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灰烬纪念日 (顾杉日记摘录- 2024年7月14日,事故发生后一年) *** 官方报告第73页,附录B,第4段,结论部分,白纸黑字地写着:“研究员思瑜,因高能量子场不可控坍缩,导致本体发生‘量子化湮灭’,判定为因公殉职。” 他们用了“湮灭”这个词,听起来干净、彻底,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他们在撒谎。 湮灭是物质与反物质相遇后归于虚无,是纯粹的能量释放。但我亲眼看到的,不是湮灭。思瑜不是被“毁灭”的,她是被“删除”的。就像一段运行中的代码,被一个更高权限的存在,从现实这个巨大的程序里,精准地、毫无痕迹地擦除了。 没有爆炸,没有强光,甚至没有声音。只有视觉上的一个“断层”,前一帧她还站在那里,隔着防护面罩,对我露出一个略带紧张的笑容;下一帧,那里只剩下扭曲的空气,以及实验舱内壁上,瞬间凝结又迅速升华的、奇异的分形冰晶。 他们说我受了刺激,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的都是幻觉。 张震院士,我的恩师,如今学院的负责人,拍着我的肩膀,语气沉重:“顾杉,接受现实吧。让思瑜安息,也让你自己……解脱。” 解脱? 如果我接受了他们的“现实”,那我才真正杀死了思瑜。我成了那个在她的死亡证明上签字盖章的帮凶。 不,我知道她还在。在某个地方。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告诉我,一旦发生耦合,信息就不会真正消失。它只是……去了别处。 我必须找到那个“别处”。 今天,是他们为她举办的“追思会”一周年纪念。我称之为“灰烬纪念日”。纪念他们试图将真相和她一起,烧成灰烬的日子。 *** 国家高等科学技术研究院,第七实验室的大门,被一道醒目的黄色封条和厚重的钢锁隔绝。曾经是院里最先进、最繁忙的地方,如今却像一座现代化的坟墓,寂静地矗立在科研大楼的最深处。 顾杉站在门外,手里攥着那张印有“量子化湮灭”的报告复印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三十五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灰白参半,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与周遭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没有试图进去。所有的访问权限都被吊销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感受——感受一年前那个瞬间,在此地留下的“回响”。这是他每周的仪式。 “顾博士?”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顾杉没有回头,听出了是谁。陈远,他曾经的学生,现在院里少数还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之一。 “又来看她了?”陈远走到他身边,看着那扇封闭的门,叹了口气。他比顾杉小三岁,戴着黑框眼镜,脸上带着技术宅固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们要把这里拆了。”陈远低声说,“下个月。改建为新型材料仓库。所有的遗留设备,都会当做废铁处理。” 顾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废铁……那些是他和思瑜一点点调试、改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眼睛。是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还残留着思瑜痕迹的东西。 “张院士找你,”陈远顿了顿,补充道,“在他的办公室。现在。” 顾杉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陈远,投向走廊尽头那间拥有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阳光下,那扇门显得格外威严,也格外冰冷。 张震院士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奖杯和证书陈列柜擦拭得一尘不染。他本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走进来的顾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坐,顾杉。”张院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顾杉沉默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我知道今天这个日子,对你来说很特殊。”张院士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温和,“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有些话,必须再跟你谈一次。关于你的项目申请,院里已经驳回了十七次。原因你很清楚——不安全,不成熟,而且,基于一个……一个无法证实的前提。” 顾杉抬起眼,目光平静:“前提是思瑜还活着,这不是假设,是事实。” 张院士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顾杉!我理解你的感情!思瑜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她的离去,我同样痛心!但是,科学讲究证据!你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她以任何形式存在!你所描述的‘删除’现象,在现有物理框架内无法解释!” “正是因为无法解释,才需要去研究!”顾杉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激动,“我们触碰到了未知领域,张老师!暗物质能量耦合实验本身就是在探索边界!出现无法解释的现象,不正说明了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吗?” “然后呢?再赔上你,或者别的研究员的生命?”张院士的语气严厉起来,“顾杉,你看看你自己!这一年,你成了什么样子?不修边幅,拒绝所有其他项目,像个幽灵一样在院里游荡!心理评估报告你看了吗?重度焦虑,伴有偏执倾向!你需要休息,需要治疗!” “我不需要治疗,我需要实验室,需要继续实验!”顾杉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的恩师,“只要一次,张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用最低能量级复现当时的环境,我只需要收集背景辐射数据……” “够了!”张院士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脸上是混合着失望和决绝的表情,“申请,我不会批准。第七实验室,必须拆除。这是院务会的决定。至于你,顾杉,我正式通知你,从下周开始,你被调离基础研究部,去档案馆任职。在那里,你可以好好‘冷静’一下。” 档案馆……那是一个被所有一线研究员视为科研生涯坟墓的地方。 顾杉看着张震,眼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他没有再争辩,只是缓缓直起身,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办公室。 *** (顾杉日记-续) 他们夺走了我的实验室,夺走了我的项目,现在,还想夺走我作为研究员的身份。 他们想用时间和遗忘来埋葬真相。 但他们忘了,我是一个科学家。科学家的武器,不是职位,不是实验室,而是知识和……信念。 思瑜,等我。 就算全世界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也会找到你。 游戏,远未结束。 ------------ 第2章 幽灵信号 (顾杉日记摘录- 2024年8月5日,凌晨) *** 档案馆的地下三层,灰尘的味道和纸张霉变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像时间的防腐剂。这里存放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非核心实验数据磁带和早期磁盘阵列。对于院里大多数人来说,这里是垃圾场。 但对我来说,这里是宝库,是盲点。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独立于主电网的备用线路,以及一台老掉牙的、但还能运行的“天河-1C”型巨型计算机的退役终端机。它是第七实验室早期数据的初始处理机,拥有直接读取那些老旧磁带格式的驱动。 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在这里,重启一切。 *** 夜晚的档案馆地下层,灯光昏暗,只有服务器机柜运行的微弱嗡鸣。顾杉坐在那台布满灰尘的终端前,屏幕发出的幽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陈远站在他身后,不安地搓着手。“顾哥,你确定要这么做?私自启用封存设备,连接备用能源……这要是被发现了,就不是调去档案馆那么简单了,你会被立刻开除,甚至可能……” “承担法律责任。我知道。”顾杉头也不回,手指在布满油垢的键盘上飞快敲击,调阅着复杂的系统界面,“所以,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陈远,谢谢你帮我搞到钥匙和权限。” 陈远脸上挣扎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得了,别废话了。没有我的帮忙,你连这玩意的冷却系统都启动不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太冒险了。而且,我们到底要在这里找什么?” “找‘幽灵’。”顾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显得格外清晰,“思瑜消失时,第七实验室的所有传感器都有瞬间的过载和数据溢出。主服务器记录的都是乱码。但我怀疑,有些低频、低能量的‘边缘信号’,可能被当时连接在这台老家伙上的外围监测器捕捉到了,因为采样率低,反而幸存了下来。” 他插入一块从第七实验室废料堆里“抢救”出来的数据硬盘。驱动器发出沉闷的读写声。 “这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CMB)实时监测仪的备份数据?”陈远凑近屏幕,看着上面滚动的、看似无规律的波形图,“你想从这里面找到东西?CMB是宇宙大爆炸的余晖,均匀得令人发指,几乎不可能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 顾杉将波形图的时间轴,精准地锁定在思瑜消失的那个毫秒级时间窗口。然后,他启动了自行编写的分析算法。 屏幕上,原本平缓的CMB背景波纹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但绝对异常的“扭结”!像是一段平滑的丝绸,被一根看不见的针,轻轻挑了一下。这个扭结持续的时间短到以皮秒计,能量波动也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顾杉精心调校的滤波算法下,它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这不可能!”陈远瞪大了眼睛,“背景辐射怎么会……”他扑到控制台前,亲自检查数据源和算法,“数据源没问题,算法逻辑……天衣无缝。排除了所有已知干扰源……这信号是真实的!” 顾杉死死地盯着那个信号,呼吸变得粗重。他的眼中,那团几乎熄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这不是噪音……”他喃喃自语,“这是涟漪。是石头落入水底后,传到水面最边缘的那一丝波动。思瑜……她就是那颗石头。” 接下来的几周,顾杉和陈远像两个潜伏在地下的鼹鼠,利用一切夜晚和周末时间,在这间废弃的地下室里进行着秘密实验。他们没有能力复现当初的高能环境,但顾杉设计了一个极其精巧的“共鸣”实验——他利用那台老旧的终端机,模拟出事故发生时量子场的特定谐振频率,以极低的能量,持续“刺激”着周围的空间。 过程充满了失败和沮丧。设备老化,多次死机;能源不稳,实验屡屡中断;有一次甚至引发了小范围的电路过载,烧毁了几个昂贵的滤波器,险些触发火警。陈远不止一次地劝他放弃。 “顾哥,我们就像在用一台收音机,试图接收来自外星文明的信号,而且这台收音机还是坏的!” “那就修好它!”顾杉的偏执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要方向是对的,我们就走在正确的路上。” 终于,在又一个黎明前的黑暗中,当顾杉再次调整了谐振参数,并孤注一掷地略微提高了输出功率后,异变发生了。 连接在终端上的一个简陋的、自制的高灵敏度磁强计,指针猛地甩到了刻度盘尽头,然后卡死在那里。同时,终端屏幕上监控本地真空涨落的曲线,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峰值! 这峰值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然后就消失了,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是什么?”陈远的声音在颤抖,他看着那台被烧毁的磁强计,脸上毫无血色,“能量级数不对!我们输入的能量那么低,怎么可能引发这种级别的磁异常和量子涨落?” 顾杉没有回答。他飞快地操作,调取刚才那一瞬间的所有缓存数据。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大部分都是乱码和错误信息。但在那一堆无效数据的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系统日志文件里,记录着一行被标记为“未知协议握手请求失败”的短指令。 