看看什么叫‘华夏’之师。” 北伐大军浩浩荡荡,分水陆两路向河南进发。陆路以步兵和炮兵为主,由巴勇亲自统领;水路则由新组建的华夏舰队沿汉水北上,直插河南腹地。向拯民坐镇中军,覃玉则负责庞大的后勤与民政体系,随军行动。 一路上,所过州县,几乎望风而降。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明朝官吏,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开门投降。他们不是没见过流寇,可从未见过如此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反贼”。华夏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只做三件事:开仓放粮、张贴安民告示、建立临时民政署。 然而,当大军抵达河南首府开封外围时,情况却陡然一变。 开封城高墙厚,护城河宽达数丈,城头上旌旗招展,守军严阵以待。显然,这里的守将并非庸碌之辈,早已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大人,看来硬啃是要付出大代价的。”巴勇指着城头密密麻麻的守军,眉头紧锁。 向拯民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开封的防御工事远超之前的任何一座城池。箭楼、马面、瓮城,一应俱全,而且守军士气似乎并不低落。他放下望远镜,沉吟道:“强攻不可取。我们的优势在于火器和海军。传令下去,陆军佯攻东门,吸引敌军主力。舰队主力绕至西门,利用舰炮轰击城墙,寻找突破口。” 命令很快下达。陆军开始在东门外列阵,鼓声震天,做出一副即将强攻的架势。城头上的守军果然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纷纷涌向东门。 与此同时,华夏舰队的蒸汽战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门外的河道上。这些庞然大物喷吐着黑烟,船身两侧黑洞洞的炮口缓缓转动,对准了古老的城墙。 “开炮!”随着一声令下,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了天空。巨大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城墙,激起漫天烟尘。开封坚固的城墙在近代火炮面前,开始颤抖、崩裂。 城内的守军顿时乱作一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武器,更没想到敌人竟能从水上发起如此猛烈的攻击。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战场。是雪魄!它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在炮火的掩护下,沿着被轰塌的城墙缺口,率先冲了进去。它那震天动地的虎啸,比任何冲锋号角都更能激发己方士气,也更能瓦解敌军斗志。 “雪魄将军冲进去了!弟兄们,跟我上!”巴勇见状,热血沸腾,立刻率领精锐步兵,如潮水般涌向缺口。 战斗异常惨烈。守军虽然装备落后,但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巷战的顽强,给华夏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狭窄的街道成了天然的堡垒,每一间房屋都可能藏着弓箭手或刀斧手。 向拯民亲临前线指挥,他的身边,除了卫队,就是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雪魄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它敏锐的嗅觉能提前预警埋伏,强健的体魄能撞开房门,锋利的爪牙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它不仅是战士,更是一面旗帜,一面凝聚着“华夏”之魂的旗帜。 激战正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一小股守军利用地道,绕到了华夏军后方,企图偷袭向拯民的指挥部。 “保护大人!”卫队长怒吼着,拔刀迎敌。 眼看几支冷箭就要射向向拯民,一道白影猛地扑出。雪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向拯民身前,用自己宽阔的脊背硬生生扛下了那几支箭。箭矢入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雪魄!”向拯民目眦欲裂,一把扶住摇晃的白虎。鲜血瞬间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 雪魄低吼了一声,似乎在说“我没事”,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它猛地转身,朝着偷袭者的方向扑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片刻之后,那几个偷袭者便再无声息。 这一幕,被无数正在苦战的华夏军士兵看在眼里。他们的统帅,与他的神兽伙伴,竟一同浴血奋战!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豪情在军中蔓延开来。 “为了大人!为了雪魄将军!杀啊!”士兵们的呐喊声更加响亮,攻势也愈发凶猛。 开封城的抵抗,在华夏军绝对的火力优势和高昂的士气面前,终于土崩瓦解。城破了。 向拯民顾不上追击溃兵,第一时间命军医为雪魄处理伤口。好在箭矢并未伤及要害,但看着雪魄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向拯民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了一样。他轻轻抚摸着雪魄的头,低声道:“老伙计,撑住。” 入城之后,向拯民立刻下令封存府库,严禁劫掠,并亲自带人安抚惊恐的百姓。他站在开封府衙门前,当众宣布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凡华夏治下,人人平等,皆可分得田地,孩童皆可入学堂。 消息传开,整个开封城都沸腾了。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观望,接着是难以置信的窃喜,最后变成了奔走相告的狂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跪在向拯民面前,老泪纵横:“青天大老爷啊!我们祖祖辈辈,就没想过还能有今天!” 向拯民扶起老人,郑重道:“老人家,我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我是向拯民,是和你们一样的华夏子民。从今往后,这里不再有老爷和贱民,只有同胞兄弟。” 夜深了,开封城渐渐安静下来。向拯民处理完政务,来到临时设立的兽医所。雪魄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伤口也包扎妥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显得格外圣洁。 覃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轻声说:“它很坚强,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向拯民点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雪魄身上。“玉儿,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对吗?打仗,总要死人。可若不打,这天下的百姓,又要受多少年的苦?” 覃玉将药碗放在一旁,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拯民,你心里早有答案。止戈为武,兴邦为民。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只要我们心中装着百姓,脚下踩着正道,就永远不会错。雪魄愿意为你挡箭,百姓愿意为你欢呼,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向拯民握住了覃玉的手,感受着那份温暖与坚定。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河南只是开始,前方还有更广阔的中原大地等待着他去解放,去建设。 他轻声对熟睡的雪魄说:“老伙计,好好养伤。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看看这片新生的土地。” ------------ 第157章 河南收复 开封城破后的第三天,向拯民没有忙着庆功,而是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带着覃玉和几个亲卫,悄然走出了府衙。 他想亲眼看看,这座中原腹心之城,在明朝官府的统治下,究竟被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刚走出没多远,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就扑面而来。他们循着味道,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几间低矮的茅草屋摇摇欲坠。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蹲在墙角,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向拯民走近一看,心头猛地一沉。那孩子画的,竟是一张饼。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向拯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男孩吓了一跳,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戒备。他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没敢说话。 这时,一个妇人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对着向拯民连连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们家实在拿不出粮食了,求您高抬贵手!” 向拯民连忙扶起她:“大嫂,别怕,我不是来征粮的。我是……新来的官。” 妇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但向拯民身上那股干净利落的气质,又让她觉得和以往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不太一样。 “大嫂,能跟我说说,你们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妇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断断续续地哭诉起来。原来,她男人去年被强征去修黄河堤坝,结果一场大水,连尸首都找不回来。家里就剩她和儿子,还要交“人头税”、服“劳役”。可家里哪还有壮丁?官府便说,没钱没人,就拿房子抵。眼看着,她们母子就要流落街头了。 “人头税?劳役?”向拯民眉头紧锁,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他早就知道明朝末年苛政如虎,但亲耳听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故事,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巷子里,不少门窗后都露出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妇人的遭遇,绝不是个例。 “覃玉。”向拯民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覃玉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此刻眼中也满是悲悯。 “立刻起草告示,传令全河南!”向拯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即日起,废除一切人头税、口赋!所有无偿劳役,一律取消!凡我华夏治下,百姓只需按田亩缴纳合理赋税,其余苛捐杂税,尽皆免除!” 覃玉用力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回到府衙,向拯民立刻召集了所有文武官员。他将自己在巷子里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整个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那残酷的现实震惊了。 “诸位!”向拯民的声音响彻大堂,“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换一批人来继续盘剥百姓吗?不!我们打下的江山,是要让天下苍生都能抬起头来做人!河南是中原腹地,是我们华夏文明的根基。这里稳了,天下才能稳!从今天起,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扩军,不是征粮,而是安民!是让这里的百姓,看到希望!” 他的这番话,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尤其是那些从鄂西、湖广一路跟过来的老部下,他们深知向拯民的为人,也深知“民生”二字在他心中的分量。 政策的推行并非一帆风顺。一些习惯了作威作福的旧吏,暗地里阳奉阴违,甚至散布谣言,说华夏军的新政只是权宜之计,等站稳脚跟就会变本加厉。 向拯民对此毫不手软。他授权覃玉组建了专门的“巡民事”,由可靠且了解民情的本地士绅和退伍老兵组成,直接向他汇报。很快,几个带头抵制新政、私设关卡勒索百姓的旧吏就被揪了出来。 公审大会上,向拯民亲自到场。面对跪在堂下的贪官污吏,他没有多费口舌,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们可知,巷子里那个画饼充饥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几个官吏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拖出去,斩首示众!”向拯民下令。他要用最严厉的手段,告诉所有人,他的新政,不容挑战! 杀一儆百的效果立竿见影。剩下的旧吏们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耍花招。而百姓们则奔走相告,喜极而泣。他们终于相信,这位“向大人”是真心实意要为他们做主。 然而,光有严刑峻法还不够。废除了苛政,只是解除了百姓脖子上的枷锁,但要让他们真正过上好日子,还需要实实在在的帮助。 向拯民和覃玉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打开官仓,将囤积的粮食分发给无地少地的流民;组织青壮年疏浚河道,兴修水利,并按日支付工钱,既解决了就业,又改善了农业生产条件;更是在城内各处设立了粥棚,确保每一个人都不会饿死。 一天傍晚,向拯民正在府衙里批阅公文,亲卫来报,说外面有个老秀才求见,还带着一群乡绅。 向拯民有些意外,连忙让人请进来。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名叫周伯通,是开封城里有名的饱学之士,在地方上颇有威望。 周伯通见到向拯民,没有行跪拜礼,而是深深作了一揖,朗声道:“向大人,老朽代表开封城里的父老乡亲,特来道谢!” 向拯民赶紧起身还礼:“周老先生折煞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伯通摇了摇头,眼中含泪:“大人有所不知。自崇祯登基以来,河南天灾人祸不断,官府非但不赈济,反而横征暴敛。百姓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惨不忍睹。我们这些读书人,空有一腔抱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凋敝,生灵涂炭。今日得见大人雷霆手段,废除苛政,开仓放粮,此乃再造之恩啊!” 说着,周伯通竟要跪下。向拯民急忙扶住他。 “周老,您不必如此。我向拯民也是农家子弟出身,深知民间疾苦。如今我能为家乡父老做点事,是我的本分。”向拯民真诚地说道,“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讲!” “我欲在开封设立‘民族学堂’,教授孩童识字、算术,以及格致(科学)之学。但我初来乍到,对本地情况不熟。不知周老和诸位乡贤,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比如,帮忙物色校舍,推荐一些德才兼备的先生?” 周伯通一听,顿时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愿意!当然愿意!教化万民,开启民智,乃是我辈读书人毕生所求!大人此举,功德无量!” 就这样,向拯民不仅赢得了民心,更赢得了地方士绅的支持。学堂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就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雪魄的伤也好了大半。它似乎闲不住,总喜欢跟着向拯民到处巡视。这天,他们来到城郊的一片新开垦的田地。 田埂上,那个画饼充饥的小男孩正跟在母亲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碗,里面盛着热腾腾的米粥。看到向拯民和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男孩先是有些害怕,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指着雪魄,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娘,你看!是白虎爷爷!” 他母亲连忙拉着孩子要下跪,向拯民却笑着摆摆手,走到他们面前,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块——这是他让工坊用甜菜熬制的,算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奢侈品。 “给,拿着吃吧。”他把糖递给男孩。 男孩怯生生地接过,舔了一口,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幸福的笑容。他看了看向拯民,又看了看雪魄,突然鼓起勇气,小声问:“大哥哥,以后……我们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饼了?” 向拯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摸了摸男孩的头,郑重地点头:“会的。不但有饼,以后还会有肉,有新衣服,你的学堂也快建好了,到时候就能去读书,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田野上,也洒在向拯民、覃玉和雪魄的身上。远处,是正在劳作的农民,他们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韧。 覃玉走到向拯民身边,轻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向拯民望着眼前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心中感慨万千。他意识到,收复一座城池或许只需要几天,但要真正收复人心,却需要长久的耕耘。河南作为中原腹地,它的稳定与发展,将如同一块巨大的基石,支撑起他“天下为公”的宏图伟业。 