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五,黄河边上那个叫沉棺村的小地方,热得像个蒸笼。天擦黑的时候,知了还憋着一股邪劲儿,在晒蔫了的柳树上嘶叫。村东头老槐树底下,我爹和我娘为着半篮子鸡蛋,正跟邻居拌嘴,声音忽高忽低地传过来,混着泥土和牲口粪的气味。 我蹲在院子里,拿着树枝捅蚂蚁窝,心里烦躁得厉害。说不清为什么,从下午开始,后脖颈子就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人在我背后吹气。天色暗得很快,西边最后一丝火烧云沉下去,村子像是被一口黑锅给扣住了,那蝉声猛地停了,静得吓人。 然后,梆子声敲响了。 不是平日里打更老倌那有气无力的调子,是那种又急又乱,带着刮骨头碴子的尖利声音,从村口一直响到村尾。我猛地抬头,看见我娘慌里慌张从外面跑进来,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墙,一把拽住我就往屋里拖。 “栓子,进屋!快!” 她的手冰得我打了个哆嗦。 刚被塞进里屋床底下,外面就乱了。哭喊声,尖叫声,还有那种……那种像是野兽低吼,又像是喉咙破了风箱的声音,混成一片。我透过床板的缝隙,看见窗户纸上猛地溅开一大片暗红色的污迹。 我娘挡在门前的身影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床板很低,压得我喘不过气。浓烈的血腥味混着一股腐烂的甜臭,丝丝缕缕地钻进来。我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一双双沾满泥污、有些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脚,在门外来回地挪动。它们走得很慢,拖沓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整夜。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只剩下那种令人牙酸的拖沓声和低吼还在继续。 就在我浑身僵麻,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吱呀一声,里屋的门被推开了。 一双干净的黑色布鞋,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床前。 那鞋子很旧,却一尘不染,与门外那些污秽的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床板被一只手轻易地掀开了。月光从敞开的门照进来,落在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普通,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像井,里面没有一点光。 他低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吓傻了,连哭都忘了。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也变成了那些门外的东西。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来拉我,而是用指尖,极快地在我的眉心点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他的指尖,猛地钻进我的脑袋,冻得我浑身一激灵。 “阴年阴月阴时,生于聚阴之地,全村死绝,唯你独活……”他收回手,声音平淡,没有起伏,“是个阴生子。天生的材料。”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门口,那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的、黑沉沉的大棺材旁边。棺材很大,大得能装下一头牛,通体漆黑,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一种哑光。 “走吧。”他说,“你村里的这些人,‘醒’过来了,就不会再躺下。这地方,以后不是你的家了。” 我几乎是爬着从床底下出来的。经过门槛时,我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我娘,她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她的脖子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口子,黑红色的血已经凝固了。我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口黑棺材旁边。 男人打开棺材盖,里面空荡荡的,透着一股陈年的木料和香烛的味道。 “进去。” 我缩了进去。棺材盖合上的最后一瞬,我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更加狂躁的低吼声,还有东西撞击在棺材板上的闷响。 但棺材里面,却异常地安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棺材动了。不是被人抬着,而是像一艘船,在看不见的水面上,平稳地滑行起来。 我在那口会自己走的棺材里,离开了沉棺村。带我走的人,后来成了我师父。 他叫我陈山。他说,我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了。 师父的话不多,大多时候,他都在摆弄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画符,刻木头人,或者对着空荡荡的墙壁自言自语。我们住在一个靠近苗疆的深山里,山脚下有个小镇,但我们从不去。他教我认字,教我呼吸的方法,教我怎么感受周围的“气”。 “我们这一脉,吃的是阴间饭。”他有一次喝了点酒,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别人怕鬼,我们不怕。鬼也分好坏,跟人一样。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 他指了指我的心口,“是这儿。” 我十岁的基础,就是学会在乱葬岗睡一夜,不被那些游荡的阴影影响;学会分辨不同坟头土的气味,判断下面埋着的东西“安不安分”;学会用一根特制的墨线,弹出一道让低等游魂不敢近身的屏障。 时间过得很快,或者说,在山里,时间几乎是停滞的。八年过去了。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师父把我叫到跟前。他老了一些,但那双眼睛,还是像井一样深。 “你该走了。”他说,“你的路,不在这里。” 我没说话。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指着墙角那口跟我一起上山的大黑棺材。“这口‘纳川棺’,你带上。算是个念想,也算是个……住处。” 纳川棺,名字口气大得能装下整条黄河。师父说过,这棺材有些来历,关键时候,能保命。 “记住我教你的。”他看着我,“遇事,多用眼睛看,多用脑子想,别轻易动手。还有,‘阴生子’的命格,是优势,也是诅咒。盯着你的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不会少。” 我点了点头。 “走吧。”他挥挥手,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对着他的背影,磕了三个头。然后,扛起那口看似沉重、入手却轻飘飘的纳川棺,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 第二章 山下的世界,和八年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全然不同。我沿着尘土飞扬的公路走了半天,才搭上一辆拉货的破旧卡车。司机是个话痨,听说我要去湘西地界,咧着嘴笑。 “小哥去那边做啥子生意?那边赶尸的传说,听过没?邪门得很!” 我靠在冰冷的棺材板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嗯了一声。 邪门?我这辈子,就是从邪门里爬出来的。 卡车在黄昏时分,把我放在一个岔路口。前面是个笼罩在暮霭里的寨子,吊脚楼黑压压地连成一片。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子草木腐烂的气息。 我刚把棺材在路边放下,准备找个地方过夜,就听见寨子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不是人声,也不是牲畜的声音。是那种,清脆的、有节奏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 伴随着铃铛声,还有一种沉闷的、整齐的跳跃声,咚……咚……咚……,由远及近。 我眯起眼睛,看见从寨子口的薄暮里,走出来一队人影。 最前面的是个女人,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服,腰肢纤细,手里拿着一个黄铜铃铛,边走边摇。她的步伐很怪,时快时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而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它们穿着黑色的寿衣,头上套着尖尖的黑色布袋,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双臂平伸,直挺挺地,随着铃铛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向前跳跃。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膝盖不打弯。 月光惨白,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赶尸。 我心里冒出这两个字。湘西赶尸,原来真的存在。 那队身影越来越近,铃铛声和跳跃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赶尸的女人似乎也看见了我,以及我身边那口显眼的大黑棺材。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铃铛声出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排跳动着的行尸,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张很年轻,甚至称得上清秀的脸,但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睛很大,瞳仁黑得过分,里面没有惊讶,没有警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死气的平静。 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下滑,牢牢地钉在了我身旁的纳川棺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手里的黄铜铃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响着。 叮铃……叮铃…… 那些僵硬的尸体,也齐刷刷地,停在了她的身后 那目光,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丈量。冰冷,专注,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不是看我,更像是在评估我身边这口纳川棺的价值,或者说,威胁。 铃铛声停了,暮色里只剩下风吹过山林的呜咽,以及那几具行尸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土腥和防腐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我们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没有开口询问,我也没有主动搭话。江湖相逢,尤其是我们这种行走在阴阳边缘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终,她移开了目光,视线重新落回前方空无一人的小路。手中的黄铜铃铛轻轻一摇。 “叮铃——” 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她身后那七八个套着黑头套的行尸,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偶,僵硬地调整方向,跟随着她的步伐,继续一蹦一跳地前进。咚……咚……咚……沉闷的跳跃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我的心上。 队伍从我面前经过。离得近了,更能看清那些行尸。寿衣是崭新的,但露出的手背皮肤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泥土。它们跳跃的动作完全一致,像是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着,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最后一具行尸即将与我擦肩而过时,一阵阴冷的山风打着旋吹过。 “呼——” 风掀起了那具行尸头上套着的黑色尖顶布袋的一角。 只是惊鸿一瞥。 我看到了小半张脸。那应该是一张年轻男性的脸,但此刻,皮肤是死灰色的,嘴唇干裂发紫。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他的一只眼睛是睁着的!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眼白,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 风过去,布袋落下,重新将那张可怖的脸遮掩。 我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师父说过,赶尸一脉,秘术繁多,能让尸体行走不腐,已是逆天而行。这些“客人”,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分”。 那赶尸的女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我注意到那惊魂一瞥的同时,她握着铃铛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但步伐未停,铃声节奏依旧。 队伍渐渐远去,融入越来越深的暮色,只剩下那有规律的“叮铃”声和“咚咚”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我站在原地,直到那声音完全听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上的纳川棺依旧轻飘飘的,但它散发出的那股沉静阴凉的气息,似乎驱散了一些周遭的寒意。 这个寨子,不能进了。 我扛着棺材,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沿着山脚寻找能落脚的地方。最终,在半山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庙很小,门窗破败,神像倒塌了一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顶。 我把纳川棺放在墙角,自己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干粮,默默啃着。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山里静得可怕,只有虫鸣和不知名野兽的远吠。月光透过破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子时左右,我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一种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传入了我的耳朵。 不是动物。 我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手已经摸向了腰间别着的一把用桃木削成的短钉。 声音来自庙外,很轻,很谨慎,似乎在靠近。 我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门板的裂缝向外望去。 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影。 竟然是那个赶尸的女人! 她去而复返,独自一人。那队行尸不见了踪影。 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土布衣服,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她就站在庙外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山神庙破败的门扉,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但似乎多了一丝……探究? 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想干什么? 我握紧了桃木钉,没有出声。 我们隔着破门,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终于,她动了。她没有试图推门进来,而是缓缓抬起了左手。她的手指很纤细,但指关节处有着明显的茧子,那是长年摇动铃铛和操控符绳留下的痕迹。 她伸出食指,凌空,对着庙门的方向,轻轻划动了一下。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冷、凝练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了破败的门板,径直朝着墙角那口纳川棺缠绕而去! 她在试探我的棺材! 我心头一凛。这女人,果然不简单。她不是冲我来的,至少不全是,她是冲这口师父传给我的纳川棺来的! 那股阴冷的气息触碰到纳川棺漆黑的棺身,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纳川棺依旧静静地立在墙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黑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再次抬手,这次,五指微张,似乎要动用更强的手段。 我不能让她再继续试探下去了。这口棺材是师父留下的,底细不明,绝不能轻易暴露在不明底细的人面前。 “吱呀——” 我猛地拉开了破旧的庙门。 月光毫无阻碍地照在我身上,也照亮了她略显错愕的脸。 “这位阿妹,”我看着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深更半夜,跟着我一个过路的,还试探我的东西,不合规矩吧?” 她迅速收敛了表情,恢复成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放下手,目光平静地迎上我的视线。 “那口棺材,”她开口了,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股清冷的死气,语调有些奇特,但不难听懂,“很特别。” “家传的。”我言简意赅,“不值钱,就是个念想。” 她摇了摇头,眼神笃定:“它装过很多东西。活的,死的,还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的心微微一沉。她果然能感觉到什么。 “这就不劳阿妹费心了。”我挡在门前,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各走各路,互不打扰,才是正理。” 她沉默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纳川棺,黑眸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你身上,有‘它们’不喜欢,但又渴望的味道。” 它们?指的是什么?鬼物?还是别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就像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我站在庙门口,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湘西赶尸人,阿措(后来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就在这充满了试探、警惕和莫名话语的夜晚,仓促结束了。 但我有种预感,我和她,和这口纳川棺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山风更冷了,吹得破庙呜呜作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一夜,注定难眠。 ------------ 第三章 阿措的消失,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只留下那句话在我耳边盘旋——“它们不喜欢,但又渴望的味道”。这话像根冰刺,扎进心里,不疼,却带着一种粘稠的不安。 “它们”是谁?是这湘西大山里游荡的孤魂野鬼?还是更麻烦的东西?而我身上的“味道”,是因为“阴生子”的体质,还是因为这口纳川棺? 后半夜,山风刮得更紧,破庙的窗棂纸呼呼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我没敢深睡,始终保持着警惕,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间的鸟雀开始聒噪,才稍微松了口气。 收拾好东西,扛起纳川棺,我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山神庙。必须尽快离开湘西地界,这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大半天,晌午时分,终于看到了人烟。是一个比沉棺村大不了多少的小镇,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旁的木楼带着浓郁的苗族、土家族风情。空气里弥漫着酸辣食物的香气和某种草药的苦涩味。 我找了个街边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把棺材靠墙放好,点了碗当地特色的米粉。棺材引来一些侧目,但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人们似乎对各种怪事见怪不怪,最多多看两眼,便不再关注。 正吃着,隔壁桌几个本地模样的老汉的闲聊,断断续续飘进耳朵。 “……听说了没?老熊岭那边,又出怪事了!” “咋个说?” “王老五家那个傻儿子,前天晚上跑丢了,昨天找回来,人就痴痴呆呆的,问他啥也不说,就一个劲儿指着后山的方向,嘴里念叨‘红衣服,红衣服’……” “哎呦,可不敢瞎说!后山那地方……邪性得很呐!早年不就是……”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红衣服?后山?我心里一动,但没打算多管闲事。师父说过,行走在外,最忌惹是生非。我现在自身麻烦就不小。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就在我吃完粉,准备结账离开时,饭馆门口的光线一暗,走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多岁,穿着普通的夹克衫,身材精干,眼神锐利,扫视店内的目光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女的看起来年轻些,二十出头,穿着利落的运动装,扎着马尾,面容清秀,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的皮质眼罩。 独眼。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因为她的残疾,而是因为,在她踏入店门的一瞬间,我肩上的纳川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触碰到了。 几乎是同时,那个独眼女人的视线,越过了柜台,越过吃饭的食客,精准地落在了我……以及我身边的纳川棺上。她那只露出来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缩,里面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惊讶,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糟了!我心中警铃大作。