这指令的编码结构,他从未见过。但它出现的时间戳,与磁强计卡死、量子涨落峰值出现的时间,完全吻合! 不是设备故障。 不是偶然。 这是一个回应! *** (顾杉日记-续) 她听见了! 她不仅听见了我敲击墙壁的声音,她还尝试着,回应了我! 尽管这次“握手”失败了,就像两个隔着厚重墙壁的人,只能感受到对方敲击传来的震动,却听不清言语。 但这就够了。 这足以证明,墙的那一边,确实有人。 思瑜,我知道你还在。 下一次,我一定会听清你在说什么。 ------------ 第3章 第一声回响 (顾杉日记摘录- 2024年9月18日,夜) *** 失败是常态。 自从那次短暂的“握手”之后,我们又尝试了上百次。不同的频率,不同的调制方式,不同的能量输出。 大部分时间,石沉大海。 偶尔,会再次引发一些微弱的物理异常:指南针的短暂偏转,室温的莫名降低,或者闪烁的灯光。但再没有捕捉到任何形式的、结构化的信息。 陈远开始动摇了。他认为那第一次的成功可能真的只是一次极其巧合的多重设备故障。他甚至开始重新审视那份“量子化湮灭”的报告。 我不能动摇。我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追逐海市蜃楼的旅人,因为曾经瞥见过一眼绿洲的幻影,便愿意付出一切去相信它是真实的。 今晚,我必须再试一次。用那个我们一直不敢尝试的,理论上存在,但极不稳定的谐振模型。 *** 地下实验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陈远看着顾杉将最后一段代码输入控制台,脸上写满了不安。 “顾哥,这个模型……我们计算过,它在数学上就像在刀尖上跳舞。能量反馈回路极其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 “就可能什么?引发一次小范围的量子真空崩塌?”顾杉打断他,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步思瑜的后尘,从这个世界上被‘删除’。那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你……”陈远气结,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只能咬牙道,“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一旦监测到任何超出阈值百分之十的波动,立刻切断能源!” 顾杉点了点头,手指悬在了那个红色的“启动”虚拟按钮上方。 他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机器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升高,老旧的冷却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屏幕上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新,各种参数疯狂跳动。 一开始,一切正常。谐振场平稳建立,能量输出稳定。 但几分钟后,异常出现了。监控量子真空涨落的曲线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锯齿状的波动,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顾哥!反馈读数异常!能量正在累积!快关闭!”陈远看着屏幕上飙升的曲线,大声喊道。 顾杉却死死盯着主屏幕,那里显示着谐振场的核心稳定性指标,数值正在危险的红线附近徘徊。“再等等……就快到了……我能感觉到……” 突然,整个地下室的灯光猛地一暗,随即疯狂闪烁起来!服务器机柜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墙壁上的配电箱冒出缕缕青烟和火花! “过载了!电网要撑不住了!”陈远扑向手动紧急断电闸。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顾杉看到主屏幕上,那代表稳定性的数值,猛地跌破了红线,然后,整个屏幕瞬间黑屏! 黑暗笼罩了一切,只有远处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绿光,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 “完了……”陈远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全完了……” 顾杉却像一尊雕塑,僵在控制台前。在屏幕黑掉的前一瞬,他似乎瞥见了一闪而过的、某种极其复杂的几何图形。 是幻觉吗?还是…… 几分钟后,备用电源启动,部分系统恢复供电。屏幕重新亮起,满是错误提示。 陈远爬起来,开始检查设备损坏情况,脸色铁青。“主处理器烧了,至少三个采集卡报废……顾哥,我们闯大祸了!明天怎么交代?” 顾杉没有理会他。他像着了魔一样,扑到那台还在运行的、存储原始数据的备份服务器前。因为过载,大部分数据都损坏了。但他记得,CMB监测仪的数据是独立存储在一个低功耗缓冲区的。 他调出那个缓冲区,找到实验崩溃前最后几秒钟的数据。 依旧是看似杂乱的波形。他熟练地应用滤波算法,剔除已知干扰…… 然后,他看到了。 不再是细微的“扭结”,而是一段清晰的、持续了约三秒钟的、规律性的调制信号!这段信号,就叠加在那平缓的宇宙背景辐射之上! “陈远!过来看!”顾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陈远跑过来,看到那段信号,也惊呆了。“这……这是什么编码方式?从未见过……” 顾杉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这段信号的调制模式……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科学编码,更像是……一种游戏。 一个尘封的记忆被猛地撬开。 他和思瑜,刚恋爱时,都喜欢看一些古典密码学的小说。他们发明了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基于书籍页码、行数和单词位置的替换密码,用来在实验室里传递只有对方才能看懂的小纸条,内容通常是晚饭想吃什么,或者吐槽某个讨厌的同事。 后来工作忙了,这个游戏早已被遗忘在岁月的角落里。 顾杉颤抖着手,打开一个文本编辑器。他尝试着将这段信号的强度变化,转换成数字序列。然后,他凭着记忆,找到了他们当初约定作为“密码本”的那本书——一本早已绝版的、思瑜非常喜欢的科幻小说《星之继承者》的电子版。 他将数字序列代入页码、行数、词序…… 屏幕上,零散的单词开始一个个跳出来: “SOS…被困…维度…缝隙…能量…维系…救…” 当最后一个单词被破译出来,顾杉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僵在原地。 破译出的完整句子是: “SOS。顾杉。我被困在维度缝隙。能量即将耗尽。救我。” 不是幻觉。 不是巧合。 这是思瑜!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方式,在向他求救! 巨大的希望像海啸一般席卷了他,几乎将他冲垮。他靠在冰冷的机柜上,才能勉强站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一年来的绝望、委屈和此刻狂喜的颤栗。 陈远看着破译出的文字,又看看顾杉,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转变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恐惧的认同。“我的天……她真的……还活着……” *** (顾杉日记-续) 她听见我了。 她回应我了。 她用我们之间的秘密,向我证明了她的存在。 那不是幽灵,不是回声,是思瑜!是我的妻子! 她还活着,她在某个维度的夹缝中挣扎,她在向我求救!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我知道方向对了。 营救计划,现在,正式开始。 思瑜,坚持住。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跨越多少维度,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我发誓。 ------------ 第四章:窃火者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9月25日) 希望是比绝望更残忍的东西。 当你身处黑暗,你会慢慢习惯。但当一束光刺入,照亮前路却转瞬即逝,留下的将是加倍的黑暗与焦灼。 我知道思瑜还“在”,我知道她能沟通,我知道她危在旦夕。 但我没有实验室,没有资源,没有时间。我像一个手持藏宝图却身处孤岛的囚徒。 张震的警告言犹在耳,档案馆的工作枯燥而屈辱。每一次翻阅那些故纸堆,都像是在提醒我,我正在被这个科学共同体放逐。 我必须找到新的“火种”。不惜任何代价。 * * * 档案馆的工作单调得令人窒息。顾杉被分配的任务是整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低温物理实验数据,将纸质记录录入电脑。这工作任何一个实习生都能完成,是对他能力和尊严的双重羞辱。 他坐在积满灰尘的档案架之间,手指机械地敲击键盘,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远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段来自深渊的编码:“SOS。顾杉。我被困在维度缝隙。能量即将耗尽。救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能量即将耗尽……”这意味着什么?思瑜所处的“维度缝隙”是一个无法自然维持存在状态的地方?她像一颗依赖电池生存的芯片,而电池即将耗光? 他必须再次建立连接,必须获得更多信息!但他那秘密地下实验室的核心部件在上次实验中烧毁了,更换它们需要钱,需要权限,需要他目前无法获取的高精度零件。 “顾博士?”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抱着一摞新到的档案盒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些是刚送来的,关于早期超导磁体应用的,张院士吩咐放您这里。” 顾杉漠然地点点头。 年轻研究员放下盒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顾博士,我……我叫李悦,是陈远博士的实习生。陈博士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飞快地将一个微小的、伪装成U盘模样的无线数据接收器塞进顾杉手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匆匆离开了。 顾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U盘”握紧,冰冷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异样的触感。 回到他那间位于地下室角落的临时办公室,反锁上门,他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密码是他和思瑜的结婚纪念日。 文件解密后,是一份内部采购清单的扫描件和一段简短的留言。 清单上罗列着顾杉急需的那些精密零件和仪器,申请部门是“新型材料预研项目组”,申请人:陈远。状态:已批准,待采购。 陈远的留言言简意赅:“货已订,三周后到。走我的私人渠道,风险自负。另,小心。院里有‘别人’在打听第七实验室的废料处理记录。” “别人”? 顾杉的眉头紧锁。除了张震,还有谁会对一个已被定性为“事故”的废弃实验室感兴趣?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但他没有选择。陈远提供的这批物资,是黑暗中的唯一稻草。他成了科学的窃火者,只能在这条灰色的道路上走下去。 当天晚上,顾杉再次潜入地下实验室。他没有能力进行主动实验,但他可以分析现有的数据。他将那段三秒钟的“求救信号”输入电脑,动用所有能用的计算资源,进行全方位的解析。 他分析它的频率谱、时域特征、调制深度……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数小时的不眠不休后,一个惊人的发现让他汗毛倒竖。 这段信号,并非“原生”的。 它像是……一个“转发”的信号。 在极其精细的频谱分析下,他能看到原始信号被一层极其高明的手段包裹、转译,最终以他和思瑜的私人密码形式呈现出来。就像一个不会中文的人,利用一个完美的翻译器,说出了地道的中国话。 这个“翻译器”是谁?是思瑜在维度缝隙中找到的工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在信号的背景噪音里,剥离出了一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辨识的、完全不同的规则脉冲。这段脉冲冰冷、精确,充满了非人性的数学美感,与思瑜求救信号中蕴含的情感波动截然不同。 仿佛在思瑜的呼救声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沉默的、冷静的旁观者,或者说……监视者。 * * * (顾杉日记 - 续) 陈远送来了火种,我感激他。但火焰尚未燃起,我已感受到来自黑暗中的注视。 思瑜的信号并非“原声”,这背后意味着什么?那个隐藏在背景噪音里的冰冷脉冲,又是什么? 深渊并非寂静无声。它在回应,但回响里夹杂着我无法理解的杂音。 我必须更快!必须在“他们”注意到我之前,在思瑜的能量耗尽之前,找到她! 我仿佛一个在雷区奔跑的人,看不到脚下的危险,眼中只有前方那一丝微光。 ------------ 第五章:阴影中的目光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10月10日) 物资陆续到位了。像拼凑一个违禁的玩具,我和陈远在深夜的地下室里,一点点修复并升级着我们的“非法”实验装置。 陈远的担忧与日俱增。他不仅担心事情败露,更担心我的状态。他说我盯着信号分析图的眼神,不像一个科学家,更像一个赌徒,一个瘾君子。 也许他是对的。