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辛,但他已经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而他的身边,有生死与共的伙伴雪魄,有志同道合的爱人覃玉,更有千千万万渴望新生的百姓。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力量。 “走吧,”向拯民牵起覃玉的手,对雪魄说,“回家。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 第158章 河南新政 开封府衙的议事厅里,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向拯民站在一张巨大的河南地图前,身后是一块新制的黑板——这是他让工坊用上好木料和石板特制的,上面用粉笔写着几行大字:“赋税、工商、教育、吏治”。 “诸位!”向拯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下河南,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如何让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重焕生机,才是真正的考验。今天,我就把咱们的新政,彻底摊开来说!” 他拿起一根教鞭,指向第一项。 “第一,赋税改革。”他环视众人,“我已经宣布废除人头税和无偿劳役。但这还不够。从今往后,河南全境,只征‘田亩税’和‘商税’。田亩税按土地肥瘠分三等,上田一成,中田八分,下田五分。商税则统一为十五取一,明码标价,绝不允许任何官吏私下加码!” 此言一出,下面不少本地士绅都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新政权乱来,搞得他们倾家荡产。向拯民这番话,既减轻了底层百姓的负担,又给了他们这些有产者一个稳定的预期,可谓高明。 “第二,保护手工业!”向拯民继续道,“河南自古就是丝绸、瓷器、铁器的产地。可这些年,官府横征暴敛,加上流寇四起,许多老字号作坊都倒闭了。我命令:所有现存的手工业作坊,一律免税三年!华夏工坊会提供技术支持,比如改良织机、推广新式炼铁法。我们还要成立‘工商行会’,由你们自己推选会长,负责协调原料、制定行规、开拓市场!” 这话一出,底下几个穿着绸缎的老匠人眼睛都亮了。他们世代以手艺为生,最看重的就是这份传承。向拯民不仅不抢他们的饭碗,反而要帮他们做大做强,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兴办学堂!”向拯民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若没有文化,没有知识,就算有再多的金银,也终究是沙上之塔。从今天起,凡华夏治下,十户以上村庄,必须设立蒙学班;县城以上,必须设立格致(科学)学堂和工匠学堂!教材由覃玉主事牵头编写,汉土苗回各族语言皆可,但必须包含算术、格致、历史和华夏律法!” “大人!”一位老儒生忍不住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这……这可是要花大钱的啊!而且,让那些泥腿子的孩子也读书……” “为什么不能读?”向拯民反问,目光如电,“难道只有你们的儿子才配识文断字?知识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照亮整个民族的火炬!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从军费里挤,从我的俸禄里省!只要能让一个孩子走出蒙昧,这笔钱就花得值!” 老儒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讪讪地坐下了。而更多的人,则被他这番话深深触动。 会议结束,新政的细则很快就被誊抄成告示,贴满了开封的大街小巷。覃玉作为新任的民政主事,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她雷厉风行,将民政署分成了四个司:赋税司、工商司、学务司、民生司。每个司都由既有能力又了解本地情况的人担任主官。她自己则像个陀螺一样,每天奔波于各个部门之间,协调资源,解决问题。 新政推行之初,自然少不了磕磕绊绊。最大的阻力,来自那些习惯了“雁过拔毛”的基层小吏。 这天,覃玉正在学务司审核新建学堂的选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覃主事!求您做主啊!”汉子哭喊着,“俺们村按您的要求,凑钱建了个蒙学班,请了个老秀才当先生。可县里的税吏说,学堂占地,要交‘地皮税’!俺们拿不出钱,他们就把先生给抓走了!” 覃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立刻叫来自己的卫队,亲自带人去了那个村子。 到了地方,只见那所谓的“学堂”,不过是间破庙,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而那个被抓的老秀才,胡子都被扯掉了几根,蜷缩在县衙的柴房里。 覃玉二话不说,直接闯进县令的办公室。那县令是个油滑的老官僚,还想打马虎眼。 “覃主事,您有所不知,这地皮税是祖制……” “祖制?”覃玉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份盖着向拯民大印的公文,“这是向大人的亲笔令!凡学堂用地,十年内免税!你不但不执行,反而倒行逆施,该当何罪?” 县令一看那大印,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他知道这位覃主事不仅是向拯民的心腹,更是未来的“国母”,得罪了她,自己这顶乌纱帽算是保不住了。 “下官……下官知错了!这就放人!这就放人!” 覃玉没再理他,转身扶起那位老秀才,温言道:“先生受苦了。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华夏学堂的第一批先生。您的薪俸,由民政署直接发放,任何人不得克扣!” 老秀才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周围的村民也欢呼起来。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河南。人们终于明白,这位年轻的覃主事,是动真格的。新政,不再是墙上的口号,而是切切实实落到了他们头上。 与此同时,向拯民也在进行一场静悄悄的“行政革命”。他引入了“责任制”和“绩效考核”。每个官员都要明确自己的职责,并定期汇报工作成果。干得好的,升官加薪;干得差的,轻则警告,重则罢免。 他还设立了“意见箱”,鼓励百姓举报贪官污吏。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每天工作到深夜,府衙的灯火常常是全城最后一个熄灭的。 一天夜里,向拯民处理完公文,感到有些疲惫,便走上城墙透透气。夜风微凉,吹散了他一身的倦意。 忽然,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是雪魄。它似乎知道主人需要陪伴,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向拯民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一人一虎,就这样并肩站在开封的城墙上,俯瞰着这座正在苏醒的城市。 城内的街道上,偶尔还能看到巡夜的士兵,但他们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步伐整齐,神情肃穆。远处,一座新学堂的工地还亮着灯,工匠们在加班加点。更远的地方,一些手工作坊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是新生的希望在奏响。 这一幕,被一个起夜的老农看到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那只传说中的白虎,竟然如此温顺地跟在向大人身边!他立刻跑回家,把这个“祥瑞”告诉了家人。 很快,“白虎夜巡”的故事就在民间传开了。人们都说,那是白虎祖灵在守护着这片新生的土地,守护着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向大人。雪魄,就这样成了新政权最生动、最深入人心的象征。 几天后,河南第一个“华夏民族学堂”正式开学。开学典礼上,向拯民和覃玉都来了。那个画饼充饥的小男孩,也穿着一身崭新的粗布衣裳,坐在了第一排。 向拯民没有讲什么大道理,他只是拿起一块石头和一块铁,问孩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铁比石头硬吗?” 孩子们茫然地摇头。 “因为,”向拯民微笑着说,“铁经历了千锤百炼,火烤水淬。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也像这块铁一样。过去的苦难,就是我们的炉火和冷水。但只要我们肯学,肯干,就一定能变得比石头更硬,比钢铁更强!” 台下的孩子们似懂非懂,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光亮。 典礼结束后,覃玉走到向拯民身边,递给他一杯热茶。“累了吧?” 向拯民接过茶,看着操场上奔跑嬉戏的孩子们,眼中满是温柔。“不累。看到他们,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覃玉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我们心在一起,手挽着手,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城墙之上,雪魄昂首挺立,金色的瞳孔映着初升的朝阳,仿佛在无声地宣誓——这片土地,必将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 第159章 河南工业 向拯民站在开封城西一片开阔的荒地上,手里拿着一张规划图。这里,将是他亲手打造的“华夏第一工业区”。 几天前,他收到了阿铁从武昌发来的急信。信里说,武昌的蒸汽机和钢铁厂已经初具规模,但产能严重不足,根本无法满足北伐大军和各地建设的需求。信的末尾,阿铁用炭笔潦草地画了一个齿轮,旁边写着:“大人,光靠武昌,咱们的轮子转不快啊!”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了向拯民的心上。他立刻意识到,必须就地取材,就地生产!河南地处中原,物产丰饶,又有便利的水陆交通,完全有潜力成为新的工业中心。 “巴勇!”向拯民叫来自己的爱将,“立刻派人,把全河南最好的铁匠、木匠、陶匠,全都给我请到开封来!一个都不能少!” 命令下达后,效果出奇的好。新政废除了匠籍,手艺人不再是低人一等的“贱业”,他们的手艺成了受人尊敬的“技术”。再加上华夏军优厚的待遇承诺,短短几天内,就有上百名能工巧匠云集开封。 向拯民没有摆什么大排场,而是亲自在府衙后院设了个“技术交流会”。他让从武昌带来的技师们,现场演示如何用新式鼓风机炼铁,如何用简易车床加工零件,甚至如何组装一台小型的蒸汽抽水机。 当那台小小的机器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将一桶桶水从低处抽到高处时,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神了!这铁疙瘩自己会干活!” “这比十头牛都管用啊!” “向大人,这……这玩意儿能教我们做吗?” 看着匠人们眼中闪烁的求知欲和兴奋的光芒,向拯民知道,火种已经点着了。 “当然能教!”他朗声宣布,“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华夏工业学堂’!所有愿意学新技术的匠人,吃住全包,还有工钱拿!学成之后,就是我华夏的‘工程师’!” 消息一出,报名的人差点挤破了门槛。向拯民从中挑选了五十名最年轻、最有悟性的,组成了第一批“种子学员”。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最大的问题,就是资源。 河南虽然号称“中原粮仓”,但优质的煤矿和铁矿却不多。向拯民派出去的勘探队跑遍了周边几个州县,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太乐观。 “大人,”覃玉拿着一份报告,眉头紧锁,“最近的大型煤矿在山西,铁矿在河北。路途遥远,运输成本太高。而且,两地目前还在明军控制下。” 向拯民揉了揉太阳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没有能源和原材料,再好的技术也是空中楼阁。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来人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绸衫,自称姓赵,是开封城里一家老字号“赵记铁铺”的东家。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向拯民。 “向大人,这是我赵家祖传的《豫州矿脉考》。里面记载了从宋朝开始,我们赵家先祖勘探过的所有矿点。有些地方,官府的舆图上都没有。” 向拯民眼睛一亮,赶紧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手绘的地图和注释,详细记录了各种矿石的色泽、硬度、伴生矿物,甚至还标注了开采的难易程度。 “赵老先生,您为何要将如此珍贵的家传之宝献给我?”向拯民郑重地问。 赵老头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人,实不相瞒。我赵家三代打铁,到了我这一代,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不是没人学,是没好铁打!市面上的铁,要么掺了太多杂质,要么价格贵得离谱。我听说大人要兴办工业,要造好铁,我就知道,我赵家的机会来了!这本册子,与其让它烂在我手里,不如交给能真正用它的人!” 向拯民被老人的赤诚打动了。他立刻任命赵老头为工业区的“首席勘探顾问”,并拨给他一支精干的队伍,按照《豫州矿脉考》的指引,重新勘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勘探队在一个叫“黑石沟”的地方,发现了一处中型露天煤矿!虽然煤质不算顶级,但胜在易于开采。又过了两天,在伏牛山深处,他们找到了一处品位不错的铁矿脉! 喜讯传来,整个工业区都欢腾了。向拯民立刻下令,调集民夫,修建通往矿区的道路,并从武昌紧急调运一批采矿设备。 工业区的建设如火如荼地展开。一座座厂房拔地而起,高大的烟囱直指蓝天。向拯民亲自设计了简单的流水线作业方式,将复杂的制造过程分解成一个个小环节,大大提高了效率。 他最看重的,是“传帮带”。每个从武昌来的技师,都必须带几个本地徒弟。他常对那些技师们说:“你们教会一个人,就等于为我们华夏多添了一分力量。别藏着掖着,有什么本事,都给我拿出来!” 这其中,有个叫李柱子的年轻人,格外引人注目。他原本是个给地主放牛的娃,因为聪明好学,被选进了工业学堂。他对手摇车床简直着了魔,白天跟着师傅学,晚上抱着图纸研究,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一天夜里,向拯民巡夜,发现车间里还亮着灯。推门一看,正是李柱子。他正满头大汗地调试一台新组装的纺纱机,旁边堆满了失败的零件。 “怎么还不休息?”向拯民问。 李柱子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我想试试能不能把这纺纱机的锭子转速再提高一点。俺娘以前纺线,一整天也纺不了几两,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要是这机器能快一点,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向拯民心头一热。他走过去,拿起图纸,和李柱子一起研究起来。他发现,问题出在传动皮带的材质上。他立刻让人从仓库里找出一些处理过的牛皮,替换了原来的麻绳。 当改良后的纺纱机再次启动,锭子飞快地旋转起来,发出悦耳的嗡嗡声时,李柱子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向拯民面前:“大人!您真是活菩萨啊!” 向拯民扶起他,认真地说:“柱子,记住,我不是菩萨。能让机器转起来的,是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件事很快传开了。“向大人和放牛娃一起造机器”的故事,激励了无数普通的工人。他们明白了,在这个新世界里,只要你肯钻研,肯动手,哪怕出身再卑微,也能创造出改变世界的东西。 然而,挑战依然存在。随着工厂规模的扩大,对资金、管理和技术标准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向拯民发现,光靠热情和拼劲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更完善的政策支持。 他立刻找来覃玉商量。“玉儿,我们需要一套完整的工业扶持政策。比如,对关键设备进口免税,对技术创新给予奖励,还要建立统一的质量标准。” 覃玉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仅如此,我们还需要金融支持。我建议成立一家‘华夏实业银行’,专门为这些工厂提供低息贷款。” 向拯民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 就这样,在向拯民的强力推动和覃玉的精细操盘下,河南的工业,如同一株破土而出的幼苗,在中原大地上顽强地生长起来。它或许还不够强壮,但它所迸发出的生命力,已经足以让所有人看到一个崭新时代的曙光。 夜深人静,向拯民再次登上城墙。远处,工业区的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那里传来的不再是痛苦的**,而是充满希望的机器轰鸣。 雪魄安静地趴在他脚边,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这片正在崛起的钢铁森林。一人一虎,仿佛在共同守护着一个关于未来的诺言——这片土地,终将因工业的伟力而重铸辉煌。 ------------ 第160章 河南军事 开封城外三十里,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这里是新设立的“华夏军河南大营”,此刻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整编。 向拯民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他面前,是刚刚收编的三万河南本地明军和各路义军。队伍拉得老长,却乱糟糟的,毫无章法。有人穿着破烂的鸳鸯战袄,有人裹着粗布麻衣,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从锈迹斑斑的腰刀到自制的长矛,应有尽有。更让他头疼的是,这些士兵眼神里没有精气神,只有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大人,这……这也叫军队?”巴勇站在他身边,忍不住低声抱怨,“我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向拯民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是不想打,是没人教他们怎么打,也没人告诉他们为谁而战。”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那群散乱的士兵。 他的出现,让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带着白虎、废除苛政的向大人。 向拯民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士兵面前。那孩子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瘦得像根竹竿,手里紧紧攥着一杆比他还高的长矛,手心全是汗。 “你叫什么名字?”向拯民问,语气很温和。 “回……回大人,小的叫二狗子。”少年声音发颤。 “家里还有人吗?” “没了……爹娘都饿死了,俺是被拉壮丁拉来的。” 