这两个人,绝不是普通游客或者本地人。他们身上的“气”,很正,但正得有些刻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而且,他们明显是冲着我,或者说,冲着我这口棺材来的! 那个夹克男也注意到了同伴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低声对独眼女人说了句什么,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径直朝我走来。 “朋友,打扰一下。”夹克男走到我桌前,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他掏出一个小本子,在我面前快速亮了一下,封面上有一个模糊的徽章印记,似乎是条龙环绕着数字,我没看清具体式样,但“749”这三个数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我的眼睛。 749局! 师父提过这个名号,讳莫如深。只说那是官面上处理“特殊事务”的地方,能量很大,规矩也多,让我们这些野路子的,尽量避开。 “有什么事?”我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们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夹克男目光扫过我靠墙的纳川棺,“请问这口棺材是你的吗?从哪里来的?” “家传的。”我重复着对阿措的说辞。 “家传?”独眼女人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她那只独眼死死盯着纳川棺,仿佛要穿透那层漆黑的木材,“这口棺材……它很‘老’。而且,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的话让我心头再沉。她能“看”出棺材的异常! “阿月,注意方式。”夹克男低声提醒了同伴一句,然后又看向我,“朋友,别误会。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最近这附近不太平,出现了一些……异常现象。所有携带特殊物品,或者身份不明的人员,我们都需要登记了解。” 他嘴上说着“登记了解”,但那股审问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我叫陈山,就是个路过讨生活的。”我报出名字,“这棺材真是家里老人留下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至于异常现象,我没见过。” 夹克男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而那个叫阿月的独眼女人,目光则再次落回我身上,这一次,她看的是我本人。她的右眼微微眯起,眉头轻蹙,似乎在努力“看”着什么。 突然,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身上……有‘标记’。” 标记? 我愣住了。什么标记? 夹克男也警惕起来,手看似随意地插进了夹克口袋,显然里面藏着东西。“什么标记?阿月,说清楚!” 阿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眼神里的惊骇仍未褪去。她指着我,对夹克男说:“老赵,他……他身上有时间被大规模‘扰动’过的痕迹!非常古老,非常……深邃!就像……就像刚从某个被遗忘的时空裂缝里爬出来一样!” 时间扰动?时空裂缝?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脊背却一阵发凉。我想起了阿措的话——“它们不喜欢,但又渴望的味道”。难道,指的不是阴气,而是这种所谓的“时间痕迹”? 老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高度的戒备和怀疑。“陈山是吧?看来,你需要跟我们回去,好好‘协助调查’一下了。” 我知道,绝对不能跟他们走。一旦进了749局,我这“阴生子”的底细,纳川棺的秘密,恐怕都保不住。到时候是切片研究还是终身监禁,都由不得我了。 我缓缓站起身,手看似无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已经扣住了那枚桃木钉。 “我只是个过路的,不想惹麻烦。”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饭馆里的其他食客也感觉到了这边气氛不对,纷纷停下筷子,紧张地望过来。 老赵的手在口袋里动了动,似乎握紧了什么。“这由不得你选择。配合我们,对大家都好。” 阿月的独眼依旧锁定着我,她似乎想从我身上“看”出更多东西,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饭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 “啊——鬼!有鬼啊!!” 伴随着惨叫,是人群惊慌失措的奔跑和哭喊声。 老赵和阿月脸色同时一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外面出事了!”老赵当机立断,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待在这里别动!等我们回来!”说完,两人立刻转身,如同猎豹般冲出了饭馆。 我怎么可能待着不动? 几乎在他们冲出门口的瞬间,我一把扛起纳川棺,毫不犹豫地冲向饭馆的后门。后门连着一条狭窄潮湿的小巷。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749局的人已经盯上我了,再加上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然而,我刚冲出小巷,来到另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街道,眼前的一幕却让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惊恐地四散奔逃。而在街道中央,一个穿着破旧红色嫁衣的女人,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 她的脸被散乱的黑发遮住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种死气的青白。她低着头,双臂不自然地垂着,手指扭曲。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气和死气!这绝不是活人! 红衣女鬼? 我心头一凛。这就是刚才那几个老汉说的“红衣服”? 老赵和阿月已经冲到了街道上,阿月那只独眼死死盯着红衣女人,右手快速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类似罗盘又带着镜子的古怪仪器。 “能量反应极强!不是普通游魂!”阿月急促地喊道。 老赵则从夹克里掏出的不是枪,而是一把看起来像是青铜材质的短尺,尺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他大喝一声:“孽障!光天化日,敢出来害人!” 那红衣女鬼似乎被他的喝声惊动,猛地抬起头! 黑发滑落,露出了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双眼只剩下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乌黑的牙齿。 “嗬……嗬……”她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身形一晃,带起一阵阴风,竟然直接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吓瘫在地的老妇人扑去!速度快得惊人! “不好!”老赵脸色大变,手持青铜短尺就要上前。 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阿月!她猛地将手中那个古怪仪器对准红衣女鬼,左手的独眼骤然闭上,又猛地睁开! 就在她睁眼的刹那,我清晰地感觉到,以她为中心,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来!那不是阴气,也不是阳气,而是一种……仿佛能洞穿虚妄,照见真实的力量! 她的独眼之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光影飞速流转! “停下!”她对着红衣女鬼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那扑向老妇人的红衣女鬼,动作竟然真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就是现在! 我知道这是机会,无论是为了脱身,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我肩上的纳川棺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似乎对那红衣女鬼身上的怨气产生了某种反应。 我不能再用桃木钉了,那对付不了这种级别的怨灵。 心念电转间,我猛地将肩上的纳川棺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甚至连那红衣女鬼的嘶吼都为之一顿。 老赵和阿月惊愕地回头看向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师父教过的、用来安抚躁动阴灵的手印,虽然生疏,但气息引动之下,纳川棺表面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木纹,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更加深沉、古老的阴凉气息,如同一个无声的漩涡,开始悄然吸收弥漫在空气中的怨气和死气。 那红衣女鬼猛地转向我,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纳川棺,发出了更加尖锐、充满憎恨的嘶嚎! 她放弃了对老妇人的攻击,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带着滔天的怨气,直扑我而来! 阴风扑面,刺骨冰寒! “小心!”阿月失声惊呼。 老赵也握紧了青铜短尺,准备出手。 但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那扑来的红色身影,以及她身后,那两位来自749局的、眼神惊疑不定的探员。 我的江湖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静。 第一个女人,湘西赶尸传人阿措,神秘莫测。 第二个女人,749局探员阿月,她的左眼能看见过去(或许还有更多)。 而眼前这个扑来的红衣女鬼,会是第三个吗? 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脑海。 下一刻,红色的怨灵,携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已到眼前! ------------ 第四章 那抹刺目的红,携着冻彻骨髓的阴风和滔天怨念,已扑至面门!黑洞洞的眼窝死死锁定着我,咧到耳根的乌黑嘴角淌下粘稠的暗色液体,腥臭扑鼻。 时间仿佛被拉长。 我能看到老赵惊怒交加,手持那柄刻满符文的青铜短尺,试图拦截,但速度慢了半拍。 我能看到阿月独眼中流光急转,似乎想再次发动那奇异的能力,但脸色一白,显然刚才的禁锢对她消耗极大。 而我,陈山,站在纳川棺前,双手还保持着那个生疏的安抚手印。避无可避,也不能避!这红衣女鬼是因纳川棺的气息而被吸引过来的,若让她穿过我的身体,后面惊惶的人群必将遭殃,而749局这两人也绝不会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师父教导的种种在脑中飞速闪过。对付这种因极大冤屈而化生的厉煞,寻常的桃木钉、驱邪符效果有限,必须以更强的“势”压服,或者……满足其怨念的根源。 但根源何在?我无从得知! 只能硬抗! “敕!” 我舌尖绽开一声低喝,不是道家的真言,而是师父所传,一种更古老、更接近本源,用以调动自身阴生气息,沟通幽冥法则的音节。同时,那生疏的手印猛地一变,从安抚转为格挡,双手在胸前交错,体内那股自“阴生子”体质带来的、冰寒而沉凝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而起,透过手印,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扭曲的屏障。 这不是阳刚的正气,而是属于“阴”的守护。 几乎在同一瞬间,红衣女鬼的利爪,裹挟着撕裂一切的怨力,狠狠撞在了我这道仓促凝成的屏障上!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挤压撕裂的怪异嗡鸣。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传来,我双臂剧震,骨头像是要寸寸碎裂,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喉头一甜,眼前阵阵发黑。 那道无形屏障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阴寒刺骨的怨气如同冰锥,透过裂缝侵袭而入,几乎要将我的血液和灵魂都冻结。 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拼命催动体内那股冰寒气息,死死抵住。纳川棺在我身后,传来更明显的震动,棺身上那些玄奥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散发出更强的吸力,疯狂吞噬着逸散过来的怨气和死气,为我分担了部分压力。 但也仅仅是部分! 这红衣女鬼的凶戾,远超我的想象! “坚持住!”老赵的怒吼传来,他手中的青铜短尺终于赶到,尺身符文亮起灼目的青光,带着一股堂皇正大的破邪之力,狠狠点向红衣女鬼的后心! 阿月也强撑着,那只独眼再次锁定女鬼,厉声道:“你的仇怨不在他们!回头!” 两人的攻击和话语,似乎起到了些许作用。红衣女鬼的身体猛地一颤,攻击我的力量出现了瞬间的涣散。 就是这瞬间! 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抵在胸前的双手猛地向外一分! “开!” “咔嚓!” 身前的无形屏障彻底破碎,但破碎时产生的冲击,也将那红衣女鬼震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我趁机向后急退,后背重重撞在纳川棺上,冰冷的棺木传来一丝稳定心神的凉意。气血翻腾,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地面上,迅速被那股阴寒的怨气侵蚀成暗褐色。 老赵的青铜短尺点中了女鬼的后背,青光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大量黑烟。女鬼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身形变得虚幻了几分。 阿月快步上前,挡在我和女鬼之间,独眼依旧紧盯着对方,手中那个古怪仪器指针疯狂摆动。“她的核心怨念被某种东西遮蔽了,我看不清全部!但指向……后山!” 后山!又是后山! 那红衣女鬼受创,凶性反而被彻底激发。她猛地转身,无视了老赵和阿月,黑洞洞的眼窝再次死死盯住我,或者說,是我身后的纳川棺。她身上的红嫁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股怨气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向四周汹涌扩散! 街道上的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了薄薄的白霜。远处围观的人群发出更加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向更远的地方。 “不行!她要拼命!”老赵脸色铁青,握紧青铜短尺,准备再次上前。 阿月也面露焦急,她的能力似乎更偏向于“观测”和“干扰”,对这种硬碰硬的正面厮杀并不擅长。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红衣女鬼并没有再次扑上来,而是仰天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啸!啸声凄厉,蕴含着无尽的痛苦、怨恨和不甘。 随着这声尖啸,她身上的红嫁衣,颜色开始变得愈发鲜艳,仿佛要滴出血来!而她的身体,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 “她在燃烧自己的本源怨力!”阿月失声叫道,“她想引来什么东西?或者……沟通什么?” 沟通? 我猛地想起师父说过,一些极其凶戾的鬼物,在特定条件下,可以短暂地打开通往极阴之地的缝隙,或者唤醒沉睡的同类! 不能让她完成! 我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手捏法诀,就要不顾一切再次催动纳川棺。这棺材神秘莫测,或许能打断她! 然而,有人比我们所有人都快。 或者说,有“东西”比我们所有人都快。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灰影,如同鬼魅般,从街道旁一条狭窄的巷道里悄无声息地射出,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目标,直指那正在燃烧本源、尖啸不止的红衣女鬼! 那灰影掠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被冻结、吞噬,留下一道短暂的真空轨迹。 老赵和阿月显然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剧变,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灰影精准地撞入了红衣女鬼几乎透明的身体! 没有碰撞声,没有能量爆发。 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红衣女鬼那凄厉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她燃烧的怨力瞬间熄灭,变得透明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从内部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红黑光芒的光点,然后被那灰影彻底吞噬、吸收。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 一个凶戾无比、让749局两位精英探员都感到棘手无比的红衣厉煞,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同那滔天的怨气、刺骨的阴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街道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阴冷。 还有那道完成了吞噬,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的灰影。 那似乎是一团不断扭曲、变化的雾气,没有固定的形态,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散发着一种比红衣女鬼更加纯粹、更加深邃、也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 它缓缓地……“转”了过来。 没有五官,没有眼睛。 但我们都清晰地感觉到,它“看”向了我们。 不,更准确地说,它“看”向的是我,以及我身后的纳川棺。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肩上的纳川棺,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低沉的嗡鸣,不再是轻微的震动,而是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老赵和阿月如临大敌,瞬间背靠背站在一起,老赵的青铜短尺横在胸前,阿月手中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啪”的一声,冒出一缕青烟,竟然直接烧毁了! “这是……什么东西?!”老赵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处理过无数异常事件,但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高等的“死”之概念实体化。 阿月脸色苍白如纸,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无法观测……无法定义……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周围的‘信息’……我的‘眼’……看不到它的过去!” 那灰影没有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或者说,是“看”着纳川棺。 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在这极致的死寂和压迫感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那灰影开始缓缓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彻底消失不见。 来得诡异,去得离奇。 只留下劫后余生、满心骇然的我们,以及一片狼藉、空荡荡的街道。 老赵和阿月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但眼神中的惊悸未退,同时转向我,目光无比复杂。 我靠着纳川棺,擦去嘴角的血迹,体内气息紊乱,伤势不轻。 麻烦,远未结束。 ------------ 第五章 阿月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只独眼里不再是单纯的惊疑,更多了一种面对“未知重大威胁”时必须掌控一切的官方色彩。老赵虽然没说话,但微微调整的站姿和依旧紧握的青铜短尺,表明了他的态度。 跟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我靠着冰冷的纳川棺,体内气血依旧翻腾,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说清楚?从何说起?说我十岁那年全村变活尸?说我是师父口中的“阴生子”?说这口能装下黄河的纳川棺来历不明?还是说刚才那吞噬红衣厉煞的灰影,似乎对我的棺材“情有独钟”? 任何一条,都足以让我成为749局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或者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监狱里的永久住户。 不能去。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街道,远处还有胆大的人探头探脑。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更不能跟749局走。 “我跟你们走,”我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受伤而有些沙哑,“但不是去你们的地方。” 老赵眉头一拧:“你想去哪?” “后山。”我吐出这两个字。 老赵和阿月同时一怔。 “后山?”阿月独眼微眯,“那里是源头?你确定?” “不确定。”我实话实说,“但红衣女鬼的怨念指向那里,刚才那东西(我指了指灰影消失的地方)出现得诡异,这口棺材也有反应。留在这里,或者跟你们回所谓的局里,问题就能解决吗?那个鬼东西,你们有把握对付?” 我刻意点出“那东西”,看到老赵和阿月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显然,那轻易吞噬红衣厉煞的灰影,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压力。 阿月与老赵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交流着。片刻后,阿月看向我,独眼中锐光一闪:“可以。但你需要配合我们,并且,这口棺材……”她目光落在纳川棺上,“需要接受我们的初步检测,至少,我们要知道它是否具有主动威胁性。” 这是底线了。我知道无法再拒绝。 “可以。”我点头,“但我需要先处理一下伤势。” 老赵从夹克内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扔给我:“内服,疗伤,稳定气息。别耍花样。” 我接过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鼻而来,带着淡淡的灵气。749局的东西,果然不一般。我倒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吞服下去。