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认亲 “相府的金枝玉叶?流落在外多年,还想回府认亲?真是贱骨头!” 碗口粗的木棍狠狠砸在女子的腿骨上,咔嚓声混着女子的惨叫,从破庙里传出。 她痛苦的挣扎起来,可是手脚被捆在木柱上,让她动弹不得。 每动一下,牛筋绳便往肉里嵌入一分。 她的手腕鲜血淋漓,几乎见骨。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几个时辰,每当女子疼晕过去,便会被冷水泼醒。 她求饶,哭求,可那些人并没有放过她。 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更加凶狠的虐打。 木棍雨点般落在背上、腿上,每一击都让她身体剧烈颤抖。 满脸横肉的土匪攥住女子的头发往后扯,女子被迫扬起脸。 棍子狠狠落在她的额头,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红光,温热的液体糊住了眼睛。 “不要,不要……” 啊的一声尖叫,姜予安从睡梦中惊醒。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环境,这里不是破庙,也没有土匪。 这里是相府,她的家。 她紧紧的捂着胸口,心脏在胸腔里快速的跳着。 她还活着。 姜予安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感觉浑身疲惫。 这样的噩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梦到。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可她还是无法忘记。 她从出生起就被偷换出府,养在山里。 三岁起就要为养母做饭喂猪,五岁起拿起锄头种田。 养母稍不顺心就打得她皮开肉绽,如此熬了七年。 十岁时,养母得了疫病,死前才告知,她才是相府千金。 当年养母在相府做奶娘时,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才狠心偷换了孩子。 却不想临终前求见亲生女儿,却被她命人打了出来。 若非如此,养母也不会告诉姜予安身世。 姜予安葬养母后,独自前往京城。 因救了神医,被认作关门弟子,又苦学了五年,才出师。 回府那日,姜予安清楚的记得。 娘亲看着和自己有七分像的脸,恍了神,随即抱着她哭红了眼。 四个哥哥也全都心疼的落了泪。 他们争先恐后,抢着要替她张罗认亲宴,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 还说要将养妹逐出家门,以后只疼她一个人。 可认亲宴前一天,相府的轿子刚从客栈接走她,就遭遇了劫匪。 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 认亲宴当天,她被扔在满堂宾客前。 脸被毁容,衣不蔽体,手筋脚筋被挑断,浑身被扭曲得几乎不成人形,成了残废。 娘亲心痛得当场晕倒。 冷静自持的大哥哭红了眼,跪下磕头,只求贵客们不要说出去,而后又为她请来太医救治。 二哥将她搂在怀里,泣不成声,用衣衫挡住她的狼狈。 三哥单枪匹马杀光了山匪,替她报仇。 四哥更是日夜不眠的守护,只盼着她能好转。 姜予安第一次有了家的实感。 她虽然不幸,但又是幸运的,因为她有那么好的家人。 就算是当牛作马,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二哥姜云舟想要进入国子监,她用保元丹,为他换来了入学名额。 姜予安欢喜的把请帖捧在怀里,她想象着二哥看见请帖该会多么高兴。 …… 姜予安进了姜云舟的院子里,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路过窗边,她听见了养妹姜玉婉娇柔的声音。 “二哥,一年前你为了保住我嫡长女的身份,让土匪劫持姐姐,还害她毁了容,落下了终身残疾,若是被她知晓……” 姜予安脸上的笑容滞住,握着入学信的手也不由的收紧。 她的腿,竟是二哥找人打断的? 为什么? 姜云舟不屑的声音透着窗棂传了出来。 “玉婉,你就是太单纯善良了,怎么不想想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你要与世子订婚的时候回来!” “她是来抢婚事的,一旦你的养女身份被揭开,就得离开相府。 姜予安是爹娘的亲骨肉,受点苦也不会被赶走,你自小养在府里金尊玉贵,哪里受得了外面的苦。” 姜玉婉温柔甜美的小脸上,满是不忍:“给她点教训就好啦,如今她成了残废,脸也毁容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于心不忍。” 姜云舟轻嗤笑一声:“傻丫头,只有身败名裂,她才能不跟你抢,在你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为了你,她吃点苦头算什么!” 姜玉婉自责道:“我知道你和三哥,四哥,都是为了我好。要怪只怪我不好,抢了姐姐的人生,若非舍不得你们和爹娘,我就自请离开了。” 姜云舟顿时急了,心疼的说道:“要走,也不该是你走。玉婉你自小便为姜予安在爹娘跟前尽孝,才动京城,为府上争光,从不欠姜予安什么,用不着愧疚。”姜予安听到这里,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自以为的亲人,却是害她的凶手。 还用不着愧疚? 可她才是哥哥们的亲妹妹。 她只是想要一个家,才来府上认亲。 有错吗? 可惜,都是假的。 他们给了她一个家,却又亲手将她逼上了绝路。 姜玉婉惋惜的叹了口气,绝美的小脸上满是同情:“一年前,姐姐明明可以治好腿疾,若不是我们延误了她的治疗,她也不会成为残废。” 姜云舟却不以为意:“只有她成了残废,才会破罐子破摔,瞒着娘亲,乖乖替你试药。这一年来,她还算乖巧懂事。咱们家大业大,养她就当是养了一条狗。” 姜予安捏着信函的手缓缓收紧,指骨泛了白。 窒息般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 他们把她耍的团团转,把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刺啦,请帖被撕成碎片。 姜予安的眼里涌出浓烈的恨意,什么家人她通通不要了。 他们毁了她的人生,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第2章 觉醒 姜云舟察觉到门外有动静,急忙打开门追了出来。 院中无人。 “二哥,怎么了?”姜玉婉跟了出来。 姜云舟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没什么,可能是我太谨慎,听错了。”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姜玉婉的脚下。 姜玉婉抬脚,发现有一团碎纸。 蹲下身拼起来一看,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姜云舟眼睛都看直了,眼中涌起狂热,“这……这是国子监入学邀请信函?” 三年来,姜家花了万两金,只求大儒行个方便。 可他为人过于清正迂腐,连姜家人带银子都赶了出去,险些上书弹劾。 姜云舟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机会又送到了他面前! “玉婉,是你为二哥求来的入学名额,对不对?”姜云舟激动的抱住了玉婉,欢喜的宛若疯魔。 姜玉婉沉默片刻,才模棱两可的道:“二哥能进入国子监太好了。” 姜云舟激动不已,“那些人都说我进不去国子监,如今我就要狠狠打他们的脸,看看到底是谁进不去。” 他把破损的名单小心的收了起来,还不忘责怪姜玉婉。 “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你知道这名单有多珍贵吗,居然还给撕坏了,不过没关系,二哥不怪你。” 粘好便是。 姜玉婉真是他的好妹妹。 比那个野丫头强百倍,他果然没有信错人! 院外。 姜予安步履踉跄的往外走。 胸腔里酸胀的厉害。 她想不通,这里是她的家,他们是她的血亲。 却仅仅只是一个嫡女的身份,就不惜毁了她。 明明只要姜玉婉开口,她不会不让的。 噗通! 迈过门槛时,姜予安动作吃力,跌倒在地。 膝盖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就连披风也破了个口子。 姜予安看着破口处,眼睛微微瞪大。 里面的棉絮竟是旧的。 怪不得她的手脚,每日都会被冻的红肿起来。 这披风是姜玉婉给她的,说是云锦所制,很是金贵,姜玉婉舍不得穿。 姜予安穿的很小心,生怕弄脏了碰破了。 可没想到,外面是云锦,里面是积压在仓库好几年的货底子的棉絮。 就连下人都嫌弃,却穿在了她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上。 还让她宝贝了整个冬天。 姜予安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真是蠢啊,被他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耍的团团转。 如此廉价的亲情,她不稀罕了。 只是在走之前,她要把她付出去的都要拿回来。 而且,她的腿和脸不能就这么算了。 师父曾教过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要亲眼看着害她的人堕入地狱,付出比她经历过的还惨重的代价。 “予安,你在这儿干什么?” 身后传来二哥姜云舟的声音,他的脸上带着喜色,意气风发。 却在看到姜予安破损的斗篷时,变了脸色:“怎么搞的,你怎么把这云锦斗篷弄破了,你知不知道这很金贵……” 他猛然看到了斗篷里面填充的棉絮。 是旧的,脏的。 姜予安扯着唇,僵冷得笑了。 在他的眼里,她还不如一件衣服金贵? 姜云舟短暂的惊愕后,便恢复了平静:“不过是个件衣服,破了便破了,回头二哥再给你一件新的。” 斗篷里的棉絮是他亲手换掉的,姜予安来自乡野。 只有臭的烂的,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可是被姜予安发现了…… 他沉默片刻先是有些无措,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发现了又怎么样,姜予安信他,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她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只要他稍稍使些手段,姜予安就会像条狗一样凑上来。 姜予安看到他眼里的无措。 她心里冷笑连连,原来二哥早就知道。 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他的手笔。 这一年来她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原来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 “所以,这衣服里的旧棉絮是怎么回事?” 姜予安审视的目光,看得姜云舟有些不安。 可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回了府她锦衣玉食,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知道自己身份低贱,就该缩着头一声不吭,居然还来质问他。 真是可笑。 姜云舟不想哄她,但想到姜玉婉还需要她以身试药,只得强忍着厌恶去拉她的手:“好了安安,不要再闹脾气了。” “能不能学学玉婉,她就比你懂事多了,从来不会质问兄长!甚至知道我想进国子监,她特意为我求来了入学资格!而你,为我做了什么呢?” “二妹妹说,是她求来的?”姜予安觉得格外好笑。 那张名单她都已经撕掉了,居然还被姜玉婉拿来邀功。 姜予安眼里的冷意刺痛了姜云舟的眼,他沉下脸来,说道:“难道不是吗,玉婉做的这些事从不求回报,这也是我们喜欢她的原因。” “可你却因为一件斗篷,就不依不饶,安安,做人不能太自私的。” 姜云舟感觉有些疲惫。 他还想多教姜予安一些做人的道理。 却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抬头,坚定道:“二哥,自私自大,自以为是的人是你。” “我没有不依不饶,是二哥看见我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后无法自圆其说,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 第3章 愿意相让 姜云舟错愕的张了张嘴,姜予安居然敢指责他? 她不是最信赖自己了吗? 就在他沉下脸,要继续灌输大道理时,姜家老四姜清羽走了过来。 他墨发高束,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玉佩,通身都透着不羁的气质。 “二哥,安安,你们在这儿啊,父亲要我叫你们去前厅。” 他朝姜云舟眨了眨眼,艳羡道:“二哥你马上就能进入国子监了,父亲高兴的说要给你举办宴席呢。” 说完他看见姜云舟神色有些不对,这才看到姜予安站在一边,好像也不大高兴的模样。 “安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姜予安没有出声,眼里全是冷意。 姜清羽有些意外,从前姜予安可不会给他甩脸子。 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凑上来,然后问他有没有要帮忙的。 可今天,她居然冷着脸。 真是反常。 姜清羽看向姜云舟,后者脸色也不好看,他心中了然,应该是姜予安在发小脾气。 若是姜予安没有冷脸,他定会站在她这一边,数落姜云舟两句。 可姜予安的冷脸让他很不舒服,姜清羽并不想哄她。 姜清羽懒得再问,拽着姜予安的手往前走,还没心没肺的道:“算了,先去前厅,父亲等急了可是要骂人的。” 姜予安的手腕被捏得很痛。 她奋力把手抽了回来,眉头拧成了一团:“四哥,你弄疼我了。” 见她手腕处已经红了,姜清羽眼里露出心疼:“都怪我都怪我,没事吧安安,一会儿我给你拿药膏。” 说完他神秘兮兮的凑近,压低声音双手合什对着姜予安拜了拜:“今天的字帖我还差十页,记得晚饭过后给我。” 姜清羽不学无术,课业一塌糊涂。 为了他免于受罚,姜予安便帮着他写罚抄。 他之所以拖着姜予安离开,也仅仅是为了帮他写罚抄。 他们都是一一丘之貉,姜予安自然也对姜清羽不抱希望。 “那是你的罚抄,我凭什么要帮你。” 她反常的模样让姜清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让你抄还不是看你粗鄙,想要教你认字,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翻脸了,真是莫名其妙。” 姜清羽认为姜予安把火撒在了他的身上,他是四个哥哥当中最小的,自然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他可不吃姜予安这套。 冷哼一声,他丢下姜予安,扭头进了厅里。 屋内,所有人都齐了,就等着开饭呢。 因为姜云舟要进国子监的原因,姜青山这个做爹的激动的老泪纵横。 这几个孩子当中,姜云舟资质平平,偏又刻苦,几乎没有入仕的可能。 没想到祖宗保佑,竟让他的儿子得此大造化。 姜青山平时不苟言笑,对待府里子女也较为严厉。 但今天喜笑颜开,他伸手招手姜予安:“予安,快过来坐。” 姜予安掩下眼里的厌恶,她几乎是僵硬着身子挨着他们坐下。 只是胃里翻涌,恶心的她想吐。 众人都齐了,热热闹闹的。 唯有她沉默,面冷。 她的反常,终于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姜玉婉声音柔和的开口:“姐姐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闻言,姜云舟不在意的道:“只是被我说了两句,就耍起了小脾气。”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并未让在场的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哥哥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姜清羽朝着姜玉婉撇了撇嘴,示意她不要管姜予安。 蹬鼻子上脸,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儿。 姜玉婉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姐姐是病人,我们应该多照顾她,关心她,毕竟她伤还没有好呢。” 说着,她给姜予安夹了一只大虾。 自姜予安出事后,她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可病人两个字,却时不时从姜玉婉嘴里说出来。 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想,只觉凉意袭身。 姜玉婉以这种方试委婉提醒众人,姜予安不堪的过去。 她已经不清白了,她是府里的耻辱。 姜予安看着碗里的大虾,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姐姐是不是忘了,我对大虾过敏。” 她把虾,又还了回去。 从前姜予安也过敏,但为了不让众人扫兴,她强咽了下去。 之后几天身上会起红疹,她为了不麻烦众人,自己悄悄备了药。 现在她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去博他们那点虚伪的亲情。 姜玉婉神情一滞,有些无措的慌了神:“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她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在场的人心中一疼。 自姜予安回来以后,姜玉婉处处透着小心,生怕惹她这个真千金不高兴。 可姜玉婉有什么错,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只是想要亲人而已。 而且,她还处处讨好姜予安,不就是想要跟她和平相处吗? 可姜予安呢,竟然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安安,以前你不是不过敏吗,哪次吃虾就你吃的多。”姜清羽还在生气姜予安拒绝为他罚抄写的事。 逮着机会奚落她。 “你耍性子可以,玉婉又没招惹你,何苦朝她撒气。” 姜玉婉急的向姜清羽摆手:“四哥你少说两句,姐姐她自小长在乡野,没吃过大虾情有可缘,我愿意让给她。” 她如此大度的模样,姜予安却觉得格外可笑。 明明是她占着自己的身份,却还大度的说让。 更让人无语的是,众人都觉得正常,本该如此。 席间气氛凝滞,姜相眉头拧成了一团,脸色沉了下来。 大哥姜玄墨一向沉默寡言,他与姜相有七分相似。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如出一辙。 又在官场浸淫多年,说话带着官威:“都闭嘴,开饭。” 姜云舟忙岔开了话头,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可不能因为姜予安扫了兴。 “父亲,儿子能进国子监,全靠小妹,是她为儿子求来了入学名额。” 姜云舟看姜云婉的眼神,满是自豪。 姜青山与有荣焉,他赞道:“玉婉自小聪慧,有才有貌,你就是我姜家的福星。” “多谢父亲夸赞,这都是玉婉应该做的。”好话听多了,就连姜玉婉自已也认为这入学资格是她为姜云舟求来的。 承认时,她没有半分心虚。 姜玉婉众星捧月,她被捧到了云巅上。 而姜予安却静静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她眼睫微垂,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只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 其实并不是没有破绽,全府的人都偏爱养女姜玉婉。 只是那时她被所谓的“亲情”冲昏了头脑,故意装作看不见。 如今她清醒了,这些人的嘴脸便暴露在眼前。 分外丑陋。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被众人夸上天的姜玉婉看到了角落里的姜予安,她突然出声问道。 ------------ 第4章 她的样子可恨 姜玉婉自小受教养嬷嬷教导,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规矩。 更是成为京中贵女典范。 姜予安自小长于乡野,哪怕她已经努力学着做一个贵女,可众人还是觉得她上不了台面。 更何况她“清白”被毁,是府里的耻辱。 她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众人早已经习惯了。 屋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姜予安的身上,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换作平时她早已经手忙脚乱了。 可今天,姜予安出奇的平静。 她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 姜玉婉的神情愣住了。 哪怕姜予安被毁了容,她依然很美。 她都不敢想,若是没有那道疤,姜予安会美成什么样子。 国色天香,倾城倾国! 姜玉婉不敢再想下去了…… “的确是喜事,恭喜你啊二哥,可惜只有我们一家人独享这份喜悦。”姜予安真诚的说道,她的脸上带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带着寒霜。 好在众人也不在意姜予安,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也没有人注意到。 姜予安的话让姜青山神思一动,对啊,这么重大的喜事,他怎么能不广而告之呢? 离报名入学,还有五天时间。 这五天时间,足够他为姜云舟办一场宴会了。 一来,为姜云舟扬名,多条人脉多条路。 二来,他就是想要炫耀,好好打一打那些质疑姜云舟人的脸。 姜予安心里冷笑,那就走着瞧,看看到底是喜事还是笑柄。 晚饭过后,姜清羽拦住了姜予安。 姜予安绝美的眸子看向姜清羽,目光不解。 对方拧着眉,明明厌恶,却还要装作亲和的模样:“安安,你刚刚为什么让玉婉下不来台,她好心给你夹菜,你不想吃可以放在碗里,你夹回去很没教养知道吗?” 原来,是来为姜玉婉抱不平的。 姜予安眼神犀利,回呛他:“她知道。” 短短三个字,让姜清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上次我过敏,她看到了。” 姜予安上次过敏是在永昌伯爵府的宴会上,她跟姜清婉坐在一起。 当时宴席上就有虾,姜玉婉不喜欢吃就给了姜予安,还特意告诉她:“如果不吃,很没教养。” 姜予安不忍相府落人话柄,硬着头皮吃了。 结果浑身长疹子。 自那以后,姜玉婉就知道姜予安对海鲜过敏。 只要有海鲜,她就十分殷勤的夹给姜予安。 为了让姜予安吃下去,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还会为她剥虾壳。 外面不知情的人看到纷纷夸赞她人美心善。 妹妹为姐姐剥虾,这是多深的情分。 好名声全都落到了姜玉婉的头上。 姜予安为了维持两人“姐妹”情深的形象,一次次硬着头皮吃掉虾。 后果就是她会浑身起疹子,有时四五天都不会好。 姜清羽神情一愣,顿时明白了姜予安的意思。 他面上露出恼怒的神色:“绝不可能,玉婉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在此污蔑她。” “她那么心疼你,虽然是妹妹却拿姐姐的身份关心你,爱护你,姜予安你有没有心,居然这样说她。” 姜清羽气的呼呼的,肺都快要炸了。 姜玉婉在他心中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 姜予安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哪有明知道人过敏,还要装作不知道让人吃过敏的东西呢? 那得多恶毒啊! 姜予安垂下眼帘,嘲讽一笑,果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不想再跟姜清羽纠缠,转身欲走。 没想到这个棒槌居然不依不饶。 他拦在姜予安身前,摆出兄长的架子:“安安,你现在去跟玉婉道歉,我不许你如此污蔑她,我们都是一家人,血肉至亲,你怎么能这样呢?” 听到这话,姜予安眼神微变。 姜清羽的脑子彻底坏掉了,没救了。 她不过是没吃姜玉婉夹的菜,又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他居然让她去道歉。 姜清羽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姜予安那是什么眼神?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姜予安强忍着怒火,丢给他几个字:“我没错。” 没有错,自然也不会去道歉。 不等姜清羽回神,她又说道:“中医讲究以形补形,你可以多吃一些脑花和核桃。” 姜清羽愣在了原地,等他回神时,姜予安已经走远了。 这时,他才回过味儿来。 “好哇你姜予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笑我,你不就是在骂我没脑子吗……” 就在姜清羽上蹿下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这个声音,顿时让姜清羽头皮发麻。 他不怕姜相,也不怕夫子。 唯独怕大哥,姜玄墨。 父亲生气顶多罚他写写字,面壁思过。 大哥惹是动了怒,是真会把他拉到刑部打板子的。 姜清羽老老实实站好,缩着脖子成了鹌鹑:“大哥,安安也太不像话了,今天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有多可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姜清羽看到了大哥逐渐冰冷的脸。 在姜玄墨的死亡凝视下,姜清羽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乖顺的道:“大哥,我去背书了。” “去吧。”姜玄墨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允许。 姜清羽恭敬的行了个礼后,立马开溜。 姜玄墨静默片刻,对着身侧的随从命令道:“去,把安安叫到书房来。” 随从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面露惶恐。 大公子的书房于他而言,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可对府里的公子小姐却如同地狱。 每当有人犯错,都会被叫到书房或是听训,或是罚抄。 大公子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大到为人处事,小到站立坐行,皆要符合他的标准。 否则,便要家规处置。 而相府有三百多条家规…… ------------ 第5章 受罚 姜予安没想到,仅仅是没有吃姜玉婉夹的虾,就生出这么多事端。 先是姜清羽要她去给姜玉婉道歉。 现在又有姜玄墨找她麻烦。 他是府里的大公子,相府的继承人。 在相府,最有话语权的人。 家规都是由他定的,姜予安无法反抗,只能认命的前去。 她有次帮姜清羽写罚抄,被姜玄墨知道后打了手心,后又被关进静室思过。 静室,漆黑一片。 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被关进那种地方人是会发疯的。 姜予安出来的时候人都是涣散的,以至于她现在走到姜玄墨的静园,就浑身发抖。 园子里静悄悄的,八棵红梅排列整齐的种在园子里。 虽然满院鲜活,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姜予安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外面冷,屋内更冷。 寒意透过皮肉钻入骨缝,姜予安如坠冰窖。 姜玄墨说生了碳火会让人生出惰性,故而他的屋子从来不生碳火。 书桌后,姜玄墨端坐在那里。 脊背直挺,如坚韧青竹。 他在看沙漏。 姜予安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一声:“大哥。” 最后一个字落下,沙漏里的沙,正好漏完。 “你迟了。”姜玄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眼里也没有怒意,可就是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姜予安轻叹口气,把手伸了过去。 啪,一柄戒尺打在她掌心。 冻的通红的手掌立马感觉火辣辣的疼。 一连三下,姜予安的手先是没了知觉,后便是锥心刺骨的疼。 姜玄墨打人手法跟别人不同,夫子是打掌心,他是打手指。 十指连心,三下足以让手疼上两三天。 姜予安死死忍住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反抗带来的是更重的惩罚。 静室那种鬼地方,她再也不想去了。 “你,知错了吗?”姜玄墨把戒尺放在一边,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姜予安点了点头:“知错。” 她目光漠然,语气平和,让人挑不出错处。 姜玄墨对她的表现很满意,面色缓和了一些:“大哥曾教过你,哪怕是不喜欢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要当面拒绝,今天罚你也是因为你做错了,并非是你让玉婉下不来台。” “你不要怪大哥严厉,我也是为了你好,我要保证我姜家女将来嫁出去,让人挑不出错处,你懂了吗?” 好一个偏心的大哥,偏心就偏心,却说的如此道貌岸然。 姜予安点头,看似虚心接受:“懂了,只是我有一事还想请教大哥。” “讲。”姜玄墨身为大哥,他有教导弟弟妹妹的责任。 今天姜予安主动求教,他很受用。 “敢问大哥,残害家中亲人,该作何惩罚?”姜予安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逼人。 那双明锐的眼睛似能窥透人内心,姜玄墨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微微裂缝。 他眉头微蹙,目光不解的看着姜予安。 他感觉,她变了。 虽然认了错,可是却生了傲骨。 那模样好似濒死的野兽在等待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他的安安,不乖了。 “大哥,你在听吗?”姜予安出声提醒他。 姜玄墨神情恢复平静,点了点头,公事公办的道:“自然是以家规惩处,视情节轻重定罪,轻者打三十鞭,重者断手断脚,赶出家门。” 顿了一下,姜玄墨又道:“穷凶极恶者,将会处以石刑,不能葬入祖坟。” 姜予安笑了,神情轻松:“小妹受教。” 她对着姜玄墨屈膝一礼,低头瞬间眼里笑意敛去。 那她就等着,亲眼看着他们沦落到这种下场。 姜玄墨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是怕自己再犯错,时时提醒自己。” 姜玄墨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的知错了,罚抄就写一遍即可。” 打手心,罚写家规,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姜予安谢过,跪坐在案几前开始抄家规。 一边抄,一边背。 待到她从静园出来,已经到了亥时。 姜予安浑身都冻透了,女子本就畏寒,姜玄墨的书房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出来时,她的身体都僵了。 到了外面,竟感觉比屋子里还暖和一些。 拖着冻僵的身体,姜予安慢慢回了自己的院子。 春杏看到她回来,急忙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伸手去搀扶姜予安,手一触到她的身体,竟被冻的哆嗦了一下:“好冷啊。” 春杏忙着搀扶姜予安,回头对着另一个婢女喝了一嗓子:“蠢货站着干什么,快去把毯子给小姐拿来。” 又颐指气使的指挥冬青:“还不快去泡好热水。” 春杏曾是姜玉婉的人,姜予安回府后,姜玉婉就忍痛割爱把她的得力助手给了她。 她身为大丫鬟,作威作福惯了。 从前姜予安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细细的看,才觉得春杏粗俗又刻薄。 而双儿和冬青是祖父院子里的人,她们来的晚,只能做些粗活。 端茶递水,皆是双儿和冬青做的,春杏只动了动嘴皮子。 这个丫鬟,她得尽快除了才是。 ------------ 第6章 得意忘形 姜予安心头有了决断,默默坐在椅子上。 双儿则急忙拿来了毯子,把姜予安紧紧的包裹起来。 冬青则为姜予安泡好了热茶,递到她手上。 两人一通忙活,又恭敬的站在了后面。 姜予安看着双儿和冬青,两个小丫头平时话不多,只知道闷头做事。 是她一叶障目,看错了人心。 待姜予安沐浴过后,春杏见她就要睡觉了,忍不住提醒:“小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何事?”姜予安问。 “二爷的事啊。”提起姜云舟,春杏两眼都在放光:“他考上了国子监,府里都在说此事,想必二姑娘已经为二爷准备礼物了。” “二爷向来疼爱小姐,小姐也该表表心意才是。” 姜予安神色平静:“现在就备礼物有些过早,待二哥真的进了国子监再说。” 说完,她就躺下了。 春杏有些着急,竟不知分寸的坐在了她的床上。 “小姐,你别睡啊……” 话未说完春杏的神情就滞住了,她看见姜予安冷下来的脸:“放肆。” 一声厉喝,吓的春杏立马起了身。 她急忙跪倒在地,惶恐的道:“小姐饶命。” 身为婢女,怎么能坐在主子的床上,是她太得意忘形了。 可从前姜予安一点脾气也没有,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今天这是怎么了,区区一点小事就动了怒。 春杏有些不满,她跟着玉婉小姐时,从没被训过呢。 姜予安见春杏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便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呢。 “以后不用你给我守夜了,换冬青和双儿来。” 虽说是守夜,却是跟主子住同一间屋子。 婢女睡在外面的暖阁里,比她们的丫鬟房,不知道强多少倍。 主子的房里都生着地龙,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 丫鬟屋有什么,那是下人住的地方。 屋里只有一盆碳火,燃起来呛人,只能保证屋子不冰。 睡的床板又冷又硬,能冻死人。 她住惯了富贵窝,哪里肯回那种地方。 春杏傻眼了,眼里终于有了惧色,她跪爬着上前哀求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还不走,非得让我喊人拖你出去,是吗?”姜予安没有半分心软,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春杏不敢再哭求了,乖乖的走了出去。 双儿和冬青进来的时候,她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两个小丫鬟心头有些疑惑,平时姜予安对春杏很是看重,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把她赶了出去。 但姜予安没有说话,两人也没有问。 只默默的收拾床铺,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姜予安虽然躺着,可是却久久无法入睡。 “小姐,你睡了吗?”双儿轻轻唤了一声。 “何事?”姜予安问。 双手把手上的药膏往前递了递:“奴婢来给小姐上药。” 姜予安回来的时候,双儿和冬青就发现她手伤了。 只是春杏强势,从来不让她们二人接近姜予安。 如今有了机会,她们自然是要尽心伺候小姐的。 姜予安有些诧异两人的细心,她缓缓起了身,把手伸了过去。 掌心红肿,疼的麻木。 双儿眉心紧拧,眼里满是心疼。 她把药膏轻轻抹在姜予安指上,轻轻吹着。 清凉的感觉让疼痛减轻了许多,冬青则拿来纱布,把她的手包了起来。 “用纱布包上,好得快一些。” 两人做完这些,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姜予安看着手上的纱布,唇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 翌日,姜予安被罚的消息,传到了姜云舟和姜玉婉的耳朵里。 两人皆是一脸惊讶,姜玉婉秀眉紧蹙:“怎么会,大哥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罚姐姐,我根本没在意的。” 她有些焦急的看向姜云舟:“二哥,姐姐会不会记恨我呀?” 斗篷是她给的,又因为给姜予安夹虾,就算再大度,也会生气的。 姜玉婉心里很忐忑:“我,我去看看姐姐,若是她生气了,我就向她道歉。” 姜云舟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又没错,道什么歉,此事是她做错了,她不该让你下不来台,长长记性也好。” “可斗篷毕竟是我给姐姐的。”姜玉婉绝美的脸上满是不安:“早知如此,我就不给姐姐夹虾了,我是真不知道她会过敏的。” “说不定是她装的,从前也没有见她过敏。” 姜云舟不屑的轻嗤一声:“想用这种手段博眼球,也太蠢了,定是大哥看透了她的伎俩,行了不说她了,提她就晦气,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咱们去前院儿吃席去。” 姜相把他要入国子监的消息散了出去。 今天府里为他办了宴席。 一时间,前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姜云舟一脸揶揄的对着姜玉婉眨了眨眼:“你的心上人,赵域也在。” 赵域是赵国公府世子,两家自小定下婚约。 当时说的是相府嫡女,并未指名是谁。 按理说这婚事应该落在姜予安头上,可谁让她失了清白呢。 谢家自然也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做当家主母。 姜玉婉脸上露出羞涩的笑,跟着姜去舟一起去了前院儿。 远远的她看见赵域就在不远处。 他立于竹影斑驳的廊下,月白长衫随风而动。 广袖垂落,如流云泻地。 露出的一截腕上,青玉髓佛珠在日光下散发着盈盈光辉。 赵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还是新科状元郎。 这般优秀的男子,将会是她的夫君,一想到这里姜玉婉的面上就飞起一抹红晕。 然而,还没等她把笑容扩大,就僵在了脸上。 赵域的身前,站着姜予安。 ------------ 第7章 少年时的光 姜予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域。 看着眼前矜贵的男子,姜予安心头涌上一片酸涩。 初入京时她遇到了地痞,把她的盘缠抢了个干净。 后又围着她百般调戏。 瘦弱的姜予安拿起路边的木棍与地痞撕打,虽然弱小,但不服输。 几次被打/倒在地,口鼻流血,她也没有服软。 倔强的脸上满是桀骜,谁也想不到如蒲草一般的女子,竟骄傲的昂着头放下狠话:“终有一日我要把你们踩在脚下,跪下给我磕头道歉。” 然而她的发狠落在那些地痞眼里却分外可笑。 他们围着她哈哈大笑,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我们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看你还发不发狠。” 他们一涌而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哈哈大笑。 姜予安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一般,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一次次爬起来。 她虽然稚嫩,可是眼神却十分凶狠。 那般弱小偏偏有着硬骨头。 起初那些地痞还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可后来眼里就有了惧意。 姜予安不是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她是敢跟他们玩命的。 地痞被激怒,竟起了杀心。 就在这时,赵域突然出现。 “住手。”低沉的嗓音,像是春风化雨。 那模样不像是来劝架,倒像是来送死一般。 地痞回头一看,竟是一菩萨长相的英俊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小白脸儿,你比这小娘子长的还俊……” 话还没说完,那几人就飞了出去。 姜予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那时的赵域就如同神仙一般。 还没等她回过神,一件披风落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狼狈。 赵域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丢给她一个钱袋。 “这些银子足够你去京城了,下次小心点。” 自那以后,赵域就深深的印在了姜予安的脑海里。 她盼着有朝一日,能再次遇到他。 老天待她不薄,回相府后第二天,她就看到了赵域。 只是赵域并没有认出她。 想来也是,那时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只怕连姜予安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就算他看见自己的脸了,只怕也记不住。 她还记得赵域初见她时的惊讶:“你是姜家丢失多年的妹妹?” 姜予安羞涩的点了点头,清冷的男子便笑了:“以后,我也多了个妹妹。” 自那以后,姜予安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赵域身后。 知道他是赵国公府的世子,也知道他自小身子孱弱,因夜夜梦魇,被送入寺庙戴发修行。 他菩萨心肠,乐善好施,名声极好。 十五岁,才回到赵国公府。 姜予安回到相府的这一年,他也的确拿她当妹妹看待。 给予她关心和疼爱。 姜予安把他当成救赎,生命里的一道光。 但是姜予安的行为并没有让赵域对她另眼相待。 相反,她越是黏人,赵域待她越是冷漠。 后来姜予安才知道,姜家与赵家订有婚约,而与赵域成亲的人是姜玉婉,不是她。 他此番回京,就是要履行婚约的。 再次看见赵域,姜予安眼里涌出热意,一颗心酸涩的不成样子。 她知道自己不配,可哪怕死死的压抑着内心的情感,却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她想知道,哥哥们把她的一颗真心踩在脚下。 赵域,他到底知不知情。 然而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突如其来的相遇,也打了赵域一个措手不及。 他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哪怕是姜予安戴着面纱,可还是透出脸上狰狞的伤疤。 “安安,你的伤好些了吗?”赵域温煦的声音,让姜予安回神。 她对着赵域轻轻点头:“好些了。” 然而还没等她心里的喜悦放大,就听到赵域淡漠的声音:“那就好。” 他似是也不知道如何跟姜予安相处。 怕说的多了,再引起她误会。 只对她道:“安安,我只拿你当妹妹的,希望你明白。” 其实赵域不说这话,姜予安也知道的。 她配不上赵域。 从前赵域视她为洪水猛兽,见了她恨不得绕道走。 到后来他眼神厌恶,看她如同看待地上的垃圾。 姜予安曾听到他绝决的话:“你不要再纠缠于我,你所做的一切令我作呕。” 自那以后,赵域视她为蛇歇,避之不及。 赵域看姜予安心不在焉,清冷的脸上隐隐裂缝:“你在听我说话吗?” 面纱下,姜予安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回神看向赵域:“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姜予安说的云淡风轻,可赵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定定的看了姜予安一眼,似是明白了她的举动。 姜家与谢家有婚约,姜予安定是不甘心把婚约拱手相让,所以故意在这里跟他撞见。 表面冷漠,不在意,其实她心里定是不愿意的。 赵域似是看透了姜予安的伪装,对她说道:“玉婉她所求的不多,你何必跟她抢,她身世可怜,你应当让着她。” “你是个好姑娘,以后还会有比我更优秀的男子疼爱你。” “谢世子,我不会跟玉婉抢了。”姜予安打断赵域的话,她神情淡漠,看赵域的眼神不再狂热。 面色疏离,看他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赵域神情一滞,有一分的分神。 随即就对着姜予安讽刺一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先前姜予安那般狂热的追随着他,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仅仅是受了一次伤,她就能改变想法? 赵域不信。 若是姜予安真的能做到这般爽快,她也不会在此跟赵域撞上了。 若不然这么大一幢宅子,他谁都撞不上,偏偏撞上了姜予安? 这分明是她的诡计。 姜予安目光落于不远处,姜玉婉正急匆匆的朝她走来。 那模样,生怕她把赵域抢走似的。 ------------ 第8章 凭什么要她忍 “世子,麻烦你让让。”姜予安出声,她实在不想跟姜玉婉上演两女争一夫的戏码。 赵域哑言,看着面纱下姜予安那张丑陋的脸,他微微拧眉。 真是疯了,他跟姜予安多说什么。 两家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更何况她这般残缺,也该知晓自己不配。 他对着姜予安微微勾唇:“可能是我想多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赵域哥哥。” 姜予安和赵域同时回头,看到姜玉婉和姜云舟走了过来。 姜玉婉急切的走到赵域身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对着他甜甜一笑:“你跟姐姐在说什么?” 那模样,就像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一样。 赵域不想让姜玉婉误会,便敷衍过去:“没说什么。” 说完,他警告的看了一眼姜予安。 这一记冷眼,来的莫名其妙。 她从未想与姜玉婉争过什么,哪怕是婚事,也是一样。 是他们一次次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几个哥哥如此,赵域也是一样。 姜予安才不会为他兜底:“谢世子把我拦下,还对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妹妹来的正好,否则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非常大。 尤其是姜玉婉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几乎是瞬间她就联想到了种种可能。 她用一双充满委屈的眼睛,看向赵域,无声质问。 话还没说出口,眼圈就红了起来。 赵域没想到姜予安会倒打一耙,急忙否认:“玉婉,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都是没有的事,我只是让她不要再纠缠我。” “那你刚刚还说我是一个好姑娘。”姜予安疯狂补刀。 不得不说,这一击还的漂亮。 姜玉婉那张绝美的脸上,顿时生了怒气。 但也仅仅是一瞬,她又把怒火压了下去。 两家婚事再即,就算是有此事,她也得忍着。 她对着赵域牵强一笑:“我相信赵域,他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人,这定是个误会。” 嘴上说着相信,可身子却与赵域拉开了距离。 姜予安心里冷笑连连,看来两人的感情也并不牢固。 轻飘飘几句话,就在心里种下了刺。 赵域看姜予安的眼神像要吃人,上前一步质问她:“姜予安,你休要胡说。” 姜予安故作害怕的躲到了姜云舟身后:“二哥,我害怕。” 姜云舟为了维持好哥哥的形象,不得不维护她:“赵域,收收你的性子,安安是我的妹妹,你想动手不成?” “赵域哥哥,你不要这么凶,姐姐她有口无心,若是她有做错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姜玉婉说着就要拜下去,一只手却托住了她的胳膊。 抬眸,她对上赵域清冷的眼神:“我又没有错,何需向她道歉。” 话落,他看姜予安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姜予安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与赵世子撞在一起,更加不该跟你说话。” 赵域脸色变的很难看,明明是姜予安摆了他一道。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让他向姜予安道歉,做梦。 姜云舟眼见着战火又要燃起来, 急忙出来做和事佬:“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这么见外,安安你不是小气的人,就别揪着不放了吧。” “我心胸自然宽广,不会跟小人一般见识的。” 姜予安的笑,着实讽刺。 赵域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让他差点儿喘不上气。 姜玉婉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从前姜予安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最近几天是怎么了,像个刺猬一样见人就扎。 她记得,姜予安对赵域也很好的。 祖父送给姜予安的字画,只要赵域开口,她都大方的送给他了。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如此反常,难不成是想以此手段吸引赵域的目光?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姜玉婉的手就不由的攥紧了。 赵域喜欢收集字画,祖父曾给过姜予安一些。 当赵域有意无意的吐露他想要的时候,姜予安想着将来都是一家人,便大方的给了他。 可惜自己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她送出去的好,自然也要收回来的。 赵域眼神冰冷的瞪了姜予安一眼,然后拉起姜玉婉的手:“我们去前厅。” 姜玉婉还有些生气刚才的事,但赵域霸道的不松开,也就半推半就的跟他去了。 三人不欢而散,姜云舟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不满的指责姜予安:“安安,你不该这么说话的,你瞧他们二人少不得又要吵一架。” “他俩吵架,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做什么。”姜予安一脸无辜,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就算是赵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忍忍就好了,何必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出来,现在好了闹的这么僵,玉婉少不得又得伤心一阵子。” 姜予安讥讽的回呛他:“所以,赵域说让我不要纠缠他,我就该忍了,二哥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 ------------ 第9章 要回字画 姜云舟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姜予安。 若非她活生生站在面前,都以为她被野鬼附身了。 姜予安知道他为什么惊讶,自她回府后她处处隐让,处处隐忍。 便是嫡女的身份,姜家闭口不提,她也没有提过。 可婚书上,明晃晃的写着,姜家嫡女与谢府二房之子赵域订亲。 她没回来之前,嫡女自然是姜玉婉。 可她回来了,他们也闭口不提此事。 之后姜予安为了快速的融和进家里,也时时讨好赵域,更是把祖父送给她的画,也送给了赵域。 姜云舟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神智,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编的?”姜予安冷笑。 姜云舟一副对牛弹琴的模样,指责她:“还不是你之前总是向他献殷勤,否则赵域也不会误会了。”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把字画给他的,还说什么将来我们是一家人,何需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要知道祖父给我的字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不菲呢。” 姜云舟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姜予安虽然蠢笨,但她对丹青却有些天赋。 尤其是擅长画牡丹,恰好对上祖父的胃口。 他老人家收藏了许多名家大儒的画作,闲暇时与姜予安品鉴一番。 也不知道姜予安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次次让他老人家开怀大笑。 还把那些名画,都给了姜予安。 那可都是祖父的心血,凭什么让她一个乡野女子拿走。 所以他撺掇赵域,把字画都哄骗了过来,给了姜玉婉。 姜予安起初有些舍不得,可架不住他们一个两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 思来想去,为了维护姜玉婉的感情,她只能忍痛割爱。 如今姜予安戳破了窗户纸,姜云舟顿时感觉臊得慌。 姜予安看他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并没有心软放过他:“字画是你央求着我送的,怎么就成了我纠缠他?况且今天的话传出去,我岂不成了不知廉耻之人?” “我,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姜云舟有些烦躁的拧眉,从前姜予安可不会这么头脑清醒,口齿伶俐的。 难道说,是他这几天忽略了她,让她吃醋了? 定是她看到大家都宠姜玉婉,心里不平衡,所以找存在感呢。 姜云舟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对着姜予安说道:“行行行,都是二哥的错行了吧,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 不过面上虽笑,心里却对姜予安起了疑心。 好端端的,怎么就提起婚约了。 看着他脸上虚伪的笑,姜予安胃里一阵犯恶心。 她无比庆幸自己知道了真相。 否则被他们蒙在鼓里,定会被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姜予安勾唇一笑,大度的道:“我怎么会生二哥的气呢,不过二哥倒也提醒了我,那些字画我是该收回来的,不然就落人话柄了。” 她转身就走,姜云舟脸上的笑容散去,急忙追了过去。 “安安,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的道理?” “可二哥也听到了,谢世子说我纠缠他呢,东西不收回来,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姜予安脚下不停,任凭姜云舟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前院儿宾客满员,姜云舟追到这里,也不好再追的太紧。 趁着有人把他拦下吃酒,姜予安才摆脱他,找到了姜玉婉和赵域。 见她又出现,姜玉婉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赵域的眉头则是紧紧拧起:“你又来干什么?” 姜予安伸出手,对他道:“之前借你的字画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提起这事,姜玉婉的神色就滞住了。 那些字画都在她的手里,她是想着出嫁的时候当作嫁妆,带到赵国公府的。 姜予安突然讨要,这不是在她心头剜肉吗? 那些字画,可是价值不菲啊。 赵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的措手不及。 他从姜予安手里拿到字画,就没想着要还回去。 更何况,他全都给了姜玉婉。 那些也本该是她的,是姜予安耍了手段,拿了属于姜玉婉的东西。 她居然还有脸来讨要。 “好端端的,提这事做什么?”赵域想糊弄过去,毕竟姜予安蠢的要命。 只需拿话哄哄她,名家大儒的字画,她说送就送了。 姜予安咧嘴一笑,说道:“是祖父要用,怎么,有问题吗?” 赵域神色滞住,半晌 对着姜予安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怎么会。” 他自命清高,自然说不出不还的话。 可是此事,却把他架在了火上烧。 因为东西不在他手上。 姜玉婉轻轻扯姜予安的衣袖:“姐姐,咱们都是一家人,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再好讨要回来,别因为这些小事儿,伤了我们的和气。” 姜予安拂开姜玉琬的手,大声的道:“当初你不是说是品鉴吗,我可没说是送,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难不成你们想赖账?” 赖账两字落下,姜玉婉和赵域的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都是清贵名流世家,岂能和市井泼皮无赖划上等号? 姜予安,说的也太难听了。 赵域何时受过这等奚落,脸色变的很难看,冷哼一声:“谁说不还的,回头整理一下还你就是了。” 他向姜玉婉使了个眼色,后者一脸肉疼。 只得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趁两人使眼色的功夫,姜予安伸手拽下赵域腰间玉佩,说道:“为免你反悔,这玉佩先借我玩两天,到时候一手交玉,一手交画。” 玉佩是赵国公府的传家之宝。 也是赵国公府继承人身份的象征。 丢了此玉,那可是得不偿失。 赵域气的面色一变,伸手就去抢,姜予安已经快他一步,走远了。 本来他是想以此借口拖延几天,却不想姜予安把他后路堵死了。 那些字画,他不得不归还了。 ------------ 第10章 怂恿三哥 赵域有些歉意的看向姜玉婉,对她说道:“玉婉,那些字画还给她就是了,以后若有好的我再为你寻。”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姜玉婉肉疼的点头:“姐姐虽然有些过分,但你不要牵怒于她,她只是有口无心,看在她残缺的面上,你别跟她计较。” 看着如此懂事,善解人意的姜玉婉,赵域越发心疼了。 “你二哥果然没说错,她这样的乡野女子心机深沉,你向来柔善,以后跟她相处要处处小心才是。” 姜玉婉非姜家亲生,如果不是有几个哥哥护着。 她定会被姜予安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随即,姜玉婉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字画当中,有许多出自前朝大儒之手,她为了讨好赵域的母亲,送给她了。 这事,赵域是知道的。 姜玉婉眉头皱了起来,为难的道:“别的都还在,只是有一幅前朝的画是伯母喜欢的,我送都送了出去,岂能再讨要回来。” 经她一说,赵域也想了起来。 当时母亲看到那些字画,便觉得喜欢。 姜玉婉大方的送了出去,母亲还夸她善解人意来着。 如今姜予安说要讨回这些字画,那些也在其中。 赵域也犯了难,但很快,他眉头就舒展开了。 “这你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 大不了,冲母亲讨要回来便是。 姜玉婉便歉意的道:“那你可得跟伯母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放心,我知道深浅。”赵域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姜予安想用此手段拿捏他,真是白日做梦。 不就是一些字画吗? 有什么了不起。 宴席已经开了,两人一同去了前厅。 当姜玉婉和赵域一起出现的时候,立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人人都赞叹:“姜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好的女儿,还有个这么好的女婿,真是羡慕死人了。” “瞧瞧他们多般配,郎才女貌的,真是羡煞旁人。” 众人围在姜夫人身侧,各种阿谀奉承,喜的姜夫人眉开眼笑的。 “另郎如今进入国子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姜夫人是不是也考虑给二公子说门亲事了?” 此事的确在姜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之前姜云舟没有功名在身,前来说亲的都是些低等门户,都让她拒了。 如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太傅,有侯府,都是勋贵世家。 跟姜家很是相配,姜夫人自然是一一应下。 只是今天她不适合提起此事,便道:“这个咱们改天再说,到时候再细聊。” 几位夫人心里有了底,便也不再作声了。 宴席散后,姜夫人劳累了一天,便回房歇息去了。 姜玉婉蔫头耷脑的跟在身后,突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想什么呢,婉婉。” 声音如此熟悉,姜玉婉欢喜的回头,便看到姜家老三姜立书出现在眼前。 姜立书生的威武,自小喜欢舞刀弄棒。 性子耿直,喜怒都写在脸上。 姜相便给他在金刀卫十二所谋了个差事,现在是指挥同知。 官职不大不小,又很清闲,姜立书很满意。 唯有一点,就是在职时不能随意出宫,所以有时候当职晚了,就宿在了宫里。 今天姜立书好不容易得闲回来,便兴冲冲的来找姜玉婉了,却看到她愁苦着一张脸,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好妹妹,是谁欺负你了,快跟三哥说说。” 姜玉婉本来发愁的脸,听到姜立书这么说,顿时舒展开了。 “三哥,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之前给了赵域一些字画,她这几天闹脾气,又想讨要回去,我是怕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惹得两家伤了和气,正为此烦恼呢。” 姜立书听她这么说,眉头一拧:“啊,怎么会,姜予安一向不是最听话了吗?” 姜玉婉便添油加醋把姜予安让她下不来台的事,一股脑的跟姜立书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后,姜立书横眉倒竖,冷哼一声:“她怎么这么不懂事,那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还回来的道理,你不必为此扰心,我去找她说去。” 姜谢两家就要成为亲家了,若是被姜予安这么一闹,以后见面不得尴尬死。 姜立书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他说去找姜予安,就立马去了。 “三哥,你千万得好好说,不要发脾气啊。”姜玉婉在其身后追了两步,见追不上,只得停了下来。 远远的听见姜立书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知道了。” 今日姜府设宴,所有人都累的抬不起胳膊,趁着午休时分都打起了瞌睡。 一声巨响传来,只见一黑衣男子携劲风掠过。 他身后的披风扬起,遮住了他劲瘦的窄腰。 待婆子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惊呼一声:“三爷,你不能这么进去,大姑娘在午睡。” 姜立书眉眼冷戾,对着追上来的婆子低喝一声:“滚。” 言罢,便一脚踢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 第11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予安正要歇息,听到动静只得迎了出去。 只见姜立书裹挟着一身戾气,站在了她面前。 他在宫中当职,刀口舔血是常有的事。 寻常女子见了他只觉得他生的高大,又英俊。 可跟他一近距离接触才知道,姜立书此人跟他名字相差甚远。 他身上的戾气,都能把三岁孩子吓哭。 可此时他站在姜予安面前,别说把她吓哭了,她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他,带着小女儿家的懵懂:“三哥,你回来了?” 姜予安从未想过,自己能心平气和的跟“仇人”说话。 可她都相当于死过一次的人了,便是再大的风浪,她也能经得起。 更何况姜立书这只纸老虎。 姜立书这才惊觉,刚刚自己太急了。 他在姜予安面前一直都是好哥哥的形象,险些露出破绽。 姜立书散去身上的戾气,对着姜予安微微一笑:“嗯,我来看看你。” 他态度前后相差太大,惹得屋内婢女频频侧目。 姜予安便对着他道:“三哥来的正好,我刚泡好了茶,你要不要喝一杯?” 说话间,她跪坐在软垫上。 纤细的手指提起茶壶,将茶汤倒入骨瓷杯中。 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姜立书并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举动,他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但还是耐着性子,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腹,说不出的熨帖。 他把茶杯放回桌上,看着姜予安那张平静的脸,这才问道:“安安,听说你把祖父的字画给了赵域,又找他要了回来?” 姜立书努力扮好哥哥的形象,可姜予安却心生厌恶。 若不是势微,她早跟他们翻脸了。 可是现在,她一无权势,二无倚仗,只能跟他们虚与委蛇。 姜予安大大的眼里,满是迷茫:“当时他只是说借阅,这些都是祖父的心头好,我怎么好擅自做主,再说了赵域也不是赖着不还的人,况且他也答应归还了,三哥你怎么会如此问?” 姜立书被问的哑口无言,姜玉婉并没有说赵域已经同意归还了啊。 人家当事人都说了会还,他还跑过来质问,这不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吗? 姜立书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没,没我就是随便问问,他若是敢不还,我要他好看。” “三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疼我。”姜予安把一如既往四个字,咬的分外重。 可惜,姜立书没有听出来。 他拍着胸脯大言不惭的道:“那当然,你可是我亲妹妹,不向着你向着谁。” “三哥,我要休息了。”姜予安轻轻眨着眼睫,那副天真的模样让姜立书有些失神。 他刚刚是不是对妹妹太凶了。 姜立书有些无措的点了点头:“好,那你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从姜予安的院子出来,被冷风一吹,他回过味儿来了。 不对啊。 他明明是来找姜予安麻烦的。 居然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而且,他也没有让姜予安打消讨回字画的念头。 若是姜玉婉知道了,该有多失望。 姜立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用手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老三,你在这儿干嘛呢?”姜云舟从不远处走过来,看到姜立书站在院子里抓耳挠腮,活像个猴子。 他向来瞧不上老三,觉得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可因着他在宫里当职,说出去也体面,勉强跟他走的近些。 姜云舟气定神闲的在姜立书身前站定,因着水涨船高,他比以往要狂一些。 “你刚回府,有没有去见过父亲和母亲。”一副哥哥的做派。 姜立书神经大条,并没有看到姜云舟有何不同,顺着他的话道:“未曾。” “那好,一起去。”姜云舟的不同,终于引起了姜立书的注意。 他怪异的看了看他,见他一脸喜色,便问:“不就是进个国子监吗,就把你乐成这样。” 姜云舟有些飘飘然,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非也,非也。” “那还有别的喜事?” “镇国公府的千金兮薇表妹,今天也来了。” 姜立书拧眉想了想,点头:“名满京城的才女楚兮薇,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她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心头宠,兰贵人。” 说完他不解的看着姜云舟:“不过你说这干什么,难不成楚家看上你了?” 姜云舟一纸扇敲在他肩头,神形得意的一笑:“你总算聪明一回,宴会上母亲跟姨母相谈甚欢,想必是八九不离十。” “这叫什么,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恭喜你啊二哥,双喜临门。”姜立书并不羡慕,也不嫉妒。 真诚的跟姜云舟道喜。 几个兄弟当中,他没有大哥睿智的头脑,也不及二哥刻苦,更不及老四灵活。 父亲曾说过,他就是个秤砣。 还是个实心的。 所以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他连想都不敢想。 能在宫中混个温饱,此生足矣。 兄弟二人一同往前院走,突然一道身影往前蹿去,姜立书眼尖的喝道:“老四,你跑什么跑?” 姜清羽听到声音回头,见是老三,没好气的道:“你管我。” 说着就要往前跑,却被姜立书拽住了衣领,让他动弹不得。 “你功课做完没有就想着跑,小心父亲罚你。” 姜清羽烦躁的喝道:“有安安帮我抄,要你管。” 姜立书懒得理他,见他居然朝着账房方向跑去,不由的皱了眉头。 “他又去领安安的月银了?” 姜立书并不是心疼姜予安,相反他只是觉得姜清羽不地道,凭什么每次去领的人都是他。 若是他的话…… 只是,他丢不起那个人。 ------------ 第12章 还钱 姜清羽一路跑到账房前,朝着管事伸出手:“月银,拿来。” 管事的看了看他,捂紧了银子口袋:“四爷,你的月银不是已经取走了吗?五十两,喏,这是你画的押。” “少废话,我来领的是大姑娘的。”姜清羽挥着拳头,凶神恶煞:“快点拿来。” 管事的缩了缩脖子,一脸惶恐的道:“大姑娘的刚刚领走了。” 怕姜清羽不信,还把账簿给他看。 姜清羽急忙拿过账簿一看,可不是上面还有姜予安的大名呢。 气的他咬牙切齿,若不是老三拦了他一下,此时姜予安的月银,就到他的手里了。 说起来他也不差这五十两银子,只是他觉得姜予安这样下贱的身份,不配。 就算是她身上堆金积玉,也依然摆脱不了她穷酸的本性。 姜清羽气呼呼的把账簿往桌上一摔,指着账房鼻子怒道:“下次给我拖延一下,什么时候我出现了,再给我。” “可大姑娘说,以后她的月银只能自己领,若是被别人冒领了,小的就得挨板子。”管事的哭丧着脸,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姜清羽倒吸一口凉气:“好哇,长本事了她。” 念头一转,他转身去找姜予安。 姜予安没想到姜清羽来的这么快,几乎是双儿刚回来,他就追过来了。 他大步迈进屋内,看到姜予安老神在在的坐在凳子上喝茶,他就来气。 “安安,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让我先用你月银吗,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姜清羽本想跟姜予安大吵一架,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可转念一想,这事儿还不能闹大,否则闹到祖父那里,他要吃鞭子的。 因此才压着满肚子怒火,一脸隐忍。 姜予安纤细的手指捏着杯子,对他轻轻一笑:“四哥,你这话问的,谁还没有个急用的地方,再说了那是我的月银,之前都是你一直代替我领,难道我就没有花钱的地方了。” 一番话,说的姜清羽哑口无言。 他一屁股坐在姜予安对面,讨好的道:“府里什么没有,你一个小女子哪里需要用银子,你快别闹了,赶快把银子给我,我急用。” 姜予安摇头,黑亮的眼睛灼灼的看着他:“不行的四哥,我也急用呢。” “那怎么成。”姜清羽的耐性消磨殆尽,面露急切:“你下次再用,这次先给四哥用,安安听话。” 若是从前,姜予安定会被他的甜言蜜语哄的晕头转向。 可在见识过人性的恶后,姜予安清醒了。 哪怕姜清羽说出花儿来,她一个字也不信了。 姜予安不松口,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让姜清羽破防。 “没想到你现在变的这么狼心狗肺,就当我这一年多来的好都喂了狗,以后休想再让我像从前那般对你。” 他清楚的知道姜予安怕什么。 她怕失去亲人,怕没有人疼爱。 害怕又回到从前孤苦无依,飘零的日子。 可事实是这样的吗? 回府一年多来,都是姜予安追在哥哥们身后,祈求他们给她一点温暖。 她的讨好和示弱,在他们眼里都不屑一顾。 甚至为了讨大哥欢心,姜予安把自己变成了他们心目中的样子。 她不敢肆意的笑,也不敢欢快的跑。 一举一动,皆是闺秀典范。 姜予安以为变成他们心目中的妹妹,他们就会对她好。 可没想到,最后他们要了她半条命。 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妄想以此来拿捏她。 姜予安压下心头的酸涩,再抬眸时眼神清亮无比。 她对着姜清羽勾唇一笑,像极了晚间吸人魂魄的妖。 “随便。” 那些虚伪可笑的亲情,姜予安早就不在意了。 她现在想做的,是把伤害她的人全都送入地狱。 姜予安如此硬气的神情,着实吓住了姜清羽。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还是那个好拿捏的妹妹吗? 从前只要姜予安违背他的心意。 他就会说:“你若不听话,我就央求父亲把你丢出府去。”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姜予安就害怕的瑟瑟发抖。 结果就是,姜清羽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只要他伸手,姜予安便会乖乖奉上。 从什么时候起,姜予安变的这么硬气了。 难道,她不害怕失去哥哥的疼爱,失去父母,失去这个家吗? 姜予安看着呆若木鸡的姜清羽,心里暗爽不已。 瞧瞧,从前她认为的软肋是多么可笑。 如今她不在意了,他反而怕了。 姜予安轻轻叩击桌子,温声提醒姜清羽:“别忘了把我之前的银子也一并还上,总计是五百五十两。” “姜予安,你疯了?”姜清羽紧紧咬着后槽牙,他眼睛瞪大几乎要突出来。 喉咙间咯吱作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万万没想到,姜予安会如此无情,说翻脸就翻脸。 还让他偿还先前领的银子。 那些银子领的时候,是他签的字画的押,他赖不掉的。 算他瞎了眼,白疼了她一年多。 ------------ 第13章 借银子 姜予安看他气的快疯的模样,想起这一年多年的虚情假意,分外想笑。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也真难为他了,戴着假面跟她相处了一年多。 他们不累,姜予安都累了。 “双儿,送四爷出去。” 姜予安下了逐客令,又加了一句:“三日之内,把银子还我,否则我就闹到祖父那儿去。” 姜清羽气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姜予安的怒道:“你居然敢威胁我?” 双儿急忙走到姜清羽身前,恭敬的道:“四爷,请吧,大姑娘要休息了。” 姜清羽像是受到了莫大耻辱,他气鼓鼓的从姜予安的院子出来。 刚要转身骂两句,却见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躲闪不及,撞到了鼻梁,嗷呜一声就捂着鼻子蹲在了原地。 痛过之后,姜清羽就有些后悔了。 他是来找姜予安要银子的,为什么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哄着她呢。 现在倒好,银子没要着,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事绝对不能让祖父知道,否则就完蛋了。 姜清羽思来想去,大哥那儿他是绝不敢去的,父亲就更别提。 二哥姜云舟,兴许能捞点。 三哥姜立书…… 他向来瞧不上老三,跟个棒槌似的。 可只有他有官职在身,自然也有俸禄,手头比哥几个都宽裕。 若是刚才跟老三好好说话,兴许他还能借。 但现在,不好说了。 不管了先去找老二碰碰运气。 姜清羽直接去找姜云舟,他去的时候,姜云舟正在练习射箭。 他拉紧弓弦,对准靶心。 只听嗖的一声,弓箭射了出去,偏离了一些。 “好。”喝彩声突然响起,姜云舟遗憾的叹息一声,这才看向来人。 见姜清羽笑嘻嘻的朝他走来,他顿时警铃大作:“干什么,我可没银子。” 笑容僵在脸上,姜清羽神情一滞,嘴里啧啧有声:“二哥,以咱俩的交情,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除了银子咱俩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姜云舟收了弓箭,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练箭。” “嘿嘿,二哥,借我一百两银子呗。” “不借,没钱。” 姜云舟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冷着脸就要离开,姜清羽急忙拦住了人。 “二哥,我真的有急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还给你。” 姜云舟不为所动:“你借我的银了,什么时候还过。” 说完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姜清羽:“你不是去领了安安的月银,怎么还这么缺钱?” 姜清羽在外面斗鸡走狗,酒肉朋友一堆。 月银根本不够。 他又好面子,次次都是他买单。 五十两银子只够他挥霍十几天的。 是以这些年,他也没有攒下体已,便是屋中的贵重物品,也被他典当一空。 姜相知道以后,为了断了他的后路,便把每月二百两银子,改成了五十两。 姜清羽奢靡成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不是从姜夫人那里讨点,就是从几个哥哥手里扣点。 最后还把主意打到了姜予安身上。 姜清羽被姜云舟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然,他愤愤的吐出一口气:“别提了,这小贱人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老是跟我作对,不仅不让我用她的月银,还让我把之前的还回去。” “居然有这事?”姜云舟一脸惊讶,细细一想,姜予安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斟酌着对姜清羽说:“该不会,她发现了什么吧?” 姜清羽情神一滞,显然也猜到有这个可能。 可转念一想,便觉得荒谬。 “开什么玩笑,她若能发现早在一年前就发现了,那些人都被三哥灭了口,她上哪里找证据,再说了就算她发现了,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一连串的反问,打消了姜云舟的顾虑。 他赞同的点头,眉头舒展开:“可能是我太谨慎了。” 姜清羽趁他不备,摘下他腰间的荷包就跑了。 远远的听见他的声音:“二哥,改日我再还你。” 姜云舟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冷哼一声:“便宜你了。” 姜清羽一口气跑出院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荷包探头一瞧,笑容僵在了脸上。 荷包里,总共才三十几两银子,还差的远呢。 他愤愤的跺了跺脚,转头去磨姜夫人。 姜夫人被他缠的没了办法,给了他二百两银子打发走了。 之后姜清羽又去找了姜立书。 见到他来,姜立书皱起了眉:“你还敢来,忘了是怎么对我的了?” “三哥。”姜清羽嬉皮笑脸的上前,给他捏肩捶背:“弟弟有个赚钱的路子,你要不要听听?” 姜立书头都没抬:“不要,大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若真有赚钱路子,姜清羽能好心的告诉自己?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可是门清儿。 “真的是赚钱的路子,坊间都在传二哥能进国子监,到底能分到哪个大儒名下,你信我的押纪夫子,二哥绝对能中,押中了,可是翻番儿的。” 听姜清羽这么一说,姜立书也有些蠢蠢欲动。 往年这个时候,坊间的人也会押宝。 一夜爆富的人有,一夜倾家荡产的也有。 姜立书攒了不少体已,这些银子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无非是买个乐子。 当下就给了姜清羽三百两银子。 “谢谢三哥。”姜清羽朝他一拱手,乐颠颠的走了。 如此一算,总共哄来了五百三十两银子,还差二十两。 他思来想去,又去找姜玉婉借了二十两,如此才凑足了五百五十两。 ------------ 第14章 她生出了野心 姜予安一大早就收到了银子,她让双儿把银子收起来。 双儿和冬青全都一脸惊讶,看姜予安的眼神都变了。 从前姜予安有什么好东西,都让姜清羽拿了去。 她们都替姑娘心疼。 冬青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夹袄,给姜予安穿上:“姑娘想开了,奴婢们也跟着高兴。” 杏花色的夹袄,并不是很新。 但是上面绣了几朵小花,看着很素净。 本以为穿上不出彩,没想到姜予安是个顶好的衣服架子,竟被她穿出了别样的风情。 青玉禁步碰着和田玉珏,泠泠清响合着窗口吊着的铜铃。 竟分不清哪处是金玉声,哪处是春风语。 尤其是她那双杏眼,像笼着山间水气,透着将散未散的曦光,说不出的动人。 冬青目光落在姜予安的面纱上,眼里露出一丝遗憾。 若是大姑娘没被毁容,该是何等的美人。 姜予安把银子都装进檀木箱子里,用手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瓷实的声响,让她无比心安。 “有了银子,就有了活路,才不会受制于人。”她喃喃低语。 若想命运不被他人掌握,钱财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双儿和冬青面露惊讶,从前大姑娘可从不在意这些的。 什么时候起,她的思想转变了。 …… 赵国公府。 赵域笼着一身冷意,回了府。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一些字画而已,竟值得姜予安伸手讨要,真是笑死人。 门房和小厮见他沉着脸,全都不敢太上前。 直到过了二门到了赵夫人的五福堂,赵域身上的寒意才收拢了一些。 管事嬷嬷见他来的急匆匆的,脸色不好,急忙挑了帘子让他进去。 进入屋内,热气扑面而来。 鎏金鹤嘴逸出沉水香,赵氏倚着紫檀木椅将金丝手炉置于案上。 见到赵域进来,面上带起欣喜的笑:“我儿来了。” 她轻轻挥手,手袖滑落,露出腕上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婢女十分识趣的退出屋外,不多时端着沏好的茶送到了赵域面前。 赵域白皙的面上,被屋内热气蒸腾出粉色。 微微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凤眼里的怒意。 “母亲。”他极为规矩的行礼,可是神色却有些急躁。 赵夫人瞧出他面色不对,便笑道:“有话,坐下再说。” 赵域依言坐了下来,斟酌再三,才开了口:“母亲可还记得玉婉送给你的画?” 提起这事,赵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这孩子有心了,可帮了母亲大忙,前些日子皇后寿宴,母亲把这些画送了出去,皇后喜的合不拢嘴。” “全送出去了?”赵域焦急的问。 赵夫人还沉浸在皇后的夸奖当中,看到赵域变了脸色,笑容顿时滞住。 “怎么,那画有问题?” 这事着实说不出口,赵域鼓足了勇气,才蔫蔫的道:“母亲,实不相瞒,这字画是姜予安借阅的,我以为她不要了,就给了玉婉妹妹,没成想她……” 没成想姜玉婉借花献佛,给了赵夫人,而赵夫人又给了皇后。 赵夫人面上冰寒一片,额间隐有怒气:“这送出去的东西,还怎么好往回讨要,况且还是给的皇后。” 提起此事,赵夫人就来气。 若是给的别人,她厚着脸皮讨回来便是。 但东西到了皇后手里,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往回要。 偏偏姜家那个不知轻重的还往回要。 “你就跟她说,弄被我不小心烧了,赔她些银两便是。”赵夫人给赵域出主意。 赵域却没她这么乐观:“怕是不好糊弄,我俩本就有婚约在身,本来她就不满我待玉婉好,今天更是对我阴阳怪气的,怕是憋着气使坏呢。” 赵夫人心头一惊,面上露出紧张神色:“怎么着,就她还想嫁到赵国公府来?” 先不说姜予安毁了容貌,便是她清白都不保了。 若是换作旁的女子,早就羞愤的一头撞死了。 她也是命好,有几个宠她入骨的哥哥和宽容大度的爹娘。 非但没有一条白绫要了她的命,反而还把她养在了府里。 当初出这桩事的时候,姜家成了全城的笑柄。 若不是看在她父亲位高权重的份上,此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后来姜家力压此事,才把风头压了下来。 对外只说姜家大姑娘在外迷了路,有婢女护着在客栈歇了一夜。 至于那个受伤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姜予安,而是另有其人。 如此一来,倒也保全了姜予安的名声。 自那以后姜予安倒也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们渐渐也就把这事忘了。 姜家与赵家的婚事不变,人自然也不变。 也不知道这姜大姑娘吃错了什么药,竟还想着攀附她的儿子赵域。 赵域的眉头紧锁,情绪低落:“怕的就是她有这个打算,所以儿子才想着把东西尽数归还,不欠她人情,自然也没有话柄。” 他脸上愁云惨淡,似是被姜予安的这一手打的措不及防。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默默无闻的姜予安,竟然又有了野心。 赵夫人沉默了一下,而后想起一个主意。 ------------ 第15章 不能再纵容姜予安了 姜予安一个乡野女子能识得什么字画,去黑市买些赝品回来,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可这话她不能跟赵域说,她这个儿子最是清高,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这事,自然得由她来做。 “既然涉及到你的婚事,母亲也不能让你为难,少不得厚着我这张脸皮,去向皇后讨要回来。”赵夫人幽幽的道。 赵域眼前一亮,紧张的问:“皇后娘娘,她能答应吗?” “你别忘了,当初皇后还在王家时,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庶女,若不是我赵家帮扶,她岂能坐到皇后的位子上。” “想必这份情,皇后还是承的。” 赵夫人其实自己都觉得心虚,就算赵国公府帮过王皇后,那点恩情早已经消磨殆尽了。 她只是拿这话搪塞赵域,免得他为此事忧心。 但赵域信了赵夫人的话,面上露出欢喜的表情:“儿子让母亲为难了,是儿子不孝。” “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谁帮你。”赵夫人很会演戏,她这个儿子吃软不吃硬。 有些事,她需得哄着。 再者赵域矜贵,他是世子身上不能有污点。 这些脏事儿,自然由她这个母亲来做。 赵域得了赵夫人的保证,放心的走了。 …… 两日后,到了国子监入学的日子。 因着姜家设宴,几乎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姜家老二即将进入国子监。 报道这天,姜云舟早早的就起了身。 他穿上姜夫人为他精心准备的锦衣狐裘,玉冠束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母亲,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姜云舟对着姜夫人拱手一礼,姜夫人急忙扶了他起来。 眼神欣慰的看着他:“你尽管放心去,府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姜云舟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姜玉婉,有些担忧:“玉婉自小体弱,母亲少不得多多操心一些。” 姜夫人眼神宠溺的看着姜玉婉,后者羞涩的低下了头。 她对着姜云舟说道:“放心吧,母亲晓得的。”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姜玉婉催促道:“二哥,快些出门吧,第一天报道可不能迟了。” 姜云舟脸上满是喜色:“好,我去了。” 姜夫人把他送到门外,姜云舟上了马车,而后把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对姜玉婉说道:“二妹妹,你送送二哥好不好?” 姜云舟很宠姜玉婉,凡是有热闹必会带上她。 今天入学第一天,他必会耀眼夺目。 如此喜事,他想让姜玉婉与他同喜。 姜玉婉迟疑的看向姜夫人,姜夫人笑眼吟吟:“去吧,早点回来。” 她的这个儿子就是个宠妹狂魔,恨不得把妹妹捧在掌心里。 得了母亲的允许,姜玉婉这才把手放在姜云舟的掌心。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二哥。” 听到这个声音,姜玉婉的身形顿时僵住。 回头,她就看到戴着面纱的姜予安,追了过来。 虽然她破了相,可哪怕是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美的勾人心魄。 姜予安走到姜云舟面前,对他轻浅一笑:“今天是二哥的好日子,我也想去沾沾喜气。” 她的出现,让姜云舟的笑僵在了脸上。 自姜予安受伤大半年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要去抛头露面。 跟她走在一起,他哪里抬得起头。 但他自不会把话说出来,因为他要维护自己的体面。 姜夫人看到姜云舟的为难,便开了口:“安安,外面人多嘴杂的,你伤还未痊愈,不如在家陪母亲。” 她亲热的拉住了姜予安的手,笑的一脸和煦。 然而,姜予安却巧妙的避开了她的触碰,姜夫人的手落了空,笑容险些有挂不住。 姜予安并未像从前那般好拿捏,哪怕姜夫人句句提醒她,她是个名声有损的人。 “哥哥和母亲不是总说错不在我,我又何必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姜予安笑的很乖顺,可是骨子里却十分倔强。 “你们说的对,日子总得朝前看,我不能把自己困在过往的伤痛里。” 话音一落,姜云舟和姜夫人全都沉了脸。 姜予安竟拿他俩宽慰她的话,来堵他们的嘴。 反倒让他们无话可说了。 姜玉婉见状强扯出抹笑来:“姐姐,母亲一人在家挺孤单的,你不如在家陪陪母亲,以尽孝道。” “母亲自是疼爱我,可我也不想让母亲为我的事忧心。”姜予安看似好说话,实则半步不让:“反倒是妹妹,你若真想尽孝,就该多陪陪母亲。” 姜玉婉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几人全都拧着眉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吞不下吐不出。 姜予安故作落寞的道:“还是说,哥哥嫌弃我,不愿与我同往?” “怎么会。”姜云舟神情一滞,回答的很快:“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住那些人的目光。” 姜予安上前几步,对他勾唇一笑:“我就知道二哥会护着我的。” 她踩着矮凳上车,坐进了车里。 姜玉婉的笑僵在了脸上,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同意。 再僵持下去,就要错过时辰了。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国子监的方向驶去。 姜夫人看着马车远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自姜予安伤后,她一直安分守己,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外出。 哪怕是府里有宴席,她也不会出现。 可现在她不安分了。 她想要抛头露面,想要让京城里的人再次记起她失洁的事,让姜家蒙羞。 姜夫人心想,她不能再纵容姜予安了。 待她回来后,要好好管教她。 而此时的姜予安已经跟着姜云舟,来到了国子监门外。 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学子,皆是权贵。 香车锦衣,处处透着奢华。 姜云舟的出现引起了不小骚动。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身边的姜玉婉和姜予安。 姜家两姝,一个貌若天仙,才满京城。 另一个则是容貌尽毁,名声狼藉。 那些目光像是带着刀子落在姜予安的身上,恨不得隔着面纱扒下她一层皮。 可姜予安却神色未变,丝毫不在意。 “姐姐,你若是受不了,就回到车上。”姜玉婉很贴心的劝说姜予安。 姜云舟也拧着眉,一副为她好的模样:“是啊安安,哥哥不忍心你被人奚落,还是回到车上等吧。” 姜予安却很执着:“二哥,我就想在这里等。” 不亲眼看着姜云舟被赶出国子监,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 第16章 成为笑柄 前面已经开始排队了,姜云舟无法劝说姜予安,只得作罢。 “那我先过去,你们在这里等着。” 姜予安轻轻点头:“知道了。” 她乖巧对着姜云舟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那就让她看看,姜云舟是如何美梦破碎,从云端跌落到地上。 成为全城人的笑柄的。 这些才子是北周未来的希望,皇上很重视。 为保不出差错,丞相姜青山和朝中许多大人都在。 身为百官之首,姜青山备受人吹捧。 户部尚书一脸恭维的说道:“姜相真是好福气,几个儿子个个都这么争气,如今二郎入了国子监,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谁说不是,真是羡煞旁人。” “我若是有这么出色的儿子,怕是敲锣打鼓炫耀一番喽。” 在众多恭维声中,姜青山有些飘飘然。 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姜云舟的身上,眼里带着欣慰的笑。 这几个孩子中,只有老二最让他头疼。 本以为他平庸这辈子都入不了仕,没想到偏偏他最争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心头欢喜,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姜青山一脸谦虚的摆手,官架子十足:“这都是侥幸,侥幸啊,当不得夸的,呵呵……” 说话间,队伍到了跟前儿。 姜云舟看到姜青山,对着他拱手行礼。 姜青山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前面的人走的很快,把帖子给祭酒看过以后,就走了进去。 待到姜云舟的时候,他对着身边的小厮道:“我先在这里登记,你们把我铺盖带进去,先选位置。” 学生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进去以后不分家世。 大家都是住通铺。 靠近门口和挨着墙的地方,冬冷夏热无人喜欢。 姜云舟便让小厮先行,为他选个好位置。 这些操作,都是大家默认的。 是以小厮带着东西进入,也无人阻拦。 姜云舟走到祭酒面前,恭敬的唤了一声:“祭酒大人。” 然后双手把帖子奉上。 祭酒大人接过帖子一看,眉头微拧。 这帖子被撕的稀烂,虽然已经粘好,但却缺失了最重要的那枚印章。 印章是大儒的私有,只有被大儒举荐,才能进入国子监。 祭酒耐着性子问他:“还有一页呢,那枚盖了印章的纸呢呢?” 姜云舟一脸茫然:“什么印章?” “今年不同往年,为免有人混入,我们商议决定谁举荐要单独盖个印章,两者齐全方能进入。”祭酒温声解释道。 姜云舟诧异的看着祭酒,他得到这个帖子时,哪里有什么印章。 他瞠木结舌的看着对方,额头冒出冷汗,不知该如何作答。 祭酒大人看他这表情,眉头拧了起来:“莫非姜公子没有印章?” 之所以要加盖印章,那是因为有人造假妄想混入。 为免这种情况出现,此事都是保密的。 本以为今年不会再出现造假的事,没想到单单出了一个姜云舟。 祭酒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姜云舟的眼神带了审视:“姜二公子该不会不知道此事吧?” 姜云舟脸色通红一片,汗水从额头滴落:“大人,学生的印章,弄丢了。” 他声音小的如同蚊蝇,上前两步靠近祭酒压低声音道:“只要大人能行个方便,条件任你开。” 姜云舟居然想行贿赂,祭酒气的脸色发白。 他后退几步,神色威严:“没有印章,你不能入学。” 声音之大,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突变,惊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姜云舟。 姜玉婉离的远,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只看到姜云舟被拦了下来。 她疑惑的咦了一声:“怎么回事,哥哥怎么被拦下了?” 姜予安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好戏。 姜云舟一脸慌乱的看着祭酒,面露哀求:“祭酒大人,请给我一个机会。” “没有印章,不得入内。”祭酒大人铁面无私。 不等姜云舟辩驳,便将他赶了出去:“姜家二郎,请你离开。” 瞬间,许多怪异的目光落在了姜云舟身上。 有人小声嘀咕:“还以为姜二郎是靠自己真才实学考进去的,没想到是被举荐的,只是这举荐信还没有印章,那帖子怕不是也是作假的吧。” “难说哟。”有人幸灾乐祸:“从前造假的事又不是没有,这才有了印章这个双保险,没想到姜二郎如此大胆,拿着假帖子居然也敢进,啧啧……” 声音说不出的嘲讽。 更有人嗤笑一声:“姜相还为此特意办了宴席,没想到居然是假的,真是笑死人了。” 各种不堪的话进了姜云舟耳朵里,他的脸通红一片,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读书人最注重秉性,才情。 他做出这等丑事,已经成了学子的笑柄。 国子监不收他,那些夫子更加不会要他。 姜云舟的前途尽毁,他这辈子都无法入仕了。 铺盖被人丢了出来,姜云舟步履踉跄的下了台阶,人还是懵的。 他看着手里的请帖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会如此,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隔着远远的距离,他惊慌失措的目光落在了姜玉婉身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跟前,伸手大力抓住了她的肩膀,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姜玉婉哪里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她拧着眉头,眼尾通红的哭道:“二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为我求来的名额吗,印章呢,印章在哪里?” 姜云舟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情绪失控的看着姜玉婉,眼里满是迫切。 只有找到印章,他才不是骗子,才能挽回名誉。 姜玉婉被他抓的肩膀生疼,她红着眼圈无措的道:“二哥我不知道……” “玉婉,你为什么要害我?”姜云舟眼里满是失望,眼泪都流了下来:“你这知道进入国子监于我而言有多重要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以往温润的形象消失,姜云舟咆哮出声,姜玉婉被吓的瑟瑟发抖,哭成了泪人。 站在不远处的姜相看到这一幕,脸都铁青了。 本以为是荣耀,没想到变成了耻辱。 他紧紧的攥着拳,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离开。 待走到无人地方后,对着身后的仆从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府去。” ------------ 第17章 祭酒举荐姜予安 就在姜相准备回府的时候,突然人群一阵躁动。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祭酒,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随侍急忙搀扶住他老人家的胳膊,慌乱的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声音,瞬间传开。 司业陆文渊闻声赶来,见状面上露出急色:“祭酒大人患有心疾,受不得气,此番病发来势汹汹,快去传大夫。” 说话间,祭酒的脸色已经发了白,嘴唇成绀紫色。 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哪里还能等得到大夫前来。 “来不及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快步上前,到了祭酒的面前。 她从荷包里拿出针灸包,就要行医。 看到来人,众人惊讶的瞪大了眼,而后就面露不屑:“姜家小姐怕是疯了吧,这个关头出什么风头,她又不会医术。” 陆司业急忙拦住了姜予安:“姜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为祭酒大人施针,助他排出淤血,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陆司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胡闹,你又不是大夫,如何施得了针。” “大家见谅,姐姐她只是一时心急,并非有意冒犯,我就这带姐姐回去。” 柔柔的声音自姜玉婉口中吐出,她快步上前去拉姜予安,低声哀求:“姐姐,你如此行事是要让姜家脸面丢尽吗?快快跟我回去。” 姜云舟也回过了神,上前几步指责她:“安安不要胡闹,你又不会医术,哪里救得了人。” 他都已经够丢人的了,没想到姜予安还要火上浇油。 真是气死他了。 眼看着祭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有时间了。 姜予安冷眼看向姜玉婉:“放手。” “姐姐,你会连累我们的。”姜玉婉急的都快要哭了,姜予安她想干什么? 是想要害死他们吗? 突然,她指上一痛,不由的松开了手。 姜予安收回针,而后就在祭酒胸口的位置扎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姜相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面色铁青的大步上前,胸腔里满是怒火。 平时这个女儿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胆子如此大。 她是想害了整个姜家。 姜玉婉捂着手指后退两步,纤细的指尖冒出了血珠。 眼里的泪,吧嗒吧嗒落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玉婉。”姜云舟急忙上前,拿出帕子把她的手指包上。 回头,他怒火冲天的看向姜予安,就要去扯她:“安安,快停止你愚蠢的举动。” 若非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姜予安她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伤他妹妹。 然而姜云舟的手还没有碰到姜予安,祭酒却有了动静。 他身形猛的一动,而后就侧过身子吐出一口浊血。 祭酒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面露疑惑。 “大人醒了,大人醒过来了。” 陆司业欢喜的几乎要蹦起来,他指着姜予安一脸赞叹的道:“没想到姜小姐的医术如此高超,简直赛神仙啊。” 以往祭酒犯病,汤汤水水的得喝上几日,人才能清醒。 没想到姜予安只扎了几针,他老人家就清醒了。 这不是神医,这是什么。 姜玉婉和姜云舟全都愣在了原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姜予安居然会医术? 他们怎么不知道。 就连赶过来的姜相,也是一脸错愕。 他的女儿是神医? 祭酒看姜予安的眼神,就如同看待宝藏:“如此聪慧的女子,当进得了国子监深造啊。” 宫里太医多为男子,为娘娘们看病时十分不便。 而女医又太少,怕是七八年,都出不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医女。 姜予安的出现,就弥足珍贵。 而祭酒大人的话,更是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祭酒大人要举荐姜家姑娘进国子监?” “真是好造化啊,姜家姑娘走运了。” 也有人嘲讽出声:“那还不是因为她那好二哥,差点儿把祭酒大人气死,姜家姑娘也算是保住姜家名声。” 更多的人却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刚刚那些叫嚣姜予安出风头的人。 他们全都低着头,不敢再吭一声。 看姜予安的眼神不甘,羡慕,嫉妒。 姜玉婉一脸震撼,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是姜予安进了国子监? 为什么是她? 那她这个名满京城的才女,又算什么? 指尖掐入掌心,血肉模糊一片,可姜玉婉却没感觉到疼。 姜云舟也是如此,他被府上精心培养多年。 他苦读诗书,寒窗八载。 却连国子监的大门都进不去。 可姜予安却那么好命,她竟被祭酒大人亲自举荐。 真是好气啊。 众人回过神来后,急忙向姜相道喜:“相爷大喜啊,恭喜恭喜……” “没想到相爷培养了一个好女儿,简直是我朝的福气啊。” “怪不得相爷把姜大姑娘保护的这么好,原来如此,若是我女儿,我也必定捧为明珠,哈哈哈……” 医女太稀缺了,医术精湛的医女,堪比珍宝。 姜予安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姜相由怒转喜,低调谦逊:“过奖了,过奖了,小女资质愚钝,都是诸位抬爱。” “姜相,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快说说你是如何培养出来的?”有人虚心请教。 姜相被人捧到云巅,险些忘了自己刚刚对姜予安的行为,已经起了杀心。 他回应着众人的贺喜,脸上满是喜色。 “安安自小顽皮,少不得我这个当爹的多多费心,好在她没有辜负老夫的期望,有所小成。” 姜予安看着姜相虚情假意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嘲讽的笑。 “父亲说的极是,为了让我安心学医,这才不让我抛头露面的。” 姜予安开了口,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可只一眼,大家全都面露困惑。 姜予安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样式都是旧的。 就连头上的珠钗,也是过时的。 姜家大姑娘,竟穿的如此寒酸。 反倒是姜家养女,衣着光鲜。 对比如此强烈,众人全都心照不宣的撇了撇嘴。 原来姜家宠爱养女,这是真的。 好好的明珠偏被当作鱼目,若非今天姜予安露出医术,她还指不定被藏到什么时候呢。 ------------ 第18章 婚事告吹 姜相也察觉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有些不满的看了姜予安一眼,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浑话。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坐实了他偏爱养女的传言。 因着生气,他还瞪了姜玉婉一眼。 打扮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她偏心。 姜玉婉莫名挨了一记冷眼,急忙低下了头。 本就委屈的心里,顿时酸涩一片。 她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可今天却被姜予安踩到了尘埃里。 祭酒不关心姜家的事,只眼神急切的看着姜予安,问她:“你可愿进入国子监?” 如此机会,姜予安当然求之不得。 她跪倒在地,恭声道:“学生姜予安,拜见老师。” 祭酒像是到了宝贝一般,笑的见眉不见眼,连道几声好。 而后,双手把姜予安搀扶了起来。 他从陆司业的手里接过一枚玉牌,塞到了姜予安的手里:“这枚玉牌可进出国子监内所有藏书,你尽管阅览,不必知会藏书阁的管事。” 众人哗然,全都羡慕的看着姜予安手里的玉牌。 “这可是首席弟子才有的殊荣,祭酒大人真是偏爱姜予安,那她岂不成师姐了?”有人酸溜溜的道。 “有本事你也让祭酒大人偏爱你啊,有本事你也救了祭酒大人的命啊。”有人嗤笑一声,眼神不屑。 姜云舟两眼死死的看着姜予安手里的玉牌,一颗心酸成了葡萄。 真是荒谬,荒谬。 姜予安居然成了首席弟子,而他却被扫地出门。 从今往后,姜家还不得把她捧成明珠了。 反观自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玉婉起初还能忍得住不哭,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里满是不甘。 凭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姜予安? 姜予安握着手里的玉牌,对着祭酒恭敬行了一礼:“多谢老师。” “好,好。”祭酒看姜予安的眼神,分外柔和:“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来上课。” “是,老师。” …… 相府,姜家。 厅堂内,姜夫人正在与楚夫人说话。 两人是亲姐妹,她嫁到了相府,楚夫人嫁到了镇国公府。 两人容貌有七分相似,但楚夫人瞧着比姜夫人面相年轻一些。 而且楚夫人比姜夫人看着更加精明,圆滑。 “兮薇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你这个姨母呢,只不过最近受了风寒,不然今天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楚夫人满脸笑意,语气也颇为讨好。 姜夫人听着胞妹的话,心头有些不悦。 她这个妹妹,最是精明,若非没有利益绝不往跟前儿凑。 这也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国子监,以后能够平步青云,所以才来走动。 平常的话,根本见不着人影。 但现在今非昔比,她的儿子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 姜夫人挺直腰杆笑了笑,说道:“知道兮薇这孩子孝顺,我这个当姨母的还能挑她的理不成。” “那是自然,也不枉你疼她一场。”楚夫人笑道。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悄悄看了眼姜夫人,见她没有提起婚事的打算。 心头不免有些着急。 姜家二郎这个肥肉,她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便对着姜夫人说道:“云舟这孩子我瞧着就喜欢,自小处处拔尖又刻苦,你也算熬出头了。” “如今他学业有成,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他的婚事了。” 楚夫人话说的如此明显了,姜夫人这才眉开眼笑的接过话茬:“既然你提起来了,我少不得也在此事上要费心了,他跟兮薇那孩子自小一起长大,咱们两家何不亲上加亲?” 此话算是说到了楚夫人的心坎里,只是刚刚姜夫人拿乔,让她有些不满。 但想着能攀上相府,她受些委屈也没什么。 便脸上带笑的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回去我就……” 话说到这里,管家就脚步匆匆的进了屋。 “夫人。”管家面色慌乱,但目光看向楚夫人,便识趣的闭了嘴。 姜夫人心头却狂喜不已,暗自想着应该是姜云舟差人回人报喜了。 便故作板了脸,呵斥了管家一句:“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妹妹又不是外人。” 管家脸色白了白,这才说道:“是二少爷,他,他没能进去国子监,反倒是大姑娘进了。” 听到这话,姜夫人拧紧了眉头,一脸不解:“你会不会回话,什么叫二少爷没能进去,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那入学帖子是云舟的,还能换了人不成?” 管家急的直拍大腿,苦着脸道:“夫人,的确是这样的啊,二少爷没有进去说是他的帖子是假的,大姑娘救了祭酒大人,被祭酒亲自举荐入了国子监。” 姜夫人一下子坐不住了,啊的一声站了起来。 却眼前一黑,险些跌坐在地上。 婢女急忙搀扶姜夫人,让她慢慢坐下。 好半天,姜夫人眼前才清明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她精心培养的儿子被扫地出门,姜予安那个野丫头却进了国子监,这像话吗? 楚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 她两眼乱转了转,心头骇然。 如此一来,那姜云舟岂不成废物。 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岂能嫁这样的东西。 “那个,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楚夫人见状哪里还敢再留,站起身就急步往外走。 姜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呆在了原地连送都忘了。 待她回过神后,才跌坐在凳子上两眼垂泪。 她的云舟,完了。 学业没有了,婚事也告吹了。 楚夫人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到了回来的姜云舟和姜予安一行人。 “姨母。”姜云舟急忙行礼。 楚夫人却是皮笑肉不笑,敷衍的哼哈了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是万万不敢想姜予安会进入国子监。 姜予安唇角勾着淡笑,看来姜云舟的婚事黄了呀。 几人还未走到厅内,便听到里面传来姜夫人的哭声。 姜云舟心头一紧,根本没脸进去面对母亲。 身后却传来一声炸雷:“还不滚进去。” 他回头一看,竟是脸色铁青的姜相与他一同回来了。 姜云舟心跳如鼓,僵着步子进了厅内,而后跪在了地上。 ------------ 第19章 姜玉婉受到责骂 姜相脚步飞快,进了厅后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姜夫人急忙起身,站在了一边。 她眉头紧拧的看着姜云舟,眼里满是焦灼。 几次想开口为他求情,可看到姜相那张铁青的脸,却什么也不敢说。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相怒气冲天,拳头紧握,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姜云舟。 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姜云舟他怎么敢拿假帖子骗他,闹的满城皆知。 “父亲。”姜云舟哭丧着脸,眼里满是惶恐之色:“儿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帖子是婉婉给我的,不关儿子的事啊。” 他虽然心疼姜玉婉,可此事关系重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姜玉婉听到这话面色一白,急忙跪倒在地,慌乱的道:“父亲,是婉婉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话音一落,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姜相既心疼又生气。 他拍着桌子,怒道:“这帖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在回来的路上,姜玉婉已经想好了说辞。 为了平息姜相的怒火,她只得说道:“父亲,事到如今女儿也不得不说了,其实,其实……” 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姜相更加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其实那帖子,是女儿捡的。”姜玉婉闭了闭眼,艰难的说道。 “什么?”姜相气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指着姜玉婉的头顶,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后面的话却被气的再也说不出来。 姜夫人也被气的不轻,但姜玉婉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 哪里舍得再说她,只得急声道:“婉婉你糊涂啊。” 姜玉婉内心忐忑一片,她跪伏在地慌乱的道:“父亲息怒,女儿也是情急之下办了错事,求父亲看在女儿为二哥着想的份上,原谅女儿一次。” 姜相气的额头突突的跳,愤怒的道:“你可知此举让我相府成为全城笑柄,你二哥也被人诟病,再也无法入仕,你如何弥补?”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了声调。 姜相看姜玉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才好。 哪怕他再喜欢这个女儿,可是跟儿子比起来,跟姜家的名声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姜玉婉吓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紧紧的攥着掌心,咬了咬牙。 而后,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向姜相:“父亲,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能让二哥进入国子监。” 已经心生绝望的姜云舟听到这话,顿时两眼放光的看向姜玉婉。 姜相和姜夫人,也一脸惊讶。 “什么法子,快说。”姜相着急的问。 姜玉婉咬了咬唇,说道:“听闻无涯神医炼制的丹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若是女儿能炼出此丹呢?” 瞬间,厅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姜玉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就连姜予安也不由的看向了她,目光复杂。 姜玉婉深吸了口气:“女儿十岁那年出门游玩,曾得到一个高人指点,教给我炼丹的法子,只是女儿年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如今想来,应该是无涯神医无疑了。” “此话当真?”姜相眼睛瞬间瞪大,快走几步上前,亲手把姜玉婉扶了起来。 姜玉婉惶恐的点头:“女儿不敢撒谎,只是时隔多年才想起此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炼制的出来。” “若是女儿能够炼制出保元丹,献给祭酒大人,想必他会网开一面让二哥重回国子监的。” 姜玉婉的话,无疑重新给了姜云舟希望。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扯着姜玉婉的袖子不住的道:“好妹妹,你一定能炼制的出来的,二哥相信你。” 姜夫人也松了一口气,重重点头:“玉婉自小聪慧,母亲也相信你。” 姜相激动的连连点头,面上终于露出喜色:“只要能让你二哥重回国子监,父亲定会重重赏你。” 几人的话,让姜玉婉备感压力。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她失了姜家宠爱,早晚会把她弃如敝履。 姜予安心里暗暗想笑,没想到姜玉婉竟被逼的冒认师父的弟子。 就是不知道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他们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如此宠爱她。 解决完了姜云舟的事,姜相心头宽慰了不少。 他坐回椅子上,这才看向姜予安:“安安,你的医术是从何处学来的?” 姜予安早就想好了说辞,因此被到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慌乱。 她迎着姜相审视的目光,平静的回道:“回父亲的话,女儿是看书学会的。” “书?”姜云舟和姜夫人全都异口同声。 两人眼神怪异的看着姜予安,似是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乡野女子,居然如此聪慧。 仅仅是看书,就能学会医术? 姜家有许多藏书,其中就有医书。 姜予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空就钻到藏书楼去看书,打发时间。 她的行踪,时时在姜家眼皮子底下。 所以她说是从书上学会的,几个信了大半。 姜予安轻轻点头,眼神落寞:“自从伤后,女儿就成了累赘,只能看书打发时间,我想要治好脸上的伤疤,想要腿伤彻底痊愈,故而看了许多医书。” “针灸之术,也是从医书上学来的。” 说完,她眼神有些不安的看向姜相,弱弱的问道:“是不是女儿擅自学医,让父亲和母亲生气了?” 姜相虽然不想承认姜予安的才情,可她毕竟是唯一一个能进入国子监的女学生。 这于姜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而且以后,说不定她还会成为北周第一女医,女官。 姜相的脸上露出从未和蔼的笑容,对着姜予安肯定的道:“父亲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从今往后月例再给你增加一倍,你尽管安心学习便是。” 姜夫人笑容牵强拧起了眉,上前阻止:“老爷,安安现在还是个孩子,你给她那么多月例会不会宠坏了她?” 闻言,姜予安抬眸看向她的母亲,谢氏。 自她回府后,谢氏表面上待她和气,实则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她的心里只有养女姜玉婉。 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在她眼里就如同野草一般。 身为养女,却住着她的院子,霸占着她的身份。 姜相不过是给她涨了些月银,谢氏竟也阻拦。 ------------ 第20章 她远不及你 “母亲放心,女儿不是乱花银子的人,况且进了书院也需要多处打点,若是太寒酸了未免让人诟病相府。”姜予安开口道。 她的话,打消了姜相的顾虑。 他点了点头:“不错,安安说的是,若想在学院维护好关系,少不了银子打点。” “月银给你涨到一百两,你喜欢什么便去买什么,若是不够再去账房支去。” 姜相直接拍板,姜云舟和姜玉婉全都傻眼了。 他们每月月银才不过三十两,父亲一下子给姜予安涨到了一百两,这不是爬到他们头上去了吗? 只是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憋着。 谁叫姜予安运气好,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救了祭酒大人的命呢。 姜予安谢过姜相以后,还要收拾明日去国子监的东西,便先退了下去。 姜玉婉则跟着姜夫人回了院子,她憋了一路,回到院子后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眼泪成串儿的往下掉,砸的姜夫人心窝子都跟着疼了。 “好女儿,你快别哭了,你一哭娘的心也跟疼啊。”姜夫人泪窝子浅,看姜玉婉掉眼泪,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姜玉婉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秀眉紧拧:“是女儿不好,险些害了二哥,还被父亲责罚。” “你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今年国子监改变了规则,这不怪你。”姜夫人急忙安慰姜玉婉,她的女儿自小乖巧,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今天的事的确是让她受委屈了。 姜玉婉垂下头,手指不停的绞着帕子,一脸幽怨:“姐姐命可真好啊,不像我只能待在闺阁里。” 一想到姜予安能够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姜玉婉就觉得心像被针扎一样。 大家闺秀,说的好听,其实就是限制人身自由。 谁不想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而且,姜予安接触的都是权贵世家的子弟,这些人脉都会成为她往上爬的阶梯。 姜夫人看姜玉婉一脸落寞,宽慰她:“若你觉得憋闷,就让哥哥们带你出去透透气,国子监有什么好的,那是男人的天地,岂会容下女子。” 姜夫人始终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反正将来都是要嫁人,生育儿女的。 姜予安一个女子跟男人一样读书,学骑射,将来谁敢要她。 还是她的玉婉好,看着温婉可人,将来是要做世子夫人的。 “待过了年,你与赵家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你还想别的干什么?” 姜夫人眼里满是笑意,亲昵的拉着姜玉婉的手,轻声道:“娘早就为你铺好了路,你可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将来尊贵双儿,你姐姐就算爬的再高,她也不及你。” 听着姜夫人的话,姜玉婉这才眉开眼笑。 见哄好了她,姜夫人松了口气。 她对着姜玉婉说道:“你父亲现在重视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也得过去看看,帮着她准备准备东西,不然被人说我偏心。”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她,只是多年没有养在跟前,到底比不得咱们娘俩亲厚。” 姜夫人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宠溺的看着姜玉婉。 两人模样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杏仁眼,更是神似。 姜予安虽然也是她生的,可是那孩子自小流落在外,与她长的并不像。 性子也不讨喜,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怯怯的,带着生疏感。 害得她想要当个好母亲,都没办法跟她亲近。 姜玉婉开心的点头:“知道了,母亲。” 姜夫人起身离开,去了库房。 管事的见她到来,急忙起身恭敬的站在了一边:“夫人。” 姜夫人轻轻颔首应了一声,说道:“备一套文房四宝给大姑娘,她初学不必用太好的,等她学的有模有样了,再换好的否则也是浪费。” “另外铺盖不可太寒酸了,要羽绒的瞧着也像回事,再给大姑娘做几套衣服,料子就用上等的云锦,首饰也买几套出来,务必要好的,要贵的。” 管事的一一应下,记在了本上。 事情交待完,姜夫人就起身离开了。 管事的知道姜予安如今受重视,不敢怠慢,急忙命人把东西打包好,亲自给送了过去。 然而到了院门前,才知道姜予安不在。 姜予安走后,就被姜老爷子请到了寿鹤堂。 老爷子喜静,平常不轻易见人。 也不想被儿孙们打扰,便免了请安这一项。 只有他老人家心情好时,才会出来见个面儿。 平时他就在后院钓钓鱼,养养鸡鸭。 活的十分随性恣意。 姜予安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老爷子钓上了一条红锦鲤。 喜的他急忙伸手去抓,那鱼滑手,一个不小心又让鱼钻回了水里。 姜老爷子不着急反而笑了起来:“小鱼儿滑头,居然让它跑了,也不知道这一跑来年能不能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啊。” 老爷子嘴里叨咕半天,也不知道是在说鱼,还是在说人。 “祖父,你是在说我呢,还是说别人呢?”姜予安踏着轻快的步子,到了老人家跟前儿。 姜老爷子见到她来,眉眼弯了起来:“安安,过来坐。” “是,祖父。”姜予安挨着姜老爷子坐下,一双眼里满是笑意。 她回到姜家以后,是祖父教她识文断字,丹青。 并未因她是女子而有所偏见,反而把她像男子一般培养。 虽说只学了个皮毛,但也够姜予安受用了。 若非是祖父,姜予安这辈子怕是都无法走出来。 老爷子像个老顽童一样,轻轻碰了碰姜予安的胳膊:“进了国子监啦?” 语气里,满满的自豪。 姜予安轻轻点头,十分谦虚:“侥幸而已。” “不错,不错,哈哈……”老爷子开心的大笑起来:“我姜家孩子,就没有差的。” “多谢祖父栽培。”姜予安恭敬的道。 姜老爷子摆了摆手,笑道:“是你愿意学,不然我老人家得闷死。” 说完,他拍了拍身侧的匣子,对着姜予安道:“这个送你,打开看看。” 姜予安闻言打开了匣子,顿时眼睛瞪圆了。 “湖笔,徽墨,端砚,宣纸。” 湖笔蘸墨后笔锋如剑,提按间可写蝇头小楷至擘窠大字。 徽墨也叫松烟墨,取千年古松燃烧凝烟,此墨写在纸上万年不变。 宣纸柔韧不脆,纸寿千年。 端砚发墨快而不损毫,寒冬呵气可研墨,细润如玉,叩之无声,贮水不耗。 如此珍宝的东西,寻常人家便是一件都难以得到。 这四样,可是姜老爷子的心头好,之前都不让人碰的,可今天却全都送给了姜予安。 ------------ 第21章 被惦记上 姜予安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眼眶逐渐有些发热。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姜老爷子:“祖父,这些是送给我的吗?” “你是第一个能上国子监的女子,这四样给你当之无愧。”姜老爷子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欣慰。 那模样,就好似从小呵护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对姜予安跟别的孩子不同。 起初是可怜她的身世和遭遇。 在外流落数十年,好不容易回到姜家却又遭此横祸。 当初对她也不过是出于同情。 可渐渐发现,姜予安聪慧又富有同情心,对他更是孝顺。 时常给他做药膳,陪老爷子解闷儿。 更难得的是,姜予安和姜老爷子一样,都喜爱书画。 在他的指导下,姜予安的丹青小有所成。 “多谢祖父。”姜予安就要拜谢,却被老爷子阻拦住了。 他眉头拧起,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她:“你知道我老人家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给你的,你拿着便是。” 姜予安见状不再推辞,把东西收下。 她回到院子时,管家还在等着。 见到姜予安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大姑娘。”管家一脸恭维之色,面带讨好。 冬青和双儿却有些无语,从前姜予安不受重视的时候,她们去库房领东西,不仅遭受白眼和奚落。 还要被管家横挑鼻子竖挑脸。 她们到现在都记得,去领碳火时,管家那副嘴脸。 他说:“别的院子碳火都没有你们大姑娘用的快,虽说相府家大业大,该省也得省。” 给到她们手里的碳火,都是品质差的。 燃起来快,还冒烟。 如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姜予安神色淡淡,看向管家:“有事吗?” 管家脸都笑成了喇叭花,指着身侧的东西讨好的笑道:“这些都是夫人命小的给大姑娘送来的,尤其是这文房四宝,夫人说了等到大姑娘学有所成,可是要把那方端砚给姑娘呢。” “还有这些被褥,也都是用的极好的料子,还有衣服和首饰。” 东西的确不少,好几口大箱子看着满满当当的。 姜予安眼里却没有多少喜色,那文房四宝都是下人用的。 姜夫人说让她练手,再用好的,无可厚非。 但是那些衣服和首饰,就有些太刻意了。 姜予安面上勾着淡笑,声音平淡的说道:“我朴素惯了穿不了这么华丽的衣裙,被褥我收下,其余你都收回去。” 管家一脸惊讶:“可是……” “夫人好意我家小姐心领了,只是姜老爷子已经给我小姐备了文房四宝。” 冬青早就想拿话噎管家了,现在找到了机会,忙把匣子打开给他看。 管家探头一瞧,顿时惊呆的瞪大了眼睛。 里面的东西,可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 哪怕是大公子向老爷子讨要,都没有给呢。 怎么就给了大姑娘了? 难怪大姑娘瞧不上呢,人家手里的这套可是宝物,千金难换。 跟老爷子的一对比,他送来的可不就是破烂儿么。 管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哪里还好意思再说话,讪讪一笑:“是,小的这就拿回去。” 姜予安道:“替我谢过母亲。” 冬青和双儿眼里满是嘲讽之色,不由的挺直了腰杆。 管家脸色发烫的拿着东西,灰溜溜的走了。 待管家走后,双儿有些不解的问姜予安:“大姑娘,你为什么不收下衣服和首饰?” “衣物太过华丽,首饰太过张扬,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去比美,如此张扬是生怕我不惹人注目吗?” 姜予安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冰冷的情绪。 明明是她的母亲却处处帮着养女,打压她,贬低她。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谢氏亲生的。 冬青和双儿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明白了姜予安的用意。 她本就是破格录取,若是再如此高调只怕会被同窗记恨,在国子监寸步难行。 两人全都拧起了眉,夫人如此用意,不怕伤了小姐的心吗? 她们悄悄的看了姜予安一眼,见她神色未变,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可她太过寡淡,好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小姐变化似乎有些大。 管家命人把东西送回库房,而他则去向姜夫人复命。 姜夫人听到他的话后,顿时惊呆了:“老爷子真把东西给安安了?” “千真万确,老奴看的真真的。”管家回道。 姜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烦躁的抬了抬手:“知道了。” 而后,让管家退了回去。 姜予安不收她的东西,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也不知道老爷子吃错了什么药。 竟然把珍藏的东西给了姜予安。 同样难受的,还有姜清羽。 从前姜予安声名狼藉,有她在姜清羽还不至于太垫底。 如今姜予安进了国子监,身份水涨船高,姜清羽这个纨绔就格外扎姜相的眼。 他把姜清羽叫到书房,考问他的功课,结果答的一塌糊涂。 气的姜相把他大骂了一顿。 姜清羽被骂的七荤八素,手脚发软的出了院子。 不长眼的小厮立马把姜老爷送姜予安珍宝的事跟他说了。 姜清羽甩了甩头,不甘心的问:“这是真的,真的给她了?” 小厮指天誓地的点头:“真的给了,大姑娘连夫人送的东西都没有要呢,她瞧不上。” 听完这话,姜清羽拳头捏的紧紧的:“好哇,她真是恃宠而骄啊,这还没怎么着呢,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说完他大步的往前走,小厮见他脸色不对,急忙跟在身后:“四爷,你要去干什么?” “当然是找她要出来,她也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姜清羽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大哥都没用得上,凭什么给了姜予安。 姜清羽一路带着火气到了姜予安院子前,伸手敲门。 管家婆子打开门见来人是他,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哟,四公子怎么是你啊。” “少废话。”姜清羽一把将门踢开,大摇大摆的往里走:“我来看看安安。” 李默默一脸鄙夷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听是来探望,每次都从大姑娘手里顺走点东西。 也不知道这次又看上了什么。 ------------ 第22章 急死李嬷嬷了 李嬷嬷担忧的跟了进去,快走几步向姜予安禀报:“大姑娘,四公子来了。” 她狂眨眼睛,示意姜予安不要再被他骗了。 姜予安像是没看懂一样,开口道:“让四哥进来吧。” “安安。”姜清羽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听说祖父把那套珍藏的文房四宝给了你,快拿出来让四哥开开眼。” 听到他这话,李嬷嬷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果然被她猜中了,又是来骗东西的。 李嬷嬷揪心的看着姜予安,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答应。 没想到姜予安还是和从前一样,对姜清羽没有设防。 “好啊,冬青你去把匣子拿过来,给四哥看看。” 冬青脸色一白,急忙给姜予安使眼色:“小姐,这不好吧,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没事的,四哥又不是外人。”姜予安笑的很单纯,一副很好骗的模样。 姜清羽心里暗笑不已,真是个蠢货。 面上却连连点头:“安安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冬青见劝不动姜予安,只得噘着嘴去拿。 不多时,便把匣子拿来了。 姜清羽打开匣子探头一看,里面果然是姜老爷子的珍藏。 他一面惊叹,一面暗恨祖父的偏心。 居然把这样的好东西给了姜予安,简直是暴殄天物。 “安安,我就知道你跟四哥最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用过这样好的东西呢,你借四哥用一夜,怎么样?”姜清羽又使出从前的招数。 只要他对姜予安说几句好话,她就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想要什么,她都会答应。 可今天姜予安却没那么好骗,她把匣子盖盖上,然后落了锁,一脸坚决的道:“四哥,不是妹妹小气不肯借,而是祖父再三交待万万不能有失,不然我也是要受责罚的。” 姜清羽脸色沉了下来:“我也不行?” “对不起四哥。” “不借就不借,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清羽碰了一鼻子灰,气囔囔的离开了。 临走时他眼神贪婪的看着匣子,看到姜予安把匣子放在了屋内,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夜色漆黑,他对着门口的春杏命令道:“你送本公子回去。” 春杏眼里露出喜色,急忙道了一声是。 而后提起灯笼,跟在姜清羽身后一道走了出去。 走出院外,姜清羽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春杏,你去替本公子办件事。” 他施舍般的拿出一个银锭子,在春杏的眼前晃了晃。 春杏见钱眼开,忙接了过来:“四公子,你让奴婢做什么?” “你去把那匣子,给我偷出来。”姜清羽一脸阴险的笑。 春杏吃了一惊:“不行不行,奴婢不敢。” “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事由本公子担着。”姜清羽给春杏洗脑:“就算是丢了也寻不到你头上,到时她定会被祖父责骂,难道你不想出一口恶气?” 春杏有所松动,姜予安不许她近身伺候了,她干的是又脏又累的活。 若是能博得四公子的欢心,说不定他就把自己要过去了。 到时再找个借口回到二姑娘的身边,也好过在姜予安这里受气。 “那四公子,你可千万不能供出奴婢啊。” 姜清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放心,出了事由我顶着。” 得到他的保证,春杏放心的回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李嬷嬷在门口等着。 见她回来拧眉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春杏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四公子掉了东西,奴婢帮着找了找。” “行了快进来,我还等着落锁呢。” “李嬷嬷若是困了就先去睡,一会儿奴婢落锁就行了。”春杏试探着问道。 本以为李嬷嬷会拒绝,没想到她打着哈欠点了头:“行,落了锁早些歇息,明日小姐还要去书院呢。” 春杏长长的松了口气:“知道了,李嬷嬷。” 李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春杏看了看姜予安的屋子,见里面已经熄了灯。 她估摸着时间待到屋里没了动静,几人睡熟才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心慌的厉害。 光推开门就用了全身的力气,待到春杏进了屋后,身体都哆嗦起来。 还好屋内没有动静,双儿和冬青全都睡的死沉。 春杏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在屋内看了一圈。 而后,目光定在了放在桌子上的匣子上。 她上前把匣子抱在怀里,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一路行到院外,春杏在一棵大树下站定,对着四周学了几声布谷鸟叫。 很快,身后传来了声音:“拿到了吗?” 春杏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来人是姜清羽,忙点了点头:“拿到了。” 她把匣子递给他,姜清羽接了过来,面上露出得逞的笑:“没了这东西我看她明天怎么办。” 春杏趁他开心忙上眼药:“奴婢可是冒着风险为四公子做的事,四公子以后有好的差事,可千万别忘了奴婢。” “放心,等过些日子我把你调出潇湘院,你还回二妹妹那去。” “多谢四公子。”春杏喜不自胜。 姜清羽满嘴跑车,他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心思管春杏,偏生她信了。 春杏心满意足的回去了,等着明天看姜予安的笑话。 翌日,潇湘院惊呼连连。 “小姐,匣子不见了。”冬青惊慌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春杏拿眼往里偷瞄,只见屋内乱成一团。 双儿和冬青急的都掉了眼泪。 那匣子可是姜老爷子给姜予安的,这才刚过了一天就弄丢了,她俩难辞其咎。 春杏心头暗爽,见缝插针说道:“这可怎么得了,如此贵重的东西丢了,若是老爷子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这才当值几天啊就出了这么大事。” 姜予安眉头皱了起来,而后说道:“先别声张,此事非同小可,只能先拿普通的换上。” 闻言,春杏眼里划过一丝窃喜。 姜予安这不是自掘坟墓么,还是四公子有远见。 待到老爷下了朝知道了此事,定会扒了姜予安的皮。 让她狂。 ------------ 第23章 怀王羞辱姜予安 姜予安去书院,可是门口却空荡荡的人,一个人也没有。 听管事嬷嬷说,姜夫人胸口憋闷的厉害,一夜都没有睡好,头痛起不了身。 二姑娘听到她病了过去侍疾,故而也没有送姜予安。 姜相和姜玄墨一早就去上朝了,三哥也在当职。 姜云舟因为大受打击,像霜打了的茄子,他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来送她。 老四更不用说了,成天到晚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所以大门口,竟无一人相送。 双儿和冬青两人面面相觑,内心十分不满。 府里的公子们口口声声说把大姑娘当宝,可如此重要的日子,却一个都没有露面儿。 就连姜夫人和二姑娘也如此。 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病了,还是心生嫉妒装的。 两人帮着姜予安把东西都装上车,双儿一脸担忧的说道:“大姑娘,国子监不许带着婢女和小厮,你独自一人去学院可千万要当心啊。” 国子监里的学子非富即贵,个个娇生惯养。 曾有学子连衣服都不会穿,凡事都要小厮打理。 以至于个个都攀比,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搬进去。 祭酒大人看不惯这歪风邪气,便下了令任何学子都不得带小厮。 若是自己无法生活自理,干脆就不要去。 更是统一了学服,学子皆穿布衣。 如此一来,还真把那些二世祖们整治的面貌一新,再也无人攀比。 姜予安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懂两个婢女的担心,学院里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子跟男子混在一起,怕会吃亏惹人闲话。 姜予安上了马车,从窗口探出头对两人道:“回去吧。” 双儿和冬青恭敬的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马车驶动,朝着国子监前去。 刚刚驶出相府没多久,车夫就不时的回头,他怪异的举动引起了姜予安的注意。 她这才发现,今天车夫换了人。 姜予安心里起了戒心,大约猜到了会是什么事。 还没等姜予安做出反应,车子突然一阵颠簸竟歪在了路边。 好在姜予安牢牢的抓住了车厢,这才没被甩出去。 车夫被摔了出去,又急忙爬了回来,慌乱的道:“大姑娘,车辕坏了。” 里面没有动静,就在车夫疑惑的时候,突然姜予安从里面背着包袱出来了。 她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惊的马夫忘了反应,反倒是路边的人纷纷拍手叫手:“好厉害的姑娘。” 姜予安勒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喝了一声:“驾。” 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此时马夫才回了神,喃喃的道:“大姑娘啥时候学会的骑马,四爷也没告诉我啊。” 愣了一下之后,马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朝着相府跑去。 姜予安骑着马在长安街上飞奔,英姿飒爽的模样,看得人人称艳。 不多时,她到达了国子监。 已经有不少学子陆陆续续往里走了。 姜予安看着眼前气派的书院,眼里露出喜色。 她翻身下马,立马有侍从上前替她把马牵走。 然而,就在姜予安准备进入书院的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 “慢着。” 几乎是声音出现的同时,所有学子都恭敬的弯了下腰,面露惶恐。 姜予安回头,就见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近。 车厢上用鎏金写着大大的怀字,竟是怀王府的车驾。 怀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比圣上大了十多岁,今年已经三十五岁。 自圣上登基后,他就成了闲散王爷。 这些年养的肥头大耳,一身油腻,更是青楼和斗鸡场的常客。 他竟出现在书院,着实稀奇。 姜予安暗自思忖着怀王的用意,那边怀王已经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怀王肥胖的身躯走向姜予安,看她的眼神满是嫌弃。 甚至在靠近她的时候,还用手捂住了鼻子。 此举十分侮辱人。 “你就是姜家那姑娘?” 姜予安有些意外他竟是冲着自己来的,轻声道:“回殿下的话,正是。” “女子失贞,也配玷污圣人之地?” 怀王手中的折扇轻佻的挑起姜予安的下颌,笑容玩味,“听说姜姑娘被土匪劫上山扔回了姜家,当时你衣不蔽体,清白不保。” 说到这里,怀王不怀好意的沿着姜予安的锁骨往下:“若你真是清白之身,不妨证明给本王看,这清白的女子都有守宫砂,若姜姑娘真是清白的,不妨让我们看看。” 女子贞洁如何证明? 怀王无非是要姜予安当着众人的面儿,宽衣解带。 若是姜予安没有守宫砂,她失贞的事会传遍全城。 从今往后,她会被打上失贞的标签,世家权贵不会要她。 若她是清白的,可当着这么多人让人看了身子,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这根本就是死局。 这场闹剧,早已经吸引了许多学子。 关于姜予安的传闻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但都没有证据。 怀王要姜予安宽衣解带,本就是羞辱人的。 周围不时传来嗤笑的声音,一双双或贪婪或不怀好意的眼睛看着姜予安,几乎要把她生吞活剥。 若是寻常女子面对这种情况,只怕会羞愤的一头撞死。 可姜予安却只是眼神平淡的看着怀王,不卑不亢的问道:“殿下如此关心臣女,让臣女受宠若惊,殿下说臣女失贞,可有证据?” 怀王似是没料到,姜予安会如此说。 他看着姜予安冷静的眼睛,有些头疼。 随即,就恼羞成怒起来:“放肆,本王说有,你便是有,少废话识趣的赶紧滚。” “那殿下,就是没有证据喽……”姜予安唇角勾着冷笑:“殿下,可否敢与臣女赌一局?” “赌什么?” 姜予安红唇轻启:“赌我身上的守宫砂,我若没有,这条命便是殿下的,若是有那殿下便输了,你这条命便赔给我。” 话音一落,四周的人全都沸腾了。 众人震惊的看着姜予安,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怀王不过是要她展示一下守宫砂,她居然要跟怀王赌命。 怀王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姜予安的鼻尖,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本王跟你赌命。” ------------ 第24章 认输 “臣女是相府嫡女,身份虽然不如怀王殿下那般尊贵,但祖上也是有从龙之功的,我母亲有诰命在身,祖父更是三朝元老,我虽然是女子但却受祭酒举荐,进入国子监读书。” “殿下问我是什么东西,臣女解释的可还算清楚?” 姜予安的声音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她是官家女子,而怀王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 说难听点,他也就是沾了皇家身份的光。 否则以他这样的人,给姜予安提鞋都不配。 怀王被她这番妙语连珠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姜予安,半天才憋出一句:“放肆。” “那怀王殿下咄咄逼人,明知女子名誉大于天,却还要当众羞辱我,殿下可把我朝律例放在眼里,把皇上放在眼里,把摄政王放在眼里?” 当初新帝登基,为了嘉奖那些有功的臣子,对百官都有特殊照顾。 尤其是家眷,身份尊贵,不得随意污蔑。 凡生事者,证据确凿要受三十刑棍。 此条律由当今天子和摄政王亲自编著,写入法典。 姜予安一下抬出了三座大山,直砸的怀王晕头转向。 他嘴角抽搐着,看林姝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怪物。 可话到嘴边,也只是一句没有杀伤力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你居然敢顶撞本王。” “臣女只是在阐述事实,怀王殿下不会不知道吧,凡是造谣抹黑官员及家眷者,可是要受杖刑三十棍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林姝每说一句话,怀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她不骄不躁,张弛有度,说话有理有据,丝毫不见慌乱。 反倒是怀王乱了阵脚,看她的眼神有了惧意。 就连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学子,全都收敛了神色,看姜予安的眼神都变了。 姜予安并没有打算轻易饶过怀王,又问一句:“若是殿下敢打赌,我姜予安奉陪到底,殿下你敢吗?” 她把匕首拔出来,掷于怀王脚下。 锵的一声,匕首插入地面,深入三寸。 怀王竟吓的惊呼一声,连退三步。 围观的人面色一变,全都骇然的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青石砖地面,就算匕首再锋利,也无人能做到如此。 最起码,他们不行。 可姜予安却做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会武。 四周的人再次沸腾了,人人眼里都涌着激动。 不过这次不是看姜予安的笑话,而是想看怀王如何收场。 怀王脸上的汗顺着额头淌下,他肥胖的脸上再也不见刚才的优越感,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疯子,姜予安你就是个疯子,本王懒得搭理你。” 他转身欲走,姜予安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殿下这是认输了吗,输了可是要赔命的。” 怀王神色一噎:“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认输了。” “那殿下为何要走?” “本王,本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姜予安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殿下无故污我清白,此事便是闹到圣上面前,小女也是占理的。” 听她搬出皇上,怀王眼里露出几分惧意。 此时他才感觉到,姜予安这个疯女人惹不得。 她不是跟你拼命,就是死咬着不放。 怀王压低了声音警告她:“别以为本王不敢动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消失。” 就在这时,远处行来一支队伍。 黑骑黑甲,中间的马车尤其华丽。 是摄政王的黑甲卫。 北周权势滔天的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姜予安眼里露出笑意,可落在怀王眼里却毛骨怵然。 “殿下若是不给小女一个交待,那我可就要当街拦轿,让摄政王评评理了。” 怀王也看到了那顶黑轿,还未走近,便感觉到慎人的压迫力。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姜予安对他道:“三息之内,若是怀王殿下不向我道歉,那我就拦轿了。” 怀王气的脸色铁青,他咬了咬牙,只得道:“是本王的错,不该污蔑姜姑娘。” 赌命他赌不起。 摄政王知道了此事,他定会秉公执法。 谁不知道谢无咎是个疯批,心狠手辣又不按常理出牌。 听说前些日子有个权贵子弟当街调戏女子,竟被他一箭摘了对方的“葫芦”。 怀王只觉得裤裆凉嗖嗖,只想保命。 四周的人全都一脸震惊,怀王居然向姜予安道歉了。 看到摄政王的车驾逼近,全都没了看热闹的心,作鸟兽状散开了。 怀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问姜予安:“姜姑娘,可还满意。” “王爷心胸宽阔,臣女佩服。”姜予安对着怀王勾唇一笑,眼里的得意之色,险些把怀王气炸了。 他恶狠狠丢下一句:“你给本王等着。” 然后就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的跑了。 姜予安看着怀王如同一个肉球跑远,不由的暗暗发笑。 她还在发愁该如何洗清身上的污点,这货就当了她踏脚石。 有了今天的事,以后看谁还敢再质疑她失贞。 姜予安挺直脊背,大步的进入国子监。 虽然她的腿还有些瘸,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只是,书院地方太大,姜予安初来乍道不知道学舍在哪里。 她转头看向同窗,朝他们笑了笑走了过去:“请问……” 那些同窗如同看到了洪水猛兽,全都散开了。 姜予安面上有些尴尬,她只是想要问个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姜予安,果然是你。” 听到声音,姜予安转过身,看到赵域拧眉看着她。 他面上不解,震惊,唯独没有喜色。 在他的印象里,姜予安就是个无脑的女子,她能来国子监,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世子。”姜予安神色疏远,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赵域不由的拧起了眉,姜予安竟拿他当外人,叫他世子。 “你唤我世子?”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看姜予安的眼神十分困惑。 他待她如同妹妹一般,处处为她着想,她却拿他当外人。 姜予安想了想,急忙改了口:“监丞。” 赵域在国子监内任监丞,同时也负责学子课业。 姜予安自觉没有不妥,可赵域的脸色却黑了。 ------------ 第25章 恶语相向,非君子所为 赵域扫了眼不远处,几个学子正八卦的朝他们探头探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赵域对着姜予安道:“你跟我来。” “去哪?”姜予安问。 赵域没有耐性的抓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偏僻的地方,姜予安腿还没痊愈,被他拖拽的步履踉跄。 “松开,我自己走。”姜予安急道。 可赵域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一反温润的模样,有些烦躁。 他大力的拽着姜予安,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松开了手。 姜予安的手腕通红一片,她愤怒的看着赵域,说道:“世子,请自重。” 她揉搓着手腕,面带怒火。 赵域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弄伤了她,他眼里掠过一丝歉意,可随即就被怒火覆盖了。 “是我自重,还是你自重?”赵域的语气说不出的讽刺,看她的眼神更是满含嫌弃:“你为什么到这里,你心知肚明。” 姜予安诧异的看向他,而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前她视赵域为生命里的光,时时追逐着他,仰望着他。 她所做的一切,在赵域眼里都是多余,更让他厌恶。 回府后,母亲曾对她说过,她是姜家嫡女,日后是要跟赵域成婚的。 姜予安便天真的认为,赵域会娶她。 为了讨赵域喜欢,她刻苦读书努力让自己变的有才学。 知道他喜欢字画便跟着祖父学丹青。 也曾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他不喜欢青色,她便再也不穿青色。 她以他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把自己变成赵域心目中的模样。 可这些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只换来一句惹人生厌。 若她知道,赵域喜欢的是姜玉婉。 如果他们提前明说,她不会做出这些愚蠢的举动。 可他们欺她瞒她,还把她伤的残疾,险些惨死。 就只是为了让她给姜玉婉让路? 实在可笑。 姜予安眼里冷意浮沉,看赵域的眼神冷漠无比:“从前都是我的错,但从今往后不会了,我不会再纠缠你,请你大可放心。” 有些事,就得要尽早说清楚。 姜予安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的了,可赵域却冷笑一声:“姜予安,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的笑十分刺眼,姜予安神情一滞,想起从前对赵域的死缠烂打,顿时有些气短。 她那般痴缠赵域,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无数遍了,难怪他不信。 为了让赵域相信,姜予安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若我姜予安再纠缠赵世子,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域的瞳孔轻微的颤动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姜予安。 她为了跟他撇清关系,不惜发毒誓。 明明这是他想要的,可不知为何,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因为姜予安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待一堆垃圾。 她是真的不在意他了。 赵域神色复杂,诧异过后便是恼怒。 凭什么她想断就断,想丢就丢,拿他当什么了? “断就要断彻底,世子之前答应给我的画,是不是也该归还了。”姜予安的声音,让赵域回神。 他眼里的郁闷之色消散,逐渐弥漫上一层冷霜,随即又有些小欢喜。 亏他还以为姜予安想通了,原来是拿那些画当借口呢。 她改变了纠缠方式,妄想通过这种可笑的手段引起他注意。 赵域冷着脸,对她道:“放心,待我改日必会双手奉上,你最好也说到做到,不要出尔反尔。” “那是自然。”姜予安丝毫不在意赵域的冷脸,神色未变。 从前她喜欢赵域,事事以他为先。 他若是生气,她就变着法子哄他开心。 可现在她跟赵域划清了界限,自然不会管他的心情。 甚至在他生气时,还能往他心口上插刀:“那些画,一幅都不能少。” 果然,赵域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他冷冷的看了姜予安一眼,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儿:“我赵域还瞧不上几幅破画。” “破画?”姜予安不由的拔高了声音:“那些都大家名作,有价无市,当初你借阅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能远远看上一眼,便是死也瞑目了。” “如今我让你归还我的画,你竟恶语相向,这是君子所为?” 姜予安声音突然拔高,引得远处的人纷纷朝他们二人看来。 赵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姜予安的关系,冷冷喝了一声:“闭嘴。” 两人争执间,陆司业走了过来。 他面带诧异的看着姜予安和赵域:“咦,你们两人认识?” 姜予安回到相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陆司业自然不知道她跟赵域的关系。 见他问起,姜予安摇头:“不熟。” 赵域面色发黑的看了姜予安一眼,对陆司业道:“她来问路。” “哦。”陆司业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而后面带难色:“有件事挺棘手的,正好你们都在,便商议一下。” 赵域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陆司业便说道:“往年学子都是男子,今年这不是多了一个姜予安,她是女子自然不能跟男子同住,我思来想去,想把她安排到雅舍,不知道行不行。” 学舍都是大通铺,里面学子都是男子,姜予安一个小姑娘自然不能住在那儿。 赵域的眉心微拧,神色颇为复杂:“只是雅舍是招待贵客的地方,让姜予安住在那里会不会不太方便,更何况雅舍紧挨着摄政王的茶室,万一冲撞了摄政王可如何是好?” 雅舍虽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可一年到头,“贵客”也来不了几回。 那些皇子公主听到国子监就皱眉,皇上和妃嫔们更是鲜少踏足这个地方。 是以雅舍就是个花架子,只能看不能摸。 陆司业想的是姜予安一个小姑娘,若是她住进去的话,还能帮着打扫打扫。 小姑娘嘛,都爱干净。 也算解决了清扫的问题,一举两得。 唯一的问题,就是与摄政王的茶室紧挨着,赵域担心姜予安说错了话惹怒了摄政王,连累了书院。 “那世子觉得该当如何?”陆司业两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国子监就这么大,其他的地方都满着呢,唯有雅舍空着呢。 赵域神情一噎,此时他也没有好的主意。 总不能把他的地方让出来,给了姜予安吧。 他淡淡的看向姜予安,却见她杏眼琼鼻,白皙的下巴微抬着,一副冷漠的模样。 看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淡漠。 心头的那点好感,便荡然无存了。 他冷着脸对着姜予安说道:“雅舍与摄政王的茶室紧邻,你不要随意走动,若是冲撞了摄政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第26章 你不仗义,别怪我无情 陆司业见赵域一脸严肃,心头诧异。 赵域平时为人温和,可他对姜予安却冷言冷语的。 再看姜予安瘦瘦小小的,就是个小孩儿。 用得着这样吓她? 摄政王又不是老虎。 她刚进书院第一天,别吓坏了她。 陆司业便把话茬接了过来:“你不必紧张,摄政王极少来书院,便是来也只是喝口茶就走。” “那片地方都有专人打扫,你只管好雅舍就行,旁的不用费心。” 姜予安知道陆司业在替她解围,心中对他这个大叔生出几分好感。 忙露齿对他一笑,十分乖巧的应了一声:“是,陆司业。”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姜予安说道:“你不必如此拘束,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局促的对着姜予安一笑:“把你安排在这里,我也有些私心,你是女子名誉不能有损,摄政王是你的舅舅,你是他外甥,外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姜予安拧眉想了想,她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舅舅。 说起这位舅舅,还颇为尴尬。 当初外祖母过世后,外祖父就又娶了一房继室,还扶了正。 那时母亲都十二岁了,哪里肯让父亲再娶。 可外祖父铁了心的要娶,谁劝也没有用。 谢氏气他薄情寡义,发妻尸骨未寒他又再娶,自那以后就搬到了郊外的庄子去住。 待到及笄后,就嫁到了相府。 外祖父的继室生了一对双胞胎,十分讨人喜欢。 五年前北金攻打边境,老二去了战场丢了命,只剩下长子谢无咎。 这么多年,母亲谢氏都没有回过娘家。 姜予安自然也没有见过这位表兄。 若不是陆司业提起,她险些忘了这门亲戚。 陆司业眼含笑意的看着姜予安,说道:“你若是没有意见,就可以入住了。” “多谢陆司业。”姜予安早就不想再留在此地了,道了声谢拎着包袱就离开了。 一路走来,各种异色的目光落在姜予安的身上。 有探究有好奇,更多的却是嫉妒和不屑。 能进到国子监的都是世家子弟,他们居高自傲,从不把女子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就该安分守己,做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读个女德女训,将来好好相夫教子这才是出路。 可姜予安却因着“走运”进到了国子监,与他们一同受教。 原本低他们一阶的人,现在却高他们一头。 见着面,还要唤一声师姐,这事搁谁都觉得膈应。 姜予安是死过一次的人,那些异样的目光对她构不成威胁。 她坦然而视,甚至在面对嘲讽和不善的目光时,还能勇敢回视过去。 小姑娘虽然稚嫩,可是眼神却像刀子似的。 冷冷的一眼望过去,竟叫人脊背发寒。 那些人见她眼里没有惧色,竟觉得无趣,全都悻悻的散开了。 雅舍环境优雅,里面陈设用的都是最好的。 正厅是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姜予安怕弄脏了屋子,只在偏房住下。 就算是偏房,于她而言也足够大了。 把床铺好,姜予安换上学子服,准备去上课。 镜子里照出她稚嫩的脸,她想了想把头发盘了上去,也作男子打扮。 脸上的疤痕还在,那条疤自眉骨向眼角下方蜿蜒,看着有些吓人。 姜予安把面纱扔在一边,顶着这张吓人的脸,走了出去。 授课的地方在东六堂的广业堂,从雅舍走过去需得穿过西六堂,要走好远的路。 姜予安决定抄近道,穿过抄手游廊从花墙那边过去。 如此一来,省了一半的路程。 然而,她刚刚走到花墙下,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头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喂,喂……” 姜予安循声探去,这才发现墙头上骑着一个人。 那人着学子服,头上戴着网巾。 浓眉大眼,格外有神。 他一脚踩着墙头上的青砖,正费力的往下爬,在墙下还有一个小包袱。 姜予安目光了然,竟遇到了二世祖爬墙逃课。 “哎,说你呢,把包递给我。”男子朝着姜予安颐指气使,见他不动。 神情有些猥琐的对她一笑:“帮我这个忙,品花宝鉴我就借你一阅。” 原来是把她当成了男子啊。 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那个什么品花宝鉴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予安犹豫了一下,朝着墙根底下去。 墙头上的男子见状桀骜的一笑:“算你小子识趣……” 话未说完,就变了脸色。 只见姜予安上前搬开了梯子,扔在一边,还一脚将他的包踢飞了。 仰头,她对着那男子道:“若我说不呢。” 很显然,她知道那包对那男子很重要。 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想要了。 顾昭面色铁青,指着姜予安咬牙切齿:“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得罪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管你是谁。”姜予安冷笑,表情颇为嚣张:“我数三声,三,二……” 一还没有喊出来,却见顾昭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他压低身子对着姜予安命令道:“快把梯子给小爷搬过来,快点,祭酒大人来了。” 姜予安不为所动,恶劣的朝他挑了挑眉,有求于人还如此嚣张,活该。 “刚刚算我多得有罪,咱俩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让我下去。” 姜予安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顾昭见姜予安软硬不吃,情急之下,他对着姜予安低喝一声:“好小子,你不仗义,就别怪我无情。” 姜予安还没想通他这话是何意,角门里突然涌进来一群人。 与此同时,她的怀里多了一卷书册。 她抬头,对上顾昭那厮得意的嘴脸。 “你们,在干什么?”祭酒大喝一声,虽然生气却没多少怒火,应该是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 每天总有那么几个学子翻墙逃课,他都麻了。 姜予安下意识的去看怀里的书,不由的瞪大了眼。 表面是品花宝鉴,里面却是春宫图,姿势还挺辣眼……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见到过这些,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书掉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墙头上,顾昭一脸得意。 那表情好像在说,活该,让你不帮我。 四周的风好像都静了,明明是数九寒天,姜予月却脸颊发烫。 眼前掠过一道黑影,那人在姜予安面前停下。 而后,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淡淡的看了一眼,眉锋微拧。 “你的?” 面前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均匀修长。 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如玉,青色血脉如冰纹蜿蜒。 声音如冷玉相击,震得枝头积雪簌簌。 ------------ 第27章 气得他嗷嗷叫 姜予安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回道:“不是。” 鼻端袭来若有若无的冷香,那人上前一步,姜予安看到了他脚上精致的皂靴。 头顶的声音落下,如同泰山压顶充满了威慑力:“不是你的,你为何站在这儿?” 姜予安百口莫辩,却也不想背上这无妄之灾。 抬头,她看向面前男子,指着墙头上的顾昭据理力争:“是他丢给我的。” 顾昭躲在墙头上,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被姜予安这么一指,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顾昭无所遁形,嘿嘿一笑,而后传来祭酒的咆哮:“顾昭,又是你这个兔崽子,还不给我滚下来。” “先生,我错了,哎,别拿扫把我这就下来。”墙头上鸡飞狗跳。 姜予安却如同置身冰窖,面前的男子神情淡漠,看她就如同看一个死物。 解决了顾昭,祭酒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姜予安,不得无礼,还不快向摄政王赔罪。” 姜予安惊讶的看向面前的人,她猜到此人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当朝的摄政王,她的小舅舅。 谢无咎似是也猜到了姜予安的身份,眉眼里那抹淡漠,就变成了冷霜。 他轻笑一声,对着祭酒微微抬手:“无妨。” 而后谢无咎看向落在地上的顾昭,声音透着冷意:“本王奉皇命前来巡视,你们就给了本王一个惊喜。” 他面上带着笑,看向祭酒,说道:“祭酒大人,你说呢?” 祭酒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刚他还在向谢无咎吹嘘这届学子勤奋好学。 顾昭和姜予安就啪啪打了他的脸。 逃课也就算了,竟还把小黄书带到了书院里。 虽然姜予安是不可能跟顾昭同流合污的,可谁让她倒霉呢。 祭酒狠狠剜了顾昭一眼,喝道:“爬墙,赌钱,你可真是给将军府争气。” 顾昭低着头跟姜予安站在一块,缩着脖子如同一只鹌鹑。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包,姜予安扫了一眼,竟满是银票,难怪他不肯丢呢。 “你俩,现在去打扫书舍,打扫不完不许吃饭。”祭酒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暗恨两人不争气。 姜予安不满的道:“先生,我是被冤枉的,我跟他不认识。” “姜兄,咱俩不是说好了去抓蛐蛐儿吗,如今被抓了现行你就抛下我了?”顾昭从鼻子里哼哼几声,不把姜予安拖下水誓不罢休。 姜予安都要气笑了,问他:“你刚刚唤我什么?” 顾昭一脸的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道:“姜兄啊。” 姜予安对着祭酒摊了摊手:“先生,他连我身份都不知道,他的话如何能信?” 话落,姜予安摘下头上网巾,露出一头瀑布的长发。 顾昭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指着她不住的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费了好半天劲,才憋出几个字:“你是女的,你是国公府那位姜家姑娘,被祭酒大人举荐进来的女弟子?” “下次再栽脏之前,麻烦打问清楚了。”姜予安白了顾昭一眼,压低声音对他道:“所以藏书阁,你自己去扫吧。” 顾昭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姜予安把头发束好,戴好网巾,眼神澄明的看着祭酒。 祭酒是有心偏袒姜予安的,他笑呵呵的对着谢无咎说道:“摄政王,您看……” 他没有发话,祭酒也不好做出决断。 谢无咎看向姜予安,笑意凉凉开口:“有几分胆识,姜家一窝孬竹倒是出了好笋。” 四周的人脸色全都为之一变,谢无咎和国公府互不往来,势如水火。 他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谢无咎抬步离开,祭酒则朝着姜予安摆了摆手,让她去上课。 而对顾昭,则是两眼一瞪,凶巴巴的道:“滚去打扫藏书阁。” 顾昭不服气的应了一声,临走时狠狠的瞪了姜予安一眼:“你给我等着。” “顾师弟你说什么,你要打扫三天?”姜予安故作惊讶,顾昭瞪大了眼睛,如同吞了一只苍蝇。 他慌乱的看向祭酒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姜予安软糯的嗓音再次响起:“先生,顾师弟有此觉悟是好事,我愿意为他送水送饭。” 祭酒也一脸欣慰:“看到你们师兄弟相处融洽,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他随着谢无咎走了,只是临走时谢无咎意味深长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那一眼,让她不寒而栗。 待人都走后,顾昭咆哮出声:“好你个姜予安,你居然敢害我。” 姜予安神色平静的看着他,纠正他:“是你先害的我。” “若是你快点把包袱给我,我还能被抓到吗?”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姜予安冷笑出声。 顾昭气的呲牙咧嘴,恶狠狠的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没用的东西,你尽管放马过来。”姜予安的眼神满是不屑:“书院规矩,被罚者没有受完罚之前不得出来,这三天你还得靠我给你送水送饭。” “所以,你态度对我好点。” 顾昭被气的肺都要炸了。 姜予安对他咧嘴一笑,恶意满满:“你猜,我会不会给你送?” 顾昭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还敢虐待我不成?” “试试不就知道了。”姜予安脚步轻快的离开。 顾昭看她的背影脸上满是恐慌,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如此恶毒。 “你就是个疯子。”顾昭咆哮出声。 远远的传来姜予安的声音:“傻子。” 顾昭开始狂抓头发,嘴里嗷嗷怪叫,被监察骂了一句:“鬼叫什么,违者罚站一个时辰。” 身后的声音陡然停住,隐隐还有哭腔。 姜予安心情很好的去上课,而顾昭则乖乖的去打扫藏书阁。 广业堂内,早已经坐满了学生。 因着授课夫子还没有到,里面颇为热闹。 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有摇头晃脑背书的,还有三五人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哈哈大笑的。 姜予安的出现,如同让时间按下了暂停键,屋内的人全都看向了她。 ------------ 第28章 五大废物 姜予安在书院门口,一战成名。 她跟怀王的交锋众人都看在看里,此时大家讨论的也是她。 谁也没有想到,姜予安会跟他们同在广业堂。 那么多双眼睛齐齐落在姜予安的身上,让她分外紧张。 她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可屋内的人除了惊讶的看着她,目光竟隐隐放亮。 那表情,如同饿了几十天的小狗见到了肉骨头。 姜予安感觉脊背发寒。 “姜师姐,你过来坐这里。”原本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此时竟像打了鸡血,热情招呼。 三五成群的人,也全都规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每个人都在卖力的招呼姜予安,她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姜予安神情戒备,实在无法招架。 她已经习惯了被无视,被敌对,被伤害。 可这一双双赤诚的眼睛,竟让她心里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姜予安没有回应任何人,见到前排有个空位,走了过去。 身后响起失落的唏嘘声:“哎,姜师姐都没有看我。” “她不也没有看我吗,她可是敢跟怀王硬刚的人,怎么瞧得上咱们。” 声音没有奚落,只有无尽的失意。 姜予安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两人,只见两人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疯狂的跟她摆手。 她缓缓转过身,得出结论,这一堂的人都不正常。 身侧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你是被举荐进来的,为何会被安排进广业堂?” 姜予安闻声,只见右侧正是那个呼呼大睡的人。 此时他托着下巴,睡眼惺忪的看着她,一脸好奇。 “广业堂,有什么不妥吗?”姜予安问。 那人自嘲的一笑:“你看看这屋子里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我们来这里只是走个过场,待个两年出去蒙荫袭爵的。” 姜予安了然的哦了一声,难怪他们都没有心思学习。 是早就有了退路。 能进入国子监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真材实料,考进来的。 另一种,就是权贵世家子弟。 “我,学士府江枕书。”对方自报家门,拿着折扇在胸口轻轻一点,笑容说不出的恣意:“以后有事大可以找我。” 手中折扇一转,指向刚才的那两人,继续道:“清河崔氏崔明允,琅琊王氏王简之,一个有钱一个有权,以后有我们罩着你。” 姜予安暗暗惊讶,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出自四大世家。 清河崔氏掌管户部和盐引,这可是个肥差,难怪崔明允瞧着富态。 从银子堆里养出来的,浑身上下都透着豪横。 王简之更不用说了,当今皇后就是出自琅琊王氏。 有这么个大靠山,他当然可以横着走。 江枕书说完面露诧异,在屋内扫了一圈,问道:“顾昭呢?” 崔明允和王简之全都摇头:“没看见啊。” “他啊,打扫藏书阁去了。”姜予安声音说不出的快意,看得三人全都面面相觑。 而后反应过来,王简之骂道:“这孙子,是不是又爬墙逃课了。” 不多时,夫子过来上课。 夫子是个白胡子老头儿,进了课堂后一屁股坐下,然后头也不抬就开始背课。 姜予安撇撇嘴,好嘛,夫子也是来走流程的。 这少个人,也没问问。 她心里戚戚,拿着书本照猫画虎,摇头晃脑,直背的两眼金星直冒,胃里翻江倒海。 一堂课下来,夫子精神抖擞的走了。 学子们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个个神情萎靡…… 这课上的,真要命! 好在上午只有两堂课,夫子教的那些东西都是皮毛,姜予安早已经学会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连上两堂课,学子们全都有气无力,像即将入土的老叟。 随着铛的一声响,他们又奇迹般的满血复活。 个个如同仓鼠一般争先恐后的往门口跑。 姜予安一脸诧异,肩上却被人轻轻一拍,仰头她看见一张如沐春风的脸。 江枕书笑看着她:“发什么呆呢,吃饭了。” 经他一提,姜予安才觉得腹中空空。 她摸了摸小肚子起身跟江枕书一起往外走,身后跟上来两个跟屁虫,是崔明允和江简之。 两人对着姜予安竖起大拇指,一脸仰慕:“师姐,你牛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怀王吃瘪。” “你们为何对他如此厌恶?”姜予安问道。 见姜予安不解,王简之脸上满是促狭的笑:“他就是粪坑里的蛆,虽然没有伤害,但是膈应人啊。” “每到招学子的时候,他就出现专挑软柿子捏,惹不起的就会给他些银两散财消灾。”崔明允急忙补充。 姜予安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怀王找她晦气。 原来看她是女子好欺负啊。 几人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然而不远处的赵域眉头却紧紧拧起,姜予安脸上的笑刺痛了他的眼。 之前对他死缠烂打的女子,如今却对几个刚刚认识的男子笑的如此开怀。 她是没有心吗? 赵域站在原地冷了脸,他在等姜予安过来,看她如何解释。 然而,姜予安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直接往前走了。 反倒是那三个人,礼节性的朝他点了点头。 赵域的脸色黑成了锅底,看姜予安的背景满是冷意。 “予安,你跟赵监丞有过节?”江枕书心细如发,察觉出不对劲。 姜予安对所有人都和气,唯独见了赵域一脸嫌弃。 姜予安毫不掩饰,点头:“是有过节。” 多余的话,她也不说,其余几人也不好意思问。 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路上,江枕书拿着折扇在姜予安肩上轻轻一拍:“一会儿你只管吃你的,别的不用管。” 姜予安眼睛瞪大了几分:“听你这意思,这饭吃不安生?” 江枕书惊讶她的敏锐,轻笑一声:“算是吧。” 崔明允和王简之皆是一脸暗爽,两人互视了一眼,不知道在谋算着什么。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走在几人中间,成了被保护的那个。 到了饭厅几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姜予安便察觉到了四周不善的目光。 那些学子狼吞虎咽之际,还不忘狠狠的剜她们两眼。 她敢肯定,那些人不是单冲着她的,而是他们四个。 崔明允已经开骂上了,手往桌上一拍,大声一喝:“怎么着,小爷脸上有花啊,要不要到跟前儿来看啊。” 最后一个字落下,声音陡然拔高。 饭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四周的学子纷纷站了起来,其中有两个领头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崔明允,你一个废物狂什么,你不过是崔氏的旁支,还真把自己当爷啊。” 对方手一指崔明允,语气嚣张:“什么狗屁四大公子,依我看是四大废物才对,如今又多了一个废物,还是个瘸子,五大废物……” 砰,砰砰!!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几个盘子和碗已经照着对面人的脸招呼过去了。 其中夹杂着王简之的怒骂:“我去你八辈儿祖宗的。” ------------ 第29章 恶人先告状 头顶盘子碗飞来飞去,桌椅板凳稀里哗啦的响。 这哪里是国子监啊,简直是菜市场。 不过让姜予安感动的是,在他们动手之前,江枕书就把她推到了一边。 本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打起架来挺凶。 抡着凳子腿就冲过去了。 好好的饭厅打成了一锅粥,其中还夹杂着不堪入耳的咒骂。 姜予安不想卷入是非之中,可是是非总是来找她。 她吃瓜吃的好好的,有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竟朝着她冲了过来。 那人不知道在哪儿吃了亏,想拿姜予安出气。 姜予安站着没动,眼神泛冷,在对方冲过来的瞬间拿起一旁的锅盖,迎头扣了下去。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重重踢开。 光线涌入,伴随着一股强大气流,所有学子像白菜一样被震飞了出去。 姜予安也不例外,好在她背后是墙,只是贴到了墙壁上并没有倒。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摔的四仰八叉惨叫连连。 崔明允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张嘴就要骂被江枕书用手捂住了嘴。 他唔唔叫了两声,看到门口的人后,便如同见鬼一般闭上了嘴。 不止是他,就连刚刚打成一锅的学子们,也全都傻眼的看着门口。 摄政王谢无咎面带笑容走了进来,他站在满地的狼藉中,凤眸轻扫室内,而后目光定格在了姜予安的手上。 那双眼眸笑意不达眼底,似能窥视人的内心,让人莫名的生出寒意。 “又有你。”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姜予安做了十五年的乖乖女,却在今天一连栽了两个跟头。 她丢掉手里的锅盖,对着谢无咎道:“若是我说这次也与我无关,殿下会信吗?” 谢无咎看向她脚底被打的人,问他:“谁打的你?” 那人眼里露出惊喜,反手指向姜予安,哭诉:“殿下,是她。” 姜予安:“……” 好一个不要脸的恶人先告状! 谢无咎对着姜予安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姜予安呵呵两声,沉了脸。 算了,她认栽。 祭酒气的面色铁青,赵域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姜予安。 只怕他此时内心在想,姜予安居然会打架? 姜予安此时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若说她没动手,谁信啊。 祭酒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气的颤抖着手,如点豆子一般一一点过众人:“你你你,你们,既然不愿意吃,那就全都别吃了,你们有力气打架,想必也有力气干活,你们去把长安街的积雪清扫一遍。” 屋内众人哀嚎一片。 长安街贯穿东西城门,总长约四千米。 也就是说,他们要从东扫到西。 今天参与打架的,总计八人。 四千米的积雪,怕是天亮都干不完。 姜予安深知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她也不想推脱责任。 可是让她跟敌对一起清扫,她心里不情愿。 于是上前一步,对着祭酒说道:“先生,学生犯错甘愿领罚,只是能不能分成两队,一队扫左,一队扫右,免得再生事端。” 祭酒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这些世家子弟向来眼高于顶,谁也不服谁。 若是把他们放在一起,难免又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他想了想,采纳了姜予安的意见:“就依你所言。” 一队负责一边,公平公正,谁也别沾谁的光。 国子监的学生到大街上铲雪,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全都看笑话一般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毕竟能看到这些世家子弟“落难”,是十分难得的。 江枕书拿了扫把给姜予安,有些歉意的道:“今天连累了你,对不住。” 姜予安接了过来,懒懒的扫着,问他:“跟你们打架的人,是谁?” “那个长的胖的,一肉横肉的是四大世家之首的陇西慕容氏的嫡孙,慕容恒,他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惯会惹事生非,进国子监第一天就拉拢了一些小弟,私下里对人百般打压。” “我们看不惯,就跟他杠上了,他身侧那几个都是他的狗腿子。” 姜予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四大世家她听祖父说过的。 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资源,甚至地位凌驾于官员之上。 尤其是慕容世家手里掌握着十三部落,手里的武器和军马都有互通来往。 新帝刚刚登基,地位不稳。 对于这些世家十分头疼,既需要他们的扶持,又怕他们生乱。 所以明知道他们跋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让姜予安困惑的是,这些世家从前都是抱团的,不知何时内部分裂,如今倒是势同水火了。 她没有心思管这些世家的事,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大能耐。 眼下,她只想怎么把长安街的积雪扫完。 崔明允看姜予安瘦瘦小小的,手也冻的通红,便抢过她的扫把,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干得了这些,你去一边歇着去,你的活我们三个分了。” 江枕书和王简之纷纷点头:“去吧安安,这里不用你干。” 三人开始卖力的扫雪,除了偶尔跟对面的慕容恒瞪上两眼,全都老老实实的干活。 姜予安手指摩挲着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乞丐身上,眼前微微一亮。 她走到崔明允跟前,问他:“你有银子吗?” 天气寒冷,只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姜予安的小脸儿就冻的通红起来。 她伸出来的小手白嫩,纤细。 那般瘦弱,瞧着就让人心疼。 崔明允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对,还是去喝茶暖和一些,这些够不够用?” 钱袋子沉甸甸的,估摸着有五十两。 姜予安掂了掂,说道:“够了。” 她转身离开,王简之不经意的看向她,却见姜予安走到一个乞丐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乞丐两眼放光,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而后就跑开了。 “哎,你们看安安在干什么?”江枕书也停了下来,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姜予安走到他们面前,扬起手里的钱袋子,明媚一笑:“走,喝茶去。” ------------ 第30章 辩解 江枕书和王简之惊呆了,他们看了看手里的扫把,又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算他三人不吃不喝从早扫到晚,只怕也扫不完。 姜予安却说让他们喝茶去,他们哪敢啊。 崔明允也探过头来,苦着脸说道:“安安别闹了,我们若是扫不完祭酒大人可是要把我们扫地出门的。” 姜予安却一脸神秘的笑着说道:“放心,有人帮咱们扫。” 三人一脸诧异,但见姜予安神色笃定,便也信了几分。 天寒地冻的,几人身上都冻透了,进茶楼喝口热茶,也挺不错。 四人朝着茶楼走去,慕容恒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愤愤不平的骂道:“这四个废物居然敢偷懒。” 身边的小弟也一脸不平衡的对他说道:“大公子,凭什么他们去茶楼吃茶,让我们在这里扫雪,兄弟们倒是无所谓,但您身娇肉贵的,冻坏了怎么办?” 慕容恒也觉得有理,一脸愤恨的道:“老子不干了,他们吃茶,咱们也去歇着。” “本公子带你们去五福楼吃大餐。” 五福楼是上京最有名的酒楼,里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一道菜就是十几两银子,是富贵窝里的富贵窝。 几个小弟听完,全都激动不已。 书院饮食清淡,他们早就馋坏了。 “大公子威武,兄弟们跟着你算是跟对了。” 几人把扫把全都扔在地上,跟着慕容恒扬长而去。 茶楼内。 姜予安喝着热茶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江枕书和崔明允则一脸不安,两人坐立不安,眼看着日头西斜就要落山了。 窗边,王简之急的直跺脚:“安安,你说的有人帮我们扫,人呢?” 他们进茶楼都待了一个时辰了,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听姜予安的话了,想想也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 “安安,你该不会唬我们呢吧。”江枕书也一脸焦虑,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他对着崔明允使了个眼色:“你倒是说句话啊。” 崔明允不在意的道:“我觉得安安的话可信,她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就在这时,窗边的王简之惊呼一声:“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江枕书和崔明允急忙跑到窗外,探头一瞧,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群乞丐从西向东而来,他们所过之地,地面积雪全都清扫干净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简之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江枕书想了想,看向姜予安:“这些人,是你花钱雇来的?” 崔明允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这些乞丐又懒又馋,平时都是靠着乞讨为生,也曾有人想要雇佣他们可没一个愿意去的,安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予安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笑了起来:“他们不愿意去,那是银子没给到位,我答应他们凡是来扫雪者,皆得银二两,二两银子省着点花,足以让他们撑过一个月了。” 眼下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到过年这些乞丐的日子就好过了。 有银子拿,他们又不傻,何乐而不为。 听到姜予安的话,三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真有你的啊安安,若不是你我们几个还老老实实铲雪呢。” 但王简之却皱起了眉:“就怕祭酒大人不同意,咱们这不是作弊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祭酒大人非要罚我们,我们三个把事儿扛了,总不能让安安一个小姑娘去受罚。”崔明允很仗义的说道。 姜予安执起茶壶,把热水倒进茶杯。 她面上带着笃定的笑,轻轻举杯对着三人一敬:“放心,祭酒大人绝不会罚我们的,说不准还会奖赏我们。” 三人此时看姜予安的眼神,一半怀疑一半相信。 反正事儿已经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人返回书院,祭酒已经先一步得知了消息。 因此,当姜予安几人走进来的时个,看到的便是他面色阴沉的脸。 “你们几个,还真是会偷奸耍滑,老夫让你们去扫雪,你们竟花银子雇佣乞丐,这点花花肠子全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你们可知错?” 江枕书正要上前认错,姜予安却快他一步上前,说道:“祭酒大人,不知我们何错之有?” 祭酒一脸失望的看着她,愤怒的说道:“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说没错?” 姜予安语气诚肯的说道:“大人,我们并非雇佣那些乞丐,只是最近上京突降大雪,许多乞丐都无法可归,更加无食果腹,我们身为国子监学子,夫子常教导我们要仁爱济世。 那些乞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们看了实在不忍心。 这才拿出我们身上的银两尽些绵薄之力,难道这也错了吗?” 祭酒嘴巴张的大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姜予安的话竟让人无从反驳。 江枕书和崔明允,全都惊讶的看着姜予安。 两人互视了一眼,心里不由的对姜予安竖起了大拇指。 妙啊。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祭酒吃瘪。 王简之更是两眼放光,若不是时机不对,怕要为姜予安喝彩了。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姜小娘子。 “那么说,那雪也是他们自愿帮你们清扫的喽?”祭酒脸色憋的一阵青一阵白,陆司业却是想笑不敢笑。 他拿着折扇在一边,给祭酒递了个台阶:“那些乞丐若是知道这几个孩子出自国子监,也算给国子监扬名了不是。” 祭酒瞪了陆司业一眼,后者根本不在意。 手中折扇指向姜予安:“姜予安,你说呢?” 姜予安大大方方的承认:“学生以银两让他们果腹,他们也受学生影响,不愿吃白食,愿用劳动换取一顿热粥。 他们还说国子监乃天下学子表率,唯有像祭酒这般德高望众的先生,才能教出秉性纯良的学子。” 江枕书,崔明允和王简之三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头一次见拍彩虹屁拍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姜予安,牛比啊。 三人小心的看向祭酒,却见他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尤其是眼神逐渐变冷,没了一丝热度。 心头不由的跳慢了一拍。 完了,这是没拍对? ------------ 第31章 栽赃 屋内气氛紧张,落针可闻。 祭酒脸色阴沉,眸光威严隐有怒气。 那般威严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张开,将人紧紧束缚。 三人只觉得呼吸都放慢了,不由的为姜予安捏了把汗。 就在王简之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却见一声祭酒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瞬间,身上那道充满压迫的目光消失了。 如同挪走了一座大山般轻松。 江枕书感觉自己衣衫都要被冷汗湿透了,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着剩余的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齐刷刷的应了一声:“是,大人。” 祭酒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松口,却从腰间摸出钥匙丢向陆司业:“去库房把去年备下的冬靴全搬出来,再让伙房去山脚下支起粥棚。” 姜予安一个学子都有如此觉悟,他身为先生哪能不做个榜样。 陆司业接住钥匙,笑呵呵的应了声:“是,大人。” 祭酒迈着四方步离开了。 回首,陆司业看向姜予安几人,轻轻一笑:“你们几个人小鬼大,这次能让你们蒙混过关,不代表下一次能这么幸运。” 经过姜予安身边时,他拿折扇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可知上回敢驳祭酒大人的学生,如今在哪儿?” 姜予安面露不解,陆司业声音压得低了几度,“在国子监抄《礼记》,一抄就是三年。”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姜予安一眼,离开了。 姜予安把头压低了几分,恭敬的道:“多谢陆司业教诲。” 待陆司业离开后,江枕书三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陆司看着和气,没想到也这么吓人。”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惊无险。”崔明允一脸的劫后余生,笑嘻嘻的对两人说道:“咱们是沾了安安的光,这个恩情必须得报。” 姜予安急忙摆手:“这算什么恩情,你们千万不要客气。” 王简之附和道:“我们说算,便是算。” 闻言,姜予安也不再说话了,她的确是有私心的。 这几人都是世家子弟的继承人,将来难免会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便客气的对几人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因着是刚开学,学业不重。 又赶上小年儿,祭酒给书院放了三天假。 待到假期过后,便正式开学了。 几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回家,王简之突然说道:“顾昭那厮还没打扫完吗?” 姜予安这才想起,还有个顾昭可怜巴巴的等着她送饭呢。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那傻孩子冻成什么样了。 心里的愧疚一闪而过,她清了清嗓子,拿了两个馒头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三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嘻嘻哈哈的往外走:“我们也一起去。” 藏书阁内,静悄悄的。 姜予安攥着馒头的指尖发白,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案,忽闻右侧书架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踩着青石砖往前两步,就见青灰色棉袍一角从雕花紫檀架下露出,衣角正随着主人的颤抖轻轻晃动。 “顾昭?”姜予安蹲下身,摸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燃起的瞬间,屋内光线大亮,露出了墙角少年苍白的脸。 顾昭蜷缩成一团,乌发凌乱地覆在额角,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吓人的眼睛。 他怀里紧抱着一卷泛黄的书册,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见她靠近,忽然冷笑一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姜、予、安。” 那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尾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姜予安这才注意到他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手冻得发紫,嘴唇发乌。 身后传来同行者的抽气声,江枕书看顾昭的眼神满是幸灾乐祸:“顾兄,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打扫个藏书阁而已,你怎么如此狼狈?”王简之也是一脸不解。 不等崔明允开口,顾昭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三个,怎么跟姜予安鬼混在一起?” 啪,纸扇打在顾昭头顶,江枕书提醒他:“要叫姜师姐。” 王简之和崔明允连连点头:“对,叫师姐。” 顾昭眼睛瞪成了铜铃,指着姜予安的鼻子眼里满是委屈:“你们让我叫她师姐,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 话未说完,顾昭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面前,出现了两个香软的白馒头,还散发着热气。 姜予安那张并不算惊艳的脸,在此时却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先吃东西,再说话。” 平时对山珍海味都不屑一顾的顾昭,此时看着馒头两眼放光。 他一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一边吃,一边热泪盈眶:“太好吃了,真香。” 说着还拿袖子抹了把眼泪。 两个馒头下肚,姜予安又从腰间摸出一壶酒,递给他:“喝口酒,暖暖身子。” 几口酒下肚,顾昭青白的脸有了血色。 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此时看姜予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咱俩算是扯平了,但休想让我跟他们三个一样,称你为师姐。” 姜予安不在意的一笑:“无妨,我也没打算跟你和平共处。” 闻言,顾昭一脸恐慌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其实是朵黑心莲。 若是谁招惹了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顾昭感觉脊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以后他得躲姜予安远点。 学子们都陆续的离开了,姜予安跟四人分别后,也回了相府。 她一回来,就立马被管家带到了前厅。 厅内,姜青山面色铁青,一脸怒容。 谢氏坐在他身侧,秀眉紧蹙,看姜予安的眼神颇为不满。 其次便是姜玉婉和二哥姜云舟,还有一脸暗爽的姜清羽。 姜相不给姜予安说话的机会,就下了命令:“把她的书箱拿过来。” 管家上前,不由分说拿走了书箱,递到了姜相面前。 书箱打开后,姜相探头往里一瞧,顿时怒火冲天。 谢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满的看了姜予安一眼,连连摇头叹气。 姜青山咆哮出声:“逆女,你还不跪下?” 姜予安一头雾水,眼里满是不解:“不知女儿何错之有,让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姜青山铁青着脸,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他伸手,指着姜予安的面前,怒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为父问你,祖父给你文房四宝,在何处?” 姜清羽眼里的幸灾乐祸一闪而逝,面上却故作担忧的道:“安安,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就算是再缺银子花,也不能卖了祖父给你的宝物啊。” “你快向父亲磕头认错,请求原谅。” ------------ 第3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玉婉也一副着急的模样,对着姜予安说道:“姐姐,祖父的那套文房四宝价值连城,你怎么如此糊涂,你缺银子大可以跟妹妹说啊,哎……” 说完,她急忙跪在姜予安身侧,为她求情。 “父亲,姐姐只是一时糊涂,求父亲网开一面,饶了姐姐这次吧。” 她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姜青山只觉得怒火冲顶。 那套文房四宝可是有价无市,姜予安利欲熏心,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气死他了。 亏他还以为姜予安出息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上不得台面。 姜予安眨了眨眼,一脸莫名,眼里浮动着水光,神色委屈:“父亲,你们说我把文房四宝卖了,可有证据?” 话落,屋内一片寂静。 那套文房四宝,极其贵重。 就连姜相都没有得到,老爷子却给了姜予安,姜相心里是有些醋意的。 如今证据确凿,姜予安却在喊冤,难道这里面有隐情? 姜相看着委屈至极的姜予安,意志动摇了。 姜云舟抢先道:“安安,若你没有把那套文房四宝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书箱里的,明显是普通的文房四宝。 姜清羽笃定姜予安翻不了身,因为那套真的,在他手上。 他也附和道:“是啊安安,你把祖父给你的东西,弄哪儿去了?” 谢氏也连连叹气:“安安,在母亲眼里,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可不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啊。” 她口口声声说相信姜予安,可说出来的话却与行为相反。 若是真的相信,还会当众质疑她吗? 姜予安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冷意,她缓缓说道:“祖父对安安的厚爱,安安不敢让祖父失望,那套文房四宝太过贵重,我不舍得使用,故而将其锁在了箱子里,只是……” 说到这里,姜予安面上露出难色。 屋内的人都被她的话吊起了胃口,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 姜相急不可耐的问道:“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你吞吞吐吐的是何意?” “父亲,女儿做错了事,还请父亲责罚。”姜予安跪伏在地上,以头抢地,神情满是恐慌。 姜相一头雾水,眉头皱成了疙瘩,厉喝一声:“快说。” 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姜予安只得说道:“女儿怕东西被贼人惦记,故而在箱子上面涂了毒,若是没有解药七日之内,必会穿肠而亡。” “凡是碰过箱子的人,指甲会逐渐变成青灰色,待到毒入五脏,便会溃烂而死。” 说到这里,姜予安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屋内的人。 却见姜清羽的脸变成了青灰色,正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他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清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姜予安愤怒的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四哥,你为什么如此激动?”姜予安故作不解:“你又没有摸到毒药,就不会有事,箱子还在我的院子里,四哥应该没有机会碰到才是。” 姜清羽眼睛瞪的大大的,他骇然的看着姜予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额头冷汗直冒:“若是过了四日,会如何?” “四日后毒会侵入筋脉,血液变成青色,五脏微有痛感但不明显,若是及时服用解药,养上月余就能痊愈。”姜予安轻声说道。 姜清羽颓然的跌坐回椅子上,他伸手按住胸口,那里正隐隐作痛。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急忙拿起桌上的匕首划开了手指。 只见他伤口处的血液正是青灰色。 这一景象,吓到了屋内的人。 姜玉婉更是尖叫一声,吓的躲到了谢氏身后。 而姜相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清羽,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姜清羽碰了那带毒的箱子,是他在污蔑姜予安。 “逆子,你怎么能诬陷安安,她可是你妹妹。” 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失望的看着姜清羽:“四哥,你,这是为何,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吗,为什么要害我呀。” 话落,姜予安便红了眼睛。 她眼里的失落和委屈,让人看着心疼。 姜相也是愧疚不已,他怎么就信了姜清羽的话,伤了女儿的心。 姜清羽怕的要死,说话都不利索了:“父亲息怒,儿子也是怕小妹弄丢了东西,所以才想要吓吓她,东西是春杏拿来给儿子的,若不是儿子受她怂恿,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父亲明察啊。” 他对着姜相连连叩首,哭丧着脸不住的认错。 “求父亲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窃才会如此。” 姜相气的上前给了他一嘴巴,余怒未消:“你跟我认错有什么用,要认也是去跟安安认错,求得她的原谅,若是安安不原谅,你死了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姜清羽整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 姜相对他早已经失望至极,可他居然做出偷盗的事情,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 他不得打死这个逆子。 谢氏虽然心疼儿子,可此时她也没有办法为他说情。 只拍着桌子不住的道:“清羽,你糊涂呀,你怎么能这样呢,安安是你妹妹呀。” 姜玉婉则是大气不敢出,就连呼吸也放缓了。 姜清羽吓的面色发白,转头苦求姜予安:“好妹妹,你快把解药拿出来,救救四哥啊。” “都是四哥听信了春杏谗言,才会做出如此糊涂事,你想想往日四哥对你的好,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姜予安眼泪一颗颗掉落,委屈极了:“四哥,若是我没有在箱子上涂毒药,你可会放过我?” 一句话,让姜清羽愣住了。 他会吗? 答案是不会,他今天是要把姜予安钉死在耻辱柱上的。 姜清羽沉默了一瞬,而后坚定点头:“安安,四哥是跟你开玩笑的,我那么疼你怎么舍得伤你,这不过是跟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想让你长长记性罢了,你相信四哥好不好?” 姜予安呜呜的哭了起来,可怜巴巴的看向姜相:“父亲,女儿听你的,你说让我怎么办,女儿就怎么办。” 她若是拿着此事不放,姜相定会很失望,他会觉得姜予安心胸狭隘。 可姜予安非但没有死揪着不放,反而还如此乖顺,顿时让姜相的心软成了一片。 在这个家里,有价值的人才会被高看一眼。 姜予安进了国子监,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姜相心中打定了主意,板起了面孔。 “身为相府四公子,你居然敢栽赃自己的胞妹,若是今天轻易揭过岂非让人说我处事不公,管家,请家法。” ------------ 第33章 立威 姜青山怒火中烧,不止是因为姜清羽诬陷姜予安。 而是因为他实在是蠢。 做的事处处留有把柄,事发之后被人拿捏。 他一世英名,全都被姜清羽给毁了。 有时他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蠢的无可救药。 一直沉默不出声的谢氏,此时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站了起来。 她神色慌乱的对着姜相说道:“老爷,不过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玩笑,何至于就要请家法了,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呀。” 谢氏心疼姜清羽,他可是她的命。 姜相不满的瞪了谢氏一眼:“儿子都是被你宠坏的,他现在是越来越荒唐,诬陷自己的妹妹你还要为他求情,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 “若是此事传到父亲耳朵里,你觉得父亲能轻饶了他?” 谢氏剩下的话便堵在了嗓子眼里,老爷子向来严厉。 他虽然现在不过问府里的事,但若是他一出手,必是严惩。 到时姜清羽就不是吃板子这么简单了,怕是会把他逐出家门,以正门风。 谢氏红着眼睛心疼极了,她不甘心的看向姜予安,问她:“安安,你四哥只是一时糊涂,你快向父亲求情,他身娇肉贵如何捱得住板子。” 姜予安怯怯的看向姜相:“父亲,母亲说的是,四哥只是一时糊涂,你就轻饶了他吧,说起来都是春杏那丫头鬼迷心窍,如今这丫头我是不是敢用了,还是送回妹妹院子里吧。” 话音一落,姜玉婉就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不出声,就是怕牵连到自己。 没想到,还是被扯上了关系。 姜相的眉头皱了起来:“春杏是玉婉院里的人?” 府里的事情,大多是由谢氏做主,他根本不管内宅的这些事。 姜相不解的看向姜玉婉,后者脸色发白吓的快要哭出来:“父亲,都是女儿管教无方,本想给姐姐个可使唤的人,没想到春杏品性不端,竟做出此等错事,女儿哪里有颜面再把春杏要回来,既然给了姐姐便是姐姐的人,要杀要剐皆由姐姐定夺。” 说完,对着姜相叩拜下来。 姜相想了想,她说的也在理,只是春杏毕竟是姜玉婉的人。 下人做出了背主的事,她也难辞其咎。 “春杏做错了事,你这个当主子的当然不能轻易揭过,就罚你禁足三日。”姜相面色威严的说道。 谢氏和姜玉婉全都神色震惊,姜玉婉可是姜相的心头肉。 从前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如今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竟要禁她的足。 可是小年夜,她如果缺席的话,岂不成了笑话。 更何况还有许多千金贵妇的宴席,她也不能露面。 姜玉婉急的直掉眼泪,谢氏还想为她求情,余光瞥见姜相冰冷的目光,吓的她也不敢再说话了。 “安安,春杏就交由你处置,你觉得该当如何?”姜相询问姜予安的意见。 姜予安轻轻柔柔的开口:“女儿从前对下人太过宽纵,所以才被这些奴才欺到了头上,若是再纵容下去,只怕会给姜相带来祸事,依女儿愚见就把春杏杖杀了吧,让全府的下来都过来观看,以儆效尤。” 屋内的人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姜予安。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向来和善的姜予安竟然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那模样,好似羊羔子长出了利齿,实在太违和了。 谢氏吓的面色发白,看姜予安的眼神如同见到了魔鬼。 就连姜玉婉也吓的忘了哭泣,一双通红的眼睛盛满了恐惧。 姜清羽则是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惩处的是春杏,可他却自动代入了自己。 就连呼吸都不由的放轻了。 相较比他们,姜相则一脸淡定,背主的奴婢的确没有留的必要。 她们贱命一条,杀了便杀了。 姜予安想要用她们立威,有何不可。 “好,就按你的意见办。” 姜相眼睛落在姜清羽身上,沉声道:“拉下去,打***板,过后安安为你四哥去解毒。” 事情就这么了了,姜相无心再留在此处,转身大步离开。 姜清羽吓的大叫起来:“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啊……” 谢氏有心无力,只能含着眼泪看着他被拖走。 不多时,院外便传来姜清羽的惨叫。 二十板子打完,姜清羽疼晕了过去,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予安站在廊下被风吹的晃动的灯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她的苦难就是他们被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偿还。 