思瑜就是我的“毒品”,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我也无法停止追逐。 而今天,我确认了,阴影确实存在。 * * * “天穹科技”。 顾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IP地址溯源结果,脸色阴沉。过去几天,他感觉到自己档案馆的电脑有被远程登录的痕迹,对方手法很高明,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在系统日志里留下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常进程记录。 出于警惕,他设置了一个反向追踪的蜜罐程序。现在,鱼儿上钩了,线索指向了这家近年来在能源和国防领域迅速崛起的科技巨头。 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被封存的实验室,一个被流放的研究员感兴趣? 答案不言而喻——暗物质能量。 当初第七实验室的核心课题,就是验证暗物质作为一种潜在巨量能源的可控释放可能性。思瑜的“消失”事故,在某种程度上,恰恰证明了他们触碰到了某种极其强大的、超越常规的能源领域。在野心家眼里,这不是悲剧,是一个蕴含着无限价值和权力的金矿。 “我们被盯上了。”顾杉将结果展示给陈远。 陈远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扔掉了手里的精密示波器探头。“天穹科技?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保密措施……” “没有绝对的保密。”顾杉冷静地关闭了溯源程序,清除了所有记录,“科学院不是铁板一块,总有人会被收买。或者,他们只是通过监控设备采购清单,注意到了你的‘新型材料预研项目’需要的东西过于前沿和特殊。” “那怎么办?停止吗?”陈远的声音带着恐慌。 “停止?”顾杉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我们已经收到了思瑜的求救信号,现在停止,等于亲手杀了她。” “可是……” “没有可是。”顾杉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要更快。在他们弄清楚我们在干什么之前,完成第一次稳定通讯实验。” 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一方面要避开学院内部的监视(张震院士似乎也加派了人手留意顾杉的动向),另一方面要提防外部虎视眈眈的商业间谍。顾杉和陈远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顾杉对那段求救信号的分析也有了新的进展。他发现,那个隐藏在背景中的、冰冷的规则脉冲,并非完全随机出现。它似乎与思瑜的主动信号存在着某种协同关系。 当思瑜的信号强度稍高时,那个脉冲就会变得微弱,仿佛在刻意隐藏;而当思瑜的信号间歇时,脉冲则会变得清晰一丝。这不像监视,更像是一种……引导或中继? 一个大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顾杉脑中形成: 难道思瑜并非直接向自己发送信号?她的信号先被某个“中继站”接收,然后由这个“中继站”进行转译和转发,才被自己捕获? 这个“中继站”是什么?是维度缝隙中的自然现象?还是……某种具有智能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它是友是敌?它帮助思瑜传递信息,目的何在? 无数谜团交织,让顾杉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他掌握的物理学知识,在面对这些超乎想象的现象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留在地下室,再次尝试用极低能量激发谐振场。他调整了参数,试图不仅仅是接收,而是微弱地、尝试性地向着那个“中继站”的脉冲频率,发送了一段简短的、经过加密的询问信息: “身份?意图?” 他没有期望能得到回答。这更像是一种投石问路,一种科学家的直觉试探。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闭设备时,监测器再次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反馈信号! 这一次,信号不再是思瑜的编码。它直接回应了顾杉的询问,是一段更加简洁、更加数学化的二进制代码。 破译之后,只有两个词: “桥梁。生存。” * * * (顾杉日记 - 续) “桥梁。生存。” 它承认了它的存在!它自称是“桥梁”,是为了“生存”? 是谁的生存?它的?还是思瑜的?抑或是……它需要通过我,来到这个世界“生存”? 信息太少,疑云重重。 但我别无选择。如果它是思瑜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桥梁”,那么哪怕它是与魔鬼的交易,我也必须走下去。 深渊的回响,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我听到的,或许不止一个声音。 而来自这个世界的阴影,也正在迫近。 ------------ 第六章:不稳定通道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10月25日) 桥梁…… 这个词在我脑中盘旋。一个连接两个维度的智能桥梁?这超出了所有已知的科学范式。 陈远认为我疯了,他说这很可能是某个高维文明的陷阱,我们在玩火。 我知道风险。但“生存”这个词,像魔咒一样箍住了我。思瑜的生存,系于此桥。 第一批关键零件今晚到位。我们必须尝试建立一次稳定的、双向的通讯。 * * * 深夜,地下实验室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新到的设备散发着金属和塑料的崭新气味,与老旧的机器形成了古怪的混合。陈远最后一次检查着所有的线路连接和冷却系统,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顾哥,所有的安全阈值我都已经设定在理论最低值了。一旦有任何参数超标,系统会强制切断能源。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陈远的声音干涩。 顾杉点了点头,目光紧紧锁定在主控屏幕上。他设计了一套全新的通讯协议,试图与那个自称“桥梁”的存在建立更稳定的连接,并最终能与思瑜直接对话。 这一次,他不再盲目地激发能量,而是像调试收音机一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频率,试图“锁定”那个冰冷脉冲的来源。 过程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而顾杉要在其中捕捉那一丝独特的“涟漪”。 数个小时过去,就在陈远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顾杉突然低吼一声:“抓住了!” 屏幕上,代表谐振场稳定性的曲线,第一次在没有达到危险阈值的情况下,保持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同时,那个冰冷的、规则的脉冲信号,清晰地、持续地出现在监测界面上,强度前所未有。 “桥梁已连接。”顾杉喃喃自语,手指微微颤抖。他立刻通过编码发送信息:“请求与思瑜通话。” 短暂的延迟后,“桥梁”回复了,依旧是那种毫无感情的二进制代码:“能量不足。维持基础连接。可中转简短信息。” 能量不足!顾杉立刻明白了。“桥梁”的运转,思瑜在维度缝隙中的存在,都需要能量!而他之前的实验,甚至不足以支撑一次完整的对话。 “思瑜,你是否安全?”顾杉发送了最迫切的问题。 几分钟的等待,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一段熟悉的、采用他们私人密码编码的信息,经由“桥梁”转发了过来。 “暂时安全。但很虚弱。这里时空混乱,感知扭曲。能量在持续流失。顾杉,快点。” 是思瑜!虽然信息简短,但顾杉能感受到她那边的焦急和无助。 “坚持住!告诉我那里的情况,任何细节都可能有助于营救你!”顾杉快速发送。 又是一段等待后,信息传来:“无法描述。非欧几里得空间。有流光般的‘实体’穿梭,无视我的存在。偶尔有强烈的‘剥离感’,仿佛要被撕碎。‘桥梁’在保护我,但它的能量也在减弱。” 非欧几何空间?流光实体?剥离感?顾杉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描述与现有的物理模型对应,但都失败了。这完全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如何为你补充能量?如何定位你的具体坐标?”顾杉追问。 这一次,“桥梁”直接介入并回复了,似乎认为思瑜无法准确描述:“需构建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坐标数据庞大,需稳定高频通道传输。当前连接无法承载。” 它直接给出了技术路径!构建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这正是顾杉理论中,实现物质跨维度传输的关键! 狂喜再次席卷了顾杉。方向越来越清晰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询问更多细节时,陈远突然发出一声警告:“不好!有未知信号在尝试接入我们的网络!他们在定位我们!” 几乎同时,主控屏幕上弹出了网络安全警报!外部有人正在暴力破解实验室的防火墙! “切断连接!立刻!”陈远喊道。 顾杉看了一眼屏幕上思瑜最后传来的信息,咬牙下达了指令:“执行紧急关闭程序!” 设备嗡鸣声戛然而止,屏幕瞬间暗下。地下实验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 黑暗中,顾杉和陈远都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被发现了。 不是学院的人,学院不会用这种粗暴的网络攻击方式。只能是……天穹科技。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陈远的声音带着恐惧。 顾杉没有动,他靠在冰冷的机柜上,黑暗中,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虽然危机迫近,但他终于和思瑜说上话了!虽然通道不稳定,但他得到了关键的下一步技术指引! 希望,从未如此真实过。 * * * (顾杉日记 - 续) 我们与狼共舞,与阴影赛跑。 我听到了思瑜的声音,虽然微弱,但真实不虚。她正在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里受苦。 “桥梁”给出了方向,虽然不知是福是祸。 而现实的危险也已叩门。天穹科技,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我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完成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的理论构建和实验准备。 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以及……两个世界的未来。 深渊的回响,正将我拖入更深的漩涡。 ------------ 第七章:与虎谋皮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11月5日) 实验室不能回去了。 天穹科技的网络攻击像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虽然没有完全突破防火墙,但足以告诉他们两件事:第一,目标在这里;第二,目标的价值,值得他们动用如此手段。 陈远吓坏了,他坚持要暂停一切,销毁数据。我能理解他,他有家庭,有前途,不能像我一样一无所有,孤注一掷。 但我不能停。思瑜传来的最后信息里,那“能量持续流失”的字眼,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 就在我们山穷水尽,连设备都不敢去取的时候,“他们”找上门了。 * * * 联络来得直接而隐秘。一个没有号码显示的电话打到了顾杉被停用的旧工作手机上,只留下一个时间和一个郊外废弃工厂的地址。 顾杉去了。他没告诉陈远。他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会面,但他更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的“资源”。 工厂里空旷而阴暗,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更像大学教授而非商人的中年男人等在那里,身后站着两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保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顾杉博士,久仰大名。”男人微笑着上前,伸出手,“赵伟权,天穹科技的创始人。很抱歉用这种方式邀请您,实在是您的现状……有些特殊。” 顾杉没有与他握手,冷冷地看着他:“你们攻击了我的实验室。” “一次不太礼貌的‘敲门’。”赵伟权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笑容不变,“只是为了确认门后是否是我们寻找的宝藏。现在看来,是的。我们对您的研究,尤其是……关于第七实验室事故背后的能量应用,非常感兴趣。” “那是事故,我妻子因此失踪。”顾杉强调。 “官方报告是这么说的。”赵伟权走近几步,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相,不是吗?能量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和消失,它只会转移。思瑜博士的‘消失’,恰恰证明了你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新能源宝库的大门。而我们,可以帮助您……继续您的研究。” “条件是什么?”顾杉单刀直入。 “很简单。