药力化开,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翻腾的气血顿时平复了不少,胸口的闷痛也减轻了许多。 “多谢。”我道了声谢,恩怨分明。 随后,我们离开了这条混乱的街道。老赵和阿月似乎有特殊的渠道,一个电话之后,很快就有穿着便装但行动干练的人过来处理现场,疏散人群,封锁消息。 我们三人,加上我那口显眼的纳川棺,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离开了小镇,驶向莽莽苍苍的群山深处。 车上气氛沉默。老赵开车,阿月坐在副驾驶,我抱着纳川棺坐在后座。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碎石路面的声音。 阿月偶尔会通过后视镜观察我,那只独眼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更深层的东西。我知道,她还在试图“解读”我身上那所谓“时间扰动”的痕迹。 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最终在一片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山坳处停下。四周是茂密的原始丛林,雾气缭绕,不见人烟。 “到了。”老赵熄了火。 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见阿月下了车,走到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山岩前,伸手在岩壁上几个不起眼的凸起处按特定顺序敲击了几下。 无声无息地,那块巨大的山岩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可供车辆进入的洞口!里面是人工开凿的通道,灯火通明。 我心中暗凛。749局,果然能量巨大,竟然将基地隐藏在这种地方。 越野车驶入通道,山岩在身后缓缓闭合。通道向下倾斜,开了几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穹顶很高,布满了各种管线和不明的发光体,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下方是整齐的楼房、街道,甚至还有模拟的自然光照系统,俨然一个小型的地下城市。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员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严肃、高效又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这里是749局西南分局的一个外围据点。”老赵简单介绍了一句,将车停在一个标有特殊符号的停车位上。 下车后,立刻有两名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透明面罩的工作人员推着一个类似平板车、但布满了传感器和机械臂的设备过来。 “对目标物品进行一级安全检测。”阿月吩咐道,指了指我肩上的纳川棺。 我知道这就是条件。我将纳川棺放在那平板设备上。两名工作人员操作仪器,各种颜色的光线扫描过棺身,机械臂上的探头试图接触棺木,但每当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仿佛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触碰。 数据在旁边的显示屏上飞快跳动,两名工作人员的脸色越来越惊讶。 “能量读数……无法稳定!波动范围极大!” “材质分析……无法识别!非已知任何元素或化合物!” “内部结构……探测波无法穿透!存在强干扰场!” “灵性反应……活跃,但无法界定属性,偏向阴性,但……层次极高!” 一系列的“无法”和“异常”让阿月和老赵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终,检测设备发出一阵过载的嗡鸣,冒起了淡淡的青烟,被迫停止了工作。 两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看向纳川棺的眼神带着惊惧。 “报告,无法完成一级安全检测。目标物品……超出了标准检测范濤。”其中一人硬着头皮汇报。 阿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她走到纳川棺前,独眼仔细打量着那漆黑的棺身,伸出手,似乎想亲自触摸,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它……在‘拒绝’被了解。”阿月得出结论,看向我,“陈山,你平时怎么使用它?” “师父留给我的, mostly当做……储物和休息的地方。”我避重就轻。总不能说怀疑它能装下整条黄河,还能吸收阴气怨灵吧? 阿月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她转向老赵:“老赵,先带他去医疗室做个全面检查,重点是……他身上那种‘痕迹’。” 老赵点头,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他走进一栋银灰色的建筑,内部是冰冷的金属色调,充满了未来科技感。在一个布满各种不明仪器的房间里,我接受了远比医院体检更为繁琐和深入的检查。抽血、扫描、能量场测定、甚至还有精神波动监测…… 整个过程,我都配合着,但内心警惕到了极点。我知道,他们想挖出我“阴生子”和“时间扰动”的秘密。 几个小时后,所有的检测暂时告一段落。我被带到一间休息室等待结果。纳川棺被放在房间角落,依旧沉寂。 门被推开,阿月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走了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老赵跟在她身后。 “陈山,”阿月将报告放在桌上,独眼直视着我,“你的身体构造与常人无异,但你的‘生命场’极其特殊,偏向阴性,活跃度却远超常人,这与记载中的‘阴生子’特征吻合。” 她果然看出来了。我沉默着,没有否认。 “更重要的是,”她拿起报告,指着上面一堆复杂的数据和波形图,“你身上确实存在大规模的‘时间褶皱’残留,这种痕迹……古老到难以想象,甚至干扰了我们的测年设备。它就像是……有人强行将一段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历史’,烙印在了你的生命本源上。”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时间褶皱?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历史?难道……和我十岁那年全村变活尸有关?和师父救我有关? “这意味着什么?”我沉声问道。 “意味着你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错误’,或者一个‘钥匙’。”阿月的声音低沉,“而且,这种痕迹,与刚才吞噬红衣厉煞的那个‘灰影’,在能量频谱上,有微弱的……同源性。” 同源性?!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那个恐怖诡异的灰影,和我身上莫名的时间痕迹,有关联? “还有,”阿月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在我们基地最深层的‘异常物品归档库’里,有一份绝密卷宗,记载了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次黄河清淤时发现的古老龟甲,上面的卜辞残缺不全,但提到了‘纳川’二字,以及……‘阴嗣归,万鬼朝’的谶语。” 纳川!阴嗣(阴生子)! 谶语直指我和这口棺材!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老赵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眼神锐利如鹰。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缠绕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漩涡,而我,陈山,和这口纳川棺,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阿月向前一步,独眼逼视着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陈山,现在,我以749局西南分局特勤队长的身份,正式告知你。” “基于你特殊的体质、携带的高度异常物品(纳川棺),以及卷入并可能关联到多起重大异常事件(红衣女鬼、神秘灰影),并涉及古老谶语。” “根据《国家异常现象管理条例》第七条第三款,现对你采取临时管制措施。” “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配合我们,加入749局外围行动组,协助我们调查清楚你身上以及纳川棺的所有秘密,并处理后续相关异常事件。你将受到监控,但也将获得一定的资源和支持。” “第二,拒绝合作。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对你和纳川棺进行……永久性收容。” 她的话语冰冷而清晰,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加入749局?还是被永久关押? 我看着阿月那只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独眼,又看了看旁边眼神警惕的老赵,最后目光落在墙角那口沉默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纳川棺上。 我想起了师父的话:“你的路,不在这里。” 我想起了十岁那年,沉棺村的那个血腥夜晚。 我想起了那个吞噬红衣厉煞、与我有着莫名联系的诡异灰影。 我想起了“阴嗣归,万鬼朝”的古老谶语。 我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未知。749局,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但至少,它能提供一个平台,一些资源,让我有机会去探寻真相,去搞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甚至……去面对那可能存在的“万鬼朝”的未来。 孤立无援,只会死得更快。 我抬起头,迎上阿月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 “我选第一条。” “我加入。 ------------ 第六章 我加入。” 这三个字说出口,房间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但并未完全消散,只是从对抗转为了一种更复杂的、带着审视的合作关系。 老赵按在武器上的手放了下来,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少。阿月则点了点头,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果然如此”的神色。 “明智的选择。”阿月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印着保密条款的文件,“这是临时聘用协议和相关保密条例,你需要签署。在正式编制下来前,你属于外围行动顾问,受我直接管辖。” 我接过文件,上面的条款密密麻麻,核心思想就一条:绝对服从命令,严格保守秘密,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后果自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我拿起笔,在末尾签下了“陈山”两个字。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我仿佛感觉到某种无形的束缚加诸己身。从今往后,我这条在阴阳边缘游走的孤魂野鬼,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家的门槛。 “欢迎加入,陈顾问。”阿月收起文件,语气公事公办,“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了。第一个任务,就是彻底调查后山异常事件的根源,评估潜在威胁等级,并在必要时进行‘清理’。” 她看向老赵:“老赵,你负责带他熟悉基本装备和流程。一小时后,行动简报室集合。” “是,队长。”老赵应道,然后对我示意,“跟我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跟着老赵穿梭在这个庞大的地下基地里。他带我领取了标准的行动装备——特制的防护服,能一定程度上抵御阴气侵蚀和精神冲击;一把改造过的手枪,子弹刻有破邪符文,对灵体有一定杀伤力;若干不同功效的符箓和应急药物;以及一个多功能战术手表,集成了通讯、定位、基础能量探测等功能。 “这些是制式装备,对付一般邪祟够用了。”老赵一边走一边介绍,语气平淡,“至于你那口棺材……”他瞥了一眼依旧被我带在身边的纳川棺,“队长特批,允许你作为‘特殊承载物’携带,但需要报备其任何异常反应。” 我点了点头。纳川棺是我的底牌,也是最大的谜团,不可能离身。 一小时后,行动简报室。 除了我、阿月和老赵,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年轻技术员,正飞快地操作着电脑,将各种数据投射到中央的全息屏幕上。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高挑、穿着白大褂、气质冷艳的女人,看起来像是科研人员。 “这位是技术支援,小王。”阿月指了指眼镜男,然后看向白大褂女人,“这位是苏医生,基地首席生物及异常能量分析师,她将为我们提供后方数据支持和风险评估。” 苏医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和纳川棺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观察两个特殊的实验样本。 “开始吧。”阿月下令。 小王立刻将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后山区域的卫星地图和三维地形模型,上面标注了许多红点和能量波动曲线。 “目标区域,位于基地西北方向十五公里处的原始林区,当地人称‘老熊岭后山’。”小王语速很快,“根据历史记录和近期能量监测,该区域长期以来就是异常能量高发区,但波动一直相对平稳。直到七十二小时前,能量读数开始急剧攀升,并伴随有强烈的精神污染辐射,范围持续扩大。” 屏幕上显示出几个模糊的、被红圈标注的照片,是一些扭曲的动物尸体和植被异常枯萎的景象。 “初步判断,有高等级怨灵或更复杂的异常实体苏醒,并开始影响周边环境。之前出现的红衣厉煞,可以看作是这种影响外泄的产物之一。”苏医生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指着能量曲线图上一个尖锐的波峰,“这是昨天中午记录到的峰值,与小镇上红衣厉煞出现的时间吻合。而在这之后……” 画面切换,出现了一段极其模糊、充满噪点的热成像视频,只能看到一团人形的红色影子和我们几人的轮廓,然后是一道无法被热成像清晰捕捉、但能量探测器显示为极度深寒的灰影掠过,红色影子瞬间消失。 “……出现了这个未知实体,能量层级无法估量,暂定代号‘影噬’。”苏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影噬’在吞噬红衣厉煞后,能量信号消失在老熊岭后山核心区域。我们有理由相信,它的源头或巢穴就在那里。” 阿月接话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进入后山核心区,查明能量异变的根源,确认‘影噬’的性质和威胁程度,如果可能,进行控制或清除。同时,搜集一切与陈山身上‘时间痕迹’及纳川棺可能相关的线索。” 她的独眼看向我:“陈山,你的特殊体质和纳川棺,可能是我们此次行动的关键,也可能是最大的变数。我需要你绝对听从指挥,在必要时,我们会要求你动用纳川棺的力量。” “明白。”我沉声应道。既然加入了,就得遵守规则,至少表面如此。 “装备最后一次检查,十分钟后,出发平台集合。”阿月下令。 十分钟后,我们乘坐一辆经过特殊改装、能够抵御一定程度能量冲击的越野车,驶出了基地的秘密出口,再次扎进了莽莽群山。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征途。目标是那片被阴云和诡异笼罩的后山。 车子在密林中艰难前行了半个多小时,道路愈发崎岖难行,最终彻底消失。我们下车,背负装备,开始徒步。 一进入后山范围,气氛立刻变得不同。空气中的湿度大增,带着一股腐殖质和淡淡腥臭混合的气味。光线也变得晦暗,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投射下来。四周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只有我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能量辐射水平持续升高,精神污染指数已达黄色警戒线。”小王的声音从战术手表的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这里的干扰很强。 阿月走在最前面,那只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右手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泛着幽蓝的光芒。老赵殿后,青铜短尺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后方的袭击。 我走在中间,肩上的纳川棺在这种环境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棺身传来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仿佛在共鸣,又像是在……汲取着什么。周围的阴冷气息,丝丝缕缕地被它吸纳进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树木开始扭曲变形,树皮上浮现出类似人脸的痛苦纹路,一些藤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散乱的、年代不明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 “注意,前方有强能量反应!”小王急促的警告声传来。 我们立刻停下脚步,借助树木掩护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几座歪歪斜斜的、用石头和泥土垒砌的古老坟茔。坟茔没有墓碑,但周围插着一些已经腐朽的木质图腾,上面刻画着扭曲的符文。 而此刻,在那几座坟茔之间,影影绰绰地,飘荡着七八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影子!它们穿着古老的、破烂的衣物,面目模糊,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怨气,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徘徊,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游魂!而且数量不少! “是古代的殉葬者亡魂,被这里的异常能量激活了。”阿月低声道,“尽量不要惊动它们,绕过去。” 我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着空地的边缘移动,试图避开那些游魂的感知范围。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绕过这片坟地时,我肩上的纳川棺,猛地一震! 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强烈,甚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如同古钟鸣响般的嗡鸣! “嗡——!” 这声音在死寂的林间格外清晰! 刹那间,空地中央所有游荡的亡魂,齐刷刷地停下了动作,模糊的“面孔”全部转向了我们所在的方向! 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了惨绿色的、充满恶意的光芒! “被发现了!”老赵低吼一声。 下一秒,那七八个古代游魂发出尖锐的嘶啸,化作一道道黑烟,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和滔天的怨念,朝着我们猛扑过来! 阴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温度骤降! “准备战斗!”阿月厉喝,手中幽蓝短刃划出一道弧线,率先迎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游魂! 战斗,瞬间爆发! ------------ 第七章 那七八道由古代殉葬者亡魂所化的黑烟,速度快得惊人,带着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毒与冰寒,瞬间扑至眼前!尖锐的嘶啸声直接冲击灵魂,让人头晕目眩。 “结阵!护住灵台!”阿月厉喝一声,她手中的幽蓝短刃挥舞开来,刃光如同跳跃的蓝色电弧,精准地斩向冲在最前面的两道黑烟。短刃似乎对灵体有着特殊的克制作用,被斩中的黑烟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淡化、溃散了一部分,但更多的怨气又迅速凝聚。 老赵没有使用枪械,对付这种没有实体的灵体,符文子弹效果有限。他低吼一声,将那柄刻满符文的青铜短尺往身前一横,尺身青光大盛,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布满流转符文的屏障,将侧面袭来的三道黑烟暂时挡住。黑烟撞在屏障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黑气翻腾,却无法立刻突破。 但还有两三道黑烟,如同狡猾的毒蛇,绕过阿月和老赵的拦截,直扑向我和我身后的纳川棺!它们似乎本能地感知到纳川棺的特殊,以及我身上那令它们“渴望”又“不喜”的气息。 阴风扑面,冰冷的怨念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向我的皮肤和意识海! 避无可避! 我瞳孔收缩,体内那股冰寒气息自主高速运转。没有时间结复杂的手印,我并指如剑,将凝聚的阴生之气逼至指尖,对着最先冲到面前的一道黑烟猛地点出! “破!” 指尖与黑烟接触的刹那,没有实质的触感,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粘稠顺着指尖蔓延而上,试图冻结我的手臂,侵蚀我的神智。我闷哼一声,全力催动气息,指尖迸发出一股带着寂灭意味的阴寒之力。 那道黑烟剧烈扭曲,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嚎叫,前冲之势被硬生生阻住,甚至比来时更快地倒卷回去,黑烟都稀薄了不少。 但另外两道黑烟已经趁机袭到!一道卷向我的脖颈,一道则如同跗骨之蛆,贴地袭来,目标直指我双脚,意图将我拖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身后那口一直沉默的纳川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 不是针对实体,而是针对那无形的阴气、怨念和灵魂本源! “嗡……!” 低沉的嗡鸣变得清晰可闻,棺身上那些玄奥的木纹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无数个微小的、旋转的漩涡。以纳川棺为中心,产生了一个无形的力场。 那两道即将触及我的黑烟,就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抓住,发出一连串惊恐绝望的尖啸,身不由己地被拉扯、扭曲,化作两股精纯的黑色气流,嗖地一下被吸入了纳川棺漆黑的棺身之内! 甚至连远处正在与阿月和老赵缠斗的几道黑烟,也受到了影响,动作变得迟滞、扭曲,身上的黑气不受控制地逸散,被纳川棺隔空汲取! 空地中央那几座古老坟茔,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微微震动起来,散发出更浓烈的阴气,但这些阴气刚一冒出,就被纳川棺霸道地掠夺过去! 一时间,场中形势逆转! 阿月和老赵压力大减,趁机发力。阿月幽蓝短刃连闪,将面前两道已经虚弱不堪的黑烟彻底斩灭。老赵大喝一声,青铜短尺猛地向前一推,青光暴涨,将挡在身前的黑烟震散大半,残余部分也被纳川棺的吸力扯走,吞噬殆尽。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七八个古代游魂,竟然被清扫一空!