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人质之殇 深夜十一点十七分。 龙国与邻国交界的废弃化工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蜷缩在浓雾里。气温零下五度,白雾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厂房的轮廓在夜视仪中泛着灰绿色,仿佛海底沉没的残骸,死寂又阴森。 夏焱趴在一截排水沟边,呼吸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他今年二十六岁,是陆军上尉,“狼牙”特种大队的突击组长,代号“枭龙”。八年军龄,军校毕业,参加过十二次跨境任务,经验丰富。左眉那道疤,是三年前在西南丛林留下的纪念。眼下一片青黑,是长期熬夜和高强度作战的痕迹。 他刚带队完成一次渗透侦察,还没来得及撤回基地,就接到紧急命令:救出一名被“毒蛛”武装劫持的地质专家。人质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片荒废多年的工业区。 情报只说人质还活着,其他一概不知。敌人有多少火力?工厂结构是否安全?全都不清楚。上级只给了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焱盯着前方的主入口。两挺PKM重机枪架在高处,枪口正对着大门,扫射范围覆盖整个空地。西侧哨塔还有两个巡逻的敌人,手里端着AK-74,弹匣鼓鼓的,看样子备了穿甲弹。 时间不多了。卫星图像显示,人质可能在两小时内被转移。 他轻轻按下耳麦:“鹰眼,东侧机枪手。” 耳机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回应。 三秒后,枪声响起。CS/LR4狙击步枪的子弹划破夜色,东侧的机枪手脑袋一歪,直接从平台上栽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名队员从侧翼扔出一颗震撼弹。“轰”的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炸开,西侧的守卫被震得踉跄后退。夏焱抬手一挥,三指向前,随即握拳——这是突入的信号。 他带着王猛和另两名队员钻进了排水管道。管道狭窄,肩膀勉强挤过去,污水已经没过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四人手脚并用地爬了三十米,出口在锅炉房后墙。他们迅速翻出,贴着墙角,一步步向前推进。 王猛在他左边,三十岁,突击手,入伍七年,体能好,擅长近战突破。平时话少,但执行任务从不掉链子。夏焱信得过他,所以这次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 前方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两个敌人正在巡逻,腰间挂着好几颗手雷。夏焱立刻打出手势:两人,正面,清除。 他取出QBZ-191短突击步枪,装上消音器,调成单发模式。等敌人走近,抬枪,“啪、啪”两声闷响。两个敌人应声倒地,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 通道清理完毕。主厂房就在前方五十米。二楼中央的仓库是人质关押点,周围布满了简易爆炸装置,电线裸露在外,雷管也接好了。无线电静默,无法请求空中支援。 夏焱迅速下令:王猛带一人从楼梯佯攻,吸引火力;他自己带另一人从通风管道绕到夹层,居高临下控制局面。 通风管道锈迹斑斑,爬行时金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夏焱动作放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塌了。爬了十五米后,终于抵达仓库上方。 透过缝隙往下看,人质被绑在一根铁柱上,双手反绑,嘴里贴着胶带,脸上有淤青,但眼神还算清醒。两名看守来回走动,腰间各别着一把格洛克。角落堆着几桶汽油和TNT混合物,导线连到了门框上。 夏焱用QBU-191精确射手步枪点射精准的优点,瞄准油桶。距离四十米,风速小,没有遮挡。 扣动扳机。 “砰!”子弹命中油桶底部。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热浪掀翻货架,火光映红了半间仓库。 两名看守惊慌回头的瞬间,夏焱一脚踹破铁皮板,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落地一个翻滚,起身举枪,“啪、啪”两枪,两名看守当场倒地。队友也从楼梯冲了进来,补枪确认目标死亡。 夏焱快步上前,一刀割断绳索。人质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嘴里呜呜地叫着。他拍了拍对方肩膀,声音低沉:“安全了,我们带你回去。” 可下一秒,人质突然挣扎起来。力气大得吓人,猛地挣脱束缚,转身就朝破碎的窗户冲去,嘴里嘶哑地喊着什么。 “回来!”夏焱大吼。 人质不停。一脚踩上窗台,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 就在这时,楼上因爆炸松动的混凝土梁发出“咔”的一声裂响。钢筋扭曲,水泥块开始剥落。 夏焱扑了过去,人在半空,伸手去抓—— “轰!” 混凝土梁砸落,正中人质头颅。鲜血四溅,人当场死亡。夏焱跪在地上,手撑着尸体,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他低头看着那人。眼睛还睁着,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 “……对不起。”他低声说。 耳机里传来呼叫:“枭龙,情况如何?” 夏焱没回答。他伸手摸了摸人质的颈动脉,没有跳动。瞳孔扩散,已经没救了。 他按下通讯键:“目标死亡,准备撤离。” “收到。直升机十分钟后抵达接应点。” 他站起身,默默脱下自己的作战背心,轻轻盖在人质脸上。转身对队员下令:“撤,按B路线。” 队伍沿着原路返回。刚走出主厂房,右侧突然响起枪声。三名漏网的“毒蛛”成员从配电房冲出,端着AKS-74U边跑边扫射。 子弹打在水泥地上,碎石飞溅。 “掩护!”夏焱大喊。 王猛主动断后,举枪还击。一个点射,干掉一人。另外两人立刻卧倒还击。 夏焱带着其他人先撤。王猛边打边退,刚躲到掩体后,换弹的瞬间,腹部中弹。 他闷哼一声,双膝跪地。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 夏焱立刻折返,冲过去一把将他拽起。王猛咬着牙,声音微弱:“走……别管我。” “闭嘴。”夏焱一把背起他,拼尽全力狂奔。 五百米,全程冲刺。肺部像着了火,双腿像灌了铅。身后的枪声还在响,但敌人没敢追上来。 接应点在河岸开阔地。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由远及近。 医疗组跳下机舱,接过王猛。他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血压持续下降。医护兵剪开衣服一看,弹头穿透腹腔,伤到了肠系膜动脉。 “送野战医院!快!”夏焱吼道。 担架被迅速抬上机舱。直升机升空,很快消失在浓雾之中。 夏焱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王猛掉落的战术手套。他的作战背心上沾满了血,一半是人质的,一半是王猛的。 他蹲下来,靠在一块岩石上,掏出自己的配枪。QBZ-95,编号0723。枪管还微微发烫,弹匣里只剩七发子弹。 耳边不断回响着人质冲向窗口的脚步声,混凝土砸下的闷响,还有王猛倒地时那一声压抑的呻吟。 雾越来越浓。凌晨两点,气温继续下降。 他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那片废墟,仿佛还能看见人质最后的身影。 任务失败了。 人死了。 队友重伤。 他是指挥官。 责任,全在他身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战地通讯员走过来,递上平板:“肖队让你接视频。” 夏焱摇摇头。 通讯员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王猛……还在抢救。医生说,能不能醒,就看明天了。” 夏焱的手指猛地收紧,枪柄硌进掌心,生疼。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王猛递给他一瓶水,笑着说了句:“这次回来,请你喝酒。” 现在,酒没喝成,人却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闭上眼,久久没有睁开。 ------------ 第2章:判定无责遭冷眼 夏焱站在听证席前,手指轻轻搭在战术平板的边缘。屏幕亮着,画面停在混凝土梁砸落的那一瞬间。