管家上前,恭敬的对着姜予安说道:“大姑娘,春杏被带过来了。” 院子里集满了奴仆,个个脸色青灰,面露惊恐。 姜相把事情压了下来,只说春杏背主,要被杖杀。 春杏被破布堵住了嘴,手脚皆被捆住。 此时她脸色青白的看着姜予安,眼里满是恐惧。 可姜予安眼里没有半分动容,有的只是冷意。 出事那天,春杏也在。 可奇怪的是她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反而是自己险些被虐杀而死。 从前姜予安没有半分怀疑她,如今想想便脊背寒凉。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土匪如何得知她的行踪。 春杏,死的不冤。 “唔,唔唔……”春杏吓的面色发白,虽然堵住了嘴,可是眼里却全是求生的渴望。 她胡乱的朝着姜予安摇头,试图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惜姜予安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只怕她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姜予安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冰冷,看她就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她轻轻抬手,小厮执棍上前,待到姜予安的手落下,棍子便狠狠的打在了春杏身上。 起初她还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可到后来便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春杏的头歪在一边,脸上满是血迹。 她的身体变形,手脚都断了。 血水从嘴里流出,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四周的奴仆全都吓的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胆子小的晕了过去,有的吓的牙齿打颤,身子抖成了筛糠。 小厮上前,对姜予安恭敬的回话:“大姑娘,春杏没气儿了。” “拉出去找个地儿埋了。”姜予安神色平淡,眼里没有半分怜悯。 春杏,死有余辜。 ------------ 第34章 夺权 姜予安杀鸡儆猴效果十分显著。 那些眼高于顶的奴仆,再次见到她全都变的毕恭毕敬的。 尤其是那些仗着自己在府里时间长的妈妈们,再也不敢对她院子里的人指手画脚。 往常双儿和冬青去库房领东西时,两人明明去的最早,那些妈妈偏偏要插队。 账房更是不拿她们当回事儿,直到别人都领完了,才轮到她们。 如今风水轮流转,再也没人敢如此了。 甚至还舔着脸讨好姜予安,若是身后有尾巴,估计都能抡圆了。 姜予安带着双儿前往青松院。 奴仆见到她,全都如同见到了蛇蝎,退避三舍。 她到的时候,姜清羽正趴在床上惨叫连连。 二十板子,打的他皮开肉绽,稍稍一动便是钻心般的疼。 姜清羽看到姜予安出现,面上露出憎恨之色:“安安,你当真是好狠的心,为何如此害我。” 他痛的脸上满是虚汗,手紧紧的攥着被褥,手背上青筋爆起。 一脸白玉般的脸,透着病态般的白。 与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姜予安面上露出惶恐之色:“四哥,你为何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怂恿春杏拿了匣子,也不至于被父亲责罚,我好心来替你解毒,你还要骂我真是让人心寒。” 她站在屋内,眼里满是委屈。 姜清羽这才想起,他身上还有毒没有解。 他闭了闭眼,认命般的道:“行了,赶快来给我解毒。” 也不知道姜予安这贱人下的什么毒,让他胸口一阵阵的痛痒。 痛的时候如同万箭穿心,痒的时候恨不得把胸口都抓烂。 他胸口已经被抓的皮肉都烂了,看着十分吓人。 “是,四哥。”姜予安拎着药箱上前,对着婢女命令道:“按住四公子的胳膊。” 婢女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因为她们看到姜予安的手上拿了一把短小的刀。 那刀刃锋利,看着就吓人。 姜予安冷眼看向她们:“若是再拖延下去,四哥的命就完了。” 婢女惶恐的上前,颤抖着手按住了姜清羽。 姜清羽感觉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予安把刀割向他的手腕。 一刀下去,血液喷涌而出。 姜清羽吓的大叫起来:“安安,你这是干什么?” 姜予安头都没抬,又一刀割向他的另一只手腕,这才对他说道:“四哥中毒颇深,只有把毒血放完,才能保住一条命。” “可,可用得着如此吗?”姜清羽只觉得身上逐渐没了力气,那血液流出去,仿佛把他的命也带走了。 他此时有个可怕的想法,姜予安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的。 就在这时,婢女欣喜的声音响了起来:“红了,红了,血变成红色的了。” 姜清羽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他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啪,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姜清羽的脸上。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他勃然大怒:“姜予安,你干什么?” 刚刚这一巴掌,正是姜予安打的。 姜予安不紧不慢的道:“四哥,你可不能晕,若是晕了如何喝药,虽然毒血排出但若不及时喝药,这毒还是无法解的。” 姜清羽明显的不相信她这套说辞,可是又没有证据。 只能用一副哑巴吃黄连的眼神瞪着姜予安。 眼前出现一个药碗,里面黑糊糊的汤药臭气熏天。 就连婢女也忍不住连连干呕。 姜清羽被熏的眼泪都流下来了,他一脸嫌弃的问:“这是何物?” “四哥,这是解毒的汤药,你快喝下去。”姜予安把药碗往前递了递。 那股浓烈的臭味儿蹿入鼻孔,姜清羽伏着床边大吐特吐起来。 姜予安见状,命令道:“掰开四公子的嘴,把药灌下去。” 婢女们不敢不从,掐着姜清羽的腮帮子,帮着姜予安把汤药灌了进去。 汤药灌完,姜清羽就要吐出来,姜予安惊呼一声:“可千万不能吐出来,解药就只有一副,若是吐了再配解药就得半个月后了……” 毒发时间是七天,半个月后姜清羽都死的透透的了。 纵然再恶心再臭,他也不敢吐了,闭着眼睛把汤药咽了下去。 婢女们见状全都松了一口气,四公子的命保住了,她们的命也保住了。 姜清羽整个人虚脱的趴在床上,伸手指了指姜予安,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四公子,四公子……”婢女们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全都慌乱的看向姜予安。 姜予安淡定的挥手:“没事,四哥只是太累了,让他休息休息就好了。” 往年小年夜,都是由姜玉婉帮着谢氏。 今年她被禁了足,只凭谢氏一人显得十分吃力。 姜予安便主动找到姜相,毛遂自荐:“父亲,母亲一人操劳家务实在辛苦,女儿虽然愚钝但也想尽一份孝心,想要帮着母亲安排好家宴。” 相府人员众多,二房和三房都在一个府里。 年前的时候,二房三房陪着老夫人回乡祭祖,明日就能归家了。 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人有几十口。 只凭谢氏一人,实在分身乏术。 姜相自然是不管这些宅内事的,他听到姜予安的话,抬头看她,面露欣赏之色:“安安长大了,懂得为父母分忧了,这是好事,内宅的事你总归要接手的,提前适应适应也不错。” 他这是答应了,姜予安面露喜色:“多谢父亲。” “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管家。”姜相语气温和。 姜予安乖巧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立马离去,而是问姜相:“父亲,女儿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相放下手里的公务,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上京连降大雪,许多百姓受灾情困扰,朝廷鼓动官员募捐,帮助百姓渡过难关,就连宫里也在缩减开支,若是这个关头大张旗鼓的设宴,怕是会被人诟病。”姜予安谨慎的说道。 姜相眉头拧了起来,雪灾的事他是知道的。 宫里缩减开支,那是王皇后为了做给皇上看的。 若是因此让府里的人缩衣减食,怕会引起二房三房不满。 更何况,老夫人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吃食极为讲究。 此举,怕会惹众人不满。 ------------ 第35章 野心 姜予安是好意,但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 姜相不想横生事端,便拒绝了她的提议:“你祖母年纪大了,就好个脸面,平时也信奉风水之说,家宴不丰盛来年不顺遂,她怕是会不同意。” 本以为姜予安会听话的离开,没想到她非但没走,反而上前一步,对着姜相说道:“那父亲可知一场家宴,会耗费多少财力?” 姜相的眉头微微拧起,他的精力都放在朝中。 鲜少为府里的事操心,这些年都是谢氏和姜玉婉帮着料理的。 鬼使神差的,他也想知道一次家宴,要耗费多少银子。 便问姜予安:“多少?” 姜予安上前,拿起算盘一边说一边算:“家宴需要备五桌酒席,主子四桌,府里的管事妈妈们一桌,五桌酒席需要两千两。” 这个数字,姜相觉得还能接受,略微心疼。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姜予安又继续说道:“逢年过节,府里的女眷们都要做身衣裳,祖母一身衣裳八十两一件,点翠头面一套二百两,其余子女一套下来,就是八十到一百两。” 姜相拧着眉想了想,府里子女众多,光他底下就有七个儿女,除了老五不在身边。 更不要说府里二房和二房的孩子了。 但相府不是普通人家,这些银子该花也得花,因此他没有说话。 书房内,只有清脆的珠算声。 待到最后一颗算盘珠子落下,姜予安也算完了:“一场家宴至少要花费三千两银子。” 姜相的眼里终于有了诧异之色,他一年俸禄才不过两千两。 虽说府里还有铺子其他生意,但仅仅一次家宴就花费这么多,着实是有些心疼了。 更让姜相担忧的是皇宫都在缩减开支,他一个相府却顶风作案,是不要命了吗? 姜予安看到姜相心思动摇,便道:“父亲,你觉得呢?” “你刚刚说的确实有理,那就依你之见,今年的先缩减一下。” “缩减到什么程度?”姜予安又问。 姜相想了想:“那些熊掌鹿尾猴脑之类的今年就不要上了,衣裳首饰除了老夫人的,其余的皆缩一半,只是个家宴也用不着戏班子,老夫人若是想听,等风头过去了再去请便是。” 外面灾民都吃不上饭了,相府却美酒佳肴,还请戏班子又唱又跳的。 若是被人上了眼药,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姜相忧心忡忡,又道:“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 光姜相说的这几大样,至少得省下上千两银子。 “是,父亲。”姜予安轻声应下。 姜相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姜予安有些出神。 从前姜予安很没存在感,他对这个半路回来的女儿,也没有多少感情。 如今细细瞧着,方才觉得这孩子与自己十分相似。 尤其是那份细致和谨慎,都是府里那两个儿子不能比的。 他心里想着,若是姜予安是男孩子就好了。 他可以悉心培养她,让她走上仕途。 可惜是女子,将来只能嫁作他人妇,想到这里姜相不免有些唏嘘。 “还有一件事,年后宫中有宴,往年都是玉婉跟着去,今年你也去涨涨见识。”姜相施恩般的抛出这句话,姜予安就明白了。 她进入国子监,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并不是姜相重视她了,而是重视她的身份。 若她还是从前的姜予安,她依然是府里的边角料。 姜予安故作天真的笑了起来,一副感激的模样:“多谢父亲。” 果然,她的表情取悦了姜相,声音温和的道:“去吧。” 姜予安心里有了数,便退了出去。 她看着姜玉婉的院子方向冷冷一笑,每年花费最多的除了老夫人,就是她了。 首饰衣裳这些银子,都是有定数的。 可她帮着谢氏操持内宅事务,捞了多少油水只有姜玉婉自己清楚。 今年她的差事落到了姜予安头上,怕是会气的咬碎了牙。 …… 缀玉轩 姜玉婉跟谢氏哭诉:“母亲,我该怎么办?被禁足三天,连家宴都不能参加,几日后与各府走动,宫宴都参加不了,若是女儿不能露面,我也就见不到赵域了。” 她哭的伤心,谢氏瞧着心疼的不得了。 可在此事上她帮不上忙,只能拿帕子给姜玉婉抹眼泪,安慰她:“好了不哭了,就算你无法出席宴会,母亲也不会让她抢了你的风头。”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姜予安。 姜玉婉还想为自己争取机会,她对谢氏道:“父亲不是一直在拉拢世家权贵吗,女儿若是能见到这些世家公子,定有把握跟他们攀上关系。” 这事算是说到了谢氏的心头上,从前的世家都齐心协力。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个的都只打自己的算盘了。 他们攥着手里的权和钱,占地为王,谁的账也不买。 姜相想要拉拢这些世家权贵,巩固自己的权力,只能从权贵嫡子身上下手。 姜玉婉说她有办法跟这些贵公子攀上关系,谢氏的确有些心动。 “你的办法是……” 姜玉婉把眼角的泪抹去,对着谢氏说道:“谁也不会嫌钱多,我们手里有货靠他们的路子销出去,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谢氏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你说的货是?” “琉璃。”姜玉婉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造型精美的花瓶。 瓶身晶莹剔透,十分华丽。 谢氏的眼前一亮:“好美啊,这就是琉璃吗?” “母亲,权贵最喜收集奇物,琉璃定能卖上好价钱。”姜玉婉一脸得意,她对自己有信心。 谢氏连连点头:“好,我这去与你父亲说去,争取早日解了你的禁足。” “多谢母亲。”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野心。 正说着话儿,大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的道:“夫人,二姑娘。” 姜玉婉面露不解:“何事?” “刚刚传来消息,老爷同意大姑娘协助夫人办家宴了,而且还让大姑娘参加宫宴。”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两人头上。 姜玉婉的脸色白了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此事当真?” ------------ 第36章 羞辱 大丫鬟绿竹拧着眉点头,眼神恶毒:“大姑娘亲自去找的相爷,她这分明是嫉妒二姑娘,想要从您手里夺权呢,二姑娘你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她得逞了。” 姜玉婉失魂落魄的看向谢氏,后者也是一脸无措。 很快,谢氏就镇定下来了,她冷眼看向绿竹:“身为婢女居然敢撺掇主子,你不要命了?” 绿竹被谢氏一训,头脑冷静下来了。 她刚刚太急忘了自己的身份。 春杏不就是因为得意忘形,丢了自己的命吗? 绿竹急忙跪在地上认错,姜玉婉有些不忍心的替她求情:“母亲,绿竹是女儿心腹,她也是为了我好。” 谢氏面色冷硬:“正因如此,才要更加谨慎不能让人拿捏了把柄。” 姜玉婉白着脸称是,面露急切:“姐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才短短几天她就把家宅扰的不得安宁,我被禁了足,四哥挨了打,就连祖父也对她另眼相待。” 那套文房四宝,成了姜玉婉心里的刺。 每每想起就扎的她心痛。 谢氏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锋芒太盛未必是好事,她想表现也得有那个能力,若是没有办好岂不成了笑柄。” 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有什么能耐,谢氏根本不在意。 甚至还觉得姜予安是在自找苦吃。 姜玉婉看着谢氏对她的态度,心里安定了几分。 好在谢氏依然疼爱她,并没有因为姜予安的回来对她态度有所转变。 她便趁机,提起了两家的婚事:“母亲,赵家那边可有消息?” 婚书上写的是姜家嫡女,在姜予安没有回来之前,姜玉婉便是嫡女。 可她回来了,事情就有了变故。 赵家那边一直没有信儿,让姜玉婉心里难安,虽然赵域喜欢的是她。 可若是赵家不松口,她就难以嫁到赵国公府去。 提起此事,谢氏也有些摸不清赵国公府的态度。 按说早就该派人过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她只得安慰姜玉婉:“再等等。” 姜玉婉点了点头,想起了那些字画,提醒谢氏:“可能是因为姐姐向赵国公府讨回字画,惹得赵夫人不高兴,所以才把事情压住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能还往回要,安安也不太懂事了。”谢氏沉着脸道。 “姐姐知道婚事无望,她得不到就想毁了两家的交情。” 谢氏赞同的点头,眼里满是嫌弃:“出身乡野没有见过世面,的确小家子气了,少不得我还要去向赵夫人赔罪,不能让她拖了你的后腿。” 姜玉婉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又喜笑颜开。 翌日,赵国公府来了人。 听到这个消息,谢氏吃惊又欢喜。 心里想着,应该是来谈婚事的,无论如何她也得把婚事敲定下来,好给姜玉婉吃个定心丸。 谢氏在前厅接待了赵夫人和赵域。 赵夫人雍容华贵,面上带着和气的笑。 赵域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模样和家世都是没得挑的,谢氏越看越喜欢。 将来姜玉婉嫁过去,定能幸福。 几人说了些闲话,赵夫人就说到了正事上:“今天来,我们是来还东西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找赝品,好不容易才凑齐了,就马不停蹄的来归还了。 那些画以假乱真,除非是画者本人,否则谁也看不出来。 赵夫人满满的自信,神情倨傲的道:“今天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来归还安安的画,前些日子我们借阅,今天完壁归赵,请安安过来吧。” 本来谢氏就对此事心怀愧疚,看赵夫人的态度,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忙拿好话哄着:“安安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就念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 赵夫人本来也没想跟谢氏交恶,两家还要联姻呢。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她顺着下了就是。 只想着一会儿见了姜予安,好好出口恶气:“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俩谁跟谁,我还能跟一个小辈计较不成?” 赵夫人的话让谢氏安心了许多,两人便吃茶聊天。 不多时,姜予安跟着管家过来了。 几日不见,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唯唯诺诺,如今自信大方。 因着身上的气质,竟让人忽略了她脸上的疤和不太灵便的腿脚。 赵域从未仔细看过姜予安,今天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姜予安说不出的灵动,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夫人,母亲。”姜予安上前见礼,谢氏不满的看着她,训斥道:“安安借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往回讨要,还要劳烦赵夫人送一趟,快来赔罪。” 赵夫人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泛着冷光。 一个乡下野丫头也敢在她面前使手段,不自量力。 姜予安大方的上前,对着赵夫人拜了拜:“此事的确是安安考虑不周,还望赵夫人恕罪。” 赵夫人神情倨傲的看着她,说道:“那些字画我都带回来了,如今归还我们就两不相欠了,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要说,本来是不想让你难堪的,可想着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话里话外,都在给姜予安埋坑。 姜予安神色未动,轻笑的看着赵夫人表演。 谢氏忙附和一声:“姐姐说的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赵夫人清了清喉咙,看向姜予安:“姜家和赵家订有婚约,上面只写了嫡女并未言明是谁,本来这婚事要落在你头上,可玉婉和我儿赵域情投意合,总不能拆散了两人。” “赵夫人说的是。”谢氏叹息一声:“他们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今天我把话挑明了,免得生出事非,我赵家一直想娶的也是玉婉,安安你也该收了那份妄想,莫要让自己成了笑话。” 赵夫人的话十分不客气,若是脸皮薄的女子,怕是早就羞愤的一头碰死了。 她也希望看见姜予安痛哭流涕的凄惨模样。 有什么被人嫌弃,更让人绝望的呢? 赵域眼皮子跳了跳,眉头轻拧。 虽然他不喜欢姜予安,可也不忍心她被人如此羞辱。 母亲的话,有些严重了。 他清了清嗓子,截断了赵夫人的话,对着姜予安说道:“世上好儿郎多的是,你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赵夫人嗤之以鼻,以姜予安的名声哪家权贵敢要她。 最好的结局也是给人做填房,一辈子当奴才的命。 还想当夫人,我呸。 ------------ 第37章 这黑锅她不背 赵夫人有些不满的看了赵域一眼,都快要撕破脸了,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干什么。 赶紧把姜予安这个麻烦精撇清了,免得她再痴心妄想。 姜予安闻言,轻笑一声:“我当然会找到幸福。” 至于赵域能不能跟姜玉婉幸福,那她就不清楚了。 几人说话间,谢氏一直没有出声。 她身为姜予安的母亲,自己女儿被人欺负,她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哪怕是后娘,也得装装样子。 可她连装都不装。 姜予安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明知道她们薄情寡义,可竟还妄想他们对她生出一丝温情。 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事情就这么定了。”赵夫人看向谢氏:“姝妹觉得呢?” 谢氏刚要说话,姜予安就截住了话头:“那这婚如何退,怎么退,是不是也得有个章法?” 闻言,屋内的几人全都愣住了。 赵夫人不解的看着姜予安:“两家婚书都有了,哪能退婚?” “正是因为有了婚书,所以才退。”姜予安轻笑一声:“难不成要我一个小姑娘去背这黑锅吗,若是赵家娶了玉婉,我又该如何自处?” 赵夫人瞠目结舌,她压根就没有考虑姜予安的死活。 谁让她自己找上门来,若不是她的出现,婚事也不会出现变故。 但这事到底还是要有个交待的,既然姜予安提出来了,那自然她有打算的。 赵夫人给谢氏递了个眼神,让她管管姜予安。 谢氏会意,沉了脸说道:“安安不得无礼,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你一个女孩子怎可出头?” 姜予安知道谢氏偏心养妹,也不再对她抱有希望。 只是她现在势单力薄,她们不想撕破脸是不想闹的太难看。 那她就抓住这丝微弱的亲情,为自己翻身。 姜予安红着眼睛看向谢氏:“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就看着我被人欺负,若是传出去只怕会说你偏心养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 “还是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养妹铺路?” 一句话说的谢氏哑口无言。 她无措的转动了下眼珠子,牵强一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母亲哪里会让人欺负你,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 谢氏到底心虚,说出来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但姜予安却感动的看着她,撒娇般的道:“女儿就知道,母亲是疼我的。” 几句话,她就把矛盾引到了谢氏和赵夫人身上。 谢氏只得对着赵夫人使了个眼色:“说来说去,此事是我疏忽了,安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赵夫人气的铁青了脸,谢氏也太窝囊了。 几句话就被一个小姑娘拿捏住了。 现在反过来帮着姜予安说话,真是气死她了。 赵夫人想着能用银两解决此事,也算是圆满了,便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姜予安吸了吸鼻子,这才道:“退亲,由我来退。” “不行。”话音一落,赵夫人就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叫了起来:“若是我儿被退亲,那岂不成了笑柄,再说了他将来如何还娶玉婉?” 退了亲再娶姜家二姑娘,赵家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些嚼舌根的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传出来。 说不定还会说,是姜玉婉勾引了赵域,两人私下有了奸情。 她绝不能答应。 谢氏跟赵夫人同样的感觉,她的玉婉那么好,冰清玉洁的。 可受不得这样的侮辱。 两人全都沉了脸,事情僵到了这里。 赵域也有些着急,看姜予安的眼神也冷了几分:“姜予安,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姜予安看他们几个急了,心里暗暗冷笑。 果然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了,就全都急了眼。 可凭什么这苦果要她一人独吞。 既然谈不拢,那便不谈了。 姜予安起了身,一脸无助的道:“我只是一个小姑娘,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恶果,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便不退了。” 眼看着她就要走,赵夫人急了眼:“什么叫不退了?” “婚书上写的是嫡女,自然是由嫡女嫁过去。”姜予安一针见血的说道,她们不肯让步,凭什么她来让。 现在是她们在着急,不是自己。 谢氏也急了:“安安,你不能这样。” “这些字画我先不收回了,你们拿回去吧,等有了万全之策,再送来也不迟。” 赵夫人气的肺都要炸了,她以为此事十拿九稳。 没想到姜予安是个黑心肝的,竟还想以此事拿捏她。 她咬了咬牙,怒道:“你以为你想不退就不退,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便是我与你母亲私下退了,你又能如何?” 姜予安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说道:“我能怎么样,名声尽毁,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国公府的门口,保全最后一丝颜面,到时便是死也是赵家的鬼。” 赵域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姜予安,你,你不可理喻。” “你居然敢以死要挟?”赵夫人气的手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若是姜予安撞死在国公府门口,那世人定会说是他们逼死了姜予安。 赵域的大好前程,也就毁了。 谢氏则是一脸骇然的看着姜予安,脊背发凉。 自出事后,姜予安就寻过几次死,都被救回来了。 她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啊。 谢氏和赵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觉得不值当跟姜予安硬碰硬,还是先哄着她把婚事让给姜玉婉才好。 “安安,你可别吓母亲,母亲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你这话是要剜母亲的肉啊。”谢氏假惺惺的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若不是姜予安知道她的真面目,怕是真信了她这番鬼话。 “除了退亲,难道就不能有别的法子吗,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赵夫人也做出了让步,只要不退亲,怎么着都行。 哪怕是花些银两,堵住姜予安的嘴就行。 姜予安狡黠的勾了勾唇,一脸为难的道:“我只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要求,无非是给自己谋一份出路,寻个保障而已。” “铺子给我二十间,山林给我一座,田产分我千亩,就这些。” ------------ 第38章 打脸赵夫人 姜予安的话音一落,谢氏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要的这些东西,相当于相府的一半家产。 还就这些,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更何况,这些都是给姜玉婉的陪嫁。 若是都给了姜予安,她的玉婉怎么办? 赵夫人则是狠狠松了口气,早知道姜予安不是冲着她来的,怎么不早答应。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得意。 谢氏则是气息不稳,说道:“安安,你可不是贪心的人,你是相府的女儿我们还能薄待了你不成?” 她这是拒绝了,姜予安也不急:“其实,还有第二条路。” “是什么?”谢氏和赵夫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两家婚事现在备受瞩目,不如暂缓,将玉婉送回老宅借着祭祖的名义,让她去守灵三年,等到三年后再回来跟世子完婚,还能落个好名声。”姜予安不急不慢的说道。 谢氏和赵夫人两人全都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看姜予安的眼神都带了冷意。 真是好恶毒的女子。 姜玉婉现在十五,三年过后她都十八了,成了老姑娘了。 难不成真让赵域等她三年? 三年里,又有多少变故发生,谁说的准。 两人都沉着脸不说话,显然也不同意这条路。 谢氏更不用说,她自然是不肯让玉婉去吃三年的苦。 姜予安,分明是故意刁难。 最终,为了稳住姜予安,谢氏只得说道:“这事,先让母亲考虑考虑。” 赵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谈不拢也不能被姜予安牵着鼻子走。 此事先晾着,说不定哪天她想通了,也就松了口了。 姜予安自然不着急,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临走时,赵夫人让她把画拿走。 姜予安上前,说道:“我要先验一验。” 闻言,赵域脸色难看的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堂堂国公府,还会换了你的画不成?” 国公府要什么珍宝没有,谁在意她的破画。 姜予安这是借机羞辱他。 赵夫人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心里暗骂,姜予安这个小贱人,怎么如此不好糊弄了。 但想到这画的主人出自善财君之手,便心安了几分。 善财君,妙手丹青,最擅长以假乱真。 只是此人神出鬼没,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她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寻得善财君临摹的这幅画的。 姜予安一个黄毛丫头,还煞有其事的要验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赵夫人铁青着脸没有作声,只等着姜予安验不出来,再拿话狠狠羞辱她一番。 画卷展开,姜予安上前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画是假的。” 赵夫人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她一脸怒容的喝道:“简直一派胡言,这幅《雪涧鸣鹿图》无论画工还是用料,都是珍品中的珍品,便是有人想仿也仿不出来,你张嘴就说是假的,难不成想讹诈我国公府?” 面对赵夫人的指控,姜予安一点也不慌。 她轻笑一声,说道:“赵夫人说的不错,这幅画用的是高丽纸,以桑皮、茧丝制成,色白如绫,只是自前朝覆灭后,便与高丽交恶,自然也就没有高丽纸了。” “再就是用墨,前朝大多喜用瑞墨,墨色紫光,气味芬芳,只是此墨还有一弊端,易招虫。” 说到这里,赵夫人的脸色苍白一片,不由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大抵是知道姜予安如何判断画是假的了。 纸可以造假,墨可以造假,就连画技也可以造假。 可那古画因存放时间太久,有的地方被虫蛀了,这如何造假? 那些细小的虫眼,便是临摹大师也无法做到一比一复原。 赵夫人遍体生寒,此时看姜予安的眼神,终于有了恐慌。 “真品的《雪涧鸣鹿图》上虫眼遍布,这幅赝品虽然做的也很完美,但还是露出了把柄。”姜予安指着画作上鹿眼的地方,指给赵夫人看。 “赵夫人请看,鹿眼这个地方,是没有虫眼的,我与祖父阅过无数次这幅画,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若是赵夫人觉得我的话依然不可信,大可以请祖父出来辩真伪。” 姜予安的话有理有据,赵域神色慌乱的看向赵夫人,见她脸色通红,心不由的咯噔一下。 母亲实在太荒唐了,她怎么能调换了姜予安的古画,拿赝品冒充? 这不是欺她年纪小吗? 而姜予安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短短月余光景,她竟成长的他快认不得她了。 姜予安十分满意赵夫人的表情,心里不由的想笑。 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那赝品是她仿的。 当时面对古画上的虫眼,她一个头有两个大。 仿这幅画她用了两个月,后来是觉得虫眼破坏了鹿的眼睛可惜,才作罢。 没想到,今天会成为她的助力。 赵夫人老脸丢尽,她努力为自己找补:“许,许是我拿错了画,无心之失你也不用这般斤斤计较。” 她的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里暗骂姜予安小贱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赵域则是羞愧的抬不起头来,若他知道母亲如此行事,定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谢氏则是没眼看赵夫人,心头懊恼。 堂堂夫人,居然拿赝品充当正品,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姜予安故作震惊的看向赵夫人:“赵夫人,并非安安心胸狭隘,实在是你干的这事太缺德,那真品是有价无市的宝物,你拿赝品来换我真品,还说我多事?” 她两手一摊,面露怒气:“你们让我对婚事让步也就算了,竟还拿假画骗我,是不是欺我年纪小好骗?” “那我就宣扬出去,让大家伙儿评评理。” 姜予安气呼呼的就要往外走,赵域急忙上前,攥住了她的胳膊,面露哀求:“安安你别生气,我母亲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 “只是看我好骗,故意欺我是吗?你们赵家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姜予安挣扎着想要摆脱赵域,可他的手攥的死死的,勒的她胳膊生疼。 她皱起眉头,不满的看向他:“松开,你弄疼我了。” 赵域像是听不懂人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攥的更紧了:“你听我解释。” 姜予安猛的抽回手,力道没控制好扇在了赵域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赵域愣在了原地。 ------------ 第39章 姜玉婉作妖 赵夫人惊的站了起来,忙冲了过来拿帕子去擦赵域的脸。 只见他白皙的面皮上浮出三个手指印,心疼的她眼泪险些掉下来。 赵夫人声音尖锐的对着姜予安怒喝:“这就是相府的家教,身为女子怎么能向男子动手?幸好我儿没有娶你,你就是个悍妇。” 转脸她又换了一副面孔,心疼的问赵域:“痛不痛,娘给你吹吹。” 这点小伤对于赵域来说,根本不算疼。 只是让他面子挂不住。 可赵夫人的反应,让赵域脸色通红。 好似他是个不能自理的婴儿。 他微拧着眉推开赵夫人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赵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赵域,她这个儿子向来对她顺从。 可因为却因为姜予安对她疏远了。 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面对赵夫人的谩骂,赵域的轻描淡写,还有谢氏的无动于衷,姜予安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她伸出手,露出手腕给众人看。 “若是我再不挣脱开,只怕这只手就要废了。” 只见她白皙的腕子,赫然出现一道青紫伤痕。 小姑娘皮肉嫩,再加上赵域从小练武,他的力量非同常人。 刚刚情急之下去拉扯姜予安,压根没注意自己的力道。 他以为只是轻轻的拉了一下,没想到却把姜予安伤成这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赵域虽然不喜欢姜予安,但也分得清是非。 他把姜予安伤成这样,挨一巴掌并不冤。 赵夫人却不屑的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小声嘀咕:“养在闺阁里的小姐,还真是娇气。” 她是长辈,姜予安没法说赵夫人。 可赵域,她却说得:“当然比不得赵国公府,为人处事面面俱到,又有教养又有体面,行事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安安受教了。” 姜予安说着,便对着赵夫人屈膝一礼。 赵夫人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拿赝品换人家真迹,姜予安说她体面,这是阴阳她呢。 她气的恨不得不上前撕了姜予安的嘴,赵域饶是定性再说,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对着姜予安拘了一礼,诚肯的道:“此事是我国公府的错,我定将真迹寻回,双手奉上。” “好,那我便等着你,十五日之内若是还不回来,那可别怪我不念旧情。”姜予安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十五日已经够意思了。 然而赵夫人却声音尖锐的道:“十五日,是不是时间太短了些?” 东西到了太后手里,根本要不回来。 她只是想办法拖延时间,看看有没有法子让此事转圜一下。 姜予安轻轻挑眉,哦了一声:“那十日。” 软软的声音,却透着坚决,眉眼里的轻视险些把赵夫人气死。 她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此时她算是看出来了,姜予安就是个咬人的羊羔子。 赵域说的没错,她在意这桩婚事,故意刁难他们。 “十日就十日。”赵域抢在赵夫人前头,生怕她再说话,让姜予安把时间又缩短了。 姜予安勾了勾唇,样子乖巧,可落在赵夫人眼里,却如同蛇蝎。 赵夫人气恼的瞪了姜予安一眼,对着赵域道:“我们走。” “姐姐,我送送你。”谢氏急忙上前,可赵夫人连理都没有理她,走的飞快。 不多时谢氏回来了,她赶在姜予安离开前拦住了她:“姜予安。” 那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许是太过生气,谢氏竟连名带姓的唤她。 姜予安淡淡的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带了凉意。:“母亲叫我什么?” 谢氏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了,忙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孔,对她道:“你怎么能如此不近人情,若是把赵家得罪了,以后两家怎么来往?” “身为女子哪能如此刻薄,便是传出去于你名声也不好。” 原来是怕影响赵域和姜玉婉的婚事,所以才来兴师问罪的。 姜予安目光平静的看着谢氏,有理有据的说道:“赵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女儿,女儿不止是为了保全自身颜面,更多的也是为了相府,难不成让赵国公府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谢氏倒吸一口凉气,正要说话,姜予安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赵夫人用假画换我真迹,她手段龌龊下流,她都不怕丢人,女儿更加不怕。” “若不是为了两府颜面,就算她跪下来求我,这事我也是要捅出去的。” 姜予安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惊的谢氏倒退两步。 她面色发白的指着姜予安,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姜予安说的,她没道理反驳。 姜予安看穿了她的心思,反问道:“还是说,母亲的在意都是假的,女儿的死活、颜面,比不上两府的交情?哪怕是被他们羞辱,也要女儿咽下这口气?” “母亲,你真的疼爱女儿吗?” 姜予安通红的眼睛,让谢氏方寸大乱。 她死死的捏着帕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母亲当然是疼爱你的……” “多谢母亲。”谢氏想着先礼后兵,先安抚住姜予安,再斥责她一番。 没想到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姜予安抱住了。 她眼里满是女儿对母亲的依赖:“女儿就知道,母亲是站在我这边的。” 谢氏的身体僵住,强忍着把姜予安推开的冲动,牵强一笑:“是,是的。” 姜予安起身,朝她浅浅一笑:“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女儿就先行离开了。” “去吧。”谢氏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若是让这丫头起了疑心,她的玉婉怎么办? 玉婉还要她的血做药引,眼下只能先哄着她。 姜玉婉虽然被禁着足,但消息却还是很灵通的。 前院儿的事情,她后脚就知道了。 “姐姐她居然打了赵域?”姜玉婉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眼里掠过一丝阴狠。 绿竹添油加醋的道:“可不是嘛,像赵世子那般清风朗月,身份尊贵的人,竟被大姑娘甩了巴掌,大姑娘也太猖狂了,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还想拿捏着赵家人,让赵世子娶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她也配。” 姜玉婉的心头一紧,她万万没想到姜予安还没死心。 居然还想着要嫁赵域。 不行,她不能再被关在这里了,她要出去。 姜玉婉突然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绿竹,我胸口好疼,好疼啊……” “呀,二姑娘你是不是犯病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 第40章 让你喝个够 每到月中十五这天,姜玉婉才会犯病。 所以每月,姜予安只要割一次血就好。 可今天还没到十五呢,谢氏身边的周嬷嬷,就来了潇湘院。 “大姑娘,二姑娘又犯了病,还需你的血一用。”周嬷嬷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可是神色却没有多少敬意。 她是谢氏的陪嫁嬷嬷,府里的老人了。 虽说是仆,但却常拿捏着长辈的架子,哪怕在姜予安这个主子面前,她也不惧。 姜予安唇角噙着冷笑,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一个月割一次血不行,竟还想割她两次。 从前她心甘情愿的为姜玉婉割腕取血,那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可怜她身世凄苦,又有这样的病。 纵然她知道,她的血根本没有用,可架不住郎中说有用。 为了安抚爹娘和哥哥们的心,姜予安任由他们取血给姜玉婉做药引。 如今嘛,呵呵! 姜予安眼里掠过一丝冷意,对着周嬷嬷说道:“就不劳周嬷嬷动手了,双儿你跟我进来。” 她起了身,让双儿接过碗。 周嬷嬷还想跟进去看,却被冬青拦住了:“嬷嬷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快喝点茶暖暖身子。” 她推开冬青就想往里走:“不用了,我去看看大姑娘,别人下手没个轻重可别伤了姑娘。” “放心吧,双儿有分寸着呢。” 冬青眼见着拦不住这老妈子了,索性就把茶泼在了周嬷嬷身上。 她被烫的怪叫一声,冬青急忙道歉:“妈妈恕罪,都怪奴婢粗手笨脚的,你快随奴婢换身衣服去,别着了风寒。” “哎,你松开我,我不换衣裳,你快松开……” “妈妈走吧,不然小姐要怪罪奴婢了。” 冬青连拉带拽的把周嬷嬷拽走了。 室内,姜予安轻勾着唇笑了,双儿却是一脸担忧:“大姑娘,你别怪奴婢多嘴,这世上就没见过用血做药引的,别人的血没有用,非得要姑娘的吗?” 双儿就差说出姜玉婉不要脸了,她一脸期待的看着姜予安,希望她能听懂她的话。 姜予安对着双儿眨了眨眼:“她是我妹妹,她想要用血做药引,我给她就是了。” “那用奴婢的。”情急之下,双儿把手腕递到姜予安面前。 她急的眼里噙了泪,说道:“姑娘身子弱,每个月都要割一次腕,身上伤痕累累,刚刚养好的身子这么一折腾,又虚弱了。” “这样下去,怕是二姑娘的病没有养好,大姑娘的身子就折腾病了。” “奴婢身子骨强健,取点血我也能很快养起来,姑娘用奴婢的。” 姜予安看着双儿着急的模样,心头大为感动。 她按下双儿的胳膊,对她轻浅一笑:“血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取呢。” 双儿疑惑的看着姜予安,却见她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了血。 “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找杀猪匠买的,管够。”姜予安调皮的一笑。 双儿惊喜的看着姜予安:“姑娘可算想通了,害得奴婢为你捏了一把汗。” 姜予安眼神微冷:“她愿意喝,就让她喝个够。” 双儿端着血碗走了出去,周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目光却落在姜予安的手腕上。 见她腕上缠了纱布,隐隐还有血迹透出,才松了一口气。 周嬷嬷假惺惺的道:“姑娘仁义,肯为二姑娘放血,这份恩情二姑娘定会铭记于心。” “去吧,周嬷嬷。”姜予安面上露出疲惫之色,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只要妹妹病能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周嬷嬷端着药碗离开了,一路送到了姜玉婉的院子。 因着姜玉婉突然犯病,谢氏和姜相,以及几个哥哥们,全都过来探望了。 所有人都围着她,嘘寒问暖。 个个面露担忧之色。 却无一人提起被放血的姜予安。 姜玉婉一脸满足,眼含热泪:“都是我的身子不争气,隔三差五就病上一回,咳咳……” 她剧烈的咳了起来,谢氏心疼的为她拍背:“好了快别说话了,看你这样子,娘的心都要碎了。” 大哥姜玄墨面露忧愁,眉头拧成了疙瘩:“二妹妹的病,距离上个月发作又缩短了几天,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周,所以才会这样?” 他目光威严的往屋内一扫,吓的婢女们纷纷跪地求饶。 “大哥,不怪她们,都是我不好。”姜玉婉虚弱的扯住了他的衣袖,她的面色苍白一片,病恹恹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能断气儿。 “你快躺着,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替她们求情。”姜玄墨眼里的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 姜玉婉眼圈儿泛红,拿帕子轻拭眼角:“我死了也就罢了,却还连累姐姐为我割腕取血……”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的话,你不会死,你得长命百岁呢。”姜云舟急的跳脚:“你身娇肉贵的,她怎么能跟你比,取点血而已养养就好了。” “府里又不是没有药材,还怕她养不好吗?” 姜清羽也连连点头:“二哥说的极是,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若是血不够就让她再放一碗。” 那语气轻松的,好像从姜予安身上讨要什么不值钱的物件。 只要他们张口,姜予安就得给。 他们明知道放血是要割开皮肉,割开血管的。 却没一个人在意姜予安痛不痛,她的身子怎么样。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索取着,在他们眼里,姜予安怕是连个人都不算。 “安安,喝药了。”谢氏亲自端了血碗上前,轻声哄着:“血已经入了汤药,你得趁热喝。” 药碗凑近,血腥气让姜玉婉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今天的血腥味儿非常重。 姜玉婉本能的抗拒,伸手推开了药碗。 只听啪的一声,药碗掉在了地上,汤药洒了一地。 屋内的人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姜玉婉面上露出惶恐之色:“我,我不是故意的。” 还没怎么样呢,她先哭起来了。 姜相率先回过神来:“岁岁平安,没事的。” “是啊是啊,岁岁平安,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几个哥哥也连连附和。 谢氏更是挽起唇角,像哄小孩子一般哄她:“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碗药而已,再让下人去熬便是了。” 回头,她神色如常的下了命令:“再去找大姑娘要一碗血来。” ------------ 第41章 做局 姜玄墨听到谢氏的话,不由的拧起了眉。 刚刚姜予安已经取过血了,若是此时再取血,身体能受得了吗? 可是看到姜玉婉那张苍白的脸,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玉婉的病,耽误不得。 至于姜予安,取的血还能补回来,多养上几日就行了。 “去库房取上好的人参,一并送过去,让安安好好补一补。”姜玄墨吩咐道。 谢氏如梦初醒,连连点头:“玄墨提醒的是,安安也得好好补身子,把上等的阿胶,也一并带过去。” 周嬷嬷领了命,再次前往潇湘院。 她前往库房去领东西,两支上好的人参和五盒阿胶。 那参有巴掌长,瞧着年份不低。 阿胶更是贵重,一盒就得上百两银子。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足足有大几百两银子。 周嬷嬷拿了东西,对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把这东西,送二姑娘院子里去。” 小丫鬟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周嬷嬷眼神一冷:“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是,周嬷嬷。”小丫鬟知道,周嬷嬷是为了讨好二姑娘,所以才这么做的。 大姑娘真是可怜,在府里没有地位,被人放了血连滋补的药品都吃不上。 她们的心也太黑了。 周嬷嬷却一脸得意,小声咒骂:“什么东西,也配吃人参和阿胶,只有二小姐这种身份尊贵的,才配吃如此贵重的东西。” 只要博得二姑娘欢心,她的儿子就能调到账房做工。 月银高不说,活儿还轻松。 好过他在后院儿养马。 周嬷嬷哼着小曲儿离开,不远处双儿看到这一切,忙跑回去跟姜予安告状了。 姜予安听完后,轻笑一声:“她们敢阳奉阴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那今天就趁机好好收拾她们一顿。” “小姐,你万万不能心软。”冬青附和道。 “就是,今天咱们就把这些刁奴的嘴脸,全都撕破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小姐。” 姜予安示意李嬷嬷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李嬷嬷连连点头,从后门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周嬷嬷进了院儿。 姜予安对着两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她的身侧。 帘子被人挑起,周嬷嬷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给大姑娘请安。” 姜予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周嬷嬷可是有事?” “今天还得委屈大姑娘一下,再取一碗血。”周嬷嬷一脸义愤填膺:“环儿那个笨手笨脚的竟打翻了二姑娘的汤药,夫人发了好大脾气,还打了她板子。” 周嬷嬷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心疼的说道:“这汤药何其金贵,被打翻了老奴瞧着都心疼,夫人更是心疼的落了泪,特命老奴给大姑娘带了补血的药材过来。” 说着,她把药材放在了桌子上。 姜予安眼睛一扫,那药材值不了几个钱。 周嬷嬷怕她看出端倪,又道:“府里这些日子要备家宴,银子短缺,大姑娘先委屈一些时日,待家宴过后,老奴再给姑娘送人参过来。” “劳烦姑娘,再取一碗血。” 双儿立马怒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小姐取一碗血就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来,再取一碗血,还要不要我们小姐活不活了?” 冬青也一脸不愤:“奴婢见识浅薄,竟不知道人血可以入药,还非得我家小姐的血不可,二姑娘都吃了一年了,这病愣是一点起色都没有,依奴婢之见怕是个庸医来害人的吧。” 两个小丫头全都护着姜予安,周嬷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出口便是一通训斥:“反了你俩了,小姐还没有说话,你们在这儿多什么嘴,现在敢顶撞我这个嬷嬷,以后还不得顶撞夫人呐,来人,给我掌嘴。” 她身后的两个老妈子就要上前,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看谁敢。” 姜予安的声音不大,可落在众人心头却倏然一凉。 她向来和善,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今天却硬气起来了。 尤其是那双眼里透着冷意,让人头皮发麻。 周嬷嬷心里不屑的一笑,这才进入国子监几天呐,就摆上小姐架子了。 面上却堆着讨好的笑,说道:“小姐莫怪,实在是这两个丫头出言不逊,老奴才想着教训一二。” “双儿和冬青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就算两人有错还有我这个主子在呢,你一个老奴有什么资格当着我的面儿,打我的丫鬟?” 姜予安唇角勾着冷笑,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是说,周嬷嬷仗着自己是府里老人,又有母亲撑腰,就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想要爬到我的头上去?” 廊外穿堂风扑进暖阁,吹的周嬷嬷后颈阵阵发寒。 她看着姜予安那双带有寒芒的眸子,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老奴真的不敢!” 周嬷嬷急忙跪倒在地,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方砖上,脸上满是恐慌。 她就算资历再老,也大不过主子去。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啊……” 灯光打在姜予安的脸颊上,让她的脸色愈发森冷:“本小姐看你敢的很。” 话音刚落,茶盏就被姜予安狠狠拂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怒火,砸的周嬷嬷晕头转向。 她一脸无措的看着姜予安,不明白她突然发什么疯。 而姜予安像是压积了许久的炮仗,在这一刻突然点燃。 “割我的血入药也就罢了,竟还敢贪我补身体的药材,说,谁给你的胆子?” “老奴、老奴真的不知小姐在说什么……” 周嬷嬷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呜咽,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冰凉的砖缝。 身子抖成了筛糠,内心满是慌乱。 她不明白,为什么姜予安会知道这些事。 还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是去而复返的李嬷嬷。 她怀里抱着一样东西,脸上满是汗水。 快步上前,对着姜予安说道:“小姐,老奴拿到了。” 一本账册,递到了姜予安面前。 周嬷嬷一脸惊骇,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像条濒死的鱼。 府里领东西都会登记在册,什么时辰谁领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而库房钥匙又在夫人手里,纵然她做了什么,夫人也会遮掩过去。 姜予安从来不查这些的,她怎么突然变的聪明了? ------------ 第42章 以退为进 并不是姜予安现在才聪明,而是她从前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要跟府里的人撕破脸,哪里还会自己把泪水往肚子里吞。 她要把相府这些人的脸皮撕下,剖开他们的心肝看看是黑还是红。 “周嬷嬷,明明你从库房领的是两支百年人参和五盒阿胶,可你给我送来的东西,却是这一小包破药材,你该作何解释?” 周嬷嬷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她眼珠子慌乱的转了转,努力为自己找补:“大,大姑娘,老奴想起来了,那些药材老奴是给了厨房,给大姑娘做药膳去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姜予安陡然拔高了声调,目光冷锐的看着她:“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她给我捆了。” 双儿和冬青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呢,听到命令两人一拥而上,把周嬷嬷捆成了粽子。 防止她乱喊乱叫,双儿拿起擦桌子的抹布,狠狠塞进了她的嘴里。 腥臭气熏的周嬷嬷直翻白眼。 李嬷嬷对着姜予安低声道:“大姑娘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姜予安点了点头,而后对着李嬷嬷道:“去吧。” 李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就往缀玉轩走去。 谢氏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神色有些着急,命令身边的婢女:“去打探一下,怎么还没有回来?” 没等小丫鬟抬脚呢,门外进来一个老妈子:“夫人,夫人,不得了了……” 谢氏看向老妈子,不满的皱起眉:“你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老妈子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这才说道:“周嬷嬷,被大姑娘扣下了,大姑娘还说,还说……”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姜玄墨厉喝一声:“安安说什么?” “说从今往后,她不会再给二小姐割血。” 谢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姜玉婉剧烈的咳嗽着,脸都红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话真是大姑娘说的?” “那还有假,当时老奴在院子里等着,是被李嬷嬷骂回来的,骂的可难听了,说什么府里的人都欺负大姑娘,是群黑心肝的,不得好死。” 屋内的人,全都黑了脸。 尤其是姜玉婉,本就苍白的脸几乎快要透明了。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栽下床去。 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姐姐这是怨我,怨我呢,是我不争气,呜呜呜……” “玉婉,你快别哭了。”谢氏忙安抚她,替她顺气。 姜云舟气的咬牙切齿:“真是反了她了,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一碗血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她居然咒我们去死。” “依我看她是觉得自己进了国子监,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姜清羽冷冷一哼,眼神不屑。 姜相也气的脸色铁青,狠狠攥拳:“太不像话了,老夫倒要亲眼看看,她是如何猖狂的。” 他率先起身,怒气冲冲往外走,谢氏也急忙跟在他身后。 满屋子的人全跟跟着姜相,去了潇湘院,要给姜玉婉讨回公道。 姜玉婉愣了一下,急忙下床穿鞋:“不行,我也得过去看看。” “哎,小姐,你还病着呢。”绿竹急忙劝道,姜玉婉脸上满是慌乱,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看一眼不安心。” 不多时,众人就到了潇湘院。 姜清羽一脚把门踢开,对着里面嚷嚷:“姜予安,你给我滚出来。” 待到众人进了屋后,全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姜予安脸色苍白的被人扶着,站在屋内。 那副羸弱的模样,好似随时都能咽气。 她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有血透了出来。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姜予安的身上,还背着包袱。 她竟是要走。 他们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可看到姜予安的模样,顿时全都成了哑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头雾水。 地上,周嬷嬷被五花大绑,还被破布堵了嘴。 看到谢氏出现,她急的唔唔直叫。 “父亲,母亲,哥哥……”姜予安一一见礼。 谢氏回过神来,忙问道:“安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予安眼圈瞬间红了,一脸委屈的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是我不该回来,我早就知道我不讨人喜欢,却还要死乞白赖的留在府里。” “现在我想通了,我要走了,父亲母亲,你们多多保重。” 姜予安说完,就要走。 姜相哪能让她轻易离开,如今她进了国子监,前途不可限量。 她可是姜家的荣耀。 他拦住姜予安,不解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爷。”双儿跪倒在地,说道:“是周嬷嬷欺人太甚,她竟然敢私下扣下给小姐补身子的药材,如此不把小姐放在眼里,怎么不让人心寒,更何况……” 就是这个时候,姜玉婉由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双儿的眼睛落在姜玉婉的身上,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姜相急的皱了皱眉:“你这小丫鬟,既然是为主子鸣冤,为何三缄其口?” “奴婢,奴婢不敢说啊。”双儿呜咽一声,跪伏在地上:“事关二姑娘,奴婢真的不敢乱说话。” 姜相沉声道:“你大胆的说,老夫恕你无罪。” “多谢老爷。”双儿磕了一个头,这才问姜玉婉:“敢问二小姐喝了汤药以后,身子可好些了?” 姜玉婉一脸莫名,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多亏了姐姐,我才能挺到现在,姐姐大恩婉儿没齿不忘。” 说着,还假悻悻的给姜予安行了一礼。 姜予安扭过头去,没有理她,姜玉婉尴尬的立在了原地。 姜云舟为她打抱不平,厉喝一声:“依我看你这小丫头,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二爷,奴婢不敢啊。”双儿哭着说道:“若不是我家小姐命都快没有了,奴婢也不敢把事情说出来,自从大姑娘给二姑娘割血以后,她的身子就很孱弱。” “有时走路都没有力气,头晕眼花,脸色憔悴……” 双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玄墨呵斥住了:“简直一派胡言,每次安安放完血,府里都会给她送去昂贵药材让她滋补,你却说安安头晕眼花,脸色憔悴,你是觉得本世子好骗吗?” ------------ 第43章 是福星还是灾星 姜予安面色凄然的看向姜玄墨,将一包药材递到了他的面前。 “大哥说的药材,便是这些吗?” 姜玄墨看到她递过来的药材,面露疑惑。 他把药包打开,不由的面露惊讶之色。 里面根本不是人参,也不是阿胶。 而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材,像是从库房搜刮来的边角料。 “这是怎么回事?”姜玄墨面色铁青,瞳孔微微颤抖着。 他这时才仔细看向姜予安,发觉得她的脸色真的很苍白。 再加上她的身子瘦弱,仿佛一阵风似的随时能倒。 目光落在她的腕间,纱布包裹处还在浸着血。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府里的这些奴才阳奉阴违,不把姜予安放在眼里。 谢氏也倒吸一口凉气,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眼里满是震惊。 “是谁,是谁敢如此欺负我的女儿?” 目光落在周嬷嬷的身上,谢氏着急的问道:“周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是她的心腹,哪怕事实摆在眼前,谢氏也不忍责备。 她只气周嬷嬷做事不周全,被人抓到了把柄。 姜玉婉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周嬷嬷真是个废物,居然被姜予安抓到了小辫子还连累到了她。 “不过是包药材而已,就算周嬷嬷调换了,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吧。”姜清羽强行为周嬷嬷开脱,只是说出来的话底气不足。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姜予安勾唇嘲讽的一笑:“若只是药材,我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那是为什么?”姜云舟有些不耐烦的问。 显然他觉得姜予安是小题大作。 姜予安对着李嬷嬷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将三名大夫叫了进来。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姜予安是何意。 只有姜玉婉,面色苍白起来。 “这三位都是京城有名的医界泰斗,曲大夫张大夫和高大夫,他们的医术高超,远近闻名。”李嬷嬷介绍道。 三位大夫上前,拱手道:“见过相爷,夫人及诸位公子小姐。” 姜予安对着三位大夫盈盈一拜:“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请诸位辨别一些药物。” 听到这里,姜玉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时哄骗姜予安为她割血的时候,就是找的大夫胡乱编的理由。 姜予安又重新找别的大夫,定会露馅的。 她心焦如焚,频频朝着姜云舟使眼色。 姜云舟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慌乱,一切有他。 曲大夫很是谦虚:“小姐有什么事尽管问,老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敢问曲大夫,以人血入药,是否真的能治体虚之症?”姜予安问道。 曲大夫听到这话,先是眉头紧皱,隐有怒意:“荒谬,若是人血能治病,那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病患,还要草药干什么?” “人血入药,都是心术不正的人想出来的,他们根本不配为大夫,就是江湖骗子。” 高大夫一脸嘲讽,神情倨傲:“小人虽然不才,但从医数年,也从未听过以人血入药如此匪夷所思的治疗方法,不知那位郎中是何许人也,能否让小人见上一见,好让小人开开眼。” 张大夫也呵呵一笑:“若是让我们三人见到此人,定将他逐出药王宗,免得他辱没了祖师爷的威名,让我等真正行医治病的跟着蒙羞。” 天下大夫,皆是出自药王宗。 这三位都是从药王宗学师出来的,自然有话语权。 姜予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向姜相:“父亲,妹妹体虚,女儿这一年来都在为她割腕取血,女儿也天真的以为只要妹妹病能好,取我多少血,我也愿意。”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欺骗我,连我补身子的药都要调换,与其女儿在此遭嫌弃,还不如就此离去。” 曲大夫暗暗咂舌,没想到堂堂相府,竟如此偏袒养女。 还要让亲生女儿为养女割腕取血。 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虽然他人微言轻,但对于这种行径深为不齿。 姜相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今天的事让三位老大夫全都知道了,相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若是再偏袒姜玉婉,只怕他会被人戳脊梁骨。 “婉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相怒目看向姜玉婉,后者一脸慌乱的跪在地上。 姜玉婉面上带泪,一脸委屈:“父亲,女儿也是听信了那江湖郎中的话,并非是有意如此的,女儿想快快好起来,只想报答父亲和母亲的养育之恩。” 她跪伏在地上,以头抢地,哭的我见犹怜。 姜云舟和姜清羽全都心疼的不得了,两人看姜予安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不过是割她点血罢了,姜予安竟把此事捅了出去,丢尽了相府颜面。 “父亲,这不关二妹妹的事,她也是受害者啊。”姜清羽为姜玉婉求情,一脸不愤。 “如果不是玉婉,儿子早在八岁那年,就命丧湖底了,是玉婉拼命拉住了我,这才没有让我被水冲走。” 姜清羽眼睛泛红的看着姜相,双膝跪在地上:“父亲,若婉婉是心思歹毒的人,她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儿子?” 姜云舟也不甘示弱:“是啊父亲,婉婉人品怎么样,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父亲那年高热不退,是婉婉用冰敷法帮助父亲降温,婉婉有通天之能,她是福星降世,她的美颜秘术,拉拢了多少权贵,父亲难道你都忘了吗?” 谢氏也泪眼朦胧,提醒姜相:“老爷,你不能因为婉婉的这点错,就全盘否定了她呀,她可是咱俩小从看到大的。” 话未说完,人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姜相神情松动,姜玉婉对相府的贡献自不必说。 若没有她,他也不可能平步青云的这么快。 更何况,清风道长还掐算出,她是福星降世。 只要有她在,相府必能百年昌盛。 事实也如清风道长所言,姜玉婉从五岁起,就十分聪慧。 她冒出来的点子,随便哪一条就能让相府赚的盆满钵满。 姜家人说的这些让姜予安暗暗心惊,她只知道姜玉婉才满京城,却不知道她还是福星降世。 只是让她怀疑的是,姜玉婉是真福星,还是鸠占鹊巢的灾星? ------------ 第44星 查账 姜家人一致力保姜玉婉,纷纷为她求情。 这个结果,在姜予安的意料之内。 她知道姜玉婉在姜家人心里的分量,本也没有指望姜相能为她做主。 姜予安要的,是不再为她割血。 以后的,再慢慢图之。 果然,姜相叹了一声,对着姜玉婉道:“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说,你身子本就孱弱还跪在地上怎么受得了,快快起来。” 他亲自搀扶姜玉婉起身。 姜玉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掉泪,她轻轻咬唇一脸隐忍:“女儿不想让父亲为难,若是让女儿受到责罚能保全姜家颜面,女儿甘愿如此。” 几个老大夫全都一脸鄙夷,养女做错了事,非但没有罚,反而还哄着她。 反倒是亲生女儿,命苦的是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 谢氏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干笑一声:“安安,玉婉也是被江湖郎中给骗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她暗中给姜予安使眼色,后者不为所动。 姜云舟也牵强一笑,说道:“安安,你可不能使性子,让别人看了笑话。” “是啊,又不是玉婉的错,你何必揪着不放。”姜清羽冷哼一声,他眼里只有姜玉婉。 至于姜予安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姜予安轻轻勾唇,笑容说不出的讽刺:“所以我就该白白割一年血,受一年罪,对吗?” 众人皆是神情一愣,姜相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他捏了捏拳,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拿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威严的看着姜予安。 在这个家里,有他的宠爱就有地位,姜予安若是一意孤行,只会让自己身陷困境。 谢氏也沉了脸,对着身边的婢女道:“先把三位先生送出府去。” 这是相府的家事,怎么可能让外人在这儿看着。 丫鬟上前,把三位老大夫送了出去。 李嬷嬷和无双、冬青,全都为姜予安捏了一把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显然对她很不利。 可姜予安却神色淡定,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难道,小姐还有后手? “安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姜相说这番话时,早已经没了耐心。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结果只是因为下人调换了药材,就如此兴师动众。 姜予安,真是太不懂事了。 姜予安对着姜相屈膝一礼,面露难色的说道:“父亲,若只是因为药材被调包,女儿的确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可父亲想过没有,一支人参约一百两银子,周嬷嬷调换了这么久,她得贪了多少银子?” “那些银子,又去了何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缺漏,若是人人如此,那相府岂不是被蛀虫掏空了?” 姜相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而姜玉婉和几个哥哥,皆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唯有姜玄墨,面色不变。 他目光敏锐的看到几人微变的脸色,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若只是贪点银子,怎么会这么紧张? 谢氏这个时候跑出来和稀泥:“行了,不过是几支人参而已能有多少银子,既是我房里的人犯的错,这银子我补上便是,都这么晚了,弄的人仰马翻的,像什么话。” 言语之间,竟是在指责姜予安多管闲事。 她轻轻去扯姜相的衣袖,柔声道:“老爷,这等小事还让你费心,是妾身的不是,不如这件事就由交妾身来处置,可好?” 姜相没有理会谢氏,他轻轻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威严的目光看向姜予安,对她道:“继续说下去。” 姜予安今天能把矛头指向府中账房,定是查出了什么。 “父亲,女儿觉得,是时候好好的查一查账了。”姜予安目光如炬,声音坚定。 换药材只是个引子,周嬷嬷也只是个借口。 她真正要做的,是查账。 因为她知道,府里无人在乎她的死活。 但此事关乎到相府,关系到姜相的利益,他必不会轻易揭过。 姜相目光微沉,他看到谢氏眼里的慌乱,看到姜玉婉的紧张。 尤其是他的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慌的汗都流下来了。 他和姜玄墨在朝中做事,步步为营。 稍有行踏差错,便会万劫不复。 念及此,姜相的手微微攥紧,沉声道:“来人,去查。” 相府有三个账房,分别是主账房,内账房和外账房。 主账房,直接归姜相管辖。 需定期向姜相汇报田庄、商铺、俸禄等收入,以及祭祀、修缮等支出。 内账房管内宅财务,管理内宅的日常开销。 生活用品,日常采买,以及奴婢的月银还有人情往来等花费。 而外账房,管的是对外开销,宴请,送礼,赋税等等。 这些虽是归谢氏管理,但也都由姜相过目,不会出差错。 内账房,也是由谢氏经手,但这些年她为了培养姜玉婉,内宅的事务都是由她接手了。 姜予安要查的,便是内账房。 不多时,府内的账房先生,就被带到了姜相面前。 随着一起带过来的,还有厚厚的一摞账本。 账房并不是个年纪大的,而是一个年轻的后生。 原先的账房先生,手脚不干净,被赶出了相府。 新上任的这位账房姓齐单名一个奎字,是姜玉婉花重金请来的,虽然年轻,但做事却很稳妥。 他被带进来的时候,不留痕迹的看了姜玉婉一眼。 姜玉婉表面镇定,实则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但心里却还存着侥幸,总觉得不会有事。 姜相身边的账房先生都是精明的人,他们把账本拿过来一一查看,不多时就查出了端倪。 账本上写的六月买粮,可买的什么粮并未写明。 冬季账目中,却写了夏季的瓜果,显然不合理。 还有给厨房的采买,猪肉是市场价的三倍。 账房先生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将账本呈到姜相面前,叹道:“相爷,不必看了,这账目漏洞百出,还有许多死账烂账,每笔银子的用处含糊不清,想必是对方故意的。” 姜相拧着眉翻开账本,果然如账房先生所言。 他将账本掷于地上,厉声问道:“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现在招认本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让我找到证据,定将你乱棍打死。” “短短两年时间,竟少了一万五千两银子,那银子去哪儿了?” ------------ 第45章 私放印子钱 姜相大发雷霆,齐奎吓的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他额上冒汗,对于银两的去向支支吾吾。 却在不停的看姜玉婉。 此时,姜相还没有意识到这事跟姜玉婉有关。 见齐奎吞吞吐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说话。”姜相又喝了一嗓子。 齐奎被吓的脸色煞白,姜相实在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怒喝一声:“打,给本相重重的打。” 侍从走上前,就要拖走齐奎。 他吓的怪叫一声,往前爬了两步慌乱的说道:“相爷,不关小人的事,是二姑娘让我这么做的。” 姜相面色一沉:“玉婉?” 他声音诧异,面上却明显不信:“简直是一派胡言,玉婉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他心里,姜玉婉聪明又善良,她是绝不会中饱私囊。 因为府里从不短她吃喝,一应用俱都是最好的。 “相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的确是二姑娘让小人这么做的,否则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假账啊。” 齐奎的话,让姜相细细思索起来。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一个小小的账房,没有主子的允许,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若是被主家发现,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姜相虽然不想怀疑姜玉婉,但也想弄清事情的始末。 他看向姜玉婉,后者早就慌的站不住脚了。 几乎是目光触碰到的一瞬间,姜玉婉就慌的跪倒在地上:“父亲,都是女儿一时糊涂,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 没有任何费事,她就招了。 谢氏脸色一白,她的玉婉竟然做假账? 可转念一想,绝不可能。 定是她有苦衷。 “玉婉,你若是有难言之隐,你就跟你父亲明说,母亲相信你。” 姜云舟和姜清羽也连连点头:“就是,我们绝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可姜玄墨却微微蹙眉,只是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他不好说话。 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下,姜相虽然心痛,但还是给了姜玉婉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是父亲亲手养大的孩子,你的为人父亲再清楚不过,这么多银两,你究竟做什么去了?” 没有责备,而是询问。 甚至就连语气也放软柔了,怕吓到他的宝贝女儿。 姜予安眼神微冷,唇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她竟然现在才看清这家人的真面目。 从前的种种,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姜玉婉眼圈泛红,她声音哽咽的道:“女儿如此行事,也是被逼无奈。” 闻言,姜相和谢氏全都一头雾水。 两人按捺下心中疑惑,继续往下听。 “父亲身为相爷,母亲又是当家主母,可是却要养着几十口人,各种开销极大,女儿于心不忍,所以才挺而走险,将银子克扣下来,挪作他用。” 前面的话说的理直气壮,后面一句,声音却微弱了起来。 姜玉婉眼里掠过一丝恐慌,姜玄墨声音低沉了几度,问她:“那银子,你做什么去了?” “我,我……”姜玉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害怕的看了眼姜玄墨。 却见他面色铁青,眼神冰冷。 身为大理寺卿的官威,震慑的她瑟瑟发抖。 谢氏忙道:“玄墨,你让玉婉把话说完。” 姜玄墨这才收敛了几分戾气,示意姜玉婉把话说下去。 “大哥,父亲,母亲。”姜玉婉对着几人又道:“女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将那些银两都私放了出去。” 话音一落,姜玄墨就率先发了怒:“荒谬。” 他气的狠了,脸色发青的指着姜玉婉想要说什么狠话。 可看到她脸上的泪和眼里的惧怕。 又生生的将话吞回了肚了里。 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自己的脾气。 谢氏却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溢出话来:“玉婉你糊涂啊,你怎可私放印子钱,你可知朝中现在风声正盛,到处都在查找,若是查到相府头上,怕是你父亲和大哥的官职不保。” 姜玉婉的脸色白了白,一脸后怕的道:“可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的呀。” “玉婉你有所不知,最近出了几桩案子都是跟印子钱有关,那些人还不上银钱卖儿卖女,还有的因为被逼到了绝路,自杀身亡,这些事并不会惊动上层,只是有几个贱民竟当街拦轿,告到了摄政王面前,所以才抖搂了出来。” 提起摄政王,姜玉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摄政王铁面无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了肃清朝中不正之风,曾有过一天连斩两名开国元老的事情,若是被他知道,那,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更何况,摄政王的手中还有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甲卫。 凡是黑甲卫出没的地方,必定血流成河。 姜清羽也感觉头皮发麻,两眼发直,声音颤抖:“听闻黑甲卫最擅长的就是剥皮,那人皮完整的剥下来,还被挂在城门口示众,能把人活活吓死。” “啊……”姜玉婉尖叫一声,躲进了谢氏怀里瑟瑟发抖:“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啊,女儿还不想死。” 谢氏也是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她颤抖着安抚姜玉婉,求救的看向姜相:“老爷,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姜相只觉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脸后怕的道:“凡是被摄政王盯上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好在现在发现的还不晚,你们赶快把本钱收回来,实在收不回来的就亏损一些。” “我相府,绝不能被摄政王盯上。” 他看向谢氏,目光别有深意:“当初你为了跟岳父置气,断了来往,这些年谢无咎有意无意的打压相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快去想个由头,去探望岳父才是。” 姜相的意思,谢氏听明白了。 他是要自己去跟父亲服软,跟谢无咎消除隔阂。 谢氏愁苦着一张脸,有些难堪:“可当初我在府前写了断亲书,发誓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父亲,现在你要我上门,岂不是打我自己的脸?” ------------ 第46章 惩恶奴夺掌家权 当时谢氏以为自己嫁到相府,这辈子高枕无忧了。 可她哪里知道藩王作乱打入京城,先帝被一箭穿心,谢无咎护着太子萧祁逃出皇宫,斩杀作乱的藩王。 而后平定周边作乱的小国和十三部落,收复了十六州。 此等功绩,让北周百姓一致将他封为战神将军。 萧祁念他护驾有功,便将他封为了北周最年轻的摄政王。 他大权在握,有勇有谋。 若是生在皇家,这皇位非他莫属。 相府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跟谢无咎起正面冲突。 无数个日夜,姜相也在懊恼,谢氏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若是没有跟谢府断亲,相府攀着谢无咎这棵大树,足可保百年昌盛。 眼下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比起脸面,他更在意的是相府子孙的前途。 让谢氏去跟谢太傅认个错,只要她诚意十足,有哪个父亲会真的不要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他的儿女都如此优秀。 姜玄墨如今是大理寺卿,清正廉明,公正无私。 除了老二和老四不争气,他的子女都前途无量。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后日,不,明日你就去找太傅,认亲。”姜相一锤定音,不给谢氏反驳的机会。 谢氏面上极为难堪,她咬了咬唇,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想让玉婉被关到大牢里去,还是想看到我被罢官,玄墨的前程都断送了?”姜相怒火冲天的问道。 谢氏缓缓摇头:“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姜相越看谢氏越生气,真是妇人见识,看不清局势。 多少人想要攀附摄政王这棵大树,都没有机会。 可她却还在意自己的面子,真是蠢的要死。 姜相说完后,有些失望的看着姜玉婉,说道:“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的修身养性,一会儿让婆子把管家钥匙交到你母亲手上,以后这些杂事,你就不要沾手了。” 交了钥匙,就相当于下了她的管家权。 姜玉婉惊恐的看着姜相:“父亲,女儿虽然有错,但也是为了家里考虑,求父亲看在女儿的一片赤诚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是啊父亲,玉婉年纪还小,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姜云舟也急忙求情。 “求父亲,再给妹妹一次机会。”姜清羽也不甘落后,急忙求情。 姜相沉着脸,怒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主意已定。” 而后,又看向周嬷嬷,对着沈氏说道:“她是你的陪嫁嬷嬷,又是你身边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三十罚一年俸禄。” 谢氏面色苍白,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三十杖,那不是要周嬷嬷的命吗?” 可姜相的命令无人能更改,周嬷嬷被拖了出去,狠狠受了三十杖。 处理完这些事,姜相才看向姜予安。 对于这个女儿他心情复杂,虽是亲生可是流落在外,对她并不亲近。 可偏偏她最争气,进了国子监。 往后府里少不得还要仰仗姜予安,他还是得哄着:“安安这次受了委屈,说吧想要什么,父亲都会补偿你。”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姜予安并不算太满意。 本以为周嬷嬷必死无疑,没想到姜相还留了她一命。 甚至姜玉婉,也只是下了掌家权。 姜予安眼神微动,说道:“只要父亲心里有女儿,女儿便不觉得委屈。” 听着她的话,姜相心里大为感动。 “若是你这次能把家宴办好,那掌家协助权,为父便交给你。” 姜玉婉诧异的看着姜相,眼里满是不甘。 那掌家协助权,一直都是她的。 凭什么给了姜予安。 就因为她的一次疏忽,险些给相府带来大难? 可那不是还没有发生吗? 姜玉婉气的脸色发白,她死死的攥着拳,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姜云舟和姜清羽两人眼睛瞬间瞪大,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相,似是不明白,姜予安怎么就突然受宠了。 从前,姜相连个正眼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想了想,两人想明白了。 那是因为姜予安不一样了,她现在有价值了。 两人险些咬碎了牙齿,却听见姜予安声音清淡的道:“父亲,女儿见识浅薄,怕是担不起重任。” 想让她帮着谢氏掌家劳心劳力,想的美。 姜相诧异的看着姜予安,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拧着眉,问她:“你可知让你协助掌家,是何意?” 说明他要培养姜予安,将来会为她寻个好夫家。 以至于她做了当家主母,不会丢相府的脸面。 姜予安点了点头:“父亲抬爱,安安感激不尽,只是女儿还有学业,怕会分身乏术。” 她说的也在情在理,以后姜予安大部分时间,是要待在书院的。 姜相犯了难,相府这么大,只凭谢氏一人实在太过操劳。 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若是父亲没有人选,女儿可以举荐一人。”姜予安说道。 “哦,是谁?” 姜予安轻浅一笑,说道:“是二夫人,柳氏。” 柳氏性格纯良,从未与人红过脸。 在姜相的印象里,柳氏太过普通,没有存在感。 让她协助谢氏管家,这样的人不会争权夺势,只知道埋头苦干,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是姜相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道:“此事暂且搁置,容我好好想想。” 若不是十分信任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姜予安乖巧的应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这种事急不来的,她只能等一个好时机,到时候姜相自然就松了口。 折腾了大半夜,众人都离开了。 只是临走时,姜玉婉别有深意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院门重新关闭,终于清静了。 冬青进了屋后,便迫不及待的问姜予安:“小姐,刚刚老爷要给你协助管家权,你为什么不要啊,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有了权,才有地位。 府里那些人才会看人下菜碟,以后姜予安的日子就会好过。 再也不敢有人克扣她的吃食和份例。 可姜予安却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二夫人,实在让人不解。 ------------ 第47章 去太傅府求和 双儿和冬青全都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姜予安卖的是什么关子。 迎着两人不解的目光,姜予安笑道:“我在府里没有帮衬,总得找个妥帖的人,在我生病期间,只有二夫人过来看过我,她在府里活的艰难,我当然要拉她一把。” 姜家二爷去的早,只留下柳氏和她女儿。 那些下人看人下菜碟,常克扣她们孤儿寡母的月例。 就连过冬的衣物,也被扣下了。 姜予安看到她们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可柳氏每次来探望她,都没有空着手来。 滴水之恩,她必当涌泉相报。 听到姜予安这么说,两个小丫鬟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上次我还看到周嬷嬷指桑骂槐,说二夫人是府里的蛀虫,话说的别提有多难听了,二夫人斗不过这些恶奴,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小姐也算为她狠狠出了一口气。” 双儿也附和的点头:“我早就看不惯周嬷嬷那副小人嘴脸了,尤其是他儿子,长的尖嘴猴腮的,经常调戏府里的丫鬟,曾被我撞见过几次,他一点都不怕的。” 提起周嬷嬷,双儿和冬青全都义愤填膺。 显然对她不满许久了。 姜予安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这姜家的蛀虫,她会一条条找出来踩死,谁也跑不了。 翌日,谢氏备了厚礼,准备回太傅府。 只是去的时候,她有些犯难。 自从跟父亲断亲以后,她的儿女们都对太傅府的人冷眼相待。 哪怕是路上见到,他们都不曾叫上一声外祖父。 她得找个由头,才好登门。 谢氏想来想去,想到了姜予安。 她回府后并未与太傅府的人接触过。 姜予安会医术,而太傅患有咳疾,若是携她前往给太傅治病,定不会把她拒之门外。 因为她深知,太傅一旦咳疾复发,整夜都睡不好觉。 想必现在谢无咎也在为此焦头烂额。 谢氏打定了主意,便让人去只会姜予安一声,让她随着一起出门。 下人把话儿带给了姜予安,姜予安神色未变,说道:“去跟母亲说,我换件衣服就来。” 待下人走后双儿和冬青全都皱起了眉:“小姐,夫人这是拿你当靶子呢,谁不知道太傅府跟相府水火不容,夫人都十几年没有跟太傅府联系了,就连老太傅去世她都没有露面儿,此时上门求和,定会被人赶出来。” “好事儿轮不到咱们,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倒想起姑娘了。” 看她们两人全都气呼呼的样子,姜予安不由的笑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敢说这就是坏事呢?” 双儿噘起了嘴:“小姐,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太傅府,摄政王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让相府栽跟头。” 说到这里,她神秘兮兮的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听说,摄政王一心想把相爷拉下马,就连大公子也处处受他掣肘,否则大公子早就进了内阁了。” 姜予安眨了眨眼,原来姜家跟太傅府还有这样的过往。 难怪姜相那么傲气的人,此时也不得不低头呢。 姜予安换好衣服,带了冬青去见谢氏。 谢氏待她比以往都要亲近,笑容满面的,一口一个安安叫的好不亲热。 那模样,还真有几分慈母的模样。 可无论她怎么热情,姜予安始终神情淡漠。 谢氏见她不像从前那般粘上来喊她母亲,神情颇为尴尬。 “安安,母亲一直没有带你去见过外祖父,今天带你前去,一来是让你认认门,二来也是想让你给外祖父瞧瞧病,他老人家一到冬季就咳疾复发,你懂些医术,想必会有用。” 谢氏说着说着,眼圈儿不由的红了起来:“当年我也是跟父亲置气,所以才断了来往,可随着年纪越大,心里就越愧疚,你能懂母亲的心吗?” 冬青听到这话,暗暗翻白眼。 什么愧疚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不是看现在太傅府发达了,上赶着想要巴结。 若是太傅府还是和从前一样落魄,只怕谢氏这辈子都不去沾边儿。 姜予安乖巧的点头:“知道了,母亲。” 看她答应了,谢氏松了口气:“母亲就知道你是最懂事,最听话的。” 她吩咐下人把礼品带好,带着姜予安出了门。 不多时,马车在一幢宏伟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谢氏看着眼前的红墙绿瓦,朱红大门,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年她离府的时候,太傅府可不是这般气派的模样。 虽然不愁吃喝,但也顶多算一般权贵世家。 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太傅府就飞黄腾达,一飞冲天了。 谢氏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若不是她断了亲,想必她现在也很风光。 毕竟背靠太傅府,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摄政王弟弟。 “母亲?”姜予安轻轻唤了她一声,谢氏回神,这才发现她竟看入迷了。 谢氏应了一声,走下马车。 门前有重兵把守,皆穿着铠甲,手持刀枪。 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几乎在谢氏站稳脚的瞬间,对方就厉喝一声:“什么人?” 带有杀气的声音,吓的谢氏瑟瑟发抖。 她强稳住心神,上前两步拿出相府夫人的派头,说道:“放肆,我是谢太傅的嫡长女,回来探望父亲,还不快快去通报。” 门卫有些惊讶,谁不知道谢府的嫡长女当年出嫁那天,就跟太傅断了亲。 一连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今天却主动上门,还拿出嫡长女的身份压人,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事关太傅,他们不敢马虎。 只冷冷的说了一句:“等着。” 便进府去通传了。 谢氏气的脸色铁青,她回自己家居然还要等着,简直是岂有此理。 等她进了门,定要这些狗奴才好看。 太傅咳疾发作,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进了府。 可几天过去了,太傅的病也毫无起色。 谢无咎天天冷着一张脸,整个太傅府都笼罩着一层愁云。 下人们说话都不敢声音大了。 侍卫到了门口却有些犹豫。 只见谢无咎倚坐在窗前檀木榻上,月白广袖垂落如流云,阳光斜斜穿过云母窗,在他白皙的侧脸上投下碎金。 鸦青长发整齐的梳起,发髻由金冠固定。 身上透出的威严,如泰山压顶般滚滚而来。 他垂眸盯着手中半凉的药碗,寒星般锐利的目光,笼着化不开的阴霾。 倏然,谢无咎眼睛直直的射向窗外,落在了门口侍卫的身上。 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威压:“何事?” 侍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恭敬的道:“王爷,相府夫人求见。” ------------ 第48章 被拦在门外 谢无咎捏着茶盏的指尖骤然收紧,滚烫的茶杯烫得他眉峰狠狠一抽。 窗外竹影摇曳,却掩不住他眼底腾起的冷意。 自父亲病倒后,太傅府前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各种补品,流水般传了进来。 相府的人却像死绝了一般,别说探病了,连句问候都没有。 今儿个太阳可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不仅带了礼品,谢氏还亲自登门。 他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冷冷一笑。 本来想让谢氏滚蛋的话,到了嘴边却改了:“让她在门口等着。” 无论相府是什么目地,他都会让对方知道,他们的希望落了空。 侍卫暗暗心惊,王爷没说让进门等着,让谢氏在门口等着,摆明是要羞辱对方。 不过也是,从前太傅府落魄的时候,没见谢氏登门。 如今太傅府恢复了以往的荣光,甚至更甚,难怪她们换了嘴脸。 侍卫一路行至门口,远远的就瞧见谢氏沉着脸,一副倨傲的模样。 反倒是她身边的女子,眉眼平和,沉得住气。 谢氏看到侍卫出来,立马挺直脊背,用命令的口吻道:“快带本夫人去见我父亲。” 她提起裙摆就要上台阶,侍卫却拦下了她:“夫人且慢,太傅大人身体欠佳,现在谁都不见。” 说话间,有客人从府里出来。 看到门口的谢氏后,明显愣了一下。 聪明的打着哈哈就走了,也有那脑子不灵光的,上前热络的跟谢氏搭话:“谢夫人,你也来看太傅大人呐?咦,你怎么站在门外,怎么不进去?” 谢氏的脸都黑了,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身侧的女伴急忙拽走了。 隐隐的还听到对方小声的说话:“你快闭嘴吧,谢氏早已经跟娘家断了亲,你说这话岂不是戳她肺管子,不要命了你。” “啊,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快与我说说。” 声音难掩激动,一副八卦的模样。 客人逐渐走远,侍卫却脸不红心不跳。 背靠摄政王,他腰杆硬的很。 谢氏看见又怎么样,他还怕对方看不见呢。 如此,也省了他口舌。 谢氏的脸色隐隐发白,她预料到会受此羞辱,没想到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可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姜相免不了会发脾气。 想到她的玉婉,谢氏咬了咬牙吞下这份羞辱。 她对着侍卫牵强的一笑,又问:“不知父亲何时才能见我?”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侍卫冷冷一笑,神情极其蔑视,小声嘀咕:“不都断亲了么,怎么还父亲父亲的叫,这上赶着的举动也太明显了些。” 谢氏气到这话瞬间炸了,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放肆,你胆敢编排本夫人,你不要命了吗?” 一手柔软的小手,压下了谢氏的胳膊。 回头,她就看到姜予安微微摇头。 她上前两步,对着侍卫说道:“清露饮对咳疾有奇效,今日我们前来,就是来为太傅大人献药的,劳烦小哥再去通传一下。” 听到清露饮三个字,侍卫面露惊讶:“清露饮可是神医的拿手药,听闻无论多严重的咳疾,吃上一瓶就能药到病除,你手里的清露饮,可是此药?” 姜予安缓缓点头:“正是。” 谢氏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刚要说话就被姜予安眼神制止了。 侍卫如同看到了怪物一样,再次匆忙去通传了。 待他走后,谢氏不解的问:“安安,你何时有的神医的药?” “我没有,诓他的。”姜予安压低声:“不这么说,怎么进得了太傅府的大门。” 谢氏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惊恐:“你胆敢骗摄政王,你不要命了?” “母亲放心,我不会有事。”姜予安神情笃定,倒让谢氏有些琢磨不透了。 但大话已经放了出去,她也只能等着。 不多时,那侍卫又出来了,这次他态度十分恭敬:“我家王爷有请。” 姜予安唇角一勾笑了笑,而后抬脚迈上了台阶,往内院走去。 谢氏跟在她身后进了太傅府。 只见里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应有俱有。 最让谢氏惊讶的是府里还有人工湖,一眼望不到头。 这太傅府,也太奢华了些,快赶上皇宫了。 待到了后院太傅的院子,侍卫对着谢氏说道:“劳烦夫人在门外等着。” 谢氏杏眼一瞪,眼生戾气:“岂有此理,本夫人回来探望父亲,让我在门外等着也就算了,眼下都到了内院,竟然还不让我进去,这是你们主子的意思,还是我父亲的意思?” 她从不承认谢无咎这个弟弟,自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侍卫见她如此拎不清,声音冷冽了几分:“谢夫人,这里是太傅府,不是相府,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对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侍卫,但身上却没有奴才的影子。 在面对谢氏时,气势竟隐隐压过她一头。 谢氏心中大惊,没想到谢无咎的下属,个个都这么彪悍。 她敢肯定,若是她再出言不逊,对方定会向她动手。 谢氏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情愿的站在门外。 姜予安则跟着侍卫,进了院子。 窗边,谢无咎看到姜予安时,眉锋微微蹙起。 上次在国子监,他看到这个女子时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恍神间,姜予安已经到了跟前儿:“姜予安,见过王爷。” 谢无咎垂眸看向身前的女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姜予安的头顶。 上次见她在书院,还是学生打扮。 如今换回女装,竟是个娇小的女郎。 “平身吧。”谢无咎轻轻抬手,姜予安站直了身体。 抬眸看向他,眼神干净澄明,没有一丝杂质。 谢无咎神情淡漠,疏离又带着一丝戾气,问她:“你的清露饮,从何处得来?” 事关太傅的安危,他不得不谨慎。 哪怕是姜予安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女郎,也得小心仔细。 姜予安抬眸看向他,眼里没有半分惧色:“回殿下的话,太傅的病适不适合食用清露饮,得要看过才知道,若是药不对症,就算吃下清露饮,也没有用。” “本王问你话,你却答非所问。”说话间,谢无咎已经到了跟前儿。 几乎是瞬间,姜予安就被一股威压笼罩。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人膝盖发软,只恨不得臣服在他脚下,再不敢出生丝毫反抗的心思。 姜予安努力镇定心神,可在这般强大的男人面前,她还是露了怯。 ------------ 第49章 为外祖父治病 姜予安觉得自己在谢无咎面前,就像一张白纸。 她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此时,谢无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玩味,突然冷声道:“敢骗本王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话音一落,谢无咎挥了挥手,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的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好歹是一条人命,说打死就打死。 姜予安看谢无咎的眼神,多了一丝惧意。 传闻摄政王冷血无情,果然不假。 “王爷,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这么说吗?”姜予安急忙开口。 谢无咎从鼻腔哼出两个字:“不想。” 他看姜予安的眼神,如同死物。 既是死物,那便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眼见着侍卫就要上前拖人,姜予安情急之下,朝他喊道:“舅舅,只要让我见见外祖父,我定能治好他的咳疾。” 一声舅舅,吓的屋内的侍卫差点儿跪下。 他们眼神惊恐的看着姜予安,恨不得捂上她的嘴。 她算摄政王的哪门子舅舅,上赶着认亲的,也没这个认法的。 这不是找死吗? 谢无咎身形一震,看姜予安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他缓缓攥拳,那模样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小女郎捏死。 突然,他的眼睛落在了姜予安的脖颈上。 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一个蝴蝶胎记,映入他的眼帘。 他看着眼前女子的脸,与记忆中那张哭的通红的小脸儿重叠。 当年北周与敌国打仗,他身负重伤晕倒在树林里,被一个粉面团子给救了。 意识模糊中,谢无咎只看到那小粉团子脖子上的胎记。 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漂亮极了。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那个孩子。 可没想到,他苦寻了九年的人,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更加没想到,她还是自己的外甥女儿。 谢无咎上前两步,走到姜予安面前,问她:“刚刚,你唤我什么?” 姜予安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摇了摇头,不敢再喊了。 “说话。”谢无咎声音虽然冷戾,可是眼神却柔和起来。 姜予安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唤了声:“舅舅。” 如猫儿般的声音,让人心头一痒。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到临头,没想到谢无咎却伸手在她头顶重重一揉:“我带你去见外祖父。” 正要上前拖人的侍卫眼睛瞪成了铜铃,一脸震惊的看着姜予安。 她就喊了句舅舅,王爷就认下她了? 这运气,属实太好了些。 不光侍卫摸不着头脑,姜予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她跟在谢无咎身侧,鼻端传来他身上的冷香。 让她脑子一片空白,险些无法思考。 谢无咎身高腿长,姜予安跟在他身侧,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他回过头,看到身旁的小人儿鼻尖冒出了汗珠。 如小鹿般的眼睛看到他时,带了几分惊恐。 谢无咎轻叹一声,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姜予安站着没动,他却折回一步,强行拉住了她的手:“腿怎么还是这么短?” 姜予安诧异的看着他,垂头看了眼自己的个子。 她才到谢无咎肩膀,比他矮了一大头。 在他眼里,可不就是个小土豆。 可她在女子里,个子可不矮。 “王爷,你认得我?”姜予安回过神后,问了一句。 可她对谢无咎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无咎诧异的看着她:“九年前的事,你不记得了?” 姜予安想了想,脑海里空白一片。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 九年前,她还是个七岁的娃娃呢。 谁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谢无咎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姜予安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苦笑一声。 想来也是,当年她还是个小娃娃,不记得也正常。 姜予安还想再问,谢无咎却不再提此事了:“忘了便忘了,你只记着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我在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以后我会宠着你。” 突如其来的鸿运,砸的姜予安晕头转向。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不管我做什么,舅舅都会宠着我吗?” 谢无咎重重点头:“会。” “那你会宠我到什么时候?”姜予安刚在亲情上栽了跟头,她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谢无咎的话。 亲哥哥都想置她于死地,更何况是舅舅呢。 这个问题,让谢无咎有些困惑。 他没想过会宠姜予安到何时,但见姜予安期待的眼神,回道:“宠到你出嫁。” 最起码,他要看着姜予安嫁给一个可靠的男子。 到那时他才会收手。 姜予安有些不敢相信,谢无咎也不再解释。 说再多,不如用事实说话。 “以后安安可以随时出入太傅府,任何人不得阻拦。” 命令一下,四周的侍卫全都呼啦啦的跪了下来,齐声道:“见过表小姐。” 如此隆重的场面,让姜予安险些站不稳。 谢无咎轻柔的一笑,握着她的手,大步往太傅的屋内走去。 屋内,老太傅躺在床上,面色枯槁。 许是病的时间太长,他的脸颊凹陷下去,眼底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儿。 姜予安进去的时候,老太傅还在剧烈的咳嗽。 那模样,好似肺都要咳出来了。 “父亲。”谢无咎急忙上前两步为老太傅拍背,顺气。 可不管他怎么做,老太傅依然咳嗽不止。 突然太傅咳出一口血,惊的谢无咎急呼一声:“父亲,你怎么样了?” “我来吧。”姜予安上前,谢无咎知道她会医术,便让开了位置。 心里却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姜予安只是个小姑娘。 他只是想让太傅看看他的外孙女,说不定心情好了,病也能好一些。 姜予安上前为老太傅把了把脉,眉头微蹙。 脉象虚浮而躁动,再观其舌苔,舌红少津,结合症状,是肺阴亏虚,虚火灼肺之症。 但此症寻常调理便可缓解,太傅却咳血不止,其中定有蹊跷。 姜予安目光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药方,大多是滋阴润肺之剂,却毫无效果。 她沉思片刻,突然注意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药罐,凑近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传来。 “这药罐之前煎过什么药?” 她转头问一旁的丫鬟。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回道:“是治疗太傅大人咳疾的药。” 姜予安叹息一声:“外祖父患的是肺热之症,最忌服用寒凉的药物,此药与他的病症相克,自然好不了的。” “那父亲为何会咳血?”谢无咎担忧的问。 ------------ 第50章 杖打不孝女 姜予安回道:“外祖父咳疾已经有月余,他的肺部虚火旺盛,自然会咳血,不过这不是什么重症,不需担心。” 谢无咎的看她说的煞有其事,心里稍稍安定。 “将梨汁、藕节、白茅根,粳米这几样熬成粥,待粥温凉给外祖父服下。”姜予安对一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恭敬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便端着熬好的粥送到了房中。 屋内的人全都一脸疑惑,仅仅是一碗粥,便能治好太傅的病吗? 姜予安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将粥喂给太傅。 神奇的是,几勺粥下肚,太傅的咳嗽竟渐渐平息。 “这... 这是何疗法?” 一位大夫忍不住问道。 “太傅肺阴亏损,又误服相克之药,伤及肺络。梨汁、藕节、白茅根皆有凉血止血、滋阴润肺之效,与粳米煮粥,既能护胃,又能缓缓调养。” 姜予安解释道。 屋内的几位大夫全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 难怪太傅吃了药总不见好。 几人对着姜予安拜了拜:“小姐医术高超,老朽佩服。” 姜予安刚要回礼,就被谢无咎制止住了:“他们医术不精,你不用谦虚。” 说这番话时,他的眼里满是自豪。 谁家女郎有他妹妹这般能耐,怕是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老大夫们一脸窘迫,连连称是。 谢无咎让他们退出去,屋内顿时显得空荡荡的了。 老太傅躺在床上,眼神惊讶的看向姜予安:“你是姜家的孩子?” “回,太傅的话,正是。”姜予安到嘴边的外祖父又咽了回去。 她不敢确定,太傅是否愿意认她。 老太傅面色一沉,故作生气的问她:“你该叫我什么?” 姜予安面露诧异之色,她不确定的看向谢无咎,却见他正微笑着对自己点头。 显然,是在鼓励她。 于是姜予安便软软的对着太傅唤了声:“外祖父。” “好,好。”老太傅呵呵的笑着,只是眼神有些落寞:“女儿我可以不认,但你这个外孙女我是认的。”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他,老太傅叹息一声,说道:“你娘大婚当日亲手写下断亲书,摔在我的脸上,我与她的父女情分早就断了,更何况……” 说到这里,老太傅的眼里满是失望之色:“当年藩王作乱攻入京城围住了太傅府,相府袖手旁观,任由乱兵围了太傅府,她伤透了我的心呐。”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姜予安此时与太傅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本以为他们对她狠毒,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不管不顾。 姜家人狠毒,自私自利,他们不配拥有亲情。 也不配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老太傅看姜予安沉默不说话,对她慈爱的一笑:“不过你娘是你娘,你是你,外祖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舅舅,他会为你做主。” 谢无咎也微微点头:“正是。” 姜予安眼含热泪的勾了勾唇:“多谢外祖父。” 老太傅叹息一声:“若是你在相府过的不舒心,你就搬到太傅府来,这么好的孩子他们不疼你,我疼你。” 他看姜予安的眼神,说不出的心疼。 显然,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姜予安的过往。 但又拿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委婉的跟她提起此事。 姜予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她没有一刻不盼着离开相府的,如今有太傅府为她撑腰,她的心安定了许多。 谢无咎看她半天不说话,不由的皱起眉:“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 “那就不要回相府了,留在这里。”谢无咎语气坚决,不给姜予安拒绝的机会。 姜予安苦笑一声:“那我也得有理由才行啊,现在我还是姜家的人,如何能离得开。” 谢无咎轻嗤一声,声音霸道:“有本王在,还需要什么理由?” 他若把人留下,姜家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甚至还会亲手把姜予安送到他面前。 谢太傅见姜予安还有些犹豫,便道:“就以你要为我调理身体为由,留在这里,待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姜家断亲,就这么定了。” “姜家都是眼盲心瞎的,让养女爬到亲生女儿的头上,你还理他们作甚?” 姜予安有些难堪的抿了抿嘴,小声的说出自己的顾虑:“可是府里几乎都是男子,我留在这里不方便。” 一句话,说的谢太傅和谢无咎全都愣住了。 自太傅夫人去世后,这太傅府就连个女子都少见了。 太傅思念亡妻,常年不出屋身边也用不了几个人。 而谢无咎性子冷清,不喜身边有脂粉气,索性就把身边的人全都换成了男的。 外界都说太傅府别说女子了,就连养的猫也是公的。 母蚊子都不敢打太傅府的上空飞过。 两人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若不是姜予安提起,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在意。 谢太傅没好气的瞪了谢无咎一眼:“还不都是你,常年在军营里厮混,就连府里也被你当成了军营,你知道外界都怎么说你吗?” 谢太傅情绪激动的拍着桌子,怒道:“说你是万年铁树开不了花……” 谢无咎:“……” 这当着表妹的面,怎么就不给他留几分面子。 姜予安死死的咬着嘴唇,快要憋不住笑了。 她偷偷的看了谢无咎一眼,后者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这时,侍卫走了进来:“王爷,谢氏在院外吵闹要进来,小的快要拦不住了。” “她还敢来?”听到谢氏的名字,谢太傅就像喝了鹿血,情绪激动的道:“不孝女,她怎么敢的,今天不把她打出太傅府,我就不姓谢。” 说着摸索过床边的拐杖,就往外冲。 “父亲。” “外祖父。” 姜予安和谢无咎同时出声,急忙跟在太傅后面追了出去。 谢氏的死活他们不管,但太傅病情刚好一些,可不能再动气了。 老爷子腿脚挺利索,待姜予安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院门口。 那边,谢氏正在往里闯,两个侍卫拦在她身前。 谢氏气的面色发青,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见谢太傅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出来了。 他急的三步并作两作,谢氏激动的朝太傅喊了声:“父亲,女儿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她朝着太傅奔了过去,刚要上演一出父女相认的戏码。 却见谢太傅扬起手里的拐杖,朝她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 第51章 赶出太傅府 谢氏没有料到太傅会出手,她根本来不及躲闪,这一下挨的结结实实。 砰的一声。 棍子打在了头上,谢氏尖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谢太傅气的两眼圆瞪,手里的棍子再次高高举起,谢氏怪叫一声爬起来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父亲是我啊,我是文君。”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谢太傅动了怒,又开始咳嗽起来。 姜予安急忙给他顺气,好半天谢太傅才平静下来。 期间,谢无咎就一直站在一边冷脸看着,丝毫没有想要劝阻的意思。 谢氏髻散乱,额角淤青渗着血丝。 头上金钗歪在一边,说不出的狼狈。 她气不过,看向在一边看戏的谢无咎,质问他:“殿下,难道你就纵容太傅打人吗?” 刚刚还叫父亲,现在就换了称呼,还真是够势力的。 姜予安眼神微冷,表情说不出的讽刺。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谢无咎冷眼看着谢氏,下颌绷出锋利的弧度。 “你私闯我太傅府,别说打你,便是把你杀了都无人敢说什么。” 谢氏眼球颤抖的看着谢无咎,眼里满是不甘:“我也谢姓,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这家你能待得,我却连回家都要经过你的允许?” 她尖叫着,表情狰狞。 撕心裂肺的模样,像一个被弟弟霸占家业,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 面对她的胡搅蛮缠,谢无咎只是冷冷一笑:“在你出嫁那日,你就已经不是谢家女了,父亲不认你,我亦也不会认你,便是你告到天子面前,本王也是占理的。” 一句话,堵死了谢氏的后路。 她惊恐的看着谢无咎,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太傅府的一草一木,皆与你无关,出了这道门莫要与我太傅府攀亲,若是让本王知道,你必死无疑。” 谢无咎忽然逼近,声线冷冽的如同寒冰,冻的谢氏身子缩瑟了一下。 她无法跟谢无咎抗衡,转而泪眼涟涟的看向谢太傅:“爹,难道你真的不认女儿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太傅的怒吼:“滚,滚出去……” 侍卫上前,不留情面的对谢氏道:“夫人请吧。” 谢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她走后,姜予安也拜别了谢太傅:“安安改日再来看外祖父。” 谢太傅一脸不舍:“你摊上这样的娘,可得万事小心,若是过不下去仅管来找外祖父。” 被他老人家这样关心着,姜予安心头暖暖的。 她轻轻的应了声:“知道啦。” 而后,就要离开,却被谢无咎又叫住了:“你在那吃人的府邸我不放心,我派个人护着你。” 他挥了挥手,立马有个长相英气的小丫鬟到了跟前儿:“青禾,见过表小姐。” 姜予安有些受宠若惊:“这,不必了吧?” “当然有必要。”不等谢无咎说话,谢太傅就开了口:“那养女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你身边没个会拳脚的怎么行,哪怕你正面吃了亏惹不过她,可以在暗处敲她闷棍出气啊。” “尤其是你那几个哥哥,没有一个好东西。” 谢太傅越说越生气,眼看着又要咳嗽了,姜予安急忙安抚他:“知道了外祖父,你别动气我收下就是了。” 谢太傅喘着气,连连点头:“乖,去吧。” 姜予安带着青禾出了太傅府,谢氏看到她出来,一脸埋怨的道:“咱俩都被赶出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说着说着,眼睛落在了青禾的身上,谢氏一脸不解的问:“她是谁?” “摄政王送给我的丫鬟。”姜予安轻描淡写的说道。 谢氏一脸惊讶:“好端端的,他送你丫鬟干什么?” “我治好了外祖父的咳疾,这是他谢我的。” 此时,谢氏才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姜予安竟叫太傅叫外祖父,谢氏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父亲他认下你了?” “嗯。”姜予安重重点头:“舅舅还说,我可以随时出入太傅府。” 闻言,谢氏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她身为太傅的女儿都没能进得去家,谢太傅不认她,却认下了姜予安。 简直是太可笑了。 回到相府后,姜相就迫不及待的前来问话:“怎么了,岳父可认下你了?” 谢氏脸色难看的厉害,她头上顶着个大包,姜相连问都不问。 只知道跟太傅府攀亲。 她没好气的道:“没有。” “你会不会办事?”姜相面色阴沉如铁,食指几乎戳到谢氏眉心间:“你会不会办事?”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颌骨处青筋暴起,“这么一件小事,你居然给办砸了,太傅不认你,我相府岂不成了摄政王的眼中钉?” 谢氏本就一肚子气,被姜相这般劈头盖脸的骂,哪里还沉得住气。 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火冲天的嚷嚷道:“我不会办事,你行你上啊,你不是相爷吗,你不是在朝中很吃得开,到处都有人脉吗?” 谢氏梗着脖子,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胸口剧烈起伏:“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会搞不定太傅府,何必让我一个女人家去抛头露面呢?” 啪的一声脆响,姜相狠狠一巴掌打在谢氏脸上。 他面色阴沉的看着谢氏,眼里戾气模生:“放肆,你敢跟我这么说话?明日你再去太傅府送拜贴,就是跪也要跪到太傅认了你。” 谢氏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相。 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胸腔里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愤怒,让她几乎抓狂。 可面对姜相,她也只能把满腹委屈吞了回去。 在相府,他是家主。 若是惹恼了他,只怕她的位子都难保。 谢氏不敢再跟姜相发脾气,害怕的点了点头。 “说话。”姜相怒喝一嗓子,谢氏带着鼻音委屈的道:“知道了。” “哼。”姜相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谢氏被打的消息,传进了姜玉婉的耳朵里。 她大吃一惊:“母亲,居然被父亲打了?” 要知道,谢氏从嫁进姜家到现在,姜相可是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却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打了她。 她的心里不安极了,此事都是因她而起。 如今连谢氏都被姜相打了,她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婢女四喜又想起了一件事,对她说道:“还有一件可疑的事,太傅府没有认下夫人,还把夫人赶了出去,可是却认下了大姑娘。” “太傅认了她?”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姜玉婉都破音。 她不屑的轻笑一声:“怎么可能会认下她?” “听说是大姑娘叫了摄政王一声舅舅,就这么认下了。”四喜有些不解的回道。 姜玉婉的美眸瞬间瞪大:“仅仅是叫了一声舅舅,就认了她?” ------------ 第52章 断她后路 四喜困惑的点头,她也怀疑这则消息的真实性。 但事实的确如此,摄政王仅仅是因为姜予安的一声舅舅,就认了她。 她又想起一件事,对着姜玉婉说道:“在此之前,摄政王还想杀了大姑娘呢。” 姜玉婉暗暗倒吸冷气,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 摄政王性情捉摸不定,绝不可能因为一声舅舅就认了她。 这里面,必定是有缘由的。 是人就有软肋,摄政王也不例外。 “四喜,你去帮我办件事。”她唤了四喜上前,压低声音道:“你去一趟玄机阁,帮我做两件事,第一,调查一下摄政王,第二,问问哪里有保元丹卖。” 玄机阁,囊括世间万千消息。 只要你出得起银两,就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人也好,物也罢,玄机阁都能为你办到。 只不过价格昂贵,普通人消费不起。 一条消息,一百两。 虽然肉疼,但姜玉婉却觉得值得。 之前因为姜云舟的事,她说过炼制出保元丹。 她哪里会炼丹啊,这些日子一直拖延着,四处打听哪里有丹药卖。 本想着花点银子买点丹药,没想到连银子都买不到。 不得已,只能花大价钱买消息了。 她给了四喜三百两,叮嘱她:“务必打听清楚,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四喜看她表情凝重,拿了银票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才回了府。 她一回来,姜玉婉就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小姐,打听清楚了,摄政王在边境打仗的时候,被一个小女孩儿所救,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找那个孩子。” 而后四喜便把其中的详细内幕,都仔细的告诉了姜玉婉。 包括摄政王怎么受的伤,救他的那个孩子几岁,都说的一清二楚。 姜玉婉轻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他的软肋。” 她猜测着,姜予安应该是耍了手段,才让摄政王认下她。 姜玉婉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眼帘微垂,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扶手。 倏然,她的眼睛眨了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为何不能冒充那个孩子? 她跟那个孩子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还曾跟母亲去过边境的永宁镇,在那里逗留过几日。 就算是查,也经得起推敲。 再者,她前世是护士,懂得一些基本的护理常识。 包扎伤口,不在话下。 只是让姜玉婉遗憾的是,她刚刚上班就拿错了药,那病患本就不行了,也因此死了。 而她被情绪激动的家属一刀捅死,穿到了这个世界。 她实在冤枉。 好在她凭着现代的知识,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绝不能让姜予安,抢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姜玉婉心头稍稍安定,又问四喜:“那丹药的消息,可有?” “有是有。”四喜一脸为难之色:“只是神医已经消失一年多了,此丹稀少,玄机阁阁主说若是小姐真心想要,可以付三千两定金,他们来想办法。” “三千两?”姜玉婉感觉肉都在滴血,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体已,一下子花出去一大半。 而且还只是定金。 她捂着胸口,一脸纠结的问:“那一颗丹药,需要多少银子?” 四喜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五千两。” 砰的一声,姜玉婉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 她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感觉气血都涌到了头顶,嘴里喃喃的道:“五千两,这不是我的命吗?” 这五千两花出去,她可是分文不剩了。 姜玉婉懊恼的直揪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她拿不出保元丹,姜相一定会舍弃她的。 “小姐,玄机阁的阁主说了,丹药只有一颗,还望小姐尽快做决断。” 姜玉婉咬了咬牙,眼里露出坚决的神色:“五千就五千两。” 只要她成为摄政王心尖上的人,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十万两也能供她挥霍。 “明日,我要亲自去一趟玄机阁,无论如何我都要买到保元丹。”姜玉婉发了狠,都是姜予安这个扫把星,逼得她不得不下血本。 …… 潇湘院内。 青禾闪身走入室内,到了姜予安的面前,低语道:“小姐,她们在打听小姐救了王爷的事,还要花重金买保元丹。” 姜予安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没想到姜玉婉还挺敏锐,一下子查到了谢无咎的头上。 至于她想买保元丹,并不难猜。 她答应给姜相炼制保元丹,炼不出来自然会想到去买。 既然如此,她便将计就计。 事不宜迟,姜予安立马动身,前往玄机阁。 去的时候,她戴了斗笠,青禾陪同。 只不过到了玄机阁的时候,青禾的眼神飘乎起来。 她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姐,我们来玄机阁干什么?” 姜予安朝她神秘一笑:“赚银子。” “啊?”青禾惊讶的嘴都张大了。 玄机阁向来是赚别人的钱的,小姐居然要赚玄机阁的钱,真是倒反天罡啊。 说话音,姜予安已经下了马车,朝着阁内走去。 青禾一露面,阁楼上的人立马察觉到了。 窗口露出一把折扇,朝着她轻轻晃了晃。 青禾低下头,跟着姜予安走了进去。 阁楼里的伙计上前,笑着问道:“敢问客官要打问什么消息?” 面纱下,姜予安唇角含笑:“我不打问消息,我是来跟你们玄机阁做生意的。” 伙计惊讶的看着她,姜予安的声音明显就是个小姑娘。 看她的个头,应该刚及笄吧。 居然有这么大的口吻。 可开门做生意,不能得罪客人。 伙计正想请示主家,有个伙计到他跟前儿,低语几声:“阁主让姑娘进去说话。” 伙计一脸惊讶,再看姜予安的眼神,变的正色起来。 他对着姜予安伸出手,恭敬的道:“姑娘请随我来。” 姜予安跟着伙计,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里。 里面由一扇巨大的檀木屏风挡住,只隐隐看到个人影。 想来,这位就是玄机阁的阁主了。 “姑娘要跟我玄机阁做什么生意?”说话的人闷声闷气,竟是带了面具。 ------------ 第53章 坐地起价 玄机阁的阁主神出鬼没,无人见过其真容。 对方既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姜予安自然也不会强求。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将之打开。 “阁主不妨先看看,若是您给的价格合适,咱们再谈。” 伙计把姜予安手上的丹药,拿到了里间,递给了阁主。 只见里面的人戴着一张狐狸面具,身着锦袍。 丹药拿到手上,沁人心脾。 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枚保元丹。 只不过…… 阁主看着保元丹,又将之放了回去:“保元丹有价无市,姑娘能拿出此丹药,想来不是普通人,说吧你想要多少银两。” 看来,对方是感兴趣了。 姜予安笑了笑,说道:“八千两。” 阁主闷声咳嗽了起来,八千两,这小丫头真敢狮子大张口啊。 他放出去的消息,也只敢说要五千两。 “怎么,阁主是觉得价高了?”姜予安试探着问道。 她的药别说八千两了,就是一万两,也有的是人抢。 八千两,已经很良心了。 对方转手就能赚两千两,稳赚不赔啊。 阁主挥了挥手,后知后觉的发现姜予安看不见。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我收了。” 伙计有些震惊的看着阁主,小声嘀咕:“价儿是不是有点高了?” 阁主冷冷瞪了伙计一眼,后者脖子一缩,急忙拿着银票出去了。 八千两银票,交到了姜予安的手上。 她将银票塞进荷包里,转身离去。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予安一走,阁主就去了密室。 谢无咎正坐在密室里饮茶,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看得阁主有些心梗。 他几步走上前,问他:“八千两,你对这小丫头倒是舍得。” 谢无咎没有说话,只慢慢的品茶。 阁主肉疼的捧着心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省吃俭用的给你攒下这家业,你一挥手就挥出去八千两,可怜我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听说前天夜里你去了丝竹馆,为头牌红鸾一掷千金,还包了场。” 谢无咎的声音慢悠悠的,他轻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促狭:“若是让三娘知道了,你怕是会被剥层皮。” 阁主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儒雅大叔的脸。 他慌乱的把头探向窗外,又折回到谢无咎的面前,神情惊恐的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易了容的。” 谢无咎看他那副惊恐的模样,摇头轻笑:“堂堂司业竟是个妻管严,怕是满上京都找不出第二个你来。” 陆司业重重哼了一声:“我俱内又不是什么坏事,好歹她是我夫人,我尊她敬她是应该的,反倒是你,向来冷情冷性的,这突然多了个外甥女,你不知道怎么宠了是吧。” “别说八千两,就是八十万两她想要,我也给。”谢无咎缓缓靠坐在椅背上,一脸桀骜。 他想要护的人,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一封密信到了陆司业手上:“瞧瞧。” 密信由火漆封了口,陆司业知道他是要谈正事了,便正色起来。 把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相府这群王八蛋,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一个养女竟让土匪绑了安安,还把她打成重伤。” 陆司业一脸心疼,嘴里啧啧两声:“这若换了我,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 谢无咎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个音节:“看安安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否则她也不会设计到了我的面前,她孤立无援,想要找一个靠山。” “本王,便是她最大的靠山。” 前半句是心疼,后半句则是骄傲。 他的安安,聪明着呢。 陆司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将信丢回桌上:“相府那群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想让这丫头全身而退,怕得费点心神。” “若不是相府急于跟赵国公府联姻,想攀上王皇后这根大腿,到时几家捆绑在一起,想要动他也难了。” 谢无咎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凌厉起来:“要赶在姜玉婉嫁给赵域之前,把安安从相府摘出来,到时我就好动手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陆司业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倏然凑近了谢无咎几分,一脸探究的问:“你心甘情愿被这丫头利用,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否则你怎么把姜玉婉要买保元丹的消息告诉了她。” “还让这小丫头大赚一笔。” 谢无咎执杯的手一顿,又缓缓的放在了桌上。 他目光坚毅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报恩,待到有合适的人选,便把她嫁出去,也算全了我的心意。” “哦……”陆司业拉长了声调:“那就好。” 只是他看谢无咎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半信半疑。 现在话说的好听,怕是到时候就舍不得了。 伙计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陆司业道:“阁主,有人来买保元丹了。” 陆司业一下就猜到那人是姜玉婉,他把丹药递给伙计,说道:“一万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谢无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竖起大拇指,无声夸赞。 “也不看看咱是干啥的,赔本的买卖能做吗?”陆司业沾沾自喜,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道:“这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阁里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外面卖命的兄弟,等着赏银,哪哪儿都需要钱,还有……” 陆司业掰着手指头给谢无咎算:“咱们四大州各个据点,少说也得上千人了,光这一天的费用就得好几万,我不省着点行吗?” 说了半天对面无人理他。 陆司业抬头一看,对面哪儿还有人在。 他气的扑到窗边朝下大喊:“一提到钱你跑的比谁都快,我给你支这一大摊子容易嘛我?” 外面无人回应,陆司业气呼呼的坐回了椅子上。 玄机阁内,姜玉婉满怀信心的前来买丹药。 她从怀里掏出五千两银票,递到伙计面前:“那保元丹,我要了。” 伙计没动,笑着回道:“不好意思客倌,丹药涨价了。” 姜玉婉的面色一变:“昨天才说的五千两,怎么又涨价了,涨了多少?” “昨天是昨天的价,您也知道这丹药抢手,此丹一出立马有好几个顾客盯上了,现在已经涨到一万了。”伙计不紧不慢的回道。 听到这个数字,姜玉婉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过去。 ------------ 第54章 给姜玉婉下套 伙计见姜玉婉半天不说话,轻蔑的哼了一声:“若是买不起那这颗丹药,我们可就卖给别人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姜玉婉急的叫住了他:“我买,我可以先付给你五千两定金,剩下的过两日再给你。” 玄机阁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把顾客往外推。 姜玉婉给的诚意足够多,伙计便收下她的订金,说道:“三日之内,若是小姐没有把尾款付清,那么订金我们不退,丹药也会卖给别人。” 这个条款非常霸道,但谁让玄机阁实力雄厚,无人敢惹呢。 姜玉婉咬了咬牙,忍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从玄机阁出来,姜玉婉就沉了脸色。 一万两银子,她现在还差五千两。 这钱,从哪儿来呢? 就算把她的那些首饰全都卖掉,也不够的。 更何况,那些首饰头面她也不能卖。 出门还需要装装门面,再者也怕谢氏问起。 姜玉婉一脸愁容,绞尽脑汁想要来钱的路子。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姜小姐。” 姜玉琬转身,便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夫人,出现在她面前。 这夫人她并不认得,因此姜玉婉一脸防备的看着对方:“你是何人?” 贵夫人穿着气派,头上戴的首饰价值不菲。 若不是看在这些面儿上,姜玉婉一句话都不会跟对方说。 贵夫人笑了笑,说道:“我是柳州人氏,前来京城做生意,妾身姓李,不知姜小姐今天有没有空,咱们去喝杯茶?” 世家夫人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友谊,有的只是利益捆绑。 姜玉琬摸不清李夫人要做什么,有些犹豫。 李夫人笑道:“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是一件小事。” 原来,是有求于她。 姜玉婉眼珠子转了转放下心来:“好。” 两人进了茶肆,李夫人要了几个果盘和一壶茶。 把婢女和小厮,都遣退到外面,两人关起门来说话。 李夫人如此谨慎,让姜玉婉心里有些打鼓。 她不解的问道:“不知李夫人要跟我说什么?” 李夫人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在了桌上。 看这数量,足有一万两。 这些银票对于姜玉婉来说,简直就是一击暴击。 哪怕她在相府数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姜玉婉极力保持着镇定,可还是慌乱了。 “李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李夫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有戏:“我初来乍到,想在京城做个买卖,姜小姐能否在相爷面前行个方便,给我一个盐引的资格?” 寻常百姓贩卖私盐,需要向户部和盐运司购买盐引。 可谁都知道,食盐利润极大。 官员们把持着这些渠道,大部分都给了族人,外人就算是想买,也买不到。 不得不说,李夫人求到姜玉婉的头上,算是找对了人。 她深受姜相宠爱,只要她开口,姜相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的。 姜玉婉猜出了李夫人的用意,但面上却故作为难:“李夫人,不是玉婉不帮你这个忙,实在是现在朝廷把控的严,我就算是有心,也没那个力啊。” 区区一万两,就想让她办成这么好的事儿。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一万两银子,几个月就赚回来了。 不过李夫人倒是提醒了她,银子这么好赚,她得找个可靠的自己干也不是不行。 李夫人看她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呵呵一笑。 伸出四根手指,朝李玉婉眨了眨眼:“哪能让姜小姐白忙一趟呢,每月给你四成分红,如何?” 姜玉婉的眉头狠狠一跳,看李夫人的眼神狂热了几分。 “当真?”她问道? 李夫人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契约:“姜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姜玉婉半信半疑的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记盐行,姜玉婉算半个少东家。 凡是每月盈利可得四成分红。 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啊。 姜玉婉尝到了权利带来的便利,她喜滋滋的把契约看了又看,这才倨傲的看向李夫人:“李夫人诚意十足,我若是还拒绝的话,也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姜小姐同意的话,就签字按上手印,咱们这买卖就算成了。” 李夫人端起茶杯,眉开眼笑的对着姜玉婉道:“一起发财。” “好。”姜玉婉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而后,她将桌上的银票,尽数收入自己的袖中。 李夫人没有半分不情愿,笑成了一朵花。 两人出了茶楼,分道扬镳。 姜玉婉拿着厚厚的银票,摸了又摸,才确定这是真的。 她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神情兴奋。 若不是此时在大街上,只怕姜玉婉都要笑出声音了。 一万两银票,就算买完丹药还剩下五千两。 她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姜玉婉立马折回了玄机阁。 伙计见她又回来了,不由的好奇的问道:“姜小姐,你这是?” 啪,一沓银票拍在了柜台上。 姜玉婉趾高气扬的道:“保元丹,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伙计惊讶的看着她,刚刚还在为剩下的银子发愁,转眼就补齐了。 果然是财大气粗。 他急忙把丹药拿了出来,递到了姜玉婉的手上:“小姐收好。” 东西到手,姜玉婉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以后有了金鸡下蛋,她将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她得赶快回府,让姜相给她弄一个盐引的资格。 姜玉婉坐上马车,回了相府。 茶肆阁楼上,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姜玉婉的马车。 姜予安的眼里泛着冰冷的光,神情嘲讽。 姜玉婉以为自己抱了只下金蛋的鸡,却不知是她布下的网。 来京城的路上她遇到了李夫人,当时她吃东西不小心噎到,人已经晕死过去。 是姜予安利用医术把她救了回来。 李夫人对她感恩戴德,一心想要报答。 姜予安不过是借她的手,让姜玉婉自以为掉进了金山里。 可她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贩盐的确是一本万利,但这金蛋她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到不了姜玉婉的手上。 青禾一脸震惊的看着姜予安,好一招借力打力啊。 若是将来商铺出了事,她还要担上责任。 只怕姜玉婉到死,也想不明白怎么给她人做了嫁衣。 大姑娘这腹黑程度堪比王爷啊。 ------------ 第55章 不再把他们当人看 姜玉婉回府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姜相。 在去之前,她就想好了说辞。 “父亲。”姜玉婉脚步欢快走了进来。 姜相从书桌后面抬起头看她,目光柔和:“玉婉啊,你有什么事?” “女儿终于炼出了保元丹,特来献给父亲。”姜玉婉双眼含笑的上前,把保元丹递到了姜相面前。 看着眼前的丹药,姜相一脸震惊。 他看了又看,依然有些不敢置信:“乖女儿,你真的炼制出了保元丹?” 姜玉婉重重点头:“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但只要想到女儿犯的错,玉婉就心痛,万性保元丹炼了出来,二哥的仕途又有了希望。” 姜相激动的连连点头,姜云舟是他的心病。 若是不能步入朝堂,他会抱憾终身的。 “好,好好……”姜相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看姜玉婉的眼神更加宠溺了:“没想到我如此有福气,有了你这么个宝贝女儿。” 姜玉婉咬了咬唇,又道:“那女儿的禁足?” “你大功一件,还提什么禁足之事,自然是解了。” “多谢父亲。” 姜玉婉心里窃喜不已,没想到一枚小小的保元丹,竟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利益。 说到这里,她掩下心头的激动,对着姜相又道:“女儿还有一件事想要求父亲帮忙。” 姜相正沉浸在姜玉婉带给他的巨大喜悦当中,自然是对她有求必应。 “你是我的女儿,什么求不求的,你尽管说。” 姜玉婉小心的看了姜相一眼,才说道:“女儿有个好姐妹在京中从商,她想要求一个盐引的名额,不知父亲有没有办法?” 提起此事,姜相的眉头微皱。 他看了姜玉婉一眼,又问道:“你能炼出一枚保元丹,必然也能炼出第二枚,对不对?” 姜玉婉心中一紧,面上却仍维持着温婉的笑意,说道:“父亲,炼丹之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女儿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若父亲需要,女儿定当尽力尝试。” 话没有说太满,万一以后她拿不出来了,姜相也说不出什么。 姜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自然知道炼丹不易,但姜玉婉既然能炼出第一枚,便说明她天赋异禀,再炼出几枚未必没有可能。 而且保元丹在朝中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若能多有几枚,无论是送给皇上还是笼络大臣,都是极好的。 姜相喜笑颜开,欣慰的道:“你从未求过父亲什么,第一次开口父亲自然不会驳你面子。” 当下,姜相修书一封,递给了心腹:“把这封信给户部尚书送过去,剩下的事他会替你去办。” “多谢父亲。”姜玉婉喜滋滋的给姜相屈膝一礼。 那妖俏的模样,看得姜相心头甚暖。 翌日,家宴。 今日是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回京的日子,姜予安一早就起来帮着谢氏张罗了。 大到府里的门庭,小到院里摆放的花盆。 事虽然不难,但是杂。 要买什么东西,东西放哪儿,管事们都要来问过姜予安。 众人以为姜予安一个小姑娘,定会忙的焦头烂额。 毕竟姜玉婉掌家的时候,还急哭过。 直到过了多半个月,她才逐渐得心应手了。 可没想到姜予安一大早就把院里的妈妈们叫过来训话了。 谁去做什么,谁管什么,都分配好了。 要采买的东西,她也列出了单子。 管事们领了差事,有条不紊,虽然忙却丝毫看不出乱。 厨房的管事婆子进来回话:“姑娘,以前每月各院儿都有药膳,可这次采买的单子上没有材料,以后是不煮了吗?” 姜玄墨虽然才高八斗,可他身体不好。 有不足之症。 一直都靠吃着汤药续命。 姜予安回到相府后,便特意为他换了药方。 偷偷的给他调理身子。 从一开始的孱弱,到现在的身强体健,他的病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 顶多再吃上半年,就能彻底去了病根。 她一心想要追逐亲人的脚步,这些所谓的亲人却不把她当人看。 她自然,也不会拿他们当人看。 姜予安不动声色的道:“如今连宫中都在缩减开支,相府自然也不能落后,那些昂贵的药膳,该去就去了,没必要再煮了,若是有人身体有疾需要调理,到时再说。” 管事婆子见姜予安年纪虽小,但说话办事却有理有据。 一点也不逊色姜家二小姐。 不,甚至比姜玉婉还要出色几分。 婆子心里不免唏嘘,若是姜予安一出生就在相府教养,哪有姜玉婉什么事儿。 只是家主和府里的公子们,都偏心二姑娘。 这大姑娘倒成了河边野草,好在她运气不错,才有了今天的出头之日。 管事婆子之所以对姜予安心生好感,是因为她在府里没有架子。 对她们这些下人,颇为照顾。 不像姜予安用鼻孔看人,不把她们当人看。 两个时辰后,门房过来禀报:“大姑娘,老夫人的车驾快到了。” 相府老夫人姜予安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 她不敢怠慢,急忙起了身,随着众人一同去府外恭候。 姜相和谢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皆是神情恭谨。 四个哥哥和姜玉婉,齐刷刷的站在一起。 几人低声说着什么,全都面上带笑。 姜予安出现的时候,他们的交谈声和刻意压抑的笑声便戛然而止,全都眼神怪异的看了过来。 “玉婉,你好厉害啊。”姜云舟故意很大声,一脸显摆之色:“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炼出保元丹,不像有些人,靠着一些歪门邪术进了书院,却连丹药也炼不出来。”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姜予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挑衅。 “保元丹可是价值万金,有了这些丹药二哥是不是能重返国子监了?”姜清羽也一脸羡慕的附和道。 姜立书也笑道:“还是玉婉厉害,看来今年我升迁有望了。” 他性情耿直,说话不过脑子,容易得罪人。 能当上金刀卫指挥使同知,也是姜相托的关系走的后门。 可姜立书却不满足眼前的现状,他觉得凭着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再往上爬几层。 区区一个指挥使同知,怎么配得上他的身份。 现在好了,姜玉婉的保元丹,可以助他实现这个愿望。 ------------ 第56章 被老夫人训斥 几个哥哥阴阳怪气,无非是为姜玉婉打抱不平。 他们嫌姜予安抢了她的掌家权。 姜玄墨虽不善言辞,可他没有阻止几人攻击姜予安,算是默认。 可再大的语言攻击,也不会对姜予安造成伤害。 因为在她的心里,他们早就不是她在意的人了。 “是啊,我也为妹妹感到高兴,有了这些丹药父亲仕途平坦,哥哥们也能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连皇上也会对妹妹刮目相看。” 姜予安脸上带笑,眼里没有任何讽刺打压的意思。 她如此反常,让几个哥哥全都神情一滞。 怎么有些不对劲。 他们偏爱姜玉婉,姜予安不应该失落,委屈吗? 若是祖母看到她,定会不喜。 认为她登不得台面。 姜予安的举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几人像是打了一套空拳。 看着虎虎生风,实则没什么杀伤力。 他们几人的微表情,姜予安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走到姜玉婉面前,意味深长的问道:“这些日子,赵哥哥有没有联系妹妹?” 姜玉婉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好端端的赵哥哥联系我做什么?” 她心头堵的难受,若不是因为姜予安,她也不会被禁足。 多日未见赵域,两家的婚事也没了眉目,她正糟心着呢,姜予安居然还明知故作。 “哦,可能是母亲没有跟你说。”姜予安说一半,留一半。 果然,姜玉婉被她吊起了胃口,她不解的问:“母亲要跟我说什么?” 几个哥哥,也朝姜予安看了过来。 姜予安故作慌乱的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她越是这么说,姜玉婉越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同口,老夫人的车驾已经到了,很快就到了眼前。 监相和谢氏全都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迎接老夫人。 若是姜予安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情急之下,姜玉婉攥住了她的手腕,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事关赵国公府和她的婚事,姜玉婉能不着急吗? 姜予安装作慌乱的模样,说道:“可能,你的婚事有变。” 说完她便甩下姜玉婉,步下台阶随着姜相和谢氏去接人。 而姜玉婉,像是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都傻了。 四个哥哥全都忙着迎接老夫人,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随着一声恭迎老夫人回府,众人齐齐的拜了下去。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 相府老夫人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她站稳脚步看着府里的子女。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笑容滞住。 众人循着老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姜玉婉呆愣的站在原地。 姜相面色沉了下来,喝了一声:“玉婉,你在干什么?” 姜玉婉这才回了神,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急忙跪倒在地:“祖母赎罪,是玉婉失礼了。” 虽然她跪的及时,可老夫人脸上并没有喜色。 她向来注重礼仪又十分注重自己的脸面。 老夫人望着姜玉婉,眼神很是不满。 她轻咳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玉婉,你身为相府的小姐,怎可如此失礼?今日若传出去,让外人知道我相府的女儿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我相府的颜面何存?” 姜云舟急忙为她求情:“祖母赎罪,玉婉平时不这样,可能是刚刚分了神,求祖母念在她无心之失,饶她这次。” “是啊祖母。”姜清羽也急忙道:“听说祖母今天回府,玉婉早早的就准备着迎接祖母了,又怎么会故意对祖母不敬呢?” 两个孙儿轮流为姜玉婉求情,姜老夫人心思动摇了。 可若是不罚姜玉婉,她的颜面何存? 思及此,姜老夫人便道:“那你就去抄两遍女戒,以儆效尤。” “祖母教训的是,玉婉以后定会谨记礼仪,不会再犯错。” 姜玉婉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姜老夫人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便不再追究。 只是好心情被破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待到厅内坐定,姜老夫人才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姜予安:“你就是相府失散多年的那个女儿?” 相府子女众多,又有几位公子在。 哪怕姜予安是嫡女,姜老夫人心中也没多少涟漪。 无非是多个碗,多双筷子罢了。 姜予安上前恭敬的给老夫人磕了个头:“予安拜见祖母。” 她的举止,挑不出半分错处。 姜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还不错,好好栽培着,将来嫁出去也说得过去。” 这话,显然是对谢氏说的。 谢氏心惊不已,老夫人才刚回来,就对姜予安如此重视。 若是以后日子久了,岂不是代替了姜玉婉在她心中的地位。 姜予安没回府之前,姜玉婉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母亲说的极是,安安回府后儿媳就请了礼仪嬷嬷教导着,不会出差错的。” 姜相也附和道:“而且,安安还进了国子监,这可我相府的无上荣耀。” 闻言,老夫人看姜予安的眼神,才算有了几分和善。 “那可真是我相府之福。” 风向转变的如此之快,姜云舟深怕姜玉婉失了老夫人宠爱,急声道:“祖母有所不知,玉婉她炼出了保元丹,可谓是天赋异禀。” 姜老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保元丹,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那个丹药?” “回祖母的话,正是。”一直被充当背景板的姜玉婉,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老夫人脸上的喜色都溢了出来,她朝着姜玉婉招了招手:“好孩子快上前让祖母看看。” 姜老夫人极注重养生,府里每年都要为她备下昂贵的药材,供她调养。 有了保元丹,她还吃什么药材啊。 每月吃了一颗丹药,长生不老都有可能。 姜玉婉坐到了姜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看她就如同看宝藏:“真没想到玉婉这么能耐,以后我可有福了。” 听到这话,姜玉婉的心狂跳几下。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姜老夫人,小声说道:“孙女儿炼制这颗丹药极为不易,也是失败了很多次才炼出来的,祖母对我如此期许,让我心生惶恐。” “不怕,不怕。”老夫人开心的轻拍她的手背:“只要你会了,那就不是问题,多失败几次就熟练了。以后你每个月,就给祖母炼制一颗,好不好?” ------------ 第57章 捧的越高摔的越痛 姜玉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急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死老太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当保元丹是菜市场上的大白菜啊,上下嘴唇儿一碰,就能炼制出来了吗? 姜玉婉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姜予安的声音传了过来:“妹妹就不要谦虚了,你能炼制出保元丹,是我相府之福,更是北周之福,说不定此事已经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不日就有好消息了。” 姜予安的话,提醒了姜相。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这保元丹献给皇上呢。 若是龙颜大悦,定会重重嘉奖姜玉婉。 说不定,也会让姜玉婉进入国子监呢。 若是运气好的话,这几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有了着落。 “安安说的对,玉婉你就不要谦虚了,今天为父便破个例,让你挨着母亲,坐在首位。”姜相的话非但没有让姜玉婉感到高兴,反而是越发的不安。 保元丹是她花高价买来的,若是以后他们想要,自己岂不是又要花高价买? 姜玉婉紧紧的攥着拳,连连摇头:“父亲不可,女儿怎配坐在首位。” 她越是推辞,姜相就觉得她在谦虚,心里更加高兴。 他的女儿,果然是才貌双全。 “让你坐,你就坐。”老夫人也十分赞同。 几个哥哥也跟着起哄:“玉婉,父亲和祖母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快快坐下吧。” 姜云舟按着姜玉婉的肩膀,把她按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位子上,眼里满是自豪:“我的妹妹,就当配坐在首位。” “是啊玉婉,你自小就聪慧,就连炼制丹药也能无师自通,你可比神医强百倍啊。”姜清羽也与有荣焉。 神医算什么,以后他的妹妹,定会跟神医齐名。 不,她会比神医更加厉害。 姜立书憨厚一笑,耿直的道:“玉婉这么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以后三哥也得仰仗你了,玉婉三哥能不能升迁,就全指望你了。” 听着这一个赛一个的追捧,姜玉婉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仿佛已经看见,她的银子全都飞走了。 心里苦成黄连,可面上还得笑。 姜玉婉笑的牵强:“只要帮上父亲和哥哥们,玉婉就知足了。” “好了,你们不要把玉婉逼的太紧了,她才刚刚学会炼丹,只怕还不能完全掌握,以后还得勤加练习才行。”姜玄墨一向冷冰冰的脸上,此时也挂了笑容。 他对着姜玉婉道:“你只管安心炼丹,府里的事现在有安安接手,不必你操心。” 姜玄墨笑的一脸柔和,可落在姜玉婉眼里,却如同针扎。 她掌管相府内务三年才攒够一万多两银子。 可姜予安却搞出个查账的幺蛾子,害得她丢了掌家权。 本以为她想借由保元丹,再把掌家权拿回来。 没想到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全都想拿她的保元丹换前程,换仕途。 却没一人问她,喜不喜欢炼丹。 姜玉婉气的心里几乎呕血,她一点也不喜欢炼丹。 闻到药材就想吐。 可偏偏她现在骑虎难下,她不能说炼不出来丹药,甚至还要顺着他们的话说。 “多谢大哥替玉婉着想,玉婉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姜予安没有放过姜玉婉微妙的神情变化,她故作开心的道:“妹妹有如此天分真是让人羡慕,只是……”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面露难色。 席间的众人,全都看向了姜予安。 姜玉婉的心提了起来,她察觉到只要她要倒霉,定跟姜予安脱离不了干系。 她又想说什么? 老夫人的眉头拧了起来,问道:“只是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你尽管说,不会怪罪你的。”姜相也说道。 几个哥哥,也全都面露不解的看着她。 在众多目光的包围下,姜予安小声的道:“女儿听闻,凡是炼丹者都要静心凝神,不得受外物打扰,可是妹妹的院子却满是花草,鸟儿在枝头难免会吵到人。” “更何况,花草也会混淆人的嗅觉,怕是会对炼丹有影响。” 姜玉婉的院子,是姜相花了重金打造的。 亭台楼阁,应有俱有。 就连里面的花草,也是花了高价种植的。 足可见姜相对她的重视程度。 姜予安的话音一落,姜玉婉就慌乱了起来。 她知道姜予安图谋什么了。 竟是冲着她的院落来的。 可那院子是她的,她怎么能割让。 “父亲。”姜玉婉焦急的道:“只是一些花花草草,没有影响的。” 姜相有些犹豫,毕竟这院子她住了十几年。 若因此让她搬出去,怕会委屈了姜玉婉。 “丹药炼制失败有很多因素,环境就是其一,若是姐姐能沉下心来炼制,必会事半功倍。”姜予安再接再厉,又说道:“难道妹妹不想早点再炼出保元丹吗?” “哥哥们和父亲,都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的,连我也心生羡慕呢。” 听了姜予安的话姜相的心不再摇摆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安安说的不错,我也有所耳闻环境起很大作用,玉婉你就委屈一些,从院子里搬出去,就搬到……” 搬去哪儿,让姜相犯了难。 府里的院子凡是能住人的,都住满了。 剩下的是下人房,他的宝贝玉婉定不能住进那样的地方。 姜相捋着胡须思考良久,眼睛落在姜予安的身上,有了主意:“安安,你去跟妹妹换一下。” “啊,我?”姜予安震惊的看着姜相,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妥吧,我的院子地方偏僻,妹妹怎么能吃得了这样的苦。” “其实女儿感觉也不必非要妹妹搬离院子,把那些花花草草挪出去便是。” 姜相无语的白了姜予安一眼:“那些花草一株便是几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当初栽培的时候就耗费了巨资,尤其还十分娇气,稍有不慎就死了,岂能随意挪动。” 真是养在乡野的孩子,眼界就是狭窄。 “女儿说错话了,父亲息怒。”姜予安急忙道歉:“女儿听凭父亲吩咐便是。” 姜老夫人才不在意谁住的好坏,她只要保元丹。 只要姜玉婉能炼制出来,就是住到郊外,她也不会拦着。 她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就这么定了,玉婉你今天就搬过去吧。” 姜玉婉骇然的看着屋内的人,感觉他们像是迷失了心智。 怎么能因为姜予安的三言两语,就把她赶出了住了十几年的院子? ------------ 第58章 谢氏别有用心 宴席过后,姜玉婉跑去向谢氏哭诉。 “母亲,父亲怎么能这么做,让我把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给了姐姐?” 她扑到谢氏膝前,拽着谢氏的衣袖,声音里满是哀求。 谢氏看着姜玉婉哭红的眼睛,心中也不好受。 她轻轻抚摸着姜玉婉的头发,叹了口气:“婉婉,你父亲做的决定无人更改。姜予安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不同以往,咱们暂时也不好和她硬顶。等过些日子,母亲找个机会再把院子给你换回来,好不好?” 姜玉婉哭的连连摇头,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您总说以后,可我这心里实在是憋屈。再说了,如今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院子的事儿要是不解决,将来我嫁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她本就是养女,若不是因为才女的身份,那些贵族才会高看她一眼。 若是被人知道她失去嫡女的院子,定会认为她失去了宠爱。 不日就会被扫地出门。 说不定,连赵国公府也这么想,一个没有靠山的女子,谁还会在意她。 谢氏一听婚事,顿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她眼神闪烁心虚的不敢与姜玉婉直视。 见她如此模样,姜玉婉顿时想起了姜予安跟她说的话。 她急忙扯住谢氏的袖子,问道:“母亲,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在姜玉婉的追问下,谢氏只得叹了口气,将实情说了出来:“赵家这次错的离谱,他们还回来的竟是赝品被你姐姐拆穿,你姐姐给赵家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还回真迹,要么婚事不变。” 姜玉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婚事不变,那岂不就是姜予安嫁入国公府? 可赵域喜欢的人,是她呀。 姜予安凭什么来抢她的婚事。 姜玉婉听完,顿时愣住了。 她慌乱的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字画是姐姐送出去的,向人讨要回来本就不该,虽说赵家做的不对,可那也是被姐姐逼的没了办法。” “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伤了两家的和气吧?” 谢氏连连点头,一点愁苦:“这些日子,我也正为此事头疼呢。” 她的玉婉聪慧有才有貌,与赵域是天作之合。 姜予安横插一杠,实属不该。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沙沙作响。 须臾,姜玉婉抬起头看向谢氏:“母亲,女儿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解了眼前困境。” “哦,你有什么主意?”谢氏问道。 “姐姐之所以不松口,她是因为心生嫉妒,看不得赵域哥哥对我她。” 姜玉婉的声音柔柔的,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模样:“若是母亲能为姐姐寻一门好的亲事,说不定她就放手了,不再为难赵域哥哥了。” 闻言,谢氏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喜色:“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可是你父亲现在看重她,未必就想让她嫁人。” “那就要看母亲的了。”姜玉婉讨好轻晃谢氏的衣袖:“母亲一向疼我,定会想出万全之策的。” 谢氏被她哄的眉开眼笑,伸手轻轻戳她脑门:“你啊,就会给母亲找难题。” 其实不用姜玉婉说这番话,谢氏也对姜予安不满很久了。 尤其是看着玉婉被她挤兑的没了容身之所,她不能再纵容姜予安为所欲为了。 宫宴前夕,谢氏难得的登门。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手里捧着衣物和首饰之类的。 “安安。”谢氏语气亲昵,脸上更是带着宠溺的笑。 姜予安回府后,谢氏表面上说要弥补,其实连她院子的门都没有进过。 今天突然过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着实可疑。 双儿和冬青两人全都面露紧张,连她们都看出谢氏目地不纯了,更不要说姜予安了。 “母亲。”姜予安屈膝一礼,谢氏忙伸出双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姜予安,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原本盘桓在姜予安脸上的伤疤,此时竟淡了许多。 而且,疤痕也在减轻。 谢氏不由的伸手去摸,面露惊讶:“你的疤……” “多亏了母亲的悉心照顾,我脸上的伤已经快要好了,母亲是不是也为我高兴?”姜予安脸上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如果谢氏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她眼里的疏离和冷意。 谢氏回神,应了一声:“正是。” 怎么看,她笑的都有些牵强。 姜予安把话题转移开:“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她指着丫鬟和那些婆子说道。 谢氏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拉着她上前,说道:“明日宫宴,你是第一次进宫参加这样的宴会,母亲特命人给你做了身衣裳,这副头面是我心爱之物,现在送给你,你穿上一定能大放光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予安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她不动声色的应下:“多谢母亲。” “你也是娘的孩子,娘又怎么会厚此薄彼。”谢氏想要做个慈母,可是面对姜予安她却笑的十分牵强。 没有养在自己跟前儿的孩子,她做不到像对姜玉婉那般疼姜予安。 更何况,姜予安野心勃勃,她竟想抢玉婉的位子。 她绝不允许。 不过她也没有亏待姜予安,为她挑选的夫婿是京中名门望族。 她若是有良心的话,也该知足了。 谢氏又拉着姜予安说了一会儿子话,只是气氛有些尴尬。 她问一句,姜予安答一句。 谢氏沉下脸来,感觉自己像对牛弹琴。 姜予安不懂得变通,不像玉婉那般认人讨喜。 她起身离开,姜予安也只是送到了门口。 谢氏摇了摇头,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感觉再热的心也捂不热姜予安,她这个女儿,算是废了。 谢氏送的东西极其昂贵,有狐皮斗篷。 还有一套水蓝色云锦大袖长衣,通体以极细密的银线,绣满缠枝忍冬纹样。 衣缘与广袖边缘,皆将着寸宽、泛着幽光的孔雀羽捻金线织锦边。 层层叠叠的丝帛披挂上身,华美而隆重。 双儿惊的呼吸都要停滞了,杏眼圆瞪:“这么昂贵的衣物,夫人真是下了血本啊,不过夫人向来不重视小姐,怎么舍得花重金打扮小姐了?” ------------ 第59章 姜玉婉耍性子 双儿的话一针见血,就连冬青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夫人未免偏心太过。” 姜予安修长的手指拂过衣物,唇角勾着淡笑:“若是没所图,那才不正常,东西收起来吧,明日我穿着便是。” “小姐,你确定要穿吗?万一其中有诈可怎么办?”冬青一脸担忧。 姜予安却不在意的道:“她若是没诈,我才不安心呢,放心我定不会有事。” 见她胸有成竹,冬青和双儿才放下心来。 皇家宫宴,前去的都是世家权贵。 姜予安名声不好,谢氏如此隆重的打扮她,定是想让她大放光彩。 既然如此,她就借力打力。 好探探谢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果不其然,翌日看到姜玉婉时,就印证了姜予安的猜测。 姜玉婉的打扮称不上隆重,顶多是中规中矩,没有出错。 放在人群堆里不会失了体面,但也不会出挑。 看到姜予安如此艳光四射的模样,姜玉婉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 她脸上的疤痕淡了一些,又用脂粉遮盖,几乎看不出来。 眉如远山,唇染朱砂,颊扫胭脂,每一处都精雕细琢,熠熠生辉。 唯独那双眼睛,被珠宝流苏映照着明锐的光芒。 只是太过冷冽,少了亲和气,让人不敢上前攀话。 几个哥哥,也全都一脸震惊。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姜予安后,姜云舟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语气十分不满,带着恶意。 姜予安对他勾唇一笑:“二哥以为我要打扮成什么样?” 姜云舟刚要说什么,就被姜玉婉拽住了:“二哥,我们快走吧,一会儿该误了时辰。” “这也太出风头了,像什么样子?”姜清羽眼里满是嫉妒,凭什么这好的衣物给了姜予安,她算什么东西? 如此华丽的衣物和首饰,就该是他的玉婉妹妹的。 若不是着急要走,他定要姜予安脱下来。 几人愤愤不平的走了。 姜相和姜玄墨共乘一辆车,两人在车上谈公务。 因为无人愿意跟姜予安乘坐一辆马车,只有她自己。 谢氏和姜玉婉一辆,姜云舟和姜清羽一辆。 马车驶过官道,朝着皇宫方向驶去。 清晰的马蹄声传入姜予安耳朵里,她掀起车帘看向窗外。 只见不远处,辉煌的灯光隐隐照亮天际一角。 浮华的光晕与四周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敝体。 可这些权贵却锦衣玉食,夜夜笙歌。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姜予安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四周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看着姜予安,眼睛全都直了。 有几个世家权贵子弟,还想要上前搭话,却被身侧的长辈拦住了。 谢氏脸上带着骄傲的笑,亲昵的走向她:“安安,你跟母亲一起。” 这模样落在外人眼里,破除了她偏爱养女的传言。 姜予安淡淡一笑:“是,母亲。” 她跟随谢氏朝着明华殿走去,几个哥哥则陪着姜玉婉,全都面色阴沉。 尤其是姜云舟,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她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说完他轻叹一声,为姜玉婉很是打抱不平:“若是你穿上这套新衣,定比她美百倍。” “二哥,算了,姐姐难得参加宫宴,她打扮的隆重一些是应该的。”姜玉婉大度的模样,让姜云舟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就是个软性子,不知道争不知道抢的,若不是有哥哥们在,你定会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姜玉婉刚想要把谢氏的用意,告诉姜云舟和姜清羽,便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见过谢夫人。” 她的目光被前方那抹清贵的身影吸引住。 因为是宫宴,赵域也是盛装出席。 厚重的衣物上以银线暗绣着连绵的云水纹,灯光稍侧,便流转出微弱的寒光。 衬得他愈发身姿如松。 姜玉婉的呼吸为之一滞,眼里泛起水泽。 她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却见赵域的目光看向了姜予安。 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显然也被她的装扮给吓到了。 姜予安神色淡然的看着他,道了声:“赵世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一句话,让赵域愣住了。 而后他就明白了,姜予安说的是画的事。 那件事赵域很是愧疚,但姜予安怎么能不顾及他的脸面,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他承认赵国公府做的不对,但她也不至于咄咄逼人吧。 赵域脸色沉了沉,依然有礼:“我自然不敢忘。” 两人只是正常谈话,可落在不远处的姜玉婉眼里,却全都变了味儿。 她看到赵域对姜予安一脸和气,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明明从前,这种专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姜玉婉眼圈微微一红,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姜清羽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便对着赵域喊了句:“赵域。” 赵域朝他们看来,对着谢氏和姜予安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过来。 他在姜玉婉几人身前站定,看姜玉婉的眼神都要柔出水来。 “婉妹妹。”他唤道。 姜玉婉十分不给面子的道:“赵世子可别这么叫我,我承担不起。” 她冰冷冷的模样,让赵域有些不知所措。 姜云舟便扯了扯姜清羽的袖子:“咱们去找母亲。” 他有意让两人独处,把误会说开。 可姜玉婉气狠了,不想跟赵域说话,便挽上了姜云舟的胳膊,说道:“二哥,等等我。” “你跟过来干什么?”姜云舟小声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见赵域吗,现在他就在这里,多好的机会。” 姜玉婉耍着小性儿,大声道:“我可不敢纠缠赵世子,男未婚女未嫁的,传出去多难听。” 她想要让赵域来哄哄她,可赵域这几天焦头烂额心情不好。 一见面,姜玉婉就劈头盖脸的对他一顿骂。 他再好的性子,也磨没了。 画拿不回来,姜玉婉不安慰他还阴阳怪气的说话,谁受得了? 赵国公府就他这么一个嫡子,自小被众星拱月惯了。 因此,赵域也沉了脸,转头去跟别人搭话去了。 姜玉婉信心百倍的等着赵域追上来,心里默数三个数,身边没人。 回头一看,赵域竟走远了。 本就委屈的不行,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 第60章 蠢货帮倒忙 大喜的日子,全都喜气洋洋的。 可姜玉婉却在这样的场合掉眼泪,哭的可怜兮兮的。 谁见了,都得看上两眼。 姜云舟急忙劝她:“玉婉,赵域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二哥,你不必劝我,我没事。”姜玉婉抹了把脸上的泪,哭声低压了一些。 她看到有人在看她,忙扯了扯姜云舟的袖子,说道:“二哥,咱们走。” 姜云舟点了点头,带着她离开。 此时,离宴会还有一些时间,众人都在园子里闲逛。 姜清羽在人群中找到姜予安的身影。 她守在谢氏身边,正跟几位贵夫人叙话。 那几位贵夫人看她的眼神很惊艳,似在恭维谢氏,谢氏乐的眉开眼笑。 姜清羽心头一滞,以往这种殊荣都是属于姜玉婉的。 可自打姜予安进了国子监后,母亲和父亲就对姜玉婉疏远了。 她一个乡野的低贱女子,怎么敢耍这样的心机,夺得玉婉的宠爱。 姜清羽气的拳头紧握,眼神愤恨。 远远的,姜予安注意到了姜清羽的恶意。 她对着谢氏低声说道:“母亲,我想去园子里逛一逛。” 此话正合谢氏的意,便道:“去吧,今天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又是在皇宫里,你不必担心安全。” 她身侧的是平阳侯夫人,她不着痕迹的看了谢氏一眼,谢氏朝她使了个眼色。 姜予安装作没有看到两人的小表情,只身前往园子里。 此处与后宫相差甚远,四处又有守卫把守。 若是走错了,会有人提醒,因此不担心冲撞到贵人。 姜予安朝着水榭方向走去,她微微侧目,果然看到姜清羽那个蠢货跟了上来。 没多久,面前人影一晃,姜清羽堵住了她的路。 “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姜予安故作不解的看着他。 男子这个时候,都聚在一堆谈天论地。 姜清羽一没官职二没品阶,他就进来蹭饭的。 他倒是想跟权贵子弟攀谈呢,可没人理他。 姜予安的问话让姜清羽脸上挂不住,恼怒的道:“要你管,这斗篷本来是要给玉婉的,居然穿在你身上,真是暴敛天物。” 他伸手勾住斗篷的带子,狠狠一拽。 狐毛斗篷便到了姜清羽的手上。 姜予安轻呼一声伸手去夺,姜清羽却得意的一挑眉,冷哼一声:“拿了别人的东西,你倒是心安理得,玉婉都哭了你知不知道?” “四哥,你还我,这是母亲给我的。”姜予安急声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是想着借今天的宴会出风头,好给自己选个好夫婿,但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姜清羽拿了斗篷转身就走,那模样像只打了胜仗的斗鸡。 姜予安连喊了几声他也没有回头。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姜予安才冷冷笑出了声:“蠢货。” 姜清羽拿着斗篷,去找姜玉婉。 当他出现在姜玉婉的面前时,对方都惊呆了:“四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替你出了口气。”姜清羽把斗篷往姜玉婉的身上披,一边愤愤不平的道:“母亲也太偏心了,居然把这么好的斗篷给了姜予安,我怎么能看着她骑到你头上去。” 斗篷穿好,姜玉婉的小脸儿陷在毛茸茸的斗篷里,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姜清羽不由的赞道:“还是玉婉妹妹穿着好看。” 姜玉婉急的额上冒汗,心里暗骂姜清羽这个蠢货帮倒忙。 他哪里知道,谢氏让姜予安穿这个斗篷,是别有用意的。 她急的伸手去解,却被姜清羽按住了手:“四哥给你拿回来了,便是你的,你若是怕母亲责备,到时就推到我的头上。” “玉婉,你别辜负了清羽的一片心,穿着吧,真好看。”姜云舟也附和道。 姜玉婉正要脱下来时,却看到姜予安追着赵域的身影走了过去。 她心头一紧,急忙跟了过去:“我先去找赵域哥哥。” 今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姜予安得逞。 姜玉婉脚步飞快,明明姜予安就在眼前,可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跟丢了。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她来过皇宫几次,知道这里再往前就是冷宫了,便停了脚步。 想要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突然,眼前蹿出一个人影。 “姜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面前的人一脸猥琐,三角眼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姜玉婉。 姜玉婉心头一颤,认出了此人。 他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刘志。 此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先前已经娶了三房老婆,全都被他打死了。 但仗着家里权势,此事被瞒的密不透风。 谢氏跟平阳侯夫人商议起两家的婚事,平阳侯夫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答应事成之后,便许给相府两万两银子,和三千两黄金。 如此大手笔,谢氏十分满意。 姜玉婉瞬间明白过来了,刘志本是来堵姜予安的,可她穿了姜予安的斗篷,错认成了她。 “玉婉,见过刘二公子。”姜玉婉还算镇定,她自报家门提醒对方认错了人。 可没想到刘志是个混不吝,哪怕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姜予安,他也没有收敛。 刘志上前两步,把姜玉婉逼至角落嘿嘿一笑:“什么玉婉予安的,不都是姜家的女郎吗,我瞧着妹妹生得国色天香,着实合我胃口……” 说着,他便狠狠的摸了把姜玉婉的脸。 姜玉婉吓的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却被刘志一把抱住了腰,把她给拖了回来。 顺势,还捂住了她的嘴。 姜玉婉想喊,却喊不出来。 刘志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裳,她吓的瑟瑟发抖,眼里满是绝望:“唔,放开,唔唔……” 斗篷被扔在地上,刘志压着姜玉婉双双倒地。 他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对着姜玉婉上下其手,甚至还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裳里。 姜玉婉气极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扎进了刘志的身上。 啊的一声惨叫,刘志捂住了脖子。 温热的血液流了他一手,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大声喊道:“救命,救……” 刘志害怕的往外跑,然而没跑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 第61章 属狗的见谁都咬 啊的一声尖叫,从前方传来。 紧接着响起宫女惊恐的声音:“杀人了,杀人了……” 众侍卫上前,把前来的贵人团团围住。 轿辇上,王皇后雍容华贵。 月白缎面披风上用金线绣着展翅凤凰,尾羽在风中掀起层层金浪。 她眉眼如画,眼神凌厉。 淡淡的描了眼地上的人,问道:“活着,还是死了?” 有内侍上前,探了探刘志的鼻子,小心的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眼下还有气儿。” 刘志的血流了一地,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王皇后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幽幽的道:“封锁现场,去请太医,把金吾卫指挥使叫过来,宫里发生这样的事儿,他难辞其咎。” 短短几句话,王皇后就稳住了场面。 几个宫女分头行动,王皇后看向园子里,下巴微抬:“去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她来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动静儿。 不多时,侍卫就把衣衫散乱,哭成泪人的姜玉婉给带到了王皇后面前。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姜玉婉带着哭腔,跪在了王皇后面前。 她刚刚真是被吓傻了,她没想杀了刘志的只是想把他吓退。 谁想到那么寸,竟把簪子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直到听到说刘志没有死,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姜玉婉被吓的手软脚软,跪在地上哭的十分可怜。 王皇后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细长的丹凤眼威严十足。 她看不出姜玉婉的身份,便问道:“你是谁家女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家父是丞相姜青山。”姜玉婉抽抽搭搭的道。 王皇后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原来是相府的千金。” 她扭头去吩咐手下的宫人:“去找姜相和他的夫人,顺便把平阳侯府的人也一并找来。” 宫里险些闹出人命,王皇后很不满意。 而且,也要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宫女应了一声,忙去园子里找人。 不远处,姜予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正想离开时突然猛的被人捂住了嘴。 姜予安张口就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属狗的?” 她诧异的看向来人,只见谢无咎正眼眉低垂的看着她。 那双墨染的眸子映着灯火,溢出琉璃般的色彩。 英挺的五官浸在黑暗中,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小舅舅?”姜予安低呼一声。 谢无咎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离了原地。 “那边有金吾卫把守,你现在撞过去有嘴也说不清了。” 凡是在园子里的人,都形迹可疑。 尤其是刘志现在生死未卜,若是他死了,姜予安也得经受调查。 她一个小女子,怎么经得起宫人逼问。 说不定姜家为了脱罪,还会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到时给她安一个陷害嫡妹的名头,姜予安就死定了。 谢无咎带着姜予安从园子里离开,凡是经过的路段,都被他的人清理完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处安全的地界。 谢无咎松开了姜予安,眼神锋利的看着她:“胆子不小啊,在皇宫里敢耍手段,不要命了。” 他甩了甩手,掌心上有一排牙印。 听得出来,他没有恶意。 再加上他帮了自己,姜予安便对他放松了警惕。 姜予安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理直气壮说道:“是他们先害我的,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过是抓住了姜清羽定会为姜玉婉出头的心理,何错之有。 谢无咎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问道:“姜家那几个蠢货,经常欺负你?” “你不是都看见了。”姜予安不满的轻哼一声。 那副模样,让谢无咎想起了她给自己包扎伤口时,奶声奶气的模样。 谢无咎:“……” 果然是属狗的,连他都咬。 “怎么着,要我出手帮你料理了他们?” 以他的权势,收拾他们就跟玩儿似的。 姜予安却道:“我自己的仇,自己报,就当是练手了。” “练手?”谢无咎诧异的看着她:“你还想收拾谁?” 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小丫头下手还挺狠。 姜予安摇头:“没谁,我只是想要在京城活下去,日后免不了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我若是总是依靠别人的话,永远也长不大。” 谢无咎感觉心头闷闷的,他不是别人啊。 他是…… 舅舅这个称呼,他有些不喜欢。 沉吟一下,便对姜予安说道:“以后不许叫我舅舅,我很老吗?” 他比姜予安才大五岁。 姜予安重重点头,眼睛明亮的看着他,反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这可真把谢无咎给问住了,他看着姜予安的脸,有些犯难。 想了想,他说道:“跟他们一样,称呼我王爷。” “王爷。”姜予安乖巧的叫了一声,谢无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好像更疏远了。 不远处相府和侯府的人过来了,谢无咎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跟姜予安在一起。 便问她:“你是跟我走,还是过去看戏?” “我搭的戏台,怎么着也得上去唱两句,就这么走了机会白白浪费了。”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王爷想看,可以去前方假山上的凉亭里看。” 看她如拾收拾姜玉婉,让她丢尽脸面。 谢无咎向来不喜女人间的争斗,可事关姜予安,他可以破例。 就当陪着她找个乐子。 于是点了点头,轻笑一声:“好,走了。” 谢无咎转身离开,姜予安换了一副哭腔朝着谢氏跑了过去。 “母亲,母亲……” 跑的时候,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胳膊上的肉。 那双明媚的眸子便染了泪花。 跑到谢氏面前时,泪珠刚好落下。 再加上她惊慌的神色,谁也看不出来她是装的。 “不好了,姐姐出事了。” 谢氏都快要急疯了,她明明安排的是姜予安跟刘志见面,怎么就变成她的宝贝玉婉了? 而且,还险些闹出人命。 当宫女前来禀报的时候,谢氏吓的险些晕过去。 侯府的刘夫人更是瞬间变脸,尖细的手指戳着她的鼻尖骂道:“若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姜家陪葬。” 谢氏理亏,只能由着她骂。 ------------ 第62章 撕破她们的伪装 谢氏脚步慌乱地赶到御花园,鬓边的翡翠步摇歪歪斜斜地坠在耳侧。 抬眼望去,只见王皇后端坐在亭中。 一众臣妇围在周围,目光纷纷落在姜玉婉的身上。 她的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泪水。 身前放着一枚染血的簪子。 谢氏的大脑轰鸣一片,玉婉可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儿,若在此处名声尽毁,往后还如何嫁得好人家? “玉婉,玉婉。”谢氏眼前阵阵发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王皇后眉眼冷漠的看着她,谢氏如同被当头一棒打的清醒了。 谢氏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道:“皇后娘娘,求您为我家玉婉做主啊!” 王皇后微微颔首,威严的目光落在谢氏身上:“本宫之所以没有先行审问,就是想当着你们的面儿查问,免得有人说本宫偏袒。” 谢氏目光畏惧的看着王皇后,低下头去:“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妇失了分寸。” 王皇后轻移目光,看向姜玉婉:“姜家姑娘,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全都好奇的看着姜玉婉,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幸灾乐祸,想要看热闹。 毕竟这样的丑事,可不多见。 谢氏也一脸焦急,她心里暗暗的道,玉婉啊玉婉,你可千万要想好了再说。 姜相也紧张的不行,不管如何回答,姜家都脱离不了干系。 甚至姜玉婉还会因此事搭上自己的名声。 姜玉婉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指节都泛白了。 她垂着头,不敢看谢氏担忧的眼神,也不敢去迎王皇后审视的目光。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身上也冒出冷汗。 若是说出实情,刘志想要非礼她,赵家必定会觉得她失了清白,不会再要她。 她已经与赵家定了亲,若是因此被退婚,哪个世家还敢再要她? 可若不说,她情急之下伤了刘志,这又该如何解释? 若不能给侯府一个解释,对方定也不会放过她。 姜玉婉急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硬是不敢掉下来。 谢氏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痛如刀绞。 她膝盖往前挪了挪,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皇后娘娘,我家玉婉向来懂事,其中定有缘由,求您开恩,给她一条活路啊!” “谢夫人,你家孩儿的命是命,我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刘夫人也跪倒在王皇后脚下,一脸不愤的道:“皇后娘娘,她羞于启齿,那便由我来说。” “刘夫人……”谢氏急忙打断她的话,可刘夫人已经被气晕了头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再者说了,她儿子又不会损失什么。 刘夫人没有理会谢氏的话,继续说道:“谢夫人想要与我侯府结亲,意欲将相府的嫡女姜予安,许配给我儿刘志,我们也商量好让两个孩子在此见个面,却不知为何本该见面的人是姜予安,却变成了相府养女姜玉婉,还将我儿重伤了……” 刘夫人带着哭腔,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都抖搂了出来。 姜相听见此话,目光冰冷的看向谢氏。 谢氏吓的面色发白,大气不敢出一下。 王皇后听到这话,顿时也怒了:“简直是荒唐,自古两家结亲都是由媒人牵线搭桥,孤男寡女怎么能私下见面,简直有失体统。” 她看向还在啜泣的姜玉婉,声音严厉的道:“你还不说实话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换了人?” 事到如此,姜玉婉也只能求饶:“皇后娘娘赎罪,是小女四哥见我身子弱,把姐姐的披风给了我让我御寒,小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公子把我堵在园子里,言语下流还动手动脚,为何清白我被逼无奈之下,才刺伤了他。” 王皇后听到这里,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她早就耳闻相府宠爱假千金,真千金则成了野草。 没想到事实比她想的更恶劣。 一个假千金,居然敢骑到真千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出了事,就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简直可耻。 “身子弱就该好好在府上养着,难道出门前你没有穿好衣服吗,姐姐的东西你便是想要,也不该露出半点心思,若非相府人人偏袒于你,又怎么敢将真嫡女欺辱到这份上?” 王皇后的声音说不出的冰冷,她也是嫡女,也曾被庶女欺负。 所以对姜予安的事情,才能感同深受。 姜玉婉弄的这出,简直是在踩王皇后的脸面。 “皇后娘娘赎罪,小女知错了。”姜玉婉除了求饶,再也说不出的别的话。 她心里都快要恨死姜清羽了,都怪那个蠢货害了她。 王皇后余怒未消,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问道:“姜家大姑娘何在?” 人群后面,一道弱弱的声音出现:“皇后娘娘,臣女在此。” 姜予安上前跪倒在王皇后面前,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手和脸都冻的通红。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皇后更加生气:“这就是姜家的规矩,明明是嫡女,却被母亲设计陷害,让自家正经嫡女跟陌生男子私下见面,谢氏你可知罪?” 这哪里是亲生母亲,比继母还不如。 “娘娘饶命,臣妇知罪,臣妇知罪啊。”谢氏吓的连连磕头求饶。 姜相也急忙跪了下来,声音惶恐的道:“都是臣管教无方,才使夫人犯下如此大错,臣愿意受罚。” “你当然有罪。”王皇后截断姜相的话,声音依然冰冷:“皇宫重地,竟纵容自己夫人做出如此勾当,还害得刘家二公子重伤,你们难辞其咎。” 刘夫人捏着帕子默默垂泪,趁机道:“娘娘,我儿遭此无妄之灾,还望娘娘给我儿做主啊。” 王皇后眼神嫌弃的看向她,说道:“身为侯府公子,却敢在皇宫内调戏臣女,显然你侯府并未把皇上和本宫放在眼里,就算你儿不重伤,本宫也不会轻饶了他。” 刘夫人没想到王皇后这么快就把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吓的她急忙跪倒在地,连连惊呼:“娘娘赎罪,臣妇知错,臣妇知错了。” 王皇后懒得理会她们,她看向姜予安,眼里掠过一抹同情:“姜予安,你身为此事的当事人,你有何想法?” ------------ 第63章 断亲 王皇后可怜姜予安的身世坎坷,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姜予安自幼流落在外,回了府也不受重视。 今天谢氏可以算计她,把她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公子。 难保将来不会故计重施,姜予安在姜家活的艰难啊。 姜予安抬起头时,眼里已经噙着泪花,与王皇后对视的那一眼,泪珠便从眼角滑落。 砸的王皇后心尖一痛,竟与她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皇后娘娘,臣女想要与姜家断亲。”姜予安说出这番话时,震惊的在场所有人都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园内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后就响起窃窃私语。 “断亲,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谢氏只是糊涂,罪不至此啊。” “姜大姑娘自小没养在府上,怕是心灰意冷了,本就没有多少亲情在,若换作是我,我也不想留在府上,只是可惜了相府千金这层身份。”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王皇后也有些不满的拧起眉。 她只是可怜姜予安,可她却趁此蹬鼻子上脸,实属不该。 王皇后可不想当这个恶人,被姜家人记恨,便对姜予安说道:“姜大姑娘,断亲可不是小事,你想好了再说,若是离了相府你一介孤女,如何在世上立足?” 这话王皇后是出自真心,姜予安一个小姑娘没了相府庇佑,只怕连活命都是奢望。 姜相一脸震惊的看着姜予安,他万万不敢相信,向来默默无闻的姜予安,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连谢氏,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她还感觉委屈。 明明是她的女儿,不跟她亲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断亲。 她算是白疼她了。 就算不满侯府的婚事,她还可以寻别的家啊。 谢氏拿着帕子抽噎,故作姿态的道:“安安,你就真的如此恨母亲吗,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是啊安安,纵然你母亲有做的不对的方,可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说出断亲这么绝情的话?”姜相也附和道,他绝不允许姜予安断亲。 传出去姜家得被人笑死,会说生母嫌弃亲女,宠溺养女。 两人的话,使得众人纷纷站在了相府上。 姜予安伸手拉高衣袖,露出腕上的伤疤给王皇后看:“皇后娘娘请看。” 只见她的腕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已经愈合的,也有刚刚愈合不久,伤疤呈现粉色。 那些伤疤落在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腕上,更显触目惊心。 姜相和谢氏全都瞪大了眼睛,全都不敢相信,姜予安竟把相府的丑事当众说了出来。 王皇后目光震惊的看着姜予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如何弄得?” 姜予安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妹妹要以我的血为药引入药,每月都要为她割血。” 声音一落,众人全都气愤的看向姜相夫妇。 “简直是禽兽不如,老夫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以人血为药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身为相爷和夫人,居然还真的信了,妾身只是听闻姜家宠爱养女,却没想到偏心到如此份上,以后我礼部可不敢与相府走的太近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算计上了。” “真是长见识了,呵呵……” 讽刺和奚落的声音纷纷传入姜相和谢氏耳中,两人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加上今天的事,大家全都看清了相府是什么嘴脸。 姜予安这么瘦小的一个小姑娘,被折磨成这样,难怪她要断亲。 众人纷纷为姜予安打抱不平,人群后面,赵域则是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画面,可姜予安手腕上的伤,如何能做得了假? 姜予安在姜家,竟受到如此折磨。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姜玉婉竟喝了她一年血。 他的玉婉,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口铄金,这已经不是姜予安一个人的事。 有不少夫人朝她伸出橄榄枝:“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不珍惜,有人珍惜,我家虽然不像相府家大业大,但养小姑娘还是养得起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是标配。” “最重要的是,我家都是正常人,不喝人血。” 说话的是学士府的李夫人,她为人正直,对待不公之事向来不愤。 看到姜予安活的如此艰难,便想着帮她一把。 李夫人一顿阴阳怪气,险些让姜相和谢氏全都羞愧的一头撞死。 她轻哼一声,上前走到王皇后面前,说道:“皇后娘娘赎罪,都怪妾身一时激愤,这才出言不逊,但妾身字字真心,我一直想要个女儿,若是姜予安愿意的话,我愿意为她提供个容身之所,收她为义女。” “我家两个儿子,也一直想要个闺女,我也愿意收姜予安为义女。” “我家一儿一女,若是姜予安愿意的话,我愿意收为义女,与我家女儿姐妹相称,上我郑家族谱。” 上了族谱,那就是嫡女了。 这么多夫人都朝姜予安伸出橄榄枝,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皇后并不想掺和姜家的事,毕竟这是她们的家事。 若以皇后名头向姜家施压,难免他们不心生记恨。 皇上刚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正需要朝中官员的支持。 一时间,王皇后陷入了两难之地。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谢家的女郎,就不劳各位夫人费心了。” 众人诧异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尽头。 那人锦衣玉冠,面容冷峻。 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在场众人时,众人皆感到一阵压迫感。 “摄政王。”有人轻呼一声,反应过来后急忙跪倒在地。 呼啦啦,几乎所有人都跪地迎接。 谢无咎朝着姜予安缓步走来,脚步沉稳。 强大的气场如同泰山压顶,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小舅舅。”姜予安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又急忙改口:“王爷。” 谢无咎说过的,他不喜欢姜予安喊他舅舅。 会叫老的。 谢无咎上前,目光落在姜予安的胳膊上,眸光暗沉了几分。 而后他伸出手把姜予安搀扶了起来,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 第64章 姜家人可真不要脸啊 谢无咎的举动,惊的在场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他那般冷漠无情的人,居然会对姜予安另眼相待。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谢氏回太傅府求和,被打了出来。 这谢家没认亲闺女,反倒认了外孙女? 众人诧异的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目光复杂。 有不解,有羡慕,更多的却是嫉妒。 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凭什么能得摄政王的青睐。 那些带有恶意的目光,几乎要把姜予安生吞活剥了。 谢无咎冷眼扫向众人,声音凛冽:“本王的人,何时轮到你们这些长舌妇议论,欺负她就是要打本王的脸面。” 最后一字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千金,全都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 姜予安诧异的看着谢无咎,眼里全是崇拜之色。 小舅舅,在护着她。 谢无咎看向姜家的人,声音冷若冰峰:“若非本王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你们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欺负到如此地步上,既然你们不要她,那我太傅府要。” “来人,拿笔墨,写断亲书。” 姜相看谢无咎动真格的,一下子急了:“王爷,这里面都是误会,我们疼爱安安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不过我们也对此事有责任,听信了江湖术士的话,所以才让安安受了伤害。” 姜予安若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郎,姜相必不会拦她断亲。 可她是国子监学生,以后前途无量。 说不定还能拉帮上几个哥哥,姜相怎么能不急。 他是绝不会让姜予安断亲的。 姜相说完,重重的捅了一下谢氏,谢氏急忙附和点头:“是啊王爷,安安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哪个娘不疼自己的女儿的,这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何必闹的这么难看呢。” 姜云舟和姜清羽两人也不情不愿的开口:“是啊,都是误会,还请摄政王给我们一个机会。” “误会?”谢无咎轻笑一声,眼神讽刺:“既是误会,那就得有诚意,不如你们也割一年血来赔罪行不行?” 谢无咎轻飘飘的话,却像一记闷雷响在姜家人头顶。 姜术脸色泛白,牵强一笑:“摄政王真会说笑,哪有赔罪要割一年血的,那人还能活吗……” “你也知道活不了啊。”谢无咎眼里冷锋逼人:“那怎么就割了姜予安一年血呢,虎毒尚不食子,你们所作所为禽兽不如。” 眼看着谢无咎死咬不松口,姜相转头去求姜予安:“安安你说句话啊,父亲那么疼你,你真的忍心要跟我们断亲吗?” 