向拯民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多少人是自愿当兵的?” 底下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老兵鼓起勇气说:“大人,我们当兵,不就为了混口饭吃吗?给谁卖命不是卖?” 这句话,道出了这支军队的根本问题——没有信仰,没有归属感。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兵’,而是‘华夏军人’!你们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件衣,都不是白拿的!你们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河南千千万万个像二狗子这样的孩子,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你们的命,很贵!贵到我向拯民,要用整个华夏的未来去守护!”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许多士兵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光。 整编,正式开始。 第一步,是“汰弱留强”。向拯民没有一刀切地裁撤老弱,而是设立了为期一个月的“基础训练营”。凡是能通过体能、纪律和基本战术考核的,一律留下,并授予正式军籍,享受军饷和退役分田的待遇。通不过的,则安排到后方的工坊、农场或工程建设队,同样有工钱可拿。 这个政策,彻底打消了士兵们的顾虑。他们发现,无论去留,都有活路,而且是一条有尊严的活路。于是,训练的热情空前高涨。 操场上,口号声此起彼伏。“立正!”“稍息!”“向右看齐!”这些简单的口令,在过去是闻所未闻的。巴勇亲自担任总教官,带着从鄂西、湖广带来的老兵,手把手地教。 最让新兵们震撼的,是火器训练。 在靶场上,巴勇拿起一支崭新的滑膛枪,动作干净利落地装填、瞄准、射击。百步之外的草靶应声而倒。 “看到了吗?”巴勇吼道,“这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就是你们的第二条命!练好了它,十个敌人也近不了你的身!” 起初,新兵们对这会喷火的铁管子又敬又怕。但很快,他们就被其威力折服。尤其是那个叫二狗子的少年,他发现自己瘦小的身材在火器面前不再是劣势,只要瞄得准,他一样能成为战场上的英雄。 然而,最大的挑战不是训练,而是人心。 旧军队里,派系林立,山头众多。几个原来的明军千户,仗着自己资历老,对向拯民的新规矩阳奉阴违,私下里还煽动士兵闹事,说什么“南蛮子要夺我们的兵权”。 向拯民得知后,并没有立刻抓人。他把这几个千户请到了大营的校场中央。 “听说你们觉得我的规矩不好?”向拯民平静地问。 一个满脸横肉的千户梗着脖子说:“大人,您的法子是好,可太急了!弟兄们都是粗人,哪受得了这么多条条框框?” “哦?那你说说,该怎么带兵?”向拯民反问。 千户得意地说:“还不是老一套?赏罚分明,拳头硬就行!” 向拯民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那好。今天我就用你们的老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指着校场边的一座高台,“看到那上面的旗子了吗?谁能不用任何工具,徒手爬上去,把旗子给我拿下来,我就让他当河南军的副统领!” 那旗杆光滑无比,足有十丈高。几个千户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向拯民冷笑一声:“连这点胆量和本事都没有,还谈什么带兵?你们所谓的‘拳头硬’,不过是欺负老实百姓罢了!在我华夏军里,只认两样东西——纪律和本事!” 他随即下令,将这几个千户全部降为普通士兵,从头开始训练。这一招杀鸡儆猴,彻底镇住了所有心怀不满的人。 整编的核心,是建立全新的军事组织结构。向拯民废除了旧式的卫所制和营哨制,引入了“师-旅-团-营-连-排-班”的现代编制。每个班有班长,每个排有党代表(由思想过硬的老兵担任),确保命令能畅通无阻地传达到每一个人。 他还设立了“军功章”制度。凡是在训练和未来战斗中表现突出的,都会获得不同等级的勋章,并记录在案,作为晋升和退役优待的依据。 二狗子因为射击天赋出众,在一次全军大比武中拿了第一名,获得了第一枚“神射手”铜质军功章。当他把那枚闪亮的勋章捧在手心时,哭得像个孩子。他跑回营房,小心翼翼地把它缝在了自己那件破旧的内衣里,贴着胸口。 “娘,您看到了吗?”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儿子现在是英雄了!” 夜深了,向拯民还在灯下研究地图。巴勇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 “大人,该歇歇了。您都三天没合眼了。” 向拯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笑道:“睡不着啊。河南是中原门户,我们的军队,必须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剑,才能护住身后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 巴勇放下汤碗,犹豫了一下,说:“大人,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您说。” “什么事?” “那个二狗子……他今天训练完,偷偷跑去找我,问我……能不能把他娘的名字,刻在他那枚军功章后面。他说,他当兵,就是为了让他娘在天上能安心。” 向拯民愣住了。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明天,传我的命令。所有军功章,背面都可以刻上一个名字——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妻儿,也可以是家乡。我们要让每一个战士都知道,他们不是在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国家’打仗,而是在为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守护一个家。” 巴勇用力地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几天后,河南大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阅兵式。三万新军,身着统一的灰色军装,手持崭新的火器,列成整齐的方阵。他们的步伐铿锵有力,眼神坚定如铁。 向拯民站在点将台上,雪魄威风凛凛地卧在他脚边。一人一虎,如同这座新生军队的灵魂。 “华夏军!”向拯民高声喊道。 “在!”三万人的回应,如同平地惊雷,直冲云霄。 这一刻,一支真正属于人民、有着钢铁纪律和坚定信仰的军队,诞生了。它不再是旧时代的残渣,而是一把即将劈开乱世、重塑乾坤的利刃。而这把利刃的锋芒,始于河南,必将照耀整个华夏。 ------------ 第161章 战略评估 夜色如墨,但开封府衙的书房里却灯火通明。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中原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旗子密密麻麻地标记着华夏军的控制区和明军的残余势力。向拯民坐在桌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连战连捷,收复信阳、拿下开封、平定河南……军事上的胜利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他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胜利的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暗流。 门被轻轻推开,覃玉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进来。她将茶放在向拯民手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也落在那张地图上。 “睡不着?”她轻声问。 向拯民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玉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太顺利了?” 覃玉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下:“顺利不好吗?” “好是好,但太好了,反而让人心里没底。”向拯民指着地图上的河南,“你看,我们的军队所到之处,敌人望风而降。可你有没有发现,那些投降的官员,那些归顺的士绅,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的是……观望。” 覃玉点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军事上的征服,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难题,在后面。” “没错!”向拯民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我们在鄂西、在湖广,花了多少年时间,才一点点建立起信任?从建水泥墙、造火柴、办民族学堂开始,让百姓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新生活’的好处。可现在,我们一路北上,速度太快了。很多地方,我们只是换了个官,贴了张告示,就以为万事大吉了。这不行!”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北伐,不能只是一场军事行动。它必须是一场彻底的政治和文化变革!我们要让中原的百姓,不只是‘被解放’,而是真正‘心归华夏’!” 覃玉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中既敬佩又心疼。她知道,向拯民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不仅要打赢每一场仗,还要为一个全新的国家,设计出一条可行的道路。 “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评估一下。”覃玉拉他重新坐下,拿起一支笔,“优势是什么?不足又在哪里?” 两人开始了一场深入骨髓的战略复盘。 优势,显而易见。 军事上:华夏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更有雪魄这个活生生的“图腾”凝聚人心。 政治上:废除苛政、均田分地的政策深得底层民心,与腐朽的明朝统治形成了鲜明对比。 经济上:武昌和施南的工业体系,为前线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物资保障。 但不足,也同样致命。 文化隔阂:鄂西、湖广多为少数民族聚居地,文化本就多元。而中原是汉文化的绝对核心,士大夫阶层根深蒂固。他们对华夏军这套“奇技淫巧”和“平等”理念,充满了怀疑甚至抵触。 人才断层:新占区急需大量懂新政、会治理的基层干部,可从南方带来的老班底根本不够用。许多地方只能暂时留用旧吏,这些人阳奉阴违,成了新政落地的最大障碍。 融合滞后:军队推进太快,民政、教育、工业等配套建设跟不上。百姓虽然不再受苛政之苦,但对未来依然迷茫,缺乏真正的归属感。 “问题的关键,”覃玉总结道,“在于‘速胜’和‘深耕’之间的矛盾。我们赢得了土地,却还没能完全赢得人心。” 向拯民沉默了。他想起白天发生的一件事。一个从武昌派来的年轻技术员,在开封城外指导农民使用新式曲辕犁。一个老农却死活不肯用,还骂骂咧咧地说:“祖祖辈辈都用直辕犁,到你小子这就成错的了?你们这些南蛮子,就会瞎折腾!” 当时,向拯民只是让技术员耐心解释。但现在想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农具的问题,而是两种文化、两种思维方式的碰撞。 “玉儿,”向拯民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们必须调整策略。北伐的步伐,要稍微放慢一点。” “放慢?”覃玉有些惊讶。 “对。军事上,我们可以继续保持压力,但重心要转向‘巩固’。”向拯民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河南全境,“接下来,我们的主要精力,不是去打下一个城池,而是要把河南,真正变成我们的‘模范省’!” 他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计划: 政治上:大规模推行“地方自治”。每个县、每个乡,都要选举出由本地德高望重者和华夏代表共同组成的“议事会”,让当地人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华夏军只负责提供框架和监督。 文化上:立刻启动“文化融合工程”。不仅要建学堂,还要组织“华夏故事会”,把鄂西的白虎传说、湖广的工业奇迹,编成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评书、戏曲,在茶馆酒肆里传唱。同时,也要尊重中原的儒家传统,邀请开明的儒生参与新教材的编写,找到新旧思想的结合点。 人才上:在河南本地开办“华夏干部速成班”,从识字的农民、手艺人、小商贩中选拔人才,进行短期培训后,充实到基层。要让他们成为连接华夏政权与本地百姓的桥梁。 覃玉听着,眼中越来越亮。她拿起笔,飞快地记录着,时不时补充自己的想法。比如,她建议设立“文化观察员”,专门收集民间对新政的反馈,以便及时调整。 这场深夜的长谈,一直持续到东方泛白。窗外,传来早起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向拯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一丝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远处,河南大营的方向,已经响起了整齐的晨操号子。 “听,”他轻声说,“那是我们的未来。” 覃玉走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是啊。这条路很难,但我们不是一个人在走。” 就在这时,亲卫来报,说那个昨天不肯用新犁的老农,带着全村的乡亲,在府衙门口等着求见。 向拯民和覃玉对视一眼,都笑了。 他们来到府衙门口,只见那位倔强的老农跪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向大人!覃主事!”老农抬起头,脸上满是羞愧,“昨儿个是老汉糊涂!俺们村里的教书先生,给我们念了您在学堂讲的话——‘铁经历了千锤百炼,才能比石头硬’。俺琢磨了一宿,明白了!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是好,可也不能死抱着不放啊!这新犁,能让俺们多打三成的粮食,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双手捧起那个红布包,里面是一面用上好绸缎绣的锦旗,上面四个大字:“华夏为民”。 向拯民郑重地接过锦旗,亲手扶起老农。他知道,这面锦旗的分量,远比攻下十座城池都要重。 这一刻,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北伐的真正战场,不在城头,而在人心。而赢得人心的武器,不是火炮,而是真诚、尊重和看得见的希望。 回到书房,向拯民提笔,在战略评估报告的最后,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止戈为武,兴邦为民。北伐之胜,不在疆土之广,而在民心之归。” 窗外,朝阳升起,将整个开封城染成一片金色。新的一天,新的征程,开始了。 ------------ 第162章 战略调整 夜色沉沉,武昌城内灯火通明。向拯民站在军务堂的沙盘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那是他从现代带来的唯一一件“老朋友”。雪魄卧在堂角,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尾巴轻轻扫着地面,仿佛也在为这凝重的气氛添上一丝不安。 覃玉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又熬到三更天了?”她轻声说,把碗放在案几上,“你再这么耗下去,身子先垮了。” 向拯民苦笑了一下:“北伐不是打几个胜仗就完事。我们一路打到郑州,看似势如破竹,可百姓的眼神……并不全是感激。” 覃玉点点头,走到沙盘边,目光落在河南与河北交界处。“是啊。我们在信阳、郑州废除人头税、建学堂、分田地,可有些地方,百姓连‘华夏’两个字都念不全。他们只认‘官’和‘匪’,不认‘新政’。” “问题就在这儿。”向拯民一掌拍在沙盘边缘,“我们太急了。以为火器一响、城墙一破,人心就归附。可人心不是城墙,炸不开,得一点点焐热。” 两人沉默片刻。窗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远处隐约有犬吠。雪魄忽然低吼一声,耳朵竖起——不是敌袭,只是风吹动了旗杆。 “我刚收到密报。”覃玉压低声音,“山西那边,李自成残部和本地豪强勾结,打着‘反华夏、复大明’的旗号,煽动流民暴乱。他们说我们是‘妖人挟虎作乱’,还编了童谣,在村子里传唱。” 向拯民眼神一凛:“童谣?” “‘白虎啸,铁船走,妖人夺地百姓愁。火铳响,学堂修,祖宗牌位换洋书。’”覃玉一字一句念出来,语气里带着无奈,“你看,他们不是怕我们的枪炮,是怕我们动了他们的‘根’。” 向拯民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到椅子上。他想起当初在巴寨,老祭祀第一次见到雪魄时跪地叩拜的样子——那不是恐惧,是信仰。可如今在中原腹地,白虎不再是图腾,反而成了“妖物”。 “我们犯了个错。”他低声说,“把施南的经验直接套在中原。土家族信白虎,汉人敬祖先。我们在施南建学堂,没人反对;可在这里,有人砸了学堂的牌匾,说我们‘毁圣道’。” 覃玉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所以,战略得调。” “对。”向拯民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黄河以北,“原计划是直取北京,逼崇祯退位。但现在看,就算拿下京城,也守不住。民心未附,根基不稳,就像盖楼没打地基,风一吹就塌。” “那怎么办?”覃玉问。 “放缓北进速度。”向拯民斩钉截铁,“主力暂驻郑州、开封一线,不再急于渡河。把重心从‘打’转到‘治’。” 覃玉眼中一亮:“你是说……先固本,再图远?” “正是。”向拯民转身,拿起炭笔,在沙盘旁的白纸上快速勾画,“第一,军事路线调整:不再全线推进,而是以郑州为轴心,向西控洛阳,向东联徐州,形成‘弓形防线’。骑兵游弋黄河沿岸,但不强渡。重点清剿李自成残部和煽动暴乱的豪强,打出‘护民安土’的旗号,而不是‘代明立新’。” “妙!”覃玉拍手,“这样一来,百姓会觉得我们是‘清乱’,不是‘篡权’。” “第二,后勤保障改革。”向拯民继续道,“以前靠武昌运粮,千里迢迢,损耗太大。现在要在河南就地屯田,推行‘军垦制’——士兵战时为兵,闲时耕田。收成三七分,三成归军,七成归民。既减轻百姓负担,又让军队自给自足。” 覃玉迅速记下,忽然抬头:“那流民呢?河南灾荒刚过,流民遍地。” “设‘安民屯’。”向拯民眼中闪过一丝柔光,“凡愿归附者,分田、分种、分工具。女子可入纺织坊,老人可管学堂杂务。让他们有饭吃、有事做、有家回——这才是真正的‘止戈’。” 覃玉眼眶微红。她知道,这话不只是策略,更是向拯民心底最深的信念。他从来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让乱世中的人,能活得像个人。 “第三,政治策略彻底转向。”向拯民声音低沉却坚定,“停止使用‘华夏政权’的名号。对外仍称‘施南守备府’,对内用‘安民司’。所有公文、告示,去掉‘新政’‘革新’这些刺眼的词,改用‘恤民’‘安土’‘复耕’。学堂不叫‘格致学堂’,改叫‘义学’;水泥墙不叫‘新工防’,叫‘保民墙’。” 覃玉怔住:“可……这不是倒退吗?” “不是倒退,是迂回。”向拯民摇头,“文化如水,不能硬灌,得顺着河道流。我们要让百姓觉得,我们不是来改变他们的,是来帮他们守住祖宗留下的日子,只是……加点更好的东西。” 