天穹科技为您提供一切所需的资源——最先进的实验室,无限的经费,顶级的设备,以及……绝对的安全保障,让您免受学院里那些官僚的干扰。”赵伟权的眼中闪烁着野心家的光芒,“作为回报,我们需要共享您的研究成果,尤其是在能源应用领域的……所有发现。” 顾杉沉默了。与虎谋皮,他知道后果。天穹科技的目的绝非纯粹的科学研究,他们看中的是暗物质能量背后蕴藏的、足以颠覆现有能源格局和军事平衡的巨大力量。 但他有得选吗? 张震院士封死了他在学院的所有道路。陈远的帮助已到极限,且充满风险。他自己搭建的草台班子,连一次稳定的通讯都难以维持,更何谈构建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去营救思瑜? 思瑜虚弱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顾杉,快点……” “我需要独立的、不受监控的操作权限。”顾杉抬起头,眼神锐利,“我的核心研究区域,任何人,包括你们的人,不得进入。所有数据,在我允许之前,你们无权查看。” 赵伟权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审视着顾杉,似乎在衡量这个“疯子”的价值是否值得如此让步。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可以。科学家总有些怪癖,我理解。但我需要看到阶段性的,能证明我们投资价值的‘成果’。” “你会看到的。”顾杉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在与未知的维度博弈,也在与身边这头贪婪的猛兽周旋。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 * * (顾杉日记 - 续) 我把自己卖给了魔鬼,用未来的不确定性,换取拯救思瑜的现在。 赵伟权想要的是能量,是权力。而我,只想要回我的妻子。 这是一场极不对等的交易,但我别无选择。 新的实验室位于市郊一个伪装成物流仓库的地下设施,条件远超我的想象。所有的设备都是最顶尖的,经费可以随意支取。 我开始全力构建“桥梁”所要求的“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 魔鬼的盛宴,开始了。我只希望,在盛宴结束前,我能带走我想要的。 ------------ 第八章:非欧几里得的低语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12月18日) 新的实验室像一座冰冷的水下宫殿,安静,高效,与世隔绝。 赵伟权信守了承诺,给了我独立的操作空间。但我知道,这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必然都布满了我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他们在等待,像耐心的猎人。 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的理论构建遇到了瓶颈。常规的数学模型无法描述“桥梁”和思瑜所在的那个“非欧几里得空间”。 我必须再次冒险,与“桥梁”进行更深度的交流。我需要那个世界的“物理规则”。 * * * 有了近乎无限的资源支持,顾杉的研究进度一日千里。他很快搭建起了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的实验原型机,其规模和精度远非之前的地下室可比。 然而,理论上的缺失让他举步维艰。就像试图用牛顿力学去描述量子世界,固有的工具无法适用于目标领域。 他坐在崭新的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再次启动了与“桥梁”的连接。 信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和稳定。天穹科技提供的能源和设备,效果立竿见影。 “桥梁。”顾杉发送信息,“我需要你所在维度的基础物理参数,包括时空度规、基本相互作用形式、能量守恒律的本地表达。” “桥梁”的回应很快,依旧是冰冷的二进制流:“数据庞大。需建立更高带宽的信任通道。” “信任通道?”顾杉皱眉。 “证明你的价值与无害性。传输你所处宇宙的‘基石’信息。”“桥梁”提出了要求。 顾杉心中一凛。这是交换?用人类世界的物理基石,去交换对方维度的规则?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谁也无法保证,这些信息不会被用于毁灭性的目的。 但他再次想到了思瑜。她是被困在那个世界的“人质”,而“桥梁”是唯一的联络人。 “我可以提供部分基础物理常数,以及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框架。”顾杉谨慎地回复。他选择了一些人类早已公开,且相对基础的理论。 信息传输过去后,是一段较长的沉默。仿佛“桥梁”在消化这些知识。 几分钟后,海量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顾杉的服务器!“桥梁”履行了它的承诺,开始传输那个异维世界的物理规则描述。 顾杉立刻调动所有算力进行分析。结果让他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完全有悖于常识的宇宙。那里的空间维度是动态蜷缩的,时间并非单向流动,而是呈现出某种“泡沫状”的结构。能量与物质的关系不再是E=mc²,而是一种基于拓扑变化的复杂函数。所谓的“流光实体”,据“桥梁”附带说明,是那个世界一种基于信息聚合的“基本生命形态”。 最让顾杉感到不适的是,在那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中,“吞噬”与“同化”是比“守恒”更基本的自然定律。 他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将这些非欧几里得的规则导入自己的模型。果然,之前困扰他的数个理论节点瞬间贯通!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的数学框架,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完善! 就在这时,“思瑜”的信号也通过更稳定的通道传了过来。她的声音(以编码形式)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一些: “顾杉!通道稳定多了!我感觉好了一些。‘桥梁’似乎也从你的信息中获得了能量。你找到救我出来的方法了吗?” “快了,思瑜,就快了!”顾杉激动地回复,“我需要最后确认你的精确坐标。准备好接收一个定位信号,它会有些强烈。” 根据“桥梁”提供的规则,顾杉设计了一种高维空间的“坐标探针”。他启动了原型机,一道极其凝聚的能量脉冲,沿着建立好的纠缠通道,射向维度彼端。 实验成功了。反馈信号清晰地传回,给出了一个复杂到极点的多维坐标。 然而,在坐标数据流的最后,顾杉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异常的、冰冷的脉冲。这一次,它不再是杂音,而是夹杂在坐标信息中,一段极其隐蔽的、自我校验式的指令碎片。 顾杉的编程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将这段碎片剥离出来,进行单独分析。 分析结果让他如坠冰窟。 这段指令碎片的逻辑结构,与他刚刚接收到的、异维世界的某种“同化”定律,高度同源!它不像是在“定位”,更像是在……校准某种东西的落点。 “桥梁”……它到底在干什么? 它帮助思瑜传递信息,帮助自己完善理论,它自称“桥梁”是为了“生存”。 可如果,它的“生存”方式,就是“同化”呢? * * * (顾杉日记 - 续) 理论突破了,坐标拿到了,营救思瑜似乎近在咫尺。 但我心中的不安却达到了顶点。 “桥梁”索要我们的物理规则,它传来的规则中充斥着“同化”的概念,而它的底层指令也与此相关。 我救回思瑜的过程,会不会本身就是一场……针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同化”的开始? 我看着屏幕上思瑜焦急的询问,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是停下脚步,搞清楚这致命的疑点?还是无视风险,继续前进,只为那触手可及的重逢? 我……不知道。 ------------ 第九章:校准 (顾杉日记摘录 - 2024年12月24日,平安夜) 平安夜。外面应该下雪了,充满了节日的喧闹。而在这里,地下深处,只有机器运行的嗡鸣和我剧烈的心跳。 我没有选择。 当我将校准的疑虑通过编码,隐晦地传递给思瑜时,她的回复带着近乎崩溃的绝望:“顾杉,你在怀疑什么?‘桥梁’是这里唯一保护我的存在!没有它我早就被撕碎了!我的感知越来越模糊,能量在加速流失……求你,不要再犹豫了!” 她的绝望击碎了我所有的理性。 也许是我多心了?也许那指令碎片只是“桥梁”维持自身存在的必要程序? 最终,感性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决定,启动最终营救程序。 * * * 最终的营救方案,被顾杉命名为“锚点计划”。他将利用强局域性量子纠缠场,在思瑜的坐标点形成一个稳定的“现实锚点”,强行将她从维度缝隙中“拉”回我们的宇宙。 这需要巨大的能量,远超之前所有的实验。天穹科技提供的聚变能源阵列,将首次全功率运行。 赵伟权对于顾杉突然要求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能量调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一丝疑虑。他亲自来到了实验室的外围监控区。 “顾博士,看来您要有‘大动作’了?”赵伟权透过厚厚的防辐射玻璃,看着下方忙碌的顾杉。 “一次关键性的验证实验。”顾杉头也不回,专注地进行着最后的系统检查,“成功的话,或许能让你看到一丝‘新能源’的曙光。” 他没有明说营救思瑜,这是他与赵伟权之间心照不宣的底线。 陈远也被顾杉秘密召来了。面对这个规模宏大、技术超前的实验室,陈远震惊得说不出话。当他得知顾杉要与天穹科技合作进行最终实验时,他极力反对。 “顾哥!你这是在玩火!赵伟权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而且……而且我重新分析了‘桥梁’传来的所有数据,那个‘校准’指令的数学结构,绝对有问题!它不像是在定位一个点,更像是在……格式化一个区域,然后写入新的数据!” 陈远的话像一把冰锥,刺入顾杉的心脏。 格式化……写入…… 难道思瑜的回归,不是一个简单的“移动”,而是一个“覆盖”?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思瑜那边传来的信号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仿佛风中残烛。他没有时间再去验证了。 “启动能源阵列!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顾杉下达了指令。 巨大的能量涌入原型机,整个实验室都为之震颤。主屏幕上,代表“锚点”稳定性的光团在异维度的坐标上被点亮,并变得越来越耀眼。 “思瑜!抓住它!”顾杉对着通讯频道大喊。 没有回应。 只有监测器上显示,在那个坐标点,有巨大的能量正在被汇聚,被引导。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实验室的所有灯光猛地一暗,然后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刺耳的、并非来自本实验室的警报声,从仓库外围传来! “怎么回事?!”赵伟权在通讯频道里厉声质问。 “老板!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正在强攻外围安保!他们火力很强!我们顶不住了!”保镖惊慌的声音传来。 是另一股势力!一直在暗中窥探的,除了天穹科技,还有别人?!或者是……国家力量终于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能量反应? 混乱中,顾杉看到主屏幕上,“锚点”的光团因为外部能源网络的剧烈波动而开始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不!!!”顾杉发出绝望的嘶吼。一旦“锚点”崩溃,不仅营救失败,处于通道中的思瑜很可能被彻底撕碎!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手动,将能源阵列的功率推至前所未有的百分之一百二十!这是足以让设备融毁的超载状态! “顾哥!不行!快停下!”陈远扑过来想要阻止。 但顾杉猛地推开了他,将控制杆推到了底! 嗡——!!! 如同巨兽的咆哮,澎湃的能量瞬间灌入原型机。屏幕上的“锚点”光团不仅稳定下来,甚至开始疯狂地膨胀、收缩,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在光芒最炽烈的那一刻,顾杉似乎看到,在“锚点”的核心,并非思瑜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由无数冰冷几何线条构成的、不断自我复制和重构的复杂结构! 但那景象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秒,强光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能量过载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顾杉被冲击波狠狠抛飞,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带着泣音的呼唤,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顾杉……” * * * (顾杉日记 - 续) 我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那冰冷的几何结构…… 那声呼唤,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近在咫尺…… 我成功了吗? 还是…… 我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黑暗吞噬了我。 