他没说话,只是指尖一滑,视频继续播放。 爆炸的火光猛地腾起,人质转身冲向窗口,他从通风管跃出,落地翻滚,抬手就是一枪,看守应声倒下。镜头跟着他的视角移动——割断绳索,拍了拍人质的肩膀安抚对方,可那人质突然挣脱,往前冲去。脚步声急促,窗台碎裂,头顶钢筋扭曲发出沉闷的响声。下一秒,血雾炸开。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法庭里一片安静。 主审官翻了一页记录,语气平静:“行动过程符合标准流程。救援动作及时,反应和判断都没有问题。” 夏焱盯着桌面。金属桌角映出他半张脸,下巴上有一道刮伤,是撤退时撞到排水管留下的。 “但人质死了。”另一名军官开口,“家属已经向国防部提交了抗议信。邻国媒体还说我们特种部队‘鲁莽行事’,现在外交上压力不小。” “任务目标没有完成。”主审官合上文件,“虽然你没有直接责任,但组织决定将你调离‘狼牙’,转入后勤装备管理处,即日起生效。” 夏焱抬起头:“为什么?” “这是命令。”主审官看着他,“不是让你讨论的。” 旁听席上传来低声议论。几个穿常服的文职军官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扫过他肩章上的上尉标志。 他没再问什么,默默取回平板,转身走出法庭。 外面天色阴沉。风从楼道口灌进来,吹动他袖口残留的血迹。那件作战背心还在背包里,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的人质血早已干成深褐色。 车队等在楼下。一辆军绿色运输车,车门漆皮剥落,轮胎沾满泥巴。他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车子启动,缓缓驶向营区。 半小时后,车停在“狼牙”驻地大门外。岗哨列队站着,没人敬礼。铁门慢慢打开,车轮碾过水泥接缝,发出“咯噔”一声。 肖锐站在训练场边上,穿着迷彩作训服,肩章三杠一星。他没动,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车停下。 夏焱推门下车。 肖锐弯腰,从脚边拎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他那件作战背心。血迹还在,已经发硬。他走过来,手臂一扬。 袋子砸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夏焱低头看着它。袋子破了个角,布料露出来,像一块褪了色的旧痂。 他蹲下,捡起袋子,重新塞进背包。拉链拉到一半,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 “要不是他太冒进,王猛也不会重伤。” 风把话送了过来。 另一个声音接道:“听说人质死前还在挣扎……是不是心理评估没做够?” “特种兵又不是保姆。” 夏焱站直身体,背上包,朝营房仓库区走去。步伐不快,也没停顿。 走廊的灯管闪了一下。他经过荣誉墙,照片还在。三年前边境反恐行动,七人小组站在缴获的武装车前。王猛在他右边,咧嘴笑着,手里举着一枚弹壳。 照片没被撤下,也没有加黑框。 他走过,没停下。 宿舍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床铺空着,柜子清了一半,只剩几件内衣、一双作战靴,鞋底还带着化工厂的灰。 他把背包放在床上,拉开拉链,取出作战背心,抖了抖,挂在椅背上。 窗外传来训练口令。新兵正在跑障碍——沙坑、高墙、铁丝网,一遍又一遍重复。他曾每天带他们训练。 现在那边换了教官。 他坐下,摸出战术手册。黑色封皮,边角都磨白了。翻开最后一页,空白。 拇指蹭过纸面,他抽出笔,写下三个字:我不退。 笔尖用力划破纸,留下深深的痕迹。 楼下车子还在等着。司机敲了两下车窗。 他合上手册,塞进内袋,背上包,出门。 车往东开,穿过两个检查站。路边标语换了:“强化保障能力,服务一线打赢”。红漆刷在墙上,字大而粗糙。 二十分钟后,抵达后勤装备库区。铁门锈迹斑斑,门牌写着“第七储备点”,编号704。 车停稳。他下车,脚踩在碎石上。 库房一排排立着,屋顶铺着波纹钢板。最尽头那间门锁刚换过,挂着他的名字牌。塑料牌子用钉子钉上去的,歪了一点。 他走过去,掏出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的一声,门开了条缝。 里面很黑。他伸手摸墙,按下开关。 灯闪了两下,终于亮了。四十瓦的荧光管,照出满屋子陈旧装备。架子歪歪斜斜,堆着报废枪械。QBZ-95拆了枪托,QBS-06微声手枪少了消音罩,还有几支老式88狙,镜片蒙着厚厚一层灰。 角落里一张铁架桌,桌面掉漆。椅子三条腿稳,第四条下面垫了块砖。 他把背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取出作战背心,搭在椅背上。 转身走向货架。第一排是弹药箱,标签模糊不清。他抽出一箱打开,底下落了层灰,下面压着几枚未使用的C4,封装完好。 他拿起一块,检查批号。2018年产,库存超期两年。按规定应该上报销毁。 放下,继续翻。 第二排是通信设备。老式电台,天线断了。他拨开一堆电线,发现一台CRF-450B,外壳完整,电源接口松动。 他掏出随身工具刀,拧开后盖。主板积灰,芯片氧化。修不好,但零件还能用。 第三排全是枪械残件。他蹲下,在一堆散件中翻找扳机组件。忽然摸到一支QBZ-191的击发机构,结构完整。 他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内部干净,弹簧也有弹性。这枪参加过上次任务,却一枪都没打出去。 耳边仿佛响起王猛的声音:“这次回来,请你喝酒。” 他放下枪件,站起身。 门外风大了起来,沙粒打在铁皮屋檐上,啪啪作响。 他走到桌前,拉开背包侧袋,取出配枪。QBZ-95,编号0723。枪管已经凉了,握把上还留着汗渍。 他拆下弹匣,七发子弹剩下。一颗颗倒出来,摆在桌上。黄铜壳,底火都没击发。 手指抚过枪身。护木左侧有道划痕,是那次丛林演习时被树枝刮的。 他开始拆枪。扳机座、复进簧、枪机框,一个个取下来,分别摆好。用布仔细擦拭,一句话也不说。 窗外天色渐暗。库区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照进来。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个人走近,在门口停住。 “704库今晚值班的是谁?” “新来的,叫夏焱。刚从‘狼牙’调过来。” “犯什么事了?” “听说救人没救成,队友还受了重伤。” “哦。那就别打扰了,让他待着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把枪组装好,上膛,扣上保险。 放回枪套。 站起身,走到门边。铁门半开着,外面是一片空地。风卷着枯叶贴地滚动,撞上墙角,停了下来。 他关了灯。 黑暗落下。 屋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他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背贴着冰冷的铁皮,手搭在枪套上。 门外,一片死寂。 ------------ 第3章:神秘的调令 外面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枯叶贴着墙根一动不动。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把QBZ-95上。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一排排货架,从一堆报废的枪械残件旁掠过,最后停在角落的一堆旧文件夹上。纸页泛黄,其中一角露出一点红章印泥的痕迹。 他走过去,抽出那张纸。 右上角写着“绝密”两个字。标题是《关于组建“熔炉”特别行动组的初步构想》,编号ML-001,落款人签名是“汪老”。日期是三年前。 他没动,手指捏着纸边,轻轻摩挲。这个名字他听过——在一次跨战区联合演习的简报会上,有人提过“汪老”提议搞一个封闭式的特种作战试验项目,后来就没下文了。 他把纸折好,塞进战术背心的内袋,继续清点物资。 弹药箱第三排最底层,编号704-C的箱子锁扣已经生锈。他用工具刀撬开,里面全是空包装袋和防潮纸。拨开最底下一层,指尖碰到一张硬卡纸。 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正式调令。 纸很厚实,军用特供的那种。抬头印着“中央军委特别指令”,正文写着:“夏焱同志,现根据‘熔炉计划’重启安排,命你于三日内前往赤岩基地报到。坐标北纬23°14′,东经104°38′。逾期未达,视为自动退出现役。” 下面盖着一枚暗红色的方形印章——“熔炉计划绝密级”。 他翻过来看背面。 一行铅笔字,笔画锋利,像刀刻上去的: “来这里,你欠人质的命,能用敌人的血还。” 他盯着那行字,呼吸微微一顿。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挑衅,又像召唤。 