雪魄这时忽然站起身,走到覃玉脚边,用头轻轻蹭她的腿。覃玉弯腰摸了摸它的耳朵,轻声道:“连雪魄都懂,有时候,温柔比利爪更有力量。” 向拯民笑了:“它比我们都聪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巴勇掀帘而入,满脸风尘,单膝跪地:“将军!郑州急报!” “说!” “城东三十里,李自成余部夜袭安民屯,烧了三座粮仓,掳走两百多流民。带队的是个叫‘黑鹞子’的悍匪,扬言要‘活剥白虎皮,生饮妖人血’!” 向拯民脸色骤冷。覃玉却抢先开口:“有多少妇孺被掳?” “……八十七人,多是带孩子的母亲。”巴勇声音低沉。 堂内一片死寂。雪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爪子在地上抓出浅痕。 向拯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怒火,只有冰一般的冷静。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第一,火器营连夜出发,但不准开炮,只围不攻。我要活捉黑鹞子。” “第二,”他看向覃玉,“你亲自带医疗队和粮食去安民屯。告诉百姓,损失由守备府全额赔偿,被掳之人,一个不少,三天内带回。” “第三,”他顿了顿,“放出消息——黑鹞子若放人,可免死罪,送其回乡务农。若伤一人,屠其全寨,鸡犬不留。” 巴勇领命而去。覃玉却没动,她看着向拯民:“你真会放他走?” “不会。”向拯民苦笑,“但他不知道。这就够了。乱世之中,有时‘希望’比刀剑更能瓦解敌人。” 覃玉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下:“那你呢?” “我去一趟安民屯。”向拯民披上外衣,“不是以将军的身份,是以……一个想让母亲不再流泪的儿子的身份。” 那一夜,向拯民独自骑马出城。雪魄跟在他身侧,月光下,一人一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次日清晨,覃玉在安民屯见到了他。他正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用随身带的压缩饼干哄她吃东西。女孩的母亲昨夜被掳,此刻正哭得昏厥过去。 “叔叔……白虎……真的会吃人吗?”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向拯民摇摇头,指了指雪魄:“你看它,昨晚守了你一整夜,连蚊子都没让你被叮。” 雪魄温顺地趴下,任由小女孩的小手摸它的鼻子。 覃玉站在远处,眼眶发热。她忽然明白,向拯民的战略调整,不只是军事上的,更是人心上的。他不再试图用火器轰开旧世界的大门,而是蹲下来,牵着孩子的手,一步步走进去。 三天后,黑鹞子果然放人。他以为能逃,却被早已埋伏的火器营围在山坳。但他没想到的是,向拯民真的没杀他。 “你有两个选择。”向拯民站在高坡上,雪魄立于身侧,“一是回乡种地,守备府给你十亩田;二是加入安民司,专管流民安置——因为你最懂,乱世里,人最怕什么。” 黑鹞子愣住,半晌,扑通跪地,嚎啕大哭。 消息传开,河南震动。人们开始议论:“那个白虎将军……好像不是妖人。” 而此时,向拯民正和覃玉站在黄河边。河水滔滔,北岸烽烟隐约可见。 “接下来,最难的一步。”覃玉轻声说。 “我知道。”向拯民望向远方,“我们要让中原百姓相信,白虎不是妖,是守护他们的魂。” 雪魄仰天长啸,声震四野。那啸声里,没有杀伐,只有苍凉与坚定。 北伐之路,从此不再只是铁与火,更是心与心的靠近。 ------------ 第163章 军需调配 “粮车又在半道被劫了!” 巴勇一脚踹开军需堂的门,满脸是汗,声音嘶哑。他手里攥着一封烧焦一半的急报,纸角还冒着青烟。 向拯民正伏案核对账目,闻言猛地抬头:“哪一段?多少人?” “许昌以北三十里,五辆粮车,三百石米,还有两箱火药引线……全没了。”巴勇一拳砸在桌上,“又是那帮‘义军’!打着李自成旗号,干的却是土匪勾当!” 堂内一片死寂。雪魄从角落站起,低吼一声,尾巴绷得笔直——它嗅到了主人身上压抑的怒意。 覃玉快步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卷厚厚的册子,脸色比纸还白。“不止这一路。”她声音发颤,“我刚统计完上月调度:武昌到郑州,七条补给线,四条遭袭;施南运来的铁锭,在汉水被水寇截走三成;连新织的军服,都在襄阳仓库莫名少了两百套……” 向拯民缓缓靠回椅背,闭上眼。他知道问题来了——不是敌人太强,是他们的后勤,像一张破渔网,处处漏风。 “以前在巴寨,二十人吃饭,一口锅就够了。”他苦笑,“现在十几万大军,横跨湖广、河南,光一天就要吃掉一个村子的收成。可我们还在用土司时代的老办法调粮——写张条子,派人押送,以为插面旗子就能平安到营。” “可不这样,还能怎样?”巴勇急了,“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吧?” “当然不能。”覃玉忽然开口,把手中册子摊在桌上,“但我们可以换种活法。” 向拯民睁开眼,只见那册子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路线、数字、符号——有些是他教她的坐标格,有些是她自己琢磨出的记账法。 “你看,”覃玉指着地图,“武昌产米,施南出铁,鄂西有硫磺和硝石,河南缺粮但多牛马。我们不该把所有东西都往北运,再让前线士兵干等。应该……让物资自己‘流动’起来。” 向拯民眼睛一亮:“你是说……建立中转仓?” “不止。”覃玉眼中闪着光,“我要建‘三级调度网’——后方大仓(武昌、施南)、中继站(襄阳、信阳)、前线点(郑州、开封)。每级设专职‘调度使’,用统一账本、统一符牌。粮从武昌出,到襄阳分装,按需发往各营。铁锭从施南走水路,到汉口转陆运,直接进兵工厂。不再‘一锅端’,而是‘流水供’。” 巴勇听得一头雾水:“听着是好,可谁来管?那些老账房连算盘都打不利索!” “那就换人。”向拯民斩钉截铁,“从民族学堂挑识字会算的学生,从商帮雇懂物流的伙计,甚至……招降那些曾干过镖局、漕运的老手。只要肯干,给双饷。” “可钱呢?”巴勇追问,“军费本来就不宽裕。” 这时,覃玉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我算了笔账。如果我们能在河南就地采购三成军粮,省下的运费就够养五百名调度员。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让百姓卖粮给我们,他们有钱赚,自然不愿帮土匪劫我们的车。” 向拯民猛地站起,一把抱住覃玉:“你真是……我的诸葛孔明!” 覃玉脸一红,轻轻推开他:“别闹,正事要紧。” 当晚,军需堂灯火通明。向拯民亲自起草《军需调度新制》,覃玉在一旁逐条核对。雪魄卧在门槛边,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仿佛也在听。 三天后,第一批“新调度队”出发了。 带队的是个叫赵小满的年轻人,原是覃家寨放牛娃,后来进了民族学堂,学了算术和地理。此刻他穿着崭新的靛蓝短褂,胸前挂着铜制符牌,腰间别着向拯民特批的怀表——那是从战术背包里翻出来的最后一件现代物件。 “记住,”向拯民拍着他肩膀,“你们不是运货的,是军队的血脉。断了你们,前线就得死。” 赵小满挺直腰板:“将军放心!我宁可自己饿死,也不让一粒米少!” 车队出发那天,覃玉亲自送行。她给每个调度员发了一小包药粉——是阿朵配的防痢疾草药。 “路上若遇险,先保人,再保货。”她叮嘱,“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赵小满点头,却在转身时悄悄把药包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然而,危险来得比预想更快。 车队行至汝南郊外,天刚擦黑。突然,林中箭如雨下!数十名蒙面悍匪从坡上冲下,为首者手持长刀,正是前些日子被放走的“黑鹞子”! “小崽子们,留下粮,饶你们命!”他狞笑。 赵小满心一沉——护卫只有二十人,对方至少五十。硬拼必死。 但他没慌。他迅速吹响哨子——三短一长,这是覃玉教的求救信号。同时高喊:“点烟罐!” 几名调度员立刻从车底取出陶罐,点燃引线。浓烟滚滚升起,带着刺鼻气味——这是向拯民改良的“示警烟”,十里可见。 黑鹞子一愣:“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援军,而是一支商队!领头的是赵磊——华夏商帮的头目,也是向拯民暗中联络的民间力量。 “黑鹞子!”赵磊勒马高喝,“你抢官粮,朝廷要你脑袋;抢民粮,百姓恨你入骨。如今连华夏军的粮也敢动?你真不怕白虎夜叩你家门?” 黑鹞子脸色变了。自从上次被放走,他夜里总梦见雪魄站在他床前,一双金瞳冷冷盯着他。 “我……我只是想活命!”他嘶吼。 “活命?”赵小满忽然开口,声音清亮,“我们车上有一百石米,分你十石。条件是——你带我们安全过汝南,并指认其他匪窝。” 黑鹞子怔住:“你……信我?” “不信。”赵小满直视他,“但我信将军说过的话:乱世之人,不是天生为匪,是无路可走。给你一条路,你就不是匪了。” 黑鹞子浑身一震,手中的刀“哐当”落地。 消息传回武昌,向拯民正在试制新型驮鞍——他发现传统马鞍载重差,便用橡胶垫(从蒸馏废料中提取)加厚缓冲层,能让骡马多驮三十斤而不伤脊背。 听到赵小满的处置,他笑了:“这小子,比我还会用人。” 覃玉却忧心忡忡:“可万一黑鹞子反悔呢?” “那就让他后悔一辈子。”向拯民眼神冷峻,“我已经让雪魄循着他的气味,标记了他老家的村子。若他背叛,雪魄会第一个到。” 事实上,黑鹞子没背叛。他不仅护送车队安全抵达郑州,还带路剿了两个匪寨。事后,他跪在向拯民面前:“我愿入安民司,专管汝南调度。” 向拯民扶起他:“从今天起,你叫赵鹞,是华夏军需第一调度使。” 一个月后,新调度网初见成效。 武昌大仓每日发出三十车粮,损耗率从三成降至不足一成;施南铁锭七日可达兵工厂;连军服都按季节、兵种分类缝制,再不会出现南方士兵穿棉袄打河南仗的笑话。 最感人的一幕发生在郑州前线。 一个老兵收到新发的棉袜,摸着柔软的布料,突然哭了:“我三十年没穿过不露脚趾的袜子……” 旁边年轻士兵笑他:“哭啥?以后有的是!” 老兵摇头:“我不是为自己哭。我是想,要是我儿子还活着,也能穿上这样的袜子……” 这话传到覃玉耳中,她当晚在灯下写了整整三页《军需恤兵策》,提出“每兵配急救包、每月发鞋袜、每季换冬装”。 向拯民看完,只说了一句:“你写的不是制度,是人心。”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深秋,黄河水位骤降,原定的水运线中断。同时,沙俄在东北异动,急需调一批火器北上。 “陆路太慢,水路不通,怎么办?”巴勇急得团团转。 向拯民却看向覃玉:“还记得我们在巴寨挖的那条引水渠吗?” 覃玉眼睛一亮:“你是说……临时运河?” “对!”向拯民铺开地图,“从贾鲁河引水,接通颍水,再造一段三十里人工渠。十天之内,必须通船!” 工程浩大,但军令如山。三万民夫日夜赶工,覃玉亲赴工地,组织妇孺送饭送药。雪魄日夜巡视堤坝,驱赶偷懒的监工。 第十天清晨,第一艘满载火器的平底船缓缓驶入新渠。岸上万人欢呼。 向拯民站在船头,对覃玉说:“你看,军需不是算盘上的数字,是千万人咬牙扛起来的命脉。” 覃玉望着晨光中的河道,轻声说:“所以,我们更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回到武昌,向拯民在军需堂挂了一块新匾,上书四个大字: “一粟千钧”。 从此,华夏军中流传一句话:“宁丢一城,不损一车;宁折一将,不断一粮。”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粮道不断,军心不散; 军心不散,华夏不亡。 ------------ 第164章 情报网络 “将军,我们又被耍了。” 巴勇把一叠密信摔在案上,脸色铁青。那是在郑州城外截获的“明军布防图”,结果按图夜袭,扑了个空——对方三天前就撤了,留下的只是一座空营和满地鸡毛。 向拯民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张纸,轻轻一撕,纸屑如雪落下。 “这不是情报,是废纸。”他声音平静,却压得整个军务堂鸦雀无声,“敌人在哪儿、有多少人、粮草在哪、谁主事……这些我们一概不知。仗打成这样,不是赢,是撞大运。” 覃玉站在角落,手里攥着一份刚送来的急报——洛阳方向有流民暴动,可到底是真乱还是诱饵?没人说得清。 “不能再靠商贩道听途说,也不能指望俘虏吐实话了。”她走上前,语气坚定,“我们需要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遍布中原。” 向拯民点头:“对。情报不是等来的,是织出来的——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从武昌一直铺到北京城根儿下。” 可怎么织? 当晚,两人在灯下彻夜长谈。雪魄卧在窗边,月光透过窗棂,在它雪白的皮毛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一张天然的密纹图。 “以前在特战旅,情报靠卫星、监听、无人机。”向拯民苦笑,“现在?连个电报机都没有。” “那就用人。”覃玉眼中闪着光,“但不是随便抓个探子就行。要分层、分类、分线——有人负责市井茶馆,有人混进军营当杂役,有人扮成游方郎中走村串寨。信息层层上报,真假交叉验证。” “可怎么确保他们不叛变?不泄密?”巴勇插嘴,一脸怀疑,“人心隔肚皮啊!” “所以要有三样东西。”覃玉竖起手指,“一是‘暗语系统’,二是‘身份掩护’,三是‘情感纽带’。” 向拯民眼睛一亮:“细说。” “暗语,不能用文字。”覃玉拿出一张绣花帕子,上面是寻常的梅花图案,“你看这花瓣——五瓣为‘敌至’,三瓣为‘粮缺’,若花心染红,代表内应已就位。绣娘、洗衣妇、卖花女,都能传递,谁也想不到。” 向拯民拍案:“妙!比密码本安全多了。” “身份掩护更重要。”覃玉继续道,“比如在开封,我们让一个退伍老兵开面馆,专供低级军官吃饭;在洛阳,派会唱曲的姑娘进青楼,陪酒时套话;在保定,让老药铺掌柜以‘采药’为名,勘察地形。” “那情感纽带呢?”巴勇问。 覃玉沉默片刻,轻声说:“给他们一个值得守护的家。” 她讲起一个叫阿禾的姑娘——原是唐崖土司的奴婢,全家被杀,逃到巴寨。如今在民族学堂教孩子识字。“我问她愿不愿去信阳当眼线,她说:‘只要能让别的孩子不再像我一样无家可归,我去。’” 向拯民心头一热。他知道,恐惧能让人闭嘴,但只有希望,才能让人开口。 三天后,“龙瞳司”正式成立——取“华夏之眼,洞察千里”之意。向拯民亲任总领,覃玉为副使,首批招募八十人,多是流民孤儿、退伍伤兵、商帮子弟。 培训地点设在武昌城郊一座废弃书院。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背诵、观察、记忆。 “记住,”覃玉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只普通陶碗,“情报员最重要的本事,不是杀人,是看人。这只碗,你能在十步外说出它有几道裂纹、釉色深浅、烧制窑口吗?” 学员们面面相觑。 “战场上,敌人不会举着旗子喊‘我是千总’。”她放下碗,“你要从他靴子的泥、腰带的磨损、说话的口音,判断他是谁、从哪来、要去哪。” 最特别的训练在夜里。 向拯民带着学员潜入闹市,任务是:在不交谈、不触碰的情况下,弄清一个陌生人的姓名、职业、今日行程。 有个叫小七的少年,原是街头乞丐,竟靠闻对方衣领上的油烟味,猜出那人是酒楼厨子;又见他袖口有面粉,断定今早刚和过面。 “你叫什么名字?”向拯民问。 “没名字……他们都叫我‘狗剩’。” “从今天起,你叫‘影七’。”向拯民拍拍他肩,“你的鼻子,比火铳还准。” 然而,真正的考验很快来临。 一个月后,影七传来急报:明军在许昌秘密集结五千精锐,准备突袭郑州粮仓。可同时,另一条线却说许昌守军不足千人,主力已调往山西。 两条情报,完全相反。 “谁在说谎?”巴勇急了。 向拯民却冷静:“或者,都没说谎。” 他摊开地图,忽然指向一条小路:“如果明军玩的是‘声东击西’呢?许昌是幌子,真正目标是——这里,新郑!那里有我们的火药库!” 覃玉倒吸一口冷气:“可新郑防守薄弱……” “立刻调兵!”向拯民下令,“但别全信。让影七再确认一次——我要知道,许昌城里的马粪是新鲜的,还是堆了三天的。” 两天后,影七冒死潜入许昌马厩,带回一小包马粪。经老兽医查验:饲料含山西特有的苜蓿——说明马是刚从山西调来的! “果然是诈!”向拯民一拳砸在桌上,“他们故意让假情报泄露,引我们重兵守许昌,好偷袭新郑!” 大军连夜转向新郑。果然,三千明军正摸黑靠近火药库。一场伏击,全歼敌军。 战后,向拯民亲自给影七授勋——一枚刻着虎头的铜牌。 少年跪下,泪流满面:“将军……我娘要是知道我能保护这么多人,她在天之灵也会笑吧。” 向拯民扶起他:“你不是狗剩,你是华夏的眼睛。” 可情报工作,不只是胜利,更多是牺牲。 不久后,开封线断了。 派去的女情报员柳莺,是覃玉亲手培训的。她扮作绣娘,混入巡抚府,传回三份关键情报后,再无音讯。 十天后,她的绣花鞋被人扔在城门口,鞋底缝着最后一张帕子——上面绣着一朵凋谢的梅花,花心一点黑,代表“暴露,速撤”。 覃玉捧着那双鞋,整整一夜未眠。 次日,她红着眼走进训练场,对所有学员说:“柳莺死了,但她的线不能断。谁愿接替她?” 全场寂静。 忽然,一个瘦弱的女孩举手:“我愿去。” 她是柳莺的妹妹,才十四岁。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覃玉声音颤抖。 “知道。”女孩咬唇,“但我姐说过,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不然,天下就全是坏人了。” 向拯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对巴勇低声道:“情报网最难建的,不是技术,是人心。可一旦建成了,就是铜墙铁壁。” 为了提升效率,向拯民开始尝试“技术赋能”。 他让阿铁打造微型铜管,可藏于发簪、烟杆中,用于传递纸卷;又用不同浓度的茶水书写密信,干后无痕,遇水显字;甚至教情报员用鸟鸣、更鼓声传递简单信号。 最绝的是“气味标记”——雪魄协助训练一批猎犬,能通过嗅闻特定香料(如覃玉特制的“龙涎香”)追踪信使路线,确保情报不被中途截换。 “这哪是情报网,”巴勇叹服,“简直是天罗地网!” 但向拯民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一日,他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苍茫大地,对覃玉说:“我们现在能知道敌人在哪,但不知道他们想什么。真正的顶级情报,不是‘他在做什么’,而是‘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覃玉点头:“所以,我们还得渗透他们的决策层。” “对。”向拯民目光深远,“让我们的‘眼睛’,长在敌人的脑子里。” 夜深了,雪魄轻轻蹭了蹭他的腿。向拯民摸摸它的头,轻声说:“你也是我的眼睛,对吧?” 白虎低吼一声,金瞳映着星光,仿佛在说: 我看见的,都告诉你。 而在这片乱世之中,正是这些看不见的眼睛, 默默守护着华夏前行的每一步。 ------------ 第165章 政治动员 “将军,老百姓根本不信我们。” 柳明站在郑州城东的打谷场上,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他刚从乡下回来,衣袖上还沾着泥点,眼神里满是挫败。 向拯民皱眉:“怎么说?” “我跟他们讲‘驱逐鞑虏,恢复华夏’,他们问:‘鞑子是谁?华夏又在哪?’”柳明苦笑,“有个老农反问我:‘你们打完仗就走,留下的税谁来收?地谁来分?’” 向拯民沉默了。雪魄蹲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仿佛也听懂了这份无力。 北伐军一路攻城略地,可民心却像干裂的河床——看着有水,一碰就碎。百姓怕兵,更怕“新官”。他们只认一个理:谁能让我吃饱饭、睡安稳觉,谁就是好官。 “光喊口号没用。”覃玉从人群后走出来,手里抱着一摞手抄本,“得让他们看见‘华夏’是什么。” 她翻开一页,上面画着简笔图:左边是明朝官吏强征人头税,百姓跪地哭嚎;右边是华夏军分田发粮,孩童上学堂。“这是我和学堂的孩子们一起编的《安民图说》,用土话写,配图画,识字的人能读,不识字的也能看懂。” 向拯民眼睛一亮:“这比千篇檄文都有用。” “但还不够。”覃玉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老百姓要的不是大道理,是日子。我们要把‘华夏’变成他们碗里的米、孩子身上的衣、田里的牛。” 当晚,三人围坐在油灯下,制定“三进三见”动员计划: 进村、进户、进心;见粮、见学、见安。 第二天,一支特殊的队伍出发了。 没有战鼓,没有刀枪,只有十几辆牛车,载着粮食、布匹、课本和药箱。带队的是覃玉,随行的有柳明、阿朵,还有几个从民族学堂毕业的少年。 第一站,是郑州郊外的李家洼——三天前刚遭流寇洗劫,全村只剩断墙残瓦。 村民们远远躲着,眼神警惕如野鹿。 