只剩下纳川棺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棺身的嗡鸣渐渐平息,那些活化的木纹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间空地恢复了死寂,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却淡去了不少,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一些。 阿月和老赵收势,都有些喘息,看向我和纳川棺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它……它能主动吞噬灵体?”老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寻常法器或异常物品的范畴,更接近……某种活着的、以阴魂为食的禁忌存在! 阿月的独眼死死盯着纳川棺,又看向我,语气复杂:“不仅仅是吞噬……它在净化。被它吸收后的区域,怨气和阴气浓度显著下降。陈山,你之前不知道它有这种能力?” 我摇了摇头,心中同样波澜起伏。我知道纳川棺不凡,能吸收阴气,却没想到它竟然能如此霸道地主动吞噬完整的灵体!这口师父留下的棺材,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师父只说是家传的,让我带着。” 阿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用她的独眼努力“解读”纳川棺吞噬灵体后的变化,但最终她摇了摇头:“我看不透。它的内部……像是一个无底洞,吞噬进去的东西,仿佛去了另一个层面。” 通讯器里传来小王兴奋又紧张的声音:“队长!能量监测显示,你们所在区域的异常灵性波动已经清零!那个‘特殊承载物’的效能……远超预估!不过,核心区域的能量峰值并没有下降,反而……好像更活跃了!” 苏医生冷静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数据分析支持小王的判断。纳川棺清理了外围的‘杂兵’,但可能惊动了更深处的‘主体’。建议加快行动速度,趁‘主体’尚未完全苏醒或做出进一步反应前,抵达核心区。” 阿月当机立断:“明白。继续前进,保持最高警戒!” 我们稍作休整,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再次向着后山深处进发。经过刚才那一幕,老赵看我和纳川棺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而阿月则似乎更加确定,带上我是正确的选择。 越往深处,林木越发高大畸形,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光线昏暗如同黄昏。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黏滑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很不舒服。四周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这雾气阻隔视线,甚至连战术手表上的能量读数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小心,这雾有古怪,可能带有精神迷惑效果。”阿月提醒道,她的独眼在雾气中似乎不受影响,依旧能清晰地辨明方向。 我们沿着一条似乎是野兽踩出的小径艰难前行,精神高度紧绷。纳川棺依旧安静,但那种细微的震动感始终存在,仿佛在持续不断地、涓滴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阴秽之气。 突然,走在前面的阿月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前面有东西。”她低声道,独眼穿透灰雾,看向前方。 我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前方大约五十米处,灰雾变得稀薄,隐约露出一个巨大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犬牙交错,像是某种巨兽张开的大口。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阴冷、污秽、还带着一丝古老蛮荒的气息,正从洞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洞口的周围,散落着无数惨白的骸骨,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兽类骨骼,堆积如山!一些骨骼上还残留着啃噬的痕迹和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而在那骸骨堆的最高处,插着一面残破不堪、颜色暗沉、仿佛用人皮鞣制而成的旗帜!旗帜上,用某种凝固的黑色液体,画着一个扭曲的、令人望之心生烦恶的符号! 那里,就是一切异常的能量源头! 也是“影噬”消失的地方! 老熊岭后山,真正的核心! ------------ 第八章 那洞口犹如巨兽贪婪张开的口器,森然可怖。堆积如山的骸骨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那面插在骨堆顶端、疑似人皮鞣制的残破旗帜上,扭曲的符号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看久了竟让人心神摇曳,生出种种暴戾疯狂的念头。 “精神污染源确认,源头就在那面旗帜和洞穴深处!”苏医生冰冷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污染强度已达红色临界!非心智坚定者,直视超过三秒即有失控风险!” 阿月立刻移开视线,独眼也微微闭合了一瞬,再睁开时,眼神更加锐利。“老赵,陈山,封闭部分感官,以灵觉探路。那旗帜是某种古老的‘镇魂幡’异变体,它在主动散播疯狂!” 老赵深吸一口气,摸出两张清心符拍在自己和陈山额头,一股清凉之意暂时驱散了脑海中的杂念。我也立刻运转体内冰寒气息,护住灵台清明。 纳川棺在我肩上震动得更加明显,不再是细微嗡鸣,而是发出一种低沉的、带着渴求的震颤。它似乎对洞穴深处散发出的浓烈阴秽能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行动方案。”阿月语速极快,“老赵,洞口警戒,布置隔绝结界,防止内部能量进一步外泄,并接应后续支援。陈山,你跟我进去。你的纳川棺可能是我们唯一的防护和反击手段。” 老赵虽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优选择,立刻从装备包中取出刻画着符文的金属桩,开始在洞口周围布置。“小心!里面情况不明,随时保持通讯!” 阿月对我一点头,率先走向那骸骨堆积的洞口。她手中的幽蓝短刃光芒内敛,但刃锋上流转的能量显示她已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我紧随其后,肩扛纳川棺,一步步踏上那由无数白骨铺就的“道路”。脚踩在骨骼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死寂的洞穴前格外刺耳。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越是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如同粘稠的泥沼,阻碍着前行。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郁的腐朽和血腥味。洞口内漆黑一片,战术手电的光柱射进去,仿佛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范围。 就在我们即将踏入洞口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咆哮,猛地从洞穴深处炸响!这咆哮带着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我们的意识上! 我额头上的清心符瞬间燃烧殆尽!老赵布置的隔绝结界也剧烈波动起来! 阿月闷哼一声,脸色一白,独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她脚步不停,反而加速冲入黑暗!“跟上!” 我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紧随其后,跨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 一入洞穴,光线骤暗,温度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战术手电的光芒在这里显得无比微弱,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崎岖不平、布满碎骨和黏滑苔藓的地面。洞穴异常宽阔,手电光柱向上看不到顶,向左右也照不到边,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四周的黑暗中,传来无数细碎、窸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在低语,在窃笑。冰冷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小心两侧!”阿月突然厉声警告,幽蓝短刃划向左侧的黑暗! “锵!”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短刃似乎砍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借着一闪而逝的火光,我看到一个扭曲的、如同被剥了皮的人形黑影,用利爪架住了阿月的短刃,另一只爪子带着腥风抓向她的面门!那东西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獙牙的巨口! 与此同时,我右侧的黑暗中,也猛地扑出两道类似的黑影!它们速度快如鬼魅,带着浓郁的尸臭和煞气! 这里的怪物,比外面的游魂更加凝实,更加凶戾! 我早有准备,在黑影扑来的瞬间,肩头一沉,将纳川棺往地上一顿! “咚!” 闷响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这一次,无需我主动催动,纳川棺仿佛被激怒,或者说是被这洞内精纯的阴煞之气彻底激活!棺盖与棺身接缝处,骤然亮起一圈细密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暗符文! 一股比在坟地时强大数倍的恐怖吸力,以纳川棺为中心,轰然爆发! “呜呜呜——!” 如同打开了通往九幽的通道,洞穴内弥漫的阴煞之气疯狂地向纳川棺涌来,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漩涡!那三个扑来的剥皮黑影,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啸,身不由己地被扯向漩涡中心,它们疯狂挣扎,利爪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沟壑,却根本无法抵抗那沛莫能御的吸力!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三个凶戾的黑影就被彻底撕扯、分解,化作精纯的黑色能量,被纳川棺吞噬殆尽! 甚至连周围黑暗中那些窸窣作响、充满恶意的存在,也仿佛受到了惊吓,瞬间退散开来,不敢再靠近。 阿月趁机挥刃,将面前那个被纳川棺吸力影响、动作迟滞的黑影斩灭。她喘息着看向纳川棺,眼神中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 “它……在成长?”阿月难以置信地低语。她清晰地感觉到,吞噬了这三个黑影后,纳川棺散发出的气息更加深沉、更加古老,那圈幽暗符文也似乎明亮了一丝。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口棺材,仿佛一个饥饿了无数年的存在,正在通过吞噬这些阴邪之物,逐渐恢复着某种力量。 “继续前进!”阿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率先向着洞穴深处走去。纳川棺的惊人表现,虽然带来了强大的助力,但也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我们沿着洞穴向深处行进,纳川棺如同一个移动的净化器,所过之处,阴煞之气被清扫一空,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低级邪祟根本不敢靠近。 越往深处,洞穴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粗糙古老的壁画。壁画的内容诡异而血腥,描绘着某种祭祀场景,无数人被捆绑着推向一个巨大的、模糊的形体的口中……壁画的风格古老到无法辨认年代,但其中蕴含的绝望和疯狂,却跨越了时空,扑面而来。 “这些壁画……记录的是‘饲魔’?”阿月看着壁画,独眼中流光急转,似乎在努力解读其中蕴含的古老信息,“这个洞穴,可能是一个被遗忘的古老邪祭场所!” 突然,纳川棺猛地一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嗡鸣!棺身上的幽暗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起来! 与此同时,洞穴深处,那原本只是浓郁的能量源头,猛地爆发出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轰——!” 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前方无尽的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血月,缓缓亮起! 一个庞大、扭曲、无法用语言形容其恐怖的阴影,在黑暗中缓缓浮现! 伴随着阴影出现的,是那个我们曾经见过的、吞噬了红衣厉煞的灰影——“影噬”!它如同忠诚的仆从,安静地悬浮在那庞大阴影的旁边。 “终于……醒了……”一个沙哑、低沉、仿佛由无数冤魂哀嚎汇聚而成的的声音,直接在我们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阿月脸色剧变,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这种级别的能量……远超记载!这不是普通的邪灵!这是……‘古魔’的残骸或者意念集合体!”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锁定了我们,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我肩上的纳川棺。 “熟悉的……气息……”“古魔”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随即化为贪婪的咆哮,“把它……给我!” “影噬”接到指令,化作一道死亡的灰线,无声无息地朝着我们电射而来!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纳川棺! 而它身后那庞大的“古魔”阴影,也伸出了一只由无数怨念和骸骨凝聚而成的巨爪,遮天蔽日般向我们抓来! 前有“影噬”突袭,后有“古魔”碾压! 绝境! “陈山!”阿月嘶声喊道,幽蓝短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试图拦截“影噬”,但那灰影的速度太快,太过诡异! 我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纳川棺在我肩上疯狂震动,不再是渴求,而是……一种面对同等级威胁时的……暴怒? 来不及多想! 我猛地将纳川棺从肩上卸下,重重顿在身前,双手死死按在棺盖之上,将体内所有的阴生之气,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去! “开!” 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嗡——!!! 纳川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起来,棺盖上的幽暗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亮起!一股远比之前吞噬那些游魂黑影时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来自冥古之初的气息,如同沉眠的巨龙,缓缓苏醒…… 棺盖,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暗”,从缝隙中弥漫而出…… ------------ 第九章 纳川棺盖裂开的那道缝隙,涌出的并非实体物质,而是极致的“暗”。那是一种吞噬一切光、声、乃至感知的虚无,仿佛宇宙诞生前最原初的混沌。缝隙周围的空气扭曲、坍缩,光线被蛮横地拉扯进去,连“古魔”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影噬”带来的死亡寒意,都被这道缝隙强行吸走、中和! “吼?!” “古魔”那由无数怨念骸骨凝聚的巨爪,在触碰到这片蔓延的“暗”之领域时,竟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刺耳的“嗤嗤”声,构成爪尖的骸骨和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崩解!它那两点猩红的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源自本能的忌惮! 而那道疾射而来的“影噬”灰影,在冲入“暗”之领域的瞬间,速度骤降,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它那没有固定形态的身体剧烈扭曲、翻滚,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尖啸直接作用于灵魂),试图挣脱这片诡异领域的束缚。它与这“暗”之力似乎是同源而生,却又相互排斥,相互吞噬! “这是……什么力量?!”阿月独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手中的幽蓝短刃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仿佛被那“暗”之领域压制。她试图用独眼去“看”,却只感到一片深邃的、连时间痕迹都被抹除的虚无! 我双手死死按在纳川棺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掏空!体内的阴生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棺中,支撑着那道缝隙的开启和“暗”之领域的扩张。仅仅是几秒钟,我就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冰凉,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走! 这纳川棺,开启它所需要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 “陈山!撑住!”阿月看出我的状态不对,立刻放弃了对“影噬”的拦截,闪身到我身边,一只手按在我的后心。一股虽然性质不同,但同样精纯强大的能量涌入我体内,勉强支撑着我没有立刻倒下。 “必须……闭合它!”阿月急促地说道,“强行开启,你会被吸干的!而且这东西……太危险了!” 我何尝不知?但我感觉,一旦我松手,或者能量供应中断,那道缝隙可能会失控,甚至可能将我们都吞噬进去! 就在这僵持不下、我即将油尽灯枯之际—— 异变再生! 洞穴深处,那受创的“古魔”似乎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物理攻击,那两点猩红巨眼猛地亮起骇人的光芒!一股更加庞大、混乱、充满了疯狂呓语的精神风暴,如同海啸般向我们席卷而来!这一次的攻击,直接针对灵魂! “小心精神冲击!”阿月脸色剧变,独眼瞬间闭合,七窍甚至渗出了血丝!她按在我后背的手力量一松,显然在全力抵御这恐怖的灵魂攻击。 我首当其冲,大脑如同被亿万根钢针穿刺,无数混乱、邪恶、疯狂的念头强行涌入,要撕碎我的意识,污染我的灵魂!眼前幻象丛生,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沉棺村的那个血腥夜晚,看到了我爹娘变成活尸扑来的景象…… 不!不能倒下! 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我获得了一丝清明。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我感觉到纳川棺中,那涌出的“暗”之领域,似乎对这股精神风暴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反应。 它不是阻挡,也不是吞噬,而是……同化? 那混乱的精神风暴在接触到“暗”之领域后,仿佛泥牛入海,其中的疯狂和恶意被迅速剥离、分解,只剩下最精纯的、无属性的精神能量,然后被纳川棺……不,是被棺内那道缝隙后的存在,悄然吸收?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那棺中的存在,似乎……“品尝”了一下这股精神力量,然后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意犹未尽的……“食欲”? 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 但也正是这股精神风暴的冲击,以及纳川棺的诡异反应,打破了之前的平衡! “影噬”趁机挣脱了“暗”之领域的束缚,但它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了“古魔”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而“古魔”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它那猩红的巨眼中充满了惊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它死死地盯着纳川棺,尤其是那道正在缓缓闭合的缝隙,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但庞大的阴影却开始缓缓向洞穴深处退去,仿佛在权衡,在忌惮。 施加在我们身上的精神压力和物理威压,骤然减轻。 “机会!闭合它!我们撤退!”阿月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厉声喝道。 我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本能,强行切断了与纳川棺的能量连接,双手猛地从棺盖上弹开。 “嗡……” 纳川棺发出一声不甘似的低鸣,棺盖上那道裂缝迅速弥合,蔓延的“暗”之领域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失无踪。棺身恢复了漆黑沉寂,仿佛刚才那吞噬光暗、对抗古魔的恐怖存在只是一场幻觉。 我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弱感。 阿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独眼再次睁开时,充满了疲惫和后怕。她看了一眼退入黑暗深处的“古魔”阴影,又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纳川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走!立刻离开这里!”她当机立断,搀扶起我,捡起地上的纳川棺(此刻它又恢复了那轻飘飘的重量),迅速向着洞口方向撤退。 老赵在洞口感受到了内部的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早已焦急万分,看到我们狼狈冲出,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 “回去再说!立刻撤离!启动最高应急响应!”阿月语气急促,不容置疑。 我们三人,带着一口神秘莫测的棺材,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回到749局地下基地,气氛空前紧张。 详细的行动报告、数据分析和层层汇报之后,我和阿月、老赵被带到了一个保密等级最高的会议室。主持会议的是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肩章显示他的级别极高,连苏医生和小王都只能站在一旁。 屏幕上播放着经过处理的洞穴内战斗画面,尤其是纳川棺开启缝隙、释放“暗”之领域的那一段,被反复慢放、分析。 “根据能量频谱对比和现场数据分析,”苏医生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声音依旧冷静,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目标‘古魔’的能量层级初步判定为‘灭城’级,而其表现出的特性,与档案中记载的、上古时期被镇压的‘嗔念魔主’残骸有高度吻合度。” 