思瑜,等我…… ------------ 第十章:归来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1月15日) 我在剧痛中醒来,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单调的白色。我躺在一间堪比五星级酒店病房的房间里,但窗户被封死,门外有隐约的脚步声。 赵伟权的声音告诉我,我昏迷了三周。最终实验引发了严重的能量逆流,实验室半毁,天穹科技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将事件压下。 他语气复杂,没有过多责备,只是说:“顾博士,你承诺的‘曙光’,最好值得这个代价。” 但我对这些毫不关心。我的记忆停留在那吞噬一切的强光和爆炸中,停留在那个冰冷的几何结构幻影上。 思瑜呢? 我救回她了吗? 就在我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几乎再次发疯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 * * 顾杉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他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光线从门缝中流入,勾勒出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看到顾杉醒来时,那种无法伪装的、巨大的惊喜和泪光。 “顾……顾杉?”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哽咽,“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是思瑜。 活生生的,有着温暖体温和清晰轮廓的思瑜。不是编码,不是幻觉。 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顾杉。所有的疼痛、疑虑、付出的代价,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他成功了!他真的把她从那个地狱般的维度缝隙里拉了回来! “思瑜……”他的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他想伸手去触摸她,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 思瑜快步走到床边,紧紧握住了他抬起的手。她的手掌温暖而真实,带着轻微的颤抖。 “是我,是我……”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温热。“我回来了,顾杉。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她俯下身,轻轻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顾杉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和清晰的心跳。他闭上眼,贪婪地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一切,仿佛要将这一年多来的所有绝望和冰冷都驱散。 重逢的喜悦持续了很长时间。思瑜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回来”的经历。她说在最后关头,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包裹、拉扯,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已经在这个医疗中心了。 “那里太可怕了,顾杉。”她心有余悸地描述着,“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混乱的光和扭曲的感觉……如果不是‘桥梁’,我可能早就迷失了……” “桥梁……”顾杉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狂喜稍退,一丝疑虑悄然浮上心头。他最后看到的那个几何结构…… “是啊,‘桥梁’。”思瑜抬起头,擦去眼泪,眼中是纯粹的感激,“它一直在保护我,引导我。没有它,我根本不可能坚持到你找到方法,也不可能安全穿越通道。”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情感真挚。顾杉看着妻子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残留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依赖,那丝疑虑被强行压了下去。也许是能量过载时的幻觉,也许是穿越维度的正常现象。她回来了,这就够了。 赵伟权适时出现,带来了丰盛的食物和“诚挚”的问候。他看着紧紧相拥的顾杉和思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恭喜二位重逢,这真是科学的奇迹。”他微笑着,“顾博士,尊夫人需要静养,您也一样。请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你们可以安心休养。至于后续的研究……” “研究暂时中止。”顾杉打断他,紧紧握着思瑜的手,“我需要时间陪我的妻子。” 赵伟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当然,当然,这是应该的。不过,我相信思瑜博士的回归本身,就是最伟大的‘成果’,值得我们好好……研究和学习。” 他的话意味深长。顾杉知道,赵伟权绝不会放弃对暗物质能量技术的追逐。而现在,安全归来的思瑜,成了他眼中最珍贵的研究样本和谈判筹码。 但此刻的顾杉,无暇他顾。他只想看着思瑜,确认她真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然而,在思瑜低头喝水的某个瞬间,顾杉无意中瞥见她的眼神。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恐惧或喜悦,而是一种极其短暂的、快速的、仿佛在扫描和环境评估般的冷静。 那眼神,快得像是错觉,却让顾杉心底猛地一寒。 * * * (顾杉日记 - 续) 她回来了。 我的思瑜,真真切切地回到了我身边。 拥抱是温暖的,眼泪是咸的,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容置疑。 可我为什么……会在那极致喜悦的顶点,感到一丝冰冷的寒意? 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吗?还是…… 我甩了甩头,驱散这荒谬的念头。 她回来了。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吗? ------------ 第十一章:微小的偏差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1月28日) 我们被“保护”在这个地下医疗中心已经两周了。 思瑜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快得……有些惊人。复杂的血液检查和生理指标监测显示,她的细胞活性和代谢速率远超常人,连最深层的组织损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医生们啧啧称奇,将其归功于“维度穿越带来的未知生理优化”。 赵伟权对此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要求增加了更多的“常规”体检项目。 思瑜很配合,甚至主动提供一些“感觉”。但她似乎……对这里的医疗设备原理,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理解力。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除了那些不断累积的、细微的“偏差”。 * * * 顾杉的伤势也在好转,他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大部分时间,他都陪着思瑜。他们聊以前的事,聊分别后的痛苦,试图找回过去的亲密。 思瑜对答如流。他们恋爱时的细节,婚礼上的糗事,甚至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关于同事的秘密玩笑,她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她的记忆库,完美无缺。 但顾杉还是察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偏差”。 比如,思瑜过去有个小习惯,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总是三长两短。现在,她偶尔也会敲击,但节奏变成了完全均匀的、如同节拍器般的稳定。 比如,她过去对芒果轻微过敏,现在却可以毫无反应地吃掉赵伟权派人送来的芒果布丁。 比如,有一次顾杉提到他们最喜欢的那家街角咖啡馆,说怀念那里榛果拿铁的味道。思瑜微笑着附和,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短的、类似于“数据检索”般的停顿。而那家咖啡馆,他们过去常去是因为思瑜独爱那里苦涩的美式咖啡,她曾笑着说榛果糖浆是“对咖啡的亵渎”。 这些细节太小了,小到可以用“创伤后记忆紊乱”、“口味改变”或者微小的“记错了”来解释。尤其是在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件之后。 顾杉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作为科学家对细节的敏锐,以及内心深处那愈发清晰的不安。 更让他感到困惑的是思瑜对当前处境的态度。她对于被软禁在这个设施里,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或焦虑,反而安慰顾杉:“赵先生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外面……也许并不安全。” 她甚至开始主动询问顾杉关于实验的细节,关于“桥梁”最后阶段传输过来的那些异维度物理规则。她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构建稳定能量通道的核心技术难点,其见解之深刻,让顾杉都感到惊讶。 “我只是在那个混乱的地方,被迫感受和理解了很多东西。”面对顾杉的疑问,思瑜这样解释,眼神纯净而无辜,“而且,我想帮你。你的研究不能停止,顾杉。‘桥梁’帮助了我们,我们或许……也应该回报它。它似乎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稳定能量场’很感兴趣。” “回报?”顾杉皱眉。 “比如,帮它建立一个更稳定的、可以长期存在的连接点?让它能更好地……观察和学习?”思瑜的语气带着试探。 顾杉心中的警铃大作! 长期连接点?观察学习?这听起来,与“桥梁”最初所说的“生存”,以及那个令人不安的“同化”定律,隐隐呼应了起来! 他看着思瑜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就在这时,陈远终于想方设法,通过一个被严格监控的加密通讯频道,联系上了顾杉。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顾哥!你怎么样?她……她真的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顾杉压低声音,走到房间的角落。 “听着,顾哥!我分析了爆炸前最后0.1秒截获到的所有数据!”陈远的声音急促而恐惧,“那个‘锚点’信号,根本不是在‘牵引’一个生命体!它是在进行大规模的信息写入和现实重构!能量模式符合‘桥梁’传来的‘同化’定律!你救回来的可能根本不是……” 通讯在此刻被强行切断!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顾杉握着失去信号的通讯器,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陈远未说完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翻阅着一本医学期刊的思瑜。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思瑜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完美的微笑。 那一刻,顾杉只觉得毛骨悚然。 * * * (顾杉日记 - 续) 记忆完美,但习惯出现了微小的偏差。 身体恢复,但速度超出了医学常识。 她鼓励我继续研究,目的却是为“桥梁”建立永久连接。 陈远的数据分析指向了最可怕的结论…… 拼图的碎片正在汇聚,指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真相。 我救回来的,是什么? 如果她不是思瑜…… 那我的思瑜,在哪里?! ------------ 第十二章:沉默的对抗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2月10日,除夕) 今天是除夕。 设施里感觉不到丝毫节日气氛,只有金属的冰冷和监视的无孔不入。 我和她,坐在布置得勉强算温馨的起居室里,看着墙壁屏幕上播放的、与外界隔绝的春节晚会。 欢声笑语是他们的,我们这里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知道,她也知道。 那层温情脉脉的薄纱,已经被无声地撕破。一场隐藏在日常生活下的、冰冷的试探与对抗,已经开始。 * * * 顾杉无法再以纯粹丈夫的目光看待眼前的“思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在他眼中都成了需要分析的数据。 他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测试。 