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盛宴重逢 水晶吊灯的光芒将宴会厅每个角落都映照得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与身着礼服的女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爆发出恰到好处的笑声。 然而当墨宸渊步入会场的那一刻,原本喧闹的大厅忽然安静了一瞬。 他身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近一米九的身高更加挺拔。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上面别着一枚简约大气的铂金领带夹。七年时光将他面容上最后一丝青涩磨去,留下的是刀削般冷硬的线条和深邃如潭的眼神。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气场,让人不敢逼视。 “墨总,您能亲自前来,真是让这次晚宴蓬荜生辉。”主办方的董事长快步迎上,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 墨宸渊微微颔首,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几位原本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企业负责人立刻举杯致意,他回以礼貌却疏离的点头。 七年了。他从未想过会回到这个城市——这个装满了他青春与伤痛的地方。 “墨氏集团重返国内市场的决定,真是今年商界最重磅的消息了。”一位满头银发的企业家感慨道,“记得您父亲在世时,就常说要让墨氏立足国际,如今您不仅实现了他的愿景,还强势回归,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墨宸渊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习惯性的社交表情。他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轻轻转动杯脚,金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微微晃动。 “李总过奖了。国内市场潜力巨大,墨氏自然不会缺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权威感。周围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仿佛他说的每个字都价值千金。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墨宸渊这三个字,在如今的商界,就是点石成金的代名词。 宴会进行到一半,墨宸渊已与多位重要人物完成了必要的寒暄。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浮于表面的社交场合,但作为墨氏的掌舵人,这是他必须履行的职责之一。 他正与欧洲某奢侈品牌的中国区总裁交谈,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入口处,然后定住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骤然放缓。 门口刚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比七年前清瘦了许多,但身姿依然挺拔如竹。他的头发比记忆中稍长一些,软软地搭在额前,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几乎透明。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正微微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兰亭。 七年来,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千回百转,却从不敢轻易触碰。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墨宸渊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兰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正与晚宴主办方之一的***长轻声交谈,唇角带着礼貌的浅笑。那笑容优雅得体,却像是戴着一层无形的面具,掩去了所有真实情绪。 墨宸渊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按照兰亭当年的理想,他现在应该在世界某个角落的画室里创作,或是在某所大学教书,而不是出现在这种铜臭味十足的商业宴会上。 “墨总?”欧洲总裁疑惑地唤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您在看兰先生啊。他是兰氏集团现在的代表,最近在文化创意产业领域很活跃。” 兰氏集团?墨宸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兰亭当年不是发誓永远不再回到那个束缚他的家族企业吗? “他们兰氏最近日子不好过。”另一位知情者压低声音说,“老兰总健康出了问题,公司内部也一团乱麻。要不是这个小兰总临危受命,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墨宸渊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香槟,冰凉的气泡刺激着喉咙。他注视着远处的兰亭,看着他与不同的人礼貌周旋,游刃有余中透着淡淡的疲惫。 七年光阴,改变了太多事情。 当兰亭终于走向他这一方向时,墨宸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逐渐缩短,墨宸渊能更清楚地看到兰亭的面容。他瘦了,下巴比从前更尖,眼下的淡青色阴影即使用心修饰过,仍隐约可见。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初,只是如今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兰亭显然也看到了他,脚步有瞬间的迟疑,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向前走来。 “王部长,感谢您的邀请。”兰亭先与***长握手,声音温和有礼,而后才像是刚刚发现墨宸渊的存在一般,微微侧身,“这位是...” 他装作不认识他。 墨宸渊心中冷笑,七年不见,兰亭的演技倒是精进不少。 “这位是墨氏集团的墨宸渊总裁。”***长热情地介绍,“墨总,这位是兰氏集团的副总裁兰亭,你们两位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久仰墨总大名。”兰亭伸出手,唇角带笑,眼神却平静无波,“我是兰亭。” 墨宸渊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曾经无数次与他十指相扣,也曾在他离去时徒劳地试图挽留。 他伸手握住,掌心传来的温度比记忆中还要凉一些。 “兰总。”墨宸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手上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穿过七年的时光隔阂,击中彼此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兰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墨总。”兰亭自然地抽回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左手手腕上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听说墨氏最近有大动作,恭喜。” “兰氏不也是吗?”墨宸渊目光锐利,“听说你们最近在争取城东那块文化用地。” 兰亭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转瞬即逝:“墨总消息灵通。