他把调令反复看了三遍,核对红章编号、签发流程、加密水印,全都合规。可这种级别的文件,不该出现在后勤库房的废品箱里。 除非……是有人故意放的。 他忽然想起那个签名。“汪老”——三年前那次演习,他在会议室角落见过一张便签,上面也是这样几行小字,提醒教官组调整夜间渗透路线。字迹一模一样。 他拉开背包,取出战术手册。翻开最后一页,“我不退”三个字还在,墨迹深深陷进纸里。 他没碰那行字,合上手册,重新塞回内袋。 转身朝档案室走去。 库区西侧有间独立小屋,门上挂着一把锁。他掏出万能钥匙串,试到第七把,锁芯“咔”地一声开了。 屋里堆满了退役装备登记册。他打开应急灯,蹲在地上一本本翻。 “试点项目名录……改革实验单位……”他低声念着封面标题,一本本抽出来。 半小时后,终于找到一份编号为“JG-2019-07”的内部通报。其中一页写着:“‘熔炉计划’因人员伤亡风险过高,于2020年暂停实施。原设基地位于西南边境山区,代号‘赤岩’。” 他继续往后翻。 在附录的通讯记录摘要里,发现一条异常信息:近三个月内,有五次从总参加密频道向“赤岩节点”发送数据包的记录,接收方认证代码为“W.L.-01”。 W.L.——汪老。 计划真的重启了。 他合上文件,吹掉灯罩上的灰尘,关灯出门。 回到仓库时,已是凌晨两点。 他拧亮台灯,铺开军用地图。红笔圈出坐标位置——中缅边境交界处,原始林带深处,没有民用道路,最近的补给点在八十公里外的边防哨所。 这种地方建基地,只可能干一件事:打黑仗。 他盯着地图看了十分钟,起身走向货架,开始整理装备。 先取下墙上挂着的作战背心。布料已经发硬,血迹洗不掉。他没扔,叠好放进背包夹层。 接着拆解QBZ-95。卸下弹匣,检查膛线,擦净复进簧。装七发实弹,扣上保险,放回枪套。 又从废件堆里挑出一支完好的QBZ-191击发机构,绑在背包外侧的固定带上。这枪新,反应快,适合丛林突袭。 翻找通信器材时,摸到一台CRF-450B电台。外壳裂了缝,但他记得结构图。拆开后盖,刮掉主板氧化层,换上备用电池。开机测试,信号灯闪了两下,通了。 他调到默认频段,静听十秒。无声。 正常。这种频率不会对外广播。 他把电台塞进防水袋,扎进背包底部。 急救包也换了新的:纱布、止血粉、肾上腺素针剂,全部按标准配比装好。 食物只带压缩干粮和净水片。水壶灌满,挂在腰侧。 拉紧背包拉链,重量刚好。他背上试了试,肩膀受力均匀。 桌面上只剩那张调令。 他再次翻到背面,看着那行铅笔字。 “你欠人质的命。” 他没否认。那天化工厂里,人质突然转身冲向窗口,他本可以开枪制伏。但他犹豫了零点五秒——怕误伤。 就是这半秒,钢筋砸穿了对方头颅。 王猛重伤,是他强拖着人质残骸往外冲,才被爆炸气浪掀飞,脊椎受损。 这些责任,没人判给他,他自己一直背着。 现在有人告诉他:能还。 怎么还?杀敌。 他取出战术手册,翻开最后一页。 在“我不退”下面,写下两个字: “我去。” 笔尖划破纸面,像一道新的伤疤。 收起手册,关掉台灯。 屋里黑了。 他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 墙上空了,作战背心已经不在。桌上收拾干净,只剩一个带着鞋底灰的脚印。 他伸手握住门把手,向外一推。 冷风涌进来。 他迈步出去,反手将铁门拉上。 锁“咔哒”一声落下。 脚步沿着碎石路向前,节奏稳定。远处营区灯光昏暗,守夜兵巡逻的身影晃过岗亭。 他没回头。 走到运输车旁,司机还在打盹。车窗摇下半截,烟头忽明忽暗。 夏焱敲了两下车门。 司机惊醒,看见是他,愣了一下:“这么晚还不睡?” “明天早班。”他说。 “哦。”司机点点头,“那你休息好。” 夏焱没应声,绕到后备箱,打开,把背包放进去,盖上盖子。 他没回宿舍。 沿着围墙边的小道往东走,穿过两个岔口,来到一处废弃岗哨。铁皮屋门虚掩。 他进去,搬开几个空油桶,露出地下的通风口盖板。 撬开,往下跳。 三米深,落地轻巧。通道尽头有扇铁门,他输入密码——0723,他的枪号。 门开了。 里面是个小型武器库,军方没登记的私藏点。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枚C4炸药、一块雷管、一卷导爆索,全部裹进防水布,绑在背包外侧。 出来时,天边刚泛白。 他回到704库房门口,站了几分钟。 风吹过耳边,带着清晨的寒意。 他最后一次检查背包带扣,确认所有装备都固定牢靠。 转身,沿着主路向营区大门走去。步伐不快,也没停下。 岗哨士兵举枪示意停下。 他出示军官证。 士兵核对后,抬杆放行。 他走出去,没有回头。 身后铁门缓缓关闭。 ------------ 第4章:性格各异的队友 夏焱走出营区大门,没有坐车,沿着山道往南走去。天刚亮,雾气还没散,林子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鸟叫。七十六公里的直线距离,他算过,徒步的话,三天内肯定能到。 第三天下午,他走到山口,看见一块黑石碑立在那里。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名字,最上方写着“熔炉——活着的传奇”。他停下脚步,把背包换到左肩,右手习惯性地扶了下腰间的枪套。铁栅栏门开着,没人看守。他走进去,脚下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十米外有个哨岗,一名士兵站在铁皮屋门口。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夏焱的军官证,扫了一眼就还了回来。门开了一条缝,夏焱进去,里面是登记处。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打印机,纸张都泛黄了。技术人员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头都没抬。抽屉拉开,“啪”地扔出一套作训服和臂章,编号:ML-07。 夏焱接过,转身就要走。 角落里有个人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眼睛盯着屏幕。画面上,无人机正悬停在三号机房屋顶,摄像头缓缓转动。那人声音不高:“新来的?别碰三号机房的服务器。上次有人误删了坐标数据,全队在丛林里迷路整整两天。” 夏焱看了他一眼。对方不到三十岁,脸型偏窄,眉骨很高,耳机线连着战术背心上的终端设备。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也没再多问,继续调整信号。 夏焱拎着装备袋走向宿舍楼。那是栋两层水泥房,窗户小,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走廊空荡荡的,脚步声来回回响。他找到自己的房间,门锁完好。放下包后第一件事,就是从里面取出C4炸药,塞进床底的防水箱。雷管单独包好,藏在枕头下面。换上新的作训服,把旧作战背心叠整齐,压进箱子最底下。 出门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训练场在营地东侧,水泥地面裂了几道缝,边缘长出了杂草。铃声响了三下,所有人陆续集合。夏焱赶到时,队伍已经站好了,他默默站到最后。 松树下靠着一个人,军靴沾满泥,裤脚卷起,露出小腿上的绷带。他低着头,用布慢慢擦着匕首,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很用力。刀刃反光,刚好扫过夏焱的脸。 旁边折叠椅上坐着另一个男人,戴着眼镜,面前摊开一张地图,手里握着电子笔,在热力图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叨着:“风速六级,湿度四十七,夜视干扰概率三成……”笔尖一直没停。 铁栅栏边站着个大个子,肩膀宽,脖子粗。突然伸手抓住一根生锈的竖杆,双手发力。金属被硬生生掰弯,发出刺耳的声音。U形弯成后,他松手一笑:“吓到了?” 夏焱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这算啥。”大个子拍拍手,“等你见我扔RPG再说。” 没人接话。 百米外的靶区,一个男人单膝跪地,肩上架着CS/LR4狙击步枪,没用支架。他抬头望着空中——一颗石子被抛起,升到最高点。枪响,石子瞬间炸开,碎片四溅。 他收枪,拍掉尘土,走回来,站进队伍里,全程谁都没看。 铃又响了一声,解散。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那个擦匕首的男人最后一个起身,看了夏焱一眼,走了。戴眼镜的收起地图,快步朝办公楼走去。大个子冲饭堂方向吼了句什么,笑声粗哑。 只有夏焱还站在原地。 宿舍的灯亮了,走廊传来脚步声,开关“咔哒”作响。他这才转身回房。 窗户老旧,玻璃有裂纹。他坐下,从内袋掏出那张调令。背面还有铅笔写的字:“来这里,你欠人质的命,能用敌人的血还。”他盯着看了半分钟,折好放回口袋。 背包外侧绑着CRF-450B电台。他拆开后盖检查焊点,氧化层处理过,电池接触良好。按下测试键,信号灯闪了两下,绿色。 频段正常,静听十秒,无声。 一切正常。 他关机,放进防水袋,塞进夹层。 枪套扣紧,QBZ-95靠墙立着,保险已上。