覃玉没急着说话,先让阿朵给伤员包扎,又命人架起锅灶,熬了一大锅热粥。香气飘出去老远,几个饿得眼冒金星的孩子忍不住凑近。 “吃吧。”覃玉舀了一碗,亲手递给最小的那个。 孩子怯生生接过,狼吞虎咽。母亲在后面抹泪:“姑娘……你们真是官军?咋不抢东西?” “我们不是官军。”覃玉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我们是来帮你们重建家园的。” 当天下午,华夏军开始帮村民修房、挖井、分种子。晚上,柳明在打谷场挂起白布,用油灯投影《安民图说》——这是向拯民从战术背包里翻出的简易幻灯片改造的。 “看,这是明朝的税吏。”他指着画面,“一年收三次粮,还要交‘火耗银’‘马草钱’。你种十石米,到手不到三石。” 村民哗然。 “再看这边,”柳明换一张,“华夏新政:废人头税,按田亩纳粮;每户分五亩地;孩子免费上学;生病有医馆。” 一个老汉颤巍巍站起来:“真……真的?” “明天就量地。”覃玉朗声道,“我覃玉以性命担保——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人群中静了片刻,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可并非所有地方都如此顺利。 在许昌附近的赵家集,豪强赵老爷早放出话:“谁敢信华夏军,就别想在村里立足!”他煽动村民:“他们今天分地,明天就要抽丁!什么‘华夏’?分明是妖人夺权!” 覃玉一行刚进村,就被石头砸了出来。 “怎么办?”柳明捂着额头的血问。 覃玉咬唇不语。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草垛后钻出来——是个叫小豆子的放牛娃,曾偷偷听过学堂的课。 “姐姐,”他低声说,“赵老爷最怕两件事:一是他私藏的明朝官印被揭发,二是他儿子在城里赌输了五百两,欠了高利贷。” 覃玉眼睛一亮。 当晚,华夏军没进村,而是在村口搭台唱戏——演的是一出新编豫剧《白虎护民记》,讲的正是向拯民与雪魄如何惩治贪官、救百姓于水火。 赵老爷本想带人砸场子,可一看台下黑压压全是人,又怂了。更糟的是,戏里那个贪官,长得竟和他有七分像! 第二天,覃玉派人送去一封信:“赵老爷若愿捐粮百石助建义学,过往之事,一笔勾销。若不愿……明日戏台,主角便是您了。” 赵老爷瘫坐在太师椅上,冷汗直流。当天下午,他亲自押着粮车来到村口,还“自愿”捐出二十亩良田办学堂。 消息传开,周边豪强纷纷低头。 但真正的转机,来自一场葬礼。 郑州城西有个叫王铁柱的汉子,儿子被明军抓去当夫役,死在半道。他悲愤之下,带着全村人拦住华夏军的路,哭喊:“你们说救民,可我儿尸骨未寒!” 向拯民没辩解,而是下令全军列队,为王铁柱的儿子举行公祭。 那天,三千将士肃立,向拯民亲扶灵柩,覃玉诵读祭文。雪魄卧在棺木旁,低吼如泣。 “自今日起,凡为华夏捐躯者,父母赡养,子女教养,田产永保。”向拯民声音沉稳,“此非恩赐,乃天理!” 王铁柱跪地痛哭,随后振臂高呼:“我王铁柱,愿为华夏先锋!” 这一幕,被画成《忠魂图》,贴遍河南城乡。 渐渐地,风向变了。 茶馆里不再传“白虎吃人”的谣言,而是讲“华夏分田”的故事;孩童口中唱的,不再是“妖人夺地”,而是新编的童谣: “白虎啸,学堂高, 将军分田不用刀。 废苛税,建医寮, 华夏来了日子好。” 向拯民站在城楼上,听着远处隐约的歌声,对覃玉说:“你看,民心不是抢来的,是暖出来的。” 覃玉点头:“可光靠温情不够。我们还得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是‘华夏’,而不是‘大明’或‘大顺’。” 于是,第二波动员启动。 他们在各村设“华夏讲坛”,不讲忠君,而讲“天下为公”;不颂帝王,而颂“耕者有其田,工者有其器”。柳明甚至编了一套《格致启蒙歌》,用算术、地理、卫生知识替代四书五经。 最感人的是“老兵讲故事”活动。 一位参加过抗倭的老卒,拄着拐杖走上讲台:“当年戚家军打倭寇,靠的是军纪严明、爱民如子。如今华夏军,比戚家军还仁!他们不抢粮、不奸淫,还帮我家修房——这样的军队,不该支持吗?” 台下掌声雷动。 一个月后,河南各地自发组织“义勇团”,协助华夏军维持治安、运送物资。更有青壮主动报名参军,理由只有一句:“我想让弟弟妹妹,能安心上学。” 向拯民知道,北伐的根基,终于扎下了。 夜深人静,他与覃玉在灯下整理民情简报。雪魄卧在门口,月光洒在它雪白的皮毛上,宛如一尊守护神。 “你说,我们真的能‘恢复华夏’吗?”覃玉轻声问。 向拯民放下笔,望向窗外繁星:“华夏不是一座城,不是一个朝代,是千万人愿意为之活、为之死的信念。只要这信念在,华夏就在。” 覃玉笑了,眼中含泪:“那我们就继续,把这信念,种进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心里。” 远处,更鼓声起。 而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 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正悄然破土。 ------------ 第166章 西域情报 “将军,西域有信了。” 阿禾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沙吞没。她跪在军务堂门口,浑身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脸上结着盐霜,嘴唇干裂出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油布包,像是护着最后一点命。 向拯民快步上前,亲手扶她起来:“快进来!阿朵,热水、药膏!” 阿禾是“龙瞳司”最年轻的女探子,三个月前奉命潜入西域。如今回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雪魄从角落站起,低吼一声,凑近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风沙、马汗、还有淡淡的血腥。 “我……没辜负使命。”阿禾颤抖着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卷用羊皮裹住的密图,还有一小包干枯的草叶。 覃玉接过羊皮图,展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天山南北的势力分布:北麓有准噶尔部贵族巴图尔,拥兵八千,控制伊犁河谷;南麓是回部首领霍集占,盘踞喀什噶尔,强征“丁税”,逼百姓挖玉石;中间还有十几个小部落,今天你打我,明天我烧你寨,乱得像一锅滚油。 “百姓呢?”向拯民问。 阿禾眼眶一红,声音哽咽:“将军……我在叶尔羌待了四十天,亲眼看见一个老牧民,因为交不出三只羊,被霍集占的人砍了手。他孙子才六岁,抱着爷爷哭,结果……被马拖死了。” 堂内一片死寂。 “还有这个。”阿禾举起那包干草,“这是当地孩子吃的‘救命粮’——骆驼刺根,混着沙子煮。可就算这样,霍集占还要收‘采草税’,说草长在他地盘上。” 覃玉伸手摸了摸那枯草,指尖发颤:“这哪是西域?这是地狱。” 向拯民沉默良久,忽然问:“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阿禾低下头:“靠一个叫库瓦的维吾尔老匠人。他认出我是汉人,却没告发我,反而让我扮成他孙女。他说……‘汉人也好,回人也罢,苦的都是老百姓。’” 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铜铃——上面刻着弯月与星。“临走前,他把祖传的护身符给我,说:‘若你们真能带来太平,就替我看看春天的杏花。’” 向拯民接过铜铃,轻轻一摇,清脆如泪滴。 “库瓦现在在哪?” “……被霍集占抓走了。”阿禾声音几不可闻,“因为我留下的脚印被发现了。他替我顶罪,说是我偷了他家的马……三天后,就被吊死在城门上。” 雪魄忽然仰头长啸,声震屋瓦。那啸声里,没有杀意,只有悲鸣。 向拯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怒火,只有冰一般的决绝。 “传令。”他声音低沉却如铁,“召集龙瞳司所有西域线人员,三日内到武昌报到。另派快马,通知施南工坊——停止新式火铳量产,优先赶制五百套防沙枪套、耐寒水囊、便携蒸馏器。” 覃玉一惊:“你要亲自去西域?” “不。”向拯民摇头,“但我要让西域知道——华夏的眼睛,已经睁开。” 接下来的日子,武昌城西一座废弃驿站成了“西域情报中枢”。 向拯民亲自坐镇,覃玉统筹分析,阿禾带伤授课,培训新一批西域探子。他们不再只是收集兵力、城防,更要记录:哪里缺水、哪里有矿、哪个部落通商、哪个贵族残暴…… “情报不是数字,是活人的命。”向拯民对学员说,“你们要记住每一口井的位置,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因为将来,我们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最特别的是“语言融合计划”。 覃玉组织学者,将汉语与维吾尔语、蒙古语对照编成《西域通语册》,又请会唱木卡姆的老艺人教探子民歌——因为在西域,一首歌比十封密信更能传递信任。 有个叫马远的少年,原是甘肃流民,因会说几句突厥语被选中。他苦练三个月,竟能用维吾尔语讲《白虎护民记》的故事。向拯民拍着他肩:“你不是探子,你是桥梁。” 然而,真正的突破来自一封“假信”。 龙瞳司截获霍集占写给巴图尔的密函,内容是约其夹击一个小部落。向拯民却让人伪造了一封“回信”,声称巴图尔已暗中投靠华夏,愿做内应。 信被故意“泄露”给霍集占。 果然,十天后,霍集占突袭巴图尔营地,两强相斗,死伤惨重。而那个被围的小部落——正是库瓦的故乡——趁机逃往天山深处。 “我们没动一兵一卒,就救了三千人。”覃玉叹服。 “可这只是开始。”向拯民望向西方,“西域之乱,根在割据。只要贵族们各自为王,百姓就永无宁日。” 他铺开地图,手指划过天山、昆仑、塔里木河:“华夏若想长治久安,西域必须一体。不是征服,是共治。” 就在这时,阿朵匆匆进来:“将军!阿禾……不行了。” 众人冲进病房,只见阿禾躺在榻上,呼吸微弱。她感染了西域的热病,一路硬撑回来,如今油尽灯枯。 “别难过……”她看见向拯民,勉强一笑,“我梦见库瓦了。他说……杏花开了。” 覃玉握住她的手,泪如雨下:“我们会替你去看,看遍西域的春天。” 阿禾点点头,目光转向雪魄。白虎缓步上前,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那是它从未对陌生人做过的事。 “告诉……孩子们……”阿禾声音渐弱,“别怕远方。远方……也有家。” 她闭上了眼,手里还攥着那枚铜铃。 葬礼那天,向拯民没有奏哀乐,而是让柳明唱了一首维吾尔民谣——是阿禾教他的: “天山的雪,融成河, 流过沙漠,润心窝。 若有仁者踏沙来, 万民同唱太平歌。” 雪魄卧在坟前,整整一夜未动。 次日清晨,向拯民站在校场点将台,身后是五十名整装待发的西域探子。 “你们此去,不为刺探,不为颠覆。”他声音如铁,“只为告诉西域百姓——华夏记得他们的苦,也愿担他们的难。” 他举起阿禾留下的铜铃,高声道:“此铃为誓:西域一日不安,华夏一日不息!” 五十人齐声应诺,声震云霄。 队伍出发时,覃玉塞给每人一个小包——里面是压缩饼干、净水片,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若遇险,吹三声哨,雪魄会循声而来。” 没人笑。因为他们知道,那不是传说,是承诺。 向拯民目送他们消失在晨雾中,对覃玉说:“西域的情报战,才刚开始。但这一仗,我们必须赢——不是为了疆土,是为了人心。” 覃玉点头,望向西方苍茫大地:“等我们收复西域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在库瓦的村子,种一片杏花林。” 风起,沙扬。 而在那遥远的天山脚下, 一个关于和平的种子, 正随风飘向苦难的土地。 ------------ 第167章 西域路线 “这图……画得跟蜘蛛网似的。” 巴勇挠着头,盯着桌上那张铺开的西域地形图,一脸懵。上面密密麻麻标着红蓝线条、箭头、数字,还有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比如一个蒸汽壶图案旁边写着“日行八十里”,一只骆驼旁标着“载重三百斤,需水五升”。 向拯民没理他,正用炭笔在图上划出一条蜿蜒的线,从武昌出发,经襄阳、南阳,穿伏牛山,过洛阳,沿黄河西进,再折向北,直指嘉峪关。 “陆路为主,水路为辅。”他头也不抬,“黄河能通船到潼关,之后全靠陆运。但光靠马车不行——太慢,太耗粮。” “那咋办?”巴勇问,“难不成让士兵扛着炮走三千里?” “当然不。”向拯民终于抬头,眼中闪着光,“我们有新家伙——蒸汽机车。” 堂内一片哗然。 “蒸汽机车?”覃玉快步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卷图纸,“你真打算用它走河西走廊?” “对。”向拯民接过图纸,摊开——上面是一辆低矮的铁制小车,轮子宽大,底盘加固,由一台小型高压蒸汽机驱动。“阿铁他们试制成功了。虽然只能拉十吨货,速度也不快,但在平坦戈壁上,一天能走八十里,比马队快三倍,还不用喂草料。” 巴勇瞪大眼:“可……那玩意儿要烧煤啊!西域哪来的煤?” “所以才要‘水路为辅’。”覃玉接话,指向地图上的几条虚线,“我们在汉水、渭河设中转仓,把煤和铁轨分段运到兰州。蒸汽机车只跑关键路段——比如从兰州到哈密这一段最荒凉的戈壁。其余地方,还是靠骆驼队。”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却坚定:“而且,骆驼不只是运货,更是民心。” 众人不解。 覃玉解释:“我在回部流民中打听过。对他们来说,骆驼是伙伴,是家。若我们强推铁车,他们会觉得我们‘不懂西域’。但若铁车与骆驼同行,他们就会明白——我们尊重他们的路,也带来自己的道。” 向拯民点头:“正是。所以,整条西征线,要分三段走。” 他指着地图: “第一段,中原段(武昌—兰州):水陆并用。火器、兵员走黄河船运;粮食、建材走官道马车。沿途设七个补给站,每站配医馆、水井、修械坊。” “第二段,戈壁段(兰州—哈密):蒸汽机车主力。每五十里设加水加煤点,由工兵提前铺设临时铁轨。骆驼队随行,负责探路、运水、联络牧民。” “第三段,天山段(哈密—伊犁):全靠骆驼与骑兵。山高路险,铁车进不去。但我们会带便携式蒸馏器,就地取雪融水;用压缩干粮,减少炊烟暴露。” 巴勇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细了吧?” “不细不行。”覃玉轻声说,“西域不是战场,是家园。走错一步,可能就断了整支军队的命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浑身风尘的探子冲进来,跪地高呼:“将军!敦煌方向急报!” 向拯民心头一紧:“说!” “霍集占派兵封锁玉门关,还炸毁了疏勒河上游的水坝!现在下游绿洲缺水,牧民开始逃亡……” 堂内一片死寂。 向拯民猛地站起,一拳砸在桌上:“他这是逼百姓当他的盾牌!” 覃玉却冷静:“不,这是机会。” 众人一愣。 “水坝一毁,说明他怕我们走水路。”她手指划过地图,“但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表面上大张旗鼓修船队,做足要从青海湖入西域的姿态。实际上,主力走兰州,用蒸汽机车突袭哈密,打他个措手不及。” 向拯民眼中精光一闪:“声东击西?” “对。”覃玉点头,“而且,我们还能借水救人。”她指向疏勒河,“派工兵队秘密修复水坝,同时放出消息:‘华夏军至,甘泉复流’。那些逃亡的牧民,自然会倒向我们。” 向拯民笑了:“你真是越来越像诸葛亮了。” 覃玉脸一红:“别贫。正事要紧。” 接下来七天,军务堂彻夜灯火通明。 向拯民亲自测试蒸汽机车模型,在沙盘上模拟行军;覃玉则召集回部流民、老驼商、退伍驿卒,反复核对每一段路的水源、风向、盗匪出没点。 最感人的一幕发生在深夜。 一位叫阿依莎的老维吾尔妇人,曾是库瓦的邻居,听说华夏要西征,拄着拐杖走了三十里路来献图。 那不是纸图,而是一块绣满符号的羊毛毯。 “这是我们祖辈走过的路。”她颤巍巍指着一处蓝线,“这里,春天有雪水;这里,夏天有野葱;这里……”她手指停在一个红点,“去年,我儿子被霍集占的人杀了,埋在这片沙丘下。” 覃玉含泪接过毯子,郑重道:“阿嬷,等我们收复西域,一定在您儿子坟前,种一棵杏树。” 老人摇头:“不用树。只要你们能让别的母亲,不再哭,就够了。” 向拯民站在一旁,久久无言。雪魄轻轻蹭了蹭老人的腿,仿佛也在安慰。 最终,西征路线定稿。 它不再只是一条军事通道,而是一条“生命线”: 每五十里设“安民点”,供流民歇脚、取水、领粮; 骆驼队携带种子、药包,沿途分发; 蒸汽机车车厢改装成移动医馆,阿朵带队随行; 甚至规定:行军不得践踏牧民草场,违者军法处置。 出征前夜,向拯民独自来到工坊。 阿铁正带着工匠连夜赶制最后一节铁轨。见他来了,咧嘴一笑:“将军,这‘铁龙’可比马听话多了——给煤就跑,不闹脾气。” 向拯民拍拍他肩:“辛苦了。等收复西域,我要在天山脚下,建第一条真正的大铁路。” “那我可得活到那天!”阿铁哈哈大笑。 远处,覃玉牵着一峰白骆驼走来。那是阿依莎送的,说是“库瓦生前最爱的坐骑”。 “它叫‘月影’。”覃玉轻抚骆驼的鬃毛,“它会带你找到西域的心。” 向拯民望着星空,忽然说:“你知道吗?在现代,从武汉到乌鲁木齐,坐高铁只要十几个小时。可现在,我们要用血肉之躯,一步步走过去。” 覃玉握住他的手:“但每一步,都算数。” 次日清晨,西征军在校场集结。 没有震天战鼓,只有五百峰骆驼的铃铛声,清脆如歌。蒸汽机车停在队尾,烟囱喷着白气,像一条蛰伏的铁龙。 向拯民登上高台,举起阿禾留下的铜铃,高声道: “此去西域,不为掠地,不为称王。只为让每一滴水,都流向干渴的唇;让每一粒粮,都进饥饿的碗;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杏花树下长大!” 全军肃立,齐声应诺。 雪魄立于阵前,仰天长啸。 那啸声穿越千山万壑, 仿佛在告诉西域的百姓: 我们来了,带着水,带着粮,带着希望。 ------------ 第168章 西域出征 “出发!” 向拯民一声令下,武昌西门缓缓开启。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喧嚣的号角,只有一阵清脆如雨的驼铃声,从城门深处悠悠传来。 五百峰骆驼排成三列,背上驮着压缩干粮、便携蒸馏器、急救包,还有阿朵亲手配制的防沙眼药粉。骑兵在侧,步兵居中,后方是两辆低矮的蒸汽机车——烟囱喷着白气,像两条沉默的铁龙。 雪魄走在最前头。 它没披甲,没戴饰,一身雪白皮毛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可全军将士都知道——那是他们的魂。 “看,白虎开道,西域必平!”一个年轻士兵低声说,声音里满是敬畏。 向拯民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武昌城楼。覃玉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块阿依莎送的羊毛毯,风吹起她的衣角,像一面不肯落下的旗。 她没来送行,只让人递了封信,上面写着:“若遇风沙迷路,就跟着雪魄走。它认得回家的路,也认得去西域的路。” 向拯民把信贴身收好,一夹马腹:“走!” 西征,开始了。 起初几日还算顺利。沿汉水北上,补给充足,百姓夹道相送,有人甚至跪地献水:“将军,替我们看看西域的杏花。” 可一过洛阳,天地骤变。 黄沙漫天,热浪如刀。白天四十度,夜里零下。水囊里的水一天就得换三次,不然就馊了。更糟的是,霍集占派来的细作混在流民中,夜里割断骆驼缰绳,往粮袋里掺沙。 “这仗还没打,先跟老天和耗子斗上了。”巴勇骂骂咧咧,一边检查被破坏的蒸馏器。 向拯民却冷静:“这才是西域——不给你喘息的机会。” 他立刻调整战术: 骑兵不再一味前冲,而是分三队轮换探路,每队配一名回部向导; 步兵夜间扎营时,挖双层壕沟,外层防沙暴,内层藏火药; 蒸汽机车只在黎明和黄昏运行,避开正午高温导致的铁轨变形。 最关键是人心。 一天夜里,一个叫小石的少年兵偷偷哭——他想家了。向拯民没训他,反而坐在他身边,讲起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躲在雪地里三天三夜,靠一块巧克力活下来。 “怕,正常。”他说,“但你要记住,你身后有千万个像你一样的孩子,等着我们带和平回去。” 小石抹了泪,第二天主动报名加入夜巡队。 然而,真正的考验在疏勒河谷。 情报显示,霍集占在此设伏三千人,扼守水源。若强攻,伤亡必重;若绕行,需多走七天,水粮恐撑不住。 “怎么办?”巴勇急得直跺脚。 向拯民却笑了:“他以为我们非得抢水?我们自己造。” 他下令全军就地扎营,工兵连夜组装便携式蒸馏塔——这是他在施南就试过的技术,用太阳能+简易冷凝管,把河水净化。 同时,他放出风声:“华夏军缺水,明日必退。” 果然,半夜,敌军偷袭。 可他们扑了个空——步兵早已埋伏在两侧沙丘,骑兵从后包抄。而营地中央,只有几口冒烟的蒸馏锅。 “开火!”向拯民一声令下。 