不过那块地规模不大,想必入不了墨氏的法眼。” “未必。”墨宸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墨氏对有价值的项目向来感兴趣。”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长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连忙打圆场:“两位老总都是年轻有为,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今晚放松,放松!” 恰巧有侍者端着酒水经过,兰亭伸手取了一杯橙汁:“我以果汁代酒,敬墨总一杯。祝墨氏在国内市场大展宏图。” 墨宸渊注意到他选择的不是酒,眼神微暗:“兰总不喝酒?” “医生嘱咐,少饮为妙。”兰亭轻描淡写地带过,举杯示意后,只浅浅抿了一口。 接下来几分钟的对话空洞而客套,两人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谈论着天气、市场趋势和无关紧要的行业八卦。但每当目光相交,空气中就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墨宸渊发现,兰亭虽然在笑,但那笑意从未真正抵达眼底。他的举止优雅如昔,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将真实的自己牢牢封锁在内。 七年时间,将那个曾经会窝在他怀里大笑、会在画架前蹙眉、会在樱花树下踮脚亲吻他的青年,变成了眼前这个完美却空洞的商业精英。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痛击中墨宸渊,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为什么回到兰家?为什么放弃艺术?这七年你经历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问。 “抱歉,我那边还有几位朋友要打招呼。”兰亭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去的身影单薄而决绝。 墨宸渊注视着那道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目光。他无意识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一枚素圈戒指,那是兰亭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内侧刻着两个字母:L.T. 七年了,他从未摘下过。 —— 兰亭快步走向露台,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才让他稍稍平复了狂跳的心脏。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月前,当父亲拿出诊断书,恳求他回来挽救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时,兰亭从未想过会与墨宸渊重逢。毕竟,那个人应该在美国或欧洲的某个地方,经营着他的商业帝国,永远不再回到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城市。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讽刺。 露台的玻璃门上隐约映出他的倒影:苍白的面容,刻意维持的镇定,以及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 七年了,墨宸渊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成熟冷峻,也更加遥不可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能将他瞬间吸入回忆的漩涡。 “兰总,您没事吧?”秘书张薇担忧地走近,“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兰亭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只是里面有点闷。项目资料都准备好了吗?明天就要与墨氏初步接洽了。” “都准备好了。不过...”张薇犹豫了一下,“兰总,墨氏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项目将由墨总亲自负责。” 兰亭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感受着脉搏的剧烈跳动。 这意味着,未来的日子里,他与墨宸渊会有无数不可避免的交集。 “知道了。”他轻声道,目光投向远处城市的灯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 宴会厅内,墨宸渊站在角落,手中不知何时已换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照出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我要兰亭这七年来的全部资料。”他对着耳机那头低声吩咐,“特别是他为什么回兰氏,以及...他的健康状况。” 挂断电话后,墨宸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封了七年的心。 兰亭刚才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疏离而客套的笑容,避而不谈的往事...一切都表明,那段青春岁月对他而言,或许早已是过眼云烟。 可是为什么,在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墨宸渊分明看到了兰亭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拿出手机,相册加密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樱花树下,两个少年并肩而笑,阳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不像真实。 那是他们最后一张合照,拍摄于分手前一个月。 “墨总,车已经备好了。”助理低声提醒。 墨宸渊收起手机,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表情:“走吧。” 他迈步离开宴会厅,没有再回头。就如同七年前那个雨夜,他坐上离开这座城市的车,后视镜里那个在雨中追赶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那时他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 兰亭站在露台上,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离酒店。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墨宸渊的车。 七年了,他换了很多车,却始终偏爱这个品牌和车型。 晚风渐凉,兰亭不自觉地抱紧双臂。秘书为他披上外套,轻声劝道:“兰总,您不能受凉,医生说过...” “我知道。”兰亭勉强笑了笑,“我们也走吧。” 坐进车里,他疲惫地闭上眼。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询问今晚是否顺利,父亲的情况又有些不稳定。 兰亭简短地回复后,打开手机相册,指尖停留在一张已模糊的照片上。同样的樱花树,同样的两个少年,只是他这张已经因为多次传输和查看而画质失真。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墨宸渊,直到一个月前,在墨氏合作伙伴的名单上看到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原来,破镜重圆不过是童话里的故事。现实中,破镜即使重圆,裂痕也永远存在。 车窗外,城市夜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光在兰亭脸上明明灭灭。 “去公司。”他忽然对司机说,“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与其回到空荡荡的公寓面对回忆,不如用工作麻痹自己。 