弹匣里七发实弹,两个备用弹匣装满,锁在箱子里。 他起身走到窗前。 夜色中,石碑只剩模糊轮廓。风吹过树林,带着湿气。远处隐约有水声,可能是怒江。 他盯着那块黑石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边缘。 第二天清晨,他提前半小时起床,洗漱、整装。出门时,天刚蒙蒙亮。 通讯兵已经在三号机房外,还是昨天那个人,蹲着,手搭在无人机底盘上。夏焱走近,他抬头,眼神冷淡。 “有事?” “查个频段。”夏焱说。 “哪个?” “加密级,军用短波,呼号W.L.-01。” 对方手指顿了一下,抬头盯他:“你从哪听来的?” “文件里见过。” “删了。”他说,“不该问的别问。” 夏焱没动。 “这儿不是狼牙。”那人收起设备站起来,“没人管你是谁,只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说完,走了。 夏焱站在原地。 训练场空着,靶区泥土翻新过,昨天炸裂的石子已被清理干净。铁栅栏弯着,没人修。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根U形杆。金属冰冷,边缘还有毛刺扎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那个擦匕首的人——江夜。他路过,目光扫过栅栏,又看了夏焱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夏焱回到宿舍,打开战术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我不退”三个字还在。下面多了一行小字:“我去。” 他盯着那行字,久久没动。 中午,饭堂。 他打完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解寒端着餐盘进来,看见他咧嘴一笑,直接坐到对面。 “听说你以前在狼牙?” 夏焱点头。 “为啥来这儿?” “调令。” “哈。”解寒扒了口饭,“都这么说。可这里没人是被‘调’来的。都是自己选的。” 夏焱没接话。 “你知道唐远为啥能打中飞石?”解寒忽然问。 夏焱抬眼看他。 “他练了三千小时夜间盲狙,闭着眼都能压点。你说他图啥?就为在这鬼地方啃压缩饼干?” 夏焱放下筷子。 “这里的人,都有事。”解寒压低声音,“要么背债,要么背命。你呢?” 夏焱看着他。 解寒不笑了,等了几秒,起身走了。 傍晚,集合铃再次响起。 这次所有人都到齐了。古乘风拿着平板,站在边上计算数据。江夜靠在树边,匕首收回刀鞘。解寒活动肩膀,关节咔咔作响。唐远直接去了靶区,开始校准瞄准镜。 夏焱站在原位。 汪老没出现,没人提规则,也没人宣布任务。 大家就这么站着。 五分钟后,各自散去。 夏焱回到宿舍,躺上床铺。天花板上有道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他睁着眼,一动不动。 ------------ 第5章:未淬之钢 天刚亮,训练场的铃声还没响。 夏焱已经站在靶区边缘,手里握着QBZ-191,枪口朝下。他没看表,但心里清楚——时间差不多了。 “叮——” 铃声划破晨雾,对抗正式开始。 三组红点从地图上的标记位置同时出发,模拟敌军围剿行动。通讯频道一片寂静,没人说话。这次,夏焱是“高价值目标”,所有火力都冲着他来。 左边树丛动了一下。 三发短点射,子弹打在岩石上,火星四溅。夏焱迅速翻滚到掩体后,枪托抵肩,透过缝隙瞄准。一个黑影刚探头,他扣动扳机,正中胸靶。 第二个敌人从右侧草丛靠近,踩断了一根枯枝。 风向变了。草叶晃动的方向不太对劲。 他刚想转移位置,头顶树冠传来极轻的摩擦声。一枚烟雾弹被精准扔出,在十米外的空地落地炸开。灰白色的烟幕瞬间腾起,遮住了视线。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11点钟方向,三人,装备M4A1。” 是江夜。 夏焱没回头,压低身子,借着烟雾悄悄横向移动五步,绕到了侧翼。对方因为烟雾迟疑了一下,阵型松散。他抓住机会连开两枪,两个胸靶应声倒下。 最后一人想撤,结果头盔被一发远距离子弹直接掀飞。 唐远收枪,从狙击位站起身,轻轻拍掉肩上的露水。 对抗结束。计分板亮起:夏焱存活,三项“击杀”记录有效。系统判定他成功突围。 没人鼓掌。 解寒蹲在沙坑边检查RPG模拟器的引信,抬头看了夏焱一眼。古乘风站在战术棚门口,平板还亮着热成像的轨迹图。 “你运气不错。”解寒开口,“要不是那股烟,你早被人包了饺子。” 夏焱一边卸下弹匣换新弹,一边淡淡地说:“有人帮我。” “江夜?”解寒冷笑,“他平时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今天倒是开了金口。” “战场只看结果。”古乘风插话,“他提供情报,夏焱执行反击,配合成立,这就是有效。” “有效个屁!”解寒站起来,语气有点冲,“等真任务来了,谁给你扔烟?谁能掐准时间报点?我们得靠自己打进去,炸门、清场、走人,越快越好!” “强攻会触发警报。”古乘风手指滑过平板,“运输车每晚02:17经过峡谷,守卫四人,巡逻间隙只有47秒。红外显示他们依赖视觉巡查,右侧峭壁有盲区。我们可以提前用无人机布设震动传感器,然后潜入设伏,全程零火力暴露。” “那你告诉我,”解寒抓起RPG模型,“要是传感器坏了呢?要是车没按时来呢?等你算完一堆数据,黄花菜都凉了!” “强攻方案死亡率38%。”古乘风声音平稳,“这是过去三年同类任务的统计结果。你那一炸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我不怕死。”解寒把模型往桌上一摔,“我就怕拖泥带水,耽误事!”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古乘风合上平板,“是能不能活着回来的问题。”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解寒挠了挠后脑勺,呼出一口气,坐回折叠椅:“……行吧,听你的。但我得带破甲弹,以防万一。” 古乘风点头:“可以。但行动前必须完成三次模拟推演。” “成交。” 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战术棚。唐远最后一个走,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沙盘上的隘口标记,什么也没说。 夏焱没动。 他盯着白板上的时间轴:02:17,红色圈出。旁边写着“视觉盲区持续53秒”。 这个数字算得很细。 他走出棚子,阳光刺眼。训练场地面裂缝里钻出几根野草,被昨夜的雨水压弯了腰。他走过靶区,看见唐远一个人站在百米外,正用麂皮仔细擦拭CS/LR4的镜片。动作很慢,但每一寸都擦得干干净净。 枪托的贴腮板有些磨损,像是长期抵在同一位置。 夏焱没走近。他知道,狙击手不喜欢被打扰。 下午体能训练结束后,他回宿舍换了作训服,把QBZ-191锁进武器柜,又从箱子底下翻出战术手册。 他在空白页写下三个名字。 江夜。下面画一道横线,写:观察/掩护。 古乘风。计算/控局。 解寒。冲击/风险。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战场上不缺猛人,缺的是能活到最后的人。 晚饭后,他去靶场捡弹壳。这是他的习惯。清理战场,回收可用部件,哪怕只是训练。 唐远也在。 他蹲在掩体后,拆解CS/LR4的瞄准镜组,用小刷子清理内部镜筒。工具包打开,六把微型扳手按长度排得整整齐齐。 “你每天校两次?”夏焱问。 唐远抬头,点点头:“湿度变,气压变,归零点就得调。” “听说你练了三千小时盲狙?”夏焱想起解寒提过的话。 唐远手没停:“差不多。草原上练的。夜里看不见靶,只能听风。” “你怎么知道石头在哪?” “抛起来的声音不一样。”他拧紧最后一个螺丝,“上升快,落得慢。最高点那瞬间,最安静。” 夏焱看着他重新装好瞄准镜,动作像在组装精密仪器。 “你从不参与争论。” “争不出子弹。”唐远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土,“打得准,才是硬道理。” 说完,他扛起枪走了。 夏焱留在原地。 远处怒江的水声隐隐传来,混着风吹铁栅栏的轻响。训练场的灯亮了一半,照在弯曲的金属杆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回宿舍楼,楼梯水泥缝里渗着湿气。推开房门,屋里没开灯。他站在床前,摸出战术手册,轻轻合上。 “不是废铁。”他低声说,“是还没淬火的钢。”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近及远。楼下有人咳嗽了两声。 他把手册塞进枕头下,转身面向窗户。 外面的训练场轮廓清晰。靶区空着,沙坑边堆着几枚空弹壳。战术棚的门虚掩着,白板上的字迹还能看清:02:17,盲区53秒。 他的手搭在枪套上,拇指轻轻滑过卡扣。 咔。 锁死了。 ------------ 第6章:熔炉的严酷规则 天刚亮,训练场的灯还亮着一半。 夏焱站在队伍里,战术手册折成细细的一条,塞进作训服的内袋。