灭城级!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陈山顾问所持有的‘纳川棺’,”苏医生顿了一下,看向我,以及我身边那口棺材,“其开启瞬间释放的能量性质……无法定义,无法解析,暂定代号‘归墟之力’。该力量对‘嗔念魔主’的魔气及精神污染表现出绝对压制性,但对持有者消耗极大,且存在极高失控风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纳川棺上,有震惊,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巨兽般的恐惧和警惕。 那位高级领导沉默了片刻,目光如炬地看向我:“陈山同志,鉴于你在此次任务中的表现,以及你所持有‘纳川棺’的特殊性和潜在战略价值,经总局批准,现正式授予你749局特别行动处编外高级顾问身份,享有相应权限与资源配给。”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同时,你和纳川棺将被列为‘甲-壹’级重点关注对象,受到最高级别监控。你必须无条件配合局里对纳川棺的所有非破坏性研究,并在必要时,服从征调,使用纳川棺应对重大威胁。你,明白吗?” 甲-壹级!最高级别的关注和监控!这意味着我获得了暂时的安全和资源,但也彻底失去了自由,成为了国家机器掌控下的一件……人形兵器? 我看着会议室里一双双含义复杂的眼睛,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纳川棺,想起了洞穴中那棺内存在传递出的微弱“食欲”,想起了“阴嗣归,万鬼朝”的谶语。 前路,是更深不可测的迷雾和危机。 我抬起头,迎上那位领导的目光,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明白。” ------------ 第十章 明白。” 这两个字出口,我在749局的命运便被暂时锚定。甲-壹级重点关注,听起来像是牢笼,但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护身符。至少,在彻底搞清楚我和纳川棺的价值与威胁之前,局里会倾注资源保护我们,而不是简单地将我们“收容”或“销毁”。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且压抑。 我获得了正式的身份识别卡,权限不低,可以查阅大部分非核心机密档案,使用基地内大部分训练和研究设施。居住条件也好了很多,是一个带有独立卫浴和坚固防护措施的套房,当然,监控探头无处不在。 纳川棺被安置在套房特制的隔离间内,每天都有不同领域的专家团队前来“拜访”。他们使用各种我闻所未闻的仪器进行扫描、探测、能量场模拟,试图解析它的材质、结构以及内部那令人恐惧的“归墟之力”。 结果一如既往——失败。 任何试图深入探查的能量或波束,都如同石沉大海。任何物理接触的尝试,都会被那层无形的屏障阻挡。纳川棺就像一个沉默的、拒绝一切窥探的黑匣子,安静地待在隔离间里,只有在我靠近时,才会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确认般的震动。 我自身的“研究”也未停止。苏医生带领的团队定期对我进行全面的生理和心理检测,重点研究我那“阴生子”的体质和身上所谓的“时间褶皱”。抽血、骨髓穿刺、脑波监测、甚至尝试引导我在受控环境下再次连接纳川棺……过程谈不上痛苦,但那种被当做特殊样本反复剖析的感觉,令人极其不适。 阿月是我的直接负责人,负责我的日常管理和“适应性训练”。她似乎从那次后山任务后,对我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关注,不再仅仅是公事公办的审视。 训练室里,我按照师父所传的法门,演练着操控阴生之气的手法,凝结符印,感知周围能量流动。阿月抱着手臂在一旁观看,那只独眼偶尔会闪过一丝讶异。 “你的传承,很古老,也很……纯粹。”一次训练间隙,她难得地评价道,“不同于现今流传的任何道门或佛家体系,更接近某种本源的力量运用。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我摇摇头:“师父从未提过他的来历,只说他那一脉,世代吃的是阴间饭。” 阿月若有所思,没有追问。她转而问道:“你对纳川棺的感应,除了被动输送能量维持其基本‘活性’,以及危机时被它抽取力量开启缝隙外,还能做到别的吗?比如,主动从它那里借取力量?或者,感知它的‘情绪’?” 我尝试回忆与纳川棺的每一次互动,尤其是后山洞穴那生死一线的时刻。除了被吸干的感觉,以及最后那荒谬的“食欲”错觉…… “很难。”我斟酌着词句,“它像是一个沉睡的巨兽,大部分时间只是本能地吸收周围的阴性能量。只有在面对足够强大的威胁,或者我主动、且不惜代价地灌注全部力量时,它才会‘苏醒’一部分。至于借力……更像是它允许我暂时充当一个‘管道’。” 我隐瞒了关于“食欲”的感知,这太过诡异,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是濒死前的幻觉。 阿月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继续尝试与它建立更稳定的精神链接,但务必谨慎。‘归墟之力’……不是凡人能够轻易驾驭的。” 除了研究和训练,我也开始接触749局处理的其它案件档案。那些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记录,让我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从边陲古镇的僵尸作祟,到现代都市的怨灵索命,从古老墓葬的诅咒复苏,到未知维度能量泄露引发的集体幻觉……749局的触角遍布全国,处理着所有超出常规范畴的“异常”。 老赵偶尔会来找我,带我熟悉基地的各种设施,或者交流一些对付邪祟的经验。他是个直肠子,经历过山洞并肩作战后,对我少了几分最初的戒备,多了些战友般的情谊。 “别太在意那些白大褂的眼神,”一次在食堂吃饭,他压低声音说,“他们看谁都像看标本。习惯就好。关键是,咱们得证明自己的价值,活着,并且有用,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我明白他的意思。749局不是慈善机构,我和纳川棺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待遇,仅仅是因为我们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难以替代的“用途”。 平静(如果这种被时刻监控和研究的生活能算平静的话)的日子,在一个午后被打破。 我正在训练室尝试用意念沟通纳川棺(收效甚微),阿月面色凝重地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份加密文件。 “有任务了。”她将文件递给我,“级别,乙上。目标地点,河西走廊,锁龙镇。” 我接过文件打开,里面是锁龙镇的背景资料和此次异常事件的初步报告。 锁龙镇,历史悠久,传说古代有恶龙为患,被高僧镇压于镇外荒漠深处,并建塔锁之,故名锁龙镇。近一个月来,镇子及周边区域接连发生怪事。先是牲畜无故暴毙,精血干枯,只剩皮包骨头。随后,有夜间赶路的镇民声称在荒漠中看到了移动的“沙影”,并听到地下传来低沉的龙吟。最近一周,开始有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地派出所和民俗事务局初步调查无果,上报后,749局介入。前期侦察小队传回的信息显示,该区域地磁场异常,检测到高强度、带有吞噬属性的未知能量波动,与档案中记载的某种“地脉孽龙”或“沙煞”特性有部分吻合。 “根据能量波动模式和事件特征分析,”阿月指着报告上的结论,“初步判定为‘地缚型高威胁异常实体’,具备成长性和扩散性。需要尽快处理。” 她看向我:“这次任务,由你、我、老赵,以及一位地质与能量学专家组成小队。纳川棺必须随行。局里希望评估它在应对这种‘地脉’类异常时的表现。” 我合上文件,没有犹豫:“什么时候出发?” “一小时后,机场集合。” 一小时后,我们登上了前往西北方向的专机。除了我、阿月、老赵,同行的还有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他就是那位地质与能量学专家,名叫周璟。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窗外的云层,或者低头翻阅着关于锁龙镇地质构造的资料。 纳川棺被安置在机舱特制的固定架上,一如既往地沉默。 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专机降落在距离锁龙镇最近的军用机场。早有当地的接应人员等候,我们换乘越野车,向着那片被风沙和传说笼罩的土地驶去。 越是靠近锁龙镇,周围的景色越是荒凉。广袤的戈壁滩上,只有零星耐旱的骆驼刺在风中摇曳。天空是高远的湛蓝,阳光炽烈,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带着尘土和淡淡腥气的味道。 远处,锁龙镇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低矮的土黄色建筑簇拥在一起,仿佛随时会被这无垠的荒漠吞噬。 而更远处,在一片起伏的沙丘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已经坍塌大半的古老石塔的剪影。 那就是传说中的……锁龙塔? 就在我们的车队行驶在通往镇子的唯一公路上时,我肩上的纳川棺,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嗡鸣,也不是面对威胁时的警惕或渴望,而是一种……带着某种韵律的、仿佛与远方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的震动!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的……脉动。 周璟猛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窗外荒漠的深处,眉头紧锁:“地脉能量……在加速流动。方向……锁龙塔!” 阿月和老赵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 任务,从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前方的锁龙镇,等待我们的,恐怕不仅仅是移动的“沙影”和失踪案那么简单。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锁龙塔下,似乎真的有东西……要醒了。 ------------ 第十一章 纳川棺那带着奇异韵律的震动,如同一声声沉闷的心跳,敲打在我的肩胛骨上,与脚下大地深处那微弱却深邃的脉动隐隐呼应。这不是攻击性的躁动,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确认,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共鸣。 周璟猛地从资料上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窗外那片死寂的、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空气的荒漠,尤其是远处那座坍塌的锁龙塔剪影。 “地脉能量的流动在加速!非常规的潮汐波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能量汇聚的核心……就在锁龙塔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在主动抽取地脉之力!” 阿月脸色冰寒,独眼同样望向锁龙塔方向,那只特殊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数据流闪过。“能量属性分析……带有强烈的‘吞噬’和‘禁锢’特性,与报告中描述的‘沙煞’以及牲畜精血被吸干的现象吻合。但更深层……还有一种更古老、更暴戾的意念。” 老赵握紧了方向盘,咒骂了一句:“妈的,看来传说不全是空穴来风。那塔底下,真锁着个大家伙?现在它要出来了?” 越野车驶入锁龙镇。镇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萧条,土坯房屋大多门窗紧闭,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食物,感受到我们车子的气息,也只是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夹着尾巴跑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和恐惧的味道,比荒漠的风沙更让人窒息。 我们直接来到了镇上的临时指挥所——一座还算完好的民兵仓库。当地派出所的负责人和几位镇上的老人已经等在那里,个个面带惶恐。 “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派出所长老李是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汉子,此刻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再这么下去,全镇的人都要跑光了!晚上根本没人敢出门!” 通过老李和几位老人的叙述,我们了解到更多细节。最初是牲畜出事,后来有人晚上听到荒漠里传来像是无数沙粒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人声称看到了像是由流动的沙子组成的、模糊的人形或蛇形影子在镇外游荡。失踪的三个人,都是在傍晚时分离开镇子后,就再也没回来,搜寻队只在荒漠里找到了他们被撕扯破烂、沾满沙粒的衣物,以及一些……仿佛被什么东西吮吸过的、干瘪的肢体碎片。 “是沙煞!肯定是锁龙塔下的沙煞跑出来了!”一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信誓旦旦地说,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老祖宗说过,那塔不能倒!塔倒了,被锁住的恶龙和它的沙煞仆从就会重现人间!” 沙煞?仆从?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749局的档案里,确实有关于“沙煞”的记载,那是一种依附于地脉煞气、能在沙土中穿梭、吞噬生灵精血的低级妖灵。但如果是锁龙塔镇压的主体即将脱困,释放出一些沙煞作为先锋,倒也说得通。 “我们需要去锁龙塔实地勘察。”阿月果断决定,“老李,找两个熟悉地形的向导。老赵,检查装备,尤其是应对流沙和环境干扰的。周教授,持续监测地脉能量变化。陈山,”她看向我,“你和纳川棺是我们的核心战力,保持警惕。” 很快,两名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的当地猎人被找来当向导。我们一行人,带着各种仪器和武器,再次上车,朝着镇外那片死亡荒漠驶去。 离开镇子不过几里地,环境就变得极端恶劣。车轮时常陷入松软的沙地,炽热的阳光烘烤着一切,放眼望去,除了连绵的沙丘,便是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雅丹地貌,看不到一丝生命的绿色。 纳川棺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止,甚至随着我们靠近锁龙塔而逐渐加剧。我感觉到棺内那股沉睡的力量似乎被逐渐唤醒,不再是单纯的共鸣,而是流露出一种……针对性的、冰冷的“敌意”?它似乎认出了前方那正在汲取地脉之力的存在,并将其视为……猎物?或者竞争对手? 这个发现让我心惊肉跳。 “能量读数飙升!前方三点钟方向,距离五百米!”周璟盯着手中不断发出蜂鸣的能量探测仪,急促地说道。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平坦的沙地突然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滚、涌动!紧接着,七八个完全由黄沙凝聚而成、形态模糊、只有大致人形轮廓的“东西”,从沙地中缓缓升起! 它们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不断流淌滑落的沙粒构成的躯干和四肢,手中还握着由沙粒凝聚的、粗糙的刀剑或长矛形状的武器。它们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一股贪婪、饥渴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向我们涌来! 沙煞!而且不是一两只,是一群! “准备战斗!”老赵低吼一声,率先举起那把改造过的手枪,瞄准其中一个沙煞扣动了扳机! “砰!” 刻有破邪符文的子弹击中沙煞的胸口,炸开一团沙尘,那沙煞的动作一滞,胸口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空洞,但周围的沙粒迅速流动填补,不过一两秒就恢复如初!物理攻击效果甚微! “它们的核心在体内流动!需要一次性毁灭或者打断其能量结构!”阿月冷静地分析,手中的幽蓝短刃已经出鞘,身形如电,直接冲向沙煞群!她的短刃显然对能量体有特效,每一次挥砍,都能在沙煞身上留下一时难以愈合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伤口,逼得它们连连后退。 老赵也放弃了手枪,抽出青铜短尺,尺身青光绽放,如同盾牌般挡住沙煞劈砍来的沙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两名向导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躲到了车后面。 周璟则快速操作着仪器,试图分析沙煞的能量构成和弱点。 而我,则站在原地,肩扛着震动越来越剧烈的纳川棺。我没有立刻加入战团,因为我能感觉到,纳川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低级的沙煞身上。它的“目光”,穿透了这些沙砾傀儡,牢牢锁定了远方那座坍塌的锁龙塔! 它在等待。等待正主的出现。 然而,沙煞的数量似乎源源不断,刚刚被阿月和老赵击退或打散几个,旁边的沙地立刻又翻滚着冒出新的!它们动作僵硬,但力大无穷,而且不畏损伤,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渐渐对阿月和老赵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被耗死在这里! “陈山!”阿月在抵挡的间隙喊道,“想想办法!纳川棺能不能对付这些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将纳川棺从肩上卸下,重重顿在沙地上! “咚!” 闷响仿佛敲击在每一个沙煞的“核心”上,它们动作齐齐一滞! 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去开启那道危险的缝隙。我回想起后山洞穴中,纳川棺被动吞噬阴煞之气的场景。我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沉入棺中,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引导和请求。 我需要力量,清理这些杂兵。 纳川棺的震动骤然停止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远比吞噬游魂时更加霸道、更加贪婪的吸力,以它为中心,轰然爆发! 目标,并非灵魂或阴气,而是这些沙煞赖以成型的——地脉煞气与沙土中的灵性! “呜呜——!” 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黄沙!但诡异的是,所有的沙尘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疯狂地涌向纳川棺!那些沙煞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意念层面的崩溃),它们由沙粒构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解体、崩散,化作最精纯的土行煞气和灵性光点,如同百川归海,被纳川棺蛮横地掠夺、吞噬!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几十个围攻我们的沙煞,连同周围大片沙地中蕴含的微弱灵性,都被清扫一空!原地只留下一些失去了所有能量、变得如同普通沙砾般死寂的沙堆。 风停了,沙漠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战斗从未发生。 阿月和老赵都有些喘息,看着纳川棺的眼神充满了震撼。这种针对性的、掠夺式的吞噬,比之前对抗“古魔”时更加令人心悸。 周璟看着仪器上瞬间跌落的能量读数,推了推眼镜,喃喃道:“它……它在抽取这片土地的地脉灵机……虽然只是表层……” 纳川棺吞噬了这些沙煞后,震动平息了下去,但棺身似乎变得更加幽暗深沉,仿佛饱餐了一顿。 我感觉到,它与远方锁龙塔下的那个存在的“联系”,更加清晰了。那是一种……狩猎者锁定了猎物的感觉。 我抬起头,望向那座在热浪中扭曲的锁龙塔废墟。 “它吃饱了,”我轻声说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现在,该去找正主了。” 荒漠的风吹过,卷起一丝沙粒,打在脸上,带着刺痛的寒意。 锁龙塔下的秘密,以及纳川棺与它之间那莫名的关联,即将揭晓。 ------------ 第十二章 纳川棺吞噬沙煞后那饱餐般的沉寂,比之前的震动更令人不安。它像一头餍足的凶兽,暂时蛰伏,但獠牙已露,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远处的猎物。 我们稍作休整,两名向导死活不敢再往前,老赵只好让他们先开车退回镇子外围接应。我们四人——我、阿月、老赵、周璟,背负着装备和那口愈发显得深不可测的棺材,徒步走向那片被风沙侵蚀了千百年的锁龙塔废墟。 越是靠近,空气越是凝滞。风似乎在这里止步,炽烈的阳光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变得昏黄黯淡。脚下的沙地坚硬了许多,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响,那是混杂在沙砾中的细小骸骨和破碎陶片。 锁龙塔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那并非想象中高耸入云的建筑,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用不规则巨石垒砌而成的圆锥形基座,上半部分已经彻底坍塌,乱石堆积,只有几段残破的、刻有模糊佛像和奇异符文的石壁还倔强地矗立着,诉说着曾经的庄严与神秘。 塔基周围,散落着更多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条石,以及一些锈蚀严重的金属构件,看起来像是……断裂的锁链? 周璟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发出尖锐到几乎破音的蜂鸣,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峰值。 “能量浓度……超标了!核心就在塔基下方!而且……它在‘呼吸’!”周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在主动吞吐地脉煞气!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沙煞或者地缚灵能做到的!” 阿月的独眼死死盯着那片废墟,瞳孔深处流光急转,仿佛在穿透岩石,直视地底。“我看到了……混乱的、被撕碎的时间片段……古老的祭祀……龙吼……金色的血液……还有……无尽的黑暗与禁锢……” 她的描述零碎而惊悚,让这片死寂的废墟更添了几分阴森。 老赵握紧了青铜短尺,低声道:“怎么进去?炸开?” “不行!”周璟立刻反对,“强行破坏可能引起能量失控,甚至可能直接释放出下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我肩上的纳川棺,再次传来了动静。不再是震动,而是棺盖与棺身接缝处,那些幽暗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冥火,次第亮起,散发出冰冷的光晕。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指向塔基某处被乱石掩埋的角落。 “它……在指引方向?”阿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力场的变化。 我们跟着纳川棺力场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绕到塔基的背面。那里堆积的乱石似乎有些不同,石块的摆放隐约透着某种规律。在纳川棺力场的笼罩下,一块半埋在地下的、刻满了扭曲符文的巨大石板,表面的沙尘簌簌落下,符文竟然开始微微发光! “这是一个……封印的入口?或者通道?”