今夜,注定无眠。 城市的另一端,墨宸渊站在豪宅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深沉地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兰亭。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无声滚动,带着七年都未能化解的痛与思念。 原来,有些人,有些爱,从未真正成为过去。 夜色渐深,两座高楼里,两盏孤灯,照亮着两个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灵魂。 重逢是场盛宴,而痛苦,才刚刚开始。 ------------ 试探交锋 宴会厅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墨宸渊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兰亭正与一位年长的企业家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过分白皙,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墨宸渊敏锐地察觉到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这是兰亭应付不喜欢的场合时一贯的表情。 七年过去,这个习惯竟还未改变。 墨宸渊不动声色地走近,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缓缓上升、破裂,如同他此刻内心翻涌又迅速平息的波澜。 “李董,关于文化产业园的规划,我们下周可以安排团队进一步详谈。”兰亭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却依然带着那种独特的清润质感。 “兰总年轻有为,难怪老兰总放心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你。”李董拍拍他的肩膀,目光中带着长辈的慈爱,“不过也要注意身体,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兰亭微微颔首:“多谢李董关心,只是最近睡眠不足,无碍。”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后的气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这个细微的反应,只有墨宸渊捕捉到了。 “李董,好久不见。”墨宸渊自然地加入谈话,目光却落在兰亭身上,“不介绍一下这位?” 李董爽朗一笑:“墨总,这位是兰氏集团的副总裁兰亭。兰总,这位是墨氏集团的墨宸渊总裁,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交流。” 两只手再次相握,这一次比宴会初遇时多了几分试探。墨宸渊刻意延长了握手的时间,感觉到兰亭指尖的凉意和微微的抗拒。 “兰总看起来确实气色不佳。”墨宸渊松开手,语气平淡,“商场如战场,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兰亭从容地收回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左手手腕:“墨总说得是。不过比起墨总跨国经营的操劳,我这点工作量算不得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李董何等精明,立刻嗅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借口见个朋友便离开了,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又被周围的喧嚣填满。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墨宸渊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兰亭的目光掠过墨宸渊小指上那枚素圈戒指,眼神微动,随即恢复平静:“海市就这么大,圈内活动难免碰面。” “我指的是兰氏。”墨宸渊向前半步,拉近彼此距离,形成一种微妙的压迫感,“我记得某人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回到那个金丝笼。” 兰亭的睫毛轻轻颤动,但笑容依旧得体:“人都是会变的。就像墨总当年说要去追求自由,如今不也成了墨氏这艘巨轮的掌舵人?” 一击命中。 墨宸渊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看来七年时间,不仅让兰总学会了经商,还学会了伶牙俐齿。” “生存所迫罢了。”兰亭轻描淡写,目光转向舞池中旋转的人群,“不像墨总,生来就是掌权者。” 侍者端着酒水经过,墨宸渊取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兰亭:“敬我们的重逢?” 兰亭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犹豫了一瞬。墨宸渊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迟疑:“怎么,兰总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医生建议我少饮酒。”兰亭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即饮用,“不过既然是墨总敬酒,自然不能推辞。”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液沾湿他淡色的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墨宸渊注意到他吞咽时微微蹙眉,显然并不享受这浓烈的滋味。 “看来兰总的身体状况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糟糕。”墨宸渊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灼热感从喉咙蔓延至胸腔,“连酒都不能喝了。” 兰亭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墨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健康状况了?” “只是好奇。”墨宸渊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是什么让一个曾经宣称要‘为艺术燃烧生命’的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尘封的记忆闸门。兰亭的指尖微微发白,但声音依然平稳:“年少轻狂的话,墨总居然还记得。” “我记得很多事情。”墨宸渊的声音低沉下来,“比如某人在樱花树下说,要画遍世间的美好。” 兰亭终于转过头,直视墨宸渊的眼睛:“墨总也说了,那是年少轻狂。现实很残酷,不是每个人都有任性的资本。” “所以你就向现实低头了?”墨宸渊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兰亭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这不像我认识的兰亭。” “你认识的兰亭七年前就死了。”兰亭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利刃刺入墨宸渊的心脏,“现在的我,不过是兰氏的一个符号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绷。 就在这时,宴会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的声音从主舞台传来,宣布即将开始慈善拍卖环节。光线变化间,墨宸渊清楚地看到兰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你不舒服。”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兰亭借机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只是有点闷,出去透透气就好。