他一动不动,也没看旁边的人。 脚步声从铁栅栏外传来。 很轻,像是踩在砂石上,碾碎了一颗小石子的声音。 汪老出现在门口。没人报告,没人敬礼。他径直走到队列前面,站定,目光一个个扫过去。 “你们全都是废铁。” 声音不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焱没抬头,但呼吸微微一顿。昨晚他在本子上写下的那句话——“不是废铁”——瞬间被击得粉碎。 汪老没再多说。他转身,从身后拎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打开。里面躺着三块金属牌,上面刻着字。 他拿起第一块。 “任务第一。”他说,“人质死了,任务就失败。不管过程多干净,结果说了算。” 他的目光落在夏焱脸上,停了两秒。 夏焱没躲。他知道这眼神的意思。那天化工厂,他离人质只有五步,可混凝土梁砸下来的那一刻,他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块牌子被举起。 “别问我为什么。”汪老说,“命令就是命令。你敢问,我就杀你。” 这次,他盯着古乘风。 古乘风低着头,手指悬在平板屏幕上,没点下去。平时最爱推演、最爱问“为什么”的他,此刻像被钉住了一样。 第三块牌最薄,边缘都卷了起来。 “活不下来的,”汪老缓缓开口,“尸体扔进怒江。” 他扫视全场,最后落在蒋思雨身上。 她站在后排,医疗包的带子被攥得发白。怒江就在山下,水流又急又深,常年雾气弥漫。谁也不知道,掉进去还能不能捞上来。 解寒突然抬手。 “报告!” 汪老没动。 “要是……我们活下来了,能当军官吗?” 全场安静。 有人咽了口唾沫。欧阳晨站在前排,肩膀绷得笔直,眼睛盯着地面。 汪老嘴角扯了一下,那不是笑。 “活下来的人,”他说,“才有资格谈未来。” 说完,他把三块牌子扔回铁箱,“哐当”一声盖上盖子。 转身走了。 没人动,谁也不敢动。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铁门拐角,队伍才稍稍松动。 解寒的手还举着,慢慢放下来。拳头攥得死紧,呼吸粗重。 江夜走过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解寒没甩开,也没回头。他就那样站着,像一根插进地里的桩子。 古乘风低头翻着平板,指尖划过屏幕,记录刚才那三条规则。可手一抖,误删了一行字。他没补,也没重打。 唐远默默解开枪背带的扣环,又扣回去。一遍,两遍。动作比平时慢,但从没停下。 蒋思雨松开医疗包带子,换另一只手握着。她抬头看了眼山崖方向,雾气正从江面往上爬,缠住了训练场边的铁网。 夏焱一直没动。 他听着脚步声散去,咳嗽声远了,连风吹铁栅栏的响都淡了。 然后,他伸手进衣袋,掏出战术手册。 翻开空白页。 笔尖落下,三个字:活下去。 写完,合上本子,重新塞回内袋。 抬头时,他看见汪老站在远处瞭望塔的阴影里,根本没走远。正看着他们。 夏焱没避开视线。 他知道,刚才那番话不是训话,是剥皮。 把他们过去的身份、功劳、期待,一层层撕下来。什么狼牙的上尉、军区的参谋、总院的医生、爆破组的王牌——在这里都不算数。 你不是谁。 你只是编号。 ML-07。 他站得更直了些。 脚下的水泥地有裂缝,雨水泡过的草从缝里钻出来,又被昨夜的鞋印踩倒了一片。 唐远扛着枪走过他身边,低声说:“归零点调过了。” 夏焱点头。 “风向变了。” “我知道。” 唐远没再说话,走向武器库。 欧阳晨在检查无线电频段,耳机戴了一只,另一只挂在脖子上。他试了三次,频道不通。基地信号被屏蔽了,对外联络只能靠定时开放的中继站。 古乘风走到沙盘边,重新调出峡谷路线图。运输车的时间轴还在闪:02:17。但他没点模拟推演。他知道,现在这些方案,可能根本不会被批准。 解寒一脚踢翻旁边的弹药箱架。空箱子滚了一地。 江夜走过去,蹲下,一个一个捡起来摆好。 “别在这时候出事。”他说。 “我憋得慌。”解寒嗓音沙哑,“老子打了八年仗,炸过十七个据点,现在被人说一句‘废铁’,连反驳都不能?” “能。”江夜站起身,“等你活到最后。” 两人对视几秒。 解寒吐出一口闷气,转身往靶区走。他捡起一枚空弹壳,捏在手里,用力到指节发青。 蒋思雨打开医疗包,取出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剂。针管完好,封口没拆。她不是要用药,是在检查库存。这是规矩。 但她动作顿了一下。 刚才汪老说“尸体扔进怒江”时,她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三年前边境冲突里牺牲的战友。也是被抬下山的,也没留下全尸。 她合上包,拉紧拉链。 夏焱站在原地。 他摸了摸枪套卡扣。昨夜锁上的那把QBZ-191还在库房。今天不会有实弹训练,但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每一课,都是冲着“死”去的。 不是打赢。 是活着回来。 他抬头看天。云层很低,阳光斜斜地切下来,照在训练场的铁栅栏上,影子像牢笼的栏杆。 汪老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任务第一。 别问为什么。 活不下来的,扔进怒江。 他闭眼一秒,再睁。 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他没回头。 知道是谁来了。 那人走到他旁边,站定。 是江夜。 “你还记得排水管道的坡度吗?”江夜忽然问。 夏焱愣了一下。 那是化工厂救人质那天的事。他带着队员从地下管道潜入,坡度十二度,积水深三十厘米,前行四百米。 “记得。” “你算过流速。”江夜说,“你说水流太快,会冲走标记物。” 夏焱看着他。 “你现在还得算。”江夜说,“但不是为了标记。是为了活。” 说完,他转身走了。 夏焱站在原地。 风穿过铁网,发出短促的摩擦声。 他再次伸手进衣袋,确认战术手册还在。 然后,他走向沙盘区。 古乘风正在重画路线。 夏焱停下,看着那条通往峡谷的红色虚线。 “加一个备用点。”他说,“在峭壁下方十五米处。万一传感器失效,我们得有个退路。” 古乘风抬头。 片刻后,点头。 手指滑动,新增标记。 夏焱没再说话。 他站到沙盘边,盯着那个新点。 阳光斜照,沙粒反射出细碎的光。 远处,怒江的雾气漫上了半山腰。 ------------ 第7章:下马威体训 训练场的铁门“哐”地一声被拉开。 汪老站在外面,脚旁边摆着一排编号背囊。 每个三十公斤。 一人一个。 “二十公里。”他说,“走山道,绕过山峰,下谷,再爬上来。终点是旧哨站。” 没人问能不能休息。 也没人问路线怎么走。 汪老把背囊往地上一扔。 第一个是ML-07。 夏焱弯腰捡起,扣上肩带。 金属卡扣“咔嗒”一声咬合,声音清脆。 他背上包,直起身。 其他人陆续上前拿包。 江夜最后一个走过去,拿了ML-02。 他试了试肩带,调整了两指宽的距离,然后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出发。” 队伍动了。 水泥地变成碎石坡,再往上就是泥路。 树影压下来,路越来越窄。 前五公里,没人说话。 呼吸声渐渐变重。 欧阳晨落在后面,耳机还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扶着背包顶,另一只手掐着大腿外侧,给自己提劲。 蒋思雨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并排走。 “喘三步,吸两步。”她说。 欧阳晨点点头,照她说的做。 江夜走在前面,离队伍大概五米远。 每次到岔路口,他都会停一下。 不是等别人,也不是回头看。 只是低头看看地上的脚印,踩实一步,再往前走。 夏焱盯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这人在控制节奏。 第八公里开始爬坡。 坡很陡,土又湿,鞋底直打滑。 解寒骂了一句,膝盖磕在石头上。 他没停下,手撑地,站起来继续走。 古乘风喘得厉害。 背包带勒进肩膀,他抬手摸了摸锁骨位置,皱了眉头。 体能一直是他的弱项。 夏焱超过他时,听见他在小声数步子。 “七十六……七十七……” 他没有放慢脚步。 现在没人能帮谁。 第十二公里,天阴了下来。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湿气。 夏焱后背全湿了,不全是汗,还有露水渗进了作训服。 他伸手摸了摸枪套。 空的。 今天没配枪。 第十五公里,右小腿突然一紧。 像被人用铁丝狠狠绞住。 夏焱一下子跪了下去。 左腿撑地,右手死死掐住抽筋的地方。 肌肉硬得像石头。 耳边突然响起混凝土梁砸落的声音。 有人质在尖叫。 爆炸的回音在脑子里嗡嗡响。 他咬破了嘴唇。 嘴里漫开一股血腥味。 “活不下来的,扔进怒江。” 他松开手,拄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左腿用力,右腿拖着。 走不动。 他就改跳。 单脚跳。 每跳一下,落地都震得牙根发麻。 汗水顺着太阳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前方树影里,江夜站着。 