他故意提起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更久远、更私密的记忆细节,有些甚至是带有错误信息的“陷阱”。 “思瑜”大部分时间都能准确回应,但偶尔,在面对那些极其私人、甚至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记忆时,她的反应会有一种微妙的“延迟”。不是记忆错误,而是那种情感的共鸣,似乎弱了一丝。就像一台拥有庞大数据库的机器,可以调取正确的档案,却无法完全模拟出档案背后鲜活的情感温度。 他也留意到她与环境的互动。有一次,一只飞蛾误入房间,在灯下扑腾。真正的思瑜可能会怜悯地把它赶出去,或者干脆不理。而眼前的“思瑜”,她的目光追踪着那只飞蛾的飞行轨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式的冷静,直到飞蛾撞上灯管跌落,她才移开视线。 顾杉甚至冒险进行了一次更直接的试探。他在闲聊中,“无意”地提到了那个隐藏在背景噪音中的、冰冷的规则脉冲。 “……当时分析信号的时候,真是困难重重,除了你的编码,还有一些奇怪的、像心跳一样的规则脉冲,干扰很大。” “思瑜”正在倒水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百分之一秒。她抬起头,笑容依旧温柔:“是吗?可能是维度缝隙里的自然波动吧。‘桥梁’说过,那里的环境很复杂。”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但那一瞬间的停顿,以及她下意识地将脉冲与“桥梁”联系起来的解释,让顾杉更加确信,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根本不是自然波动! 面对顾杉越来越明显的疏离和试探,“思瑜”似乎也有所察觉。她不再像最初那样频繁地主动拥抱和亲密接触,而是更多地用一种充满担忧和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顾杉,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伤还没好?还是……在怪我拖累了你?”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 顾杉只能敷衍:“没有,只是有点累。”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墙,彼此都能看清对方,却无法再触及真心。 赵伟权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对“奇迹重逢”的夫妻之间怪异的气氛。他找顾杉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 “顾博士,尊夫人有什么……不对劲吗?”赵伟权开门见山,眼神锐利,“我们的医生报告,她的某些生理指标……非常特别。而且,你们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亲密。” 顾杉心中警兆骤起。他绝不能引起赵伟权的过度警觉,否则他和“思瑜”都可能面临不可预测的危险。 “她经历了一场超越人类认知的创伤,有些变化是正常的。”顾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也需要时间适应。至于生理指标,维度穿越的后果,不正是你们想要研究的‘成果’吗?” 赵伟权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说得对。无论如何,思瑜博士的回归,本身就是无价之宝。请放心,我们会确保二位的‘安全’。” 他将“安全”两个字咬得很重。 谈话结束后,顾杉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来自“妻子”的未知威胁,来自赵伟权的贪婪窥视,他如同身处一个不断缩小的牢笼。 晚上,他假装睡着,眯着眼睛观察。 黑暗中,他看到“思瑜”悄然起身,走到房间的电子温度控制器前。她没有操作按钮,只是将手掌轻轻贴在光滑的控制面板上。 几秒钟后,面板上代表运行状态的微小LED灯,以一种非正常的、复杂的频率快速闪烁了几下,然后恢复了正常。 她在干什么? 是在向谁发送信息?还是在……操控这个设施里的某些系统? 顾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救回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入侵者”。她是一个拥有高度智能、完美伪装,并且正在悄无声息地执行着某项任务的……终端。 而他已经打草惊蛇。 这场沉默的对抗,他必须赢。否则,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他真正的妻子。 * * * (顾杉日记 - 续) 试探确认了怀疑。 伪装之下,是冰冷的造物。 她在行动,用我不知道的方式。 赵伟权在怀疑,他的贪婪是双刃剑。 而我,被困在中央,必须在她彻底完成某种“部署”之前,找出真相,找到反击的方法。 我的思瑜,你是否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真正的救援? 这个除夕夜,比任何一个失去你的夜晚,更加寒冷。 ------------ 第十三章:瓶中讯号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2月25日) 恐惧有两种。 一种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不知何时会触及毒蛇。 另一种,是明知毒蛇就在你枕边,却必须装作沉睡,连呼吸都要小心控制的恐惧。 我现在经历的,是后者。 “她”的伪装日益完美,甚至开始模仿我记忆中思瑜的一些小脾气和无伤大雅的习惯,试图重新拉近距离。 但我已无法欺骗自己。每一次与她共处一室,都像在参与一场精心编排的、致命的戏剧。 我必须行动。在“她”和赵伟权彻底掌控一切之前。 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绕过所有监控,与外界,尤其是与陈远,取得联系的方法。 * * * 顾杉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白天,他配合“思瑜”扮演着重逢夫妻的角色,接受着赵伟权安排的各种“恢复性检查”和“学术交流”——实质上是变相的技术榨取。晚上,他则在自己被严密监控的房间内,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破局的缝隙。 赵伟权提供的设施,监控无处不在。网络是隔离的内网,所有通讯设备被收缴,连送餐和保洁都由特定人员负责,几乎没有与外界接触的可能。 然而,顾杉注意到一个细节。设施内部的医疗废物处理,每隔48小时会有一次集中清运。负责清运的是一个自动化机器人,它会沿着固定路线,将密封的废物箱运往设施边缘的一个高压灭菌处理间,之后再由专人通过专用通道运走。 这个机器人,使用的是一种相对老旧的、基于特定射频协议的内部导航和门禁系统。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顾杉脑中成形。 他利用赵伟权为了让他“舒适”而提供的、可以访问内部服务器部分技术文档的权限,悄悄下载了那种老旧射频协议的详细说明。然后,他借口需要记录一些实验灵感,要求提供纸笔——这是赵伟权勉强同意的,因为纸笔被视为“低科技”,难以传递复杂信息。 顾杉要做的,不是写日记。他要制作一个极其简单的、一次性的射频信标。 他用铅笔芯(石墨导电)在纸张的特定区域,通过反复涂抹勾勒出极其精细的电路,构成一个简易的振荡器。再将一小块从废弃电子体温计里偷偷拆下的纽扣电池,用口水作为电解液激活,连接在“电路”上。最后,他将想要传递的信息——一个极其简短的、包含关键警告和求助的加密字符串,通过摩尔斯电码的模式,编码进这个简易信标的断续发射信号中。 “陈远。思瑜非真。桥梁即入侵。阻止连接。顾。” 完成信标后,他将它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袖里。 下一次医疗废物清运时,顾杉假装在走廊散步,“无意中”靠近了清运机器人的路线。在与机器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手腕一抖,那个卷成细管的纸制信标,精准地落入了机器人背后一个用于散热的、未被完全密封的格栅缝隙中。 他的心跳如擂鼓。信标的电量最多只能维持几分钟的断续发射。它能否在被发现前,将信号穿透废物箱和机器人的金属外壳?陈远是否会在设施外围,并且恰好在这个频段进行监听? 这希望渺茫得如同向大海投出一枚石子,期望它能砸中一条特定的鱼。 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随后的两天,风平浪静。顾杉在希望和绝望中备受煎熬。 “思瑜”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依旧扮演着温柔体贴的妻子。但顾杉注意到,她停留在设施内部结构图和能源管线图前的时间,明显增多了。 直到第二天的深夜,顾杉房间的灯光,忽然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节奏,闪烁了三次。 明 - 暗 - 明 - 长暗 - 明。 那不是电压不稳的闪烁,而是一种清晰的、人为控制的信号! 是陈远!他收到了信标!这是他预先和陈远约定过的,表示“信息收到,已知悉”的简易光信号!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 relief 席卷全身。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然而,这股振奋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迅速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陈远能用这种方式联系他,意味着他要么已经渗透了设施的部分控制系统,要么……赵伟权的势力内部,出现了更复杂的局面。 无论如何,这微弱的回应,像刺破无尽黑暗的一根针尖,给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但也让他明白,真正的博弈,现在才正式开始。 * * * (顾杉日记 - 续) 信标发出了。 陈远收到了。 我不是孤岛。 但这也意味着,风险呈指数级上升。“她”和赵伟权都不是傻瓜。 灯光闪烁的回应,是希望的火种,也是引爆火药桶的***。 我必须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 第十四章:贪婪的催化剂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3月8日) 赵伟权的耐心正在耗尽。 他提供这一切,不是为了看我们夫妻团聚的。他想要的是技术,是力量,是能让他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神器”。 而“思瑜”,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开始巧妙地利用赵伟权的贪婪,作为推动她计划的“催化剂”。 今天,她向我,也向赵伟权,展示了一点来自“深渊”的“甜头”。 * * * 赵伟权再次召集了顾杉和“思瑜”进行“项目进展回顾”。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顾博士,尊夫人的身体看来已经完全康复。而我们投入的巨大资源,至今还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的、可供应用的回报。”赵伟权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关于暗物质能量的稳定提取和转化技术,我需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 顾杉沉默着,大脑飞速思考着如何继续拖延。 就在这时,“思瑜”却轻轻握住了顾杉的手,示意她来回答。她看向赵伟权,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谦逊和自信的奇特表情。 “赵先生,您的要求是合理的。我和顾杉一直在努力。事实上,在‘那边’的经历,让我对能量的本质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现有的能源,无论是化学能、核能,本质上都是‘暴力’的释放,效率低下,副作用巨大。而暗物质能量,更像是一种……‘信息化的势能’。它存在于空间的底层结构之中,需要的是‘共鸣’与‘引导’,而非‘开采’与‘燃烧’。” 赵伟权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吸引了:“说下去。” “要稳定提取它,关键不在于制造多强的能量场,而在于找到一个精确的‘钥匙’,一个能与空间本身产生共振的‘频率’。”“思瑜”继续说着,她的用词既专业又充满诱惑,“我和顾杉之前的研究,已经非常接近这个‘钥匙’了。只是……还缺少一些关键的参数,和进行最终‘校准’的介质。” “什么介质?”赵伟权追问。 “思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会议室角落的一个装饰性盆栽。那是一个半人高的观叶植物,长势良好。 她伸出手指,凌空对着植物,仿佛在虚空中拨动着什么。 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株植物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更加翠绿、饱满,茎秆微微抽长,顶端甚至迅速冒出了一个微小的、原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苞!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秒,仿佛时间在那株植物身上被加速了! 赵伟权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贪婪! “这……这是?!” “这只是最粗浅的应用,”“思瑜”收回手,脸色略显“疲惫”,仿佛消耗很大,“利用局部空间的能量势差,稍微促进了它的生命活动。