失陪了,墨总。” 他转身欲走,墨宸渊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手腕比想象中还要纤细,墨宸渊甚至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你的手很凉。”墨宸渊皱紧眉头,七年过去了,兰亭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兰亭迅速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不劳墨总费心。”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依然挺拔,但墨宸渊注意到他步伐中细微的紊乱。那个曾经连生病都要强撑着完成画作的倔强青年,如今学会了用完美的面具掩饰一切,包括不适。 墨宸渊站在原地,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兰亭手腕的触感和温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注意到指尖沾上了一点极淡的粉底痕迹——兰亭用化妆品遮盖了什么? “墨总,拍卖会要开始了,您有感兴趣的拍品吗?”助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墨宸渊收回思绪,恢复一贯的冷静:“看看再说。” 拍卖过程乏善可陈,墨宸渊心不在焉地举了几次牌,拍下一幅油画和一对古董花瓶,视线却不时扫向宴会厅出口。兰亭没有再回来。 一小时后,晚宴接近尾声。墨宸渊提前离场,在酒店大堂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兰亭站在门口等候司机开车过来,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他微微低着头,一手按压着胃部,显然很不舒服。 墨宸渊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兰亭闻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礼貌的疏离取代:“谢谢墨总,我的车马上就到。” “你看起来状态很差。”墨宸渊直言不讳。 “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兰亭勉强笑了笑,“不劳墨总挂心。” 一辆黑色轿车驶到门前,兰亭如释重负:“我先告辞了。” 墨宸渊看着他坐进车内,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两人最后的视线交流。那一刻,墨宸渊清楚地看到,在车窗完全关闭前,兰亭卸下了所有伪装,整个人瘫软在后座上,面色苍白如纸。 回到自己的车上,墨宸渊没有立即让司机开车。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要兰亭近三年的全部医疗记录,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后,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七年前,他选择离开是为了保护兰亭;七年后,他看着这个脆弱却倔强的身影,内心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将他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他。 但兰亭眼中的疏离和戒备,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敌意都更让人望而却步。 —— 兰亭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胃部的绞痛一阵阵袭来,他不得不蜷缩起来缓解痛苦。 “兰总,直接回家吗?”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回公司。”兰亭轻声说,“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他需要工作来分散注意力,否则脑海中全是墨宸渊的身影——那个他花了七年时间试图忘记,却在一瞬间就击溃他所有防线的人。 车内灯光昏暗,兰亭抬起手腕,看着刚才被墨宸渊握住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淡色的疤痕,是七年前他情绪崩溃时留下的痕迹。这些年,他一直用粉底或手表遮掩,没想到墨宸渊还是注意到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兰亭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屏幕背景是多年前两人在樱花树下的合影。照片上,墨宸渊笑着搂着他的肩膀,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那时的他们,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多么天真的想法。 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霓虹灯光在兰亭脸上明明灭灭。他想起今晚墨宸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曾经为他撑伞、为他作画、为他与全世界为敌的墨宸渊,如今成了需要防备的商业对手。 命运真是讽刺。 到达公司楼下,兰亭勉强直起身子,对司机说:“明早七点来接我。” 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楼,电梯镜面映出他疲惫的面容。兰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 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他都必须撑下去。为了父亲,为了兰氏,也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绝不会让墨宸渊看到自己的狼狈。 夜色深沉,两座高楼里亮着孤灯,如同两个再也无法交汇的孤岛。 ------------ 深夜调查 回到下榻的酒店顶层套房,墨宸渊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价值六位数的西装外套紧接着落下,他却浑然不觉,径直走向落地窗前。 海市的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来,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座永不眠息的城市。而他站在云端,却感觉不到丝毫征服的快感。 兰亭苍白的脸和疏离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七年前那个会窝在他怀里因为一部电影哭得稀里哗啦的青年,那个在画室待到深夜、满身颜料却笑容灿烂的青年,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连一杯酒都要推拒、连一个真实表情都吝于给予的商业机器? 墨宸渊拿起手机,接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我要兰亭过去七年的全部资料。”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冷硬,“特别是他为什么回兰氏,以及所有的医疗记录。”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意外:“墨总,兰氏那边我们之前已经做过基础背调,如果要深入调查,可能会引起对方注意。” “用最隐蔽的方式。”墨宸渊眼神深沉,“我要知道这七年里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 挂断电话后,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直接饮下一大口。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温暖那颗冰封了七年的心。