没动,也没回头。 夏焱跳过去。 落地时歪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树干。 江夜这才迈步。 还是保持着那五米的距离。 夏焱咬牙跟上。 跳一步,挪一步。 路开始下坡。 碎石滚落,滑出一道浅沟。 蒋思雨和欧阳晨已经到了平地。 两人互相搭着手肘,走得慢,但一步没停。 解寒在前面猛冲。 背包晃得厉害,他也顾不上。 只想早点结束。 古乘风走到一个三岔口,看见解寒的备用背包挂在路边木桩上——按规定,装备不能丢。 他停下。 解开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抄起解寒的包,扣上肩带。 重了十公斤。 他又背上自己的包,双肩一起扛。 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夏焱跳过最后一段乱石坡时,看见终点线拉在旧哨站门口。 铁皮屋檐下,汪老站着,手里拿着秒表。 解寒冲过终点,扑倒在地。 滚了一圈,没力气爬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 唐远不在。 他没参加。 狙击手不需要这种训练。 蒋思雨和欧阳晨几乎是同时踩线的。 她扶着他坐下,马上检查脉搏。 欧阳晨手指还在抖。 耳机还挂在脖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频道指示灯——红灯。 信号依旧被屏蔽。 夏焱单脚跳过终点线。 落地时失去平衡,摔在碎石上。 鼻腔一热,血滴了下来。 汪老报时间:“二小时四十七分。” 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焱趴在地上,没动。 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慢。 古乘风走过终点线,两个包同时落地。 他站着晃了一下,坐倒。 “三小时十三分。”汪老说。 古乘风抹了把脸,笑了。 “我的体能……确实该练了。” 解寒抬头看他。 看见他肩膀被背带磨破的地方,渗出血丝。 又看见自己那个包,沾满泥,安静地躺在旁边。 他没说话。 低头伸手,抓起背包提带。 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蒋思雨爬过去检查古乘风的肩膀。 “破皮,没感染。”她说。 古乘风点点头。 欧阳晨靠墙坐着,终于摘下耳机。 左手还攥着通讯笔,记录了全程频段扫描数据。 没信号。 但他记下了三次微弱脉冲出现的时间点。 江夜站在高坡边缘,看着夏焱从地上撑起来。 右腿还在抖。 他一瘸一拐走向水桶,倒了一杯水,仰头喝。 水顺着下巴流下,混着血滴在作训服前襟。 汪老收起秒表。 “今晚格斗训练。”他说,“照常。” 没人应声。 夏焱放下杯子,抬头看天。 云层压得很低。 雾从山下往上爬,已经缠住了铁网底部。 他摸了摸战术手册。 还在。 古乘风靠墙坐着,闭眼喘气。 解寒蹲在他旁边,把背包放好,伸出手。 “下次别这样。” 古乘风睁眼,摇头。 “你冲太快,补给跟不上。我算过,你心率超阈值八分钟。迟早会崩。” 解寒没反驳。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刚才捏弹壳留下的月牙形压痕还在。 蒋思雨收拾医疗包。 肾上腺素针管没动。 但她多装了一支止痛剂。 欧阳晨突然开口:“第三公里东侧,有段塌方路。我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暴雨冲垮的。” 没人回应。 他知道这地方不该提。 江夜走下高坡。 路过夏焱时,低声说:“排水管流速,你现在能算。” 夏焱看着他。 “不是为了标记。”江夜说,“是为了活。” 说完就走了。 夏焱坐在水桶旁,右腿伸直。 肌肉还在抽。 他用手掌一点点往下压,逼它放松。 远处,怒江的雾漫上了半山腰。 铁网被雾裹住,像被人用绳子捆住。 解寒站起来,把两个背包都背上。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他一步一步朝宿舍走去。 古乘风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蒋思雨伸手扶他。 欧阳晨把通讯笔插回口袋。 抬头看向基地主楼三楼的窗口。 窗帘动了一下。 夏焱也盯着那扇窗。 他知道里面有人在看。 也许还不止一个。 他收回目光。 摸出手册,翻开。 笔尖落下。 两个字:扛住。 写完,合上。 塞回内袋。 他撑地起身。 一瘸一拐,朝武器库走去。 格斗训练要换护具。 他得先取自己的。 走到库门前,他停下。 门缝底下,一张纸条被风吹出来一半。 他弯腰捡起。 上面是一行打印字: “负重越野成绩纳入季度淘汰评估。” 他捏着纸条边缘, 撕成两半, 扔进旁边的铁皮桶。 桶底已经有几张同样的纸条。 全被撕了。 ------------ 第8章:队友的特殊交流 夏焱推开格斗场的铁门,右腿还在微微发抖。 护具拿在手里,冰凉冰凉的。 他低头系绑带,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白天训练时抽筋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肌肉一紧就发麻,像被针扎一样。 场地中央铺着防滑垫,边上立着几排沙袋。头顶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色发青,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 彭飞已经站在中间,拳套戴好了,指节绷得紧紧的。他盯着夏焱,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像刀子一样。 夏焱没吭声,慢条斯理地戴上护具。动作虽然慢,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完整。头盔扣上,下巴带牢牢锁死。 “你害得老王差点死了。” 彭飞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 夏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调整肩甲,仿佛没听见。 “我问你话!”彭飞往前逼近一步,“人质死了,猛子躺在医院,你就装哑巴?” 夏焱抬起头,视线穿过面罩,直直看向他。 “轮不到你来审我。”他说。 话音未落,彭飞猛地冲上来,一记直拳直奔鼻梁! 夏焱偏头闪避,可反应慢了半拍,拳锋擦过鼻骨——“啪”地一声,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上唇往下淌。 他抬手一抹,掌心一片鲜红。 居然笑了。 “这一拳,我该挨。” 话刚说完,彭飞又是一记摆拳。 夏焱迅速后撤半步,左脚一蹬,身体前压,瞬间切入中线。 右手插进对方腋下,卡住肋部;左臂顺势箍住脖子——标准军用过肩摔! 彭飞整个人被掀起来,背脊重重砸在垫子上,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他没滚开,就躺在那儿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夏焱松手,退后一步。没有压人,也没有补击。 摘下手套,直接扔在地上。 彭飞翻身坐起,脸涨得通红:“你装什么清高?你就是怕担责任!你——” 突然,高处传来扩音器的声音,冷冷响起: “彭飞,加练深蹲两百次。” 是汪老。 全场瞬间安静。 紧接着又是一句:“夏焱,打扫所有厕所。” 彭飞猛地抬头,朝控制台方向看去,拳头攥得咯咯响,牙关咬得死紧。 夏焱默默摘下头盔,挂在腰带上,朝着高处敬了个礼。 转身离开。 腿还是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砂石上磨着骨头。但他走得稳,一步都没晃。 路过沙袋时,他顺手摸了下战术手册。还好,还在。 彭飞没动,依旧坐在垫子上,肩膀一起一伏,像头受伤的野兽。 灯光从头顶压下来,汗水混着血滴落在垫子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 夏焱走出格斗场,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山口特有的寒意。 走廊里坏了两盏灯,第三盏忽明忽暗,像随时要断气。 他走过水桶旁,看见自己的影子歪歪斜斜地投在墙上,右腿拖着一点,走路还有些跛。 厕所钥匙挂在值班室门口,铁牌上写着“ML-07”。 他取下钥匙,金属冰得刺手。 主楼通道尽头有扇窗,窗帘没拉严实。 夏焱抬头看了一眼——里面没人影。 但在玻璃反光里,有一点红光闪了一下。 是通讯频段监测仪。 欧阳晨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拐进侧廊,脚步轻了些。