姜予安眼神冷漠至极:“是疼我还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你心知肚明。” “我回府的这一年多里,受到什么对待父亲最清楚不过,但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欺负我,你们为了养女将我重伤,不就是想让她成为姜家嫡女,嫁到赵国府吗?” “如今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们却还要百般阻拦,未免欺人太甚。” 姜予安的话掷地有声,清晰的传入了在场人的耳朵里。 把这番话说完,姜予安像是掀开了压在身上的大山。 说不出的轻松。 姜相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氏只拿着帕子抹眼泪,心里想的却是姜予安未免太狠,竟当着众人的面,把姜家踩入尘埃。 连累了她的玉婉,让她以后如何在京城抬得起头。 姜云舟和姜清羽则是一脸愤恨,看姜予安的眼神冒火。 他们只恨当初没有把事做绝,竟让姜予安骑到了他们头上去。 双方陷入僵局,谁也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了过来:“若要断亲,那就从姜家族谱上除名,以后也莫要用相府嫡女的身份,在外面招摇撞骗。” 众人诧异的回头,只见相府世子姜玄墨,急匆匆的赶到这里。 他似是听了有一会儿了,脸色铁青,目光含怒。 眼神更是失望的看着姜予安,好似受到伤害的是相府的人。 姜玄墨上前,跪在了王皇后面前,拱了拱手道:“劳烦皇后娘娘做个见证,今日我姜家逐姜予安出府,将她从族谱除名,以后跟我相府,再无瓜葛。” “玄墨。”姜相惊呼一声想要阻止。 姜玄墨却截断他的话,说道:“这样的不孝女留在府上也是祸害,如今她攀了高枝,自然是瞧不上我相府了,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留她,相看两生厌。” 短短几句话,竟把锅甩在了姜予安身上。 还给她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姜予安嘲讽的一笑:“世子不必如此麻烦,从进府时起我的名字就没有上过族谱,何来逐出一说?” “什么?”姜玄墨震惊的看着她:“简直是胡说八道,是父亲亲口告知我,你上了族谱的。” 那些日子他不在京中,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只是回来后听父亲说了此事,也没有查证。 姜玄墨看向姜相,后者心虚的点了点头:“是要上的,后面有事耽搁了……” “父亲?”姜玄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待意识清明后,脑海里只剩下荒唐两字。 他以为姜予安靠着相府嫡女这层身份,搭上了摄政王这棵大树。 却没想到,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回过家。 难怪,她要离府。 姜玄墨身上的气势萎靡下来,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脸面去看姜予安。 他的言之凿凿,此刻都成了笑话。 四周的人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看姜家的人脸上全是鄙夷。 “原以为姜小娘子是在闹脾气,耍手段,却没想到她是真的受到不公待遇,姜家人可真不要脸啊。” “谁说不是呢,把亲生女儿逼到如此份上,是我我也断亲。” 又有好事者,嘀嘀咕咕的说道:“说不定姜小娘子认亲宴那天被人打了半死,也是姜家人的手笔,只是现在没了证据,不好求证。” 谢氏和姜玉婉还有几个哥哥脸色一白,全都不敢说话了。 姜相老脸丢尽,就连王皇后也对他露出不屑的神色:“本宫深居后宫,见惯了魑魅魍魉,没想到姜家人却让本宫大开眼界了。” ------------ 第65章 老脸丢光了 王皇后的话,让姜相老脸通红,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厚着脸皮道:“老臣自知有错,只是此事还是求娘娘再给一次机会,毕竟我们这是一个家啊。” 王皇后眉头微皱,但凡姜相一家做的不太过分,她还会向着他们说上两句话。 可他们做的事,实在让人不齿。 “此事本宫说了不算,还得看姜予安的意思,姜予安你的意思呢?” 姜予安神情坚定,并未有一丝动摇:“回娘娘的话,姜家从未真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死缠着他们,还请娘娘恩准臣女和姜家断亲。” 姜相听到这话,便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和姜家的几位公子,全都神色萎靡的跪在地上,再无人说话。 谢无咎勾了勾手,随从把写好的断亲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走到姜予安面前,打开让她看了一眼:“你瞧瞧,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姜予安淡淡的扫一眼,便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而后,谢无咎命人把断亲书,递到了姜相面前。 他冷眼看着姜相,后者犹豫了一下,便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无咎把断亲书收了起来,对着姜予安伸出手:“以后,你就是我谢家的人,有我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就是,我谢家的孩子生来就是享福的,以后有外祖父疼你。”老太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走到姜予安面前,亲手把管家钥匙交到她的手上:“太傅府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想买什么便买什么,金山银山咱家没有,但还不至于让孩子吃不饱,穿不暖。” 回头,他看向谢无咎:“回头带安安去打几套头面,定制几套衣裳,瞧这孩子身上穿的,啧啧……” 老太傅骂人不吐脏字,夹枪带棒的,把相府的人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外祖父带你回家。”老太傅朝着姜予安伸出手,姜予安眼神晶亮的看着他,把手放在了太傅的掌心。 他这是在向众人表明态度,姜予安以后有太傅府罩着,看谁还敢再欺她。 王皇后自然是没有意见,姜家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予安,被谢无咎带走。 不远处的赵域看着姜予安逐渐走远,他却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待人走远后,王皇后便出手料理姜家人。 恰在此时,宫女过来回话儿:“娘娘,刘二公子醒了。” 刘志脱离了生命危险,刘夫人便哭哭啼啼的上前告状:“求娘娘做主啊。” “娘娘,若非刘二公子对我家玉婉动手却脚,玉婉岂能伤他,是他意图不轨在先,现在还要恶人先告状,求娘娘为臣妇做主。”谢氏也不甘示弱,跪在了王皇后脚下。 王皇后看她那副嘴脸,心头腻歪的要命。 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断亲了,她非但没掉一滴泪,竟然还在袒护养女。 真是个糊涂娘。 王皇后心里叹息一声,眼神嫌恶的看着谢氏和刘夫人,说道:“此事你们两家皆有错,依本宫看不如双方都各打一百大板,你们意下如何?” 谢氏和刘夫人全都愣住了,两人神色慌乱的看着王皇后,却见王皇后已经变了脸色。 她冷眼看着两人,声音严厉的道:“一个教子无方,一个纵容养女不知分寸,竟还有脸跑到本宫面前替你们做主,简直是恬不知耻,来人,将她们两人赶出皇宫,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进宫。” 王皇后气的面色铁青,好端端的宫宴被毁,她还没有找两人的麻烦。 她们竟还得寸近尺。 谢氏和刘夫人急忙磕头求饶,却被金吾卫上前拖走了两人。 解决了这两个麻烦,王皇后怒目看向姜相:“回去管好你的夫人,若是再闹出什么乱子,本宫定不饶你。” “是,是皇后娘娘。”姜相吓的头伏在地面上,心悸不已。 王皇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宫宴闹成这样,自然没有心思再办下去。 王皇后下了令让众臣子自便,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那些命妇家眷,都恨死姜家人了。 为了此次宫宴她们准备了许久,想要向皇上献艺,却因为姜玉婉这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大家全都鄙夷的看着她,躲的她远远的。 仿佛她是瘟神附体,沾上便会带来晦气。 突然,姜玉婉的眼睛微微瞪圆了。 她惶恐的看着不远处,那道清逸的身影,喉咙像被堵了一团棉花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赵,赵域哥哥……” 赵域立于她面前,眼神麻木的看着她:“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作呕。”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姜玉婉哭着上前去拽他的衣袖,却被赵域狠狠掀翻在地。 “赵域哥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不是的,我也是被骗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她哭的肝肠寸断,可赵域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 谢氏心疼的把姜玉婉扶上马车,安慰她:“这都是他一时之气,等你解释清楚了,他就会回心转意的。” “不会的,母亲,不会的,赵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姜玉婉心里害怕极了,这样的眼神他只对姜予安有过。 她从未害过姜予安,为什么要怪罪到她的头上。 马车在青石路上颠簸,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姜玉婉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母亲,女儿今天名声尽毁,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说完她掀起车帘,就要往下跳。 谢氏尖叫一声把她拽了回来,整张脸白成了一张纸。 她一脸恐慌的抱着姜玉婉,吓的声音都发颤了:“你这孩子是要干什么,你这不是往娘的心口上扎刀子吗?此事自有父亲为你做主,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你父亲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年,难道还护不住你?” “可是赵域哥哥的样子,母亲你也全都看到了。”姜玉婉哭的不成样子:“他知道了姜予安在府里受欺负,知道我喝她的血入药,还知道我们姜家都愧对她。” “赵域哥哥为人正直,他定是厌恶透了我,不想再理我了。” 谢氏一把搂住姜玉婉,连声安慰道:“不会的,母亲绝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你是我的女儿,母亲一定会如了你的愿的。” 姜玉婉哭声渐弱,最后竟晕死过去。 ------------ 第66章 姜老爷子大怒 而此时的赵国公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赵夫人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的往院外看去。 直到看到赵域的身影出现,她急忙迎了上去:“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赵域神情麻木的往前走。 赵夫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喋喋不休的道:“我的老天爷啊,姜家怎么敢的啊,把亲生女儿作践成这个样子,咱们两府的婚事还是尽快解了的好,那样的扫把星我赵家可不要。” “只是字画是拿不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域却突然停了脚步,看向赵夫人:“母亲看着办吧。”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子竟是蛇蝎心肠。 这婚退了也罢。 说完,他便绕过赵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儿子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赵夫人连连叹气。 此事最受伤的人,莫过于赵域了。 他自小就喜欢姜玉婉,一直把她当作掌上明珠般宠着。 猛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他怎么不伤心难过。 赵夫人沉思了一番,这婚要怎么退,她得好好想想。 …… 姜予安与姜家断亲的事,不等姜家人回府,姜老爷子就知道了。 他向来不过问府里的事,可是此事不仅关系到姜家的名声,还事关姜家嫡女,他不得不出面了。 厅堂内,姜老爷子面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身侧是姜老夫人。 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谢氏和姜相,以及府里的公子们。 人人脸上都带着畏惧之色。 而姜玉婉,则跪在厅中,瑟瑟发抖。 屋内气氛凝重,老爷子威严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的众人喘不过气。 “若非闹出这样的丑事,只怕到死我都不知道,你们行事如此荒唐。” 老爷子厉喝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众人全都吓的身子一震,屏住了呼吸。 姜相一脸难堪的说道:“父亲,此事虽然儿子有错在先,可安安那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她可以不认我们,却连您也不要了,说走说走,当真不留一点情面。” “亏得您教导她栽培她倚重她,还给了她那么名人字画,她一点也不懂得感恩。” 老爷子微微垂眸,伸手示意姜相:“你过来。” “是,父亲。”姜相听话的走到姜老爷子跟前,刚要问话姜老爷子一巴掌,就重重的扇到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厅内响起了回声。 众人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热了起来,姜相则被老爷子这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滚,才停了下来。 他口里吐出鲜血,却不敢多说什么,又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屋内的人,也跟着呼啦啦的跪下了。 姜老夫人则是缩着肩,捏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 她悄悄的看了眼姜老爷子,见他虎目圆瞪,杀气凛凛。 只吓得她不停的转动佛珠,求佛祖保佑。 老爷子是三朝元老,曾跟着先帝打天下。 这一巴掌他还是收了力的,否则姜相满口的牙,都得被打飞出来。 姜相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他捂着腮帮子惶恐的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啊……” 他知道姜老爷子疼爱姜予安,却没想到如此看中她。 竟为了她,打了自己。 老爷子余怒未消,指着姜相的鼻子,怒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儿子,儿子错在不该偏心,应该一碗水端平。”姜相斟酌着说道。 砰的一声,一个茶盏冲着姜相的脑袋飞了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就被砸了个正着。 额头瞬间血流如注,姜相用手一摸满脑袋的血。 姜玄墨不忍姜相被老爷子如此打骂,为他求情:“祖父若是有气,朝孙儿身上撒,父亲年纪大了身子骨承受不了。” “你以为你没错?”老爷子怒喝一声,不怒而威。 姜玄墨深深的低下头去,神情镇静:“孙儿,自认无错。”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姜予安。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断亲,又怎么会闹的家宅不宁。 姜老爷子微微闭目,眼里满是失望:“玄墨,你跪到门外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姜玄墨除了死脑筋太过迂腐,他的才能老爷子是认可的。 可惜他被一叶障目,分不清事非。 谢氏虽然害怕,但也心疼儿子,忙上前道:“父亲,玄墨他身为世子,怎能被当众罚跪?” “姜家家宅不宁,与你这当家主母脱离不了干系,老夫还没有审到你身上,你倒是先出来跳脚了。” 老爷子看谢氏的眼神,说不出的冰冷。 那般骇人的目光,竟似要置谢氏于死地一般。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话了。 一颗心,却惴惴不安的跳了起来。 姜相满脸的鲜血,看着十分吓人。 剩下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全都缩着脑袋成了鹌鹑。 就连姜玉婉,也不敢抬头看人,更遑论替姜相求情了。 姜老爷子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掠过,眼里失望之色更甚。 全是一窝歹笋,出不了好竹。 哪怕他们为姜相求情几句,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这还没大祸临头呢,就个个只顾着自己了。 姜家的孩子若是都如这般,那还有何前途可言。 “你们,都滚到门口去跪着。”姜老爷子一声令下,几人全都争先恐后的朝着门口走去。 姜相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姜玉婉是他自小捧在手心长大的。 可她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他好像明白了姜老爷子为何要当众责打他了。 姜老爷子丢给姜相一块帕子,虽然他心疼儿子,可更恨他非不分。 “真假的不了,假的真不了,血浓于水骨肉亲情,这是亘古不变的事情,你只看到安安绝情弃你们而去,可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们逼得孩子心寒,对你们死了心,却还要把错扣在她的头上,这样没有人情味儿的家,那还是家吗?” 姜老爷子痛心不已,他不知道能不能劝动姜相,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相府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 姜相垂下头,眼里掠过愧疚之色。 姜老爷子看他有悔过之心,便道:“若想让安安回来,你就拿出做父亲的姿态。” “父亲,我还要做出什么姿态,总不能让儿子跪在她面前,把她求回来吧。” “糊涂。”姜老爷子看他冥顽不灵,厉喝一声:“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却把养女捧在心尖上,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喷的你抬不起头来。” “至于如何做,还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吗?” 姜相惊讶的看着姜老爷子,面有难色:“可玉婉也是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呀。” “是她代替了安安,既然安安回来了,那所有的一切理应是安安的,若你不忍心可以把玉婉养在别的庄子上,总之不能再留在姜家。” 老爷子态度坚决,丝毫不退让:“这是姜家欠安安的,也是我的态度。” ------------ 第67章 她是备选继承人 姜老爷子的这番话,震惊的姜相久久回不过神来:“父亲,玉婉也是您的孙女,我们把她养这么大,怎么能说送走就送走?” 老爷痛心疾首的道:“如果不把她送走,外人怎么看我姜家,安安怎么肯回来?你可知外面的舆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难道你非得让事情闹大,让天家对你不满才死心?” “就算你不在意你的前程,府里的几位公子你也不在意了?” 事关相府的前程,姜相眼神无措的转动了几下。 他拧着眉苦思良久,才说道:“可是玉婉是五福命格,有她在可保姜家百年兴旺,儿孙满堂,若是将她赶出府去,岂不是自断福脉?” 若非当年有术士传出姜玉婉是五福命格,他也不会收养姜玉婉。 事实上,她的确旺家宅。 这些年府里风平浪静,他官运亨通,府里的几个公子们也都有了官职。 全都是姜玉婉的功劳啊。 比起亲生的,她更有用。 姜老爷子连连摇头,指着姜相道:“我看你是彻底没救了,你把官运和家宅兴旺寄托在一个女子的命格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你的官运依靠的不是她的命格,而是你老子我。” “府里的几个公子的前程,也全都是靠我这张老脸出去求人求来的。” 可姜相根本听不进去,他缓缓摇头:“父亲什么要求儿子都能答应,唯独这条不行。” “那你可知,我为何要栽培安安那孩子?”老爷子长叹口气,感觉费了这么多口舌他都白说了。 姜相摇了摇头:“儿子不知。” “因为安安那孩子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慧,她过目不忘,精通医术,擅长丹青,凡是老夫所会的东西,她都能学到九成,骑马射箭皆不在话下,便是功夫也学的有模有样,面对两三个男子不成问题,换你你成吗?” 姜相张了张嘴,脸色略显苍白。 他摇了摇头:“不行。” “你不行,府里的几个儿子更是不行,他们虽各有长处,却只能精于一项,不像安安样样拔尖,老夫是将她当备选继承人培养的,你懂吗?” 姜相眼神惊恐的看着姜老爷子,瞳孔都在微微颤抖。 备选继承人,若是姜玄墨有个意外,姜予安就是相府的唯一继承人。 以相府的实力,到时给她找个入赘的夫君,并不是难事。 姜相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爷子,非要把姜予安接回来不可。 可,人都走了,让他厚着脸皮再求回来,他拉不下那个脸。 姜老爷子拄着紫檀木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杵:“玄墨自小体弱,老夫不得不做两手准备,另外几个孩子没一个争气的,唯有安安,她才是相府的未来。” “无论如何,你便是求也要把她给我求回来。” “可是父亲……”姜相还想说什么。 老爷子却是怒喝一声:“够了,此事不必再说。” 姜相看老爷子态度坚决,知道无力更改,便点了点头:“儿子遵命。” “去吧,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老爷子挥了挥手,姜相身形摇晃了一下,退出了门外。 外面谢氏和姜玉婉,都在焦急的等着。 看到姜相从厅内出来,两人急忙起身迎了过去:“老爷,如何了?” 姜相面色灰白,他舍不得把姜玉婉送走。 可事关家族未来,他不得不听从姜老爷子的命令:“玉婉,过几日你就去西郊庄子上住吧。” 姜玉婉的脸色瞬间白成一片,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相,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你真的要把女儿送走吗?” “这件事让相府蒙羞,外面的言论为父不能不顾及,等到风平浪静了,父亲再把你接回来。”姜相声音没什么底气,姜玉婉能相信才怪。 这一送,怕是这辈子她都回不来了。 姜玉婉眼睛含泪的看着姜相,噗通跪倒在他脚下:“父亲,女儿遵命。” “玉婉?”谢氏惊讶的看向她,泪瞬间滑落:“那怎么成,你若是去了庄子上,娘怎么办?” 姜玉婉抬头看向姜相和谢氏,笑里含泪的道:“女儿名声尽毁,再留下来也只会给姜家蒙羞,倒不如让女儿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女儿死不足惜,只是这养育之恩无法报答父亲和母亲了。” 她对着谢氏和姜相,行三拜大礼。 姜玉婉如此懂事,让姜相哭红了眼。 可老爷子的命令如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只有听话的份儿。 他双手把姜玉婉搀扶起来,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好,好女儿,父亲定会再把你接回来的。” 刚刚的话他只是敷衍,可现在的话却有几分真意。 毕竟姜玉婉很衬他的心意,比起姜予安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姜玄墨死死的捏着拳,面上满是不服:“父亲,你当真要送玉婉离开吗?” “罢了,现在只能息事宁人,待过后再找机会把玉婉接回来便是,何必跟你祖父硬碰硬。”姜相感觉心力交瘁,他应付宫里,还要应付府里的老爷子。 想他四十好几的人了,却还要被自己的父亲压着。 谢氏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姜相的火气蹭的一下蹿了上来:“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在这儿哭。” 说话间,一巴掌已经狠狠的扇到了谢氏脸上。 谢氏尖叫一声被打的跌倒在地,她惊恐的看着姜相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毕竟,是她把此事办砸了。 没有促成姜予安和刘二公子的婚事,还把姜玉婉搭了进去。 她哪儿还敢再狡辩。 姜相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她的鼻子怒道:“自己去祠堂罚跪去,什么时候让我气消了,你再起来。” “父亲,求父亲开恩啊。”姜云舟和姜清羽急忙为谢氏求情。 姜立书也想说什么,可一想到谢氏办的事,害得他险些丢了差事,便没再吭声了。 皇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指挥使罚了他二十板子,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姜相怒气冲冲,一甩袖子离开了。 谢氏和姜玉婉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姜玄墨刚要开口说话,胸间却传来一阵刺痛感。 瞬间他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紧接着豆大的汗珠滴落。 他张了张口,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的谢氏尖叫连连:“玄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 事情一件接一件,让谢氏慌了手脚。 还是姜云舟提醒道:“大哥的病已经有半年没有犯了,怎么又开始吐血了?” ------------ 第68章 姜玄墨知道了真相 只是此时无人在意姜云舟的话,众人把姜玄墨抬回了院子里,急忙找来了府医。 府医拎着药箱上前,给姜玄墨把了把脉。 顿时,面露骇然之色:“这,这怎么会成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姜相急的额上冒汗,姜玄墨是相府的未来,若是他有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府医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姜相怒喝一声:“若是你再不说话,别怪本相对你不客气。” 府医噗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世子的病不仅复发而且还比从前来势更加汹涌,小的无能为力,还请相爷另请高明吧。” “简直是一派胡言,玄墨的病一直都是由你照料,你现在却说无能为力,你居然敢戏弄老夫?”姜相气的面色狰狞,若不是看在府医多年为相府尽忠的份上,早把他拉出去杖毙了。 府医吓的面色发白,都快要哭了:“那是因为,世子爷的病都是由小姐暗中照料的。” 姜相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姜予安的。 她长于乡野,就算会医术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她居然能治好? 府医急的额头直冒汗:“不敢欺骗相爷,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的的确确是大小姐暗中给世子爷治的病,否则世子爷他不会好这么快。”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险些让姜相站立不住。 他以为的没用的女儿,却是神医在世。 可他却亲手把姜予安推开了。 若是她在府上的话,姜玄墨的病就不会复发,甚至还会把他治好。 可现在…… 姜云舟则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姜予安的医术果真如此厉害吗? “姐姐的医术如此厉害,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呢,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隐瞒的。”姜玉婉一直都在沉默,此时却突然开了口。 姜清羽冷哼一声,附和道:“我看她就是别有用心,若真心拿我们当家人的话,又怎么会瞒着,她在防着谁呢?” 姜相虽然不想承认,但也觉得姜清羽说的对。 若姜予安真心拿他当父亲,又怎么会藏了一手。 说起来,她还是太自私了。 目光落在姜玉婉的身上,姜相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玉婉,眼下只能靠你了。” 姜予安敢断亲离府,就算他去请,她未必也肯回来。 与其受这屈辱,倒不如好好栽培姜玉婉,说不定能青出于蓝。 姜予安不就是会点医术吗,他的玉婉可是会炼丹呢,凭这就能高出姜予安一头。 “父亲,你的意思是……”姜玉婉心头惴惴不安,姜相该不会是要她炼制丹药吧? 姜相微笑着点了点头:“保元丹能起死回生,说不定能救你大哥的命,甚至让他痊愈。” 姜玉婉心里低骂了一句,果然有价值的才能留在府里。 若是她没有价值,只怕早已经被踢出相府了。 姜予安这个祸害,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呢? 还有那个姜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在后院颐养天年不好吗? 非得出来挡她的路。 “婉婉?”姜相看姜玉婉半天没吱声,不由的轻唤她一声。 姜玉婉眨了眨眼回了神,强笑道:“父亲说的是,女儿一定尽力而为。”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为父失望的。”姜相心情豁然开朗,有了姜玉婉儿子就有救了。 他肉疼的从袖中拿出那枚保元丹,递到姜玄墨唇边:“玄墨你快把这枚保元丹吃下去。” 姜玄墨一直都是清醒的,他听到了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 知道保住他命的人是姜予安,是她给自己改了药方,为他熬制药膳,否则他早就病发了。 此时的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当中。 为了给他治病,姜予安厚着脸皮缠着他,要听他讲课,看他写字。 每次他都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对她横挑眉子竖挑眼。 不是字写的难看了,就是嫌弃她握笔的姿势不对。 他吹毛求疵,总能找出姜予安的错处。 可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虚心接受。 字写的不好看,她就努力的练。 握笔的姿势不对,她就强迫自己改掉从前的习惯。 为了牢记姜玄墨的训斥,姜予安会拿针扎自己,强迫自己记住。 想起这些,姜玄墨满面羞愧。 他怎么就忘了,姜予安只是一个小姑娘。 他的苛刻和严厉不过是折磨她的手段而已。 因为他对姜玉婉,从来都不是这副面孔。 如此细想,姜予安只是借着跟他亲近的机会,替他治病罢了。 她不喜欢读那些枯燥无味的书,她喜欢看医书,看画本子。 她捏惯了银针,自然就无法像他那般握着毛笔。 姜玄墨侧过头去,想起往日的行径只觉得越发荒唐。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去伤害的人,他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姜相看他眼里满是死志,不由的一愣:“玄墨,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没了姜予安,为父也能把你的病治好,再说了这不是还有玉婉呢吗?” “是啊大哥,有我呢。”姜玉婉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可她掩饰的好,众人只当她是在心疼姜玄墨。 姜玄墨目光麻木的看向姜相,自嘲一笑:“是我欠了安安的,我们姜家都欠了她。”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为姜予安低下了头,姜相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哪怕是面对他这个父亲,姜玄墨也从未服过软。 他把药往他嘴边递了递,劝道:“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姜相的话,让姜玄墨眼里燃起一丝斗志。 是啊,如果他病着,又怎么把安安劝回来呢。 他得快点好起来。 姜玄墨点了点头,张开嘴把丹药吃了下去,姜相才松了一口气。 转头,他就给姜玉婉下了命令:“保元丹得尽快炼制,你大哥还等着此药救命呢。” 姜玉婉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她又不是神医,怎么可能说炼就炼出来了。 可大话都放了出去,她也只能称是。 ------------ 第69章 天塌下来由爷们儿顶着 太傅府。 姜予安住进来后,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 她的院子,是安排的最好的。 因着她身份不同,谢无咎竟单独给她开辟了一块地方,与前院分隔开来。 面积极大,哪怕是姜予安在院子里散步,也得走个一刻钟。 里面亭台楼阁,样样俱全。 假山堆砌,流水环绕。 成群的锦鲤悠然的在水里嬉戏。 水流引到了她的住处,只要她推开门,就能看到成群的鱼儿在脚下。 谢无咎怕她闷,还在院了里给她养了匹马。 若是无事她可以骑骑马,荡荡秋千。 别人有的,她都有。 别人没有的,她也有。 院落中下人更是足足配了二十多个。 除了双儿和冬青,伺候她的丫鬟和婆子各添了三个。 剩下的,则是打理她的院子和起居。 姜予安有些不习惯,平时若是吃饭她得走着去前院儿,就得小一刻钟。 并不是她矫情,而是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 毕竟还跟老太傅一家不熟,姜予安有些拘谨。 她僵着身子坐的端端正正,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 饭更是几粒几粒的往嘴里送,老太傅看得直心疼:“安安,姜家不给你吃饭呐?” “啊,没有。”姜予安连连摆手:“饭还是给的。” “那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姜予安摇了摇头:“菜很好吃,我不挑食的。” 老太傅倒吸一口凉气:“那外祖父怎么瞧着,你不爱吃的样子,菜只夹一根,饭也只吃一点点?” 原来是因为这个,姜予安轻笑一声,说道:“相府规矩大,吃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更是不能出现一丝响动,府中家规皆是世子所制,若是做的不好,就会受到责罚。” 起初姜予安也很不适应,可是后来她只要犯了错,就会被责罚。 有时是打手板,有时是面壁思过,再就是抄女戒。 打手板很疼,面壁思过跪的膝盖疼,抄女戒一抄就抄到了后半夜。 她的觉不够睡,每天都很困。 姜予安就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些规矩。 老太傅听到她的话,重重的冷哼一声,竟破口大骂:“他姜青山充什么大瓣蒜,往上三代他姜家也是泥腿子出身,如今成了相爷,就高人一等了,还定制了这么多条条框框,是想恶心谁?” 便是皇宫也没他家规矩大,这句太傅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嘀咕。 饭桌上,只有姜予安太傅和谢无咎三个人。 老太傅嗓门又大,声音在屋子都有了回音。 谢无咎夹菜的动作一滞,掀起眼皮儿看了眼老太傅:“父亲若是想为安安出气,大可以去堵相府的门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安安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你不要吓坏了她。” 老太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姜予安竟红了眼圈儿。 他急忙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说道:“安安不怕,外祖父不是冲你,而是冲你那个没用的祖父发的火。” “但凡他管点闲事,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老太傅和姜老爷子同在朝为官过,两人虽算不上生死之交,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只是因为谢氏,他跟相府没了来往。 故而跟姜老爷子的感情,也就淡了。 但安安不是别人啊,她是姜家的嫡女,那老东西竟由着人这么欺负她,老太傅咽不下这口气。 姜予安对着老太傅笑了笑:“我只是太感动了,还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后有外祖父和小舅舅护着我,再也无人敢欺负我了。” 一番话说的老太傅心酸不已,只觉得一颗心生生的揪成了一团。 他的安安,咋这么命苦呢。 不怕,以后就由他来宠。 谢无咎放下筷子,提醒姜予安:“今天该去书院了。” 几天假期,一晃而过。 姜予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重返书院。 她站起身,对着老太傅道:“外祖父,安安去书院了。” “好,好,去吧。”老太傅一脸不舍,孩子才跟他几天啊,就又要走了。 他送到府门外,看着姜予安上了马车,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谢无咎看她暗自出神,手指轻轻敲了敲厢壁。 姜予安回神看向他:“小舅舅。” “想什么呢?”谢无咎问。 姜予安看着他,说道:“我在想外祖父的病,虽然他现在症状好了一些,但还是不能马虎,药还是得吃的,我不在家,就得舅舅盯着他老人家了。” 谢无咎面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了?” “嗯,没了。” 姜予安的眼神清澈,目光澄净。 如同一块美玉,纯净通玉。 谢无咎看着她的小脸儿,不由的轻笑一声:“若是父亲知道你如此挂念他,老爷子怕是舍不得你去书院儿吃苦,太傅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女郎。” “可我想看广阔的天地,就如同小舅舅一样,有朝一日能够征战沙场,上阵杀敌。” “女孩子家家的,想什么打打杀杀的。”眼看着书院儿在即,谢无咎从身侧拿出一个包袱,塞到姜予安手里:“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由爷们儿顶着呢,哪儿轮得着你一个小孩儿。” 说完,他的大手在姜予安头上重重一压,又道:“你只管吃好玩儿好,将来找个好夫君嫁了,这才是你的事儿。” 包袱满当当,沉甸甸的。 姜予安两只手险些抱不住,她从包袱一头侧过脸,看向谢无咎:“那是小舅舅的理想,不是我的理想。” 谢无咎的眉头拧了起来:“管不了你了是吧。” “小舅舅想管我,得过几天。”说完姜予安一掀车帘,跳了下去。 “慢点。”谢无咎急忙伸手捞她,可姜予安早有准备,他只抓到了她腰间的荷包。 他拿到眼前一看,噗嗤一声笑出声音。 只见荷包上面绣着一只丑丑的兔子,一看就知道是姜予安自己绣的。 别人绣不成她这样。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王爷,要去还给小姐吗?” 车夫一脸憨厚的模样,谢无咎白了他一眼,将荷包自然而然的揣进自己袖子里。 “这么点小事儿,不必去打扰小姐,走。” 车夫看了看眼还在四下找荷包的姜予安,挠了挠头哦了一声,驾车走了。 ------------ 第70章 新夫子 姜予安重回书院,刚来就被江枕之和崔明允一行人围住了。 此时离上课还有些时辰,姜予安被王简之拽着衣袖,连连追问:“安安,你真的离开相府了?” “听说你参加宫宴,出了许多大事?”崔明允朝着她挤眉弄眼。 事关姜予安的名声,崔明允虽然想知道内幕,但也知道此事不能对外人道。 他把声音压的极低,两眼冒光的看着姜予安。 眼里的求生欲,让人自叹不如。 姜予安暗暗的想,若是能把这分八卦的心思放在学业上,崔明允也不至于次次倒数第一。 顾昭和姜予安算是不打不相识,他知道这丫头腹黑,不敢再招惹。 虽然他没有主动问,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但耳朵却支愣起来,等着听内幕。 啪啪啪…… 江枕书的折扇,一连几下敲在三人头上。 三人抱头连连痛呼,江枕书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们怎么能问安安这些东西,她是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讲?” 姜予安感激的看向江枕书,心里叹道还是江师弟正直。 下一秒,她被江枕书搂住了脖子,听到他压低的声音:“安安,我不是外人,你悄悄讲给我听。” 姜予安:“……” 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崔明允和王简之还有顾昭三人一涌而上,把江枕之拖了开去。 几人捂嘴掐脖一气呵成,隐隐还听到顾昭的叫骂:“看着你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数你最不是东西。” 江枕书朝姜予安伸出手,求救的唤她:“安安,救我。” 四人闹的姜予安哭笑不得,她只得上前把江枕书解救出来:“好了别闹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江枕书衣衫散了,帽子也歪了。 他躲在姜予安身后,痛骂三人禽兽行为。 三人嗤之以鼻,纷纷挥拳以示警告。 姜予安看几人安静了下来,便问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夫子留的课业,你们可都完成了?” 本来闹哄哄的课堂,因为姜予安的这句话,顿时鸦雀无声。 屋内的人全都诧异的看着姜予安,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不屑声。 姜予安有些无措的看向江枕书:“我说错话了?” “课业那种东西,岂能入得了小爷们的眼。”崔明允和王简之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眼里。 就连江枕书和王简之两人,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姜予安看这几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做。 她面上露出无奈的笑,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从今天开始换了夫子给我们上课了?” 四人依然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换就换吧,换谁小爷们也不惧,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室内的人全都哄笑起来,有的甚至还踩着凳子叫嚣:“换谁来小爷也不惧他,被咱们气走的夫子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了,我看是谁那么命硬,还想来教导小爷。” “就是就是,来一个气走一个,来两个气走一双。” “来来来,下注接着下注。” 姜予安一脸抽搐的看着屋内的二世祖,连连叹气。 在她进步的路上,居然有这么多绊脚石。 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新来的夫子严厉一些,最好能震住他们。 铛铛铛,上课铃声响了。 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夫子露面儿。 学子们彻底疯狂了。 …… 而此时的祭酒正一脸愁苦,广业堂的夫子罢课,眼下又找不到合适的夫子。 那群二世祖们,都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祭酒一脸愁苦的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到姜予安坐的端端正正的,正在看书。 突然一道灵光从祭酒脑海里闪过。 姜予安现在在太傅府中,老太傅是她的外祖父。 若是把老太傅请来,岂不美哉。 更何况老太傅威望甚高,又是摄政王的父亲,谁敢在他老人家的课堂上造次? 祭酒眼里冒出精光,立马着人去给老太傅下了贴子,他要亲自登门拜访。 广业堂没有夫子上课,这些二世祖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撒开了蹄子撒欢。 此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 玩累了的二世祖们,全都没了力气,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就在这时,却听到有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那些脚步声踏在地上,发出隆隆闷响。 姜予安不由的看向窗外,只见一队精兵簇拥着一个老者,朝着广业堂走来。 屋内的人,也全都纷纷引脖张望。 看到那老者全都发出了声音:“这又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头儿……” 话未说完,那字眼便生生停在嗓子眼里,又咽了下去。 随着老者走近,众人也看清了那老者的容貌。 有人惊呼一声:“怎么是老太傅。” “啊,还真是他老人家。” 谢老太傅曾教过当今皇上,是当之无愧的三朝元老。 他老人家威望甚高,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广业堂的学子们如丧考妣,全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谢老太傅走进室内,一眼就看到了姜予安。 她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她和那些眼神清澈的二世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实实在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花朵儿掉进了粪缸里。 老太傅把书本放在了桌子上,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竹棍。 屋内的学子们,全都齐齐的打了个寒颤。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夫子,我姓谢,想必大家都认得我。” 老太傅语言幽默,风趣。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补了一句:“不认得的也没关系,从今天起,你们就认得我了。” 接下来的一堂课,谢老太傅狠狠的给这些二世祖们上了一堂课。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学子们全都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缩着头像一只只鹌鹑。 老太傅笑呵呵的上前两步,语气温和的说道:“我并不赞成死记硬背,每个人的悟性不一样,要因材施教,接来我想问问,有没有不想学的?” 他苍老的眼睛往屋内扫了一圈儿,没人回应。 他哦了一声,又说道:“不想学的没关系,咱们可以出去上外课。” 外课大多是骑马射箭之类的。 室内响起了躁动,有人跃跃欲试:“夫子,若是真的不想学,真的可以上外课吗?” 老太傅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要上外课。” “准了。”老太傅非常好说话:“你去外面排队,还有没有人想去?” ------------ 第71章 通过考核 有人打了先锋,剩下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举手。 崔明允也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听到姜予安低声道:“别动。” 他抬起来的屁股,又重重的坐回了凳子上。 却又不甘心的看向外面,屋内的人几乎都出去了。 只剩下他们几个,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崔明允对着顾昭和王简之使眼色:“怕什么,走啊。” 三人犹豫了一下,便也起了身。 顺便,把姜予安也拎了起来。 姜予安:“我没想出去。” 外祖父一来就这么好说话,肯定有诈。 可她力气小,被他们三个拎着就如同拎小鸡一般,被提了出去。 江枕书只得也跟在他们身后。 待在外面排好队,姜予安还气鼓鼓的:“你们想要去上外课尽管去,带着我干什么?” “读书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上外课,等会儿我给你来个一箭三雕。”崔明允笑嬉嘻的给姜予安顺毛。 老太傅的眼里划过一丝暗沉,将这些面孔一一记在脑海里。 而后,就变了脸。 “你们,全都去跑五公里,跑不回来的不许吃饭。” 五公里,相当于绕着一座山跑一圈儿了。 学子们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姜予安露出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崔明允气的直喘粗气,狠狠捏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夫子怎么能诈我们,我不服。” “我,我也不服。”王简之虽然不服,但明显没有底气。 江枕书和顾昭两人如丧考妣,一个对着崔明允冷笑,一个朝着他挥拳。 有不服气的问老太傅:“夫子,你不是说让我们上外课吗?” “我的外课就是跑五公里,你有意见?”老太傅老神在在,冷眼瞪向对方。 立马有守卫,朝那学子看过去。 守卫的目光带有威慑性,岂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可比的。 那人低下头,不敢再质疑。 老太傅拍了拍手,唤道:“动起来都动起来,若是有一人一刻钟内没有跑回来的,全都不许吃饭面壁思过。” 话音一落,哀声一片。 学子们磨磨蹭蹭的抬脚,都想要消磨时间,没一个真正往前跑的。 一刻钟内跑回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们宁可饿肚子面壁思过,也不想受这罪了。 王简之跑在最前面,突然他看见姜予安和身后的人,加快了速度。 他不明就里的问:“哎,你们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了?” 顾昭一脸惊恐,都快要哭了:“你看后面。” 江枕书面色发白,紧挨着顾昭:“等等我,等等我。” 崔明允叫嚣的最欢,落在了最后。 腿脚稍慢一些,就有一条狗去咬他脚后跟,吓的他都快要尿了。 老太傅欣慰的拂须微笑:“瞧瞧,多么有朝气,还得是因材施教。” 祭酒面色发青的看着他,气得直瞪眼:“老太傅,您老的因材施教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些学子都是权贵家里的眼珠子,若是他们出了事,他这个祭酒也就当到头了。 “你懂什么。”老太傅慢悠悠的道:“对待这些废物就得下点猛料,可惜了我的安安,也跟着受罪。” 祭酒:“……” 人怎么能偏心成这个样子。 姜予安体能并不算太好,五公里于她而言,算得上地狱了。 山中道路积了雪,别说跑了,就是走着都容易摔跤。 时不时就传来人的哀嚎声,如此下去肯定跑不完全程。 姜予安抬头朝着空中望去,只见林中多是青松。 虽然是冬季,却依然青翠。 她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人道:“都停下。” 前方突然停脚,后面的人刹不住车,全都撞上了去,顿时又倒了一大片。 “姜予安,你干什么?”有人不满的上前,怒火中烧竟还想动手,被顾昭轻松的扭住了手臂,推倒在地上。 顾昭眼神轻蔑的看对方:“干什么啊,想跟姜师姐动手是吗?” 那人打不过顾昭,一脸不服气:“姜予安凭什么要我们停下,若是跑不完全程,我们全都得跟着受罚,她以为她是谁?” “就是就是,赶快让开道路,别耽误我们的脚程。” 姜予安淡淡的扫向众人,说道:“若不是怕你们跑不完,我根本不会帮你们。” 说完,她对着崔明允使了个眼色:“快帮忙,把这树杈砍下来。” 而后对着顾昭道:“你们几个,把狗捉住。” “狗,狗可是会咬人的。”江枕书面色发白,眼里全是恐惧。 “放心,我外祖父有分寸着呢,那些狗都是虎假虎威,根本不敢下口。”姜予安道。 听了她的话,顾昭转身去捉狗了。 剩下的人则去纷纷扒数枝,虽然不明白姜予安为什么这么做。 但看她两眼骨碌碌的转,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儿。 姜予安一行人忙的热火朝天,而祭酒却急的抓心挠肝。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时间快到了。 可却没一个人出来。 他不时的踮脚朝前望去,却还是看不到姜予安一行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也该回来了啊。”祭酒看向身侧的香,已经燃的只剩下最后一节了。 他越来越不安,脑海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 可谢太傅却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安慰他两句。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相信姜予安。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犬吠声传了过来。 伴随着人的呼喝声,只见前方腾起大片雪雾。 祭酒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只见从雪雾里冲出一堆人。 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几条狗。 在狗的身后,正是广业堂的学子们。 姜予安坐在自制的雪橇上,正朝他招手:“祭酒大人,我们回来了。” 待到这些人冲到祭酒面前时,最后一截香正好燃完。 谢太傅的眼里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看向姜予安自制的雪橇,眼里露出赞赏之色:“你这个小滑头,居然还真被你做到了,说说看你是怎么想起用狗拉雪橇的?” “太傅。”姜予安恭敬的对着他作揖,而后才说道:“太傅要我们一刻钟内,全部从山里跑回来,显然是不可能,但凡少一人全体都要受罚,考的是我们的团队协作能力,这两样少一样,都不行。” “只有借助外力,才能完成考核,学生斗胆猜测,这些狗就是外力。” ------------ 第72章 退婚 谢老太傅满意的对着姜予安点了点头,眼神含笑尽是欣赏。 不错,他的外孙女真是聪明。 不像那群棒槌,就知道嗷嗷叫。 “安安说的不错,的确是这样的。” 人群哗然,但大都是庆幸,因为姜予安让他们通过了考核。 不必再受惩罚了。 此时众人看姜予安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从前只觉得她是个小女孩儿,是因为走了狗屎运才来到国子监。 没想到她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个学姐,她当之无愧。 学子们都累的快要瘫在地上了,老太傅准许众人回去休息。 姜予安正要回雅舍,却被一名书童拦了下来:“姜师姐,外面有人找。” “找我?”姜予安有些疑惑,却还是跟着书童去了书院外。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书院门口,想要见她的人,就在车上。 姜予安认得这辆马车,是赵国公府的。 那么来见她的人,应当是赵夫人了。 她登上马车,果然看到一身华贵的赵夫人,正神情傲慢的看着她。 “来了。”赵夫人掐着嗓子,从喉咙里溢出两个字。 姜予安猜到她的来意,便在车里坐了下来,故意问道:“不知老夫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夫人面色有些难看,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恶意。 她冷笑一声,说道:“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女郎,在皇宫里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你让姜玉婉名声尽毁不就是想断了她想嫁入国公府的心吗?” “是她想要害我,她是自食恶果,赵夫人如此说可是真冤死我了。”姜予安唇上挂着寡淡的笑,一双黑眸直直的看向赵夫人,没有半分畏惧。 赵夫人心头火大,姜予安这个小野种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简直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她怒喝一声:“放肆。” “赵夫人,若是你没事的话,那我可就要走了。”姜予安才没时间跟她在这里磨牙,她起身就要离开,却又被赵夫人叫住。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看到姜予安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能把怒火又强行咽下。 身为国公夫人,却要对一个小贱种低声下气,真是气死她了。 赵夫人沉沉吐出一口气,才说道:“上次你提议的事,还有没有商量。” 上次,姜予安提出由她退婚,赵家不同意。 如此丢脸的事,他们能同意才怪了。 看来她没能拿回真的字画,又不想跟姜家再扯上关系,这才急着来找姜予安了。 姜予安看吊她吊的差不多了,故作为难的道:“也不是没有,只是怕赵夫人舍不得。” “笑话。”赵夫人冷笑一声:“有什么东西是我赵国公府舍不得的。” 在她看来姜予安之所以拿捏到现在,无非是想要多得些银子。 这钱,他们出了便是。 只要能尽快解除了婚约,多花些银子也无妨。 “若是想要退婚,那就拿《医经》来换。”姜予安轻轻开口道。 闻言,赵夫人却浑身一震,杏眼瞪圆了看向姜予安。 她知道姜予安会狮子大张口,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大,开口就讨要医经。 赵夫人气极反笑,问道:“你知道医经是什么吗,就敢开口讨要?” 她死死的攥着拳尖细的指甲掐入掌心,若不是有求于姜予安,只怕她就掌掴她的脸了。 《医经》是赵国公府至宝,是赵家老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 此书囊括了世间万千病症,只要拥有此书,就是第二位神医在世。 可惜那医书是梵文所著,无人看得懂。 否则,也不会一直放在赵国公府的宝库里吃灰了。 纵然如此,赵家也没有把这本医书公之于众,而是私藏了。 姜予安之所以讨要医经,是因为此书是师父的心愿。 他一直想要《医经》,寻遍大千世界也是为了寻找此书的存在。 师父是个医痴,为了一个病症一本医书,能够废寝忘食,哪怕几年几十年也要找到。 姜予安也是偶然间得知《医经》在赵国公府。 此书于他们而言毫无用处,可在医者手里那就是至宝。 能让他们的医术突飞猛进,更上一层楼。 “赵夫人若是不肯,那就当我没说。”买卖自然是要心甘情愿才好,姜予安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对方执意不肯,她也没有办法。 至于婚事,那是该两府头疼的事,关她什么事。 姜家硬要认姜玉婉为嫡女,遭人嘲笑也是他们的事。 更何况,赵国公府也不允许此事发生,他们现在急着要撇清关系呢。 姜予安把赵夫人的心思吃的透透的,在她下车前拦住了她:“等等。” 姜予安看向赵夫人,她死死的攥着拳,说道:“好,我可以给你医经,玉佩呢?” “夫人什么时候把经书拿来,我再归还赵世子的玉佩。”姜予安说完,轻笑一声跳下了马车。 车内,传来赵夫人无能的怒喝。 她堂堂国公夫人却被一个小丫鬟耍的团团转。 姜予安却神情轻松的,回了国子监。 赵夫人在车内,手撑无力的撑着额头。 虽然《医经》很重要,但赵域的前程更重要。 他那般尊贵的人,绝不能跟姜予安这个满身污点的扯上关系。 至于姜家,也休想再攀上他们。 《医经》就在藏在赵家的宝库里,赵夫人回府后,就亲自将经书取了出来。 她拿着经书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端倪。 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本破医书罢了,怎么老爷子就非得说它是至宝。 还不让外人触碰。 好在这些年老爷子身体不好,也不大过问府里的事。 若是东窗事发,她再坦白也不迟。 两日后,赵夫人又找到姜予安:“经书我带回来了,我儿的玉佩呢?” 有了上次的事后,姜予安多长了个心眼:“我还是先验验的为好。” “你……”赵夫人杏眼圆瞪,姜予安这是在羞辱她。 不就是换了她的字画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她把经书丢到姜予安怀里,没好气的道:“快点看,别耽误我的时间。” 姜予安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纰漏,这才把玉佩交还给赵夫人。 而后,在退婚书上签字画押,她和赵域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 第73章 讨要 赵夫人回府后,嘴角的笑容没来得及放大,就滞住了。 只见明松堂内,许久未曾露面的赵老爷子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面色铁青两眼圆瞪,赵夫人一出现,他就把手里的茶杯朝她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茶杯扔在了赵夫人的脚下。 她惊呼一声心有余悸的捂住了胸口,面色发白的看着屋内。 这才看到,老爷子,赵国公和赵域全都在,三人面色沉沉,看她的眼神满是怒意。 赵国公脸色黑成了锅底,率先发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赵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他们大动肝火。 她小心想了一遍,最近自己也没有犯错。 便讨好的笑了笑,说道:“父亲息怒,儿媳今天去把域儿的婚事给退了,姜家出了这样的丑事,是万万不能再娶姜家女的。” 本以为会得到夸奖,没想到赵老爷子没有半分动容。 反而拿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冰冷的问:“是你拿走了《医经》,对吗?” 赵夫人心头一悸,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爷子发现了。 《医经》是老爷子的心头好,她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开始求饶:“父亲息怒,儿媳也是被逼的,姜予安那小贱种她拿着域儿的玉佩,若是不拿《医经》交换,她就不肯归还啊。” “域儿是我国公府的世子,他的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不等赵夫人说完,赵老爷子就怒喝出声:“糊涂,你,你可知《医经》的重要性?” 赵夫人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儿媳不知。” 当初赵家得到《医经》时,爷三个关起门来密谈,赵夫人哪里知道这本书的用处。 只知道此书珍贵,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至于书的作用是什么,没人跟她说。 从一开始赵家就在防着她。 现在出事了反倒来指责她了,赵夫人也觉得很委屈。 赵国公急的连拍大腿,指着赵夫人的鼻子骂道:“你怎么就长了个榆木脑袋,那书如此贵重,你怎么能说拿出去就拿出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你可知此书是各大世家争夺的东西,就连皇上也在暗中寻找,如今这书落到了那个小丫头的手里,若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拿出去显摆,国公府可就大祸临头了。” 赵国公越说越生气,狠狠一巴掌扇在赵夫人脸上:“皇上若是知道此书出自国公府,咱们全府都得跟着陪葬。” 他突然动手,赵夫人尖叫一声捂住了脸,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赵域忙起了身制止:“父亲,母亲也是无心之失,你何必动手?” “她差点儿害了我们全家,打她都是轻的。”赵国公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微闭着眼睛狠狠喘息了几声。 赵老爷子眉头拧成了一团,神情忧愁:“那孩子心机如此之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为着《医经》而来,你们都被她骗了。” 一声叹息,自老爷子口中发出。 赵域紧紧的攥着拳,脸颊隐隐抽动。 难怪姜予安会缠着他,原来她早有目地。 可笑的是他竟还为她报不平,心中有愧。 赵国公睁开眼睛,眼里露出一丝狠辣:“当务之急是把书找回来,此书绝不能落入她人之手。” 为了给赵夫人恕罪,赵域主动道:“父亲,就由孩儿前去吧,姜予安对孩儿有几分情分在,想必我去讨要,她不会拒绝。” 联想到之前姜予安对赵域的狂热,老爷子心思也动摇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赵域担忧的看了赵夫人一眼,老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你母亲险些酿成大错,难道你还想为她求情吗?” 老爷子在赵家有绝对的话语权,若是赵域再求情的话,一定会惹得他不快,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 赵夫人急忙道:“是儿媳做事不分清轻重,儿媳愿意领罚。” 她绝不能让这件事牵连到赵域。 他是赵国公府世子,他是未来的继承人。 老爷子点了点头,发了命令:“将夫人关到院子里,没有老夫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 下人上前搀扶起赵夫人,将她带离了明松堂。 赵域不敢停歇,当下就急忙出府去找姜予安。 然而他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姜予安在雅舍正在看《医经》。 翻了半天她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医经是梵文所著,翻译过来需要时间,上面写的大多是病症之类的,并没有特别之处。 姜予安心生疑惑,就算《医经》珍贵可也到不了被各世家追逐的地步。 想来,这书另有用处。 她把医书放在柜子里锁好,准备熄灯睡觉。 却听见书童在外面唤她:“姜师姐,赵世子求见。” 静谧的院外,借着朦胧的灯光,姜予安看到赵域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 身上衣衫被风掀起,勾勒出如刀削般的肩线。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着窗外回了一句:“不见。” 窗口的灯突然熄灭,里面没了动静。 赵域有些着急的上前两步,对着屋内喊话:“安安,我有急事要见你,可否出来相见?” 屋内没有动静,赵域一连喊了两声也不见姜予安出来。 书童有些为难的对着赵域说道:“赵世子,要么还是明日再说吧,眼下天色太晚了。” 他身为男子,在姜予安的门前吵着要见面,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赵域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万万没想到姜予安没有理他。 甚至,连面儿都没有露,只隔着窗子说了句话。 赵域身为男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清了清嗓子撂下一句:“那我明日再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姜予安撑起身细细听了半晌,外面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能让赵域来找她,除了那本医书她想不出别的。 只是医书有何特别之处,她实在看不出来。 姜予安打定主意,等明日下了课后,去找谢无咎。 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 第74章 怒骂群臣 紫宸殿,早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压抑,文武百官按品级垂手肃立,鸦雀无声。 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 年轻的帝王虽然稚嫩,可是身上气势却威严十足。 龙案上,放着一堆奏折。 元帝看向朝中的众臣,随手拿起一本对着众臣说道:“近日,朕收到了一些奏折,皆是弹劾朝中官员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折子,还有的居然敢私放印子钱,弄的百姓家破人亡,你们猜猜都有谁?” 话音一落,殿中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可明显的有些官员面露慌乱之色,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冒汗了。 姜相脊背发寒,面色发苦,双手在袖中不停的搓着。 到底还是没能盖住,东窗事发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承认错误。 可看别人都没有站出来,他又把脚缩了回去。 “姜相。”位于元帝右侧的谢无咎,倏然出声。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一股威压扑来,让人头皮发麻:“本王看你想要出列,怎么你是有事要向皇上坦白吗?” 元帝被谢无咎的声音吸引,威严的目光落在了姜相身上。 他只得出列,跪了下来:“臣惶恐,臣该死。” 只认错,却不说犯了什么错,这是大臣一贯的作风。 一声轻笑自头顶响起,谢无咎似是把姜相当作了猎物,死咬着不松口。 “相爷如此紧张,看来是有了。” 姜相狠狠咬着后槽牙,心里暗骂谢无咎这个小人。 自姜予安被他带走后,他就死咬着相府不放。 姜玄墨在家养病期间,他竟向元帝提议安排了一个替补,待到姜玄墨的病好以后,再让他回来上朝。 元帝同意了谢无咎的提议,他顺势就安排了自己的人,顶替了姜玄墨的位子。 因为这事,姜相日夜咒骂谢无咎,恨不得他被满门抄斩。 姜相压下心头的怒意,头垂的更低了:“都怪臣管教无方这才使得手下的人做了错事,好在臣发现的及时已经将印子钱全部撤回,并未多收一文钱,甚至还倒贴给困难的百姓。” “臣身为百官之首,手下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无颜面对圣上。” 这话说的真是巧妙,不仅摘了姜玉婉的嫌疑,还给自己洗白了。 元帝狠狠的瞪了姜相一眼,若非没有证据,他早就把这老东西拉出去打板子了。 “身为百官之首竟如此胆大妄为,朕看你是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臣该死,臣该死啊。”姜相不停的磕头认错,元帝趁机便道:“念你是初犯又及时补救,这次朕就饶你狗命,罚俸三年。” 姜相额头冒出汗珠,身形却是一滞,下意识的看向谢无咎。 却见他眼神含笑的看着自己。 那模样似在嘲笑他中了自己的计。 姜相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原来谢无咎没有证据。 否则元帝也不会轻飘飘的就放过了自己。 这个该死的混蛋。 谢无咎挑衅的看向姜相,声音慢悠悠的道:“相爷为何如此看着本王?” “臣,惭愧……”字像是从姜相的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知道惭愧就好,本王就怕你不知道,明知道养女犯下大错却还要偏袒她。” 谢无咎就像一条毒蛇死咬着姜相不放,今天不把他置于死地不罢休:“满京城谁不知道姜相视养女如珠如宝,就连亲生女儿也被养女给挤兑走了呢。” 姜相骇然的看着谢无咎,一张老脸憋通红。 他想要反驳,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帝不满的目光落在姜相身上,声音严厉:“你那个养女朕也有所耳闻,前些日子她还在宫里搞出事情,若非王皇后在场,否则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你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否则以后酿出大祸你后悔都来不及。” 姜相吓的面色发白,连连称是:“臣已经决定送她去西郊庄子上了,待她面壁思过知道自己的错处后,再接回来。” 元帝懒得理会姜家的事,威严的目光又落在他身后一众官员身上。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呼拉拉跪倒一群人。 个个嘴里喊着:臣有罪。 元帝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砚台笔架哗啦作响。 “朕坐在这龙椅上,每日批阅奏章,看到的不是国泰民安,不是蒸蒸日上!看到的全是你们这群蠹虫贪婪的嘴脸,听到的全是百姓绝望的哀嚎!”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以为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朕的锦衣卫难道是摆设?朕给你们体面,给你们机会,你们却当朕是瞎子,是聋子,是傻子!” 元帝抓起御案上几份密折,狠狠砸向百官群中:“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看看你们做下的好事!贪了多少?枉法多少?包庇了多少?这上面,一笔笔,一件件,写得清清楚楚!” 文武百官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个个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 元帝的声音陡然降到冰点,带着森然的杀意:“从今日起,给朕把你们的爪子收干净!把你们那些无法无天的孽障子弟管好!把心思都给朕放到正事上来!否则……” 元帝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百官,一字一顿地说:“休怪朕不讲君臣情面,效仿太祖皇帝,以雷霆手段,涤荡乾坤!” 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了。 偌大的紫宸殿,只有皇帝愤怒的喘息声在回荡。 众官员齐刷刷的下跪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臣,臣有罪!臣万死!” 元帝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中的怒火并未平息。 他缓缓坐回龙椅,不再看阶下失魂落魄的群臣,疲惫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退朝。” 而后,元帝看向谢无咎,眼神示意他跟过来。 谢无咎微微颔首,跟在元帝的身后去了后殿。 “今日朕可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恶气。”元帝一转刚才阴沉的表情,年轻的脸上露出叫嚣的笑容。 他拍了拍谢无咎的肩帝,夸赞道:“多亏了你,否则朕还受这些老匹夫的压制呢,不过你怎么突然对姜相出手了?” 任谁也看得出,今天这场面谢无咎是冲着姜相来的。 元帝不过是借着此事,顺便把群臣给骂了一顿。 ------------ 第75章 理应护她 元帝和谢无咎临窗而坐,面前摆着小几,上面茶香袅袅。 两人全都神情散漫,全然没了刚才在殿上的威严模样。 若是没有这身朝服和皇帝的衣服,远远看去只当是两个少年郎在此阔论。 元帝执起白瓷盏,看着谢无咎将茶汤缓缓注入杯中,那双修长的双手过分的好看。 很难想象,便是这双手保住了他的王位。 替他荡平朝中的不平事。 谢无咎,的确是一把好刀。 只是刀过于锋利也不是件好事,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 元帝掩下眼中的情绪,笑看向谢无咎:“今日你为何针对姜相?” 谢无咎抬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将茶杯推至元帝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而后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话险些让元帝笑出声音,朝中他看不顺眼的人多了,也没见他大动干戈过。 反倒是这次,费了些心思。 “谢卿这借口,倒比这九曲红梅还寡淡。”他抬眸望向谢无咎,目光似能洞穿人心,“你是为了姜小娘子吧。” 谢无咎动作一顿,随即坦然点头,眉眼间难得染上几分认真:“陛下圣明,姜相那老儿欺人太甚,予安不该受那般委屈。” 想到姜予安受的委屈,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后,他又玩笑般的道:“安安合我心意,又唤我一声舅舅,我理应护着她。” 元帝笑意未减,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你说是便是吧,国子监那边闹的不像样,那些二世祖们要无法无天了,你这几日过去盯着些,挫挫他们的锐气。” “毛头小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们老子不成器,朕总得在这些孬竹里找出几根好笋来。” 谢无咎正色的看向元帝,知道他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便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元帝眉心微拢,面上略有些苦愁:“这些世家仗着祖上蒙荫,世家子弟全都有恃无恐,早早的就在朝中占好了位置,长期以往,哪里还有可用的人才。” 他看向谢无咎,问他:“你可有好的法子?” “有是有,就怕难以实施。”谢无咎的声音寡淡,却透着坚定。 他看向元帝,眸中掠过一丝野心:“朝中人才皆为德高望众之人举荐,有些人为了想要得到称心的官职,或是贿赂或是胁迫,总能找到法子钻孔而入,若是想要改变此局,就得推翻先皇定制的举荐制,改为选拔制。” 元帝面色一凝,脸面微微泛白。 变革就要推翻先祖的祖制,这可是大不敬。 他紧紧攥着掌心,眉心拧了起来,气势顿时萎靡:“举荐制是先祖所制是为了犒赏跟随先祖打天下的兄弟,可谁能想到那些肱骨之臣的后代,竟会一代不如一代。” “现在的他们,就如同朝中的蛀虫,长久下去不用外邦来打,我朝自己就灭亡了。” 谢无咎的声音无比坚定,他对着元帝轻轻拱手,正色道:“改革迫在眉睫,皇上,不能再拖了,只要皇上下决心去改,剩下的就交给微臣来做。” 他看元帝还在犹豫,声音铿锵的道:“若是不变革,寒门学子永无出头之日,到时将无人再去读书,可我朝最缺的就是谋士,若是连学子都没有出路,百姓如何有出路?” “难道皇上忍心看着世家门阀站在百姓的身上吸血,待到他们壮大后,眼里还有皇权吗?” 元帝眼里露出惧意,他怕的也是这个。 只是变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那些世家掌握着银钱和权,一旦触动他们的利益,谢无咎就危险了。 谢无咎看元帝有所松动,他单膝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不破不立,臣愿为万民请命。” 终于,元帝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此事就劳你了。” “多谢皇上。”谢无咎的眼里露出笑意。 …… 姜予安打算去找谢无咎解惑,没想到他主动来了书院。 国子监的学子们听到他要来,全都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只要有谢无咎在的地方,就代表着有事发生。 当那顶玄色轿子停在国子监的门口时,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染上了一层惧色。 轿帘纹丝未动,却自有森然寒意弥漫开来。 所有学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全都屏住呼吸面带恐惧的看着前方。 祭酒亲自迎接,毕恭毕敬的把谢无咎迎进了国子监。 姜予安个头矮小,踮起脚尖也只看得到前面人的后脑勺。 崔明允压低声音和王简之窃窃私语:“摄政王这个时候来书院,他想干什么,他该不会是想要杀几个人助助兴吧?” “你学傻了吧你。”王简之一个盖帽扣在了他头上:“摄政王只是手段狠戾,他可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提起谢无咎,王简之的眼睛都在放光。 江枕书收起折扇,也探过头来:“摄政王最近动作频频,怕是要变天喽。” “变什么天,难不成还能把这天搂个窟窿?”顾昭不屑的轻嗤一声:“你们就是杞人忧天,该吃吃该喝喝,话说最近我新得本话本子,你们要不要看。” 他从怀里掏出个册子,朝着几人挑了挑眉。 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把那册子给抽走了。 抬头一看,只见姜予安冷着脸像只快要喷火的小绵羊。 兴致被打断,顾昭瘪了瘪嘴,不耐的道:“安安别闹,快把书还我。” “你们在这儿说我小舅舅的坏话,看我不打死你们。”姜予安伸拳就朝几人劈头盖脸的打来。 三大金刚抱头鼠窜,直到姜予安出够了气,才饶了他们。 “再有下次让我听见你们说我小舅舅坏话,我把你们踢出书院。” 三人被打的呲牙咧嘴,崔明允揉着被打的酸痛的胳膊,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予安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前方,祭酒带着谢无咎去了茶室。 回头他看向姜予安:“安安,你来。” 被指中的姜予安面露惊喜:“我吗?” 祭酒点了点头,姜予安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 ------------ 第76章 震慑 姜予安跟在祭酒身后,却见谢无咎故意落后几步,回头看她。 他温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如同冰凌钻入了脖子里。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小舅舅?”姜予安不解的看着对方,不知为何他突然变了脸色。 谢无咎眉头微拧,面色发寒:“你跟他们很熟?” “谁?”姜予安下意识的问,随即明白过来谢无咎说的江枕书一行人。 她哦了一声,点头:“他们都是我同窗。” “同窗就可以跟你嬉戏打闹?”谢无咎的表情严肃的像个老头儿,就差指着姜予安鼻子说男女有别了。 姜予安神情一滞,小声辩解:“他们几个挺好的,并不是小舅舅想的那样。” 谢无咎的眉头皱的能夹起苍蝇:“你还敢顶嘴。” 姜予安用手把嘴一捂,摇了摇头。 她小小的一团,堪堪才到自己肩膀齐平,懵懂的模样,让谢无咎心头火气消了大半:“行了,跟上来。” “哦。”姜予安应了一声,跟在谢无咎身后。 不时的歪头看他脸色,见他脸色臭臭的,也不敢再说话。 雅舍内,已经集齐了国子监的几位主要人物。 赵域也在。 当他看到姜予安跟谢无咎一同出现时,脸色暗沉了一下。 赵域的眼神没有逃过谢无咎的眼睛,他用身体挡住姜予安,吩咐她:“去泡壶茶来。” “是。”姜予安就知道,把自己叫过来绝不可能是让她过来玩的。 她起身离开,留下屋内的人谈话。 陆司业摇着羽扇在她身后又加了一句:“给我泡壶菊花茶,去去火。” 姜予安诧异的看着他,却见陆司业笑的一脸高深的模样,而谢无咎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到。 姜予安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乖乖去泡茶。 祭酒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谢无咎面色严肃,对着祭酒说道:“最近国子监闹的不像话,惹得天家震怒,由本王前来监察,本王决定一个月后考试,不及格者,逐出书院。” 此话一出,屋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祭酒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有些慌乱:“殿下,凡是进入国子监的学子,皆是世家贵族子弟,他们都是要走蒙荫的,若是逐出书院,怕是会引起世家不满。” 谢无咎指尖叩击檀木案几,声音冷淡:“蒙荫入朝就能尸位素餐?” “上月太学试,竟有人夹带《论语》手抄本,被发现时还振振有词说‘圣人之言不算作弊’。”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卷着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祭酒的山羊胡抖了抖,额头沁出薄汗:“可那些世家......” 他心惶惶,那些世家手段狠戾,到时定会不满。 “世家?”谢无咎冷笑截断祭酒的话,“三日前御史台弹劾工部侍郎,说他儿子监守自盗修河款,此案还在调查当中,下朝的时候刘御史就被人敲了闷棍。” 他突然逼近,身上冷香裹着威压扑面而来:“本王若不杀鸡儆猴,日后朝堂岂不成了蛀虫巢穴?” 祭酒突然明白了谢无咎的用意,他拱了拱手,道:“在下听从王爷的吩咐。” 谢无咎要整肃朝堂,势必要从这些世家下手。 将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二世祖逐出书院,便是他的第一步。 赵域拧紧了眉,没有作声。 可是心头却倏然一紧。 早有传言谢无咎要变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赵监丞。”谢无咎那双淬了冰的眸子,自上而下打量着他:“听说这月讲经堂,缺课人数比到堂的还多?” 赵域喉结滚动,官服后背已洇出深色汗渍:“殿下明鉴,学子们课业繁重,偶有......” “偶有?”谢无咎抄起案上戒尺,戒尺重重砸在赵域肩头,惊得他差点瘫软在地。 “本王给你三次机会,初犯记过,再犯罚面壁思过,三犯……” 他的尾音拖着刀刃般的冷意,缓缓看向赵域:“便提着头来见本王。” 赵域额头冷汗直冒,他心中惶恐不已。 那些世家与赵家素有往来,其中更是有姻亲关系。 也是念着这层关系,赵域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如顾昭,他是将军府的嫡孙。 他的母亲与赵夫人是手帕交,两家也时有走动。 赵夫人更是有意要将赵域的小妹,嫁到将军府。 谢无咎突然要严查国子监,还把压力给到他身上,这不是拿他当刀使了吗? 赵域心下不满,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恭敬的应道:“臣,遵命。”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国子监。 毫不意外的,所有学子全都如同被一记闷雷砸中。 等到缓过来后,全都痛恶的低声咒骂:“我镇南侯满门忠烈,才换得这爵位,如今却要变着法的让我们读书,有没有搞错我可是武将后人,上战场的进候难道要我拿本书把敌人砸死?” 镇南侯府的公子声音一落,便引来一阵哄笑。 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也纷纷附和:“就是啊,明明可以直接袭爵,却还要让我们寒窗苦读,无非是想卸磨杀驴罢了。”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可因为大家都是同窗全都对谢无咎有意见,便没人吭声。 众人不满极了,全都咬着牙戾气很重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人看到陆司业走了过来,急忙朝他们打了个手势:“陆司业来了,快坐好。” 学子们全都规矩的坐好,陆司业进来后眼睛在场内巡视了一圈儿。 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想必诸位已经收到了消息,从今日起所有学子都不得离开书院半步,月考不合格者,一律逐出书院,永不再用。” 堂内无人说话,大家全都阴沉着脸。 命令已经下发就算闹,也没有更改的可能。 陆司业知道他们心里有气,把话带到飘飘然走了。 本以为有谢无咎在,能震得住这些二世祖们。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发生了状况。 偏有几个不信邪的顶风作案,竟然翻墙头要回家告状,被巡查的人抓了个正着。 其中,就有白天大言不惭的镇南侯府的公子,周野。 和另外两个家世家公子,一个没来及翻墙看到有人过来跑了。 另一个还在墙头上,被拽了下来。 最后抓着的就只有周野和刑部尚书的嫡子,张知洞。 两个刺头青被抓住,还叫嚣着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谢无咎连面儿都没有露,直接把两人从书院除名,连夜打包好送了回去。 这一举动,震慑的剩下学子瑟瑟发抖,再也无人敢生出异心叫嚣了。 ------------ 第77章 阴魂不散 翌日上课的时候,难得的全都坐满了。 国子监这边大刀阔斧的改革,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各世家耳朵里。 有人欢喜,有人忧。 名额就那么多,如今少了两人,那自然是应该再填补两人。 姜云舟兴奋的一夜没有睡,天不亮就去找了姜相,要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也进国子监去。 “父亲,眼下正是好时机,只要你出面祭酒大人难道还能不卖你的面子?” 姜相眉头拧成了疙瘩,没好气的白了姜云舟一眼:“你以为空出两个位子,你就有希望进去了?先前只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送送礼便能进入,现在即便你有,也难以进去了。” 姜云舟为之一愣,不解的问道:“父亲为何如此说,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幕?” “以后怕是更难了。”姜相当然知道要变革的事,只是此事宫里还没有透出风声,他也不敢胡乱说话。 尤其是在姜云舟面前,他向来没脑子,若是出去胡说八道,他这相位也保不住。 “父亲,你就帮帮儿子吧,此次机会千载难逢啊。”姜云舟就差给姜相跪下了,他身为相府公子没有官职,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姜相看他可怜巴巴的,便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一试。” “多谢父亲,多谢父亲。”姜云舟乐的险些跳起来,可随即姜相又道:“玉婉不能再留在府上了,今天你抽空把她送到西郊去。” 姜云舟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难道你真的忍心把玉婉送走吗?你忘了当初道士是怎么说的了,她的命格旺我们姜家,若是把她送走,我们姜家会出问题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姜相一直没有行动。 可谢无咎那个疯子处处打压相府,还特意在皇上面前提起姜玉婉。 他也没有办法。 姜相忍着心痛,说道:“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把风头躲过去再说,等过一阵子再把玉婉接回来。” 姜云舟面上满是不忍,心里更是发慌。 玉婉旺他,他坚信不疑。 若是送走玉婉,他的好运就没有了。 从院子里出来,姜云舟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姜玉婉。 “二哥。”她眼睛红红的唤了一声。 姜云舟看她的样子,心疼极了:“玉婉,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送走的,二哥会想办法把你留下。” 姜玉婉乖巧的点头,可心里却在暗骂姜云舟是个废物。 他若是有本事,还会等到现在吗? 一切,还不是得靠自己。 这些日子她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去找了李夫人,问她要了这个月的利润。 李夫人很痛快的,又给了她一万八千两。 加上之前她剩下的银子,刚好可以再买两颗保元丹。 姜玉婉朝着姜云舟笑了笑,说道:“二哥,我就要走了,这两颗丹药就劳烦你转交给父亲吧。” 两颗丹药,递到了姜云舟的面前。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两颗保元丹,这是真的吗?” 姜玉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姜云舟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急切的说道:“玉婉,二哥陪你一起去找爹爹。” 有了这两颗保元丹,姜相一定不舍得让姜玉婉离开的。 姜云舟带着姜玉婉去找姜相,当他把保元丹交到姜相的手上,后者和他一样,眼睛瞪的溜圆。 “这,两颗保元丹?” 姜相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玉婉,就如同在看一座金山。 他正愁不知拿何物去讨好皇上呢,眼下这不就有了吗? 姜玉婉跪倒在地,楚楚可怜的说道:“父亲,女儿不孝,我现在就去西郊。”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姜相制止了:“玉婉先不急,有了保元丹想必皇上会网开一面,为父这就进宫为你求情。” “父亲,皇上他会网开一面吗?” “你可是我朝的神医,甚至比姜予安还要厉害的神医,她都能进国子监,你定然也能。” 姜相兴冲冲的进了宫,姜玉婉和姜云舟全都忐忑的在家中等待。 直到暮色进分,姜相才从宫里回来。 他脸上带着喜色,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的是皇上赏赐的东西。 姜玉婉和姜云舟急忙迎了出去,两人不用问光看姜相的脸色,就知道此事成了。 “父亲,成了吗?”姜云舟焦急的问道。 姜相喜的见眉不见眼,连声道:“皇上见了此丹特别高兴,格外开恩不追究玉婉的过错,甚至还准许你们二人,也进入国子监读书。” 府里一连出了两个进国子监的学子,喜的姜相忙去给祖宗磕头上香。 翌日,国子监。 广业堂正在上早读的时候,姜予安诧异的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进了课堂。 姜玉婉和姜云舟进来的时候,她就察觉那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目光,姜云舟正盯着她,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那表情似在说:没想到吧,我和玉婉也能进国子监。 陆司业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他对着老太傅笑了笑,说道:“太傅大人,这两个学子以后就由您老教授吧。” “司业你瞧瞧,我这广业堂还有地方吗?”老太傅委婉拒绝。 陆司业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陪着笑:“这两人是皇上亲自举荐的,您老行个方便。” 老太傅到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姜玉婉,打扮的花枝招展,这哪里来上课的,分明是来勾人的。 还有姜家那二公子,傻头傻脑的,竟也能被举荐。 若是以后国子监的学生都像他们二人,还有什么人材可言。 老太傅满脸不高兴,陆司业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才勉强答应。 “这是姜玉婉、姜云舟二位新同窗。” 陆司业的声音温和,却掩不住满堂窃窃私语。 众人全都惊讶的看着姜玉婉,见她莲步轻移,手上捧着描金漆盒,眉眼弯弯:“初次见面,备了些点心,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着,便要将点心发放下去,却被太傅喝住了:“这里是书院不是相府,想要吃点心回家吃去。” 太傅丝毫不给姜玉婉脸面,她瞬间红了眼圈儿,尴尬的应了声:“是,夫子。” 屋内只有最后面还有两个位子,姜玉婉和姜云舟坐了过去。 姜玉婉在靠窗的位子,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她的皮肤娇嫩,被太阳一晒就红通通的了。 姜云舟见状,便跟她调换了位子,可姜玉婉还是不满。 她看着姜予安坐在面前,眼里满是嫉妒:“姐姐真是好命,在学院里有这么多人护着她,还有那么好的位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下了课后,姜予安正在收拾书本,面前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抬头,就看到姜云舟那张黑如锅底的脸。 “玉婉身子娇弱,受不得日头晒,你起来把这位子让给她,你去坐后面。” ------------ 第78章 你好不要脸啊 姜予安抬头看向姜云舟,见他一脸倨傲,眼里满是蔑视。 他在挑衅自己,无论是出自真心也好,私心也罢。 今天栽她手上,那纯粹就是来送死的。 屋内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两人身上,姜予安和姜家的矛盾,早已经众人皆知。 看到姜云舟来找她的麻烦,全都看热闹般的围了上来。 姜云舟被众人包围着,气焰更加嚣张了。 “二哥,算了吧,姐姐不想让你何必强求。”姜玉婉弱弱开口,可那双眼睛却分明想要。 崔明允等人看到有人欺负姜予安,正要上前。 却见她轻笑一声:“你说让就让,你谁啊?” 语气轻蔑,神情讽刺。 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姜云舟的脸上。 他身为姜家二公子,备受宠爱,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如此羞辱? 尤其这羞辱还是来自他素来看不起、甚至觉得是家族污点的妹妹姜予安! 姜云舟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气的脸都白了。 姜云舟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 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逼近姜予安。 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那句话:“姜予安,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你别不知好歹!”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试图用兄长的威严和“回府”这个诱饵再次施压。 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恩赐,姜予安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然而,姜予安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她唇角那抹讽刺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厌烦。 她微微歪头,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姜云舟。 “台阶?”她嗤笑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荒谬感:“姜二公子,你所谓的台阶,是让我卑躬屈膝,双手奉上自己的位置,然后摇尾乞怜地求你开恩,让我回那个令人作呕的牢笼?”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的刺穿了姜云舟的虚伪。 以至于四周的人,全都面露惊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家是牢笼,难怪她会断亲呢,看来坊间流传的都是真的,姜家偏爱养女,亲生女儿却像根草无根飘零,哎……” “不是,都断亲了,他哪来的脸还这么自大的颐指气使?” “这还是咱们看见的,若是看不见呢,姜小娘子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四周的声音,如同一个个巴掌扇在姜云舟脸上,让他恼羞成恼。 “姜予安!你放肆!”姜云舟被她直白的讥讽彻底激怒,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扬起手,竟是想当众掌掴这个忤逆的妹妹! “住手!” “二哥不可!” 两声喝止同时响起。 崔明允身形一闪,已挡在了姜予安身前。 他的脸色沉凝,眼神锐利地盯着姜云舟扬起的手掌,面露威胁之意:“你敢动她试试?” 他虽未直接动手,但那姿态已表明,姜云舟若敢落下这一掌,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与此同时,江枕书,顾昭和王简之,也全都站在了崔明允身后。 意思不言而喻,姜云舟敢动手,他今天定会死的很难看。 同时出声的还有姜玉婉。 她惊呼着,看似焦急地拉住了姜云舟的手臂。 眼中迅速蓄起一层水汽,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二哥息怒!姐姐她只是一时气话!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的……我不要那个位置了,真的不要了!求你们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摇头,眼泪适时地滚落下来,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哪是在劝和啊,分明是在拱火。 王简之冷眼看向她,语气嘲讽:“什么味儿,这么骚?” 四周的人回过神后,全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王简之真不愧是毒舌郎君,丝毫没给姜玉婉留面子。 眼看着她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那挂在眼角的泪珠子,就如同断了线一般往下掉。 此时,才显出几分真正的委屈来。 姜玉婉哭的伤心,姜云舟只觉得气血冲上头顶,可到底没敢把手落下来。 进国子监第一天就打架,只怕他会被逐出书院。 姜云舟咬着牙,把手收了回来。 可看到姜予安那张充满讥讽的脸时,他怒火更甚。 他猛的甩开姜玉婉的手,指着崔明允的鼻子吼道:“崔公子!这是姜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 姜予安她目无尊长、忤逆兄长、欺凌幼妹,我今日就要替父亲好好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给我让开!” 明明是他挑事儿在先,却还要给姜予安扣上个忤逆,欺凌的帽子。 啪,啪啪…… 姜予安不由的为他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说:“姜云舟,你真好啊!” “好什么?” “好不要脸……” 姜云舟:“……” 他要杀了姜予安这个贱人。 他冷冷一笑,看了眼围在姜予安身边的几人,不住的点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等本事,瞧瞧这几个世家公子哥儿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当真是好心机啊。” 姜云舟自知打不过这么多人,便想着挑拨他们和姜予安之间的关系。 泼脏水,造谣,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姜予安面色微变,眼神冰冷的看向他:“你嘴巴放干净点。” 见姜予安被激怒,姜云舟更加得意了,还要说话时却被江枕书打断了:“我们愿意围着安安转,你有意见,怎么不见有女孩子围着你转呢?” 顿了一下,他故意拉长了声调:“听说你一直进不了国子监,当初还曾因为作假被祭酒大人赶了出去。” 江枕书上前一步,神情夸张的问道:“怎么着,现在使了别的手段进来了,姜公子真是好心计啊……” 说完,他还朝姜云舟拱了拱手。 身后王简之笑的最大声:“那天他被赶出去的时候,我可是亲眼所见啊,就这还妄想贿赂祭酒大人,被他老人家好一顿骂。”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把姜云舟那点腌臜事儿全都抖了个遍。 姜云舟额角青筋暴起,忽的撕心裂肺般怒喝一声,便张牙舞爪朝江枕书扑了过去。 ------------ 第79章 外边哭去 眼看着姜云舟扑到了江枕书面前,姜予安正要出手,却见顾昭朝她挤眉弄眼。 她微微一愣,却见顾昭靴尖轻勾半寸,恰在姜云舟落脚处。 只听哎哟一声闷响,这人竟直挺挺摔了个嘴啃泥,前额重重撞在青砖地上,发出咚的闷响。 姜云舟捂着脑袋发出惨叫,疼的半天起不了身。 四周的人全都忍不住的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整个学堂炸开了锅。 江枕书忙用扇掩唇,指缝间却漏出笑意,王简之捶着桌沿哈哈大笑。 连素来冷峻的崔明允也垂眸轻咳,袖中指尖微微颤动。 顾昭更不用说了,那笑声恨不得掀了房顶。 正闹成一团时,姜予安眼尖的看到赵域和陆司业走了过来。 她忙咳了几声给几人示警:“司业和赵监丞来了。” 屋内的人忙纷纷坐好,姜玉婉急的团团转,上前去搀扶姜云舟。 却见他的额头鼓起个鸡蛋大的包,正磕在眼眶上。 姜云舟疼的泪眼涟涟,看起来十分滑稽。 “二哥,你有没有事啊?”姜玉婉极力忍耐着笑意,拿出帕子捂在他的伤口上。 却不小心弄疼了姜云舟,被他胳膊一掀,摔在了地上。 陆司业和赵域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姜玉婉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 陆司业的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拿着戒尺轻叩着门框,问道:“何事喧哗?” 这声质问让姜云舟陡然振奋,他顾不上擦嘴角泥污,嘶声喊道:“夫子!顾昭他……” 话未说完,顾昭已抢步上前搀扶,王简之更疾步蹲身拂去他衣摆尘土,两人满脸关切:“姜兄小心啊,这地滑得很,可是摔疼了?” 两人一个搀扶,一个给他拍膝盖上的土,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顾昭指尖还状似无意地按了按他膝弯麻筋,疼得姜云舟龇牙咧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却听王简之叹道:“都是我等疏忽,未及时提醒姜兄注意脚下。” 姜云舟面色涨紫,喉头滚动着想要说话,可是嗓子却像被堵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那副嘘寒问暖的热络模样,惹得陆司业连连夸赞:“你们两个从前最是刺头儿,今天却知道关心新来的师弟,值得嘉奖。” 姜云舟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憋屈。 奈何他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崔明允和顾昭两人被夸。 他求救的看向姜玉婉,却见她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声张了。 想来,她也怕此事闹大,再把两人赶出书院。 姜云舟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速速归位,马上就要上课了。”陆司业双手拢在小腹前,再次提醒他们:“如今书院不同往日,凡是打架斗殴逃课的学子,若是情节重大,一律驱逐出去。” “话我今天放这儿,若是再有不遵守者,被发现了到时你们跑来找我哭诉,我也帮不了你们。” 学堂里的学子,齐声应道:“是,司业。” 姜云舟被人半扶半架地拽回座位,他气恼的看着姜予安一行人,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而姜玉婉的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看向赵域。 本就通红的眼睛,此时更是含了水雾,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姜家和赵家退亲了,她和赵域的婚事也没了指望。 现在,他更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姜玉婉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学堂里只有她啜泣的声音响着。 太傅前来上课,刚把书本放下,就听到了异响。 老太傅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往下看,拧眉问道:“哪来的耗子声?” 本来这件事儿都揭过去了,可被老太傅这么一问,众人又全都笑了起来。 姜玉婉气的面色通红,哭的声音更大了。 有好事者跟老太傅说:“回夫子的话,不是耗子,是姜家二姑娘她在哭呢。” 原来是姜玉婉啊! 老太傅面色一沉,拿着戒尺往外一指:“外边儿哭去。” 本来他就不待见姜玉婉,竟还跑到他的学堂里哭,晦气。 姜玉婉美眸瞬间瞪大,她忙擦了把脸上的泪,起身告罪:“太傅恕罪,是玉婉刚刚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所以才会哭,现在我已经不哭了。” “不哭就坐下,这里是学堂不是你的家,不能你想干嘛就干嘛。”老太傅面色前所未有的严厉,那表情似有姜玉婉再敢哭,就把她逐出书院的架势。 姜玉婉万般憋屈的坐下,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本以为在国子监,她能够被众星拱月。 没想到这些人全都被姜予安蛊惑,害得她颜面尽失。 她得想办法,把人心赢过来。 一堂课下来,姜玉婉和姜云舟两人都没心思听课。 姜云舟额头受了伤,又青又肿。 姜玉婉拿出药膏给他涂抹,给他道歉:“对不起啊二哥,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伤。” 本来姜云舟还有些怪姜玉婉没为他说话,可听着她软软的声音和委屈的脸,那点火气便没有了。 他不在意的说道:“不就是点小伤吗,你不必自责,都是姜予安害得我,我一定不会饶了她的。” “算了吧二哥。”姜玉婉指尖轻沾药膏,轻轻在他伤处涂去:“姐姐现在交了一群朋友,他们被她蛊惑,我们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们的,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二哥朗月清风般的人却被他们如此羞辱,我感觉很难过。” 姜云舟的手攥的紧紧的,他死咬着牙,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看着姜予安收拾课本出了学堂,他按下姜玉婉的手,道:“你先回去。” 丢下这句话,他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二哥,二哥……”姜玉婉喊了几声不见他回声,便也不再喊了。 她看着姜予安离去的方向,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姜予安并没有回雅舍,她肚子难受去了茅房。 姜云舟跟在她身后,想要伺机而动。 就在他快要追上姜予安的时候,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把他套住了。 还没等他呼喊,一记闷棍敲了下来他晕死过去。 姜予安扔掉手里的棍子,狠狠的踢了几脚也不见姜云舟有反应。 前方,江枕书探过脑袋一脸骇然的看着她,姜予安冷眼扫过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帮忙。” 江枕书忙过来帮着她把姜云舟抬进了茅厕,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姜云舟被踢了下去。 ------------ 第80章 丢光了脸面 在姜予安走后没多久,姜云舟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惊醒。 浑浊的粪水没到他胸口,黏腻的质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呕……”恶臭让姜云舟剧烈的呕吐起来。 借着茅坑上方透下的微光,他看清了所处的环境,姜云舟惊恐的大叫起来:“来人,来人啊……” 他在相府养尊处优,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就连市井那种地方都没有去过,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环境。 四周满是粪水,把他昂贵的衣衫都浸透了。 喊了许久不见有人过来,姜云舟手脚并用地扒着坑壁往上爬。 指甲缝里全是污秽,可砖面上覆着滑腻的苔藓,每次刚撑起半个身子就又狠狠摔回粪水中。 不知挣扎了多少回,掌心磨出了血泡,膝盖也磕得青紫,嗓子更是嘶哑的发不出声音。 姜云舟绝望的跌坐在茅坑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予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啊,谁在里面?”头顶上方突然有人发出声音。 姜云舟仰头望去,只见一个学子正在惊恐的看着他。 待看清里面的人后,对方发出惊呼:“啊,真的是人。” 姜云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着对方艰难的伸出手:“师兄,救命。” 那人却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后退两步:“好臭。” “不要走,救我,救我啊……”姜云舟绝望的大哭,眼泪鼻涕横流,哪里还有清贵公子的模样。 “你等下我去叫人。”那人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的走了。 姜云舟等啊等,终于等到上头有了动静。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无数嘲笑的声音:“谁,谁掉进茅坑里了?” “别挤别挤,让我先进去看看。”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掉进茅坑里,真是笑死我了。” 姜云舟只觉得遍体生寒,那人不仅叫了人来,而且还叫了一群人。 头顶的石板被人翘掉,大片阳光涌入,无数颗脑袋挤了过来,齐齐的发出哇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片爆笑。 姜云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好在众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笑过之后,便甩了根绳子把他拉上来了。 姜云舟爬上来后,那些人顿时离他八丈远。 他一路哭一路呕的去洗漱,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叫姜云舟的学子掉进了茅厕。 姜玉婉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二哥掉进了茅厕?” 她下意识的看向姜予安,后者却老神在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看我做什么?” “姐姐,你跟我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做的?”姜玉婉几乎不带脑子的,就上前质问。 啪,姜予安把书合上,眼神锐利的逼视她:“污蔑人是要证据的,你无凭无据就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夫子把你赶出去。” 姜玉婉面色一白,眼里噙着一层泪花,却也不敢跟姜予安硬刚:“可是,二哥刚跟你发生争执,他就掉进了茅坑,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她料定就是姜予安所为,可手里却没有证据。 “说不定是他眼瞎,自己掉进去了呢。”姜予安乐开了花,对着姜玉婉又道:“这好好的路他不走,你说他怎么就掉进茅坑里呢,会不会是坏事做多了,老天有眼让他遭了报应呢?” 明明她说的是姜云舟,可姜玉婉却总感觉她在影射自己。 她看着姜予安,感觉脊背发寒。 现在的她就跟个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二哥。”姜玉婉吓的后退几步,逃也似的离开了雅舍。 姜予安冷笑一声:“有种别跑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不及她受的苦难万分之一呢。 以后,他们有的受。 姜玉婉出了雅舍,才感觉身上一轻。 姜予安实在太可怕了,那样子好似只要靠近,就会被她咬上一口。 她愤愤不平的低语咒骂:“真是个疯子。” 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抬眼望去竟是洗漱完毕的姜云舟,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二哥。”姜玉婉上前几步,刚刚靠近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后退几步。 那股味道让她几欲作呕。 姜云舟的眼里满是失望,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他要去找姜予安算账。 他如一阵风般朝着雅舍走去,姜玉婉回过神后,也急忙跟了上去:“二哥,等等我, 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姐姐她是无心的……” 姜云舟到了雅舍后,抬脚就把门踢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门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冒火,却看到里面的情景后,顿时气势全无。 只见屋内祭酒和陆司业,全都在。 而姜予安正拿着银针,在给祭酒针灸。 两人愕然的看着姜云舟,随即祭酒就大怒起来:“姜云舟,你想干什么?” 有风吹过,恶臭飘进屋内。 陆司业耸动了一下鼻子,面露嫌弃之色:“什么味儿?” 有人嘴快的道:“司业,是姜云舟掉进了茅坑……” 陆司业惊悚的看着姜云舟:“好端端的,你跑茅坑里干什么?” “就算掉进茅坑,你也不能拿门撒气。”祭酒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修门的银钱,由你相府出。” 姜云舟面色通红,脸上满是委屈和戾气。 他噗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道:“求祭酒和司业为我主持公道,姜予安这个卑鄙小人,是她打晕了弟子还把我扔进茅坑里,她这般恶劣的品性,绝不能任其留在国子监。” “祭酒大人,二哥和姐姐只是起了口舌之争,就算二哥有什么错处,毕竟也是兄长呀……”姜玉婉上前为姜云舟说话,恨不得让姜予安立马滚出书院。 祭酒的眼神落在姜予安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姜云舟,问道:“你有证据吗?” “我……”姜云舟瞬间哑言,他低垂下头摇了摇:“学生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事除了姜予安没有别人,一定是她……” “捉贼捉脏,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 姜予安噗通跪倒在地,对着祭酒拱了拱手一脸委屈的道:“求先生为学生做主,自从姜云舟来到书院后对我百般刁难,竟还想动手打学生,学堂里的师兄弟,皆可作证。” ------------ 第81章 罚他面壁思过 姜予安倒打一耙,着实把姜云舟气的够呛。 肺腑间涌动着血气,他差点儿呕出一口血来。 强行将气血压下,姜云舟不甘示弱的回道:“那也是你目无尊长,我才出手教训你,哥哥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祭酒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据老夫所知,姜予安已经跟相府断了亲,你又是她哪门子哥哥?” “先生,就算断了亲,她身上也流着姜家的血,我是她哥哥永远都不会变。”姜云舟此时倒是硬气起来了,占着这一条,他就要把姜予安捶死。 陆司业一向散漫的脸上,难得严肃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断了亲还能理直气壮的自称兄妹的,既然如此还断亲干嘛?” “你姜家不是只宠爱养女吗,人家都断了亲,你们还紧咬着不放,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祭酒神色一凛:“这里是国子监,不是你的相府,敢在我的学堂里对我的学生动手,怎么姜二公子是觉得书院你能做得了主了,不若把我这祭酒让给你算了。” 他们居然全都偏袒姜予安,姜云舟气的面色发青。 可在绝对权势面前,他只有乖乖低头认错的份儿:“祭酒大人息怒,学生绝无此意。” “是不敢,还是不能?”祭酒冷哼一声,他向来瞧不上姜家的这些人。 把自家姑娘逼的断亲离府,居然还有脸来书院。 在这件事上,他无条件偏袒姜予安。 姜云舟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心里都快要呕死了。 这些人脑袋都被门挤了吗? 为什么他们都帮着姜予安。 祭酒看姜云舟一脸不服,沉声道:“同窗间纵有嫌隙,也当以理服人,岂容你在此大打出手、扰乱书院清静?姜云舟你去藏书阁后墙面壁三日,好好反省这暴躁心性!” “先生?”姜云舟不可置信的抬头,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他,凭什么让他面壁思过? 他不服。 “怎么,你不服?”祭酒的声音说不出的威严。 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姜云舟乖乖的低下了头,不甘的道:“学生不敢,学生这就去面壁思过。” 姜云舟起了身,脚步绵软的往外走。 原以为进了国子监,就能高人一等。 没想到,他受尽了奚落,还把脸面都丢净了。 姜云舟有些后悔进国子监了。 姜玉婉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咬着唇对姜予安说道:“姐姐,你的心也太狠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二哥?” “那是你的二哥,不是我的二哥,若你真心疼他,你就去陪他啊。”姜予安讽刺的勾唇一笑:“你们不是兄妹情深吗,怎么现在他落了难了,你就不管他了,看来你们兄妹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姜玉婉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红着眼圈紧紧的攥着裙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既然不是,就做给我看,而不是你在这里空口白话。”姜予安寸步不让,她倒要看看姜玉婉能不能做到跟姜云舟一同受罚。 姜云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姜玉婉。 眼神既期待又心疼。 他看到姜玉婉眼泪掉落,一脸无助,心不由的一疼为她开脱:“玉婉不像你那般蛇蝎心肠,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玉婉你回去吧,不用陪我。” “可是二哥,我怎么能让你一人去受罚?”姜玉婉表面担心,实则心头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姜云舟会拉着她一起。 姜云舟对她笑了笑:“二哥相信你,你也不用不着跟某些人证明什么,她就是见不得我们感情好。” 姜玉婉红着眼圈儿点了点头:“知道了,二哥。” …… “玉婉,你不要过来,快跑。”睡梦中,赵域眉眼紧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他置身于一片烟雾弥漫的战场,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赵域无助的看着四周,突然一枚冷箭朝着他后心射来。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冲了过来推开了他。 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那枚箭。 女子面色模糊,可是身段儿赵域却是极熟悉的。 是姜玉婉,她救了他。 赵域扶着姜玉婉的身体缓缓倒下,血从她的胸口汩汩流出,他怎么捂也捂不住。 他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却像被人扼住,怎么也喊不出声音。 而女子的身体也逐渐消失不见,赵域急的大喊一声,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他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 心在胸腔里怦怦的乱跳。 赵域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喃喃自语:“又是这个梦。” 他已经不知道梦过多少回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这样的梦。 可让赵域不解的是,梦里总是看不清姜玉婉的脸。 “难道,这是上一世的场景?” 赵域无心再睡起了身,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院子里,看到前方凉亭里的一抹身影后停下了脚步。 “玉婉。”他诧异的喊道。 此时已经入夜,天气还很寒冷。 可姜玉婉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下瑟瑟发抖。 赵域的心就像被人捅了一刀,疼的让他窒息。 姜玉婉僵在原地,双眼睁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人是从梦中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赵域问道。 “我,我出来透透气。”姜玉婉声音带着颤抖,看到赵域到了跟前儿,积压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夺眶而出。 赵域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眉头拧了起来:“是不是姜予安欺负你?” 姜玉婉急急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要出来的。” 明明是她自己不想回雅舍,却还要拉姜予安背黑锅。 赵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满是不忍。 伸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无奈的道:“她情绪不稳定你不要跟她起冲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听到赵域关心的话语,姜玉婉心中一暖,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赵域看着姜玉婉流泪的脸庞,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的心猛地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从他记事时起,他总会梦到姜玉婉的身影。 他还梦到,姜玉婉为了救他替他挡下一箭。 梦那般真实,每次做完梦他的心就会痛很久很久。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跟姜玉婉来往,可是他却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这是他欠姜玉婉的,他有责任去关心她,保护她。 ------------ 第82章 你也配 “我自然是关心你的,只是现在风口浪尖上,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引人注目的好,待到风头过了我会再想办法的。”赵域的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姜玉婉破涕为笑。 她不顾一切的扑到赵域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赵域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听到她的声音,赵域心痛如刀绞。 他轻轻抬手,拍着姜玉婉的背,说道:“不会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的。” 这些天,他已经够忍耐姜予安了。 没想到她却得寸进尺,不仅对自己的兄长动手,竟连姜玉婉也不放过。 他不能再忍了。 赵域把姜玉婉送回雅舍,看到屋内还亮着灯,他不客气的上前刚要敲门。 门突然开了,与此同时出来的还有一盆水。 哗啦一声。 赵域被浇了个透心凉,连同姜玉婉也没能幸免。 门口,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先发制人:“你们在门口怎么不敲门啊,吓我一跳。” “姜予安。”赵域怒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眼里都在冒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姜予安把盆放在地上,把手往身上擦了擦,冷笑一声:“这里是我的住所,你俩无声无息的站在这里,是想偷窥还是想害人,我还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先给我扣顶帽子。” 赵域气的脸都白了:“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 “哦,是吗?”姜予安游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动:“三更半夜你俩不睡觉,趴人家门口听墙角,还敢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扣帽子谁不会啊,张嘴就来的事。 姜玉婉气的眼睛都红了,瓮声瓮气的道:“姐姐,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与赵域哥哥发乎情止乎礼,绝没有做越矩的事。” 许是她觉得太委屈了,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啧啧。”姜予安抱臂看向她:“我又没说你俩出去偷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咱俩不沾亲不带故,更加没有血缘关系,以后麻烦你叫我姜师姐。” 一番夹枪带棒,直说的姜玉婉面红耳赤。 她又气又恨的看着姜予安,偏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姜玉婉可怜兮兮的看向赵域,直接印证了她的话。 她怕姜予安,不敢回来。 赵域没想到在他面前,姜予安就对姜玉婉如此不客气。 那他看不见的时候呢,姜玉婉还指不定怎么受她欺负呢。 “姜予安,你不要太过分了。”寒冬腊月,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风一吹,那冷意就往骨头缝里钻。 赵域心疼姜玉婉,她的身份本就备受争议。 如今姜予安断了亲,她就是个庶民,凭什么对姜玉婉颐指气使。 “你如今是庶民,按照礼制,你应该对玉婉行礼。” 官大一阶压死人,赵域竟想拿相府千金的身份压她。 今天,他要好好挫挫姜予安的锐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谁说太傅府的表小姐是庶民。” 姜予安惊讶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袭狐毛大氅的谢无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他只着常服,似是正要歇息出来的急,连随从都没有带。 发稍处,还带着水汽。 英俊的五官在夜色下更显立体,只是那双眼睛如同山巅雪锋,锐利逼人。 赵域和姜玉婉看到他出现,两人全都面露惶恐之色,急忙恭敬的行礼:“见过摄政王。” 谢无咎在两人面前站定,威严的目光轻轻一扫。 表情,说不出的冰冷。 在那般强大的气场下,姜玉婉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躲到了赵域身后。 “区区一个相府养女,还敢让我太傅府的表小姐给你行礼?” 谢无咎冷哼一声,话峰一顿又抛出下半句:“你也配。” 明显,这话是说给姜玉婉听的,可打的却是赵域的脸。 他面色一变,急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臣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非有意针对,还请殿下恕罪。” “什么无意针对,你不过是看安安一个小姑娘好欺负,不然为何在看到本王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你的无心之举,不过是你权衡利弊的结果,赵域,你这变脸术学的不错啊。” 谢无咎阴阳怪气,直把赵域说的脸红脖子粗。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的确没有猖狂的资本。 骂完赵域,谢无咎又冷眼看向姜玉婉:“身为贵女典范,就是这般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相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什么贵女,跟市井泼皮有何区别。” “殿下恕罪,臣女知错。”姜玉婉面色发白,跪倒在地。 一张俏生生的脸,吓的白成了一张纸。 只是眼睛却红的厉害,她死死的咬着唇,才没敢让噙着的泪珠掉下来。 谢无咎眼神冷漠的看着两人,下了逐客令:“滚。” 赵域脸颊狠狠的抽动了一下,道了谢后,带着姜玉婉离开了。 今晚闹的这么不愉快,他不敢再让姜玉婉留在这里。 只能先去他那里将就一晚,再作打算。 两人走后,谢无咎才看向姜予安。 见她身着单薄的衣裳,眼睛发亮的看着自己。 那般炙热的眼神,几乎快要把他的心灼化了。 姜予安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小舅舅都知道了?” 她敲姜云舟闷棍,还把他丢进茅坑,谢无咎不可能不知情。 只是他这么晚过来,还维护她,到底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夸她的? 毕竟,现在是由他监管国子监。 打架斗殴,破坏书院秩序的,都会被驱逐出去的。 所以姜予安才没敢去找他。 姜予安缩在门口,只露出半边身子。 那般倔强又透着恐慌的模样,像极了做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谢无咎轻笑一声,问她:“你说呢?” 突然间的,他想逗逗这个小妮子,故而板着脸踏上最后一阶台阶。 高大的身躯在姜予安面前站定,身影瞬间将她笼罩。 然而下一秒,门却突然砰的一声关上。 里面传出姜予安带着颤抖的声音:“小舅舅,天色太晚了,男女有别你还是回吧。” ------------ 第83章 当众道歉 谢无咎看着被关的严丝合缝的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他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下。 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长叹:“好,好的很。” 亏他赶来为她撑腰,居然如此对待他。 真是好的很。 阿啾…… 寒气袭来,谢无咎打了个喷嚏。 他裹紧了大氅,沿着来时的路又离开了。 姜予安一直躲在门后听动静,直到外面没有声音了,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轻轻拍着胸口,小声嘀咕:“真是吓死我了。” 躺在床上,姜予安内心有些不安。 姜云舟和姜玉婉两人双双进了国子监,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翻出压在床铺底下的医书,伸手摸了摸,总感觉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这本医书是国公府至宝,对方就这么给了她,显然心有不甘。 赵域前来讨要,姜云舟和姜玉婉说不定也是冲着此书来的。 她决定,把书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姜予安躺在床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床沿。 想着哪里安全。 突然,她的眼前浮现一个人。 谢无咎。 再没有什么比他那更安全的了。 只是今天刚刚得罪了他,看来明天得好好的安抚一下。 打定主意,姜予安把经书塞在被褥底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课后。 姜予安借着午休的时间,去找谢无咎。 她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姜玉婉站在门口,一副想进又不敢的模样。 “姜,姜师姐……”姜玉婉刚要喊姐姐,想到姜予安对她的警告,急忙改了口。 姜予安没搭理她,径直去找谢无咎。 待她走后,姜玉婉脸色顿时一变。 眼神怨毒的看了姜予安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很简洁,一目了然。 姜玉婉小心的看了外面一眼,就朝姜予安的房间走去。 “贱人,到底把医书藏哪了?”姜玉婉一边找一边低声咒骂。 她现在恨姜予安,恨的牙根痒痒。 若非为了医书,她才不会跟姜予安住在一起,还要看她的脸色。 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衣柜里,抽屉里。 就连床铺底下也翻遍了,就是没有医书的影子。 姜玉婉气的咬牙切齿,她不仅要翻找,还要把东西给归复原位。 以免被姜予安发现。 “你在找什么?”身后突然出现声音,吓的姜玉婉尖叫一声。 转过身,她看到姜予安就站在身后。 她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姜玉婉被吓的结巴的不成语调:“师,师姐,你回来了?” 姜予安面色阴沉,问道:“我在问你,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你是在偷东西吗?” “不不不,不是的。”姜玉婉连忙摆手:“师姐,你听我解释……” 此时此刻,姜玉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努力转动着脑子,为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灵机一动,有了。 她将荷包里的一对耳环,拿了出来,讨好的递到了姜予安面前:“昨天是我不对,这是我给师姐的赔礼,希望师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耳环是鎏金的,镶嵌着红宝石,看起来价值不菲。 姜予安上下打量着她,冷冷一笑:“刚刚遇见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偏偏挑我不在的时候进来,你说的话你觉得我信吗?” “师姐,我说的句句属实,真的只是来道歉的。”姜玉婉急的红了眼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看她的样子,姜予安只觉得可笑。 她轻笑一声,道:“好啊,既然你是来道歉的,那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姜玉婉有些畏惧的看着她,问道:“不知道姜师姐说的诚意,是什么?” “道歉哪有偷偷道的,当然是当着众人的面儿。” “你,你居然让我当着众人的面跟你道歉?”姜玉婉倒吸一口凉气,那样子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冤屈。 姜予安挑了挑眉:“若是你觉得困难,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司业,让他来评评理,你偷偷进入我的房间,你觉得司业会怎么做?” 说罢,她伸手就去拉姜玉婉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 姜玉婉吓的面色发白,声音急切的道:“师姐,我道歉,我愿意当众跟你道歉。” 若是被姜予安拖到陆司业面前,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到时一顶入室偷窃的帽子扣下来,她岂不成了小偷。 姜予安松开了她的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去吧。” 姜玉婉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姜予安就跟在她身后,面色冷硬如铁,一点也不心软。 终于走了外面,众人看到姜玉婉这副憋屈的模样,全都围了过来。 “姜师姐,你们又怎么了?” 整个国子监的人都知道,姜予安和姜玉婉是死对头。 眼下这种情况,怕是又有热闹看了。 一群二世祖们嗅着八卦的气息,围了上来。 姜予安冲着姜玉婉抬了抬下巴:“问她。” 众多目光落在了姜玉婉的身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美人落泪总是会惹人心疼的,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替姜玉婉说话:“姜师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就算断了亲,也不必把事情做绝了吧。” “就是啊,我看玉婉挺好的,温柔又乖巧,就算你们之间有嫌隙,也不必死咬着不放吧。” 姜玉婉看到有人替她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那几人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为她打气:“玉婉你别怕,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出来,我们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姜予安进了国子监,抢走了太多人的风头。 其中一位便是镇北王府的世子,萧鹤行。 在姜予安没来书院之前,他倍受祭酒赏识。 甚至有人传言,祭酒有意收他为弟子,亲自教导。 可随着姜予安的到来,他大弟子的身份就打了水漂。 姜予安这几日活跃在众人视野里,萧鹤行就成了边缘人员。 他表面不在意,实则没有一日不痛恨姜予安的。 “姜师姐,不知玉婉妹妹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对她?”萧鹤行的嘴毒的厉害,话一出口便把矛盾引到了姜予安的身上。 ------------ 第84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四周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姜予安的身上。 撕逼大戏他们看的津津有味,看热闹不嫌事大。 却全然忘了姜玉婉是如何逼走的姜予安。 面对萧鹤行的刁难,还有众人看戏的眼神,姜予安轻轻勾唇,笑了起来。 她的笑太刺眼,太肆无忌惮。 萧鹤行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践踏,他不由的抬高了声音:“姜师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他自认为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身形挺直,理直气壮。 然而,姜予安只一句话就掐灭了他的气焰:“敢问萧世子,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她游弋的目光落在他和姜玉婉的身上,奚落意味儿十足:“昨天晚上陪在姜玉婉身边的可是赵监丞,萧世子难不成想要两男争一女,所以来替她出头了?” 噗嗤,四周传来低笑声。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把目光又落在了萧鹤行身上。 萧鹤行一下子蚌壳住了,他张着嘴重重的吸了几口气。 似是没想到姜予安如此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白皙的面皮顿时涨的通红,萧鹤行几乎是怒吼出声:“姜予安,你不要血口喷人。” 姜予安却悠悠的吐出一句:“是你血口喷人在先,怎么调换过来你就受不了了?” “明明是你欺负玉婉,我看不过去所以才替她出头。”萧鹤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发青。 “替人出头得有身份和立场,只要你拿出你的立场,我就回答你的问题,那么你的立场和身份是什么?”姜予安把反问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神情自若,不慌不乱的掌握了主动权。 反观萧鹤行却自乱阵脚,眼睛发红,竟是急了。 他紧紧的攥着拳,恨不得冲上去打烂姜予安的嘴。 姜予安看他被逼急的模样,不由的摇头轻笑。 就这种水平还敢来为难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崔明允几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几人默默在心里为她叫好。 怼的漂亮! “萧世子,莫不是你喜欢姜玉婉,所以才来为她出头?”江枕书摇着扇子也加入进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谁不知道镇北王府早已经和郡主订了亲,若是萧鹤行承认,郡主定饶不了他。 若是他不承认,他纯粹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而姜玉婉就会颜面扫地。 萧鹤行被架在了火上,姜玉婉也急的直掉眼泪,她试图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窗,何必弄的如此尴尬,萧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为我出头。”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也掉了下来。 萧鹤行刚想借着她的台阶下来,就听到姜予安的声音又响起:“你说算了便算了,那我受的冤屈算什么,姜玉婉你若是真为萧世子着想,为什么不把原因说出来?” 说到此处,姜玉婉刚想说话,姜予安又急忙补了一句:“说到底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妄想有人替你出头罢了,可怜有些人还不知道被人当了刀使。” 姜予安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萧鹤行,眼里的嘲讽让萧鹤行几欲抓狂。 他总感觉姜予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蠢货。 王简之也围了上来:“姜玉婉,你还不说实话吗,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他就不明白了,姜予安这样的人品,居然还有人相信她。 眼晴若是看不清楚,直接用来出气儿得了。 “难道说,你想脚踩两条船?”顾昭不解的声音响起,眼里却燃着八卦之火。 眼看着被逼上了绝路,姜玉婉不得不带着哭腔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该进书院第一天,就让师姐和二哥起了冲突,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想要让他们两人和好,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她才怯怯的看向萧鹤行:“萧世子,对不起,是我一开始没有说清楚,险些让你误会姜师姐。” 萧鹤行的脸色像是便秘一样,涨的通红。 他震惊的看着姜玉婉,眼里有了怒火:“既是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害得他还举着正义的旗帜讨伐姜予安,难道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屑。 “对不起萧世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姜玉婉委屈的哭了起来:“你们刚刚针锋相对,我一直插不上话。” 这话险些把萧鹤行给气炸。 合着闹了半天,他还真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到头来,还怪上他了。 萧鹤行面色铁青的点了点头,自嘲一笑:“那我还该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姜玉婉急忙摆手想要解释,可萧鹤行却懒得理她了。 他走到姜予安面前一拱手,真诚的说道:“都是我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冤枉了姜师姐,还请师姐原谅。” 姜予安其实挺欣赏他的才华的,身为世子学识不错,又上进。 只是容易被人蒙蔽,眼下他真诚道歉,她也就不追究了。 萧鹤行有些难堪的对着姜予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四周的人看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全都散了。 唯有姜玉婉在原地呜呜的哭着,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姜予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明有错的人是你,你却还哭上了,好像我逼着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一样,你到底在哭什么?” “我,我没有……”姜玉婉小声狡辩。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是晦气。”顾昭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耐。 姜玉婉还想说什么,姜予安却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四大金刚跟在她身后,问道:“安安今天上午没课,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摄政王,你们一起去吗?” 四人如同被雷击中一样,全都傻了眼,而后齐齐摇头:“我,我功课还没有做完,先一步。” “我衣服还没有洗,告辞。” 短短几息之间,四人跑的没影儿了。 姜予安轻笑一声,谢无咎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把他们吓的。 她走向茶室,看到门紧闭着。 哪怕隔着门也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 姜予安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寂静无声,好像谢无咎不在。 姜予安咬了咬牙再想听清楚一些,却不防,门从里面突然打开,她一头栽了进去。 ------------ 第85章 真心为她好 姜予安只觉眼前天旋地转,预想中的坚硬地面并未接触,反而跌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谢无咎墨色的瞳孔里。 那双眼睛平日里总是覆着层寒冰,此刻却似有微光闪动。 “你这算不算自投罗网?”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眼睛微微下垂,落在姜予安的手上眉头微皱。 姜予安这才惊觉自己正狼狈地扒着对方的衣襟。 玄色衣襟被她扒开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胸肌。 上面清晰的印出两道红色的印子,姜予安微微倒吸冷气,眼睛都瞪圆了。 完蛋了,闯祸了。 “看够了没有?”谢无咎嗓音低沉,手上一用劲儿将姜予安拎正了。 她无措的站在原地,白皙的小脸儿透着粉红,眼神飘乎的看着谢无咎,瓮声瓮气的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谢无咎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衣襟整理好,语气平淡无波:“不信。” 姜予安:“……” 他转身走向室内,姜予安则小步的跟上,心里想着该怎么跟他认错。 突然,她一头撞到了谢无咎身上。 姜予安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停了脚步。 手里拿着一块糕点,正神情惊讶的看着她。 误会越来越大了,姜予安讨的朝他笑笑:“小舅舅,我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 不能再纠缠于眼前的事了,否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能岔开话题。 谢无咎眉头一皱,有些郁闷的坐了下来。 见此,姜予安急忙执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然后端起茶杯,恭敬的递到他面前:“小舅舅喝茶。” 看她这副狗腿的模样,谢无咎把茶接了过来,表情总算舒缓了一些。 姜予安额头冷汗直冒,难怪四大金刚看到谢无咎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就他这冰冷的性子,谁不怕啊。 “什么事儿,说。”谢无咎喝了一口茶,才冷冷问出一句。 姜予安忙从怀里拿出《医经》递到了谢无咎的面前。 看到此书,谢无咎的神情明显变了。 他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问姜予安:“哪来的?” “拿婚书换的。”姜予安简单的回道。 谢无咎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一丝兴趣。 他把《医经》拿了过来翻看了几页,倏然笑了:“赵国公府这回可亏大了。”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知道此书有什么用。 姜予安有些激动的问:“此话怎么说?” 谢无咎把书推到姜予安面前,说道:“你可知为何姜家要和赵国公府联姻?” “难道不是因为赵域喜欢姜玉婉?”姜予安想了想,说道。 满京城谁不知道,赵域宠姜玉婉,把她宠到了天上。 除了这个理由以后,她想不出别的。 谢无咎修长的手指在医书重重一点,挑了挑眉:“原因在此书上。” “这医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姜予安已经翻看过好几回了,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她才会来找谢无咎解惑。 “传言大巫王朝的女皇去世时,曾留下富有敌国的宝藏,她把宝藏的线索分别藏在七样东西里,只等有缘人集齐图纸,就能重启大巫女王的宝藏,坐拥天下。” “到时只要找到大巫女王的后人,就能重启宝藏。” 谢无咎的声音在房间里徐徐飘来,姜予安听完后却感觉有些好笑:“大巫王朝都覆灭三百年了,哪里还有后人,就算是有她又怎么会把宝藏拱手相让,显然这个传言不可信。” 谢无咎也笑了起来:“可世人对此深信不疑,全都想要找到宝藏,这也是两府为何联姻的原因。” 姜予安哦了一声,对这个传言并不感兴趣。 她把医书推到谢无咎面前,说道:“我觉得姜云舟和姜玉婉,就是冲着此书来的,放在我那里太不安全了,能不能先放在你这里替我保管。” “你不怕我把此书据为已有,这可是打开宝藏大门的钥匙。” “不怕。”姜予安很是自信的道:“若是连你我都信不过,这世上我还能信谁呢?” 姜予安并不是在赌谢无咎的人品,而是她知道谢无咎本身就富可敌国。 这些财宝,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也只有那些世家权贵,才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打破了脑袋去争去抢。 谢无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你说的不错,这世间只有我才让你信赖,别人都不可信。” 他把经书收好,告诫姜予安:“此书留在你身上十分危险,若想从这旋涡抽身,你还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姜予安不解的问。 谢无咎从抽屉里摸出一本书,丢至她面前。 姜予安定睛一看,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又是一本《医经》?” “假的。”谢无咎轻飘飘的回道:“他们既然冲着此书来的,没有拿到手定不会罢休,你把这个假的拿回去,由着他们争去吧。” 姜予安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小舅舅,你好厉害啊。” 少女的夸赞和眼里的崇拜,让谢无咎很是受用。 他又道:“这些日子好好复习功课,待到大选时若是你落榜,我可帮不了你。” 姜予安神秘兮兮的凑近一些,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钻入鼻端,莫名的好闻。 “小舅舅,你这次来书院,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啊?” 看她一脸好奇的模样,谢无咎轻笑一声。 而后,一记响指敲在姜予安的额头:“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 哎呦一声,姜予安捂住了额头。 她揶揄的对着谢无咎一笑:“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出了几分,我不会被刷下去的,你放心好了。” “少耍贫嘴,快回去温习功课。” “知道了。” 姜予安乖巧的应了一声,又折回来拿走了桌上的糕点。 对着谢无咎摇了摇手里的糕点,明媚一笑:“谢啦。” 正欲离开时,谢无咎又叫住了她:“以后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他说的是四大金刚。 姜予安纠正他:“他们不是狐朋狗友,是我的伙伴,我的朋友。” “那你觉得,这次大选他们能留下?”谢无咎语重心长的道:“我也是为你好,这几个世家子弟都不一般,将来他们落选,你在书院就会举步维艰。” 四大金刚在书院就像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树敌不少。 若是他们落选,就会离开书院。 到时姜予安又会孤身一人,谢无咎是真的为她好才提醒她的。 ------------ 第86章 把她找回来 姜予安刚走过拐角,就被一只手拽了进去。 她惊魂未定的看向眼前人,却见四大金刚全都一脸惊悚的看着她。 “干什么?”姜予安问。 江枕书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慌:“你听说了吗,朝中要变革。” 姜予安摇了摇头,面露狐疑之色:“你们哪儿听来的?” “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了,书院大选只是试探,若是成功的话,以后勋贵就不能走蒙荫了。”顾昭也同样面露难色。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若不是祖坟冒了青烟,他这辈子都进不了国子监。 更不要说受祖宗庇护入朝为官了。 一旦废除了这条政令,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成了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甚至,比这情况还会更严重。 他们这一代人没了官职,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往后京城里哪还有几大世家,他们几辈子积累下来的家业,将会毁于一旦。 权力,财富,统统都会被收走。 几人这还是第一次,面露恐慌。 姜予安想到谢无咎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了。 这不是空穴来风,这是真的。 他要却真格的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想的?”姜予安问道。 四人沉默了,江枕书还好点,他的功课说的过去。 其余三人个个垫底,不刷他们还会刷谁。 王简之长叹一声,面露衰色:“还能怎么办,等着被逐回家,当个纨绔子弟呗。” “我都自顾不暇了,难不成还想着下一代,拉倒吧。” 看得出来,他破罐子破摔了。 崔明允却没他心态那么好,冷冷一笑,说道:“你以为当真能让你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一旦手里的权力被收回去,等着的就是死路一条。” “就好比抽掉了一个人的脊梁,剩下的就是等死。”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人,压低声音又道:“这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根基不稳,现在是对几大世家动手,接下来的是谁,你们想想。” 藩王。 几人脑海里齐齐冒出这两个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有争斗就会有流血,皇上想要分裂几大世家,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说不定,就会拿谢无咎开刀。 而跟在谢无咎身边的姜予安,怕是会有祸事上身。 可惜他们都力量薄弱,哪怕知道也有心无力。 江枕书担忧的看了姜予安一眼,嘴唇翕动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姜予安。 只淡淡的丢下一句:“安安,你也要小心一些。” 姜予安点了点头,顿时有些明白为什么谢无咎要把她留在太傅府了。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姜予安问道。 几人纷纷摇头苦笑:“就这样吧。” 看来,他们都认命了。 姜予安却道:“难道你们就真的甘心,不再争取一下?” 闻言,几人不解的看向她,姜予安又道:“现在离大选还有些日子,若是你们把功课补回来,未必不能入选。” 待她把话说完,四人全都自嘲的一笑:“就凭我们几个垫底的,你觉得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姜予安一脸认真:“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是不是黑马,而且我听说大选也分文试和武试,若是文的不成,不还有武的吗?” 她看向顾昭,眼里满是欣赏:“顾昭射得一手好箭,百步穿扬,我不信摄政王会放弃这样的人才。” “王简之头脑灵活,对阵法颇为精通,这可是妥妥的军师之相,难道你就甘愿被刷下去?此次大选刷的是不务正业,混日子的人,只要你们好好用功,定能大力出奇迹。” 姜予安的一番话,着实激励了几人。 他们眼里有了斗志,握拳给自己打气:“安安说的对,不拼一把岂不留有遗憾。” “对,拼了。” …… 书院风声鹤唳,京城的权贵全都如临大敌。 此次变革不仅是书院,就连文武百官,也战战兢兢的。 这股风吹的太突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姜相坐在太师椅上,额上满是汗水。 姜玄墨的病一直不见好,哪怕有保元丹,也架不住他的病情越来越重。 短短两个月,他就起不来床了。 大夫请了一波又一波,汤药吃进去,就是不见好。 谢氏伏在他的床前,哭的眼睛都肿了。 姜相不得不承认,是姜予安的医术保住了姜玄墨的病。 “老爷,你快去把安安请回来吧。”谢氏哭着拽着他的衣袖,哭成了泪人:“玄墨还没有娶亲,他还年轻啊,若是就这么长久的卧床,对他太残忍了。” 姜相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就想不明白了。 怎么就离了姜予安就不成了呢? 她那般平平无奇,医术却出神入化。 竟将玄墨的身体调养的如此好,跟正常人无异。 可一旦离了她,他的病就复发了。 姜玄墨费力的睁开眼睛,轻轻扫了眼谢氏和姜相,虚弱的说道:“不,不要去打扰安安……” 他们姜家愧对她,哪里还有脸面再去求她回来。 当初为了姜玉婉,他亲眼看到姜予安被掳走,却当作没看见。 他以为只是简单的掳走,却没想姜予安险些被虐打致死。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儿啊,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母亲怎么活?”谢氏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她苦命的儿子啊。 姜玄墨却自嘲的一笑,不再说话。 死了好,死了他的心就不必再日日受煎熬了。 这是他的孽,他得还。 姜相浑浊的眼里露出挣扎之色,可看着油尽灯枯的儿子,他的眼神坚定起来。 他要去找姜予安,找她回来救儿子的命。 更何况,她的手里还姜相想要的医书。 姜云舟和姜玉婉两人一直没有传回消息,想必是失败了。 姜相挺直了脊背,想着从前姜予安对他的依赖,只要好好哄她几句。 她必定会重新回到相府的。 今天正好休沐,书院放假,姜予安回了太傅府。 她想去买些宣纸,便去了书肆。 待买完东西后正欲回府时,姜予安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小姐,有人要见你。” ------------ 第87章 说出真相 姜予安认出此人是姜相身边的侍卫。 他能把自己堵在这里,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往外看了看,没有看到冬青,便知道应该是被控制住了。 姜相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 姜予安跟着侍卫到了茶肆,进了雅间果然看到姜相在里面。 “安安来了。”姜相面上扬起温和的笑,伸手示意她:“坐吧。” 姜予安站着没动,面色冷漠:“姜相请我过来,应该不是来跟我喝茶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的好,毕竟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的。” 她连句父亲都没有叫,姜相的心头一滞。 认真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短短几个月,她像换了一个人。 太傅府锦衣玉食,把她养的很好。 枯瘦的身体胖了些,脸上有了血色。 华衣锦服,让她看起来像个千金小姐,比在姜相的时候好很多。 姜相顿时有些后悔,若是知道她懂医术,就不该那样对待她了。 否则,他现在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 “安安……”姜相面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在你离府的这段日子,父亲很想你,你是我姜家的女儿,是我的血脉,纵然父亲有什么过错,你也不能说断亲就断亲啊。” 他将一个匣子,推到姜予安面前:“这些都是为父补偿给你的,你回来吧。” 语气并不是商量,而是带着强硬的命令。 姜予安连看都没有看,轻笑一声:“相爷真是抬举我了,如今我有家,太傅府就是我的家。” “你……”姜相为之一愣,眼里露出不解:“可那毕竟是你外祖的家,你是我姜家的人,怎么能住在太傅府里呢,长久以往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心脏的人自然看什么都脏,我虽住在太傅府,可是院子却是隔开的,起居都是由丫鬟婆子照料,外祖和小舅舅都是守礼之人,从未越矩,待我也十分亲厚,我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闲话可说?” 姜予安说到这里,故作惊讶的看向姜相:“相爷说的闲话,该不会是相府吧,是不是有人说你们为了养女,赶走了亲生女,这让你们脸上挂不住?” 姜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拳头紧握。 姜予安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 闲话,的确说的是相府。 “但我今天来找你,是出自真心实意,是真的想要弥补。”姜相不想跟姜予安争这些没用的,玄墨的病还等着她来治,他得把她哄回去。 姜予安坐在了姜相面前,隔着一张桌案看向他。 那双黑亮的眼睛,像是染了寒相,说不出的冰冷:“弥补,你拿什么弥补,这些于我而言无关轻重的银票吗?” 她伸手推了一下匣子,里面的银票掉了出来。 姜予安的神情说不出的嘲讽:“几千两银票,就能弥补我所受的伤和苦?” “那,你想要什么?”姜相实在不解,不明白姜予安为什么突然就闹成这样。 “我被土匪掳走,相爷可知是何人所为?”姜予安嘲讽一笑,问道。 姜相面色一滞,困惑的看着姜予安:“当然是土匪所为,还能是谁?” 姜予安摇了摇头,道出实情:“我受伤是因为你的那几个好儿子,他们为了保住姜玉婉的身份和地位,便让土匪把我掳走,把我虐待成重伤。” “可惜我命大,没有死成,你们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但老天有眼让我知道了真相,现在你还有脸要我回去?” “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回去,还要把曾经伤我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姜相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震惊:“简直,简直胡说八道,他们待你亲厚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姜予安话说完,便起了身:“相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顿了一下,她又道:“姜玄墨我不会救他,这是他罪有应得。” 她巴不得姜玄墨早点死,又怎么会救他,真是痴人说梦。 姜予安转身离开,只留一下脸错愕的姜相。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心狠手辣。 对待自己的妹妹,如此无情。 姜相僵着身子起身,大脑一片空白。 他都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 几个儿子是他的骄傲,可是他们所做的事,畜生不如。 难怪姜予安会毫不犹豫的断亲,离开。 他竟还自大的前来,想要让她回去。 可笑,真是可笑。 姜相回了府后,谢氏就急忙迎了上去:“老爷,安安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她没有看出姜相的脸色有些不对,一心扑在姜玄墨的身上。 “是不是那丫头使性子不肯回来,可她不回来我的墨儿如何好起来,若是她不愿意,不如就把她绑回来,耍性子也不该耍到咱们头上……” 谢氏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姜相冷了脸。 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谢氏的脸上,怒发冲冠:“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待亲生女儿的?” 若不是姜予安说出实情,只怕他这辈子都不知道,姜予安受的委屈。 谢氏尖叫一声被打的跌倒在地,她一脸委屈的看着姜相,不解的问:“老爷,妾身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到现在你都不知悔改。”姜相眼里满是失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冰冷的看着谢氏,问道:“我问你,安安是如何受伤的?” 谢氏愣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老爷又怎么问起来了?” “说实话。”姜相突然爆喝一声,谢氏吓的身体一抖,却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看她的样子,分明有鬼。 姜相面色发白的跌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的问:“所以,你知道安安是如何受的伤,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对不对,你知道她是被几个哥哥找的人,打成了重伤,只为了保住玉婉的地位,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谢氏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件事他们做的天衣无缝,姜相是如何知道的? 不,知道那件事的人全都死了。 死无对证,她绝不能说出实情,这应该都只是姜相的猜测。 谢氏摇着头,哭道:“老爷,你到底是从哪儿听信的闲话,那件事只是意外,怎么会是儿子们所为,你冤枉我们了,呜呜呜……” ------------ 第88章 质问三个儿子 姜相本来也不愿相信,可是姜予安说的句句在理。 她身上的伤,就是铁证。 再看谢氏的神情,她眼神飘忽,分明是心虚。 这件事,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当即,姜相怒喝一声:“来人,去把几位公子请来。” 姜玄墨卧病在床,他自然是来不了。 能来的只有姜云舟,姜清羽和姜立书三人。 管家看姜相发了大怒,也不敢怠慢,忙小跑着去叫人了。 姜家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正在喝茶聊天。 忽然看见管家面色凝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二爷,三爷四爷,老爷有请。” 请的不是他们其中一个,而是三个。 三兄弟神情一愣,姜云舟隐隐感觉有些不安,问道:“父亲可曾说过,是什么事?” 管家哪里敢胡乱说话啊,摇了摇头,道:“相爷没有说,只说让三位公子尽管快去。” 三兄弟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父亲这般兴师动众的。 “知道了。”姜云舟对着管家道:“我们这就过去。” 三人起了身,跟着管家前往前厅。 刚踏入院子三人就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院内的下人,都被秉退。 谢氏眼睛红红的跪在地上,发髻散乱,不时的拿帕子抹眼泪。 看到他们兄弟三人出现,便朝他们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姜云舟见此情景,皱着眉头上前:“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姜相便感觉火气压不住了。 挥手就将桌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摔了一地。 尖锐的碎片,划到了谢氏和姜云舟几个的脸上,额头。 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几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急忙跪倒在地,心里惴惴不安。 姜相指着几人,怒声质问:“我问你们,安安是怎么受的伤?” 听到这话,兄弟三人皆是头皮一紧。 他们小心的互视了几眼,看到对方眼里满是慌乱。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姜相看他们的样子,便知道姜予安的说的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说话啊。”砰的一声,姜相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吼声在大厅里回响。 “那几个土匪,到底是不是你们几人找来的,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若是老夫想要查,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在姜相的逼迫下,姜云舟见此事包不住了。 他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姜相,喃喃的道:“父亲息怒,这事,这事……” 姜云舟艰难的咽了咽口气,才硬着头皮说道:“孩儿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安安回来,那玉婉怎么办?” “让土匪把安安绑走,我们也没想把她伤的那么重,谁知道那群土匪下手没个轻重,险些打死她。”姜立书到底心虚,不敢抬头正眼看姜相,只敢小声嘀咕。 当时他看到姜予安的伤,也的确震惊住了。 那群该死的土匪,居然把他妹妹伤的如此重。 姜清羽却不以为意,不服气的道:“她一个乡野村姑还想枯替玉婉,她分明是居心叵测,让她挨一顿毒打也是为了警告她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伤看着重,其实也只是皮外伤,再说了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还死揪着不放,心胸也太狭窄了。” 几人说完,心头全都浮上一层惊讶之色。 姜云舟回过神来后,问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几人做的天衣无缝,姜予安那个蠢货是不可能知道是他们做的。 因为这一年多来,她是那么信任他们,依赖他们。 哥哥叫的别提有多亲了。 可没办法,谁让她自小流落在外呢。 姜玉婉那么乖巧可爱,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份不是姜予安一个后来的人能比得过的。 他们,也只认姜玉婉一个妹妹。 姜相听着三个儿子的话,只觉得悲从心中来。 他悉心教导的孩子,竟是这么的狠辣不择手段。 那可是他们的亲妹妹啊。 姜相微微闭眼,眼里满是失望之色:“到现在你们都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还把错推到了安安身上,难怪她执意要断亲离家。” “老爷……”谢氏轻唤了他一声,为几个儿子开脱:“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责怪他也于事无补,不如就让这事过去吧,反正安安也走了。” 谢氏不明白,姜予安都走了,姜相为什么还死抓着这件事不放。 姜相厉喝一声:“你闭嘴,孩子们被你教成这般冷血无情,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话?” “我……”谢氏委屈的张了张嘴,看到姜相眼里的冷芒,不敢再说了。 姜云舟以为姜相消了气,便道:“父亲,纵然我们几个有错,但也不能为了姜予安伤了我们父子之间的和气吧,她走就走了,有什么好纠结的,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是啊父亲,我现在在金刀卫马上也要升职了,您不为儿子感到高兴吗?”姜立书也急忙道。 对于这次升职,他信心百倍。 三年一升职,他总算熬过来了。 姜清羽也有些飘飘然:“二哥进了国子监,我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娘说了让我学着管理铺子,将来我也是能赚大钱的人,父亲也不必为我忧心。” 三人全都信心百倍,觉得日子会越过越好。 姜相听着他们几人的发言,冷冷一笑,笑容骤然一收,丢给他们几个字:“痴人说梦。” “父亲,你这是何意?”姜云舟不解的问。 姜相长叹一声,说道:“朝中很快就会迎来变革,谢无咎他牛刀小试先拿书院当试点,到时定有不少人被刷下来,接下来他就会把手伸向朝堂,你们得罪了姜予安,他岂会放过你们?” “玄墨病情复发,他就找人替了他的位置,你们还想平步青云,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谢氏和三个儿子,全都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父亲,你这话可是真的,朝中真的要变天了?” ------------ 第89章 风雨欲来 姜相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若非此事皇上不想让我们知道,你们觉得会收到风声吗?把消息放出来,就是为了看我们的反应。”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忧愁的神色:“若是变革了,我这相位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姜云舟焦急的问道:“怎么会?” “朝中需要新鲜的血液,皇上需要忠心的臣子,为父和几大世家捆绑在一起,已经威胁到了皇权,你觉得皇上会放过我吗?” 顿了一下,姜相又说道:“我之所以想让你进国子监,就是想培养出一个备选继承人,可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没有逃过谢无咎的毒手。” 姜相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最主要的是谢无咎那个奸人,他视丞相府为眼中钉,早就想拔了这颗钉子了。 难保不会借着姜予安的事,对相府施加打压。 不,他已经开始了。 姜玄墨,就是个例子。 谢氏和三个儿子,全都沉默了。 他们愁眉不展的看着姜相,纷纷出声问道:“父亲,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你忍心看着姜家百年基业,被谢无咎毁了吗?” 姜相没好气的瞪了姜云舟一眼:“这次大选,是你唯一的机会了,若是你落选了,不仅是你完了就连姜家也完了,你明白吗?” 姜云舟感觉备有压力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喜悦。 他不是一无是处,父亲最起码还是很重视他的。 姜云舟重重点头,正色道:“孩儿定不负父亲期望,这次大选我定会考上。” “好,好……”姜相欣慰的连连点头,而后目光落在了姜立书身上:“若想保住姜家基业,就得跟四大世家联手,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为父已经为你相看了一门亲事,清河崔氏嫡次女崔樱才貌双全,与你年岁相差不大,待过几日为父亲自上门提亲,你把她娶回来,好为姜家开枝散叶。” 提起崔樱,姜立书明显有些不满意。 他皱了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相:“父亲,你是认真的吗?那崔樱胖的像头猪,你竟然让儿子把她娶回家,我岂不是糟人耻笑?” 崔樱并没有像姜立书说的那般不不堪,虽然她体态丰盈,但远没有到胖的像头猪的地步。 姜相的面色一沉,怒道:“以你现在的官职,你能娶到崔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崔家掌管户部太仓钥匙与盐引发放,有了崔家的助力,我相府以后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谈。” “父亲?”姜立书急的上前一步,可是姜相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他吓的不敢再说话了。 谢氏也暗暗拉姜立书的衣摆,小声道:“不要再顶撞你父亲,他都是为了你好。” 姜立书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可大哥和二哥还没有成家,如何能越过我去?” “你大哥重病在身,婚事怕是无望了。”提起此事,姜相也是一脸痛心。 他最得意的大儿子,德才兼备,才华横溢。 可惜老天不公,竟让他疾病缠身。 每每想起此事,他就心痛的睡不着觉。 老二姜云舟,倒是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姜相看向谢氏,对她道:“云舟和楚兮薇自小青梅竹马,你还是去楚家一趟,探探口风,若是他们还有意联姻,就尽早把婚事定了。” 谢氏想到前些日子妹妹的嘴脸,就觉得憋气。 若是那时姜云舟进了国子监,她上赶着就来巴结了。 听到他没进成,当下就跑了。 这副嘴脸,着实可恨。 虽然不情愿,但此事关系重大,谢氏只能低头。 她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若是楚家不愿意呢,我们云舟岂能在她一棵树上吊死?” “那就另选别人,我相府又不是非得求着她楚家来嫁。”姜相也瞧不上镇国公夫人的嘴脸,若非是孩子的姨母,两家知根知底,他才懒得理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谢氏和姜相分头行动。 她去镇国公府去找楚夫人,而姜相则去清河崔氏家中。 去的前一天,谢氏着人给妹妹下了帖子。 对方回信很快,她拿着帖子勾唇冷冷一笑,便扔在了一边。 “这是瞧我家云舟进了国子监,又上赶着来巴结了。” 这话说的着实可笑,明明是她自己上赶着去的。 翌日,谢氏就备了厚礼,去了镇国公府。 楚夫人亲自把她迎了进来,笑容满面的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姐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我府上了,今天来的正好,我刚得了两张好狐皮,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带着,你拿回去做个狐毛披风。” 她一脸精明,处处透着算计。 谢氏最瞧不上的,便是她这副嘴脸。 用得着的时候就姐姐长姐姐短的,用不着了就拿脚踢到一边。 不过今非昔比,她有求于她,只能跟她虚与委蛇。 “那感情好了,谢谢妹妹了。” “咱们姐妹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姐姐何必跟我客气。” 两人说着话,进了大厅。 早已经有奴仆沏好了茶水,两人落了座后,又说了一些闲话,才谈到正事上。 谢氏主动提起了楚兮薇的婚事:“上次咱俩匆匆见了一面,都没顾得上把话说完,今天得空不如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 “可不是,上次我有急事着急着走,这才耽搁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看对方都有此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不过,楚夫人又多问了一句:“云舟那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这次他进了国子监,待日后定能平步青云,姐姐可给他看好了地方,要到哪个地方就职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楚夫人就急着问姜云舟的去处了。 谢氏不由的暗暗撇嘴,她还是不放心。 “具体去哪儿也不是我一介妇人能左右的,不过有我家老爷在朝中看护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六部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这些话时,谢氏都心虚。 姜云舟能不能在国子监待下去都是问题,但为了儿子的婚事和相府,她不得不夸大了一些。 ------------ 第90章 真不要脸啊 楚夫人听到谢氏的话,不由的心花怒放。 若是姜云舟能进六部的话,那可真是前途无量了。 当下,两人就把婚事定了下来,还交换了信物。 谢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镇国公府,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几个儿子。 老大,姜玄墨就是她的一块心病。 他最优秀也最出色,偏偏命运多舛。 谢氏眼里的笑意散去,取而代之的忧愁,若是姜玄墨的病能好起来,那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车帘被风吹起,谢氏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姜予安。 “停车。”谢氏急声道,车夫忙把车停下,谢氏想都没想就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姜予安是她儿子的救命稻草,谢氏只能紧紧的抓住她。 她在人群里快速的穿梭,一把抓住了姜予安的衣袖:“安安。” 姜予安没有防备,冷不丁回头就看到神色焦急的谢氏。 她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袖,几乎要哭出来了:“安安,我是母亲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们纷纷朝着两人看过来,指指点点。 姜予安有些头大,她只是出来买个东西,却没想到被谢氏缠上。 “姜夫人。”姜予安后退两步,客气又疏离的对着谢氏拘了一礼。 谢氏明显察觉到她的冷漠和疏远。 可此时,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谢氏上前两步,红着眼圈对姜予安说道:“安安,一切都是母亲的错,你跟母亲回去吧。” 姜予安诧异的看着她,感觉有些可笑:“姜夫人,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你让我回去,回哪儿去?” “自然是相府,你是我的女儿啊。”谢氏手捧胸口,眼神哀求的看着她:“从前的事,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你能不能再给母亲一个机会。” “只要你肯答应回去,母亲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给你跪下。” 说着谢氏就要跪在地上,姜予安急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姜夫人,请自重。” 谢氏身为当朝丞相夫人,她公然给自己下跪。 这是求吗? 分明是威胁。 姜予安看似轻轻扶着谢氏的手臂,只有谢氏知道,她的力道有多大。 哪怕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我与相府早已经一刀两断,谢夫人却在此时咄咄逼人,是想威胁我吗?”姜予安怒道。 谢氏没想到姜予安现在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说几句好话,就能被哄骗的孩子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弥补你。” 可惜,这样的话姜予安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姜予安不想再跟谢氏纠缠,对她道:“若真想弥补那就请姜夫人用实际行动来说话,而不是靠着一张嘴,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抹去我受的苦难。” 瞬间,姜予安占据了上风。 围观的百姓全都一脸不解,小声议论:“这姜小姐说的苦难,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她突然断亲,好像跟姜家发生了无法结开的矛盾。” 百姓们自然不知道姜予安和相府的事,他们只知道她突然断亲离府。 眼下谢氏低声下气的求她,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已经开始偏袒谢氏了。 “就算有矛盾,她身上也流着姜家的血液,怎么能说断亲就断亲呢,姜大姑娘也太任性了。” “你们不懂,如今姜大姑娘攀上了太傅府,底气硬着呢。” 围观众人露出了然的神情,难怪姜予安敢断亲呢,原来是抱上大腿了。 瞬间,看她的眼神带了鄙夷。 谢氏看舆论往她这边倒了,心头一松,又继续道:“安安,只要你说出想要什么,母亲定会满足你的。” 无论是金钱也好,身份也罢。 只要姜予安张口,她就有机会。 而且谢氏笃定的是像姜予安这样的小女郎,没有见过大世面,她所求的应该难不倒她。 姜予安有些好笑的看向谢氏,反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以丞相夫人的身份向你保证,绝无虚假。” 姜予安就笑了:“这样啊,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伤害我的人,要么让他们感同身受,要么按照北周律法送入大牢,姜夫人可能做到?” 谢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感同身受? 难不成,也要让她的几个儿子也被打个半死吗! 不行不行,她的儿子们都身体虚弱,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虐待。 至于送进大牢,那更是无稽之谈。 姜云舟可是要入仕在朝为官的,姜清羽是要学着打理家业的。 他们几人若是进了大牢,前途尽毁。 绝对不行。 “怎么,做不到?”姜予安的笑说不出的嘲讽:“瞧瞧,夫人都做不到,还说的那么坚定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就觉得受不了了。” “那你可曾想过,那样的虐待我一个小女子都咬牙撑过来了,我能不能受得了?” 姜予安的眼睛锐利逼人,她朝着谢氏步步逼近,眼里的锋芒也越来越盛。 “你们买凶绑架了我,让我生不如死险些丧命,如今却又要哄着我回去,无非是想让我给你的大儿子治病。”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告诉你我不会给姜玄墨治病,他本就该死,你们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你越是在意什么,我便要夺走什么。” 姜予安的神情说不出的癫狂,若非她死死的控制住自己,只怕会伸手杀了谢氏。 谢氏被她疯癫的模样吓的步步后退,嘴里不停的低喃:“你,你疯了,他可是你亲大哥。” “在我被绑走时他冷眼旁观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了。” 姜予安把压在心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我要你白发人送黑人,看着相府逐渐没落,穷困潦倒,你引以为傲的几个儿子,皆会逐渐凋零郁郁不得志,至于你,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我会冷眼旁观,看着你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众人哗然,全都面露惊恐:“什么,姜大姑娘居然被自己的哥哥们打成重伤,难怪她会断亲。” “姜家人也太狠了,怎么能对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毒手。” “现在还有脸求和,真是不要脸啊。” ------------ 第91章 臭鸡蛋糊一脸 指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谢氏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惊恐的看着朝她逼来的人群,吓的步步后退。 嬷嬷护着她,大声呵斥那些百姓:“滚开,你们这些贱民,你们可知我们是谁,连相府的夫人也敢惹,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再不滚,你们全都得死……啊……” 话未说完,不知道从哪儿丢来一枚臭鸡蛋,准确的砸在嬷嬷头上。 蛋黄流出,糊了嬷嬷一脸。 她尖叫一声,抹了把脸。 恶臭袭来,险些让她吐出来。 “老夯货,闭上你的臭嘴。”人群中不知道谁粗着喊了一嗓子:“还愣着干什么,砸啊,法不责众。” 说话间无数菜叶子和臭鸡蛋,纷纷砸向谢氏和嬷嬷。 她们成功的引起了民愤,尤其是那句贱民,更是将围观的百姓愤怒值,拉到了顶点。 谢氏被砸的尖叫连连,慌乱的就往马车方向跑。 几个丫鬟虽然护着她,可依然阻挡不了愤怒的百姓。 她的发髻被砸的松散下来,头发如同黏稠的黑蛇贴在脸上。 昂贵的衣服沾了污渍,身上又腥又臭。 一时间,街道瘫痪,后面的人过不去,前面的人过不来。 而罪魁祸首则躲在人群里,微微勾唇。 姜予安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低语一声:“真是便宜你们了。” 那枚臭鸡蛋,就是她丢出去的。 眼看着官差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砸的正起劲儿的百姓见状,全都一轰而散了。 待到官差跑到跟前,除了一地狼藉,一个人也没有抓到。 不远,过来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露出姜相威严的脸,他不满的看着街道,质问道:“怎么回事?” 官差上前,对着他恭敬的道:“回相爷,刚刚有百姓闹事,不知为何砸了一个位夫人的马车。” “简直岂有此理,天子脚下也敢聚重闹事,这不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吗,本官命你们尽快抓到那些闹事的百姓,不得有误。” 姜相施展官威,把官差骂了个狗血淋头。 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位倒霉夫人,正欲想要看看是谁家家眷,好讨个人情。 可看到那人熟悉的身影时,姜相眼睛倏然瞪大了一些,面露惊讶。 那倒霉家眷不是别人家的,而是他家的。 谢氏身上不知道被泼了什么,菜叶子和饭粒儿粘在她头上,脸上。 她正伏在路边干呕,狼狈极了。 官差见姜相看的认真,还以为他会施以援手:“相爷,可是认得那位夫人?” “不认识。”姜相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回府。” 车夫一脸震惊,连他都看出那位夫人是谢氏了,丞相居然说不认识。 不过也在情理当中,脏成这样丢尽了相府的脸,相爷装作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谢氏回过头时,恰好看到姜相的马车与她擦肩而过。 “老爷,老爷?”谢氏喊了两句,对方不仅没有答应,反而跑的更快了。 因为追的太着急,谢氏还摔了一跤。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对着姜相的马车伸出手:“老爷,你等等妾身。” 百姓们砸了她的马车,若是以这副样子回到相府,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嬷嬷强忍着恶臭,把谢氏扶了起来,对她道:“夫人,不如你在此等着,老奴抄近路回府去叫小姐来接你可好?” 谢氏的脚崴了,身上又酸又疼。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向来端庄的她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快些去,我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若是让本夫人抓到这些贱民,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老奴马上回来。” 嬷嬷一路小跑的往相府赶,终于赶在姜相回府前,回了府。 她从后门进了府,直接去找姜玉婉。 还没进院子,便嚷嚷开了:“二姑娘,二姑娘。” 姜玉婉正在屋内试新做的衣裳,对镜自照,华丽的衣料在阳光下闪着光,说不出的好看。 为了这身衣裳,她可是花费了大价钱,就等着在春日宴上,大放光彩。 “好看吗?”她问四喜。 四喜连连点头:“小姐天生丽质,真是太美了。” 姜玉婉喜滋滋的,正要把衣服脱下来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 “二姑娘,夫人把脚崴了,你快去接她。”嬷嬷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姜玉婉出来看到她身上的菜叶子,不由的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儿?” 嬷嬷急忙又退了出去,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夫人在街上遇到了大姑娘,跟她起了争执,也不知道大姑娘跟百姓们说了什么,竟引得百姓对着我们夫人一顿好砸,现在夫人还在路边等着呢,实在太可怜了。” 姜玉婉神情一惊:“居然有这样的事,他们也太过分了。” 她提起裙摆就往外走,一边吩咐四喜:“去告诉二哥和三哥四哥,让他们去接母亲。” 姜予安居然敢打母亲,这事他们就是闹到太傅府上,也占理。 四喜急急应了一声,转头就去找姜云舟兄弟三人。 而姜玉婉则在嬷嬷的带领下,去接谢氏。 不多时,她就坐着马车赶到了。 当她看到谢氏一身狼狈的坐在路边时,只觉得怒火中烧。 姜予安,她怎么敢的。 “母亲。”姜玉婉哭着下了马车,快步朝着谢氏走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恶臭。 眼里的嫌弃一闪而逝,步子也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谢氏看到了姜玉婉,顿时委屈的朝她伸出了手:“玉婉……” 然而,姜玉婉却犹豫了。 她的衣服是新做的,若是此时被弄脏了,岂不是白做了吗? “来人,去扶夫人上车。”姜玉婉犹豫再三没有上前,她的衣服太贵重了,弄脏了就没办法穿了。 母亲,应该能理解的。 可她却不知道,此时的谢氏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姜玉婉来接她,却被她泼了一瓢凉水。 姜玉婉嫌弃她,甚至连到她跟前儿都不愿意。 她在意的,是她身上的新衣。 而不是她这个母亲。 ------------ 第92章 让他们滚 姜予安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回府时心情好的差点要跳起来。 回府的时候,还特意问了管家:“小舅舅回来了吗?” 虽说谢无咎宠着她,但把相府夫人打了此事可大可小。 万一那些不长眼的官府查到她头上,难免会连累太傅府。 管家摇了摇头:“没瞧见王爷呢。” “知道了。”没在就好,省了许多麻烦。 姜予安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外面奴仆都照常忙着,也没多想。 她伸手推开门,脚刚踏进去,就看见屋内坐着一个人。 踏进去的脚,条件反射的又缩了回来,调头就想跑。 “站住。”清冷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几乎是同时,卫长风就拦在了姜予安面前。 他双手抱胸对着姜予安笑了笑:“小姐,王爷叫您呢。” “多事。”姜予安小声嘀咕一声,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又折了回去。 她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谢无咎坐在檀木太师椅上,一身清冷气质,仿佛把满室都镀上了层冷霜。 看来,他的心情不太妙啊。 姜予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谢无咎掀起眼皮儿看了她一眼,她立马缩了缩脖子。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不羁。 显然是个倔驴。 “这么早就回来了?”谢无咎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裹着氤氲茶香漫过来。 轻描淡写的声音,却让姜予安脊背发寒。 对方显然就等着抓她呢。 姜予安垂着头走到他面前,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回来了。” “今天可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 “没有吧……”姜予安拉长了声调,一边暗暗看谢无咎的脸色。 咦,黑的跟锅底一样。 谢无咎眼睛瞪大了一些,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是却十分无奈:“你确定没有?” “那就算有。”姜予安决定插科打诨到底。 谢无咎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他朝姜予安招了招手:“过来。” 姜予安脊背一寒,站着没动。 看她这副样子,谢无咎无奈的笑出声音:“你不过来,我怎么给你的手上药。” 姜予安这才发现,她的手指上有一道口子。 可能是刚才混乱中,被伤到了。 血糊了一手,看着吓人,其实伤口并不深。 否则,她都没感觉到疼。 可谢无咎却显得很重视,还拿出了药箱,看那样子还要给她包扎。 姜予安乖巧的朝着谢无咎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侧的椅子上。 谢无咎眼神示意她:“伸手。” 她把手伸过去,谢无咎把伤药挑出一些,抹到了她的伤口处。 然后,拿起纱布要缠时,姜予安把手抽了回来:“这么点小伤口,用不着包扎。” “会痛。”谢无咎语气强硬,不由分说把她的手又抓了回来,缠上了纱布。 姜予安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内心有股暖流在缓缓流淌。 这样的关爱,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小时候她被养母打,长大了被同龄人欺负。 就算回到了自己家也是被人无视,从未有人像谢无咎这般对她好过。 时时把她放在心里,处处为她考虑。 姜予安不由的看向他,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无咎收拾药箱的动作一滞,这个问题还用想吗? 她唤他一声舅舅,他护着她不是很正常吗? 大手在姜予安的手顶轻轻一按,他轻笑一声:“因为我是你舅舅。” 这个理由,足够了。 姜予安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而后,抬起头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舅舅护着我,以后我也会护着你。” 谢无咎看姜予安那副天真的模样,眼神不由的柔和起来:“行,我等着你护着我。” 他起了身,似又想到什么对着姜予安道:“在没护卫的情况下,不要跟姜家人的起冲突,万一他们动了手,受伤的是你自己。” 谢无咎在关心她,姜予安听话的点头:“知道了。” 这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谢无咎道:“姜家几个公子找上门来了,叫嚣着让小姐去给姜夫人赔礼道歉呢。” 姜予安一听有些急了,说道:“我去把他们打发了。” 不能让她的事连累到了太傅府。 “用不着你出面,那些跳梁小丑理他们干什么?”谢无咎态度强横对着管家命令道:“让他们滚。” 管家神情一滞,王爷这语气够横的啊。 不管怎么说,那几个也是相府的公子,岂是他一个管家能让他们滚的。 但谢无咎发了话,他也只能遵从。 谢无咎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姜予安,见她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便问她:“若是无事,陪我去赴宴。” 小姑家整日闷在府里,都要闷坏了。 带她去见见世面。 免得她没有眼光,将来挑不到好的夫婿。 姜予安眼光一亮,重重点头:“好。” 府里的确无聊,她都快要闷坏了。 谢无咎看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模样,不由的勾了勾唇。 而后吩咐婢女:“去给小姐挑一套合适的衣服,不必贵重华丽,舒适即可。” “敢问王爷要带小姐去何处赴宴?”婢女问道。 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 若是身份贵重的,自然要穿的体面一些。 谢无咎眉头轻蹙:“王府。” 婢女倒吸一口凉气,王府那等地方,去的非富即贵。 可王爷却说让小姐穿的舒适即可。 这岂不是被人看轻? 谢无咎似是知道婢女在想什么,又加了一句:“有本王在,谁敢看轻她,她年纪还小不宜太招风,不必过分隆重。” 姜予安生的好相貌,鹅蛋脸芙蓉面。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欲语还休。 配着琼鼻樱桃唇,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小姐,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若是再以华服加身,那些世家公子还不得像苍蝇一般围着她打转? 看着就烦。 谢无咎坐在椅子上喝茶,等着姜予安。 不多时,姜予安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她的时候,谢无咎顿时愣住了。 ------------ 第93章 赴宴 少女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米黄色的百褶罗裙如流水般泄下,层层叠叠的铺在青砖地上,宛如一泓静止的月光。 裙裾边缘,深碧色的缠枝忍冬纹蜿蜒游走。 绣工精湛,活灵活现。 杏色软缎绣鞋的尖儿,各缀着一颗浑圆的珍珠。 玉带掐腰,越发显得腰身纤细,不及盈盈一握。 纤细修长的颈间,悬着一枚小小的累丝嵌宝金锁,金丝细若毫发,盘绕出繁复的吉祥云纹。 上好的轻容纱做成的披帛,颜色是极清浅的天水碧,薄的近乎透明。 仿佛一触即碎的指尖晨曦。 这身装扮,虽说不华丽,但也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配着姜予安这张脸,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谢无咎的呼吸缓了缓,眸中淌过一丝晦暗。 他目光落在姜予安的头上,起身走向她,将她头上的珠钗几乎拔个精光,只留一枚玉簪。 惊的婢女连连轻呼:“王爷,这是不是太素了?” 素? 谢无咎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恨不得用薄纱挡住姜予安的脸。 本以为素衫能压住她的几分艳,没想动竟被她穿出别样的风采。 姜予安有些无措的看着谢无咎:“小舅舅,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不会。”谢无咎简短的回她两个字。 而后,就带着她往外走去。 马车早已经候在门口,上了车后,姜予安问道:“不知我们要去哪个王府赴宴?” “燕王府。”谢无咎声音平淡的回道。 姜予安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燕王殿下,是个风光霁月般的男子。 性格温和,人又有趣,京城里的女子都想嫁给他。” 谢无咎诧异的看向她:“连你也这么想?” 说完他才想起来,姜予安已经十六了,到了该婚嫁的年纪。 燕王跟她同岁,也没有婚配。 这丫头若是跟了燕王…… 谢无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行不行,她还太小。 再等两年再说。 姜予安没有看到谢无咎的表情,开心的道:“我哪儿能配得上燕王殿下,连想都不敢想。” 闻言,谢无咎松了口气:“你还太小,现在想这些未免太早,再说了燕王的婚事都是由皇上做主,你想也是白想。” 最后一句,谢无咎有些沾沾自喜。 连他都不能左右的事情,姜予安更加没机会。 心情莫名一松,谢无咎随手拿起车内的糕点咬了一口。 此举惊的姜予安一脸惊讶:“小舅舅,你不是不喜欢吃桃酥?” “随便尝尝。”谢无咎咬了一口,又丢回了桌上。 只是神情,莫名的愉悦。 姜予安看得一头雾水,这人的性情真怪。 说翻脸就翻脸,说笑就笑。 不多时,马车在燕王府门前停下。 姜予安跟着谢无咎下车,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一则是两人的身份,二则是因为姜予安。 她的事情早已经在京中传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相府的大姑娘受了莫大委屈。 被养妹挤兑的离府断亲。 可转眼,她就抱上了谢无咎这根大腿。 有说她幸运的,有说她心机深的。 更多的却像是嗅到了一块肥美的肉。 谁娶了姜予安,就相当于有了太傅和摄政王的助力。 因此,姜予安一出现,那些贵夫人全都对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男席和女席都是隔开的,谢无咎一露面,就被人拉到了席间。 而姜予安,则由婢女的带领下,去了女席。 席间,由一扇紫檀边座嵌珐琅宝座屏风隔开。 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但为了避嫌,凉亭四周围了一圈纱幔随风而动,映着早春的新绿,说不出的清新惬意。 姜予安感觉那些夫人热情的过分,好几个人抓着她的胳膊,问东问西。 “姜姑娘好相貌,以后谁娶了姜姑娘,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说着,还悄悄的勾了勾姜予安的袖子,低声道:“姑娘若是有时间,可来我将军府做客。” 姜予安讪讪一笑:“到时再说。” 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从那位夫人的手里,用力的拽了回来。 那夫人神情落寞,立马被另一位夫人用身体给挤走了:“姜姑娘,我伯爵府新种的腊梅此时开的正艳,不如明日到我府上赏梅?” “我……”姜予安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再这么问下去,她可就招架不住了。 她求救的看向男席那边,恰好看到谢无咎也在抬头看她。 姜予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他挥了挥手:“小舅舅。” 回头,她对着几位夫人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舅舅在叫我。” 几位夫人惊讶的啊了一声,看向男客那边。 果然看到谢无咎在朝姜予安勾手。 她们面上露出疑惑之色:“这不太好吧,姜姑娘毕竟是女眷,怎么能与男子同席。” 立马有人反驳了回去:“这有什么,摄政王单独一个席面,姜姑娘还是个孩子,旁人说不出什么的。” 于是姜予安,借此机会跑到了谢无咎身边。 “真是吓死我了,感觉她们像要吃了我一样。” 虽说宴席设在凉亭里,可是主家却想的十分周到,四面都放了炭盆。 再加上已经开了春,因此并不觉得冷。 姜予安的鼻尖冒出一层薄汗,谢无咎自然而然的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让你过去了,你就坐在我身边吧。” 姜予安应了一声,两只眼珠骨碌碌的朝四周看,谢无咎看她那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想去更衣。”姜予安回道。 谢无咎面上露出一丝羞涩,而后对身侧的婢女命令道:“带小姐过去。” 婢女应了一声,上前搀扶姜予安。 姜予安对着谢无咎笑了笑,跟着婢女走了。 燕王府极大,姜予安在婢女的带领下,才到了茅厕。 待到她出来的时候,婢女还在外面等候。 正要返回去时,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你,站住。” 姜予安下意识的回头,却见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姑娘,正指着她:“说你呢,就是你。” “我?”姜予安用手指了指鼻尖,有些惊讶。 ------------ 第94章 拔毛下锅 小姑娘生的娇俏可爱,脸儿圆圆的,还带着婴儿肥。 模样讨喜,只是这行事和语气,带着颐指气使。 再看她的穿着,更是金贵无比。 姜予安知道她是谁了,燕王府的小郡主,萧燕。 她是老王爷的老来女,比燕王小了整整七八岁,自小备受宠爱,被当作掌上明珠般宠着。 只是让姜予安诧异的是,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对,就是你。”萧燕的声音带着小奶声,白嫩的小手指头指着她,而后又指向墙角的大树,语气焦急的道:“你快去把福宝给我抓回来。” 墙角的大树上,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 它似是能听懂人的对话,听到萧燕要抓她它回去,竟然张开翅膀嘲笑她:“想抓本大爷回去,做梦,做梦……” 萧燕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道:“好你个福宝居然敢笑话我,我定要拔了你的毛,把你炖成汤喝。” “气死你,气死你。”福宝在树上张了张翅膀,还示威的拉了一坨鸟粪。 萧燕都快要气哭了,命令姜予安:“快去抓它啊,我快要被气死了。” 说话间,她的脸色变的苍白起来。 这时,一群婢女慌张的跑了过来:“小郡主,小郡主。” 萧燕像是喘不过气一样,眼里噙着泪花。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却还在倔强的指着福宝:“抓,抓它。” 原来,她有哮喘。 姜予安不敢再逗她了,忙安慰道:“小郡主别急,我这就给你抓它下来。” 说完,她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眼看着她爬的越来越高,福宝急的直跳脚:“救命,救命,有怪物来抓我了,有怪物来抓我了。” 它扑棱着翅膀想跑,脚上的绳索却挂在了树枝上,难怪没有跑呢。 姜予安借力跳到了树杆上,小心翼翼的朝福宝走去。 底下的婢女和婆子们全都吓的大气不敢出。 生怕她们发出的声音,就把姜予安给吓的摔到了地上。 萧燕虽然难受,但情绪总算稳定了。 她瞪着一双大眼,紧张的看着姜予安,小手攥成了拳。 那模样,比姜予安还紧张呢。 姜予安离福宝越来越近,小东西见她过来,急的竟朝她呸了一口。 “别过来,别过来……呱……” 姜予安一把将她抓在手里,福宝吓的哇哇大叫:“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它伸嘴就去啄姜予安的手,姜予安捏住它的嘴,轻笑一声:“小东西,连我都敢咬,难怪郡主要把你拔毛下锅呢。” “坏人,坏人,放开我。” 姜予安玩心大起,坐在树杈上故意气它:“就不放,你能耐我何?” “小命休矣。”福宝神情说不出的沮丧。 姜予安看玩的差不多了,便带着它往下返。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燕燕。” 只见薄雾氤氲的小径上,一白衣男子踏碎满地斑驳光影疾步而来。 广袖翻飞间银丝暗纹若隐若现,束发玉冠折射着碎金般的光芒,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眉峰微蹙时竟生出几分水墨画里的清冷。 姜予安不由的叹道,好相貌。 靴底突然踩到块潮湿的冰碴,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下面的丫鬟婆子全都吓的尖叫起来,纷纷伸手去接姜予安。 却见她旋身翻转,墨发如瀑散开,腰间玉佩在霞光里划出半道流光。 落地时足尖轻点,惊起一片雪雾。 她于雪雾中站稳脚跟,白衣男子的手,也在此时扶住了她的腰身。 四目相对,一个平静,另一个则是惊艳。 那双温润的眸子清澈的如同一汪清泉,却在看到姜予安那双云水眸时,脸上悄然浮出红晕。 燕王刚要说话,一个呱噪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殿下救我,救福宝……” 福宝剧烈的挣扎起来,要往燕王怀里钻。 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拿脚划姜予安的手。 