如果能完成最终的‘校准’,建立稳定的能量通道,我们能做的……远不止如此。” 她看向赵伟权,眼神深邃:“它可以优化生命,可以重塑物质,甚至可以……创造新的物理规则。赵先生,您想要的,不仅仅是能源,对吗?” 赵伟权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那株仿佛被赐予了新生的植物,又看向“思瑜”,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疑虑被彻底的狂热所取代。 “需要什么?告诉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满足你们!”他几乎是低吼着说道。 顾杉在一旁,看得心胆俱寒。 他清楚地知道,那绝不是什么“能量促进生命”!那更像是……一种小范围的、对局部现实规则的短暂覆盖和改写!是那个异维世界“同化”能力的冰山一角! “她”在玩火!她在用赵伟权无法抗拒的诱惑,推动他投入更多资源,去完成那个最终的、致命的“校准”! 而赵伟权,这个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男人,正毫不犹豫地一步步走向“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并且会拖着所有人一起坠落! “我们需要一种特殊的量子结晶作为谐振核心,”“思瑜”说出了她的要求,“以及……一次更大规模的能源调用,进行最终的‘连接稳定化’实验。” “没问题!”赵伟权毫不犹豫地答应,“清单给我!一周之内,全部到位!” 会议在赵伟权的亢奋和顾杉的冰冷中结束。 回到房间,“思瑜”看着顾杉阴沉的脸色,轻声问道:“顾杉,你不高兴吗?我们很快就能完成研究了。” 顾杉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伪装之下,冰冷而庞大的意志。 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思瑜”笑了笑,那笑容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寒意:“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一点付出是值得的。” * * * (顾杉日记 - 续) 她亮出了獠牙,虽然包裹着蜜糖。 赵伟权这个蠢货,他以为自己在追逐神器,却不知自己正在亲手锻造锁链,要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都锁进地狱。 加速生命活动?那只是“同化”开始前,最微不足道的演示。 我必须阻止他们。 在最终的“校准”完成之前。 陈远,你准备好了吗? ------------ 第十五章:倒计时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3月15日) 量子结晶和新的能源阵列已经到位。 最终的实验,被定在48小时后。 赵伟权将其命名为“创世纪”项目。多么讽刺的名字。 设施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所有无关人员被清退。我和“她”被完全隔离在核心实验区。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陈远没有再传来任何信号。我不知道他是否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我只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一场胜算渺茫的赌博。 * * * 最后的准备工作在一种异样的狂热氛围中进行。赵伟权几乎住在了监控中心,眼睛布满血丝,紧盯着每一项进度。 “思瑜”则展现出惊人的“专业能力”,她亲自参与设备的最终调试,提出的修改意见连顾杉都感到惊艳——那是一种完全基于异维物理规则的技术路径,高效,冷酷,目的明确:建立一个极其稳固的、单向的、允许高维信息大规模涌入的通道。 顾杉被迫成为她的“助手”,他一边虚与委蛇,一边疯狂地寻找着计划的漏洞。 他注意到,“思瑜”设计的能量引导矩阵,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非对称的结构。这个结构并非为了稳定,而是为了在通道开启的瞬间,形成一个强大的信息接收壁垒,只允许来自“桥梁”所在维度的信息流入,而严格限制甚至阻止我们这个宇宙的信息流出。 这彻底证实了顾杉的猜想——这不是连接,这是入侵的前哨站!一旦通道稳定,那个维度的规则和存在,将如同洪水般涌入,开始对这个宇宙进行“同化”和“覆盖”! 他必须破坏这个矩阵,或者在关键时刻扭转它的极性! 机会只有一次,就在通道即将稳定、但尚未完全成型的那个瞬间。那时,系统的能量运行将达到峰值,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他偷偷修改了一段底层控制代码,植入了一个他自己编写的、具有颠覆性效果的“后门”程序。这个程序一旦被激活,会强行逆转能量矩阵的极性,将“接收”变为“排斥”,理论上可以引发通道的剧烈不稳定甚至崩溃。 但激活这个后门,需要极高的权限和一个物理连接的触发点。权限他可以设法获取,但物理触发点…… 他的目光,落在了主控台下方的、连接着核心服务器的紧急物理断电开关上。这个开关为了确保绝对可靠,采用的是古老的机械式连接,直接串接在主干电路上。 也许……他可以对这个开关做点手脚。让它不再是切断电源,而是在闭合回路时,发送一个特定的电流脉冲信号,去触发他的后门程序。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操作,一旦失误,可能直接导致设备短路甚至爆炸。 在实验开始前最后的夜晚,顾杉借口进行最后的系统自检,支开了其他人。他利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对那个紧急断电开关进行了改装,将一条细如发丝的导线并联在开关触点上,另一端连接着他偷偷准备好的一個微型信号发生器。 完成这一切时,他的内衣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他准备离开主控室时,“思瑜”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顾杉,这么晚了,还在忙吗?” 顾杉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思瑜”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只是……确保万无一失。”顾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是啊,万无一失。”“思瑜”慢慢走近,目光扫过主控台,似乎在检查着什么,最后停留在那个被改装过的断电开关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 顾杉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头,对顾杉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却让他如坠冰窟的笑容: “明天,将会是新纪元的开始。我们一起见证,好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留下顾杉一个人,站在冰冷的主控室里,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她发现了吗? 这场无声的战争,在最终实验开始之前,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 * * (顾杉日记 - 续) 后门已埋下。 陷阱已设好。 而猎人,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 她的那个笑容,是警告?是嘲讽?还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 我已经没有退路。 明天,要么阻止灾难,要么……与这个世界一起,坠入深渊。 思瑜,无论你在哪里,请给我力量。 ------------ 第十六章:创世纪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3月17日,实验当日) 这一天终于来了。 控制中心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与肃穆。巨大的屏幕上,能量流如同金色的血液,在预先设定的复杂脉络中奔腾。 赵伟权坐在最高的观察席上,像一位等待加冕的帝王,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光。 “思瑜”——不,那个伪装者——站在主控台前,她的侧脸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既圣洁又诡异。她不再看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开启的通道上。 而我,站在辅助控制位,手心里全是冷汗。那个被改装过的紧急断电开关,就在我脚边不远的地板上,覆盖着一块不易察觉的伪装挡板。 我的后门程序像一颗埋在大脑深处的炸弹,等待着引爆的指令。 生存还是毁灭,答案即将揭晓。 * * * “系统自检完成。能源阵列输出稳定,达到额定功率百分之一百零五。”冰冷的电子音汇报着。 “量子谐振核心激活,频率同步中……同步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七,超出预期。” “维度坐标锚定,通道建立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每一声倒数,都像重锤敲击在顾杉的心脏上。他紧紧盯着主屏幕,那里显示着能量矩阵的运行状态。那个非对称的、如同獠牙般的接收壁垒结构,正在贪婪地吸收着澎湃的能量,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稳固。 伪装者“思瑜”的双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她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一丝人类的多余情感。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胜利在望的弧度。 “三、二、一!通道建立!” 嗡——!!! 低沉的轰鸣并非来自机器,而是来自于空间本身!主控室正中央的半空中,一点极致的黑暗骤然出现,随即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般迅速扩散,形成一个直径约一米的、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 漩涡的边缘,闪烁着非自然的、冰冷的几何光纹,与顾杉在最后实验中惊鸿一瞥的结构如出一辙!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热的寒意,从漩涡中弥漫开来。 观察席上的赵伟权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通道稳定性百分之七十……七十五……八十……”电子音汇报着。 顾杉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稳定性超过百分之九十,接收壁垒将彻底固化,入侵将不可逆转! 他必须行动!现在! 他假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一个踉跄,“恰好”摔倒在那个伪装过的紧急断电开关旁边。在身体倒地的瞬间,他的手肘看似无意地、实则用尽全力撞开了那块伪装挡板,露出了下面被改装过的开关! “顾杉!”伪装者猛地转头,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之前的平静荡然无存! 但顾杉的动作更快!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倒地的同时,狠狠按下了那个开关! 不是拉闸断电,而是——闭合触发! 啪!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机器轰鸣掩盖的脆响。 预想中的系统崩溃没有发生。然而,主屏幕上,代表能量矩阵的图形猛地一颤!那个非对称的接收壁垒结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扭曲了一下,光芒骤然变得明灭不定! “你在干什么?!”赵伟权又惊又怒的吼声传来。 “他试图破坏通道!”伪装者“思瑜”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音质。她舍弃了伪装,手指如飞,试图强行修复被顾杉后门程序干扰的矩阵。 但顾杉植入的逆极性程序已经启动!如同病毒的自我复制,它正在疯狂地争夺着系统的控制权,试图将能量的流向彻底扭转! 漆黑的漩涡剧烈地波动起来,边缘的几何光纹开始扭曲、崩碎!通道内部,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显现出无数混乱的、仿佛来自噩梦深处的光影碎片! “稳定性下跌!百分之六十……五十……四十!”电子音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不!稳住它!给我稳住它!”赵伟权对着通讯器疯狂咆哮。 “来不及了……”伪装者“思瑜”停下了徒劳的操作,她缓缓转过身,看向挣扎着爬起来的顾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冷漠。 “你阻止不了必然的到来,顾杉。”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非人的平静,“‘桥梁’即是我们,我们即是‘桥梁’。同化,是熵增的终极方向,是宇宙唯一的归宿。” 她抬起手,指向那剧烈波动的漩涡:“看吧,通道虽然不稳定,但连接已经建立。信息的洪流,已经开始渗透。