墙角潮湿,霉斑一路往上爬,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第一间厕所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马桶堵了,纸团浮在水面上。 他卷起袖子,手套没领到,只能徒手掏。 指尖忽然碰到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弹壳。 空的。 9毫米,帕拉贝鲁姆口径。 他放在洗手池边看了看——这不是训练用的子弹,是旧型号。 基地早就禁用这种弹药两年了。 他又伸手摸到底,掏出一团布条。黑灰色,边缘烧焦了,像是作战服碎片。 摊开对着灯看:缝线是双走针,军规制式。内衬编号只剩半个字母——M。 他皱了皱眉,把布条收进口袋。 继续清理。 冲了三次水才通,污物流走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第二间厕所干净些,但镜子从中间裂开一道斜缝。 他拿起拖把擦地。弯腰时右腿又抽了一下,疼得他眉头一跳,但没停下。 第三间最远,在地下一层入口旁边。铁门锈住了,推不动。 他退半步,一脚踹在铰链上——“哐”地一声,门开了。 里面潮气更重,味道也更难闻。 角落堆着几个旧箱子,标签全被撕掉了。 他打开一个,里面是报废的夜视仪,镜头碎了;另一个装着断裂的枪托,明显是AK系列的衍生型号。 都不是“熔炉”配发的装备。 夏焱站直身子,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战术手册。 忽然,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 但不是一次,而是来回了好几次。 他立刻关灯,靠墙站着,门框的阴影盖住半张脸。 脚步停在门外,三秒钟。 然后走了。 他没追,也没出声。 继续拖地。 倒污水时,发现下水道口卡着一枚纽扣。金属的,背面刻着数字:23。 他抠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回到走廊,把钥匙还回值班台。哨兵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夏焱没叫醒他,转身往宿舍走。 路过训练场时,看见彭飞还在做深蹲。没穿护具,作训服湿透了,贴在背上。 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 膝盖几乎要碰地了,但他还在撑。 夏焱停下脚步。 彭飞抬头,眼神浑浊:“你还在这儿?” 夏焱没回答,反而问:“你认识王猛多久?” “五年。”彭飞咬着牙,“他是我班长。” “我知道。”夏焱低声说,“我在‘狼牙’的时候,有一次考核失误,是他替我扛下来的。” 彭飞愣住了。 “那次渗透演练,我判错了路线,本该淘汰,是他顶了责。” “我不是不在乎他。” “但我救不了人质,也挡不住那根塌下来的混凝土梁。” 彭飞慢慢站直身体,喘着粗气。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说了有用吗?”夏焱看着他,“听证会放了录像,流程没错,结果错了。我被调离,是命令。” 彭飞低下头,手指抠着大腿外侧,指甲都泛白了。 “现在呢?”他问,“你还想回去吗?” “不想。”夏焱摇头,“我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人质会主动冲向窗户。” 彭飞抬头看他。 “那天化工厂,她明明可以蹲下躲避。” “但她选择了往前跑。” “我不懂。” 彭飞沉默了。 远处钟声响起——十一点整。 夏焱转身要走。 “等等。”彭飞叫住他,“明天野外生存,你们组缺格斗支援。” “我可以……临时协防。” 夏焱回头:“你体能都透支了。” “我能撑。”彭飞说得斩钉截铁。 夏焱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回宿舍的路上,雾起来了,贴着地面缓缓流动。 他摸出手册,翻开一页,拿出笔写下两行字: “弹壳,旧制式。” “纽扣编号23,非现役。” 写完合上,塞进内袋。 走廊尽头,灯又闪了一下。 他没回头。 右手按在手册的位置,走进房间,门轻轻关上。 外面,浓雾漫过铁网,爬上台阶。 一滴水从屋檐落下,砸在那枚纽扣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 第9章:队员的理念分歧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由远及近。门被猛地推开,解寒扛着RPG筒大步走了进来,唐远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狙击镜箱。 “你还在这磨蹭?”解寒把装备往床上一扔,语气带着点不耐烦,“汪老刚通知,明早六点进山。” 夏焱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弹匣包,开始清点子弹数量,动作利落。 “这次用实弹。”解寒咧嘴一笑,眼里闪着光,“打中就淘汰,够刺激吧?” 唐远站在门口没动,低头仔细检查枪管,一点灰尘都不放过,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你那玩意儿在密林里撑不了多久。”解寒冲他笑,“等我炸开路,你再慢慢瞄脑袋也不迟。” “密林是狙击手的地盘。”唐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有力,“不是爆破手撒欢的地方。” “你怕了?”解寒往前逼近一步,“不敢往前冲,就躲在后面放冷枪?” 唐远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迎上去:“我不是来逞英雄的。” “那你来干嘛?”解寒声音一下子拔高,“躲树后面数蚂蚁?” “够了!”古乘风推门进来,战术板夹在腋下。他扫了一圈屋里的人,走到桌前摊开地图,“我们得定路线。三组分进:一组诱敌,两组伏击。A线绕东坡,B线走河谷,C线穿脊岭。” “C线太远。”夏焱凑过去看,“耗时长,补给跟不上。” “但最安全。”古乘风说。 “安全个鬼!”解寒一巴掌拍在桌上,“敌人都在哪都不知道,你还想着绕?直接炸进去!我带破甲弹,雷公组打头阵,鹰眼掩护,三十秒清场完事。” “敌人有反制火力。”唐远摇头,“贸然突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那就让我死!”解寒吼回去,“总比在这画地图强!”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蒋思雨靠在门框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她轻声开口:“我们是队友,不是来互相淘汰的。” 没人回应。 江夜从外面走进来,肩上背着战术背包。他谁也没看,径直走到夏焱旁边,放下水壶。 “东坡有个旧哨站。”他说,“视野好,能控两边。” 一句话,所有人目光都集中过来。 “你什么时候去看过?”解寒冷笑。 “昨夜。”江夜淡淡地说,“铁丝网断了,门没锁。” 夏焱盯着地图上的那个点。东坡高地确实适合观察,但他清楚,那里也最容易暴露。 “我们可以用A线接近。”古乘风改了笔迹,“设两个哨位,一组潜伏,一组机动支援。一旦发现目标,鹰眼先锁定,雷公准备压制,枭龙带队切入。” “还是躲。”解寒嗤笑,“你们都想当缩头乌龟?” “这不是躲。”夏焱抬起头,“是为了减少伤亡。” “战场上哪有不流血的?”解寒瞪着他,“上次你不就想保人质,结果呢?人死了,猛子躺医院,你还活着——可你敢说自己赢了?” 夏焱的手指紧紧攥住桌角,指节发白。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他说,“但我不会再让队员因为冲动送命。” “送命?”解寒逼近一步,“你管这叫送命?你那是怕死!怕担责任!你根本不敢打硬仗!” “闭嘴。”唐远突然出声。 解寒扭头:“你也想替他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唐远看着他,“你只想证明自己厉害,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至少我敢动手!”解寒怒吼,“你们只会算来算去,等着敌人先开枪?” “够了!”古乘风猛地合上战术板,“吵完了没有?吵完就滚出去!方案我已经提交,批不批是汪老的事。你们爱跟谁一组就跟谁一组,别指望我给你们调和。” 说完,他抓起板子转身就走。 屋里只剩五个人。 蒋思雨看了眼时间,低声说:“医疗包我重新整理了,止血带加量,每人配两个。” 她走出去,脚步很轻。 江夜靠着墙站着,不动,眼睛却一直看着夏焱。 唐远拎起镜箱,转身要走。 “等等。”夏焱叫住他。 唐远停下,没回头。 “东坡哨站,我去守。”夏焱说,“你带机动组,随时支援。” 唐远沉默两秒:“你信我?” “我信你的枪。”夏焱说。 唐远没再多说,拉开门走了。 解寒冷笑一声:“好啊,你们俩演完了,我去申请单独行动组。我不需要掩护,更不需要拖后腿的。” 他抓起RPG筒,大步出门。 门“砰”地关上,震得灯管晃了一下。 江夜低声说:“他不会真单干。” 