周璟蹲下身,仔细查看着石板上的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符文……非常古老,比我见过的任何道教或佛教封印都要古老……它们的力量正在衰退。”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石板上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忽然变得明灭不定,石板本身也发出了“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封印要撑不住了!”老赵吼道。 “后退!”阿月当机立断。 我们刚刚退开几步。 “轰隆——!!” 一声巨响,那块巨大的符文石板猛地从中炸裂!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一个黑黝黝的、向下倾斜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陈腐气息以及浓郁地脉煞气的阴风,从洞口中呼啸而出,吹得我们衣衫猎猎作响。 洞口深处,一片漆黑,只有那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煞气在其中翻滚涌动。隐隐约约,似乎有锁链拖曳的沉闷声响,以及……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喘息声,从地底传来。 纳川棺上的符文光芒大盛,那冰冷的力场变得极具侵略性,牢牢锁定着洞口深处。它不再是被动指引,而是散发出一种近乎“兴奋”的催促意念。 我深吸一口气,洞内涌出的煞气让我体内的阴生之气都活跃了几分,但灵魂却感到一阵阵冰冷的刺痛。这里面,绝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下不下去?”老赵看向阿月,脸色凝重。 阿月的独眼透过弥漫的烟尘,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咬了咬牙:“下!周教授,你在洞口接应,持续监测能量变化,随时准备请求支援!老赵,开路!陈山,你跟紧我,纳川棺是我们的底牌!” 周璟点了点头,快速在洞口布置简易的监测设备。老赵打开强光手电,抽出青铜短尺,率先踏入了那漆黑的洞口。阿月紧随其后,幽蓝短刃横在身前。 我扛起躁动不已的纳川棺,最后一个踏入黑暗。 洞口向下延伸,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粗糙陡峭的石阶,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黏液。空气潮湿冰冷,煞气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照亮前方不到五米的范围,光线边缘不断被翻滚的黑雾吞噬。 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刻画着与外面石板上类似的古老符文,但大多已经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断裂和剥落。越往下走,那股低沉的喘息声和锁链拖曳声就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手电光柱扫过,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地宫,穹顶高耸,看不到顶。地宫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坑,天坑边缘,矗立着八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刻满符文的青铜巨柱!每根青铜柱上都延伸出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锁链,这些锁链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纵横交错,全部汇聚向天坑的中心,紧紧缠绕、束缚着一个庞大的阴影! 那阴影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和翻滚的煞气凝聚而成,只能隐约看出一个类似巨蟒或蛟龙的轮廓!它的大部分身体都沉在深不见底的天坑中,只有一小部分躯干和一颗巨大的、被锁链死死捆缚的头颅露在外面。 那颗头颅……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某种能量与岩石的混合体,布满了裂痕,裂痕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能量。它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漩涡! 此刻,那黑色漩涡正“望”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低沉压抑的喘息,正是从它那里发出!而那些蠕动的锁链,每一次绷紧,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这就是……被锁住的‘龙’?”老赵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玩意儿的形象,与传说中神圣的龙相去甚远,更像是由地脉煞气和无尽怨念孕育出的……魔物! 周璟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通讯器传来,夹杂着强烈的干扰:“能量……无法计算!超越测量上限!小心……它周围的力场……在扭曲空间!” 就在这时,那被束缚的魔物似乎彻底注意到了我们,尤其是……我肩上的纳川棺! 它那两个黑色漩涡猛地加速旋转,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接冲击灵魂的咆哮! “吼——!!” 整个地宫剧烈震动起来,碎石从穹顶落下!缠绕在它身上的锁链发出刺目的光芒,符文疯狂闪烁,显然封印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天坑周围翻滚的煞气中,猛地凝聚出数十个更加凝实、体型更大、手持沙砾巨斧或长矛的沙煞将军!它们一出现,就带着滔天的凶煞之气,如同潮水般向我们发起了冲锋!速度、力量,远非外面的杂兵可比! “防御!”阿月厉喝,幽蓝短刃划出漫天蓝光,迎向冲来的沙煞将军! 老赵也怒吼着,青铜短尺青光暴涨,化作一道屏障,死死顶住正面的冲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这些沙煞将军极难对付,它们的核心隐藏极深,恢复力惊人,而且攻击中蕴含着撕裂灵魂的煞气! 我站在后方,肩上的纳川棺已经不再是震动,而是在……轰鸣!棺盖上的幽暗符文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那股针对性的、冰冷的“敌意”和“食欲”几乎化为实质! 它要吞噬!吞噬眼前这个被封印的、由地脉煞气孕育了无数年的……魔物! 我感觉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它!棺内那股“归墟之力”在沸腾,在咆哮,想要破棺而出,将那天坑中的魔物连同这整片地脉煞气,一同吞噬! “陈山!”阿月在激烈的战斗中回头喊道,独眼中充满了血丝,“控制住它!或者……引导它!目标是那些沙煞将军!先清理杂兵!” 我明白她的意思,直接对上那魔物本体太危险了! 我强忍着纳川棺传来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拉扯力,将意念再次沉入,试图引导那沸腾的吞噬欲望,指向那些汹涌而来的沙煞将军! “呜——!!” 纳川棺似乎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但最终还是遵从了(或者说,暂时将就了)我的引导。恐怖的吸力再次爆发! 这一次,目标明确——沙煞将军体内精纯的地脉煞气核心! 那些凶悍无比的沙煞将军,在纳川棺的霸道吸力下,如同遇到了天敌,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崩解,核心处的煞气光团被强行抽出,哀嚎着被吸入纳川棺中! 清理效率极高! 然而,就在纳川棺大肆吞噬沙煞将军,棺身幽光越来越盛,甚至棺盖都开始微微震颤,仿佛里面的存在即将按捺不住时—— 天坑中心,那被锁链束缚的魔物,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亦或是……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那颗巨大的、由能量和岩石构成的头颅,猛地昂起,对准了我们所在的方向,张开了那并不存在的“巨口”! 没有声音,但一股毁灭性的、凝聚到极点的暗红色能量,如同贯穿天地的魔枪,撕裂空气,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我们——更准确地说,是朝着我肩上的纳川棺——暴射而来! 所过之处,空间都在扭曲、模糊! 这一击,蕴含着它被封印无数岁月的愤怒和挣扎,足以将我们所有人,连同这半个地宫,都化为齑粉! “小心!!”阿月和老赵的惊呼声被能量的咆哮淹没。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我瞳孔紧缩,看着那毁灭性能量疾射而来,纳川棺在我肩上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嗡鸣与震动,棺盖缝隙处,那极致的“暗”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 躲不开!挡不住! 要么被魔物的能量湮灭,要么……彻底放开对纳川棺的束缚,赌上一切,看看这口神秘的棺材,能否吞下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没有时间思考! 在那暗红魔枪即将临体的刹那,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放弃了所有压制,将全身的阴生之气,连同我的意志,孤注一掷地,全部轰入了纳川棺中! “开!!!” “轰——!!!!!” 这一次,不再是缝隙! 纳川棺的棺盖,在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巨响中,猛地向上掀开了一掌宽的宽度! 无穷无尽的、吞噬光、声、时间、空间,乃至一切存在的“归墟之暗”,如同决堤的冥河,从棺中奔涌而出,迎向了那毁灭的暗红魔枪! 黑暗与暗红,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在这古老的地宫中,轰然对撞! “归墟之暗”与“暗红魔枪”的对撞,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澜。 有的,只是极致的“湮灭”与极致的“吞噬”之间的无声角力。 魔枪所过之处,空间被灼烧出扭曲的痕迹,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意志,试图将前方的黑暗连同其后的我们彻底贯穿、汽化。 而纳川棺中涌出的“归墟之暗”,则如同最深沉的宇宙背景,包容一切,又否定一切。它没有形态,没有属性,只是纯粹地“存在”与“不存在”的边界。暗红魔枪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在冲入这片黑暗的瞬间,就像炽热的铁水坠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渊!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物质与能量被强行从“存在”层面抹除的诡异声响——“滋……”。 暗红色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分解、消散,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食、吞咽。那毁灭性的冲击力,在触及“归墟之暗”的领域后,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分波澜,就被彻底吞噬、同化,成为了那无边黑暗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又慢得仿佛永恒。 不过眨眼之间,那足以湮灭地宫的恐怖魔枪,就在纳川棺开启的那一掌宽的缝隙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涌动的、仿佛更加“饱足”了几分的“归墟之暗”,在棺椁开口处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万物终结的寂寥气息。 地宫内,一片死寂。 连那被锁链束缚的魔物,那两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仿佛无法理解自己倾力的一击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被“吃掉”。 阿月和老赵僵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触摸。周璟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呼吸声粗重得吓人,显然也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震撼得失语。 而我,作为纳川棺力量的“管道”和“钥匙”,感受最为深刻。在魔枪被吞噬的刹那,我感觉到一股精纯、庞大、却充满了暴戾与怨恨意念的能量,顺着我与纳川棺的连接,倒灌而入!那不是阴生之气,而是更为原始、更为狂野的地脉煞气本源! “呃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股外来的、充满侵略性的能量撑爆!经脉如同被灼烧,意识海被无数的疯狂呓语和毁灭景象冲击!这魔物的核心能量,远非那些沙煞可比,其中蕴含的负面意念太过强大! 纳川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痛苦,棺内传来一股更加冰寒、更加深邃的力量,如同过滤器般,将那倒灌而入的狂暴煞气强行压制、提纯,剥离其中大部分的疯狂意念,只留下最本源的精纯能量,再缓缓融入我的阴生之气中。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但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蜕变!原本冰寒的气息中,多了一丝大地般的厚重与一丝……属于那魔物的、灼热的暴戾! “它……它在利用那魔物的能量……反哺你?”阿月敏锐地感知到了我气息的变化,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口棺材,不仅能吞噬,还能转化,甚至……培养它的持有者? 就在这时,那被封印的魔物似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力量被吞噬、甚至被“窃取”的耻辱与暴怒! “嗷——!!!” 它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绝望的咆哮!整个地宫疯狂震动,八根青铜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刻画的符文明灭不定,甚至开始出现裂痕!缠绕在它身上的幽光锁链绷紧到了极限,发出即将断裂的“嘎嘣”声! 它要拼命了!不惜代价,也要挣脱封印!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不好!封印要破了!”老赵嘶声大吼。 “陈山!阻止它!纳川棺能不能彻底封印它,或者……吞了它!”阿月厉声喊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让这魔物完全挣脱,后果不堪设想! 我强忍着体内能量冲突带来的剧痛,看向那躁动不安、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暴走的纳川棺。吞噬?封印? 我感觉到棺内那股“归墟之力”在咆哮,在渴望!它想要的是吞噬,是彻底的占有,而不是费力不讨好的封印! 而我自己,在经历了刚才的能量反哺后,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冲动也在滋生——靠近它!接触它!夺取它的一切!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却又无法抑制! “它要……吞噬!”我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纳川棺仿佛接收到了最终的指令! “轰——!!!” 棺盖不再是掀开一掌,而是猛地向上弹起近半!更加磅礴、更加恐怖的“归墟之暗”如同黑色的海啸,从棺中奔涌而出,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进攻,化作无数道扭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触手,朝着天坑中心那被锁链束缚的魔物,铺天盖地地缠绕而去! 那魔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挣扎,暗红色的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它体内喷涌,试图抵挡、驱散这些黑暗触手。 但无用! “归墟之暗”所化的触手,无视了能量的冲击,无视了物理的阻挡,如同虚幻的影子,直接穿透了魔物体表的能量防护和岩石甲壳,深深地扎入了它那由地脉煞气凝聚的核心之中! “呜——!!!” 魔物发出了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哀嚎,那不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灵魂层面的悲鸣!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庞大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构成它身体的精纯煞气和古老意念,被那些黑暗触手疯狂地抽取、掠夺,源源不断地送入纳川棺那深不见底的内部! 八根青铜巨柱上的锁链,因为魔物本体的急剧衰弱而失去了拉扯的目标,哗啦啦地垂落下来。穹顶不再震动,只有那魔物濒死的哀嚎和能量被抽取的“嘶嘶”声在地宫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三人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般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疑似“灭城”级、被上古封印镇压了无数岁月的恐怖魔物,就在我们眼前,被一口棺材,如同享用盛宴般,活生生地……吃掉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 天坑中心,那庞大的阴影彻底消失不见,连一丝煞气都没有留下。只剩下八根寂然无声的青铜巨柱,和垂落一地的、失去光泽的锁链。 纳川棺发出的黑暗触手缓缓收回,那奔涌的“归墟之暗”也如同潮水般退入棺中。 “哐当。” 棺盖重重落下,严丝合缝。 一切恢复了死寂。 纳川棺静静地立在原地,通体漆黑,仿佛刚才那吞噬魔物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幻觉。但它那似乎更加幽暗、更加深邃的棺身,以及隐隐散发出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的力场,无声地宣告着——它,变得更强了。 我体内的能量冲突渐渐平息,那股被提纯后的、混合了阴生之气与地脉煞气本源的强大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阿月和老赵走了过来,看着我和纳川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任务完成的放松,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与茫然。 通讯器里,周璟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一丝狂热:“能量反应……消失了!锁龙塔区域的异常能量场正在快速消散!目标……确认被清除!但是……那口棺材……它现在的能量层级……无法估量!” 地宫内的煞气开始缓缓消散,虽然依旧阴冷,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不见了。 我们默默地开始收拾装备,准备撤离。 就在我们即将转身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天坑边缘,那八根青铜巨柱的基座。在其中一根巨柱的底部,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在强光手电的余晖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蹲下身,拂开积年的尘埃。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仿佛从某件更大的器物上碎裂下来的金属片。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上面刻画着极其繁复、古老的纹路,那纹路的风格……竟然与纳川棺棺身上的一些天然木纹,有着惊人的相似! 而在金属片的中心,用某种我无法辨识、却仿佛直指大道本源的古老文字,刻着一个字。 那个字的含义,我明明不认识,但在看到的瞬间,却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鬼】 鬼?! 我拿着这片冰冷的金属残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纳川棺……鬼字残片……被吞噬的魔物……我身上那“阴嗣归,万鬼朝”的谶语…… 无数的线索和疑问,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我脑海中疯狂翻涌! 阿月注意到我的异常,走了过来:“发现了什么?” 我将那片刻着“鬼”字的金属残片递给她,声音干涩: “这下面镇压的,可能不是什么恶龙……” “纳川棺吞噬的,也许只是……一道‘开胃菜’。” “真正的‘鬼’……或许,才刚刚开始苏醒。” ------------ 第十三章 那冰冷的金属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掌心。那个直指本源的【鬼】字,不仅仅是一个符号,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海中无数混乱的线索,却又将它们引向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迷雾。 纳川棺吞噬的,只是“开胃菜”?那被上古大能用八根青铜巨柱和无数锁链封印在此的恐怖魔物,竟然只是一道前菜?那正餐是什么?这【鬼】字残片指向的,又是什么? 阿月接过残片,独眼凝视着那个古字,瞳孔骤然收缩。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个字……这种载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在局里的‘太古禁物’绝密档案库里见过类似的拓片!记载模糊,语焉不详,只提到与一场几乎颠覆阴阳两界的‘归墟大劫’有关,涉及……‘鬼门’的铸造与破碎!” 鬼门?! 我和老赵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与终极的意味。 “锁龙塔,锁的可能根本不是龙!”阿月猛地抬头,独眼扫视着空旷死寂的地宫,以及那八根失去目标的青铜巨柱,“这里可能是一处……破碎的‘鬼门’碎片封印地!那个魔物,或许是依附碎片而生,或许是封印松动后逸散出的气息所化!纳川棺吞噬了它,相当于……清理掉了看守,或者,撕开了封印的一角?” 这个推测让地宫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纳川棺依旧沉寂,但在我感知中,它内部那浩瀚的力量似乎在与这片【鬼】字残片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它吞噬那魔物,是本能,还是……早有预谋?为了得到这片残片?或者,为了打开更深层的什么东西? “必须立刻上报!”老赵脸色铁青,“这已经超出了我们这次任务的范畴!涉及‘鬼门’和‘归墟大劫’……这是最高警戒事件!” 我们不敢再在此地停留,迅速收集了那八根青铜巨柱上的一些符文拓片和环境样本,带着那片至关重要的【鬼】字残片,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地宫,与洞口焦急等待的周璟汇合,返回了锁龙镇。 消息通过最高加密渠道传回749局总部,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锁龙镇的异常能量场确实在消散,牲畜暴毙和人员失踪事件停止,表面上的危机解除了。