她只得松开了福宝,小东西跳上燕王的肩,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坏人,坏人。” “福宝,不得无礼。”燕王回过神,喝了福宝两句。 而后对着姜予安歉意的笑了笑:“姜姑娘没事吧。” 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如同他的人一样,如沐春风。 姜予安有些惊讶,回过神后急忙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四周的丫鬟婆子早已经屈膝行礼。 燕王声音淡淡的说道:“不必多礼,刚刚看你爬到了树上,吓的本王的心险些跳出来。” 说到这里,他腼腆一笑:“只是没想到姜姑娘身手这么好,倒显得本王多余了。” 就算他不伸手去接,姜予安也能安全落地。 燕王感觉自己有些唐突了,故而道歉。 姜予安对他的君子之风给折服,急忙摆手:“怎么会,多亏了王爷搀我一把,否则今天我可就出洋相了。” 这话,也是在给燕王台阶下。 萧燕从一边走过来,指着福宝小脸儿气的通红:“大哥,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福宝,它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瞧瞧,它把我的头发扯下来,戴在了自己身上。” 小丫头小脸儿鼓鼓的,像个气呼呼的小包子。 燕子低头一瞧,不由的笑出声音。 只见福宝脖子上,果然戴着一朵绒花。 他宠溺的捏了捏萧燕的脸,歉意的道:“福宝弄坏了你的绒花,大哥赔你一朵好不好。” “好。”萧燕的气消了不少,可是呼吸依然不畅。 燕王见状,急忙下了命令:“来人,扶郡主回房休息。” 下人们上前,忙哄着萧燕回房。 小郡主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向姜予安,眼里满是羡慕:“你可厉害,若是我也能像你这般爬墙爬树的就好了。” 她自小体弱,别说爬墙了,就连跑跳都是奢望。 姜予安想到她的病,便道:“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替小郡主瞧瞧?” 小儿哮喘,越是早治越好。 瞧小郡主的样子,这病应该折磨她很长时间了。 燕王诧异的看着姜予安:“你会治?” “略懂医术。”姜予安谦虚的道。 就在这时,一道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燕王府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 第95章 情窦初开少年郎 众人诧异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身着华服的男子,出现在长廊尽头。 男子身体肥胖,面上带着不屑的嘲弄之色。 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恶意。 姜予安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怀王。 更加没想到,他上来就冲着自己。 燕王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于怀王这番粗俗的言论,很不认同。 但出于礼貌,还是对着怀王拘了一礼:“大哥。” 小郡主并不欢迎怀王的到来,她仰着头,装作没看到。 还是燕王推了她一把,才不情不愿的哼唧一声:“大哥。” 其他人,早已经行礼了。 怀王一脸嘲弄的看着姜予安,讥讽的笑道:“山鸡就是山鸡,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过是攀上了太傅府,就真觉得自己成了金凤凰了?” 姜予安嘴角噙着笑,没有反驳。 对方冲着她来的,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怀王见姜予安不说话,还以为怕了他。 他冷哼一声,正要说更过分的话,却见燕王截断了话头:“大哥,慎言,姜姑娘是我王府的贵客,还请大哥嘴下留情。” 怀王向来目中无人,以自己皇长子的身份,横行霸道。 上次姜予安让他吃了瘪,他一直想着找回来呢。 今天遇上了,他岂会放过。 “三弟。”怀王拍了拍燕王的肩膀,轻蔑一笑:“你可不要被这丫头三言两语骗了,她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医术,哪里就能让她给小七治病呢。” “要我说,她就是个骗子,趁早把她赶出府去。” 燕王的眉头一拧,反驳道:“大哥,姜姑娘不是骗子,她是……” 他刚要说姜予安是跟谢无咎一起来的,就被怀王打断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哥也是为了你好。” 说完,他眼神不善的看向姜予安,对着身边的人命令道:“来人,把她给本王丢出去。” 侍卫正要动手时,一道悠悠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怀王殿下,你准备把我太傅府的表小姐,扔到哪里去?” 怀王的绿豆眼猛地瞪大,看着谢无咎负手而来。 玄色锦袍上暗绣的银线云纹随着步伐流转冷光。 刺得怀王下意识眯起眼睛。 “摄……政王?”怀王喉结滚动,声音比方才矮了三分。 眼里,更是充满了恐惧。 明明天气寒冷,可是他的额头却有汗珠滚落。 怀王似是没想到,谢无咎也在。 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跑:“误会,误会,呵呵,你们玩儿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他转身就要走,卫长风却长臂一伸,拦住了他。 怀王神情一愣,就见谢无咎面上带笑,朝他勾了勾手:“哎,本王好不容易才见到怀王殿下,你怎么就要走呢。” 前路被拦,怀王只得忐忑不安的又折了回来。 他苦着一张脸,讨好的对谢无咎道:“本王不胜酒力,想回去醒醒酒。” “哟,喝多了?”谢无咎阴阳怪气的道。 怀王点了点头,早知道谢无咎也在,他早就跑了。 谢无咎沉吟一下,说道:“本王倒是有个小游戏,可助王爷醒酒。” “摄政王的游戏,本王怕是无福消受。”怀王吓的脸色发白,声音都打了颤。 姜予安看他这副怂样,不由的想笑。 真是又菜又爱玩儿。 谢无咎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怀王不是最喜欢这种游戏了吗,我太傅府的小女不才,但箭射的却还有几分样子,今天就让怀王指点一二。” 听到这里,怀王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谢无咎肚子里憋的是什么坏水了。 他吓的连连摆手:“不,不行。” 然而哪里由得着他说不,卫长风把一个苹果交到怀王手里,将他拉离的远一些。 对他道:“殿下,你把苹果放到头顶,我家小姐准头不好,你多担待。” 那边,早已经有人往姜予安手里塞了一把小巧的弓箭。 福宝和萧燕几乎同时探出头去,齐声道:“哇,好好玩儿。” 怀王都快要吓傻了,听到姜予安准头不好,面色更是又白了几分。 “姜,姜小姐,你会射箭吗?” 姜予安试着拉了拉弓箭,诚实的摇头:“第一次玩儿。” 说着,把箭头对准了怀王的脑袋,当即他就被吓的大叫一声,跌在了地上。 “殿下,你别怕,我尽量射的准一些,不会射瞎你的眼的。” 姜予安拉开弓箭,一副就要松开弓弦的架式。 怀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爷的体面,嘴里嗷嗷怪叫着,一边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本王不玩,本王不玩儿了。” 他连滚带爬的样子,实在滑稽可笑。 萧燕更是拍着手,哈哈大笑:“大哥,你别走啊,我也想玩呢。” 怀王肥胖的身体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鞋都飞出去了。 他连头都没敢回,还是侍从折回把他的鞋捡了回去。 众人哄堂大笑,谢无咎则是勾了勾唇,对一边的卫长风道:“去备一份厚礼送到怀王府上,就说是本王给他压惊的。” “是,王爷。”卫长风恭敬的应道。 燕王一脸歉意的对着姜予安道:“让姜姑娘受惊了。” “此事与殿下无关,王爷就不要介怀了。”姜予安大度的道。 燕王笑了笑,又道:“若是姜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为小妹医治?” “王爷客气了,小女定当尽力而为。” 萧燕歪着头看着两人,语出惊人:“大哥,你怎么看姜姐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你是不是喜欢姜姐姐啊?” “燕燕。”燕王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更加难为情了:“燕燕还小,姜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姜予安倒是没有多想,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可是有人却上了心。 谢无咎盯着两人的神情,脸色逐渐阴沉起来:“安安。” 他唤了一声,姜予安只得朝他看了过来:“小舅舅,何事唤我?”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此时太阳还高高的悬挂在头顶,哪里就不早了。 可谢无咎发了话,她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姜予安对着燕王笑道:“那我明日再来。” 今天她也没有带着药箱,无法给萧燕看病。 “好。”燕王红着脸看她,眼里满是柔情。 羞涩的模样,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谢无咎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脸色黑成了锅底。 ------------ 第96章 燕王讨好姜予安 眼前的情景,让谢无咎有种感觉。 他精心栽培的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人连花带盆一起端走了。 “走了。”他寒着一张脸,步伐迈的极大。 本以为姜予安有眼色,没想到她还在跟燕王说话。 谢无咎只得回过头来,将她拽走了。 他突然变脸,姜予安只觉得莫名其妙。 在跟燕王摆了摆手后,才看向谢无咎:“小舅舅,你怎么了?” 她本想问谢无咎发什么疯,可看他一张黑如锅底的脸,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在这个时候她去触谢无咎霉头,她疯了。 一声小舅舅,把谢无咎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沉沉的吐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看你被人欺负,心头有气罢了。” 心头有气? 然后给自己脸色看,姜予安才不信。 但对方不说,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问。 像谢无咎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有脾气,太正常不过了。 姜予安只当他是情绪不稳定,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回了府后,老太傅向姜予安问话:“今天玩的开不开心?” 姜予安重重点头:“开心。” 想起燕王还有福宝,她对着外祖说道:“燕王人很好,他还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说改天让我去燕王府玩儿呢,他的妹妹有哮喘,明日我要上门去给她看病。” 老太傅听到她的话,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燕王居然主动邀请你去作客?” “对啊。”姜予安看太傅一脸惊讶的样子,不由的疑惑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老太傅呵呵一笑,说道:“没有,挺好的。” 老人家眼里尽是满意,燕王那小子他也是从小看到大的。 人品没得说,这么一看,跟他的外孙女倒也挺登对。 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毕竟王爷的婚事,都是由皇上做主的。 姜予安看外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不由的嘀咕一声,外祖父真奇怪。 她不过是受邀去燕王家做客,他和谢无咎全都一脸惊讶的模样。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做功课了。” “去吧。” 太傅挥了挥手,姜予安起身行开。 待她走后没多久,谢无咎就来了。 老太傅便跟他说起了姜予安的事:“安安这丫头,到了婚配的年纪,你瞧着哪家的公子好,给她相看相看。” 谢无咎脱衣服的动作一滞,从屏风后面出来,早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常服。 他走到老爷子面前,神情平淡的道:“安安才多大,父亲就要张罗着她的亲事了?” “不小了已经十七了,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好男儿都被挑走了,难不成让我家安安要人家挑剩的不成?”老太傅轻哼一声,眼神说不出的宠溺。 “我的外孙女儿,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 谢无咎的心情有些烦躁,手指无意识的轻击着桌子,若有所思。 “父亲问的突然,我还没真没往这方面留意,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再与父亲说。” 回到家本想放松一下,却让老太傅的话给弄的有些心烦。 谢无咎想要出去走走,却被又老太傅给叫住了。 他眼睛一瞪,故作生气的道:“你没留意,那我还能没留意吗?今天安安回来说,萧奕对她很不错,我觉得两人年纪相仿,若是凑成一对儿……” 话还未说完,谢无咎就起身离开了。 空气中传来他不悦的声音:“父亲想多了,萧奕身为王爷婚事自当由皇上做主,哪里就轮得到安安了。” 他抬脚迈步离开,气得老太傅眼睛都瞪圆了。 “亏得安安唤你一声小舅舅,你竟对她如此不上心。” 谢无咎连头都没有回,走的更快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院外。 正巧看到管家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那小厮穿的是燕王府的衣服,谢无咎便让人停了下来。 “干什么的?”他问。 管家恭敬的回道:“回王爷的话,是燕王殿下派人给小姐送的礼。” “送礼?”谢无咎的眉头皱成了疙瘩:“她一个小孩儿,燕王给她送什么礼?” 话里话外,透着不悦。 “燕王殿下说,小姐去给小郡主治病,不能让她白辛苦一趟,故而把礼物提前送过来了。” 谢无咎伸长脖子往后看,管家有眼色的往后退开一些。 让两个小厮上前,把礼物给他瞧瞧。 不得不说,燕王是用了心的。 糕点和胭脂水粉,都是女孩子喜欢的。 唯独一样让谢无咎变了脸色,居然还有个活物。 一只长的特别可爱的鹦鹉。 猛的一瞧像福宝,细细一看却不像。 这只比福宝还要可爱一些,小黑豆豆的眼睛,看人时歪着脑袋。 说不出的可爱。 谢无咎想起来了,萧奕有两只会说话的鹦鹉,本是一对儿。 福宝是雄性,这只是雌性,叫元宝。 先前他向萧奕讨要,他死活不给。 没想到,这么大方给了姜予安。 谢无咎伸手逗弄元宝:“你主子可真狠心啊,说把你送人,就把你送人了。” 元宝认得他,见他伸手过来,便往谢无咎的手指上蹭了蹭。 只是眼神依然畏惧,蹭完以后,又缩到了笼子里。 管家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无咎,王爷这是让啊,还是不让啊? 把人拦在这里半天,也不放行是几个意思? 谢无咎站着没说话,只冷着一张脸,管家小心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两个小厮,更是战战兢兢。 生怕惹到这位冷面阎王。 须臾,谢无咎才开了口:“把礼物给小姐送过去。” 管家松了一口气,告退后,忙带着小厮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谢无咎生闷气,冷风吹过,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谢无咎轻笑一声似是释然了,燕王也挺好的。 安安跟着他,日子不会难过。 燕王的母妃前几年去世了,如今的燕王府就他一人当家。 姜予安若是嫁给他,没有婆媳矛盾,挺好的。 明明说服了自己,可谢无咎却还是有些闷闷的。 小丫头就要嫁人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 ------------ 第97章 王爷幼稚 姜予安正倚在院中的藤椅上,翻着一本闲书。 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领着几个小厮,抬着精致的礼盒,笑意盈盈地进了院子。 “小姐,燕王殿下派人送了些礼物。”管家恭敬地说道,示意小厮将礼盒一一打开。 精美的食盒里,摆满了各地的特色点心。 江南的桂花糕、塞北的奶皮子,香气四溢。 还有那做工精巧的珠钗首饰。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通体翠绿的鹦鹉,尾羽泛着金色的光泽,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姜予安。 看到姜予安在看它,竟然开口说话了:“给小姐请安,给小姐请安。” “哇。”姜予安发出一声赞叹:“好可爱啊。” 她伸手去摸鹦鹉的小脑袋,小家伙竟也不怕人,眯着眼睛让她触碰。 姜予安眼中亮起惊喜的光芒,嘴角扬起笑意:“好可爱的小家伙!” 转头对那两个小厮说道:“多谢燕王殿下,费心了,礼物我很喜欢。” “小的定把小姐的话带给燕王殿下。”两个小厮恭敬的说道。 礼物送到两人便离去了。 一旁的谢无咎,原本闲适地靠在廊柱上,此刻见姜予安这般欢喜模样,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待管家离去后,他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姜予安身边。 目光盯着那只鹦鹉,试探着问道:“你对燕王,印象如何?” 姜予安抱着鹦鹉,眉眼弯弯,满是赞赏:“燕王真是个妙人,不仅送来这聪慧的鸟儿,还准备了那么多精巧玩意儿,可见心思细腻。” 她说话时,语气里尽是欣赏,全然没注意到谢无咎沉下来的脸色。 “一只鸟就把你收买了。”谢无咎脸色臭臭的,越看那鸟越不顺眼。 叽叽喳喳的, 聒噪! 本想让姜予安把东西给燕王送回去,她却一扭身,把笼子拿进了屋子里。 隔着窗子,她对谢无咎道:“小舅舅真是好没道理,不过是只鸟儿,怎么就谈上收买不收买了。” “元宝,我叫元宝。”鹦鹉通人性,听到姜予安唤它鸟儿竟不高兴了。 扑棱着翅膀,自己报上了姓名。 姜予安眼里满是笑意,点着它的小脑袋笑道:“对,对,你是元宝,以后是我的元宝。” 小家伙儿实在讨人喜欢,姜予安逗了半天,突然想起院外的谢无咎。 抬头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夜幕降临,太傅府陷入一片静谧。 谢无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度了一层柔和的光,美的如同画中仙。 突然,他一脚将被子踢开,坐了起来。 宽松的衣衫透着他劲瘦的腰身,柔软的布料勾勒出他身体的曲线。 哪怕隔着衣物,也能彰显出他雄性的魅力。 谢无咎面色阴沉的看着门口,脑海里却浮出姜予安那张开心的脸。 “没良心的小东西,别人稍微送你点甜头,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谢无咎感觉胸腔里燃着一团火,他快要气炸了。 赤脚下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 仰头灌下早已凉透的茶水,却依然无法浇灭胸中的火焰。 砰的一声,他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卫长风。”他扬声对外唤道。 很快,卫长风就到了他的跟前,眼神有些迷茫的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以往王爷早早的就睡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都三更天了还没有睡意。 他在外面守夜,就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翻身的声音。 还有咬牙切齿的动静儿。 卫长风暗暗的想,谁惹王爷生这么大的气。 随着卫长风进门,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让谢无咎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摆了摆手,道:“无事,出去吧。” 卫长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王爷这患得患失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待卫长风离去后,谢无咎换了一身黑衣翻窗离去。 卫长风看到这一幕,惊的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大半夜的,王爷一身黑衣,他要去干嘛? 鬼使神差的,卫长风悄悄的跟在谢无咎身后。 倏然,谢无咎像有感应一般猛的回头。 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可刚刚,他分明感应到有人跟着他。 此时的卫长风躲在墙后面,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好险,差点儿被王爷发现了。 卫长风抹了把额头的汗,再探头一瞧,王爷不见了。 谢无咎如幽灵一般,闪现在姜予安的院子里。 他准确的摸到姜予安的房间,隔着窗子缝隙,看到了那只叫元宝的鹦鹉。 他翻窗而入,动作快如闪电。 再出来时,元宝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元宝惊恐的看着谢无咎,刚要叫就被他捏住了嘴巴。 谢无咎冷冷勾唇,身形一纵飞出了太傅府。 不多时,他在燕王府的墙边停下,从怀里拿出元宝,眼神威胁的看着它:“滚。” 手一扬,便把元宝扔了进去。 元宝受到了惊吓,努力扑棱着翅膀,才没有被摔死。 待到它惊魂未定的看清眼前的景物,这才喳喳的叫了起来。 坏人,竟把它丢回了燕王府。 …… 翌日,姜予安醒来后就去看元宝。 抬眼一瞧鸟架,上面却空空的。 “元宝。”姜予安的睡意一下子没有了,她急忙下床走到鸟笼前。 可四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元宝的身影。 姜予安焦急的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 冬青和双儿以及婆子们,全都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姜予安一脸焦急的在找东西,便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 “元宝,元宝不见了。”姜予安焦急的催促道:“快,快去把找它回来。” 虽然只跟元宝待了一个晚上,可是姜予安却已经把它作了自己的小伙伴。 婢女和婆子们全都吓坏了,纷纷跑到外面寻找。 “元宝,你在哪儿,快出来啊。” “元宝你不要调皮了,再不出来小姐就要急哭了。” 姜予安急的团团转,元宝那么小,没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被恶犬或是野猫看到,它就凶多吉少了。 ------------ 第98章 燕王来了 这边的动静,传到了谢无咎的院子里。 当卫长风知道双儿和冬青在找什么后,顿时看向了谢无咎。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神冰冷的看过来,卫长风立马缩了回去。 虽然,但是……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爷是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的。 “发生了何事?”谢无咎神情自若的问道。 “昨夜那只叫元宝的鹦鹉不见了,小姐正着急呢。”管家上前恭敬的回道。 谢无咎轻笑一声,将手里的干果扔回到盘子里,不在意的道:“一只畜生而已,丢就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不了我带她再去买一只。” 他整整衣衫,心情很好的起身往姜予安的院子走。 管家和卫长风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急忙跟了上去。 王爷对小姐很不一般啊。 谢无咎刚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只见燕王轻裘缓带,玉树临风。 面上带着比春风还要暖上三分的笑意。 看到谢无咎,他率先抬手跟他打招呼:“谢兄。” “你怎么来了?”谢无咎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他拧眉看着萧奕,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燕王走到他面前,一脸歉意:“昨日我送了安安一只鹦鹉,没想到这小东西偷偷跑了回来,我怕安安伤心难过,急忙送了过来。” 说着,他把身后的鸟笼,递到了谢无咎面前。 元宝看到谢无咎突然出现的脸,吓的尖叫一声:“坏人,坏人……” 燕王急忙呵斥:“元宝,不得无礼。” 回头他对着谢无咎解释:“元宝可能受了惊吓,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又觉得不对,谢无咎怎么会跟一只鸟一般见识。 燕王不好意思的一笑,果然看到谢无咎黑了脸。 知道他脾气不好,燕王急忙岔开了话题:“我这就给安安送过去,一会儿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拎着鸟笼兴冲冲的走了。 “哎……”谢无咎想叫住他,燕王却头都没有回,转眼就没踪影了。 他气恼的一甩袖子,高大的身形在院子里叉腰来回踱步。 仍然不解气,对着空气怒道:“真把这儿当成燕王府了,来去自如?” 管家和卫长风两人全都缩了身子往后退。 王爷今天的火气,有点大啊。 姜予安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翻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元宝。 一想到它可能会被野猫叼走,一颗心就碎成了无数片。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看好元宝,若是我关紧了门窗,它也不会走丢。”姜予安自责的不得了,元宝那么讨人喜欢,她怎么就把它弄丢了呢。 就在这时,冬青的声音传了过来:“燕王殿下。” 姜予安往窗棂外张望时,正见那抹青影踏着碎玉般的积雪走来。 燕王广袖翻飞如流云舒展,月白狐毛大氅垂落肩头,非但未掩去他骨子里的清贵,反倒衬得眉眼间的矜贵愈发醒目。 倒像是把整座琼楼玉宇都披在了身上。 姜予安的眼里满是惊艳,她从未见过如此出众的男子。 竟比女子还要好看三分。 哦,不,她见过。 小舅舅的容貌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二,燕王殿下嘛,排个第三绰绰有余。 “安安。”燕王隔窗唤了她一声,姜予安回神,忙迎了出去。 刚要给燕王行礼,就被他用手轻轻的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他微微侧身,让小厮把鸟笼递过来,说道:“元宝太调皮,昨夜偷偷跑回了燕王府,我怕你担心一大早就给你送来了。” 元宝看到姜予安,顿时激动起来:“有坏人,有坏人。” 姜予安以为它只是受到了惊吓,连忙安抚:“元宝不怕不怕了,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你。” 燕王看她如此喜欢元宝,脸上笑容更深了。 “不知今天姜姑娘可有空?”他试探着问道。 姜予安点头:“有空,药我昨天已经配好了,就等着送过去了。” 燕王诧异的看着她:“不需要把脉了吗?” “昨天我已经瞧见了小郡主的咳疾,她虽然偶有哮喘,但症状并不重,只需要按照我的方子给她煎服,病自然就能痊愈。” 姜予安说这番话时,眼神坚定,脸上满是自信。 燕王沉默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惊讶:“你是说,痊愈?” 多少太医给萧燕看了病,都不敢说痊愈二字。 可姜予安连脉都没有把,只配了一包药,她就敢说痊愈。 若不是有高超的医术,她怎么会如此笃定。 “不过是个小小的哮喘,燕王殿下何必如此惊讶。”这种病症对于姜予安而言,实在是太小了。 几乎是手到擒来。 就算是她闭着眼睛,也能治好。 燕王着实松了一口气,对她温和一笑:“燕燕在王府孤单一人,你们二人年纪相仿,若是有空你可以去找她玩耍。” 玩耍二字,让姜予安拧了拧眉。 燕王这是把她当孩子看呢。 可她都十七了呢。 于是,她郑重的对着燕王说道:“小郡主与我差七岁呢,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那认真的模样,让燕王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音。 姜予安虽然已经及笄,可是面容却带着些许婴儿肥。 再加上她身板瘦小,看起来比同龄孩子要小一些。 燕王急忙拱手告罪:“是本王疏忽了,还请姜小姐勿怪。” 他是王爷,姜予安哪敢怪他。 再说了,她本就是开个玩笑,倒是燕王当了真。 燕王眼底星河璀璨,映着姜予安微红的脸颊,连冰冷的空气都要被暖意融成春水。 “你们二人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一道冰冷声音突然刺破欢愉的气氛。 谢无咎攥着披风立在月洞门处,玄色衣袍被风掀起,露出他劲瘦的腰身。 他沉着脸上前,站在姜予安面前,沉声道:“功课都做完了?” “做完了啊。”姜予安回的理所当然,而后又问:“燕王殿下让我去给小郡主看病,小舅舅也要一同去吗?” 还没等谢无咎说话,燕王就开了口:“你舅舅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必麻烦他了。” 而后,他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谢兄不必担心,等到晚上我会亲自把安安送回来。” ------------ 第99章 老太傅入宫为姜予安求婚 谢无咎到嗓子眼儿的去打了弯,又咽了回去。 他沉着脸及不情愿的嗯了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本王还要去一趟宫里,哪儿有那么多时间陪着安安,你去了不要给燕王添乱。” 姜予安急忙点头:“怎么会。” 她是去给小郡主治病的,又不是去玩的。 还添乱,她是孩子吗? 谢无咎点了点头,而后沉着脸转身离开。 卫长风迎上来,跟在他身后,问道:“王爷要去哪儿?” “宫里。” 他惊讶的倒吸一口冷气:“王爷今天不是休沐吗?” 谢无咎的脸色更冷了:“本王身为摄政王,当为天下为已任,别说休沐就是在睡梦中,只要有需要本王也要爬起来。” “是,是,王爷教训的极是。”卫长风冷汗淋淋,他就不该多嘴。 姜予安看着谢无咎远去的背影,嘴里低喃:“小舅舅今天怎么怪怪的。”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燕王倒是不以为意,谢无咎对谁都冷淡,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后,他看向姜予安:“那我们现在走?” 姜予安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起往府外走,出院子的时候,老太傅看到两人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 他微微点头:“不错,男才女貌,果然登对。” 老太傅十分满意燕王,他抚须笑了笑,忙唤了婢女前来:“来人,给老夫更衣,我要进宫面圣。” 虽然太傅早已经不入朝为官了,皇上感念老太傅的授业恩情,特许他可以随时出入皇宫。 若非为了姜予安的婚事,他也从不踏足皇宫。 今天前去,就是想为姜予安求一道赐婚圣旨。 谢无咎突然进宫,倒把元帝吓了一跳。 若非没有重大事件,他不会进宫的。 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无咎在元帝的面前坐了下来,轻笑一声:“闲来无事,想找皇上对弈两盘。” 元帝看他神情慵懒,长长松了口气。 “朕还以为,那些世家要联名弹劾你呢。” 自从谢无咎提出变革,元帝没有一天能睡好。 要不是梦见谢无咎被乱刀砍死,要么就是梦见他被百官联名弹劾。 可到现在,世家们都没有动静,元帝心里越发不安。 谢无咎却是没事人一样,竟还有闲心来下棋。 “他们都憋着劲儿呢,别看现在没事,私底下指不定怎么骂我呢。”谢无咎唇角勾着淡定,心不在焉的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刚刚落定,元帝眼前一亮,就吃了他的棋子。 顿时,谢无咎的棋子少了一大片。 元帝高兴的像是得了宝贝,哈哈大笑:“你啊你,居然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谢无咎是只猛虎,哪怕睡着了也十分警惕。 以往下棋从未让元帝赢过,今天却输了那么多棋子,元帝像是捡到了宝。 谢无咎微微愣神,似是不明白怎么就输了棋。 但他愿赌服输,轻笑一声便道:“可不是嘛,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元帝看他说着不着调的话,便问道:“遇到了难题?” 谢无咎摇了摇头:“不算是难题……” 他拧着眉,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心里的感受。 明明不在意的东西,可是一想到会失去,他的心里就难受。 元帝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白玉棋子,望着棋盘上谢无咎溃不成军的防线,眼里泛起兴味:“平日里你连让朕一子都舍不得,今日倒是大方得很。” 这才多长时间,谢无咎已经露出败局。 元帝兴奋的把棋子一一吃光,拍腿大笑:“朕赢了。” 谢无咎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他输了。 轻叹一声,他拧着眉头:“再来一盘。” 元帝却没了兴致:“你心不在这儿,再来多少盘也没有意思。” 他赢的太容易,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谢无咎还要跟他再来一盘,鬼才会跟他下。 这不是消遣人吗? 元帝抬眸望向谢无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说吧,哪家姑娘勾走了我们镇国将军的魂?” 谢无咎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恢复成平日的冷硬。 他松开棋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盘上划过,将棋子收回到盒子里:“哪有什么姑娘。” “没有姑娘?”元帝一脸的不信,谢无咎这样明显就是被女子勾走了魂儿。 他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 看着元帝一脸八卦的模样,谢无咎摇头苦笑:“真没有。” 元帝依然眼睛灼灼的看着他,最终,他败下阵来:“是我的小外甥女,正为她的事情烦心呢。” “你的小外甥女?”元帝想了想,顿时眼前浮出一个长相好看的小姑娘。 他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姜家那丫头,她怎么了?” “姑娘大了,要操心她的婚事。”谢无咎声色平淡,他并不想谈姜予安的婚事。 打从心底里抵触。 谢无咎正要岔开话题时,福公公却走到元帝面前,恭敬的道:“皇上,太傅进宫了。” 元帝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去看谢无咎,却见他一脸莫名。 显然也不知道太傅为何进宫。 “宣太傅进来。”元帝沉声说道。 福公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多时引着太傅进了殿内。 太傅看到谢无咎时,咦了一声。 忙给元帝请安,元帝早已经起了身,笑道:“太傅不必多礼,快请坐。” 太傅落了座,目光疑惑的看着谢无咎,后者则微微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太傅,不知此次进宫何为啊?”元帝问道。 太傅回了神,对着元帝拱了拱手,说道:“此次进宫,是有求于皇上,想为我那小孙女,讨个婚事。”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却是谢无咎喝呛了茶。 两人诧异的看着他,谢无咎抬起手擦了擦嘴角,不满的对着太傅道:“父亲,你是不是太过于心急了,安安才多大你就急着为她张罗婚事了。” “她过了年都十七了,已经不小了。”提起这事,太傅就气的瞪圆了眼睛:“你老大不小的,也不知道成个家,如今我为安安张罗婚事,你还想拦着不成?” ------------ 第100章 谢无咎装病 谢无咎脸色一滞,没想到太傅一点面子没给他留。 当着皇上的面,把他喷的体无完肤。 依他看,太傅给安安择夫君是假,催他结婚是真。 以前说要给他娶亲,谢无咎不是推三阻四,就说不合适。 有的姑娘主动说要嫁给他,他也冷着脸拒了。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京城的姑娘,都被谢无咎伤透了心。 元帝微微皱眉,颇有些同情的看了谢无咎一眼,给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再惹太傅生气。 而他则对着太傅笑了笑,说道:“不知太傅看中的是哪家儿郎,也好与朕说说。” 太傅这才缓和了几分脸色,对着元帝拱了拱手道:“让皇上见笑了,老臣可不敢挑剔,只是觉得……” 正当太傅说出燕王的名字时,谢无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太傅神情一滞,他却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口血来。 顿时吓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元帝更是紧张的命令道:“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傅吓的麻了爪,眼睛都直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不多时,太医匆匆赶到。 又是搭脉又是问诊,好一番折腾,也没有得出结论。 可谢无咎就是没有醒过来,情急之下,太傅想到了一个人:“皇上,安安医术高超,不如让老朽把无咎带回去,让安安瞧瞧,兴许那丫头能瞧出个名堂来。” 元帝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 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太傅当下就把谢无咎带回了太傅府,命人急忙去燕王府找姜予安,让她赶快回来。 姜予安接到消息,大吃一惊。 急忙跟燕王告辞,返回了太傅府。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血呀。”姜予安心急如焚,脚步飞快。 心里,从未如此慌乱过。 谢无咎是武将,身体素质一直很好。 突然吐血,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病症。 姜予安急的眼圈都红了,大大的眼睛里蓄了一层泪光。 可是却死死的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管家在她身后匆忙的跟着,一边走一边跟她汇报谢无咎的情况:“姑娘别急,太医都已经瞧了说王爷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人怎么还没有醒?”姜予安不由的拔高了声调,声音竟带了哭腔。 那焦急的模样,看得管家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表小姐是真的心疼王爷啊。 姜予安跑进了屋里,太傅看到她回来,急忙道:“安安,你回来了。” “小舅舅呢?”姜予安焦急的问道。 “人在屋里,没有什么……” 大碍两字还没说出来,姜予安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屋内,谢无咎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颜色。 从前那么威武高大的人,此时躺在床上,羸弱的没有任何力气。 姜予安忙上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脉上。 探了几息后,她不解的看向床上的人,脉搏强劲有力,气血充足。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强健的脉象。 姜予安以为自己探错了,又重新把了把,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去。 她靠坐在椅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无咎。 谢无咎依然紧闭双眸,可是额头却有汗水渗出,滴落下来。 姜予安确定了,谢无咎没病,他是装的。 “安安,如何了?”太傅紧张的站在一边,追问道。 “外祖父,小舅舅他是气血淤滞所至,没有什么大问题,等我给他扎上两针就好了。” 她拿出一排三寸长的银针,对着太傅挑了挑眉。 然后反手就扎在了谢无咎的少商穴,这个穴位对疼痛十分敏感。 几乎无人能承受,姜予安以本以为谢无咎会疼的睁开眼睛,没想到他只依然双眸紧闭,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姜予安眼里露出惊讶之色,而后又在他身上几处穴位扎了针下去。 可他依然双眸紧闭,没有反应。 太傅看到谢无咎半天没有醒过来,不由的急了:“安安,你的针灸行不行啊?” “外祖父放心,小舅舅今天晚上一定能醒。”姜予安看到谢无咎额头的汗更多了,她信心满满的回道。 既然他愿意装,那就让他装到底。 姜予安拉着太傅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谢无咎一个人。 直到确定屋内没有人,谢无咎才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痛的快没有知觉的手,喃喃的道:“小丫头心够黑的啊,居然真对我下手。” “不下手黑点,小舅舅怎么醒得过来啊……”一道清脆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谢无咎惊讶的抬眸,便看到姜予安和太傅两人板着脸出现在他面前。 被当场抓包,他非但不紧张,反而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谢太傅气恼的上前,手指颤抖的指着他,厉声道:“好小子,你居然连皇上都骗,你真是胆大妄为啊……” 若是让皇上知道,他是装病,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若是不装病,怎么拦着你。”谢无咎从床上起身,径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我让皇上给安安赐婚,碍着你的事了?”太傅生气的问道。 姜予安一脸惊讶:“赐婚?” 谢无咎点了点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外祖父想要把你嫁出去,到时给你配个丑夫君,再生一窝丑小孩儿,你怕不怕?” 姜予安一脸无语,小声嘀咕:“怎么到我这儿就选个丑夫君了,难道就没有长的好看的。” “你想要嫁人?”姜予安的话险些让谢无咎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没良心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 放着好好的书院不读,竟然想嫁人,没出息。 姜予安急急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嫁人的事我还没有想过,只是好奇外祖父怎么突然想起,让皇上给我赐婚了。” 能被赐婚的,都是王公贵族。 她想知道,太傅给她选的夫君是谁。 太傅被气的面色铁青,没好气的说道:“我是看安安和燕王都一般大,所以才想求皇上个恩典,安安不也挺喜欢燕王的吗?” “啊,外祖父。”姜予安急的连连摆手:“我可从未想过做燕王妃,我只是跟燕王殿下比较合得来,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 谢太傅惊讶的看着她:“你不嫁人,你想干什么?” ------------ 第101章 考题泄露 姜予安其实早就规划好了,她既然进了国子监,就会好好读书,研究医理。 她要把医术发扬光大,待她有所成就那天,就去找师父。 她要让师父知道,她没有虚度光阴。 更何况,她的仇还没有报呢。 姜家人还好端端的在那儿,她那几个没心肝的兄长,还没有得到报应。 大仇未报之前,她怎么能抛下仇恨去嫁人呢。 “外祖父。”姜予安跪倒在他老人家脚下,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不会嫁人,最起码不是现在,我要看着姜家覆灭,看着他们跪倒在我面前悔不当初,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太傅看着姜予安眼里的恨意,他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安安,是外祖父太心急了。” 他以为把她接回太傅府,就能弥补她所受的伤害。 可太傅却忘了,那些伤痛已经发生,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消除的。 姜予安一日都没有忘,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让姜家付出代价。 谢无咎的眼神晦暗下来,看来他要加快速度了。 晚些的时候,他把卫长风叫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卫长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王爷,这,这能行吗?” “少废话,赶快去。” …… 丞相府。 自那天回府以后,谢氏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了。 每每想起姜予安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的心就一阵抽痛。 泪从谢氏的眼角滴落,她喃喃低语:“她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怎么就能对我如此狠心?” 谢氏这几日憔悴的不行,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瘦了好几斤。 姜玉婉虽坐在床前伺候她,可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京中风声四起,有人称买到了考题。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一般,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若是她也能拿到考题,便能轻松应对眼下的困境了。 “玉婉,你在想什么?”谢氏的声音响起,姜玉婉急忙回神。 她吱唔的应了两声,这才安慰谢氏道:“姐姐她可以把气撒在我身上,怎么能对母亲如此,女儿看了也十分心痛,就连哥哥们去找她理论,也被太傅府的人轰了出来。”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姐姐如今有了倚仗,自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谢氏的泪流的更凶了,声音哽咽的道:“还是玉婉懂事,母亲没有白疼你。” 她看着姜玉婉,想起她的婚事,有些心梗:“赵国公府与我们退了亲,你和赵域的婚事怕是难了,不如再另寻别家的好儿郎,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玉婉面上露出哀怨的神色:“女儿也想放下,可是每每想起赵域哥哥,我的心就抽痛不已。” 她捏着帕子抽泣几声,眼里的泪滚滚落下。 谢氏见状,急忙劝她:“好了好了,是母亲说错了话,没有到最后关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你在国子监能脱颖而出,到时也能入宫当个女官呢。” 谢氏想的很美好,万一姜玉婉凭借着高超的医术入了宫,赵家巴不得上赶着来求呢。 她的婚事,她一点也不担心。 眼下急的反倒是姜云舟和姜立书的婚事。 好在镇国公府那边事情办的顺利,只等着双方见面,把婚事定下来就成了。 “你和你兄长的功课,现在学的怎么样?”谢氏关切的问道。 姜玉婉眼里划过一丝慌乱,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她看着就头大。 别说学了,就是多看两眼都觉得恶心。 可面上却还要装作喜欢,得心应手的模样:“母亲放心,我和哥哥课业都学的顺利。” 谢氏放下心来,如此的话,两人应对大选就没问题了。 她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姜玉婉便趁机告退离开了。 出来后,她立马就去找了姜云舟。 “二哥。”姜玉婉急声唤道,姜云舟正在房里埋头苦读。 此时离大选,还不足十多天了。 他看姜玉婉神色匆匆,便急忙迎了出来:“怎么了,玉婉?” 姜玉婉眉头皱在了一起:“二哥,你觉得我们俩,能通过考核吗?” 一句话,把姜云舟问住了。 这些日子,他夜以继日,没有一天偷懒。 可是还是无法完全背熟,这些功课比他所学的还要难上几分。 姜云舟有些泄气的摇头:“怕是不行。” “可是父亲母亲对我们期望很高,若是落选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姜玉婉一边说,一边悄悄看姜云舟的神色。 见他眉头皱在一起,显然也很苦恼。 姜玉婉便道:“二哥,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哦,说来听听。”姜云舟知道姜玉婉鬼点子多,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姜玉婉往他身前凑近了一些,说道:“二哥,你难道就没有听到一些风声?” “什么风声?” “那些世家大族为了不落选,都在暗中打探消息,好像是有人拿到了考题。” 姜云舟倒吸一口冷气,眼神惊慌的看着姜玉婉:“你让我去买考题,万一被抓住可是前途尽毁,这辈子都不能再入朝为官了。” “二哥,你怕了?” 姜云舟两眼无措,有些语无伦次:“怕,不怕,我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冒险。” 买考题万一被抓住,往小说是作弊,往大了说可是欺君啊。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总感觉此事太过冒险。 姜玉婉便叹了口气,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二哥,妹妹也只是担心你,其实你这么谨慎也是对的,只是我心有不甘,明明二哥才华出众,却被那些偷买考题的人给压了一头。” “二哥若是落选,以后前程无望怕是婚事也艰难了。” 说完,姜玉婉要起身离开,姜云舟听着那些扎心的话,只觉得被一枚枚钢针扎进了心里。 是啊,他才华出众,凭什么不能入朝为官。 那些纨绔子弟,没有真才实学,凭什么他们压他一头。 许是不甘,许是虚荣心作祟,姜云舟叫住了姜玉婉:“等一下,你说的考题,可有确切消息?” ------------ 第102章 姜云舟跟姜予安打赌 姜玉婉折了回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二哥,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是能做大事的,若非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也不敢来告诉二哥的。” 姜云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压低声音问道:“告诉我,从哪儿买?” 姜玉婉凑近他一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听完以后,姜云舟连连点头。 他攥了攥拳,为了他的前程,拼了。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姜云舟一袭黑衣蒙面,来到指定交易地点。 城西的破庙。 他刚刚站稳,身后就传来一声猫叫。 他眼前一亮,顿时把手拢在唇边,也学了两声猫叫。 不多时,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朝着他轻轻一晃。 姜云舟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万两银票,伸出手去:“东西呢。” 那人把竹筒放在他的掌心,姜云舟忙把银票塞其怀里。 两人拿到东西后,便立马分头离开了。 姜云舟心跳如捶鼓,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可一想到他的前程,便觉得值了。 两万两虽然肉疼,可若能助他平步青云,很快就能赚回来。 到了无人的地方,他激动的打开竹筒。 虽然只是拓印,可是上面的字迹和印章,的确是谢无咎所有。 姜云舟大喜,抱着考题连连朝天拜了拜:“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终于让我拿到了考题。” 有了这张考题,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那偷卖考题的人却直奔林子里一辆马车,利索的钻了进去。 伸手,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 “小舅舅。”姜予安脸上满是兴奋和不解。 她扬着手里的银票,有些激动的道:“你给我的是什么啊,居然卖了这么多银子。” 车内,谢无咎眉眼舒展,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考题。” 姜予安正在数银票的手一滞,瞪大眼睛看着他。 却见谢无咎一副淡漠的模样,那神情好似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不由的紧张的抓住了谢无咎的胳膊,轻轻摇晃:“小舅舅,你怎么能把考题卖了呢,若是考题泛滥……” 话未说完,姜予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无咎是主考官,他也是出题人。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任何题都可以成为题目,都可以拿来考。 临时换题也不是不可能。 想通以后,姜予安不由的对着谢无咎伸出了大拇指:“厉害啊。” 这回姜云舟可惨了。 谢无咎轻笑一声,把茶杯往她跟前推了推:“姜家人欺负你,总得向他们讨回点利息。” 原来,他布这么大的局,竟是为了自己。 姜予安心里暖暖的,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多谢小舅舅。” …… 眼看着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国子监内的学生,全都一改往日的散漫,拼命背课。 就连崔明允一行人,也开始发奋图强。 姜予安不时的给几人补课,就连下课的时候,也在背课。 他们谁也不想落选,落选就意味着无法步入仕途。 因此,一个个全都玩了命似的开始学。 课堂内学子们热情高涨,气氛超乎寻常的好。 姜云舟和姜玉婉两人却是一脸悠闲,非但不背课,反而还一脸嘲讽。 两人在一起,说起了风凉话:“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起初,姜予安没有理会他们。 可他们却得寸近尺,越说越不像话! “烂泥注定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姜予安你说是不是啊?” 姜予安没想到,姜云舟如此没边界感。 他竟然指点道姓的来点她。 既然对方如此自大,那她不妨就给他点苦头尝尝。 顾昭等人把书本一扣,就要找姜云舟晦气。 姜予安按按手,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 她朝着姜云舟看去,面上挂着笑意,只是笑容不达眼底:“姜二公子,听你的口气,你是确信自己能中选喽?” 姜云舟最讨厌的就是姜予安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她抱了谢无咎的大腿,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从前她可是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的。 这人呐,一旦得了势,果然就暴露出本性了。 “我能不能中选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你一定选不上。”表情,说不出的嘲讽。 姜云舟很是自大的一笑:“你以为凭着你对祭酒大人的那点恩惠,就能平步青云,成为女医官吗,你想的太天真了。” “我北周女医官向来稀少,上一个女医官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从姜予安进入国子监的时候起,姜云舟就嫉妒的发疯。 在他看来,姜予安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如今重新洗牌,那些靠着举荐进入国子监的人,若是没有真材实学,定会被刷下去。 幸好玉婉告诉了他考题的事,他对此次大选很有信心。 姜予安拍了拍手,嘴里啧啧有声:“瞧瞧姜二公子的语气,怕是对此次大选十拿九稳了,那我们不妨打个赌,你敢不敢?” 她的表情和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姜云舟被她激的头脑发昏,想都没想,便问道:“赌什么?” 两人之间的争执,瞬间吸引了无数学子的目光。 大家全都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们,纷纷怂恿:“输的那个人,跪在地上给赢的一方磕头,并爬出京城。” 姜予安挑了挑眉,附和道:“这个赌注不错,你敢吗?” 姜云舟的脸色一白,他实在想不明白,姜予安的自信和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 她竟然不慌不忙,应下赌注。 姜玉婉也被激的上了头,轻轻对着姜云舟道:“二哥,答应她。” 她们手里有考题,怕什么。 到时候,丢的是姜予安的脸。 “好,我赌。”姜云舟豪气应下赌局。 为免姜予安反悔,他举着手道:“我们三击掌,有诸位同窗见证,若是你反悔就滚出京城,永不再回。” 啪啪啪…… 姜予安痛快的上前,跟他击掌。 “同样,若是你输了,也要滚出京城,永不再回。” ------------ 第103章 头脑一片空白 姜予安的动作快的让姜云舟来不及思考,她已经完成了击掌。 他怔怔的看着有些发红的手掌,实在想不通,姜予安的底气是哪来的。 要知道,她可是没有念过几年书。 就凭着她在老爷子那儿学的皮毛,就妄想能不落选? 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哥,你一定会赢的。”姜玉婉给他打气,她自信满满,姜予安定会输的很惨。 她等着看她爬出京城的狼狈模样。 好好出一口恶气。 有了姜玉婉的鼓励,姜云舟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感激的看着姜玉婉,说道:“还好二哥有你,否则我的仕途不会如此平坦。” “二哥待玉婉好,玉婉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姜玉婉俏皮的对着姜云舟一笑,他的心险些都化了。 眼角余光看到姜予安被江枕书一行人包围着,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跟姜家断亲后,姜予安就跟这些烂泥扶不墙的人厮混。 他倒要看看姜予安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之后的几天,所有人都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当中。 谢无咎把题目分为文试和武试。 只要通过其中一项,便能留下。 江枕书和姜予安还有王简之,选的文试。 顾昭和崔明允,选的武试。 几人夜以继日,废寝忘食。 谁也不甘落后,都想要通过大选。 晨光刺破窗纸时,书院东厢已亮起两盏油灯。 江枕书揉着发酸的手腕,砚台里的墨汁被他磨得泛起白沫。 《历代策论汇编》上密密麻麻全是朱批,连页边空白都写满了“寒门科举革新十策”的推演。 王简之将一摞公文重重砸在案上,打着哈欠道:“新出的邸报!户部奏疏里提到漕运改制,快抄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埋头疾书。 后院演武场却是另一番景象。 顾昭的汗水顺着下颌滴在衣服上,蒸腾起白雾。 崔明允拄着大刀喘粗气,刀刃上还凝结着清晨的露水。 “再来!今日不把‘破风十三式’练熟,我就……” 话音未落,他的刀已被顾昭的枪杆缠住,两人借力翻滚,在泥地里滚成了泥人。 姜予安远远的瞧着四人,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她把炼制好的丹药,分成了四个瓶子。 这些丹药,皆是强身健体的。 吃下去神清目明,强健体魄。 她敲了敲门板,对着屋内的江枕书和王简之喊道:“来拿药了。” 两人听到声音后,眼里露出欣喜的光芒。 自从吃了姜予安赠送的丹药,两人感觉自己精神饱满。 别的学子已经学的两眼乌青,可他们却觉得哪怕是熬上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 “谢啦,安安。”两人把丹药倒出来,扔进嘴里。 随后,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 顾昭和崔明允两人,也过来拿自己的丹药。 丹药下肚,两人只觉得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劲。 “老崔,咱俩再打上几百回合去。” 顾昭对着崔明允一歪头,崔明允挑起大刀,跟他混战在一起。 他们这一院子的学子劲头,着实让别的学子羡慕不已。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苦读,到了掌灯时分还不歇息。 其余学子也想效仿,还没撑过一天就坚持不住了。 纷纷骂道:“畜生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睡的比狗晚,醒的比鸡早。 非人,怪物, 禽兽。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一个月,大选的日子。 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非人折磨。 学子们个个神情萎靡,眼底淤青。 谢无咎坐在高台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于这阵子的学习氛围,他很满意。 祭酒和陆司业两人却有些心疼。 虽说这些学子调皮捣蛋,可也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 以前他们活力四射,现在个个跟吸了五石散似的。 真是心疼哟。 不过好在,他们就快要解脱了。 只要过了今天,是龙还是虫,高低就能见分晓。 学子们全都各就位,监考把试卷分发下去,还不忘叮嘱一句:“考试时不可接头交耳,不可偷看同窗,不可中途离席,答完题后便可离开,不得发出声音。” 试卷分完后,监考便退回了台子上。 因为人数太多,为免作弊,考试选在露天广场。 一人一桌一案,所有用具都是书院提供。 主考官们全都坐在高台上,监视着考生的一举一动。 姜云舟信心满满,那些考题他已经背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只要过了今天,他就能鱼跃龙门,步入仕途。 他拿着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故意落后别的学子一步,慢悠悠的打开试卷。 正欲提笔写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怎么回事? 这试卷上的题,竟不是他背的那个。 姜云舟大脑一片空白,冷汗直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悄悄的看了看别的学子,只见众人全都奋笔疾书,埋头写题。 唯有他,东张西望,神情慌乱。 很快,姜云舟的异常就被陆司业注意到了。 他朝着对方冷冷的看过去,无声的举起黄牌,警告一次。 三次满了,不管他有没有答完题,都要被赶出考场。 姜云舟不敢再东张西望,低下头冥思苦想。 可是大脑却像一团浆糊,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大半。 考场内只剩下沙沙的答题声。 姜玉婉和姜云舟的情况一样,她看着试卷也傻眼了。 上面的题,跟他们买的题根本就不一样。 两万两打了水漂不说。 若是不能通过大选,她会被人笑死的。 姜家嫡女竟是个草包,以后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若是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姜相会不会把她赶出家门? 姜玉婉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她忍不住掉了眼泪。 很快,她就抽噎起来。 哭声在寂静的考场里,特别明显。 陆司业注意到了姜玉婉,眉头皱了起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会答题急哭了的。 赵域的脸色也很难看,怎么回事,姜玉婉不是才女吗? 怎么半天不见她答题,反而还当众哭了起来。 难不成,她的才女名头是假的。 陆司业为免姜玉婉影响到别人,朝着场外挥了挥手。 立马有人步入考场,去拉姜玉婉。 她心头一震,慌乱的哀求:“我会答,我真的会答,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监察看了眼她的试卷,只写了个名字,一个字也没有写。 就算她现在开始写,也答不完了。 “姜小姐,别让我们为难。” 姜玉婉还想说话,却被他们捂了嘴拖了出去。 ------------ 第104章 丢人丢到家了 姜云舟脸色白成一片,他倒是开始答题了,可是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更不要说监考官了。 再加上姜玉婉被拖走,他心里更加紧张了。 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在了桌案上。 陆司业嘴里啧啧有声:“一个不会答,一个被吓晕,姜家怎么出了这么两个笨蛋。” 他对着场外监察挥了挥手:“拖走。” 姜云舟也被拖了下去。 而书院外面,谢氏和姜相都在紧张的等待着。 姜云舟说了,他定会通过大选,让相府扬眉吐气。 两人为了给儿子打气,早早的就在门口侯着。 更是带了一箱铜板,只等着姜云舟和姜玉婉出来的时候,广洒喜钱,他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姜家二公子和姜玉婉,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夫人,快了,快了。”姜相从未如此这么激动过,他的儿子出息了啊。 谢氏也激动的不停的拿帕子抹眼角:“云舟总算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小厮喊了起来:“老爷,夫人,小姐和二公子出来了。” 一旁的嬷嬷急忙挥手:“快,放鞭炮,迎接小姐和二公子。” 噼里啪啦,鞭炮响了起来。 甚至嬷嬷和几个奴婢,全都欢呼鼓掌。 姜云舟脸都要黑了,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远远的就看见谢氏和姜相,在朝他招手。 两人脸上一片喜色,喊道:“云舟,我的好儿子……” “玉婉,我的好女儿。” 姜云舟咬着牙面色发青。 对于夫妻两人的行为,只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 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不对劲吗? 姜玉婉人都晕着呢。 正常出来的话,能被人拖着? 姜相也看出了不对劲,他轻轻碰谢氏的胳膊:“你看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他们怎么被人搀扶着?” 离的太远,谢氏看不大清。 她欢喜的道:“这有什么,定是他们两人第一个出来,所以才被人搀扶着,以示尊重。” 姜相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不多时,姜云舟就到了门口。 他被监考用力一推,推到了门外。 姜玉婉也如同破布袋一般,丢在了地上。 “哎,你们干什么这是?”谢氏不干了,上前就要跟对方理论。 书童叉腰,理直气壮的道:“他们两人题都没有答完,一个装晕,一个扰乱考场秩序,不丢他们丢谁?” 说完,砰的一声把书院大名给死死关上了。 姜玉婉抱着谢氏的腿哇哇大哭,谢氏急的问她:“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肯定能中选吗?” 为了他们二人,谢氏可是高兴的好几天没有睡着觉。 就等着姜玉婉和姜云舟中选,好好的扬眉吐气。 可谁想到,他们却被丢出了书院。 真是丢脸死了。 “对不起母亲,我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姜玉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题临时被换了,我们……呜呜呜……” 姜云舟此时只觉得心烦不已。 若不是姜玉婉,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是她怂恿自己买考题的。 两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行了,别哭了你。”仕途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姜云舟自然不会对姜玉婉还有好脾气。 谢氏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姜云舟怎么脾气这么大。 她搀扶着姜玉婉起来,说道:“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何必凶你妹妹。” “母亲,你什么也不知道。”姜云舟说不出的恼火,大有一种吞了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到底出了什么事?”姜相也看出了不对劲。 姜云舟向来疼爱他这个妹妹,怎么会突然之间对她转变了态度。 这其中,一定有事。 姜云舟被问的烦了,不耐烦的道:“是她跟我说有人卖考题,儿子一时鬼迷心窍花银子买了考题,可谁能想到,那考题是假的。” 姜相气的脸颊都抽动起来,沉声问道:“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姜云舟不敢看姜相的脸,没敢吭声。 “到底多少?”姜相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怒喝一声,姜玉婉吓的尖叫一声抱住了头,姜云舟也被吓的哆嗦了一下。 他低着头,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对着姜相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姜相见状,松了口气:“两千两,还不算太多。” 姜云舟却没有吭声,都快要哭出来了,姜相眉头一皱,不可置信的拔高声音:“你该不会是给了对方两万两吧?” “父亲,儿子错了,儿子真的错了。”姜云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哀求。 姜相气的闭了闭眼,突然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废物东西,两万两你眼都不眨的花出去,事情真的办成了也行,偏偏你还被人骗了。” 说到这里,姜相意识到了不对劲。 姜云舟又没官职在身,也没有产业。 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从哪来的? “银子,你从哪儿弄来的?”姜相沉声问道。 姜玉婉缩着身子没敢动,一颗心却在胸腔里砰砰的跳着。 她紧紧的攥着谢氏的手,感觉魂儿都要吓飞了。 姜云舟被扇倒在地,嘴角流血。 却连擦也不敢擦,急忙爬起来,哭道:“父亲,儿子错了,儿子真的错了。” “我问你,那银子你从哪儿得来的?” “是,是儿子拿了铺子,做的抵押……”姜云舟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可姜相却听的清清楚楚。 拿铺子做的抵押,他可真聪明啊。 若想把铺子赎回来,就得还上银两。 可哪有那么好还的。 府里的铺子总共就那么几个,每月的利润才不过一千两。 若是把姜云舟欠的银子还上,资金就会断开。 其他铺子就运转不了了。 可若不赎回来,损失更大。 姜相气的面色发白,左右环视一圈,竟伸手去拢侍卫腰间的刀,想要了结了姜云舟。 “母亲救我。”姜云舟吓的躲到谢氏身后。 谢氏急忙护着他:“老爷息怒,云舟纵然有错,他也是想要证明自己给你看,求老爷饶他这一次吧,那些银子妾身来想办法,定能把铺子赎回来。” ------------ 第105章 丑态百出 在谢氏的苦苦哀求下,姜相怒火消了不少。 当然是看在谢氏愿意补齐那些银两的面子上。 “一天之内,你把铺子赎回来,否则别怪老夫不留情面。”姜相怒喝一声,谢氏吓的连连应允。 收拾完姜云舟,接下来就是姜玉婉了。 看着这个养女,姜相心头都在冒火。 从前还觉得她聪明伶俐,可是最近的事情件件都跟她有关。 赵家的婚事也退了,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胆敢怂恿你二哥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本相是不能再惯着你了,来人……” 姜相一声令下,立马有随从过去拖姜玉婉。 她吓的尖叫连连,谢氏忙把她护在身后,壮着胆子替她求情:“老爷,我已经答应赎回铺子了,你就饶了玉婉吧。” “滚开。”姜相一脚踢开谢氏,随从把姜玉婉拿了下来。 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把这个孽障给我押回府里,家法伺候。” “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啊……”姜玉婉尖叫连连,谢氏也想救她,可迫于姜相的威严她不敢。 只能心疼的看着姜玉婉,不停的流眼泪。 姜云舟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去救姜玉婉。 甚至听到她会被家法伺候,还悄悄的松了口气。 打了姜玉婉,应该就不会打他了。 就在一家人闹成一团的时候,书院的大门打开了。 只见一部分学子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剩下的人,则是面带喜色。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都通过了大选。 这时,姜云舟在那一群人中,看到姜予安。 她脸上带着开心的笑,走到了他面前:“姜二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一句话,瞬间说的姜云舟面如死灰。 他怎么可能忘记,他跟姜予安打赌。 谁若是通过大选谁赢,输的那一方要爬着滚出京城,永远都不再回来。 姜云舟成了鹌鹑不敢说话,姜相的眉头皱了起来:“赌约,什么赌约?” 他以一副长辈的姿态看着姜予安:“你跟你二哥,打赌了?” “回相爷的话,我是与姜家二公子打了赌,谁落选了就要爬着滚出京城,永不再回,我的同窗都可以作证。”姜予安声音很大,着重的加重了姜家二公子几个字。 她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是姜家女,自然姜云舟也不是她二哥。 姜相的面上露出骇然的神色,他死死的攥着拳,看姜云舟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这个蠢货,居然如此自大,跟人打这样的赌。 还让书院的学子都作了证。 他就没有想过万一落选,他会被赶出京城吗? 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人,一点城府没有,果然是愚不可及。 姜相狠狠的将心头的怒火压,回首对着姜予安,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 说完,他目光威严的往那些学子身上一扫。 声音凌厉的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相为百官之首,这些学子以后要走仕途,还得在他手下干活。 谁会蠢到,真的跟姜相作对。 被他这么一威胁,那些学子纷纷倒戈:“相爷说的极是,我们都不曾见到两人打赌。” 江枕书和崔明允等人,顿时被这些学子的嘴脸恶心到了。 他们欺软怕硬,不敢给姜予安作证,但他们不怕。 四人齐齐上前一步,站在了姜予安身后,大声的道:“相爷怕是有所不知,姜二公子不仅跟姜予安打赌,还跟她三击掌,我们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当众打姜相的脸,这是表明了要跟姜相作对。 那些学子全都同情的看着他们,纷纷摇头。 这几人,怕是要玩完。 果然姜相冷冷一笑:“哦,那依你们所言,是本相的儿子不自量力,所以他要履行赌约,被赶出京城了?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跟姜予安沆瀣一气,说不定这就是你们胡诌的,本相岂会相信。”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 三言两语,就把赌约给说没了。 江枕书面色微变,对着姜相还要说话,却被姜予安拦住了。 她对着几人微微摇头,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得罪了姜相。 “相爷说是玩笑,我无法否认,只是从此以后姜二公子的名字,怕是要坏了……” 姜相轻哼一声,跟性命比起来,名声算什么。 姜云舟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他冷冷的瞪了姜予安一眼,压低声音警告她:“父亲一直都等着你回府,姜家的大门也随时为你打开,可惜你不知好歹,三番几次跟姜家作对,从今往后你的生死与我相府无关。” “多谢相爷教诲,姜予安铭记在心。”姜予安直视着他的眼睛,眼里没有半分畏惧。 就在姜相准备带着姜云舟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相爷且慢。” 众人哗然声中,忽有衣袂破空之声自书院中传来。 只见谢无咎负手立于月洞门之下,墨色直裰被穿堂风卷得猎猎欲飞,宛如松枝着雪般清隽。 他抬眼看向众人,眼波流转间,似有碎冰在瞳孔中融开。 将满场的喧嚣都冻在那似笑非笑的余光里。 众人只觉得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再也无人敢说笑。 纷纷朝着谢无咎恭敬的拘了一礼:“见过摄政王。” 谢无咎轻轻抬手:“不必多礼。” 姜相收敛了神色,面对谢无咎露出恭敬的神态:“摄政王。” 他的内心惴惴不安,谢无咎这个时候出来,绝不是跟他出来闲聊的。 果然,谢无咎面色一沉,说道:“相爷身为百官之首,若连你都言而无信,那还如何让人信服?” “这……”姜相知道他说的是姜云舟跟姜御安打赌的事。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狡辩道:“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笑,摄政王何必如此认真呢。” 姜相强笑两下,试图缓解尴尬。 谢无咎却道:“两人当众击掌盟约,又有众多学子作证,如何是玩笑呢?” 他上前两步,将手负于身后,对着姜相又道:“若是今天输的是姜予安,敢问二公子能放过她吗?本王从来不觉得这只是个玩笑。” ------------ 第106章 谢无咎替姜予安出头 姜相没想到谢无咎会因这么一件小事,来寻他的晦气。 他看了一眼姜予安,见她站在谢无咎的身边,顿时明白了。 难怪谢无咎死咬着不松嘴呢,定是姜予安跟他说了什么。 否则,摄政王哪儿有那么闲。 此时他的不是自己的错,而是姜予安这个没良心的女儿。 明明是他亲生的,可是却胳膊肘往外拐。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认回她。 “那依摄政王之见,该当如何啊?”姜相上前一动,不动声色的把姜云舟挡在身后。 他的儿子,还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姜云舟吓的面色发白,缩在姜相的身后,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个。 “自然是愿赌服输。”谢无咎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 一双丹凤眼睨向姜相身后的姜云舟,眼神嘲讽。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为难姜予安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副嘴脸。 谢无咎微微偏头,故作扬声问姜云舟:“姜二公子,你才是当事人,你躲在姜相身后是几个意思?” “回,回摄政王的话,我与安安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还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姜云舟都快要哭出来了。 今天他脸都丢尽了,若是被赶出京城,他这辈子就完了。 害怕到极致,竟还想跪在地上求饶。 却被姜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没用的东西,居然如此软弱。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窝囊废。 姜相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说道:“摄政王何必要小题大作,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谢无咎侧着问姜予安:“咱们太傅府和相府,还有和气吗?” 姜予安大声的道:“姜夫人当年出嫁的时候,就跟太傅府断了亲,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哪儿来的和气,姜相真会开玩笑。” “你……”姜相气的面色涨红,姜予安她怎么敢拿谢氏的当年的事说事。 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就算谢氏再不对,那也是你母亲,她生了你这辈子你都欠她一条命,身为女儿竟如此非议你的母亲,你还是人吗?” 姜相对着姜予安破口大骂,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着实可笑。 姜予安诧异的倒吸一口冷气,质问他:“所以她就可以对我视而不见,哪怕我被几个哥哥找人打成重伤,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相爷……” 姜予安拉长了声音,语气轻蔑:“我是人,不是菩萨,没有那么大的胸襟。” “而且我这个人吧,还睚眦必报,凡是伤了我的人,我定让他痛苦百倍的还回来,姜云舟若是不履行诺言,那我们就告到御前去分辩分辩。” 说完,她得意的看向谢无咎,反问他:“是不是,小舅舅?” 谢无咎点头,附和道:“没错,我太傅府的千金,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两人一唱一和,险些把姜相气个半死。 谢氏白着一张脸就只知道捏着帕子哭。 她哽咽着声音,软着语气哀求:“安安,那都过去的事了,你何必再揪着不放。” “我能揪着不放说明我命大,若是我死了,你们也会心安理得的踩着我的坟头大笑,既如此我为何要原谅。” 姜予安连多看谢氏一眼,都觉得厌烦:“姜夫人,烦请你不要再叫我的小名儿,我觉得恶心。” 谢氏倏然瞪大了眼睛,通红的眼睛顿时泪珠滚落。 她似是被气到了,捂着胸口不停的大喘气。 姜玉婉急忙给她顺气:“母亲,你千万要保住身体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初我为什么要生下她这个孽障……”谢氏指着姜予安,若是没有谢无咎在她身边,只怕她就会冲过来打她了。 姜予安不客气的回敬她:“没人求着你生,我身上流着你们的血脉,这才是耻辱。” 姜相气的面色发青,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闭了闭眼,语气软了几分,问谢无咎:“只要摄政王能放我儿一马,条件任你开。” “可以。”谢无咎来了兴致:“我要你拿相府一半财产,补偿安安。” 一半财产,这相当于是要了姜相的半条命。 若是这一半财产给了姜予安,相府就入不敷出了。 姜相的脸颊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却不得不压着怒火问:“摄政王,你是在开玩笑吗?” “是相爷,先给本王开玩笑的。”谢无咎的声音还是一惯的散漫。 可是眼里的冷意,却没有减弱半分。 姜予安不由的抬头看向他,却见他刚毅的下颌线如同刀削一般,冷硬无比。 他如同一座大山护在她身侧,让她莫名的感到心安。 而这份心安,正是谢无咎给她的底气。 让她足以跟相府抗衡的底气。 姜相陷入了两难之地,姜云舟却焦急的拽着他的裤角,哀求道:“父亲,你就答应了吧,儿子若是离开京城,我会死的。” 就凭姜予安刚才说的话,他就知道,只要他踏出京城这块地,他一定会死在姜予安的手上。 “老爷,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儿子就只有一个啊。”谢氏也为姜云舟求情。 姜玉婉则是没有吭声,她现在哪儿还敢在姜相面前说话啊。 姜相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能否摄政王,容老臣考虑一下?” 谢无咎看向姜予安,后者轻轻点头。 他便笑了:“一天时间,要么交人,要么交银子。” 姜相此时杀了谢无咎的心都有了。 可最后还是忍着不满,对他拘了一礼,带着家人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姜予安不由的问谢无咎:“他真的会答应把相府的大半家产,给我吗?” 谢无咎眼神柔和的看向姜予安,语气笃定:“不会。” “那小舅舅为何还要这么做?”姜予安十分不解。 谢无咎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把矛盾转移到他们内部,他们定会恨死了你,无论姜相怎么选择,姜云舟恨的人,只会是他。” “若是姜相肯拿大半家产来换,咱们不吃亏,但这个几率很低,相府的产业若是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给查清了,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 “届时他那么多的产业该如何自圆其说,皇上现在正在查贪污腐败,他岂不是当了出头鸟?” ------------ 第107章 活阎王,还是两个 经谢无咎这么一解释,姜予安明白过来了。 “若是他不肯,姜云舟就会看清他的真面目,到时他知道姜相是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小舅舅这招祸水东引,用的妙啊。” 姜予安竖起大拇指,给谢无咎好一顿吹捧。 直把他夸的心花怒放。 站在一侧的四大金刚,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两人。 见过阎王,可是活的还是一对儿,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就这么公然的商量着怎么坑相爷,脸上没一点惧色,反而还一脸兴奋。 这是人干的事? 四大金刚暗戳戳的抹了把汗,还好他们没有跟姜予安作对。 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予安看谢无咎的眼神全是崇拜,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 她想的还是简单了,只想着把姜云舟赶出京城,为自己出口恶气。 没想到谢无咎四两拨千两,把整个丞相府都拉下了水。 只怕现在姜相都悔肠子都青了。 丞相府。 姜相怒气冲冲回了府,就下了命令:“来人,把二小姐给本相捆了。” “父亲息怒,求父亲饶了婉儿这回吧。”姜玉婉早已经吓的手软脚软,那些婆子来拖她的时候,她都快要晕过去了。 她跪在地上不停求饶,因为她知道姜相这回是真的怒了。 他不是说说而已。 可不管她怎么求饶,姜相都不为所动。 很快,姜玉婉被粗麻绳捆在木凳上。 为免她乱叫,嘴里还塞了破布。 她剧烈的挣扎着,眼里满是哀求。 姜相铁青着脸,沉声道:“打。” 小厮举起木板朝着姜玉婉的身上狠狠打去。 木板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姜玉婉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的眼前阵阵发青,她恨不得自己晕死过去才好,也免得受这样的痛苦。 谢氏扑到姜相面前,哭着喊道:“老爷饶命!婉儿还是个孩子,求老爷饶了她这回吧……” 话音未落,姜相反手两记耳光将她掀翻在地。 谢氏尖叫一声捂住了脸,姜相冷着脸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再敢求情,本相连你一起打。” 他的眼里杀气腾腾,不知是被姜云舟气的,还是因为被谢无咎逼到了绝路。 “好个谢无咎,果然阴险毒辣,竟连老夫都着了你的道儿……”姜相此时说不出的后悔。 他眼神凌厉的看向姜云舟,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他:“这赌约,是谁让你打的。” “父,父亲……”姜云舟都快要吓傻了,结结巴巴的不成语调:“是,是孩儿自己。” “你,你这个蠢货。”姜相咆哮出声。 若是姜云舟是被谢无咎诱骗的,他心里还好受点。 可偏偏是姜云舟不自量力,他主动把把柄递到了谢无咎的手上。 气到极致,姜相仰天大笑起来。 多么可悲,他堂堂相爷,百官之举。 他三元及第,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可是生出来的儿子,却是一个不如一个。 老天爷,是要亡他姜家吗? 唯一的一个有出息的是个女儿,还跟姜家断了亲。 姜相想到相府的未来,只觉得满心悲愤。 那边,刑杖不停的落在姜玉婉的身上。 突然她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行刑的小厮上前请示:“老爷,二小姐她晕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姜相眼神凉薄的看了姜玉婉一眼,没有半分动容:“把她泼醒,继续。” “不,不能再打了。”谢氏再也无法承受,她扑在姜玉婉的身上,哭成了泪人:“再打玉婉就没有命了。” “打。”姜相厉喝一声:“谁拦,便连同她一起打。” 小厮们不敢违背姜相的命令,只得一瓢凉水浇在了姜玉婉的脸上。 她呛咳着睁开了眼,剧烈立马让她清醒了。 然而还没等她缓口气儿,板子如同雨点般的又打在了她的身上。 “唔,唔唔……”姜玉婉痛的死去活来,连连摇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让我死,让我死吧。” 谢氏扑在她身上,虽然为她挡了一些,可却是杯水车薪。 血水顺着凳子往下淌,两人都被打的死去活来。 姜相的手微微发抖,望着满地狼藉,突然一脚踢翻青瓷盏。 “送回后院,没有本相命令,谁也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丫鬟婆子们这才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抬回了后院。 又叫了府医过来看伤。 姜玉婉的后背血肉模糊一片,谢氏也没有没有好到哪儿,身上淤青一片一片的,没有一块好肉。 府医看了都连连摇头,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姜相向来疼爱二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谢氏看着姜玉婉被的如此惨,心疼的都要碎了。 “玉婉,你疼不疼?” 姜玉婉疼的没有力气喊,听着谢氏在耳边絮叨,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出去。” 她除了哭没有半点用处。 这么没用的母亲,她要来有什么用。 姜玉婉的心里满是恨,凭什么只打她一人。 虽说她是主谋,可是姜云舟才是买题的人。 犯错的人,是他啊。 父亲为什么只打她一人。 姜玉婉又气又怨,彻底的晕死过去。 谢氏却是愣住了,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竟对她如此无情。 刚刚那带有恨意的眼神,分明是让她滚啊。 可一想到姜玉婉被打成这样,心中难免有气,便释然了。 “好,我走,我走。” 谢氏被人搀扶着,离开了。 她问身边的嬷嬷:“二公子怎么样了?” 姜玉婉都被打的这么惨了,姜云舟他能跑得了吗? 嬷嬷却是白着脸摇头:“相爷不许任何人进去,好像把二爷关进了水牢,他去找老爷子了。” 谢氏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脚下一软,险些晕倒在地。 水牢里的水又脏又臭,里面不见天日,水深到脖颈连呼吸都困难。 被关进水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姜云舟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可如今她被禁足,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谢氏只得暗暗祈祷,祈求菩萨保佑她的儿子平平平安安。 姜相站在老爷子的院子外良久,才鼓足勇气推了这扇门。 若非遇到了他难以解决的事,他是绝不敢来打扰父亲的。 老爷子对姜予安很好,现在只能念在往日的情面上,让老爷子出现劝说姜予安,放姜家一条生路。 ------------ 第108章 姜云舟被赶出家门 暮春的雨丝掠过姜府的屋顶,将青石阶上浇得水光粼粼。 姜相握着油纸伞在老爷子的门口踌躇半响,才伸手推开了雕花木门。 檀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姜老爷子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握着半卷泛黄的书籍。 他连眼皮儿都没有抬,声音苍老低沉:“终于肯进来了。” 说完便是叹息一声,眼里满是失望。 “爹!”姜相扑通跪地,一脸无奈的道:“予安那孽障勾结谢无咎,要害我相府。” 他膝行两步,到了老爷子面前:“您当年最疼她,儿子求您出面劝劝,她最听你的话,定不会拒绝的。” 说出这些话,姜相一脸难堪。 府里的孙儿闯的祸,却要让老爷子出面解决。 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是姜予安把他逼到了绝路。 老爷子眼皮都未抬,手指仍在族谱上轻轻地摩挲。 雕花窗棂外,雨打芭蕉声愈发急促。 许久,老爷子忽然冷笑一声:“若非你们当初那般心狠手辣,安安又怎么会对付你们。” “你们险些害她惨死,如今却还要舔着脸求她,若是换成是我,只怕会做的更绝。” 姜相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慌乱的道:“孩儿知错!但姜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她手里啊!” “基业?”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槁的手掌死死攥住族谱,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云舟若不跟安安立下赌约,谁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如今安安赌赢了,相府岂能言而无信?他既选了这条路,就该有魄力走到头!” 因为太过激动,老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且回吧,我没脸去见她。” “爹,你果真见死不救吗?”姜相崩溃的大喊:“你真的希望相府的大半家业,落到姜予安那丫头的手里?这可不是简单的赌约,若是风声吹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会放过姜家吗?” 老爷子闭着眼,微微摇头:“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姜家欠姜予安太多了,别说半数家业,便是她全要走了,也无可厚非。 老爷子对姜相十分失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衡量。 哪怕他有半分的悔恨,他也不至于不管他们。 可死到临头,他不是在悔恨,而是想着怎么逃脱责罚,一点担当都没有。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父亲。”姜相还想说什么,老爷子却啪的一声把书重重摔到了桌子上。 他指着门口,厉喝一声:“出去。” 老爷子声音严厉,面上更是阴沉一片。 姜相只觉得心也跟着跳了跳,他不敢再说什么,对着老爷子恭敬的拘了一礼,退了出去。 看着远处阴沉沉的天际,姜相无奈的闭了闭眼。 姜家产业绝不能落入姜予安手里,他只能做出第二个选择。 让姜云舟履行赌约,逐他出京。 水牢腐臭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姜云舟缩着身子站在污水里,镣铐哗啦作响。 他已经在这里一天一夜了,滴米未沾。 此时他又冷又饿,头晕眼花。 铁门轰然洞开,冷冽天光刺得他眯起眼,心底却腾起一丝欣喜,父亲终究还是心软了。 “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姜云舟强打起精神,欢喜的问道。 “公子。”管家佝偻着背,将手中包袱放在地上,说道:“老爷说,让公子收拾一下,尽快出京。” 姜云舟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管家却没有理会姜云舟,而是对着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把二公子放下来。” 小厮上前,把姜云舟解了下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几乎站立不住,顿时跌坐在地上。 往日光鲜不在,此时的他狼狈不堪。 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哪里还有贵公子的模样。 姜云舟死死的拽着管家的衣角,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可是父亲的亲儿子啊,他宁可要家产,也不要我是吗?” 管家叹息一声,劝道:“二公子,老爷也是没有办法,你还是尽快离开相府吧。” 姜予安只给了相府一天时间,若是到时她没有看到姜云舟被逐出府,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我不走,我不走……”姜云舟害怕的直摇头。 他敢肯定,只要他一出城,姜予安就会杀了他。 管家看他那副懦弱的样子,越发看不起他:“来人,送公子出府。” 两个小厮上前,拖着姜云舟就往外走。 他一路大喊大叫,撒泼打滚。 可是却无一人来帮他。 眼看着就要拖出府,姜云舟不甘心的大喊:“母亲,玉婉,你们救救我,三弟,四弟,你们在哪儿……” 可是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出来。 直到姜云舟被丢出姜府门外,也没有人出来救他。 他绝望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们把我丢出京城,这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父亲,难道你真的不要孩儿了吗?” 管家艰难的别过脸,把包袱丢在他面前:“二公子,你还是别让老爷为难了,这里面有干粮和盘缠,出了姜府就当……就当从未姓过姜。” 轰的一声,似有闷雷在头顶炸开。 姜云舟泪眼模糊的看着管家,气极反笑:“父亲这是要,逐我出家门?” “你与大姑娘打了那样的赌约,这辈子都难再回京城,老爷说若是你在外历练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所成就,届时再回京城,谁还敢再拦你,二公子,你要明白相爷的良苦用心啊。” 不得不说姜相的确给姜云舟指了一条生路。 只要他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以新身份回京城,姜予安就无活可说。 可他心里只有怨和恨。 姜云舟癫狂的捶着胸,破口大骂:“好一个良苦用心,明明把我推上死路,却还要让我感激涕零,是我看错了你们,看错了……” 他指着姜府的大门,咬牙切齿的诅咒:“今日你们把我逼上绝路,来日,这也是你们的下场,哈哈哈……” 他不再求饶,也不再期待。 拿起包袱,大步的出了城。 ------------ 第109章 姜云舟吃尽了苦头 寒风卷着落叶拍在姜云舟脸上,他裹紧夹袄踉跄出城。 路上的行人,朝他投来怪异的目光。 “咦,这不是相府的二公子,他怎么成了这副鬼模样?”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在书院大选时交了白卷,跟人打赌赌输了,相爷把他逐出了府,现在他哪儿还是什么贵公子啊,比臭乞丐还不如。” 路人诧异的倒吸一口冷气:“那可真够惨的,瞧他弱不经风的样子,出了城怕是活命都难,啧啧。” 姜云舟听着那些嘲讽的声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拿布挡住脸,跟做贼一样跑的飞快。 凡是有人的地方,他就觉得那些人是在看他。 好不容易跑到城外,姜云舟才狠狠松了口气。 他的腹中空空,又冷又饿。 瞧不见不处有个包子摊,热气蒸腾笼屉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姜云舟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口水,他快走几步到了摊前,对着掌柜的道:“给我来三个包子。” “好咧。”掌柜的熟练的从笼屉里拿出三个冒着热气的包子,递到了姜云舟手上:“客倌,六文钱。” 姜云舟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丢到掌柜手里。 而后拿起一个热包子,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然而,只吃了一口他就愣住了。 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面皮粗糙得刮嗓子,这根本不是他常吃的精细白面,而是掺了麸子的粗粮。 里面的馅也不是好馅,只是一些白菜萝卜,连点肉星都看不见。 姜云舟一怒之下,把包子摔在案板上:“这也配叫肉包?” 包子砸在案板上,溅起的汁水弄脏了老板的围裙。 “乡巴佬!”老板怒了,抄起擀面杖劈头砸来:“六文钱还想吃肉馅,嫌难吃滚蛋!真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看你长的又白又嫩的,该不会是哪个妓馆跑出来的小倌儿吧。” 姜云气急了眼,伸手就要打人,却被老板一擀面杖打在了头上。 他嗷呜一声捂住了头,满心都是不甘与屈辱:“我是姜家少爷,你们怎敢……” 可话到嘴边,才惊觉自己早已被逐出家门,再无半点依仗。 几个食客跟着哄笑,有人往他身上扔菜叶:“看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连猪都没见过!你若是姜家少爷,我还是你爹呢,哈哈哈……” 屈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姜云舟抱头鼠窜,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子摊。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再也看不见看人,姜云舟才停了下来。 他从怀里摸出仅有的几两银子,只觉得委屈的不行:“好歹我也当了你十几年儿子,哪怕是只阿猫阿狗也有感情了,你说赶我就赶我……” 姜云舟崩溃大哭,突然他察觉出了异样。 “小兄弟。”粗狂的声音自头顶砸下,姜云舟惊恐的抬头,就看到了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他面前。 姜云舟吓的面色发白,跌坐在地上。 后又意识到什么,急忙把银子往怀里揣,可还是晚了那几人明显就是冲着他银子来的。 见他要藏,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想活命就老实点,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哥几个还能放你一条生活,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荒山野岭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中一壮汉一把将他怀里的银子夺了过来。 用手掂了掂,不满的皱起眉:“就这么点儿啊,身上还有没有了?” 姜云舟害怕的摇头:“没,没了。” 那几人根本不相信,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其中有个人说道:“这小子一看就不老实,把他扒了,这衣服也能换些银两。”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到现在姜云舟才想起求饶,已经晚了。 那几人三下五除二,把他扒了个精光,只留了一条短裤。 而后拿着银子和他的衣物,扬长而去。 姜云舟抱着身子缩在寒风里,呜呜的哭泣。 才刚出城第一天,他就险些死在这些土匪的手上。 天色渐晚,若是再不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怕是连活命都困难。 哆哆嗦嗦的抱着身子往前走,前方出现个破庙。 姜云舟喜出望外,急忙朝着破庙走了过去。 刚踏入里面,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里面竟然聚集着十几个臭烘烘的乞丐。 他们刚刚在煮稀饭,准备吃饭。 姜云舟突然闯入,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已经开春,可是天气却还是很寒冷。 姜云舟光着身子,冻的嘴唇发青,狼狈的模样比他们乞丐还不如。 这人,有人认出了他:“咦,这不是姜家二公子吗?” “对,我也认得他,他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姜云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从前他最看不起的乞丐,可他现在却连乞丐都不如。 尤其是被人认出了身份,他更是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若是从前,他定会调头就走。 可刚刚的遭遇让他明白,他现在什么也不是,比地上的烂泥都不如。 眼前阵阵发黑,姜云舟肚子咕噜咕噜的作响。 地上有个被人吃剩的鸡爪子,他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你们还不知道吧,姜家二公子被赶出姜府了,兄弟们从前都是咱们跪在他脚下,求他可怜,他是怎么对咱们兄弟的?”有人喊道。 立马有人回应:“姜家二公方眼高于顶,对我们非打即骂,曾经为了一个馒头,他还踩着我的背上马车。” “甚至连相府的大门都不让我们经过,只要发现就拿棍棒驱逐我们。” “今天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兄弟们,打他。” 姜云舟听到他们的话,吓的撒腿就跑,十几个乞丐追在他身后,又打又骂。 直到把他赶出去很远,他们才回了破庙。 姜云舟趴在地上,身上满是泥浆。 他被打的鼻青脸肿,泪止不住的流。 从前他过的多么风光,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狗还有个窝呢,他连个窝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七八个大汉出现在他面前,看到这些人姜云舟吓的连动都不敢动了。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上前一棒子敲晕了他。 ------------ 第110章 切他一根手指要赎金 姜云舟是被一瓢冷水泼醒的,水灌进他的鼻子里,呛的他连连咳嗽。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到眼前的情景后,顿时吓的怪叫起来。 只见屋内有七八个土匪,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其中一个拿着鞭子,上前一步,狠狠抽在了他身上。 疼痛让姜云舟的头脑清醒了片刻,他凄惨的叫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姜云舟,你还记得老子吗?” 那大汉摘下眼罩,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姜云舟看了看,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让他心生恐惧的是,对方竟认得他。 还能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 那人还以为他在装,奋力一脚踹在姜云舟胸口:“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连我都不记得了?那老子就让你回忆回忆,一年前你们兄弟三个找到了我大哥,让我绑了你妹妹,现在想起来了?” 这一记窝心脚,踢的姜云舟险些断了气。 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把他淹没。 原来这些人是土匪,竟然还是他曾经雇的土匪。 可那些土匪不都被杀光了吗? 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姜云舟吓的魂不附体:“好汉,有话好说,你们想要银子我给,我给。” “银子能买回我大哥和我兄弟的命吗?”独眼眼睛通红,一脚又一脚狠狠的踢向姜云舟。 很快,他就被踹的口吐鲜血了。 剩下的几个土匪就这么干看着,恨不得自己也踢上两脚。 独眼踢的气喘吁吁,不解气的指着姜云舟,骂道:“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富家子弟,看着穿得光鲜,其实最没有人情味儿,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得去手。” “今天你落到我们手里,就别想囫囵个的出去了,兄弟们好好招呼他。” 姜云舟被踢的口鼻冒血,求生的本能让他不住的哀求:“别,别杀我,只要,让我写封信给相府,我父亲一定会,救我的。” 他一边说话,嘴里不停的冒着血水。 可那些土匪,根本不会再相信他。 更何况他们绑了他就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泄愤。 皮鞭不要命的往姜云舟身上抽,这个人打累了,就换下一个人。 姜云舟被打的死去活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 他们终于停了手。 此时他无比绝望,眼前浮现了姜予安的身影。 当初她一个小女孩儿落在土匪的手里,该有多么绝望。 是他错了,他错了。 姜云舟心里懊悔不已,喃喃的道:“二哥错了,错了……” 现在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可是土匪并没有放过他,拿起棍子敲断了他的腿骨。 姜云舟惨叫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独眼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姜云舟,冷笑一声:“他欠我们兄弟十几条命,就这么让他死便宜他了,切下他一根手指,让丞相府送银子过来,待我们拿到银子就把他丢回丞相府,当初他怎么对人家的,咱们就怎么对他们。” “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拿着银子远走高飞。” 其余几人也连连点头:“我们听大哥的。” …… 丞相府。 自从姜云舟被赶出府后,谢氏就没有一天不担心的。 可派出去的人只打听到他在城外几十里的地方出现后,就没了音讯。 尤其是听到姜云舟被打,谢氏心疼的恨不得立马出城去找他。 可她被禁着足,根本出不去。 姜相看似淡定,可是心里也在挂念着姜云舟。 他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对着前去打探的小厮命令道:“再去找,务必要找到云舟的踪迹。” “是,老爷。”小厮一溜烟的跑了。 姜相坐立不安,眉头紧紧的蹙起。 可心里又存着侥幸,他的儿子不会那么倒霉。 一定是他躲在什么地方,等明天就会出现了。 小厮刚跑到门口,就有一只冷箭射在了大门上。 众人急忙凑过去把箭摘了下来,上面还挂着一个锦囊。 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血淋淋的手指。 大家吓的惊呼一声,锦囊掉在了地上。 这时,有人壮着胆子上前看了看,不由的变了脸色:“这,这是二少爷的手指,我认得他的手指上面有个伤疤,这是二少爷的手指啊,快去告诉丞相大人。” 管家急忙上前把姜云舟的手指捡了回来,急急的往前厅跑。 姜相看到管家急匆匆的过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不好了,二公子被土匪抓了。”管家颤巍巍的把手指递到姜相的面前,顺便还把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锦囊里的手指血淋淋的,露着白骨。 姜相看了一眼,险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他的儿子,果然遇害了。 姜相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管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老爷,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我,没事。”姜相摆摆手,示意管家不必理他。 他拿着信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要十万两银子,赎金。 若是明日午后没有拿到银子,绑匪就会撕票。 姜相握着信咬着牙沉思,这么大一笔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几乎掏空了相府。 而且,人还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对方还很狡猾,让他把银子放在城西的一处密林,就快速离开。 待他们拿到银子后,就会把人放出来。 姜相握着信连连冷笑:“只怕这银子给了也会打水漂,说不定云舟已经被他们害了……” 他想了想,去找谢氏商议。 当谢氏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晕了过去。 丫鬟婆子又是掐人中,又是给她顺气,她才醒了过来。 “老爷,云舟,求你救救云舟。”谢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儿子啊。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姜相一脸为难,跟她讲这其中的关系:“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你给了对方,云舟也不一定回来,况且他已经残了……” “老爷……”谢氏凄厉的大喊一声:“不管怎么样,云舟也是咱们的儿子,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她知道姜相要说什么,无非是看云舟残了,就不想救他了。 ------------ 第111章 姜玉婉毒如蛇蝎 谢氏一向温顺,险少有这般声嘶力竭的时候。 姜相理解她的心情,可他远比谢氏想的要冷静,要冷酷。 “相府的家业,怎么能毁在一个已经前途尽毁的儿子身上,除了云舟我们还有立书和清羽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若是你想救,可以把嫁妆拿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谢氏倏然抬头看向姜相,冷笑连连:“难怪老爷肯来我院里,说到底还是在打我嫁妆的主意,可这些嫁妆是要给玉婉的,你连这个主意都打,你枉为男人。” 他来就是来找她要嫁妆的。 换句话说,若想救姜云舟,就得拿她嫁妆去救。 相府,是不会出银子的。 谢氏的控诉,并没有让姜相有半分愧疚。 相反,他坦然的对着谢氏说道:“决定权在你手上,你好好考虑。”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谢氏瘫软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思来想去,她不能不救自己的儿子。 然而就当谢氏准备清点嫁妆的时候,姜玉婉身边的丫鬟过来禀报:“夫人,小姐醒了,现在高热不退,您快去看看吧。” “啊,这……”生平第一次,谢氏犹豫了。 以前但凡姜玉婉有个头疼脑热,她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衣不解带的照顾。 可现在姜云舟生死不明,她到底还是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谢氏对丫鬟说道:“我暂时过不去,你们小心伺候着便是。” 说完,她由丫鬟婆子搀扶着去了库房。 库房被打开,里面的大红箱子都带着封条。 这些都是谢氏嫁入相府时,谢老太傅给她的嫁妆。 谢氏不舍的抚摸着箱子,闭了闭眼,命令道:“开箱吧。” 婆子上前,打开了她的箱子。 满满的黄金白银。 “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到钱庄兑换成银票,凑齐十万两。”谢氏每说一个字,心都在泣血。 这可是她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没了。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可比起儿子的命,她再不舍也要拿出来。 另一边,姜玉婉趴在床上,听着丫鬟的回禀眉头皱了起来:“母亲真是这么说的,她一点也不着急,这怎么可能?” “二小姐,的确是这样的,夫人现在着急救二公子,怕是,怕是没有时间过来。” 小丫鬟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了,姜玉婉痛的大汗淋漓。 她死死的攥着床褥,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 那些嫁妆是她的,若是拿去救姜云舟那个废物,等她出嫁的时候寒酸,婆家定瞧不起她。 不行,她不能让谢氏去救姜云舟。 “四喜。”姜玉婉唤了一声,四喜立马走了过来:“小姐,你有何吩咐?” “你过来。” 四喜上前靠近了一些,姜玉婉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想办法,把母亲手里的银票给我拿过来。” “小姐。”四喜惊恐的看着她:“这,这怎么行?” “少废物,让你去你就去,若是拿不回来,你就别回来见我了。”姜玉婉发狠的看着她,神情凶煞。 四喜白着脸,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小姐,奴婢知道了。” 姜玉婉瞪了她一眼:“知道了还不快去。” “是。”四喜行了一礼,急忙跑了出去。 谢氏派了管家前去为她办这件事。 这么多箱子抬出相府,进了典当行。 当得的银子,整整十一万两。 管家拿着银票出了典当行,正要回去时,却被四喜拦住了去路。 “高管家,二小姐说那些土匪凶悍,她也想为二公子出一份力,便让奴婢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前去给土匪送银票。” 姜玉婉在谢氏的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跟姜云舟的关系,也非常好。 管家本来都心里发怵,看到姜玉婉主动揽了此事,他着实松了口气。 当下就把银票,给了四喜:“那就有劳二小姐了。” “二小姐也是关心二公子,高管家你就放心吧。”四喜把银票接了过来,揣进了怀里。 然后,就钻入了一辆马车。 看着马车出了城,管家才回了府。 却不知,四喜只是虚晃一枪,看到高管家不在了,也回了府。 她把银票递到姜玉婉面前,对她说道:“二小姐,你吩咐奴婢拿的假银票放进马车里,万一土匪认出来了撕票可怎么办?” 姜玉婉看着那一张张银票,心花怒放。 “绑匪本来也没想把二哥放回来,与其让这些银子打水漂,不如挽回些损失。”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可怜二哥命不好,以后上坟的时候我多给他烧些便是。” 四喜听着姜玉婉大言不惭的话,心里暗暗翻白眼。 从前姜云舟对她百依百顺,没想到却养出个恶毒心肠的玩意儿。 若是姜云舟知道姜玉婉这么对他,会不会提前气死? 姜云舟的确快死了,他的双腿尽断,右手食指缺了一根。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奄奄一息。 他现在的模样,比当初的姜予安还要惨上十倍。 那些土匪不给他吃,不给他喝。 根本没拿他当人看。 “水,水,给我点水喝吧……”姜云舟气若游丝,嘴唇上满是血痕。 声音沙哑难辩,像是吞了砂砾。 屋内,土匪们正在喝酒,吃肉。 听到声音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你这种人还想喝水,我呸,若是今天哥几个没有拿到银票,就是你的死期。” 姜云舟吓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娘一定会救我的。” 土匪们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这时,一个干瘦的土匪赶着马车,兴奋的跑到独眼面前,说道:“大哥,银票小弟拿到了,里面有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银票。” 独眼哈哈一笑,狂妄的道:“兄弟们,咱们去拿银子,有了钱咱们就离开这里,逍遥快活去。” “拿银子,拿银子。” “大哥,这一票咱们干的够大的。” “可不是嘛,够咱们下辈子下下辈子花的了。” 这时,有人问道:“大哥,那他咋办?” 他指的是姜云舟。 独眼想都没想,冷冷一笑:“他害死了咱们十几个兄弟,自然是让去给兄弟们陪葬了。” ------------ 第112章 姜云舟残了 土匪们的话,传到了姜云舟的耳朵里。 他面如死灰眼里满是不甘。 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想死啊。 独眼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条绳子狠狠的勒在姜云舟的脖子上。 “今天就送你下去给我兄弟们陪葬。” 随着绳索不断的收紧,姜云舟的脸色也越来越紫。 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里满是恐惧。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想到了姜予安。 报应,全都是报应。 直到自己尝到临死的滋味儿,他才知道姜予安那时有多害怕。 就在姜云舟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门却被人砰的一声踢开。 外面响起喊杀声,独眼手一抖松了一些,姜云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他朝着门口望去,只见姜相带着一队精兵赶到了。 在他身后,还有姜立书和姜清羽。 “爹,救我,救我……”姜云舟眼里涌起欣喜,随后就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听见耳边有人说话:“相爷,老朽无能,二公子的腿骨头已经碎了,实在接不上了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儿子以后就是个残废了,对吗?”姜相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森。 他拼尽全力救回来的儿子,却成了废物。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老朽真的尽力了。”府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是他的医术不精,实在是姜云舟伤的太深了。 他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 姜相死死的攥着拳,眼里是滔天怒火,虽然他摸到了那些匪徒的窝点。 可姜云舟已经被他们毁了,若是再晚去一步,他的儿子就死了。 姜立书和姜清羽,两人也一脸悲伤。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二哥还这么年轻。”姜清羽的声音哽咽,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那些土匪太狠了,把姜云舟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鞭伤刀伤还有烙铁烫伤。 甚至还敲碎了他的膝盖骨,让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姜清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扑到姜云舟床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立书虽然也难受,但他强忍着没有落泪。 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府医,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办法,让我二哥站起来。” 府医轻轻摇头,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一个人。 “若是有神医的百转丹,再配合神医的药,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神医早已经失踪了好些年了,他们到哪里去寻找神医。 姜相叹了口气,似是认了命,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府医急忙谢恩退出了屋子。 转头,姜相叮嘱屋内的人:“他的伤你们不要跟他说,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相爷。”屋内的人齐声应声道。 他们都心知肚明,若是姜云舟知道自己成了残废,只怕他会没了求生的意志。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姜云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屋顶发呆,许久脸上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若是姜相肯拿出一半家产给姜予安,他又怎么会被逐出家门。 又怎么会被那些土匪抓住,打了个半死。 他成了残废,他不会死。 就算要死,他也要拉着相府一起死。 眼泪从姜云舟的脸上滑落,他的苦难源头,就是姜相造成的。 …… 姜云舟的事,姜予安很快就知道了。 消息是谢无咎带给她的,其中的细节他没有告诉姜予安。 怕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伤痛。 只说姜云舟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姜予安听完以后,只觉得大快人心。 她眼里迸出明亮的光芒,看向谢无咎:“他受伤,可跟小舅舅有关系?” “算是有,也算是没有。”谢无咎对她没有丝毫隐瞒,大方承认。 “你受伤姜云舟是主谋,自然也要让他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儿。” 敢伤姜予安,就得付出代价。 姜云舟,他活该。 姜予安勾了勾唇,只感觉曾经过往的伤痛,终于减轻了一些。 她对着谢无咎笑了笑:“小舅舅,谢谢你。” 谢无咎却认真的对她道:“你是我太傅府的人,我自然护着你,曾经伤的你人一个也别想跑。” 他这话的意思,姜云舟只是一个开始。 他看到姜予安落寞的神色,心头一紧,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我喜欢。”姜予安眼睛一热,泪险些落了下来:“我只是没想到,我也有人疼。” 谢无咎松了口气:“傻丫头,以后你不止有人疼,还有人撑腰,无人再敢欺你。” 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知道了。” “书院那边的选试出来了,你想不想知道结果?”谢无咎问。 姜予安紧张的汗都流出来了,虽然谢无咎宠她。 可是在正事上,他铁面无私。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若是她没有通过,谢无咎也不会给她走后门。 姜予安紧张的捏着拳,感觉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吸了几口气后,才点头:“想。” 看她这副紧张的样子,谢无咎忽然有些心疼。 于他而言这次选试无足轻重,可对于姜予安而言,却是改命她命运的机会。 这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 她当然重视。 谢无咎对她轻轻一笑,说道:“恭喜你,通过了大选。” “真,真的吗?”姜予安激动的站了起来,只觉得这一切像在做梦。 她通过了国子监的选拔,她没有靠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努力。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厉害。 谢无咎郑重的对她道:“恭喜你。” “小舅舅。”激动之下,姜予安扑进了谢无咎的怀里。 她紧紧的抱着谢无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刚入书院的时候,多少人对她抱有怀疑的态度。 现在她凭借自己的努力,狠狠的打了那些人的脸。 而谢无咎被姜予安抱着,瞬间身体僵住了。 他两只手僵在空中,怀里的人又蹦又跳。 少女的气息,钻入鼻孔让他的血液逐渐沸腾。 谢无咎的额上冒出了汗珠,无奈的轻叹一声,把姜予安推开了一些。 姜予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行为失态了。 她不好意思的对着谢无咎轻轻一笑,却发现他的脸比自己的还要红。 ------------ 第113章 谢无咎受伤 书院大选告一段落,学子们这段时间全都辛苦了。 再加上五月快到了,所以书院决定,提前给众学子放田假。 本来一个月的假期,这次多放了半个月。 这次筛选,刷下去了三分之一的学子。 落选的人纷纷求找第二条出路。 姜予安在第二日,就联系了四大金刚,问他们的情况。 江枕书和王简之全都通过。 顾昭武选通过,崔明允却落选了。 射箭环节中,他发挥失常丢了分,又在武斗环节中被人打下擂台。 五人中,只有他自己落选。 姜予安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让人给崔明允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却不想,他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信中告诉姜予安,他就不是读书的料,既然老天让他落选,那他就好好的继承家业。 左右他都有出路。 看了他的信,姜予安沉甸甸的心才轻松了一些。 然而这次试水,也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文武百官在金銮殿上,吵成一团。 “陛下,这分明是摄政王公报私仇!”鸿胪寺卿王大人重重叩在金砖上,哭道:“我儿寒窗苦读十载,却在大选当日被指文章文理不通,这不是刻意刁难是什么?” “正是!”户部侍郎胡须气得乱颤:“我等世代忠良,子弟个个饱读诗书,怎会在这次大选里全军覆没?” “若是没有鬼,老臣愿摘了头上的官帽,求皇上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无数官员,纷纷下跪:“求皇上为老臣主持公道,不能让摄政王一手遮天。” 此起彼伏的弹劾声如潮水涌来,谢无咎老神在在的眼观鼻,鼻观天。 他盯着脚下一尺见方的地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元帝看他的样子,微微皱眉。 都被弹劾了,居然连个屁都不放。 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啊。 元帝清了清嗓子,故作质问:“摄政王,他们所言可是真的,你真的公报私仇?” “皇上。”谢无咎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声音饱含委屈:“臣冤枉。” 元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你说说看,他们如何冤枉你的。” 谢无咎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厚厚的卷宗,高高举过头顶:“卷案在此,皇上一阅便知。” 福公公急忙上前,把卷宗呈到了元帝面前。 元帝打开,随手翻了两下。 顿时,怒不可遏。 啪的一下,他把卷宗扔到了地上。 里面的卷宗飞的满地都是,元帝气的面色发青,指着众大臣的鼻子骂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饱读诗书的子弟,文章不通也就算了,竟连错别字也满卷都是,你们还有何话说?” 众大臣慌乱的拿起卷子一看,全都皱起了眉。 本以为是谢无咎夸大其词,没想到远比他说的严重。 有的题没有答完,有的错字满卷都是,红笔勾画的到处都是。 有的干脆写了两个字:不会。 户部侍郎探头一瞧,嘿,写不会的正是他的好大儿。 他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缝地钻进去。 元帝底气十足,指着这些老臣的头顶,足足骂了半个时辰。 期间,谢无咎垂着眸,盯着自己脚尖,唇角勾着淡笑。 他这副模样,气的那些大臣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 直到元帝骂的嗓子冒了烟,他才一挥衣袖,让臣子们散了朝。 众人跪的膝盖生疼,腿发麻。 互相搀扶着出了金銮殿,望着谢无咎远去的绯色官袍,啐了满地唾沫。 “这等奸佞!”户部侍郎气的手抖:“没了官职,我儿世袭的伯爵还有何用?不出三代,必成庶民!” 众人围着他点头叹息,有人咬牙切齿的道:“得想个法子,要让谢无咎付出代价!” 朝中的事,姜予安一无所知。 最近谢无咎早出晚归的,听他说朝中变革,以后就不会有举荐制了。 而是通过科考,让寒门子弟也能读得起书,也能步入官场。 虽然姜予安还不太懂,但听着就很振奋人心。 若是如此的话,那以后寒门子弟也能当官,这是好事啊。 太傅府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无非是一些想走后门的,皆被太傅轰了出去了。 后来闭门谢客,才安生一些。 谢无咎天天早出晚归,在宫中忙到天黑才回家。 有时,连晚饭都在宫中吃了。 姜予安虽然担心他,可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只能跟着厨娘学着做了一些小菜,希望能帮到他一些。 虽然见不到谢无咎,可是从丫鬟的口中她却知道,谢无咎回来后,把她做的菜认认真真的全都吃完了。 唯有一点没有告诉她,那就是谢无咎半夜跑了好几趟茅厕。 李妈妈都想告诉姜予安别做了,可谢无咎却阻止了她们,并嘱咐他们不许走漏了风声。 怕打击到了姜予安。 这天,姜予安正在学做点心,管家突然慌张的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王爷他受伤了。” 砰的一声,姜予安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慌乱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白着脸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把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伤的怎么样,严重吗,怎么受伤的?” “人是清醒的,身上挨了一刀,现在血还没有止住。”管家也被吓了一大跳,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姜予安点了点头,面上镇静,可是步子却迈的极大。 不多时,她到了屋子。 府医已经在给谢无咎看伤了,他赤着上身衣服褪到了腰间。 一条刀伤从胸口划到了腰际,皮肉外翻看着十分吓人。 看到姜予安出现,谢无咎对管家不满的呵斥:“多事,多大点伤,把她叫来干什么?” 府医看到姜予安出现,着实松了一口气:“小姐,王爷的伤虽然不重,可是上面有毒。” “我看看。”姜予安急忙上前,看到谢无咎的伤口处不断的冒着黑血。 四周的皮肉隐隐还有腐烂的迹象。 她立马断定:“刀上涂了五步蛇毒液,此毒能使人皮肉溃烂,伤口迟迟不能愈合,我要立马把蛇毒逼出来,再剜去腐肉……” ------------ 第114章 身份被识破 屋内的人全都一脸惊恐,被五步蛇咬到的人,必死无疑。 可姜予安没有一点慌乱,反而还要把蛇毒逼出来。 这真的能行吗? “小姐,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见有人能从五步蛇的口下把人救活的,不是老朽不相信小姐医术,而是感觉太难以置信了。”府医看姜予安的眼神,半信半疑。 天下只有一人能救摄政王,那便是神医。 可是神医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就算能找到,也来不及了。 姜予安没有理会府医,从她的医药箱中找出解毒丸,塞进了谢无咎的口中。 然后把刀具喷上白酒,又在火上反复烤。 只是下刀的时候,对着谢无咎说了句:“忍一下。” 不等他回答,刀子已经往他伤口上割去。 她下手又快又狠,没有一丝犹豫。 谢无咎眉头微拧还没等他眉头舒展开,姜予安的刀已经收了起来。 黑色的血顺着伤口流出,待到颜色变红,姜予安才开始下一步。 紧接着,她拿出一根羊肠线。 开始穿针引线。 府医都看直眼了,他有心想问这是在干嘛。 又怕打扰到姜予安,只得站在一边仔细的观看。 只见姜予安把针穿入伤口,然后像缝衣服一样,把伤口缝了起来。 直到她收针,府医才忍不住问出了声:“小姐可真是厉害啊,竟能想到把伤口缝在一起,只是老朽不解的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处?” “这样能使伤口愈合的更快更好,减小疤痕。”姜予安回道。 从前师父怎么教,她就怎么学。 只是师父的医术超前,本以为会被世人不接受,没想到也有人欣赏此手法。 府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的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线是什么线?” “这是羊肠线,可以更好的吸收。” 姜予安一边将自己知道的倾囊相授,一边给谢无咎处理伤口。 解毒丹喂下后,他已经吐出了不少毒血。 再加上刚才伤口流出来的血,谢无咎体内的蛇毒,几乎排的差不多了。 他看向姜予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姜予安的眼神无比坚定,就算谢无咎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她也能把他拉回来。 事实上,谢无咎几乎两脚都踏进去了。 可姜予安还是把他拉回来了。 谢无咎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遗言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姜予安又把他救活了。 这时,府医疑惑的看着姜予安,终于问出了内心深处的问题:“敢问小姐,你是不是神医收的那个神秘小徒弟?” “当年无涯子医术出神入化,能够给难产的妇人剖开肚子取出娃娃,还能让瘫痪在床的病人健步如飞,更能让身患绝症的病人健康如初,这等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涯子一致被世人称作神医。” “当今天下九州,无人能及,只可惜他锋芒太甚,引得各国争抢,索性就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了。” 府医是无涯子的追崇者,他狂热的看着姜予安,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了当年神医的影子。 谢无咎也被这信息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他知道姜予安医术高超,却没想到她是神医的徒弟。 被府医这么一说,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神医收的小徒弟。 就在姜予安犹豫要不要承认时,谢无咎却道:“神医早知道不知踪迹了,安安又怎么会是他的弟子,这应该只是个巧合而已。” “可是这解毒丹,能解百毒,五步蛇毒更是毒中之王,就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的,小姐她不仅能解此毒,而且行医手法和神医十分相似,王爷……” “够了。”谢无咎厉喝一声,眼神威严:“本王说她不是,她便不是。” 府医张了张嘴想说话,谢无咎眼里已经冒出杀气:“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外传,否则杀无赦。” 一个无涯子就搅动的九州各路人士争抢,他为了摆脱这些人,费了多少力气才成功脱逃。 他绝不允许姜予安,也陷入这种困境。 府医眼神畏惧的看着谢无咎,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谢无咎一脸严肃的告诉姜予安:“不管你是谁,但你绝不能提自己师父的事,想必你的师父曾经也告诫过你,是不是?” 姜予安轻轻点头,看谢无咎的眼神很纠结:“可小舅舅不是外人。” 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可以仰仗的人。 所以她的身份,谢无咎可以知道。 谢无咎轻轻摇头:“哪怕是我,你也不要随便暴露,安安人心隔肚皮,你永远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知道了。”姜予安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 若是连谢无咎都不能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 一只大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头顶传来谢无咎低沉的嗓音:“你可以信任我,但你不能因为是我,就对我毫无保留。” 姜予安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而后明白了谢无咎的用意。 他是在保护自己呀。 姜予安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知道了。” 谢无咎又睡了过去。 看着他的睡颜,姜予安拿起帕子给他轻拭额上的汗,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虽然谢无咎的毒已经解了,可是这一晚也很关键。 让旁人守夜,她信不过。 索性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凑合一夜。 “小姐,让奴婢来守夜吧,你已经累了一天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让你守,你会医术吗,你会看诊吗?”姜予安问道。 青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会。” “既然不会,那你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再说了小舅舅也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姜予安把青儿推了出去:“快走,别打扰我休息。” 青儿被她推出了门外,可又不忍让姜予安一个人在这儿。 只得在厢房,住了下来。 她想着万一晚上姜予安忙不过来了,她可以搭把手。 姜予安和衣躺在软榻上,头一偏就看到里面的床。 只要谢无咎有动静,她就能醒过来。 许是太累了,没多久姜予安就进入了梦乡。 而谢无咎却轻轻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外间的姜予安,眼里满是柔情。 ------------ 第115章 收网 这一夜,风平浪静。 谢无咎在姜予安的照料下,安全脱险。 可是他的伤情,却被瞒的密不透风。 有心人想打探,也探不到消息。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没了底。 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转眼过了七八天,太傅府还是没有消息,大门紧闭不见人出也不见人进。 这时, 众人松了一口气。 没有消息,那便是死定了。 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大人,聚在一起。 都在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户部尚书有从龙之功,先皇封了其祖父平阳侯。 后随着林家子嗣凋零,到了他这一代才走的文官路子。 本想着靠蒙荫一直能昌盛下去,没想到谢无咎要断了他的财路,林尚书怎会轻易放过他。 故而跟几位大人合谋,要刺杀谢无咎。 没想到,谢无咎还真就中招了。 “谢无咎一死,那朝中还是咱们几位大臣说了算,袭爵是先皇定的,他想取消就取消,哪儿有那么容易。”林尚书对此事十分有信心,毕竟几人找的是天机阁排行榜上的杀手。 御史周公,也连连点头:“没错,林大人说的对,只要咱们几人齐心,这变革就变不了。” “对,我们赞同。” “谢无咎,他必须死。” 几人全都义愤填膺,眼含兴奋之色。 许大人得意的捋着胡须,连连冷笑:“这都过去七八日了,只怕谢无咎的尸体都烂了吧。” “老夫倒要看看,太傅府能瞒到几时。”林尚书冷笑连连,引得屋内的几位大人,也连连大笑。 就在这时,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 阳光泄进,照亮满室华光。 那人立于逆光之下,高大的身形带着天生的压迫感。 生生的将温暖的光线,冻成了冰雕。 冷意无声蔓延,钻入人的骨缝,有人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惊恐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林尚书的眼珠子险些都要掉出来了,他身子不住的颤抖,声音都在打颤:“摄,摄政王……” 金吾卫进了屋内,拔出腰间锋利的长刀,架在了几人的脖子上。 胆子小的许大人瘫软在地上,黄色尿液从裤裆里流了出来。 御史周公刚要喊叫,就被人卸掉了下巴。 他嘴里嗷嗷有声,却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谢无咎迈着四方步缓缓踏入,每一步都像走在四人的心尖上。 他于几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轻轻一笑:“让诸位大人失望了,本王还没有死,反倒是你们。” 他的手缓缓指过几人,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上好的毛尖,怕是几位大人以后无福消受了,毕竟天牢里只有污水和发霉的饭,招待不周,几位大人莫怪。” 林尚书像是看到了鬼一样,回过神后,他似是明白了什么:“谢无咎,你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们上钩的对不对?” 他就说嘛,谢无咎若是轻易被刺杀,他岂能活到今日。 大意了,他们太大意了。 这时,御史大人看到了谢无咎身后的人,惊的他连连摇头。 眼神疯狂的示意几位大人,让他们看。 几人这才看向谢无咎身后的人。 可是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眼角的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御史大人都要哭了。 谢无咎轻咳一声:“鬼七,还不快快让几位大人仔细看看,也好让他们死个明白。” 那人面无表情的上前,摘下脸上的面具。 露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众人看到这张脸,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尚书更是险些心梗的气晕过去,这个鬼七不就是他们从天机阁买来的杀手吗? 现在他站在谢无咎身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刺杀,什么性命垂危。 都是谢无咎这个疯子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目地就是引他们出手,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不定他们花高价买的杀手,这银子也进了谢无咎的兜里。 “奸佞,奸佞,老夫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林尚书气的面色铁青,浑身颤抖不已。 却被鬼七一脚踢翻在地,顿时口吐鲜血。 许大人早已经吓的没了魂儿,只知道不停的磕头求饶:“摄政王饶命,饶命啊,这都是林大人一手策划,我们也是被逼的。” “对啊王爷,我们都是被逼的。”回过神来的几人,纷纷倒戈,苦求谢无咎饶他们一命。 谢无咎勾了勾唇,目光怜悯的看着他们:“刚刚几位大人还说,要为谢某收尸来着。” “那都是我们胡说八道,不是真的。” “对对对,只要王爷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愿意献上全府的家产。”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周公讨好的对着谢无咎一笑:“只要摄政王愿意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把小女送到王爷府上为奴为婢,伺候王爷。” 几人虽然内心不屑周公的所作所为,但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法子。 男人嘛,就没有不好色的。 他们看谢无咎没有说话,纷纷效仿:“王爷,我愿意把房中八房美妾,也送到大人府上。” “王爷,我有个妹妹貌若天仙,只要王爷愿意饶我一命,便是让她做个洗脚婢,小人也愿意。” 谢无咎冷脸看着这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脸色越发阴寒。 砰的一声,他一掌震碎了桌子。 哗啦一声,桌椅碎裂。 “你们一个个脑满肠肥,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如今大难临头想的不是坦白自己的罪行,竟然还妄想贿赂本王,简直是恬不知耻。” “长风,把他们全都关进大理寺,严刑拷打,务必让他们嘴里吐出点东西来。” 卫长风沉声应了声,手一摆,金吾卫上前把这几人像捆猪一样捆了起来,拎出了门外。 不出一日,这四人就把罪行吐了个干净。 谢无咎把罪状递到了宫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 一进门,太傅就咬牙切齿的上前,拧住了他的耳朵:“好小子,你使苦肉计竟连个招呼都不打,想把老子吓死不成。” 耳朵被人拧住,谢无咎一脸无奈。 可又惹不起这小老头儿,只得连连求饶:“父亲息怒,儿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谢太傅冷冷一哼:“我的怒气好消,只怕安安的怒气不好消哦,毕竟她为了你的伤,照顾了你几天几夜,担心吊胆这么多天,现在火气大着呢。” ------------ 第116章 小女孩儿不好哄 谢无咎站在院门前,犹豫半天都没敢推开门。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动静。 里面一片安静,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心虚。 卫长风看他一副想进又不敢的模样,不由的额头冒汗。 他家王爷,何时这般懦弱了。 也就在表小姐面前,才会如此。 “王爷,要么改天再来?”卫长风提议。 谢无咎轻轻摇头:“小丫头脾气大着呢,若是不把她哄好了,以后怕是都不会见我。” “再说了,这次错的是我,是我没有提前跟她说。” 卫长风的眉头轻拧:“可大人办的是公事,公事如何跟表小姐说,想必她是能体谅的。” “能吗?” “能吧。”卫长风也不敢确定。 姜予安看着好说话,可是骨子里却非常倔强。 她跟姜家,说断亲就断亲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谢无咎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犹豫不决。 想了想,他鼓起勇气伸手敲门。 砰砰砰…… 一连敲了几下,往日只需要敲一次的门,今天却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谢无咎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小丫头果然生气了。 直到过了一盏茶,里面才传来双儿的声音:“王爷,我家小姐睡下了,你改日再来吧。” “去跟你家小姐说,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小姐说了,她身体不适……” 谢无咎还想再说话,里面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卫长风一脸不满:“岂有此理,怎么能这么对待王爷?” 谢无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卫长风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飘过几个孔明灯。 谢无咎仰头看向天空,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回王爷的话,再过两日是端午节,百姓们在那一天赛龙舟,吃粽子,萨满祭神非常热闹,现在街上到处都是灯笼,可好看了。” 谢无咎想了想,有了主意。 “你去买几个孔明灯过来。” 卫长风:“啊?” 都什么时候了,王爷居然还有心思放孔明灯。 他现在不是在哄小姐吗? “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 卫长风看谢无咎动了怒,忙应了一声,扭头往外跑。 不多时,拿着几个孔明灯过来了。 谢无咎把字条绑在了孔明灯上面,让其飘过了矮墙…… 屋内,双儿和冬青正在劝姜予安:“小姐,生气归生气,但你别真的跟王爷置气啊,他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说到底,姜予安现在是寄人篱下。 若是谢无咎一个不高兴把她赶出去,那可怎么好。 姜予安闷着头没有说话,小脸儿绷的紧紧的,显然没有把两人的话听进去。 双儿轻轻一叹,不想再惹姜予安不高兴,便跟冬青使了个眼色。 两人都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冬青突然扬声道:“咦,你们看那是什么?” 双儿和姜予安同时抬头,看向院内。 只见几只孔明灯,晃晃悠悠的从院外飞了进来。 每只灯下面,都有一张字条。 冬青和双儿跑了出去,两人把字条解了下来,只见上面写着:不要生气了。 “小姐,你快看。”双儿把字条递到姜予安的面前,姜予安看了一眼,虽然小脸儿还在紧绷着,可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把字条丢到一边:“有时间花费这心思,却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当姜予安知道谢无咎是以身试险时,真的气疯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疯的人,为了拉敌人入水,居然以命相诱。 他难道不知道,五步蛇会毒死人的吗? 万幸那天遇到的是自己,若是没有解毒丹,他这条命是不是就交待在那儿了? 姜予安抬脚往门口走去,双儿和冬青紧跟在她身后。 她刷的一下拉开门,院外居然没有谢无咎的身影。 只见沿路,全是灯笼。 每个灯笼上面,都写着:不要生气了。 一直走出太傅府,到了长安街上。 姜予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头的火气全都消了。 有的只是惊讶和感动。 谢无咎这是在跟她道歉吗?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桥头。 “哇,好美啊。”身边传来冬青的惊叹。 只见桥上,岸边,全都是灯笼。 谢无咎置身于灯笼的海洋中,正在对姜予安浅笑。 看到他,姜予安转身就要走。 他身形一掠,已经到了跟前儿。 “怎么,还真生气了?”谢无咎惊讶的问道。 姜予安不想理他,扭过头不想说话。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两岸灯火,明亮无比。 可谢无咎却分明看到,她眼里噙着泪光。 他一下子慌了,他宁可姜予安冲他大喊大闹,也不想看到她如此伤心的模样。 谢无咎有些手足无措,再也没了刚才的淡定。 他轻轻去扯姜予安的衣袖,低声下气的道:“安安,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这是公务啊,希望你能体谅我一二。” 姜予安没有说话,两眼直勾勾的看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明她很安静,可是谢无咎的心,却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样。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慌了手脚。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四周寂静无声,姜予安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安安?”谢无咎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姜予安也没有理他,谢无咎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 女孩子都这么难哄的吗? 他笨拙的向姜予安说道:“你看这街上的灯笼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身后拿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对着姜予安摇头晃脑逗她开心:“你看,这个好不好玩儿?” 姜予安倏然转身,吓的谢无咎愣在了原地。 她的脸上,滑落了一颗泪珠。 掉在了地上,也砸在了谢无咎的心尖上。 他如同被雷击了一下,脑海空白一片,只有姜予安的眼泪。 姜予安朝他伸出手,摘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我不在乎灯笼好不好看,也不在乎面具好不好玩,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生气。” 谢无咎慌乱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拿自己的身体冒险,所以才生气。” ------------ 第117章 她在意他 姜予安睫毛轻颤,泪花噙在眼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 她问道:“你知道一个人想要活下去,有多艰难吗?” 谢无咎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又轻轻点头。 姜予安却轻轻的笑了:“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儿,也不知道饿到极致会去跟野狗抢食,险些被咬死,更加不知道,在寒冷的冬季冒着漫天大雪出去寻找食物的绝望。”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洞里,等着天明的滋味儿。” “哪怕如此恶劣,如此绝望,我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姜予安仰头看向星空,空洞的笑了:“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我用伤害自己的身体去达成目地。” 说到这里,她有些难过的对谢无咎说道:“小舅舅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可是你不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达成目地,我不是生气小舅舅不对我坦白,我只是生气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 谢无咎看着一脸难过的姜予安,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在没遇到姜予安之前,他向来随心所欲,也从未把自己的命当作一回事。 他对待敌人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术。 他不要命,也不惜命。 所以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杀出一片天地。 可是现在,却有个人心疼他的身体。 谢无咎有些恍惚了,他竟也值得被爱。 “五步蛇毒,毒性最强,哪怕是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怎么就笃定能活下来?”姜予安眉头皱在一起,又问:“若是无人能解此毒,你又该怎么办?” 谢无咎老实的摇头:“那蛇毒是稀释过的,我事先也服用了解药,我有六成把握。” “若是你失策了呢?”姜予安又问。 她是神医弟子的事,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谢无咎也不知道。 那天若不是她暴露了自己的医术,只怕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谢无咎垂下眼帘,苦笑一声:“那便愿赌服输。” 他的命,早就该绝。 能活到今天,实属万幸。 “外祖父呢,他该怎么办?”姜予安又问。 谢无咎沉吟了一下,没什么底气的道:“父亲他身居高位,有家财傍身,哪怕没有我,他也能过的很好。” 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谢无咎的伤口上。 他微微皱眉,不解的看着姜予安,她气的脸都红了:“疼不疼?” 谢无咎点了点头:“疼。” “若是你出了事,外祖父会伤心会心痛,我也会如此,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两人整日以泪洗面?” “不,不是的,我从未这么想过。”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父亲和姜予安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他怎么可能想让两人伤心呢? 姜予安一脸认真的告诉他:“若是你出了事,我们两人根本不会开心,相反外祖父会一蹶不振,而我也会无人保护,若是我被欺负了,就再也没人给我撑腰。” “太傅府,也会逐渐没落,任人欺凌。” 谢无咎沉默了,他微微攥拳,眼中有挣扎之色。 良久,他才抬头看向姜予安。 他的喉咙微微耸动,艰难的问道:“安安,若我是个纨绔,你还会如此心疼我吗?” “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活着,就有存在的理由,我坚信哪怕是最糟糕的人,他的身上也有闪光点,纨绔又不是十恶不赦,若是他改好了,他就是个好人。” 谢无咎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真的这么想?” 姜予安重重点头:“真的。” 不知为什么,谢无咎看起来很高兴。 他对着姜予安正色的道:“以后我不会再如此,我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嗯,我相信你。” 烟花在头顶炸开,绚丽的色彩将整个京城都照的明亮起来。 谢无咎对着姜予安伸出手:“走,我们看花灯。” “好。” 姜予安把手放在他掌心,对着他露齿一笑,两人全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路上人来人往,谢无咎想到自己的身份,把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拉着姜予安在人群中快速的奔跑,穿梭。 两人跟个孩子似的,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却苦了卫长风和一众暗卫。 他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卫长风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谢无咎,只觉得他今天疯了。 从前摄政王可没有如此疯狂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无咎也觉得今天从未这般放肆过,这般开心过。 像是移走了身上的大山,说不出的轻松。 他如同脱缰的野马,做着从前从未做过的事。 套圈儿,猜谜,斗鸡,甚至还和姜予安去拜了菩萨。 也在许愿树下,系上了祝福的红绳。 姜予安歪头看他:“小舅舅,你对这些好像轻车熟路。” 谢无咎怀里抱满了得来的奖品,听闻姜予安的话,有一瞬的慌乱。 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平静:“有吗?” “有啊。”姜予安肯定的点头:“套圈,这是有技巧的,并不是你会武就行的,别人十个圈能套中一个就不错了,可你是百发百中啊?” 更让人叫绝的是,谢无咎并不是一个一个的套。 他是手上五个圈,一起套。 而且,全都中了。 当时老板的脸都绿了。 好在他们就买了十个圈,否则老板就打人了。 谢无咎唇角飞扬,心情非常好:“可能是我天赋异禀。” 姜予安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感觉谢无咎像是换了一个人。 好似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说起来,虽然他位高权重,掌管着生杀大权。 可是也挺可怜的。 一言一行,都有人注视着。 稍有不慎,便会行差踏错。 姜予安突然挺心疼他的,决定以为对谢无咎再好一些。 两人抱着满满的东西,往回走。 突然,眼前出现了两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安。”熟悉的声音,让姜予安恨不得扭头走掉。 可谢氏和姜相,却双双跪倒在了她脚下。 两人一脸哀求的看着她,苦求道:“求你,救救你二哥吧,母亲求你了……” ------------ 第118章 又来恶心人 街上人来人往,姜相和谢氏拦在姜予安面前。 也不管身份是不是合宜,就那么跪在了姜予安面前。 谢氏哭的撕心裂肺,对着姜予安苦苦哀求:“安安,母亲求你了,你就救救你的二哥吧,他的腿被土匪打断了,现在生不如死,你就救救他吧。” 想起姜云舟的惨状,谢氏就肝肠寸断。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啊。 姜相也两眼微红,哀求道:“安安,父亲也求你了,只要你能治好你二哥的腿,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哪怕是要相府的一半家产,我也愿意。” 两人一唱一喝,又跪又是求又是送家产的。 直把四周的人看的眼睛发红。 “相爷和夫人为了救子,当众跪求,便是有天大的恩怨,看在两人是长辈的份上,也该抵消了吧。” “是啊,天大地大父母恩情最大,不管有什么过错,骨子里流的是一样的血,何必如此绝情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指责起姜予安来了。 谢无咎刚要上前,就被姜予安制止了。 众口铄金,他越是袒护,对姜予安越不利。 姜予安上前两步,把姜相和谢氏扶了起来:“相爷,夫人,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你们两人这一跪,岂不是折我的寿?” 两人皆是一怔,眼底飞快掠过几分错愕与不情愿,分明没有起身的意思。 可姜予安那只搭在他们肘间的手不知使了什么巧劲,看似轻飘飘的。 力道里竟藏着韧劲儿,两人身子一轻,已随着那股力道直挺挺站了起来。 待两人起身,姜予安的手便猛地抽回。 下一秒,姜予安屈膝,稳稳地跪在了青砖上。 “安安!”谢氏的声音拔尖,慌得想去扶,却被姜予安抬眼逼退。 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冰,字字句句掷在地上能砸出坑来:“这一跪,是还二位的礼。” “你们一出现就跪在我这小辈面前,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吗?往小了说,是我姜予安不懂事,连长辈都容不下;往大了说,便是我仗着几分微末本事,就敢在京中目空一切。”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却裹着刺骨的寒意:“我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这般沉甸甸的罪名,我实在承受不起。”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姜相紧绷的下颌:“你们若真是有求于我,不妨大大方方说明来意,何苦用这等法子陷我于不义?” “你们这哪里是求啊,分明是威胁。” “实不相瞒,姜二公子的伤,我治不了。”她忽然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倒是听说,相府二小姐不仅精于岐黄之术,一手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 既是自家人有这般本事,二位又何必舍近求远,来当众逼我呢?” 姜相喉间滚出一声闷哼,眼中掠过一丝慌乱。 他本想借百姓的手逼姜予安出手。 可她被逼跪在地上,他们成了理亏的一方。 谢氏帕子都快绞烂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方才那副哀戚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穿心思的难堪:“安安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急疯了才出此下策……” “急?”姜予安眉梢挑得更高,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急到要拿长辈的身份压人,急到要让我落个目中无人的的名声?你们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姜相和谢氏全都白了脸,两人眼神慌乱,想要辩解可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姜予安把他们的心思戳破,曝光于大众之下。 丢人的,是他们自己。 谢无咎看到这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的安安,长大了。 姜予安轻笑出声,声音清浅却带着刺:“相爷和夫人怕是忘了,当初我在相府时,二妹妹可是常说哥哥们待她好,她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恩情,如今自家人有难,她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还是说,她的医术是假的,根本救不了?” 这话噎的姜相神情一滞,若他说是假的,皇上那里怎么交待。 当初皇上可是念在姜玉婉会炼保元丹,所以才破例让她进的国子监。 可姜云舟的伤,姜玉婉的确治不了。 “安安,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医术精湛所以才会求到你头上,你千万别多想。”谢氏声音哽咽,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她就想不明白了,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姜予安怎么就抓着那件事不放。 还闹到要跟他们断亲。 这孩子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不过略懂皮毛,哪里就医术精湛了,这话你们是从何处得知的?”姜予安问道。 谢无咎探究的目光看了过来,因为戴着面具,姜相和谢氏竟没能认出他。 谢氏清了清嗓子,说道:“摄政王中了蛇毒你都救回来了,若你医术不精,如何能够起死回生?” “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姜予安突然拔高了声调。 太傅府把此事捂的密不透风,谢氏居然还能探到消息。 真是太可怕了。 谢氏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姜予安却已经猜到了几分:“相府的手伸的未免太长,太傅府都有你们的眼线,还是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当中?” “不,不是的。”谢氏急的连连摇头,姜予安已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她掸了掸裙上的灰,声音绝决:“二公子的伤,还请二位另寻高明。” 姜予安挽着谢无咎的手:“我们走吧。” 谢无咎轻轻点头,两人就要离去。 身前却突然出现了几十个侍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姜相面色阴沉,语气压低了几分:“安安,你不要逼父亲。” “你早已经不是我的父亲。”姜予安连头都没有回,迈开步子往前走。 那些侍卫接到姜相的命令,刚要上前却见姜予安和谢无咎双双转身,两股气流一强一弱,只一招便把那些侍卫拍出去几十米。 谢氏和姜相虽然离的远,但也被气浪扫到,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姜予安眼神冰冷如霜:“胆敢拦我者,杀无赦。” ------------ 第119章 身份泄露 刚刚那一击,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姜予安和她身边的人,两人武功都不弱。 这一掌,他们留了情面。 若是再强行跟过去,只怕两人就要大开杀戒了。 这一句是警告。 姜相则是一脸震惊,似是不明白姜予安什么时候会的武功。 也更加没有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比府里的几个公子们,都要好。 此时他才知道,他失去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 姜予安和谢无咎大步离开,无人敢拦。 姜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 谢无咎回府后,便着手调查是谁走漏了风声,泄露了姜予安是神医弟子的身份。 “去,把院中所有管事和奴仆都给我叫来。”他扯开领口的玉带,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凡是那天在院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不多时,院中的奴仆和管事全都到了跟前儿。 他们似是猜到了什么,全都惶惶不安。 谢无咎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轻叩击着椅子扶手。 不多时,卫长风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谢无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缩着肩的老管事身上。 他的手往那管事方向一指,冰冷出声:“刘管事,那日可是你在院中当值?” 刘管事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王爷,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是吗?”谢无咎冷笑一声,将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扔在他面前:“那这从你床底搜出的东西,又作何解释?” 金元宝在烛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刘管事顿时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是、是有人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奴才一时糊涂,念着当年谢夫人给过奴才一口饭吃,这才没有经受住诱惑。” “王爷,奴才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老奴一命吧。” “糊涂?”谢无咎厉喝一声猛地起身:“你可知这一句话,会给安安惹来多大祸端?” 他千防万防,竟没防住身边人。 这些管事,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谢无咎只觉得满心愧疚,若是因此给姜予安惹来祸事,他还有何脸面见她。 他扬手一挥,门外侍卫立刻上前按住老管事。 “拖下去,杖毙。” 屋内所有人都面如死灰,没想到因为一句话,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凄厉的惨叫声从院外传来,管事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磕头。 谢无咎却面色不变,冷冷开口:“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嘴不严的下场。” 天刚蒙蒙亮,城门口的早市便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那个从相府出来的姜姑娘,竟是神医的关门弟子!” “难怪相爷和夫人都要给她下跪,原来是有这层身份在!” “我二舅家的儿子腿疾多年,要是能求她看看就好了……” 流言像长了翅膀,一炷香的功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已经将姜予安的故事编成了新段子。 连挑着担子,卖豆腐脑的小贩都在吆喝时顺带提一句:“神医弟子的住处就在东街”。 东街,更是太傅府所在的地方。 无数人围在太傅府门前,只为了见姜予安一面。 那些世家贵族,更是早早递了帖子,想要求姜予安相见。 谢太傅看着堆成山的帖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些黑心肠的王八羔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竟把安安的身份泄露出去,这是要活活逼死她啊。” 泄露姜予安身份的,除了相府,没有别人。 管家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下,谢无咎一大早就命人把守卫多加了一倍。 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喝一口水。 姜予安更不要说了,连院门都没敢出。 谢无咎亲自坐镇守在她院子门口,把那些帖子,全都拒了。 可是围在门口的百姓,竟把家中的病人抬到了太傅府门口。 门外,就像炼狱。 全是一脸苦难的百姓。 卫长风前来请示:“王爷,百姓越来越多,这可该怎么办?” 谢无咎坐在树下跟姜予安下棋,眼皮儿都没有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说到这里,他眼神冷嗖嗖的看向卫长风:“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怎么会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卫长风:“……” 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卫长风去了门口。 大门一开,那些百姓全都涌到了跟前,卫长风大声一喝:“都退下,胆敢上前者,杀无赦。” 到底跟在谢无咎身边许久,也染了些他身上的威压。 卫长风脸一沉,还真有些吓人:“我家小姐不在府上,相府的二小姐与我家小姐同是姐妹,她又会炼丹,你们何不去相府求药?” 百姓们微微一愣,想要问又不敢,因为卫长风拔出了刀。 他黑着脸,眼冒寒霜,看得百姓们全都战战兢兢的。 “再敢在太傅府逗留着,将你们全都抓进大牢里去。” 百姓们吓的魂飞魄散,顿时走了个干净。 至于是不是去相府,那就不得而知了。 相府内,姜相脸色阴沉。 姜云舟的腿彻底废了,他成了残废,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推在了姜予安头上。 是她冷血无情,延误了治疗时间。 否则,他的云舟是可以站起来的。 因为姜予安,他损失了一个儿子,故而一早便让人把姜予安的身份,散播了出去。 他想着,此时的姜予安定如坐针毡,焦头烂额。 一想到她孤立无援的模样,姜相心头的郁结便消散了一些。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太,太傅来了……” 姜相意外的嗯了一声:“谢太傅,他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伴随着谢太傅的叫骂:“姜青山,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我滚出来……” 姜相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他身为百官之首,已经许久没人敢如此骂他了。 他沉着走了出去,然而刚一露头就被敲了一记闷棍。 眼前金星直冒,额头痛的让他大脑短暂的空白。 姜相哎呦一声捂住了头,待他神智清醒一些,才看到谢太傅柱着木棍正一脸怒容的看着他。 ------------ 第120章 打成了猪头 姜相诧异的啊了一声,手上感觉有些湿漉漉的。 定睛一看,竟是满手的血。 谢太傅这一棍,竟把他的头打破了。 “太傅,你这是何意?”姜相一脸怒容,连岳父都不喊了。 下人扶住姜相的身体,他将人推开,气急败坏的指着谢太傅,怒道:“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枉顾律法私闯本相府邸,又持棍行凶,你根本就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你个狗东西,少拿皇上来压老夫。”谢太傅根本不跟他废话,举起棍子又打了过去。 姜相吓的面色发白,急忙躲闪:“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是谢太傅能进到相府,自然是有备而来。 他身后的侍从,将相府的守卫拦住不让他们靠近。 相府的守卫急的团团转,又不敢动作大了伤了谢太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相挨打。 “哎呦,哎呦……”姜相一个不注意,头上又挨了好几下。 眼看着他的额头肿起了一个又一个包。 谢太傅累的呼哧直喘,柱着木棍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你还是人不是?” “谢太傅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我家,你休得猖狂。”姜相气的一蹦三尺高,试图为自己辩解:“你何有证据证明,是老夫所为?” “死到临头你还不承认,你去把那个不孝女给老夫叫出来。” 不孝女,自然指的是谢氏。 姜相有些心虚的转动了下眼珠子:“本相夫人早已经跟你断亲了,你持凶器闯入相府,还打伤了本相,老夫定要告到圣上面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太傅不等他说完,挥着棍子又打了过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把棍子放下。”姜相不敢跟谢太傅硬杠,万一伤了这老东西,谢无咎还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他只能躲着谢太傅,围着院子里的大树转圈。 谢太傅到底上了年纪,转了几圈就累的不行,他打不到姜相,索性拿起棍子把他院中的青瓷花瓶给砸了个稀巴烂。 哗啦,哗啦…… 无数花瓶被砸,姜相心疼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谢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老爷,这是怎么了?” 姜相被打的鼻青脸肿,都快看不出人样了。 谢氏拿着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血迹,姜相拧着眉推开她的手:“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老爷,我是担心你啊。”谢氏有些委屈的道。 她的话音一落,身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谢氏啊的一声惨叫,捂住了脑袋。 回头,就看到谢太傅满面怒容的瞪着她:“我打死你这个是非不分的逆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陷害,你还是人吗?” “啊,父亲,你听我解释。”谢氏感觉眼前金星直冒,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谢太傅若是肯听,就不会今天打上门来了。 老爷子真是气狠了,抡起棍子就朝姜相和谢氏打了过去。 下人们想护又不过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相和谢氏被打成了猪头。 直到棍子断成了两截,谢太傅才豪迈的把棍子扔在了地上。 他用手指着两人,说道:“老夫敢做敢当,今天就是我打的你们,有本事你们到御前去告我。” 说完,他带着人就走了。 姜相和谢氏被打的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了。 “好个太傅府,未免欺人太甚,老夫定要告到御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嘶……好疼……”姜相额头上的血糊了一脸,被下人搀扶着起了身。 谢氏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上好几个大包。 她一瘸一拐的跟着姜相进了屋,哭着说道:“老爷,这事不能捅到圣上面前啊。” 姜相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谢氏继续劝道:“谢无咎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算此事捅到圣上面前,圣上也不会怪罪他们的,更何况,姜予安现在是神医弟子,皇上定会非常重视她……” 谢氏都快要气死了,为什么那个逆女命那么好。 有人护着撑腰,还是神医的关门弟子。 不像她的玉婉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她被打的皮开肉绽,姜相连看都没看一看。 若是姜玉婉是神医的弟子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谢氏的眼前就亮了起来。 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神医早已经不见踪迹了,他收了多少弟子无人得知。 可姜玉婉却是实实在在会炼丹的,就算说她是神医的弟子,有何不可? 反正也没无人知道。 姜相还在气头上,怒斥谢氏:“难不成就要让老夫咽下这口气?” “老爷……”谢氏轻轻扯他的衣袖,一脸讨好的道:“妾身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讲。”姜相把袖子收了回来,一脸不耐烦。 谢氏斟酌了一下,才试探着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若是玉婉的名声打响,到时定会得圣上青睐,我们相府也会跟着沾光的。” 姜相听完后,拧眉看着她:“老夫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妇人,你哄哄三岁小儿还行,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圣上的面前,你是生怕我们过的太平是不是?” “不不不,妾身没有那个意思。”谢氏吓的连连摆手。 可姜相已经不耐烦了:“滚出去。” 谢氏含着眼泪儿走了出去,姜相气的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 明明都是一个父亲生的,谢太傅怎么就生出这么两个极品的女儿? 若是谢氏有一丝丝谢无咎的智慧,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有时候姜相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谢太傅的亲骨肉。 该不会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捡来的吧。 谢太傅回了府,昂首挺胸的样儿,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一回来,他就去跟姜予安炫耀了:“安安不怕,外爷爷给你出气了。” 姜予安一脸惊讶:“啊?” “啊什么啊,你那渣爹后娘没一个好东西,我打了他们一顿。”老太傅颤巍巍的走到凳子前,朝姜予安伸出手:“快,扶外爷爷一把。” 姜予安回神,急忙伸手扶着他老人家坐下。 老太傅一脸炫耀的说道:“你是没看到,我把他们打成了猪头哈哈哈……” ------------ 第121章 姜相告状 姜予安紧张的看着他,左右看老太傅的身上,焦急的问道:“外祖父,你没有受伤吧?” “借他们俩胆儿也不敢跟老夫动手。”老太傅一脸骄傲:“除非他们不要命了,敢动摄政王的爹。” 谢无咎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老太傅的话,不由的摇头。 他拿着一盘果子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掀起衣摆,坐在了老太傅面前。 “父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勇啊?” 老太傅冷哼一声:“也就是我现在年纪大了,否则我定打断他们一条腿。” 谢无咎勾唇轻笑一声,倒了一杯热茶给太傅。 后者接了过去,端起来凑到唇边一边,一脸惬意:“好茶。” “等明日姜青山参你一本,看你该怎么办。”谢无咎一脸无奈。 就算谢太傅不出手,他也不会放过姜相和谢氏的。 敢动他的人,简直是活腻了。 只是被谢太傅这么一搅和,他倒有些不好出手了。 毕竟姜相和谢氏都伤的挺惨的。 谢太傅一脸不在意:“他愿意告,老夫奉陪,就算他不参老夫,老夫也得参他一本。” 说完,还一脸嫌弃的冷哼一声:“什么东西。” 谢无咎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放在了桌子上。 谢太傅眯着眼看过去:“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谢太傅将奏折拿了起来,打开一看,不由的面露精光。 他看了看谢无咎,又看了看奏折,两眼都在放光:“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留了后手了,我还以为你拿他们没辙呢。” “打蛇自然是要打七寸的,姜家跟几大世家暗通款曲,朝廷的银子有多少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心里清楚。”谢无咎眼神淡淡的扫向谢太傅:“只是啊,被您老人家这么一顿乱打,我这个折子倒是不好上奏了。” 谢太傅拧着眉不解的问:“那是为何?” 姜予安听到这里,明白了几分:“相府祖上有从龙之功,根基深厚,又有老爷子坐镇,这些也只能伤其皮毛,无法让他们伤筋动骨。” “外祖父替安安出气,安安很感动,可是如此一来明日他带着一身伤上朝,先发制人的话,难保皇上不会心软几分,小舅舅本想趁机动姜家的人,可因为姜相的事,皇上也只能轻拿轻放了。” 谢太傅听完后,连连点头:“是我的错,但是老子不后悔,打了就是打了。” 姜予安:“……” 外祖父果然有个性。 果不其然,翌日上朝的时候,姜相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上了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元帝看了半天,才看出那人是姜相:“姜相,你这是怎么弄的?” 丞相乃百官之首,他伤成这样也是在打皇上的脸面。 毕竟有他这个主子坐镇,还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他的人,脸上有些持不住。 姜相哭丧着脸出列,跪在了地上:“回皇上的话,昨日太傅带人闯入相府,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老臣好一顿打,老臣念及他是我岳父,并未还手。” “没想到,太傅变本加厉,竟将老臣的夫人也一并打了,现在还下不床。”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姜相说到痛心处,不由的看向谢无咎:“敢问摄政王,不知老臣哪里得罪了你,竟让老臣受此屈辱。” 谢无咎淡淡的扫了姜相一眼,目光讽刺。 他上前一步,说道:“本王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姜夫人出嫁的时候,就跟我太傅府断了亲,相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几年都不曾开口叫过我父亲岳父,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口一个岳父叫的好不亲热。” 姜相被他怼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老臣若有做的不当之处,还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我相府一马。” 他的姿态放的极低,倒衬的谢无咎像个强权霸道的人。 谢无咎轻笑一声,说道:“相爷做的这般姿态,好似我太傅府欺负了你似的。” 众人心中哑然:难道不是吗? 元帝只得问道:“太傅,好端端的你怎么能去相府打人,再怎么说他也是朕的丞相,百官之首。” 这话看似是在偏袒姜相,实则是在给谢太傅一个解释的机会。 谢太傅从位列中走了出来,对着元帝一拱手:“皇上,老臣之所以打姜相,是因为他欺人太甚,老臣的外孙女儿身份泄露,跟此人脱离不了干系。” “这些日子,太傅府围满了人,小孙女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可姜相为了一已私欲,竟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老臣怎么能不生气?” 谢太伸手一指姜相:“这样的人怎配为相?” “那只是臣的夫人无心之失,她是安安的生母,难道还能害她不成?”姜相狡辩。 谢太傅冷冷一哼:“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而为,你们心知肚明。 就在前一天晚上你们还拦住安安,想要让她出手去救谢二公子,安安没有答应,你们夫妻二人就蓄意报复。” 说到痛心处,谢太傅狠狠的唾了姜相一口:“我呸……” 姜相气到脸都抖了,对着元帝说道:“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元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面色阴沉:“姜予安是神医弟子的事,朕也有所耳闻,若是此事是真的,那对于我北周来说是天大的福分。” “此事一定要严加保密,任何人不得外泄,你身为姜予安生父,应该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可你却装作不知道,还跑到朕的跟前叫冤。” 姜相吓的头都不敢抬,只听到头顶传来元帝冰冷的声音:“太傅身为长辈,他出手教训无可厚非,你休要再纠缠。” “可是皇上……”姜相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元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只得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臣,知错。” “相爷当然有错。”谢无咎站了出来,对着元帝沉声道:“姜家三公子姜立书,在赌场赌钱,输了银子却将对方打成重伤,还狂妄的放话,他有相府撑腰,便是打死他都没人敢拦着。” 谢无咎每说一个字,姜相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 第122章 相府要完了 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对姜家三公子的恶行议论纷纷。 姜相的身体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今日若不能妥善应对,姜家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无咎这个疯狗,他究竟想干什么? 元帝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目光如炬盯着姜相,冷冷道:“可有此事?” 姜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慌乱的道:“皇上,犬子顽劣,是臣家教无方,臣罪该万死,但求皇上念在臣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从轻发落。” 谢无咎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能够说出来必是有证据。 姜相连辩解都不敢,直接认了罪。 因为他知道,若不认罪,谢无咎有的是办法让他认。 谢无咎对着元帝拱了拱手,继续道:“姜立书伤人之后,姜府不仅没有妥善处理,安抚受害者家属,反而派人威胁,让其闭嘴。 如此行径,简直目无法纪,视百姓如草芥,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这时,一位老臣站了出来,向元帝拱手道:“皇上,老臣以为,姜相在朝多年,兢兢业业,为朝廷立下诸多功劳,姜立书虽是姜相之子,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应牵连整个姜家。还望皇上明察。” 此老臣与姜相向来交好,关键时刻,试图为姜家求情。 然而,立刻有年轻官员反驳:“大人此言差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姜立书只是个丞相之子。 若因姜相之功,便对姜立书的恶行视而不见,那朝廷律法何在? 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朝?往后怕是权贵子弟都会肆意妄为,天下岂不大乱?” 朝堂上分成两派,争吵不休。 元帝厉喝一声,众人闭了嘴。 他沉思良久,开口道:“革去姜立书职务,两日内朕命你妥善处理好此事。” 姜相心中一凛,叩首谢恩,退下朝堂。 虽被革了职,但好歹皇上没有降罪。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下了朝后,姜相怒气冲冲地回到相府。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谢氏迎上来,不解的问道。 姜相一把拂开她的手,沉声道:“去,把姜立书那个孽障给我绑来!” 谢氏大吃一惊:“老爷,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绑立书,他可是犯了什么错?” 眼看着大祸临头,谢氏竟还一无所知,姜相把怒火撒在了她身上:“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一个个的没一个成器的。” 当初谢氏进府,连生三子。 喜的他嘴都合不拢,人人见了都说他有好福气。 可这几个孩子,除了姜玄墨还有点出息,剩余的几个是越来越不成器。 这些都跟谢氏的纵容,脱离不了关系。 管家看到姜相动了怒,急忙带着人去找姜立书了。 两刻钟后,才将醉醺醺的姜立书架进书房。 他浑身上下满是酒气,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样子。 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来,来赌啊,下注,下注……” 谢氏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姜立书性子直,平时就爱赌点钱。 本也不是什么大错,可姜相眼里揉不得沙子。 今天被他抓个正着免不了得受点皮肉之苦。 她急忙上前去叫姜立书:“立书,立书你快醒醒。” 然而,姜立书醉的厉害,睡梦中还在大放厥词:“老子是丞相的儿子,你们都得给爷跪下,跪下……” 姜相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左右看了一圈,拿起一瓢凉水就泼了过去。 “啊……”冷水激的姜立书醒了过来。 他看到眼前的人后,吓的立马跪倒在地:“爹,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姜相抓起案上的砚台砸过去,姜立书没敢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额头鲜血直冒:“你可知谢无咎在朝堂上参了咱们一本?你居然敢赌钱还打伤了人,你想让整个姜家为你陪葬吗?” 砚台砸的姜立书头破血流,他捂着被砸的地方,却还在嘴硬:“孩儿不过是打了个赌,是他们口出狂言,儿子看不过去才出手教训,只是手上没个轻重,才把人打伤。” “是啊老爷,立书他都认错了,你就饶了他吧。”谢氏急忙为他求情。 姜相气的脸色阵阵发白,他指着姜立书的鼻尖,骂道:“打伤,你是险些把人打死,如今那人告到了谢无咎面前,他揪着你的错处不放,当朝参了本相一本,说我没有管教好儿子,你让我如何饶你?” “皇上命我处理好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姜立书眼珠子胡乱的转了转,艰难的出声:“不,不过是个贱民而已,拿银子打发了就是。” 他不以为然,这些贱民闹这么大,不就是为了银子嘛。 姜相看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气的扬手就扇了姜立书一巴掌。 “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些日子,就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先是长子旧病复发,现在还躺在床上,后是姜云舟被打成了残废。 现在又轮到姜立书出事,不仅官职丢了,还成了元帝重点监视的对象。 姜相感觉欲哭无泪,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对待姜家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对着姜立书命令道:“你,去给人登门道歉,好好安抚受害者的家属。” “父亲,我可是相府三公子,你让我去给那贱民道歉?”姜立书一脸的不服气,他可是有官职在身的。 “不然呢,难不成让为父替你去?” 姜立书有些不情愿的道:“儿子好歹在金吾卫当职……” 话还未说完,就被姜相打断了:“你快些闭嘴吧,圣上已经革了你的职,你现在就是无业游民一个,你哪儿来的优越感还觉得高人一等?” “什么?”姜立书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慌乱的道:“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革了我的职,明明儿子快要升迁了。” 见他还在做白日梦,姜相冷冷一笑:“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谢无咎死咬着相府不放,他是在给姜予安报仇呢。” “你二哥,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你再不收敛,他的下场就是你的结局。” 从前姜相还不以为意,可一连串的打击让他不得不认清了现实。 就是谢无咎和姜予安联手,在搞丞相府。 ------------ 第123章 他全想起来了 姜立书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涣散。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期盼已久的升迁,不仅成了泡影,连现有的职位都保不住了。 “不,不可能的……” 他除了喜欢赌点钱,并没有大的毛病。 怎么就连职位都没有了呢? “父亲,你得帮帮我啊,儿子不能丢了官职啊?”姜立书哭着哀求姜相:“没有官职,儿子还如何娶亲?哪个世家小姐还会嫁给我?” 姜相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他声音疲惫的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娶亲,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摆平再说吧。” 姜云舟的事一出,国公府那边立马没了信儿,也不说两人定亲的事了。 姜家自然也没有脸再跟镇国公府议亲,就连谢氏的妹妹,也不登门了。 现在的相府,就跟瘟神一样,谁也不敢沾边。 姜相隐隐感觉,相府怕是要完了。 姜立书被他轰了出去,谢氏坐在一边默默垂泪。 他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问道:“玉婉的伤,好些了没有?” 谢氏心头大惊,自从上次对姜玉婉使了家法以后,姜相就再也没有过问她的死活。 怎么今天如此反常,还主动关心起她来了? “那孩子身子骨弱,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谢氏一边看姜相的眼色,一边斟酌着说道:“虽然还在养病,可是心里却还记挂着你,怕你还在生气。” 姜相脸色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请好的郎中过来,给她调整好身子。” “老爷……”谢氏两眼放光的看着姜相:“你不生玉婉的气了?” “到底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养大的孩子,再生气又能如何。”姜相嘴上说着违心的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他看了看谢氏,才道:“赵国公府那边,你想着催一催。” 谢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老爷是想,让玉婉嫁过去?” “只有世家联手,才能保住我相府的地位,谢无咎那个疯子死咬我们不放,我岂能坐视不管。”提起这事,姜相就感觉头疼。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玉婉都必须嫁到赵国公府去。” 谢氏吃惊的看着姜相,见他面色阴沉,便低下头去。 她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原以为姜相是关心姜玉婉,没想到只是拿她当一颗棋子对待。 “是,妾身知道了。” 而此时的赵国公府,却有了另一番打算。 赵夫人跟赵域在房里说话,她讨好的把几幅画像,推到赵域面前:“你瞧瞧,这些都是京中才貌双全的女子,跟咱们赵国公府背景也不相上下,可有看对眼的。” 姜玉婉她是不会再考虑的,相府最近出的事太多了。 赵域淡淡的扫了几眼那些画像,没什么兴致:“儿子暂时还不想想这些。” “这叫什么话,你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别人像你这个年纪都当爹了。”赵夫人劝了半天,看赵域不为所动,不由的皱起了眉:“还是说,你还想着姜玉婉?” 赵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轻轻摇头。 最近他连连做梦,梦中总是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对他情深义重,更是在他危难的时候,替他挡了一刀。 有好几次,他险些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可每次在关键时刻,他就醒了过来。 从前,他以为那个女子就是姜玉婉。 也正是因为这个梦,他对姜玉婉格外爱护,可最近赵域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子,绝对不是姜玉婉。 赵域心神恍惚,被这个梦搅的心神不宁,他现在对任何女子都没有兴趣。 “玉婉她并非儿子心中所爱,母亲不必猜了,我心中另有所属。”赵域语气坚定,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赵夫人有些惊讶:“可是从前,你不是最疼爱玉婉吗?” “从前是儿子年纪小,不懂情爱,现在儿子长大了,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赵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这儿子自小性格就跟别人不一样,只要认定的事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她若是逼的越紧,只会让他更加抗拒。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顺其自然的好。 赵域拜别了赵夫人,出了府。 他没有带随从,漫无目地的乱走。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府邸。 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太傅府。 “我怎么会走到这里?”赵域喃喃自语,正要离去时,突然一阵琴声从院内传了出来。 熟悉的曲调,让他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院内,身体都在颤抖。 因为这曲子,跟他在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姜予安,是你吗?”赵域的声音明显的颤抖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的朝着院内走去,却在门口的时候被守卫拦住了:“世子,我家小姐不见客。” “安安,是安安对吗?”赵域神情激动,在梦中就是这首曲子,他不会认错的。 守卫见赵域情绪激动,忙回道:“世子有什么话,小的可以代为转达。” “我要见安安,我现在就要见她。”赵域说着话就要往院子里闯。 他身份尊贵,守卫不敢拦的太狠。 就这么让他闯了进去。 院内姜予安听到动静,拂琴的动作一滞,停了下来。 双儿不解的问:“小姐,你怎么不弹了?” 姜予安看着闯入院中的赵域,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赵域强行闯入院中,身后跟着众多侍卫。 远远的他看到姜予安,几步就到了她的跟前:“安安,刚刚是你在弹琴对不对?” “赵世子,你这是干什么?”姜予安神色冷淡,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 “是你,真的是你。”赵域却欣喜若狂,若是没有侍卫拦着,他怕是会冲到姜予安面前。 他向来冷静,姜予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为免让人说闲话,姜予安对他道:“赵世子,你还是请回吧。” 赵域却歉意的看着她,两眼泛红:“安安,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 第124章 赵域认错 赵域猛地抱住头,头痛欲裂间,被尘封的记忆汹涌袭来。 那些被遗忘的过往,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他看见在那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自己陷入绝境,是姜予安不顾一切地冲进来,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不!怎么会……”赵域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悔恨。 他想起曾经姜予安望向自己时,那炽热而深情的目光。 可自己却对这份感情视若无睹,满心满眼只有姜玉婉。 他无数次对姜予安恶语相向,让那颗真心千疮百孔。 如今记忆觉醒,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安安,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赵域突然大喊,痛苦的抱住了头,神情悲伤的看着她。 姜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看向来人,手中的琴差点儿掉落在地上。 眼前这个如同疯颠的人,真的是那个曾经冷静自若、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佛子,赵国公府的世子赵域吗? 从前,姜予安满心倾慕赵域,追逐他的脚步。 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缠着他,只为能多看到他一眼,听到他说一句话。 可赵域呢? 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姜玉婉,对姜予安的靠近一脸厌恶。 姜予安还记得,自己鼓起勇气向赵域倾诉心意,换来的却是他冰冷刺骨的话语:“姜予安,你让我觉得恶心。” 自那以后,姜予安收回了自己的热情。 她也确实做到了,不再纠缠赵域。 可赵域却如同疯了一样,又来纠缠她。 “安安,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赵域卑微的模样,让姜予安以为他像是中了魔。 否则,那般高傲的世子,怎么会对她如此低声下气。 姜予安不想再跟赵域纠缠下去,对侍从命令道:“送世子离开。” 可赵域却突然冲了过来,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胳膊:“安安,你不要离开我。” 他红着眼睛偏执的模样十分可怕,姜予安的胳膊被他攥的生疼。 她本能的挣脱起来,可赵域攥的她那么紧,竟没撼动他半分。 “赵域,你看看清楚,我是姜予安。”姜予安一字一顿地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姜玉婉。” 她大力的挣脱了赵域,与他拉开距离。 赵域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姜予安的眼里再也没有从前的痴迷,只有拒人千里的疏离。 “予安,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哽咽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以前是我瞎了眼,是我混蛋……” “够了。”姜予安打断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的瞳孔:“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你以为一句错了就能抹掉吗?” 她后退几步,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赵域无声的笑了笑,是啊,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认错了人。 明明这一世姜予安主动靠近了他,是他亲手把姜予安推开的。 曾经的姜予安卑微的讨好他,绣了三个月的荷包小心的捧到他面前。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竟当着姜予安的面,把她的荷包扔在了泥地里。 当时,姜予安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却说:“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我从未喜欢过你,以前是,以后也是。”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变成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 让赵域痛不欲生。 姜予安看他神智不清,再次下了逐客令:“赵世子,请回吧,你我早已经形同陌路了。” 赵域没有动作,侍从得了姜予安的命令,这才敢上前连拖带拽的把他丢出了府去。 可他并没有离去,而像是失了魂一般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赵域就如同望夫石一般,动也不动。 他在等,等着姜予安出来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 可直到他的身上被雨淋湿,姜予安也没有露面。 “世子,世子……”赵国公府的小厮远远的看到了赵域,急忙跑了过来为他撑起了伞:“世子,你怎么站在这儿?这雨都下了快半个时辰了,你的身上都湿了。” 雨珠顺着赵域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月白色的锦袍,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僵硬的轮廓。 可无论小厮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那双平日里总是沉静眸子,此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仿佛魂魄被抽走了一般。 另一个小厮见他毫无反应,伸手想去拉他的衣袖:“世子,咱们回府吧,国公爷和夫人该急坏了。” 小厮拽了拽赵域,见他没有反应,嘴里不住的低喃:“安安,我错了,错了……” 又唤了几声,他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有一个小厮壮着胆子,把手伸到赵域的鼻端。 发现他的呼吸微弱。 另一个则用力的掐了掐他的人中,还是没有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赵域就像生了根的石像,纹丝不动。 两眼发直的盯着姜予安的院门,仿佛要在那扇门上烧出两个洞来。 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两个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见实在拖不动他,只能咬咬牙,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腿,半拖半抱地将他往回挪。 