改良滑膛枪齐射,火光映红夜空。敌军大乱,以为华夏有“神火相助”,溃不成军。 战后清点,缴获三百峰骆驼、五千袋粮,还有……一封密信。 信是霍集占写给准噶尔贵族的,内容令人发指:他故意炸毁上游水坝,就是为了让牧民逃亡,再以“收容”为名,强征青壮为奴。 “畜生!”巴勇怒吼,“这种人,该千刀万剐!” 向拯民却沉默良久,忽然下令:“把缴获的粮水分给附近流民营。再告诉他们——水坝,我们修。” 三天后,疏勒河上游,华夏工兵队开始修复水坝。消息传开,逃亡的牧民纷纷返回。 一位老牧民跪在向拯民面前,捧上一碗清水:“将军,这是疏勒河的第一碗净水。请您喝。” 向拯民接过,却倒进土里:“这水,属于这片土地。我只求一件事——若将来有人问起华夏为何西征,请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来征服,是来归还。” 老牧民泪流满面,用维吾尔语高呼:“巴彦(英雄)!巴彦!” 雪魄这时走到河边,低头饮水。阳光照在它身上,金瞳如炬。牧民们纷纷跪拜——在他们心中,白虎不再是传说,而是守护神。 可西征的艰难,远不止于此。 进入戈壁深处,一场沙暴突至。 狂风卷着沙石,天昏地暗。蒸汽机车被迫停运,骆驼惊散,连指南针都失灵。 “看不见路了!”小石嘶喊,脸上全是血痕。 向拯民眯着眼,忽然想起覃玉的话:“跟着雪魄走。” 他吹响哨子——三短一长。 片刻后,雪魄从风沙中现身,低吼一声,转身向东南方向走去。 “跟上它!”向拯民下令。 全军咬牙跟随。不知走了多久,风沙渐弱,前方竟出现一片绿洲! 原来雪魄凭着敏锐嗅觉,找到了地下河的出口。 当晚,将士们围着篝火,喝着甘甜的井水,吃着烤馕。阿朵给伤员敷药,柳明教大家唱新编的《西域行》: “白虎引路穿沙海, 将军分水救民哀。 不为封侯不为财, 只愿杏花开满台。” 向拯民坐在远处,望着星空,对巴勇说:“中原打仗,拼的是兵法、火器。可西域,拼的是心——对天地的敬畏,对百姓的慈悲,对信念的坚守。” 巴勇挠头:“听着玄乎,可……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十日后,大军抵达哈密。 城门紧闭,霍集占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可奇怪的是,城墙上没几个守军。 “有诈?”巴勇警惕。 向拯民却摇头:“不,是民心已变。” 果然,半夜,城门悄悄打开。一群百姓举着火把出来,为首的是个少年,正是库瓦的孙子! “将军!”少年跪地,“城里的人,都盼着你们来!” 原来,华夏修复水坝、分粮救民的消息早已传遍西域。霍集占众叛亲离,昨夜已带亲信逃往天山。 向拯民进城那日,百姓夹道相迎,有人捧上干枯的杏枝——那是去年冻死的树,但他们说:“等春天,它会活。” 雪魄走在街上,孩子们不怕它,反而伸手摸它的毛。一位老奶奶颤巍巍递上一块馕:“白虎啊,吃吧,你瘦了。” 向拯民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连绵的天山,对赶来的覃玉(她竟一路随商队跟来)说:“西征比我想的难百倍。可也比我想的……值得百倍。” 覃玉微笑:“因为这里的人,终于相信——希望是真的。” 风起,沙扬。 而在那片曾被苦难覆盖的土地上, 一支军队,一只白虎, 正用脚步,丈量着和平的距离。 ------------ 第169章 西域首战 喀什噶尔城,像一头蹲在天山脚下的巨兽。 城墙不高,却是用夯土混着骆驼骨砌成的,硬得能崩断刀尖。城头飘着霍集占的狼头旗,旗下站满了弓箭手——他们没火器,可每人腰间都挂着弯刀,眼神像饿狼。 “这仗不好打。”巴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城墙虽矮,可背靠山崖,咱们炮车拉不上去。而且……”他指了指城外那片乱石滩,“全是天然掩体,骑兵冲不过去。” 向拯民没说话,只是举起望远镜——那是他从战术背包里省下的最后一件现代装备。镜中,他看见城墙上有个孩子,被铁链锁在角楼,脖子上挂着铜铃。风吹铃响,孩子就哭。 “那是人质。”覃玉站在他身后,声音发冷,“霍集占抓了城里所有十岁以上的孩子,说谁敢开门,就杀一个。” 雪魄低吼一声,金瞳死死盯着那孩子。 向拯民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原计划改。不强攻。” 众人一愣。 “炮轰城墙是幌子。”他手指划过地图,“主力步兵正面佯攻,吸引火力。巴勇,你带骑兵绕到城北——那里有条干涸的河床,能藏人。等我信号,直插东门后方,断他退路。” “那主攻呢?”柳明问。 向拯民看向阿朵:“你带医疗队,在城南设‘救童点’。挂白旗,放蒸馏水、干粮。告诉百姓:只要放一个孩子,就给一家活命粮。” “可霍集占会同意?”覃玉担忧。 “他不会。”向拯民眼中闪过寒光,“但守城的士兵会心动。他们也是爹娘生的。” 当夜,月黑风高。 华夏军悄然布阵。两门改良青铜炮被推到乱石滩后,炮口对准东门。这不是为了轰塌城墙——那太难——而是制造混乱。 “记住,”向拯民对炮手说,“第一轮打城楼,第二轮打旗杆,第三轮……打那口吊孩子的钟。” 凌晨寅时,炮声骤起! 轰!城楼砖石飞溅,狼头旗应声而断。第二炮,精准命中角楼大钟——铜铃炸裂,碎片四散。那孩子吓得瘫倒,却被一名守军悄悄拖进塔内。 “就是现在!”向拯民拔刀,“步兵,压上!” 三百名步兵举着加厚藤盾冲出,滑膛枪齐射,压制城头弓箭。子弹呼啸,土墙被打得尘土飞扬。可敌人居高临下,箭如雨下,两名士兵中箭倒地。 “医护组!”阿朵一声令下,几名女兵冒着箭雨冲出,用担架把伤员拖回。 就在这时,雪魄动了。 它没等命令,如一道白电冲向城墙。守军惊呼,乱箭齐发,可它身形矫健,左闪右避,竟直扑角楼!一名敌将举刀要砍那孩子,雪魄一跃而起,利爪撕开他的喉咙。 全军士气大振! “白虎护童!白虎护童!”士兵们高喊,攻势更猛。 城头上,守军开始动摇。有人偷偷往下扔绳子——那是接应自家孩子的。 而此时,巴勇的骑兵已绕到城北。他们没直接冲锋,而是点燃了事先准备的“烟弹”——用硫磺、辣椒粉、湿草混合制成,浓烟滚滚,呛得守军睁不开眼。 “东门守军慌了!”瞭望兵高喊。 “登城!”向拯民下令。 云梯架起,士兵如蚁攀爬。可土墙松软,梯子几次滑落。眼看伤亡增加,小石——那个曾想家的少年兵——突然冲上前,把蒸馏器的金属支架拆下,插进墙缝当踏脚。 “跟我上!”他嘶吼。 众人效仿,用工具、刀鞘、甚至骨头,在墙上凿出临时阶梯。终于,第一名士兵翻上城头! 巷战爆发。 霍集占亲率死士反扑,弯刀如月,砍翻数人。他狞笑:“汉狗,也配进我的城?” 向拯民迎上,****格住弯刀。两人在窄巷中缠斗,火星四溅。霍集占力大,可向拯民快如鬼魅,三招后,一刀划破他手臂。 “你不是为西域,”向拯民冷冷道,“你是为自己的权!” 霍集占怒吼,却见四周百姓纷纷从屋内涌出,有的拿菜刀,有的举木棍,竟帮华夏军围堵他的残部! “叛徒!”他咆哮。 “不,”一位老匠人举起铁锤,“我们只是不想再看孩子被吊在城头!” 霍集占心知大势已去,转身欲逃。可刚跑到东门,迎面撞上雪魄。 白虎低吼,挡在他面前。霍集占挥刀劈去,雪魄侧身一闪,猛然扑上,一口咬住他咽喉。 血,溅在晨光中。 城,破了。 向拯民没下令屠城,反而让阿朵立刻救治伤员,无论敌我。覃玉带人打开粮仓,宣布:“凡交出武器者,分粮三日;凡助守城者,免罪。” 最感人的是角楼。 那孩子被救下时,手里还攥着半块馕——是他娘偷偷塞的。他扑进母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而那位曾拖他进塔的守军,跪在向拯民面前:“将军……我只想保住我妹妹。她也在角楼。” 向拯民扶起他:“从今天起,你叫‘安民’,是华夏西域第一义勇。” 战后清点,华夏军伤亡八十七人,歼敌四百,俘虏一千二。缴获粮草足够全军吃一个月,还有……三百多个被锁的孩子。 当晚,百姓自发在广场点起篝火。没人庆祝胜利,只有一首古老的维吾尔歌谣在夜空中回荡: “白虎踏月来, 城门为童开。 将军不嗜血, 只把苦民抬。” 向拯民坐在火堆旁,包扎手臂的伤口。覃玉递来一碗热汤:“疼吗?” “不疼。”他望向远处嬉戏的孩子,“只要他们能笑,就不疼。” 雪魄卧在他脚边,身上也有几处箭伤,可它只是舔了舔小石的手——那少年正给它敷药。 “此战赢了,”向拯民忽然说,“可西域的仗,才刚开始。” 覃玉点头:“地形复杂,人心各异。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向拯民站起身,望向天山,“我们要学他们的路,走他们的道,懂他们的苦。火器能破城,但只有人心,能守城。” 远处,晨星初现。 而在喀什噶尔的废墟上, 一支军队,一只白虎, 正用鲜血与仁慈, 写下西域新篇的第一行。 ------------ 第170章 西域收复 喀什噶尔的晨光,照在断墙上,也照在百姓空洞的眼睛里。 向拯民站在城楼,望着下面排成长龙的队伍——不是来领粮的,是来“认罪”的。老人们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破碗、旧刀、甚至孩子的玩具,颤巍巍地说:“将军,这是我家藏的‘违禁物’,求您饶命……” 他心头一紧:“什么违禁物?” 一个少年低声答:“霍集占下令,凡家中存粮超三日口粮、铁器超一把、或私藏汉书者,皆以‘通敌’论处……我们……我们怕啊。” 向拯民闭上眼。他原以为打下城池就是胜利,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战场,不在城墙,而在人心。 “传令!”他声音低沉却如雷,“从今日起,废除人头税!废除劳役苛政!凡百姓所交之粮、所服之役,一律停征三月!” 全城哗然。 有人不敢信,反复问:“真……真的不用交‘丁税’了?” “真的。”向拯民走下城楼,亲手扶起一位老妇,“以后,你们只向土地交粮,不向贵族低头。” 雪魄跟在他身后,金瞳扫过人群。孩子们起初躲闪,可当它轻轻蹭了蹭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时,那孩子竟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像摸一只家猫。 这一幕,被站在远处的覃玉看在眼里。她没穿官服,只一身素布衣,怀里抱着一叠新印的《安民告示》,上面用汉、维吾尔、蒙古三种文字写着: “华夏军至,苛政尽除。 田归耕者,税按亩收。 学堂医馆,童叟皆享。 白虎护民,共守太平。” 废税容易,安民难。 第二天,麻烦就来了。 一群回部长老堵在府衙门口,为首的叫阿卜杜拉,曾是霍集占的税务官。他胡子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向将军,”他冷声道,“人头税是祖制!没了税,谁修水渠?谁养兵?谁供清真寺?” 向拯民没急着反驳,反而请他进屋喝茶。 “阿卜杜拉长老,您家有几口人?” “七口。” “每月交多少税?” “三石麦、两匹布、外加一人服役十日。” 向拯民点点头,又问门外一个老农:“你呢?” 老农哆嗦着:“我……我交不起,儿子被拉去挖矿,死在山里了……” 阿卜杜拉脸色微变。 向拯民这才开口:“税不是不该收,是不该乱收。从今往后,税按田亩算——有地才纳税,无地不纳;富者多出,贫者减免。水渠?我们用水泥修,十年不塌;兵?百姓自愿参训,保家卫国;清真寺?”他顿了顿,“华夏尊重信仰,但寺庙不得强征‘香火钱’。” 阿卜杜拉沉默良久,忽然问:“若我说不呢?” 向拯民没回答,只吹了声哨。 雪魄从院外缓步走入,卧在两人之间,金瞳平静地看着阿卜杜拉。 老人浑身一震。他想起昨夜做的梦——白虎踏月而来,衔走压在百姓胸口的巨石。 他缓缓起身,深深一揖:“愿……愿听将军安排。” 真正的转机,来自一碗水。 疏勒河上游,水坝修复工程进入最后阶段。可当地维吾尔村民却拦在工地前,不让汉人工匠靠近。 “水是安拉赐的!”一个青年怒吼,“你们汉人不懂规矩,会惹怒河神!” 覃玉闻讯赶来。她没带兵,只提了一陶罐清水。 “这是疏勒河的水,”她将水倒入碗中,又拿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净水片),“加这个,能杀百毒,救痢疾。” 她当场演示:浑浊的河水,加粉后静置片刻,变得清澈透明。 “我们不是来夺水,”她对众人说,“是来还水。” 更妙的是,她请来村中最年长的女祭司,请她主持“开渠祈福”。仪式上,老祭司用维吾尔古语诵经,汉人工匠则献上水泥砌的引水口——上面刻着弯月与星。 “水属天,渠属地,”老祭司高举双手,“今日汉回同心,天必佑之!” 当晚,村民主动加入施工队。青年们教工匠唱木卡姆小调,工匠们教他们用水平仪测坡度。篝火旁,语言不通,却笑声不断。 向拯民站在远处,对覃玉说:“你看,民心不是靠刀赢的,是靠一碗干净水。” 覃玉微笑:“还有尊重。” 然而,文化之墙,比城墙更难破。 一天夜里,学堂发生冲突。 汉童背《千字文》,维吾尔童唱《十二木卡姆》,双方互笑对方“怪腔怪调”。一个汉童喊:“你们连字都没有!”维吾尔童回骂:“你们连歌都不会!” 眼看要打起来,雪魄突然闯入教室,一声低吼。孩子们吓得噤声。 向拯民没罚任何人,反而宣布:“从明天起,双语课改名‘共声课’。上午学汉字,下午学木卡姆;写字用毛笔,唱歌用手鼓。” 他还请来老艺人,把《安民策》编成木卡姆新词: “白虎引路到天山, 将军分田不收钱。 汉回同饮一河水, 共织杏花满人间。” 孩子们渐渐发现,对方的语言,竟能唱出同样的希望。 最感人的是库瓦的孙子——那个曾在角楼被吊的孩子。他如今是学堂助教,教汉童维吾尔语,也跟覃玉学算术。有人问他恨不恨汉人,他摇头:“雪魄是汉人的虎,可它救了我。将军是汉人的官,可他废了税。恨?我只想种杏树。” 夜深人静,向拯民与覃玉在屋顶议事。 “西域收复了,可治理才刚开始。”他望着星空,“语言、信仰、习俗……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覃玉递给他一杯热奶茶——这是她跟维吾尔大娘学的。“所以不能急。先让他们吃饱,再让他们安心,最后……让他们相信,未来有份。” 向拯民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我才敢想‘融合’二字。” 远处,雪魄卧在学堂门口,身上披着孩子们送的彩布。月光下,它像一座桥,连接着两个世界。 而在那片曾被苦难覆盖的土地上, 一场关于尊重与共生的春天, 正悄然绽放。 ------------ 第171章 西域防御 “这城墙,一炮就塌。” 向拯民站在喀什噶尔东门残垣上,手指敲了敲夯土墙——酥松得像干饼。霍集占留下的所谓“雄城”,不过是用沙土、骆驼骨和草茎胡乱堆砌的障眼法。别说火炮,一场大风都能刮掉半截。 雪魄在他脚边低吼,金瞳警惕地扫视远方天山隘口——那里,准噶尔的探子已出现三次。 “不能等他们打上门。”向拯民转身,对身后众人说,“我们要建一座真正的‘铁城’。” 可话音刚落,工头阿铁就愁眉苦脸:“将军,砖石从哪来?西域缺木少石,连石灰都得从兰州运,光运费就够吃半年!” 覃玉也皱眉:“而且,若大兴土木,百姓刚喘口气,又要服劳役,怕生怨。” 向拯民却笑了:“谁说非得用砖石?”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黄沙,又舀了点疏勒河水,混入随身带的水泥粉——这是从施南千里迢迢运来的最后一批。 “看。”他将混合物倒入木模,压实,“三天后,它比石头还硬。” 第一招:就地取材,化沙为城。 向拯民把全城老匠人召集到广场,当场演示“三合土”配方: 本地黄沙(60%) 疏勒河淤泥(20%) 水泥+骆驼毛纤维(20%) “骆驼毛?”老匠人疑惑。 “对!”向拯民解释,“纤维能防裂,就像筋骨。咱们西域不缺骆驼,换毛季节地上全是。” 更妙的是,他让百姓以“工代赈”: 挖沙一筐,换粮半升; 编骆驼毛绳,换布一尺; 参与筑墙,子女优先入学堂。 消息传开,连曾反对华夏军的老牧民都赶着骆驼来献毛:“白虎护城,我们出力!” 十日后,第一段试验墙凝固。向拯民亲自试炮——滑膛枪抵近射击,只留下浅坑。 “成了!”阿铁激动得跳起来。 第二招:立体防御,步步为营。 向拯民没修传统高墙,而是设计了一套“三重防线”: 外壕:宽五丈、深两丈的护城河,引疏勒河水灌注。河底埋尖木桩,水面覆油——敌若夜渡,火把一点,烈焰焚舟; 中垒:城墙不高,仅两丈,但墙体倾斜30度,顶部设藏兵洞。每隔百步,一座半圆形炮台突出墙面,形成交叉火力; 内堡:城中心建“指挥堡”,地下连通水井、粮仓、医馆。万一外城失守,可退守核心,坚持一月。 最绝的是“声波预警”。 覃玉提议:“西域风大,可在城墙角挂铜铃。风向变,铃声异,就能预判敌袭方向。” 向拯民立刻采纳,还加了改良:铜铃内藏小磁针,遇铁器震动会偏转——若敌军带大量铁甲靠近,铃声频率会变! “这叫‘风语铃’。”覃玉笑着命名。 第三招:民心即城,人墙最坚。 然而,真正的难题不是技术,是人心。 一天夜里,新砌的城墙被人泼粪水——有人传言:“汉人用水泥封地脉,会断我族龙气!” 向拯民没抓人,反而请来维吾尔老祭祀。 “您看,”他指着城墙基座,“我们刻了弯月星徽,还留了清真寺专用通道。水泥不是封地,是护地。” 更关键的是,他宣布:“城墙由各族共建,名字也由大家定。” 三天后,全城投票,“安民城”高票当选。孩子们用彩石在城墙根拼出白虎图腾,老人则在炮台旁种下杏树苗——“等树成荫,敌不敢犯”。 最感人的是库瓦的孙子。他带着一群少年,日夜巡逻,记录“风语铃”变化。有人笑他傻,他认真答:“雪魄守城,我们守铃。” 考验来得比预想快。 初冬,准噶尔三千骑兵突袭。 他们以为喀什噶尔还是老样子,策马直冲东门。可刚到护城河边,马蹄陷进淤泥——向拯民早让人在河岸铺了滑沙层。 “放!”城头一声令下。 改良滑膛枪齐射,子弹专打马腿。战马嘶鸣倒地,骑兵阵型大乱。更糟的是,风向突变,西风卷起河面浮油,火星溅落,瞬间燃起火墙! 准噶尔将领目瞪口呆:“这……这是妖术?” 其实只是向拯民的“火油弹”——用动物脂肪+硝石制成,遇热自燃。 敌军溃退时,发现退路被沙暴封死——原来覃玉早让牧民放出“沙尘预警”:若见天山雪顶泛红,必有沙暴。 “天助华夏!”败兵哭嚎。 此战,华夏军零伤亡,缴获战马五百匹。 战后,向拯民却更忧心。 “一次胜仗,挡不住十年野心。”他对覃玉说,“西域防御,不能只靠墙和炮。” 覃玉点头:“得让他们自己想守。” 于是,新政出台: 凡参与城防者,减税三成; 发明防御妙招者,奖耕牛一头; 各族青年混编“安民卫”,同吃同训。 春杏——那个盲女织娘——竟贡献一计:她凭手感织出“城墙纹理布”,蒙眼也能摸出哪段墙有裂缝! 向拯民大喜,设“织墙哨”:妇人们定期触摸城墙模型,异常立刻上报。 雪魄也没闲着。它带领驯化的狼犬队,夜间巡壕。有次咬住一个准噶尔细作,对方吓得魂飞魄散:“白虎……真会守城!” 夜深,向拯民独坐指挥堡顶。 覃玉送来热奶茶,轻声问:“累吗?” “累。”他望向星空,“可值得。” 远处,新砌的城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光泽,像一条沉睡的巨龙。风语铃叮咚作响,杏树苗在寒风中挺立。 他知道,西域的和平, 不在刀锋, 而在这一砖一沙、一心一意的守护里。 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一座名为“安民”的城, 正悄然成为新时代的灯塔。 ------------ 第177章 西域学堂 “将军,孩子们……真能读书?” 老牧民库瓦蹲在喀什噶尔城东一片新开垦的空地上,手里攥着一撮干草,眼神既期待又惶恐。他记得小时候,贵族说:“牧羊人的儿子,只配数羊,不配识字。”可如今,他的孙子——那个曾在角楼被吊的孩子——竟成了华夏军学堂的第一批学生。 向拯民拍拍他肩:“库瓦大叔,眼睛能看星星,就能看书;手能编缰绳,就能写字。” 他指着眼前正在搭起的木架:“这儿,叫‘西域共学堂’。汉娃、维吾尔娃、哈萨克娃,都来学。不收钱,还管一顿午饭。” 雪魄卧在不远处,金瞳安静地望着忙碌的人群。几个胆大的孩子悄悄靠近,给它脖子上系了条彩布——那是他们娘亲手织的“平安符”。 第一难:没书。 柳明愁得直薅头发。他原是施南学堂的教习,跟着大军西征,本以为带几本《千字文》就够了。可到了西域才发现——语言不通,文化隔阂,连“太阳”这个词,汉、维吾尔、哈萨克三种说法都不一样。 “总不能让娃们先学十年汉语再读书吧?”他叹气。 向拯民却笑了:“那就让他们用自己话读书。” 他召集柳明、覃玉和几位通晓多语的老匠人,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硬是编出第一套《西域启蒙三语课本》: 左页:汉字 + 拼音 中页:维吾尔老文字(察合台文) 右页:哈萨克口传符号(柳明用简笔画辅助) 第一课就叫《我们同饮一河水》: 汉童说:我叫阿明。 维吾尔童说:Mening i**im Aming. 哈萨克童说:Menıñ atym Aming. 图画上,三个孩子共捧一碗水,身后是白虎与天山。 更妙的是,课本里夹着“活页”——用薄羊皮纸写,可替换。比如春天加《杏花开了》,秋天换《麦子熟了》。 “教育不是灌输,是扎根。”向拯民对柳明说,“根在他们的土地里。” 第二难:没老师。 本地没人当过“先生”。贵族嫌丢身份,百姓怕惹祸。 柳明灵机一动:“何不让孩子们教孩子?” 他选出十个聪明少年——包括库瓦的孙子、盲女春杏的弟弟、还有个曾给霍集占放马的哈萨克孤儿——先培训他们。 方法很简单: 上午学新课; 下午当“小先生”,教更小的孩子; 晚上互相考校,错一字,罚抄三遍。 最感人的是春杏的弟弟。他因姐姐失明,从小照顾她,说话特别耐心。