但我们带回的信息,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层层骇浪。 我和纳川棺,再次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总部直接下达命令,由阿月全权负责,组建一支特殊行动小队,代号“墟探”,成员暂定我、阿月、老赵,以及总部紧急调派来的几位顶尖专家,其中包括对上古符文和能量架构有极深造诣的宿老。 我们的任务目标变更:不再局限于处理区域性异常事件,而是全力追查与【鬼】字残片、破碎鬼门、归墟大劫以及纳川棺来历相关的一切线索!优先级,最高! 锁龙镇事件被列为“甲-零”级机密,所有知情者签署了最严格的保密协议。 短暂的休整和装备补充后,“墟探”小队再次出发。根据总部智库对锁龙塔青铜巨柱符文、【鬼】字残片能量残留以及纳川棺特性的交叉分析,结合各地上报的、以往被忽略或无法解释的古老异常记录,我们锁定了一个新的方向——巴蜀之地,一个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名为“落魂坡”的古战场遗址。 史料记载,那里是古代某个小国与中原王朝决战之地,尸横遍野,怨气冲天,自古便是禁地。当地县志杂谈中,曾隐晦提及战场深处有“鬼哭洞”,时有异光闪现,入者皆迷,偶有生还者,亦变得痴傻,口中喃喃“门……开了……” 更重要的是,总部能量卫星监测到,近段时间,“落魂坡”区域的背景灵子浓度异常攀升,波动模式与锁龙塔地宫被纳川棺吞噬前有相似之处。 我们乘坐专用运输机,抵达巴蜀地域。随后换乘越野车,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天,才抵达落魂坡的外围。 这里的环境与锁龙镇的荒漠截然不同。山高林密,雾气终年不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和泥土气息,但在这自然的味道之下,隐隐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某种陈旧的焦糊味,那是千百年前战争留下的、浸透土地的怨念。 纳川棺一进入这片区域,就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动,但这一次,震动的频率有些奇特,不再是单纯的渴望或敌意,反而带着一种……仿佛故地重游般的、复杂的“情绪”?它棺身上的某些木纹,在接触到这片区域的雾气时,似乎也微微发亮。 “它……对这里有反应。”我沉声道,感受着棺内传来的微妙波动。 阿月点了点头,独眼警惕地扫视着被浓雾笼罩的山林:“大家小心,这里的磁场混乱,电子设备会受到强烈干扰,跟紧,不要走散。” 我们弃车步行,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古道,向落魂坡深处进发。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兽虫鸣都听不到,只有我们踩在湿滑落叶和碎骨上的沙沙声。 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变得怪异,枝干扭曲,如同挣扎的人形,树皮上布满了暗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斑块。一些残破的、生满铜锈的兵器碎片和碎裂的甲胄,半埋在泥土和腐叶中,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周璟手持改良后的能量探测仪,眉头紧锁:“能量读数很高,而且……具有强烈的‘惰性’和‘同化’倾向,似乎在排斥外来者,并试图将一切拉入某种……永恒的沉寂。” 老赵握紧了青铜短尺,低声道:“我感觉到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不是活物的眼睛,而是那些残留的战争亡魂,依附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棵怪树之上,充满了冰冷的好奇与恶意的窥探。 我们按照卫星定位和古老地图的指引,艰难地向传说中的“鬼哭洞”方向前进。沿途,偶尔会遇到一些由浓郁怨气凝聚而成的、没有理智的战争残魂袭击,它们穿着古代的甲胄,手持虚幻的兵器,嘶吼着扑来。但无需纳川棺出手,阿月的幽蓝短刃和老赵的青铜尺就能轻松解决。这些低级怨灵,似乎只是这片土地本能的反击。 然而,随着深入,袭击的频率和强度都在增加。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亡魂,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汇聚、扭曲在了一起,攻击也变得更加有组织性。 “不对劲,”阿月突然停下脚步,独眼凝视着前方翻滚的浓雾,“这些亡魂……在被‘驱策’!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前方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涌,向两侧分开!一个骑着骷髅战马、身披破烂黑色铠甲、手持巨大斩马刀的古代将军亡魂,缓缓从雾中显现!它周身散发着远比之前那些杂兵强大得多的凶煞之气,头盔下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死死地锁定了我们! 而在它身后,更多的、形态各异的强大亡魂如同军队般列阵出现,无声地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它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吼!” 那骑兵将军亡魂发出一声震慑灵魂的咆哮,举起斩马刀,向前一挥! 霎时间,它身后的亡魂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席卷一切的怨念与死气,向我们发起了冲锋!阴风怒号,雾气翻腾,整个落魂坡仿佛都活了过来,要將我们这些闯入者彻底吞噬! “结阵!防御!”阿月厉喝,幽蓝短刃光芒暴涨,在身前划出一道蓝色的光弧! 老赵也将青铜短尺往地上一插,青光化作屏障,护住侧翼! 我站在中央,肩上的纳川棺震动得愈发剧烈。它似乎被这大规模的亡魂冲锋激怒了,棺盖上的幽暗符文再次亮起,那股针对魂体的恐怖吸力开始酝酿。 但这一次,我没有立刻让它发动。 因为我能感觉到,在这些亡魂大军之后,那浓雾的深处,有一股更加隐晦、更加冰冷、带着一种玩弄意味的意念,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控制这些亡魂的,另有其人! “先挡住这波冲击!”我对阿月和老赵喊道,“找出背后的控制者!” 亡魂洪流撞上了蓝色光弧和青色屏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怨气与破邪之力激烈碰撞,光芒乱闪,能量乱流撕扯着周围的雾气! 阿月和老赵咬牙支撑,脸色发白。这些亡魂的数量太多,而且被有序地驱动,冲击力极强! 纳川棺在我肩上轰鸣着,吞噬的欲望几乎要失控。 我强忍着引导它的冲动,目光如电,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亡魂大军后方的浓雾。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就在阿月和老赵的防御即将被突破的刹那—— 我猛地捕捉到了!在亡魂大军后方,一棵格外扭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枯树顶端,隐约立着一个纤细的、几乎与灰暗雾气融为一体的身影! 它似乎穿着宽大的、古老的袍服,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苍白的面具!它的手中,握着一支像是用白骨雕成的短笛,正放在面具的唇边! 是它在吹奏!无声的笛音,操控着这亡魂大军! “在那里!”我指向那棵枯树顶端! 几乎在我手指点出的同时,那面具人的“目光”似乎穿透战场,与我对视了!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尽冰冷和空洞的眼睛!透过面具的眼孔,直刺我的灵魂! 它手中的骨笛,音调(意念层面)陡然一变! 原本疯狂冲击的亡魂大军,攻势猛地一滞,然后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灰色流光,从那面具人手中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射向我的眉心!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道蕴含着极致冰寒与寂灭的——灵魂诅咒! 快!太快了!而且完全无法以常规方式防御! 阿月和老赵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纳川棺的吞噬力场主要针对能量和实体,对这种直接针对灵魂本源的诅咒,能否起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体内那融合了阴生之气与地脉煞气本源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一股混合了冰冷、厚重与一丝灼热暴戾的气息,猛地从我眉心祖窍喷薄而出,在我面前形成了一道扭曲的、半虚半实的暗红与幽黑交织的屏障! “嗤——!” 那道灰色流光撞在屏障上,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屏障剧烈震荡,暗红与幽黑的光芒疯狂闪烁、抵消着那诅咒的寂灭之力! 我闷哼一声,感觉灵魂像是被撕裂了一块,剧痛钻心!但那道诅咒,终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由纳川棺反哺炼化而来的力量,勉强挡下了! 屏障与诅咒同时湮灭。 我踉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远处的枯树顶端,那面具人似乎微微偏了偏头,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肩上轰鸣不已、仿佛因未能吞噬到目标而暴怒的纳川棺。 然后,它的身影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浓雾中,连同那无声的骨笛之音,也一同消失。 随着它的消失,那些列阵的亡魂大军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瞬间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落魂坡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弥漫的浓雾和残留的怨气,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老赵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阿月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独眼中充满了凝重和一丝担忧:“你没事吧?刚才那股力量……” 我摇了摇头,压下灵魂深处的刺痛和翻腾的气血:“没事……勉强挡住了。”我没有多说关于力量融合的事情,这其中的变化,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弄清。 周璟从后面赶上来,看着那面具人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惊骇:“能量信号……消失了!完全无法追踪!那东西……不是灵体,也不是活物……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或者……某个强大存在的‘投影’?” 规则具象化?强大存在的投影? 联想到那【鬼】字残片和“鬼门”的传说,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 难道,刚才那面具人,与破碎的“鬼门”有关?它是鬼门的守护者?还是……从鬼门另一侧漏过来的……什么东西? 纳川棺的震动缓缓平息,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幽邃。它似乎“记住”了那个面具人,以及它身上那种独特的、令它厌恶又渴望的气息。 我抬起头,望向“鬼哭洞”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仿佛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落魂坡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邃。 而那个苍白的面具,和它空洞冰冷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前路,更加凶险了。 ------------ 第十四章 苍白面具人的消失,带走了亡魂大军,也带走了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笛音,却留下了一片更加沉重、更加诡异的死寂。落魂坡的浓雾仿佛有生命般,在我们周围缓缓蠕动、翻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吞噬了我们来时路的痕迹。 “导航设备完全失灵了。”周璟敲打着手中屏幕一片雪花的战术平板,脸色难看,“连最基础的指北针都在疯狂旋转。我们……迷路了。” 老赵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抵挡亡魂冲击时他被一道怨气擦过手臂,此刻伤口处泛着不祥的青黑色。“鬼打墙?还是那鬼东西搞的鬼?” 阿月的独眼扫视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扭曲林木和弥漫雾气,瞳孔深处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动着。“不是简单的鬼打墙。空间结构本身在被干扰、被折叠……我们可能已经不在原来的‘落魂坡’了。” 不在原来的落魂坡?我心下一凛,肩上的纳川棺传来一阵细微却持续的波动,它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试图在这片被扭曲的空间中定位。棺身那些与这片区域产生共鸣的木纹,光芒若隐若现,如同黑暗中的微弱路标。 “跟着它。”我沉声道,指了指纳川棺,“它好像认得路。”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我们四人背靠背,以纳川棺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迷失之域中前行。脚下的路软绵而粘稠,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脏腑之上,令人毛骨悚然。雾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一闪而逝的幻象——古代士兵惨烈的厮杀、百姓绝望的哭嚎、大地开裂涌出黑血……这些都是这片古战场沉淀了千百年的痛苦记忆碎片,此刻被某种力量激发,如同噩梦般在我们周围上演。 “封闭灵觉!不要被这些幻象影响心神!”阿月厉声提醒,她自己那只独眼也微微闭合,显然抵抗这些精神污染也极为吃力。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前方浓雾中,隐约传来了一阵低沉、压抑的呜咽声,仿佛千万冤魂在同时哭泣,声音穿透迷雾,直抵心灵深处,让人心烦意乱,几欲疯狂。 “是鬼哭洞!”周璟强忍着不适说道,“声音的源头就在前面!能量读数……高得离谱!” 我们循着哭声,艰难地拨开几乎凝成实质的浓雾,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山体形成的幽深洞口出现在前方。洞口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边缘犬牙交错,布满了湿滑的暗绿色苔藓和垂落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哭声,正是从这深不见底的洞中传出,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悲伤,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音波,一圈圈向外扩散。 而洞口前方的空地上,景象更是骇人。 无数具栩栩如生的尸体,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从古老的甲胄到近代的粗布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他们表情各异,或惊恐,或愤怒,或绝望,但无一例外,都睁大着空洞的眼睛,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更诡异的是,这些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皮肤甚至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弹性,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而在尸山血海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森白头骨垒砌而成的、约一人高的祭坛!祭坛顶端,漂浮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漆黑如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鬼哭洞的呜咽声随之起伏,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怨气与死意! “万尸冢……魂祭坛!”阿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它在用这片战场积累千年的尸骸与亡魂,滋养那颗‘怨核’!这东西一旦彻底成型,爆发出的怨念足以污染方圆百里,制造出一个永世的鬼域!” “必须毁掉它!”老赵握紧了青铜短尺。 就在这时,鬼哭洞深处,那呜咽声陡然变得尖锐、高亢!洞口弥漫的音波骤然加强,如同实质的冲击撞向我们!同时,地面上那无数“沉睡”的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眶中不是眼球,而是两团燃烧的幽绿鬼火! “嗬……嗬……”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尸山血海开始蠕动!一具具尸体僵硬地、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如同提线木偶,朝着我们蹒跚逼近!它们数量成千上万,瞬间形成了令人绝望的尸潮! “准备迎战!”阿月娇叱一声,幽蓝短刃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率先冲入尸潮,刃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但那些尸体仿佛无穷无尽,倒下后又挣扎着爬起,或者被后面的尸体踩碎,浓郁的尸臭和怨气几乎令人窒息! 老赵怒吼着,青铜短尺挥舞得密不透风,青光形成护罩,将靠近的尸体震飞、净化。周璟也掏出了备用的能量枪械,射出一道道灼热的能量光束,但面对这恐怖的尸潮,效果有限。 我站在后方,肩上的纳川棺发出了饥渴的嗡鸣。这些由浓郁死气和怨念驱动的行尸,对它而言是绝佳的食粮! “清理它们!”我对纳川棺传递出意念。 “嗡——!” 恐怖的吸力再次爆发!这一次,目标明确——行尸体内的死气与怨念核心! 如同风卷残云,靠近我们的行尸成片地倒下,身体迅速干瘪、风化,体内的幽绿鬼火和黑色怨气被强行抽出,汇成一道道洪流,涌入纳川棺中!吞噬的效率极高,尸潮的前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空! 然而,鬼哭洞中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尖锐!那颗漂浮在魂祭坛上的黑色心脏搏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更强的怨力,支撑着后方更多的行尸前赴后继地涌来!同时,洞内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气息在苏醒! “不行!数量太多了!必须毁掉那颗怨核!”阿月在尸潮中奋力厮杀,大声喊道。 我看向那座由无数头骨垒砌的祭坛,以及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纳川棺的吞噬虽然凶猛,但尸潮仿佛无穷无尽,继续耗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活活累死。 “掩护我!我冲过去!”我对着阿月和老赵喊道。 “小心!”阿月没有废话,幽蓝短刃光芒再涨,硬生生在尸潮中为我劈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老赵也奋力将青铜尺往地上一顿,青光屏障暂时挡住了侧翼的冲击!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股融合后的力量催动到极致,脚下一蹬,如同离弦之箭,沿着阿月开辟的通道,冲向尸海中央的魂祭坛! 纳川棺在我肩上轰鸣,吞噬之力开路,将沿途试图合拢的行尸纷纷吸干! 眼看祭坛就在眼前,那颗黑色心脏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搏动骤然停止了一瞬! 下一秒! “咚!!!” 一声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猛地从祭坛上炸开!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怨念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急速扩散!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染黑,那些行尸被这冲击波扫过,动作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眼眶中的鬼火暴涨! 首当其冲的我,感觉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护体的阴煞之气剧烈震荡,几乎溃散!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脚步也被硬生生阻住! 好强的怨念! 这还仅仅是一道心跳的余波! 我咬紧牙关,正准备强行顶着压力继续前冲—— 异变陡生! 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蠕动起来!紧接着,一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无数尸体拼接融合而成的、腐烂的巨手,猛地破开尸堆,朝着我当头抓下!手掌未至,那令人作呕的腥风和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我动弹不得! 尸王?!这万尸冢中,竟然孕育出了这种东西! 躲不开! 我瞳孔紧缩,几乎能看清那巨手缝隙中蠕动的蛆虫和滴落的黑色尸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肩上的纳川棺,仿佛被这充满亵渎与死亡的造物彻底激怒!它不再满足于吞噬死气,而是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净化”与“审判”意味的恐怖气息! 棺盖没有开启,但棺身之上,那些原本幽暗的符文,骤然亮起了纯净而冰冷的——白光?! 是的,白光!一种与之前吞噬一切的“归墟之暗”截然相反,却同样蕴含着至高法则力量的光芒! 白光如同利剑,从纳川棺上迸发而出,精准地照射在那只抓来的尸王巨手之上!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冰雪之上!尸王巨手在白光的照射下,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意念层面),构成手掌的尸体以惊人的速度消融、汽化,冒出滚滚浓烟!那浓郁的尸气和怨念,在这白光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消散! 白光去势不减,顺着巨手的手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尸体纷纷化为飞灰! 不过呼吸之间,那恐怖的尸王巨手,连同其隐藏在地下的部分,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净化白光彻底湮灭! 