赵域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任由他们摆弄。 “世子,世子您可千万别吓小的啊……”小厮一边费力的架着他走,一边带着哭腔念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们也别想活了。” 赵国公府内,赵夫人在正厅焦急的来回踱步。 “怎么还不回来,派人去找啊!”她对着管家厉声吩咐,声音都颤抖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夫人,夫人,世子回来了!” 赵夫人猛地冲出去,在看到被两个小厮抬进来的赵域时,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域儿!”她扑过去抱住赵域冰冷的身体,触到他湿透的衣衫和毫无生气的脸庞,眼泪瞬间决堤:“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快去请太医,去请太医院的李太医。” ------------ 第125章 赵域心脉受损 赵域双目紧闭,嘴唇青紫。 任由赵夫人怎么呼唤,都没有一丝回应。 方才还在雨中死死盯着院门的眼睛,此刻紧紧阖着,仿佛连睁开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刚进正厅便被赵夫人一把拉住手腕。 “李太医,快看看我的域儿,他到底怎么了?”赵夫人的声音里满是急切,眼眶红肿。 平日里端庄的仪态,因为赵域的病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国公府,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往后可怎么活。 李太医不敢耽搁,连忙走到床边,放下药箱,仔细为赵域诊脉。 他指尖搭在赵域的腕上,眉头渐渐皱起,片刻后又翻开赵域的眼皮查看,随后又细细询问了小厮们赵域之前的状况。 一番检查下来,李太医收回手。 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对着赵夫人拱手道:“夫人,世子这并非寻常病症,而是伤心过度,郁气积于胸口,导致心脉受损。” 赵夫人的心猛地一沉,急切地追问:“那该如何是好?李太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域儿啊!” “夫人莫急。”李太医缓缓说道:“我开几副药先为世子稳住心脉,但这终究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若不能解开心结,恐怕难以痊愈。” 赵夫人闻言,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助。 心病? 域儿究竟是因为什么事,竟伤心到如此地步? 她定了定神,转头看向那两个抬回赵域的小厮,眼神凌厉:“你们老实说,世子今日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小厮被赵夫人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开口:“回夫人,今日……今日我们找到世子时,他正在姜家小姐的院门外,那时世子已经不对劲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小的们确实不知道啊。” “姜予安?”赵夫人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知道姜予安,那个曾经总是跟在自己儿子身后的姑娘。 可儿子对她向来冷淡,怎么会因为她伤心至此? “简直一派胡言,域儿喜欢的是姜玉婉,又怎么会跟姜予安牵扯到一起?” 不怪赵夫人不相信,实在是赵域对姜予安的态度很冷淡。 小厮们磕头如捣蒜:“夫人,小的不敢撒谎,我们找到世子的时候,他嘴里喊的的确是姜小姐的名字。” 赵夫人心力交瘁的用手撑着额头,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她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是姜予安使了什么手段,所以赵域才会变成这样。 “备车。”赵夫人站起身,对着下人吩咐道:“我要去姜家一趟。” 旁边的嬷嬷连忙劝阻:“夫人,这夜深了,而且您现在去…… 怕是不妥吧?” 赵夫人眼神坚定:“没什么不妥的,为了域儿,别说只是去姜家一趟,就算是让我做别的,我也愿意。” 她看向床上依旧毫无起色的赵域,心中默念:域儿,娘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很快,马车备好,赵夫人带着几个随从,在夜色中朝着姜家的方向驶去。 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 赵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由随从扶着下了车。 守门的家丁见是赵国公府的人,连忙进去通报。 谢无咎听到是赵夫人来访,有些惊讶:“赵国公府的人来干什么?”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赵夫人的样子,很是焦急。”管家沉稳的回道。 谢无咎沉吟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管家匆匆迎了出去,脸上堆着客套的笑意:“赵夫人,我家王爷有请。” “我找姜予安。”赵夫人一脸倨傲,语气冷意十足。 管家看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急忙跟上:“夫人,夜深了,小姐怕是已经歇息了。” “歇息了也要叫醒。”赵夫人打断他的话,脚步未停:“事关我国公府世子的安危,太傅府定要给我个交待。” 赵夫人冷着脸进了正厅,看到谢无咎已经等在那里了。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福了福身:“见过摄政王。” “不知赵夫人深夜来访,有何要事?”谢无咎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强大的气场,顿时让赵夫人气势萎靡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这才红着眼睛说道:“摄政王恕罪,实在是我儿的病耽误不得,不得不深夜前来。” 谢无咎有些惊讶:“赵世子病了,与我太傅府何干?” “域儿自从下午来找过姜予安后,回去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吃不喝不说话,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赵夫人情绪激动,声音哽咽:“太医说,域儿是心脉受损,心病自然需要心病医,所以我才会深夜来访,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予安她会医术,都说医毒不分家,是不是她给我儿使了什么手段,所以才会如此?” 谢无咎突然出声:“赵夫人,慎言。” 他不怒自威,面上冰冷一片。 赵夫人被吓的微微一愣,虽然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今天见不到姜予安,我是不会走的。”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非要见姜予安不可。 谢无咎对着管家道:“去把安安请过来。” 他不可能听信赵夫人的一片之词,只有两人当面对证,才能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多时,姜予安就到了前厅。 “赵夫人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姜予安福了福身,语气疏离,没有半分热络。 赵夫人抬眼打量着她,眼前的少女身形清瘦,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全然不见当年追在赵域身后时的热切模样。 她心中暗叹一声,开门见山:“姜小姐,本夫人想要问问,你究竟把域儿怎么了?为什么他会失了魂?” “失魂?”姜予安一脸惊讶:“赵世子下午闯入我的院子里,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我就把他轰出去,至于他为何失魂,我不清楚。” “你休要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若不是你,我儿也不会变成那副模样。”赵夫人的声音尖锐起来:“他是在太傅府出的事,你自然有责任。” 姜予安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赵世子的事,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赵夫人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若不是你,域儿怎会伤心至此,如今卧病在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 第126章 谢氏带姜玉婉去国公府议婚事 “夫人言重了。”姜予安放下茶杯,眸光平静地迎上赵夫人的视线:“世子如何,是他自己的事。从前他对我避之不及,如今又突然转变态度,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担这样的责任?” 赵夫人冷笑一声:“你可知他为了你,连命都快不要了?太医说他是心病,需得心药医,这心药,不就是你吗?” 姜予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想起赵域今日疯癫的模样,还有那句伤人至深的 “你让我觉得恶心”,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夫人说笑了,我可当不起这心药,从前我追着世子的时候,他视我如敝履,如今他回头了,我却不想要了。 人心不是石头,被伤透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你……”赵夫人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不定。 她知道儿子从前对姜予安不好,可事到如今,她只想让儿子好起来。 “姜小姐,过去的事是域儿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只要你肯去看看他,让他好起来,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 姜予安摇了摇头:“夫人,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补偿来衡量的。我与世子之间,早就结束了。” 她站起身:“夜深了,恕我不便留客,夫人请回吧。” 赵夫人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姜予安说的是实话,是赵域亲手将这份感情推远的。 “姜予安。”赵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当真如此绝情?” 姜予安没有回头:“比起世子当年的绝情,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夫人请回吧。” 赵夫人急的红了眼,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姜予安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赵域是因为你才病成那样的,太傅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你不去看他,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赵夫人眼看劝说无效,竟然耍起无赖。 姜予安又不敢使大力怕弄伤了她,就在她无助的时候,突然一股劲风平地而起。 赵夫人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的起了身,她面露惊讶。 一袭墨色锦袍衬得谢无咎面容愈发冷峻,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气。 只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响起:“太傅府,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送客。” 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谢无咎不再对赵夫人客气:“赵世子的事,与我太傅府无关,更跟安安扯不上关系,若是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他能让赵夫人进府,听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已经很给国公府面子了。 可对方却妄想把此事跟姜予安扯上联系,他无法容忍。 谢无咎一声令下,管家立刻上前,对着赵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虽客气,态度却十分坚决:“请吧,赵夫人。” 赵夫人畏惧谢无咎的权势,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姜予安,你就再……” “赵夫人。”谢无咎打断她的话,眼神中的寒意更甚:“休要再提安安的名字,本王的忍耐有限。” 赵夫人看着谢无咎冰冷的神情,又看了看姜予安无动于衷的模样,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 只能咬了咬牙,带着满心的不甘,被管家请出了太傅府。 赵夫人坐在车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知道,想让姜予安去见赵域,恐怕是难上加难。 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儿子,她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疼。 直到回到国公府,赵夫人的神色还有些恍惚。 刚刚下马车,管家就上前对她恭敬的道:“夫人,相府来人了。” 赵夫人心里正烦着呢,闻言没好气的问:“她们来干什么?” 管家嗫嚅了下嘴唇,艰难的道:“说是想跟夫人谈谈世子和玉婉姑娘的婚事。” 这话,一下子踩中了赵夫人的尾巴根。 她像只被激怒的猫一般猛的转身,声音尖锐的道:“婚事,现在谈什么婚事!域儿都成了这副模样,她们姜家还有脸来提婚事?” 管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赵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想到姜玉婉,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赵域一门心思扑在姜玉婉身上,对姜予安弃如敝履。 如今倒好,赵域为了姜予安重病不起,姜家反倒跑来提姜玉婉和赵域的婚事,这不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吗? “她们在哪儿?”赵夫人咬牙切齿地问。 “在…… 在客厅等着呢。”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 赵夫人冷哼一声,提着裙摆快步朝客厅走去。 进了前厅的门,一眼就看到姜夫人和姜玉婉。 姜玉婉穿着一身粉色衣裙,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看到赵夫人进来,还故作端庄地起身行礼。 从前只觉得她温婉可爱,可现在那副模样在赵夫人看来无比刺眼。 一个交白卷的人,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才女。 依她看,就是个十足的蠢货。 “玉婉,给夫人请安。”姜玉婉在府里躺了将近一个多月。 她以为自己定会失宠,没想到姜相主动让姜夫人凑成她跟赵域的婚事。 这不,寻了个机会,两人就过来了。 赵域病重的消息,国公府瞒的密不透风。 因此姜夫人和姜玉婉根本不知情,姜玉婉看到赵夫人脸色不太好,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对。 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姜夫人倒是好兴致,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来我国公府。”赵夫人没给她们好脸色,语气冰冷地说道,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一个。 姜家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赵夫人会是这种态度,但还是赔着笑脸说:“赵夫人,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她也瞧出赵夫人脸色不对了,因此没敢提两人的婚事。 想要旁敲侧击,打探一下。 赵夫人冷哼一声,想到赵域眼圈儿都红了:“我儿现在病重,我无心待客你们请回吧。” “病重?”姜夫人和姜玉婉全都一脸惊讶:“世子好端端的,怎么就病重了?” ------------ 第127章 丹书铁券求赐婚 赵夫人有心拒了这门婚,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们两人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姜夫人顿时手足无措了,没想到赵域突然转变了心意。 对姜予安用情至深起来。 姜玉婉则是死死的咬着唇,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才几天啊,赵域就弃了她喜欢上姜予安了。 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姜夫人想了想,委婉的提议:“赵夫人,我知道世子最近身体不适,但玉婉和世子的婚事也是早就定下的,如今也该提上日程了,说不定世子看到婚事定了,心情好了,病也就好了呢。” “病好了?”赵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陡然拔高:“我儿现在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你们却在这儿说这些风凉话! 姜玉婉,你要是真对域儿有心,就该盼着他好起来,而不是想着趁他病要他的婚事!” 姜玉婉被吓得脸色一白,眼眶瞬间红了,委屈地说:“赵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喜欢赵域哥哥的。” “真心喜欢?”赵夫人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是真心喜欢,还是想要世子夫人的位置,你心知肚明,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赵国公府的夫人,这门婚事就休想!” 姜夫人没想到赵夫人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一时间也有些慌了,连忙说:“赵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们的婚事是早就说好的,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说好的又怎样?”赵夫人寸步不让:“我儿现在这个样子,这婚事我不答应!你们姜家要是识相,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她现在满心都是赵域的病情,一想到姜予安,想到赵域的悔恨,再看看眼前的姜玉婉,只觉得无比讽刺。 赵域是因为姜予安才病成这样的,若是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娶了姜玉婉。 他不得恨自己一辈子。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姜夫人被赵夫人怼得哑口无言,姜玉婉则是羞愧的面红耳赤。 她跟姜夫人主动登门提婚事,就已经很没有面子了。 如今被赵夫人当面拒婚,往后她想要再高嫁,更是不可能。 两人还想再说什么,赵夫人则下了逐客令。 姜夫人只能带着满腹委屈的姜玉婉,灰溜溜的离开了国公府。 赵夫人只觉得身心疲惫,她用手揉着太阳穴刚要歇息一下,婢女上前跟她回话:“夫人,你快去看看世子吧,他……” 后面的话,婢女已经说不下去了。 赵夫人蹭的一下起了身,朝着赵域的房间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屋内,赵国公和府里的老夫人,还有几房姨娘,二房三房的人,都在了。 众人全都眼睛红红的,神情悲伤。 “域儿,域儿他怎么样了?”赵夫人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两脚踩在地上,像踩在了棉花上。 赵国公看到自己的夫人如此模样,不由的心中一痛,叹道:“太医说,若是再这样下去,域儿怕是……” 后面的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谁能想到,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太医说,赵域怕是没几日可活了。 赵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赵国公忙扶住她的胳膊,揪心的道:“夫人,我们为域儿准备后事吧。” “不,不能……”赵夫人爆发出一声悲鸣,她双眼充血,对着赵国公发狠的道:“域儿不能死,他也不会死。” 她紧紧的攥着赵国公的袖子,用力的说道:“域儿是心病,姜予安就是他的解药,老爷我要进宫见圣,用我赵国公府的丹书铁券,求皇上为他赐婚。” 丹书铁券是太祖皇帝亲赐,能抵一次灭顶之灾,是赵国公府的传世之宝,从未轻易动用过。 他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此事…… 真的能行吗?用丹书铁券换一桩婚事,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皇上未必会应允啊。” “冒险也得试!”赵夫人用力攥着他的袖子,几乎要将布料拧出褶皱:“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域儿就这么耗下去吗?方才太医说了,他这病全凭一口气吊着,除了姜予安,谁也救不了他!”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赵国公往赵域的卧房走。 推开房门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上的赵域面色依旧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赵夫人走到床边,眼眶一热,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域儿,你快醒醒……你醒醒啊,如果你不醒,怎么娶安安呢?娘这就去求皇上让他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地把安安娶进门……” 话音刚落,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双眼紧闭,毫无反应的赵域,眼睫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眼珠在眼睑下缓缓转动,原本黯淡无神的眼底,竟透出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亮光,像是濒临熄灭的烛火被风重新吹燃。 “域儿!”赵夫人惊喜地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猛地回头看向赵国公,声音因激动而哽咽:“老爷,你看到没有?域儿有反应了!他听到了!他心里是想娶安安的!” 赵国公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儿子那细微却真实的动静,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赵域的额头,指尖能感受到那微弱的体温,却让他心头涌起巨大的希望。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哽咽,老泪纵横:“我们现在就进宫,马上去求圣上赐婚,只要能让域儿好起来,别说用丹书铁券,就是让我这条老命换,我也愿意!” 赵夫人连忙擦干眼泪,手脚麻利地帮赵国公整理好衣襟:“快,咱们现在就备车,一刻也不能耽搁。” 很快,马车从赵国公府疾驰而出,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赵国公夫妇被内侍引着穿过层层宫阙,来到御书房。 元帝正批阅奏折,听闻赵国公夫妇求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朱笔,指尖在奏折上轻轻敲击着,沉吟片刻后,沉声吩咐:“宣他们进来。” ------------ 第128章 谢无咎怒了 赵国公夫妇走进御书房,进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臣携内子叩见陛下!” 元帝看着跪在地上赵国公夫妇,他们手中高举着丹书铁券,目光满是疑惑,问道:“国公夫妇今日携丹书铁券而来,所为何事?” “臣妾恳求陛下为犬子赵域赐婚!”赵夫人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求陛下下旨,让姜予安嫁与域儿为妻!” 元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身体微微前倾:“赐婚?赵域与姜予安?朕记得,赵域此前不是钟情于姜家另一位小姐吗?而且,婚姻大事,当凭两心相悦,岂能强行赐婚?” 一个是国公府世子,另一个则是谢太傅的外孙女,谢无咎的外甥女。 两个都是世家权贵,元帝谁也不想得罪。 更何况,姜予安还是神医弟子,她的婚事岂能儿戏? “陛下!”赵国公重重叩首,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犬子如今重病在床,已是奄奄一息,太医说他是心病,唯姜予安能解。臣夫妇万般无奈,才敢动用丹书铁券,求陛下成全!” 说完,便跪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丹书铁券是太祖皇帝亲赐,可免家族一次死罪,历代皇帝都需敬之三分。 元帝的目光落在丹书铁券上,眼神复杂。 他自然知道这铁券的分量,赵国公府为了一桩婚事竟动用此物,可见赵域的情况确实危急。 可强行赐婚,终究不妥,更何况姜予安未必愿意,姜太傅那边也不好交代。 “陛下。”赵夫人泣不成声:“域儿是赵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国公府便断了香火啊!臣妇知道此举唐突,可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求陛下看在赵国公府世代忠良的份上,看在这丹书铁券的份上,救救域儿吧!” 元帝内心是偏袒姜予安的,若是赵域真的重病不治。 他若是赐婚给赵域,岂不是误了姜予安的一辈子。 再者说了,此事谢无咎也不会答应。 思来想去,元帝只得道:“赐婚不是儿戏,世子重病朕也忧心,这样吧朕着姜予安去国公府为世子看病,兴许他能有所好转。” 赵国公和赵夫人互视一眼,若是姜予安能够上门为赵域看病,说不定他能好了呢? 方才元帝的语气明显透着对强行赐婚的抵触,若再执意逼迫,恐怕会惹得龙颜大怒,反倒得不偿失。 赵夫人悄悄拽了拽赵国公的衣袖。 赵国公会意,深吸一口气,对着元帝叩首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夫妇思虑不周了。婚姻大事确实该两情相悦,臣等不敢强求。只是犬子病情危急,若姜小姐肯上门一看,便是我赵国公府的福气,臣夫妇感激不尽。” 赵夫人也连忙附和:“求陛下成全,让姜小姐去看看域儿吧。” 元帝见他们退了一步,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也好,此事便先这般安排,福安。” “奴才在。”福公公连忙躬身应道。 “你替朕去趟太傅府,传朕的口谕,让姜予安随你去赵国公府一趟,看看赵域的病情。”元帝吩咐道。 “奴才遵旨。”福公公恭敬地应下。 赵国公夫妇松了口气,再次叩首:“谢皇上隆恩!” 福公公带着两名小太监,前往太傅府。 管家见是宫里的公公来了,不敢怠慢,连忙通报。 此时姜予安正和谢无咎在厅中说话,听闻福公公到访,两人心中皆是一凛。 谢无咎脸色一沉,猜到了福公公的来意:“赵文昌这个老匹夫,居然进宫求了皇上,他哪来的那么大脸?” “赵国公府,未免欺人太甚。”姜予安也十分气愤。 她明明拒绝了赵夫人,谁知两人竟转头去求了皇上。 否则,福公公也不会前来。 谢无咎示意姜予安,稍安勿躁。 他对着管家说道:“去把福公公请进来。” 管家应了一声,立马小跑着出去带着福公公进来了。 福公公看到谢无咎,忙恭敬的道:“老奴,见过摄政王。” “公公不必多礼。”谢无咎轻轻抬手,福公公便直起了身子。 他笑咪咪的说道:“老奴前来传皇上口谕,着姜小姐前往国公府,为赵世子治病。” 果然,跟两人猜的一样。 姜予安不解的问:“敢问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福公公呵呵一笑,一脸无语的道:“赵国公夫妇带着丹书铁券前去求皇上,想要把小姐赐婚给世子,不过皇上没有答应,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小姐去为世子看诊。” “哼。”谢无咎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重重的一拍桌子:“真是好大的脸面,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安安头上。”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眼神锐利得如同利刃。 那模样,似是要把赵国公夫妇生吞活剥了一般。 “摄政王息怒。”福公公不明白,为何谢无咎突然翻了脸。 “姜予安是我太傅府的小姐,他一个将死之人,有何脸面求娶安安。”谢无咎的嘴像淬了毒,冷冷一哼:“他也配。” 福公公不敢说话了,内心却是赞同谢无咎的话。 此事,的确是赵国公夫妇做的过分了。 若是赵域有个三长两短,姜予安嫁过去不就是守活寡吗? 姜予安站在一旁,听到丹书铁券和赐婚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她没想到赵国公夫妇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恶心。 福公公被谢无咎的气势震慑住,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无咎对姜予安的维护远超他的想象,也难怪刚才谢无咎会突然翻脸。 “摄政王,此事……此事皇上也自有考量,并非赵国公府一家之言。”福公公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说道。 他毕竟是奉旨行事,总不能一直被谢无咎的气势压着。 谢无咎脸色阴寒一片:“既然皇命难为,那本王便陪同安安一同前往,本王倒要看看赵国公府能玩出什么花样。” 福公公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心里暗暗咋舌。 没想到姜予安在谢无咎的心中份量这么重。 还好他没有说错话。 旨意传达到,福公公便回宫复命了。 谢无咎则带着姜予安,前往赵国公府。 ------------ 第129章 谢无咎送棺震慑国公府 马车刚行至赵国公府巷口,谢无咎突然掀开车帘,对着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从领命后策马离去,不多时便带着一队人马赶了上来。 队伍中间赫然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木上未刷任何漆料,露出原木的纹理,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森然的寒气。 姜予安透过车窗看到那口棺材时,不由的瞪大了眼:“小舅舅,这是……” 谢无咎的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赵国公府行事龌龊,他们想要算计你,我岂能轻易放过他们,特此送上一份大礼,好好为你出一口气。” 说罢,他伸出手对着姜予安道:“走,下车。” 卫长风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劝阻:“摄政王!万万不可啊!带着棺材去国公府,这是要折辱他们满门啊!传出去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谢无咎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轩然大波?比起他们算计安安的心思,这点波澜算得了什么?” 敢算计姜予安,他们就得付出百倍代价。 说话间,马车已到赵国公府门前。 赵国公夫妇正领着下人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马车停下,脸上刚露出几分喜色。 目光触及随后赶来的棺材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摄政王,你,你这是何意?”赵国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口棺材的手指不停颤抖:“我府中虽有病人,却也容不得你如此诅咒!” 赵夫人更是面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声音尖利:“摄政王带着棺材上门,是想咒我儿死吗?” 两人又气又恨,可纵然有天大的怒火,也只能压着。 谢无咎这个疯子,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稍有不慎,便会带来灭顶之灾。 谢无咎扶着姜予安走下马车,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国公夫妇误会了,这口棺材并非诅咒,而是本王替安安带来的诚意。” 他侧身指向棺材,声音清晰地传遍门前的每一个角落:“赵国公府想用丹书铁券逼婚,今日我便把话挑明……” “安安若愿留下看诊,是念及往日情分;若不愿,谁也强迫不得。” 谢无咎锐利的目光刺向赵国公夫妇:“这口棺材就放在府门前,你们若是还想动歪心思,或是敢伤安安分毫,我谢无咎今日便敢在这里开棺,要么装你们府中一人,要么,我亲自躺进去陪你们耗!”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戾,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国公府的奴仆,全都吓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赵国公夫妇更是气的脸色煞白,眼前发黑。 疯子,谢无咎就是个疯子。 夫妇二人被谢无咎的气势震慑住,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好一个摄政王。”赵国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请吧,姜小姐。” 谢无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护着姜予安往府内走去。 经过那口棺材时,姜予安的目光在棺木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五味杂陈。 谢无咎此举是为了护她,可这极端的方式,终究还是将所有人都逼到了悬崖边上。 往后他在朝中,只会更加艰难。 踏入赵域卧房的那一刻,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呛得喘不过气。 姜予安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面色惨白的人身上。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谢无咎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最后落在赵域身上,眼神里满是警惕。 赵国公夫妇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谢无咎带棺上门着实震慑住了他们,此刻他们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盼着姜予安能真的让赵域好转。 姜予安挣了挣手腕,谢无咎会意,缓缓松开了手。 她走到床边,看着赵域那微弱起伏的胸口,微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赵域竟病的神智不清了。 此时他瘦的脸颊凹陷进去,若不是被人参吊着,只怕这口气早散了。 姜予安将指尖搭在赵域的腕脉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脉象虚浮无力,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里面装着几粒暗红色的药丸,那是她师父留下的保命丹药,她一直珍藏着,从未想过会用在赵域身上。 “这是……”赵国公夫人看到那药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九转还阳丹?” 赵国公听到这话,急忙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姜予安手里的药物后,也欢喜出声:“真的是九转还阳丹,传闻此丹能起死回生,早已经失传,没想到姜小姐手里还有。” “世人都传她是神医弟子,没想到还真是啊。” “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姜予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她捏开赵域的嘴,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又让人端来温水,一点点喂他咽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后退一步,与床榻拉开距离。 “药丸能吊住他的性命,至于什么时候醒,醒了之后如何,就与我无关了。” 赵国公夫妇全都感恩戴德的看着她,连连点头:“多谢姜小姐救命之恩。” 谢无咎走上前,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对着赵国公夫妇冷冷道:“人我们看过了,药也用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赵国公看着赵域的脸色似乎好了些许,呼吸也平稳了些,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多谢姜小姐,多谢摄政王。” 姜予安没有再看床榻上的人一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经过那口棺材时,她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跟着谢无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坐上马车,谢无咎才低声问道:“为何改变了主意?” 姜予安对赵域早已经没了情谊,若非元帝下了圣旨让她前来探望,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踏足国公府。 更加不会给赵域服用,九转还阳丹如此珍贵的药物。 ------------ 第130章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姜予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声音轻浅:“我不想因为他,让你陷入困境。” 那口棺材,是谢无咎对她的保护,却也能成为刺向他的利刃,她不能那么自私。 所以,她必须救。 谢无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语气中满是心疼:“安安,你不必考虑这么多,我既然敢做,就有能力承担后果。” “我说过,有我在,你无需有顾虑,按照你的心意来做就好。” 这样的话,谢无咎曾跟姜予安说过。 他说,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姜予安却摇了摇头:“小舅舅待我好,我自然是感动的,可因为我一人就让你陷入众矢之的,不值得。” “你值得。”谢无咎扬声打断姜予安的话,显然有些动怒:“区区国公府就想逼你嫁给赵域,这是在打我太傅府的脸,你是我太傅府的千金小姐,他们打你的主意,便是触我的逆鳞。” 谢无咎的声音说不出的冰冷,显然被赵国公府的做法气到了。 若不是有姜予安在,只怕他会大开杀戒。 “谢谢你,小舅舅。”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 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看得谢无咎火大。 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差点儿就踏入火坑了,居然还笑的出来。” “有小舅舅在,我不怕。” 谢无咎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变好:“那是当然,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而此刻的赵国公府,卧房内。 赵域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原本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开始缓缓转动。 赵国公夫妇见状,喜极而泣,他们急忙上前紧张的看着赵域。 “域儿,域儿……”赵夫人轻轻唤了两声,赵域紧闭的眼眸便缓缓睁开了。 他的眼睛在赵夫人的脸上扫了扫,虚弱的问道:“母亲,安安在哪儿?” 赵域一醒来就问姜予安,赵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没日没夜的照顾赵域,头发都熬白了。 可他心里只有那个姜予安。 但他现在醒了,赵夫人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安安她来看过你了,她还给你用了药,否则你也不会醒过来。” 赵夫人一边说,一边流泪:“域儿,你真是把娘吓坏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是啊域儿,你娘为了你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赵国公长吁短叹,劝道:“你为了一个女子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是想我们老两口的命啊。” 赵域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这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梦到的全是跟姜予安的片段。 他梦到年少时,姜予安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眼神里满是爱慕。 可那时的自己,满心都是姜玉婉,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甚至觉得厌烦。 他还梦到自己对姜予安说“你让我觉得恶心”时,她眼中黯淡下去的光芒,像被熄灭的星辰。 更梦到了上一世,姜予安为了救自己,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安……安……”赵域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赵夫人一听,连忙点头:“是,是安安救了你。域儿,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赵国公也跟着说:“是啊,等你好点了,亲自去谢谢姜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揪着不放了。” 两人都以为赵域九死一生,定会看开。 没想到,赵域却固执的看着两人,说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闻言,赵夫人和赵国公全都瞪直了眼。 赵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域:“域儿,你……你说什么胡话呢?” 赵国公也是一脸错愕,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域儿,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谢无咎刚刚警告过他们,不要打姜予安的主意。 可赵域醒来就说,非她不娶。 这是要把国公府逼上绝路啊。 赵域固执地看着两人,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我没乱说,我清醒得很……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他想起梦中姜予安绝望的眼神,想起上一世她为自己付出的生命。 心中的愧疚与爱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知道自己以前混蛋,伤透了姜予安的心,他想用余生去弥补,去好好爱她。 赵夫人急得直跺脚,眼泪又涌了上来:“域儿啊,你怎么就钻牛角尖呢?姜小姐她……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啊域儿。”赵国公也跟着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何必非要揪着姜小姐不放?” 有谢无咎护着姜予安,他都要动刀子见血了。 他们岂敢再打姜予安的主意? “她不一样……”赵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虽然微弱却深情:“她是不一样的……” 眼泪从赵域的眼角流下,他费力的朝着赵夫人伸出手。 赵夫人急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赵域哭求道:“母亲,安安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话未说完,人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看得赵夫人着实心疼。 她怕赵域的病又复发或是加重,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 赵国公也吓的冷汗直冒:“你先养身子,余下的等你好了再说。” 可赵域却固执的摇头,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身子虚的厉害。 竟一头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域儿,域儿。”赵夫人吓的惊呼一声,府医急忙奔了进来看了看,对着她道:“夫人放心,世子只是太虚弱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赵夫人松了一口气,和赵国公对视了一眼,两人退出了房间。 “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赵夫人心疼的不停的拿帕子抹眼泪,赵国公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 赵域打小就倔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他说要娶姜予安,就不会再娶别人。 可姜予安现在对他已经没了感情,若是让赵域这般固执下去,国公府怕是要绝后啊。 ------------ 第131章 设计找出陷害她的人 赵夫人虽忧心忡忡,夜里辗转反侧,咬着牙对赵国公说:“既然域儿铁了心,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姜予安那边油盐不进,谢无咎又护得紧,硬抢肯定不成……” 赵国公眼中闪过一丝阴翳:“要让她心甘情愿嫁过来难如登天,但若是……她没了别的选择呢?” 女子名节大于天。 若是姜予安的名节毁了,世家大族肯定不会要她。 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赵域也会厌弃她。 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国公夫妇生活了三十几年,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其心中所想。 赵夫人拧着眉,有些担忧:“若是让谢无咎知道了,他岂会饶了国公府?” “为了域儿,只能铤而走险了。” 几日后,京中传出一则流言。 姜太傅的外孙女姜予安与摄政王谢无咎过从甚密。 深夜共处一室。 更有甚者,说有人亲眼看见谢无咎深夜从姜予安卧房出来,两人举止亲昵。 流言蜚语像毒藤般蔓延,瞬间将姜予安推到了风口浪尖。 姜予安正坐在窗前看书,冬青慌慌张张跑进来,脸色惨白:“小姐,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您和摄政王的闲话,说的太难听了!” “传我和舅舅的闲话?”姜予安掀起眼皮,有些不可思议。 她当初入住太傅府,为了避闲故意跟谢无咎的院子拉开了距离。 两个院子隔着好几道墙呢,哪来的闲话? 可冬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假的。 “传我什么?”姜予安把书收了起来,面色凝重。 冬青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支支吾吾的。 “你再不说,岂不是任由那些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流言说您跟摄政王共处一室,你们两人已经不清白了。”后面的话,冬青不敢再说下去了。 传的实在太难听了。 姜予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流言害死人。 更何况,她是个姑娘家。 若是任由这些流言漫天飞,还指不定传的多难听呢。 姜予安想了想,流言来的突然,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对方显然是想把自己逼离太傅府。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离开? 姜予安摇了摇头,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冬青站在一旁,看姜予安认真思考,连带着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冬青。” 姜予安想了想,吩咐她:“你乔装打听一下,这些流言最早是从哪传出来的,又是哪些人在添油加醋说得最起劲。” “咱们来个顺藤摸瓜,把幕后主使揪出来。” 冬青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姑娘是说,这流言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不然呢?”姜予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小舅舅何等身份,与我共处一室这种话,若是没有人故意栽脏,外头的人怎敢编排他?” “是,奴婢明白。”冬青用力点头。 接下来几日,冬青让府里的奴仆扮作平常人,游走于各大菜场和茶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有了眉目。 太傅府的一个名唤麻子的小厮,找到了关键的几个人。 他被冬青带到了姜予安面前。 “小姐,奴才打听到了,散播谣言的总共有三个人,西街卖菜的张大娘,茶馆里的刘老二还有乞丐小四。” “这三人最近在各个地方流窜,流言就是从他们三人嘴里说出来的。” 姜予安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问道:“你怎么肯定是他们三人?” 麻子语气坚定的道:“小的经常行走于街头巷尾,对这一带的人熟悉的很,这三人有个共同的特征,家里穷的叮当响,张大娘早年死了丈夫,独自拉扯大了儿子,她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坏事做尽。” “前些日子,小的还看到他跟狗抢食,这几日最见他穿着光鲜,还买了房子,张大娘四处托媒人要给他娶媳妇呢。” “刘老二是个老光棍,又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最近不仅常出入青楼,出手还十分阔绰,赏了小桃红一锭十两银子,小乞丐小四是个半大孩子,有个瞎眼老娘常年喝汤药,最近也不出来乞讨了。” “这些人似乎一夜暴富,所以奴才断定他们肯定受人指使了。” 姜予安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叫麻子?” 麻子并非满脸雀斑,相反他的脸干干净净的,模样周正。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对着姜予安点了点头,神情恭敬:“小的无父无母,摄政王见到我的时候,我脸上被溅的满的泥点,所以起名叫麻子。”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年托王爷的福,小的才有一口饭吃。” 麻子对谢无咎感激涕零,一脸崇拜。 姜予安对他道:“是小舅舅让你去调查的?” 麻子一脸惊讶,没想到姜予安竟猜中了。 他点了点头,把谢无咎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告诉小姐,就说让她练练手。” 冬青诧异的瞪大眼睛:“练手,王爷这是何意啊?” 她没明白,姜予安却懂了。 谢无咎这是让她自己处理此事呢。 他说过了,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 所以,让她放手去做。 “我知道了。”姜予安勾唇笑了笑,对着麻子说道:“你想个办法,把这三人请到太傅府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们。” 姜予安把请这个字,咬的极重。 麻子机灵的应道:“是,小姐。” “行了,去吧。” 姜予安挥手,示意麻子退下。 麻子两眼放光,一脸兴奋的出去了。 待到傍晚的时候,他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三个麻袋,每个麻袋都鼓鼓囊囊的。 麻子邀功的对着姜予安道:“小姐,这三人都在这儿了。” 姜予安满意的点头,她起身围着三个麻袋转。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 三个麻袋像被定住了一般,无人发生声音。 冬青看三人被吓的连屁都不敢放,险些笑出声音来。 姜予安勾唇笑了笑,对着麻子说道:“备车。” “小姐要去哪儿?”麻子不解的问。 姜予安一脸的神秘莫测:“到了就知道了。” 麻子应了一声,然后把三个麻袋往板车上一放,跟在了姜予安的马车后面。 不多时,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姜予安命人把三个麻袋搬了下来,放在了国公府门口。 ------------ 第132章 指认赵夫人 姜予安怪异的举动,惹得门房频频侧目。 她上前,对着门房说道:“去告诉赵国公和夫人,就说姜予安前来拜谢。” 三个麻袋鼓鼓囊囊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门房急忙小跑着去回禀了。 赵国公和赵夫人听到门房的话,全都一脸诧异。 “好端端的,她给老夫送什么礼?” “依我看,她就没有安好心。”赵夫人不置可否,对于姜予安的举动,很是不愤。 门房低着头弯着腰,不敢吭声。 赵国公想了想,起了身,对着赵夫人说道:“不管她作什么妖,咱俩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夫人点了点头:“本夫人岂能怕了一个小丫头?” 她冷哼一声,也跟在了赵国公身后。 三个麻袋放在国公府门口,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对着这三个神秘的麻袋指指点点。 有好事的人小声嘀咕:“这不是太傅府的姜家小姐吗,最近她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居然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不知羞。” “你小声点,这位姜小姐可是摄政王的心头好,小心她一个不开心把你抓了关进大牢里去。” “传闻她爱慕赵世子,对赵世子死缠烂打,怎么转头又投入摄政王的怀抱了?” 这些人说的话非常难听,冬青忍无可忍叉腰上前,指着这些人就骂开了。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她的嘴。” 那些人全都畏惧的一缩,虽然不敢再说话,可看姜予安的眼神明显像在看戏。 闹的正欢的时候,赵国公和赵夫人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的三个麻袋,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姜予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予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俯身拍了拍其中一个麻袋,麻袋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 她勾了勾唇,笑道:“赵夫人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小动作,做为礼尚往来,自然是来还礼了。” 赵夫人面色一白,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根本不相信,姜予安这么快就查到她的头上了。 要知道,散播谣言,她做的十分隐秘。 “我在胡说八道?”姜予安冷冷一笑,狠狠一脚踢向一个麻袋,里面传来人的痛呼声。 “这里面,是散播流言的几个市井泼皮,收了好处便四处嚼舌根,毁人名声,赵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赵夫人面色更加苍白了,她强自镇定心神,笑道:“姜小姐这话说的好没趣,你流言四起,与我国公府有何干系?” 姜予安示意冬青上前解开麻袋。 只见里面露出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他的脸肿成了猪头,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看到国公府的大门后,哎呀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第二个则是一脸刻薄的老太婆,她三角眼蒜头鼻,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 第三个则是半大孩子的小乞丐,相较比这两人,小乞丐则被吓的瑟瑟发抖,脸上的泪冲出好几条白印子。 “说,你们三人是奉谁的命,出去散播谣言的?”麻子一声厉喝,直吓的三人全都抖成了筛子。 抓到三人之前,麻子就已经用武力震慑了他们一番。 麻子还告诫他们,若是不说出实情,就把他们活埋了。 此时看到麻子,三人就像看到了活阎王。 根本不费劲,就把幕后主使吐了个干净:“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是赵国公府的许嬷嬷,她找的我们要我们散播谣言的,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五十两银子。” 刘老二肿着一张青紫交加的脸,哭的鼻涕眼泪横流。 他从怀里颤巍巍的掏出剩下的碎银子,递到了姜予安面前:“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小姐放小的一马。” 张大娘也吓的哀嚎不已:“是我贪心拿了银子,做的这丧尽天良的坏事,但我都是被许嬷嬷指使的啊,呜呜呜……” “我也是受许嬷嬷指使。”小乞丐也呜呜的哭着求饶。 人证物证都在,姜予安的流言,就是赵国公府指使人干的。 围观的百姓全都一脸震惊,全都躲在远处小声嘀咕:“没想到国公府竟干这种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 “可不是嘛,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的,被他们一瓢脏水泼到身上,以后嫁不出去岂不是毁了一辈子?” “不要脸啊,太不要脸了。” 百姓们纷纷指着赵国公和赵夫人指指点点。 赵国公和赵夫人的脸色像开了棺材铺,别提有多精彩了。 赵夫人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国公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姜予安竟然查到了这么多,还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人送到府门前。 “姜予安,你不要太过分!”赵国公强压着怒火,沉声道:“你这是在羞辱我们国公府!” “羞辱?”姜予安轻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比起你们用卑劣手段构陷我与摄政王,毁我名声,我这点举动,算得了什么?” 她环视着周围的人群,朗声道:“我今日把他们送到这里,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就是赵国公府的所作所为!之前国公府为了逼我嫁给赵世子,不惜动用丹书铁券,见我不从竟不惜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今日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我便闹到御前,让皇上来评评理,看看你们国公府还有没有脸。” 姜予安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敢闹,就没打算对国公府手软。 赵国公被气的浑身颤抖,他强自镇定心神,不要脸的道:“光凭几个贱民,你就想栽脏我国公府,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居然敢耍赖,姜予安轻笑一声,扬声道:“青禾。” 话音一落,便见一道青色影子飞进了国公府里。 随后众人就听到一声惨叫,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肥胖的嬷嬷被人从府里丢了出来。 青禾英姿飒爽的怀臂抱剑,冷着脸站在了姜予安身侧。 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国公府的府卫根本不敢靠近。 ------------ 第133章 礼尚往来 赵国公的脸都黑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青禾就把人从府里拎了出来,摔在众人面前。 许嬷嬷短暂的眩晕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柄锋利的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青禾稍稍用力,许嬷嬷的脖子就被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她的领口往下滴,她吓的大叫起来:“饶命,饶命啊,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赵夫人见状,又心疼又害怕,连忙上前一步:“姜予安,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 姜予安没有理会赵夫人,而是问麻袋里的人:“你们可认得此人?” 那三人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见剑架在了许嬷嬷脖子上,更是怕得要死。 他们磕头如捣蒜,纷纷指认:“她就是许嬷嬷,是赵夫人的陪嫁嬷嬷,国公府的老人了,就是她找的我们,要我们散播小姐的谣言。” 三人为了保命,把许嬷嬷卖了个干净。 连许嬷嬷当时如何威逼利诱,如何教他们编造细节,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胡说!我没有!”许嬷嬷尖叫着反驳,可无论她如何狡辩,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围的人群听得清清楚楚,看向赵夫人的眼神愈发鄙夷。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赵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嬷嬷。 若是没有她的授意,一个嬷嬷怎么敢抹黑太傅府的小姐和摄政王。 姜予安上前一步,看着赵夫人冷冷一笑:“赵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若是没有你的援意,一个嬷嬷给她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编排太傅府的小姐和摄政王。” 说到这里,她轻轻摇头:“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啊,不怕摄政王血洗了国公府啊?” 赵夫人被姜予安的话的吓的浑身一抖,她想为自己辩解。 可是人证物证都在,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她两眼死死的盯着姜予安,恨不得在她身上看穿两个洞。 该死的小贱人,竟然把她逼到了这地步。 赵国公看着眼前的混乱局面,又听着周围百姓越来越难听的议论,再这样下去,赵国公府的脸面就要被彻底丢尽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许嬷嬷,深吸一口气,对着姜予安道:“今日之事……是我赵国公府不对,是我们管教下人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他咬了咬牙,放低姿态问道:“说吧,怎么样才能放过国公府?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姜予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神却依旧冰冷:“国公大人倒是爽快,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给你两条路选。” 赵国公的心脏猛地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请姜小姐明示。” “第一条路。” 姜予安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我现在就带着这些人证物证,去皇宫求见皇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让皇上为我评评理,看看赵国公府为了逼婚,用这些卑劣手段构陷朝廷命官之女,该当何罪。” 赵国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敢让皇上知道这些事?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别说他这国公之位不保,整个赵国公府都可能受到牵连。 他连忙对着姜予安拱手:“姜小姐有话好好说,此事万万不可惊动皇上,我们入府详谈,如何?” 姜予安点头应允:“好啊。” 赵国公松了一口气,把姜予安请到了府里。 待到双方坐了下来,他才问道:“那第二条路是什么?” 姜予安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国公府出面,替我澄清所有的流言蜚语。 派家丁沿街敲锣打鼓,向全城百姓宣告,之前关于我和摄政王的谣言,都是赵国公府散播出去的,是你们为了逼我嫁给赵世子而耍的手段。” “杖杀许嬷嬷。”说到这里,姜予安看向赵夫人。 见她面色青白一片,人都快傻了。 而赵国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让国公府沿街敲锣打鼓承认自己散播谣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刚想反驳,就听到姜予安的下一句话。 “除此之外,你们还要赔偿我五十万两银子,作为对我名声损失的补偿。” “五十万两银子?”赵国公惊呼出声,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姜予安,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狮子大开口?”姜予安冷笑一声:“国公大人觉得,我姜予安的名声,就不值这十万两银子吗?还是说,在你们赵国公府眼里,用卑劣手段毁人名声,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提醒赵国公:“别忘了,赵世子的命是我救回来的,神医的药万金难求,你们欠我的可是一条人命,你们非但不感激,居然转头就构陷我,像你们这等卑鄙小人,五十万两银子都是便宜你们了。” 赵夫人跳了起来:“姜予安,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非要把我们逼死才甘心吗?” “许嬷嬷跟在我身边许久,你竟因为区区流言就要打杀她,你的心怎么如此恶毒?” 姜予安点了点头,中肯的道:“没错,我的心就是如此恶毒,赵夫人和管家私通,经常趁赵国公不在家,你俩秘密幽会,这事国公知道吗?” 管家听到这话,吓的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赵国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眼神锐利的看向赵夫人,质问她:“此话,当真?” 那般凶狠的模样,似要把赵夫人生吞活剥了。 赵夫人吓的连连摆手,哭成了泪人:“老爷,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妾身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我怎么瞧得上又老又丑的管家,是姜予安她在污蔑我。” 赵国公细细一想,觉得也对。 他不由的看向姜予安:“姜小姐,你怎么能空口无凭就污蔑人?” “对啊,我就是在造谣啊。”姜予安冷冷一笑:“就许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许我往你们身上泼脏水吗?国公大人,这叫礼尚往来。” ------------ 第134章 杖杀许嬷嬷 赵夫人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姜予安,她怎么敢往她身上泼脏水的? 难道,她真的不想嫁给赵域吗? 赵国公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冷意。 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女子。 仗着身后有太傅和摄政王撑腰,简直无法无天。 赵国公沉吟了一下,对着姜予安说道:“姜小姐,你把事情弄的这么僵,当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姜予安冷冷一笑:“你们国公府污蔑我跟摄政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若是我没有抓到这些证人,我的下场如何,你们心知肚明。” “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你们就急了,果然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 赵国公被姜予安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气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又问道:“所以,没得商量是吗?” 姜予安朝他淡淡一笑:“你应该感激我现在还能跟你商量,而不是等到我不想商量的时候,到时候便是跪下来求我,都没有。” 她站起身,对着赵国公和赵夫人说道:“话,我就放在这儿,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 “但是在我走之前,你们还要给我表个态度。” 姜予安看向许嬷嬷,意思不言而喻。 杀了许嬷嬷,敲山震虎。 赵国公死死的攥着拳,他着实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小女郎逼到绝境上。 “老爷,不能啊。”赵夫人急忙为许嬷嬷求情:“她是我的陪嫁嬷嬷,我自小就受她照顾,求老爷网开一面饶她一条性命。” “赵夫人。”姜予安凉凉的提醒她:“此事的幕后主使人是你,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要保你的嬷嬷?怎么,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最后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 赵夫人面色一滞,缓缓松开了赵国公的衣摆。 赵国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丝毫犹豫。 他转头看向管家,下了命令:“把许嬷嬷拖出去,杖毙。” “是!”管家浑身一颤,连忙领命上前。 听到赵国公答应了,姜予安的神情松动了一些。 许嬷嬷杀猪般的叫声在院内响起:“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棍棒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嬷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在院内响起,赵夫人听着她的惨叫,脸色逐渐白成了一张纸。 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变成微弱的**,终至无声。 不多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爷,赵嬷嬷没气儿了。” 赵国公轻轻点头,眼神看向姜予安:“姜小姐,你可满意了?”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姜予安冷冷一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国公这话说的好像本小姐草菅人命似的。” “你……”赵国公没想到姜予安如此伶牙俐齿,把他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予安身资笔挺的看向赵国公:“赵国公,希望两日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她再也不看赵国公夫妇,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经过许嬷嬷的尸体时,姜予安让青禾查探一下,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青禾把手指按在许嬷嬷的颈部,没有感觉到跳动,对着姜予安点了点头。 姜予安这才带着众人,离开了国公府。 待她走后,赵夫人气晕了过去。 赵国公则是坐立难安。 十万两银子倒是其次,可这沿街敲锣打鼓认错,会让赵国公府的颜面扫地,日后在京城如何立足? 他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相府的老爷子。 相府老爷子是姜予安的祖父,若是能让他出面说情,或许姜予安能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不再追究此事,让赵国公府少受些羞辱。 打定主意,赵国公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连忙换上一身便服,带着一份厚礼,急匆匆地往相府赶去。 相府的门房见是赵国公来访,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相府老爷子正在花园里喝茶,听闻赵国公来了,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 老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姜予安流言的事。 他想了想,便让管家把赵国公领了进来。 赵国公一进花园,就满脸堆笑地对着老爷子作揖:“老爷子,许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啊。” 老爷子放下茶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赵国公神情一噎,没想到老爷子如此敏锐。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谄媚的神情。 然后,将带来的厚礼往前推了推:“老爷子,我今日来,是来跟您赔罪的。” “赔罪?”老爷子一脸疑惑:“你我没有往来,赔罪的话是从何说起?” 赵国公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老爷子,都是内子闯下的大祸。“ 他跪在了老爷子面前,愧疚的说道:”我府上的嬷嬷,无意中说了句中伤姜予安的话,没想到却被传的满大街都是。” “姜予安她打上国公府,逼我们打杀了许嬷嬷,此事的确是我国公府的责任,当然也要给姜予安一个交待。” 说到这里,赵国公一脸难堪,长吁短叹:“可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嚼舌根嬷嬷已经死了,可您那孙女却依然不肯罢休,说要让我们敲锣打鼓,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此事澄清。” “不仅如此,还要让我们赔她十万两银子……” 赵国公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悲痛的神色:“咱们两家是世家,此事就是个误会,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免得伤了和气,您说对不对?” 他话音刚落,老爷子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茶水四溅。 滚烫的茶水溅了赵国公一脸。 他惊讶的看向老爷子,却见他一脸怒容:“你们国公府做出如此腌臜的事,竟还有脸求到我的面前来,依老夫所见,安安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十万两银子简直是便宜了你们。” “啊……”赵国公一脸震惊,这怎么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 第135章 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也配 相府的老爷子不应该维护两家的脸面吗? 他怎么偏帮着姜予安啊。 她一个断了亲的外女,难道还抵不过府里公子们的名声吗? 赵国公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又说道:“老爷子,您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国公府丢脸,你们相府脸上也不光彩啊,她毕竟是小辈儿,如此欺人太甚,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你放屁。”老爷子突然爆了粗口,惊的老国公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老爷子换了芯子。 赵国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老爷子,你,你怎么骂人?” 砰的一声响。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重重的砸在了赵国公的头上。 他抱着头哎呦一声,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赵国公,你还有脸来求我?”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指着赵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你还好意思说误会?你们赵国公府为了逼婚,不惜往我孙女儿头上泼脏水,散播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毁她名声,如今事情败露,你一句误会就想了事?” 赵国公被老爷子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辩解:“老爷子,我也是一时糊涂,救子心切啊……” “救子心切就能罔顾我孙女儿的名声?”老爷子厉声打断他的话,“安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你们赵国公府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竟还敢来让我求情,真是恬不知耻!” 赵国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老爷子骂得抬不起头来。 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老爷子,看在咱们两家是亲戚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赵国公府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亲戚?”老爷子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亲戚,你赶紧给我滚,我相府不欢迎你这样的人!” 说着,老爷子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门外的家丁听到吩咐,连忙冲了进来,架起还想再说什么的赵国公就往外拖。 “老爷子,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再商量商量……”赵国公挣扎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 可相府老爷子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背着手,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家丁们毫不客气地将赵国公拖出了相府大门,还把他带来的厚礼扔了出去。 赵国公被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看着紧闭的相府大门,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礼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老爷子如此不给面子,不仅没答应帮忙,还把他打了出来。 “好,好一个相府老爷子!”赵国公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眼里满是怨愤。 相府花园里,老爷子气得还在发抖。 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安抚:“老爷,您消消气,别跟赵国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眼中满是疼惜:“安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做祖父的,岂能坐视不理?赵国公也太不是东西了,竟敢这么欺负我的孙女儿!” “小姐已经让赵国公府付出代价了。” 管家劝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备车,我要去太傅府。” 管家一脸惊讶:“您不是说不会管国公府死活吗?” “谁说我要管他了。”老爷子气的眼睛都瞪圆了:“我去看安安。” 自那孩子离府后,他还没有见过安安。 一则是没脸见她,二则是不想打扰她。 只需要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就足矣。 可是姜予安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大风浪,他心疼啊。 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一路上,老爷子闭着眼睛,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脑海里全是姜予安的模样,她总喜欢黏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祖父的叫着,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可这么好的孩子,他却把她弄丢了。 不多时,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 老爷子沉吟了一下,对着小厮道:“去叫门。” 小厮连忙上前,轻轻叩响了太傅府的门环。 守门的家丁见是相府的人,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姜予安正在房里看着账本。 听闻相府老爷子来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老爷子怎么会突然来? 略一思索,姜予安明白了。 应该是赵国公去求到了他老人家的头上。 两家是世交,老爷子定是抹不开面,答应前来说和的。 “把祖父请进来。”姜予安对老爷子没有意见,若是祖父说情,她也会退一步的。 正在想着该如何跟老爷子说这件事,耳边就响了一道慈爱的声音:“安安。” 她抬起头,就看到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头发也更白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只是此刻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疼惜。 “祖父。”姜予安上前屈膝一礼。 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孙女,身形清瘦了些,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坚定。 脸上也多了几分从容淡定,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庇护的小姑娘了。 他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姜予安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外祖父,我没事,您别担心。” “没事,怎么会没事?”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语气虽严厉,却藏着浓浓的关怀:“被人那么糟践名声,换作是谁,心里都不好受。在祖父这里,你不必逞强。” 姜予安低头不语,扶着老爷子往厅里走去:“祖父,咱们进屋说。” 进了客厅,丫鬟奉上茶水。 姜予安斟酌着开口:“祖父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国公府的事?”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正是。” “既然求到了祖父头上,那我也不能不给祖父面子,此事,便罢了……”姜予安说这番话时,心里满是酸涩。 然而,她却听到老父子愤怒的声音:“算了,怎么能算了?” 姜予安诧异的抬头:“祖父,你不是来为赵国公府求情的?” 老爷子余怒未消,冷冷一哼:“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坏我孙女名声,还想让我给他求情,他也配。” ------------ 第136章 把事闹大 姜予安心窝一热,眼泪险些流下来。 她以为祖父是来替赵国公府求情的。 万万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着她。 她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沫,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原以为赵国公既然答应了那两条路,便该安安分分履行承诺。 没想到他转头就去找了祖父,这是算准了祖父疼她,想借亲情施压吗? “今天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老爷子把一盒点心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姜予安笑了笑:“你最爱吃福记的荷花酥,祖父特意命人去给你买来的。” 福记的糕点不仅限量,而且还十分昂贵。 因为好吃,每天门前都排着长队。 姜予安曾经有一次想吃荷花酥,排了三天都没有买到。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说过,祖父却记在了心里。 “谢谢你,祖父。”姜予安松了一口气,神情轻松了许多。 老爷子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心中又是一疼。 这孩子终究是经历了太多,连笑容里都藏着防备。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粗糙却温暖:“别怕,有祖父在,他要是再敢胡来,我饶不了他。” 姜予安望着老爷子鬓边的白发,鼻尖忽然一酸。 她刻意与相府保持距离,总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 可真当有人这般坚定地站在身后护着她时,才发现心底坚硬的铠甲是不堪一击的。 “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将涌上眼眶的湿意逼回去,声音轻却稳:“祖父不必为了我的事动气,不值得。赵国公府言而无信,我是不会让步的。” 老爷子看她心中有了主意,心里踏实多了。 “好。”老爷子欣慰的点头。 曾经那个躲在他身后哭鼻子的小姑娘,长大了。 姜老爷子没有多待,跟姜予安又说了一会儿话,他才离开。 老爷子一走,姜予安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赵国公言无而心,表面上说着答应她的要求。 转脸就去求了老爷子来说情。 真是不要脸。 她想着,还是对赵国公府太心慈手软了,所以才会任由他们欺负到自己头上。 谢无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姜予安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着,被气到了?” 下了朝后,他就急忙赶了过来。 眉宇间还凝着淡淡的倦色,可一进门看见姜予安,眼眸便漾起暖意,连带着唇角都柔和了几分。 姜予安抬头看他,眼含欣喜:“小舅舅,你回来了。” “嗯。”谢无咎声音有些沙哑。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她续了些热水:“赵国公去相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姜予安意外的挑了挑眉:“所以,你是专程赶回来的?” 谢无咎嗔了她一眼:“不然呢。” 他怕姜予安无法应对,下了朝后就急忙赶了回来。 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有所怀疑。 真是伤人心啊。 “小舅舅放心,我能应对的。”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露出一排小白牙。 少女娇憨的模样,看得谢无咎的心间软成了一滩水。 “他还敢去找祖父,分明是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谢无咎的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敲了敲,长睫微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再抬眼时,语气已沉了几分:“他们不是没把你放眼里,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觉得只要能说动祖父,总能找到转圜的余地。” 姜予安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感动:“可是祖父没有理会他,还把他打了出去。” “老爷子比谁都护着你。”谢无咎打断她,眼神里带着笃定:“只是赵国公府这般纠缠,总不是办法。看来,是时候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了。” 姜予安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先出手。” 她对着谢无咎狡黠一笑:“我想请你帮我演一出戏。” 看她小狐狸的模样,谢无咎猜出几分:“你是想把此事闹到皇上面前?” “正是。”姜予安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我想假装自缢,赵国公府传我谣言,我被逼的走头无路,悬梁自尽,剩下的就看舅舅的了。” 谢无咎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不行,太危险了!” “只是做做样子。”姜予安拉住他的手腕:“我又不会真的上吊,只是想借着此事把事闹大。” 谢无咎想了想,点了点头:“只是此事还需再加一把火,最近太后头风犯了,太医束手无策,我可以向太后举荐你,此事就顺理成章了……” “舅舅高明。” 谢无咎得意的勾唇:“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活脱脱两只小狐狸。 事不宜迟,谢无咎立马进宫去见太后。 谢无咎直奔皇宫。 太后正因为头风疼得辗转反侧,听闻谢无咎求见,有些疑惑,但还是让人把他传了进来。 “无咎,这么晚了,你有何事?”太后捂着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谢无咎行礼后,语气恭敬地说道:“太后,臣听闻您头风犯了,心中十分担忧。臣知道一位医术高明之人,或许能为您缓解痛苦。” “哦,是谁?”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最近她因为头风发作,痛的想要撞墙。 简直是生不如死。 偏偏宫中的太医,没一个能治的。 谢无咎说有人能治她的头风,太后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太傅府的小姐,姜予安。”谢无咎说道:“她医术精湛,得神医真传,或许能治您的头风。” 姜予安的事,太后也有所耳闻。 光是神医弟子这一层身份,就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只是她在病中,倒是忘了这么一号人。 谢无咎主动提起,太后便记了起来:“快快宣她进宫,只要能治好哀家的头风,哀家重重有赏。” “是,臣遵旨。” 就在谢无咎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跪倒在太后面前,神色慌乱的道:“太后,太傅府来人传信,说是姜小姐,自缢了……” “什么?”太后和谢无咎齐齐出声,两人一脸震惊。 太后有些焦躁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自缢了?” ------------ 第137章 赵国公服软了 姜予安寻短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后就飘进了皇宫。 元帝正批阅奏折,听闻姜太傅在宫门外哭得肝肠寸断。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深夜闯宫,成何体统?” 旁边的太监颤声道:“陛下,听说……姜小姐寻了短见,刚被救回来。 而且,太后刚刚下旨宣姜小姐进宫诊治头风,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好端端的,怎么就寻了短见?”元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有些烦躁。 他命令小太监:“去,把太傅宣进来。” 小太监退了出去,不多时,谢太傅和谢无咎双双走了进来。 两人神色凝重,面带怒色。 尤其是谢太傅眼尾泛红,见到元帝就跪了下来:“求陛下为我外孙女儿作主啊。 赵国公府为逼婚,散播谣言毁我外孙女名声。 安安不堪受辱,才……才走了绝路啊,好在老臣发现的早,这才避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谢太傅哭天抢地,不时以头抢地,看得福公公心惊跳。 若是老太傅一头碰死在殿上,皇上可怎么办啊? “赵国公府,居然敢如此行事?”元帝深感震惊。 那可是国公府啊,行事做风居然如此腌臜。 谢无咎轻轻点头,对着元帝拱了拱手,说道:“确有此事,最近京城里流言四起,说微臣和安安苟且……” 说到这里,谢无咎咬了咬牙,才又道:“此事,证据确凿,赵国公也承认了,我们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想让赵国公澄清谣言即可。” “没想到,赵国公言而无信,表面上答应我们的要求,背地里就去找了姜老爷子想要给安安施压,好在老爷子深明大义,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微臣以为,安安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她……” 后面的话,谢无咎说不下去了。 谢太傅急忙接上话头,声泪俱下的道:“皇上,赵国公府欺人太甚啊,他是欺我外孙女背后无人吗?” 福公公对着元帝说道:“太后头风发作,想要请姜小姐进宫诊治,太后听闻此事,也气的不轻。” 元帝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传朕旨意,宣赵国公觐见。” 赵国公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圣旨传到的时候,赵国公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不安的问传旨公公:“敢问,皇上为何要见我?” 传旨公公恭敬的回道:“国公爷,您就别再问了,赶快进宫吧。” 听公公的语气,赵国公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敢再耽搁,急忙备车前往皇城。 然而,走到太傅府附近时,却看见有百姓在议论:“姜小姐可怜哟,好好的女子竟被逼的走上了绝路。” “害她的人,真是禽兽不如。” “老太傅气的进宫告状去了,这下国公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赵国公听到这话,顿时脊背一寒。 姜予安自尽了? 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前天她还趾高气扬的来国公府闹事,转眼她就自尽了! 赵国公冷冷一哼,他若是信了就有鬼了。 马车载着赵国公一路进了皇宫。 当他踏入乾坤殿的时候,看到谢太傅和谢无咎也在。 两人面色凝重,元帝脸色阴沉。 赵国公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老臣,叩见陛下。” “赵国公,你可知罪?” “陛下,臣……臣不知犯了何罪啊!” 元帝重重一拍桌子,年轻的帝王眼里都在冒火:“你们做的好事,还要朕一一说出来吗?太后正等着安安去诊治头风,你们却把她逼到这般地步!” “啊……”赵国公一脸惊讶,急忙解释:“皇上,你听臣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姜予安现在生死未卜,你还想作何解释,朕一个字也不会听。” 赵国公急急的道:“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啊。” 元帝冷冷一哼:“那朕问你,谣言可是你国公府散出去的?” “是,是老臣夫人手下的嬷嬷所为。”说到这里,赵国公又急忙道:“可是为了让姜予安解气,老臣已经处决了那嬷嬷,之所以去找姜老爷子,也是为了想缓和两家的关系,没有想通过老爷子给姜小姐施压啊。” 谢无咎的眼皮抬了抬,赵国公这是想把锅甩到老爷子身上啊。 他急忙打断了赵国公的话:“皇上,姜老爷子非但没有答应赵国公,还把他打出了相府,可见安安寻短见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姜老爷子。” 他故作伤心的叹息一声:“至于是因为什么,那只有赵国公心里清楚了。” 赵国公眼睛倏然瞪圆了,他深吸口气,无奈的说道:“摄政王,你不能空口白牙的就污蔑老臣啊。” “你赵国公府污蔑我和安安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也有今天?”谢无咎冷冷一哼,语言更加锐利:“安安只是一个小姑娘,你们竟要把她逼上绝路。” “好在她背后还有我太傅府撑腰,若是寻常女子,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怕是到死,冤屈都不得伸吧,你赵国公府仗着有丹书铁券,目中无人,就连我和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更加骇人的举动。” 谢无咎对着元帝一拱手:“皇上,赵国公无德,行事卑鄙无耻,这样的人怎配拥有丹书铁券,简直是对忠臣的侮辱,臣肯求皇上,收回赵国公府的丹书铁券。” 赵国公气的几欲吐血,谢无咎这张嘴可真毒啊。 他生怕元帝信了他的话,急忙为自己辩解:“皇上,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啊……” 可元帝已经听不进去赵国公的话了:“朕给你两条路,要么向世人澄清谣言,并将姜予安安抚好,要么朕收回赵国公府的丹书铁券,你自己选。” 赵国公啊了一声,只感觉如同五雷轰顶。 丹书铁券,是赵国公府的荣耀,也是护身符。 绝对不能被元帝收回。 赵国公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臣……臣愿澄清谣言,并赔偿姜予安十万两银子。” 看他认了错,元帝才看向谢无咎和谢太傅:“朕如此处置,你们二人可还满意?” ------------ 第138章 把赵国公钉死在耻辱柱上 元帝的安排,谢无咎和谢太傅两人有啥不满意的。 只是面上,还得做做样子。 “赵国公府胆大包天,抹黑摄政王和我外孙女,使其受了天大的委屈,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想抹除对我们的伤害,也太便宜他了。”谢太傅率先发话。 他对着元帝拘了一礼:“但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老臣可以做出让步。” 谢太傅一副隐忍的模样,给足了元帝面子。 元帝看向谢无咎:“摄政王,可有异议?” “此事闹的满城风雨,自然该由赵国公府去澄清,若是他能做到完美的处理此事,臣也没有异议。”说到这里,谢无咎又提醒了赵国公一句:“三日内,澄清谣言,若是再有闪失,本王定不饶你。” 赵国公吓的脸色发白,急急的对着谢无咎磕头:“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啊。” 谢无咎冷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三日期限转瞬即到。 晨曦未散,赵国公府门前就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只见赵国公夫妇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带着府里的家丁仆妇,浩浩荡荡地朝着太傅府走来。 队伍最前面,几个家丁敲着锣。 每走一步便敲一下锣:“赵国公府散播摄政王和姜小姐的谣言,我们错了。” “都怪我们没有管教好府里的下人,才酿成如此大错,请姜小姐原谅。” 一边喊,一边敲。 很快,就吸引了全城的百姓。 百姓们一脸诧异,面露震惊:“什么,传摄政王和姜小姐谣言的,竟是赵国公府?” “如此勋贵世家,做的事可真不要脸啊。” “活该他们受此羞辱,惹谁不好,偏去惹摄政王。” “险些毁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他们就算是以死谢罪,也不为过。” 百姓们的话如同刀子往赵国公的心头上插。 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走在最前面,头垂得低低的,一脸羞愧。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有羞愧,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 赵夫人跟在他身后,用手帕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羞愧难当。 赵域因为身体还未痊愈,没有跟来,但府里的其他主要成员,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队伍走到太傅府门前,赵国公深吸一口气,对着紧闭的府门,缓缓跪了下去。 身后的赵国公府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一时间,太傅府门前跪了黑压压的一片。 “咚,咚,咚……”锣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响亮。 赵国公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赵国公府,知错了,求姜小姐原谅。” 太傅府门的没有打开,里面也无人回应。 显然,并不满意赵国公府的行为。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先前散播姜予安与摄政王谢无咎的谣言,全系我府所为,是我府为了逼迫姜小姐嫁给小儿赵域,而耍的卑劣手段!我府对不起姜小姐,对不起姜太傅,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百姓!” 喊完这一句,赵国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赵夫人也不得不低头认错:“姜小姐,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府吧。” 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没想到赵国公府真的会来认错啊。” “哼,要不是皇上发了话,他们怎么会这么乖乖听话?” “就是,这种人家,最看重脸面了,现在这样,真是大快人心!” 锣声继续响着,赵国公府的人轮流着喊着认错的话,声音里满是屈辱。 太傅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姜予安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姜太傅和青禾。 姜予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国公夫妇,仿佛在看两个陌生人。 赵国公看到姜予安,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姜太傅冷冷的目光制止了。 “赵国公。” 姜太傅的声音不高,充满了威严:“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们可记住了?” 赵国公连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我府赔偿姜小姐十万两银子,作为对她名誉损失的补偿。” 说着,他对着身后喊道:“把银子抬上来!” 几个家丁连忙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上前,放在姜太傅面前。 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晨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姜太傅,姜小姐,这是十万两银子,还请收下。”赵国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姜予安看了一眼那些银子,对着围观的百姓说道:“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生存艰难,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事险些害我丢了性命,但也让我懂得了生命的可贵。” “因此,我愿用这些银子,办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和被遗弃的婴儿。” 此话一出,百姓们顿时沸腾了。 尤其是女子们,她们全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姜予安。 有个胆子大的女子,站出来质问她:“姜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女子存活艰难,女婴更是刚出生就被丢弃,若是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可是我们女子的福气。” “我爹娘欲将我卖进府里为奴为婢,若是有这样的去处,我就能活命了,我愿意在善堂里做工,换取一席之地。”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姜予安看着这一张张迫切的脸,她上前一步说道:“我办善堂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女子提供一个庇护所,凡是无家可归的姐妹,被人抛弃的婴儿不管男女,善堂都会收留。” “我在此承诺,只要我在一日,就有你们一口饭吃。”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不断高呼:“姜小姐大义,是我们百姓的福气。” 姜予安的大义和赵国公和赵夫人卑鄙,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羞愧的抬不起头。 只要善堂在一日,百姓们就记得这是他们伤害姜予安赔偿的银子建起来的。 姜予安,这是把他们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啊。 她可太狠了。 ------------ 第139章 狠狠打百官的脸 姜予安看着赵国公那张涨红的脸,声音清冷:“赵国公,今日你们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认错,也算是履行了皇上的旨意。 希望你们从今往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赵国公连忙点头,咬着牙道:“是,是,我们一定好自为之,绝不再犯。” “你们请回吧。” 姜予安的话一落,赵国公府的人,全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姜太傅点了点头,和姜予安一起转身走进了太傅府。 青禾跟在他们身后,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对赵国公府众人,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赵国公看着紧闭的大门,脸上的羞愧渐渐被愤怒取代。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低吼道:“姜予安,你给我等着,此仇,我赵国公府记下了!” 赵夫人连忙拉住他:“老爷,别说了,快起来吧,这里人多眼杂。” 赵国公深吸一口气,面目狰狞。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众人道:“我们走!” 一群人狼狈地站起身,低着头,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 元帝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 听着太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太傅府门前的情景。 尤其是姜予安面对赵国公府的态度,手指不由得在奏折上停了下来。 他原以为,姜予安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定会在赵国公府道歉时,流露出些许委屈或是得意。 却没想到她想的竟不是自己,而是万千百姓。 她愿意将赵国公府赔偿的十万两银子全部捐出,用于修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和婴儿。 元帝大为惊震,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子,竟有如此魄力!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可姜予安并没有据为已有,而是全部捐出。 这份胸襟和格局,别说女子,就是朝中许多大臣,恐怕也难以做到。 “好一个姜予安!”元帝忍不住赞叹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想起之前赵国公府为了逼婚,对姜予安所做的种种卑劣行径。 再对比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心中对赵国公府的不满又加深了几分,对姜予安则多了几分敬佩。 “传朕的旨意。”元帝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嘉奖姜太傅之外孙女姜予安,赞其深明大义,体恤百姓,特赐锦缎百匹,黄金千两。” “奴才遵旨。”太监连忙应道,转身准备去传旨。 元帝又叫住他:“等等,再加上一句,朕对姜予安捐银之事十分赞赏,令礼部将此事昭告天下,让百姓们都知道姜小姐的善举。” 圣旨传遍京城的那一刻,街头巷尾瞬间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姜小姐把那十万两银子全捐了!” “可不是嘛!皇上还下旨嘉奖了,说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她的善举呢!” “这姜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啊!哪像那些当官的,就知道把银子往自己兜里揣!” 百姓们簇拥在布告栏前,看着礼部张贴的告示,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与感激。 有老人抹着眼泪念叨:“这下好了,贫民校舍能修起来,孩子们总算有地方念书了。” 妇人抱着孩子感叹:“要是早有这样的好心人,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浪的娃了。” 而此时的朝堂之上,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官员们捧着朝笏,低着头不敢吭声,脸颊却像被火烧一般滚烫。 姜予安捐银济民的举动,狠狠的打了这些官员的脸。 先前元帝提议修建善堂,收留被遗弃的婴儿时。 他们你推我搡,不是说国库空虚没银子,就是说地方官人手不足难以统筹。 说白了,谁都不愿揽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毕竟善堂赚不来油水,反倒要时时盯着账目,稍不留意就会落人口实。 “哼。”元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那群面红耳赤的官员,冷哼一声,“姜予安一介女子,尚且有如此胸襟,你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大臣,反倒不如她?”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官员们心上。 户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陛下,臣等……臣等知错。” “知错?”元帝拍了拍龙椅扶手:“朕看你们是不知错!若真知错,何至于让一个女子替你们完成分内之事?” 官员们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众人私下里交换了眼神,若是再不拿出诚意,只怕难以平息皇上的怒火。 姜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姜予安是他女儿。 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得做出表率。 “皇上,臣愿捐一万两白银,帮助善堂修葺。” 丞相都发话了,剩余的官员们纷纷表态:“皇上,臣愿捐五千两。” “皇上,臣捐三千两。” “皇上,臣捐五千两。” 文武百官争先恐后,谁也不甘示弱,生怕被元帝记住了。 元帝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众爱卿有此觉悟,朕心甚慰。” 散朝后,一群人缩在偏殿角落里,脸色铁青地议论着。 “这姜予安,分明是故意给咱们难堪!”吏部侍郎咬牙道:“她一个闺阁女子,掺和这些朝堂事务做什么?” “就是!”兵部尚书附和:“皇上借着她的事敲打咱们,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愤愤不平。 这时,有人看向姜相:“相爷,你就由着你女儿如此胡闹,让我们都下不来台吗?” 姜相拂了拂衣袖,冷冷一哼:“许大人此言差矣,那逆女早已与我姜府断了亲,何来如此一说,你没看本相也被她坑了一笔吗?” 许大人神色一噎,没话了。 姜相的话不假,毕竟姜予安跟姜相断亲的事,人尽皆知。 有人眼神阴鸷地提议:“她不是想修校舍,建善堂吗?咱们偏不让她成。暗中使点手段,让她的银子打了水漂,到时候百姓自然会怨她办事不力。”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有道理!就说建材不足,让木工行歇业几日。” “我看可以暗中吩咐地方官,拖慢审批流程,让她连块地皮都批不下来。” “还有那些工匠,找几个地痞吓唬吓唬,看谁还敢接她的活!” ------------ 第140章 工期停滞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定下了暗害的计策。 他们觉得,姜予安不过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女子,只要稍加阻拦,定会知难而退。 而此时的太傅府,姜予安核对着贫民校舍的修缮图纸。 冬青端着茶点放在她面前,一脸骄傲的看着她:“小姐,外面的百姓都在夸你呢,有的还说你是活菩萨呢。” 姜予安淡淡一笑:“说的也太夸张了,我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青禾却有些担忧:“小姐,那些官员会不会暗中使坏。” “他们若想使坏,总会露出马脚。”姜予安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房屋结构,眼神清明,“咱们只需步步谨慎,把事做好。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迟早会被皇上知道。” 元帝借嘉奖她敲打群臣,必然也料到会有官员不服气。 她背后的靠山是元帝,有什么可怕的。 再说了,还有谢无咎呢。 几日后,果然出事了。 负责采购木材的家丁匆匆回报:“小姐,木工行都说没货了,可我明明看到仓库里堆着好多木料!” 紧接着,负责选址的管家也来禀报:“地方官说城东那块地是风水宝地,不能动,让咱们换别处,可其他地方要么太偏,要么地势低洼……” 冬青气得直跺脚:“肯定是那些官员在背后搞鬼!” 姜予安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一趟户部,看看能否打通关节。 次日一早,姜予安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青禾来到了户部。 刚进大门,就被一个小吏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户部乃办公之地,非请勿入。” “我有事要见户部尚书,劳烦通传一下。” 姜予安示意青禾掏出一锭银子。 小吏却没有接,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姜小姐,尚书大人正在忙公务,怕是没空见您。” “那我找负责工程款项审批的官员也行。”姜予安退了一步。 小吏眼珠一转,指了指西边的屋子:“您去那边问问吧,李主事或许在。” 姜予安谢过小吏,带着青禾来到西边屋子,却被告知李主事刚出去了,让她去南边找王员外郎。 等她们赶到南边,王员外郎又说这事不归他管,让去找东边的张郎中。 姜予安在户部大院里被来回支使,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没一个人肯为她办实事。 那些官员要么借口忙碌不见,要么就说手续不全,推三阻四。 眼看日头渐高,姜予安连一个能主事的官员都没见到,心中的火气渐渐上来。 但她还是强压着怒意,对着最后一个推诿的官员说:“修建善堂和贫民校舍是皇上赞许的事,你们这般拖延,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那官员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硬气起来:“姜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户部有户部的规矩,凡事都得按流程来,我们也只是照章办事。” 姜予安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耗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得带着青禾离开了户部。 回到太傅府,姜予安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 “小姐,怎么办啊?”冬青焦急地问。 姜予安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先把工期停了。” 这个决定实属无奈,但没有户部的支持,后续的款项划拨、物料调配都成了问题,强行开工只会徒劳无功。 然而,停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原本就心怀不满的官员,趁机四处散播流言。 “我就说她不行吧,一个女子,还想干成这么大的事,简直是异想天开。” “依我看,她就是想借着捐银子的事博个好名声,根本没打算真的把善堂建起来。” “现在好了,停工了吧,我看她怎么收场!” 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传入了百姓的耳朵里。 起初,大家还不信,但眼看着善堂的工地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也渐渐打起了鼓。 “难道那些当官的说得是真的?姜小姐只是在说大话?” “可她之前还捐了那么多银子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为了给自己博名声。”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跑到太傅府门前,想让姜予安给个说法。 姜予安让家丁不必理会。 这事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能传进宫里,传到元帝的耳朵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姜予安的事就传到了元帝的耳朵里。 听闻此事后,元帝气得将手中的朱笔狠狠摔在地上。 “岂有此理,修葺善堂是好事,这些官员竟敢为难姜予安,真是好大的胆子。” 元帝气的在殿内来回走动,看到一旁悠闲喝茶的谢无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你那小外甥女都成了众矢之的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喝茶?” 谢无咎轻笑一声:“小孩儿不经敲打怎么成长,若是凡事都由我替她出头,她何时才能长大。” 说到这里,谢无咎对着元帝狡黠的一笑:“再说了,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 元帝顿时明白了,合着这些消息,都是谢无咎传进宫的。 难怪他不着急,是想让自己替姜予安出头呢。 元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老狐狸。” 谢无咎则轻轻勾唇,一脸的高深莫测。 “传朕命令,让户部的官员全都到乾坤殿来。”元帝命令道。 一旁的公公,立马恭敬的应了一声。 小跑着出去办差了。 不多时,户部的官员全都齐刷刷的到了乾坤殿。 他们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元帝的眼睛。 砰…… 元帝把奏折,扔在了他们脸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 元帝坐在龙椅上,声音里充满了怒火:“姜予安好心好意捐银修建善堂和校舍,你们不仅不支持,还处处刁难,来回踢皮球!现在倒好,让她把工期停了,外面流言四起,百姓都在怀疑她的用心,你们就是这么为朕办事的?” 户部尚书浑身一颤,连忙磕头:“陛下息怒,臣等,臣等不是故意的,只是按规矩办事!” ------------ 第141章 他心疼了 “按规矩办事?”元帝冷笑一声:“朕看你们是拿规矩当挡箭牌,实则是不想让她办成事!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女子能做成这么大的事,显得你们这些朝廷命官很无能?” “臣等不敢!”众官员连忙齐声喊道。 “不敢?”元帝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朕看你们什么都敢,连朕赞许的事都敢阻挠,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限你们三日之内,把姜予安需要的款项、手续全都办妥,若是再出半点差错,朕定不饶你们!” “臣等遵旨!”户部官员们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然后灰溜溜地退出了大殿。 经过元帝一番敲打,官员们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短短三日,便将姜予安所需的场地审批文书、款项调拨手续一一办妥,甚至还主动派了专人对接,生怕再出半分差错。 场地定在了城东一块开阔的空地,原本被地方官以风水宝地为由百般推诿,如今却一路绿灯,连丈量土地的吏员都跑得格外勤快。 木材商们也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纷纷主动上门,说仓库里的木料早已备齐,只等姜予安一声令下便可送货上门。 善堂的修葺工程终于得以顺利开工。 姜予安几乎是以府为家,吃住都在工地附近临时搭建的棚屋里。 她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带着图纸穿梭在工地上,一会儿叮嘱工匠注意房屋结构的稳固,一会儿核对送来的砖瓦数量,一会儿又要安抚前来围观的百姓,解释善堂的用途和后续规划。 冬青看着自家小姐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心疼得不行。 好几次想劝她休息片刻,都被姜予安笑着摆手拒绝:“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等善堂建好了,我再好好歇着。” 姜予安一连半个月没有着家,府里没了她的身影,显得空荡荡的。 谢无咎想要见她,还得去工地看她。 几次三番想去,要么是刚走到半路就被急事叫回。 要么是赶到工地时,姜予安正埋首于一堆图纸中,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他好不容易趁着午休时间过去,远远地就看到姜予安站在脚手架下,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正仰头和工匠说着什么。 阳光刺眼,她微微蹙着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了下去,下巴的线条愈发清晰,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 谢无咎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他吩咐随从,把带来的几盒精致糕点和一罐子补气血的汤药交给冬青,叮嘱她一定要让姜予安按时吃上。 冬青接过东西,眼眶红红的:“多谢王爷关心,小姐看到您这么惦记她,一定很高兴。” 谢无咎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个忙碌的身影,眼底满是心疼与欣慰。 他转身离开时,轻声说了句:“让她别太累了。”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姜予安站在空地上,看着眼前初具规模的善堂框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主体结构已经全部搭建完成,屋顶的瓦片也铺好了大半,只剩下内部的隔间划分和墙面修饰了。 虽然累得浑身酸痛,瘦了一大圈,但看着亲手规划的善堂一点点从图纸变成现实,姜予安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小姐,您看,多漂亮啊!”冬青指着善堂,兴奋地说道。 姜予安笑着点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是啊,快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作响。 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再过不了多久,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就能有一个温暖的家了。 姜予安看着工地上大家伙儿疲惫的面庞,对着众人喊道:“今天,咱们好好的歇一歇,我请大家喝酒。” 工地上的人,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太好了,终于能歇一歇了。” “姜小姐的酒,一定是好酒,我可得喝上两大碗。” 姜予安命令冬青:“去百福楼定五桌酒菜,要最好的。” “是,小姐。” 没过多久,百福楼的伙计就挑着担子,抬着食盒来了。 香喷喷的菜肴被一一摆放在临时搭起的木板桌上。 有红烧肘子、酱牛肉、清蒸鱼,还有几坛上好的女儿红,香气四溢,引得大家直咽口水。 “好了,大家都入座吧,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姜予安笑着说道。 工匠们纷纷找位置坐下,拿起碗筷,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工地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碰杯的声音。 姜予安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酒杯,对着大家举了举:“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敬大家一杯,多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姜小姐客气了,该我们敬您才对!”众工匠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 有人说起自己家里的孩子,有人说起建善堂的意义,还有人给姜予安讲述自己多年的施工经验。 工地上充满了欢声笑语,直到两个时辰后,宴席才结束。 姜予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太傅府。 她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想好要歇一歇。 歇上两天,再继续赶工期。 谢无咎看着她消瘦的面颊,眼里满是心疼:“好好的姑娘家,晒的又黑又瘦,何苦呢?” 当初,他提议把修葺的事务,交给户部去做。 可姜予安却说,此事是由她提出来的。 自然她来完成。 再说了,她也不信任那些官员。 十万两银子落到他们手里,只怕会层层剥削。 最后,修葺成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姜予安美美的睡了过去,而此时的国公府,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姜玉婉垂着泪,跟姜立书诉苦:“三哥,如今赵域哥哥也不想再见我,以后我怕是在京中再也无法立足了,呜呜呜……” “都是姜予安的错,若不是她,你和赵域也不会分开,我的职务也不会丢,这一切的使作甬者,都是她。”姜立书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两眼发狠的看着前方。 “如今她可是春风得意,又是修善堂,又是得民心的,一旦善堂建成,她必会受到皇上嘉奖,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 第142章 善堂被毁 姜玉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姜立书。 心中一动,哭得更凶了:“三哥,我真的不甘心啊!凭什么她姜予安就能顺风顺水,我们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她凑近姜立书,声音压低了几分:“三哥,你就甘心看着她步步高升吗? 那善堂是她的心血,若是善堂没了,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皇上也不会再看重她了……” 姜立书端起酒杯,眉头皱成了一团。 毁了善堂? 是啊,只要善堂没有了,姜予安就会陷入众矢之的。 姜玉婉见状,又加了一把火:“三哥,只要善堂没了,她就会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到时候谁还会记得她捐银的善举? 大家只会说她办事不力,连个善堂都建不好,甚至可能怀疑她中饱私囊呢!” “你的意思是……”姜立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烧了它!”姜玉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只要一把火,就能把那善堂烧个精光,让她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得意!” 姜立书盯着桌上的酒杯,细细的思考起来。 因为姜予安,大哥重病不起,姜云舟成了残废,他丢了官职,姜玉婉和赵域的婚事也黄了。 全都是因为她。 “好!”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神里满是疯狂:“就按你说的做,烧了善堂。 我倒要看看,没了善堂,姜予安还能有什么能耐!” 姜玉婉看着姜立书被说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随即又换上那副委屈的表情:“三哥,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若是出事的话……” “放心,就算出了事,也与你无关。”姜立书咬着牙说道,“今晚工地上的人都喝了酒,肯定放松了警惕,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顿了顿,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个心腹家丁连忙走了进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姜立书附在家丁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家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还是连忙点头:“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 家丁离开后,姜立书看着姜玉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着吧,今晚过后,姜予安就该哭了!” 姜玉婉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恶毒:“嗯,我等着看她身败名裂的样子!” 深夜,月黑风高。 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善堂工地外围。 他们手里拿着火把和煤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溜进了工地。 工地上静悄悄的,守夜的家丁因为白天喝了些酒,此刻正靠在墙角打盹。 三个黑影对视一眼,分工合作。 两人负责往善堂的木框架上泼洒煤油,另一人则拿着火把,紧张地四处张望,放风警戒。 煤油很快就泼洒完毕,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放风的家丁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动手了。 拿着火把的家丁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火把凑近泼了煤油的木材。 呼的一声,火苗瞬间窜了起来,迅速蔓延开来。 干燥的木材遇到煤油,燃烧得异常迅猛,转眼间,善堂的一角就被大火吞噬。 三人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工地外跑。 火势越来越大,火光冲天,照亮了夜空。 守夜的工匠被火光惊醒,看到善堂燃起大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喊:“快来人啊,着火了,善堂着火了!” 睡在棚屋里的工匠和姜予安等人被喊声惊醒,纷纷冲了出来。 “我的天,怎么着火了?” “快,快救火啊!” 工匠们慌乱起来,有的去找水桶,有的去提水,纷纷朝着火场跑去。 大家一桶一桶地往火上泼水,可火势实在太大,泼上去的水瞬间就被蒸发了,根本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 姜予安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完全把善堂吞噬了。 火势太大,就算工匠们尽力补救,可还是晚了。 姜予安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辛辛苦苦修建的善堂,眼看就要完工了,竟然着火了! 她下意识的就要往里走,却被冬青和双儿拽了回来:“小姐,火势太大,你不能进去啊。” 姜予安眨了眨眼,看着熊熊大火,无奈的落了泪。 这是她的心血,她和工匠们熬了无数个日夜,才有的成果。 却因为一场大火,全都付之东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着火,明明马上就可以完工了。” 因为太过伤心,姜予安几乎是魔怔了一样嘴里喃喃自语。 她两眼没有焦聚的看着火场,人像失了魂一样。 无双和冬青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全都吓的慌了神:“小姐,你不要吓我们啊,小姐……” 姜予安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眼神空洞的吓人。 若不是有人拽着她,只怕她也会钻入火场里。 谢无咎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予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安安。”他轻喝一声。 无双和冬青看到他来,心立马安定了下来。 两人全都哭着对谢无咎说道:“王爷,你快劝劝小姐吧,她都快魔怔了。” 谢无咎眼里满是心疼,他走到姜予安身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安安,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 听到他的声音,姜予安的眼睛眨了两下。 转头,她红着眼睛问谢无咎:“善堂,是不是没救了?” 谢无咎看着熊熊燃烧的善堂,又看了看姜予安通红的眼睛,心中既心疼又愤怒。 他拍了拍姜予安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别怕,有我在。先救火,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转身对着带来的家丁喊道:“快,都去帮忙救火!” 谢无咎带来的家丁人数不少,而且都配备了水桶等救火工具。 他们的加入,给救火队伍增添了不少力量。 附近村落的村民们也赶了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奋力救火。 经过几个时辰的奋力扑救,天快亮的时候,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善堂的主体框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只剩下一些烧焦的木梁和断壁残垣,地上一片狼藉。 ------------ 第143章 谢无咎施压 天空露出鱼肚白,灰蒙蒙的天空下,善堂浓烟渐消。 大火虽然被扑灭,可是还有零星的火星在冒。 看着眼前的景象,工匠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辛辛苦苦的成果就这样付诸东流,实在让人痛心。 姜予安站在废墟前,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烧焦的木材,却被烫得缩了回来。 谢无咎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我们可以重新建。” 姜予安摇了摇头,哽咽着说:“可是,可是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怎么会就被烧个精光?” 她白嫩的小脸儿布满了烟灰,黑一块,白一块的。 眼睛通红,里面满是泪水。 “我知道。”谢无咎心疼的叹了口气:“这场火来的蹊跷,绝不是意外。” 这时,一个工匠指着地上的几个脚印和一个掉落的火把,说道:“王爷,姜小姐,你们看这个。” 谢无咎和姜予安连忙走过去查看。 脚印是新留下的,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工地上的人。 火把上还残留着煤油的气味。 果然是人为放的火。 姜予安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是谁,到底是谁放的火?” 工地上的人全都面露惶恐,急急摇头:“小姐不是我们,我们也不知情啊。” “不是你们。”姜予安泄气的道:“我跟你们在工地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为人,我信得过。” “我会让人彻查此事,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谢无咎转身对着家丁吩咐道:“立刻封锁现场,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另外,去查一下昨晚有没有可疑人员在工地附近出现。” “是,王爷。”家丁们连忙应道。 谢无咎看姜予安面色苍白,眼底还有浓浓的阴影。 他对着她说道:“安安,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姜予安轻轻摇头:“不,我要留下,一日抓不到放火的人,我一日不会罢休。” 她固执的样子,有时候真让人头疼。 谢无咎只得做出保证:“放心,我何时让你失望过。” 姜予安眼睛红红的看着他,谢无咎也跟着操劳了一夜,她不想让他也跟着担忧。 便点了点头。 冬青和双儿全都松了一口气,姜予安一连多日没有休息好,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身子吃不消。 两人搀扶着姜予安,回了太傅府。 相府内。 姜立书和姜玉婉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当听到家丁回报善堂被烧毁的消息时,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太好了,终于烧了!”姜玉婉兴奋地说。 姜立书也松了一口气,冷笑着说:“姜予安,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善堂被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朝堂之上,气氛有些诡异。 百官们表面上神色凝重,暗地里却窃窃私语,不少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笑意。 “听说了吗?善堂昨晚被烧了,烧得面目全非。” “真的假的?那可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建起来的。” “当然是真的,我今早亲眼看到的,只剩下一堆废墟了。” “哼,让她出风头,现在好了吧,自食恶果。” 他们对姜予安本就心怀不满,如今听说善堂被烧,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 元帝从殿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些官员们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冷意,掀起龙袍坐在了龙椅上。 文武百官看到元帝出现,全都跪地山呼万岁。 “善堂被烧之事,众爱卿可都听说了?”元帝的声音低沉,面色凝重。 百官们纷纷低下头,齐声应道:“臣等听说了。” 元帝带有威压的目光,一一扫过殿内的官员:“善堂是姜予安捐银修建,为的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如今却被人恶意纵火,烧成了废墟,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百官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此刻开口,若是说得不好,很容易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谢无咎出列,对着元帝躬身行礼:“陛下,善堂被烧,绝非意外,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巡卫营负责京城的治安,善堂发生如此重大的纵火案,他们难辞其咎!” 巡卫营统领闻言,脸色一白,连忙出列跪下:“陛下,臣,臣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只是……还未有结果。” “只是什么?”谢无咎冷冷地打断他,“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 依本王看,你们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臣罪该万死。”巡卫营统领吓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只知道认错。 如此重大的火灾,不仅烧毁了善堂,就连附近居民的屋舍也受了不同损坏。 若是元帝一个震怒,他可人头不保。 元帝目光沉沉,喝了一声:“朕限你们三日内找出放火的人,查明事情的真相。 若是三日内找不到,巡卫营的人,全都人头不保!” 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元帝会如此强硬,竟给巡卫营下了最后通牒。 巡卫营统领吓得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连连磕头:“臣,臣遵旨!臣一定在三日内查明真相,找出凶手!” 谢无咎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退回了原位。 散朝后,巡卫营统领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巡卫,将任务分派下去。 巡卫们挨家挨户地排查,盘问可疑人员,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凡是当晚外出的人员,一一接受盘查。 整个京城,都被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着。 姜予安休养了几日,依然恹恹的。 善堂被烧,若再想修建不是易事。 她绞尽脑汁,想要筹集银两。 甚至动过卖丹药的念头,只要她勤快一些,多卖些丹药,总能凑齐银两。 “小姐,你看谁来了?”冬青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予安不解的抬头,就看到冬青身后,站着的四道人影。 ------------ 第144章 四大金刚齐聚 只见江枕书,摇着扇子出现在她面前。 他褪去了往日的纨绔气,一身月白长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唯独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没变。 “怎么,看见我们四个,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他话音刚落,崔明允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手里还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箱,看见姜予安便用力摆了摆手。 露出两颗小虎牙:“安安,好久不见!” 紧接着,王简之跨步上前,肩背宽阔了不少,腰间别着柄通体乌黑的短刀。 眼神锐利如鹰,却在看向姜予安时柔和了几分。 最后是顾昭,他瘦了些,肤色是健康的麦色。 身上带着淡淡的海盐味,显然是刚从远方回来。 见了姜予安,只是嘿嘿一笑,露出爽朗的白牙:“安安师姐,好久不见。” 多日不见,四人仿佛都脱胎换骨。 江枕书的从容,崔明允的稳重,王简之的锐利,顾昭的爽朗,瞬间让姜予安心头一热。 姜予安激动的看着他们,眼里的喜色不断扩大:“你们怎么来了?” 江枕书摇着扇子上前,揶揄的道:“当然是听到有人哭鼻子,我们几个特地赶来撑腰的。” 他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姜予安的额头:“听说有人胆大包天,敢烧你的善堂?” 崔明允忙打开手里的木箱,里面竟是满满一箱图纸。 他献宝似的捧到姜予安面前:“我带了新的善堂图纸,比之前的更结实,还加了暖阁,冬天孩子们也不会冷!” 王简之拍了拍腰间的短刀,沉声道:“放火的杂碎,我已经查到些眉目,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昭则挥了挥手。 几辆马车驶进了院内,他指着车上的木材,笑着说:“这些硬木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坚固不说,还水火不侵。” 姜予安看着眼前的四人,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鼻子忽然泛酸。 “你们几个,是怎么知道的?”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睛还是泛红了。 “哭什么。”江枕书收起扇子。 轻轻一笑:“你可是连怀王都敢打的人,怎么几个杂碎就能让你红了眼。” 姜予安被他说得脸颊发烫,连忙抹了把眼角。 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谁哭了,我这是高兴。” 崔明允已经蹲在地上铺开图纸,招呼众人:“快来看,我这设计,保证比之前的善堂漂亮十倍!” 王简之蹲下身帮他按住图纸边角。 顾昭则把木料往工匠那边送,嘴里还喊着:“师傅们,看看这料子合用不?” 姜予安望着阳光下忙碌的四人,心里满满的感动。 她朝着四人说道:“先不忙,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我请客,怎么样?” “那好啊,我可是想念百福楼的肘子想的都快哭了。”顾昭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王简之则是微微一笑:“还有百福楼的陈年佳酿,最是让人回味无穷。” “那还等什么,走啊。”崔明允已经等不及了,拖着三人就要往外走。 几人闹轰轰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便都滞住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谢无咎一袭玄衣,墨发束得一丝不苟。 脸色冷得像结了层冰,目光沉沉地落在他们一行人身上。 看到他,四人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全都缩了缩脖子。 “小舅舅。”姜予安上前,对着谢无咎笑了笑。 身后的四人,齐齐的对着谢无咎行了个大礼:“拜见摄政王。” 谢无咎眼里满是冷意,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做什么去?”他问。 姜予安笑着回道:“他们四人是来帮我建善堂的,我们许久没有聚过了,我要带他们去百福楼。” “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谢无咎的脸色更冷了:“府里的厨子也不差,何不在府里吃。” “主要是他们想吃百福楼的肘子了,府里的厨子虽然做饭也好吃,但经常吃也吃腻了,换换口味。”姜予安看到谢无咎冷着的脸。 心里有些奇怪,平日他对自己有求必应。 怎么今天出去吃个饭,就拉着一张脸? “去吧。”谢无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姜予安没察觉他的异样,转身对江枕书四人道:“走吧。”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蹑手蹑脚地跟在姜予安身后。 路过谢无咎身边时,都低着头快步走过,大气都不敢喘。 待几人走远后,崔明允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我每次看见摄政王,就感觉头上悬了一把刀?” 毫不夸张的说,谢无咎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刀人。 其余几人,也深有同感,纷纷点头:“就是,安安,你不觉得摄政王可怕吗?” 姜予安反驳道:“我小舅舅好着呢,他才不可怕。” 四人全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几乎朝中的人都怕谢无咎,也就姜予安觉得他和蔼可亲。 不多时,几人到了百福楼。 姜予安订了个雅间,让小二把店里的招牌菜,全都端上来。 店小二高兴着就跑了下去。 四人全都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见闻。 姜予安静静的听着,眼里露出向往的神情。 江南的烟雨楼,漠北的烤全羊。 她都没有见过。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去看看这些多彩的世界,就好了。 几人说笑间,饭菜端了上来。 姜予安急忙招呼几人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五人都喝的有点上头。 崔明允两眼发直,江枕书也有些微醺,但依然挺直脊背坐的端正。 姜予安见状,知道几人都喝多了。 便让冬青去楼下要一些醒酒汤。 刚要叫人,却发现小丫头不在。 她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没带着她。 无奈只得起身亲自前去。 打开门,刚迈出去一只脚,便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 “姜予安有什么了,了不起的,她不就是会点医术吗?得罪了国公府,踩着相府往上爬,结果怎么样,还不摔了下来?” 说话的人醉醺醺的,声音十分得意。 姜予安挑了挑眉,这声音她熟啊。 这不是她那断了亲的好三哥,姜立书吗? ------------ 第145章 爆打姜立书 姜予安本不想理会,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遍体冰凉。 姜立书不知道跟谁喝了酒,说出来的话一句一比句惊悚。 “她还要建善堂,我呸……” 得意的笑声从屋内传来,姜予安不动声色的往门口移了两步。 听的更清楚了。 “数十万两银子,全都打了水漂,哈哈哈……” 姜立书兴奋的直拍桌子,话音陡然拔高:“老子今天把话放这儿,以后,她若是还敢建,我还烧。” 轰! 姜予安的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是姜立书烧的善堂。 屋内的人听到这里,全都吓的纷纷劝阻:“三公子,你是不是喝多了说的醉话啊?善堂被烧,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们都是姜立书的酒肉朋友,听到他的话,全都吓的额头冒汗。 如今朝中正在追查纵火的人,姜立书却大放厥词,说善堂是他烧的。 在座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生怕惹了一身臊,纷纷起身告辞:“三公子,我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我,我突然想起,夫人还在家中等我。” “我还有书没有背。” 瞬间,屋内的人走了个精光。 姜立书拦都拦不住:“哎,你们别走啊,真是胆小如鼠。” 他重新坐下,自斟自饮:“姜予安,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猖狂……” 话没有说完,姜立书就直了眼。 他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姜予安,挥了挥手,嘿嘿一笑:“小贱人,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脑海里。” 姜予安看着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她拿起桌上的酒坛,朝着姜立书的头上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 酒坛醉了一地。 姜立书被砸的身形不稳,眼前直冒金星。 他晃了晃头,酒醒了大半:“姜予安,你敢砸我?” “砸你,我还要打你呢。”姜予安一抬腿,踢在了他的胸口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姜立书从屋内踢了出去。 此时,他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是姜予安真的找过来了。 姜立书眼里满是恐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一个站不稳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骨碌碌,摔到了一楼大堂。 楼上的动静惊的一楼和二楼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有人看的清清楚楚,一个小姑娘把姜立书从二楼踹到了一楼。 姜予安怒火中烧,从楼上追了下来。 她一把揪起姜立书的衣领,质问道:“就因为你嫉妒我,所以就要烧了善堂,你可知那是无数人的心血才建成的,却因为你成了一堆废墟,姜立书,你还是人吗?” 姜立书被摔的七荤八素,眼前金星直冒。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上疼的让他起不了身。 事情败露,他慌乱的转动着眼珠子,死不认账:“姜予安,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休想把祸水引到我的身上。” “你说我烧了善堂,你有证据吗?” 姜予安神情一滞,证据,她没有。 姜立书看到她眼里的迟疑,心头一喜。 一把推开姜予安,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个扫把星,走到哪儿哪儿就有灾难,相府被你搞的乌烟瘴气,国公府因为你,丢尽了脸。” “如今善堂也被火烧没了,你就是瘟神降世,说不定善堂就是你找人烧的,想要独吞那些银子。” 姜立书一边说,一边怂恿四周的人:“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善堂的事,两极分化严重。 支持姜予安的,大多是女子。 善堂若是修建起来,这些人就有了去处。 因为,她们对姜予安很是感激。 不支持的,自然是姜予安触碰到了那些人的利益。 可姜予安背靠太傅府,有谢无咎给她撑腰。 这些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被姜立书一怂恿,全都附和起来:“就是啊,那么多银子,谁看了不眼红。” “拿善堂做幌子,无非就是想骗骗我们老百姓。” “说不准,还真让姜三公子背了黑锅呢。” 有黑白不分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众说纷纭。 本来姜立书心里还挺慌,可看到这些人纷纷指责姜予安,他立马有了底气。 “姜予安,就是你在贼喊捉贼。 那火根本就是你自己放的,想毁了证据,再嫁祸给我,好让你私吞银子的事永远没人知道!”姜立书大声的道。 姜予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她没想到,姜立书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不仅纵火,还敢倒打一耙,煽动百姓污蔑自己。 “你胡说八道!”姜予安怒视着姜立书,声音微微颤抖:“我捐银建善堂,全城百姓有目共睹,怎么可能私吞? 倒是你,纵火的证据都在,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 姜立书得立的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纵的火,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对啊对啊,你拿出证据,我们就信你。” “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姜三公子。”四周的人也纷纷起哄。 江枕书一行人从楼上下来,看到姜予安被众人为难。 急忙走到她面前,把她护在身后。 崔明允是个爆脾气,指着众人呛声:“一群大老爷们儿为难一个小姑娘,你们害不害臊。” “若是安安有心私吞,当初何必捐银,这不是矛盾吗?”王简之上前一步,为姜予安发声:“若是眼睛没用,倒不如挖出来当球踢。” 顾昭冷哼一声,把拳头攥的咯吱响:“今天我就在这儿看着,看看是谁再敢说一句安安的不是,小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江枕书冷着脸怒视众人:“怎么着,看我们好欺是吗?” 他们四人,纷纷站在姜予安身后,那些还在叫嚷的人,全都噤了声。 这四人,随便单拎出一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姜立书没想到四大世家的人,也站在姜予安那边。 他对着四人说道:“你们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她最会演戏了。 当初我们接纳她回相府,可现在你们看看,相府的人被她害的有多惨。” 没想到,姜立书话还没有说完,顾昭就冲了过去。 砰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出手,剩余的几人也冲了过去,对着姜立书是拳打脚踢。 酒楼里的人全都吓的轰而散。 不远处的巡卫营看到这边有情况,急忙跑了过来。 刚走到百福楼门口,就看到王简之站在门口。 他板着脸冷喝一声:“滚……” 巡卫营的人见状,灰溜溜的就走了。 ------------ 第146章 证据确凿 百福楼内。 姜立书被打的鼻青脸肿。 若不是他的随从冲进来护住了他,只怕江枕书四人还不停手呢。 被打的这么惨,他居然还不服软:“姜予安,你真是太恶毒了,居然敢对我动手,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随从把他扶了起来,姜立书嘴里的血沫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怎么着,还想挨揍是吧。”顾昭揉着手腕上前,还想揍他。 崔明允对着姜立书不屑一笑:“有种去崔家找我,今天的事,跟安安没有关系。” “你们四个,谁也跑不掉。”姜立书发了狠,他指着姜予安和其他四人,说道:“我是相府的三公子,你们打伤了我,此事没完。” 姜立书的无耻,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明明是他犯了罪,却还要倒打一耙。 姜予安冷冷一笑,说道:“那我们就看看,是你不放过我们,还是我们不放过你,王简之把巡卫营的人叫来。” “好嘞。”王简之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转身出门,不多时,巡卫营的人就到了。 里面的情景让巡卫营的人大吃一惊。 谁也没有想到,几大世家的子弟,居然会把姜立书打成了猪头。 这些二世祖们都非富即贵,巡卫营的人一个也不敢惹。 有个头领模样的人,到了姜予安面前,恭敬的问道:“姜小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姜立书肿着脸,怒道:“你少在那儿装模作样,刚刚他们几人打我,难道你没有看见?” 巡卫营的人自然看见了,可是他们不想掺和这里面的事。 只得装傻:“姜公子,我们在问姜小姐。” “你……”姜立书肿着脸怒骂一声:“趋炎附势的东西。” 姜予安勾了勾唇,说道:“你们巡卫营的人不是一直在找纵火犯吗,现在我给你们找着了。” 她用手指向姜立书,说道:“烧了善堂的人,就是他。” 姜立书料定姜予安没有证据,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天,也没抓到人。 “姜予安,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了,你说是我烧的善堂,我还说是你自己烧的呢。” 巡卫营的人也是一脸难堪,轻声说道:“姜小姐,仅凭一面之词,的确难以服众啊。” 他对着姜予安伸出手:“就算没有人证,物证也行啊。” 姜予安咬了咬唇,这些东西她都没有。 “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姜立书立马嚣张起来了:“我要闹到官府里去,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江枕书和崔明允等人,眉头皱成了一团。 但还是维护姜予安:“姜立书,你嚣张什么,我们再说一遍,这事跟安安没有关系,你少在那胡乱攀咬。” “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你们谁也脱离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谁说没有证据。” 众人惊讶的回头,只见谢无咎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姜立书如坠冰窖。 因为跟在谢无咎身后的,是两个贼眉鼠眼的人。 那两人,正是他派出去放火的人。 卫长风把那两人推到姜立书面前,沉声道:“三公子,王五和赵四,你应该认得吧。” 姜立书面色发白,眼里掠过一抹慌乱:“认得,他们是我的家丁,不知摄政王把他们二人带来,是何用意?” “王五,你来说。”卫长风粗声粗气的喝了一声。 王五吓的跪倒在地,颤巍巍的说道:“小人,小人是受三公子指使烧的善堂,求摄政王放小人一条生路。” 他招了供,赵四也沉不住气了,哭求道:“小的也招,我们的确是受三公子指使,我们的卖身契在三公子的手里,若是不听话的话,他说要打杀了我们。” 姜立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 指着王五和赵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狗东西,竟敢污蔑主子! 本公子什么时候让你们去烧善堂了? 那善堂是城里百姓的命根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一边喊,一边偷偷给两人使眼色,试图用眼神威胁。 可王五和赵四,早已被谢无咎带来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哪里还敢看他,只顾着磕头求饶:“摄政王饶命啊,我们说的全是实话! 三公子说善堂若是建成,姜小姐会受到皇上嘉奖,还说烧了善堂能嫁祸给姜小姐,让她名声扫地。” “住口!”姜立书厉声打断,额头上青筋暴起:“血口喷人,我看你们是被人买通了,故意来陷害我!” 谢无咎一直站在阴影里,指尖把玩着腰间的玉坠。 直到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压:“哦,那这是什么?” 他抬手示意,卫长风立刻上前,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烧焦的布料,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立字,边缘还沾着些许火星燎过的焦痕。 看到这东西,姜立书的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 他当然认得这东西,这是姜玉婉送给他的香囊。 那天晚上,他指使三人去放火,自己则在暗处观看。 直到火烧了起来,才离开。 本以为香囊掉在了别处,没想到竟掉在了火场里。 姜予安适时开口:“姜立书,你为了私怨,竟连收留孤儿寡母的善堂都不放过。 这般心肠,连豺狼都自愧不如吧?” “不,不是我。” 姜立书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辩解。 可惜他的语言太过苍白,没有说服力。 谢无咎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姜立书身上。 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姜立书,人证、物证、旁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姜立书的心理防线。 他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巡卫营首领见状,也不再跟他客气。 大手一挥,命令道:“带走,连同这两个从犯,一并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士兵们应声上前,拖着姜立书和两个家丁往外走。 经过谢无咎身边时,姜立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抬头,眼睛疯狂的看向姜予安:“安安救我,我是你三哥啊,咱俩可是骨肉血亲啊……” ------------ 第147章 姜立书被流放 谢无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对卫长风淡淡道:“堵住他的嘴,别污了安安的耳朵。” “现在想起来你是她三哥了,早干嘛去了?” “你污蔑安安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是她三哥。” “姜家人真是够厚颜无耻的。”江枕书四人阴阳怪气的一顿嘲讽。 只有谢无咎心疼的看着姜予安,她身上流着姜家人的血,一定很难受吧。 “安安。”他唤了一声。 姜予安抬起略显苍白的脸,看着他。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盛满了哀伤。 却还是努力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我没事。” 谢无咎的大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按:“你是我太傅府的千金,不必在意别的,只要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 王简之等人在一旁看得咋舌。 摄政王素来冷硬如冰,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 姜立书被巡卫营的人抓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相府。 此时,谢氏正在佛堂为病中的姜玄墨祈福。 听闻此事,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她踉跄着冲出佛堂,抓住报信的家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什么?立书,立书被抓了?” 家丁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夫人,三公子被巡卫营的人带走了,说,说他涉嫌善堂纵火案。” “纵火?”谢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她急忙被身边的嬷嬷连忙扶住:“他怎么会去纵火,定是弄错了,定是弄错了!” 谢氏由嬷嬷搀扶着,往前院走。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姜相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他一脚踹开正厅的门,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 谢氏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哭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立书不能有事啊,纵火罪可是要被判流放的,那日子是人过的吗?” 姜相烦躁地甩开她的手:“我能有什么办法?巡卫营拿了他的香囊当证据,人证物证俱在,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谢氏哭的语无伦次:“立书他是不会放火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哭的肝肠寸断,身子摇摇欲坠。 姜相也不由的红了眼。 府里几个孩子不是病就是残,唯有姜立书还算有几分出息,是相府未来唯一的指望。 他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姜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先别哭,我这就去疏通关系,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立书捞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姜相几乎动用了府里所有的人脉和积蓄。 跑遍了京城大小官员的府邸,送礼、求情,姿态放得极低。 可那些官员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是委婉拒绝。 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插手。 毕竟是摄政王亲自督办的案子,而且元帝早就放出话来,要严查善堂纵火案。 谢氏则在家中哭天抹泪,对着祖宗牌位祈祷,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看着病榻上昏迷不醒的姜玄墨,又想到牢里的姜立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自从姜予安和相府断亲后,相府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没有一天顺心过。 谢氏暗暗的想,难不成姜予安是个扫把星? 否则,相府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相在疏通了几天关系后,终于能够进入大牢探望姜立书。 牢房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姜立书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 原本还算周正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嘴角破了皮,渗着血丝,显然是在牢里挨了打。 他蜷缩在稻草堆上,看到姜相进来,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爹,你快救我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里。” 看着儿子凄惨的模样,姜相心痛的如同刀割。 他隔着牢门,声音沙哑地说:“立书,你受苦了。爹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再忍忍。” “忍,我怎么忍?”姜立书激动地抓住牢门的栏杆,眼睛都瞪圆了:“他们说我纵火,要判我流放!爹,我不想去流放,那里太苦了,我会死在那里的!” “爹知道,爹知道。”姜相眼眶泛红,“你放心,爹一定不会让你去流放的。” 嘴上说着安慰儿子的话,可姜相却有些心虚。 此案是由摄政王督办,元帝还下令,严查纵火的人。 姜立书,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 他的三个儿子,病的病,残的残。 仅剩下姜立书这个健全的,可是又犯了罪。 姜家,真的要完啦。 姜相悲从心中来,将带来的食物递给姜立书:“儿子,你等着爹,就算是我跪死在乾坤殿前,也要救你出来。” “好,我等着,我等着。” 姜立书打开食盒,拿起烧鸡就往嘴里塞。 在牢里的这几天他吃不饱,睡不好。 每天都是萝卜咸菜,他都快要饿死了。 姜相看着他狼吞虎咽,心痛的都快窒息了。 从大牢里出来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然而,当姜相的脚刚刚迈进乾坤殿时,福公公就拦住了他。 “相爷,请留步。” 姜相心头咯噔一下,停下脚步,神色焦急的问道:“敢问公公,有何要事?” 福公公呵呵一笑,说道:“咱家在此等相爷,多时了。” “公公的意思是……” “姜丞相,接旨。”福公公摊开手里的圣旨,姜相见状急忙跪倒在地。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姜立书纵火焚善堂,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着即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任何人不得为其求情,违者同罪。” 姜相的面色白了白,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在地。 他定了定神,伸出手接圣旨:“臣,接旨,谢主隆恩。” 圣旨落到姜相手里,他紧紧的捏着圣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姜立书完了,相府的未来,也彻底完了。 然而,还没等姜相回过神,福公公又开了口:“相爷,最近府里不太平啊,皇上已经对相府失望至极,若是再有个风吹草动,只怕相爷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保啊。” ------------ 第148章 小心姜玉婉 姜相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他看向乾坤殿,还想上前。 却被福公公挡住了视线:“相爷,请回吧。” 姜相嗫嚅着嘴唇,眼睛发红的点着头。 仿佛一夕之间,老了有十多岁。 他佝偻着身体,慢慢转身,步履踉跄的朝着皇宫外面走去。 回到府中,姜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夜之间,头发竟白了大半。 谢氏得知消息后,直接哭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疯疯癫癫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立书,我的儿啊。” 整个相府,笼罩着一层阴云。 姜云舟坐在轮椅上,两眼怔怔的看着前方。 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他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哇……” 府里的下人见到他,全都神色惶恐,没一个敢上前。 自从姜云舟成了残废以后,他性情大变。 不仅把伺候他的人,赶出了屋子。 更是心理变态,他手中拿着匕首,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毫不留情的刺入对方的身体。 短短几个月时间,死在姜云舟手上的人,就已经多达七八个人。 姜相知道后,也只是为他又更换了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姜云舟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自那以后,姜云舟就更加变本加厉。 今日,还是他第一次发出笑声。 竟是因为姜立书被流放,所有人都觉得姜云舟疯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疯。 只有相府的人下场凄惨,他心里才会感觉舒坦。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成了残废。 几日后,姜立书被押解着出了京城。 他穿着囚服,戴着枷锁,往日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绝望和麻木。 路过相府门前时,他抬头望了一眼那熟悉的大门,眼中流下两行泪水。 相府的人,在姜相的带领下前去为姜立书送行。 姜清羽哭成了泪人,不断的呼唤着姜立书的名字:“三哥,三哥啊,呜呜呜……” 姜立书被官差推搡着往前走。 他不甘心的回头看向送行的人。 “玉婉呢?”他朝着人群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姜玉婉呢?让她出来!” 姜相的脸色沉了沉,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立书,事已至此,别再胡闹了。” “我胡闹?”姜立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显得格外悲凉:“我替她扛下了所有,她连送我一程都不敢吗?” 他死死地盯着姜相身后那片晃动的衣角,那里藏着一个纤弱的身影。 正借着人群的遮挡,偷偷往这边看。 却又在与他目光相撞的瞬间,猛地缩了回去。 是姜玉婉。 姜立书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从被抓进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把姜玉婉供出来。 巡卫用酷刑逼问时,他咬着牙说纵火是自己一人所为。 父亲去牢里看他时,他忍着断骨的疼痛,也未提妹妹的名字。 他以为,他们兄妹一场,她总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可现在,她躲在人群里,连露个面的勇气都没有。 “呵呵,真是讽刺啊……”姜立书低下头,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双手。 这双手,从小就护着姜玉婉。 替她背过偷拿点心的黑锅,替她挡过父亲的训斥,甚至在她被别的孩子欺负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跟人打架。 可到头来,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姜清羽还在哭,拉着囚车的栏杆不肯放手:“三哥,你放心,我会求爹爹想办法的,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别傻了。”姜立书抬起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照顾好爹娘,以后……别学你二哥,也别学你三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人群里那个躲闪的身影。 语气里带着一丝恨意:“更别学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姜清羽茫然的看着他:“三哥,谁是白眼狼。” 就在这时,官差上前赶人:“时辰到了,上路!” 姜立书声音急促的叮嘱:“小心姜玉婉,你要小心姜玉婉,她心如蛇蝎,是我们错了……” 队伍越走越远,姜立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姜清羽不解的看着他,哭成了泪人。 他心头不解,为什么三哥说要让他小心姜玉婉? 明明妹妹那么好,那么善良。 想来,应该是在牢里吃尽了苦头,让他神智错乱了。 “三哥,都是姜予安害的你,是她啊。”姜清羽呜咽出声,几乎哭的晕倒在地。 “儿子,我的儿子。”谢氏自从姜立书出事后,神智就有些不清了。 她追着流放队伍跑了过去,婢女见状急忙拦下了她:“夫人,不可啊。” 谢氏胡乱摇头:“我儿子走了,我不让他走,不让他走,回来,立书你回来。” 然而,队伍早已经出了城,哪里还有姜立书的影子。 姜相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对着身后的人群道:“都回去吧。” 直到人群散尽,姜玉婉也没敢露面。 她躲在人群后面,面上泪流个不停:“三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送送你,可是……” 说到这里,她唇角挽起一个极浅的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没有办法。” 姜相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姜立书要让姜清羽小心姜玉婉,难道此事跟她有关系? “来人。”姜相压着怒火,对着门外喊道:“去把二小姐请来。” 姜玉婉正在房里对着铜镜描眉,听到传唤时,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顿。 铜镜里的少女眉眼弯弯,唇上点着娇艳的胭脂。 可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放下眉笔,对着贴身丫鬟吩咐:“取那件月白色的素裙来,再替我把头发梳得素净些。” 她擦掉唇上的胭脂,又往面上扑了些粉。 如此一看,更加显得羸弱,楚楚可怜。 姜玉婉抬脚往外走,不多时到了前院儿。 姜相面色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眼里含着戾气。 她小心的走了过去,柔柔的唤了一声:“爹爹唤女儿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 第149章 满心算计 姜相抬起头看向姜玉婉,略显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淡淡一扫。 自小,姜玉婉就被抱到相府养着。 她金尊玉贵,被宠上了天。 要星星不给月亮。 吃穿用度,比公主相差无几。 姜相早已经忘了她是抱养来的,打心眼里认定,姜玉婉就是他亲生的。 可是看着她的面容,想到姜立行临行前的嘶吼,他的心不由的颤了颤。 姜立书,要小心姜玉婉,还说她是白眼狼。 可明明最宠爱姜玉婉的,也是姜立书啊。 甚至为了姜玉婉,不惜对姜予安下死手。 姜相的心头像压了千斤巨石,声音沉闷的问道:“立书临走前,他说的那番话,是何意?” 姜玉婉身子一颤,像是被问懵了。 随即泪如雨下:“爹爹这是什么意思,三哥怎会说这样的话?女儿自小与三哥亲近,他流放女儿心里比谁都痛,怎么可能会说那般绝情的话。” 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是不是有人在爹爹面前搬弄是非,女儿冤枉啊!” 姜相眯起眼睛,盯着她颤抖的肩膀。 她自小就会装柔弱,当年抢了姜予安的珠花,也是这样哭着跪在地上,说自己只是想替妹妹收着。 “冤枉?”他冷哼一声:“立书从不无的放矢,善堂纵火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 “女儿真的不知情!”姜玉婉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委屈:“那日三哥来找女儿,只说心里烦闷,女儿还劝他莫要冲动。 后来他被抓,女儿吓得魂飞魄散,怎么敢掺和那些事?” 她膝行几步,抓住姜相的衣摆:“爹爹若是不信,女儿可以现在就血溅当场,自证清白!” 说着,她竟从发间拔下一支金簪,尖锐的簪尖抵在了心口。 “你这是做什么!”姜相一把夺过金簪,扔在地上,脸色铁青:“府里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添乱吗?” 姜玉婉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女儿只是想让爹爹信我,三哥不在了,二哥疯疯癫癫,相府就剩女儿一个能指望的了。 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为爹爹养老送终?谁来撑起这个家啊?” 这话恰好戳中了姜相的痛处。 他看着伏在地上的姜玉婉,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愈发刺眼。 是啊,府里如今人丁凋零,姜玄墨病得下不了床。 立书被流放,云舟成了疯子,清羽年纪尚小。 唯有玉婉,生得花容月貌。 他自小便按照王妃的规格培养她,在她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前功尽弃呢。 姜相无奈的叹息一声,再睁开时,眼底的锐利已淡了几分。 他扶起姜玉婉,语气缓和了些:“好了,别哭了。爹爹也没说不信你,只是立书那句话太过蹊跷,让爹爹心里不安。” 姜玉婉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女儿知道爹爹忧心,可女儿真的是清白的。往后女儿定会好好孝顺爹爹,绝不让相府倒下。” “三哥在牢房受尽了折磨,他神智不清说的话,爹爹可千万不要当真。” “如今相府如同风中残烛,我们可不能再自相残杀了爹爹,岂不是让仇人畅快。” 姜相点了点头,心神定了定:“玉婉,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再互相猜忌了。” “只要爹爹肯相信婉儿,婉儿就知足了。” 姜玉婉眼里掠过一丝算计的笑意。 她算准了姜相舍不得她这个唯一的指望。 更算准了相府如今的窘境,只要她咬死不认,谁也奈何不了她。 姜相让姜玉婉离开,他坐在太师椅上,两眼发直的看着偌大的相府。 如今的相府,早已经今非昔比。 子嗣凋零,伤的伤,残的残。 他得尽快为姜清羽说一门亲事,好为姜家开枝散叶。 而姜玉婉的婚事,也必须提上日程。 既然赵国公府行不通,那便转移目标。 四大世家也好,燕王也好,都是姜相看中的势力。 谢氏病了一个多月,才堪堪好了一些。 这些日子,姜玉婉衣不解带的伺候,终于她的病好了起来。 谢氏躺在床上,看着姜玉婉略显苍白的脸,声音哽咽:“玉婉,真是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只要母亲能够好起来,女儿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谢氏眼里含着泪,又要落下泪来。 从前她的床边,总是儿女成群。 可现在,照顾她的只有姜玉婉。 姜玉婉坐在床边,耐心地给她喂药。 药汁苦涩,谢氏喝了两口就皱起眉,姜玉婉连忙递上一颗蜜饯:“母亲,含颗糖就不苦了。” 谢氏含着蜜饯,甜味在舌尖化开,心里却泛着说不清的苦涩。 养女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可是亲生女儿却跟她断了亲。 如今为了博好名声,修建什么善堂。 却连她这个生母,都未曾来看一眼。 就在这时,门外的嬷嬷一脸喜色地掀帘进来,对着谢氏福了福身:“夫人,大喜啊,大喜!” “喜从何来?”谢氏不解地问。 嬷嬷看了一眼姜玉婉,声音拔高了不少:“自夫人病倒后,二小姐每日割血做药引,又时常跪在佛堂里为夫人祈福,她的举动被百姓称赞,都传二小姐孝顺,现在京城里都传开啦。” 谢氏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玉婉。 姜玉婉连忙低下头,假装没听到嬷嬷的话。 谢氏一把拉过她的手,撸起她腕上缠着的纱布。 果然,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却看得人触目惊心。 “玉婉,你,你怎么那么傻?”谢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养女割血为药引救她,可是亲生女儿却恨不得她去死。 真是讽刺。 姜玉婉抽回手,重新裹好纱布,怯生生地说:“母亲别听嬷嬷瞎说,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只要能让母亲好起来,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一番话,听得谢氏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拍了拍姜玉婉的手背,哽咽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姜玉婉摇摇头:“女儿不委屈,只要母亲能好起来,便是要女儿这条命又何妨。” 嬷嬷在一旁笑着附和:“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难怪百姓都夸您呢。 前儿个还有个老夫人说,要让自家孙女学二小姐的孝行呢。” ------------ 第150章 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姜玉婉腼腆地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的光。 她腕上的伤口是真的,但哪用得着每日割血? 不过是每隔三日划一道浅口子,让嬷嬷故意在佛堂外跟香客念叨几句罢了。 如今京城里都传她孝顺,好几个世家都来打探她的婚事,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谢氏喝了药,渐渐有些昏沉。 姜玉婉扶她躺好,盖紧锦被,又轻声说了几句贴心话,才带着嬷嬷退了出去。 走到廊下,嬷嬷压低声音笑道:“小姐,您这招可真高明,现在连夫人都心疼您了。” 姜玉婉理了理衣袖,语气淡淡:“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罢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姜予安想靠善堂博名声? 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大义值钱,还是我的孝顺管用。” 断亲了又怎么样,只要她身上还流着姜家的血。 她永远都跟这个家脱离不了干系。 这次,她要踩着姜予安的肩膀往上爬。 “去,为我换件素色的裙子。”姜玉婉命令道。 嬷嬷神色一怔,姜玉婉素来喜欢艳丽的颜色。 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想穿素色了。 “小姐,你这是……” 姜玉婉理了理鬓边的发丝,笑了:“母亲病重,姐姐不肯来府里探望,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放低姿态,请她回来。” 嬷嬷恍然大悟。 若是姜予安把姜玉婉打了出来,世人只会更加同情她。 若是姜予安接受了姜玉婉,那她跟姜家就永远断不清。 无论如何,她都左右为难。 嬷嬷从衣柜里找了一条素色裙子给姜玉婉。 她换上后,又把头上的珠钗摘了下来。 只拿一条丝带绑着头发,看着楚楚可怜。 不多时,她坐着马车到了太傅府。 姜玉婉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站在太傅府门前,理了理身上的素色裙子,抬脚迈上台阶。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相府二小姐求见姐姐。”她对着门房盈盈一拜,声音温婉得像春日流水,与刚刚的算计模样判若两人。 门房认得她,见她这副模样登门,不由的拧紧了眉:“我家小姐不在。” 姜玉婉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说道:“若非有重要的事,玉婉也不敢冒然前来找姐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实在是母亲病的很重,她想要见姐姐一面,还望小哥行个方便,成全了我的孝心。” 姜玉婉的孝迹,满城皆知。 如今她又拿孝说事,门房快要被她腻歪死了。 谁不知道当初表小姐是如何跟相府断的亲。 可她们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实在让人烦心。 门房不敢擅自拿主意,只得对姜玉婉说道:“你等着。” 他转身就去给姜予安禀报了。 姜予安正在核对善堂的账目,听闻姜玉婉来了,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冬青在一旁气道:“小姐,她来准没好事!定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姜予安放下笔,指尖在账本上轻轻敲击着。 她当然知道姜玉婉的来意,京城里那些关于她孝女割血救母的传言,她早就知道了。 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定是有她的意图。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 “让她进来吧。”姜予安淡淡道。 “小姐,那怎么行?”冬青急忙阻止:“若是小姐让她进来,以后相府的人会变本加厉,小姐拉不脸面,就由奴婢去打发了她。” 大不了,她拼了这条命,把姜玉婉打出去。 姜予安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把她打出去,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她现在巴不得让别人知道,她为了母亲去求我这个亲生女儿,却被打出门的消息。” “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让别人同情她?” 冬青诧异的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那怎么办,就由着姜玉婉恶心咱们吗?” 姜予安大眼睛眨了眨,把笔往桌上一丢,气场全开:“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不多时,姜玉婉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她还没走进正厅时,眼眶已经红了。 一见到姜予安,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颤巍巍的唤了句:“姐姐。” 姜予安面色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并没有阻止她跪。 她喜欢跪,就让她跪到满意为止。 “姜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姜予安四两拨千斤,把问题甩了回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相府的二小姐,你一进太傅府就给我跪下了,是想要要挟我吗?” 姜玉婉面色一白,急急摆手:“不,不是的,姐姐听我解释。” 该死的,姜予安怎么这么淡定。 她不应该急的跳脚,连忙把自己拉起来吗? 可看她那样子,非但没有让自己起来,反而还要自己一直跪着的意思。 可恨的是,进前院的时候嬷嬷被拦在了外面。 现在连个给她找台阶的人都没有。 姜玉婉面色白了白,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姐姐,实在是母亲病重,她想你想的夜不能寐……” “住口。”不等姜玉婉的话说完,姜予安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手掌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吓的姜玉婉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姜予安。 却听到她说道:“姜小姐,慎言,我与姜家早已经断了亲,哪来的母亲?” “可就算断了亲,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母亲怀胎十月生你,这份养育之恩便是死也难报。”姜玉婉声音急切的说道。 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如何跟姜予安对峙了。 因此回答的时候,很是流畅。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求姐姐回去看看母亲。”姜玉婉磕了个头:“若是姐姐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冬青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小姐凭什么要受你要挟?” 姜玉婉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跪在那里,低眉顺眼,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姜予安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忽然笑了。 笑容清冷而疏离,让姜玉婉心中莫名一慌。 ------------ 第151章 她到底是谁 姜予安微微倾身看她,她仔细的看着姜玉婉的脸。 她的脸型,眉毛,还有眼睛。 都跟谢氏十分相像。 姜予安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两人该不会,就是真的母女吧? “姜玉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可我怎么觉得,你跟谢氏长的有五分相似?” “你再瞧瞧我,既长的不像谢氏,也不像姜相,谢氏待我也从未像亲生女儿那般。 倒是你,她处处为你打算,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将虚伪的亲情面纱给割开了。 姜玉婉的面色白成了一张纸。 她的两眼飘忽的乱转,话说的语无伦次:“我,我……” 她从未想过,姜予安竟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这些年,她靠着养女的身份在相府立足。 仗着谢氏的偏爱步步高升,早已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可此刻被姜予安追问,深埋心底的恐惧瞬间翻涌上来。 “你说啊,为什么?”姜予安步步紧逼,目光紧紧锁着她慌乱的眼睛:“是不是因为,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而我,不过是你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姜玉婉猛地尖叫起来,神情慌乱面容骇然:“姐姐你别血口喷人!我是相府的养女,全城的人都知道! 你分明是不想认母亲,才故意编出这种谎话污蔑我!” 她的反应越是激烈,姜予安心中的怀疑就越是笃定。 寻常人被这般质问,顶多是愤怒或委屈。 可她眼中的恐惧,却像是被揭开了陈年伤疤。 “我是不是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姜予安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你真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惊慌?” 姜玉婉咬着牙,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重新换上那副委屈的模样:“姐姐,我知道你恨相府,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诋毁我和母亲啊。 我们之间的情分,难道真的抵不过那些过去的恩怨吗?” “情分?”姜予安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在你撺掇立书纵火,又跑到这里用孝道绑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 她上前逼近两步,目光探究的看着姜玉婉,问道:“你的身世,姜家捂的很严,只对外说是抱养来的女儿。” “就算是抱养的,也该有个出处,姜玉婉你到底是谁啊?” 姜玉婉目光惊恐的看着姜予安,背脊冷汗直冒。 她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慌乱:“我,我也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分明是知道。 如此沉不住气,也敢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姜予安冷冷一笑,笑意冰冷:“你不知道,那我便去查,总能查个清清楚楚。” “不。”姜玉婉倏然尖叫出声,随即发现自己失态,又急忙住口。 她想要冷静下来,可是恐惧却深深的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姜玉婉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我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姐姐何必揭我伤疤。” 看她慌乱的样子,分明是心里有鬼。 姜予安笑着后退两步,对着她说道:“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 姜玉婉再没纠缠,她踉跄着站起身,快速离开了太傅府。 待姜玉婉走后,冬青才敢开口:“小姐,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姜玉婉是谢氏的女儿?” 这个消息,让冬青两眼发光。 她兴奋的说道:“老天爷啊,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姜家到底在遮掩什么,不惜弄出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姜予安走到窗边,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但看姜玉婉的反应,八九不离十,她应该是谢氏亲生。”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为什么姜家无人在意她了。 …… 姜玉婉回到相府,一进房门就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小姐,您怎么了?”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姜玉婉却像发疯一样,怒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屋内的丫鬟婆子,全都被赶走了。 姜玉婉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嘴里喃喃自语:“姜予安她,她怀疑了,她怀疑了。” “她竟然看出我跟母亲长得像,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姜玉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恐惧却疯涨。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谢氏。 “母亲,母亲。”姜玉婉步履踉跄的进了谢氏的屋子。 她慌乱的模样,让谢氏不由的皱眉:“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慌成这样?” 谢氏伸手握住姜玉婉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冷的像冰一样。 姜玉婉眼里带泪,声音急切的说道:“母亲,姜予安那个贱人,她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今天她说我长的像母亲,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什么?”谢氏也倒吸一口冷气,两眼慌乱的转了转。 “怎么办,怎么办?”姜玉婉都快要吓哭了。 谢氏一瞬的慌乱后,反倒镇定了:“怕什么,她没有证据,能耐何得了我们?” 姜玉婉看她神色平静,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了。 “母亲说的,知道我们底细的人,全都死了,姜予安她是查不出来什么的。” 然而,这只是姜玉婉的一厢情愿。 姜予安虽然查不到东西,但是天机阁能啊。 只要她付得起银子,什么都能查到。 此时,姜予安再次坐在了天机阁里,和上次一样,接待她的人依然是阁主。 依然隔着屏风,看不到对方的脸。 “你要查姜玉婉的身世?”阁主声音平静无波,声音沉闷的从面具里发了出来。 姜予安点头:“什么时候能给我准信?” “两天。”对方沉吟一下,很快就给了姜予安准信。 姜予安满意的从衣袖里拿出三千两银子,拍在桌子上:“那我就等着阁主的好消息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屏风后面的人,才缓缓摘下面具。 陆司业抹了把脸上的汗,拿扇子快速的扇了几下。 偏头,对着密室里的谢无咎喊道:“小丫头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这事她都没有跟你说吧。” 谢无咎慢慢的转动着茶杯,眉心拧成了一团。 他在想,若姜玉婉是姜家小姐,那姜予安是谁? ------------ 第152章 姜相质问谢氏 两日后,姜予安接到天机阁的飞鸽传书。 上面详细写了姜玉婉的身世。 在谢氏嫁给姜相之前,她曾有个相好的男子。 两人私下来往甚密。 在生下姜家几位公子之后,偶然间跟那位男子联系上了。 没多久,谢氏就有了身孕。 在一次外出上香回来的路上,她生下了一个女婴。 这个女婴,就是姜玉婉。 为了让亲生女儿顺利回到相府,谢氏便将她托付于心腹。 回府后,便声称婴儿夭折。 没多久就借着思女心切,把还在襁褓里的姜玉婉,接了回来。 至于姜予安,不过是她随便找来的婴儿。 看到这里,姜予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既然谢氏有了完美的计划,让姜玉婉做她的养女。 又何必找来自己,充当亲生?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姜予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思来想去,她心里有了主意。 既然她查不到,那便把这件事捅到姜相那里。 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戴了绿帽子,从他入手,好查的多。 “冬青。”姜予安扬声道。 冬青到了跟前,恭敬的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替我办一件事。”姜予安斟酌了一下,才说道:“你找几个婆子,去散播一些谣言,就说姜玉婉与谢氏有七分相似,比母女还像母女。”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就这一句就够了。” 冬青眼睛亮了亮:“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不出半日,京城里就开始流传起姜玉婉与谢氏长得极像的说法。 在茶馆里,几个茶客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相府的二小姐姜玉婉,跟谢夫人生得那叫一个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的假的?我倒是见过几次二小姐,确实长得标致,不过没太注意跟谢夫人像不像。” “千真万确!我家隔壁的婆子在相府做过事,她说二小姐的眉眼,跟谢夫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就奇了怪了,二小姐不是谢夫人的养女吗?怎么会这么像?”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很快,这些话就传到了相府。 姜相这些日子难得的心情好,因为姜玉婉的孝举,让他在百官面前,十分有脸面。 有好几位官员,私下里偷偷打听姜玉婉的婚事。 他已经摸清楚了,那些官员家中的儿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 姜相心里很是得意,若是再让舆论扩大一些。 说不定,皇室也会盯上姜玉婉。 正当姜相得意的时候,管家焦急的走了进来。 “相爷,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传言?”姜相皱起了眉头。 “说二小姐跟夫人长得极像,还说,还说比亲生母女都像。”管家低着头,不敢看姜相的眼睛。 姜相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地。 “岂有此理!”姜相怒吼道,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 姜玉婉是姜家养女,这样的传言岂不是说谢氏给他戴了绿帽子? 怒过之后,姜相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仔细想了想姜玉婉和谢氏的容貌,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 两人都出奇的一致。 从前他还以为,只是觉得姜玉婉跟姜家有缘份。 可现在看着,他越想越心惊。 难不成,姜玉婉真的是谢氏生的? 姜相坐不住了,抬脚去了谢氏的院子。 恰巧,姜玉婉也在。 他一脚踢开门,一身戾气的走了进去。 看到姜玉婉和谢氏的瞬间,眼睛便落在了两人身上。 像,实在是太像了。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谢氏强装镇定地问道。 姜相没有理会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姜玉婉,一字一句地问道:“玉婉,你老实告诉爹,你到底是谁的女儿?” 姜玉婉吓得浑身一颤,躲到了谢氏的身后,脸色惨白。 谢氏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但她还是强撑着说道:“老爷,您这是发的什么疯?玉婉当然是我的养女啊,您怎么会问这种话?” “养女?”姜相冷笑一声:“那外面的谣言是怎么回事?说她跟你长得比亲生母女还像,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越来越大:“谢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老实交代!” 谢氏看着姜相愤怒的眼神,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玉婉更是吓得哭了起来:“爹,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啊,您别听别人胡说。” “闭嘴!”姜相怒吼道,打断了她的话。 谢氏和姜玉婉全都吓的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可无论姜相怎么问,两人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姜相气的脸色发青,厉声一喝:“来人,抓住她们两人,老夫要滴血验亲。” “什么?”谢氏吓的脸白成了一张纸,她哭道:“老爷,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所以才会如此?” “爹爹,你不要这样,玉婉害怕。” 面对两人的哀求,姜相面色没有丝毫缓和。 是不是亲生的,只有验过才知道。 很快,嬷嬷上前对着谢氏说道:“夫人,小姐,得罪了。” 几个婆子按着谢氏和姜玉婉,在她们两人的手指上取了血。 姜相紧张的看着碗里的血,只见两团血雾缓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姜相啊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谢氏和姜玉婉,竟是亲生母女。 “你们,你们……”姜相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捂着胸口额头冒出汗珠。 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 谢氏和姜玉婉噗通跪倒在地,哭求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你听我解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谢氏脸上。 姜相余怒未消,又狠狠一记窝心脚,踢在她胸口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脸面解释?难怪你对安安不闻不问,却对养女呵护备至,谢氏你好狠的心啊。” “竟骗我至此。” 噗嗤…… 气到极致,姜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第153章 谢氏对姜相下手 “老爷!”谢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挣扎着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姜相一把推开。 “别碰我!”姜相怒吼道,眼中充满了厌恶和憎恨:“我没有你这样的妻子,更没有这样的女儿!” 姜玉婉吓得浑身发抖,哭得撕心裂肺:“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谢氏也哭着说道:“老爷,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会抛弃我们母女。” “迫不得已?”