教维吾尔孩子念“水”字时,他会端碗水让他们摸:“凉的,清的,这就是‘su’!” 一个月后,这些“小先生”竟能独立上课。百姓们惊讶:“原来读书,真能让人变亮堂!” 第三难:没信任。 有些家长仍犹豫:“读书能当饭吃?不如放羊!” 向拯民没强求,反而办了场“学堂开放日”。 他让孩子们展示所学: 用算盘算羊毛价格; 用蒸馏器净水; 甚至用滑膛枪模型讲“火药配比”(安全版)。 最震撼的是“地图课”。 柳明带孩子们用沙盘堆出天山、疏勒河,标出商路、水井。“以后你们走商,就不会迷路!”他说。 一个老商人看得眼眶发热:“我爹就是迷路死在戈壁的……若他识字,或许能活。” 当晚,他送来十只羊:“给学堂的孩子补身子!” 真正的转机,来自一场病。 初春,痢疾在城中蔓延。学堂也倒下十几个孩子。 阿朵带医队赶来,发现病因是饮水不洁。她立刻教孩子们“净水三步法”:沉淀、煮沸、加药粉。 可维吾尔孩子听不懂汉语术语。 这时,库瓦的孙子站出来,用木卡姆调子编了首歌: “浑水静一静, 火烧咕嘟声, 白粉撒一撮, 喝了肚子宁!” 孩子们边唱边做,病情迅速控制。 向拯民大受启发:“把知识变成歌、变成故事、变成他们自己的话!” 从此,学堂课程大改: 算术用“分羊肉”教; 地理用“牧羊路线”讲; 甚至军事课,也改成“白虎护群”游戏——模拟如何用最少兵力守水源。 然而,文化之墙仍在。 一天,一位维吾尔老妇拦住覃玉:“姑娘,女孩也能读书?” 覃玉点头:“当然。” 老妇摇头:“女孩读书,会嫁不出去。” 覃玉没争辩,只请她来听一节课。 课堂上,春杏的弟弟正教女孩们用算盘:“你家有五只羊,卖三只,剩几只?” 一个女孩答:“两只!还能换一匹布!” 老妇愣住。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因不会算账,被商人骗走半袋麦子。 第二天,她牵着孙女来了:“教她……教她别像我。” 夜深人静,向拯民与柳明在灯下复盘。 “教材还得改。”柳明揉着酸痛的肩膀,“今天有个哈萨克娃问:‘为啥书里没有鹰?’我说:‘下次加!’” 向拯民笑:“对!让他们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望向窗外。月光下,雪魄卧在学堂门口,几个值夜的孩子靠在它身上背书。维吾尔歌、汉谣、哈萨克小调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覃玉走来,递上一杯热奶茶:“你知道吗?今天有个孩子问我:‘将军,天山那边,也有学堂吗?’” 向拯民心头一热。 他知道,西域的和平, 不在城墙, 而在这一声声稚嫩的诵读里。 而在那间简陋却温暖的学堂中, 一颗名为“共学”的种子, 正悄然长成参天大树。 ------------ 第178章 西域医疗 “这孩子……没救了。” 老医者摇着头,把沾血的布条扔进火盆。那是个五六岁的维吾尔男孩,高烧三天不退,身上起了红疹,嘴唇干裂如枯叶。他娘跪在毡毯上,哭得撕心裂肺:“求您……再试试!” 阿朵挤进人群,蹲下身一摸孩子额头——烫得吓人。她掀开眼皮,又看舌苔,眉头紧锁:“不是天花,是伤寒。但拖得太久,已转败血症。” 她立刻从药囊掏出一小瓶蒸馏酒精,用干净棉布蘸了擦拭孩子腋下、颈侧。“快!烧开水,越多越好!” 围观者窃窃私语:“这汉家姑娘懂什么?我们祖辈都用骆驼奶治热病!” 阿朵没争辩,只对那母亲说:“信我,就让我试。” 向拯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头沉重。自收复喀什噶尔以来,他见过太多本可避免的死亡——痢疾、产褥热、伤口感染……不是缺药,是缺一套“救命的规矩”。 当晚,他召集阿朵、覃玉和几位本地草药师。 “我们要建‘西域医疗中心’。”他语气坚定,“不是药铺,是能救命的地方。” 第一关:没信任。 消息传开,百姓却不敢来。 “汉人的刀能砍人,针能救人?”有人冷笑。 更糟的是谣言四起:“医疗中心抽童男童女的血炼药!” 阿朵急得睡不着觉。向拯民却说:“别解释,做给他们看。” 第二天,他亲自背来一个重伤的哈萨克牧民——被马踩断腿,伤口溃烂生蛆。本地郎中摇头:“截肢吧,不然命保不住。” 阿朵没动刀。她先用酒精彻底清洗伤口,再敷上特制草药膏(含黄连、金银花提取物),最后用煮沸过的麻布包扎。 “每天换药三次,喝这个。”她递上一碗苦药汤——其实是电解质水加抗菌草汁。 七天后,牧民竟能拄拐行走。他逢人就说:“汉家姑娘的手,比安拉的风还温柔!” 信任,就这样一点点攒起来。 第二关:没药。 西域缺药材,尤其缺消毒品、止痛剂。 阿朵翻遍背包里仅剩的《基础医疗手册》,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自制!” 她带人干了三件事: 建蒸馏坊:用铜锅+冷凝管,从清泉水中提纯蒸馏水,再配制0.9%生理盐水; 种药园:在城南辟出十亩地,种黄连、甘草、艾草——都是本地能活的; 炼酒精:用葡萄渣发酵,再蒸馏提纯,制成75%医用酒精。 最妙的是“草药标准化”。 老草药师们习惯“一把草、一碗水”,剂量全凭手感。阿朵却用天平称重,定下标准方: 止血散:三钱白及 + 二钱地榆,研末; 退热汤:五克金银花 + 三克薄荷,煎服。 “药不是玄学,”她对学徒说,“是科学。” 第三关:没人。 没人敢当“护士”。女子抛头露面照顾陌生男子?大逆不道! 阿朵想了个法子:办“家庭医护班”。 她专招已婚妇女、寡妇、甚至接生婆,教她们: 如何煮沸布条消毒; 如何用干净手接生; 如何识别痢疾与霍乱。 “你们不是伺候外人,”她说,“是救自家男人、孩子、邻居。” 第一个报名的,竟是库瓦的儿媳——那个曾因难产差点死掉的女人。 “若早有人教我婆婆洗手,”她红着眼说,“我的女儿或许能活。” 三个月后,这批“家庭医护员”成了医疗中心的骨干。她们走村串户,教产妇用酒精擦手,教牧民用净水煮奶。 死亡率,肉眼可见地下降。 真正的考验,是一场瘟疫。 初夏,疏勒河上游爆发痢疾。患者上吐下泻,一日数亡。 恐慌蔓延。有人要封城,有人要烧病人帐篷。 阿朵却站上城墙,高喊:“病不怕,怕的是脏水!” 她立刻推行三策: 隔离:划出专门病区,轻重症分开; 净水:全城水井加锁,每日由医护队统一投药消毒; 补液:挨家发“救命汤”——糖盐水+草药。 最感人的是雪魄。 它竟主动卧在病区外围,阻止闲人靠近。有孩子哭着找娘,它就轻轻叼来干净水碗,放孩子脚边。 百姓们渐渐明白:白虎护的不只是城,还有命。 一个月后,疫情控制。死亡人数不到往年的三分之一。 向拯民在庆功宴上举杯:“此战首功,是阿朵,是医护队,是每一个愿意洗手、喝净水的百姓。” 然而,阿朵心里清楚:路还很长。 夜深人静,她对向拯民说:“将军,我们缺太多东西——没有显微镜,看不出病菌;没有疫苗,防不了天花;连止痛的麻沸散,都只能靠曼陀罗,剂量难控……” 向拯民点头:“所以,医疗中心只是开始。” 他望向星空:“我们要建医学院,培养真正的医生;要设药厂,量产救命药;还要让每个村子,都有个会消毒、会接生的人。” 阿朵眼中闪着泪光:“可资源……” “资源会有的。”向拯民微笑,“只要民心在,路就在。” 远处,医疗中心灯火通明。 盲女春杏正教孩子们唱新编的《洗手歌》: “清水冲,皂角搓, 病从手上过不得。 白虎守门心也净, 健康活到一百岁!” 而在那间简陋却温暖的屋子里, 一颗名为“生命至上”的种子, 正悄然生根, 等待燎原。 ------------ 第179章 西域治理 天山脚下的风,干得能刮掉人一层皮。向拯民站在龟兹旧城的残垣上,手里攥着一张被沙尘磨得发毛的地图。远处,几座新搭的毡房炊烟袅袅,可更远处,回部贵族留下的废墟里,还有孩子在翻找能烧的木头。 “水渠又堵了。”覃玉从身后走来,脸上蒙着素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北城三巷的汉商和南坊的维吾尔匠人差点打起来——都说对方多占了水口。” 向拯民没说话,只是把地图卷起,拍掉上面的沙:“走,去看看。” 自打收复西域部分地区以来,仗是打赢了,可治理比打仗难十倍。这里不像鄂西,有土家族白虎图腾可借力;也不像湖广,有汉文化根基可依托。西域是块拼布——维吾尔、哈萨克、回族、蒙古、汉人……语言不同,信仰不同,连喝水的碗都分清真与非清真。 最初,向拯民照搬施南经验:建学堂、设工坊、推均田。结果学堂没人去——家长说“读书不如放羊”;工坊招不到人——匠人怕“坏了祖传手艺”;均田令一出,老阿訇拄着拐杖堵门:“土地是**所赐,岂能由人随意分?” 那一夜,向拯民在帐篷里坐到天亮。雪魄卧在门口,耳朵不时转动,警惕着夜风中的异响。 “我们太急了。”他对覃玉说,“以为把鄂西的模子扣过来就行。可西域不是施南,它有自己的心跳。” 于是,他们停下脚步,开始“听”。 三个月,两人走遍七座城、十二个绿洲。不带兵,不发令,只带笔和本子。 在喀什噶尔,他们坐在巴扎(集市)角落,看维吾尔商人如何用铜秤称香料,听老人讲“坎儿井”的千年智慧;在吐鲁番,他们跟着哈萨克牧民迁徙,学辨草场轮休的规矩;在伊犁河谷,他们拜访回族长老,问清“经堂教育”与世俗知识如何共存。 “治理不是改造,是融合。”覃玉在笔记上写道,“要让新制度长在旧根上,而不是砍了树再插枝。” 如今,他们终于有了新方案。 水渠纠纷现场,向拯民没急着判谁对错,而是蹲在渠边,用手试水流。 “这渠,是回部时代修的吧?”他问一个白须老者。 “是我爷爷的爷爷修的。”老人点头。 “那你们以前怎么分水?” “按‘轮灌日’——周一东坊,周二西巷,周三北市……靠的是钟楼敲钟,不是量尺。”老人叹气,“现在钟楼塌了,新官府又说‘按户定量’,可一户五口和一户五十口,怎么一样?” 向拯民恍然。当晚,他召集各族代表开会。 没有高台,没有官服,大家围坐在篝火旁。雪魄卧在火堆另一侧,尾巴轻轻摆动,像一道无声的界碑——既威严,又平和。 “我们错了。”向拯民开门见山,“不该用一把尺子量所有人的日子。” 他拿出新拟的《西域共治约》: 水利:恢复“轮灌制”,但由议事会统一校准钟楼、维修水渠;新增“应急水权”——干旱时优先保人畜饮水; 土地:不强行均分,而是设“公垦田”——流民、退伍兵可申请开垦荒地,三年免税;原有私田不动,但需登记造册,防豪强兼并; 市集:巴扎分区管理——清真食品区、手工艺区、粮草区,各族自治,但统一收“市税”用于街道清洁、治安; 教育:学堂分“双轨”——上午学算术、格致、通用语(汉语),下午可选经文课或匠艺课;教材由各族长老共同审定。 “最重要一条,”覃玉补充,“议事会成员,维吾尔占四成,汉人三成,哈萨克、回族等共三成。重大决策,需三分之二通过。” 有人嘀咕:“汉人当家,哪会真让我们做主?” 向拯民没辩解,只问:“若我说的不算,你们信谁?” 众人沉默。 这时,一个年轻维吾尔匠人站起来:“我信阿依莎奶奶。”他指向一位裹着头巾的老妇,“她调解过三十年的邻里纠纷,从没偏过心。” 向拯民立刻道:“那就请阿依莎奶奶任议事会长老。” 老妇愣住,眼中泛光。她缓缓起身,用维吾尔语说了句什么,全场竟响起掌声。 第二天,钟楼修复工程启动。汉人工匠负责木架,维吾尔石匠砌墙,哈萨克牧民运石料。雪魄每天巡视工地,孩子们跟在它后面跑,喊着“白虎哥哥”。 最感人的,是学堂开学那天。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来了三十多个孩子——有穿袷袢的小姑娘,有戴小帽的男孩,甚至有个蒙古族少年牵着羊来报名:“我能一边放羊一边听课吗?” 覃玉笑着点头:“放学后,学堂借你纸笔,你记下今天学的,晚上在羊圈温习。” 向拯民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用不同语言互相问好,忽然想起初到鄂西时,巴寨人见他与雪魄同现,视为吉兆。 如今在西域,雪魄不再是“图腾”,而是“桥梁”——它不说话,却让所有人相信:这个汉人将军,是真的想让大家一起活得好。 然而,挑战仍在。 一天夜里,有汉商偷偷在清真区卖酒,引发骚乱。向拯民没抓人,而是召开“和解会”。 他让酒商当众道歉,并罚他出资建一座“净水坊”——为清真区提供煮沸消毒的饮用水。同时,他也请维吾尔代表承诺:汉商区可合法售酒,但不得进入清真区。 “尊重,是相互的。”他说,“你敬我的信仰,我护你的生计。” 风波平息,信任却更深了一层。 冬至前,第一期“公垦田”收获。金黄的麦浪翻滚,汉兵、维吾尔农夫、哈萨克青年一起收割。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吃抓饭、烤馕、炖羊肉——汉人用筷子,维吾尔人用手,笑声混着琴声,飘向雪山。 向拯民和覃玉坐在远处沙丘上,看着这一幕。 “还是不够。”向拯民轻声说,“水、地、市集,只是生存。要让他们真正认同‘华夏’,还得有归属感。” 覃玉点头:“所以我在编《西域风物志》,记录各族歌谣、节庆、英雄故事。将来,这些都会进学堂课本——不是谁吞并谁,而是一起写新历史。” 向拯民握住她的手,沙粒硌得掌心发痒,却很踏实。 他知道,西域治理没有终点。明天可能又有新矛盾,后天或许还有人不服。但他更清楚——只要议事会的火不灭,学堂的灯不熄,雪魄的脚步不停,这片土地终将长出属于所有人的春天。 夜深了,雪魄走过来,把大脑袋搁在两人膝上。月光下,它的白毛如雪,眼神如星。 而在龟兹新城的规划图上,一条条街道正从纸上延伸向大地—— 那里,将有清真寺的尖顶,也有学堂的钟楼; 有巴扎的喧闹,也有工坊的锤声; 有不同语言的问候,却共用一个名字: 家园。 ------------ 第180章 天山之战 天山北麓,寒风如刀。向拯民伏在一块风蚀岩后,眯眼望向远处——乌拉城就嵌在两座雪峰之间,城墙是就地取材的夯土加巨石垒成,依山势而建,弯弯曲曲像一条盘踞的龙。城头旌旗猎猎,回部贵族阿合买提的狼头旗在风中狂舞。 “这城,不好打。”巴勇低声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火铳扳机,“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道通城门。咱们炮车拉不上去,骑兵展不开。” 向拯民没答话,只把冻得发僵的手揣进怀里暖了暖。三天前,斥候回报:阿合买提残部退守乌拉城,裹挟百姓三千,囤粮万石,扬言“宁死不降汉狗”。 可向拯民知道,城里有孩子,有老人,有被强征的匠人——他们不是敌人,是人质。 “不能强攻。”他终于开口,“一炮下去,塌的不只是墙,还有民心。” 可若围而不攻,寒冬将至,粮草难继。更糟的是,斥候刚报:沙俄哥萨克在东北边境蠢蠢欲动,若久战不下,恐生变局。 正僵持间,雪魄从后方悄无声息地走来,嘴里叼着一块破布——是斥候的腰带。它把布放在向拯民脚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它找到人了?”覃玉从后队快步走来,脸上蒙着防风巾,只露一双清亮的眼睛。 向拯民点头。昨夜派去摸哨的侦察兵失踪,没想到雪魄循着气味,在东侧悬崖下找到了——人已冻僵,但怀里紧揣一张手绘图:乌拉城地下水道! “原来如此!”向拯民展开图,眼睛一亮,“他们靠山泉引水入城,水道宽可容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当夜,月黑风高。 向拯民召集精锐:龙云带十名侦察兵,从水道潜入;巴勇率主力在正面佯攻;他自己亲领骑兵,绕西麓雪坡包抄——那是一条连牧民都避之不及的“鹰愁径”,陡峭冰滑,却直插城后马厩。 “记住,”他盯着每个人的眼睛,“进城后,只擒首恶,不伤百姓。谁滥杀,军法处置!” 子时,炮声轰鸣。 华夏军的青铜炮在山坳里怒吼,炮弹呼啸着砸向城门。夯土墙簌簌掉渣,但未倒塌——阿合买提早用巨木内衬加固。 “放箭!放火油!”城头传来嘶吼。 火箭如雨落下,点燃了前沿的柴垛。火光中,巴勇指挥士兵举盾推进,喊杀声震天。这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已在地下。 龙云带着人,踩着齐膝深的冰水,在漆黑水道中匍匐前行。腐臭味刺鼻,脚下不时踩到死鼠。一个新兵差点呕吐,被她一把捂住嘴,眼神凌厉如刀。 “忍住。城里有我们的学堂学生。”她低语。 终于,前方透出微光。水道出口竟在城内粮仓后院!守卫正围着火堆烤肉,浑然不觉死神已至。 龙云打出手势。十人如鬼魅扑出,短弩、匕首齐下,守卫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倒地。 与此同时,向拯民率骑兵抵达城后。雪坡太陡,马匹无法站立。他果断下令:“弃马!徒步上!” 士兵们用皮绳绑住腰,互相牵引,在冰面上凿坑攀爬。有人滑坠,被同伴死死拽住;有人冻得手指发紫,仍咬牙握紧火铳。 雪魄一马当先,利爪抠进冰缝,如一道白影掠上崖顶。它悄无声息扑向马厩守卫,一口咬断咽喉,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寅时三刻,城内火起——粮仓方向浓烟滚滚! “内应得手了!”巴勇大吼,“冲啊!” 正面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城头守军慌乱回援,阵型大乱。 就在此时,向拯民率骑兵从后杀出!火铳齐射,马厩炸营,战马惊奔,冲垮了回部最后的防线。 混战中,阿合买提见大势已去,竟驱赶数百百姓挡在身前,挥刀狂叫:“汉狗敢近,我先屠了他们!” 千钧一发! 雪魄突然从侧翼跃出,如一道白色闪电直扑阿合买提。回部贵族惊骇举刀,却被雪魄一掌拍飞。白虎不噬人,只将其死死按在雪地,虎目如炬,低吼震慑全场。 百姓趁机四散奔逃。 向拯民策马上前,火铳抵住阿合买提额头:“你输的不是兵,是人心。” 天亮时,乌拉城门洞开。 没有屠城,没有劫掠。华夏军列队入城,帮百姓灭火、分粮、救治伤者。龙云找到被关在地牢的匠人,亲手解开他们的镣铐;巴勇带人清点府库,账目一文不差封存。 最感人的一幕发生在学堂旧址。 几个孩子躲在课桌下,瑟瑟发抖。覃玉走进去,蹲下身,用刚学会的维吾尔语轻声说:“别怕,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问:“……白虎也来了吗?” 覃玉微笑:“它在城门口守着呢。” 孩子跑出去,果然看见雪魄卧在学堂门前,阳光洒在它身上,如披银甲。孩子们慢慢围过去,起初不敢碰,后来有个胆大的伸手摸了摸它的背。 雪魄眯起眼,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咕噜声。 向拯民站在城墙上,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仗是赢了,可代价不小——二十三名士兵长眠天山。他下令厚葬,并抚恤家属:每人分田十亩,子女免费入学。 “战术可以复制,但地形永远不同。”他对巴勇说,“下次,得让士兵学会看山、辨风、识水——打仗,不只是拼枪炮。” 回营路上,一个老牧民拦住队伍,捧上一碗热奶茶:“将军,您没烧我们的经堂,没抢我们的羊。天山记得您的仁义。” 向拯民接过碗,一饮而尽。粗陶碗沿还沾着奶沫,却比任何庆功酒都暖。 当晚,军帐中灯火通明。 向拯民铺开新地图,在天山沿线标出七个要点:“设屯田所,驻军不扰民;建驿道,连通绿洲;开互市,让牧民换盐铁;最重要——每城设‘民族议事会’,各族共治。” 覃玉在一旁记录,忽然抬头:“你变了。” “嗯?” “以前你总说‘止戈为武’,现在……”她顿了顿,“你开始相信,真正的胜利,是让敌人变成邻居。” 向拯民望向帐外。雪魄正卧在月光下,舔舐前爪的伤口——那是今晨搏斗留下的。可它的眼神,平静如湖。 “不是我变了。”他轻声说,“是这片土地教会我——枪炮能夺城,但只有尊重,才能守心。” 风过天山,卷起细雪如絮。而在乌拉城头,第一面华夏军旗与维吾尔彩幡并肩升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战,没有欢呼,只有沉默的敬意。 因为真正的征服,从来不是踏平山河, 而是让山河愿意为你开花。 ------------ 第181章 天山收复 乌拉城的清晨,薄雪未消。向拯民踩着碎冰走进原回部贵族阿合买提的府邸,脚下是波斯地毯,墙上挂着镶金弯刀,桌上还摆着半盘没吃完的蜜饯——可府外,百姓却在啃树皮。 “这人头税,竟收到明年!”覃玉从账房捧出一摞发霉的册子,声音发颤,“一个五岁孩子,也要交‘丁银’;寡妇不嫁,罚双倍;牧民少交一只羊,全家充为奴役……” 向拯民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蜜饯盘子跳起:“废了!全废了!” 当天中午,城中心广场搭起高台。向拯民当众宣布三条新政: 一、即日起,废除一切人头税、丁银、婚嫁罚金; 二、取消强制劳役,修渠筑路改用“工酬制”——干一天活,领一天粮; 三、开仓放粮,凡城中百姓,无论民族,每户领米一斗、盐半斤。 话音未落,人群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震天哭声。 一个白发老妪扑通跪倒,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啊……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三代人!” 可也有人冷笑。角落里,几个原回部小吏交头接耳:“汉人装善,不过收买人心。等朝廷大军一到,照样刮地三尺。” 向拯民听见了,却没理会。他知道,信任不是靠嘴说的,是靠做出来的。 第一件事:清查府库。 他命巴勇带兵封存所有粮仓、银窖,账目由汉、维吾尔、哈萨克三方代表共同核验。结果触目惊心——阿合买提私藏黄金三百锭,粮十万石,而城中百姓饿殍遍野。 “这些,全是你们的。”向拯民指着粮仓对百姓说,“从今天起,议事会管账,谁贪一粒米,砍一只手。” 第二件事:安葬死者。 战乱中死去的百姓被草草扔在乱葬岗。向拯民下令,按各族习俗分别安葬——***朝西,蒙古人覆石,汉人立碑。他自己带头抬棺,雪魄默默跟在送葬队伍最后,如一道无声的哀悼。 第三件事:恢复生计。 覃玉带着医护队挨家巡诊,发现半数孩童患夜盲症。“缺维生素A。”她立刻组织妇女煮羊肝汤,分发胡萝卜种籽;又设“织坊互助组”,把贵族府中的丝绸、棉布分给巧手妇人,织成衣裳换粮。 最棘手的是牧场纠纷。 哈萨克牧民与维吾尔农户因草场边界争执百年。旧贵族偏袒一方,常引发械斗。向拯民没判谁对谁错,而是请来双方长老,指着地图问:“若今年雪大,草少,你们是继续打,还是一起找新牧场?” 众人沉默。 “我提议,”他缓缓道,“设‘共牧区’——春夏季哈萨克放牧,秋冬季维吾尔耕种残茬养地。收益三七分,牧民七,农户三。如何?” 哈萨克老酋长眯眼:“……你不怕我们占便宜?” “怕。”向拯民坦然,“但我更怕你们互相残杀,让外人渔利。” 三天后,双方在雪魄面前签下和约。白虎卧在中间,尾巴轻扫,仿佛见证誓言。 然而,真正的考验来自信仰。 有汉商趁机在清真寺旁开酒肆,挂红灯笼招揽生意。维吾尔青年怒砸店铺,险些酿成族群冲突。 向拯民连夜召集会议。 他没罚任何人,只问:“若你在圣地旁听见亵渎之音,作何感想?” 汉商低头不语。 “从今日起,”他宣布,“城东为清真区,禁酒禁 pork;城西为商旅区,自由经营。中间设缓冲街,只许开茶馆、药铺、书坊。违者,逐出乌拉城。”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拨款重修清真寺穹顶——那是战火中受损的部分。 “我不信你们的神,”他对阿訇说,“但我尊重你们信神的权利。” 老阿訇眼中含泪,深深一揖:“将军之心,比天山雪还净。” 民心,就这样一点点暖起来。 冬至那天,城里破天荒办起“共庆宴”。维吾尔人烤全羊,哈萨克人煮马奶酒,汉人蒸馒头,蒙古人献奶酪。大家围坐火堆,孩子手拉手跳起不同民族的舞蹈。 雪魄卧在中央,任孩子们往它脖子上挂彩绸。它不吼不闹,温顺如家猫。 向拯民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沉甸甸的。 “表面和了,根子还在。”他对覃玉说,“语言不通,文字不同,连历法都不一样——今天一起吃饭,明天可能又因小事翻脸。” 覃玉点头:“所以得建‘融合之桥’。” 第二天,民族学堂重新开学。课程大改: 上午学“通用语”(简化汉语+维吾尔拼音对照); 下午分班:经文班、匠艺班、畜牧班; 每周五设“文化日”——维吾尔人教木卡姆音乐,哈萨克人教驯鹰,汉人教算盘,蒙古人教射箭。 最特别的是教材。覃玉编了一本《天山故事集》,收录各族传说:维吾尔的“纳斯尔丁·阿凡提”,哈萨克的“英雄阔尔库特”,汉人的“张骞通西域”……最后一页写着:“我们曾各自仰望星空,如今共守一片土地。” 效果悄然显现。 有个维吾尔少年,父亲死于旧贵族之手,恨透“汉人”。可他在学堂学会算术后,帮母亲算清了被克扣的羊毛账,第一次对汉人教师道谢。 还有个哈萨克姑娘,原本只打算学驯马,却迷上了汉人医女教的草药课,立志当“草原医护员”。 向拯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却不敢松懈。 一天夜里,他独自巡视城墙。雪魄跟在身侧,忽然停步,耳朵警觉竖起。 墙下阴影里,两个黑衣人正往井里投毒! 向拯民暴喝一声扑下,雪魄如闪电般跃出,一口咬住一人手腕。另一人拔刀,却被赶来的龙云弩箭射中肩胛。 审讯得知,是残余贵族勾结境外势力,欲制造瘟疫嫁祸华夏军。 “若百姓病死,必怨你等新政!”刺客狞笑。 向拯民没动怒,只冷冷道:“明日,全城煮沸饮水,医护队入户消毒。我要让百姓亲眼看见——谁在害他们,谁在救他们。” 果然,次日谣言四起:“汉人下毒!”可当覃玉带队挨家送药、教煮水时,百姓亲眼见她自己先饮一碗。 “覃姑娘若要害我们,何必以身试毒?”老妪拉着孙儿的手说,“信她!” 风波平息,信任更深。 腊月廿三,小年。向拯民在议事堂召开“天山治理大会”。各族代表齐聚,雪魄照例卧在门外。 会上,他拿出一份《天山共治纲要》: 设三族轮值议事长,重大决策需三方同意; 税收统一为“田亩+商税”,透明公示; 建“天山驿道”,连通七城,设驿站供商旅休憩; 军队驻防但不干政,治安由各族联合巡防队负责。 “我不求你们立刻视彼此为兄弟,”他说,“但求遇事先谈,不举刀。” 维吾尔长老起身,用生涩汉语说:“将军废苛政,修清真寺,让孩子读书……我们愿试。” 哈萨克酋长也点头:“若共牧区见效,明年扩至三处。” 散会后,覃玉轻声问:“你觉得能成吗?” 向拯民望向窗外。雪停了,月光照在雪魄身上,泛着柔光。几个不同民族的孩子正围着它玩“猜手影”游戏,笑声清脆。 “难。”他诚实地说,“文化隔阂千年,岂是一纸政令能消?但只要有人愿意迈出第一步——比如那个给雪魄戴花的维吾尔小姑娘——希望就在。” 回营路上,他忽然停下脚步。 远处山坡上,不知谁堆了个雪人,戴着小花帽,手里还握着一根胡萝卜“弯刀”。雪魄跑过去嗅了嗅,竟轻轻用鼻子把它推正。 向拯民笑了。 他知道,治理天山,没有捷径。唯有以心换心,以诚化冰。而这条路,或许漫长,但只要脚下有光,便值得走下去。 因为在这片曾被血与雪覆盖的土地上, 终于有人开始相信—— 春天,真的会来。 ------------ 第182章 天山新政 天山的雪,下得比往年都晚。可乌拉城的百姓心里,却早早暖了起来。 向拯民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脚下——曾经堆满垃圾的街巷,如今铺了碎石;曾经空荡荡的市集,此刻人声鼎沸;而最让他眼眶发热的,是城东那片新盖的学堂,屋顶上飘着一面小小的白虎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新政,总算落地了。”覃玉走到他身边,手里抱着一叠刚统计完的册子,鼻尖冻得微红,眼里却闪着光。 三天前,向拯民正式颁布《天山新政十策》,没有繁文缛节,全是老百姓听得懂的大白话: 一、赋税减半,三年内新开垦荒地免税; 二、手工业作坊受保护,官府不得强征匠人; 三、每城设民族学堂,孩子免费入学; 四、设“民生驿”,百姓可匿名投递诉状; 五、推行“工酬制”,修路挖渠按日付粮; 六、设立联合巡防队,各族共保治安; 七、开放互市,牧民可用羊毛、马匹换盐铁布; 八、医疗队每月下乡,免费诊治疫病; 九、重修水利,坎儿井由议事会统一维护; 十、军队驻防不扰民,违者严惩。 消息一出,全城震动。 有人不信:“汉人当官,哪有不刮地皮的?” 有人观望:“先看看再说。” 也有人连夜收拾家当,准备逃往深山——怕又是“先甜后苦”的圈套。 但向拯民没等他们猜疑发酵。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覃玉和巴勇,挨家挨户送“新政明白卡”——用汉、维吾尔、哈萨克三种文字写成,配着图画:一个秤代表公平税收,一把锤子代表保护工匠,一本书代表学堂…… “看不懂字?看图就行!”向拯民蹲在一位盲眼老匠人面前,亲手把卡片塞进他粗糙的手掌,“从今往后,没人能强拉你去打铁。你的手艺,是你自己的。” 老匠人颤抖着摸那张纸,忽然老泪纵横:“我爹……就是被前土司逼死的。他说‘匠人命贱’……” “现在,”向拯民声音沉稳,“匠人命贵。因为你们造的刀能护家,织的布能暖身,修的渠能养田。” 新政的第一把火,烧在赋税上。 原回部税吏还想按老规矩收“丁银”,被覃玉当场拦下。她不是靠权势压人,而是摆出账本,请来各族长老一起算账: “一户五口,年收麦二十石。旧税要交十二石,剩八石养活全家,还要留种、买盐。新税只交五石,剩十五石——多出的七石,能买羊羔、存种子、供孩子读书。哪个更划算?” 数字不会骗人。连最顽固的税吏也哑口无言。 第二把火,烧在手工业。 乌拉城最有名的铜匠叫艾力,祖传七代打铜壶。旧贵族常强征他打造酒器,分文不给。新政一出,向拯民亲自登门,请他牵头成立“匠人工坊”。 “官府出场地、供原料,你教徒弟,产品统一收购,利润三七分——你七,公仓三成用于学堂和药铺。”向拯民说,“你的名字,会刻在每把壶底。” 艾力愣住:“……真让我自己定价?” “当然。手艺值钱,就该拿高钱。”向拯民拍拍他肩,“将来,‘艾力铜壶’会卖到湖广、武昌,甚至更远。” 艾力眼眶红了。当晚,他熔掉贵族强令打造的最后一尊酒壶,铸成一口小钟,挂在工坊门口。钟声一响,学徒们就知道:新时代开始了。 而最让百姓动容的,是学堂。 开学那天,覃玉站在校门口,亲自迎接每一个孩子。有穿袷袢的小姑娘怯生生问:“我……能带弟弟一起来吗?他才四岁。” “当然能!”覃玉笑着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弟弟进蒙学班,姐姐进算术班。中午还管一顿热饭。” 教室里,黑板用炭粉刷白,课桌是阿铁带人新做的;墙上贴着手绘的“人体图”“水循环图”;角落放着草药标本和算盘。 第一课,覃玉没讲“之乎者也”,而是举起一块馕:“这馕怎么来的?麦子种地里,浇水、施肥、收割、磨面、揉团、烤熟——每一步,都是学问。我们学知识,不是为了当官,是为了活得明白。” 孩子们眼睛亮了。 可挑战依然存在。 有维吾尔家长担心:“学汉话,会不会忘了我们的歌?” 覃玉立刻调整课程:上午学通用语和算术,下午设“民族文化课”——维吾尔老人教木卡姆民歌,哈萨克长者讲草原史诗,汉人教师讲张骞、班超通西域的故事。 “文化不是非此即彼,”她说,“是百花齐放。” 渐渐地,变化悄然发生。 市集上,汉商开始学维吾尔语讨价还价;维吾尔妇人用新学的算术,不再被中间商坑;哈萨克牧民用驿道运羊毛,换回铁锅和棉布,第一次过冬不用愁。 而每天清晨,人们都能看见雪魄在城头巡视。 它不吼不闹,只是慢悠悠地走,偶尔停下,嗅嗅墙缝里的草芽。孩子们不怕它,常追着喊“白虎哥哥”;老人见它经过,会默默行礼——在他们心里,这白虎不再是猛兽,而是新政权的守护神。 “它比任何告示都有说服力。”向拯民对覃玉说,“百姓不怕官,怕的是不公。可雪魄从不偏心——它对汉人孩子和维吾尔孩子,一样温柔。” 一天夜里,向拯民在议事堂整理公文。窗外风雪大作,忽然听见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艾力,怀里抱着一个铜壶。 “将军,这是我新打的。”他声音低沉,“壶身刻了天山,壶盖是白虎。送给学堂,给孩子喝水用。” 向拯民接过壶,沉甸甸的,温润如玉。壶底果然刻着一行小字:“手艺为生,知识为光。” 他喉头一哽:“谢谢。” 艾力摇头:“该我谢您。以前,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打铜的。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匠人——有尊严的匠人。” 类似的故事越来越多。 有个哈萨克少年,原本只会放羊,如今在学堂学会记账,帮部落算清了十年糊涂账;一个汉人老农,用新学的水利知识,帮维吾尔邻居修好坎儿井,两家从此结为亲家。 向拯民看在眼里,心中既喜且忧。 “新政见效了,”他对覃玉说,“可若只靠我们推,终究是外力。得让他们自己生出改变的愿望。” 于是,他增设“百姓议事日”——每月初一,任何人可上台提建议。有人提议“设女子织坊”,有人建议“开夜市”,还有孩子大声说:“能不能给雪魄建个窝?它总睡城墙!” 全场哄笑,向拯民却认真点头:“准。明日开工。” 新政百日,乌拉城焕然一新。 赋税减了,百姓敢存粮了;作坊活了,街上多了叮当锤声;学堂满了,连六十岁的老人都来认字;而雪魄,成了孩子们睡前故事里的英雄。 冬至那天,全城举办“新政感恩宴”。没有官阶座次,各族围坐火堆。艾力献上新铜壶煮的奶茶,哈萨克牧民带来马奶酒,汉人蒸了白面馍,维吾尔姑娘跳起欢快的舞蹈。 向拯民端着粗陶碗,站在中央:“这一碗,敬天山,敬百姓,敬每一个愿意相信明天的人。” 雪魄卧在火堆旁,尾巴轻轻摆动,映着火光,如一道流动的银河。 覃玉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看,他们开始自己管事了——今天三个村争水,没找官府,自己开了个小会,按坎儿井老规矩分好了。” 向拯民笑了。他知道,真正的治理,不是事事亲为,而是让人人有责、人人有权。 夜深了,人群散去。向拯民独自登上城楼。雪已停,月光如水,洒在沉睡的乌拉城上。 远处,学堂的灯还亮着——那是夜读的孩子;工坊的锤声未歇——那是赶制订单的匠人;而雪魄,静静卧在城垛上,望着群山,如一座活着的界碑。 风过天山,卷起细雪如絮。 而在这一刻,向拯民终于确信—— 新政不是纸上条文, 而是千家万户灶上的热气, 是孩子书包里的课本, 是匠人手中的锤, 是雪魄眼中,那抹永不熄灭的光。 ------------ 183章 天山工业 天山脚下,春雪初融。向拯民站在一片开阔的河谷地,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峰,手里攥着一卷来自武昌的图纸——那是他托湖广商人辗转带回的“水力纺纱机”构造图。 “施南有煤,有铁,有学堂;天山有水,有矿,有丝路。”他回头对覃玉说,“若能把武昌的巧思,嫁接到天山的筋骨上,这里就能长出一座新工业城。” 可现实比风雪更冷。 当地维吾尔匠人艾力皱眉:“汉人的机器?我们祖辈用驼队、手纺、铜锅,够用了。” 巴寨来的矿工也嘀咕:“天山离施南千里,火器营顾不上,若乱了咋办?” 更糟的是,资源分散——铁矿在北坡,水源在南谷,木材在东林,运一趟要三天。 “光有图纸不够,得建生态。”向拯民眼神坚定,“设工业区,聚人、聚技、聚心。” 于是,“天山工业振兴计划”悄然启动。 第一招:筑巢引凤。 向拯民划出河谷十里地为“天山工业区”,不搞大拆大建,只做三件事: 通路:组织各族青壮修“工业驿道”,用施南标准碎石+排水沟; 供水:阿铁带人勘测,引雪水建蓄水池,配水轮动力站; 安人:覃玉协调,划宅基地、建公共食堂、设医护点。 最暖心的是“民族共居”——汉匠住东巷,维吾尔匠住西巷,苗医阿朵娘带队驻中区。雪魄卧在广场中央,成了“和平镇守”。 第二招:技术嫁接。 向拯民深知,硬推“武昌模式”必败。他请艾力(铜匠)当“技术翻译”: 武昌纺纱机太娇贵?改用天山硬木+铜轴,耐寒抗风; 水力不足?加装“风-水双动轮”——晴天靠风,雨天靠水; 工人不识字?阿朵娘编《天山工谚》:“轴直如箭,线顺如歌”“火候看烟色,铜液听声波”。 首期培训班开课那天,学员寥寥。直到向拯民亲自示范。 他带小石头(如今已是机械教官)组装改良纺纱机。艾力半信半疑上手操作,三小时后,棉线匀如发丝! “这……比我手纺快十倍!”老匠人眼眶发红。 消息传开,维吾尔姑娘古丽第一个报名:“我想织‘艾德莱斯绸’,但总断线——这机器能救我的梦!” 第三招:资源协同。 覃玉牵头建“天山资源调度台”: 北坡铁矿→东林木炭→南谷水力→工业区锻造; 产品反哺:铁锅换牧民羊毛,蒸汽泵帮绿洲抽水。 最绝的是“丝路订单制”——容美要漆器架?天山造!施南需精密轴承?天山产!订单即动力,销路即保障。 可挑战接踵而至。 一场沙暴毁了水轮,全厂停工。艾力急得砸工具:“天意不许!” 向拯民没慌,只召众人开会:“武昌靠江,我们靠山。既然水不稳,就上‘畜力辅助轮’——骆驼拉,也能转!” 三天后,首台“风-水-畜三动纺机”轰鸣运转。古丽织出第一匹不断线的绸,献给雪魄:“白虎护的机,织的是希望。” 而雪魄,成了工业区的“活图腾”。 它常卧在车间门口,看工匠调试机器。若有零件松动,它会低吼;若孩童好奇靠近危险处,它会轻叼衣角拉开。百姓们说:“白虎点头,机器长寿。” 最感人的,是王五的故事。 他曾是唐崖溃兵,后成施南矿工,如今自愿调来天山。一次,锅炉压力异常,他冒死关阀,手被烫烂。 向拯民亲赴病榻:“疼吗?” “值。”王五咧嘴笑,“我造的铁,能织出古丽的绸,能打出艾力的壶——我……算天山人了?” “早就是了。”向拯民握紧他手,“你的汗,浇灌的是新丝路。” 冬至那天,天山举办“工业感恩祭”。 不拜神,只设三区: 敬天:风轮、水车、骆驼模型; 敬地:铁锭、棉线、铜壶; 敬人:艾力、古丽、王五共执第一匹机织绸。 向拯民站在高处,声音穿透寒风:“工业非汉人之术,乃万民之器。今日之天山,因融合而强,因共享而兴!” 雪魄卧在祭台旁,任各族孩子把零件挂它脖子上——铜铃、铁片、木梭……月光下,熠熠生辉,如一座移动的丝路宝库。 夜深了,向拯民与覃玉核对年报。 “培训匠人120名,投产纺机30台,铁器日产千斤……”覃玉微笑,“但缺两样:一是精煤(施南运来成本高),二是光学仪器(陈伯年迈,后继无人)。” 向拯民点头。他知道,天山工业远未成熟: 需自建焦炭窑, 需引西域玻璃匠, 需打通“天山-施南”技术走廊…… 而在他的笔记本上,最新一页写着: 工业如树, 根在本土, 枝借外风。 唯有兼容并蓄, 方成参天之势。 风过天山谷地,卷起棉絮如雪。 在这片曾被孤寂笼罩的土地上, 一条新的丝路正悄然织就—— 不靠驼铃, 而靠水轮的轰鸣、 铁锤的节奏、 和一颗颗 愿意相信明天的心。 因为向拯民终于明白: 真正的工业革命, 不在机器多精, 而在不同民族的手, 共同握住同一根 转动未来的轴。 ------------ 第184章 天山军事 天山脚下的初春,寒风仍如刀割。向拯民站在校场边缘,望着眼前这支“天山义勇”——有维吾尔猎手、巴寨矿工、苗岭侦察兵,甚至几个曾是唐崖溃兵的汉子。他们身披各色皮袄,手持弯刀、长矛、火铳,站姿散乱,眼神却灼灼如鹰。 “人是好汉,可惜不成军。”他低声对身旁的巴勇说,“若不整编,遇强敌就是一盘散沙。” 巴勇搓了搓冻红的脸:“可他们信的是部落长老,不是军令旗。” “那就让他们看到——整编不是削权,是给力量。”向拯民眼神坚定,“天山军队,必须纳入华夏军体系,但不能抹掉他们的魂。” 于是,“天山军事整编计划”悄然启动。 第一步:立规矩,不灭性。 向拯民没急着换装发饷,而是召集各族头领开“军议会”。 “华夏军三不变:”他开门见山,“ 一、编制不变魂——维吾尔‘鹰队’专司骑射侦察,巴寨‘岩盾营’主守山隘,苗岭‘影踪队’负责夜袭; 二、信仰不变心——礼拜日停工,祭祖日放假; 三、语言不变根——口令可用本族语,但战术术语统一学汉话。” 更暖心的是“双徽制”——左肩绣华夏军虎符,右肩绣本族图腾(维吾尔月牙、巴寨藤纹、苗岭蝴蝶)。 艾力铜匠当场表态:“若能护我族尊严,我愿铸军号!” 第二步:练真功,不虚招。 巴勇任天山总教官,但他知道,老一套“列队喊杀”在这群山汉子眼里是笑话。 他请龙云(如今已是侦察教官)设计“实战化训练”: 维吾尔骑手:不练马术花式,而练“疾驰中换弹”“沙暴里辨向”; 巴寨矿工:利用山洞练“夜战突袭”“塌方救援”; 苗岭战士:在雪坡练“无声潜行”“陷阱反制”。 最绝的是“混编对抗赛”——鹰队VS影踪队,岩盾营守隘口抗模拟进攻。输的一方,帮赢的擦三天枪。 首期考核,王五(前唐崖兵)带队守隘,用雪堆伪装工事,竟让龙云的侦察队三次摸近失败。 “这……才是打仗!”巴勇拍他肩,“你当副队长!” 第三步:配利器,不空手。 向拯民深知,光有勇不够。他协调资源: 施南运来改良火铳(轻便耐寒); 天山工业区造“骆驼驮炮”(拆解运输,山地专用); 阿朵娘带队研发“雪地急救包”(含防冻草药膏、止血藤粉)。 最感人的是艾力献“民族军械”。 他熔自家祖传铜壶,铸出首批“天山军号”——音色穿透风雪,维吾尔战士一听就热血沸腾。 “此号一响,全族皆兵!”老匠人眼含热泪。 可阻力仍在暗处。 一天夜里,有人撕毁整编告示,墙上涂“汉人夺权”。 维吾尔长老也忧心:“若子弟全听华夏军令,我族还剩什么?” 向拯民没抓人,只做两件事: 办“军魂展示日”:让鹰队表演百步穿杨,岩盾营演示山地防御,影踪队夜袭夺旗——证明整编后,各族特长更强; 推“军功共享制”:凡立功,荣誉归个人+本族+华夏军三方。古丽(维吾尔女兵)首月夺“神射手”,名字刻上三块碑! 人心,就这样聚拢。 最感人的,是王五的故事。 他曾因唐崖溃败自暴自弃,如今却主动教新兵“溃兵心理应对”:“怕,正常;逃,害全队。记住——你身后,是古丽织的绸,是艾力铸的锅,是天山的家!” 一次暴风雪夜,哨塔倒塌,他冒死背出两名冻僵战友。向拯民亲授“天山勇士徽”——铜底银鹰,嵌天山石。 “我……配吗?”王五哽咽。 “配。”向拯民直视其眼,“真正的军人,不在出身,而在守护之心。” 而雪魄,成了军队的“荣誉教官”。 它常卧在校场边,看战士操练。若队列不齐,它会低吼;若混编协作好,它会轻蹭。战士们说:“白虎认的兵,才是真勇士。” 冬至那天,天山举办“整编誓师礼”。 不披红挂彩,每人领一枚“双魂徽”——向拯民亲手为古丽别上:“从今往后,你既是维吾尔之鹰,亦是华夏之盾。” 雪魄卧在点将台上,任各族战士依次摸它额头。月光下,弯刀与火铳交辉,图腾与虎符共耀,如一座移动的长城。 夜深了,向拯民与巴勇巡营。 营房灯火通明,维吾尔战士教汉兵唱牧歌,巴寨矿工帮苗岭修弩机。口号声穿透寒风:“护天山!卫华夏!守家园!” “他们和以前的兵,不一样了。”巴勇轻声说。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为何握铳。”向拯民望向星空,“这才是真正的长城。” 而在他的笔记本上,最新一页写着: 强军不在甲坚兵利, 而在心同魂合。 唯有尊重差异, 方能铸就无敌之师。 风过天山谷地,卷起操练号子如歌。 在这片曾被割裂的土地上, 一座新的堡垒正悄然筑成—— 不靠城墙高厚, 而靠千万颗 懂得守护的心, 共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