白光收敛,纳川棺恢复了漆黑沉寂,仿佛刚才那神圣而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我站在原地,心脏狂跳,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以及那座因为失去尸王支撑而微微晃动的魂祭坛,脑中一片空白。 纳川棺……到底是什么?它既能释放吞噬一切的“归墟之暗”,又能迸发净化万物的神圣白光?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如何能共存于一体? 阿月、老赵和周璟也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全都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 鬼哭洞的呜咽声,在这一刻,也戛然而止。 仿佛连那洞中的存在,都被纳川棺这展现出的另一面……震慑住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鬼哭洞深处,传来了愤怒到极点的咆哮!整个落魂坡地动山摇!更多的、更强大的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洞中涌出! 那颗魂祭坛上的黑色心脏,搏动得如同擂鼓,表面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裂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心而出! “它要出来了!”阿月失声喊道。 纳川棺在我肩上,再次震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渴望或愤怒,而是流露出一种……面对宿敌般的、极其复杂的战意! 白光与黑暗的气息,在棺身上交替流转。 我看着那即将破裂的怨核,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鬼哭洞,以及手中那枚一直紧握的【鬼】字残片。 ------------ 第十五章 纳川棺绽放的净化白光,如同神罚般湮灭了尸王,也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鬼哭洞深处那未知存在的核心上。洞内那令人疯狂的呜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亵渎、被激怒的、如同万古寒冰摩擦的……死寂。 这死寂,比之前的哭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魂祭坛上,那颗搏动不休的黑色怨核,表面的裂纹如同蛛网般急速蔓延,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光从裂缝中透出,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气息。它不再仅仅是怨念的集合体,更像是一个……即将孵化的、恐怖生命的卵! “它在强行苏醒!阻止它!”阿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幽蓝短刃指向怨核,身形如电,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老赵也怒吼着,青铜短尺青光大盛,准备拼死一搏! “等等!”我猛地伸手拦住他们,肩上的纳川棺传来一阵极其混乱、极其复杂的波动——有对那怨核的极致渴望,有对鬼哭洞深处存在的冰冷敌意,还有一种……仿佛触及了某种核心秘密的、带着一丝茫然与震动的“情绪”! 与此同时,我手中那片一直紧握的【鬼】字残片,突然变得滚烫!它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仿佛活了过来,与魂祭坛上的怨核,与鬼哭洞的深处,甚至与纳川棺本身,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 残片上那个古老的【鬼】字,开始散发出微弱的、与纳川棺之前净化白光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光芒!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这共鸣的桥梁,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不再是锁龙塔地宫那煞气魔物的记忆,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恢弘,也更加绝望的景象! ·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混沌虚空,一座巨大无比、横亘天地、由无数挣扎哀嚎的灵魂铸就的……门!门扉紧闭,上面刻满了与【鬼】字残片同源的古老符文,其中最大、最核心的一个字,便是——【鬼】! ·门的后方,是令人窒息的、纯粹的“终末”与“归墟”的气息。 ·然后……是战争!无法想象规模的战争!仙神?魔怪?无法理解的存在在虚空中厮杀,目标,就是那座巨门! ·巨门在攻击下崩碎!最大的碎片,带着那个核心的【鬼】字,坠落向无尽的下方……也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 ·碎片坠落,携带的“归墟”气息污染大地,衍生出各种魔物(如锁龙塔下的那个),而碎片本身,则被某些存在得到、研究、或者……封印? ·其中一块较小的【鬼】字碎片,落在了这片古战场,它的气息与战场上无尽的死亡与怨念结合,历经千年,孕育出了鬼哭洞中的这个……东西?它不是在守护碎片,它本身就是碎片气息孕育出的……“伪鬼”?或者说,“鬼王”的雏形?! ·而纳川棺……纳川棺……我看到了!在那些破碎的画面中,在巨门崩碎之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与纳川棺同源气息的……黑影,静静地悬浮在门后那无尽的归墟之中!它是门的守护者?还是……门本身的一部分?亦或是……门内之“王”的……棺椁?! “阴嗣归,万鬼朝……” 这句谶语如同惊雷,再次在我脑海中炸响! 阴嗣(阴生子)……归(回归?归墟?)……万鬼朝(朝拜鬼王?还是……朝拜这口棺材?)…… 难道……我陈山,这个“阴生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钥匙或者容器,引领着这口可能与“鬼门”同源的纳川棺,回归它原本的位置?而所谓的“鬼王”,可能并非一个固定的存在,而是……谁掌控了最大的【鬼】门碎片,或者与纳川棺结合,谁就能成为新的“鬼王”? 那锁龙塔下的魔物,这落魂坡孕育的“伪鬼”,都只是碎片气息衍生的次级品,是纳川棺……回归路上的食粮?!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也就在我消化这海量信息、心神剧震的刹那—— “咔嚓——!!!” 魂祭坛上的怨核,彻底碎裂! 一个完全由精纯怨念和死亡规则凝聚而成的、模糊的、不断变换形态的暗影,从中升腾而起!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生机的黑洞,以及一张咧到耳根、无声尖啸的巨口! 它一出现,整个落魂坡的雾气瞬间被染成墨黑,所有的尸体齐刷刷跪下,如同朝拜它们的君王!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我们心头! 这就是鬼哭洞孕育的——“伪鬼”!或者说,借助【鬼】字碎片力量形成的,鬼王雏形! 它那黑洞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我!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我肩上的纳川棺,以及我手中的【鬼】字残片! 贪婪!渴望!以及一丝……源自本能的、对更高位格存在的……恐惧与臣服? “吼——!!”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鬼哭洞乃至整个落魂坡的怨气都被它调动,化作一道毁天灭地的黑色洪流,朝着我们席卷而来!这一次的攻击,远超之前所有,蕴含着部分“归墟”的权能,要将我们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彻底抹除! “完了……”老赵脸色惨白,面对这仿佛天灾般的攻击,升起一股无力感。 阿月独眼中也闪过一丝绝望,但依旧倔强地握紧了短刃。 周璟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仪器上爆表的读数让他失去了所有勇气。 就在这绝望之际—— 我肩上的纳川棺,动了! 不是被动防御,也不是被我引导。 它仿佛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或者是被这“伪鬼”的挑衅彻底触怒了逆鳞! “嗡——!!!!!” 一声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宏大嗡鸣,从棺中响起!这声音不再局限于我们的听觉,而是响彻在每一个生灵、乃至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本源深处! 棺盖,没有开启。 但纳川棺本身,开始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那不再是单一的“归墟之暗”,也不是纯粹的“净化白光”,而是一种混沌的、包容了一切颜色却又仿佛没有任何颜色的……原初之光? 棺身上那些玄奥的木纹彻底“活”了过来,如同一条条微型的星河在流淌、旋转、生灭!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俯瞰诸天兴衰、执掌轮回终末的……“意志”,缓缓苏醒! 这股“意志”冰冷、古老、漠然,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它“看”向了那席卷而来的黑色洪流,以及洪流后方的“伪鬼”。 没有动作,没有能量爆发。 仅仅是被它“注视”着。 那毁天灭地的黑色洪流,就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不是被吞噬,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否定”了其存在的根基!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那刚刚诞生、气势汹汹的“伪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那无声的咆哮戛然而止。它那不断变换形态的暗影之躯剧烈地颤抖、扭曲,散发出极致的恐惧!它试图挣扎,试图逃离,但在那股苏醒的“意志”注视下,它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然后,在所有人(如果那些尸体也算“人”的话)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纳川棺的棺身,投射出一道朦胧的、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景象构成的虚影。 那虚影,依稀是一座……门的轮廓? 虽然模糊不清,但那宏大的、镇压万古的气息,与【鬼】字残片中看到的破碎巨门,同出一源!甚至……更加完整,更加威严! “伪鬼”在看到这门影的瞬间,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如同哀鸣般的意念波动,然后它的暗影之躯,就如同风中残烛般,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不带任何杂念的混沌气流,被那门影……不,是被纳川棺,缓缓吸收。 随着“伪鬼”的被吸收,鬼哭洞那令人疯狂的呜咽声彻底消失,洞内深处那恐怖的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地面上那无数跪拜的尸体,如同失去了支撑,哗啦啦倒下一片,眼中的鬼火熄灭,真正变成了无意义的死物。 魂祭坛崩塌,头骨滚落一地。 落魂坡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雾气和怨气,开始缓缓消散,久违的、微弱的月光,透过逐渐稀薄的雾气,洒落在这片死寂了千年的土地上。 一切,结束了。 纳川棺散发出的宏大意念和那朦胧门影缓缓收敛,棺身恢复沉寂,再次变得漆黑而古朴,仿佛刚才那执掌生灭、否定存在的恐怖威能,只是一场幻梦。 地上一片狼藉,只剩下我们四个劫后余生、心神俱震的人,以及一片真正的死寂。 阿月、老赵、周璟,都用一种看待……神祇?或者魔鬼?的复杂眼神,看着我和我肩上的纳川棺。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又壮大几分、却更加难以掌控的融合力量,看着手中那不再滚烫、却仿佛与纳川棺建立了某种更深层次联系的【鬼】字残片,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与冰冷。 锁龙塔下的魔物,是开胃菜。 落魂坡的伪鬼,是正餐前的点心。 那真正的“鬼王”,那破碎的“鬼门”,那可能与纳川棺同源的古老秘密……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可怕、更加宏大的真相。 而我这“阴生子”,以及这口神秘的纳川棺,在这即将到来的、可能席卷一切的浪潮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阿月走到我身边,看着恢复平静的纳川棺,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陈山,”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或许释放出了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可怕的东西。” 我看着远处天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晨曦的光芒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 “不,”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或许……” “我们只是,掀开了真正噩梦的……一角。 ------------ 第十六章 落魂坡的晨曦,未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层冰冷的尸布,覆盖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神魔之战的土地上。纳川棺吞噬“伪鬼”后那死寂的平静,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它静静地立在我身旁,棺身幽暗,仿佛刚才那否定存在、投影门影的至高威能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体内那愈发磅礴、却也愈发躁动难控的力量,手中那与纳川棺建立起微弱精神链接的【鬼】字残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何等真实,何等恐怖。 阿月、老赵和周璟站在不远处,没有立刻靠近。他们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任务完成的松懈,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存在时,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他们看的不是我,是我肩上的这口棺材。 “能量场……稳定了。”周璟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手中的仪器屏幕终于不再爆表,但显示的基础灵子浓度依旧高得惊人,仿佛这片土地被永久性地“提升”了位格。“鬼哭洞……变成普通山洞了。里面的……东西,消失了。” 老赵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不知是血还是泥的污渍,喘着粗气道:“妈的,这算什么任务报告?‘目标被顾问的棺材看了一眼,然后就没了’?”他的苦笑里带着浓浓的后怕和茫然。 阿月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纳川棺,仿佛想用目光将它彻底剖开,看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将视线移到我脸上,眼神锐利如刀。 “陈山,”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你需要做一个决定。” 我看向她。 “落魂坡事件,以及之前的锁龙塔事件,已经证明了纳川棺具备……战略级,甚至可能是文明级的威胁与价值。”她的话语字斟句酌,带着749局特有的冰冷逻辑,“总部绝不会允许如此不可控的力量游离在体系之外。之前的外围顾问身份已经不再适用。” “你的选择有两个。”她伸出两根手指,“一,接受最高级别的监管,你与纳川棺将被转移到总部最深处的‘零号收容所’,在绝对控制下,‘配合’研究。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和最顶尖的专家,或许能帮你弄清楚你和这口棺材的真相,但……你将彻底失去自由,成为编号之下的‘样本’。” 零号收容所……光是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二,”她放下手指,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正式加入749局特别行动处‘深潜’小队。享有更高权限,接触核心机密,利用局里的资源,主动去追寻真相,解决由‘鬼门’碎片引发的系列事件。但代价是,你将身处最危险的漩涡中心,每一次任务都可能直面比落魂坡更恐怖的存在,并且……你和纳川棺,将受到比我更高层级、更严密的内部监控。” 两个选择,本质上都是牢笼。一个是被动囚禁,一个是戴着镣铐在刀尖上跳舞。 我看着阿月,又看了看沉默的老赵和一脸紧张的周璟。我想起了锁龙塔地宫那冰冷的【鬼】字残片,想起了落魂坡那伪鬼被纳川棺“否定”存在时的绝望。我想起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关于巨门战争的画面,想起了“阴嗣归,万鬼朝”的谶语。 真相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气息。被动等待,或许能苟活一时,但最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主动追寻,虽然九死一生,但至少……能把命运稍微握在自己手里一点。 更何况,纳川棺在我肩上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赞同”的波动?它渴望吞噬,渴望回归,渴望面对那些与它同源或相克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和怨念散尽后的空寂感。 “我选二。”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加入‘深潜’。” 阿月似乎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明智的选择。手续我会尽快办理。现在,我们需要立刻返回基地,这次任务的详细报告……需要最高层级的加密和……‘修饰’。” 她的话意有所指。纳川棺真正的威能,以及它可能关联的“鬼门”秘密,显然不能完全如实上报,至少现在不能。这既是对我的某种保护,或许也是749局内部某些派系或她个人的考量。 我们迅速清理了现场,收集了魂祭坛崩塌后残留的一些特殊物质样本,以及那片至关重要的【鬼】字残片(被我小心收起),然后踏上了归途。 返回749局西南分局基地的过程异常沉默。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基地内部的气氛也明显不同。我们一回来,就接到了直接前往最高级别简报室的命令。除了之前见过的那位高级领导,房间里还多了几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生面孔,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显然是总部来的特派员。 任务报告的陈述主要由阿月负责,她巧妙地突出了锁龙塔魔物和落魂坡“伪鬼”的威胁性,强调了纳川棺在清除威胁中的“关键工具”作用,但对其展现出的“归墟之力”和“净化白光”,尤其是最后那投影门影、否定存在的恐怖威能,只用了“未知高等能量反应”和“目标异常消散”等模糊词汇一笔带过。关于【鬼】字残片和“鬼门”的猜测,她更是只字未提,只说发现了与上古封印相关的未知器物,需要进一步研究。 那几位总部特派员听得极其认真,不时提出一些一针见血的问题,目光屡次落在我和放在房间角落的纳川棺上,带着审视与评估。 最终,那位高级领导一锤定音:“鉴于陈山同志在两次高危任务中的突出表现和不可或缺的作用,经总部批准,正式授予其749局特别行动处‘深潜’小队成员身份,权限等级提升至乙上。相关待遇及监管条例即日生效。关于‘纳川棺’及陈山同志体质的深入研究,由总部直接成立专项小组负责,苏璟医生担任技术总顾问,阿月队长负责日常对接与安全监护。”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深潜’小队下一个任务目标已确定。根据对锁龙塔、落魂坡能量残留模式的比对,以及全国异常事件数据库的交叉分析,我们锁定了一个新的、能量反应模式高度相似的区域——” 全息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座笼罩在烟雨朦胧中的江南水乡古镇。 “江浙行省,桐州市,南浔古镇。” 画面放大,聚焦在古镇边缘,一座临水而建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戏楼。戏楼古色古香,但仔细看去,能发现其飞檐翘角的角度有些诡异,像是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戏楼周围的河水,在能量探测视角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粘稠的暗绿色。 “目标地点,‘残梦阁’戏楼。近三个月来,戏楼夜间时常传出无人唱戏声,婉转凄厉,听到的镇民多有出现精神恍惚、记忆错乱、甚至部分躯体‘木质化’的诡异症状。当地民俗局初步勘察,怀疑与戏楼底下可能存在的古墓或水煞有关,但无法深入。” “能量监测显示,‘残梦阁’区域存在强烈的‘梦境侵蚀’与‘现实扭曲’力场,其核心能量签名,与落魂坡‘伪鬼’被清除前有百分之六十三的吻合度。怀疑是另一块【鬼门】碎片,或其衍生物的影响。” 又一个碎片! 而且这次的影响方式更加诡异——梦境侵蚀,现实扭曲,木质化? 纳川棺在我身边,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带着渴求的轻微震动。它似乎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 总部特派员中的一位,一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中年男子,开口道:“此次任务,代号‘画皮’。由阿月队长带队,‘深潜’小队全员参与。总部会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和情报支援。任务目标:查明‘残梦阁’异常根源,回收或封印可能存在的【鬼门】碎片关联物,评估威胁等级。必要时……可动用‘纳川棺’。”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陈山顾问,你的力量和你的‘伙伴’,将是此次任务成败的关键。希望你不会让组织失望。” 我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新的征途,已经摆在眼前。 南浔古镇,残梦阁,画皮…… 听起来,比锁龙塔和落魂坡,更加诡谲,更加……贴近人间的恐怖。 简报结束,众人离去。阿月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准备一下,二十四小时后出发。南浔那边……水很深,不比落魂坡简单。而且,‘梦境’层面的东西,纳川棺未必能像对付实体怨灵那样直接吞噬,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看着全息屏幕上那座阴森的戏楼,感受着纳川棺传来的、既渴望又带着一丝奇异“警惕”的波动,缓缓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我轻声回应。 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恐怕不再是简单的魔物或怨灵。 而是潜藏在江南烟雨、吴侬软语之下,那能将梦境化为囚笼,将活人化作木偶的……更加诡异莫测的力量。 画皮画骨,难画心。那残梦阁中吟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噬魂夺魄的鬼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