姜相冷笑一声,眼神冰冷刺骨:“迫不得已就能骗我这么多年? 迫不得已就能让安安受那么多苦?你可知她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而你,却在这里和你的亲生女儿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姜相气的面色发白,谢氏看着他的样子,咬了咬唇,说道:“安安,她不是你的女儿。” 姜相倏然瞪大了眼:“说,你今天都给我说清楚。” 见事情已经败露,谢氏只得和盘托出:“除了玉婉不是老爷的女儿,这些年我一心一意辅佐相爷,对你掏心掏肺的好,老爷你就不能大度一些,原谅我这一回吗?” 姜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氏,似是不明白,这么无耻的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无耻,无耻。”姜相气的连连拍桌,指着谢氏的鼻子,大声道:“今天若是不说出真相,老夫便一碗毒药了结了你们母女,也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进来之前,姜相就已经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轰了出去。 桌上放着一壶毒酒,那是送谢氏上路用的。 谢氏看着毒酒,吓的心头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若是妾身说了,老爷能饶了我和玉婉吗?” “就算她不是你女儿,可这些年她在你膝下养大,一直把你当作亲爹看待,难道你就真的忍心处死她吗?” 姜相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如今你没有跟老夫讨价还价的机会。” 谢氏看到他眼里的狠戾,不敢再说什么。 她眼里满是痛楚,慢慢的说道:“玉婉,她,她是……” 姜相看她吞吞吐吐,不由的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她是谁?” 他离谢氏只有半步距离,突然谢氏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姜相还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就听谢氏厉声对姜玉婉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毒酒拿过来。” “娘?”姜玉婉吓的面色发白,谢氏却是发了狠死死的勒着姜相的脖子不松手。 姜相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刚刚动了气,竟一时无法挣脱谢氏。 姜玉婉哆哆嗦嗦的起身,拿起毒酒朝着姜相走了过去。 她一边哭,一边说:“爹爹,对不起,女儿不想的,可若是你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母女。” 说着,她把毒酒尽数灌进了姜相的嘴里。 姜相惊恐的瞪着眼睛,只能被迫喝着毒酒。 咕咚,咕咚…… 不多时,毒酒就被灌进了姜相的肚子里。 烈酒加上毒药。 姜相虚脱的倒在了地上,毒药发作很快。 顿时,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口歪眼斜,嘴里吐着白沫。 这症状,跟中风一样。 “怎,怎么会这样……”含糊不清的话,从姜相的口中吐出。 若是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谢氏松了一口气,惊恐过后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姜相为人心狠手辣,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提前收买了管家。 把毒酒换成了能使人中风的药。 “姜青山,你也有今天。”谢氏脸上说不出来的痛快,上前狠狠两巴掌扇在姜相脸上。 顿时,他的脸红肿起来。 嘴角的白沫混着血丝,看上去狼狈至极。 “你以为我这些年是真的怕你吗?”谢氏蹲下身,一把揪住姜相的衣领,眼神怨毒:“你当年为了攀附权贵,抛弃你的青梅竹马娶了我。 你为了往上爬,踩着多少人的尸骨,真当我不清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你心狠手辣,眼里除了利益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纯属活该!” 姜相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求饶。 可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玉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发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闹成这般模样。 “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谢氏不屑的冷笑一声:“相爷中了风,这府里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她拍着姜玉婉的手背,安慰道:“我们母女俩,总算熬出头了。” 害怕过后,姜玉婉被巨大的喜悦淹没:“娘,你别忘了,府里还有两个老不死的呢。” 老夫人一向不理会府里的事,整日就知道享福。 她根本构不成威胁,可是姜老爷子却不容易对付。 “怕什么?”谢氏狠狠踢了一脚姜相,眼里满是得意:“等他一死,我就把那个老东西送到郊外庄子上去,眼不见心不烦,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想办法让你爹回来。” 姜玉婉惊的瞪大了眼睛:“我爹?” “傻丫头,你爹便是府里的三爷,他英俊潇洒,不知道比你这个爹好多少倍,可惜老爷子器重姜青山,你爹一气之下离府出走了。” 姜青山听到了真相,气的晕死了过去。 谢氏对着姜玉婉使了个眼色,两人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相爷晕倒了。” 院外的家丁这才闯了进去,姜相倒在地上口歪眼邪,嘴里流着口水。 一脸狼狈。 “快,快传府医。”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姜相抬回了房里。 府医很快拎着药箱过来了,进来的时候,悄悄的看了谢氏一眼。 谢氏对其歪了歪头,府医这才急忙进去。 一番诊治结束,府医拧着眉出来了:“夫人,老爷这是中风了啊。” 谢氏红着眼睛,故作伤心的模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这可怎么办啊?” “娘,你别难过,爹爹他不会有事的。”姜玉婉也呜呜的哭着。 两人伤心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像假的。 很快,姜老爷子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他面上带着急切的神色,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中风了?” ------------ 第154章 她活着,就是要为你去死的 谢氏哭的两眼通红,几乎站立不住:“老爷子,这可怎么办啊,老爷他突然之间就这样了,儿媳也不知道这是何故。” 老爷子目光炯炯有神,眼神凌厉的看向府医:“你来说。” 姜相才四十五岁,身子一直健朗,绝不会突然间就中了风。 其中,必定有缘故。 府医颤巍巍的上前,对着老爷子拱了拱手:“回老爷子的话,相爷他是因为太过操劳,再加上府里几位公子接连出事,所以才会如此。” 说到此处,他长叹一声。 老爷子眼里划过一抹落寞的神色,似乎接受了现实。 姜相是府里的顶梁柱,他一倒下,相府就塌了。 “老爷子,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夫君吧。”谢氏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姜玉婉紧紧的挽着她的手,也哭成了泪人。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看着就让人心疼。 老爷子轻叹一声,嘴里喃喃的道:“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姜家本可以再辉煌百年,可是却坏事做尽。 哪怕是他,都无力回天。 老爷子闭了闭眼,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青山中风,只怕不能再胜任宰相一职,老夫这就进宫,求皇上一个恩典,让他收回相爷一职,允许他安心养病,另外……” 说到这里,谢氏紧张的看向了他。 “我要把相府的一半家业,都给安安。”老爷子极其艰难的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话音一落,谢氏和姜玉婉全都惊呼一声:“老爷子,这怎么行,姜予安已经跟姜家断了亲,你怎么能把姜家产业,都给一个外人。” “是啊祖父,她已经不是姜家人了。”姜玉婉也急忙道。 老爷子锐利的目光,缓缓扫向谢氏和姜玉婉。 那般轻轻一扫,便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虽然老爷子不问家事,可是身居高位,养出来的威严却不减。 谢氏只觉得身子被无形的网束缚住,让她头皮发麻。 “放肆。”老爷子厉声一喝,谢氏和姜玉婉全都跪倒在地。 他伸手指着谢氏,怒道:“瞧瞧姜家,现在都被败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做的那些恶事,难道还要老夫一一列举出来吗?” “你以为这些家产,就能让摄政王放过你们,无非是让你们多活些日子,苟延残喘罢了。” 谢氏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老爷子那般威严的目光,她没敢说出口。 姜老爷子说的对,谢无咎无时无刻,不想搞死姜家。 就连姜予安,也一样。 她的几个儿子,全都被姜予安弄的残的残,病的病。 好好的相府,一夕之间崩塌成这副模样。 姜玉婉不甘心的回嘴:“祖父,就算把家产给了姜予安,难道她就会收手吗?” “她恨我们入骨,说不定,她还想着对我和娘动手呢。” 在她看来,姜予安就是个贪得无厌的白眼狼。 就算给了她想要的,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一脸失望的看着姜玉婉,连连摇头:“你自小受你母亲教导,相府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可为什么就没有把你教的聪明一些?” “你竟连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都不如。” 姜玉婉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祖父怎能这么说?她害了二哥,逼走三哥,如今爹变成这样,难保跟她没有关系。” “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老爷子厉声打断她:“若不是你们先对她动了歪心思,若不是你们算计她的善堂,若不是你们想置她于死地,她怎会反击?” 老爷子无奈的吐出一口气:“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姜予安固然有她的狠辣,但你们的所作所为,也未必光明磊落。” “爹。”谢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就算我们有错,可相府毕竟是姜家的根基,若是真的落到姜予安手里,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姜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白费?从你们算计姜予安的那一刻起,相府的根基就已经动摇了。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天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把家产给姜予安,不是让她收手,而是让她看在这些家产的份上,给姜家留一丝余地。 毕竟,她身上流着的,终究还有一半姜家的血。” 姜玉婉还是不服气:“可她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姜家的人!她早就说了,与姜家断绝关系!” “那是因为你们伤她太深。”姜老爷子摇了摇头:“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我豁出老脸,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看着姜玉婉,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有时候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相府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若是你们还执迷不悟,只会让姜家亡的速度加快。” 他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你们好自为之吧。若是想通了,就去把家产交出来。 若是想不通,那姜家的命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转身慢慢走出了房间。 姜玉婉惊慌的看向谢氏:“母亲,难道真的要把家产给了姜予安那个贱人吗?”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放心的说道:“更何况,她不是姜家人。” 谢氏抬了抬手,打断了姜玉婉的话:“家业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母亲绝不会便宜了外人。” “只是现在,她的身份还不能泄露。” 姜玉婉一脸不解:“母亲,这是为什么?只要姜予安不是姜家人,太傅府就不会再庇佑她,她一个冒牌货,还拿什么跟女儿争?” “玉婉。”谢氏的眼里满是柔情,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娘还不能跟你说太多,你只需要记住,娘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你好的。” “娘,你到底在瞒着什么啊?”姜玉婉焦急的问道。 谢氏脸上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说道:“她生来,就是要为你去死的,只有她死了,你才会彻底安全。” 她的话,越发的让姜玉婉摸不着头脑了。 可是谢氏不说,她也只能作罢。 ------------ 第155章 谢无咎醋意大发 姜相中风的事,传到了姜予安的耳朵里。 听完以后,她一脸惊讶:“好端端的,居然中了风?” 她倒不是心疼姜相,而是觉得奇怪。 中风是有征兆的,绝不会像姜相突然之间就中了风。 难道是谢氏母女俩狗急跳墙,对姜相下了手? 可转念一想,她又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姜相也是谢氏的丈夫、姜玉婉名义上的父亲,她们真有那么大的胆子? “小姐,要不要让天机阁的人去查查?”冬青在一旁问道。 姜予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跟姜家早已恩断义绝,姜相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就算这里面真有猫腻,也是姜家的家务事,她懒得掺和。 冬青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茶具。 其实姜予安心里清楚,自己不愿深究,还有另一层原因。 她怕查到最后,会牵扯出更多不堪的真相。 到时候怕是连她自己都要被卷进去。 善堂的事刚有起色,她不想节外生枝。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双儿的声音:“小姐,燕王殿下派人送东西来了。” 姜予安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近这些日子,燕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常往太傅府跑。 今天送几匹江南新出的云锦,明天又差人送来一匣子东珠。 前几日竟提着一笼刚出壳的画眉鸟来,说只有元宝一只鸟儿陪着,怕她闷得慌。 “又是送什么?”姜予安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冬青领着一个婢女走进来,那婢女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 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回姜小姐的话,殿下说听闻您最近为了善堂的事操劳,特意让人寻了些上等的人参和燕窝,让您补补身子。” 姜予安看着漆盒,心里一阵犯愁。 她有心想拒了,可燕王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 每次送礼都打着体恤臣女的旗号,若是硬邦邦地退回去,难免会驳了他的面子。 可她无缘无故收了燕王这么多礼,她心里有些不安。 更何况,她多少也猜出一些燕王的心思。 姜予安只得让婢女把盒子放下,待人走后,冬青问她:“小姐,你不喜欢燕王殿下吗?” 在她看来,燕王体贴又温柔,身份也尊贵。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姜予安嫁给他,倒也是好事。 “我不知道。”姜予安压根没想过跟燕王怎么样。 她一直拿他当哥哥看待的。 姜予安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桌子上的算盘,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谢无咎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姜予安了无生气的趴在桌子上。 他脸上带着笑,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谁又惹我们家安安生气了?” “舅舅,你就会取笑我。”姜予安瘪了瘪嘴。 谢无咎轻笑一声:“什么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冬青端了茶上来,谢无咎随手拿起茶来浅浅喝了一口。 姜予安的眼前一亮,谢无咎见多识广,说不定他还真有好主意。 “是燕王殿下,最近他时常给我送东西,我有些猜不准他的心思,让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谢无咎喝茶的手一顿,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将手里的茶,放回桌子上,问姜予安:“你喜欢他?” 问这句话时,他两眼死死的盯着姜予安。 那副紧张的模样,让姜予安有些头皮发麻。 她轻轻摇头,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问你的。” 谢无咎松了口气,可是再端起来茶时,已经没了品茶的心思。 往日的茶香此时变的寡淡无味。 就连入口的茶水,也变的苦涩起来。 “燕王殿下,是不是对我有意?”姜予安追问道。 谢无咎的手一顿,两眼飘忽了一下:“是吧。” “那小舅舅觉得他好吗,若是他向我求亲,你和外祖父也会同意?” 谢无咎的脸色一沉,声音沉沉:“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再说了燕王他未必是这个意思。” 这话说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小舅舅,要不你去替我打探打探,我也好做出应对。”姜予安央求道。 谢无咎怪异的看向她:“若燕王真的有意,你该当如何?” 姜予安想了想,说道:“好像也不错。” 若是燕王真心待她,她嫁过去也算有了依靠。 她想着,自己总不能一直住在太傅府。 若是成了亲,外祖父和小舅舅,也就放心了。 闻言,谢无咎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真打算嫁给燕王?” 姜予安轻轻点头:“我嫁给他不好吗,如此一来对小舅舅也有帮助。” 砰…… 谢无咎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声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谁需要你用婚事来助我,姜予安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说完,他怒气冲冲出了院子。 姜予安一脸莫名:“我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吗?” 冬青也摇了摇头,小声的道:“摄政王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在朝中受了气,所以性情有些不稳吧。”姜予安喃喃的道。 谢无咎出了姜予安的院子,沉着脸站了站。 对着卫长风道:“去燕王府。” 卫长风一脸惊讶:“现在?” 天色都快黑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王爷这个时候登门。 是去,蹭饭? 谢无咎一记冷眼飞过去,他乖乖闭嘴了。 马车停在府外,谢无咎钻进了马车里,不多时到了燕王府门口。 卫长风上去叫门,不多时门房探出个脑袋。 看到来人是太傅府的人,急忙打开了大门。 对着卫长风恭敬的说道:“不知摄政王前来,所谓何事?” “我家王爷要见燕王殿下。”卫长风说道。 门房:“不巧了,王爷进宫去了。” 谢无咎听到这里,眉心一拧。 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去了? “可知燕王殿下进宫做什么去了吗?”卫长风问道。 门房想了想,面上带了喜色,说道:“王爷那倒没说,但王爷这些日子喜笑颜开,奴才琢磨着应该是有喜事吧。” 卫长风哦了一声,折回到马车前。 里面传出谢无咎冷冰冰的声音:“进宫。” “啊,王爷?”卫长风一脸惊讶,这个时候天都黑了。 皇上说不定都要休息了,合适吗? ------------ 第156章 他急了 巍峨的皇宫在夜色中透着威严。 谢无咎的马车长驱直入,在乾坤殿前停下。 刚到殿门口,就听到燕王的声音:“皇兄,臣弟心悦姜予安已久,她聪慧善良,品性端正,想求皇兄赐婚,迎娶她为燕王妃。” 谢无咎的脚步一下子就滞住了。 他面色阴沉一片,袖中拳头紧紧攥起。 福公公看到他面色不对,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可是要见皇上,老奴这就进去通传。” 谢无咎两眼阴沉沉的看着地面,从嘴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不必。” 他一掀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殿内,元帝有些惊讶的看着燕王:“从前让你成亲,你百般推辞,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求赐婚了。” 他一边说,一边执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燕王俊朗的面容在夜色下,更显温润。 他轻轻一笑,说道:“从前臣弟不知情爱为何物,自从跟姜小娘子见过以后,就再也忘不掉她了。” “哦?”元帝诧异的看着他:“你这万年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 “皇兄,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两人说笑间,棋盘上已经分出胜负。 燕王的白子已经把元帝的黑子,吃的所剩无几了。 他对着元帝抱了抱拳,说道:“皇兄,承让了。” 元帝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给朕下的陷阱,不知不觉吃掉我这么多子。” 燕王只是淡笑,不语。 谢无咎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燕王这是故意拿婚事当借口,让皇上分心呢。” 见他出现,燕王站了起来:“元佑,你何必打趣我。” 元佑是谢无咎的表字,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 此时殿内又没有别人,因此也没有那么多礼节,气氛反倒活络了不少。 元帝看到谢无咎,脸上也露出笑容:“你来的正好,萧奕从来不让朕,你快点帮朕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奕虽然与元帝并不是一母同胞。 但两人打小感情深厚,况且他的皇位,也是燕王帮着打下来的。 在元帝还未登基前,他,谢无咎还有燕王,是公认的铁三角。 元帝起了身,拍了拍谢无咎的肩膀:“你来坐。” 谢无咎也不客气,笑着上前坐在元帝刚才的位置。 拿起一颗白子在指间摩挲:“陛下这棋路太急了,燕王可是出了名的擅长后发制人。” 燕王萧奕却拧起眉,不满地瞪着他:“元佑,你深夜进宫,干什么来了。” “闲来无事,来找皇上下棋。”谢无咎说话间,已经连续吃掉了燕王好几个棋子。 燕王见他一脸认真,便也认真起来。 可惜他的棋艺不如谢无咎,很快就落了下风。 一柱后,谢无咎身体轻轻靠在了椅背上,笑看向燕王:“你输了。” 燕王也不恼,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盒:“从小到大,我何时赢过你。” 元帝心情大悦,命人把棋盘撤走,奉了热茶上来。 君臣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无咎,刚刚萧奕的话,你可听见了?”对于燕王要娶姜予安这件事,元帝到底给了谢无咎几分面子。 她是太傅府的人,自然要过问一下谢无咎的意见。 谢无咎轻轻嗯了一声,斟酌着开口:“安安的婚事,一直是我和父亲的心事,我们当长辈的,自然是希望她嫁的好。” 他看向萧奕,问他:“安安不是普通女子,她所求的是一世一双人,你能给?” 燕王轻轻一笑,说道:“我志不在此,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安安嫁给我衣食富足,有什么不好?”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纳妾。这一点,我可以对天起誓。” 谢无咎听完却还是不满意:“不纳妾只是底线,并非真心。 安安要的,是你心里只有她一人。” 他太了解姜予安了,她能为了孤儿的温饱,顶着烈日跑遍半个京城。 骨子里藏着的是对自由与平等的渴望。 燕王所谓的衣食富足,反而是束缚。 元帝静静听着,忽然笑道:“你们两个啊,为了安安的事争得面红耳赤,倒是把当事人给忘了。 依朕看,不如找个机会问问安安自己的意思?” 燕王眼睛一亮:“陛下说的是。只要我亲自去问安安,她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谢无咎却皱起了眉:“她如今心思全在善堂,怕是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更何况,燕王殿下此前那般频繁送礼,已让她心生抵触,此刻去问,未必能得真情。”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燕王反问。 谢无咎看向他,缓缓道:“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让她看到你的诚意,若你真能做到事事以她为先,或许不用你去问,她也会给你答案。” 燕王沉默着点了点头。 元帝趁机打圆场:“元佑说的有道理,感情之事,急不得。不妨先试着与安安多相处些时日,让她慢慢了解你。” 燕王道了声是,谢无咎虽没说话。 可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既希望姜予安嫁的好,又怕她过的不好。 ……翌日。 太傅府的大门才刚刚推开一条缝。 燕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手里没提任何礼盒,站在晨光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姜予安恰好要去善堂查看施工进度,看到他时微微一怔:“燕王殿下怎么这么早?” 燕王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听闻善堂正在修建当中,事务繁杂,我也想为你出一份力,不知你愿不愿意?” 姜予安有些犹豫,燕王便又道:“只是搭把手而已,你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怎么会,我求之不得。”姜予安不好拒了他,只好点了点头。 到了善堂工地,工匠们正在搅拌泥浆。 几个孩子蹲在角落里用碎瓦片画画。 燕王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去帮忙搬木材。 他养尊处优惯了,没干过这种粗活,不多时就汗流浃背。 姜予安看着他笨拙的样子,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 她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汗吧,不用这么卖力的。” 燕王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说道:“这点活算什么,比起你日夜操劳,我这不值得一提。” ------------ 第157章 燕王登门下聘 接下来的日子,燕王每天都跟着姜予安早出晚归。 他跟姜予安规划善堂的分布,跟着她去集市采买。 甚至为了省两文钱,他还亲自跟小贩讨价还价。 燕王没有丝毫王爷的架子,渐渐的姜予安也对他敞开了心扉。 这日,两人忙完善堂的活计,并肩走在回太傅府的路上。 姜予安看着身旁的燕王,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嘴角上扬。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燕王殿下,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燕王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她。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时起,我就喜欢上了你。” 姜予安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并不是倾国倾城。 燕王的话,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不信?”燕王挑了挑眉。 姜予安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燕王停下脚下,认真的看她:“京中好看的女子万万千,可是我想要的只是第一眼就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向往的是平淡的日子,所以我也想要找一个能跟我携手并进的女子。”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上进?” 姜予安愣住了,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没想到燕王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安安,我能这么叫你吗?”燕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予安没有说话,她心里有些乱。 看她不说话,燕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坦诚:“我不着急,只要能慢慢靠近你,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面对这样的男子,任何女子都没有抵抗力。 家世好,又痴情。 姜予安也有些心动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没有再说话。 把姜予安送回到太傅府后,燕王站在门前看着她:“明天,我再来接你。” 姜予安轻轻点头,抬脚迈入太傅府。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 回头,果然看到燕王还在。 看到她回头,燕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去吧。” 姜予安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说道:“若是殿下不弃,我愿意一试。” 燕王似是没听清她的话,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可姜予安说完后,就快步走了进去。 燕王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反倒是心腹提醒了他一句:“殿下,姜小姐同意了,她同意了。” “她同意了。”燕王反复低喃着这句话。 眼里绽出明亮的光芒,他多日的付出,终于有了回应。 几日后,燕王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老太傅亲自接见了燕王,看到满院子的大红箱子时,暗暗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燕王竟对姜予安情有独钟。 还对她如此重视,光聘礼就摆满了院子。 燕王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正指挥着下人将聘礼分类摆放。 “这是江南织造局新贡的云锦,一共二十匹,都是给予安做嫁衣用的。” “这箱子里是东珠和翡翠,都是上等的料子,给予安做首饰正好。” “还有这些铺子和田地的地契,以后善堂的开销就不用愁了,她也不必再那么辛苦。” 各方各面,燕王都为姜予安考虑到了。 谢老太傅捻着胡须,连连点头。 明明是喜事,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笑不出来。 可能是,那丫头在自己身边还没待多长时间,就要出嫁了。 他有些舍不得。 燕王看谢太傅不作声,不由的问道:“太傅,可是觉得本王的礼薄了?” “啊,不,不是的。”谢太傅急忙摆手:“是太厚了,老朽岂敢嫌弃。” 燕王笑了起来:“只要能跟安安在一起,便是把整个王府都给她,本王也愿意。” 谢太傅呵呵的笑了起来:“只要你们两人好好的,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多谢太傅成全。”燕王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对着谢太傅拘了一礼。 之后,两人便商议好了订婚日期。 等着把婚期订下来,再找个黄道吉日成婚。 谢无咎下了朝后回府,便看到满院的红箱子。 他眉锋一冷,问管家:“哪来的?” 管家面上带着喜色,回道:“回王爷的话,这是燕王殿下送来的聘礼,等过几日就跟小姐订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无咎如遭雷击。 姜予安要跟他成亲了? “王爷,王爷?”管家看谢无咎怔在了原地,忙唤了他两声。 谢无咎回神,看向他:“什么?” “这些玉器,都送到哪里?” “单独开一间仓库,聘礼都放进去,这些东西除了安安,谁都不能动。” 谢无咎快速的吩咐完,便火急火燎的去找姜予安。 他到的时候,姜予安正在把玩着燕王送来的一只璎珞。 她的脸上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就连眼里也满是笑意。 看到谢无咎,她忙把东西放下,笑道:“小舅舅,你来了?” “嗯。”谢无咎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多了几件新衣,还有一些小女儿家用的东西。 大到家具摆设,小到胭脂水粉。 姜予安的头上还戴了一只玉簪,看起来十分精致。 他感觉心跳的漏了一拍,此时此刻才惊觉。 姜予安,是真的要出嫁了。 “你同意嫁给燕王了?”谢无咎问道。 只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姜予安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点了点头:“嗯,我考虑过了,燕王殿下为人豁达,我嫁给他也不会受苦,对于我而言,是高攀了。” 谢无咎声音冷了几度:“什么高攀,你是我太傅府的小姐,配他一个闲散王爷,绰绰有余。” 姜予安诧异的看着他,她是太傅府的小姐不错。 可是配燕王,还是有点距离的吧。 不过谢无咎的维护,倒是挺暖心的。 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露齿一笑:“小舅舅说是,那便是。” 看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谢无咎突然问她:“你喜欢他吗?” ------------ 第158章 姜相受虐待 姜予安被问的一愣。 她对燕王的感觉,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很舒服。 应该是喜欢的。 她便点了点头:“喜欢。” 谢无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喜欢上燕王了?” 内心有些闷闷的,说不来是什么感觉。 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有些疼痛。 姜予安没有看到谢无咎眼里的失落,她想了想,说道:“喜欢未必是要经年累月的吧,从前我也很喜欢过一个人,可又怎么样呢。” 先前她那么痴迷赵域,最后却只换得他一句,恶心。 燕王待她温柔,凡事以她为先。 姜予安觉得,世间男子也不过如此了。 谢无咎看她提起燕王,眼里带着光。 他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 “小舅舅,难道你不想我嫁给燕王?”姜予安不解的问道。 谢无咎回神,摇了摇头:“既然你喜欢,那我自然没有意见,我只是舍得不你,这么快就嫁人了。” 姜予安松了一口气,笑了笑。 “就算嫁了人,我也会经常回来的。” “那就好。”谢无咎声音平淡的回道。 燕王和姜予安的婚事,就这么订了下来。 日子就定在九月份,初八这天。 姜予安即将要嫁入燕王府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也如同风一般刮进了相府。 姜玉婉听到后,气的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贱人,贱人,凭什么她这么好命,嫁的这么好。” 她和赵域婚事无望,本以为借着孝道,能入得了达官贵人的眼。 可没想到,因为姜予安,她的真实身份险些被揭穿。 谢氏听到消息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进门,就看到姜玉婉爬在床上呜呜的哭。 “玉婉。”自那日老爷子跟谢氏谈过话后,她便打定主意,要把控相府。 这些日子给老爷子送的膳食,都是加了东西的。 老爷子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连出屋都费劲了。 哪里还有精力,再来管谢氏。 谢氏上前,轻轻拍姜玉婉的后背:“什么事,让你哭成这样?” 如今她们母女俩,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这府里,她们最尊贵。 姜玉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母亲,姜予安那个贱人,她要当燕王妃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个啊。”谢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冷芒。 “这还不是大事啊?”姜玉婉直起身子,哭道:“为什么她那么好命,我好不甘心,她为什么就不能去死啊。” 谢氏轻轻勾唇,拍了拍姜玉婉的手背:“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她嫁给燕王,过几年就会被赶到封地去。” “新帝是不会允许她在京城待的太久的。” 姜玉婉还是不甘心,吸着鼻子说道:“女儿就是不想看到她耀武扬威的样子。” “行了,你这些日子好好在府里待着,很快,你爹爹就回来了。”提起姜家三爷,谢氏的眼里满是柔光。 姜玉婉吃了一惊:“爹爹,他长什么样子?” “等他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多余的话,谢氏也不跟她说,姜玉婉便也不再问了。 谢氏跟她说过,若是爹爹回来,他就是新的家主。 谢氏看姜玉婉平静下来了,便起身离开,去了姜相的屋子里。 短短月余,他就瘦的没了人样。 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百官之首,竟如枯槁的老人一般,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谢氏推门而入,屋内都是她的人。 如今她掌控着相府,再也不用装了。 “老爷,今天你可好些了?”婆子在床前搬了凳子,扶着谢氏坐下。 她瘦削的脸上,满是阴狠。 姜相看到她,情绪激动起来,嘴里嗷嗷的怪叫着。 他想要起身,想要伸手去抓谢氏的脸。 可费了半天劲,他连床都起不来。 谢氏轻浅一笑,随即面容沉了下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没有学会服软,嬷嬷……” 听到嬷嬷两个字,姜相的眼里露出害怕的神色。 一婆子上前,手里拿着几枚钢针,步步逼近。 姜相吓的连连摇头,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婆子抓起他的手指,捏着针狠狠的刺入他的指甲。 “唔……”姜相痛的额头青筋爆起,他想喊可是喉咙里除了浑浊的声音。 再也发不出别的音节。 直到十根手指全都刺完,谢氏才满意的摆了摆手。 她厌恶的看着姜相,咬牙切齿的在他耳边说道:“跟你的十多年里,我没有一日不想着送你去死的,是你挡了我和青云,让我们二人不得团聚。” “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谢氏越说越激动,倏然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姜相的脖子。 “你去死,你去死啊……” 姜相的脸色很快涨的青紫起来,他想要挣扎可是身上没有力气。 只能任由谢氏的手,越收越紧。 眼看着他就要断气儿了,嬷嬷忙把谢氏拉开了:“夫人,不可啊,若是相爷这个时候死了,会引人怀疑的。” 谢氏累的直喘粗气,依然不解恨。 狠狠甩了姜相几记耳光,直打的他口鼻冒血。 “这些人,你可曾把人当作人过?不,你没有,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你生儿育女的机器,是给你管理家族的奴婢,你待我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姜相眼里满是悲伤,他嗷嗷的怪着,似在反驳。 可谢氏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有青云,他才是我此生挚爱,当年是他先与我相识的,却因为你我们两人不得不分开,这些年我被迫跟你睡在一张床上。” “每当午夜醒来看到你那张脸,就无比的恶心。” 说到这里,谢氏倏然倾身,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三个儿子都不是你的种,他们都是我和青云的孩儿,哈哈哈,哈哈哈……” 谢氏得意的笑了起来,姜相悲愤交加,竟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砰,门外传来响动。 谢氏警惕的转身,冷声一喝:“是谁?” 她眼神示意嬷嬷,嬷嬷急忙追了出去。 然而打开门,外面却空空如也。 ------------ 第159章 老夫人知道了真相 谢氏走了出来,看到枝头在微微颤动。 一只野猫,蹲在不远处的墙头上,正在梳理毛发。 嬷嬷松了一口气:“夫人,是野猫。” 谢氏应了一声,眼里露出厌恶的神色:“再让我看到野猫,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是,夫人。”嬷嬷一脸惶恐。 自从谢氏掌家后,她的性子是越来越狠辣了。 廊下,隐蔽的角落。 姜老夫人死死的捂着嘴,眼里满是害怕。 自姜相中风后,她便时时过来探望。 本以为儿子是因病中风,却没想到,竟是谢氏这个毒妇所为。 她一辈子吃斋念佛,为什么要让她的儿子,落到这般下场。 姜青云,是三房所出。 他是庶子,自然无法袭爵。 万万没想到,他跟谢氏狼狈为奸,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姜青山中了风,老爷子也一病不起。 偌大的府里,竟只剩下她一个老妇人。 姜老夫人倚着墙角,感觉一阵后怕。 亏得她平日里只知道吃斋念佛,不过问府里的事。 若非如此,谢氏早就对她动手了。 身侧的嬷嬷也吓的白了脸,她和老夫人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若是不能找到外援,早晚也得死在谢氏的手上。 “老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啊?” 老夫人定了定神,稳住心绪:“不要慌,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漏出破绽。”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姜予安。 她是神医,定能医好姜相。 只要她的儿子好起来,谢氏就蹦跶不了多久了。 老夫人打定主意,想着暗中去找姜予安。 机会很快来了。 晚饭过后,谢氏带着嬷嬷进了她的院子。 她将一盒琵琶膏放在了桌子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母亲,儿媳听闻你最近夜里不得安睡,特意寻了上好的琵琶膏来。” 老夫人看到谢氏那张脸,心头就一阵猛跳。 好在她平日信任谢氏,倒让谢氏对她没有多少防备。 “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瞧瞧你的脸都瘦的凹了进去。”说起府里的事,老夫人眼里带泪。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无奈的叹了口气:“青山中了风,府里的几个孩子,全都病的病,散的散,每每想起我这心里便不是滋味儿。” 谢氏看老夫人跟往常没什么两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状似无意地提起:“说来也奇怪,今日老爷醒转后总指着心口,含糊不清的说疼,莫不是中了什么邪祟?” 她眼角余光紧盯着老夫人的脸:“母亲常去庙里烧香,要不要请些符纸来?” 老夫人惊讶的看向谢氏,追问道:“有这事?” “儿媳也觉得奇怪呢,最近一年府里不甚太平。”谢氏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若真有邪祟,得尽快除了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叹息一声:“府里阴盛阳衰,还得有男人镇着才是,可惜……” 后面的话,谢氏没再说,因为她看到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摇了摇头,叹道:“是我姜家福薄,压不住福。” “既然你提起了,那我便去寺里走一趟,万一遇到机缘,也说不一定。” “府里儿媳抽不开身,就只能劳烦母亲去一趟了。”谢氏说到这里,又说道:“我让清羽和玉婉,陪着你一起。” 她还是不放心老东西,白天的动静,总让谢氏有些心神不宁。 老夫人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连点头:“让她们陪着也好,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颠簸,他们在我也安心一些。”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谢氏。 谢氏闻言,勾唇一笑。 心里暗骂,蠢货。 你儿子都快要被我折磨死了,却还不自知。 谢氏心满意足,带着嬷嬷离开了。 她一走,老夫人就虚脱的瘫在了椅子上。 刚刚差一点儿,她就绷不住了。 “老夫人,你没事吧?”心腹嬷嬷看到老夫人满头大汗,急忙递了一方帕子给她。 老夫人接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摇了摇头,无力的说道:“我没有事,也不能有事。” 如今她儿子和夫君的性命,都系在了她的身上。 就算是再难,她也得挺着。 “不过,她怎么突然要把我支到寺庙里,难不成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夫人不解的说道。 嬷嬷也想不出来:“谢氏狡诈,老夫人千万要当心才是。” “你说的对,我得小心再心小。” 这一夜,老夫人睡的心惊胆颤。 翌日,天一亮,老夫人就带着嬷嬷前往寺庙。 姜清羽一脸不满:“娘亲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上香?” 寺庙路途遥远,又十分无趣。 哪里有在府里逍遥快活。 更何况,他还约了人斗蛐蛐呢。 姜玉婉嗔了他一眼:“四哥,府里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能一心想着玩儿?” “我,我也是随口说说,玉婉妹妹你别生气。”姜清羽尴尬的一笑,急忙讨好姜玉婉。 两人看老夫人登上了马车,也随后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姜玉婉牢牢记着谢氏的话,她说爹爹能不能回来,就看他们二人了。 那也就是说,姜青云和谢氏算计好了,今天定能遇上。 她扒开车帘往外看,只见马车还在京城里,便把帘子又放了下来。 姜青云此时应该还在城外,说不定就在寺庙里。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寺庙前停了下来。 嬷嬷搀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姜玉婉和姜清羽,也从车上下来了。 今天庙里人不算多,难得的有些空荡。 老夫人四下寻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这才抬脚,迈了进去。 直到上完香,老夫人也没有碰到什么人。 下山的时候,她心里有些犯嘀咕: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谢氏只是让她来上香,仅此而已? 正这么想着,马车一个颠簸,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救命,救命啊,我家老夫人还在车里。” 很快,便有人跑了过来,扒开车厢,把老夫人救了出来。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与姜相有七分相似。 老夫人站稳脚后,惊呼一声:“姜青云,你是姜青云。” ------------ 第160章 谢氏起疑 中年男子诧异的看着老夫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姜清羽却是眼睛一亮,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手:“三叔,真的是三叔,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当年姜青云离开姜家的时候,他才十岁。 姜玉婉八岁。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姜青云除了面上有些沧桑,哪儿也没有变。 依旧是那身藏青色长衫,风度翩翩的模样。 姜青云见被认了出来,索性大方承认:“老夫人,我是姜青云。” 见他承认,老夫人心凉了半截。 难怪谢氏要她来上香,原来是要借她的手,把姜青山带回姜家。 一旦他回去,姜相就死定了。 老夫人心抖了抖,不,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承认。 她故作惊讶的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不,你不是姜青云,虽然你跟他长的像,但老身敢肯定,你绝对不是。” 老夫人突然改了口风,姜清羽和姜玉婉都急了。 “祖母,你看清楚了,眼前这位的确是姜家三叔。”姜玉婉上前,有些不满的说道。 从前府里是老爷子当家,她天天忌惮这个,忌惮那个。 如今府里是谢氏说了算,她自然也无需再装了。 若不是还需要这老东西,现在就能杀了她。 “可是,姜青云都离家十载了。”老夫人故作惊疑的看着姜青云,连连摇头:“他虽然长的有些信,如何能证明他是姜家三爷?” 姜青云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眼底,凶光乍现。 他离家十载,早就跟姜家断了联系。 哪里还有东西能证明他是姜家三爷。 老东西分明是在刁难他。 姜清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替他辩解:“祖母你真是老糊涂了,三叔的耳后有一块桃形胎记,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他把姜青云拽到老夫人面前,让她细看。 老夫人作模作样的看了看,果然有胎记。 “怎么样,这回祖母相信了吧?”姜玉婉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道。 “可是……” 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玉婉蛮横打断了:“有什么可是的,三叔回府是喜事,祖母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说罢,她去搀扶姜青云的手臂,眼睛泛红的看着他:“三叔,你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 那模样,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姜青云看姜玉婉的眼神,也十分慈爱。 “好,好好……” 没想到分别数年,他的女儿,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三叔,我们回府,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姜玉婉扶着姜青云,上了马车。 老夫人就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了。 也只能跟着他们,回了姜府。 在快到府里的时候,老夫人让马车放慢速度,与前面的马车拉开距离。 趁着前面不注意,她让车夫改道,去了太傅府。 机会只有一次,她要好好把握。 不多时,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上前去叫门。 小厮打开门,见来人是姜家老夫人,不由的皱起眉:“老夫人,有何事?” 姜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小姐都断了亲,他们还三天两头来找。 门房语气有些不耐烦,压根就没想进去通报。 老夫人也料到如此,她时间不多。 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小厮手上:“请你把这封信交给姜小姐,拜托,一定要交到她的手上。” 说完,老夫人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小厮一脸莫名,胡乱答应了一句,便关上了门。 小厮拿着信往院中走,姜予安不在屋内,他便把信随便的放在了桌子上。 只交待屋内的丫鬟:“待小姐回来后告诉她一声,就说姜家老太太送来一封信。” 丫鬟应了一声,又低头忙手上的活去了。 姜予安踏着暮色回到太傅府时,一身疲惫之色。 推开门,就见桌上堆着半尺高的账册。 这些日子善堂事务烦多,每样东西都要经过她的手。 她感觉自己忙的跟陀螺似的,从早上就开始转,一直到晚上都不得歇息。 姜予安瘫在椅子里,冬青急忙给她递了茶上来:“小姐快歇歇,喝点茶润润嗓子。” 半天,姜予安才起身,端着茶喝了几口。 几口茶下肚,身上总算是舒坦了不少。 冬青便说道:“今天相府的老夫人来过了。” 姜予安的眉头微微一皱,凡是姜家沾边的人和事,她都不想理会。 “她来干什么?” 姜家老夫人待她不好也不坏,姜予安并不放在心上。 冬青想了想,回道:“说是给小姐写了一封信,让小姐打开看呢。” 她一边收拾桌上子,一边把姜予安的衣服挂回衣柜里。 “依奴婢看,定是老夫人也想出什么幺蛾子,要坑小姐呢。” 不怪冬青瞧不上姜家,主要是那家人太凉薄。 无情无义,又心狠手辣。 老夫人一向吃斋念佛,不理事务。 却突然给姜予安送了封来,实在让人猜疑。 姜予安看了眼桌上的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封漆,只在封口处按了个模糊的朱砂印。 似是匆匆写好,就送了过来。 她没有兴趣看老夫人写了什么,便把目光移开了。 恰好双儿让丫鬟把膳食送了过来:“小姐,净了手吃饭吧。” 婢女们踊跃而入,姜予安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 而此刻的姜府,谢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听下人禀报。 “今天老夫人好生奇怪,明明认出了三爷,却又一咬定不是他。”齐嬷嬷一边给谢氏揉肩,一边对她说:“若不是小姐和公子,怕是三爷都回不来呢。” 谢氏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中,冷光乍现。 “这老东西,怎么越来越不安分了。”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燕窝,小口的吃了起来。 齐嬷嬷小声的道:“奴婢也觉得蹊跷呢,怕是老东西知道了什么吧。” 谢氏听完,啪的一声把燕窝放回了桌子上。 她伸手理了理鬓边,语气平淡的道:“若是她知道了什么,那可就留不得她了。” “夫人英明。”齐嬷嬷恭维道。 谢氏心头有些不安,想了想,命令道:“去,把婆母身边的许嬷嬷,带过来,就说本夫人有话要问她。” 齐嬷嬷一下子明白了谢氏的用意,眼里露阴毒的光芒:“奴婢遵命。” ------------ 第161章 许嬷嬷惨死 当许嬷嬷看到谢氏的人来找她时,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扯了扯衣摆,对着前来的说道:“我跟你们去,别惊扰了老夫人。” “哼,算你识相。”齐嬷嬷一脸恶毒:“带走。” 几个婆子上前,便按住了许嬷嬷,把她带到了谢氏面前。 谢氏坐在太师椅里喝茶,许嬷嬷被按跪在她面前后,大门就被关上了。 看到这一幕,许嬷嬷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谢氏把玩着腕间的翡翠镯子,目光漫不经心看向许嬷嬷:“今日老夫人今日去相国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求菩萨保佑姜家平安。”许嬷嬷脊背笔直,眼里没有丝毫惧意。 谢氏冷冷一笑,居然还是个硬骨头。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嬷嬷,跟在老东西身边已经有三十几年。 想从她嘴里撬出东西,得费一番力气。 “许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些话有些事,本夫人还是希望你能掂量掂量,想想清楚再说。” 谢氏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在许嬷嬷的身上游弋。 许嬷嬷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夫人教训的是,奴婢不敢有所欺瞒,老夫人的确什么都没有说。” 谢氏有些不耐烦了,朝着齐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从妆匣里取出支金步摇。 交到了谢氏手上,谢氏把玩着步摇。 璀璨的光芒晃的人眼都快睁不开了。 “你跟了老夫人一辈子,到老也没得到什么好用? 支步摇值五百两银子,你拿着去城外买个宅子,往后含饴弄孙岂不快活?” 她把步摇递到许嬷嬷面前,竟想要收买她。 许嬷嬷连眼皮都没有抬,垂着首不说话。 谢氏的眉头一皱:“怎么,嫌少?” 她勾了勾手,齐嬷嬷又拿了一盒金子:“只要你跟我说出老夫人的秘密,这些都是你的,本夫人跟你保证,绝对会护你周全,如何?” 许嬷嬷瞥都没瞥那银票,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攥成了拳:“老奴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夫人的好意心领了。” “好个忠心耿耿的老东西。”谢氏脸上的笑瞬间敛去,将金步摇狠狠砸在桌上,“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厉害。” 嬷嬷立刻会意,朝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们一拥而上,把许嬷嬷捆了起来。 “怎么,还不说吗?”谢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眼前的酷刑于她而言,不过是在看戏。 不等谢氏说话,齐嬷嬷拿起鞭子就往许嬷嬷身上抽。 许嬷嬷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哼一声。 不多时,她的身上就皮开肉绽了。 “说不说?”齐嬷嬷怒喝着问道。 许嬷嬷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夫人就算打死老奴,也问不出半个字。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早就给她了。” 谢氏把茶盏重重一放,厉声道:“给她用刑,直到她开口为止。” 夹棍、烙铁、灌辣椒水……能用的刑罚都用了个遍,许嬷嬷的惨叫声从厢房传出去,听得人胆颤心惊。 可她到最后只剩一口气时,嘴里依然还是那句:“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齐嬷嬷见她不松口,竟拿着烙铁往她身上烫:“看你嘴硬,还是我的烙铁硬。” 烙完还不解气,便又烙在了许嬷嬷的脸上,嘴上。 肉的糊焦味弥漫开来,许嬷嬷已经痛的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年事已高,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酷刑。 待到最后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了。 她的瞳孔逐渐涣散,眼睛执拗的看着前方:“夫人,老奴去了。” 许嬷嬷的头歪向一边,眼睛瞪的大大的。 头发凌乱的覆在她的面上,看着十分恐怖。 齐嬷嬷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发白地回话:“夫人,她,她死了。” 谢氏的眉头一拧:“居然这么不经打。” “把她拖去乱葬岗,就说她偷了府里的东西畏罪自尽。” 谢氏起身离开,又特意吩咐了一句:“谨慎着点,别让清羽看到了,他胆子小,见不得血腥。” “夫人放心,奴婢定会谨慎行事,不会惊到少爷的。” 如今姜清羽是府里唯一的男丁,谢氏看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生怕有一丝闪失。 她挥了挥手,示意嬷嬷下去。 齐嬷嬷便对着下人命令道:“后院正好有口闲置的大红箱子,便宜这货了,把她装进箱子里,抬出去埋了。” 下人领命,把许嬷嬷的尸体装进箱子里。 从后院抬着往外走。 姜清羽蜷在老槐树的枝桠间,摸着怀里的金元宝嘿嘿的笑。 这些金锭子,够他耍上好几天的了。 脚刚搭上墙头的青砖,就见两个婆子抬着口红色木箱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暗自思忖:“什么东西,居然还装在箱子里,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这些日子,府里处处透着古怪。 爹爹中风,老爷子也生了病。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待遇提高了。 谢氏对他有求必应,却不让他出去厮混。 姜清羽感觉,府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娘不肯让他知道。 这大箱子搞不好是谢氏私的宝物。 他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从树上滑了下来。 跟在那几个下人身后,悄悄的摸了上去。 直到一路出了城,往城北的乱葬岗去了。 姜清羽看到他们把箱子扔在一处地方,随便挖了坑就埋上了土。 一边挖,一边鬼鬼祟祟的看着四周。 那模样,就是在做贼。 姜清羽越发肯定:箱子里有宝物。 下人们干完以后,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姜清羽躲在断墙后,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踮着脚凑过去。 箱子上的铜锁锈得厉害,他捡了块石头砸了三下就开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泥土气扑面而来,他掀开箱盖的手顿在半空,目光落在箱中。 天空黑暗,瞧不真切。 他把火折子掏了出来,凑到跟前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只见箱中一个人眼睛瞪的圆圆的,半张脸被血糊住。 胸口的破洞处还在淌着血。 那人他认得,是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 “许,许嬷嬷?”姜清羽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娘,杀了许嬷嬷……” 许嬷嬷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皮肉翻飞。 五官狰狞,青面獠牙的样子,让姜清羽大脑一片嗡鸣。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 跑到路边,哇哇的吐了起来。 ------------ 第162章 姜清羽发疯 姜清羽没敢在此地多待,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摸到了相府门前。 看到朱红的大门,姜清羽伸出手,声音微弱:“娘,娘……” 侍卫们看到来人是他,急忙跑过来搀扶。 然而姜清羽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快,快把四公子抬回府里去。”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姜清羽抬了进去。 急忙唤了府医过来,又去请谢氏前来。 谢氏听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当她看到姜清羽躺在床上,两眼睁的大大的,嘴里还不断说着胡话:“血,好多血,好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谢氏急的不得了,厉声问道。 府医腿一软跪在她面前,颤抖着声音说道:“夫人息怒,少爷他应,应该是被吓到了。” “怎么会吓到?”谢氏又气又急,厉声命令道:“去,把少爷的贴身小厮,给本夫人找来。” 下人们全都吓的瑟瑟发抖。 忙不迭的去找人了。 不多时,小厮被押到了跟前。 谢氏坐在椅子上,厉声问道:“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个小厮全都吓的瑟瑟发抖,谁也不敢说话。 “不说是吗?”谢氏拔高了声音:“若是再不说,今天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了,发卖了出去。”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有个小厮哭天抢地的喊了起来:“是少爷不让小的跟着,他说要去赌两把马上就回来,小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这样了。” “是啊夫人,少爷根本不让小的跟着啊。” 谢氏越听越觉得寒意往身上爬,姜清羽向来喜欢从后院爬墙出去。 算算时辰,他爬墙的时候,恰好能看到嬷嬷们去处理许嬷嬷的尸体。 再加上姜清羽嘴里不停的说有血,谢氏越发印证了内心的猜想。 她无力的闭了闭眼,气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来人,把这几个贱/奴,重打三十大板,发卖了出去。” 小厮们全都慌了:“夫人,夫人饶命啊。” 他们都觉得冤,命令是少爷发布的,他们也是身不由已啊。 然而,无人听他们解释。 很快几人全都挨了板子,被卖给了人牙子。 经此一事,相府人人自危。 谢氏的暴虐的如同毒虫一般,爬到众人心头。 姜清羽一连几天,都没有好转。 反而病症还越来越重了,整日胡言乱语,大喊大叫。 这日,他趁人不备,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不知为何,就跑到了姜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这几天不见许嬷嬷的踪影,正心急如焚。 突然,姜清羽闯了进来。 他紧紧的攥着老夫人的手,神秘兮兮的说:“祖母,许嬷嬷死了,我看到她的尸体了。” “什么?”老夫人的眼里满是恐惧。 许嬷嬷,死了? “她脸上全都是血,可吓人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大大的,哈哈哈……” 姜清羽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他拼命的想找地方躲藏,神经智的大喊:“有鬼,有鬼啊。” “清羽,你快告诉祖母,许嬷嬷在哪儿?”老夫人心痛的眼泪横流,许嬷嬷与她相伴三十载。 两人说是主仆,实则跟姐妹一样。 她已经许了许嬷嬷,待她今年生辰的时候,就给她置办一处宅院。 让她去颐养天年。 没想到,许嬷嬷竟遭人毒手。 老夫人眼里满是恨意,这件事,除了谢氏不会有别人。 她是想要对自己下手哇。 “血,好多血啊。”姜清羽怪叫一声,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 太傅府门前。 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姜予安带着冬青和双儿出门,准备前往善堂。 然而,当姜予安钻进马车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车内,姜清羽蓬头垢面的坐在那儿。 他两眼发直,不时傻笑,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死了,全是血,好多血。” 姜予安心头一滞,姜清羽胆子小。 小时候,相府进了刺客,姜相命人把刺客抹了脖子。 姜清羽不小心撞了个正着,刺客的血喷了他一头一脸。 他当场吓晕了过去。 光看病请神婆就花了不少于一万多两银子。 折腾了两三年,才渐渐的让他恢复正常。 自那以后,府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红色的东西。 带血腥的更是连看都不敢让他看。 生怕他再次发病。 可如今他再次病发,着实蹊跷。 冬青和双儿看到姜清羽在车内,两人也吓了一跳:“小姐,奴婢这就把他轰出去。” “慢着。”姜予安抬手,然后她朝着姜清羽靠近。 她一动,姜清羽就两眼惊恐的看着她。 开始大喊大叫。 姜予安被他吵的头疼,对着冬青说道:“把他丢下去。” 就在冬青准备动手的时候,姜清羽开始说话了:“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嘿嘿,我家最近出了好多怪事,我爹中风了,祖父也病了,就连我祖母身边的许嬷嬷,也变成鬼飞走了。” 他鼓动着胳膊,做了一个飞的动作:“她脸上全都是血,就这么飞走了。” 姜予安的眉头皱了起来:“祖父生病了?” “嗯,病的可厉害了,瘦成了一把骨头。”姜清羽说着说着,又开始说胡话:“全都成鬼了,好可怕好可怕,我要躲起来,躲起来。” 他啊的大喊一声冲出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头。 姜予安听着他的话,有些六神无主:“祖父病了。” 她谁都可以不顾,可是祖父待她很好,她不能当作不知道。 “小姐,你要去看望老爷子吗?”冬青猜到了姜予安心中所想,便问道。 姜予安点了点头:“若是我不去,我良心难安,调头去相府。” 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冬青上前去叫门。 门房见来人是姜予安,不由的一愣:“姜,姜小姐。” “劳烦去通传一下,就说我家小姐前来探望老爷子。”冬青对着小厮客气的说道。 小厮面色古怪,眼神躲闪。 似乎想对姜予安说什么,却又不敢。 只含糊不清的说道:“抱歉姜小姐,我家老爷子现在不见客。” ------------ 第163章 谁敢阻拦 姜予安踩着矮凳下了马车,走上前来。 她冷眼看着小厮,问道:“我是祖父的亲孙女,他病成这样,我来探望,也在不见之列?” 本以为老爷子病重是假的,如今看门房的模样,八成是真的了。 门房一脸为难,眼神飘忽:“小姐息怒,这是,这是夫人吩咐的,说老爷子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夫人?”姜予安嗤笑一声,上前两步:“我祖父病了,做主的不是老夫人,倒是成了她谢氏?” 冬青在一旁帮腔:“我们小姐一片孝心,你们也敢拦着,当真不要命了?” 门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往府里瞟了一眼,不远处有人在盯着门口看。 府里到处都是谢氏的眼线,他根本无法对姜予安说出实情。 他咬了咬牙,忽然压低声音:“小姐,你快走,不要来相府。” 然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何人在相府门口吵闹。” 只见一青衫男子,从院子里缓步走了出来。 姜予安看着他与姜相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厮见姜青云到了跟前儿,故意大声的道:“三爷,是太傅府的姜小姐,想要见老爷子。” 姜予安心下了解,原来是姜家三爷,姜青云。 只不过他早就失踪好几年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话间,姜青云已经到了门口。 虽说他与姜青山有几分相似,可是眼里却充满了狠辣和算计。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姜予安,故作倒吸一口凉气:“你就是那个跟我姜家断了亲的姑娘,姜予安?” 这话,很不客气。 显然没有把太傅府,放在眼里。 姜予安淡淡一笑:“正是。” “既然断了亲,又何必上门打扰,我家老爷子也用不着你来看,请回吧。” 姜青云站在门口,一脸的优越。 然而,下一秒姜予安却厉喝一声:“放肆,我是未来的燕王妃,你敢拦我?” 姜青云没料到姜予安突然变脸,他脸色变了变。 游弋不定的扫了眼姜予安,小厮在他耳边低语道:“三爷,姜小姐的确已经和燕王定了亲。” 姜青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本想以长辈的名义,压姜予安一头。 没想到,对方身份居然如此尊贵。 但是,就算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姜青云轻轻一笑,说道:“姜小姐息怒,不是我不让你进,而是这是我相府的家事,你不好插手吧。” “谁说她不好插手。”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姜青云。 他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谢无咎带着一个太医,出现在相府门口。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队精兵。 腰间配着长刀,杀气腾腾。 满京城,谁不认得摄政王,谢无咎。 就算没有见过他本人,也认得他的黑甲卫。 姜青云脸上血色褪尽,急忙出门跪地相迎:“草民,拜见摄政王。” 短短几息时间,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 谢无咎杀人不眨眼,纵然他有十几个胆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啊?”姜青云的声音发紧,看着那队精兵,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谢无咎这才抬眼,目光像冰锥刮过他的脸:“本王只是听闻姜相病重,陛下特意派太医来诊治,本官怕惊扰了相爷静养,才带了些人手护卫。”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倒是姜三爷,百般阻拦能救相爷性命的人,安的是什么心?” 姜青云被问得哑口无言,神情无措的辩解:“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是家事。” “家事?”谢无咎嗤笑一声,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太医:“太医奉的是圣旨,莫非姜大人想抗旨不成?” 太医适时上前一步,捧着药箱躬身道:“下官奉旨前来为姜相诊治,还请姜三爷行个方便。” 穿堂里谢氏听见动静,扶着嬷嬷快步走出来。 她看见门口的精兵时脸色一白,却还是强撑着笑道:“谢大人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妾身准备准备。” 谢无咎没看她,只对姜予安道:“你先进去看老爷子,太医随后就到。” 姜予安点头,刚要迈脚,就被谢氏拦住:“王爷,这不合规矩。” “规矩?”谢无咎拔出腰间长剑,架在了谢氏的脖子上:“相爷的性命,比你的规矩重要?” “还是说,相爷的病,见不得人?” 谢氏吓的跪倒在地,面色白成了一张纸。 她牵强的一笑,连连摇头:“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既然不敢,就滚开。”谢无咎对着姜予安说道:“安安你进去,本王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姜予安点了点头,带着冬青快步去了后院。 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里面浓浓的药味儿,熏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老爷子躺在病上,面色枯黄。 一个婆子,正在往他嘴里灌药汤:“老东西,你倒是张嘴啊,喝,喝啊……” 看到这一幕,姜予安只觉得气血瞬间涌到了头顶。 她对着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上前一把拽过婆子,啪啪就是两个嘴巴。 婆子被打懵了,待看到来人不由的大怒起来:“你,你居然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相府夫人的……啊……” 话还没有说完,婆子就从屋里飞到了院子里。 青禾抱剑冷冷看着她,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聒噪。” 姜予安到了床前,轻唤一声:“祖父。”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这才多长时间,老爷子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他的脸颊凹陷进去,头发蓬乱,就连指甲里也长满了黑泥。 显然,受虐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姜予安都快要心疼死了,从前那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竟变成了这样。 “安,安?”老爷子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不能视物了。 看不见眼前的人,却认出了姜予安的声音。 他伸出手摸索着,姜予安心头一震,祖父竟然都看不见了。 她缓缓伸出手,抓住了老爷子的手,贴在了她的脸上。 泪水一颗颗滴落,姜予安的声音带着鼻音:“祖父,安安在这儿。” ------------ 第164章 事情败露 老爷子吃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可是入目,却是一片模糊。 他只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待握到姜予安的手时,老爷子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安安,祖父终于等到你了。” 等字,让姜予安心头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在老爷子病重的时候,他是多么期望能见自己一面。 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祖父,你受苦了。” 姜予安的声音哽咽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可心疼和愤怒却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谢氏,竟敢如此对待他老人家。 说话间,谢氏带着下人闯了进来。 姜予安猛的看向她,后者心虚的白了脸。 脚步踉跄一下,后退了几步。 “谢氏,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祖父的?”姜予安厉声质问。 谢氏被她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道:“老爷子病重,脾气不好,不肯让人近身伺候,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姜予安冷笑一声,指着祖父身上的伤痕:“这些伤也是他自己弄的?这些脏被褥也是他自己愿意盖的?” 她一步步逼近谢氏,声音陡然拔高:“祖父从前喜欢干净,吃穿用度都很讲究,哪怕是在病中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你觉得你的话,我会相信吗?” 谢氏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回头,她转身把锅甩在了下人身上:“你们简直放肆,居然敢阳奉阴违,把老爷子照顾成这样?” “来人,把这些狗奴才拉出去,杖毙。” 屋内的丫鬟婆子,全都吓的跪倒在地。 纷纷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住手!”姜予安厉声喝止,挡在那些下人面前,目光冰冷地盯着谢氏:“姜夫人,你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出了事情不想着承担责任,反倒要拿这些下人开刀?” 谢氏被堵得脸色涨红,强撑着说道:“我教训府里的下人,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相府的规矩。” “规矩?”姜予安冷笑:“草菅人命也叫规矩?我看你是怕他们说出真相吧。” 她转向那些瑟瑟发抖的下人,放缓了语气:“你们别怕,今日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们分毫。告诉我,祖父到底是怎么病的? ” 下人们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全都低着头,身子缩成了一团。 谢氏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厌恶。 姜予安见状,心里更明白了几分。 她对冬青使了个眼色:“去,把这几日给老爷子煎药的药渣全都拿来。” 谢氏一听,顿时慌了神,急忙上前阻止:“不可!” 她死死拦在门口:“这是我们相府的家事,你早就跟姜家断了亲,根本无权过问!” “更何况,药渣都倒掉了,哪里还有药渣。” “有没有,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谢无咎上前一步,挡在姜予安身侧。 目光冷冽地看着谢氏:“相府的事陛下也极为关心,别说只是查看药渣,就算是彻查相府,也合情合理。来人,去把药渣拿来!” 谢氏被谢无咎的气势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卫长风押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那丫鬟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包,里面正是刚要倒掉的药渣。 “小姐,王爷,属下刚在后院撞见她鬼鬼祟祟地要把这些药渣倒掉,形迹十分可疑。”卫长风沉声说道。 那丫鬟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药渣撒了一地。 “不是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夫人让我倒的,她说这些药渣留着晦气。” 丫鬟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可是眼神却虚的不敢跟姜予安直视。 姜予安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药渣。 她从中捡起几片可疑的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是断魂草,少量服用会让人精神萎靡,长期服用足以致命。谢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祖父下这种毒!” 谢氏脸色惨白如纸,连连后退:“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断魂草,肯定是这些下人手脚不干净,误放了什么东西。” 可恨,明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为什么姜予安要出来坏她好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姜予安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这些药渣就是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无咎对卫长风使了个眼色:“把谢氏看好了,不准她离开半步。另外,仔细搜查相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药材和物品。” 卫长风领命,立刻带着人行动起来。 屋内的丫鬟婆子见谢氏被控制住,也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颤声说道:“小姐,其实,其实老爷子的病都是夫人一手造成的。 她不仅不给老爷好好医治,还故意让下人苛待老爷,每日只给些残羹冷炙,老爷稍有不从,就会遭到打骂。” 其他下人也纷纷附和,诉说着谢氏的种种恶行。 姜予安听得心如刀割,她看着床上依旧虚弱的祖父,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祖父,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爷子从喉咙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可是眼神却温柔起来。 姜予安转身,对着谢无咎说道:“她连老爷子都敢下毒手,说不定相爷的病,也是她所为。” “安安,你想怎么做?”谢无咎问道。 “我要去查看相爷的病情,方能下定论。” 听到姜予安的话,谢氏的眼睛瞬间瞪大。 脸上的镇定,再也挂不住。 姜予安带着人走到姜相的院子,谢氏的丫鬟婆子,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姜予安走到屋内,只见姜相比老爷子,更加凄惨。 他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张薄薄的破棉絮。 原本还算丰腴的身体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嶙峋的骨架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骇人的轮廓。 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和干涸的血迹,稍微一动,就能看到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 第165章 滴血验亲 太医紧随其后走进来,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姜相身上的破棉絮。 看到姜相背部和大腿时,太医的脸色愈发凝重。 那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褥疮,有的已经溃烂流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边缘的皮肉更是呈现出令人心惊的暗红色。 “这,这是长期卧床无人好好照料,加上营养不良才导致的。”太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这些褥疮若是再不及时医治,很容易引发败血症,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太医的话,让随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曾经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相爷,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姜相似乎听到了姜予安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 浑浊的眼珠转动了几下,落在姜予安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嘴角还溢出了一丝血迹。 太医连忙上前为姜相把脉,片刻后摇了摇头:“相爷的身体已经亏空到了极点,内脏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看来不仅是苛待,恐怕也中了毒。” “又是断魂草吗?”姜予安急忙问道。 太医摇了摇头:“从脉象来看,不像是断魂草,倒像是另一种慢性毒药,药性更为隐蔽,也更为霸道。” 待姜相看清了眼前的人后,眼里迸出巨大的亮光。 他嘴里嗷嗷的怪叫着,伸出手想要去够姜予安的衣角。 眼里,满是祈求和愧疚。 看着姜相的模样,姜予安面上没有丝毫动容。 他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他快要死了。 姜予安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他只想死死抓住。 谢无咎走进来,看到姜相的惨状,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对卫长风说道:“加大搜查力度,一定要把剩下的毒药找出来,与此案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卫长风领命而去。 “姜相的身体,还能调养回来吗?”谢无咎问太医。 太医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此毒已经深入肺腑,若是在中毒初期,老朽还有五分把握,现在……” 后面的话,太医没再说了。 姜相,已经无力回天了。 谢无咎又看向姜予安,她也轻轻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实则是,她就算是有能力,她也不会救。 姜相,死有余辜。 谢无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但是对于老爷子,姜予安是不会放弃的。 当下,她拿出解毒丸,给老爷子服下。 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救祖父。 不多时,府里的下人全都被押到了跟前。 谢氏被五花大绑,按压跪在地上。 可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还充满了快意。 甚至看姜予安的眼神,还充满了怜悯。 姜予安不由的皱紧了眉头,谢氏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多时,一道娇弱的声音传进了谢氏的耳朵里。 只见姜玉婉,也被人押了过来。 看到她,谢氏的脸上终于露出慌乱。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卫长风的钳制,声音急切的喊道:“玉婉,玉婉,你们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玉婉什么也不知道。” 姜玉婉被两个士兵按押着,头发凌乱地贴在泪湿的脸颊上。 原本精致的衣裙沾满了尘土。 她的脸上满是恐惧,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看到谢氏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娘,我怕……” 在她的身侧,是姜家刚刚回来的三爷,姜青云。 两人身后则是一脸痛快的姜家老夫人。 她拄着拐杖快步走上前,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走到谢无咎面前,她跪倒在地,声音悲切:“求王爷,为我儿和我家老爷,做主啊!” 老夫人指着谢氏那张恶毒的,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毒妇,她为了霸占姜家产业,和姜青云狼狈为奸,谋害我儿,就连府里的这几个孩子,也是他们两人的野种。” 每说一个字,老夫人的表情就痛苦一分。 几个孩子,竟无一人是姜青山的种。 所有人都被老夫人的话语震惊到了,这得多么歹毒的心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姜相躺在床上,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胸口剧烈起伏着。 谢氏尖叫着反驳:“你胡说,你血口喷人!玉婉他们都是青山的孩子!老虔婆,你不得好死!” 她状若疯癫地想要扑向老夫人,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老夫人说道:“若真是我儿的种,那不妨滴血验亲,是与不是,一验便知。” 谢氏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她两眼无措的转动着。 嘴里喃喃自语:“不,不是的,不是的。” 谢无咎答应了老夫人的请求,他勾了勾手指。 卫长风立马上前,端来了一碗水。 侍卫按住姜玉婉,把她的手指割破,让血滴在碗里。 又去了取了姜相指尖血。 众人全都伸长脖子去看,只见碗里的两滴血,先是扩散,而后又各自团成一团。 血不相融,姜玉婉不是姜相的女儿。 之后姜云舟和姜玄墨,也分别被取了血。 也验了出来,两人也不是姜相的儿子。 老夫人眼神悲愤,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儿待她不薄,姜家何曾亏待过她?她却这样回报我们。” 姜青云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向床上气若游丝的姜相,嘴唇翕动着,最终却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大哥。” “姜青云。”谢氏突然尖叫出声,如同疯了一般撞向他:“你是不是疯了,为何要跟他说对不起?” “当年,明明是他阻碍了我们俩,否则我们早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姜青云闭了闭眼,却不认同谢氏的话:“你住口,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对我大哥和父亲,下这样的毒手?” 姜玉婉也崩溃了:“不,这不是真的,娘你快说话啊?” 唯有姜云舟,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谢无咎上前,厉声质问:“谢氏,人证物证俱在,你难道还不说实话吗?” 谢氏却轻笑一声,看向了他:“玉婉是我姜家养女,人尽皆知,她不是姜青云的女儿,验血当不得真。” “那姜青云真正的女儿,在哪儿?”老夫人焦急的问道。 ------------ 第166章 诬陷姜予安 所有人都看向谢氏,谢氏却咬着牙不肯说。 她只不停的低语:“凡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其他人无关。” 这话就相当于认了罪。 也把姜玉婉和所有知情的人,都摘了出来。 老夫人却不依不饶:“你这个毒妇,你害的我姜家这么惨,死到临头你还不肯说实话,是吗?” 她气的用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杵,问道:“你快说,那孩子到底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谢氏突然看向了姜予安,她的眼神悲伤了起来:“安安,对不起,都是娘害了你。” 这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姜予安竟然真是谢氏和姜青云所出。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一脸不解:“安安是你亲生,可是你却任由她被人欺凌,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恶毒?” 对于老夫人的质问,谢氏轻飘飘的说道:“她自小没有养在我身边,我跟她也没有感情,玉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她自小乖巧懂事,我为什么要去疼爱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说这些话时,谢氏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甚至连看姜予安的眼神,也没有动容分毫。 反倒是看姜玉婉,充满了疼惜。 姜玉婉缩在一边,只知道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青云则是微垂着眸,同样一言不发。 屋内的人神色各异,有惊讶的,有淡然的,也有半信半疑的。 唯一不同的便是谢无咎和姜予安。 两人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平静的让人害怕。 尤其是姜予安,她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过。 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啪啪啪…… 一连串的鼓掌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姜予安对着谢氏冷冷一笑:“姜夫人这演技,真是不错啊。” 谢氏心头一慌,总感觉姜予安笑的古怪。 她硬着头皮说道:“你居然不相信?可这就是事实,你的确是我生的。” “哦,是吗?”姜予安倏然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拿起刀子快速在她指上一割。 还没等谢氏回过神时,她又往自己手上一割。 两滴血,滴入水中。 众人急忙伸长脖子看去,只见两团血雾,并没有融合在一起。 谢无咎面上露出淡淡的笑,眼里满是欣赏之色。 谢氏妄想混淆视听,想让姜予安替姜玉婉去受世人谩骂。 可惜,她的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姜予安早就在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了,她也证实了,她并非谢氏亲生。 “你,你……”谢氏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她眼里满是慌乱。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精心谋划的一切,怎么可能被姜予安戳破了? 明明她那么愚蠢。 姜予安懒得理会她,又拽过姜玉婉的手,狠狠割了一刀。 姜玉婉尖叫一声,捂住了手,大骂:“姜予安,你这个疯子,你想要干什么?” 匕首在她面前重重掷下,姜予安提醒她:“看碗里。”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只见姜玉婉的血液,与谢氏的快速融合在一起。 “这,这……”有人惊恐出声:“原来,姜玉婉才是那个野种。” 她是谢氏和姜青云的野种。 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捂着胸口险些倒下。 “作孽,作孽啊。” 除了不停的叹气,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姜家,被谢氏害惨了。 谢氏面如死灰的看着血碗,尖叫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精心谋划的一切,就是要把我的女儿推上高位,你们为什么要毁了她?” 她崩溃的大喊大叫,可谁会在意? 众人看她的眼神除了愤怒,便是可怜。 姜青云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头,在铁证面前,他没有狡辩的理由。 “文君,我们输了。” 谢氏激动的瞪着眼睛怒吼:“我没输,没输,姜家到了这一代已经彻底毁了,就算我们的儿子是野种又怎么样,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要交到我的儿子手上。” “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屋内回响。 姜予安却轻笑一声,问她:“你的儿子,一个重病,一个残废,一个疯了,还有一个被流放,生死不知。” “谢氏,你拿什么争?” 谢氏倏然瞪大了眼睛,她不断的摇头:“不,不会的,玄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只要他好起来,依旧是风光无限的世子爷。” “咳,咳咳……”姜玄墨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谢氏。 脸上,满是汹涌的恨意。 “我一生光明磊落,唯有在安安这件事上,袖手旁观,我早就该死了。” 每说一个字,姜玄墨就要喘上半天。 他剧烈的咳嗽过后,竟从口中吐出一团血。 “儿啊,儿子。”谢氏心疼的喊了起来。 姜玄墨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对她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吗?” 谢氏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按理说在相府的精心照料下,姜玄墨就算撑不到三十岁,也不至于现在病的这么重。 他看着姜玄墨那张快意的脸,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你是故意的?” “母亲,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给我的那些药,我已经全部倒掉了……”姜玄墨再次咳嗽起来,谢氏看着发疯一般喊道。 “你这个蠢货,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然把自己的命陪上。” “你可知这些年母亲为了你们几个,绞尽脑汁,就是想让你们顺利接管相府。” 谢氏一边说,一边骂:“可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没有一个成器的。” 姜玄墨闭了闭眼,脸色越发白的厉害:“可最起码,我的良心能好受一些。” “良心能值几个钱?”谢氏疯狂的喊道:“是姜家愧对我们,都是他们的错,是姜青山的错,若不是他强行霸道把我娶进府,我能如此待他吗?” 谢氏声嘶力竭的模样,在场的人都纷纷摇头。 没人对她同情。 她为了一已之私,害了这么多人。 偏偏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真是可悲。 ------------ 第167章 丑态百出 姜云舟缩着身子坐在轮椅上,他目光阴毒的看着谢氏,倏然出声。 “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儿。 谢氏疯狂的笑声,嘎然而止。 她心疼的看着二儿子,哭道:“云舟,为什么连你也如此待我?” 姜云舟脸上满是伤疤,几乎看不出来人样。 唯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几分凌厉。 他呵呵的怪笑着,缓缓说道:“你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自己,谢文君你就是一个贪得无厌,极其自私的女人。说什么爱我们,都是假的,假的。” “你的爱都是你对权力的欲望,你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想让你的儿子步入朝堂,女儿嫁到皇室,好满足你那可怜又可卑的欲望。” 姜云舟一边哈哈的笑着,一边继续说道:“什么爱,都是谎言,在我没有残以前,你精心栽培我,我残了以后你就把我像条野狗一样,养在后院里。” “不,不是的。”谢氏慌乱的摇头,她不是这样的母亲。 她是爱孩子们的。 姜云舟冷冷一笑:“不是吗?自从我残废了以后,你来看过我几次?” 谢氏瞬间哑口无言,她慌乱的看着姜云舟,努力想找出理由为自己辩解。 “我,我只是怕打扰你养病,自从你残了以后性情大变,根本不让人靠近。”谢氏哭着说道。 可那哭声里没有半分真心,只有被戳穿后的慌乱与难堪。 姜云舟嘲讽的一笑:“是你怕打扰我养病,还是你怕我给你丢人?” 一番话,让谢氏的脸色瞬了白了起来。 她颓然的跪坐在地上,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年传出姜云舟考上国子监时,成了她在亲友面前炫耀的资本。 可自从他残废后,这份荣耀就变成了耻辱。 每次有人提起姜家二公子,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云舟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谢氏。 曾经温润的眉眼此刻只剩下嘲讽与冰冷。 “被我说中了,对吗?” 他指着自己的双腿,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早就成了该被丢弃的废物?” 谢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更凶了,却无人动容。 老夫人对着谢无咎,说道:“求王爷,为我相府主持公道。” 这场闹剧再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谢无咎挥了挥手,下了命令:“将谢氏和姜青云,全部押入大牢。姜家几个儿女,皆由姜家族老处置,带走。” 一声令下,侍卫上前就要拖人。 谢氏激动的喊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所为,你们为什么要抓青云?就算他有错,也罪不至此。”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对他一无所知?”谢无咎冷冷一笑。 谢氏心头划过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姜青云,是你由来说,还要由本王来审?”最后一个字,谢无咎咬的极重。 姜青山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都知道了什么?” “本王知道你在几年前离家出走,就和北凉勾结,这些年你往返于北周和北凉之间,到处收集情报送往北凉。”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姜青云你逃不掉的。” 谢无咎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吓的姜青云的身子剧烈的抖了抖。 他两眼骨碌碌乱转,想要说什么,可看到谢无咎冰冷的脸,吓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我不是,这都是假的。” “那你看,这是什么?”谢无咎将一张画像,丢在了姜青云脚下。 画像上,是一个貌美妇人和一个男子,还有两个孩子。 几人皆是北凉打扮,而画像上的男子就是姜青云。 谢氏的目光触及画像,脸上的血色就瞬间褪尽。 她踉跄着扑过去,手指死死抠住画像边缘。 画上妇人鬓边的银饰、孩童腰间的虎头铃,都是北凉独有的样式。 而那个与姜青云并肩而立的女子,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缱绻,绝非普通亲友。 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这些年她机关算尽,害死姜相、苛待子女、背负骂名。 全都是为了让姜青云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姜家,可他在北周竟早已娶妻生子,过着安稳日子! 她一把抓住姜青云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重新回到姜家,接管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疯子,疯子,你松开我!”姜青云使劲挣扎着,脸上满是嫌恶。 他用力掰开谢氏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都是你勾引的我,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若不是你写信说姜家产业唾手可得,我怎会冒险回京?” “我在北周有儿有女,都是你害的我,你害的我。” 姜青云越说越激动,猛地抬脚将谢氏踹倒在地。 谢氏被踹得趴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眼神里的爱意早已被恨意取代:“姜青云,你好狠的心。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你忘了当年是谁陪你在柴房吃苦,是谁为你生下这些儿女?” “情分?”姜青云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那点情分早就被你无休止的算计磨没了!你以为我真的想回姜家? 若不是你以孩子相逼,我岂会放弃北周的安稳日子,来京城趟这浑水?” 两人互相指责着,像一场丑陋的闹剧。 姜予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 曾经以为的深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一对狗男女,你们不仅害了我儿,还要互相推诿罪责,简直猪狗不如!” 谢无咎冷冷一哼,扫过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够了!你俩做出这等败坏纲常、谋害朝廷命官的丑事,还敢在此互相攻讦!” 他对卫长风厉声道:“来人,将他们二人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务必将所有同党一网打尽!” ------------ 第168章 姜玉婉自甘堕落 谢无咎将谢氏,姜青云及涉案人等悉数押入天牢后,连夜入宫将此案呈禀元帝。 元帝看完案宗后,气的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命妇,竟搅的满城不得安宁,我堂堂北周的丞相,竟被她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元帝越说越生气,当下就下了令:“传朕旨意,谢氏罪大恶极,判处腰斩之刑,在未行刑前,她绝不能死。” 腰斩,那是极其痛苦的刑罚。 一口大刀,将人斩成两截。 罪犯往往痛苦挣扎一个时辰,直到血流尽了才会断气。 自元帝登基后,还从未对罪犯用过如此严苛的刑罚。 谢氏,算是头一个。 可见元帝对她的恨意。 圣旨传到牢房,当谢氏听到对她的刑罚时,顿时瘫在了地上。 “腰斩,居然是腰斩……”恐惧如潮水一般顺着四肢往身上爬,谢氏只觉得身体都动不了。 她面色白成了一张纸,眼里满是恐惧。 她两眼空洞的看着地面,神经质的摇头:“不,我不要被腰斩,我不要被腰斩,这样死的太痛苦了。” 谢氏跑到门口,疯狂的拍打着门,大声喊道:“我要见姜予安,我要见她。” 然而她的呼喊换来的却是牢头无情的鞭子。 啪,啪啪…… 鞭子狠狠的抽在身上,谢氏尖叫着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牢头隔着牢房的门,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太傅府的小姐来见你?” “老实给我待着,再让老子听见你大喊大叫,老子还打你。” 牢头骂完,就回去睡觉了。 冰冷潮湿的牢房里,只剩下谢氏和姜玉婉母女二人。 谢氏缩在墙角呜呜的哭,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像枯草般凌乱地贴在脸上。 她看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姜玉婉,声音带着一丝乞求:“玉婉,玉婉,娘好疼啊。” 然而,面对她的呼唤。 姜玉婉却一点也没有上前安慰她的意思。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牢门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谢氏的生死与她无关。 “是你自不量力,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你还要找姜予安,牢头不打你打谁?” 谢氏失望的看着她,不解的问:“玉婉,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我是你娘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府夫人,如今成了阶下囚。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为何会如此对她。 姜玉婉脱去了华丽的衣裙,身上穿着粗布囚服。 蓬头垢面,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曾经的千金小姐,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心中的怨恨早已积压到了极点。 听到谢氏问她,她呵呵一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绝望:“为了谁?你敢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你自己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奸细,姜青云是奸细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和他搅在一起的?” 她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谢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明明我有机会嫁入皇室的,现在却要跟着你在这里坐牢,等着被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你还想让我如何对你?” 谢氏被女儿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确实曾想过利用姜青云帮自己巩固地位,让儿女们能有更好的前程。 可她从未想过事情会败露得这么快,更没想过会连累女儿。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的,玉婉,娘对不起你。”谢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泪水汹涌而出。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姜玉婉激动地冲上前,掐着她的脖子骂道:“我的荣华富贵,我的锦绣前程,都被你给毁了!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们,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为了你那可笑的爱情!” “你去死,你去死啊。” 姜玉婉疯狂的掐着谢氏的脖子,很快她的脸色就涨红起来。 眼看着谢氏奄奄一息了,姜玉婉突然松了手:“不能让你这么便宜的就死了,你被判了腰斩,哈哈哈,你活该这都是你的报应。” “咳咳咳……”谢氏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 听着姜玉婉那锥心刺骨的话,她心痛到了极致。 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却想要杀了她。 “玉婉,玉婉……”谢氏朝姜玉婉伸出手,姜玉婉却狠狠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她五官扭曲,眼神狠毒:“你去死,你去死啊。” 姜玉婉看着谢氏绝望的样子,心中的恨意稍稍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缓缓蹲下身,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女儿了。” 隔壁牢房,就是姜立书和姜青云,姜玄墨,姜清羽四人。 他们冷眼看着谢氏,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如姜玉婉所言,她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活该。 几人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们二人的争吵。 姜玉婉突然站起身,两眼惊恐的瞪大了:“我还年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来人,快来人。” 她疯狂的拍打着牢门,很快牢头就不耐烦的过来了。 “想死是不是?”牢头抽出鞭子,就要往姜玉婉身上抽。 可是她却对着缓缓解开衣服,对着牢头妩媚一笑:“大哥,只要你能救我出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姜玉婉就算成了阶下囚,在牢头的眼里也是极美的。 更何况,她还是官家小姐。 若不是她进了大牢,这辈子都尝不到这样的绝色滋味。 “什么都可以?”牢头的声音无比猥琐,搓着手缓缓靠近。 看到这一幕,谢氏又气又急,她大喊一声:“姜玉婉,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为达目地竟然出卖自己的肉体?” 面对她的质问,姜玉婉也只是呵呵一笑:“肉体?在我是千金小姐时,我这身子就价值千金,可我现在就是个阶下囚,你跟我讲什么羞耻心?” 她面目狰狞的看着谢氏,声音嘶吼:“我现在只想吃一顿饱饭,毕竟流放的路上,还会有无数个男人要睡我,哈哈哈……” ------------ 第169章 尊严和脸面能换饭吃吗 谢氏瞪大眼睛看着姜玉婉,心碎的快要死掉了。 她的宝贝女儿,被她锦衣玉食养大。 绸缎衣裙从未重样,胭脂水粉用的都是京城最好的铺子,连喝口水都要用银壶/温着。 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 她原以为能护着女儿一世安稳,做个无忧无虑的贵女。 可现在,她却自甘堕落,竟为了一口饱饭就委身于男人。 “玉婉,玉婉,你不能这么做!”谢氏尖叫着扑到姜玉婉面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女儿的手腕,面目狰狞的道:“你是相府的小姐,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和这种人……” 话没说完就被姜玉婉狠狠甩开。 她看着谢氏惊慌失措的脸,忽然露出抹诡异的笑:“相府小姐,金枝玉叶?娘,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手扫过布满霉斑的墙壁:“在这里,半块窝头比你的皇室美梦值钱多了!” 姜玉婉对着谢氏诡异一笑,伸手扯下身上的粗布囚服,露出单薄的中衣。 转身便扑到刚进门的牢头怀里,声音娇媚得发腻:“张大哥,你看我娘又发疯了,你快救救我。” 牢头被她缠得骨头都酥了,伸手搂住她的腰。 色眯眯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还故意朝谢氏撇了撇嘴:“老东西,别挡着老子快活!再吵就把你拖去喂狗!” 谢氏眼睁睁看着女儿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那只曾经只会抚琴绣花的手,此刻正勾着牢头的脖颈。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气,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疯了,姜玉婉你疯了!”谢氏指着女儿,声音抖得不成调:“你忘了自己是谁吗?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 姜玉婉从牢头怀里探出头,眼神却冷得像冰:“作践,比起被流放三千里死在半路,这样至少能活下去!娘,是你教会我的,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不要!” “包括,尊严和脸面。” 小时候谢氏为了让她讨好赵域,逼着她喝下难咽的汤药改变嗓音。 为了攀附权贵,让她在寒冬里穿着薄裙去赴宴。 那些所谓的疼爱,不过是用她的幸福换取荣华的筹码。 “你不是最看重脸面吗?”姜玉婉笑得更欢了,伸手解开牢头的腰带:“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是怎么不要脸的!反正都是要被毁掉的人生,烂在哪里不一样?” 牢头被她的大胆弄得心花怒放,抱着她就往墙角的草堆走去。 嘴里还骂骂咧咧:“小浪蹄子,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谢氏看着那肮脏的草堆,看着女儿毫不反抗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她曾经最骄傲的女儿,那个她精心培养的孩子,如今竟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用最不堪的方式苟延残喘。 是她亲手把女儿捧上云端,又是她亲手把女儿推入地狱。 牢头的粗笑声和姜玉婉压抑的喘息声在牢房里回荡,像无数根针狠狠扎在谢氏心上。 她捂住耳朵蜷缩在角落,喉咙却像堵了棉花,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 …… 押赴刑场的那日,京城百姓早早挤满了街头。 姜玉婉和姜立书被关在囚车里,曾经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此刻满身污泥,发髻散乱。 街道两旁的百姓对着他们扔来菜叶子,臭鸡蛋,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 “毒妇的儿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苛待亲父,活该有此下场!” 烂果子扔到姜玉婉头上,她顺手接过,连看都没看就吃了起来。 而谢氏和姜青云,则被押往刑场。 刑场设在城西的法场,姜相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在预先备好的轮椅上。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些,能勉强开口说话,但太医早已暗中告知,因中毒太深,他的时日已所剩无几。 “老爷,当心身体啊。”下人为他裹紧披风,看着法场中央竖起的刑架,头皮发麻。 这场面太过血腥,实在不适合老爷这病体来看。 深秋的风卷着寒意掠过他苍白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如钉般死死钉在刑场中央。 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终究都成了一场笑话。 谢氏蓬头垢面的跪在那儿,有所感应的抬头。 她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姜相。 谢氏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是恨,是怨,是悔,还是别的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姜相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看着这个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看着她从当年那个娇羞的少女,变成如今这副疯癫模样。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当年他并非不知道她心中有别人,却以为凭着真心能捂热她的心。 当年他并非没察觉她对青云的异常,却念着兄弟情分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毒酒入喉,直到卧病在床,他才明白自己的退让和容忍,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和谋杀。 “姜青山。” 谢氏忽然尖叫起来,她声嘶力竭的喊道:“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狱卒狠狠按住,重重跪倒在地。 姜相的眼皮跳了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下地狱? 他很快,也会到地狱里了。 旁边的姜青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裤脚渗出的尿液散发着骚臭。 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反复念叨着,我不是奸细,大哥救我。 谢氏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这个让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到了最后竟如此窝囊。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姜相,眼神里忽然燃起疯狂的火焰:“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病得只剩一口气,姜家被我们搅得鸡犬不宁,你的儿女……” “住口!”姜相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儿女,轮不到你来置喙。” 谢氏却笑得更疯了,眼泪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流下:“我偏要说,你守了一辈子的姜家,早就空了!” ------------ 第170章 谢氏伏诛 姜相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猛地咳嗽起来。 鲜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手帕。 下人慌忙想要扶他离开,却被他挥手推开。 “我就是要看着你们死。”姜相擦掉嘴角的血迹。 目光重新落在谢氏和姜青云身上,一字一句道:“看着你们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午时三刻的鼓声传来。 监斩官高声唱喏,刽子手举起了闪着寒光的刀。 谢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定定地看着姜相,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 她精心谋划了这么久,最终却落到这般下场。 身边,姜青云惊恐的叫了起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咔嚓一声,长刀落下。 一颗人头滚到了地上。 谢氏吓的面色发白,可随即想到自己的下场,她终于怕了:“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然而,监斩官根本不会给她活命的机会。 令牌扔在地上,谢氏的衣服被扒下。 她被按在了长台上,身体被绳子固定住,头顶悬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 谢氏想喊,嗓子眼里却发不出声音。 大脑都是空白的。 只见长刀重重坠下,谢氏不可控制的大叫起来。 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失了禁。 长刀将她一分为二,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明明痛的要死,五脏六腑都像被搅碎般疼,人却还是清醒的。 她能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能看到自己的鲜血在石板上蔓延,甚至能听到围观百姓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相闭上了眼,不敢再谢氏的惨状。 四周的百姓,也吓的拿袖子挡住了脸。 胆小的早已捂着眼尖叫起来。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刑架的呜咽声,以及有人的呕吐声。 谢氏的眼睛死死瞪着天空,浑浊的瞳孔里映出阴沉的云层。 剧痛还在持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她想抬手,却发现手臂早已不听使唤,想诅咒,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姜青云。 穿着白衫站在桃花树下对她笑。 看到了姜玉婉刚出生时粉嫩的小脸。 看到了姜相温柔的模样。 那些被怨恨掩盖的温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忽然清晰起来。 她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原来这场纠缠了半生的爱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她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连个体面的死法都得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死了,她感觉好冷,好困。 远远的,她看到人群外面,停着两口薄棺。 那是姜青山,给她带来的。 谢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露出一丝歉意。 没想到,她都如此恶毒了,姜青山还给了她一口薄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帕子上缓缓滑动。 “悔……吗?”一个微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却再也来不及得到答案。 她的瞳孔渐渐涣散,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在眼底。 谢氏和姜青云的尸体被放在刑台上。 有官差上前,对姜青山道:“他们二人的尸体,可以收了。” 姜青山如今不是丞相,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官差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而后,官差将一个帕子,交到了姜青山的手上:“这是罪犯谢氏临终前写的。” 帕子上没有写别的,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云字。 姜相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对着身边的随从命令道:“将他们二人装进棺材里,拉出去,葬了。” 也算是全了他和谢氏的这段孽缘。 随从应了一声,便去收尸了。 管家推着姜相往姜府走,转身时姜相看到了前方一抹纤瘦的人影。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神色。 是愧疚,还是紧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姜予安撑着伞,慢慢走近,在姜相面前站定。 姜相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从口中挤出话来:“如今姜家变成这副模样,你大仇,得报了。” 他以为,姜予安是来看他笑话的。 可没想到,姜予安却轻轻叹道:“人死如灯灭,她是解脱了,可活着的人却还要承受痛苦,不是吗?” 姜相缓缓点头,自嘲一笑:“没错,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你今天来,应该不会是只想跟我说这些吧?” 姜予安摇了摇头,问他:“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身世。” 姜相叹了口气:“你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谢氏是在府外产的子,她从未对我提起过来。” “哦,对了,这个给你吧。”姜相把带血字的帕子给了姜予安:“这是她临终前所写,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姜予安接了过来,道了声:“多谢。” 下人推着姜相离开了,姜予安摊开帕子,看到了上面的血字。 “云?”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为何谢氏临终前,会写这个字? 是一个人的名字? 还是一个地方? 或者是某个秘密的代号? 姜予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却又一一被她否定。 难道这云字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 两个月后,风波平息。 姜家如今成了空壳子,姜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反倒是姜老爷子在姜予安的治疗下,逐渐好了起来。 老爷子有意要将姜家的家业,交给姜予安,却被她拒绝了:“我曾受祖父照拂,这份恩情便是这辈子都还不无,怎么还能要姜家的产业。” “再说了,我也不想要。” 甚至连姜这个姓,她都不想要。 老爷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说到这里,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要弥补你。” 姜予安露齿一笑:“祖父长命百岁,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了。” 一番话,说的老爷子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是真的,等我出嫁那天,还想祖父来观看呢。” 老爷子惊讶的看着她:“你,你不恨我?” “伤害我的人是谢氏,又不是祖父,我为什么要恨你。” “好,好好……”老爷子感动的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第171章 长公主回京 随着姜予安和燕王的婚事定了下来,燕王往太傅府跑的更勤了。 几乎每日都要送东西,城东铺子刚出炉的芙蓉糕,西域进贡的暖玉手炉。 心是他想到的,都会送到姜予安手上。 只是每次来,谢无咎都会拉着个脸,看他的眼神像在刀人。 燕王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再来索性就挑谢无咎不在的时候。 或者是绕过他的院子,直接去找姜予安。 姜予安乐在其中,并未察觉到谢无咎的不满。 反倒是谢无咎,一天比一天焦躁。 这日,他跟陆司业在茶肆喝茶,陆司业看他阴沉着脸,逗他:“是谁惹我们摄政王生气了,瞧瞧这脸拉的,都快垂到脚面了。” 谢无咎给了他一记冷眼,没有说话。 两眼出神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司业见他真的烦躁,见好就收:“王爷可是有烦心事,何不说与在下听听?”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谢无咎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见他不说,陆司业也不再问了。 他眼睛往外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恰好驶过。 谢无咎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郡主府的马车。” “哦,安乐郡主最近刚刚回京,听说这几年她一直跟随长公主在封地,如今驸马去世,长公主悲痛不已,这才带着女儿回了京城。” 陆司业看了看谢无咎,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着,你对安乐郡主有兴趣?” “没兴趣。”谢无咎将瓜子壳扔到桌子上,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散了。” 陆司业看着还没吃完的点心,一脸震惊:“这才刚喝一杯茶,你就要回去?” “回了。”谢无咎的手在空中摇了摇,眨眼之间,就走远了。 陆司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白费我一番心思。” 谢无咎坐上马车,便对车夫命令道:“去皇宫。” 马车跟在安宁郡主的车后,谢无咎看着马车进了皇宫,直奔太后宫里。 太后正在午睡,婢女轻手轻脚的上前,在太后耳边轻声道:“太后,长公主带着安乐郡主,进宫来了。” 听到这话,太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阿芜回来了,还有婉儿,快快让她们进来。”太后喜的都快要合不拢嘴了,婢女急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就带着长公主和安乐郡主进了殿。 母女两人有七分相似,安宁则和太后长相极似。 两人双双跪倒在地,行了大礼,喜的太后不停的道:“快快起来,你们长途跋涉,实在辛苦。” 长公主和安乐郡主起了身,看向太后:“母后身体康健,儿臣就放心了。” “外祖母容光焕发,看着更甚从前呢。”赵莹莹调皮可爱,一番话更是说到了太后心坎里。 太后喜的让她上前,坐在自己身侧:“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机灵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哀家都给你。” 安乐把头靠在太后肩上,撒娇的道:“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外祖母长命百岁,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这么乖巧的外孙女,太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当下便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让人呈了上来。 “这些珍品都是进贡得来的,外祖母谁都没舍得给,都给你留着呢。” 两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珍宝和珍贵的布匹。 赵莹莹看的心花怒放,长公主也是一脸喜色。 “多谢外祖母。”赵莹莹一脸娇憨:“之前在封地的时候,一直都想着外祖母念着外祖母,如今我们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承受相思之了。” 说这番话时,赵莹莹一直在注意太后的神色。 藩王都在封地,长公主也不例外,无诏不得回京。 若不是太后念着长公主死了夫婿,她和母亲也不到京城。 能不能长住京城,全凭太后一念之间。 长公主也紧张的看着太后,只是面上不显。 太后显然被安乐郡主感动了,她摸着她的头,心疼的道:“你们母女两人在外,我这心就没有一日安宁的,怕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如今回到我身边,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听到这话,安乐郡主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后允许她们在京城长住。 “从前的公主府还空着,你们母女就还住在那里,一应吃食都由内务府负责,若是缺什么再跟哀家来说。” 长公主眼睛红红的,声音哽咽:“多谢母亲。”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们团圆了这是喜事。”看到自己的女儿哭,太后也忍不住落了泪。 就在这时,内侍太监走了过来。 手上拿着个托盘,进了殿,跪在了地上:“太后,内务府知道长公主和郡主回京,特做了两套衣服,命奴婢送了过来。” “好,呈上来吧。”太后笑呵呵的。 小太监便把衣服,递到了长公主和安乐郡主面前。 两人探头一瞧,竟是两套颜色鲜艳的衣服,看着还很隆重。 长公主面露不解,问道:“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内务府的用意,笑着说道:“燕王好事将近,内务府也是有心了,给你们备了两套喜庆的衣服,待他大婚那天,正好可以穿上。” 只是离日子还远着呢,内务府怎么在这个时候送了过来。 听到这话,赵莹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跟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母女两人眼里的笑意,都消失了。 这次回京,为了能够长留京城,长公主准备把赵莹莹嫁给皇子。 燕王,就是她挑中的人选。 可从前她并没有听到风声啊,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问道:“是哪家姑娘,何时成婚?” “日子还没有定,两家正要订婚呢。”太后一五一十的说道。 突然,赵莹莹哭了起来。 太后看她哭的梨花带泪,忍不住问道:“婉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外祖母,哀家给你做主。” “外祖母,您一定要为婉儿做主啊!”赵莹莹拉着太后的衣袖,声音哽咽。 “明明是我先认识燕王哥哥的,他说过会娶我的,可现在……可现在他却要娶别的女人!” 太后神色一滞,面上露出慌乱:“这,这是何时的事?” ------------ 第172章 也配跟我争 “莹莹,不许无礼。”长公主斥责了赵莹莹一声。 回头对着太后歉意的一笑:“这都是两个孩子小时候的玩笑话,我都没有当真,谁知道这丫头却上了心。” “在青州的时候,她日日夜夜念叨着燕王哥哥,哎……” 说到最后,长公主叹息一声。 看似是放下了,实则是为赵莹莹抱不平呢。 赵莹莹哭的更大声了:“什么玩笑话,我手里还有燕王哥哥给我的信物呢,这些年我一直都留在身上的。” 她将腰间一枚玉佩拽了下来,给太后看。 太后一看,果然看到上面有燕王府的标记。 她一下子犯了难。 若是两人只是玩笑还好说,可莹莹却当了真。 可在这个节骨上,她横插一手搅和了燕王的婚事,燕王说不定会恨上自己。 看着赵莹莹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太后着实心疼。 她拍着她的背,说道:“莹莹不哭,哀家为你做主,那姜予安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依靠着太傅府,才得了几分威风,哀家对于这门婚事,也是十分不赞同的。” “你是哀家的亲外孙女,哀家自然是向着你的。” 赵莹莹这才破涕为笑,扑进太后怀里:“多谢外祖母。” 太后怜爱的摸着她的头,一脸心疼:“好啦好啦,不哭了。你放心,有我在这婚事绝不能成。她姜予安想嫁入燕王府做王妃,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她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嬷嬷低声吩咐:“去,把礼部侍郎叫来。就说哀家觉得姜氏女子德行有亏,不配做燕王妃,让他在朝堂上参奏一本,驳回这桩婚事。” 嬷嬷迟疑道:“太后,燕王对姜小姐情深义重,恐怕不会轻易同意,而且姜家的案子已经了结,此时参奏怕是师出无名啊。” “师出无名?”太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那就给她安个罪名,姜家刚出过通敌叛国的奸细,她作为姜家女眷,难保没有牵连。 就说她身世可疑,恐对皇室不利,先把婚事压下来再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让人去查查那个姜予安的底细,我就不信她一点把柄都没有。 当年谢氏在府外产子的事,说不定就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只要能找到她身世不正的证据,就算燕王再喜欢,也不得不打消念头!” 赵婉儿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擦干眼泪:“还是外祖母英明!只要能让她嫁不成燕王哥哥,怎么做都好!” 太后看着安乐郡主雀跃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女受委屈。 姜予安想踩着赵家的心血嫁入燕王府,那就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长公主又略坐了坐,这才带着安乐郡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出了太后的宫门,长公主不由的看向安乐郡主:“你这个小机灵鬼,哭的可真是恰到时机,太后的心都要被你哭化了。” 本以为还要费些力气,才会让太后出手。 没想到这丫头掉两滴眼泪,太后就心疼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那么担心了。 安乐郡主俏皮的一笑,伸手挽住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向来疼我,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出生时,外祖母就把先皇给她的璎珞项圈给了我,上面镶的东珠可是贡品,这在全皇子公主当中,可是独一份儿。” “是是是,最疼你。”长公主一脸羡慕地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当年我都没能要来的东西,却被你这丫头轻易得到了。可见外祖母心里,你比我这个亲女儿还重要。” 安乐郡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燕王妃的位子只能是我的,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那个姜予安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落家族的丫头,也配和我争?” 长公主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她:“话虽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轻心。燕王对那姜予安倒是真心,听说日日都往姜家送东西,连太后都觉得棘手。” “知道啦母亲。”安乐郡主对着长公主吐了吐舌头。 想到她会成为未来的燕王妃,眼里满是憧憬:“等我嫁入燕王府,一定要让那个姜予安好看,让她知道抢我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长公主看着女儿雀跃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高兴得太早。眼下最重要的是沉住气,等太后那边的消息。 咱们先回府,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玫瑰酥,算是提前给你庆贺。” “好!”安乐郡主欢快地应着,挽着长公主的胳膊渐行渐远。 待两人走远以后,宫墙一角走出个人影。 卫长风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要让礼部现在就把公主和郡主的衣服送过去?” 那衣服才做了一半,根本来不及。 送过去的,不过是从前的旧衣。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谢无咎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他缓缓回头看向卫长风:“你最近很闲?” 明明脸上带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卫长风神情一滞,立马摇头,慌乱的道:“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任务没有办完,这就告退了。” “哼。”谢无咎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摆了摆手:“退下。” 卫长风对着他拱了拱手,快速的消失了。 几日后,姜予安带着冬青和双儿,去城中的首饰铺子买首饰。 琳琅阁是城中最大的铺子,里面不仅有成衣有饰品,还有女子所用的胭脂。 首饰皆是名师打造,独一无二,极其珍贵,往来的都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女眷。 姜予安一走进去,老板就急忙迎了出来。 他认得姜予安,知道这位是即将嫁入燕王府的准王妃,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姜小姐,是买首饰还是成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伙计拿出一堆饰品。 玛瑙的手镯、珍珠的耳坠、翡翠的簪子,摆了满满一柜台,供姜予安挑选。 姜予安的目光在柜台里流转,最终落在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的梅花簪上。 簪头的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红珊瑚点缀的花蕊娇艳欲滴,正合她的心意。 她刚要拿起,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里的首饰,我全要了。” ------------ 第173章 贱人,敢羞辱本郡主 姜予安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安乐郡主带着几个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乐郡主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罗裙,裙摆上绣着金线的凤凰图案。 头上插着累丝嵌宝的凤钗,走路时珠翠叮当,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老板见状,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一边是准燕王妃,一边是太后疼爱的郡主,哪边都不好得罪。 但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于是他搓着手,讪讪地笑道:“郡主,这些首饰姜小姐正在看呢,老朽再给你拿一些来,请郡主移步这边。”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老板有意把两人分开,免得他小店受连累。 没想到,安乐郡主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她在看又怎么样?”安乐郡主轻蔑地瞥了姜予安一眼,下巴抬得高高的:“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老板,把这些首饰全都包起来,送到郡主府去。” 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随意地扔给老板:“这个当定金,剩下的记在账上。” 那玉镯是暖玉所制,触手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老板捧着玉镯,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看向姜予安:“姜小姐,这……” 姜予安本不想让老板为难,可是安乐郡主的语气,实在让人不舒服。 她就不想让了。 “郡主,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挑选,这些首饰自然该由我先选。”姜予安声色平静的说道。 “先来后到?”安乐郡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在京城,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你一个破落家族的丫头,也配和我讲规矩?” 她走到柜台前,将那些首饰捡了几样丢到地上。 对着姜予安挑了挑眉:“若是你喜欢,本郡主也不是不能割爱,诺,这些就当作是赏你的。” 安宁郡主如此羞辱的动作,让姜予安皱了皱眉。 对方可不是来抢首饰的,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是在羞辱自己。 冬青和双儿也为姜予安捏了一把汗。 若是今天让了首饰,传出去姜予安会被人笑死。 更何况,安乐郡主还如此羞辱人。 两个丫鬟全都捏紧了拳头,就在冬青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姜予安一把拽住了。 她将人推到她身后,她笑看向安乐郡主,声音平静的说道:“郡主美意,予安心领了,只是外祖父家训严厉不许我白受人恩惠,所以这首饰我不能要。” 安乐郡主诧异的瞪大眼睛,没想到姜予安看着弱小,骨头倒挺硬。 她居然敢如此硬气的跟自己说话。 然而接下来姜予安的操作,才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郡主若是喜欢,予安倒愿意相送,这些东西我送给郡主,还望郡主笑纳。” 姜予安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塞进老板手里:“快,将这些玩意儿,全都送到郡主府上。” 安乐郡主都快要气炸了,她眼睛瞪的溜圆。 目光毒辣的看着姜予安:“你算什么东西,本郡主想要的还需要你来送?” 姜予安故作惊慌的后退半步,她吃惊的道:“我见郡主买个东西还要记账,还以为郡主拮据,所以才自作主张,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说罢她对着安乐郡主屈膝一礼,态度十分恭谦。 安乐郡主快要被气死了,她伸手指着姜予安的鼻子,大口的喘着气:“你,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羞辱本郡主,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她竟真的扬手朝姜予安的脸上打来。 婢女都吓的魂飞魄散了,姜予安是准燕王妃。 是安乐郡主的皇嫂,她一个当妹妹的怎么敢打嫂子。 婢女们急忙上前阻拦,可安乐郡主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哪里听得进去。 她疯狂的扑向姜予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一绊竟摔倒在地。 “啊,郡主。”婢女都要吓傻了,急忙上去扶人。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安乐郡主从地上扶起来。 却见她发髻也散了,衣裳也乱了。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贵模样。 安乐郡主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伸手指向姜予安:“贱人,你敢推本郡主。” 然而一指,却指了个空。 刚刚还在眼前的人,眨眼间已经跳到了两米开外。 姜予安无辜的摊手:“我可没有推你嗷,是你自己没有站稳,可不能冤枉好人。” “啊……”安乐郡主发疯一般尖叫起来。 “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故意绊我!”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边的婢女死死拉住。 就在这时,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只见燕王萧奕和谢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琳琅阁门口。 两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身后,卫长风低着头,肩膀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憋笑憋得辛苦。 见到燕王,安乐郡主的脸颊瞬间抽搐起来。 方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平时她自诩高贵,比京中任何女子都高人一等。 时时端着架子,处处端庄,就是为了在燕王面前留下完美的印象。 可现在她却一脸狼狈,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活像个撒泼打滚的市井泼妇。 安乐郡主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燕王哥哥……”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一脸委屈。 燕王拧紧了眉头,似是才认出是她:“安乐,你怎么在这里?” “郡主这是练的哪门子功,若是你不出声,本王险些都没能认出你。”谢无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安乐郡主又想哭了。 燕王没有理会安乐郡主,而是看向姜予安:“安安,你有没有事?” 姜予安笑着摇头:“我没事,郡主她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俩只是个误会。” “误会?”安乐郡主一听急了,连忙辩解:“不是的燕王哥哥,是她,是她抢我的首饰,还推倒了我!” 她指着姜予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不要被她的样子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燕王不解的看向姜予安,她急忙解释道:“郡主喜欢这里的首饰,恰好没有带银子出来,我看郡主真心喜欢便买来送她,谁知,谁知郡主不领情,还要对我动手。” ------------ 第174章 婚事作废 安乐郡主快要被姜予安的无耻气死了。 可偏偏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气到极致,她竟然指着姜予安的鼻子,骂道:“贱人,你分明是看本郡主抢了你的首饰,你心怀报复,所以才……” 话还没有说完,安乐就急忙住了口。 她一怒之下,竟把实情说出来了。 抬头,果然看到燕王一脸失望的看着她。 “安乐,你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了,你是郡主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抢安安的呢?” 安乐郡主被问得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那些首饰了。” “喜欢可以自己挑选,但不能强抢别人看中的东西,更不能仗势欺人。” 萧奕的语气冷了几分:“你如此行事,如何对得起郡主的称号?”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安乐郡主心上,她看着萧奕维护姜予安的模样,心里又气又妒,却不敢再发作。 萧奕不再看她,对姜予安柔声道:“安安,这里的首饰既然不合心意,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宫里刚送来了一批南海珍珠,我让工匠给你新打一套。” “好。”姜予安点头,跟着燕王往外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安乐的眼里满是嫉恨。 姜予安,这个贱人,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待两人走远,安乐郡主也带着婢女离开了。 坐上马车,她气的两眼发红。 身边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回到公府后,安乐把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砰,砰砰…… 青花瓷瓶从架子上被扫落在地,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上好的紫檀木桌椅被她用脚狠狠踹翻,抽屉里的首饰也全都丢了出来。 就连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也被她扯下来撕得粉碎。 屋子里不停的飞出各种物件,摔的院子里一片狼藉。 长公主带着婢女走进来,刚跨过门槛就被一块飞来的玉佩险些砸中,婢女连忙将她护在身后。 见到这一片狼藉的景象,长公主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姜予安,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安乐一边砸,一边骂。 那模样哪里还像个公主,跟个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 “够了!”长公主厉声喝止,声音里带着怒火。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安乐郡主被母亲的吼声吓了一跳,动作瞬间僵住。 但随即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扑到长公主面前大哭起来。 “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那个姜予安太过分了!她不仅抢我的首饰,还在燕王哥哥面前让我出丑! 燕王哥哥还为了她训斥我,他从来都没有那样对过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不得好死!” 长公主看着女儿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 她上前一步,用力甩开安乐郡主的手:“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哭闹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今天在琳琅阁的所作所为,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仔细你的皮!” “我们母女刚刚回到京城,你就闹的天翻地覆,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是吗?” 安乐郡主被甩得一个趔趄,愣在原地,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她委屈地看着长公主:“母亲,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个贱丫头欺负吗?” “欺负?”长公主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是你自己沉不住气,在燕王面前失了仪态,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现在不仅没讨到好,反而让燕王更厌恶你,你这是自作自受!” 安乐又气又急:“母亲,那我怎么办,总不能让姜予安骑在女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啊?” 看她着急的样子,长公主语气缓和了一些:“急什么,这种事需要慢慢来,不能打草惊蛇。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不要再去招惹姜予安,免得给她留下话柄。” 安乐郡主虽然心里还是不甘,但也知道母亲说得有道理。 她咬了咬牙,狠狠道:“好,我就再忍她几天!等查出她的把柄,我一定要让她加倍偿还今天的耻辱!” 长公主看着女儿眼中的恨意,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对,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失了分寸。” 她转身对婢女吩咐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别让外人看到笑话。” 婢女们连忙应声,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待把安乐哄好以后,长公主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嬷嬷端了羹汤上前,递给了她:“公主,你向来疼爱郡主,如今她吃了这么大亏,你怎么不为郡主撑腰呢?” 长公主拿着银汤匙,慢慢搅动着羹汤。 漫不经心的说道:“安乐自小被我宠坏了,在兖州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她碰碰壁也好,免得她以后吃亏。” 说到这里,长公主看向嬷嬷:“那姜予安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摄政王对她另眼相待。” “身世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谢家护着她那是应该的,如今她不是姜家女,怎么太傅府还没动静儿?” 嬷嬷轻轻摇头,一脸困惑:“说来也怪,太傅府就好像不在乎一样,非但没有把她赶出去,反而还保护的比从前更好了。” 长公主听着嬷嬷的话,慢慢搅动汤匙,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丫头,来历怕是不简单啊。” “那公主可要出手?” 长公主微微摇头:“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还不值当本宫对她出手,生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昙花一现,命薄。” 待过几日太后那边有了动静,姜予安定会落得个被赶出府的下场。 燕王岂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 她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几日后,果然有了消息。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手持奏折,神色严肃地站在殿中。 为首的礼部侍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陛下,臣等有本上奏! 燕王妃姜氏予安,身份来历不明。此等女子,不配为燕王妃,请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位大臣附和:“侍郎大人所言极是,姜氏女身世可疑,若让她嫁入燕王府,恐会引来非议,损害皇室声誉,请陛下驳回这门婚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宫中大臣联名上奏,矛头直指姜予安。 ------------ 第175章 是时候离开了 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群情激愤的大臣,眉头紧锁。 他知道姜家的风波,也知道姜予安的处境。 只是没想到有人动作这么快,竟然能说动这么多大臣联名上奏。 燕王萧奕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会有人不择手段,拿姜予安的身世做文章。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与予安情投意合,且婚事乃陛下亲赐,岂能因几句无凭无据的揣测就随意更改? 姜氏女品行端正,医术高明,曾救过臣妹的性命,臣坚信她绝非来历不明之人!” “燕王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礼部侍郎反驳道:“皇室选妃,向来注重门第清白。姜氏女之母犯下滔天大罪,她的身世本就疑点重重,若贸然让她嫁入王府,恐难堵悠悠众口啊!”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是啊燕王殿下,燕王妃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为妃?” 又有大臣站出来反驳:“在身份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若她身份真的有疑,丢的可是皇室的脸。”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燕王被众人堵的哑口无言,他求救的看向谢无咎。 却见他一反常态的拧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些大臣会联名上奏。 他对着燕王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元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 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燕王,最终连连点头。 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皇室选妃关乎国体,确实需慎之又慎。姜氏女的身世确实疑点重重,若贸然成婚,怕是难以服众啊。” 燕王听到这话,心猛地一沉,急忙上前一步:“陛下,您怎能听信这些无凭无据的揣测? 予安的为人,臣可以担保!她绝非品行不端之人!” “担保?”礼部侍郎立刻反驳:“燕王殿下与姜氏女情深义重,自然会为她说话。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这天下人的目光都盯着皇室。 若真让身世不明之人嫁入王府,日后史书工笔,又该如何记载? 难道要让后世耻笑我北周皇室不顾礼法吗?” 另一位老臣也跟着说道:“陛下,太后娘娘也曾提及此事,姜氏女之母谢氏罪孽深重,其女身世不明,恐有奸佞血脉混入皇室,此事万万不可大意啊!” 提到太后,元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太后一直对这门婚事不满,如今又有这么多大臣附和,若是执意坚持,怕是会引起朝堂动荡。 他沉吟片刻,看向燕王:“萧奕,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婚事便作废,待查清姜氏女的身世再说吧。” “陛下!”燕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您怎能出尔反尔?这婚事是您亲口赐下的,岂能说作废就作废?” “放肆!”元帝脸色一沉:“朕是天子,难道还要事事向你报备不成?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说罢,他拂袖而去。 燕王无助的看着元帝离去的背影,缓缓跪下:“臣弟,遵旨。” 大臣们见目的达到,纷纷向燕王投去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朝堂。 谢无咎正要离开时,管事太监却到了他的面前:“摄政王,皇上有请。” 最近青州那边正在闹水灾,陛下找他要商议对策。 他转身吩咐卫长风:“今天的事,不要传回府里,一切待我回去后,再作打算。” “是,王爷。”卫长风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然而,卫长风还是慢了一步。 已经有人提前把消息传回了太傅府。 姜予安得知婚事被作废的消息后,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冬青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为她抱不平:“小姐,他们就是嫉妒您!嫉妒您能得到燕王殿下的宠爱,故意拿身世说事栽赃害您! 那些大臣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心里全是算计!” 姜予安却淡淡的问:“燕王殿下来了吗?” 冬青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迟疑:“殿下没有来,方才我去门口问过了,侍卫说燕王殿下散朝后直接回王府了,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姜予安听完以后,脸上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苦涩:“看来,我跟燕王是有缘无分。” “小姐,你别这么说。”冬青怕她想不开,急忙劝道:“说不定,殿下只是在想对策。” “陛下都发话了,容不得他抗拒。”姜予安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泪意逼回去。 她对着冬青牵强一笑,说道:“可能我这人就是福薄,每次在离幸福很近的时候,又突然失去,我不配得到幸福。” 冬青急急摇头:“不,不是的。” 姜予安却起了身:“事情闹成这样,我再留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是时候跟外祖父和小……” 舅舅两个字到了嘴边,姜予安又急忙改了口。 她停顿了一下,才道:“跟摄政王辞别了。” 冬青担忧的看着她,劝道:“可是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现在外面肯定传的风风雨雨,姜予安成了全城笑柄。 她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姜予安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声音平静:“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总好过留在这里,让谢家被我牵连,让太傅为难。”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头上那支鎏金的簪子,换上一支不起眼的银钗。 褪去华丽的衣裙,换上便于行走的青布衫裙。 镜中的女子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坚韧。 “去收拾个简单的包袱,带上常用的药箱和干粮就好。”姜予安对冬青吩咐道:“我们悄悄走,别惊动太多人。” 冬青诧异的看着她:“小姐不去向太傅和摄政王辞别了?” “不了。”姜予安艰难的笑了笑:“免得大家都尴尬。” 冬青点了点头,按照姜予安的吩咐,去收拾东西。 收拾妥当后,姜予安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宅院。,转身离开。 她怕老人家伤心挽留,只是留下一封书信,嘱咐他保重身体,待查明身世定会回来探望。 坐上马车后,姜予安对着车夫说道:“走吧。” “小姐,我们去哪儿?” 姜予安想了想:“我想回到从前的地方看看,我们去青州。” ------------ 第176章 谢无咎疯狂找姜予安 谢无咎出了宫后,就急忙回了太傅府。 他一路疾行去了姜予安的院子,一边走一边问:“表小姐呢?” 管家被问的一愣,回道:“应该在家呢的吧?” “应该?”谢无咎的声音不由的拔高了几度。 脸上,冷的吓人。 管家吓的身子一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放低了姿态:“小姐她一直没有出屋,老奴也不知情。” 谢无咎没有理会管会,走到姜予安的院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内,空无一人。 只有几个老妈子,正在打扫。 看到谢无咎回来,纷纷行礼。 谢无咎伸手制止了她们的动作,问道:“小姐呢?” “小姐出去了。”其中一个妈妈回道。 谢无咎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眉头皱成了一团:“何时离的府?”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那妈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谢无咎:“王爷,这是小姐托老奴转交给您的。”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 谢无咎心慌的不行,急忙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承蒙摄政王和太傅宠爱,予安心里愧疚难当,实不敢再叨扰,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 落款是,姜予安。 看到这里,谢无咎差点儿气炸了。 她居然走了。 居然一声不吭的,走了。 谢无咎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两眼发直:“她还说什么了?” “她可说她去了哪里?”谢无咎平静的样子,有些吓人。 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可任谁也看得出他身上冒出来的冷意。 妈妈吓的瑟瑟发抖,惶恐的摇头:“没,没有。小姐看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她出门,你们居然不知道问她去哪儿?”谢无咎身上的怒意,瞬间释放。 妈妈们吓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谢无咎用手捏着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起来吧。” 妈妈们急忙退了下去。 “备马!”他转身就往外走。 卫长风看了看天色,劝道:“王爷,天要下雨了!” 谢无咎脚步不停,声音冷得像冰:“找,都给本王去找,一定要把安安找回来。” “可是,出城的路有好几条,属下不知该去哪儿找啊。”卫长风苦着一张脸,本想牢骚两句。 却不想,谢无咎突然眼神冷冽的看着他:“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卫长风被谢无咎的眼神吓到了,此时他才醒悟过来。 谢无咎居然这么在乎姜予安。 可从前,他压根没有看出来啊。 只以为谢无咎把姜予安当小孩儿宠着的。 “是,属下这就去。”卫长风不敢再耽搁,急忙转身就往外走。 那边谢无咎已经翻身跃上马背,朝着城外追了出去。 雨点终于落下来,先是零星几点,转眼间就成了瓢泼之势。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泥水。 他望着空荡荡的长街,心头的恐慌如同这雨势般疯长。 在哪儿,姜予安你到底在哪? …… 出了京城,姜予安一路往南。 马车虽然走的不快,但昼夜不停,竟也奔出了几百公里。 冬青和双儿全都被颠簸的疲惫不堪。 越往南走,气温越温和。 先前在京城穿的素色夹袄早已换成了薄衫。 车窗外飘来的风都带着湿润的暖意,混着不知名的花香。 两人全都扒着窗子,一脸新奇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小姐,这里风景好美啊。”冬青从未出过远门。 手指点着窗外潺潺的流水,声音里满是雀跃:“您看那石桥,栏杆上还雕着莲花呢。” 与北方的苍茫辽阔不同,这里处处是小桥流水的温婉景致。 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两旁白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 偶尔有妇人挎着竹篮走过,吴侬软语隔着车窗飘来,温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姜予安掀着车帘一角。 离开京城时的决绝褪去后,心头只剩下空落落的惶惑。 再次看到从前熟悉的景象,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她不由的轻叹一声,她也不过离开青州两年而已。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车夫在外头扬声问道:“小姐,前面是渡口,咱们要乘渡船过江南去,要不要歇歇脚?” 姜予安正要点头,却见冬青忽然脸色发白地缩回手:“小、小姐,那边……那边好像有人在打听咱们的去向。”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茶摊老板问话。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的画像,画上的人正是她。 姜予安心头一紧,猛地放下车帘:“快走,别停!” 车夫察觉到不对,立刻扬鞭赶车。 车轮重新滚动起来,身后传来汉子们的呼喊:“站住,那辆马车停下!” 双儿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住姜予安的衣袖:“是,是王爷派来的人吗?” 姜予安的心沉了下去。 她认得那些人的装束,并非王府侍卫,倒像是江湖上的打手。 难道是朝堂上的对手追来了? 还是,有人想借着她的身世做文章? 马车刚驶到渡口,就被几个汉子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刀疤脸狞笑着逼近:“姜小姐,别来无恙?我家主子有请。” 姜予安悄悄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她定了定神。 掀开车帘,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主子。” 不认识,自然不需要去见。 可对方却态度很强横:“到了地方,小姐自然就认识了。” 几人围住马车,让姜予安动弹不得。 她本想出其不备,可没想到那些人似是知道她有所防备。 竟抓了冬青和双儿,把刀架在了两人脖子上。 “我们都是粗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手抖了,这两个姑娘可就没命了。” 姜予安面色一白,握着匕首的手不由的松开了。 她冷脸看着两人,说道:“把我的婢女放了,我跟你们。” 冬青和双儿齐齐摇头:“小姐,你千万不要答应他们,你去了会没命的……” 双儿也哽咽着摇头:“我们死了没关系,小姐你快逃。” 然而她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汉子们用布巾堵住嘴。 一记手刀砍在颈后,双双软倒在地。 刀疤脸示意手下把昏迷的侍女拖到一旁,这才咧开嘴露出黄牙:“姜小姐倒是个明白人,请吧。” 姜予安手里的匕首被人夺了去,她只得跟着这些人,下了马车。 ------------ 第177章 竟然是他 那些人似是知道姜予安会拳脚功夫。 她下了车后,便被迫服用一颗药。 顿时,姜予安的手脚绵软起来。 这些人,竟给她吃了软筋散。 姜予安被推上另一辆马车,本以为他们会捆了她。 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对她动粗。 车厢里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还放着一碟精致的糕点。 竟全是她喜欢的口味。 姜予安不由的拧紧了眉,莫非绑她的人,是熟人? 可会是谁呢?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车门被拉开,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砖黛瓦的宅院,朱漆大门紧闭。 门楣上没有挂任何匾额,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请吧,姜小姐。”刀疤脸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虽然恭敬,却透着冷硬。 姜予安走进大门,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落了锁。 庭院里种着几株芭蕉,雨打芭蕉的声音淅淅沥沥,衬得四周愈发安静。 正屋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只见屋内陈设雅致。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茶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仿佛主人早已等候多时。 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姜予安怎么可能会食用这些东西。 她在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既然那人把她“请”了过来,他一定会现身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从阴沉到昏黄,最后被暮色彻底吞没。 屋内渐渐暗下来,姜予安始终保持着坐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直到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才猛地挺直脊背。 来了。 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带着一身寒气的夜风涌了进来。 姜予安朝着门口看去,身体紧绷了起来。 缓缓的,摸了一只簪子握在手里。 来人手里提着盏灯笼,暖黄的光晕在他白衣上流动,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影。 当灯笼被举到眼前时,姜予安看清了那张脸。 温润如玉的眉眼,不是赵域还能是谁? “怎么是你?”姜予安万万没想到,会是赵域绑了她。 “安安。”赵域的声音哽咽的看着她,眼里涌出巨大的喜色。 他快步上前又猛地顿住,灯笼掉在地上。 他两眼紧紧的看着姜予安,激动的几乎落泪:“我终于能够再看到你了。” 这样的赵域,让姜予安有些害怕。 她摇着头,眼里满是怒火:“赵域,你简直疯了,为了见我就要绑我,还把困在这里,你觉得这么做我就会喜欢你吗?” 赵域双眼通红的看着姜予安,身影因激动而轻轻发抖。 “对不起安安,我也知道这么做你会生气,可我怕你出事。” 他往前挪了半步,声音里满是痛苦:“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若非我掌握着你的动向,此时你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域每说一个字,姜予安就感觉身上冷意加深了一层。 “你居然跟踪我?”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这些日子我活得像个疯子,每天都在后悔! 我去找过你,可你总在摄政王身边,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知道你离了京城,我怕你遇到危险,怕你再也不回来,只能用这种办法把你留下。” 赵域祈求的看着姜予安:“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杀了我,可你不要不理我,安安,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我不在乎你的身世,也不在乎你的身份,只求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面对他疯狂的举动,姜予安只觉得可怕。 “你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你这是绑架,你越是这样,我越讨厌你。” “我知道我错了。”赵域的眼眶通红,却不肯松手:“可我没有办法,只要你点头同意跟我在一起,我立马放开你。” 姜予安身上没有力气,她软绵绵的力道根本挣脱不开赵域。 眼见着他眼里的偏执越来越深,姜予安不敢再惹怒他。 生怕他受刺激过多,对自己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 她停止了挣扎,任由赵域紧紧的抱着她。 待赵域平静了一些,她才说道:“你说话算话?” 赵域眼里满是惊喜,连连点头:“算,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姜予安故作妥协的笑了一声:“那好,我要世子妃的位子,你也能给我吗?” 赵域还以为她想通了,喜不自禁:“当然。” 看他居然这么好说话,姜予安的心越来越沉。 现在的赵域,明显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钻了牛角尖,神智有些问题。 她得想办法哄着他,稳住他。 再想办法脱身。 “那我要你三书六礼,迎我过门,我是不会做你外室的。”姜予安说道。 赵域神色一松,眼里绽出巨大喜悦:“依你,都依你,只是……”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我不喜欢京城,你也不喜欢京城,咱们就在江南寻一处景色宜人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旦回到京城,赵国公府定不会让赵域娶自己。 他想在这里困着自己,做对神仙眷侣。 做他的美梦吧。 姜予安知道了赵域的心思,面上却不显:“好啊。” “夜深了,你不如先回去歇息?”她放下茶杯,故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连日奔袭,我累了。” “好,我这就走。”赵域离去前,对着她又说道:“桌上的饭菜,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少用一些,放心我没有下毒。” “另外,你的婢女我也安排好了,她们不会有事。” 姜予安的拳头不由的攥了起来,赵域这是提醒她。 双儿和冬青都在他的手上,她别想耍花招。 “我不跑。”姜予安垂下眼睑,轻轻一叹:“你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我有什么本事能从这里飞出去。” 赵域牵强一笑,出去时还特意叮嘱守在外头的护卫。 “好生照看小姐,不许怠慢了她!” 守卫们齐齐应道:“是。” 赵域最后看了一眼姜予安,这才放心离开。 待他一走,姜予安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 第178章 放我走 虽然外面有人看守,但赵域为了防止姜予安跑掉,在她脚踝上戴了铁链。 只有她一走动,铁链便哗哗作响。 这给姜予安逃跑,带来了不小难度。 一直煎熬到天亮,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姜予安走到窗前一看,只见院外奴从正在往树上挂红绸和喜字。 她的心中一凉,赵域居然真的要娶她。 不,行,她一定得逃出去才行。 可是双儿和冬青都被赵域扣押着,不知道关在哪里。 若是自己逃了,两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当务之急,是把两人弄到身边来。 姜予安心主打定主意走到门口,用力拍门:“来人,我要见赵域。” 不多时,赵域出现在她面前。 “安安,你找我?”他的声音依然温润,可是眼神却充满了占有欲和侵略。 姜予安感觉汗毛竖起,她本能的后退一步,拉开跟他的距离。 “我要见双儿和冬青。” 赵域收回眼神,在姜予安的面前坐下。 他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茶,推到姜予安手边:“等你我成婚后,我自然会让你见到她们。” 姜予安没有动那杯茶,双眼执拗的看着他:“我现在就要见到,否则我是不会跟你成婚的,若是你再逼我,我就立马死给你看。” 说罢她用力摔碎茶杯,迅速拿起一块碎片,抵在了脖颈上。 姜予安的动作太迅速,快的让赵域来不及反应。 他看着那碎片在她白嫩的肌肤上,留下血痕。 殷红的血,顺着姜予安的脖颈往下流。 触目惊心。 “安安。”赵域吓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他骇然的瞪着眼睛看着她,缓缓后退:“你不要做傻事,我不逼你,我不逼你了。” 姜予安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看得赵域心中一痛。 曾经那样热烈爱着她的女子。 此时却此死相逼,竟说不想嫁给他。 “我现在就要见双儿和冬青。”姜予安一字一顿的说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赵域生怕姜予安会对自己下狠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么可能会让她受到伤害。 最终,在姜予安的逼迫下,他不得不点头:“好,我答应,我现在就去把双儿和冬青,带到你面前。”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管家就带着双儿和冬青过来了。 主仆三人相见,全都红了眼。 姜予安看到两人身上都受了轻伤,她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人没事就好。” 双儿看到姜予安脚上的镣铐,顿时哭了出来:“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小姐是为了救我们,所以才留在这里的对不对?” 冬青的眼泪流个不停,眼里满是愧疚。 “是我们拖累了小姐,我们该死。” 说着,两人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姜予安急忙阻止住两人,对着她们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二人救出来,你们却还要这般对待自己,是存心让我心里难受是吗?” 两人双双摇头,否认:“我们对不起小姐。” 如果没有她们,姜予安早就跑掉了。 “现在,你们听我说。”姜予安看了眼门口,那里只有两个守卫。 她压低声音,说道:“想要逃出去,我得靠你们两人。” 冬青和双儿全都瞪大眼睛,认真听着。 “我看过了,院子里有九里明,这种草药能解我身上的毒,你们想办法给我摘一些来。” “是,小姐。”两人齐齐点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小姐出去。” 姜予安轻轻一笑:“只要解了我身上的毒,就无人能奈何得了咱俩了。” 双儿和冬青齐齐点头,两人走了出去。 守卫看到她们两人,冷声质问:“做什么?” 双儿拔高声调,回道:“我家小姐要沐浴,怎么世子没交待你们说,要好生待我家小姐吗?” “若是连沐浴也过问,还敢说待我家小姐是真心的?” 守卫被问的哑口无言,让开了道路:“快去快回。” 双儿和冬青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院子里,四下寻找九里明。 不多时,便在草丛里发现了九里明的影子。 为了不被发现,两人还摘了许多花做掩饰。 回到门口时,守卫果然搜查了一番。 看到篮子里除了花草再无其它,才让双儿和冬青进去。 “小姐,找到了。”冬青把草药递给姜予安。 她看了看,点了点头。 然后把草药塞进嘴里,咽进了肚子里。 静静的等着药效发作。 “姑娘,该梳妆了。”门口出现了几个婆子,手上托着大红嫁衣和首饰。 几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便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不顾姜予安反对,便开始为她更衣。 双儿和冬青想要上前,却被人推到一边:“这里有我们老婆子,就不劳两位姑娘动手了。” 药效发挥的十分慢,姜予安只觉得四肢才有了些热意。 她顺从的穿上嫁衣,任由婆子把她的长发挽起,戴上凤冠。 穿戴整齐后,就搀扶着她往喜堂的方向走。 待姜予安被送到喜堂的时候,赵域已经穿着新郎服在等她了。 看到姜予安,他眼里掠过一丝惊艳:“安安,这身衣服果然配你。” 他伸手去牵姜予安的手,有些激动的道:“你知道吗,为了等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好久。” “如今你我二人结为夫妇,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 被赵域牵着手,姜予安胃里泛起恶心。 她默默的数着一,二,三。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她迅速的拔下头上的钗子,抵在了赵域的咽喉处。 这一动作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众人回过神时,赵域已经成了她的人质。 “放了我家世子。”呼啦啦,一群侍卫围了上来。 森冷的兵器对准了姜予安,似要随时在她身上戳出血洞。 “都别动!”姜予安的声音清亮而冷冽。 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不想他死的话,就放我离开。” 赵域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姜予安,声音颤抖的道:“安安,你疯了?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少废话。”姜予安手上一用力,钗子便刺入他的脖颈几分。 血,瞬间涌了出来。 她的眼神疯狂而狠戾,像被逼入绝境的孤狼:“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若是不想死,就给我备一辆马车,放我走。” ------------ 第179章 从船上跳下去 管家脸色煞白地扑上前:“姑娘不可!快放开主子!” “退后!”姜予安厉声喝道,匕首又贴近了寸许。 赵域疼得闷哼一声,急忙抬手阻止管家:“都退下,按她说的做!” 感受着脖颈处越来越清晰的刺痛,赵域感觉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 他耗费心力寻回她,用毒药困住她。 甚至不惜用双儿和冬青要挟。 为了她,他做尽了卑劣之事。 却没料到她一点也不领情,竟真的敢对他下死手。 “好,我答应你。” 赵域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伤口处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 “管家,备马车,让她们走。” 姜予安紧盯着管家的动向,冷声道:“让你的人把双儿和冬青带过来,谁敢耍花样,我立刻让他血溅当场。” 她手腕微沉,银钗又往里送了半分。 赵域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管家挥手示意家丁放开双儿和冬青。 两个丫鬟踉跄着跑到姜予安身边。 双儿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我们快走。” 姜予安挟持着赵域一步步向门口挪动,警惕的看着四周。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她才一拎赵域的脖颈,把他也拎了上去。 双儿有些害怕的道:“他跟我们一起,会不会对小姐不利?” 姜予安轻笑一声,眼神无所畏惧:“不会。” 说罢,她的手在赵域肩上重重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赵域痛的大声喊了起来。 他的胳膊,被姜予安摘掉了。 “安安,你,你好狠。” 姜予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里满是嘲讽:“比起你的狠,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冬青驾着马车,快速的往官道上跑去。 赵域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小姐,他们还在追我们。” 姜予安探头往外一瞧,勾了勾唇:“不用怕,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只要赵域还在她们手上,这些人就奈何不了她们。 很快,马车到了河边。 恰好有一艘船停在那里,冬青上前将整条船租下。 姜予安押着赵域,走了上去。 赵域疼的额头冷汗直冒:“安安,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甘愿。” 站在甲板上,姜予安看着远处追来的人。 她对着赵域笑了笑:“既然你对我那么痴情,那不如你就从这里跳下去吧。” 此时两人站在甲板上,离水面足有三米高。 从这里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赵域的脸色白了白,有些犹豫。 姜予安冷冷一笑:“怎么,不敢了?” 赵域的眼睛看着姜予安,试图从那片冰冷里找到一丝旧情。 可他看到的只有决绝。 “你当真如此恨我?”他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失望。 “恨?”姜予安轻笑一声,声音嘲讽。 “我只恨自己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她抬脚踢了踢船舷,催促他:“要么跳,要么让你的人看着你死在这里。” 河岸的呼喊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映红了半边天。 赵域看着姜予安眼底的狠戾,又看了眼岸边焦急的家丁,突然笑了起来。 “好,我跳。”他缓缓松开紧握衣襟的手。 “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没资格谈条件。”姜予安冷声道。 “放了我的人,别让他们追来。”赵域的目光变得异常认真。 “我若死了,他们定会拼尽全力报仇,你带着她们两个,走不远的。” 姜予安沉默片刻,岸边的马蹄声已到河边,家丁们正准备跳下水泅渡。 她对着船家扬声道:“开船!” 又转向赵域,眼神冷冽如刀:“我答应你。” 赵域深吸一口气,河风灌进他的衣领,凉意钻进骨髓。 他最后看了姜予安一眼,那眼神复杂,有不舍,有不甘。 “安安,若有来生……” 话未说完,姜予安已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少废话。” 赵域的身体踉跄着越过船舷,重重坠入水中。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溅起半尺高。 赵域的身体瞬间沉入河底,不远处的他的亲随急忙大喊:“救世子,快救世子……” 姜予安则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船舱。 双儿扶着她坐下,递过干净的布巾:“小姐,他,他会不会死?” 姜予安冷哼一声:“关我什么事。” 她跟赵域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 船在江面上乘风破浪,阳光洒下万丈光芒,照得河水波光粼粼。 姜予安站在甲板上,迎着风展开双臂。 久违的自由,让她浑身舒畅。 船行至后半夜,原本还算平稳的河面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浪涛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拍打着船身。 乌篷船在水面上剧烈摇晃,舱内的油灯忽明忽灭,随时都可能被气流吹灭。 双儿从未坐过船,晕船晕的厉害。 吐的连胆汁都出来,此时躺在船舱里,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好!”船家苍老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他死死攥着舵柄,额头青筋暴起:“这水不对劲!” 姜予安扶着舱门站稳,掀起帘子望向河面。 只见前方的水域泛着浑浊的黄褐,浪头足有半人高。 裹挟着断枝、泥沙甚至漂浮的茅草屋碎片,滚滚向前冲去。 风里夹杂着浓重的土腥味,连空气都变得湿冷而压抑。 “姑娘快看!”冬青紧紧抓着船舷的木板,脸色发白地指向远处:“那边的水,像是在翻涌!” 姜予安眯起眼,果然见青州方向的水面泛着诡异的漩涡。 原本清晰可见的岸线被白茫茫的水雾笼罩。 隐约能看到岸边的树木只露出半截树冠,显然已被洪水淹没。 船家猛力转舵,船身却被一股巨浪狠狠掀得倾斜。 舱内的陶罐摔在地上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能再往前了!”船家嘶吼着。 声音被风浪吞没大半:“青州地界定是闹了水灾!这水势太凶,再走船必翻无疑!” 冬青扶着姜予安的胳膊,吓的脸色发白:“小姐,船晃得好厉害,会不会翻船啊?” 她的裙摆早已被水打湿,紧紧贴在腿上,冷的她不住的发抖。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靠岸,找能停船的地方靠岸!” ------------ 第180章 他好像看见安安了 船家如蒙大赦,拼尽全力调整方向。 船身擦着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驶过,船底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吓的冬青失声尖叫。 经过半个时辰的挣扎,船家终于将船驶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岸边。 这里已是青州地界,浑浊的洪水漫过了岸边的石阶。 淹没了半人高的芦苇,远处的农田和矮屋都浸在水里,只露出黑乎乎的屋脊。 “抓紧了!”船家大吼着抛下锚链,铁链哗啦啦沉入水中。 却被水流冲得绷直,船身仍在原地打转。 双儿和冬青互相搀扶着,姜予安则踩着湿滑的甲板。 帮船家将缆绳,牢牢系在一棵半淹在水里的老槐树上。 直到船身彻底稳住,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舱门口的木板上。 洪水还在上涨,浑浊的水面不断泛起泡沫。 偶尔有漂浮的木头、牲畜尸体从船边飘过,看得人心头发紧。 “这可如何是好?”双儿望着眼前一片泽国,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刚躲开那些家丁,又遇上水灾,咱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船家看她们三个都是弱女子,好心提醒。 “若是你们无处落脚,可往青州城去,那里有官府设的粥棚。” 姜予安带着双和冬青上了岸,入目望去,四周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她们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全都朝着青州城涌去。 “小姐,这么多流民全都去青州城,城门会开吗?”冬青担忧的问。 流民这么多,青州再富有,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况且,流民一旦增多,难免就会闹事。 若是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口粮,只怕会引起暴动。 姜予安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她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只有青州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没有别的选择。 带着两个婢女,姜予安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换了身上的衣服。 三人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虽然褪去了华丽的衣裳,可姜予安长相出众,还是很扎眼。 她只得在脸上抹了些灰黑,这才堪堪遮住一些。 走了半个时辰,青州城近在眼前。 道路,也逐渐平坦了些。 “小姐,我们快到了。”冬青和双儿难掩激动神色,纷纷雀跃起来。 这一路上,她们都没敢吃干粮。 饿了,只用水充饥。 流民太多,若是此时拿出干粮,定会被抢夺一空。 “驾,驾驾……” 身后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有官差的声音传了过来。 “闲杂人等,通通闪开,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众百姓全都惊恐的站立两侧,泥水溅在破烂的衣衫上也无暇顾及。 姜予安拉着两个婢女躲到破庙廊柱后。 只见二十余名骑士护着一辆鎏金马车疾驰而来。 车队两侧的粮车覆盖着油布,隐约能看到麻袋上赈灾二字。 “粮食!是粮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流民堆里顿时爆发出欢呼,有人忍不住往前挪步,立刻被骑士用马鞭抽在地上。 “找死!”骑士厉声呵斥,引来一片倒吸冷气的抽噎声。 姜予安眉头紧锁,这哪里是赈灾,分明是在炫耀威势。 车轮经过污水潭时一个颠簸,麻袋缝隙里漏出的米粒混着污泥滚落在地。 立刻有孩童扑上去用手刨着污泥往嘴里塞。 双儿和冬青全都害怕的缩在身后,流民饿了多日。 别说生米了,再往后可能就要吃人了。 马车从姜予安身前经过,车帘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贵人的侧脸。 若是此时姜予安抬头看的话,一定会看到谢无咎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可偏偏一名孩童栽倒在她脚底下,她急忙蹲下身搀扶:“快起来。” 车内,谢无咎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往窗外看去。 除了流民,哪里有姜予安的影子。 “王爷,怎么了?”卫长风打马过来,隔窗问道。 谢无咎看着人群,眼里的亮度缓缓暗淡下去。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真是疯了,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声音,就认为是姜予安呢。 这里正在闹灾,她应该不会来这里。 事情紧急,容不得谢无咎多想:“走吧。” 青州水患来的又凶又急,冲毁无数良田和屋舍。 赈灾粮拨下一波又一波,可灾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还越来越大了。 为了查清真相,元帝命谢无咎化身巡查使,前来青州查看。 卫长风点点头,督促队伍火速前进。 双儿看着远去的队伍,有些疑惑的说道:“小姐,我怎么看着那位骑马的官爷,像卫长风呢?” 队伍早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个模糊的背影。 姜予安细细的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卫将军,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谢无咎是摄政王,他怎么会自降身份来到这种地方。 双儿疑惑的看着远去的队伍,嘀咕一声:“难道,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不多时,姜予安跟随着流民到了青州城下。 只见城门口已经支起好几个粥棚,先到的流民已经捧着热粥喝了起来。 她上前看了两眼,却发现那粥稀的能照出人影。 就算是这样,流民们也很满足了。 “咳,咳咳……”咳嗽声传入姜予安的耳朵里。 她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流民中有人生了病,正在剧烈的咳嗽着。 水患会滋生大量病菌,一旦有人染了病,传染的就很快。 冬青扶着脸色发白的姜予安,声音发颤:“小姐,您瞧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护城河对岸的破庙里挤着数十个流民。 有个妇人正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嚎。 那孩子脸色青黑,胸口剧烈起伏,奄奄一息。 “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孩子,他生病了,有没有大夫?” 妇人每说一句话,就在地上磕一个头。 很快,她的额头就鲜血淋漓了。 姜予安的心猛地一沉,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上前去。 孩子已经开始抽搐,她伸手探向孩子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谁有水囊?”她扬声问道。 周围的流民面面相觑,最终有个老汉颤巍巍递过半袋浑浊的水。 姜予安道了谢后,急忙撕开自己的袖口。 蘸着水擦拭孩子的脖颈与腋下。 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她仅剩的半盒薄荷丸。 “撬开嘴,把这个化在水里喂他。”她一边吩咐孩子母亲,一边按压孩子的人中。 ------------ 第181章 上报灾情 妇人早已经慌的没有章法,姜予安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把水喂到孩子嘴里,慢慢的孩子呼吸平稳了。 妇人抱着孩子,激动的泪流满面。 她跪在姜予安面前:“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姜予安急忙扶她起来,说道:“孩子高热还需要尽快进城去看大夫,耽误不得,你快去吧。” 那妇人再三道谢,才抱着孩子离去。 “姑娘是大夫?”旁边有人怯生生问道。 姜予安刚要开口,就见两个守城士兵提着水火棍走过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散开散开!”士兵不耐烦地用棍子拨开人群。 目光扫到正在收拾油纸包的姜予安,眼睛顿时亮了:“你们几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双儿立刻挡在姜予安身前:“我们就是给孩子喂点药,没做坏事!” 士兵冷笑一声,视线落在姜予安上下打量一番:“你一个野丫头还会治病,真是笑话。” 姜予安却忽然站起身,直视着士兵的眼睛:“军爷可知,这破庙里已有十七人出现高热咳嗽的症状? 若不及时诊治,不出三日,青州城外就会变成疫源地。” 士兵被她清亮的眼神看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放肆,一个流民也敢妄议公事?” “青州城现在灾情平稳,流民都有粥喝,你敢在这里造谣生事,信不信本大爷把你抓起来,扔进大牢里。” 对方凶神恶煞,言语之中极力镇压疫情。 跟他们硬碰硬,没有好处。 姜予安便后退几步,急忙说道:“官爷说的是,是小女子唐突了。” 官差见她态度还算好,冷哼一声离开了。 待官差走远,双儿不愤的说道:“这些官差太可恶了,明明有人生病却说没有,他们分明是做给巡查大人看的。” 姜予安的眉头拧成一团,疫情一旦传染开,那可就收不住了。 她得想办法,让巡查使大人知道城外的情况。 “双儿,冬青,我们进城去。” 三人顺着人流往城门挪动,越靠近城门,越能闻到米粥的香气。 守城士兵正挨个检查流民的手是否有外伤,大概是怕混入歹人。 轮到姜予安时,士兵狐疑地打量她:“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流民。” 双儿忙接口:“官爷,俺们是苏州逃难来的,她是俺家小姐,家里遭了水灾后就剩俺们三个了。” 她说着将半块干硬的麦饼给士兵看,士兵看了看她们的穿着,这才信了。 “进去进去,别挡道。” “多谢官爷。” 三人急忙进了城,刚踏入城门,一股腐败的臭味就飘了过来。 与城外的狼狈不同,城里街道虽也泥泞。 却每隔几步就有衙役洒水清扫,路边粥棚前排着整齐的队伍。 领粥的百姓脸上虽有菜色,却不见城外那般绝望。 “小姐你瞧。”冬青扯了扯她的衣袖:“那边粥棚后有人在拖东西,盖着白布呢。” 姜予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个衙役正费力地拖着个板车,白布下隐约露出人形轮廓。 几人面露恐惧之色,原来城中疫病早已经爆发了。 只是被官府镇压着,外面的人并不知道。 一旦有人病死了,便偷偷运出城掩埋。 难怪姜予安会闻到腐烂的气息。 这时,有两个士兵从她们三人面前经过。 “今晚大人要在太白楼招待巡查使大人,可怜咱们兄弟几个,还要守城门,真是命苦啊。” “谁说不是。”另一个士兵冷哼一声:“那些流民又脏又臭的,这差事谁爱当谁当。”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姜予安却有了主意。 她带着双儿和冬青去了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姜予安拿一锭五两的银子,对着掌柜的说道:“给我们送一桌酒菜,再要两桶热水。” 掌柜的一点也不意外,像姜予安这样的流民多了去了。 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子,为了避灾打扮成流民的模样。 他看姜予安给得起银子,自然也十分客气:“姑娘稍等,马上就给您送上去。” “掌柜的可知,这巡查使大人是干什么来的?”姜予安问道。 “官府的事,咱小老百姓不好打听。”掌柜的是个人精,不肯吐露分毫。 但看姜予安出手阔绰,便给她透了些消息:“姑娘若想跟巡查使大人搭上话,可以去太白楼碰碰运气,今天晚王大人在那里款待巡查使大人。” “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姑娘会得了巡查使大人的青睐。” “若是姑娘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可别忘了小店。” 掌柜的把姜予安当成心术不正的女子了。 冬青刚要解释,就被姜予安拦住了。 她笑着对掌柜道了谢,便回了房。 回到房间后,冬青还一脸不愤:“小姐你为什么要拦着奴婢,那掌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瞧瞧他说的什么浑话。” “你把事情闹大对我有什么好处?无非是更加落人口实。” 姜予安脱下身上的衣服,双儿把拧干净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她擦了把脸。 顿时,脸上的污渍没有了,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冬青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认错:“奴婢考虑不周,姑娘别生气。” 姜予安怎么会生她们二人的气,她们从未出过京城,不知世间险恶。 这都是情有可缘的。 不多时,热水送了上来。 主仆三人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又用了一些饭菜,稍作休息。 