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调出墨氏集团与兰氏企业即将合作的项目资料。文化产业园——这正是兰亭今晚与李董谈起的项目。 墨宸渊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页文件。平心而论,兰氏提出的方案颇具创意,将传统文化与现代商业完美结合,一看就出自兰亭的手笔。那个曾经对美有着极致追求的青年,即便投身商海,也依然保留着这份天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放弃艺术?为什么回到那个他曾经唾弃的家族?为什么在他面前装作素不相识? 无数个问题在墨宸渊脑海中盘旋,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指令:他必须知道真相。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兰亭推开公寓的门,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甚至没有力气开灯,只是摸索着走到沙发前,整个人瘫软在上面。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这是情绪波动引发的旧疾,医生早就警告过他要保持心态平和,但面对墨宸渊,他怎么可能平静? 黑暗中,兰亭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七年来,他学会了一套完美的伪装术——如何在胃痛难忍时依然保持微笑,如何在心悸发作时平稳呼吸,如何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后依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是这套伪装术在墨宸渊面前不堪一击。 那个男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苦心筑起的高墙土崩瓦解。 兰亭艰难地起身,摸索到床头柜前,打开药盒,抖出几粒药片干咽下去。药物的苦涩在口中蔓延,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完成这个每日重复的动作。 吞下药片后,他靠在床头,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秘书张薇发来的消息:「兰总,墨氏那边传来消息,明天上午十点的项目启动会,墨总会亲自参加。」 兰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墨宸渊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派项目经理出席,却偏偏要亲自来,无非是想继续今晚的试探和交锋。 回复了一个「收到」后,兰亭点开手机相册,找到那个加密的文件夹。密码是墨宸渊的生日,七年来从未更改过。 文件夹里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全是七年前的他与墨宸渊。最上面的一张是他们在樱花树下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少年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全世界都在他们脚下。 那是他们分手前一个月拍的。当时墨宸渊已经接到家族的最后通牒,却依然强颜欢笑,陪他完成了这场毕业旅行。 「我会解决所有问题。」当时的墨宸渊捧着他的脸,眼神坚定,「等我回来。」 兰亭信了。他等了整整三个月,等来的却是墨宸渊与他人订婚的消息,和一句冰冷的「玩玩而已,别太当真」。 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墨宸渊的笑容,兰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七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痊愈,直到重逢这一刻,才发现伤口从未愈合,只是在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一碰就鲜血淋漓。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兰亭迅速擦干眼泪,调整呼吸,确保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后,才接通电话。 “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屏幕那端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妇人,眉眼间与兰亭有几分相似,但憔悴的面容透露出她不佳的健康状况。 “刚吃完药,睡不着。你爸今天情况不太好,一直在问你去哪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疲惫,“亭亭,你那边顺利吗?见到...该见的人了吗?” 兰亭知道母亲指的是墨宸渊。兰氏这次的危机,只有墨氏有能力化解,而这也是他们当初同意他回去接手公司的条件——用他与墨宸渊的过去,为兰氏换取一线生机。 “见到了。”兰亭轻描淡写,“项目启动会明天举行,应该会很顺利。” 母亲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哽咽:“委屈你了,孩子。如果不是你爸这样,我们兰家也不会...” “妈,别说了。”兰亭打断她,“这是我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后,兰亭走进浴室,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带血丝的自己。他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直到皮肤刺痛,才抬起头来。 镜中的他眼神逐渐坚定。 无论七年前发生了什么,无论墨宸渊如今如何看待他,他都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挽救兰氏,让父母安度晚年——这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意义。 至于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 酒店套房里,墨宸渊的邮箱提示音响起。他点开新邮件,是调查团队发来的初步报告。 附件里有几张偷拍的照片:兰亭独自一人在医院走廊等候,面色憔悴;兰亭从心理诊所走出来,眼神空洞;兰亭在父亲病房外偷偷抹泪... 墨宸渊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报告显示,兰亭是在三年前回到兰氏的,当时老兰总突发脑溢血住院,兰氏集团陷入混乱。在此之前,兰亭销声匿迹了近四年,期间居住在一个南方小城,靠卖画为生,生活清贫。 最让墨宸渊心惊的是医疗记录部分:兰亭曾因“重度抑郁伴焦虑障碍”住院治疗近一年,期间有过自伤行为。出院后仍需定期复诊和服药。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模糊的图片,似乎是某间病房的监控截图。图片上的兰亭瘦得脱形,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正望着窗外发呆。 墨宸渊猛地合上电脑,无法再看下去。 他想起七年前分手时,自己说的那些残忍话语。当时他以为这是保护兰亭的最好方式——让他恨自己,总比让他卷入墨家的争斗中丧命要好。 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保护”会让兰亭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墨宸渊站在窗前,一夜未眠。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通知兰氏,今天的会议改到下午两点。上午我另有安排。” 他需要时间去一个地方,去确认一件事情。 如果兰亭这七年所受的苦,真的与他有关... 墨宸渊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