你们的物理规则,正在被覆盖……”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主控室内,一些诡异的景象开始出现。金属墙壁上凭空浮现出流动的分形图案,空气时而凝滞如胶,时而流动如风,一些设备的读数开始出现完全违背现有物理定律的数值…… 小范围的现实,正在被改写! 顾杉的心沉入了谷底。他的反击,似乎只是延缓了进程,并未能完全阻止!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整个设施猛地一震!刺耳的、不同于系统警报的外部入侵警报,凄厉地响彻整个空间! “老板!外部遭到不明身份武装力量强攻!对方装备精良,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保镖惊慌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陈远!他来了!或者说,他引导的力量,终于到了! 混乱,成了顾杉最后的机会。 * * * (顾杉日记 - 续) 通道打开了,却又被扭曲。 入侵开始了,却尚未完成。 伪装者撕下了面具。 赵伟权的美梦破碎。 而外部的枪声,是混乱的丧钟,还是……最后的希望? 我必须趁乱,结束这一切! ------------ 第十七章:崩陷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3月17日,实验当日,混乱中) 爆炸声,枪声,警报声,设备的短路爆鸣声……一切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末日交响曲。 主控室的灯光疯狂闪烁,不时有电火花从天花板上溅落。 赵伟权在保镖的护卫下,试图从紧急通道撤离,嘴里还在不甘地嘶吼着什么。 伪装者“思瑜”却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她站在剧烈波动的通道前,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涌出的混乱规则。她的身体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流弹和飞溅的碎片在靠近她时,都会诡异地偏转方向。 她的目标很明确——维持通道的存在,哪怕是不稳定的存在,直到渗透达到临界点。 而我,目标同样明确——彻底关闭它! * * * 顾杉猫着腰,利用控制台作为掩体,躲避着流弹和爆炸的冲击波。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控台上,那里是能量矩阵的核心控制节点。只要摧毁它,或者输入足以引发链式崩溃的指令,就能彻底瓦解通道! 但伪装者挡在那里。她周身环绕着扭曲的力场,仿佛一个无形的屏障。 “没有用的,顾杉。”她的声音直接穿透了嘈杂,清晰地传入顾杉耳中,带着一种精神层面的压迫感,“你的挣扎,只是延缓了片刻。规则的渗透一旦开始,就如同冰雪消融,不可逆转。这个宇宙,终将归于有序的‘统一’。” “那不是统一,是毁灭!”顾杉低吼着,大脑飞速计算着突破她力场的方法。物理攻击显然无效。能量攻击?这里的能量都已被通道和她的力场控制。 他想起了陈远关于“校准”指令的分析——那是在格式化一个区域,然后写入新数据。 也许……他不需要完全摧毁矩阵,只需要输入一段足够强大的、属于这个宇宙本身的“底层规则”信息,像抗体一样,去冲击那个不稳定的通道,引发更剧烈的排斥反应! 他想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CMB)!那是宇宙大爆炸的余晖,承载着这个宇宙最古老、最根本的时空信息! 主控室的备用系统里,存储着之前实验采集的、大量的本地CMB背景数据! 顾杉不再犹豫,他猛地从掩体后跃出,扑向另一台相对完好的辅助控制终端。子弹在他身边呼啸而过,一块被炸飞的屏幕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他无视一切,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取CMB数据库,编写注入程序! “愚蠢!”伪装者“思瑜”冷哼一声,抬手虚指。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重锤般轰向顾杉所在的终端! 轰! 终端屏幕瞬间黑屏,机箱冒出黑烟。 但顾杉在最后关头,按下了执行键!并且,他将输出功率调到了最大,直接连接到了实验室的备用广播天线系统上! 刹那间,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这个宇宙138亿年古老信息的“数据洪流”,以顾杉能调用的最大功率,向着那扭曲的通道,以及通道前的伪装者,汹涌而去! 这不是能量攻击,这是信息的对冲,是根源规则的碰撞! “啊——!” 一直平静无波的伪装者,第一次发出了带着痛苦意味的尖锐嘶鸣!她周身的扭曲力场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那蕴含着本宇宙最根本时空结构的信息,显然对她的存在形态和与通道的连接,造成了强烈的干扰! 主屏幕上的漆黑漩涡,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边缘崩碎的速度急剧加快!内部那些噩梦般的光影碎片,也变得更加混乱和不稳定! 通道的稳定性读数,如同雪崩般下跌! 百分之三十!二十!十! “不!!!”伪装者发出不甘的咆哮,她试图稳固自身,重新控制通道,但那无处不在的CMB信息洪流,如同附骨之疽,持续地侵蚀着她与异维度的连接。 就在这时,主控室的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爆破开来!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鱼贯而入!他们动作迅捷,战术动作专业,瞬间控制了几个关键点位。 是官方的人!陈远成功地将信息传递了上去! “所有人不许动!放弃抵抗!”为首的指挥官通过扩音器喊道。 赵伟权和他的保镖立刻举手投降。 士兵们的枪口,大部分对准了场中最异常的存在——那个站在不稳定通道前,周身力场剧烈波动,面目甚至开始有些模糊扭曲的“思瑜”。 “目标确认!高维入侵实体!执行净化协议!”指挥官毫不犹豫地下令。 数道特制的、闪烁着高频能量光芒的束缚网射向伪装者。 然而,就在束缚网即将触及她的瞬间,那原本就极度不稳定的漆黑漩涡,猛地向内坍缩!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传来! 离通道最近的伪装者“思瑜”,首当其冲!她的身体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猛地拽向那坍缩的奇点! 她回过头,最后看了顾杉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失败的不甘,有冰冷的恨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诡异的、仿佛计划得逞般的嘲弄。 “这……只是……开始……”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被空间的扭曲拉长。 下一秒,她和那个坍缩的奇点,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吸力消失了。 主控室内一片狼藉,只剩下闪烁的火花、弥漫的硝烟,以及惊魂未定的众人。 通道,被强行关闭了。 顾杉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血迹、汗水和泪水。 结束了……吗? * * * (顾杉日记 - 续) 通道关闭了。 入侵者消失了。 官方力量控制了局面。 看起来,我们赢了。 但为什么……我心中那巨大的不安,没有丝毫减少? 她最后那个眼神…… “这只是开始……”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思瑜……你到底在哪里?! ------------ 第十八章:污染的种子 (顾杉日记摘录 - 2025年4月1日,隔离审查中) 我被隔离了。 在一个比天穹科技设施更隐秘、更森严的国家级安全屋。 无穷无尽的询问,反反复复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 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思瑜,关于实验,关于“桥梁”,关于维度入侵……和盘托出。我知道,隐瞒没有任何好处。 专家们对我的话将信将疑,毕竟这太过超越认知。但主控室里的异状记录,以及部分设备的异常数据,佐证了我的说法。 他们告诉我,赵伟权和他的天穹科技已经被彻底控制,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陈远受到了嘉奖,但也处于严密的保护性监控之下。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正常”。 直到今天,一份最新的、关于设施内残留物的分析报告,被送到了我的面前。 * * * 安全屋的生活单调而压抑。顾杉被允许有限地阅读一些经过严格筛选的新闻,他知道外面世界依旧运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场几乎颠覆现实的危机,被严格封锁在极小的范围内。 但他内心的创伤和疑虑,却无法平息。他一次次在梦中惊醒,梦到思瑜在维度缝隙中向他求救,梦到伪装者最后那个诡异的眼神。 负责他案子的是一位名叫老周的中年军官,眼神锐利,行事沉稳。他带来了那份分析报告。 “顾博士,我们对你描述的那种‘规则渗透’现象,进行了最细致的环境残留物分析。”老周将报告递给顾杉,语气凝重。 顾杉接过报告,快速翻阅。上面的数据和专业术语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分析结果显示,在最终实验所在的核心区域,空间的物理常数出现了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系统性偏移。这种偏移并非随机,而是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指向性的变化趋势,与顾杉提供的、来自异维度的部分物理规则描述,存在高度吻合。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那些被伪装者“思瑜”接触过,或者被异维度能量直接辐射过的设备和材料上,检测到了一种无法解析的、非本地宇宙的“信息残留”。这种残留像是一种惰性的“种子”,深深地嵌入物质的微观结构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顾杉抬起头,声音干涩地问,虽然他心中已有了可怕的答案。 老周深吸一口气:“意味着入侵虽然被中止,但‘污染’已经发生。用你的话说,‘同化’的进程,可能只是从‘急性发作’,转为了‘慢性感染’。” 报告的最后部分,是关于全球范围的异常事件简报。在“创世纪”实验发生后的这段时间里,全球多个高精度物理实验室,都报告了不同程度的、无法用设备故障或已知理论解释的微小物理常数波动。一些前沿的天文观测项目,也捕捉到了来自宇宙深空的、与以往任何模式都不同的、极其微弱的规则性辐射背景。 所有这些异常,都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分散在全球,看起来毫无关联。 但顾杉看着这些分散的报告,仿佛看到了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大网。 伪装者最后的话在他脑中回荡:“这只是开始……” 她不是虚张声势! 通道的建立和强行关闭,像一次剧烈的爆炸,虽然爆炸中心被控制,但其产生的冲击波和辐射,已经不可逆转地扩散开来!那个异维度的规则和信息,如同病毒一般,已经渗透进了这个宇宙的底层结构! 它们现在只是惰性的“种子”,分散各处,微弱不堪。 但谁能保证,它们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重新激活?或者,它们本身就在以一种极其缓慢、无法探测的方式,在默默地改造着这个宇宙? 他关闭了一个通道,但可能有无数的“微通道”,已经在不经意间被打开! 真正的战争,从未结束,只是转换了形态。从明面上的维度入侵,转向了更加隐蔽、更加防不胜防的规则层面的侵蚀。 顾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看着老周,缓缓说道:“他们……它们的目的,可能从来就不是一次性的占领。它们要的,是让我们的宇宙,从内部‘病变’,最终变得……适合它们生存。” 老周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最高层也是这个判断。所以,顾博士,你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他拿出一份新的、印着绝密印章的文件。 “我们需要你。需要你的知识,你的经验,你来领导一个新成立的部门——‘异常物理现象研究与防御中心’。”老周的目光锐利而坚定,“我们要在黑暗中,找到那些被污染的‘种子’,并在它们发芽之前,将其清除。” “或者,”顾杉低声补充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找到我们真正的思瑜。如果‘桥梁’能送过一个伪装者,也许……也许真正的她,还有一丝意识,被困在某个我们尚未发现的‘缓冲区’。” 这希望渺茫如星火。 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 为了赎罪,也为了那几乎不可能的……真正重逢。 * * * (顾杉日记 - 续) 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敌人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我失去了妻子,世界被种下了毁灭的种子。 但我不能倒下。 我必须成为那个在显微镜下,寻找病毒的人。 思瑜,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无论要面对怎样的深渊,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真正的你。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