姜予安看着天色,便换了一身男装。 “小姐,你要去做什么?”双儿和冬青全都一脸担忧。 姜予安对她们二人说道:“我去会会那个巡查使,疫情被官府压下,我得想办法见到此人,上报疫情。” “可是只有小姐你一个人,这也太危险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 姜予安说完,又叮嘱她们二几句,转身下了楼。 她直接去了太白楼,想要找到巡查使的房间。 姜予安直接去了二楼,刚要寻找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念一动,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关好门,就听到一道妖娆的声音:“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巡查使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鼻端涌来一股刺鼻的香味儿,紧接着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 第182章 留下陪酒 姜予安藏在门板后面,那女子进了房就开始脱衣服。 就在这时,姜予安出现在那女子身后。 一记手刀,将女子打晕了。 她急忙换上女子的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询问的声音:“苏姑娘,准备好了吗?” 原来这女子,是青州知府给巡查使安排的女子。 姜予安冷冷勾唇,好一个色令智昏的狗官。 若是狗官跟知府是一路货色,那她便找机会杀了他。 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来了。”姜予安掐着嗓子,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门外的人怔了一下,似是察觉她的声音不对。 刚要进来时,姜予安戴着面纱出来了。 她与那女子身材差不多,此时带着戴面纱,顿时引起了外面人的诧异。 “姑娘,你怎么戴上面纱了?” 姜予安刚要说话,就听有个奸诈的声音响起:“面纱好啊,如此才能把大人迷的神魂颠倒。” 那人是青州知府身边的狗腿子。 他上下打量着姜予安,满意的点头:“如此绝色,大人定会满意。” “苏苏姑娘,请吧。” 姜予安轻轻点头,跟在那人身后往厢房走去。 太白楼三层灯火通明,雕花窗棂将月光筛成碎银,洒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青州知府王承业满脸堆笑地,给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斟酒。 那人穿着一身墨色锦袍,面色蜡黄,眼角刻意画了几道细纹,正是易容后的谢无咎。 “谢大人一路辛苦,下官特意备了薄宴,还有红袖坊的苏姑娘为您助兴。” 王承业一脸谄媚的笑,小心的查看着谢无咎的脸色。 谢无咎点了点头,将酒接了过来。 “大人,客气,请。”他把酒端到鼻端,动作一滞。 王承业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眼里露出一丝狠意。 然而,谢无咎轻轻闻了闻酒香,却放下了:“酒虽好,但还是谈正事要紧,王大人,你说呢?。” 王承业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笑着连连称是,把酒放了下来。 “那我们,边吃边聊。”王承业提议道。 谢无咎轻轻点头,王承业看他神色并没有不愉,才松了口气。 他轻轻拍手。 门外响起环佩叮当,六个舞女鱼贯而出。 为首那人蒙着银纱,身姿婀娜,正是乔装改扮的姜予安。 她随着音乐节拍翩翩起舞,眼睛看向巡查使的方向。 心里暗骂,狗官。 百姓们都食不果腹,他们却在这里花天酒地。 看来这一趟,她找错了人。 谢无咎眯着眼睛,手指随着音乐轻轻打着拍子。 好不惬意的模样。 王承业见状,更加放心了。 “苏姑娘的《霓裳羽衣舞》可是青州一绝,还不快给谢大人敬杯酒?” 竟乐停下,姜予安屈膝一礼,道了声:“是。” 她端了酒杯,递到谢无咎的唇边:“大人,请。” 谢无咎眼里掠过一丝厌恶:“滚。” 他冷冷一喝。 王承业神色一滞,急忙喝道:“贱婢,连伺候人都不会,来人把她拖下去……” 姜予安没想到这巡查使不按常理出牌。 正想办法留下时,她腰间的香囊却掉了出来。 谢无咎目光往香囊上一扫,倏然抬头看向姜予安。 那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让他的心重重一颤。 是姜予安,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是他苦苦寻找的安安。 “等一下。”在随从要把姜予安拖走时,他出了声。 王承业不解的看着他。 心里不由的嘀咕一声,这巡查使的性子阴晴不定。 真是难搞。 谢无咎指着姜予安,冷声道:“过来,给本大人倒酒。” 王承业喜出望外,还以为巡查使是个油盐不进的。 没想到,也是个色鬼。 他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随从放开了姜予安。 她重新到了谢无咎面前,把酒递到他唇边,轻声道:“大人,请。” 这次谢无咎没有任何犹豫,把酒一口饮下。 王承业眼里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恭维道:“大人,好酒量,不如再多饮几杯。” 他眼神示意姜予安,姜予安只得又倒了两杯。 谢无咎照单全收。 再给他敬酒时,却被他拦住了:“如此美景当前,若是饮多了岂不是扫兴?” “啊,是是……”王承业呵呵笑了起来。 这时,王承业的心腹张通悄悄绕到他身后。 在他耳边低语:“大人,红袖坊那边来报,苏姑娘半个时辰前被人打晕在房里,这场上的是假的!” 王承业端杯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闪过狠厉。 他不动声色地瞥向姜予安,见她神色淡然,正在给谢无咎倒酒。 谢无咎似是对她挺有兴趣,眼睛一直随着她的动作追随着。 他伸出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端看:“这舞跳得不错,留下陪酒。” 张通压低声音问:“大人,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王承业却轻轻摆手,这巡查使的脾气十分古怪。 他费尽了心思,都没能让对方满意。 反倒是眼前这个舞女,勾起了他的兴致。 那些女子为了爬上高枝,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想必是打晕了苏苏,来了个冒名顶替。 “下去。”王承业压低声音:“不必声张。” 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巡查使大人满意,就是一枚好棋子。 谢无咎的手指掐着姜予安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冷不丁,就撞进一双冰冷的眸子里。 姜予安浑身一颤,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还没等她细想,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姜予安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 “王大人的美意,本官笑纳了。”谢无咎抱着姜予安,对王承业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 王承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大人满意就好,下官已备好上房,供大人歇息。” 他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引路。 穿过走廊,谢无咎抱着姜予安来到一间上房。 他在门口站定,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退下。” 女使们全都恭敬的低着头,退了下去。 谢无咎一脚踢开房门,抱着姜予安走了进去。 ------------ 第183章 他中了魅药 此时的姜予安,身体紧绷到了极点。 她悄悄的拿出藏在袖间的银针,刚要有所动作,便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安分点,他们人还在外面,想活命就别挣扎。” 姜予安的眼眸倏然瞪大,这声音…… 怎么那么像谢无咎。 可这人的模样,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思绪间,她只觉得身体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姜予安大惊失色,刚要起身,就被谢无咎的身体压住了。 “狗官,你去死。” 姜予安又羞又气,手上银针看准时机就要刺入谢无咎的死穴。 然而就在针尖距离他的死穴只有一毫时,却听到他突然喊道:“安安,是我。” 姜予安的手顿时停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子。 能喊她安安的人,声音又如此熟悉。 除了谢无咎,还能是谁? “你,你是谁?”姜予安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谢无咎的气息有些不稳,他撑起身体,揭下脸上的面具。 露出本来面目。 “谢无咎。”姜予安倒吸一口冷气,不由的捂住了嘴。 她万万没想到,巡查使会是谢无咎。 谢无咎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姜予安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只见谢无咎长袖一挥,蜡烛熄灭。 屋内,陷入黑暗。 两人挨的如此近,近到呼吸交融,肌肤相贴。 淡淡的暖意,自对方的身上传来。 让姜予安身上升起薄汗。 她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想要逃离此时窘迫的境地。 可是床就这么大,她稍一动,床便会发出怪异的声响。 谢无咎立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别动。” 姜予安红着脸,昏暗的光线里她看向谢无咎。 却见他脸色红的有些不对劲。 他的眼神迷离,身上滚烫,似是中药。 姜予安心头一颤,定是王承业在酒里加了东西。 这个狗官,真是卑鄙。 门口有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谢无咎眼神一冷,挥袖间两道暗器射出。 两声惨叫自门口响起,谢无咎冷喝一声:“滚。” 门外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如此,他才身上一松,对着姜予安道:“安全了。” 他想起身,可是试了几次身上都没有力气。 谢无咎跌在姜予安身上,他面上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姜予安,褪去了身上冷厉的模样。 此时乖顺的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狗。 姜予安只觉得心跳的速度有些不正常。 她急忙压下心头怪异的情绪,把谢无咎推开,从床上爬了下来。 “你中了药,我给你解毒。” 这种迷药并不难解,只需要用银针在指端放血,不出片刻便能解了。 姜予安拿了银针,对着谢无咎的手指刺了下去。 他脸色潮红一片,就连脖子也通红通红的。 呼吸间,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安安,你,去哪儿了?”谢无咎眼里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也有姜予安看不懂的委屈。 姜予安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看着他的手指。 “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我也不想因为我,连累你和太傅。” 倏然,她的手腕被谢无咎大力的抓住。 他强撑起身体,眉头皱成一团。 用力的说道:“你,你可知,我找你,都找疯了……”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连带着他的眼球都在充血。 姜予安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她已经给他放过血了,可药效非但没解,反而还更严重了。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魅药。” “是销魂散。”谢无咎低语一声。 姜予安瞪大了眼睛:“销魂散,那可是朝廷的禁药,此药太过歹毒,若是男子服下不及时服下解药,便会爆体而亡。”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能解此药。 便是找一女子,跟中毒的男子苟合…… 姜予安面颊微红,不解的看着谢无咎:“你明知道此药的威力,为什么还要喝下?” 她记得医书上写,销魂散最是霸道,需以心头血为引炼制。 中者若无解药,三日内便会经脉寸断而亡。 过程中更是如烈火焚身,神智稍不坚定便会沦为欲望的傀儡。 说到这里,姜予安住了声。 她知道谢无咎为什么会中了魅药,也知道为什么,他急匆匆的抱着自己离开。 原来,那加了药的酒,是自己亲手喂到他嘴里的。 姜予安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是她害了谢无咎啊! “你先松开,我再给你施针暂缓药性。”她试图抽回手去取药箱,腕间的力道却骤然加重。 谢无咎不知何时已逼近半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别再走了,安安,求你……” 他从未这样脆弱过。 往日里那个清冷矜贵的摄政王,此刻竟像迷途的孩童一般。 他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姜予安鼻尖一酸,反手握住他汗湿的手掌,声音颤抖的道:“我这就去找解药,你撑住。” 话音未落,谢无咎忽然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姜予安连忙扶住他,却见他脖颈处暴起狰狞的青筋,眼里的血色也越来越红。 他快要撑不住了。 耳边响起他牙齿打颤的声音:“安,安,拿着。” 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往姜予安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入目,竟是一把匕首。 姜予安惊讶的看着他,却见他睁开血色的眸子。 对她歉意一笑:“若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你便,杀了我……” 匕首冰凉的触感,激的姜予安浑身一颤。 这是谢无咎,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你失了神智。” 姜予安急的在屋内左右看了看,她打开窗子,只见后院有一方水池。 如今已经入了冬,那水面凝结了一层薄冰。 冰冷刺骨。 此水池,就成了救命的良药。 再配上她的银针逼出他体内的药,定能将毒解了。 姜予安把谢无咎的胳膊架在她的肩上,扶着他往后院方向走。 后门,有卫长风在守护。 他看到姜予安出现,眼睛微微瞪大:“主子他怎么了?” “他中了药,我需要一个时辰来给他解药,你帮我守好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卫长风重重点头:“是,姜姑娘。” “若是有人非要硬闯呢?” “那便杀了。” 姜予安说完,便架着谢无咎去了池边。 她将谢无咎推入水中,自己也随即跃了进去。 ------------ 第184章 共浴 冰层破开,姜予安一入水中便感觉刺骨的冷。 似是一枚枚钢针穿透她的皮肉,钻入骨髓。 她冷的牙齿打颤,嘴唇发乌。 可谢无咎却如同蛟龙入海,非但没有一丝不适,反而眉眼还舒展了许多。 姜予安只得靠得他近了一些。 他身上的温度,如同一个小火炉驱走了她身上的冷意。 看着双眸紧闭的谢无咎,姜予安闭了闭眼,伸手将他衣服脱下。 玄色外袍滑落的瞬间,她忽然怔住。 男人脊背算不上宽厚,却覆着层流畅的肌理。 左肩胛骨下有道浅淡的旧疤,像精美的玉石有了瑕疵。 “原来你也会受伤。”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忽觉手背一烫。 谢无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色虽仍带水汽,赤红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双眼睛如同深渊,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姜予安手忙脚乱想收回手,却被他反手按住后颈按向自己。 冰水里的吻带着寒意与滚烫的体温。 她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直到唇齿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猛地清醒过来。 手中银针,准确的扎入他的膻中穴。 谢无咎如同石化一般僵在原地,他定定的看着姜予安,眼里的戾气散去。 而后,就慢慢的倒在她怀里。 “谢无咎,你醒醒。”姜予安用手轻轻拍他的脸,对方却毫无反应。 她只得把他靠坐在石壁上,拿出银针朝着他身上几大穴位,刺了过去。 不多时,黑色血珠从针尖溢出。 谢无咎脸上的红色,也在慢慢消退。 姜予安看他情况稳定下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的法子是有用的。 经过一番折腾,姜予安的体力消耗殆尽。 她跌坐在水池里,唇角传来的剧痛让她频频皱眉。 伸手摸了摸嘴角,疼的她连连倒吸冷气。 姜予安不由的看向谢无咎,却见他低着头,双眼紧闭。 长睫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浅浅阴影。 平日里紧抿的薄唇此刻微微张着,褪去了掌权者的凌厉,倒显出几分易碎的脆弱。 这副羸弱无害的模样,让人很难联想到是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冷,冷……”低喃的声音混着寒风飘进耳中。 谢无咎忽然蜷缩起身子,像只受伤的小兽往她怀里钻。 姜予安慌乱的推他,奈何他身体太重,根本推不动。 待到她回神时,她已经抱着谢无咎靠坐在了岸边。 看这情况,等药效完全散去,还需半个时辰。 谢无咎似是陷入了梦魇,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他竟然在怕。 姜予安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他颤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如同有魔力一般,谢无咎竟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予安突然听到卫长风的声音。 “王大人,主子正在休息,您不能上去!” “本大人有要事要见巡查使大人,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你休要拦我。” 姜予安心头一紧,若是被王承业发现谢无咎不在屋内,那可就糟了。 就在这时,只见原本双眸紧闭的谢无咎,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指尖在她腰间穴位轻按,一股暖流瞬间驱散寒意。 “抓紧。” 他低声道,不等姜予安反应,已带着她腾空而起。 水花在身后炸开,两人足尖轻点池边红梅,身形如惊鸿般掠过庭院,稳稳翻入三楼窗棂。 屋内早已备好温热的浴桶,水汽氤氲中。 谢无咎将她半拥在怀里浸入水中。 姜予安刚稳住心神,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王承业带着几名侍卫闯进来,看到浴桶中衣衫半湿的两人顿时愣住。 姜予安下意识往谢无咎怀里缩了缩,男人将她护在身后,眸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滚出去。”谢无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王承业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人,小的只是……”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掌风已迎面拍来。 王承业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口吐鲜血。 随行侍卫吓得跪倒一片,连滚带爬地拖起重伤的王承业就退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谢无咎身上的一软,又重重跌回浴桶。 刚刚这一掌打出去,他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谢无咎,谢无咎。” 姜予安焦急的拍打着他的脸,她把他的脸用手托起。 看到他面色发白,眼睑微微闭着。 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姜予安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又晕了过去。” 然而,他却伸出手缓缓摸向她的唇角,问她:“疼吗?” 湿热的手指,带给姜予安奇异的感触。 她微微摇头:“不疼。” 可是一颗心却跳的厉害,连带着脸颊都红了。 谢无咎的手指,无力垂落。 他挣扎着起身站了起来,出水的瞬间薄衫紧贴在他身上。 将他的身形勾勒的一览无余。 姜予安急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心砰砰的狂跳。 却怎么也止不住脑海里两人在池中相拥的画面。 谢无咎拿了干爽的衣服,进了屏风后面。 身后传来衣衫脱下的声音,姜予安僵着身子没敢动。 可声音无孔不入,让她想不注意都难。 直到身后传来谢无咎的声音:“我给你找了套干净的衣服,你出来换上。” 他把衣服放在凳子上,转身离开。 听他的脚步声,应该是去了窗边。 姜予安这才从浴桶里起了身,凳子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裙。 她拿了起来。 谢无咎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出神。 墨发半干地垂在背后,水珠顺着脊椎的沟壑缓缓流淌。 烛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流畅线条,直到腰际突然收紧,再往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被松垮系着的中裤包裹着,更显肌理分明。 姜予安急忙调开目光,拿了衣服去到屏风后面换上。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跟谢无咎说话,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王承业此人阴狠狡诈,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 第185章 我只是比较能忍 窗边,谢无咎低沉的嗓音缓缓传了过来。 “王承业是琅琊王氏族人,杀他容易,但背后的主谋却难以找出来。” “留着他,也是想要钓出大鱼。” 琅琊王氏是皇后的母族,在元帝登基后,王氏就发展的越来越壮大。 以至于现在,已经威胁到了皇权。 朝中遍布党羽,其中以异姓王汝南王,王氏族中子弟,皆以他为马首是瞻。 元帝此次派谢无咎出使青州,也是有了除去汝南王的念头。 只不过,汝南王根基太深,只怕难以撼动其地位。 “青州大水淹没三县,百姓流离失所。” 姜予安看着奏报,声音悲凉:“王承业身为青州知府,不仅不赈灾济民,反倒勾结劣绅强占良田,连朝廷拨下的三十万赈灾银都敢贪墨,你留着这种败类,就不怕激起民变?” 谢无咎玄色衣袍被晚风掀起一角。 他转过身时,烛火在他眼底烧出沉沉怒意:“民变早已在酝酿。” 他抬手将窗棂推得更开些,夜风中仿佛能听见千里之外的灾民哭嚎。 “上个月青州流民冲击府衙,被王承业下令射杀百人,此事已被他压了下来。” 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敢如此行事?” 难怪谢无咎不以真实身份现身。 只怕他一踏入青州的地界,就会引来无数杀手。 “王承业不过是把刀。” 谢无咎声音冷得像寒冰。 “真正握着刀柄的,是坐镇青州的异姓藩王,汝南王。” 他缓步走到桌边,指尖在地图上重重敲在青州地界:“王家世代盘踞青州,先帝时册封为异姓王,手握青州军政大权,这三十万赈灾银,最终流向的是汝南王的私库。” 姜予安托腮想了想,感觉遍体冰凉:“王家势力极大,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此多的银子?” 突然,一个念头在姜予安的头脑里炸开。 难道。 他们想要造/反? “汝南王暗中招兵买马,私铸兵器的消息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谢无咎低沉的嗓音,传入姜予安的耳朵里:“他想要,废后。” “王皇后与皇上鹣鲽情深,曾多次训斥王氏子弟,她是王家嫡女,嫁给皇上也只是为了巩固王家的地位。” “王氏族人,妄想将王皇后当成任人摆布的棋子,没想到王皇后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王氏族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她想到了千万种可能。 却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残忍。 王皇后爱民如子,与元帝兢兢业业,却被当成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她为了摆脱王家,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 “异姓藩王拥兵自重,本就是朝廷大忌。”姜予安低声道:“你是想借王承业,扳倒汝南王?” 烛火照亮谢无咎眼底的寒芒:“从他敢扣下北疆军粮接济青州私兵开始,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账册推到她面前:“这是青州灾民偷偷送出的状子,记录着赈灾银流向王府的明细账册,还不知在何处。” “我此次前来,就要拿到账册,才能定汝南王的罪。” “再加上王承业的证词,就算杀不了他,也能让他元气大伤。” 姜予安沉默了,没想到就连手眼通天的谢无咎,也拿汝南王没有办法。 下了这么大一番功夫,也仅仅是只能让其元气大伤而已。 “汝南王手握三万青州军,又与边境蛮族暗通款曲。” 姜予安忧心忡忡的看着谢无咎:“动他,怕是会引发兵戈之灾。” “与其等他养肥了羽翼逼宫。”谢无咎声音冷冽如霜:“不如现在就断了他的根基。” 姜予安看着谢无咎坚毅的眼神,缓缓攥拳:“我帮你。” 谢无咎眼里的欢喜一闪而逝。 却摇了摇头:“不行,明日我就会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青州到处都是汝南王的眼线,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他怎么忍心,让姜予安跟着他担惊受怕。 “你若是把我送走,我还是会回来的。” 姜予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更何况,现在青州瘟疫横行,我更加不能走了。” 谢无咎的眉头皱了起来:“瘟疫?” 姜予安点了点头,这才对他说明来意:“我扮成舞女混进来,就是想找到巡查使,向他禀明疫情,没想到巡查使竟是你。” “还险些杀了你。” 谢无咎眼里的心疼,几乎溢出来。 他又生气又无奈的在姜予安头上,重重一按:“你不要命了?” “那你呢?”姜予安反问他。 谢无咎为之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考虑过。 被眼前少女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谢无咎只觉得那颗死寂的心,又鲜活的跳动起来。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姜予安的问题。 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 “我,不会有事。” “骗人。” 姜予安的语气加重了一些:“王承业敢杀那么多百姓,连你这个巡查使,都敢下药,还有他什么不敢做的。” “你明知道这里危险,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谢无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喉咙耸动了一下:“你跟我不一样。”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他:“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因为,你于我而言,很重要。” 甚至,比命都重要。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两人之间的沉默烫出个洞。 姜予安只觉得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让她欢喜的忘乎所以。 “谢无咎。”她忽然抬头,眸子里盛着比星光还要亮:“正因为重要,才该并肩。” 她起身,走向床边,对着他眨了眨眼:“从前都是你护着我,这次换我护着你。” 姜予安拍了拍床边,对他笑道:“做戏做全套,免得露出马脚。” 说完她躺到了床里边,中间拿被子挡上。 许久,才听到谢无咎磨蹭的声音。 他立于床前,眼神灼热的看着姜予安,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我同睡一张床,你就不怕我对你……” “若是你想的话,就不会自己忍到爆炸了。” 姜予安困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快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身侧的床铺轻轻一颤,谢无咎躺了上来。 只是他没有睡意,看着姜予安的后背暗自出神。 半晌,他才轻叹一声。 “谁说我不会,我只是比较能忍……” ------------ 第186章 强强联手 翌日,姜予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看着陌生的环境,头脑有一些转不过来。 她跟谢无咎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他人呢? 正想着,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 “醒了?” 姜予安抬头看到谢无咎手上端着粥和小菜。 他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脸上神情柔和。 那模样,就像一个居家夫婿正看着自己的娘子。 姜予安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穿了鞋下地,水盆里的水还温着,架子上放着干净的毛巾。 那边,谢无咎已经把饭菜都放在了桌子上。 语气无比自然的说道:“洗漱完了就过来吃饭。” 姜予安望着那盆温水愣了愣神,指尖刚触到水面,暖意便顺着指尖漫到心口。 她匆匆拧了毛巾擦脸,急忙应了一声:“来了。” 谢无咎坐在桌边剥鸡蛋,晨光洒在他松垮的袍角上,将那身冷硬的玄色都染得柔和了几分。 青瓷碗里的白粥冒着热气,旁边碟子里是酱瓜和腐乳,都是她偏爱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姜予安在他对面坐下,声音还有些没睡醒的微哑。 谢无咎将剥好的鸡蛋放在她碗边,接过话头:“在府里的时候,你不是经常食用这些。”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可姜予安却心头一跳,这样的细节,谢无咎却记得。 她低下头舀粥,米粥熬得软糯,入口带着淡淡的米香。 “你昨夜,没睡好?”她瞥见谢无咎眼底淡淡的青影,忍不住问。 谢无咎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守着你,不敢睡沉。” 这话直白得让姜予安脸颊瞬间烧起来,她猛地低下头喝粥。 连看谢无咎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可她却感觉得到,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比如,谢无咎看她的眼神。 姜予安把饭吃完,对谢无咎说出自己的计策。 “昨天我想了一夜,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疫病的源头,如此才能拯救患病的百姓。” 她的眼神晶亮,带着坚定的光芒,谢无咎突然发现。 从前那个被他护着的小丫头,长大了。 她生出了羽翼,已经能自由飞行。 谢无咎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即有失落,也有欢喜。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赞同的点头:“你想怎么做?” “你帮我进到难民营,我去查找源头。” 谢无咎有些犹豫,进入难民营,就有随时被王承业发现的可能。 到时,姜予安就危险了。 看他不说话,姜予安有些急了:“怎么,有难处?” “这件事,太过危险。”谢无咎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看向姜予安,又道:“换一个。” “医者仁心,这是师父教我的,我身为医者岂能看百姓们受苦,坐视不管。” 姜予安的小脸儿绷了起来:“我懂药理,这件事,只能我去做。” 见她如此坚持,谢无咎轻叹一声:“我就知道,拗不过你。” “你同意了?”姜予安欢呼起来。 谢无咎又道:“虽然我同意你去查源头,但是你得记住,一旦发生危险,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姜予安重重点头:“知道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 谢无咎急忙把面具戴上,不用他提醒,姜予安也急忙易了容。 两人,瞬间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姜予安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的人为之一愣。 竟是青州知府,王承业。 他两眼不停的在姜予安脸上扫来扫去,姜予安也快速入戏。 轻轻屈膝,笑的十分风尘:“巡查使大人刚刚起来,大人请。” 刚刚两个字,让王承业脸上露出猥琐的笑。 对着姜予安赞赏的看了两眼,连连点头,往里面走。 “大人,下官来给您请安了。” 王承业进到屋里,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 重点往床上扫了一眼。 只见床上被褥凌乱,谢无咎一副疲惫的模样,他心头不由的暗暗一笑。 还以为新来的巡查使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呢。 原来和他一样,都是个酒色之徒。 “王大人,早啊。”谢无咎对着王承业呵呵一笑。 王承业一脸谄媚的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谢无咎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姜予安,脸上带着满意的笑:“甚好,甚好。”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王承业看了眼姜予安,嘿嘿一笑:“大人满意就好。”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张请帖,递到了谢无咎的面前:“汝南王听闻大人到访,特让下官给大人送来了请帖。” “哦?”谢无咎有些意料之外。 他还想着去找汝南王那个老东西呢,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找上了门。 打开一看,竟是明日邀他去汝南王府。 这老东西,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谢无咎面不改色,将帖子收下。 而后露出一副欢喜的表情:“能得汝南王的邀请,是下官的荣幸,明日我定会准时赴宴。” “那好,既然帖子送到,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王承业起了身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姜予安不解的说道:“此刻邀你赴宴,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谢无咎把帖子收到抽屉里,轻笑一声:“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会一会,正好能让我们看清他们的底牌。” “看清底牌?” 姜予安提高了声音:“万一他们直接对你下手怎么办?你别忘了,这里是青州,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谢无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 “我若不去,才会让他们起疑。”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汝南王邀我,无非是想探探我的虚实,或许还想借机拉拢我,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她抬眸看向他,眼底满是担忧:“机会,这分明是陷阱。他们要是在宴会上对你动手,或者给你安个什么罪名,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会白费的。”谢无咎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是毫无准备。我会让暗卫在王府周围布控,一旦有异动,他们会立刻动手。” 姜予安看着他笃定的眼神,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行。”谢无咎一口回绝。 ------------ 第187章 查找疫情源头 姜予安却道:“只怕现在你拒绝也没有用,谁不知道我现在正得你宠爱。” “若是不带我,岂不惹人怀疑?”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你别想甩掉我,现在我要去难民营了。” 谢无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只得跟上。 难民营在城南,还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和腐臭味。 临时搭建的棚屋里挤满了病患。 孩童的哭嚎与大人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 姜予安换了装束,露出本来面目。 她走到守卫面前,说道:“巡查使大人派小人前来为患病百姓看病。” 守卫一脸狐疑的看着她,道了句:“等着。” 而后,其中一人走到谢无咎面前,问了些什么。 只见谢无咎轻轻点头,挥了挥手。 那守卫回来后,对姜予安有了几分尊重:“小姐,请。” 姜予安成功进入难民区。 谢无咎随即安排了两名便衣护卫,跟在了她身后。 姜予安走进去后,才发现疫情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 不少患病的百姓奄奄一息,大多是体弱的老人和幼儿。 她走了一圈,却发现这里面的少女,少的可怜。 一个老者的哭声,引起了姜予安的注意。 “秀秀,我的女儿,你到底在哪儿啊?” 老者头发花白,哭声让人听着肝肠寸断。 只是四周的人神色麻木,无人理会。 姜予安走到他面前,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姜予安,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紧紧的攥住姜予安的衣袖,苦苦哀求:“求求你,帮我找找我的女儿吧,她失踪了。” 姜予安有些无助的看着老者,发生灾难。 大多数人都会跟亲人走散。 她想着,既然灾民都到了这里,说不定老者的女儿也会找到这。 “好,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会帮你留意的。” “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姜予安摇了摇头:“没事。” 正当她准备去给病人治病时,身边呼啦啦,又围上来好些人。 “求求你也帮我找找我的女儿吧,她叫翠儿。” “我的女儿也不见了,今年十四岁……” “还有我家的,今年十四,柳儿。” 看着这一张张急切的面孔,姜予安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 为什么丢失的全是年轻的女子? 难道,也跟疫情有关吗?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声爆喝在耳边炸响:“散开,散开,干什么呢?” 只见官差上前,用鞭子驱赶着人群。 那些百姓惨叫着,纷纷逃窜再也不敢上前。 姜予安急忙阻拦:“他们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对待,官差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官差斜睨着她,知道她是谢无咎的人,语气稍缓了些:“这些刁/民聚众闹事,奸诈无比,姑娘莫要被他们骗了。” 姜予安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着脸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退下。” 官差看她气势不凡,也摸不清她跟谢无咎是什么关系。 只得应着退了下去。 姜予安看官差走远,这才去找负责此区的大夫。 “老先生,我是前来为百姓看病的,请问脉案能否给我看看?” 姜予安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医者,客气的问道。 那老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将一本脉案递到了她的手上:“这疫病来得蹊跷,发热、呕吐还便血,用药都不见效,已有三十多人没挺过去。” 他似是对此病也没了法子,脸上满是疲惫。 姜予安谢过之后,接了过来。 姜予安一边看,一边问:“病患都喝哪里的水?” “城南那口老井。”医者叹了口气:“大水后河道被淹,百姓只能靠那口井活命。” “多谢。”姜予安把脉案递了回去。 她决定,先去查看水源。 不多时,她找到了水井。 只见老井周围围着半圈木桶,井台边缘长着层滑腻的青苔,水面飘着些细碎的杂物。 姜予安蹲下身,用银簪挑起水面的漂浮物,凑近一闻。 只见井水腥臭刺鼻,让人作呕。 她不解的低头朝井水看去,却见水面上漂着一具泡的肿胀的浮尸。 “呕,呕……” 饶是姜予安再镇定,也不由的呕吐起来。 这些官员当真是可恶致极,竟把死尸丢到井里,掩盖罪行。 而百姓们就是吃着这被污的水和发霉的食物,无人顾及他们的死活。 她将银簪收好,取出身边的水囊取了一些水。 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粮仓,赈灾粮都囤在那边。 姜予安又走到粮仓,悄悄的从袋子里挖了些粮食出来。 却见谷物沾着灰绿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发霉的味道,这东西毒性极强,误食足以致命。 那边的粥棚里的百姓,吃的竟是发霉的食物。 官员明知道发霉的东西不能吃,却还是进了百姓的口。 这些狗官。 姜予安又如法炮制,取了发霉的谷物装进荷包里。 她压下心头的惊骇,从难民区平静的走了出来。 谢无咎看到她上了马车,忙问道:“如何了?” “源头找到了。”姜予安把取来的水和发霉的谷物,交到谢无咎手上。 跟他说明了里面的情况。 谢无咎听完以后,面色骤冷:“好个贪得无厌的汝南王,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百姓们需要干净的水和新鲜的食物,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疫病会越来越严重。”姜予安痛心的说道。 谢无咎紧紧攥着拳,面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汝南王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此时有所动作,只怕会打草惊蛇。” 他看向姜予安,说道:“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汝南王府的账簿。” “还有一事。”姜予安喝了口水,才又说道:“难民里面丢失了许多少女,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谢无咎看向她:“你怀疑什么?” 姜予安摇了摇头,神情茫然:“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若是丢失一两个,还说的过去,可是这么多少女失踪,就太蹊跷了。” “此时我会留意。”谢无咎拍了拍姜予安的手背:“我已经命卫长风暗中调动军队过来,以防万一。” 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汝南王想要谋反?” ------------ 第188章 该求饶的是你们 马车缓缓驶动,谢无咎和姜予安坐在马车里说话。 两人商议着,该如何控制疫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咒骂:“狗官,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却没人管我们的死活。我的孩子死在疫区,连口薄棺都没有!” 马车猛地顿了顿,似乎被人拦了下来。 谢无咎掀开轿帘一角,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正趴在车辕上,被两名官差死死按住。 汉子满脸血泪,怀里抱着一块牌位。 正一眼愤恨的看着车内。 周围很快聚拢了十几个百姓,个个面带悲愤。 有人举着空荡荡的粮袋哭喊:“赈灾粮都被你们贪了!我们快饿死了!” 还有人指着马车唾骂:“身为巡查使却跟贪官沆瀣一气,不仅不为民做主,还带着小妾招摇过市,你们就是吸血鬼是蛀虫。” 官差们抽出鞭子就要抽打,谢无咎沉声喝止:“住手!” 他挥了挥手,示意官差把灾民驱走。 官差们不敢违抗,挥舞着鞭子虚张声势地往前推搡。 百姓们被打得连连后退,却没人肯散去。 只是死死盯着马车,眼里的悲愤几乎要化为实质。 待马车重新启动时,他们竟跟在车后穷追不舍,不停咒骂。 “狗官,不得好死!” “还我们粮食!还我们家人!” 石块与烂菜叶接二连三地砸过来,车壁被砸得砰砰作响。 姜予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谢无咎伸手将她往内侧拉了拉,自己挡在外侧。 就在这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破窗而入,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向姜予安的额头! “小心!” 谢无咎的声音刚落,大手已紧紧的攥住了那块石头。 他眼里溢出危险的气息,反手将石头掷了出去。 石块重重砸在路边的泥墙上,碎裂的声响让追车的百姓愣了一瞬。 谢无咎眼睛微眯,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寒意。 “但谁若再敢伤害车中之人,杀无赦!” 人群被他眼中的狠戾震慑,谁也不敢再上前。 谢无咎冰冷的扫了众人一眼,众人全都被他的气场吓的不敢再说话。 他冷冷一哼,将车帘放下。 马车重新驶动,这次再无人敢追上来。 …… 翌日,汝南王府。 谢无咎带着姜予安,前去赴宴。 朱漆大门外悬挂着红灯笼,明明是初秋时节。 府门前却摆满了争奇斗艳的牡丹。 进门的时候,姜予安特意看了眼门口两人高的铜狮。 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铜狮是亲王才有的待遇,汝南王不过是个藩王,居然也敢如此行事。 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两人下了出,便往府里走。 谢无咎一身月白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姜予安则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跟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走进王府,引得门前侍者频频侧目。 刚踏入府门,汝南王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他身着亲王蟒袍,腰间挂着赤金镶玉的腰带。 富态的脸上堆着热络的笑意:“谢大人大驾光临,本王可是望眼欲穿啊。” 他亲热地拉住谢无咎的手腕,目光在姜予安身上一转便收回。 “快里面请,今日特意备了西域进贡的葡萄酿,专为谢大人接风。” “能让王爷亲自相迎,下官惶恐。”谢无咎面露不安,对着汝南王拱手一礼。 汝南王呵呵一笑:“本王爱才,像谢大人这样的人才,更是求知不得。” 他眼里的狠戾,一闪而逝。 谢无咎轻轻一笑,与他一同往室内走去。 宴会厅内丝竹悦耳,舞姬蹁跹。 汝南王将谢无咎请到上首坐下,亲自为他斟酒:“谢大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真是年少有为。 本王听说,大人在京中虽得陛下信任,却难免受那班老臣排挤?” 这是试探他来了。 谢无咎指尖轻叩酒杯,笑意浅淡:“王爷说笑了,君臣和睦,同僚相助,何来排挤之说?” 汝南王哈哈一笑,挥退左右舞姬,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压低声音:“大人何必自欺欺人?那班文官日日盯着你的兵权,武将更是视你为眼中钉。 你若愿与本王合作,青州的盐铁生意分你三成,不出三年,大人便可富可敌国。” 他拍了拍手,侍女立刻端来一盘金灿灿的元宝:“这只是见面礼,事成之后,本王保你在朝中再无人敢置喙。” 姜予安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见谢无咎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王爷的好意心领了。”谢无咎将酒杯推回原位。 声音清润,却坚定:“只是谢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贪图私利。” 汝南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更恳切。 “大人何必如此迂腐?你我联手,待时机成熟,这青州的军政大权尽可由你执掌。 本王已奏请陛下,拟封你为青州副节度使,诏书不日便到。” 他凑近几分,声音带着诱惑:“到那时,你便是青州的无冕之王,何必在京中看人脸色?” 汝南伸展双臂,语气狂妄:“有本王做你靠山,在这里共享荣华,岂不美哉?” 谢无咎抬眸看他,目光锐利如刀:“王爷这是要劝我拥兵自重,做那乱臣贼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 汝南王脸色沉了沉,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本王是惜才。你在京中难以施展拳脚,就算再往上爬十年,也未必到得了最高的位子。 不如留在青州,本王与你兄弟相称,共享这大好河山。” 谢无咎冷笑一声:“王爷的好意谢某担不起。青州赈灾银被贪墨,疫病横行,百姓流离失所,王爷不想着赈灾救民,反倒在此拉拢朝臣,难道就不怕天怒人怨?” 话音一落,汝南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厅内,静的落针可闻。 在场的乡绅,全都变了脸色。 面露惶恐。 王承业频频给谢无咎使眼色:“疯了你,不想活命了,居然敢在王爷面前,大言不惭。” 他用力的拉扯谢无咎的衣袖:“还不快跪下,求王爷饶你狗命。” 谢无咎面上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有惧色。 他执着酒杯,轻轻一笑:“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该求饶的人,是你们。” ------------ 第189章 别想活着离开 汝南王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酒液溅出。 他在青州称王已久,军政大权在握。 早已忘了被人当众违逆是什么滋味儿。 谢无咎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放肆,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王承业早已经吓得面色发白,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连带着椅子都被撞得向后滑出半尺。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啊!” 他连连磕头,声音惶恐不已:“谢大人年轻不懂事,是属下没教好他规矩,求王爷看在他初来乍到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 王承业心里暗骂谢无咎,他想死便去死。 居然还拉上自己。 在来之前,他再三向汝南王保证,谢无咎就是个花天酒地的色鬼。 可没想到,谢无咎竟是装的。 汝南王看了眼谢无咎,除了震惊,竟还有些赏识。 他年轻有为,更是一把好刀。 若是能为他所用,这样的人能顶十个王承业。 既然招安不成,那就换个法子。 “宴会冷冷清清的,那还叫宴吗?”汝南王拿帕子擦了擦手,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的心腹见状,急忙拍了拍手。 瞬间,七八个女子被推到了厅内。 这些女子全都面黄肌瘦,脸上带着惶恐的神色。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放我回去。”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突然尖叫起来。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 “求王爷饶了我们吧,求王爷开恩呐。” 年纪稍长的女子则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其他女子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厅内跪了一地,求饶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姜予安瞳孔骤缩,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这些失踪的女子,竟全都被掳到了汝南王府! 她看着这些女子惊恐的模样和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痕,明白过来了。 这汝南王就是个色鬼,将这些女子掳进王府,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 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汝南王却厌烦的皱起眉头:“聒噪。” 心腹顿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 猛地抓起离他最近的那名尖叫的少女。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心腹死死按住了脖颈。 寒光一闪,一把短刀划破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少女的衣衫。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 剩下的女子,全都吓的尖叫起来。 姜予安浑身一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她怎么也没想到,汝南王竟然会如此残暴,在众目睽睽之下痛下杀手! 谢无咎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他死死地盯着汝南王,拳头紧握:“汝南王,你竟敢草菅人命!” 在进王府的时候,他就命令卫长风去寻找账簿。 若非时机不对,他早就把汝南王拿下了。 眼下,只能忍。 汝南王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 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谢大人,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选择与本王合作,还是跟这些贱民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王承业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 连滚带爬地想要远离这血腥的场面。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乡绅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有的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汝南王脸上的残忍笑容更甚。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谢无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真以为凭你带来的那点虾兵蟹将,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青州?太天真了!” 他拍了拍手,厅外立刻走进来一队手持弓箭的侍卫。 弓箭直指谢无咎和姜予安。 汝南王语气里满满的威胁意味:“今日你若不答应与本王合作,就别想活着离开这汝南王府!” “若是我不答应呢?”谢无咎道。 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空中盘旋着一只鸟儿。 那鸟儿不断的发出鸣叫,声音极为清脆。 谢无咎眼里掠过一道喜色,卫长风得手了。 汝南王的心腹上前一步,对谢无咎说道:“谢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给你机会,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要你点头答应与王爷合作,这些女子的性命,还有你自己的前程,都能保住。” 否则…… 心腹拉长了声调,语气陡然阴森起来:“别说你这条命,就是姜姑娘的命,也保不住。” 话音一落,谢无咎就动了手。 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一挥,便将那心腹抹了喉。 血液喷出,心腹瞪着眼睛缓缓倒下。 谢无咎的声音,说不出的冷冽:“胆敢伤害安安,死。” 汝南王勃然大怒:“好,好得很!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给我上,把他们通通拿下,死活不论!” 侍卫们得到命令,立刻挥舞着刀枪向谢无咎和姜予安冲了过来。 谢无咎手持短刀,奋勇抵抗,他的身手十分矫健,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向侍卫的要害。 但侍卫们人多势众,谢无咎渐渐有些吃力。 姜予安看着谢无咎渐渐落入下风,心急如焚。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墙角的火把架,立刻跑了过去,拿起一个火把。 她举着火把,对那些侍卫喊道:“你们要是再敢上前,我就把这里烧了!” 侍卫们看到姜予安举着火把,都停下了脚步。宴会厅里到处都是易燃物,要是真的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汝南王看到姜予安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疯女人,快把火把放下!” 姜予安却没有放下火把。 她举着火把一步步向汝南王走去:“放我们走,否则我就点燃这里,让大家同归于尽!” 谢无咎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身边的几个侍卫,来到姜予安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安安,好样的!”谢无咎哈哈大笑一声,两人疯癫的行为,让汝南王白了脸。 他咬着牙,狠狠咒骂:“疯了,你们全都是疯子。” 疯? 姜予安勾了勾唇,她可不疯。 她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同样爱惜谢无咎的生命。 只是她拿捏准了汝南王的心思,这是他的府邸,里面是他的心血。 若是被烧了,他多年的心思就会付之一炬。 所以,他才会暂时做出让步。 但只要出了王府的大门,汝南王就没有顾忌了。 ------------ 第190章 真是小瞧了你 汝南王眼里露出危险的气息。 他狠狠的攥着拳,恨不得把姜予安的脑袋拧下来。 双方僵持着,姜予安举着火把,随时发疯。 谢无咎则充当她的护卫,将她护的密不透风。 汝南王的心腹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几次想暗中下手,都被谢无咎眼角的余光扫到,只能悻悻退回。 他凑近汝南王,压低声音急道:“王爷,不能再耗下去了,这女人真敢放火啊!” 汝南王眼角抽搐,死死盯着姜予安手中的火把,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 “跟本王作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放你们出府,如何?” 汝南王故作服软,做出让步。 姜予安却是冷冷一笑,说道:“汝南王的话连鬼都不会信,更何况小女子。” “只怕我们前脚刚离府,王爷的冷箭后脚就到了。” 一番话,说的汝南王变了脸色:“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本王的耐心有限,趁我现在心情好,你俩别不知好歹。” 姜予安跟谢无咎互视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她便说道:“放了这些女子,让她们平安出府。” 汝南暗暗咬牙,犹豫片刻,挥了挥手。 “让她们走。” 在他眼里,谢无咎和姜予安两人,不过是一具死尸而已。 就算做出让步,也只是暂时的。 两人,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那些女子见到生机,全都争先恐后的朝着门口跑去。 不多时,就跑没人影了。 汝南王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姜予安和谢无咎。 就如同看两头困兽。 “现在人已经放了,摄政王,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他居然早就知道谢无咎的身份,竟还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 姜予安有些小瞧这个汝南王了。 两人面色一沉,姜予安故作慌乱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哈哈哈……”汝南王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衣袖,笑的脸一得意。 “整个青州地界,都是我的耳目,摄政王虽然很谨慎,但还是小瞧了老夫。” “从你们踏入青州地界时起,身份就已经暴露,老夫之所以陪着你们演了这么久的戏,无非是起了爱才之心, 摄政王年轻勇为,若是能入老夫麾下,以后这整个江山,都是你我二人说了算。” 汝南王说到这里,又看向姜予安:“神医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只一眼就看出瘟疫病源所在。” 似是料定两人翻不出风浪,他越说越得意。 “天下人争相寻找的神医,就在本王眼前,本王怎么可能不欢喜。” 姜予安听的连连皱眉,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为什么要在水井里下毒?” “本王身为藩王,可是狗皇帝却总想着削藩,若不是趁早做打算,岂不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若是不给那些贱民下毒,神医又怎会出现?” 姜予安听的眉头紧皱:“你为了引出神医,竟用万民的性命为诱饵,你真是禽兽不如。” “又将那么多的女子,囚禁于王府,你更是丧心病狂。” 汝南王却呵呵一笑,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你懂什么?那些贱民死就死了,但是他们的血却可以让我的女儿活过来, 天师说了,只要用这些女子的心头血,炼成丹药,就可以让我的女儿活下去。” 说到这里,他眼神癫狂的看向姜予安:“只要你治好我的女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姜予安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竟是为了救他的女儿。 难怪汝南王如此在意王府,如此就说得通了。 姜予安缓缓摇头:“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你们二人便要埋骨于此,入了这青州地界,你们插翅难飞。” 汝南王的耐心耗尽,有些不耐烦的道:“小神医,你最好想想清楚,要不要这么做。” 他拍了拍手,只见几名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卫长风,走了进来。 一进入屋内,卫长风便被人按跪在地上。 他眼神慌乱的看着谢无咎:“王爷,王爷。” 在他身后,还有十几个暗卫,也一并被揪了出来。 此时,谢无咎平静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裂缝。 “汝南王,本王真是小瞧了你。” 汝南王呵呵一笑:“跟狮子打交道,老夫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怎么行。” 对于谢无咎,他从未轻敌过。 话音刚落,无数持着弓箭的侍卫涌进屋内,将箭头齐齐的对准了姜予安和谢无咎。 谢无咎拳头紧握,没想到汝南王,比他想象的还要阴险,还要歹毒。 “小神医,你考虑好了吗?若是再不下决定,你的心上人可就没命了。” 姜予安快速的看了谢无咎一眼,嘴硬的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不是心上人,你俩睡一间屋子?”汝南王冷哼一声:“你觉得本王会信吗?” 更何况,刚刚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谢无咎还拼命的保护姜予安,任谁都看得出,两人都十分在乎对方。 汝南王看姜予安半天没有回应,清了清嗓音,说道:“将那几个暗卫,拉出去,斩了。” 侍卫们推着卫长风一行人,就要往外走。 姜予安急忙喝止:“慢着。” 她望着汝南王癫狂的眼神,忽然深吸一口气:“要我救你女儿也可以,但我必须先见她。” 汝南王一愣,眼中闪过警惕:“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是大夫,不见病人如何诊脉?” 姜予安挺直脊背,目光沉静如水:“况且她被你藏在这王府深处,若我不知她的症状,就算炼出丹药也是枉然。你难道想让女儿白白受苦?” 汝南王的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他盯着姜予安看了半晌,忽然阴恻恻地笑了:“好,本王就信你这一次。但你若敢耍手段——” “我若想耍手段,此刻就不会跟你谈条件。” “更何况,我们这么多人都被王爷控制住了,王爷是觉得只凭我一个小女子,就能突出重围,远走高飞?” 姜予安语气不卑不亢:“带我去见你的女儿。” 汝南王冷哼一声,转身朝内院走去:“跟我来。” ------------ 第191章 识破妖道伪装 姜予安和谢无咎对视了一眼,两人跟着汝南王朝前走去。 绕过花厅穿过长廊,来到了后院。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奇异的甜香。 姜予安脚步微顿,鼻尖轻嗅,这香气中竟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是凝神香。” 汝南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女儿常年昏睡,只能靠这香料维持气息。” 走到一扇雕花楠木门前,汝南王忽然停住脚步。 转身压低声音:“进去后不许乱摸乱动,更不许在她面前说胡话,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姜予安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轴转动,房门缓缓打开,她终于看清了房内的景象。 屋内的甜香比廊下浓郁数倍,呛的人头脑发沉。 姜予安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往里走。 只见紫檀木拔步床上,挂着水绿色纱帐。 帐沿绣满缠枝莲纹样,微风轻轻晃动,露出帐内躺着的少女。 那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却透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 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唇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最诡异的是她裸露在外的手腕,肌肤上布满细密的绯红色斑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啃噬过。 姜予安缓步走到床边,看到床头矮几上燃着的银鹤香炉。 炉中香灰簌簌落下,那甜腻香气中夹杂的血腥气愈发清晰。 隐约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杏仁味。 她伸手想要撩开纱帐,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我说过不准乱碰!” 汝南王的声音嘶哑,眼神狠戾:“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治,其他的不必多问!” 姜予安用力挣开他的手,指尖在少女腕脉上轻轻一点。 触手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跳动间还带着诡异的间歇。 她眉头紧锁,又仔细查看少女眼底,瞳孔边缘竟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这凝神香是谁给你的?” 姜予安忽然抬头看向汝南王,语气冰冷:“还有那些所谓炼药用的心头血,是不是都掺了东西喂给她了?” 汝南王脸色骤变:“你怎么知道?天师说这是固本培元的。” “固本培元?” 姜予安冷笑一声,指着少女腕上的红斑:“这是中了寒凝血毒的症状,那香炉里烧的根本不是凝神香, 是掺了曼陀罗和附子的迷香,长期吸入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昏迷!至于那些心头血……” 她顿了顿,又道:“恐怕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变成催发毒性的药引了。 你以为在救女儿,其实是在亲手把她往鬼门关里推。” 汝南王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雕花床柱上:“不,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本王。” 姜予安的面上带着嘲讽的笑,句句扎心。 “若是王爷不信,何必引我前来,你大费周章想找神医,不就是起了疑心?” 汝南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女儿,又看向姜予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眼里闪过挣扎之色,似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掀帘而入,手中拂尘一甩:“王爷何必听这黄毛丫头胡言乱语,她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姜予安转头看去,只见那男子三角眼,鹰钩鼻,嘴角挂着虚伪的笑容。 她心中陡然一沉,这人身上的气息,竟与那迷香中的毒性一样。 汝南王看着那天师,心念动摇。 可想到姜予安的话,又有些犹豫。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话。 这时,姜予安开了口。 “拖延时间?” 她冷笑一声,目光冰冷的看向道士:“敢问天师,这寒凝血毒需以曼陀罗麻痹神经,附子加重寒症,再用七种女子心头血催化,是不是你教给王爷的法子?” 天师脸色微变,随即强作镇定:“一派胡言!贫道用的皆是仙家妙法,岂是你这凡医能懂的?” “仙家妙法?” 姜予安嘲讽笑:“用毒来救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敢问天师,这么久了,小姐的命可有起色?” 汝南王心头一震,自从天师为他的女儿治病后。 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还越来越重了。 他不由的看向天师,问道:“小神医说的话,可是真的?” 天师见汝南王对他起了疑心,连连摆手否认:“王爷,老道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加害小姐,王爷千万别信这黄毛丫头的话,她是在离间我们二人……唔……” 话没有说完,天师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棉花。 他捂着嗓子,眼睛骇然的瞪大。 嘴里发出浑浊的气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姜予安悄悄将手指收回,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刚刚在看那小姐的时候,她悄悄拿了些香灰交给谢无咎。 他用内力,将香灰搓成了泥丸。 在妖道唾沫横飞的时候,把泥丸弹入了他的嗓子里。 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天师,如同耍猴一般。 他又是干咳又是呕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泥丸吐了出来。 一张脸,憋的青紫,眼白直翻。 妖道扶着墙壁,手指颤抖的指向姜予安:“你,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暗中害的老道?” 姜予安无辜摊手:“天师这话从何说起,我好端端的站在这儿没有动,与我何干?” “你,你这个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老道说着话,竟要向姜予安动手。 却听汝南王厉喝一声:“住手。” 他怒气冲天的看着妖道,上前一步。 强大的气场,逼得妖道连连后退。 “王,王爷……” 任谁也看得出来,汝南王动了杀心。 “本王再问你一遍,荣荣的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老道吓的魂飞魄散,不明白向来得汝南王信任的他,怎么突然就让王爷起了疑心。 他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息怒,小人一心为王爷着想,怎么会加害小姐,实属冤枉。” “什么天师,你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 姜予安冷冷一笑:“你把王爷哄的团团转,让王爷成了千古罪人,你真是该死啊。” ------------ 第191章 大罗神仙难救 妖道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你,你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臆想?” 话音一落,姜予安忽然抽刀去刺妖道。 那妖道反应也十分迅速,竟使出一招只有北狄才会使的招术。 轻松化解了姜予安的攻击。 这一幕,着实震惊了在场的人。 汝南王瞳孔剧烈的颤抖着:“你不是北周人,你是北狄人。” 妖道见身份暴露索性破罐破摔。 他哈哈一笑,语气张狂:“是又如何!你割据青州拥兵自重,早就成了陛下的眼中钉! 谁不知道,你爱女如命,为了你的女儿你什么事都肯做。 北狄王许我高官厚禄,借你的手搅乱青州,好让他们趁机南下!” “你找死!” 汝南王勃然大怒,抽出腰间佩剑就要砍下去。 那妖道足尖一点,身形朝前飞去。 却不想,刚刚飞起就被一道霸道的掌风,打了下来。 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向后滑行数十米,撞在了墙上。 妖道痛呼一声,稳住身形。 感觉肺腑间气血翻涌,张开口便喷了一口血出来。 “你,你是什么人?”妖道不由的看向谢无咎。 此人刚才一直站在姜予安身后,他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侍卫。 可没想到,此人武功如此厉害。 一掌,就把他打的吐血了。 谢无咎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顿时露出一张绝代风华的脸。 而妖道看到谢无咎真面目的那刻,眼里露出骇然的神色。 他指着谢无咎,手指不停的颤抖。 “你,你是北周的摄政王,谢无咎。” “不可能,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来到青州?” 谢无咎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指尖把玩着面具,薄唇轻启。 “算你还有点眼力见。” 妖道吓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里满是恐惧。 他抬眼看着谢无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瓶子,拔开盖子就朝众人洒了过去。 “去死吧,你们全都去死吧。” 黑色粉末洒向众人,姜予安一下子就认出了此物。 她惊呼一声:“小心,有毒。” 话音刚落纤腰便被人圈住了。 姜予安被谢无咎带着,身形瞬间后退数十米。 同时谢无咎一道掌风拍风。 那毒雾刚刚散开,就被掌风拍向了妖道。 妖道想跑,可还是晚了。 毒雾沾到身上,皮肤如同遇到了火岩一般,立马溃烂。 妖道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泡,流脓。 皮肉一块一块往下掉,说不出的血腥恐怖。 整个屋内,都充斥着妖道的惨叫。 没过多久妖道就没了气息。 姜予安不由的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妖道已经化作了一滩血水。 身上的皮肉,几乎都没有了,露出森森白骨。 “好霸道的毒药。”姜予安阵阵后怕。 这毒沾上一点,便如此厉害。 汝南王也心有余悸,他瞪着眼睛看着妖道的尸体。 刚刚差一点儿,死的人就是他了。 关键时刻,他拉出身旁的侍卫挡了一下。 那侍卫和妖道一样,也化成了血水。 汝南王额头冷汗直冒,手脚发软。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命令随从:“把屋内的尸体清理出去。” 不多时,侍从就把屋内的尸体,抬了出去。 谢无咎看向汝南王,面容冰冷:“汝南王,你听信妖道谗言,害了这么多百姓,你可知罪?” 汝南王呵呵一笑,又恢复了从容冷静。 “我何错之有,那些贱民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而已,我为了荣荣什么事都能做。” “区区几个贱民死就死了,有什么不得了的。” 他伸手指向姜予安:“只要你救活我的女儿,我可以放你离开。” 姜予安冷眼看向他:“你休想。” 汝南王哈哈一笑:“事到如今,你们两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整个青州,都是我的天下,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两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姜予安看他如此偏执,轻轻摇头:“你的女儿早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汝南王咬牙切齿的怒道:“不可能,我的女儿根本不会死,她只是睡着了。” “汝南王,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姜予安指着床上的少女,眼里露出一丝同情。 “你为了保住最后一口气,用大量药材吊着不让她咽气,你自以为对她好,可你却不知你的女儿遭受着巨大痛苦,她生不如死。” 汝南王的眼睛倏然瞪大,他踉跄的跑到床边。 轻轻握住少女的手,眼神慌乱的唤道:“荣荣,你哪里痛,爹爹救你好不好?” “那寒凝血毒发作起来如同万箭穿心,她此时躺在那里,每一分都是煎熬,如果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姜予安走到床上,用银针在少女的穴位上,扎了下去。 不多时,少女就有了反应。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表情就痛苦起来。 “爹,女儿好痛,让我死吧。” 荣荣在床上痛的身体蜷缩起来,嘴里不停的吐着黑血。 看到这一幕,汝南王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上前抱住荣荣,可是女子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死死的攥着汝南王的袖子,哀求他:“爹爹,求你,杀了我吧。” “荣荣,荣荣啊……”汝南王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嚎啕大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突然,荣荣拔出汝南王腰间的匕首,对准了她的胸口。 汝南王吓的声音都发颤了:“女儿,不要,不要啊……” “爹爹,女儿不想再受折磨了,求你,让我去吧。” 荣荣说完,便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啊,荣荣。”汝南王抱着她的身体,崩溃的大哭:“是爹没用,救不了你啊。” 一只染血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汝南王的脸。 “爹爹,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女,女儿,不想背负太多,罪孽……” 说完这句话,荣荣的手便垂了下来。 姜予安眼里露出不忍的神色,一只温暖的大手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抬头,她撞见谢无咎温柔的眼神里。 似在无声安慰她。 ------------ 第192章 强取豪夺 汝南王抱着荣荣的尸体,哭了许久。 突然,他目光阴狠的看向姜予安和谢无咎。 “我的女儿死了,你们都是杀人凶手,谁也别想逃脱,来人,给我杀,一个不留。” 无数士兵涌进了屋内,谢无咎拔出长剑,将姜予安护在身后。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众人,亮出身份:“我乃北周摄政王谢无咎,尔等胆敢伤害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大罪,汝南作恶多端,本王奉旨缉拿,你们还想要助纣为虐吗?” 众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露出慌乱的神色。 “摄政王,他是摄政王……” “我,我还不想死。” “摄政王骁勇无比,从未有过败仗,跟摄政王对抗,简直是以卵击石。” 士兵们全都吓的面色发白,纷纷丢下武器。 汝南王见状,疯狂的大叫起来:“杀,给本王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远远的,就听见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传了过来:“圣旨到,青州汝南王接旨! 京畿卫暗卫营统领陆鹤年,奉旨捉拿叛王!” 汝南王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京畿卫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本王明明,明明把他们拦在青州界外了。” 谢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护着姜予安缓缓后退半步。 与汝南王拉开距离:“在进入青州地界时,本王就已经命陆司业潜入青州境界,就等你露出马脚。” “你所谓的拦截,不过是本王给你放的水而已。” 大门被一脚踹开,数十名身着玄甲的京畿卫士兵鱼贯而入。 个个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如刀。 为首的陆司业一身飘逸的衣袍,手持羽扇走了进来。 他往屋内扫了一圈,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王爷,臣来的可是时候?” 谢无咎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陆司业则朝着姜予安挥了挥手:“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陆司业。”姜予安尴尬的朝对方一笑。 陆司业整了整衣衫,对着汝南王呵呵一笑:“汝南王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残害百姓,证据确凿!拿下!” “来人,来人,把这些人通通杀了。” 汝南王的侍卫们见状纷纷拔刀反抗,却哪是京畿卫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叫连连。 汝南王还想负隅顽抗,被随后赶来的卫长风,一脚踹翻在地。 一道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 卫长风跪在谢无咎面前,羞愧的道:“王爷,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谢无咎摇摇头,松开护着姜予安的手。 轻声道:“本王没事,起来吧。” 卫长风起了身,看了眼屋内,厉喝一声:“全都带走。” 之后的几天,谢无咎从汝南王的宅子里,搜出了无数金银珠宝。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汝南王府的墙壁。 里面竟然藏着大量银砖和金砖。 光往外运,就拉了十几车。 青州的百姓纷纷唾骂。 “这些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啊!” 头发花白的老汉看着马车上的金砖,气得浑身发抖。 “去年大旱,我们颗粒无收,官府不仅不赈灾,还逼着我们交苛捐杂税,原来钱都被这狗王爷贪走了!” “我女儿的救命钱啊……”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路边,看着马车失声痛哭:“为了给女儿治病,我把家里最后一点口粮都卖了,可王府却把银子藏在墙里发霉!” 有人捡起路边的石子往马车上扔,有人对着王府的方向破口大骂。 还有人激动地想要冲上去,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拦住。 谢无咎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向下按了按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汝南王残暴不仁,死有余辜,本王会将他带回京城,由圣上发落。” “这些贪墨的银两,一部分用作填补赈灾粮的亏空,从邻县购置粮食和药材,发放给百姓。 一部分用来修缮被洪水冲毁的房屋和道路;剩下的则存入青州府库,作为以后的赈灾储备金,由专人看管,绝不允许再出现贪墨的情况。” “剩余的,本王会押送回京,充入国库。” 谢无咎的声音清润有力,他凤眸缓缓扫向百姓,问道:“本王这么做,你们可还愿意?”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都感觉像在做梦。 有个胆大的人,上前问道:“王爷,真的会给我们修葺房屋吗?” “本王金口玉言,自然是说话算数,凡是房屋损坏者,皆可到府衙登记,由官府勘验按照损伤赔付。” “那,还给我们发粮食?” 谢无咎轻笑一声:“青州百姓被汝南王奴役多年,自当是需要休养生息,本王做主免你们赋税三年。” 听到这话,百姓们全都感激的笑了起来。 众人纷纷对着谢无咎跪下,连连磕头:“多谢摄政王,多谢摄政王。” 几天后,第一批赈灾粮和药材被运到了疫区,由姜予安亲自监督发放。 为了治疗疫病,姜予安琢磨出一张药方。 恰好能治疫病。 凡是吃了她开的药的人,病情全都一天天好了起来。 百姓们纷纷感叹,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而谢无咎则忙着整顿青州的吏治,将那些与汝南王勾结的官员一一拿下,换上了清正廉洁的新官员。 阳光洒在青州城的街道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百姓们开始重建家园,孩子们重新回到了街头嬉戏,青州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谢无咎和姜予安携手走在街头,看着温馨的一幕,不由的相视一笑。 这时,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儿拿着一束花。 跑到了谢无咎面前:“大哥哥,你买一束花送给你的妻子吧。” 两人皆是一愣,姜予安刚要否认。 却见谢无咎拿出一粒银子,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笑道:“你手里的花,我全都买了。” “哎,不是,我不是……”姜予安急的连连摆手。 谢无咎却强硬的把花塞进她的手里:“不是什么?” 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姜予安脸颊发烫。 那花拿在手里,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谢无咎虽然表面镇定,可是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从未追过女子,也不知道这般手段姜予安接不接受。 他暗暗的想,若是她接受了就一切顺理成章。 若是不接受,那只能强取豪夺了! 反正这辈子他只认定她一个人。 ------------ 第193章 你连赵世子都不如 之后的几天,姜予安去故居看了看。 随着青州的这场大水,她从前居住的房子也被冲毁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和师傅相遇的地方,也已经人去楼空。 仿佛她在青州的痕迹,就像一场梦。 谢无咎执起她的手:“跟我回去,回到京城,虽然这里你没有家了,但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看着谢无咎真挚的眼神,轻轻点头:“好,我跟你走。” 从青州回到京城,姜予安看着熟悉的城楼,感觉恍如隔世。 不过是走了两个多月,再回来时,已经是寒冬了。 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停下,姜予安下了车,就看到太傅颤巍巍的站在门前。 看到她,老人家是又气又急。 上前几步,扬起手就要打。 可又没忍心,只红着一双眼看她:“你,你这丫头,是想气死我不成?” “就算你跟姜家没关系,那你也在我府上养了一年,你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太傅气的又骂又哭,姜予安跪倒在地:“一切都是安安的错,请,太傅责罚。” “你……”太傅惊讶的看着姜予安,眼里满是失望。 不过是离家几个月,再回来连声祖父也不喊了。 想想也是,他不是安安的外祖父。 何必强人所难。 他伸出手,把姜予安扶了起来:“行了,起来吧,就算你不认我,我也是认你的。” “怕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喊你外祖父了。” 谢无咎的声音清润,眼里洋溢着得逞的笑意。 太傅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沉了脸:“你也气我?” 他上前一步,对着太傅笑了笑:“虽然你失去了一个外孙女,但是你得了一个儿媳妇啊。” 谢太傅张大嘴啊了一声,看了看谢无咎一眼,这小子一脸得意。 再看姜予安,她低着头,一脸羞涩。 顿时明白过来了:“你小子……” 后面的话,谢太傅没有说下去,而是跟谢无咎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 几人进了府,谢太傅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曾经他费了无数嘴皮子,都没有动摇谢无咎不想娶妻的心。 没想到在姜予安身上栽了跟头。 要不说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呢。 青州一行,不仅将汝南王抓捕归案,还解了青州的水患和疫情。 元帝在宫中设庆功宴,要犒劳谢无咎和姜予安。 在宫中,姜予安看到了燕王。 几个月不见,他神情憔悴,眼神麻木。 他身侧,跟着安乐郡主。 看到姜予安的时候,燕王眼睛重新燃起亮光。 “安安……”他轻呼一声,就要上前。 却见安乐郡主,死死拽住:“殿下,你要去哪儿?” 燕王猛地甩开她的手。 他看向姜予安的眼神里满是痛惜,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安安,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许久?” “燕王殿下。”姜予安忽然屈膝行礼,神情疏离:“民女不敢劳殿下挂怀。” 燕王神情痛苦的看着她,他不敢相信,姜予安竟对他如此淡漠。 想来也是,当初若不是他心性不坚定。 姜予安也不会被逼离开京城,他的确没资格要姜予安心疼他。 燕王定定的看着姜予安,眼睛通红。 他自嘲一笑:“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燕王哥哥,你为什么对这个贱人如此重视,你别忘了我们就要成婚了。”安乐郡主像条无骨蛇一样,又缠了上来。 她对着姜予安挑衅的抬着下巴:“我们的婚事,是由太后下的懿旨,有些人就别想草鸡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谁是草鸡,还不一定呢。” 谢无咎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他站在姜予安身侧。 眼神冰冷的看着安乐郡主:“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娶姜予安为宸王妃,下次若是让本王见到你对本王的王妃不敬,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杀意。 安乐郡主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尤其是谢无咎的眼神,让她头皮发麻。 可最让安乐郡主无法接受的,是姜予安的身份。 “什么,她,她是宸王妃?” 安乐郡主看着姜予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那表情就好似在说,像她这样的贱民,谢无咎是如何看得上她的。 燕王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眼里满是急切:“不,这不是真的,安安,你告诉我,你真要成为宸王妃吗?” 姜予安看向谢无咎,他的眼神温柔无比。 不管何时何地,他都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后。 仿佛有他在,她就可以不惧任何人和事。 谢无咎,就是她的底气。 姜予安重重点头:“我喜欢宸王,他也喜欢我,嫁给他有何不可?” “可是,可是,明明是我先看中你的。”燕王眼里满是不甘。 他看向谢无咎,向来温润的眉眼骤然染上厉色:“谢无咎,亏我一直拿你当好友,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你可对得起我?” 谢无咎将姜予安护在身后,声音沉如寒潭:“殿下错了。” “其一,感情从无先来后到,予安心悦我,我亦心悦她,情之所钟无关时序。 其二,我是有成人之美,可惜是你不争气,放弃了与安安的婚约,若是当时你坚定的站在她身前,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 他看向安乐郡主,又道:“你瞧,这么快,你不就有了新欢吗,何必在这儿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燕王被谢无咎的话气的脸色铁青。 他胡乱摇头,眼睛发红的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我与郡主的婚事,非我自愿,是太后下的懿旨,我无法抗拒。” “呵……”一声轻笑,自谢无咎口中溢出。 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我怎么就不相信,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若是你坚持要娶安安,大可以跪在乾坤殿前去求皇上,可你没有。” “你不过是被群臣的几句话,就打了退堂鼓,你在怕,怕姜予安的身份,拖累了你……” 燕王的脸上满是骇然,他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谢无咎。 那些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一把利剑将他的心思剖开,晾于大庭广众之下。 谢无咎无视他的神情,又给了他最后一击:“你连赵国公府的世子都不如,他虽然手段下作想要把姜予安藏起来,可比起你这个缩头乌龟,本王倒是很欣赏他呢。” ------------ 第194章 双向奔赴 燕王脸上的血色褪尽,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 “你强词夺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若不是你暗中插手,安安怎会疏远我?你利用我的信任,将安安骗走……” “够了!” 姜予安厉声打断,挣脱谢无咎的手走到燕王面前。 “殿下真要算旧账?那便说说是谁为了自保,默认朝臣将奸细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是谁在我被群起攻击时,连一句辩解都未曾说过?” “我曾以为,燕王殿下是真心心悦于我,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可笑。” “你的喜欢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巩固你的地位。毕竟摄政王和太傅府这座靠山,很坚固,不是吗?” 燕王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 撞在身后的廊柱上,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不,不是这样的,安安,你听我解释……” 谢无咎上前揽住姜予安的腰,目光冷冽地看向燕王:“殿下自重。予安身子弱,经不起再耗。” 姜予安走出数步,忽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从前种种皆是过往云烟,燕王殿下,还是不要再纠缠于我了。” 而后,她任由谢无咎带着她,离开了此地。 待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后,谢无咎小心的看向姜予安。 却见她面色如常,心情并没有因为燕王的出现,而出现波动。 他有些诧异,想问又怕惹姜予安不开心。 姜予安反倒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主动坦白:“其实我与燕王的婚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在利用我。” “你知道?”谢无咎很是惊讶。 “知道。”姜予安的声音很轻:“只是那时我没得选择,觉得像燕王这般的人待我好,我跟了他这辈子也不会吃苦,便同意了。” “如今看到他与安乐郡主在一起,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 谢无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轻轻的揉了揉姜予安的脑袋,眼里满是疼惜。 “有时候,人活的太清醒,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姜予安对他勾唇一笑:“但也不能糊涂的过完一生啊,你我都是心思通透的人,就算想骗自己,也骗不了。” 谢无咎突然笑了:“难得你肯对我费几分心思。”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一声尖细的传唱,钻入众人耳朵里。 殿内的人,全都恭敬的跪倒在地,迎接圣驾。 元帝在龙椅上坐定,目光柔和的看着下方,轻轻抬手:“众卿,平身。” 众人直起身子谢恩,落了坐。 元帝面上带着柔和的笑,目光落在谢无咎和姜予安身上,顿了顿。 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回京后,谢无咎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讨了个恩典。 他想要一个赐婚的圣旨,为他和姜予安赐婚。 本来这件事,元帝是不赞成的。 毕竟姜予安身份不明,她又是一个平民。 可王皇后的一番话,却让元帝改变了主意。 王皇后说:“虽然姜予安身份不明,但她在青州水患一事上,有莫大功劳。” “若不是她,此时的青州,早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元帝思索良久,还是觉得不妥。 “姜予安现在只是平民身份,与摄政王并不相配,再者姜家的事才过去多久,若是此时把她许给摄政王,难免会落人口实。倒不如趁此机会,封她个县主,至于以后的事过个一年半载的,谁还会记得。” 王皇后也连连点头:“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 如此一来,元帝就把两人的婚事,先按下了。 当然了,这事他并没有跟谢无咎说。 怕以他那个性子,会赖在宫里不走。 谢无咎眼睛灼灼的看着元帝,眼里满是期待。 元帝故意忽略他的眼神,举起酒杯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毕竟在谢无咎眼里,只有赐婚圣旨才是正事。 否则,这庆功宴,他连面都不会露。 然而直到宫宴结束,元帝都没有提及圣旨。 反倒是不圣酒力,被王皇后搀扶着离开了。 出宫的路上,姜予安看谢无咎紧绷着脸,不由的问他:“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事谢无咎之所以没有跟她说,就是想给姜予安一个惊喜。 眼下她问起,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没事,就是喝多了,有些头疼。” 姜予安偷偷的看他,伸手轻轻戳他,谢无咎起初还绷着。 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的笑极有感染力,像是滴入水中的胭脂,瞬间染红了整个水面。 姜予安也被他的笑感染,也笑了起来。 两人在车中笑成一团,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正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 车身颠簸,姜予安笑的前仰后合,被猛的一颠便扑进了谢无咎的怀里。 松香的气息钻入鼻端,混合着男子身上的气息。 便成了这世间,最妙不可言的存在。 姜予安两眼灼灼的看着他,谢无咎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少女身上的馨香,让他有些情不自禁。 不知何时,两人的唇便碰到了一起。 一个温软一个甜香。 谢无咎感觉自己像是喝一壶佳酿。 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 “王爷。”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沉醉的两人倏然惊醒。 谢无咎眼神冷厉的看向马车门口,长袖挥出气浪,将卫长风拍飞了出去。 姜予安的脸已经红成了桃子,她捂着发烫的脸颊,跳下马车跑进了府里。 谢无咎在马车里平静了半晌,才下了车。 车外,卫长风都快要吓死了。 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王爷息怒,属下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次,本王打发你去草原喂狼。”谢无咎声音冷锐,但也没有过多苛责。 若非紧急军情,卫长风也不会冒然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什么事。” 卫长风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连声道:“属下知错!” 待谢无咎的气息稍缓,才语速极快的回话:“城外驻军发生躁动,左右卫营昨夜在演武场动了手,听说,听说死了三个兵卒。” 车帘后的呼吸骤然一沉。 谢无咎猛地推开车门,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左右卫营同属京畿防务,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械斗?” ------------ 第195章 鸿门宴 卫长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了头。 “是,是有人在中间挑唆。” 卫长风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布条:“右卫营的兵卒说左卫营私藏了赈灾粮,还说,说这些粮是要送给罪臣之女填肚子的。” 谢无咎瞳孔骤然一缩,这些人竟又是冲着姜予安来的。 他们两人的婚事,还没有散播出去,就引来了别有用心的人。 对方更是把罪名之女的帽子,扣在了姜予安头上。 “王爷?”卫长风看谢无咎半天不说话,不由的唤了他一声。 谢无咎抬起眼皮看他,声线冷冽:“查,立刻去查是谁在营中散布流言!” “另外,把左卫营统领张威,和右卫营统领李猛给本王看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踏出营门半步!” 这两人都是统领,若是没有他们授意,两个营的人也不会打起来。 谢无咎没有把这件事让姜予安知道。 她刚刚回京,心情才堪堪好一些,何必让这样的事烦她去。 然而,姜予安第二日,却接到了长公主的帖子。 竟是邀请她去赴宴。 冬青和双儿两人如临大敌,纷纷劝她:“小姐,那安乐郡主向来视你为眼中钉,长公主邀请你前去赴宴,定没有安好心。” “不如,称病不去?”双儿给她出主意。 姜予安捏着请帖,面上挂着淡笑。 “长公主那点心思,谁能看不出来,上次我让安乐郡主栽了跟头,她断不会放过我。” “若是我这次称病不去,那还有下次,下下次。” 她将帖子随手掷于桌上,走到梳妆台前,吩咐道:“为我梳妆吧。” 冬青打开首饰盒,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支素色簪子。 却被姜予安的手按住了,她看向上盒子里那只昂贵的东珠翡翠钗。 轻声道:“戴这只。” 冬青不由的看向东珠钗,圆润的东珠在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谢无咎送给姜予安的,从前她只宝贝的放在盒子里。 今日,怎么舍得戴了? 双儿也觉得有些不妥,劝她:“小姐,长公主宴会夺她风采,怕是不妥吧?” “我若是不夺目,那才不妥。” 姜予安把东珠在头上比了比,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插了进去。 然而选衣裙时,却只选了件素色的。 好在姜予安容貌出众,便是素裙,也足够惊艳。 冬青不解的问她:“小姐,今日赴宴的人定当想方设法博眼球,你明明已经选了东珠,为何还要穿件素衫?” “我自有道理。”姜予安轻轻一笑,没有多言。 冬青也不再问了,服侍她穿戴整齐。 收拾妥帖后,姜予安带着冬青和双儿,前去赴宴。 出门时,她特意问了管家:“王爷呢?” 管家恭敬的回道:“王爷去了军营,临走时给小姐留了话,不必挂怀他。” “哦。”姜予安淡淡的应了一声。 听这语气,谢无咎应是两三天内不会回来的。 她带着冬青和双儿坐上马车,前往公主府。 长公主设宴,前来捧场的夫人小姐不计其数。 个个都珠光宝气,争香斗艳。 姜予安一出现,就立马吸引了众人注意。 今日的长公主府张灯结彩,往来女眷无不锦衣华服。 穿石青色宫装的李夫人,鬓边斜插点翠步摇。 粉色罗裙的张小姐,腕间金镯叮当作响,就连最不起眼的庶女都缀着珍珠抹额。 唯独姜予安一袭月白素衫,裙摆只绣了圈简单的缠枝纹。 头上除了那支东珠钗再无别的装饰,素净得像株雨后的玉兰。 安乐郡主一袭华美的衣裙,神情倨傲:“姐姐怎穿得这样素净,莫不是府里拮据了?” 周围立刻响起嘲讽的笑声,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带着探究与戏谑。 双儿气得脸都红了,正要辩解,却被姜予安按住手腕。 她微微抬眸,目光扫过安乐郡主满身的宝石璎珞:“郡主说笑了,青州水患民不聊生,我便将手里的银钱捐了去,如此特殊时局不敢穿得太过张扬。” 一句话,让在场的贵女,纷纷白了脸。 刚刚她们还引以为荣的衣裙首饰,此刻像是烫手的山芋,恨不得丢的远远的。 安乐郡主气的脸色发白,偏偏拿不出话来反驳。 只能瞪着眼睛,险些把银牙咬断。 步入宴会厅时,喧闹声竟小了半分。 满室绫罗绸缎中,姜予安的素白身影格外醒目。 长公主端坐在主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的道:“姜姑娘,倒是心善。” “长公主谬赞。”姜予安屈膝行礼:“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 “听说,有你的协同,摄政王才将汝南王府给端了,如此说来姜姑娘功不可没啊。” 长公主的声音轻轻的,甚至脸上还带着和气的笑。 可是姜予安却察觉到四面八方,含有敌意的眼神。 那些贵女,看她的眼神,像要吃人。 汝南王虽在青州,可是京中却有不少同族。 这些女子,大多是王氏族人,难怪她们看姜予安的眼神像要吃人呢。 长公主,真是好心计。 一句话挑起了众人对她的仇恨,又把谢无咎也拉下了水。 好在姜予安早有准备,她迎着众多贵女的眼神,回神回去。 声音清晰而平静:“汝南王作恶多端,在青州为非作歹,他在做恶的时候定也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我不过是运气好,功劳两字可不敢当。” 长公主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笑意盈盈的目光扫过满座:“汝南王在青州私藏兵器,强占民女,桩桩件件都是国法难容的罪过。 只是京中王氏族人众多,听闻王府被端,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这话如同往热油里撒了把盐。 席间几位穿宝蓝色衣裙的贵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坐在安乐郡主身旁的王小姐轻哼一声:“长公主明鉴,汝南王是汝南王,我等是我等,怎能混为一谈? 只是姜姑娘年纪轻轻,竟懂得参与朝堂之事,真是好手段。” “王妹妹慎言。”姜予安尚未开口,长公主已轻斥道,眼底却毫无责备之意:“姜姑娘也是为朝廷出力。” ------------ 第196章 狗咬狗,一嘴毛 屋内的贵女,全都眼含讽刺的看向姜予安。 有了王姑娘打头阵,其余几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奚落她的机会。 “姜姑娘去了一趟青州,回京就成了摄政王的心尖宠,我等倒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为朝廷出的力?” 又有别有用意的问姜予安:“不如让姜姑娘好好说道说道,你用的什么法子,也好让我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长长见识?” “是啊姜姑娘,我等可要好好向你讨教呢。” 明明在说着讨教的话,可是眼里的讽刺都快要溢出来了。 姜予安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这些人呐,就差点儿说她是妖艳贱货了。 明明想骂的很,却偏偏端着贵女的架子,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姜予安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忽然抬眼看向王小姐,目光清亮如洗。 “王小姐这话错了,我并非参与朝堂之事,只是恰巧撞见汝南王做的恶事,将此事告知摄政王罢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几分:“难道王小姐觉得,包庇叛国逆贼才是正理?” “你!”王小姐被噎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身来。 却不小心带倒了小几,果碟碎了一地。 就连她昂贵的衣裙,也沾上污渍。 她又气又急,姜予安老神在在,险些没把她气个半死。 长公主眉头微蹙,看似斥责实则偏袒:“王姑娘不得无礼,姜姑娘也是一片赤诚。” 她转向姜予安,语气放缓:“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姜姑娘以后还是少掺和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语里威胁意味满满,贵女们全都得意的看着姜予安。 看她如何接话。 “长公主教训的是。”姜予安屈膝行礼,姿态恭顺却不卑微。 “只是国法昭昭,若人人都怕惹祸上身,那岂不是让奸佞之徒逍遥法外?” “谢大人常说,我辈虽为女子,也该知是非,明善恶。” 提到谢无咎,王小姐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谁都知道摄政王手握重兵,王氏一族虽在京中有些势力,却远不是摄政王的对手。 几位王氏贵女交换眼神,终究悻悻地坐了回去。 安乐郡主见状,不甘地开口:“姐姐倒是与谢大人形影不离,连他的话都时时挂在嘴边。” 这话带着几分暧昧,引得席间不少人窃笑。 未婚女子,最忌与男子传出闲话。 满京城谁不知道,姜予安还未成婚,便住进太傅府。 与谢无咎,只有一墙之隔。 几个贵女别有深意的眼神,在姜予安的脸上来回扫。 更有人,故意大声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姜姑娘跟我们不一样,她一向不拘这些虚礼,否则怎么能入得了摄政王的眼呢?” 一句话,不仅把姜予安说成是荡妇。 连带着谢无咎,也骂了。 那意思,竟说谢无咎是昏聩好色之徒。 这番夹枪带棒,是个女子都承受不住。 冬青和双儿全都紧紧的攥着拳,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些女人的嘴。 姜予安恍若未闻,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谢大人是朝廷柱石,他的话自然有理。不像某些人,只知争风吃醋,却不懂家国大义。” 她目光淡淡扫过安乐郡主满身的华丽装饰,看向众人。 声音虽轻,却像一把钢刀插入众人胸口。 “青州一行险恶万分,稍有慎便会丧命,我与摄政王能够全身而退,纯属侥幸。” “想必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众姐妹的哥哥或是父亲,是能够挺身而出,为国效力的吧?” 刚刚还在嘲讽姜予安的人,笑容全都僵在了脸上。 若是真有这样的能人,谢无咎又岂会亲自奔赴青州? 还是朝中的官员,全是窝囊费,不堪大用。 姜予安的话像是一个个巴掌,扇在她们脸上。 火辣辣的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予安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王姑娘,听说你大哥在工部任职,运往青州的粮草却查出里面掺了沙石,还有发霉变质的,此事王侍郎也太不小心了。” “圣上罚了王侍郎两年俸禄,你还有心思出门赴宴,也是心大。” 王姑娘倏然瞪大了眼睛,眼圈都红了。 她求救的看向安乐郡主,后者装作没看见,把头扭了过去。 眼里掠过一抹愤恨:真是废物。 姜予安似是没有看到王姑娘的窘迫,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连连自责:“瞧我这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怎么能把这件事公然说出来,这不是往王姑娘伤口上撒盐吗?” “我认罚,我认罚。” 她端起茶杯,对着王姑娘说道:“王姑娘,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定要原谅我一回。” 说着把茶水一饮而尽。 王姑娘气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又不能不接姜予安的话头。 她恨恨的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不会跟你这心胸狭隘的人一般见识的。” 姜予安长松一口气:“那就好,王姑娘果然心胸宽广,不像我小肚鸡肠。” 说到这里,她话锋陡然一转,又说了起来:“虽然我说的话容易得罪人,但有一事,还是要提醒王姑娘。” 众贵女现在看到姜予安那一张一合的嘴,都觉得有些烦人。 但听她话里有话,又全都竖起了耳朵。 毕竟,别人的八卦,还是很有意思的。 王姑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什么事?” “当然是你那个大哥了,前些日子公然在街上调戏民女,虽说王家势大,但如此行事怕会惹圣上不满。” “你,你胡说八道。”王姑娘气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指着姜予安的鼻子,声音尖厉:“我王家是书香门第,岂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姜予安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回她:“可我分明在摄政王的书案上,看到弹劾工部侍郎的折子,难道这还有假?” 王姑娘的神情焦急起来:“谁,谁弹劾的我大哥?” 姜予安故作害怕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可是眼睛,却不停的往王姑娘身边的姑娘瞄去。 王姑娘突然目光冰冷的看向她身侧的女子,怒喝一声:“是你父亲对不对,定是你父亲嫉妒我王家,故意往我王家身上泼脏水。” ------------ 第197章 杀了又如何 王姑娘突然对着身侧的姑娘发难,那姑娘本来正竖着耳朵听八卦。 突然,一杯热茶浇到了她头上。 “啊……”那姑娘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滚烫的茶水,立马把她白嫩的脸烫的红肿起来。 女子未出阁前,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 平日在家都细心保养,有的还有牛乳泡澡洗手。 在坐的千金贵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长公主看到这一情况,脸上也露出慌乱的神色。 事情是在她的宴会上出的,她难辞其咎。 “王姑娘,你怎么能动手?”长公主训斥王姑娘,又急忙命人,去看那烫伤的女子。 烫伤的女子是清河崔氏嫡长女,名唤崔樱。 父亲在户部任尚书,掌管太仓钥匙和盐引。 长公主此次设宴请来崔家的人,也是想好好拉拢一个人脉。 没想到王姑娘这个蠢货,被姜予安三言两语一挑拨,就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了。 她仗着皇后出自王家,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嚣张跋扈惯了,却没想到今天惹出了祸端。 那崔樱的父亲是工部尚书,两家本来也有些交情,故而她的大哥,在工部任侍郎。 她出手伤了崔樱,只怕崔家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她大哥的前途也会受到影响。 想通了这些利害关系后,王妙音一下子慌了。 她急急摆手,想要撇清关系:“长,长公主,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 说到这里王妙音眼神恶毒的看向姜予安。 伸手一指,声音尖厉的喊道:“是她,是这个贱人,若不是她故意引导我,否则我也不会伤了崔姑娘。” 姜予安喝茶的手一顿,倒吸一口凉气。 她惊讶的看着王妙音:“王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逼着你把热茶倒在崔姑娘脸上的?” 姜予安微微摇头,神情自若,眼里嘲讽意味十足:“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为什么看向崔姑娘?”王妙音不依不饶。 “我在看崔姑娘的头花,难道也不行?” 姜予安气死人不偿命,那边崔樱捂着脸,哭的很大声:“王妙音,若是我的脸毁了,我让你给我偿命。” 这两大世家,都是百年世家,底蕴雄厚。 王家背靠太后,崔家靠的可是太后。 平时都是有被利益捆绑在一起,虽然暗中潮流涌动,但明面上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 可最近两年,太后和皇后为了争夺后宫之权,斗的你死我活。 两大世家的关系,也变的岌岌可危。 那点薄如蝉翼的友好,也随着王妙音今日的举动,彻底碎裂了。 “崔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呜呜呜……”王妙音吓的哭了起来,今天这祸她闯大了。 可崔樱却不听她的解释,冷冷丢下一句:“今天我无故受这无妄之灾,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王妙音害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崔王两家,为了维护关系,有意要联姻。 换句话说王妙音这一杯茶浇下去,直接把崔氏和王氏的联姻,也浇没了。 小姑子打了未来的嫂子,真是一出大戏啊。 姜予安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王妙音真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崔樱带着人匆匆离开,剩下的贵女们全都没了之前兴致。 若说之前她们看姜予安的眼神带着猫戏老鼠的轻视。 现在看她,就是妥妥的敌意了。 无数阴险毒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 若是能化成实质的话,姜予安现在已经成了筛子了。 长公主也面色铁青,脸上的镇定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姜予安,你放肆。” 四周贵女,纷纷跪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姜予安此时身份悬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犯不上拿她这条小命去赌长公主的怒火。 于是,她也麻溜的跪下了。 “来人,把这个搬弄事非的姜予安,给本公主拿下。” 崔樱的脸毁了,为了给崔家一个交待,长公主只得拿姜予安出气。 至于谢无咎,她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等到他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有太后护着,谢无咎还能冲进长公主府,把她杀了不成? 本来今天这场鸿门宴,就是为姜予安设的。 侍卫冲了上来,就要押走姜予安。 她倏然出声:“公主,三思啊,若是你把我绑了,难道就不怕触怒摄政王吗?” 长公主本来火气已经下去了一些,听到姜予安的话,杏眼一瞪。 她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放肆,你敢拿摄政王压本宫。” “你搬弄事非害得崔樱受伤,在场的人都可证明,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包庇你。” 她就不信了,谢无咎敢跟太后作对,敢跟四大家作对。 长公主底气十足,姜予安,你死定了。 就在侍卫要押走姜予安时,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谁敢。” 声音虽然不重,可是带着十足的冷意。 几乎是声音刚落,数道冷箭就已经到了跟前儿。 那几个侍卫,全都被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鲜血喷出,洒了贵女一头一脸。 却没有一个人敢叫出声音,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院外徐徐走来的人。 玄色蟒纹朝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谢无咎负手而立,腰间玉带束得极紧,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松。 他墨发用玉冠高束,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戾气。 唯有那双狭长凤眸扫过之处,众人皆忍不住瑟瑟发抖。 “摄政王?”长公主的面色白成了纸,袖中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万万没想到,他竟为了姜予安,当着她的面杀了这么多人。 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谢无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姜予安身上。 少女脊背挺直,看他的眼神里面全是骇然却又带着惊喜。 那表情似乎在说,这么多人,你说杀就杀啦? 谢无咎将她的表情归咎于夸赞。 倨傲的抬了抬下巴,看众人如同看待蝼蚁。 杀了又如何。 凡是敢伤她的人,都得死。 他眸色沉了沉,声音比寒潭更冷:“长公主好大的威风。” ------------ 第198章 敢动我的人,就得死 长公主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她强撑着扶着桌沿怒斥:“谢无咎,你敢在本宫面前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她好歹也是长公主,谢无咎竟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实在可恨。 “王法?” 谢无咎轻哼一声,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本王只知,谁敢动我护着的人,就得死。” 狂妄,狂妄至极。 偏偏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反驳的。 那些贵女被吓的瑟瑟发抖,看着满地的死尸,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有的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妙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身子抖的像筛糠。 几位夫人全都面露恐惧,低着头不敢与谢无咎对视,生怕触怒这位煞神波及到自家。 至于谢无咎在长公主府杀人这事,不关她们的事。 长公主看着嚣张至极的谢无咎,突然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爬上脊背。 她低估了谢无咎,更加低估了姜予安在他心里的位置。 谢无咎此举,就是在长公主的头上动土,她如何能忍? 长公主眼里翻涌着汹涌的恨意,突然扬声:“摄政王,你放肆,本宫是长公主,未经本公主擅闯者,皆是死路一条,来人,将他拿下。” 公主府里有府兵,就算是皇上问起,她也是占理的。 谢无咎是四大世家的眼中钉,若是能杀了谢无咎,更是大功一件。 以后,四大世家,就是长公主的靠山。 话音一落,数十名手持长戟的府兵鱼贯而出,瞬间将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长公主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脸上满是得意:“摄政王私闯公主府,还敢在此行凶,今日本宫便打杀了,也无人敢追究!” “拿下摄政王,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排的府兵对视一眼,握紧长戟便朝谢无咎刺来。 姜予安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却见男人身形未动,身后突然闪出数道黑影。 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中弯刀快如闪电。 利刃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不过瞬息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府兵已捂着脖颈倒下。 暗影卫们如鬼魅般穿梭在府兵之间,弯刀起落间从无虚发,不过片刻功夫,庭院里已倒下大半府兵。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如砍瓜切菜般倒下的护卫,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忘了,谢无咎能在朝堂上权倾朝野,靠的从来不是嘴皮子功夫。 “这,这是暗卫?”长公主声音发颤。 太后曾说过,摄政王手中握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谢无咎终于转过身,凤眸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长公主,本王给过你机会。” 他缓缓抬手,暗影卫们立刻收刀而立,动作整齐划一。 幸存的府兵吓得丢了兵器跪地求饶,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凶悍模样。 谢无咎持着长剑上前,步步逼宾。 长公主脸上的镇定寸寸破裂,她眼里露出恐惧,甚至还有了泪意。 谢无咎的长剑还在滴血,他一步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长公主的心尖上。 无声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让长公主怕的脸上变了颜色。 她感觉冰冷的长剑,就悬在她的头顶,随时都能将她一剑封喉。 “啊……” 长公主吓的跌倒在地,尖叫起来:“谢无咎,你若杀了我,太后绝不会放过你!” 谢无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本王从不滥杀,但谁若想动我护着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 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本王不介意让公主府多添几座新坟。” 话音一落,他长剑一挥朝着长公主的头上扫去。 长公主的凤冠被削掉,连带着她的头发,也一并削了下来。 华美的发髻掉在地上,露出长公主的头皮。 她尖叫一声,两眼翻着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竟是生生被吓晕了。 众人看着谢无咎,就如同看着地狱杀神。 连长公主都敢杀,更何况她们这些小鱼小虾。 姜予安也被吓住了,可是内心却在不断欢呼。 谢无咎,真不愧是北周第一狂人。 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照他这疯样,若是心情不好,怕是连皇上都能捅上两刀。 谢无咎看了姜予安一眼,见她跟个石雕似的一动不动,眼睛都直了。 他看了眼四周,满地的尸体。 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让姜予安看到他如此嗜血的一面的。 一条丝带,缚在了姜予安眼上。 他上前打横把她抱起,就这么旁若无人,嚣张至极的离开了公主府。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那些贵女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又是哭又是叫的,由婢女搀扶着疯狂往外跑去。 安乐郡主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去扶长公主:“母亲,母亲……” 长公主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拳头紧紧的攥着。 嬷嬷见状,急忙去掐她的人中。 好半天,长公主才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她双眼惊恐的看着前方,身体还在发抖。 “母亲,你别吓我啊。”安乐郡主哭成了泪人,抱着长公主抖成了一团。 长公主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她咬切齿的说道:“我要进宫,我要去找太后,告御状……” 安乐郡主吓的小脸儿煞白,只知道点头:“母亲,女儿陪你。” 在安乐郡主的搀扶下,长公主起了身。 嬷嬷见她一身狼狈,提醒了句:“公主,要不要换身衣服?” 此时的长公主头发散乱,头顶还秃了一块。 身上,还沾染着血迹。 看起来就跟个疯子一般。 可长公主却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咬着牙说道:“本宫今日丢的人已经更多了,还在乎更多吗?” “只有像这般狼狈去见太后和皇上,才能让太后心疼本宫,让她为我做主。” 不多时,长公主就到了太后宫殿外。 还没有进殿,她就哭喊上了:“母后,求你为孩儿做主啊……” ------------ 第199章 太后胡搅蛮缠 殿内暖香氤氲,太后正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翻看着佛经。 听见殿外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握着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太后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大宫女,声音带着几分不耐。 一名年长的嬷嬷急匆匆的进了殿,在太后耳边低语:“是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太后蹙起眉,若非没有重大的事,长公主不会如此失态。 嬷嬷领命走了出去,不多时。 长公主已经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她的发髻散乱,华贵的宫装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胸襟处还有大片血迹。 最为刺眼的,是她的头皮。 竟然秃了一大片。 若不是她哭着喊着叫母后,太后压根没认出她。 “阿芜?”太后急促的呼吸了一下:“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母后!”长公主扑到榻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哭成了泪人:“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太后被她这副模样惊得心头一跳,连忙撑着榻沿坐直了身子:“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欺负成这样?” 安乐郡主紧随其后进来,也跪在长公主身边。 抽噎着说:“祖母,是摄政王谢无咎,他带兵闯入公主府,在府里大开杀戒, 母亲不过是训斥他两句,他竟把母亲打成这副模样。” 安乐郡主呜呜的哭了起来,母女两人抱成一团,看得太后心里怒火蹭蹭的长。 “好个谢无咎,他竟然猖狂至此,你可是我北周的长公主,他竟如此欺你,哀家定为你主持公道。” 太后心疼长公主,但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谢无咎虽然狂妄,但做事并不是毫无章法。 他怎么会突然对长公主下手? “安乐,你跟皇祖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乐郡主抽抽搭搭的,哭道:“母亲想着姜予安青州一行,劳苦功高,特意设宴邀请她来参加,可没想到她三言两语挑拨的崔家和王家起了争执。” “崔姐姐的脸,被王姑娘烫伤了,两家联姻的事,也就此作罢。” “母亲想着能说和就说和,为了给两大世家一个台阶下,就训斥了姜予安两句,她却仗着有摄政王撑腰,完全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不仅出言顶撞,还拿摄政王来压母亲,气的母亲想要绑了她,摄政王就在这时出现了……” 安乐郡主带着哭腔,把黑的说成白的。 关键是,太后居然还信了。 她气的摔了茶杯:“岂有此理,一个狐媚子把摄政王迷的团团转,连哀家和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便是赐死,也不为过。” “来人……” 就在太后要下令,命禁军去赐死姜予安时,一名大宫女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后,皇上有请。” 太后面露疑惑:“皇上这个时候唤哀家前去,所谓何事?” “是摄政王带着姜姑娘进了宫,应该是为长公主事的来的。” 安乐郡主脸色骤变,太后凤眸微沉,长公主则是一脸心虚。 谢无咎居然早早的带着姜予安进了宫,还跑到皇上面前告状。 可真是好的很呐。 太后短暂的沉思后,便做出了决定:“摆驾乾清宫,哀家倒要看看,他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她倒要看看,那个姜予安是何方高人,竟能把摄政王迷的团团转。 今天不把她的狐狸皮撕下来,以后岂不是让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太后怒气冲冲,带着长公主和安乐郡主,前往乾坤殿。 乾清宫内檀香袅袅,少年天子正听着谢无咎奏报。 姜予安一身素衣立于阶下,脊背挺直。 “长公主殿下不听分说便要绑了小女,小女只盼皇上明鉴,那日确是王家小姐先将滚茶泼向崔姑娘。”姜予安声音清亮,字字恳切。 谢无咎适时补充:“臣已查证,当日在场的侍女皆可作证。 崔王两家联姻本就勉强,此次风波实非姜姑娘之过。 长公主为保颜面竟要杀了姜予安,以此来平息两世家的怒火,臣在无奈之下,只得出手。” 元帝指尖轻叩案几,眼底已聚起寒气。 此时太监通报太后驾到。 只见太后带着一身狼狈的长公主和安乐郡主,进了殿。 元帝的目光在长公主的身上轻轻一扫,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他知道谢无咎视姜予安为心头肉,却没想到他竟为了姜予安,把长公主打成这样。 元帝让太后落了座,太后就率先开了口:“皇上把哀家唤来,可是为了阿芜的事?” 她声音哽咽,眼圈发红,竟打起了感情牌:“皇上,你可得要为阿芜做主啊,自小她就疼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给你带一份。” “身为公主,她金尊玉贵,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太后一边说,一边眼泪掉了下来:“便是在选驸马一事上,她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根基不稳她便嫁给了忠勇大将军为妻,为你守着国土。” “皇上,这份情,你得承啊。” 元帝听着太后的絮叨,眉头皱了起来。 当初他夺得龙位,忠勇将军是他的左膀右臂。 长公主哪里是为了他才下嫁,她是为了不想去他国和亲,这才嫁给了忠勇将军。 太后硬把这份情扣在他头上,元帝觉得恶心。 她并非自己亲母,元帝的亲生母亲是淑妃,在生下他后,就难产去世了。 先帝就把元帝抱养在太后的膝下。 他登上龙位后,太后的位份自然也跟着尊贵起来。 要说他跟长公主的兄妹情分,还不如他跟海公公的主仆感情深厚。 太后对长公主纵容,任由她在封地兴风作浪,欺压百姓。 元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自从驸马去世后,长公主的野心就越来越大了。 她不满在封地,一连给太后来了三封书信。 信上说思念太后,太后就借着她过寿的事,把长公主接了回来。 本以为她会安分守已,没想到回京后,又闹出了不少动作。 元帝对长公主的忍耐,已经到了顶点。 ------------ 第200章 封为郡主 元帝脸色阴沉一片,他目光平静的看着长公主。 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划过一道冷锐。 长公主并非只有安乐郡主这一个女儿。 她还有一个刚满五岁的儿子。 这些年她在封地大肆敛财,暗中招买府兵,无非是为了她的儿子做铺垫。 元帝语气沉沉,将一份口供给太后看:“母后自己看吧,王家小姐寻衅在先,长公主不问青红皂白处罚姜予安,还要动用私刑。 若不是摄政王及时出现,恐怕这会儿她已经成死人了。” “皇上!”太后厉声打断:“不过是世家闺秀间的口角,何必闹到朝堂上来?姜予安顶撞公主、冒犯皇家威仪总是真的!” “这样的女子狐媚惑主,她留在摄政王身边,总归是个祸害,请皇上下赐,处死姜予安。” 元帝被太后的胡搅蛮缠,气的脸色发白。 只要沾上长公主的事,她就会无条件的偏袒对方。 哪怕她犯下滔天罪恶,太后也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抹过。 就像刚才这样,她故意无视姜予安受到的伤害。 避重就轻,把罪名全都推在姜予安头上。 把长公主摘了个干净。 “朕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姜予安与此次事件无关,母后还要让朕处死她吗?” 元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身为天子的威严,在此刻尽显。 他眼里的冷意,让太后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太后不由的后退一步,却仍不肯退让。 竟然挺直胸口,拿出长辈的身份压元帝:“皇上怎能如此说话!哀家是你的母后,是北周的太后! 皇家规矩岂能容一个女子随意践踏?就算她无错,顶撞公主便是大不敬! 今日若不严惩,日后世家勋贵皆效仿此等行径,皇上还如何统御天下?” 太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阿芜是皇上的姐姐,血脉相连的骨肉!皇上为了一个外姓女子苛责皇室,就不怕寒了宗室的心吗? 祖宗家法摆在眼前,皇上可不能因一时糊涂坏了规矩啊!” 殿内檀香仿佛都凝滞了,谢无咎垂眸立于一旁,姜予安仍跪伏在地。 唯有帝后二人的目光在半空激烈交锋。 姜予安不由的看向元帝,却见他站起身,俯视着太后。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母后说的是祖宗家法,可祖宗更教朕要赏罚分明、亲贤远佞。 若规矩成了包庇错处的挡箭牌,那这规矩,朕宁可改了!” “你……”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皇帝的手都在发抖。 然而,元帝铁了心要罚长公主,根本不理会太后。 “传朕旨意,长公主识滥用私刑,罚禁足公主府三月,闭门思过! 王家小姐寻衅滋事,罚禁足半年,由其父严加管教!” 皇帝不再看她,转向阶下的姜予安:“你虽有委屈,却也需知皇家礼仪。罚你抄写《女诫》三遍,往后行事更要谨言慎行。” 此等惩罚对于姜予安而言,已经是极力偏袒了。 太后被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长公主也跪伏在地上,痛哭不已:“皇上,那我受的委屈呢,摄政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敢对我动手,还把我打成这副模样,难道此事就一笔揭过吗?” 元帝垂下眸,语气平淡。 看长公主的眼神,有些同情:“阿姐难道不知道,摄政王有特权,可暂代朕行使生杀大权吗?” 换言之,若是谢无咎他想。 便是长公主,他也杀的。 长公主之所以还能跪在这里哭喊,谢无咎是手下留情了的。 长公主哭声一噎,难以置信地抬头:“可,可我是公主……” “正因你是公主,才更该知晓皇家法度。” 元帝缓缓踱步到她面前,龙靴停在她视线前方:“摄政王若不是见你要对姜予安动私刑,又怎会出手阻拦?那日在场的侍卫都能作证,是你先命人拿铁链锁她。” 他顿了顿,声音添了几分冷意:“阿姐还是安心回府养伤吧,禁足期间好好想想,何为皇家表率。” 太后被元帝气的脸色铁青,她伸着手指着元帝的鼻子,呼吸一阵紧似一阵。 就在太后快要晕厥的时候,姜予安急忙扶住了太后的身体。 并拿出银针在她穴位上轻轻一刺。 太后立马眼睛瞪圆,怒目看向姜予安。 “太后醒了便好,刚刚真是吓死小女子了。”姜予安对着太后行了个礼。 可太后一点也不承她的情。 她看姜予安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好,好个小贱人。 若非是她,此时太后已经晕倒在乾坤殿了。 到时传出去是皇上气晕了他,定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姜予安却多管闲事,让她的奸计没有得逞。 “哼。”太后冷冷一哼,对着安乐伸出手:“我们走。” 安乐郡主和长公主搀扶着太后,走了出去。 元帝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赞赏:“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的很。” 谢无咎轻轻勾唇,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当然机灵。 姜予安有些惶恐的摇了摇头:“若是因为小女的事情连累了皇上,小女便是万死,也担当不起。” 元帝看她的眼神,更加欣赏了。 他轻轻抬手,示意海公公上前。 “姜予安,你青州一行协助摄政王有功,朕便封你为兰阳郡主。” 姜予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女何偿何能?” “你办善堂,治瘟疫挽救万民于水火,这份殊荣你当得。” 元帝看了眼谢无咎,对方眉眼里满是喜色。 他轻轻摇头,又道:“另外朕再赐你一座郡主府,免得你们二人再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从即日起,你就从太傅府搬出去吧。” 谢无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原来皇上在这儿等着他呢。 姜予安磕头谢恩:“臣女,谢主隆恩。” 元帝轻轻点头,封姜予安为郡主,他也是考虑过的。 如今她身份特殊,若是不抬抬她的身份。 以后麻烦事会更多,如此一来,那些人再想要针对她,也得掂量掂量。 ------------ 第201章 无名牌位 姜予安被封为郡主的事,瞬间在京城内传开。 尤其是长公主,气的把屋子砸了个稀巴烂。 “她都能被封为郡主,皇上真是糊涂。” 屋内的下人,全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安乐郡主却和长公主一样,并未觉得她们有什么说的不对的。 姜予安那样的狐媚子都能成为郡主,这不是在打公主府的脸吗? “母亲,女儿不服。” 安乐郡主气的直掉眼泪:“她这样的贱民,凭什么可以成为郡主?” 长公主捏着手里的佛珠,冷冷一哼:“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算被封为郡主,也走不长远。” 郡主只是虚名,若是没有人脉和背景。 在京城,她寸步难行。 安乐郡主咬着牙:“可是女儿就是不服气,她那种贱民,凭什么可以跟女儿平起平坐?” 长公主看她气的眼圈发红,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母亲答应你,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母亲没有留后手?” “母亲,你做了什么?”安乐郡主的眼里燃起亮光。 长公主拿起梳子,亲自给安乐郡主梳发。 “母亲早就派人去调查她的身世了,想必现在应该快有结果了。” 安乐郡主听到后,扑在长公主膝前,满意的笑了起来:“还是母亲高明,打蛇打七寸,知道皇上封姜予安为郡主,是为了嫁给摄政王做准备,若是她的身世不堪,那她的美梦就破灭了。” “我们娘儿俩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母亲怎么可能让她踩在我们头上。” 长公主怜爱的摸着安乐的头发,温柔的笑了起来:“你只管好好做你的郡主,剩下的事,交给母亲即可。” “知道啦,母亲。”安乐郡主甜甜的笑了起来。 长公主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目光却闪烁了一下。 眼里的泪意逼至眼角,又让她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她拍了拍安乐郡主的肩膀,示意她起来:“去吧。” “是,母亲。”安乐郡主欢快的对着她屈膝一礼,然后走了出去。 待安乐郡主离开后,嬷嬷上前搀扶起长公主:“公主,可是又想起了先太子?” 孙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在她面前,长公主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缓缓点头,眼里露出凄苦之色:“扶我去密室吧。” 提起先太子长公主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孙嬷嬷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 扶着长公主到了书架前停下,她上前转动一个花瓶。 只见书架缓缓启动,一扇门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她迈步走了进去,书架又自动移了回来,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密室里,灯光通明。 长公主走到里面,面前出现两块黑漆漆无字的牌位。 看到牌位,长公主的眼里蓄满了泪。 孙嬷嬷眼里露出不忍的神色,也跟着红了眼圈:“当年太子殿下,一家三口葬身火场,却连凶手都没有找到,公主这些年一直都在调查此案,却一无所获。” “可怜小郡主,才刚刚出生啊,若是小郡主还在的话,跟莹莹也差不多大了。” 想起那段沉重的过往,长公主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掉落。 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孙嬷嬷连忙掏出锦帕,拭去长公主脸颊的泪:“公主仔细身子,先太子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这般伤怀。” 长公主却挥开她的手,指尖颤抖着抚上那两块冰冷的牌位。 乌木牌面打磨得光滑如玉,长公主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阿珩,阿姐定不会让你白死的,这些年我一都在追查你的死因,只是……” 说到这里,长公主的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进展,她远在封地,鞭长莫及。 直到驸马去世,才得已回京。 她挥挥手示意嬷嬷:“去,把供品换上新的。” “昭昭那么小,应该喜欢糖果和点心的。” 长公主擦了把脸上的泪,将东西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摆了上去。 之后又上了香,才从密室走出来。 有个婢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长公主耳语几句:“公主,姜予安的家人,有消息了。” “当真?” “千真万确。”婢女对着长公主耳语几句,长公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听完以后,她呵呵笑了几声:“来的好,一个商户的女儿,我看她还如何嫁给摄政王。” “传令下去,暗中帮助云家,务必让他们跟姜予安顺利认亲。” “是,公主。” …… 皇上赐了姜予安一幢宅子,她被封为郡主,又搬新宅,双喜临门。 这天,宾客云集。 前来贺喜的人,几乎把郡主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郡主新府气派非凡,往后定是福泽绵长。” “这宅子选得好,风水旺人。” “咱们托郡主的福,也能看到这么好的宅子,真是我等的荣幸。” 从前那些对姜予安爱搭不理的夫人小姐,纷纷前来贺喜。 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姜予安只得满脸堆笑,到前院儿招呼。 姜予安刚要回礼,却见管家匆匆从月洞门绕过来。 神色有些为难:“郡主,府外有位妇人执意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今日府中忙碌,寻常访客便改日再约吧。”冬青提醒管家,又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管家立在原地没有走,神色有些为难。 姜予安见他这样,便问他:“张管家,你还有事?” 张管家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道:“郡主,那妇人说她是来认亲的。” “认亲?”姜予安一脸诧异。 她孤身一人,哪来的亲人。 这不是荒谬吗? “想来是胡乱认亲的,把她打发了去。” 自从她被封为郡主后,这短短半个月功夫,已经有三波认亲的了。 第一次,姜予安还觉得激动,接见了对方。 最后却发现对方驴头不对马嘴。 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后面再有认亲的,她干脆就不见了,让冬青去打发了。 可这次,张管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妇人跟从前那些骗吃骗喝的人不同。 身上穿着贵气,言行举止看着像富贵之家。 所以,他就急忙来禀报了。 “郡主,你还是去看看吧。”张管家劝道。 姜予安想了想,只得跟宾客们说了一声,去了前院儿。 西花厅内暖意融融,妇人紧张地坐在紫檀木椅边缘。 她眉头紧锁,眼圈发红。 远远的看见姜予安进来,她猛地站起身朝着她迎了过去。 待到姜予安走到跟前时,妇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民妇,给郡主请安。” ------------ 第202章 认亲 周氏声音颤抖,嫩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目光却像黏在了姜予安脸上,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 姜予安在主位坐下,温和开口:“不知夫人寻我有何事?” 妇人喉头滚动,浑浊的泪水突然涌了出来。 她激动的哭道:“像……真是太像了……这眼睛,这鼻子,跟你爹爹年轻时一个模样。” 她向前踉跄半步,声音陡然拔高,哭的撕心裂肺:“安儿,我的安儿啊!我是你亲娘啊!” “亲娘?”姜予安浑身一震,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夫人会不会认错人了?”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姜予安不再冒认亲人。 看着妇人哭成了泪人,她也没有触动。 “不,没错!”妇人急切地从怀中掏出个褪色的红布包。 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半块磨损的长命锁:“你看这锁,当年你出生时我亲手给你戴上的,后来你被人抱走,我拼死只抢回这半块!你左肩胛骨下有颗朱砂痣,对不对?” 姜予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朱砂痣隐在衣衫之下,除了幼年养母从未有人知晓。 她望着妇人哭红的双眼,望着那半块熟悉的长命锁,目光突然紧缩。 “给我看看。” 冬青上前,把长命锁拿了过来,递给姜予安。 只见正面刻着长命百岁,而反面则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 看到这个字,姜予安不由的皱起了眉。 谢氏临死前用血在衣角上,写的就是云字。 难道,她果真是云家的人? 周氏见她神色变幻,哭得更凶了:“当年流寇劫掠家乡,我抱着你逃到渡口,被乱兵冲散,我找了你二十年啊安儿!” 姜予安按下心中的激动,她问周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被封为郡主,天下人皆知,你的年纪和身世,与我丢失的女儿特别相像,我也只是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被我找到了。” 周氏说着,又忍不住掉了泪。 她眼睛通红的看着姜予安:“我云家一直在南方做生意,如今家财万贯,生活富足,现在又找到了丢失了多年的女儿,上天待我不薄啊。” “云家除了你以外,你还有两个哥哥,若是他们知道你被找了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予安看着周氏又哭又笑的,可是心情却没有半点起伏。 她早已经对亲人不报希望了,没想到周氏却找上了门,两人有二十年没有见,她一时间倒不知如何跟周氏相处了。 “安儿,你怎么不说话?” 周氏终于察觉到她的冷淡,哭声渐渐止住,不安地绞着衣角:“是不是,是不是怪娘这么多年才找到你?” 姜予安轻轻摇头,她只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一直孤身一人,可现在却突然有了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 老天爷还真是会开玩笑。 姜予安对着周氏歉意一笑:“我只是有些无法接受,还望夫人见谅。” 周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是,我突然前来,定会给你带来困扰,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打扰到你,我们只是,想让你回家,行吗?” 她捏着帕子,不停的哭。 姜予安心中的怀疑,也随着有些松动。 难道,真是老天垂怜,让她找到了家人?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姜予安有些拿不定主意。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府里西跨院尚有空房,不如请夫人先住下吧。” 周氏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出光亮:“安儿,你这是认我了?” “这件事我还无法做出决定,只能先让你们住在府上了,待我好好想想。” “那,那好吧。”周氏有些为难的应了一声:“你的父亲和哥哥们,都在客栈,我差人去支会他们一声,让他们也一同住进府里,如何?” 姜予安想了想,点头答应:“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还望夫人谨言慎行,莫要做出出格的举动。” 周氏连连点头:“民妇懂得,定不会给郡主惹来麻烦。” 她想上前跟姜予安亲近一下,可是看到姜予安眼里的疏离,又停下了脚步。 双儿上前,对着她屈膝一礼:“夫人,请。” 周氏不舍的看了姜予安一眼,这才跟着双儿去了后院。 冬青不解的问姜予安:“郡主,你真信了这妇人的话?” 姜予安摇了摇头:“信了一半。” 主要是那妇人手上的长命锁,上面那个云字。 除了这个,姜予安对于其他的说辞,一概不信。 “那为何要让他们住进郡主府?” “不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难不成让他们出去胡说八道?”姜予安轻笑一声:“人家可是打着认亲的幌子来的,我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让人有了把柄。” “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一来可以摸清他们的底细,二来,若真是我的家人,我也不会后悔。” 冬青点了点头:“还是郡主思虑周全。” 待到晚些时,小厮把云家的人,接到了府里。 云承业,也就是姜予安的“父亲”,和云家两个儿子,被带到了姜予安面前。 三人全都红着眼圈看着姜予安,神情动容,看得让人落泪。 本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刻,却因为姜予安的疏远,让这份亲情淡了许多。 她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平静的看着堂内的人。 因为她的冷漠,反倒让云家父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想了许多见面后的情景,却没想到姜予安如此淡定。 看他们,就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样。 周氏忙着打圆场:“安安才刚跟我们相认,难免生疏,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就好了。” 云承业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这些年是我们亏欠了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有愧啊。”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把礼物抬上来。 竟是满满的一箱银子,还有一箱珠宝。 “安安,这是父亲给你的礼物,你千万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 那些银两和珠宝,着实丰厚。 他们以为姜予安会欢喜的收下,然后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变。 没想到,姜予安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便让下人把东西抬走了。 屋内有些安静,这让云承业想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更不要提周氏和两个儿子了。 他们全都尴尬的看着对方,想跟姜予安套近乎,都被她的冷漠打了回来。 就在这时,冬青上前对着姜予安屈膝一礼:“郡主,王爷来了。” ------------ 第203章 赶出府外 听到谢无咎前来,姜予安眼里露出一丝喜色。 她看向云承业一家人,对他们道:“你们且去客房歇息,晚些时候,我们再说话。” 冬青让一个小丫鬟,带着云承业一家人去后院。 而姜予安,则去见谢无咎。 郡主府极大,花园楼阁假山长廊,应有尽有。 云承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还有些发飘。 他们真的进了郡主府,以后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相对比他的野心而言,周氏则收敛了许多。 能够进入郡主府,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老爷,老爷……”周氏看云承业半天不动,便唤了他两声。 云承业回神,对着周氏疑惑的眼神:“女儿既然认了我们,那便是一家人,如今贵客登门,我们怎么能避而不见?” 周氏不解的看着他:“老爷,你想说什么?” “愚蠢,如今我是郡主的爹,自然是要尽快熟悉她认识的人。” 云承业瞪了周氏一眼:“女儿刚刚认下我们,不好意思让我们去会客,但我们身为长辈,怎么能失了礼数,现在回去,咱们去见摄政王。” 云明轩和云明瑞,也连连点头,面露喜色:“父亲说的对,咱们是多该跟妹妹的朋友熟悉熟悉。” 两人眼里的贪婪一闪而逝。 那可是北周的摄政王啊,若是能跟他攀上交情。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彩云听到云承业这番话,吓的脸都白了。 摄政王,那是谁都能随便见的吗? 别说现在郡主还没有认下云家,便是认下了,他们也不能如此放肆。 彩云挡在几人面前:“郡主说让云老爷和夫人去客房歇息,还请云老爷不要违逆郡主的话。” 云承业一听,顿时气坏了:“放肆,你一个小丫头,居然敢拦本老爷,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还望老爷恕罪,婢子只是遵从郡主的命令,老爷还是别让婢子为难了吧。”彩云的话说的够清楚的了。 可云承业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郡主府最大的长辈子。 他托大拿乔,训斥彩云:“简直一派胡言,本老爷是郡主的爹,自然是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岂容你一个贱婢横加阻拦。” 他一脚踢开彩云:“滚开。” 彩云被踢倒地,他趁机带着妻儿往前院走。 远远的还听见云明轩冷笑两声:“一个贱婢也敢拦我们,真是活该。” 彩云急的哭了起来,恰在这时双儿走了过来。 看到她跌倒在地,急忙把她扶了起来:“彩云,你怎么倒在地上?” “双儿姐姐,你快去前院儿吧,云家大老爷带着两个公子和夫人,去找郡主了。” 双儿一听,惊的眼睛都瞪圆了:“云家人,也太不知道规矩了,摄政王在跟郡主说话呢,他们这么过去也不怕丢人。” 说着说着,双儿似是知道了云家人的意图。 “彩云你先回房,我得快点去告诉郡主。” 今天是姜予安搬迁之喜,前来贺喜的人非富即贵。 若是云家人这个时候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丢的可是小姐的脸面。 此时的前院儿,众宾客全因为谢无咎的到来,面露惶恐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些窃喜。 能让摄政王看到他们前来给郡主贺喜,想必会给摄政王心里留下好印象。 对以后的仕途,是大有益处的。 因此,众人一边奉承谢无咎,一边讨好姜予安。 姜予安听着堂下众人的话,已经无趣到了顶点。 她如何不知道谢无咎前来的意思。 他呀,是来给她撑门面来了。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姜予安正疑惑,却见云承业带着妻儿大步闯了进来。 云承业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锦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哎呀,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让这郡主府蓬荜生辉啊!” 姜予安脸色一沉,方才她特意让管家请云家的人去后院歇息。 只因他们身份低微,不便在众人面前露脸,没想到云承业竟如此不懂规矩。 竟然跑到前院儿,还以长辈的身份自居。 满屋的宾客,也全都面露惊讶。 心里想着,这人是谁? 姜予安看向谢无咎,见他眉峰微蹙,目光落在云承业身上,带着审视的凉意。 熟悉他的人便知道,只要出现这个神情,便是他发怒了。 可惜,云家人毫无所觉。 竟然还舔着脸,招呼起宾客来了:“大家吃好喝好,一定要多饮几杯。” 那模样,跟市井泼皮没什么区别。 云承业自顾自地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老夫如今可是郡主的爹! 这郡主府,自然也是老夫的家。今日见王爷在此,便想着攀攀交情,往后还请王爷多多提携我云家,我那犬子……” “放肆!”姜予安厉声打断他的话,脸色冰冷:“王爷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还不快带着家人退下!” 云承业被她呵斥,脸上的笑容僵住,却仍不死心:“安儿,我可是你亲爹,跟王爷说几句话怎么了?咱们如今是郡主府的人,有脸面……” 姜予安没想到云承业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谢无咎面前说这种攀附的话。 谢无咎的目光在云承业一家身上转了一圈。 又看向姜予安,眼神深邃难辨:“哦,郡主的亲爹?” 他语气平淡,却让人莫名心慌。 云承业见状,以为有戏。 又要开口,却被谢无咎冷冷一瞥,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无咎眼神如寒刃,让他瞬间如坠冰窖,再也不敢多言。 “本王倒不知,”谢无咎缓缓踱步,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寒意。 “皇上亲封的兰阳郡主,何时认了商贾出身的爹?” 他目光如炬,直直射向云承业:“你说你是郡主的亲爹,可有凭据?” 云承业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家娘子是她亲娘,那我自然是她亲爹!” “放肆!”谢无咎厉声喝道,周身气势陡然释放。 吓得云承业一家齐刷刷跪伏在地。 “郡主的身世岂容尔等随意攀附,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躬身听令。 “将这等不知尊卑、妄图攀龙附凤之徒拖下去,杖责二十,逐出府外!” 谢无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往后若再敢踏入郡主府半步,或是在外胡言乱语,便割了他的舌头!” ------------ 第204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云承业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 可侍卫哪里会听他的,架起他和他妻儿便往外拖。 云承业的哭喊声和求饶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府门外。 正厅内一片寂静,宾客们大气都不敢出。 谁也没想到摄政王会为了郡主动怒。 更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出手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云承业。 谢无咎转过身,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不必介怀,些许跳梁小丑,不值得你动气。”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莫让这些人扰了兴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我家人?”姜予安问道。 她本是想把云家人安置在后院,慢慢调查清楚。 没想到谢无咎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人料理了。 谢无咎冷冷勾唇:“像他们这等奸诈之人,如何生得出像你这般光明磊落的女子。” 便是真的姜予安的亲人,他也不会允许他们的出现,让姜予安心生困扰。 这样的人,不值得费心。 姜予安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谢无咎这是夸她呢。 在场的宾客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摄政王喜欢姜予安,喜欢到了骨子里啊。 宴席结束,宾客散尽。 卫长风快步走到谢无咎面前,低声道:“王爷,查到了,云家那家人被赶出郡主府后,往长公府的方向去了。” 姜予安拧紧了眉:“又是长公主?” 她都被关禁闭了,还不消停。 “嗯。”谢无咎应了一声,挥手让卫长风退下。 他看向姜予安,见她面色沉着,全然没了高兴的模样。 好好的家宴,竟被长公主搅的没了兴致。 “怎么,生气了?”谢无咎俯低身段看她。 清冽的气息,自他身上传来。 领口处,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如玉。 莫名的让人看着脸红心跳。 姜予安扭过身,嘴硬的道:“没有。” “还说没有。”谢无咎轻笑一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笑声低沉,眼神宠溺。 他拉过姜予安的手,拖着她往外走。 谢无咎身形高大,肩宽腿长,姜予安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带你去个好地方。”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谢无咎带着姜予安在马车上坐定。 姜予安一头雾水,正要问话,却见谢无咎笑的一脸莫测。 那神情,好似偷了腥的猫。 他这人手段狠戾,谁惹他不痛快了,他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让对方生不如死。 姜予安暗暗的猜测,想必是谢无咎要出手对付长公主,给她出气。 事实果然印证了姜予安的猜想。 不多时,马车在一巷子前停下。 对面,是一幢三层富丽堂皇的青楼。 姜予安知道这青楼,是京城有名的如意坊。 坊里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少富家子弟在里面一掷千金,更有许多大臣,暗中与青楼女子来往。 有好几个花魁,都跟朝中大员有着密切关系。 只不过他们身份特殊,不敢轻易在人前示人。 是以有喜欢的花魁,便养在青石巷里。 来了兴致,便到巷子里温存几个时辰。 之后,便会离开。 而那些花魁,也乐得接待这样的贵客。 一来二去,青石巷便成了京中不可说的存在。 便是有人经常看见有穿着鲜亮的女子出入,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谢无咎,正要问他是何意,却见他掀起车帘一角,示意姜予安往外看。 她循着谢无咎的指示看过去,只见两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车帘掀开,一个貌美夫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那夫人杀气腾腾,脸色铁青。 身后还带了十多个家丁。 不知跟家丁说了什么,带着人便往巷子里冲。 姜予安看到这里明白过来了,那夫人是来抓奸来了。 她认得这位夫人,是御史中丞刘夫人。 她娘家是将军府,自小生的泼辣,眼里揉不得沙子,刘大人被她管的甚严。 房中别说妾室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怕是知道了刘大人在青石巷置了外室,带着人上门闹来了。 她看着刘夫人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喉间忍不住发紧。 “刘大人素以清正自诩,上月还在朝堂弹劾吏部侍郎狎妓误事。” 谢无咎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几分冷峭的讥诮:“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巷中常客。” 姜予安转头看他,马车轻微晃动间,他侧脸的轮廓在车窗外漏进的天光里显得格外分明。 “你带我来,就是来看这个?” 姜予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谢无咎能干出来的事? 他却轻笑一声,点醒她:“刘中丞是安乐郡主的表叔,长公主回京后,刘中丞可没少跟长公主来往。” “长公主为了拉拢他,可是下了很大功夫。” 姜予安明白了,谢无咎这是带着她来断长公主的臂膀来了。 被刘夫人这么一闹,这如意坊怕是保不住了。 少不得,她会回娘家哭诉一番。 将军府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到时闹到圣上面前。 保不齐拔出萝卜带出泥。 凡是跟如意坊牵连的官员,都会被扯出来。 谢无咎这哪是杀人诛心啊,他这是完全不给对方留后路。 够狠。 说话间,巷子里有了动静。 先是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女人尖利的哭喊,夹杂着刘夫人中气十足的怒骂:“好你个狐狸精!竟敢勾搭上我家老爷!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脸!” “啊,夫人饶我,夫人饶了我吧。” 女子的哭声犹其尖锐,刘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气血往头顶涌。 她在府里省吃俭用,她的夫君却拿着她攒下的银子,在外面养女人。 气到极致,刘夫人挥手啪啪打了那女子几个耳光。 如此,还不解气。 竟让人一把火,把院子给烧了。 青石巷的房子本就互相挨着,这一烧可不得了,四周的房舍也连带着起火。 谢无咎看时机成熟,轻轻敲击车厢:“去,叫巡卫营的人,前来灭火。” 待到巡卫营的人过来时,不少衣冠不整的男子,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 “张大人,王大人,赵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谢无咎装作路过,从车里探出脑袋,一脸惊讶看着几位光着膀子的大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 第205章 如意坊炸了 几位大人闻声回头,脸上的惊慌失措还未褪去。 见到谢无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摄,摄政王,您怎么会在这里?” 张大人慌忙抓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手不住地发抖。 他眼神惊恐的看着谢无咎,额头冷汗直流。 谢无咎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 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几位官员,又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路过而已,听闻这里失火,本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到各位大人。” 一番话,他说的意味深长。 在场的几位大人,全都险些咬碎了牙。 好一个路过。 竟能把他们几个抓了个正着。 谢无咎似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窘迫,故意提高了声音:“只是不知各位大人深夜在此,是在办公务,还是办私?”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几位官员面无人色。 谢无咎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 最是痛恨官员贪赃枉法、私生活不检点。 今日之事若是被他捅到上面去,他们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谢大人明察,我等只是在此处议事,恰逢失火,一时慌乱才成了这般模样。” 王大人强作镇定地解释,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谢无咎冷笑一声,没有再追问。 只是转身对巡卫营的统领说道:“火势蔓延甚广,还请统领大人尽快组织人手灭火,务必保证百姓安全。 至于这些大人,就劳烦统领派人护送他们回府,免得在这混乱之中再有什么闪失。” 被巡卫营的人护送回府,然后他们光着身子从马车里下来。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这么一押送,怕是满京城都知道他们养妓的事了。 祖宗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翌日上朝,太和殿内乌云密布。 元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 扫过阶下群臣,最终定格在几个脸上带伤的官员身上。 刘大人颧骨处青紫一片,脸上还有抓伤。 王侍郎眼角缠着纱布,还有几位大人,被烧掉了眉毛和头发。 看着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元帝心头火大。 “朕真是养了一群好臣子!” 众臣子身子一抖,呼啦啦跪倒一片。 口里不住的呼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谢无咎立于班首,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平静无波。 元帝则气的面色铁青,不知是不是最近疲倦的缘故。 他的眼底乌黑一片,就连嘴唇也隐隐泛着黑紫。 发了这通威后,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海公公急忙上前,为元帝拍背。 又给他递了茶,元帝喝了以后,脸色才逐渐好了一些。 殿内的官员,全都面带惊恐和疑惑的看着元帝。 新帝身子羸弱,不似寻常男子那般硬朗。 皇后至今无所出,后宫嫔妃,也险少有子嗣。 没有皇子,国之不稳。 在场的官员,全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摄政王,你且把昨夜之事再跟众卿说说!”元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谢无咎出列,声音清朗:“启禀陛下,昨夜亥时许,青石巷突发大火。 臣恰路过巡查,亲眼见刘大人、王侍郎等几位大人衣冠不整地从起火院落逃出。 据巡卫营查证,该院落乃是王侍郎在外所置外室居所。 火势因刘家夫人怒极纵火而起,烧毁民房十七间,幸无人员伤亡。”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哗然。 王侍郎脸色惨白,忙磕头辩解:“陛下明鉴,臣只是,只是路过访友,绝非如谢大人所言!” “访友?” 元帝冷笑一声,将一本奏折狠狠掷在地上:“那这外室的供词、你每月送去的银钱账目,也是假的不成?还有王家!” 元帝的目光如刀般剜向官员队列:“前几日才因崔家小姐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王侍郎又做出这等败坏朝纲的丑事! 你们王家当朕是眼瞎的不成?”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王侍郎再也不敢说话,急忙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几位涉事官员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咚咚作响。 元帝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们怒声道:“刘大人罚俸三年,闭门思过!王侍郎降为员外郎,彻查其贪腐行径! 王家族长罚俸五年,领族人在宗祠自省三月!” 一连串的处罚让殿内鸦雀无声,群臣皆被元帝的雷霆之怒震慑。 殿内无人再敢说话,全都自认倒霉。 同时,眼里也生出怨恨之色。 若不是长公主用美人诱惑他们,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下了朝后,几位官员还在愤愤不平。 只是这些人都不敢搬到明面上,只在心里记恨长公主。 长公主听闻此事后,眉头拧了起来。 青石巷的生意,她隐藏的极好。 到底是谁,挖到了她的头上。 还扯出这么多官员。 她气的指甲都要掐断了。 退朝后,朝臣们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与王家素有往来,或是自身也不干净的官员,更是整日提心吊胆。 长公主听闻后,深知此时若任由恐慌蔓延,恐生变故。 她当即命人从府中取出一箱箱金银珠宝、珍稀古玩,分送到各位受惊的官员府上。 “此乃本宫一点心意,诸位大人为国操劳,莫因些许风波乱了心神。” 长公主派去的内侍笑意盈盈地传话。 送礼的名单上,甚至包括了几位并未涉事却与谢无咎素有嫌隙的老臣。 金银开路,果然有效。 收到厚礼的官员们虽仍对谢无咎心存忌惮,却也渐渐收起了惶恐。 谢无咎得知长公主送礼之事,只是淡淡瞥了眼府外送礼的马车,并未多言。 谁料平静不过半月,青石巷方向竟又传出巨响。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备着年货。 青石巷深处的一间小作坊却动起了歪心思。 坊主见炮仗生意紧俏,便仗着与街道管事有些交情。 在如意坊后巷偷偷支起了灶台,雇了几个工匠私制炮仗。 不知是哪个蠢蛋失手碰倒了油灯,火星瞬间引燃了散落的火药粉。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青石巷都在摇晃。 小作坊连同后院的几间民房被炸得粉碎,砖石瓦砾飞溅四射。 更遭殃的是隔壁的如意坊。 ------------ 第206章 旖旎 如意坊是长公主的钱袋子,却被作坊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屋顶。 飞溅的火星引燃了堆积的柴垛,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 等巡卫营的人赶到时,雕梁画栋的如意坊已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里面的花魁头发都被烧光了。 一个个秃瓢缩在街头,哭成了一团,好不热闹。 天气冷,姜予安只想窝在府里睡懒觉。 却被谢无咎从暖榻上拖下来,坐在马车里看热闹。 “不是吧,全炸没了?”姜予安一脸惊讶,这炮仗的威力,是不是太大了些。 谢无咎似笑非笑的勾着唇,一脸的你快夸我的模样。 “寻常炮仗定没有这么大威力,但若是掺了桐油,威力倍增啊。” 姜予安对着他伸出大拇指:“摄政王威武。” 这等阴损的法子,也就他能想得出来。 不过,能看到长公主吃瘪,她还是挺乐意的。 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气的她将手中暖炉砸在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响惊得侍女们纷纷跪倒。 “废物,一群废物!”她气得浑身发抖,精致的五官扭曲变形。 “本宫刚把朝堂稳住,竟在自家地盘上出了这等事!查,给本宫仔细查!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而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结果。 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长公主便闭门不出,直到宫宴上,姜予安才看到她。 却见她两颊凹陷,眼神阴狠。 本就瘦弱的身体,如同个行走的骷髅架子。 短短时间,她竟瘦的没了人样。 谢无咎悄悄的跟姜予安咬耳朵:“自那以后公主府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拉拢来的官员,全都对她敬而远之,毕竟谁也不想再被长公主拖下水去。” 姜予安十分不理解:“她好不容易回了京,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日子?” “拉拢朝臣,是她这个公主该做的吗?” 话刚说完,姜予安便愣住了。 她看到五岁的赵玉书,坐在长公主身边。 他生的聪明伶俐,听闻三岁就会背诗。 长公主又请了名师教导,对他很是爱护。 突然之间,姜予安明白长公府的良苦用心了。 她呀,莫不是存了夺嫡的心思? 谢无咎的轻笑响在耳边:“怎么,想通了?” 满殿的官员中,姜予安的声音并不大,可她还是觉和是有些心惊肉跳。 她不解的看着谢无咎:“虽说现在后宫没有皇子,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长公主的儿子来坐那把椅子,她太异想天开了。” 难怪一回京,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难怪被谢无咎毁了钱袋子,又断了她的左膀右臂,怪不得长公主会气成这样。 想必她为了拉拢那些官员,费了好些力气。 唯有一件姜予安敢肯定,这些官员的维护,定不是一两年就能成了的。 说不定是三年,五年。 其中耗费的心血和财力,是一笔天文数字。 姜予安不再去看长公主,却突然有一束视线朝她身上探来。 她回头看去,只见灯下燕王喝的满面通红。 他执着酒杯眼神空洞的看着姜予安的方向。 触到她的视线,那空洞的眼神便像注入了生命力,鲜活起来。 燕王一改之前颓废的神色,面含期待的看着姜予安。 不等他有所动作,姜予安已经移开了目光。 仿佛跟他的眼神触碰,只是不经意。 姜予安的确是不经意,自她和燕王分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况且,那短短的几个月相伴。 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大魅力,能让燕王殿下念念不忘。 如果硬要说个清楚的话,那便是她波折的人生里的一个小小起伏。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姜予安不会再往心里去。 然而燕王,却不是这么想的。 当初他要娶姜予安,虽说存了私心,但也的确是对她上了几分心。 毕竟那时候,她有谢无咎这个靠山,还有太傅府撑腰。 若不是她的身世爆出,娶了姜予安也算美事一桩。 后来在众多压力下,燕王不得不退了亲。 他本以为姜予安再见他,虽说不会痛哭流涕,但也不该是这副淡漠的模样。 她的态度,让他的骄傲被踩在了地上。 燕王的心里一阵烦闷,尤其是看到姜予安跟谢无咎两人在一起,他心头的火就更甚。 捏着酒杯,燕王眼神发狠。 直到眼前视线被舞女挡住,他才回了神。 殿内的丝竹声吵的姜予安有些头疼,她对着谢无咎道:“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 堂上还有元帝和皇后,太后也在。 姜予安不想引人注目,拒绝了他:“我就在附近走走,马上回来。” 谢无咎想了想,宫里有侍卫,到处都有他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便同意了。 姜予安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退出了殿外。 外面的冷空气吸入肺腑,她觉得呼吸都畅快了。 皇宫里到处种着梅花,正值隆冬时节,香气若有若无的钻入鼻孔,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这种宫宴,姜予安是第一次参加。 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兴奋,有的只是疲惫。 进了宫后,不断的屈膝行礼,假笑。 她腿僵了,脸也僵了。 此处无人姜予安才感觉轻松了许多。 尤其是身上华丽的宫装,压的她喘不过气。 姜予安看四处无人,伸展手臂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说不出的通畅。 “真累啊。” 突然,姜予安的眼神滞住了。 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几乎将她笼罩。 她逆着光,看不真切那人的容貌。 但看身形,绝对不是谢无咎。 “谁在那儿?” 姜予安眼神冷了下来,此处无人,若是那人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 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燕王看到她脸上的警惕,轻叹一声:“是我。” 他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玉人般的身姿,站在了姜予安面前。 “燕王殿下。”姜予安没想到来人是他,后退两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她这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把燕王脑海里的旖旎,冲淡了一些。 他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苦涩一笑:“我以为,你会乐得见我。” 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更让姜予安,心跳不已。 不是因为她激动,而是生气。 “殿下,您是北周的贤王得万民敬仰,臣女也如百姓一般,自然对你敬仰万分。” ------------ 第207章 冲着她来的 姜予安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的了,不知道燕王是因为喝多了酒。 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 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上前两步。 站在了姜予安面前。 身后是墙,左边是湖水。 他把姜予安逼至一个狭小的空间,动弹不得。 只要两人动静稍微大一些,便会引来御林军,撞破两人的“奸情”。 姜予安后背撞上冰凉的宫墙,惊得她猛地吸气。 月光碎银般洒在燕王微醺的眼尾,将他平日里深藏的侵略性尽数剖开。 “殿下请自重。” 她攥紧袖中锦帕,身形绷紧看着他,眼里满是防备:“此处乃御苑禁地,往来皆是眼线。” 燕王定定的看着他,酒气扑到她的脸上:“本王只是想问问你,为何如此待我?” 他眼睛通红的看着姜予安,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姜予安只觉得有些莫名:“殿下,你这是何意?” 退婚的人是他,现在反倒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真是可笑。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也不能如此绝情啊,安安,我喜欢的人依旧是你,我想娶的人也亦是你。” 燕王的情绪有些激动,又逼近了一步。 姜予安急忙伸手将他推开,没想到他竟抓住了姜予安的手腕。 姜予安浑身绷紧,只觉得气血翻涌。 她用力甩开燕王。 若非她还念着几分旧情,看在他是王爷的份上。 此时,燕王已经掉进湖里喝水去了。 远处传来巡夜禁军的脚步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姜予安冰冷的看着燕王:“殿下,你醉了……” “醉?”他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蹭到她脸颊。 声音压得极低:“本王清醒得很,我想要长相厮守的人,是你。”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眼神,姜予安突然出声:“那王爷如何跟安乐郡主交待?” 燕王的迷离的眼神,有一瞬的清明。 他像是置身于自己的梦中,忘了现实中的烦恼。 他怔怔的看着姜予安,眼里涌上不知所措和焦虑。 “安乐,安乐……” 看他的样子,姜予安突然笑了:“王爷说的话怕是连自己都没底气,你又有何脸面,来跟我谈从前?” 前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予安勾了勾唇,推开燕王朝着那抹身影走去。 夜间湿气重,也不知道谢无咎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 姜予安看到他发稍带着湿气,面上平静无波。 甚至姜予安走到他身前的时候,他唇角还勾着笑。 可是那双眼睛,却透出了杀气。 “可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绊住了脚?”谢无咎低沉的声音,让姜予安心头一跳。 倒不是她怕燕王听到,而是皇宫里面,一旦闹开了对她和谢无咎,没好处。 姜予安拉着谢无咎的手往殿里走:“我饿了,咱们回去吃东西。” 谢无咎轻哼一声:“好。” 回头看到燕王,白着脸站在那,一脸的失魂落魄。 那神情,好似自己被人横刀夺爱。 谢无咎手指轻弹,一枚珠子自他指尖弹出,正中燕王膝盖。 他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倒在湖边的泥水里。 动静惊到了御林军,纷纷上前查看:“什么人?” 定睛一看,竟是燕王,全都白了脸:“拜见燕王殿下。” 燕王甩了甩手上的泥水,冷声命令:“扶本王起来。” “是。”众人七手八脚把他从湖边拽起。 燕王脸色难看的吓人,待上来后,安乐郡主也到了:“燕王哥哥,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她目光落在燕王濡湿的衣袍上,秀眉立刻蹙起。 燕王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刚喝多了酒,没注意脚下。” “我扶你去换身衣服吧,小心着了凉。”安乐郡主上前,去扶他的手臂。 若是以往,燕王早就躲开了。 今天却十分反常,他非但没有躲开,还对着安乐郡主笑了笑。 安乐郡主的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春水。 两人相携着走到偏殿门口,燕王刚被宫女引着进去更衣。 就有一名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赶来,凑到安乐郡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乐郡主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姜予安的名字,眼中淬着怒火:“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竟敢背着我暗中勾引燕王哥哥!我跟她没完!” 安乐郡主只觉得一股妒火从心底直冲头顶,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一脚踹开旁边的花盆,提起裙摆杀气腾腾的就往主殿走去。 今天,她势必要让姜予安丢人到家。 殿中,宴席已经到了尾声。 眼看着皇上和皇后,都有了倦色,姜予安松了一口气,可算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安乐郡主却走了进来。 她至于大殿中央,对着皇上屈膝一礼:“皇上,此时还早若是就此散了,岂不是太无趣了?” 每年中秋,都是这几样。 喝酒,赏月,看歌舞。 大家也都看腻了。 元帝沉思了一下,看了眼殿中大臣,见他们面上露出期待的神色,也不好说这么散了。 他只得问安乐郡主:“哦,莹莹可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不如,我们来玩击鼓传花,花到谁那里,便要对方出个节目,如何?” 长公主神色一直恹恹的,听到这话,不由的拧起眉头看着安乐郡主。 她突然要玩游戏,定不会是心血来潮。 长公主看安乐郡主的眼神,有些担忧。 她这个女儿自小被娇生惯养,哪里会使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 她轻轻摇头,示意安乐郡主适可而止。 然而,安乐郡主却装作没看见。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依你。” 皇上发了话,立马有宫人把花和鼓准备妥当。 姜予安和谢无咎对视了一眼,都感觉这矛头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随着鼓声响起,那花在殿内人的手中传送着。 每次到谢无咎手中的时候,鼓声就加快了许多。 生怕惹到了这位手段狠戾的摄政王似的。 待到姜予安手上时,也不知是不是凑巧,鼓声停了。 花在姜予安手中,按照规矩,她要献艺。 姜予安捏了捏花朵,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 第208章 安乐郡主出丑 皇上和皇后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新奇的玩意儿。 两人都觉得好奇。 因此被姜予安拿到了花,也不觉得有什么。 安乐郡主眼里掠过一丝得逞的笑,她扬声说道:“姜小姐,这花到了你的手中,你准备给我们献什么艺呢?” 女子献艺,无非是演奏,献舞。 可此情此景,无论是怎么做,都不合适。 尤其是姜予安,还被封了兰阳郡主。 她堂堂郡主若是跟那些舞女一样,又唱又跳,岂不是让人笑死。 安乐郡主,等着看的就是姜予安的洋相。 游戏规则她更改不得。 还有皇上和皇后看着呢,姜予安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若是拒绝,往小了说是心胸狭窄,往大了说那可是大不敬。 长公主一扫之前的郁色,看安乐郡主的眼神,多了一丝夸赞。 能看到姜予安吃瘪,她心情好了不少。 一晚上都没有动筷,此时竟夹起鱼肚慢慢嚼了起来。 谢无咎眼神冷冷的看着安乐,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正准备为姜予安开脱时,却见姜予安给他递了个眼神。 他的动作一滞,姜予安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 “今日中秋宴,大家都无趣的很。我听闻姜小姐舞技绝妙,不如为我们跳一支助兴?” 安乐郡主的唇边噙着阴恻恻的笑意。 她还真迫不及待,想要看姜予安出丑。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姜予安被养在深闺,从未在公开场合献舞,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可那又如何,反正与他们不相干。 能有乐子看谁还在乎谁丢脸呢。 大家都看向姜予安,却见她顺从的一笑:“郡主有命,臣女不敢推辞。” 安乐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欲再说些羞辱的话。 却见姜予安端过侍女手中的酒盏,笑意盈盈地走向她:“只是臣女舞技粗鄙,需借郡主的贵气加持。请郡主先饮这杯,权当为臣女壮胆。” 安乐郡主愣了一下,跳舞就跳舞,怎么还要她喝酒? 可姜予安端着酒杯,若是她不喝,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心里有鬼。 略一思索,安乐郡主把酒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现在,你可以开始了吧?” 姜予安对着皇上和皇后屈膝一礼:“臣女舞艺实在不精,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今天也不能扫了众人雅兴,那臣女便卖弄一番了。” 皇上和皇后,纷纷点头,示意她不必紧张。 姜予安走到谢无咎身前,伸手抽出他腰间长剑。 她素手轻扬,一道清冷的银光如流星破夜,瞬间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眸。 “这是……”有夫人惊讶地低呼。 姜予安手腕轻旋,软剑在她掌心化作银蛇狂舞,只听嗡的一声锐鸣,剑身在月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光华。 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流泻,似有无数星子在殿中跳跃。 单单一个剑花挽出的层层叠影,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谁也未曾想过,这位文弱的姜家小姐竟藏着这般剑术,可想而知绝非花拳绣腿的功夫。 安乐郡主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慌乱。 她看着那道在银光中愈发挺拔的身影,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冷汗。 姜予安收剑而立,对着廊下待命的乐姬轻轻颔首:“劳驾几位为我弹奏一首《将军赋》。” 乐姬们对视一眼,显然心领神会。 首席乐师纤细的手指在琵琶上猛地一划。 急促的弦音如金戈铁马破空而来,顿时殿内响起铮铮铁骨的激昂旋律。 姜予安足尖点地,身形随乐声疾旋而起。 软剑再次出鞘时带起凌厉的风声,剑尖划破空气的锐响与琵琶的杀伐之音交织,辟出一片沙场意境。 长公主原本阴沉的目光渐渐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看着姜予安的身影在银辉中腾挪转圜,剑势时而如惊鸿掠水,时而如猛虎下山,哪里还有半分闺阁女子的娇柔? 她不由的轻叹一声,安乐郡主弄的这一出。 不过是给姜予安当了台阶。 她移开目光,去看安乐郡主。 却见她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眼神痴迷。 此时殿内的情景,早已经在她的眼里变成了喜房。 她仿佛看见燕王身着喜服朝自己走来。 “燕王哥哥……”她喃喃低语,脸颊泛起异样的潮红。 笛声骤停时,姜予安恰好旋身立定。 众人正欲喝彩,却听见安乐郡主突然发出娇媚的**。 声音在寂静的亭中格外刺耳:“嗯,燕王哥哥……轻点……” 满殿哗然。 长公主面色铁青地盯着失态的安乐郡主。 不必她说话,身旁嬷嬷一杯冷茶,泼到了安乐郡主的脸上。 她尖叫一声从幻境中惊喜,只见满殿的人,都神情怪异的看着她。 那眼神,好似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安乐郡主惊慌的看着众人,这才发现她的衣裙被她拉至肩处。 再往下,她可就要露肉了。 纵然如此,也够丢人的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安乐郡主又气又急,到现在还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语无伦次的道:“我的洞房花烛呢,我的燕王哥哥呢?” 长公主忍无可忍,挥手扇了她一嘴巴。 眼神,冰冷的看向殿内,目光落在了姜予安的身上:“大胆兰阳郡主,你竟敢给我儿下毒?” “公主殿下,臣女冤枉。”姜予安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不怕长公主追究。 她上前,对着元帝急切的道:“皇上可要为臣女做主啊,这酒是臣女在桌上拿起,我怎么可能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给郡主下毒呢?” “臣女提议,用银针试毒,以证臣女清白。” 谢无咎唇角勾着浅笑,难怪这小狐狸不让他插手。 他心情颇好的将杯中酒饮下,还不忘火上浇油:“长公主,此酒若是有毒,那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殿内的人全都小心的提了一口气。 验出毒了,皇上面子上过不去。 验不出毒,打长公主自己的脸。 高,实在是高。 可长公主都快要气疯了,她和安乐郡主接二连三的吃亏,她忍不了。 尤其是此事还关乎着安乐郡主的名誉。 这毒,必须验。 ------------ 第209章 自食恶果 长公主面色铁青,她的安乐都已经这般出丑了。 若是不给她一个交待,以后她的脸面往哪放。 纵然是得罪皇上,也要验。 长公主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皇上,求皇上传太医进殿。” 皇上垂眸沉思一下,便点了点头:“传李太医。” 不多时,李太医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进了殿。 元帝指着安乐郡主用过的杯子,命令他:“李太医,你去查下这杯中的酒,看看有没有毒?” 李太医恭敬的应了一声,拿着银针前去验毒。 长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只见李太医把银针放入杯中,而后拿了起来。 银针没有变化,李太医又轻轻闻了闻杯子,这才抬头,对着元帝拘了一礼。 “皇上,此酒无毒。” 长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怎么会无毒?” 若是没有毒,那岂不是坐实了安乐郡主淫荡的名声? 喝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 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长公主,此酒确实无毒。” 李太医把银针给她看:“若是被下了毒,银针定会变色,可银针没有变化,这杯中酒也没有异味,老夫断定,无毒。” “不可能!”长公主惊得后退半步:“定是你换了酒,或是这毒遇银不显色!” 李太医惊慌的对着元帝道:“皇上,臣冤枉。” 谢无咎放下酒杯,指腹摩挲着杯沿,慢悠悠开口。 “长公主这话可就偏颇了。方才众人都瞧得清楚,姜郡主从取酒到敬酒,全程未曾离过视线,怎会换酒? 再者,太医院的银针皆是特制,寻常毒物一验便知, 若真有遇银不显色的奇毒,李大人想必也能辨出吧?” 李太医额头冒冷汗,忙磕头道:“回陛下,长公主,臣……臣可验酒液成分, 也可为安乐郡主诊脉,若真中了毒,臣定能查出端倪。” 元帝脸色早已沉下来,方才谢无咎那句,打皇上的脸戳中了他的心思。 此刻见长公主失态,更是不悦:“便依李太医所言,先验酒,再诊脉。 若真是有人在宫宴上作祟,朕绝不轻饶。 可若是有人无端生事,污蔑宗室,也需给姜郡主一个交代。” 姜予安适时屈膝:“谢皇上明鉴,臣女相信太医的本事,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长公主面色铁青的看着她,银咬几乎咬断。 谢无咎抬眼看向姜予安,眼底藏着笑意。 这小狐狸不仅算准了他会帮腔,还故意引导元帝提及宗室颜面,堵得长公主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那边,李太医上前为安乐郡主诊脉。 一番诊断后,他脸色发白的看向元帝。 “回陛下,酒中无毒!安乐郡主脉相紊乱,似是中了,中了迷情之药。 但此药并非溶于酒中,倒像是……像是沾染在衣物或饰物上的!”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长公主脸色瞬间惨白,安乐郡主更是惊得忘了哭。 她双手死死攥着衣襟,眼神慌乱地扫过自己的裙摆。 姜予安垂眸掩去眼底的微光,适时开口。 “臣女倒想起一事,方才郡主入殿时,曾在殿外偏廊与一位侍女相撞。 那侍女手中的香袋似是掉在了郡主裙摆上。 或许,是那香袋有问题?” 长公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传那侍女!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元帝示意海公公去寻人。 不多时,内侍押着那名侍女进了殿。 少女身着青绿色宫装,裙摆还沾着些殿外的尘土。 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求……求长公主饶命!求陛下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长公主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踹了踹她的肩膀,眼神阴冷的看着她。 “贱婢,你敢说不知道?方才兰阳郡主说,你在偏廊撞了安乐, 还掉了香袋在她裙摆上!那香袋呢?里面装的什么?!” 看到侍女的瞬间,安乐郡主的脸色就白了起来。 她心虚的不敢抬眼,一颗心慌乱的跳成一团。 侍女被踹得趴在地上,眼泪混着灰尘往下掉,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袖角。 姜予安目光微沉,轻声提醒:“这位姐姐,方才你撞郡主时,我恰好在廊下整理披风, 瞧得清楚,你那香袋是绣着粉白海棠的,坠着颗银铃铛,是与不是?” 这话一出,侍女的身子僵了僵。 安乐郡主更是急得尖叫:“不是!我没见过什么海棠香袋!是她,是她故意把东西放我身上的!” 见她如此激动,长公主的心一沉。 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安乐想要陷害姜予安,却被她反手陷害了。 看着自己的女儿落到这般田地,她是又生气又心痛。 谢无咎一直沉默不出声,此时却轻哼一声:“这小侍女嘴倒是挺硬,就是不知道能挨得过几轮宫刑?” 宫刑向来残忍,既要做的狠,又让外人看不出伤来。 缠了布头的棍子,专往肚子上打。 针刺入指甲里,这些都是老规矩了。 就算是嘴再硬的人,也挺不了多久。 小侍女眼里露出绝望之色,眼里满是恐惧。 侍卫还没走到她跟前,她就尖叫起来:“那香袋……那香袋是安乐郡主亲手交给奴婢的!” 她跪在地上,吓的瑟瑟发抖。 满殿瞬间鸦雀无声。 长公主脸色铁青,指着侍女怒喝:“你胡说,本宫的女儿怎会给你这种腌臜东西?” 事已至此,小侍女只想着能活命。 “奴婢不敢胡说!” 她忙从袖中摸出一方叠得整齐的绢帕,双手高高举起。 “这绣帕上沾了烈性媚药!她说兰阳郡主总碍着她的事, 让奴婢找机会把手帕塞到兰阳郡主身上,让郡主在宫宴上出丑! 奴婢方才在偏廊想靠近兰阳郡主,可郡主身边的侍女看得紧, 正巧安乐郡主走过来,奴婢一慌就撞上去了……” 安乐郡主听完,眼睛瞪成了铜铃:“贱婢,你居然敢害本郡主,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元帝面色阴沉的很难看,怒喝一声:“够了,都给朕闭嘴。” ------------ 第210章 太后为安乐出头 安乐郡主急忙跪在地上:“皇上,不是这样的,这都是贱婢伪造的! 舅舅,你信我啊!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事到如今,郡主还要抵赖吗?” 姜予安冷笑出声:“若不是郡主存了害人的心思,又怎么会自食恶果?” 长公主面色铁青,她冷冷的看着姜予安。 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怒火死死的压回去。 安乐郡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嘴里喃喃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是想害姜予安的。 长公主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瞧着元帝冰冷的眼神,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踉跄着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安乐年幼无知,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 求陛下看在她是宗室之女的份上,饶她这一次吧!” 元帝冷哼一声,将绢帕扔在安乐郡主面前。 “年幼无知?她心思歹毒,设计宗亲,还在宫宴上失仪,丢尽了皇家颜面! 若今日饶了她,日后宗室子女岂不是都敢肆意妄为?” 他顿了顿,声音掷地有声。 “传朕旨意,安乐郡主意图谋害宗室,扰乱宫宴,即刻起禁足于安乐府! 废除其与燕王的婚约,以示惩戒!” “不要,皇上,我不要禁足!我不要取消婚约!” 安乐郡主凄厉地哭喊着。 长公主看着殿中的情景,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太监尖细的传唱传了进来:“太后驾到……” 众人闻声皆敛容跪迎,连元帝和皇后也起身离座,神色多了几分恭谨。 珠帘被内侍掀开。 太后身着酱色绣万寿纹的褙子,满头银发梳成圆髻。 仅用一支赤金点翠簪固定,虽满脸皱纹,眼神却锐利如鹰。 她扶着宫女的手缓缓步入殿内,周身萦绕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太后的目光扫过殿中乱象,只见安乐郡主发髻散乱。 长公主眼睛通红,正满脸泪痕地望着她。 太后脚步未停,径直走到安乐面前。 枯瘦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底的疼惜几乎溢出。 “我的安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安乐见了太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祖母!我是被人陷害的!是姜予安设计我,舅舅还要禁我足,废我的婚约,您救救安乐吧!” 长公主也挣扎着爬起来,跪到太后脚边。 “母后,安乐知道错了,但她绝无害人之心!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求母后为我们母女做主!” 太后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目光转向元帝。 语气虽缓,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皇帝,哀家在慈宁宫听闻殿内喧哗,原以为是宫宴热闹, 没想到竟闹到要禁足、废黜婚约的地步。 安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子是娇纵了些,可要说她蓄意谋害宗亲,哀家是不信的。” 元帝垂手立着,眉头微蹙:“母后,并非儿臣不顾念亲情,而是安乐证据确凿。 不仅有侍女指证,太医院还从她身上查出了迷情药粉,宫宴之上失仪至此,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证据确凿?” 太后走到殿中,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官员,最后落在姜予安身上。 “兰阳郡主,哀家问你,那侍女说安乐让她害你,可有旁人见证? 侍女背主,会不会是你故意引导?” 姜予安从容起身,屈膝行礼:“回太后,侍女撞人时,廊下还有三位命妇在场,可传她们作证。 至于侍女,更是无稽之谈,臣女可不知道安乐郡主,要拿药粉害人。 臣女只求清白,不愿伤及宗亲,可事已至此,绝非臣女能左右。” 谢无咎这时也上前一步,语气谦和却带着分量。 “太后,若非安乐郡主想要害人,她也不会如此。 太医院的查验结果亦是公允,并非单一指证。” 太后沉默片刻,目光又落回元帝身上。 “皇帝,皇家颜面固然重要,可宗室血脉也不能轻贱。 安乐有错,该罚,但她已经受到了教训,废除婚约太过严苛。 她毕竟是燕王名义上的未婚妻,若就此废婚,燕王的颜面何在?宗室的体面又何在?”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哀家看,不如将安乐禁足府中三月。 让她闭门思过,学习女德;婚约暂且保留,待她改过自新,再由燕王决定是否履约。 这样既惩戒了过错,也保全了宗室颜面,皇帝以为如何?” 元帝脸色微变,太后的话看似让步,实则以退为进。 她极力促成燕王和安乐的婚事,想必也是存了私思。 太后都发话了,燕王还敢退亲吗? 他沉吟片刻,看向姜予安,见她依旧神色平静,才缓缓开口。 “母后所言极是,便依母后之意。安乐郡主禁足三月,婚约暂留,若三月内再犯过错,即刻废黜!” 安乐郡主听到婚约暂留,松了一口气。 可是眼睛,却万分恶毒的瞪了姜予安一眼。 长公主忙拉着安乐跪地谢恩:“谢太后恩典,谢陛下恩典!”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姜予安,语气缓和了些。 “兰阳郡主,今日之事委屈你了。哀家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为了安抚你哀家便收你为孙女儿。 以后哀家的慈宁宫,你可随时进出。” 姜予安忙屈膝应下:“谢太后体恤。” “怎么还叫我太后,是不是该改口了?”太后笑呵呵的,看起来慈爱极了。 可姜予安却脊背寒毛竖了起来:“太后抬举予安,予安不敢拒绝,只是臣女身份卑微,不敢污了太后的眼。” 太后定定的看着姜予安,脸上笑意稍减。 殿内的人,也纷纷倒吸冷气。 太后这是要拉拢摄政王啊。 姜予安拒了太后,表明了是站在皇上那边。 元帝的眉头倒是松开了,笑着打圆场:“一个小丫头有个郡主的身份,已经是了不得了,母后何必再抬举她。” 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说的是,是哀家太心急了。” 待太后离去,殿内的气氛才稍缓。 谢无咎走到姜予安身边,低声笑道:“太后这一步棋,倒是把你我都算进去了。不过,三月禁足,足够让某些人安分些了。”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的为安乐出头。 只怕她跟长公主一样,都是在为长公主的儿子铺路。 