夏焱摇头:“但他会硬冲。” “那就拦住他。”江夜说,“任务第一。” 夏焱点头。 他打开弹匣包,一发一发把子弹压进弹匣,动作稳定而熟练。 欧阳晨递来一颗电池:“通讯器频段调好了,三级加密,防干扰。” “谢谢。”夏焱接过,放进电台。 窗外天色渐暗,山口的风刮得越来越猛。远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靶架在风里轻轻摇晃。 半小时后,汪老出现在简报室门口。 所有人集合。 他站在台前,没开灯,只有一盏应急灯照亮他半张脸。 “实弹。”他说,“击中即淘汰。直升机只接活人。” 没人吭声。 “你们吵完了?”汪老扫视一圈,“理念不同很正常。死得最多的队伍,才知道什么叫正确。” 他顿了顿:“明早六点,直-20进场。物资空投,自行领取。进山后,失联超过四小时,视为阵亡。” 说完,转身就走。 门关上。 古乘风翻开平板,调出气象数据:“凌晨三点起雾,能见度低于十米,持续六小时。” “正好摸进去。”夏焱说。 “雷公组坚持强攻路线。”古乘风提醒。 “我知道。”夏焱站起来,“我去跟他谈。” “别硬碰。”古乘风说,“他现在听不进道理。” “我不跟他讲道理。”夏焱抓起背包,“我去定规矩。” 他走出门,脚步沉稳。 宿舍楼道里,解寒正往背囊里塞炸药块,导火索缠好,雷管单独装袋。 看见夏焱进来,他头也不抬。 “你要拦我?”解寒问。 “不拦。”夏焱说,“我跟你一组。” 解寒抬头:“你说什么?” “东线突击组,我带队。”夏焱说,“你负责爆破,但引爆权归我。” “你凭什么?”解寒冷笑。 “凭我是第一个进化工厂的人。”夏焱盯着他,“我也想救人。但现在我知道,活着才能救更多人。” 解寒沉默。 夏焱掏出一张定位卡拍在桌上:“三点出发,沿河谷推进。发现敌情,先报坐标,等鹰眼确认。没有命令,不准开火。” “你这是捆我手脚。”解寒咬牙。 “这是保你命。”夏焱说,“你可以骂我,可以恨我。但在这次任务里,听我的。” 解寒盯着他看了很久。 忽然笑了。 “行。”他说,“我跟你进山。但如果错过战机,别怪我自作主张。” “可以。”夏焱点头,“但你记住——谁开第一枪,谁就得承担后果。” 他转身要走。 “枭龙。”解寒叫住他。 夏焱回头。 “如果真遇到敌人……”解寒握紧拳头,“你敢开枪吗?” 夏焱没回答。 他只是把手按在战术手册上,慢慢收紧。 然后拉开门,走进走廊。 风从尽头灌进来,吹动他作训服的下摆。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两点五十七分。 距离出发,还有三分钟。 ------------ 第10章:野外生存 三点整。 夏焱一声令下,队伍出发。 雾气从河谷里慢慢往上爬,贴着草尖,缠上脚踝。五个人沿着溪边前进,踩在湿漉漉的石头上,脚步很轻。解寒走在第三个,肩上扛着RPG发射筒,手时不时摸一下腰间的雷管袋。唐远落后半步,枪口始终抬着,对着前方十度角的方向。蒋思雨紧紧抓着医疗包的带子,一句话也没说。 走了两公里,空投区的轮廓渐渐出现在眼前。三拨人已经在那里对上了,围着从天上掉下来的物资箱扭打成一团。一个人被掀翻在地,滚进了灌木丛。另一个抢到背包就想跑,刚迈步就被两个人扑倒压住。没人开枪,但拳头砸在防弹衣上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夏焱抬起手,队伍立刻停下。他蹲下身,左手向后一压——所有人迅速趴低,藏进草里。 江夜猫着腰靠近,声音压得极低:“东坡高地能看清整个区域。” 夏焱点头,右手两根手指指向古乘风和欧阳晨,又划向左边山脊。两人立刻会意,悄悄脱离队伍,贴着树林边缘绕过去。 他转头盯住解寒:“不准冲出去。” 解寒咬着牙:“他们快把东西抢光了!” “我们要的是活命,不是拼命。”夏焱低声说,“等他们打出火气,我们再捡漏。” 十分钟过去,局势越来越乱。突然,一支小队开了冷枪,一枪打中对方腿部。那人惨叫一声倒地,其他人立马散开,进入警戒状态。而在空投区边缘,第三个物资箱孤零零地躺在泥地上,谁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夏焱站起身:“走。” 五人贴着密林边缘快速移动,借着浓雾掩护,悄悄绕到侧后方。唐远先上前探路,单膝跪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打了个手势。 夏焱冲上去,一脚踢开箱锁,拉开拉链——一台净水器、七份压缩干粮、三个急救包、一面信号镜。这些东西够四个人撑三天。 “撤。” 刚转身,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一团火光腾空而起。有人用炸药强行破箱,现场再次陷入混乱。 夏焱带着队伍钻进丛林,加快脚步。二十分钟后,抵达预定营地——一片背靠断崖的松林空地,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放下装备,清点物资。 夏焱当众打开背包:“轮流配给,每餐定量。哨岗优先供水。” 蒋思雨马上开口:“我减半就行。” 唐远把自己的水壶递给欧阳晨:“你负责通讯,耗体力。” 欧阳晨摇头:“我不渴。” “别推了。”夏焱打断,“按命令来。” 江夜早就不见了身影。十分钟后回来,在一棵树干上刻了一道短横,又在另一棵斜枝上绑了个细绳结。没人问他在做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是他布下的警戒标记。 古乘风架起便携雷达,天线展开,屏幕亮起绿光。他盯着波形图,眉头越皱越紧。 “东南方向,一百七十米外,有热源在移动。” “是人?”夏焱问。 “不像静止目标,也不像野兽的轨迹。” “几个?” “一个……或者多个重叠在一起。” 夏焱沉默片刻,看向唐远。 唐远摇头:“我没发现狙击点。要是敌人,早该动手了。” “可能是误报。”古乘风说,“设备受潮,信号漂移也正常。” “先不讨论。”夏焱下令,“今晚加强轮哨,双岗制。江夜和我值第一班。” 营地开始布置。唐远爬上北侧高树,设立观察点。解寒把炸药块塞进岩缝,导火索引出来连上绊线。欧阳晨调试电台,锁定三级加密频段。蒋思雨检查急救包,撕开密封袋,重新分类药品。 天彻底黑了。篝火点燃,火光微弱,只照亮脸的下半部分。 卫星电话突然震动。 夏焱接通。 汪老的声音传来:“你们拿到物资了?不错。” “收到。” “明天凌晨,敌方渗透。” “几人?” “不告诉你。” 短暂沉默。 “伤亡指标。”汪老继续说,“两人。”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蒋思雨手指一抖,纱布掉进灰里,她没去捡。 “这是演习?”她问。 夏焱看着她,又扫过其他人。 “按真实战场准备。”他说。 解寒猛地站起来,RPG筒拄在地上:“两个名额?抽签决定谁死?” 唐远冷笑:“抽签不如看谁拖后腿。” “闭嘴!”夏焱一掌拍在地上,尘土扬起,“任务还没开始,就在算谁该死?要死,也得死在敌人手里!” 没人再说话。 江夜起身,走到外围,拔出匕首插进土里,眼睛望着北方。 古乘风低头看雷达,刚才的热源消失了。 欧阳晨耳机一直没摘。他反复测试信号强度,发现东南频段有微弱干扰,像是远程扫描。他记下时间,没吭声。 营地恢复秩序。哨岗重新排班。武器二次检查完成。弹药清点,每人保留标准基数。唐远拆解又组装狙击镜,确认归零无误。解寒把破甲弹单独装袋,放在睡袋旁边。蒋思雨多备了两卷止血带,塞进战术背心内层。 午夜,第一班哨。 夏焱站在营地边缘,战术平板显示布防图。他放大东侧林线,标出三条可能接近的路线。手指滑动,调出气象数据:凌晨四点起风,风向由南转北。 他抬头看天,云层很厚,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江夜靠着树干,双眼睁着,一次都没闭过。耳朵微微转动,能听见三十米外一片叶子落地的轻响。 唐远在树上换了姿势,枪托抵肩,瞄准镜对准东南方向那片模糊的树影。 解寒坐在火堆旁,慢悠悠地擦着RPG发射筒,一遍又一遍。 古乘风还在调试雷达。他发现刚才热源出现时,背景磁场有轻微波动,像是某种电子伪装装置启动的痕迹。他记下参数,存进加密文件。 蒋思雨最后一次检查医疗包,把吗啡针剂放在最外层口袋,伸手就能拿到。 欧阳晨测试通讯距离,信号稳定。但每隔七分钟,会有0.3秒的中断。他标出规律,怀疑是定时干扰源。 风渐渐起来了。 夏焱合上平板,走向江夜。 “换你休息。” 江夜摇头:“再等五分钟。” 夏焱没坚持,站到了他身边。 两人并肩望着林外的黑暗。 远处,一只夜枭掠过树冠,翅膀没发出一点声音。 唐远的枪口跟着它移动,直到消失在视野。 解寒放下擦拭布,一把抓起RPG筒,抱在怀里。 古乘风关掉雷达电源。屏幕熄灭前,最后一条轨迹线还在跳动。 蒋思雨解开战术背心的第一颗扣子,呼吸慢慢放平。 欧阳晨按下录音键,留下一段语音日志:“时间,23:47。通讯正常。干扰周期确认为七分钟。建议明日更换备用频顶。” 他停止录音,耳机仍戴在头上。 风穿过树林缝隙。 火堆只剩余烬。 八个人都没卸装备,武器始终在手边。 夏焱抬头看了眼表。 三点五十九分。 北方树影深处,一根折断的树枝缓缓垂落,尖端沾着露水,悬在半空,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