姜予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 第211章 师父来了 谢无咎有些诧异的看了姜予安一眼,见她白嫩的小脸儿皱在一起。 星眸里染着担忧,不由的让他心中一疼。 “该担忧的,是长公主府。” 谢无咎的声音冰冷又凉薄,好似万物在他眼里都是蝼蚁。 “在她对你动手时,就该想到会有什么下场。你以为她那点心思,皇上能看不出?” 被他这么一说,姜予安倒是明白些了。 “所以皇上才会阻止安乐郡主和燕王的婚事,就是怕两家联手,会增长太后的势力?” 谢无咎轻笑一声:“知道便好。” 轻叹一声,他又道:“太后这些年动作也不断,否则她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把长公主叫回来了。” “所以,你跟皇上这是联手了?”姜予安问。 谢无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是皇上的心腹,自然要为皇上扫去那些碍眼的物件儿,若是燕王真的娶了安乐郡主,那我与他的友情,也算到头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更加凉薄了:“不,我跟他的友情,早就尽了。” 在燕王觊觎姜予安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杀心。 他看了一眼姜予安,见她眉眼灵动。 像一只猫儿一般。 那般漂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谢无咎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在看什么?”他问。 姜予安眼里满是柔情,她对着谢无咎勾唇一笑:“你猜。” 宫道两侧的宫灯晕开暖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 谢无咎走在左侧,宽肩挺背如松。 玄色衣袍扫过青石板发出轻微声响。 他本在思索方才殿中密谈的细节,余光却瞥见身侧的姜予安脚步慢了半拍。 目光落在地面,唇角还藏着几分狡黠。 下一秒,他便觉裙摆被轻轻踩了一下。 不是真的踩到衣料,而是她的绣鞋尖,恰好落在自己影子的袍角上。 谢无咎脚步未停,只垂眸扫过她踮着的脚尖。 眼底那片寒潭似被投入颗小石子,漾开极淡的涟漪。 姜予安见他没反应,玩心更甚。 等两人影子再度重叠时,她故意加快半步。 踩着他影子的靴底往前挪,像只偷玩的小猫,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透着雀跃。 她正玩得专注,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谢无咎掌心微凉,力道却不重。 只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恰好让两人的影子彻底融在一起。 她的影子埋进他的轮廓里,再也分不清彼此。 “踩够了?” 他侧头看她,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冷调。 可指尖却轻轻挠了下她的手腕:“再踩下去,我的影子都要记恨你了。” 说罢,他忽然放慢脚步。 故意将影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连带着她的影子也被他的轮廓拢住,像是用影子将她护在了怀里。 姜予安脸颊微热,刚要收回脚,却听他又道:“若是还想玩,回府后让你踩个够。” 而后,他伸出手,把姜予安拥入怀里。 突然被他带入怀里,仰起头眼神迷茫的看着他。 “再等等。” 谢无咎的眉头微微蹙起,眼里有些歉意。 “本以为咱俩的婚事能顺利,现在多方势力纠缠在一起,就算是皇上,也是身不由已……” 姜予安知道,他说的是赐婚的事。 皇上之所以迟迟没有下达,定是被那些大臣给缠住了。 他们无非是拿自己的身份说事。 谢无咎出手整治朝纲,四大家族的利益被触动。 他们绝不会让谢无咎事事顺遂的。 他的婚事,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一群靠着祖辈荫蔽盘踞朝堂的蛀虫,见我动了他们的根基,便急着跳出来作妖。” 谢无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四大家族的利益被碰了,他们怎会甘心? 但我要做的事,他们拦不住,便想着从你我婚事上动手,以为断了我的念想,就能让我乱了阵脚?” 他轻笑一声,眼神轻蔑:“简直可笑。” “他们把婚事当成我的把柄,无非是觉得拿捏住了你,就能牵制住我。可他们忘了,我要护的人,谁敢动?” 谢无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姜予安没有反应。 她只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看着他。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里的情义他却是真真切切感应到了。 “我不怕。”姜予安轻笑一声,露出一排小白牙。 谢无咎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脸上的神情轻松起来:“你也不必怕,他们不敢动你。” 两人行至皇宫门口,谢无咎把姜予安送回了郡主府,他才离开。 姜予安一回来,冬青和双儿就奔了出来:“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两人眉眼里染着喜色,让姜予安心头也开心起来了:“什么事,让你们乐成这样。” “小姐,你猜。” 姜予安只闷头往府里走,唇角勾着笑:“我不猜。” 嘴上说着不猜,可是脚步却走的飞快。 显然,她也在想到底有何喜事。 穿过三道门,眼前景色逐渐开阔。 面前出现一个身姿飘逸的女子,那女子挽着道士发髻,仙风道骨。 她脸上戴着一张半透明的玉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 只露出一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 她坐于石凳前,正在看着前方景色出神。 面具下,隐隐能看到被火烧过的皱皱巴巴的皮肤。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不见丝毫老态。 看到这女子,姜予安浑身一震,脚步猛地顿住。 记忆里模糊的轮廓与眼前的身影渐渐重叠,让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师,师父,是你吗?” 女子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我。” 她虽是道士打扮,可是身上的气势却带着贵气,仿佛天生便该居于高位。 姜予安看着女子,不住的上下打量。 回过神后,便跪倒在女子脚下,恭敬的唤了一声:“徒儿,恭迎师父。” 话落,泪便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 没想到,师父来寻她了。 ------------ 第212章 她到底是谁 苏清晏看着跪倒在她脚下的姜予安,神情没有任何触动。 她伸出手想要扶姜予安起来,可想到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 “起来。” 声音冷硬,毫无感情可言。 纵然苏清晏对姜予安很冰冷,可在她的心里,却还是感觉到很温暖。 可能是师父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把她救了回来。 又或是她觉得孤苦,师父是她心目中唯一的亲人。 苏清晏看着偌大的郡主府,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你做的很好,成为了郡主。” “师父,我去青州找过你,可你已经不在了……” 姜予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想哭,可看到苏清晏就觉得很委屈。 她想扑到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可又怕惹师父厌烦,便把心头这股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以后师父能不能不走了,就陪着予安?” 闻言,苏清晏目光锐利的看向她。 姜予安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凉水一般,让她心头一颤。 师父性子冷清,可是心肠却是好的。 在她生病的时候,她会不眠不休的照顾。 在她遇到危险时,师父也会把她护在身后。 过往的温情,姜予安每每想起,便会觉得十分温暖。 本以为会惹苏清晏生气,没想到她竟罕见的点了点头:“好。” 姜予安简直不敢相信,她有些激动的上前握住了苏清晏的手:“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手很暖,也很小。 白嫩嫩的,均匀又修长。 与苏清晏满是烧伤的手不同,她垂下眸落在了姜予安的手上。 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急忙松开了:“师父,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苏清晏的过往,姜予安并不知道。 她从未对她提起,也从未把面具摘下来示人。 但姜予安知道,师父从前,一定是受了很大的苦。 她身上的烧伤虽然好了,但会时不时发作,让她痛不欲生。 “没有。”苏清晏淡淡的,她仿佛不会笑,也没有情绪。 无论多大的事在她面前,都不会让她的情绪波动。 姜予安的心情非常激动,她急忙吩咐冬青:“告诉厨房,以后师父的饮食要清淡,单独做,师父喜欢喝茶,衣饰也务必要柔软。” 交待完,冬青急忙应了一声:“是。” 苏清晏转身往屋里走,姜予安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了上去。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平静的看着姜予安:“我交待你的事,可做到了?” 姜予安知道苏清晏说的是《医经》,她乖巧的点头:“徒儿惭愧,找到了。” 苏清晏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声音有些急切:“在哪儿?” “先前徒儿无法自保,怕经书落到他人之手,便把经书交给谢无咎了。”姜予安说道。 “糊涂。”苏清晏突然生了气。 哪怕隔着面具,也能看到她脸上的狰狞。 姜予安从未见师父发这么大的火,她有些无措的解释:“师父恕罪,安安并非随意送人,谢无咎与我情投意合,他护我周全,那经书我既然能给他,自然也能拿回来。” 苏清晏听着她的话,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带着翻涌的杀气:“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竟然跟谢无咎搞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妥吗?” 苏清晏消失这么久,突然回来又提起《医经》,还不让姜予安跟谢无咎来往,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罢了,罢了,你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苏清晏眼神凉薄的看着她,问她:“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姜予安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她看着苏清晏的眼睛,而后缓缓点头。 “想。” “既然你想,那便跟我来。” 苏清晏抬脚往外走,姜予安急忙跟上。 门外双儿见她们二人出来,也忙跟在姜予安身后。 却不想,苏清晏抬手,就把她拍晕了。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姜予安看双儿倒地,有些心疼。 然而苏清晏并不想回答她的话。 或者是,不屑于答她的话。 仿佛双儿的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夜幕如墨,将长公主府笼罩得严严实实。 府内的宫灯虽亮着,却透着几分压抑的昏暗。 苏清晏悄无声息地站在长公主寝宫的窗外,衣摆被夜风轻轻吹动。 周身那股若有似无的贵气,在夜色中更显隐秘。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她,她却没有理会她。 而是轻轻抬手,在门板上敲击了几下。 片刻后,屋内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嬷嬷略带颤抖的声音:“谁?” 苏清晏推窗而入,动作从容不迫。 月光透过窗缝洒在她脸上,半透明的玉色面具泛着冷光,只露出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 她直直看向坐在床榻边的长公主。 长公主穿着华贵的寝衣,发髻却有些散乱,但神情却很镇定。 “放肆,什么人胆敢闯我公主府?” 苏清晏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轻吐两个字:“阿妩,你可还记得云姝?” 听到这个名字,长公主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一步步靠近。 她定定地看着苏清晏,眼神先是迷茫,似乎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紧接着,迷茫渐渐被恐惧取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到底是谁?” 苏清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屋中。 目光扫过屋内精致的陈设,最后又落回长公主脸上。 她的声音清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长公主殿下,多年未见,便不认得了?” 说着,她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一张被烈火烧过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予安,还是第一次看师父摘面具。 虽然她知道师父毁了容,可看到师父脸上的伤疤,她还是有些崩溃。 那张脸上全是伤疤,只有眼睛依然明锐逼人。 五官之间,依稀能看出曾经的影子。 长公主似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胸口不住的起伏,可是眼里却涌出了巨大的欢喜:“云姝,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 第213章 真相 苏清晏虽然面色平静,可是眼眶却已经红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像是多年未见的友人一样。 姜予安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长公主和师父认识。 能跟公主识识的人,非富即贵。 再看长公主对师父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欢喜,心疼又敬畏。 能让她如此的,世间没有几个人。 姜予安脑海里突然蹦出许久之前的秘闻。 长公主自小身患重疾,太医断言活不到三十岁。 然而,太子妃医术精湛,将长公主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彻底将她的病治愈。 传言太子妃出身隐世大族云氏。 云氏是百年医药世家,徒子徒孙遍布大江南北。 姜予安看着苏清晏,只觉得脊背发寒。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当年废太子逼宫谋反不成,一家三口都葬身火海。 这件事,人尽皆知。 师父,她怎么可能是太子妃? 可她身上的烧伤,还有她的名字,都让姜予安胆颤不已。 苏清晏似是没有注意到姜予安的情绪,她平静的看着长公主,轻轻开口:“是,我回来了。” “云姝。”长公主突然把苏清晏抱在了怀里。 她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把满腔的悲愤,都哭出来。 然而,苏清晏却没有任何动容。 她就像一个冰雕一般,任由长公主抱着,发泄着。 直到长公主哭累了,才缓缓松开手。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这么多年你明明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清晏垂眸,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背。 她的眼泪似是哭干了,哪怕再悲伤的情绪,也滴不出泪来。 长公主眼角余光,看到站在一边的姜予安。 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云姝,你为何将这小贱人带来?” 看到姜予安,长公主心头满是怒火。 若不是她,她的如意坊也不会毁了,多年的人脉关系,也不会崩塌。 是姜予安险些毁了她的根基。 苏清晏淡淡扫了一眼姜予安:“过来。” 姜予安不明所以的上前,轻轻的喊了声:“师父。” 苏清晏将面具重新戴上,命令她:“跪下。” 姜予安乖乖跪下,听到苏清晏对她说:“拜见你姑母。” “什么?”长公主和姜予安齐齐出声。 两人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敌人,变成了亲人。 换谁也接受不了。 姜予安脸上的血色褪尽,她看着苏清晏,缓缓摇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长公主是她姑母,那苏清晏岂不是,她的母亲? 而她,则成了废太子的女儿? “予安,给你姑母,磕头。”苏清晏的声音,说不出的冰冷。 姜予安自小受她教导,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言闻,也只能缓缓俯身,对着长公主磕了一个头。 长公主悲喜交加,看姜予安的眼神不再充满敌意。 她上前,一把将姜予安抱住,哭成了泪人:“我真是蠢,真是蠢啊,小昭昭就在眼前,我却认不出她。” 想起从前自己对姜予安的所作所为,长公主便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 啪,啪几巴掌,她扇在自己脸上。 嬷嬷急忙上前劝她:“公主,你怎么能作践自己啊。” 长公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懊恼的直摇头:“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昭昭,我是姑母啊……” 她向着姜予安伸出手,可姜予安此时慌乱一片。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回应长公主? “当年,你父亲受人诬陷,你们一家三口命葬东宫,姑母以为你们无一人存活,这些年虽然暗中联络势力,想要为你们报仇,可我势单力薄,也没有查出头绪。” “唯一肯定的,便是你父亲死在当今圣上的手上,所以元帝必须死。” 长公主怕姜予安还清醒不了,她用力摇着她的肩膀,哭道。 “昭昭,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姜予安被长公主摇得肩膀生疼,指尖却冰凉得像浸在寒潭里。 她猛地往后缩,脊背撞在冰冷的朱红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着袖口。 “我叫姜予安,不是什么小昭昭,你认错人了。” 话刚出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就算姜予安不想承认,可是诸多细节,却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这些年,她几次险些丧命。 可全都安然的挺了过来。 在姜家的时候,她被土匪打的奄奄一息。 本以为小命不保,可谁成想,她居然又活了过来。 细细想来,这其中定然有师父的手笔。 她的关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随便派个大夫,都能进入姜府。 姜予安的眼泪滴落下来,心如同针扎一样痛。 她不解的看着苏清晏,连声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这些年你对我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现在却告诉我这么残忍的真相,为什么?” 然而,她的质问,却只换来苏清晏一记巴掌。 她冷冷的看着姜予安,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没有资格质问。” 长公主扑到姜予安面前,看着她被打的红肿的脸,心疼不已。 “昭昭,你母亲这些年定承受了许多苦楚,便是冲着她满身的伤,你也不能记恨她?” 苏清晏眸光闪动,可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姜予安,便不再说话。 姜予安缓缓摇头:“我没有记恨,我只是无法接受,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是谢无咎让我感觉到了温暖,如今我们苦尽甘来,你们却突然出现,告诉我他是我的敌人?”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苏清晏:“这对我,不公平。” “公平?”苏清晏冷笑出声,大步往前走:“你过来。” 长公主扶着姜予安起身,跟在苏清晏身后。 她熟门熟路的打开密室,把姜予安推了进去。 只见室内,供奉着一个无名牌位。 两侧,是染血的衣服。 还有一个带血的小包被。 苏清晏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她的情绪才有了一丝波动:“在死去的人面前,你没有资格说公平,当年那场大火不仅烧死了你父亲。” “还有我云家几百口人,皆被刺客杀死,就连云家的传家宝《医经》也被盗走。” “云家百年积累的祖业,被付之一炬,那么多的人命,你还有何脸面说公平?” ------------ 第214章 死有余辜 姜予安崩溃的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却像堵了棉花。 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长公主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哽咽:“昭昭,这血衣是你父亲和娘亲的,那包被,是你的啊……” “仇人连你都不肯放过,可见其狠毒,火场中留下的证据证实是黑甲卫所为,你不能不信啊。”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枚被烧的只剩一半的黑色令牌,交到姜予安手中。 看着令牌,姜予安的眼睛变的通红起来。 这是黑甲卫密令,她在谢无咎的书房中看到过。 她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长公主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扶住她:“昭昭,你别吓姑母!” “那我这些年,算什么?”姜予安抬起泪眼,声音里满是绝望。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冻得她骨头都在发颤。 姜予安倔强的看着苏清晏:“既然你早知他是我仇人,为什么不暗中阻止或者早点出现,跟我说出实情?” “为何,非要等到我情根深重,你才把真相说出,这对我何其残忍?” 苏清晏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你身负血海深仇,什么情爱都应该抛到一边,我把你送到姜府就是让你拿回《医经》, 只要能报仇,什么人都可以利用,谢无咎,也应该如此。” 姜予安的眼睛倏然瞪大,她有些恐慌的看着苏清晏,问她:“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苏清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要你嫁给谢无咎,利用他对你的宠爱,将那些世家一一杀死,夺回我云氏族人的东西。” 姜予安摇了摇头:“只有这样吗?” 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苏清晏只觉得烦躁:“自然不是。” “谢无咎是皇上的一把好刀,当然也最难对付,待我们大仇得报,你便找机会,杀了他。” “只要谢无咎死,北周便不成气候,元帝自然也无所倚仗。” 姜予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凄苦一笑:“果然如此,你们要我为你们,颠覆北周。” 苏清晏蹲下身,伸手捏住姜予安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指尖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姜予安,你没有选择。要么按我说的做,报仇雪恨,拿回属于云氏的一切; 要么,你就继续做你的姜予安,等着谢无咎哪天发现你的身份,把你和我,挫骨扬灰!” 姜予安的眼泪砸在苏清晏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利用他的感情,再杀了他……” 姜予安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这和当年害死我爹娘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只是令牌,并不能证明谢无咎参与了此事。” 尽管有证据,可姜予安还是无法相信。 谢无咎虽然行事张狂,为人心狠手辣,可是他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 姜予安不相信,他会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苏清晏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语气冷得像冰。 “区别就是,我们是在替天行道。等大仇得报,你自然会明白,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她转身看向廊外,风雨似乎小了些。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要么点头,要么,我就亲自去找谢无咎, 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姜姑娘,其实是当年东宫遗孤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姜予安的瞳孔倏然瞪大了一些,苏清晏看着无助的眼神,冷冷一笑:“你看,你自己都不敢赌。” 东宫的事,是宫中不可说的秘密。 废太子一案,也被尘封起来,无人敢提及。 姜予安眼神坚定起来:“不,我敢赌。” 苏清晏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好,那便依你。” “明日,你就可以看得到结果。” 她的话音一落,就见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师父。” 看到那两人,姜予安目瞪口呆:“你,你们……”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上门冒认她亲人的夫妻。 周氏对着姜予安淡淡一笑:“小主子,老奴给你请安了。” 姜予安明白过来了,这两人,应该是苏清晏的人。 是她,特意派了两人去郡主府,应该是想看她的反应。 原来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她。 此时此刻,姜予安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问苏清晏:“师父,你到底想怎么做?” “明日,你就知道了。” 苏清晏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对周氏道:“你们二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老奴知道了。” 周氏夫妻二人,对着苏清晏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姜予安一头雾水,可苏清晏什么都不跟她说,她根本猜不到她的意图。 “云姝,不如你就留在公主府,我也好照顾你。”长公主看苏清晏的眼神,满是愧疚和心疼。 苏清晏摇了摇头:“不必了。” 转身,她带着姜予安离开了。 这一夜,姜予安一夜没睡,夜里又听到有马蹄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似是巡卫营的人,在抓逃犯。 待到天亮,冬青就从外面神色匆匆的回来了。 “小姐,不得了了……”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奴婢刚刚去了趟福记,结果在街头听到有人议论,昨天晚上巡卫营的人全体出动,是为了抓东宫余孽,真是好吓人啊。” 冬青每说一个字,姜予安的脸色就白一分。 东宫余孽……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往府外跑。 然而,刚刚到了门口,就跟谢无咎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如此慌乱?” 谢无咎一龙官袍,看样子是从她府上路过,姜予安神色慌乱的看着他:“昨晚,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抓到了两个东宫余孽,你放心人已经抓到了。” 姜予安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那他们,会怎么样?” 谢无咎还以为她吓着了,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余孽自然是要被诛杀的,他们在多地兴风作浪,死有余辜。” 看着谢无咎云淡风轻的模样,姜予安突然遍体生寒。 余孽,死有余辜。 谢无咎,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东宫余孽。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会不会认为我也死有余辜? ------------ 第215章 赐婚 谢无咎被姜予安的言论,给惊到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见她脸上罕见的露出慌乱。 那张红润的小脸儿竟泛着苍白。 他的心突然一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哄道:“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会是乱党。” 谢无咎以为,姜予安一定是昨夜没有睡好。 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王爷。”卫长风走到他面前:“该去大理寺了。” 废太子余党突然出现,朝野动荡,圣上对此事很重视。 要让谢无咎今天把审讯结果问出来。 他捏了捏姜予安的脸颊,笑了笑:“最近这几日外面有些不太平,你最不要出府。有时间我会过来的。” 姜予安有些僵硬的点头:“好。” 她的举动太过反常,让谢无咎有些不安。 临走时,他又问了姜予安一遍:“你果真没事?” “我没事,你去吧。” 谢无咎嗯了一声,翻身上马,带着队伍离开了。 待他走后,姜予安如同被抽走了神魂一般。 天空飘了雨线。 她呆滞的看着天空,任由雨水拍在她的脸上。 感觉寒意从脚底遍布四肢,冻的她的心都在颤抖。 “姑娘,快进屋吧,再淋下去要着凉了。” 嬷嬷上前,小心翼翼地递过干帕子,见姜予安毫无反应。 只好伸手去擦她脸上的雨水,却被她侧身一躲,帕子掉在地上,沾了泥水。 苏清晏出现在姜予安面前,神色平淡的看着她:“如何,还要赌吗?” 姜予安紧抿着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她红着眼圈,看向苏清晏,却在触到她冰冷的眸后。 堵在喉咙里的那句娘亲,怎么也说不出来。 “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清晏:“可以。” “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为什么不早点跟我相认?” 姜予安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生生扯住,痛的她无法呼吸。 她悲伤的看着苏清晏,只恨不得这是一场梦。 苏清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若是我再不出现,只怕你就一头陷进去了,谢无咎这样的人你绝不能爱上他。” 她看着姜予安悲伤的脸,心里也有所触动。 到底软了几分语气:“虽然这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可是你父王和云氏几百口人,死的太冤了,安安我们母女身负血海深仇,你岂能任由自己陷入情爱当中?” 她的眼睛通红一片,深吸了一口气,又道。 “我会想办法,让皇上为你赐婚,待你成为宸王妃后,行动才会更加方便。” 之后的几天,苏清晏没有再找过姜予安。 姜予安被关在府里,只听下人从外面带回消息。 谢无咎果然很有手段,一天时间就查出了废太子余党的底细。 原来他们二人都是废太子东宫的婢女和太监。 因为不满太子被皇上害死,所以想要卷土重来。 却没想到,被谢无咎当场拿住。 元帝勃然大怒,为震慑余党将两人凌迟处死。 “姑娘,喝口热茶吧,暖暖身子。”冬青端着茶盏走进来,见姜予安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满是担忧。 “那些外面的消息,听听也就罢了,别往心里去。” 姜予安没有接茶盏,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冬青。”她声音发哑,带着一丝颤抖。 “你说,谢无咎他果真如此无情吗?” 冬青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桌上。 “姑娘,谢大人是圣上身边的人,他只知奉命行事,哪会管那些人的过往。 再说了,如今这世道,牵涉到废太子的事,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就算知道,也不会手软的。” “奉命行事……”姜予安喃喃自语,心口的寒意更甚。 是啊,谢无咎是元帝的人,是他的爪牙。 他只会按照元帝的命令做事,哪怕手上沾满了东宫旧人的血。 可她呢? 她要按照苏清晏的命令,嫁给谢无咎。 利用他的感情,最后再亲手杀了他。 这样的自己,和杀害父亲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个眼神灵动的姜予安,此时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五日后,一则赐婚的圣旨进入郡主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姜氏予安,温婉贤淑,品貌端方,与摄政王谢无咎两情相悦,堪为良配。 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以固家国之好,钦此——” 姜予安猛地抬头,看向那卷明黄圣旨,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居然这么快。 她不由的看向苏清晏,之前她跟谢无咎婚事受挫,是不是也有她的手笔。 太监见她愣着不接旨,笑容淡了几分:“郡主,接旨谢恩啊。” 嬷嬷忙替她磕头:“公公莫怪,郡主定是欢喜的忘了反应。” 她急忙扯了扯姜予安的袖子:“郡主,快接旨啊。”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高举起双手:“臣女……接旨,谢陛下恩典。” 太监满意地笑了,将圣旨递到她手中。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望郡主和摄政王,百年好合。” 不等姜予安有所反应,嬷嬷便将一包银子递到了公公手里:“多谢公公,这些银子给公公拿去喝茶。” 公公用手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那奴才就多谢郡主了。” “郡主,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冬青和双儿,全都诧异的看着姜予安。 她和谢无咎两情相悦,既然有圣旨赐婚,说明皇上对此也很重视。 可是姜予安却沉着脸,看不出一丝喜气。 苏清晏走过来,对着她们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冬青和双儿两人一脸莫名,自从师父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郡主笑过了。 两人眉头轻拧,退出了院子。 苏清晏站在姜予安面前,神情淡漠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再不甘,这也是你的命,你与谢无咎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我劝你还是掐灭心里的那点心思。” “好好想想,该如何为你父亲和云氏族人复仇。” ------------ 第216章 猜测 姜予安的脸色苍白的透明,她紧紧的攥着拳。 缓缓屈膝,对着苏清晏应了一声:“是,师父。” 看到她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苏清晏眼里掠过一丝厌烦。 她撇开脸,不愿意去看姜予安:“府里也要准备起来,到时我会以嬷嬷的身份,陪你嫁入摄政王府。” 苏清晏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傍晚,姜予安才接到谢无咎的书信。 信上说,圣上赐婚实出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还要等上些日子。 没想到太后最近病重,钦天监说需得双重喜事为太后冲喜,如此太后的病才能痊愈。 燕王和安乐郡主的婚事,迫在眉睫。 元帝一时间找不出第二桩婚事,这才想起谢无咎和姜予安来。 当下就赐下圣旨。 因为两家都定在月中旬成亲,在此之前,婚嫁男女不得见面,所以谢无咎才给姜予安写了信。 信末尾,他还问道:“你可欢喜?” 姜予安的眼睛微微红润,提起笔停顿了下,写了两个字。 “欢喜。” 写完后,她让人把信,送到了摄政王府。 婚期虽然仓促,好在都由皇家一手办理。 短短几日,便备齐了成亲所用的东西。 郡主府,到处挂满了灯笼和丝带,地上铺了红毯。 内务府送了喜服过来,冬青和双儿服侍姜予安,把喜服穿在了身上。 女官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姜予安的脸色,轻声问道:“王妃可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拿回去再改。” 喜服很好看,金丝绣的凤凰,栩栩如生。 大红的颜色将姜予安衬托的,人比花娇。 她看着镜中,头戴凤冠的自己,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很喜欢。” 可看她的面相哪里像欢喜的样,难不成她不满意这门婚事? 女官心里胡乱猜测着,却没那个胆子问。 …… 而公主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府邸热闹非凡,还未走近便听到安乐郡主的声音。 “母亲,你快看女儿穿这套衣服,好不好看?” 安乐郡主穿着大红嫁衣,伸展双袖在长公主面前,舞了一圈。 长公主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笑容就淡了。 “母亲,你怎么了?” 长公主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没什么,就是瞧着高兴。” “我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宗妇了,嫁过去后,千万不要任性,知道吗?” 安乐郡主神色一滞,随后笑了起来:“母亲,女儿还没有嫁人你就担心了,那女儿就不嫁了。” 她扑入安乐郡主的怀里,撒起娇来。 “简直是胡说八道。”长公主点着她的脑袋,嗔了她一眼。 安乐郡主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起来。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问身边女官:“宸王妃的婚服跟我的比起来,哪个更好看一些?” 这话问的,险些让女官吓没了魂儿。 她噗通跪在安乐脚下,抖着身子回道:“回郡主的话,都一样好看。” “大胆,你居然敢敷衍本郡主。”安乐郡主不满的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生了怒气。 还没等她发作,长公主就制止了安乐。 她对着女官道:“你下去吧。” 女官如释重负,急忙退了出去。 安乐郡主不满的看着长公主:“母亲,你为什么拦着女儿,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报什么仇?” “姜予安那个贱人害得我们母女如此狼狈,我绝不会放过她的。” 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此事,你休要再提。” 废太子的事,她没有敢告诉安乐郡主。 她虽然跋扈可是心性单纯,万一说漏了嘴,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安乐郡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长公主:“母亲,您怎能如此说?那日在宫宴上,姜予安故意让女儿在百官面前出丑,这桩桩件件,难道就这么算了?” 长公主眉头拧成了一团:“母亲做事,自然有我的考量,以后你不许再对姜予安出手。” “母亲,为什么啊?” “你不必再问了,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安乐郡主不依不饶的追问。 长公主只得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安乐,你以为母亲不想让她付出代价吗? 可你别忘了,如今东宫空置,陛下对前朝旧部本就多有猜忌。 姜予安如今又成了宸王妃,有摄政王护着,稍有不慎,咱们母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安乐跺脚道:“可废太子之事与咱们无关啊!是他自己谋逆败露,怎会牵扯到咱们?” “无关?” 长公主猛地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你可知废太子被禁前,曾派人送过密信到府中? 若不是母亲及时焚毁,此刻咱们早已身陷天牢! 姜予安精明得很,她未必没有察觉蛛丝马迹,只是暂时没有证据。 你现在去找她麻烦,不是自寻死路吗?” 安乐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慌乱。 长公主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 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 “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可眼下咱们必须忍。 待风头过去,母亲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但在此之前,你绝不能再提及姜予安,更不能与她起任何冲突,明白吗?” 安乐咬着唇,不甘的缓缓点头。 “我听母亲的。” 闻言,长公主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母亲就知道,你是最听话的孩子。” 之后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长公主才离开。 待她一走,安乐郡主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母亲也太奇怪了,之前还要说置姜予安于死地,这才短短几天啊,就变了口风,难道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安乐郡主唤了心腹前来,命令道:“去查一下,母亲最近在做什么,见过什么人?” “还有姜予安那个贱人那边,凡是有异常举动,都要一一来禀报给我。” ------------ 第217章 让路 安乐郡主的人出去打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 随着婚期将近,她便把这事放下了。 直到出嫁这天,两家的轿子才碰在了一起。 道路就那么宽,按理说应该由燕王府让行,然而安乐郡主却不干:“凭什么要我们让,告诉殿下,我们不让。” 她誓要在此事上,压姜予安一头。 燕王则骑在马背上,眼睛失神的看着姜予安。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安乐郡主心头火大。 她一把放下帘轿,气的脸都扭曲了。 “燕王府的人,也太过分了,奴婢跟他们讲理去。”冬青气不过,就要上前。 然而,不等她出面,谢无咎就打马上前了。 “郡主是金枝玉叶,自然该有金枝玉叶的气度。堵着路不让,传出去倒像是郡主怕了,要在出嫁这天跟人争高低。 皇家颜面,郡主不在乎,殿下也不在乎吗?” 谢无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扣在了燕王头上。 他脸色有些难看,并非他不让路。 而是看到姜予安坐在花轿里,让他有些恍惚。 他以为,他是能娶她的。 可现在物是人非,姜予安竟成了宸王妃。 “抱歉。”燕王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然后下了命令:“让路。” 安乐郡主听到这话,肺都要气炸了。 她不甘的掀起车帘:“凭什么要我们让?” 这话是对燕王喊的,她没那个胆子冲谢无咎发脾气。 燕王两眼直视前方,只看着姜予安的方向,声音冷淡:“于公,他是摄政王,于私,我比摄政王小两岁,他算是我皇兄,理应让。” 护卫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逆王爷,纷纷勒马后退,硬生生在窄路上让出半幅空间。 安乐郡主不服的大喊:“我不让,我不让。” “郡主若是不愿,大可以打道回府。”燕王的话让安乐郡主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王,喃喃的道:“燕王哥哥,你怎么向着外人,我才是你的王妃啊。” 婚队从安乐郡主的眼前路过,她脸上满是泪水。 可燕王的眼睛,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姜予安的花轿走远,燕王才一勒缰绳,带着队伍朝前走去。 喜婆看安乐郡主哭,不由的劝她:“郡主,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啊,不吉利。” 安乐郡主自小娇生惯养,她岂是听劝的主。 非但没有领喜婆的好意,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非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早就人头落地了,本王妃的事何必你一个婆子多嘴多舌。” 喜婆吓的脸色发白,再也不敢说话了。 终于到了燕王府门前,朱红大门敞开着。 门楼上挂着的鎏金灯笼晃着暖光,两侧站满了穿戴整齐的宾客与仆从。 管家忙上前躬身:“王爷,吉时到了,请踢轿迎亲。” 燕王翻身下马,玄色喜服上的金线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走到花轿前,没像寻常新郎那样带着笑意轻拍轿门。 反倒抬起靴尖,在轿门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那力道不大,却透着股不耐的烦躁,震得轿内的安乐郡主又是一阵气闷。 “到了,下来。”燕王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新郎的欢喜,只有不耐烦和疲惫。 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轻笑:“王爷就是这般请我下轿的?” 安乐郡主都快要气死了,燕王看姜予安的眼神有多温柔,对她就有多残忍。 他用这种态度,让她下轿。 她不下。 安乐郡没有出声,喜帕下脸色青白交加,活像要吃人。 宾客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交头接耳起来。 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管家急得额头冒汗。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成亲的。 燕王阴沉着一张脸,那模样跟奔丧似的。 未来的燕王妃还没过门,就跟王爷耍起了脾气。 两人都这么倔,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管家只得示意乐队不要停,他脸上带笑朝燕王走了过去:“殿下,请王妃请下轿。” 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们,燕王也不想闹的太丢人。 只得把手伸进了轿内,声音柔和了许多:“下轿吧,别让宾客看笑话。” 没成想,他的手刚伸进去,一个鲜红的大柿子,就从里面扔了出来。 “噗”的一声闷响,熟透的柿子砸在他的喜服上。 鲜红的柿汁炸开,顺着金线绣的缠枝纹往下淌,黏腻地濡湿了衣料,燕王的身上一片狼藉。 燕王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脸色铁青一片,似是没想到安乐郡主,竟如此不顾及他的体面。 “哈……”轿内终于传出安乐郡主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哭腔,反倒带着点报复得逞的快意。 “谁让你心里只有姜予安?这柿子,就当给你的教训!” 一只葱白的手,从轿内伸了出来:“扶我出来。” 语气高高在上,还带着优越的命令。 周遭的唢呐声猛地顿了半拍,乐师们你看我我看你,手都僵在乐器上。 宾客堆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响。 有人忍不住低呼:“我的天,郡主这是……”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人拽了拽袖子,赶紧闭上嘴,却还是忍不住偷瞄燕王的窘境。 还没见过哪家新娘如此猖狂的,还没有过门,就对自己的夫君动粗。 管家吓得脸都绿了,反应过来后,急忙对着众宾客喊了句:“事事如意。” 他冲到燕王身边,颤着声音说:“殿、殿下,奴才这就让人拿新喜服来,您先去偏厅等着?” 按说,应该先把新娘子接下轿。 可眼下这情况,想都不用想,这是不可能的了。 管家拿帕子替燕王擦身上的污渍,却被他抬手挥开。 他眼神冰冷的看着花轿,冷冰冰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也不管安乐郡主,独自一人进了府。 安乐郡主的手僵在半空,掀开花轿帘子一看,哪里还有燕王的影子。 她气的尖叫:“萧奕,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四周全是看热闹的人,喜婆壮着胆子上前:“王妃,还是先进王府吧。” 安乐郡主也不想这么丢人,便顺着喜婆的台阶下了,由喜婆搀进了喜堂。 ------------ 第218章 牵心蛊 摄政王府。 前院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姜予安坐在铺满红枣和花生桂圆的喜床上。 冬青和双儿也是一身喜庆的红,两人全都笑的合不拢嘴。 “小姐苦尽甘来,终于觅得如意郎君,奴婢真为小姐感到高兴。” “是啊,从今往后有人保护小姐,我们也放心了。” 然而,盖头下的姜予安,却是愁苦着一张脸。 她的心仿佛被一颗大石头压着,有种说不出的痛。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姜予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把心头的郁结疏散一些。 可是眼睛却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 苏清晏喜欢穿黑色,虽然今天她大婚,她不得不穿红。 可是鞋子,却依然是黑色的。 “你们都出去吧。”这话是对双儿和冬青说的。 两人全都一脸不解,明明是小姐的师父,却偏要扮成嬷嬷跟着小姐入府。 但小姐都没有说什么,两人只得退了出去。 苏清晏走到姜予安面前,对她道:“把这药,喝下去。” “这是什么?”姜予安问。 “这是牵心蛊,喝下此酒,你不能动他动情,否则便会承受剜心之痛,。” 姜予安的眼眸颤动了一下,她缓缓伸手,将酒接了过来。 母亲这是要让她对谢无咎,断情绝爱。 她迟迟没动,苏清晏耐心耗尽:“还不快喝。” “师父,你果真要如此对我吗?”姜予安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她可以听从师父的话,为父亲和云氏报仇。 为什么,连她的情感都要剥夺?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带着哭腔问出来的,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 看着她痛的脸,苏清晏的眼神闪烁了一瞬。 似有不忍,可很快又被冷硬覆盖。 她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成大事者,本就该断情绝爱。你若还念着往日师徒情分,便莫要再犟。” “想想你惨死的父亲,他本是东宫太子,本该登上龙位,可却惨死于东宫,我身上的这些疤,都是拜皇帝所赐,我拼了命的把你救出来,为的是什么?” 苏清晏的手大力抓着姜予安的肩膀,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 向来冷情冷性的她,此时却如同变了一个人。 她狰狞着看着姜予安,一字一顿的道:“孩子,你清醒一点吧,唯有大仇得报你才能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和族人。” 说完,她轻叹一声:“牵心蛊,需得两人中蛊才会发作,谢无咎已经中蛊,若是你不喝,他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姜予安的手颤抖起来,她缓缓把酒送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与寻常酒没什么区别。 可是她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像是置身于冰窖,那冷意像是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身体和骨髓。 姜予安蜷缩着身子,抱住了自己。 苏清晏朝她缓缓伸出手,可在快要触到她的肩膀时,手又缩了回来。 她转身,离开了喜房。 屋内空荡荡一片,明明到处都是鲜艳的红,可姜予安却感觉很冷很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谢无咎走了进来。 他看着喜床上的姜予安,眼里满是柔情。 谢无咎朝着姜予安走了过来,他每靠近一步,姜予安就紧张一分。 随着他停在自己面前,姜予安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然后,便是一阵前所未的疼痛感。 如同万箭穿心,痛入骨髓。 她急忙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疼痛才减轻一些。 牵心蛊,果然厉害。 便是这么短短的几息时间,就让姜予安身上冷汗直冒。 “安安。”谢无咎察觉她的状态不对,急忙掀了盖头,却见姜予安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明明她在笑,可谢无咎却感觉姜予安很陌生。 她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偶,毫无生气可言。 “你怎么了?”谢无咎问她。 姜予安轻轻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若不是脸上上着妆,此时她的唇色定是苍白的。 谢无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安安,真的如此吗?” “那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姜予安的笑容真诚了一些。 随着她的动情,疼痛再次袭来。 她强行压抑着疼痛,没让谢无咎看出来。 谢无咎松了一口气,端着酒杯与她喝了交杯酒。 待到酒喝完,他缓缓的朝着姜予安的红唇凑了过去。 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姜予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谢无咎却还以为她是在紧张:“别怕,我会很轻的。” 可他哪里知道,姜予安此时承受的痛苦,足以让她生不如死。 一夜过去。 谢无咎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他看着身侧的姜予安,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起来。 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脸色苍白如纸。 “安安,安安?”他唤了两声,姜予安却没有反应。 谢无咎慌了神,匆忙下地,对着外面唤道:“来人,快来人,去请府医。” 冬青和双儿急忙走了进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快去请府医,王妃病了。”谢无咎从未像现在这么慌乱过。 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面对姜予安,他却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底线。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她,现在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谢无咎想起昨夜的疯狂,恨不得杀了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不节制,所以姜予安才会如此。 不多时,府医拎着药箱进来了。 “快,去给王妃瞧瞧,她这是怎么了?”谢无咎焦躁的像头豹子,在屋内来回踱步。 府医应了一声是,急忙上前探姜予安的脉。 须臾,他收回手,面上露出一丝不解。 谢无咎着急的问:“如何?” “王爷息怒,老朽才疏学浅,从未见过像王妃这般奇怪的脉象,不如,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 谢无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 他内心乱的不行,若是因为自己让姜予安受了这么大的苦,他会恨死自己的。 当下,他唤了卫长风进来,让他拿着腰牌进宫,去请太医。 ------------ 第219章 自讨苦吃 两刻钟后,李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进了摄政王府。 谢无咎脸色阴沉着坐在外面,看到李太医出现,才松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小厮已经跟李太医说了姜予安的情况。 所以当李太医要跪的时候,他就拦住了对方:“不必行礼,快去看看王妃。” “是。”李太医应了一声,急忙进了内室。 床上,姜予安双眸紧闭躺在那里。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李太医也吓了一大跳。 他还是头一次见新娘子第二天,就病成这样的。 急忙上前,为她诊了脉。 李太医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真是奇怪,王妃脉象平稳,不像是有重病的模样啊,怎么会沉睡不醒呢?” “李太医,连你也查不出来吗?”谢无咎急声问道。 李太医收回手,摇了摇头,一脸惭愧:“王爷恕罪,是下官才疏学浅,查不出王妃娘娘的病症,但是从脉象上来看,王妃脉象沉稳有力,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那她为何不醒?” 姜予安的脸色白成一张纸,看起来很是痛苦。 可太医却查不出病证,让谢无咎有些心慌。 “咳,咳咳……”几声轻咳,从姜予安的口中溢出。 见她清醒过来,谢无咎喜出望外,急忙上前:“安安,你醒了?” 姜予安眨了眨眼,看着屋内的人,面上有些许困惑:“怎么回事?” “你一直沉睡不醒。” 谢无咎攥住她微凉的手腕:“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醒,李太医把过脉,却说你脉象平稳,不似有病。” 姜予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她动了动指尖,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力气。 没想到同,牵心蛊的威力如此巨大。 竟让她晕睡了这么长时间。 “是夫君多虑了,我可能是太累了,没关系的。”姜予安道。 谢无咎疑惑的看着她,姜予安对他咧嘴一笑,他才放下心来。 “那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让下人去准备。” 姜予安摇了摇头,虚弱一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状,李太医斟酌着说道:“许是王妃气血亏损,进补些补气血的汤药,或许能好些。” 谢无咎看姜予安还有些困倦,便把李太医带了出去。 很快,屋内就安静下来了。 苏清晏看着姜予安苍白的脸,冷冷的撇了她一眼:“你这是自讨苦吃。” 明明她心里痛的要命,可是面对姜予安如此不上进的模样,她却无法做到对她心软。 姜予安睁开眼看着她,声音带了一丝哀求:“师父,我就任性这一回。” 那是她的洞房花烛啊。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 她只想任性这一次。 苏清晏眸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心肠就冷硬起来:“难道你不要命了?为了谢无咎,甘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姜予安为什么如此感情用事。 那个谢无咎不过是在她低谷的时候,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竟如此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他。 简直可笑。 姜予安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轻轻一笑:“师父,你爱我父亲吗?” 苏清晏的神情一滞,眼底漫上悲伤的神色。 她爱,很爱。 这辈子,她再也找不到像萧珩这般的男子。 有才华有气度。 许久,苏清晏才幽幽的道:“这辈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萧珩了。” “他写得一手好字,春日里会在桃花树下教我临帖,他懂兵法,冬夜围炉时会讲边关的故事,说要护着北周的每一寸土地。” 苏清晏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带着几分怀念的温柔。 “那样有才华、有气度的人,怎么能不爱呢?” 姜予安勾唇,轻轻笑了起来:“瞧瞧,师父不也是放不下吗?” 她脸上的笑容,刺痛了苏清晏的脸。 她有些狼狈的撇过头去,呼吸急促了几分:“你跟我不同。” “有何不同?”姜予安脸上的泪,落了下来:“你放不下他的桃花临帖、围炉夜话,我放不下的,难道就该被当作不同?” 苏清晏肩头猛地一颤,呼吸更急了些。 “你尚有回忆可温。” 姜予安的声音渐渐发颤,泪落得更凶:“可我呢?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却还要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拉着他一同往前走去,师父,你觉得这公平吗?” “你让我利用谢无咎对我的对欺骗他,我做不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姜予安脸上。 她缓缓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清晏。 看到她脸上的泪,苏清晏就有些后悔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从一开始,你跟谢无咎就不会有结果,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为了你好。” 这话说的,苏清晏底气有些不足。 她复仇的手段是肮脏了一些,但她不后悔。 姜予安冷冷勾唇:“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苏清晏让她嫁入摄政王府,她嫁了。 让她服用牵心蛊,她也服了。 后面,她一定还有安排。 苏清晏看着她倔强的脸,心头微痛。 她的女儿,的确聪明。 可惜性子太倔,耳根子太软,容易被情爱迷住眼睛。 “当年东宫被灭门,四大家族都有参与,我前些日子收到消息,崔氏运了一批粮前往江南,你想办法进入崔府,找到他们南下运粮的路线。” 姜予安的眼眸瞪大了一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晏。 “师父,那可是军粮,你难道要打这些军粮的主意?” 军粮是运往前线的,若是被截前线士兵没了粮吃,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姜予安就再算没底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清晏不满的看着她:“你一点也不像我的女儿,成大事者何拘小节?” “只有军粮丢失,崔家才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难道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了?” 姜予安摇头,哀求她:“不是的师父,一定还会有别的法子,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这么做。” “你简直太让为师失望了。”苏清晏的眼神说不出的愤怒。 她千辛万苦谋算到这一步,却因为姜予安的心慈手软,给毁了。 ------------ 第220章 崔氏来帖 姜予安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也想为父亲报仇。 可前提是,她的仇恨不能建立在无辜人的性命之上。 对于此事,她不会妥协。 苏清晏跟她僵持半晌,姜予安也没有松口。 她叹了口气:“为师可以答应你,不伤无辜人的性命,我只要崔家倒台。”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姜予安咬牙沉思良久,最终在苏清晏的逼迫下点头:“好。” 苏清晏面上总算有了喜色:“师父就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为师答应了你,不会伤及无辜,便会做到。” 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姜予安慌乱的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期待的看着她,鼓足勇气,问道:“师父,我能叫你母亲吗?” 苏清晏一脸凉薄看着姜予安,面上勾起古怪的笑:“你生来无父无母,哪来的母亲。” 如此无情的话,扎的姜予安心如同被刀剜一般。 她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嘴里喃喃的道:“是我痴心妄想了……” 她早该想到的,会是这个结果。 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她想知道,苏清晏究竟能对她做到何等地步。 没想到结果让她心寒至此。 “崔氏老爷子过几日要过大寿,到时摄政王府,也会被邀请其中,若是你不愿意去做,那为师便亲自动手。” 姜予安睫毛轻颤了一下,低声道:“徒儿,知道了。” 苏清晏出去后,一名嬷嬷到了跟她跟前儿:“夫人何必如此逼迫小姐,看到小姐这样,夫人心里就好受吗?” 一丝水泽,在苏清晏的眼底闪过。 将涌至心头的酸涩感压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道:“嬷嬷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何必要如此问。” 嬷嬷的眼圈儿顿时红了起来。 她轻轻摇头,声音哽咽了几分:“夫人,老奴是心疼你和小姐啊。” “如果可以的话,老奴愿把剩下的寿命,都给了夫人。” 苏清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只剩下三年寿命,若是我死之前不能看到仇人身死,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当年东宫那场大火,虽然她活了下来。 可到底受伤严重伤了根本。 若不是这些年她用医术和草药吊着命,只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没有时间了。 复仇一事,只能尽快提上日程。 看到姜予安痛苦,她也心疼。 可再心疼,她也没有办法。 东宫的仇,她不能不报。 几日后姜予安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 谢无咎看她身体逐渐好转,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连上朝都没有心情。 每日下朝后,就着急回府看望姜予安。 “安安,尝尝这个。” 谢无咎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他提着个食盒快步走近。 食盒打开,里面是刚从御膳房讨来的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太医说你脾胃还虚,这个软和,正好垫垫肚子。” 姜予安披着薄毯坐在石凳上,看他走来,她刻意忽略心尖传来的痛感,脸上扬起笑容。 谢无咎拿起糕点,递到她面前。 姜予安接过一块,入口是清甜的桂香。 她抬眼看向谢无咎,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不少。 却还是习惯性地先打量她的脸色,心里忽然暖得发慌:“你今日下朝倒早。” “惦记着你,跟陛下奏请了提前退朝。” 谢无咎坐在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背,确认不凉才放下心。 “昨日太医说你脉象稳了,可还觉得乏力?” “好多了。”姜予安摇摇头,指尖碰了碰他的袖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谢无咎失笑,捏了捏她的指尖:“跟我还说这些?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管家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手上拿着一份请帖,递到了谢无咎面前:“王爷,清河崔氏老爷子过大寿,邀请王爷和王妃前往。” “崔氏?”谢无咎把帖子接了过来,面上有些惊讶:“居然给本王送了请帖过来,真是有意思。” 他打压的四大家族都快要爬不起来了。 对方居然还给他送请帖。 这是想开了,还是服软了? 姜予安看着谢无咎的脸色,问他:“夫君可是不愿前往?” 谢无咎指尖一松,帖子扔在了桌子上。 他嗤笑一声:“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姜予安问。 “春闱在即,皇上任命我为主审官,这些日子想要见本王的人,数不胜数,崔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本王送帖子,不就是变相的讨好吗?” “春闱主审官……”姜予安轻声重复了一句。 抬眼看向谢无咎,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崔家主脉虽倒,旁支却还握着江南几分盐引,若是能借春闱攀附上你,说不定能翻身。” “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说到这里,谢无咎意味深长的看了姜予安一眼:“帖子上指名要你我二人前去,说不定你还能看见崔明允那小子。” 他是崔氏旁支,曾跟姜予安在国子监上课。 有同窗之谊。 崔氏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姜予安突然有些不想去了:“便有几分同窗之谊,也不能拿那几分薄情当人情,朝中的事我不会插手,夫君你看着办就好。” “我就怕,不止是讨好我那么简单。” 谢无咎眼底露出冷意:“崔氏向来心狠手辣,我对崔氏几次下手,他们定会怀恨在心。” “春闱是国之大事,若是有人在考题、考生身上做手脚,再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崔家旁支说不定能借揭发有功重回朝堂。” 不得不说,谢无咎还是很敏锐的。 姜予安吹了吹药汤,抬眼看向谢无咎,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那这宴,我们更该去了。” “安安!”谢无咎立刻皱眉,“崔家那地方就是个陷阱,你刚好转,不能去冒险。” “正因为是陷阱,才该去看看。” 姜予安放下药碗,语气坚定:“他想借春闱做文章,我们若不去,反倒让他有机会暗中动手脚。” ------------ 第221章 你没有别的路可选 谢无咎看姜予安主意已定,便不再强求。 若是不让她去,只怕她会不开心。 待到崔府设宴这天,姜予安早早的梳妆。 临行前,苏清晏再三警告姜予安。 “记住你的任务,若是你无法下手,我便会安排别人前去,或是自己动手。” 姜予安握着发簪的手微微颤抖,镜面中,苏清晏的脸没有半分温度。 那双曾教她读书识字、传授她医术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轻轻点头:“知道了。” 苏清晏拿出一支玉钗,插入姜予安的发髻中。 她俯低身子,看着镜中姜予安的眼睛,声音嘶哑。 “安安,不要怪师父,想想你死去的父亲,想想师父这一身的伤,想想我们云氏几百人的血,你没有退路。”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姜予安的心上。 姜予安看着铜镜中苏清晏决绝的眼神,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泪水拭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师父。” 苏清晏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帮她理了理衣领。 “去吧,谢无咎应该已经在门外等你了。记住,不要心软,心软只会让你再次失去一切。” 姜予安站起身,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谢无咎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站在廊下等她。 看到她出来,谢无咎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快步走上前:“夫人,准备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姜予安看着他温柔的眼眸,心口一阵刺痛。 她强忍着情绪,轻轻点头:“嗯,准备好了。” 谢无咎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忧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若是实在不想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姜予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可能是早上起得太早了,走吧,别误了时辰。” 谢无咎的眉宇微微皱起,他总感觉姜予安这些日子很奇怪。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好似她与他之间,像隔了一层雾,总让他有种难以心安的感觉。 不多时马车在崔府门前停下。 谢无咎和姜予安一共步下马车,两人郎才女貌。 又是身份特殊的人,两人一出现,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谢无咎身着一袭暗纹云鹤锦袍,腰束玉带,墨发用玉冠整齐束起。 侧脸线条利落如刀刻,一双桃花眼狭长深邃,目光扫过人群时,带着几分疏离的贵气,却又不显倨傲。 姜予安扶着他的手步下马车。 身上水绿色绣折枝海棠的襦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露出的皓腕上戴着一串珍珠手链,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长发松松挽成垂挂髻,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莹白。 两人的出现,就好似水墨画中鲜艳的一抹红。 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崔氏家主崔文德,急忙迎了出来。 他对谢无咎拱着手,一脸谄媚的笑:“摄政王和王妃驾到,真是让我崔氏门楣蓬荜生辉啊,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崔家主,客气了。” 谢无咎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这是本王给老爷子准备的一尊神寿玉石,还望老爷子不嫌弃。” 崔文德的目光落到那尊神寿玉石上,眼睛瞬间就亮了。 半人高的玉料通体莹白,不见一丝杂色。 上面雕刻的福禄寿星眉眼含笑,衣袂褶皱仿佛能随风飘动。 万年松的枝叶更是层层叠叠,连松针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一看便知是产自昆仑山的上等白玉。 光是这玉料价值就已不菲,更别说玉雕师傅的手艺,怕是请遍京城也难寻第二人。 他原本就堆着笑的脸,此刻笑容更甚。 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褶子,忙不迭地上前两步。 双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仿佛怕污了这宝贝玉石。 “哎呀摄政王,您这也太破费了,老爷子要是见了这尊玉石,保管得乐开了花!” 说着,他朝身后的仆从厉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王爷的厚礼小心抬进去,放在正厅最显眼的地方,仔细着点,磕着碰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仆从们连忙应和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玉石。 崔文德又转回头,腰恨不得弯成大虾,语气里满是讨好。 “王爷和王妃能赏脸来赴宴,已是我崔家的荣幸,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折煞老夫了。” 谢无咎微微颔首,目光淡淡扫过崔文德过分热情的脸,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伸手虚扶了一下姜予安,两人并肩跟着崔文德朝府内走去。 崔府别院的宴席设在水榭之上,琉璃灯盏映着湖面波光,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水榭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长桌,桌上的青瓷餐具整齐排列。 精致的冷碟旁还燃着银丝炭炉,炉上温着的酒壶冒着袅袅热气。 崔文德引着谢无咎与姜予安落座,端起酒杯就笑道:“摄政王您看这水榭景致,是老夫特意请匠人改造的,白天能看满湖荷花,夜里能赏灯影波光,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请您来坐坐。” 谢无咎目光扫过水榭四周,见廊柱后隐约站着几位身形壮硕的仆从,腰间都佩着刀,显然是崔家的护卫。 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平淡。“ 崔家主有心了,只是本王今日来,主要是为给崔老爷子贺寿,旁的景致倒在其次。” 这话看似温和,却暗指崔文德不必在排场上多做文章。 崔文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哈哈笑着打圆场。“ 是是是,摄政王心系长辈,真是难得。来,咱们先干一杯,为老爷子的福寿!” 姜予安坐在谢无咎身侧,她悄悄的观察了水榭的布局。 水榭后门通往后院,而根据先前的打探,崔家书房就在后院东侧。 她得想法离开这里,找个借口去后院。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姜予安的衣裙上。 婢女吓的脸色发白,噗通跪倒在地:“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啊。” 茶水浸湿了衣袖,姜予安皱了皱眉。 心里却有些紧张起来。 难不成,是师父派人来的? 正好,她可以借此机会离开。 ------------ 第222章 美人计 崔文德也大惊失色,厉声呵斥那婢女。 “你个蠢货,居然敢弄脏王妃娘娘的衣服,简直是不知死活,来人,把她拖下去。”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那婢女吓的脸都白了,又急忙去求姜予安:“王妃娘娘,求你饶了奴婢吧,求你饶了奴婢吧。” 姜予安轻轻抬手:“崔家主,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见血了吧。” 崔文德一愣,而后明白了姜予安的意思:“王妃大人大量,崔某佩服。” 而后,他指着那个小婢女,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带王妃娘娘更衣。” 婢女吓的魂都要飞了,声音带了哭腔:“奴婢带王妃去后院更衣。” 姜予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了身:“带路。” “我让白术跟你过去。”谢无咎压低了声,对她低语一句。 姜予安轻轻摇头:“在崔府能出什么事,他们也担待不起,我去换件衣服就过来。” “好。”谢无咎轻语一声。 虽然姜予安不让他派人跟着,但暗卫会跟去。 这样也好,免得让崔家的人起疑。 姜予安起了身,由婢女带着前往后院。 她走后,崔德文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提起。 “听闻摄政王近日在准备春闱?老夫在此事上倒有些人脉,若是王爷需要,大可知会一声。” 这话一出,谢无咎端着酒杯的手顿住。 他抬眼看向崔文德,眼底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一片冰冷的寒光。 春闱关乎朝堂人才选拔,崔文德竟想插手此事,把控未来官员的晋升之路,其野心昭然若揭。 谢无咎面上笑意淡了几分,说道:“春闱事关北周学子,便是本王也不能随意对外提起,更何况皇上对此事也盯的很紧,崔家主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莫不是要陷本王于不义?” 崔文德似乎没察觉到谢无咎的冷意。 依旧笑得一脸谄媚:“王爷您想啊,春闱选出的官员,日后都是朝堂的中坚力量,若是能让一些懂事的人入朝,对王爷您掌权也大有裨益不是?” 谢无咎缓缓放下酒杯,他嘴角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 “春闱乃国之大典,选拔的是为百姓谋福祉、为国家尽忠的栋梁之才,而非任人摆布的棋子。 崔家主有心思琢磨这些旁门左道,不如多想想如何约束族人行径,莫要做出有损朝纲之事。” 这话字字诛心,崔文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谢无咎会如此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戳破他的心思。 愣了片刻后,他才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干笑道:“王爷说笑了,老夫只是一片好意,毕竟王爷初掌春闱事宜,怕有不周全之处。” 谢无咎没再接话,只是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崔文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对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不多时,湖面的凉亭里,响起了琴声。 只见一妙龄女子,坐在湖心凉亭里,着一袭白衣,脸上戴着面纱。 纤细的指尖拨弄琴弦,醉人的琴声便从她指尖流泄而出。 那女子生的天姿国色,哪怕蒙着面纱,也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美貌。 不少宾客纷纷发出赞叹之声:“此女不仅身姿清雅,这琴技更是一绝!瞧这手法,怕是师从名家吧?” 旁边的年轻公子则眼睛发亮,语气中满是惊艳。 “虽隔着面纱,可单看这眉眼轮廓,就知道定是位天姿国色的美人! 在下有所耳闻,崔氏嫡女崔寒香才艺双全,从不轻易示人。” “传言她生的貌美如花,难不成,这位就是崔小姐?” 崔文德见此情景,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他端起酒杯,对谢无咎笑道。 “王爷,这位是老夫的小女,崔寒香,擅长琴棋书画,您觉得这琴声如何?” 谢无咎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对着崔文德轻吐出两个字:“尚可。” 便是世间再好的女子落在他眼里,也是庸脂俗粉。 他心里只有姜予安一个人。 崔文德面色一僵,他心中满是不甘与错愕。 凉亭里那位可不是普通琴师,而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女儿崔寒香。 他请了京城最好的琴师教她抚琴,寻了最顶尖的绣娘为她制衣。 连女儿脸上那层薄纱,都是特意挑选的鲛绡。 既能遮去大半容颜,又能透出朦胧美感,引人遐想。 论容貌,崔寒香不敢说京城第一,那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绝色。 论才情,她的琴技在世家贵女中更是无人能及。 先前在宴席上,多少世家公子为了能多看崔寒香一眼,频频举杯向他敬酒,言语间满是讨好。 可到了谢无咎这里,他的女儿竟如同路边的寻常花草,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崔文德越想越觉得憋屈,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谢无咎,见对方依旧是那副冷然模样。 仿佛刚才崔寒香的琴声,不过是扰人清净的杂音。 他心头火起,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压着情绪,干笑道:“王爷,难道您觉得小女的琴声不够动听?” 世间男子都会好色,他不相信,谢无咎会是个例外。 谢无咎抬眼看向崔文德,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淡:“崔小姐琴技尚可,只是本王今日前来,是为崔老爷子贺寿,而非听琴赏景。”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崔文德心中的期待。 本来他还想借坡下驴,想着若是谢无咎肯夸崔寒香两句。 便让她上前来敬酒,若能讨得谢无咎欢心。 这侧妃之位,便可手到擒来。 没想到谢无咎如此不解风情。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然枉费他策划了这么久。 哪怕是谢无咎表现的很冷漠,崔文德也装作看不懂。 他对着身边的嬷嬷命令道:“去,把小姐请过来。” 嬷嬷走到凉亭里,在崔寒香的耳边低语几句。 她羞涩的点了点头,跟着嬷嬷走了过来。 人还未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袭了过来。 “寒香,拜见王爷。” 崔寒香声音婉转如黄莺,身段更是婀娜。 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让人连连惊叹。 她低着头,恭顺的跪在地上,面纱下的脸上,满是得意。 像她这般天姿国色的女子,只要是个男人见了就会走不动道。 谢无咎,他也不会例外。 ------------ 第223章 你没资格让本王抬手 崔寒香跪在地上,低头羞涩的等着谢无咎将她扶起来。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动作。 崔寒香心中疑惑,悄悄抬眼,却见谢无咎正端着自己的酒杯,目光落在湖面的波光上。 仿佛她这个跪在地上的美人,只是空气一般,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 水榭内的赞叹声渐渐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不对劲。 崔小姐都做到这份上了,摄政王怎么还如此冷淡? 崔文德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谢无咎笑道。 “王爷,小女性格腼腆,能主动给您敬酒,可是莫大的诚意,您就赏个脸,接了这杯酒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谢无咎不理会崔寒香,让她一个女儿家如何出去见人。 谢无咎终于将目光从湖面收回,却没有看向崔寒香手中的酒杯。 反而落在崔文德脸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此刻满是冷意。 连语气都带着刺骨的嘲讽:“崔家主说的‘诚意’,就是让自家女儿顶着‘琴师’的名头,在宴席上跪着重臣,做些以色侍人的勾当?” 他眼神扫向崔寒香,见她脸色瞬间白成了一张纸。 那双杏眼里,蓄满了水,眼看着就要滴落下来。 “你说呢,崔小姐……” 几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崔寒香捧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溅出几滴。 她猛地抬头,面纱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难堪。 长这么大,她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的羞辱。 谢无咎不仅没接她的酒,反而将她的主动示好,贬低成“以色侍人”。 周围的宾客更是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先前夸赞崔寒香的几位公子,此刻都低下头,脸上满是尴尬。 崔文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上前一步想辩解,却被谢无咎冷冷打断。 “本王记得,崔家世代标榜‘书香门第’,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连女儿的名声都能拿来做筹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崔寒香,语气愈发刻薄。 “至于崔小姐的诚意,本王消受不起,本王身边已经有王妃了,再也容不下其她人。” 崔寒香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敢落下。 她若是此刻哭了,反倒坐实了“以色侍人被拒”的难堪。 可谢无咎的话实在太狠,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体无完肤。 崔文德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对谢无咎发作。 只能强压着怒火,讪讪地想去扶崔寒香:“寒香,快起来,是为父考虑不周……” “不必。”谢无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崔小姐既然跪了,就该明白,不是所有跪着敬酒的人,都有资格让本王抬手。 今日看在崔老爷子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们计较。 但往后,崔家若是再敢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休怪本王不给崔家留余地。” 说完,他不再看崔家父女一眼。 端起酒杯,对着身旁一位老臣举了举。 语气瞬间恢复平淡,仿佛刚才那场羞辱从未发生:“李大人,方才说到春闱的考官人选,咱们继续聊聊?” 那老臣连忙应和,小心翼翼地避开崔家父女的方向。 水榭内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灯盏光晕在湖面上晃动,映得崔寒香跪在地上的身影愈发狼狈。 崔文德扶着女儿的手都在发抖,脸上满是羞愤与不甘。 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无咎竟会如此不留情面,不仅没被拉拢,反而让崔家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崔寒香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她身子摇摇欲坠。 一副随时都能晕倒的模样。 崔文德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进入摄政王府。” 他朝湖面撇了宵,崔寒香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父亲,你竟要女儿的名节来博他那微薄的同情?” “你没有别的选择。”崔文德像是换了一个人,目露凶光:“想想你的娘……” 崔寒香咬了咬牙,眼里失去了光亮:“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猛地推开崔文德的手,力道大得让崔文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崔寒香猛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谢无咎。 眼里,满是羞愤和绝望:“谢无咎,你既如此羞辱我,我便让你看看,我崔寒香绝非任人践踏之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转身,朝着水榭外的湖面冲去。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众人惊呼着起身,只见崔寒香的身影在湖水中挣扎。 白色的面纱早已被水冲掉,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明艳的脸。 湖水冰凉,她呛了几口,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 崔文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到湖边。 “寒香,我的女儿!快救人!快救我的女儿!” 他一边喊,一边想跳下去,却被身边的仆从死死拉住。 “老爷不能跳啊,这湖水太深,你跳下去会没命的。” 宾客们乱作一团,有人忙着喊府里的护卫来救人,有人则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谢无咎。 所有人都以为,谢无咎就算再冷漠,此刻也该有几分动容。 可他却坐在原地,端着酒杯的手稳如泰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身旁的李大人忍不住低声劝道:“王爷,此事若是闹大,对您名声怕是不利,不如先让人把崔小姐救上来?” 谢无咎缓缓抬眼,目光掠过湖水中挣扎的崔寒香,语气依旧冰冷. “她自己要跳,与本王何干?本王既没逼她,也没辱她,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 若是连实话都听不得,就要寻死觅活,那崔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崔文德在湖边听得真切,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对谢无咎发作,只能对着护卫嘶吼.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若是小姐出了半点差错,我扒了你们的皮!” ------------ 第224章 赌他在乎名声 水榭边上围了一圈人,却没一个人敢下去救。 为首的护卫却往后缩了缩,对着崔文德躬身道。 “老爷,女子名节事大,小的们都是粗人,若是下水救小姐,肌肤相亲,传出去玷污了小姐的名节,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其他护卫也纷纷附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前。 宾客们也跟着议论起来,有人点头赞同:“这话在理,崔小姐未出阁,若是被男仆碰了,往后可怎么嫁人?” 也有人急得跺脚:“可再拖下去,人就没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崔小姐淹死吧?” 眼见着崔寒香在水中漂漂浮浮,都快要下沉下去了。 崔文德心疼的不得了,他跪在谢无咎脚下,哀求他。 “王爷,小女是因你才起了轻生的心思,求王爷救救小女吧,老夫给你磕头了。” 他一边磕,一边阴险的笑。 若是谢无咎亲自下水救人,那崔寒香的名节就算是和谢无咎绑在了一起。 到时候,不管谢无咎愿不愿意,都得对崔寒香负责。 要么纳她为妾,要么给她一个名分,这样一来,崔家就能借着女儿,牢牢攀住摄政王这棵大树。 周围的宾客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崔文德会给谢无咎下跪。 李大人连忙起身想扶崔文德,却被崔文德一把推开:“李大人别拦着,今日若是王爷不救小女,老夫就跪死在这里!” 谢无咎端着酒杯的手终于动了动。 却不是要起身救人,而是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崔文德,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冰冷的嘲讽:“崔家主倒是会算账,用女儿的性命做筹码,逼本王沾这‘名节’的麻烦,好让崔家攀附上来,是吗?” 崔文德磕头的动作一顿,脸上的哀求僵了一瞬,随即又哭得更凶。 “王爷冤枉啊,老夫只是心疼女儿,别无他想!求您救救她,求您了!” 他一边哭,一边偷偷抬眼观察谢无咎的神色。 他赌谢无咎在乎名声,若是在崔寒香死在他手上,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谢无咎对着身边的侍卫长吩咐道:“去,找几个府里的侍女,让她们带着梯子和绳索,去湖边救人。记住,只许侍女动手,男仆一律不准靠近。” 侍卫长立刻领命而去,不多时,几个丫鬟就拿着梯子跑了过来。 将梯子架在湖边,最前面的丫鬟腰上系着绳索,小心翼翼地爬下去,伸手将崔寒香从水里拉了上来。 崔文德看着被侍女救上来的女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好个谢无咎,真是铁石心肠。 前院闹腾的正欢,姜予安此时已经到了后院,找到了书房的位置。 门扉虚掩着,显然是崔家自恃府中守卫森严,没料到会有人潜入。 姜予安屏住呼吸,先侧耳听了听四周动静,确认没有动静,才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入。 屋内光线昏暗,书架沿墙排了整整三面。 上面摆满了古籍与卷宗。 书桌上堆着散乱的书信。 军粮路线图这类机密,崔家定会妥善保管,绝不会随意放在明处。 她先是仔细翻查书桌抽屉,每个格子都用指尖摸过,连桌腿内侧的缝隙都没放过,却只找到几本普通的账册。 随后她转向书架,踩着矮凳逐一查看顶层的书籍。 指尖划过书脊时,忽然触到一本封面异常厚重的《孙子兵法》。 她心中一动,抽出书本,果然发现书脊内侧藏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黄铜匣子。 就在她伸手去拿匣子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伴随着两个护卫的交谈声:“前院乱成那样,崔老爷还让咱们来守书房,说什么里面有重要东西,真麻烦。” “别废话了,快巡完这圈,咱们也去前院看看热闹。” 姜予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将《孙子兵法》放回原位。 抱着黄铜匣子躲到书架后的阴影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书房门被人推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四处寻查。 姜予安躲在书柜后面,屏住了呼吸。 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姜予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名银针捏在手里,若是被人发现,只能痛下杀手了。 就在两人与姜予安只有一步之遥时。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更激烈的喧哗,还夹杂着崔文德的嘶吼:“快,把小姐抬回房!请大夫!”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算了算了,前院出事了,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这里应该没人敢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门被重新关好。 姜予安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连忙打开黄铜匣子,借着微光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卷泛黄的图纸。 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军粮运送的路线,从京城粮仓到边境军营的每一个驿站、每一条岔路都清晰可见,甚至还标注了护卫的人数与换防时间。 将图纸塞到衣服里,姜予安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阴沉的声音:“去书房,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崔府作乱!” 姜予安瞳孔骤缩,侍卫居然又回来了! 她的心沉到谷底,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藏着的短匕,身体贴紧墙壁,准备在侍卫靠近时先发制人。 “你们二人,站住。”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姜予安的耳朵里。 她眼睛瞪大了一些,竟是崔明允。 “大公子,有何吩咐?”侍卫恭敬的问。 崔明允快步走上前,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抬手摸了摸腰间。 “我的玉扳指不见了,方才还在书房附近见过,你们快去帮我找一找,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万万不能丢。” 侍卫们面露犹豫,其中一人小声道:“啊,这……大公子,书房乃是重地,老爷刚吩咐小的们在此看守,不敢擅离职守啊。” “放肆!”崔明允突然厉声一喝,语气威严。 “有本公子在这儿守着,能出什么事?玉扳指若是找不回来,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快去!” 两名侍卫被他的气势震慑,对视一眼后,连忙躬身应道。 “是,大公子!小的们这就去找!” 说完,两人转身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 第225章 他也配让本王给他交待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姜予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书房的侧门被人轻轻推开。 崔明允快步走到书阁前,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藏身的位置。 压低声音道:“别躲了,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姜予安心中满是疑惑与警惕,握着短匕的手紧了紧。 冷声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你知道我是谁?” 她不确定崔明允的用意,毕竟他是崔家人。 就算两人从前有同窗之谊,但姜予安也不敢拿那点微薄的情谊去冒险。 崔明允脸上的焦急更甚,看了一眼远处隐约传来火光的方向,低声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我知道你在找军粮路线图,也知道叔父的图谋。 再不走,崔府的人就搜过来了,到时候咱们谁都走不了!” 他说着,伸手递过来一件深色的披风:“快穿上,跟我从后门走。” 姜予安从书阁后面走了出来,接过披风,道了声:“多谢。” 崔明允对她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姜予安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 两人刚走到拐角,就听到远处传来崔文德的怒吼。 “搜,给我仔细搜,就算把整个后院翻过来,也要把偷图纸的人找出来!” 崔明允脚步一顿,连忙拉着姜予安躲进一旁的柴房,示意她不要出声。 待到侍卫远走,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姜予安眉眼清亮的看着他:“崔明允,你为何帮我?” “我虽是崔家人,但不代表我的立场跟他们一样。” 崔明允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我虽是崔家人,但不代表我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崔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却无力阻止。 叔父为了崔家的权势,勾结贪官,克扣粮饷。 连边境将士的救命粮都想染指,再这么下去,崔家离死也不远了。” 他走到柴房窗口,透过缝隙看向外面漆黑的庭院,眼神中满是无奈。 “我母亲在世时,常告诫我,做人要心怀家国,不可为了私欲不择手段。 可叔父一门心思扑在扩张势力上,连堂妹寒香,都成了他攀附权贵的棋子。 今日宴席上,他让妹妹献艺、逼她接近摄政王。 我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看不见,这种滋味,比针扎在心上还难受。” 姜予安挑了挑眉,难怪她看到崔寒香被人抬进了院子里。 原来,竟是落了水。 也不知道谢无咎有没有被波及。 “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看着往日同窗,姜予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本该是相携一路同行的好友,如今却因身份站在了对立面。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崔明允没有忘记初心。 姜予安又问:“你帮我,可有条件?” 她那双琥珀似的眸子,像能看穿人心。 崔明允狼狈的避开了她的视线,后退两步对着姜予安弯腰行礼。 “我只求将来东窗事发,摄政王妃能够念在今天的事上,帮我们二院一把。” 他是崔家二院,在府里没有话语权。 也从未参与过崔文德那些肮脏的勾当。 就算是这样,一旦东窗事发,二院也会被受牵连。 姜予安沉重的点了点头:“我会向夫君说明,保你们二院无虞。” “多谢。”崔明允脸上露出喜色,对着姜予安重重拘了一礼。 然后,他带着姜予安从墙角处一个破洞,钻了出去。 “从这里过去,就能回到前院,快走吧。”崔明允道。 姜予安面露感激,轻轻颔首,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前院儿,宴席已经散了。 谢无咎正到处找姜予安呢,见她从长廊那边走过来,急忙迎了过去。 “前院儿闹开锅了,你方才去哪了?” 他被崔文德绊住脱不开身,生怕姜予安出了差子。 一颗心,生生的煎熬到现在。 此时看到她出现,且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我刚走错了路。”姜予安没在自己身上多绕,把话题岔开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谢无咎本就是随口一问,只是担心她。 听姜予安问话,明明没有什么但就是心虚的不敢跟她直视。 好似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谢无咎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将刚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姜予安听完,内心酸的厉害。 她完全听不见谢无咎在说什么,眼前只浮现崔寒香梨花带雨的样子。 “夫君可是想好如何跟崔家交待了?” 姜予安的问话有些生硬,谢无咎心一沉,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见她唇角紧抿,两眼直直的看着前方。 这模样,显然是生气了。 谢无咎心头泛起一丝甜,不甚在意的回她:“崔家,他也配让本王给他交待。” 语气,狂妄的很。 可落在姜予安泛酸的心头,那语气就是无所谓。 不重要。 他被人算计了,事情闹的这么大,崔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怕谢无咎说无所谓,可在这么大的压力面前。 他也得做出个样子给世人看。 姜予安有些不悦的白了他一眼:“所以呢,夫君是想如何善后?” “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经此一闹名声尽毁,王爷该不会想的是不理会,此事就能了结了吧?” 崔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崔寒香在谢无咎面前露了脸。 又是弹琴,又是投湖的。 岂容谢无咎一句无所谓,就算了? 姜予安不信。 谢无咎看她绷着小脸儿,自知装过头了。 急忙讨好的轻轻摇她胳膊:“我与那崔家小姐可是清清白白,夫人你不能冤了我。” 姜予安心头烦躁,推开他胳膊:“你是清白,世人知道吗?崔家势大,到时若夫君不拿出个态度,只怕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面前,看你如何收场。” 谢无咎只觉得姜予安这股邪火来的莫名其妙。 他把头探过去一些,黑眸定定的看着她,阴森森的道:“若是崔家胆敢放肆,崔寒香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北周的摄政王,可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谢无咎做事向来随心,心狠手辣。 也只有在姜予安面前,才露出几分柔情。 姜予安心头一惊,她泡在蜜罐里太久了,竟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想到自己的身份,她不免有些心哀。 若有朝一日谢无咎知道她是谁。 会不会也如此果断,心狠? ------------ 第226章 敢拦本王,死 谢无咎能做到摄政王的位子,从来不是靠的谁的面子里子。 是他慑人的手段和狠辣的心肠。 一个崔家小姐,他并不放在眼里。 之所以跟姜予安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可是姜予安听完后,非但没有开心。 反而愁眉不展。 哪怕她在笑,可那笑太牵强,像是隔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谢无咎感觉哪里不对,姜予安还是那个人。 可是她的心,好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么慌乱过。 “夫人。”他抓住姜予安的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指尖。 凤眸定定的看着她,那满腹的柔情像是倾泻而出的湖水,几乎把姜予安淹没。 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又有力。 被他的大手握着,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可现在,她只剩下了恐慌。 谢无咎的心一痛,她在怕他。 可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为什么姜予安会怕他? 她在怕什么? “夫人,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谢无咎直觉很敏锐,他总感觉姜予安在疏远他。 姜予安的心被狠狠一戳,眼里的慌乱一闪而逝。 她张了张嘴,面上缓缓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没,没有。” 谢无咎看她的神情,心头越发不安了。 往日两人说说笑笑,从未有过隔阂。 可现在,他都有些看不清姜予安了。 乌木马车停在崔府正门前。 谢无咎握着姜予安的手,刚要迈出门槛。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崔老爷有令,没查清图纸失窃之事前,谁也不准踏出府门半步!” 姜予安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只见十余名崔家随从手持棍棒,从府内快步跑来。 为首的是崔文德身边的管事,脸上满是倨傲。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迅速横过手中的长刀,死死挡住了大门。 那模样,竟是要把两人生生留在这里。 谢无咎身形挺拔如松,听到这话,他缓缓转过身。 原本平淡的眉眼瞬间染上寒霜,眼底的杀气如同实质般溢散开来。 “敢拦本王的路,死。” 话音刚落,就听几声轻响,无数黑影飞身落地,动作迅捷如鬼魅。 这些暗卫身着黑甲,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将谢无咎与姜予安牢牢护在身后。 为首的管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些崔家随从更是慌了神,纷纷往后缩。 看向暗卫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他们不过是崔家雇来的家丁,平日里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哪见过这般杀气腾腾的阵仗? 尤其是暗卫身上那股常年浴血的气息,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管事急忙陪着笑脸上前,恭敬的道:“摄政王息怒,小的不敢拦王爷,只是府里丢了重要东西,还望摄政王稍待片刻。” 谢无咎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暗卫们立刻侧身让开一条路。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管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本王?崔文德纵容你们拦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卫长风拔出长刀,架在了管事的脖子上:“滚。”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崔文德气急败坏的怒吼。 “谁让你们拦着摄政王的?蠢货,快让开!” 崔文德快步跑来,看到门口的暗卫,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强挤出笑容,对着谢无咎躬身道:“王爷恕罪,是老夫管教不严,让这些下人冲撞了王爷,老夫这就让他们给您赔罪!” 说完对着管事和随从们使眼色,厉声呵斥:“还不快给王爷跪下道歉。” 管事和随从们如蒙大赦,全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王爷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王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们吧!” 谢无咎冷冷扫了一眼崔文德,带着姜予安从容离开。 待两人走后,崔文德抹了把头上的汗。 管事上前,问道:“老爷,你为何放摄政王离开,说不定那图纸,就在摄政王妃的身上。” 话音刚落,崔文德就给了他一嘴巴。 “废物,你也不看看拦的人是谁,你长了几颗脑袋,敢拦摄政王?” 他看着谢无咎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不甘:“就算图纸在王妃的身上,你有证据吗?” 管事捂着脸,一脸委屈:“那现在可怎么办,军粮已经运了出去,路线也是早就定好的,若是此图泄露出去,只怕会生变故。” 崔文德咬着牙,目光发狠:“还能怎么办,只能发出消息,让他们改变路线,但愿还来得及。” “你去用密信通知带队的李统领,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军粮护住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若是出了差错,让他提头来见!” “是,奴才这就去办。” 崔文德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浑浊的眼神看着远处,眼里满是恐慌。 朝廷给的粮都是好粮,他为了中饱私囊,将其换成了掺杂了沙子的陈粮。 那些好粮,全都运往了北境,再由此转卖给北凉和大越。 一连多年此事都被捂的好好的,从未被发现过。 可今年,他就被人盯上了。 路线图一丢,怕是会引来大祸啊。 他只能暗暗祈祷,信鸽能把消息快速带到。 然而,事与愿违。 几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送到了皇宫。 信中写道:崔家押送的三千石军粮,在途经太行山时被不明人士劫持,押送队伍全军覆没,只余下几名重伤的护卫侥幸逃脱。 信上还交待了,军粮全都被调换。 崔家以次充好,将军粮卖给了敌国,中饱私囊。 元帝看到密信后,龙颜大怒。 “放肆,简直是放肆。崔文德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调换军粮,还勾结敌国这是要反了天吗!” 太监总管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元帝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他对着门外厉声吩咐:“传朕旨意,即刻将崔文德打入天牢,彻查崔家所有产业,凡是参与军粮走私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另外,宣摄政王谢无咎即刻进宫。” ------------ 第227章 很喜欢很喜欢 摄政王府。 谢无咎和姜予安相对而坐。 桌上,布着精致的菜肴。 可两人一口都没有动。 崔家出了事,谢无咎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张路线图。 那时,只有姜予安一人去过后院。 他不相信,此事与姜予安没有关系。 “你……”谢无咎喉结滚动了两下,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路线图,是你拿的。” 不是询问,是肯定。 谢无咎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疑惑。 若是她想要,只要姜予安开口,无论是上天入地,还是下火海。 他都会为她拿到。 可为什么,她要隐瞒自己? 姜予安看着他困惑的眼神,有些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低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为何不跟我说?”谢无咎的神情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委屈。 他抬头看着姜予安的眼睛,眼里满是不解:“我不是责备你,只是觉得这么危险的事,只要你跟我说一声,我自会为你办到,何至于让你去冒险?” 谢无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姜予安抬头,撞见他深邃的眸中。 看到他的眼神,心又是一疼。 她摇了摇头,想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安安,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 谢无咎快要被姜予安逼疯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信任他? 姜予安抬起头,眼圈红的像只兔子。 谢无咎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上。 声音,掷地有声:“我谢无咎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你我是夫妻,将来要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你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 “安安,相信我,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予安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内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催促。 相信他,告诉他真相。 不仅谢无咎快要疯了,连她自己也要疯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管家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皇上有旨,要您即刻进宫。” 谢无咎只定定的看着姜予安,眼里满是期待。 姜予安鼓足勇气,正要说话时,眼角余光却看到苏清晏冰冷的眼神。 她的手中,捏着一枚暗器,对准了谢无咎的后心。 只要姜予安敢说出实情,她会立刻痛下杀手。 管家看谢无咎没有动作,又催了一声:“王爷,皇上还等着呢。” 谢无咎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松开了姜予安的手。 临走时,他丢下一句话:“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姜予安急急的吐出一句话:“若不是崔明允,我根本脱不开了身,你能不能,救救他?” 谢无咎拧起眉看她,眼神越发失望:“我以为,你关心的人会是我。” 说完,他不再留恋,大步踏了出去。 姜予安看着谢无咎离去的背影,心头漫上一层苦涩。 明明两人刚刚成婚,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 可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一层,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时光。 苏清晏走到了姜予安面前。 眼神冰冷的警告她:“你真是让我失望,竟将我们的性命,寄托在谢无咎的身上,他是元帝的人,你觉得他知道了真相,是会放过我还是放过你?” 姜予安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心像是在被刀凌迟,痛的她呼吸都不畅了。 “师父,夫君他不一样的……” 啪,苏清晏扬手给了姜予安一巴掌。 她手指颤抖的指着她,气的身体发抖:“你身上肩负着血海深仇,却天天沉陷于儿女情长,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女儿?” 姜予安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不住摇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师父你杀了我吧……” 这种折磨让她痛不欲生。 她宁可死在苏清晏的刀下,也不想被她操控。 她害怕,将来有一天把刀对准谢无咎的心口。 苏清晏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既愤怒,又心疼。 但很快被更深的狠厉取代。 她上前一步,攥住姜予安的手腕:“杀了你,我怎么会杀你?你是萧家唯一的血脉,是我复仇的唯一希望!” “你的心慈手软,早晚会害了我们。” 姜予安抱着头,崩溃的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清晏,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无咎。 她想要保护每一个人,可却谁也护不了。 苏清晏看她懦弱的模样,眼里满是失望。 “谢无咎现在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等他知道你是东宫遗孤,知道你接近他是为了复仇,你以为他还会对你这般温柔吗? 醒醒吧,姜予安,在这世上,只有仇恨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姜予安一言不发,只默默垂泪。 苏清晏转身离开,待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暗卫急忙现身扶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苏清晏摆了摆手,齿间溢出冷笑。 她大限将至,做了这么多努力,姜予安却还没有清醒。 她的眼里,心里,全都是谢无咎。 若是再不清醒,大仇如何得报? “夫人……”暗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她很想说,小姐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夫人,把她逼的太紧了。 谢无咎直到天快亮,才回的府。 拖着一身疲惫,推开门,却见姜予安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睡着。 床铺,没有动。 他的心一疼,她一直在等他。 轻手轻脚走到姜予安身前,看着她睡着的容颜,谢无咎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姜予安没有醒,只轻轻皱了下眉。 他轻叹一声,长臂一伸将姜予安抱在怀里,朝着大床走了出去。 刚刚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姜予安醒了过来。 她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谢无咎。 而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谢无咎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两人似是又回到了从前。 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轻轻搂住了姜予安的纤腰。 把她往怀里带了几分。 良久,室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夫人,你可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 第228章 联手 待到姜予安睡熟以后,谢无咎松开了她。 轻手轻脚的下了地。 他到了书房,面色冷沉如水。 卫长风看他愁眉不展,恭声问道:“王爷,可是有烦心事?” 谢无咎掀起眼皮看他:“你去查一下,夫人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为什么,她如此反常?” 姜予安太不对劲了,她每天都在强颜欢笑。 明明出了事,却还不跟他说。 这让谢无咎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 “是,属下这就去查。”卫长风领命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谢无咎一个人,他虚脱般的靠在椅背上。 两眼放空的看着屋顶,眼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 皇宫内,昭和殿。 殿内只点着两盏昏暗的宫灯,描金雕花的贵妃榻上铺着素色锦缎。 榻边悬着的浅粉色纱帐低垂,挡住了外面的晨光。 崔贵妃斜斜倚在贵妃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却依旧显得畏寒。 她小腹微微隆起,显怀已有四月有余,往日里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秀眉紧紧皱着,像是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这些日子,她夜夜难眠。 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天光从殿门的缝隙中钻进来,将纱帐染成淡淡的金色。 崔贵妃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她转动眼珠,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声音嘶哑:“天亮了……皇上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查抄崔府了?” 跪在榻前的几名宫婢身子皆是一颤。 为首的宫女连忙膝行两步,声音颤抖。 “娘娘,您怀着龙裔,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这些事自有陛下决断,您别胡思乱想,伤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保重身体?” 崔贵妃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 “我崔家一夕之间倒塌,父亲和兄长被打入天牢,满门上下都要被牵连。 我身为崔家嫡女,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 眼睁睁看着崔家被抄家灭族,我怎么保重身体?”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指尖冰凉,眼底满是绝望。 “昨天晚上,我跪在乾坤殿前三个时辰,只求皇上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饶过崔家一命。 可结果呢?皇上连面都不肯露,只让太监传了句‘贵妃身怀六甲,不宜久跪’,就把我搀了回来。 他哪里是心疼我,他是嫌我碍眼,嫌崔家碍眼啊!” 宫婢们不敢接话,只能重重磕头:“娘娘息怒,陛下或许只是一时忙碌,等他消了气,定会念及旧情,从轻发落崔家的!” “旧情?” 崔贵妃闭上眼,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我入宫三年,自认恪守本分,可在他眼里,我终究只是崔家安插在后宫的棋子。 如今崔家倒了,我这颗棋子,还有腹中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忽然睁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殿外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你说,若是我现在去御书房,跪在皇上面前,告诉他我愿意自请废黜贵妃之位,只求他放过崔家的老弱妇孺,他会不会答应?” 宫婢们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娘娘万万不可,您现在身子重,禁不起折腾!而且御书房此刻定是大臣云集,您若是去了,不仅救不了崔家,反而会让陛下更加震怒啊!” 崔贵妃被她们拉住,挣扎了几下,却因体虚无力,只能重重倒回贵妃榻上。 宫女看她这样,心里也十分心疼。 她是跟着崔贵妃一同进的宫,是崔家的家生子。 因着这次灾祸,她的家人也受到了牵连。 “娘娘,你要振作起来啊,眼下你得保住自己,若是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咱们就有指望了。” 春莲眼里发了狠,一脸恶毒:“崔家的仇,咱们总有能报的时候。” “若不是摄政王妃,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崔贵妃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你说的没错,我得保全自己,有朝一日我要把姜予安踩在脚下,让她跪在我崔家的祠堂前,以死谢罪。” 春莲重重点头:“娘娘想通了便好。” 崔贵妃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崔家一倒,我这个贵妃的位置便也坐不稳了,王皇后一直对我虎视眈眈……” 她担忧的摸着小自己的小腹。 “若是我诞下孩儿,她必不会让我活。” 王皇后膝下无所出,若这一胎是男孩儿的话,她必会想办法,把孩子过她的膝下。 到时崔贵妃可就危险了。 宫里去母留子的事,还少吗? 春莲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娘娘,其实,还有一人可用。” “谁?” “娘娘怎么忘了,赵国公府。” 崔贵妃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赵夫人是崔氏女。 是崔贵妃的姑姑。 想当年,她是想要把崔贵妃嫁给赵域的。 只是崔家把她送进了宫,此事便作罢了。 崔氏被下了狱,却不祸及外嫁女。 赵夫人,逃过一劫。 想必她现在,也在家中瑟瑟发抖。 崔贵妃强打起精神,匆匆写了一封信,交到春莲手上:“去找个妥帖的人,快快送到赵国公府去。” “是,娘娘。” 春莲屈膝一礼,急忙出了宫殿。 赵国公府,愁云惨淡。 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可往日里敞开的大门,此刻却紧紧闭着,只留侧门供人出入。 府内的长廊上,仆从们都低着头快步走过,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空气中仿佛凝固着一层浓稠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厅内,赵国公身着素色常服,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他却连碰都没碰。 “父亲,崔家那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坐在下首的赵域,脸上满是焦急。 “咱们与崔家世代交好,若是就这么看着崔家覆灭,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咱们赵家忘恩负义?” 自从上次一事后,赵域就清醒多了。 姜予安对他无情无义,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浑浑噩噩这么长日子。 也正是因为她那一脚,彻底把自己踹醒了。 若非仆从们手快,只怕他早已经淹死了。 ------------ 第229章 手段 赵国公重重叹了口气,眼底满是疲惫。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崔文德私运军粮、意图谋逆,证据确凿, 连摄政王都亲自出手了,咱们就算想帮,也不敢啊!”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昨日武安侯主动揭发崔家,礼部尚书也上书请求加强世家监管, 现在朝堂上人人自危,谁都怕被崔家牵连,咱们若是此刻跳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域紧紧攥着拳,英俊的面容却呈现出一副与他气势不符的狠辣。 “难道,就任由谢无咎一手一遮天?” 他眼眸看向赵国公:“崔家倒了,那下一个是谁?” 赵国公背脊冒起一层薄汗,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吭声。 谢无咎一直都在分裂四大世家的势力。 本来这些家族已经被他逼的退无可退了。 可他还是不肯放过。 想当初,世家大族何其风光。 如今只剩下唏嘘了。 “我现在只求自保,别的没了想法了。” 说到此处,赵国公怜惜的看向赵域:“只求你能顺利袭爵,老夫别的再也管不了了。”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躬身禀报道:“老爷,宫里崔贵妃身边的丫鬟春莲来了,说有要事求见,还带来了崔贵妃的亲笔信。” 赵国公与赵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赵国公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挥手道:“让她进来。” 管家退了出去,不多时,带着春莲进来了。 她身着一身半旧的湖蓝色宫装,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素雅的银簪,却身姿端正。 言行间不见半分局促,反倒透着几分久居宫中的从容体面。 春莲一进门,便跪在赵国公脚下:“奴婢,给国公和世子请安。” 赵国公微微抬手:“不必多礼,请起,赐坐。” 春莲是崔贵妃身边的人,虽然只是个宫女,但宫里人都称她一声姑姑。 这点面子,赵国公还是给的。 春莲微微屈膝行礼,却没有落座,只道:“多谢国公爷赐座,只是奴婢身负娘娘重托,不敢久留,事毕便需即刻回宫,免得惹人非议。” 她说话条理清晰,既显尊重,又不失分寸。 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到他的手上。 “我家娘娘托奴婢给国公爷带句话,只要国公爷能在此次风波中保住娘娘,护住腹中龙裔。 往后崔家若有翻身之日,定当以半副家业相赠。 即便崔家难以再起,娘娘也会在宫中全力周旋,护赵家一世安稳。” 赵国公接过信纸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惊讶。 没想到她竟直接以护赵家安稳作为筹码,将自己的安危与赵家的未来绑定在一起。 面对这个烫手山芋,赵国公陷入沉思。 春莲看到他的神色,面上露出淡笑:“国公爷有顾虑再正常不过,可娘娘也想跟国公爷再多说一句。” “如今宫中子嗣甚好,皇上和太后,都紧盯着娘娘这一胎。” “若是一举得男,那娘娘的位分,只怕还要再往晋上一位。娘娘还说,只要是男胎,她便是死也会爬到皇后的位置……” 听到春莲的话,赵国公眼里露出惊诧之色。 皇后,那岂不是…… 后面的事,他不敢再想了。 若是崔贵妃成了皇后,赵国公府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不等他想清楚,赵域就开了口:“劳烦姑姑回去告诉表姐,就说这事,我赵国公府,应了。” “域儿?”赵国公惊呼一声。 赵域却制止了他,他的眼底涌动着疯狂:“父亲,儿子受够了被人压迫的日子,与其窝囊的仰人鼻息,不如赌一把。” 赢了,他可就是国舅了。 到时别说谢无咎,便是姜予安,他让她生她便生。 让她死,她便死。 什么摄政王和摄政王妃。 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春莲面上露出满意的笑:“世子好魄力,奴婢这就回宫,回禀娘娘。” 待春莲一走,赵国公就虚脱的坐在了椅子上。 “儿啊,你可知跟崔贵妃联手,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赵域面色平静:“儿子,知道。” “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可咽不下又能如何,我国公府势微,如何能跟摄政王相抗衡?”赵国公急的连连摇头,赵域做出的这个决定,实在太冒险了。 赵域的眼神却越发阴狠起来:“势微,就想办法拉拢势力,眼下只有和王家联姻,方能跟谢无咎抗衡。” 赵国公眼前一亮,从前他多次劝赵域赶快结婚生子。 可那时,他的心全都被姜予安勾走了。 如今他主动提出联姻,着实让他喜出望外。 只是想到那王氏女,赵国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听说那王妙音是个草包,这样的女子除了有个王氏嫡女的身份,与你不甚相配,你确定要娶她?” 赵域却不在意的一笑,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叩着桌面,语气漫不经心。 “我要的又不是她这个人,只要是王氏嫡女,谁都可以。” 这话让赵国公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儿子打的是与王氏结盟的主意。 如今崔家倒台,朝堂势力重新洗牌。 王氏虽与崔家有旧交而暂时收敛,却依旧手握兵权。 若赵家能与王氏联姻,便能借对方的势力稳固自身,在后续的朝堂博弈中多一分筹码。 见他主意已定,赵国公只能妥协:“明日,我跟你娘亲自登门,看看能不能行。” “是必须行。”赵域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的眼底涌动着野心的光芒:“若是父亲没有把握,那儿子不妨用些手段。” 赵国公张了张嘴,看赵域的眼神带着些许恐慌。 从前那个朗逸清风般的儿子。 现在变的快要认不出他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随你吧。” 赵域起身,对着赵国公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他唤了随从前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而后摆了摆手:“去吧。” 翌日,就有一则炸裂消息,传了出去。 王氏女王妙音出去游玩,不小心落入水里,被赵国公府世子所救。 传闻两人紧紧搂在一起,衣衫尽湿。 此事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愈演愈烈。 ------------ 第230章 赵国公府来人了 王氏,丞相府。 自姜家倒了以后,王重业就被提拔了丞相。 四大家族之首,宫里还有个王氏女做皇后。 王家,可谓风头正盛。 然而此时,王重业却阴沉着脸,眉宇间满是杀气。 “废物,都是废物!” 王重业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动,茶水溅出了不少。 站在下方的管家和几个心腹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王皇后膝下无子,这对于王家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早就有打算要把王妙音送进宫里,以固盛宠。 没成想,王妙音却落了水,被赵国公府的世子给救了。 眼下,城中流言四起,传的沸沸扬扬。 王重业恨的牙都要咬断了。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老爷,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平息流言。” 王重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平息流言?怎么平息? 现在流言都已经传开了,除非把那些嚼舌根的人全都杀了!” 王夫人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想到女儿的惨境,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自落水后,王妙音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个不停。 眼下她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嫁给赵域。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事情都过去了好几日,也不见赵国公府登门。 对方,也未免太可耻了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随后一个小厮匆匆走进来,躬身禀报道:“丞相,赵国公府来人了。” 王丞相闻言,眼里露出危险的气息。 他咬着牙,目光凶狠:“他还敢来?” 正欲让人把赵国公府的人打出去,却被王夫人拦住了:“老爷,不能打啊。” 王夫人眼里满是哀求:“妙音只剩下这一条活路了,难道老爷想要把她活活逼死吗?” 王重业又何偿不知,这是王妙音的唯一生路。 只是他不甘心啊。 如花似玉的女儿,本该是有凤命的。 现在却只能嫁到国公府,做个世子夫人。 简直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这里面有没有赵国公府的手笔,他还不得而知。 “让他们进来吧,好好商谈一下。”王夫人祈求道。 最终,王重业做出了让步:“让赵国公府的人进来。” 不多时,赵国公和赵域,到了前厅。 赵国公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温和,眉宇间却透着几分沉稳老练。 身后跟着赵域,一身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 看着气质温润,可是眉宇间却有些阴沉。 赵夫人站在赵国公身侧,眉眼低垂,姿态恭谨。 “王丞相,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赵国公率先拱手行礼,笑容谦和。 王重业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几分疏离:“赵公客气了,请坐。” 待几人落座,侍女奉上茶水,前厅内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重业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赵域,冷声道。 “想必赵公也知道,近日京城中的流言沸沸扬扬,关于小女妙音和令郎的传闻,已是人尽皆知。” “你们今日登门,为的也是此事吧?” 赵国公心中了然,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 “丞相所言极是,此事确实给王家和妙音小姐带来了不少困扰,赵某心中有愧。 今日前来,便是想与丞相商议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也好给妙音小姐一个交代。” 明明是来求亲的,可却要王家先开口。 这哪里是来求人的,分明是来踩他们一头的。 王重业心中有气,说话语气也重:“不知赵公所说的交待,是什么?是想让我王家嫡女,嫁到你们赵国公府去?” 他轻轻撇了一眼赵域,见他面容平静,眉眼低垂。 虽说生的风光霁月,可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国子监兼丞。 能有什么出息。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在下自认配不上王小姐,若不是现在流言四起,晚辈也不敢上门叨扰。” 赵域面上挂着浅淡的笑,一双琥珀眸子,竟生出些许寒意。 “之所以前来,也是为了商议让这件事有个圆满的结果,若是丞相大人觉得我赵国公府高攀,就当我赵国公府没有来过。” 姿态,他做足了。 面子也给足了。 若是王丞相还不识趣,那就别怪他翻脸了。 他就不信,这京城还有谁敢娶王妙音。 赵夫人听的胆颤心惊,轻轻拉赵域的衣袖,可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来之前,他就已经把事情分析透彻了。 王丞相气的脸色发青,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把赵国公府的人打出去,只怕口水都能把王家淹没了。 人家是好心救了王妙音,他们岂能恩将仇报。 王夫人见着屋内气氛不对劲儿,急忙补救。 “赵公,并非我们王家不愿,只是妙音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寄予厚望。 只是如今流言已起,她的名声受损,若不尽快定下婚事,恐怕日后更难寻良缘。 你们提出的婚事,我们……也并非不能考虑,只是还需好好商议一番。” 对方退了一步,赵国公也不再端着。 他对着王夫人和王丞相拱手一礼:“王夫人明事理,赵某也知道,委屈了妙音小姐。 但请丞相和夫人放心,若妙音小姐嫁入我赵家,我定会让她做这世上最受宠的世子夫人。 赵家也会将她当作亲女儿一般对待。 日后我赵家与王家联姻,两家便是休戚与共的盟友,于王家而言,也绝非坏事。” 眼看着王丞相和王夫人神情有所松动。 赵域再接再厉:“丞相,夫人,我对妙音小姐是真心的。那日救她,纯属偶然,绝非有意设计。 若能娶到妙音小姐,我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说得恳切,脸上满是真诚。 只是王重业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虚伪。 若真是无意,为何流言会传得如此之快? 他也是男人,男人那点心思,他能不懂吗? 对方上门踩着他的脸,还要他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做梦。 “简直可笑,你们算计我的女儿在先,现在又登门求娶,想让我下嫁女儿,你们做梦。”王丞相气的快要呕血。 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开骂了。 ------------ 第231章 求娶 赵域,脸上神色一僵。 赵国公也收起了方才的从容,眉头微蹙:“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某诚心求娶,怎会是算计?” “诚心?” 王重业猛地站起身,他走到赵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说那日救妙音是偶然?好,我便信你是偶然。可为何第二天,满京城都在传你们湖边定情的段子?”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若真是无意,为何流言会传得如此之快? 为何偏偏在我要安排妙音入宫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 王重业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赵域冷沉的脸。 又转向赵国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以为让令郎演这么一出‘英雄救美’,再借着流言逼我就范,就能把我王家的女儿娶进门,你们白日做梦?” “王丞相!” 赵国公终于按捺不住,猛地起身:“你这是凭空污蔑,我赵家虽不如王家如今权势赫赫,但也绝非靠算计联姻攀附之人!” “不是攀附?” 王重业冷笑更甚,伸手指着前厅门口,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今日上门,嘴上说着给我女儿一个交待,实则是踩着我的脸面,逼着我点头!” 赵国公和赵夫人脸色发白,眼神飘乎。 王重业每说一个字,他们的脸就红一分。 那点龌龊心思,就这么被对方直白的剖开,晾晒在大庭广众之下。 世家都要脸面,尤其是他们这种显赫贵族。 更是如此。 这跟指着他们脸骂娘,有何区别? 赵夫人担忧的看着赵域,见他面色微微发白,袖中的手早已经攥成了拳。 她的心不由的一疼,赵域自小金尊玉贵般长大。 连句重话都没人对他说过,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就在赵夫人担忧不已的时候,赵域看到屏风后面,有一绯红衣裙的衣角。 他眼里掠过一丝精芒,而后起身,对着王丞相跪了下来。 “不管丞相大人相不相信,我赵域敢对天发誓,绝不敢存了这样的龌龊心思,若是有半点假话,让我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屏风后面的人微微颤抖。 赵域面色冷沉的对着王丞相又道:“既然大人不愿下嫁,那就当我们今日没有来过,告辞。” 他对着赵国公和赵夫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全都一愣,但见赵域起身往外走,也只得紧紧跟上。 王丞相眼里露出狐疑之色,正在纠结时。 屏风后面,王妙音突然走了出来。 她眼神热切的看着赵域,急声道:“且慢。” 见王妙音出来,王夫人吃了一惊:“女儿,你怎么能出来,快回去。” 自古女子的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 王妙音这般着急的出来,实在拉低了身价。 可王妙音却有自己的心思,那日被赵域抱在怀里。 她就被赵域的俊美深深吸引住了。 今日见他又主动上门求亲,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心里对他只有喜,没有厌。 “母亲,女儿愿意嫁。”王妙音红着眼,跪在了王夫人和王丞相的脚下。 声音哽咽:“若是世子不来求娶,女儿只能削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他对我一片赤诚,处处尊重,女儿是欢喜的。” 听着王妙音的话,王丞相被气的险些吐血。 她究竟知不知道王家嫡女这个身份,有多么尊贵。 竟然下嫁到国公府,真是气死他了。 王夫人也急忙阻止:“女儿,你莫不是烧糊涂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天落水绝不是巧合。 怎么就那么巧她落了水,还被赵域给救了? 王妙音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女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除了赵世子,非他不嫁。” 王丞相气的咬碎了牙,伸出手就要朝王妙音脸上打来。 然而,这一巴掌没有打在王妙音的脸上。 却打在了赵域的脸上。 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清晰的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赵域挡在王妙音身前,抬头看向王重业:“丞相,您若要生气,便冲我来,不要打妙音。” 妙音两个字,说的无比轻柔。 如同一根羽毛,划过王妙音的心间,让她身体轻颤。 她不禁抬头看向赵域,朗月清风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孱弱。 可此时,却如同一座大山立于她身前。 王妙音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王重业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赵域,愣了一下。 随即怒火更盛:“好,好一个护花使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你娶妙音吗?做梦!” 赵国公也没想到赵域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连忙上前拉住他,对着王重业拱手道:“丞相息怒,小儿鲁莽,冲撞了丞相,赵某代他向您赔罪。只是……” 他看了一眼赵域和王妙音,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孩子们心意已决,丞相不如再考虑考虑?强行拆散,恐怕对妙音小姐的名声,更是不利啊。” 嘴上说着服软的话,内心里赵国公乐开了花。 这一巴掌,彻底把王妙音的打向了他们。 原本只有三成把握,现在却有了七成。 赵域,做的好。 赵夫人也是个人精,上前又道:“求大人和夫人,成全。”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若是我们两府联姻,只有利没有弊,大人何不慎重考虑?” 想到谢无咎最近的所做所为,赵国公眼里生出了恨意:“若是我们再不抱团,只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我们了。” 别的倒还好说,但提到谢无咎,王丞相的脸色就阴沉了几分。 元帝宠信谢无咎,任由他一家独大。 崔家覆灭,世族们全都人心惶惶。 保不齐,下一个遭殃的,便是王家。 更何况王皇后的心,也不在王家。 她心里只有元帝。 王丞相的眉头拧了起来,但还想端着不肯松口。 赵域见状,一撩衣摆跪在地上,恭声道:“晚辈诚心求娶王小姐,还望大人,允准。” 王妙音也跪在他身侧,被感动的脸上满是泪水:“父亲,你就允了吧。” 她越看赵域,越是心生欢喜。 若是这辈子不能嫁他,只怕真的要出家当姑子去。 王丞相架子端的差不多了,松了口:“赵公,记住你今天的话,若是以后待我女儿不好,我可不饶你。” ------------ 第232章 王妙音找上门 赵国公府要和王家联姻的事,不出几日传遍京城。 姜予安听到这事,微微有些诧异。 而后就明白过来了,赵国公府这是想要跟王家联手呢。 左右不关她的事,姜予安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她不找事,事却来找她。 在两家议亲的时候,另一则流言传的满天飞。 天气渐热,姜予安想给谢无咎买匹轻薄的料子,做衣衫。 刚到成衣铺,就看见赵域陪着王家小姐,也在选衣料。 本来姜予安想扭头就走,可这样一来,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装作没看见两人,选了料子就出来了。 没过几日,她和赵域旧情难忘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什么话都往外瞎传呢?” 冬青把托盘往桌上一放,气的声音都在抖。 “小姐,街上都在传,说您那日在锦绣阁故意等赵世子,还说您和赵世子旧情难忘,不甘心他娶王家小姐!” 姜予安捏着玉筷的手一顿,只觉得可笑。 “可有说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她放下玉筷,语气依旧平静,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冬青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听了这些话,都快要呕死了。” 谁不知道姜予安和赵域的过往,两人如今都形同陌路。 甚至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娶妻,居然这脏水也能泼到王妃的身上。 真是让人恶心。 姜予安睫毛眨了眨,无风不起浪。 这浪既然起了,她不能当作没看到。 “去查查看,这流言从哪儿兴起来的。”姜予安命令道。 对方把茅头指向她,定是有所图。 她得知道对方什么意图,才能接招。 冬青应了一声,转头命令下去让暗卫去查。 只不过对方做事很隐秘,一连几天,都没有线索。 姜予安有些纳闷儿,幕后这人是想要干什么? 想利用她,阻止王家和赵国公府联姻吗? 姜予安这头还没想明白,王妙音就找上门来了。 “王妃,奴婢把她打发了去。”冬青自告奋勇的道。 姜予安摆了摆手:“若是此人把人打出去,岂不是说明咱们心虚,没有做过的事,何必如此。” 话落,她对着冬青道:“把人请到前厅去,不可怠慢。” “是,王妃。” 冬青转身出去,姜予安定了神,换了套衣服,才去了前厅。 厅内,王妙音一袭穿花蝶石榴裙,坐在那儿。 她面色蕴着一层薄怒,手里紧紧的攥着帕子。 看样子,正在气头上。 见到姜予安出现,她不情不愿的起了身:“给王妃请安。” “王姑娘不必多礼。”姜予安手虚虚一抬,客气又疏离:“坐吧。” 王妙音坐了下来,看着姜予安平静的脸,胸腔里的那股火神奇的消失了一些。 姜予安看她这副样子,轻笑一声:“王姑娘前来,所谓何事?” 被她的话一激,王妙音咬了咬牙,说道:“王妃倒是好定力,如今京中满大街都在说您与我未来夫婿旧情难忘,您还能这般气定神闲地换衣待客。” 冬青奉上沏好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姜予安指尖轻轻搭在茶盏边缘,目光平静地回视王妙音。 “王小姐今日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可是眼神很锐利。 尤其是眼中的冷意,直达人的心底,让王妙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坐在她面前的可是摄政王王妃。 她一个小小的世家千金,有几个胆子敢问罪王妃? 姜予安,果然狡诈。 竟然挖坑给她跳。 王妙音的脸色白了白,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女不敢。” “你都打上门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冬青冷斥一声:“王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当着我家王妃的面儿叫嚣,简直不知死活。” 王妙音被噎的一滞,随即面上带了红。 她紧紧的攥着拳,突然有些后悔登门了。 跑到姜予安面前兴师问罪,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可来都来了。 为了她的幸福,她不会退让。 女妙音心中升起几分破釜沉舟的豪迈:“王妃教训的是,只是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王妃。” “这世间的缘分皆有定数,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能。” “我与赵世子真心相爱,还请王妃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说着说着,她眼圈倒是红了。 那模样,好似姜予安为了拆散他们二人,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姜予安所有的耐心耗尽,语气平平:“王姑娘的意思,本王妃放着好端端的摄政王妃不当,费劲心机想要拆散你们二人的婚事,去做那劳什子的世子妃?” 说完她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笑容讽刺,特别扎眼。 王妙音慌了一下,在她眼里世子妃已经高不可攀。 可在姜予安眼里,怕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一时间,王妙音结巴起来:“可,无风不起浪。” “王姑娘说的是,无风又怎么会起浪,与其在本王妃这里浪费时间,你倒不如好好去查查,是谁要阻了你的幸福路。” 姜予安轻轻往椅背上一靠,笑容淡了许多:“又是谁心肠那么歹毒,要你这个蠢货来当出头枪,但凡我今天心情不好些,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哪里还轮得到你在本王妃的头上作威作福。” 最后一字落下,姜予安的眼神冰若冰霜。 王妙音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因为姜予安说的对,只要姜予安想,王妙音就难以活着离开摄政王府。 刚刚进来时的趾高气扬,此时完全消失了。 王妙音跪倒在地,慌乱的道:“小女知错,还望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 “送客。”姜予安冷冷喝了一声,扭头出了大厅。 王妙音手脚发软的离开了摄政王府。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此时,透骨的凉。 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摄政王府。 姜予安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晚上的时候,就传来了王妙音悬梁自缢的消息。 ------------ 第233章 王妙音自缢,与我宸王府何干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姜予安着实吓了一跳。 她捏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冬青,语气平静:“消息确凿?是谁先发现的?” “是王家的丫鬟,说王小姐回房后就关了门,半个时辰后没动静,推门进去就见她悬在梁上了……” 冬青喘着气,眼底满是惶恐。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说王小姐是在咱们宸王府受了委屈,才想不开的! 王家的人已经往皇宫去了。” 虽然冬青没有说别的,但姜予安也猜到了几分。 王妙音前脚来了宸王府,后脚就自缢了。 任谁也不难猜出,是她在宸王府面前受了委屈,所以才有了自缢的念头。 王家,应该是跑去皇宫里,告状去了。 虽说王氏势微,但背后还有个皇后呢。 此事跟姜予安牵扯上,怕是对方没那么容易松口。 冬青急得直踱步:“这可怎么办?王妃,王爷去城郊军营还没回来,王家背后有皇后撑腰,这要是把罪名安在您头上啊。” “慌什么。” 姜予安回头,目光扫过冬青:“她王妙音自缢,与我宸王府何干? 若真要论委屈,今日是她上门兴师问罪,我倒成了恶人?” 话虽如此,冬青依旧忧心忡忡:“可对方明显是冲着王妃来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予安神色镇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 宣姜予安入宫觐见。 临走时,姜予安叮嘱双儿,若是谢无咎回来了,便把事情告诉他。 若是没有回来,就按兵不动。 她是宸王妃,想要动她,对方也得掂量掂量。 而后,她就带着冬青,进了宫。 冬青扶着姜予安下车,刚踏入长乐宫的偏殿,就听见殿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王夫人坐在角落,用帕子正在抹眼泪。 王大人则立在殿中,眼眶通红地望着殿门,见姜予安进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上首的宝座上,皇后穿着明黄绣凤袍,面色平静。 元帝坐在一旁,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带着几分担忧。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姜予安屈膝行礼,动作从容,没有半分慌乱。 元帝轻轻抬手:“宸王妃不必多礼。” 皇后坐在元帝身侧,只淡淡的扫了姜予安两眼。 “今天宣你进宫,是有件事想要问你。王妙音去了一趟宸王府,回来后自缢了,可有这事?”元帝轻声问道。 听到元帝的问话,王大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显然他不认同元帝的问话方式。 可因为身份摆在这儿,他不得不忍着。 姜予安看了一眼王大人,摇头:“王小姐的确是来宸王府兴师问罪来着,但臣妾念在她年幼无知,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放她回去了。” “王小姐自缢,臣妾也很惊讶。” 王大人的胸脯剧烈的起伏起来:“王妃,妙音虽有些娇纵,却从未与人结仇! 昨日她从你府中回来,神色慌张,没过多久就出了意外!定是你对她逼问威胁,才让她走投无路!” 姜予安挑了挑,目光锐利了一些:“王大人,昨日王妙音昨天登门,是来向臣妾兴师问罪,指责臣妾与赵公子旧情难忘,破坏两家联姻。 臣妾与她辩明流言疑点,还祝她与世子百年好合,何来逼问威胁之说?” “你胡说!” 王夫人猛地抬头:“妙音绝不可能自缢,定是你威胁我的女儿……” 她转头看向皇后,哀求道:“皇后娘娘,你要为妙音做主啊,现在孩子还昏迷不醒,从始至终只有宸王妃一人接触过她。” “若不是王妃对她说了什么,妙音怎么可能想不开,呜呜呜……” 王大人也对着皇后拱了拱手:“皇后娘娘,如今证据确凿,求娘娘为我儿主持公道。” 夫妻二人跪伏在地,全都痛哭流涕。 皇后面上露出惊慌之色,皇帝还在这,他们夫妻二人求她干什么? 她悄悄的看了元帝一眼,见元帝的脸色阴沉一片。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姜予安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王大人,你有百般委屈,大可以求皇上为你们二人做主。” “可你们俩却紧攥着皇后娘娘不放手,这是何道理?” 姜予安的语气一顿,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你们眼里只有皇后,没有别人?” 王大人脸色瞬间白成了一张纸,他连连摇头。 急忙解释:“皇上恕罪,老臣只是因为女儿的事失了分寸,绝不敢藐视皇威啊。” “是啊皇上,臣妇绝无此意。” 两人吵的元帝脑袋疼,轻轻抬手,殿内安静下来。 元帝看向姜予安,问她:“宸王妃,你有何话说?” 姜予安明白元帝是向着她的,于是对着元帝一拱手,说道:“皇上,王小姐自缢,可有遗书?悬梁的绳结是自己打的,还是他人所系? 她房中的器物,可有被动过的痕迹? 若真是臣妾要逼死她,她为何不留下半句指证臣妾的话?” 这话让皇帝微微颔首,他看向身旁的侍卫统领。 正要下令,让人去查。 皇后却突然开了口:“皇上,事关两府颜面,为了还宸王妃清白,不若先将王妃留在宫中,待事情查明,再做决断?” 姜予安有些惊讶的看向王皇后,她是元帝的发妻。 当初谢无咎为保他们夫妻二人,身受重伤。 这些年,王皇后膝下无皇子,后宫嫔妃子嗣艰难。 可帝后却始终一心,再加上谢无咎尽心辅佐,才使得朝廷稳固。 说三人是铁三角,也不为过。 事情还没有查明,王皇后便向元帝提议,将自己羁押。 显然,王皇后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若是被关押在宫里,那外面的事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姜予安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请求与太医一同前往王大人府邸医治王小姐,只要她醒过来了,事情便会真相大白。” “宸王妃不必心急,本宫如此做,也是为了你好。” 王皇后叹息一声:“你现在有嫌疑在身,如何去得了王家。” ------------ 第234章 真相大白 元帝一时间,陷入两难。 他想偏袒姜予安,可面对皇后和王家人,他也不好做的太过。 王大人也跟着叩首:“求陛下为臣女做主!若宸王妃真有清白,何惧在宫中稍候几日?”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的通报:“长公主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公主一身宝蓝色织金褙子,进了殿内。 见到她,皇后的眉心微微一拧。 与王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后者眼神有些迷茫,似是不明白长公主这个时候出现,是干什么。 但想到之前长公主对姜予安的态度,又放下心来。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宸王妃医术高超,此案又与她有关,若是她能把王小姐救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长公主对着元帝一拱手,说道:“皇上,姜予安医术高超,有目共睹,若是她能把王小姐救醒,谁是凶手一目了然,也不至于得罪了摄政王,让君臣不合。” 王皇后和王大人,脸色沉了下来。 王大人心里暗暗嘀咕:长公主是失心疯了不成,她居然帮着姜予安说起话来了。 更拿摄政王来压他们。 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元帝被长公主一提醒,也醒悟过来。 为了王家得罪了谢无咎,这可得不偿失。 当下,下了命令:“宸王妃,朕命你和李太医即刻前往王府,务必把王小姐救醒。” “臣妾遵旨。” 姜予安心中一松,对着长公主投去感激的一瞥。 随即再次叩首:“谢皇上恩典!臣妾定不负圣望。” 元帝点头,示意她和李太医,尽快前往王府。 …… 马车刚停在王府门前,就见府门挂着半幅白幡。 下人皆着素色衣袍,连空气中都飘着若有若无的纸钱灰,透着股沉沉的压抑。 王大人夫妇早已在门口等候,王夫人眼眶红肿。 见姜予安与李太医下马车,虽仍有芥蒂,却还是上前一步,声音沙哑。 “有劳王妃与李太医……若妙音真能醒,王家定当报答。” 姜予安面上勾起嘲讽的笑,人还没有死呢,这幡倒先挂上了。 面上不动声色,她轻轻颔首,与李太医一同走了进去。 院内,随处可见王家侍卫。 目光沉沉的盯着姜予安的一举一动。 若不是她也带了随从,只怕这些人早已经扑上来了。 不多时,姜予安进了院子。 王妙音的闺房在东院,门窗紧闭,只留了一扇小窗透气。 姜予安走近床榻,见王妙音静静躺着,面色苍白如纸。 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发丝散乱地贴在颊边,脖颈处有一圈红痕,看着与自缢身亡的模样一样。 她与李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太医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诊脉。 手指刚搭在王妙音腕上,眉头便猛地蹙起。 “怪哉,脉息微弱却未断绝,倒像是,中了迷魂散一类的药物,并非真的气绝!” 王大人夫妇闻言,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王夫人踉跄着扑到床边,却被姜予安拦住。 “王夫人别急,此刻乱动恐扰了她的气息。” 说着,她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又让冬青取来温水,将银针淬过醒神草汁,才俯身靠近王妙音。 “李太医,烦请您按住她的肩,防止施针时异动。” 姜予安声音沉稳,指尖捏着银针,先在王妙音的百会穴轻轻刺入。 这是定魂之穴,能稳住涣散的心神。 接着又在人中、内关、涌泉三穴各施一针,每一针都精准得分毫不差。 屋内众人皆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王妙音。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姜予安正准备捻动百会穴的银针时,王妙音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眼睫也轻轻颤了颤。 “动了!妙音动了!” 王夫人激动得声音发颤,若非被王大人拉住,险些扑上前。 姜予安心中一松,手下动作不停,缓缓捻转银针。 又过了片刻,王妙音的眼皮终于慢慢掀开。 她露出一双迷茫的眸子,视线涣散地扫过屋内众人,声音细若蚊蚋:“娘,爹,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王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都吓死娘了!你怎么会自缢啊?” “自缢?” 王妙音猛地睁大眼睛,迷茫瞬间被恐慌取代。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自缢!我从宸王府回来觉得口渴,就让婢女送了杯温水,喝完没多久就头晕得厉害,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屋内炸开。 王大人脸色骤变,转身看向站在角落的婢女:“是谁给小姐送的水?!” 那婢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脸色惨白。 “奴婢给小姐送的,可奴婢绝无害小姐的心,老爷,请您明察。” 王妙音看着婢女,轻轻扯了扯王大人的衣袖:“父亲,春桃对我忠心不二,她绝不会害我。” 屋内的人,全都一脸疑惑。 可姜予安却感觉背脊发凉,王妙音中的不是普通迷药。 而是中了龟息草的毒。 此药无色无味,一旦服下便会让人误以为没救了。 难怪王府会挂了白幡。 若不是自己的金针术,她怕是也难以醒来。 有这种药的人,只有苏清晏。 除此之外,姜予安想不通还有谁有这等能耐。 姜予安的脸色微微泛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算计王家。 明知道此事跟自己脱离不了干系,她还是做了。 内心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姜予安忍了又忍,才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既然事情查明,那就劳烦李太医回宫,如实禀报给皇上。”姜予安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她好似陷在了旋涡里,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出来。 王大人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姜予安的眼睛。 他对着她拱了拱手:“此事让宸王妃受了委屈,老臣羞愧难当,王妃,我送您出府,请。” “王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真相,你不会为就这么算了吧?”姜予安的眼神发冷,看得让人心悸。 王大人脸色一白:“王妃说的是,老臣在此谢过王妃大恩。” 说着他就要拜下去,却被姜予安托住了手臂。 ------------ 第235章 夫妻反目 王大人不解的看向姜予安,却见她眼神冰冷。 那双黑眸里泛着冷锐的光,看得人心发悸。 不知不觉中,一层冷汗爬上脊背。 王大人心里暗暗叫苦,他无故攀咬宸王妃,对方这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王,王妃……”王大人的额头冷汗直冒,心虚的低下头去。 站立间,他的双腿微微打着摆子。 姜予安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时间悄悄流逝,室内静的落针可闻。 在这种窒息的压迫下,王大人汗流浃背,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王夫人,更是吓的脸色发白。 她看了看王大人,心念一定,跪在了姜予安面前:“王妃赎罪,这些皆是臣妇所为,与我家老爷无关,王妃若是罚,便罚臣妇一人吧。” 王家得罪了姜予安,若是非要推出去一名替死鬼的话,她愿意去。 只要能保全王家,让她死她也甘愿。 姜予安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她这个受害人还没有说什么,这些施暴者,却先哭起来了。 “王夫人。” 青儿厉声一喝:“你这是做什么,我家王妃可还没有说要打要杀的呢,你们就跪在地上哭天抹泪,是觉得我家王妃好欺负吗?” 王夫人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摇头:“不,臣妇只是觉得心中有愧。” “心中有愧,那就好好说话。”青儿气的面色铁青,恨不得狠狠一巴掌扇在王夫人脸上。 可她不能,她只是个婢女,人微言轻。 再者,她代表的也是宸王府的脸面。 若传出宸王府的婢女掌掴王夫人的话来,王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只能让她自己甘愿受罚。 姜予安微垂着眼没有说话,表示她也默认青儿的做法。 王夫人眼珠子胡乱转动了一下:“臣妇有罪,臣妇不该胡乱攀咬王妃,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饶恕我这一次。” 她看姜予安没有反应,只用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看着她。 王夫人暗暗咬牙,而后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回荡。 很快,王夫人的脸就肿了,王大人虽然心疼,但也没有作声。 若是能让姜予安消气,王夫人挨几下打,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姜予安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王大人不是一向最疼夫人的吗,怎么如今见到王夫人受苦,也不求求情?” 看着脸颊红肿的王夫人,王大人眼里掠过一丝冷意。 他咬了咬后槽牙,才恭声道:“此次是她做错了,臣不敢替贱内求情,若非是她自作主张,也不会让王妃受此大辱。” 王大人说完,叹了口气:“便是王妃要打要杀,臣也没有怨言。” 王夫人倏然看向王大人,眼里满是惊讶。 她嘴唇颤抖着,似是不敢相信,这是她最敬爱的夫君说出来的话。 虽然她是心甘情愿顶罪,可听到王大人如此绝情的话,心还是痛了一下。 “老爷,你……” 话未说完,王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她以为王大人哪怕不求情,也会做做样子。 可没想到,他竟把所有过错全都推到她的头上。 王夫人瞳孔剧烈的颤抖着,却还是期待的看着王大人。 她不相信,王大人会对她如此绝情。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更高估了她在王大人心中的地位。 然而,王大人接下来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虽然你是我的夫人,但在此事上,我也不能偏袒于你,若不是你声声喊着,要让王妃赔命,也不至于给我王家惹来这么大祸事。” 王大人狠狠的一甩袖,语气决绝:“若是不能让王妃饶过你,那我王家也会大义灭亲。”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用王夫人的命,换王家的平安了。 姜予安站在一旁,将这夫妻反目的场景尽收眼底,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觉得讽刺。 王大人这番话,看似是大义灭亲,实则是在威胁她。 若她不饶过王夫人,王家便要置王夫人给她出气。 如此一来,反倒显得她姜予安斤斤计较,不肯放过一个糊涂人。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自私自利的“大家长”。 姜予安缓缓开口,声音平静,眼神冰冷:“王大人倒是会算账,只是不知,你口中的‘大义灭亲’,是要如何处置王夫人? 是杖责,是禁足,还是像处置奴婢一样,让她‘意外身亡’?” 这话一出,王大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眼神闪烁着,不敢与姜予安对视:“王妃说笑了,王某只是,只是想平息误会,并非要伤及内眷性命。” 姜予安挑眉,目光扫过王夫人惨白的脸,笑了。 “王大人倒是好算计,你是想把王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好把自己摘个干净,是吗?” 王大人顿时瞠目结舌:“啊,这……” 他脑筋飞快的转着,急急否认:“臣,绝无此意啊。” 姜予安却勾唇一笑,淡淡道:“你现在是没了这意思,那本王妃便问你一句,若是王妙音没有醒过来,你当如何?” “会不会任由本王妃一句与我无关,也放了摄政王和本王妃呢?” 豆大的汗珠,沿着王大人的脸颊滑落。 他定定的看着姜予安,只觉得喉咙堵塞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他进宫面圣的那刻起,他想的便是把宸王府按死。 姜予安的话,如同一把刀剖开了他虚伪的面具。 “王妃问你话呢,王大人怎么不回答?”青儿到现在才觉得扬眉吐气了。 先前的担忧和恐慌,全都随着姜予安把握了主动权,渐渐占了上风。 王家的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王大人此时才知道怕了,姜予安到现在都死咬不松口,王家怕是要见血了。 他看了看王夫人,对方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埋怨,有不甘。 更多的却是失望。 “老爷看我做什么,当初妙音出事的时候,你不也是跳着脚要让王妃陪葬的吗?” 王夫人心中有气,此时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 第236章 无知蠢妇 王大人听到她的话,气的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你…… 你这个无知蠢妇!” 王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王夫人的鼻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说过那种话,你是想要害死我、害死整个王家吗?” 话音未落,他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王夫人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王夫人被打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床柱上。 嘴角瞬间溢出血丝,连鼻腔也渗出了血珠。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连王妙音都忘了哭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王夫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愣了片刻。 随即,先前所有的委屈、怨气、失望,全都化作了歇斯底里的爆发。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恨意:“王重业,你居然敢打我? 我跟你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打理家事。 你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王家那点破面子,不仅要把我推出去顶罪,还敢动手打我?” 她一边哭,一边踉跄着扑向王大人,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脸。 “我今天跟你拼了,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背地里是何等龌龊!” 王大人被她扑得连连后退,他又气又急,却不敢再动手。 方才那一巴掌已经够失仪了,若是再闹下去,只会让姜予安看笑话。 “你给我住手!” 王大人厉声呵斥,狼狈地躲闪:“有话好好说,你疯了不成?” “好好说?” 、 王夫人笑得眼泪直流,嘴角的血沫随着笑声不断溢出。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心里只有王家,只有你自己,哪里还有我和妙音的位置? 妙音被人下毒,你不管不顾;现在为了撇清关系,连我都要舍弃,王重业,你根本就不是人!” 姜予安站在一旁,眼神平静。 “王大人。”姜予安出声,打断他们:“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本王妃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回头,她对着侍卫下了命令:“去皇宫。” 王重业诬陷她,想要把整个宸王府拖下水。 那她便让他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王重业一下子蔫了,王夫人也愣在了原地。 可两人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予安,走出了王家。 待他回过神后,急忙道:“来人,来人,我要进宫……” 姜予安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待她到了乾坤殿时,刘太医已经把王妙音的事,详细的说给了元帝听。 元帝听完后,怒气冲天。 “简直是岂有此理,堂堂王妃竟被刁难,若不是查明了真相,只怕宸王妃现在还蒙受着冤屈。”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刘太医躬着身子,声音恭敬却难掩一丝鄙夷。 “王丞相此举,确实有失百官之首的体面。如今出了这等事,他不想着弥补过错,反倒迁怒内眷、威胁王妃,实在枉对陛下的信任,白瞎了头上的乌纱帽。” 刘太医躬着身子站在一边,心暗暗的道。 若不是靠着王皇后,这丞相的位子,也落不到王丞相的头上。 元帝重重冷哼一声,显然对刘太医的话深以为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的传唱:“宸王妃到。” 姜予安推门而入,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元帝抬眼看向她:“平身吧,你在王家受的委屈,刘太医都跟朕说了。” “你放心,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陛下。”姜予安起身,站在一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启禀陛下,王丞相已在殿外候着,请求觐见。” 元帝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寒意:“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王重业躬着身子进了殿内。 一进来他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老臣有罪,老臣特来请罪。” 元帝眼神冰冷,怒声喝道:“你岂止是有罪,你简直是罪大恶极,连王妃都敢诬陷攀咬。” “皇上息怒,王妃息怒。” 王重业吓的魂不附体,痛哭流涕:“老臣也是一时糊涂,请皇上饶老臣一命。” “身为丞相百官之首,不思辅佐朝政、肃清内患,反倒纵容府中内眷诬陷宸王妃,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就胡乱攀咬,朕今天若是不罚你,岂不是愧对摄政王,让百姓心寒?”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刘太医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王重业。 王重业被元帝的怒火吓得魂不附体。 连忙膝行几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他痛哭流涕,声音嘶哑:“老臣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一时急昏了头,错怪了王妃。 求皇上看在老臣为官多年、从未有过二心的份上,饶老臣一命,饶王家一命啊!” 就在元帝准备下旨,要惩处王重业时,皇后匆匆赶来。 “皇上,且慢。” 姜予安抬头,看到王皇后神色匆匆的赶来。 她上前几步,对着元帝屈膝一礼:“皇上,臣妾斗胆为王丞相求个情,饶他这一次。” 说完不等元帝回答,王皇后看向姜予安。 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笑了笑:“宸王妃,本宫知道你委屈,可若罚了王重业,本宫脸上也无光,你能不能看在本宫的面上,饶他这一次。”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王皇后,见她眉宇紧皱,一副隐忍的模样。 她向来与元帝一心,怎么在此事上,却为王重业说起话来了? “皇后娘娘为王大人求情,臣妾不敢不从,只是娘娘可曾为臣妾想过,若不是找到了王小姐昏迷的原因,只怕宸王府早已经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先不说我能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便是我的夫君摄政王,也要受此牵连。” 姜予安轻叹一声:“世人都道摄政王权势滔天,他代表的是皇上,王大人打的并非是我宸王府的脸面,连同皇上的脸面,也一并打了去。” 她后退两步,并不想就此妥协:“还请娘娘三思,王大人虽然有情可缘,但皇家的颜面,也不容诋毁。” ------------ 第237章 她不想再被控制 姜予安丝毫不退让,王皇后皱紧了眉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皇上,王丞相固然有错,也是爱女心切,还请皇上念在他以往的功劳份上,从轻发落。” 皇后为王丞相求情,元帝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一国之母。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此事的确是宸王妃受了委屈,朕便罚王丞相俸禄一年,杖刑二十。” 这个处罚,虽不是太重,但也给足了姜予安面子。 王皇后的脸色白了白,不再说话了。 “老臣,谢主隆恩。” 王丞相捡回一条命,跪地磕头谢恩。 而后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沉重的杖击声在殿前响起,伴随着王重业压抑的痛哼。 不过片刻,他的官袍下摆便被血水浸透。 二十棍打完,行刑侍卫撤去刑凳。 王重业像一摊烂泥般栽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 每喘一口气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浑身抽搐。 他本就年近六十,哪里经得住这般重刑,嘴和鼻腔不断的渗出血丝,脸色惨白如纸,看着格外骇人。 姜予安从殿内走出时,正看到这一幕。 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的王重业,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唯有冷意袭人。 王重业察觉到她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宸……宸王妃,你可满意了?害我落到这般田地,让我受此酷刑,你心里是不是痛快得很?” 姜予安轻轻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二十棍都没能打消王丞相的戾气,看来,这刑罚于你而言,还是太轻了呀。” 王重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许是牵动了伤口。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嗽起来。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予安收回眼神,朝着宫外走去。 待她走后,王皇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她看着晕迷的王重业,对着侍卫命令道:“把他泼醒。” 侍卫心头一滞,这人受了重伤还要把人泼醒,岂不是伤上加伤? 可看到王皇后眼神冰冷,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舀起一瓢冷水,泼在了王重业脸上。 “咳,咳咳……” 王重业呛咳着醒了过来,看到皇后站在面前,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此时,殿前无人。 侍卫也被远远的遣开了。 王皇后脸色冰冷的看着他,语气不善:“本宫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轻举妄动,怎么你们就不听呢?” “皇后娘娘。”王重业又咳了几声,可是语气却不见多少恭敬。 “摄政王府如日中天,若是再不打击其气焰,只怕这江山,都要易了主。” 他拿袖子,抹了把嘴上的血。 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却是阴戾无比:“娘娘膝下无子,以后还要依靠王家照拂,若是王家倒了,娘娘能独善其身吗?” 王皇后的手倏然收紧,没有子嗣,是她最大的痛。 一旦后宫的妃子有了身孕,谁敢保证元帝的心,还在她的身上。 以谢无咎现在的势力,他想要上位,简直易如反掌。 偏偏元帝对他没有戒心。 王皇后眼里露出危险的气息,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无咎,成为元帝身边的一只猛虎。 她上前几步,在王重业面前站定:“赵国公府和王家的婚事,尽快办。” 王重业眼里露出喜色。 从前他几次劝说王皇后,让她对谢无咎下手,可她念着跟元帝的夫妻之情,根本不答应。 更是连王氏族人的死活,都不顾。 王重业觉得王皇后就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若不是这次的事,要动摇皇后的后位,只怕她还在袖手旁观呢。 “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王重业脸上露出喜色,由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宫。 …… 姜予安回到宸王府,便直接去找了苏清晏。 进门时,她被嬷嬷拦在外面:“王妃,你不能进去,夫人正在休息。” 姜予安第一次对嬷嬷,使用了王妃的权力:“滚开。” 她一把推开嬷嬷,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静谧,苏清晏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姜予安。 嬷嬷紧跟进来,神色惊慌:“夫人,老奴没能拦住王妃。” 苏清晏轻轻抬手:“下去吧。” “是。”嬷嬷退了出去。 姜予安看着她,问道:“王妙音的毒,是你下的。”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这世间除了苏清晏,还有谁能把此毒用的出神入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清晏执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姜予安攥紧了拳头。 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姜予安问出声:“你下毒,就是为了害我?” “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苏清晏冷笑一声,看着姜予安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突然,心生厌恶。 她讨厌看见这张脸,尤其是姜予安的那双眼睛。 与自己,如出一辙。 看见她就看见当年无能的自己。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宫,被大火吞没。 姜予安缓缓摇头,她不敢相信。 从前她只以为师父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所以才凉薄。 可如今她的所作所为让姜予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的人,她的话,真的可信吗? “王妙音若是嫁到国公府,我们的复仇计划就更难行了。” 苏清晏神色淡漠,说起这些事来,就跟谈论天气一样随便。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姜予安,见她两眼发红,一副无措的模样。 眉头皱起,冷冷吐出几个字:“你真是没用。”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能把王重业拉下水。” 姜予安猛的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所以,你为了把王重业拉下水,就连我也一并算计了进去,是吗?” “只要能让他死,那有何不可。” 苏清晏冷哼一声:“你这个摄政王妃,做的如此失败,坏了我的大计。” 听到这番话,姜予安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 原来这都是真的,苏清晏为了复仇,谁都可以利用,谁都可以牺牲。 包括她。 心头对母亲的那点期待,逐渐消散。 姜予安将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再抬头看苏清晏时,只剩冰凉:“师父的大计,予安无法苟同。” 苏清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报仇有很多种方法,偏偏师父选的这条最冷血,我无法做到和师父一样,所以报仇的事,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来。” 姜予安的眼神,说不出的坚定。 她再也不要当任苏清晏拿捏的软柿子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连谢无咎的命,也一并搭了进去。 ------------ 第238章 双向奔赴 苏清晏的眼里,露出危险的气息:“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姜予安回答的无比干脆。 “知道?”苏清晏嘲讽一笑,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她在嘲笑姜予安的无知。 苏清晏走到姜予安面前,对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知,当年东宫太子一案,也有王家插手?” 姜予安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明显慌了。 她紧紧的攥着手,听苏清晏继续说:“王家为了扶王皇后上位,不惜火烧东宫,让我们一家三口,命丧火海。” “现在,你还觉得师父是危言耸听吗?” 姜予安的眼里满是恐慌,她想要躲避苏清晏的目光。 可她紧紧的抓着自己,恨不得把她的肉都抓下来。 疼痛让姜予安皱起眉头,苏清晏的眼里,燃着仇恨的火苗。 她一把推开姜予安,眼神疯狂而偏执:“当年东宫那把火,便是王重业放的,你如果够聪明的话,就该趁着此次机会找出王家罪证,摔在元帝面前。” “若是你再狠心一点,就当以自己为诱饵,身陷牢狱,利用谢无咎对王家出手。” 苏清晏越说越失望,她不断摇头。 看姜予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可是你这个蠢货,什么都没有做,竟然还把王妙音给救醒了。” “你坏了我的大计,居然还有脸跑来质问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满脑子都是男人,那个谢无咎不过是对你施了些小恩小惠,就让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说到痛心处,苏清晏狠狠一巴掌甩在姜予安的脸上。 姜予安的脸被打的偏在一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她此时都不知该用什么神色面对苏清晏。 她只想让谢无咎好好活着,她有错吗? “所以,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是我,而是谢无咎,对吗?” 心像是被刀狠狠戳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痛感。 姜予安再也没了刚才的锐气,她像是被抽掉了脊髓,身形都站不稳了。 苏清晏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否认。 “若是你再坏我的好事,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姜予安站在原地,只觉得头痛欲裂。 “滚出去。”苏清晏冰冷出声。 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淡淡看了一眼苏清晏,从房里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明明很暖。 可姜予安却觉得,还是冰冷刺骨。 嬷嬷看着她泛红的脸颊,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小姐,夫人她是有苦衷的,你不该这么对她。” 嬷嬷叹了一口气,声音哽咽起来。 “这些年夫人无时无刻不都在想着报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让她如何忍得住?” 姜予安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她不想再听这些话,大步的离开了。 书房内,谢无咎看着桌案上的卷宗,面容冷沉。 卫长风垂手站在一边,屋内的空气凝固的几乎将人冻成冰雕。 就连呼吸,都不由的放慢了。 谢无咎已经看了整整半个时辰。 他一动不动,就像是石化了一样。 卫长风忍不住出声:“王爷……” 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卷宗上面的内容,实在太过震骇。 谁能想到,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居然还活着。 而且,还是以王妃师父的身份,潜伏在王府里。 那王妃对此又知道了多少。 她掌握了多少信息,无人敢猜。 卫长风暗暗的想,若这事是真的,那么王妃岂不是利用了王爷? 亏得王爷对她一往情深。 到头来,却只是利用。 谢无咎的眼睛眨了眨,他看着卷宗,缓缓摇头:“不对。” “王爷,什么不对?” 谢无咎的手指,轻轻点在卷宗上。 他眼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言辞犀利:“前太子比皇上小了整整十五岁,当年太子死后,先帝就立了皇上为太子,可这皇位,根本不是皇上想要的。” “当初被封为储君,皇上还为此求过先皇和太后,若是他想要皇位,又何必推拒?” 卫长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但那时,只剩了皇上这一位皇子,得利者,也是他啊。” 谢无咎缓缓点头:“无论怎么看,这都像皇上精心布置的一场夺嫡计划,可只有我知道,皇上根本无意于龙位。” 这些年,他辅佐元帝,深知他为人。 他一心痴迷于棋局和木艺。 甚至可以用痴人来形容他。 在没做皇帝之前,他的王府里的家具,皆是元帝亲手打造。 自从成为皇帝后,他便将这些东西都封进了仓库。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偶尔拿出来看看。 情报显示,苏清晏把元帝当作了复仇对象。 简直有些可笑。 谁不知道当年的时候,元帝最疼爱他这个弟弟。 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谢无咎的脑海里。 他捏了捏眉心,却还是理不出一条思绪。 桌上的半截平安锁,是当年太子的女儿所佩戴之物。 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还有乳名,昭昭。 谢无咎将这平安锁,紧紧攥在掌心。 只觉得掌心像被火烧着了一般。 姜予安这些日子的反常,让他心慌的不得了。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反而更慌了。 他的王妃,是前太子的女儿啊。 只怕姜予安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她被苏清晏拽入了复仇的漩涡当中。 卫长风暗暗揣测谢无咎的心思,问他:“王爷,要跟王妃说吗?” 谢无咎两眼沉沉的看着前方。 他好不容易才把姜予安娶回来,护在手心里。 余孽如何,罪人如何。 那都是他要保的人。 “要。”声音斩钉截铁。 他不愿跟姜予安产生任何误会,也不愿让她被动的受人控制。 卫长风的眉头皱成了疙瘩:“若是万一,万一王妃她听信了苏清晏的话,该如何是好?” 血浓于水,卫长风担心姜予安会跟谢无咎反目。 毕竟两人是站在不同的立场。 谢无咎却是无比自信:“我不会跟她反目,我也不允许她跟我反目,只要有我在,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就算是死,他也要护住姜予安。 卫长风张了张,没敢说话。 想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恰在此时,小厮在外面回禀:“王爷,王妃回来了。” 谢无咎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着小厮命令:“去送一桌酒菜到王妃的院子里。” 他抬脚往外走,卫长风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紧紧跟着。 谢无咎却冷喝一声:“不必跟着。” “可是王爷,这样太危险了。”卫长风都不敢保证,姜予安有没有对谢无咎动了杀手。 万一她被策反,王爷岂不是危险了? 谢无咎却勾唇一笑:“安安不会杀我。” 便是要杀,他死在她的手上,也甘之如饴。 ------------ 第239章 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室内静谧,只留有一盏烛火在微微跳动。 姜予安坐在窗前,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匕首。 她的眼睛出神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的人。 突然,她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攥住。 疼痛从腕上袭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抬头她撞见谢无咎紧张的眼神里,他一把将姜予安拽起。 顺势一脚,踢飞了匕首。 “你干什么?”谢无咎慌的声音都在发颤。 眼里,更是充满了担忧。 姜予安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迷茫。 “我,我没什么。” 她只是拿着匕首,在雕一个小木偶而已。 这时,谢无咎才看到桌上雕刻了一半的木偶。 他的面上露出释然的神色,刚刚他还以为,姜予安是要想不开呢。 看他的神情,姜予安也猜到了几分。 “所以,你以为我想要自杀?” 谢无咎松了一口气:“怎么会。” 他拉着姜予安的手,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烛火跳跃着,映着他精致的五官,越发深邃。 姜予安眼神定定的看着他,眸中映出的星光点点,盛满了柔情。 “夫君。”她唤他。 谢无咎被这声夫君唤的有些神情恍惚。 好似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可他看到姜予安眼里的落寞,刚刚升起的那点热情,又压了下去。 “安安,今天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话有些难以启齿,谢无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端起来,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入了腹,让谢无咎身上的血液,像要燃起来。 姜予安发现,今天晚上他格外怪异。 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 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姜予安的心口漫上一种酸涩的感觉。 可不就是生离死别吗? 一旦她的身份泄露,到时跟谢无咎就是兵戎相见。 姜予安努力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掏出手帕给他擦嘴角。 “怎么喝这么急。” 温柔的声音,让谢无咎心头一颤。 他伸手,握住了姜予安的手,眼神坚定:“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姜予安的心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谢无咎,他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 “夫君,你怎么这么说?我当然是我自己了。”姜予安觉得自己在笑。 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飘乎的眼神,越发心虚。 甚至还想抽离谢无咎的手,想要逃离。 谢无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声音低沉:“安安,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站在你这一边。”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姜予安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怦怦想,耳朵都在嗡鸣。 她既期待谢无咎知道了真相,又怕他知道。 两种矛盾的感觉,在她脑海里不停的打架。 让她几欲崩溃。 谢无咎从怀里,拿出那半枚长命锁,轻轻推到姜予安的面前。 他低沉的嗓音在室内,缓缓流淌:“东宫失火那晚,废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刚满一岁的孩子,全都葬身火海。” “大火烧了一整夜,东宫变成了一片废墟,这半枚长命锁,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寻来的。” “上面有那孩子的乳名,昭昭。” 姜予安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身体都僵住了。 她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 僵硬的身体,让她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她颤抖着嘴唇,从口中溢出几个字。 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夫君,好端端的,你提废太子干什么?” 姜予安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半枚长命锁,感觉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突然,她的手被谢无咎紧紧抓住。 他握的那样用力,恨不得把姜予安融入他的骨血。 谢无咎两眼发红的看着她,声音嘶哑:“所以,你是前太子的女儿,是不是?”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姜予安的脑海里炸开。 她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我……”姜予安想要告诉谢无咎,她是。 可是一想到师父,到嘴边的话,就无法说出口。 废太子是谋逆罪,她的身份暴露,便是死罪。 她不敢赌谢无咎会放过她,也不敢赌他会放过苏清晏。 姜予安死死的咬着唇,摇了摇头:“不是。” 谢无咎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他以为他足够坦诚,姜予安就能跟他开诚布公。 没想到,她依然防备着自己。 掌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姜予安的脸白成了一张纸。 心口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让她额头冒出冷汗。 她动情了。 突然,姜予安看到谢无咎身后,有一把弩弓对准了他。 那弩弓上面的箭头,泛着幽蓝的光。 箭头涂了毒。 对方是想要他的命。 只要姜予安敢承认,谢无咎就会命丧当场。 苏清晏在逼她,要么杀了谢无咎,要么利用他。 姜予安压下心头的悸动。 一把拍开谢无咎的手,先发制人:“如果你觉得我是废太子的余孽,大可以把我抓走。” “你今晚来找我,就是来套我的话,对吗?” 她冰冷的眼神,厌恶的表情让谢无咎神情一滞。 姜予安竟厌恶他。 这种眼神,比杀了他还难受。 “安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保护你。”他急忙解释。 姜予安看到他身后的杀手,已经在缓缓扣动扳机。 没有时间了。 她突然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谢无咎的脸上。 并顺势将他推开,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弩箭。 “谢无咎,你不要太过分,你想要杀我直接说,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谢无咎向来谨慎,对谁都持有防备之心。 唯独对姜予安,没有。 是以哪怕他武功高强,也被姜予安推的身形趔趄,撞在了书柜上。 砰的一声,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两眼却是紧紧的盯着姜予安,似是不敢想像,她居然对自己动手。 谢无咎的心口,突然尖锐的疼了起来。 “安安。”他唤她。 眼里,满是委屈。 姜予安却冷着脸,故意忽略他的眼神。 丢给他一句无情的话:“你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 第240章 王家和赵国公府决裂 姜予安突然扬声:“来人。” 院外传来脚步声,杀手见有人过来,这才收了暗器转身离开。 危机解除,姜予安的身后已经浸出一层薄汗。 风从窗口送进来,吹在她身上,才觉得冷意刺骨。 谢无咎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就算没有看他,姜予安也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失望极了。 他都把心掏出来给她了,自己却如此不知好歹。 姜予安没敢看谢无咎,大步的往外走。 然而卫长风看到屋内的一幕,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王爷。” 他冲过去扶起谢无咎,却看到他身后浸出血迹。 姜予安刚刚推开他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柜子前有一尊鹤嘴铜炉。 他的后腰撞在铜炉上,尖锐的鹤嘴刺破了他的皮肉。 卫长风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姜予安拖过来打一顿。 可他不敢。 因为他知道,谢无咎不允许。 谢无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姜予安离开。 这还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发生剧烈的争吵。 “来人,唤府医,王爷受伤了。” 卫长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姜予安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留在这里多一分,谢无咎的危险就多一分。 出了院子,姜予安就直奔苏清晏的房间而去。 她径直推开守卫,长驱直入。 带着一身怒气,走到苏清晏面前,面容冰冷的看着她。 “你想杀谢无咎?” 苏清晏淡淡的扫她一眼,又垂下眼帘。 执起茶杯,语气平静:“想,很久以前就想了。” “今天没能杀得了他,真是遗憾。” 姜予安只觉得气血往上涌,两手紧紧的攥着。 她面色发白,心头有怒火在胸腔里乱撞,可又不知道该把这股火朝谁发。 “你到底想怎么样?”姜予安问出这句话后,才发现她的声音带着冷意。 从前苦苦期待的亲情,现在却成了她的枷锁。 她竟有种,想要把苏清晏送的远远的打算。 只要这辈子不再见她,她和谢无咎就能走下去。 苏清晏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她冰冷的眼神,看着姜予安:“你和他之间绝无可能,你居然还执迷不悟,若是你再胆敢有下次,我便让他碎尸万段,好断了你的念想。” 姜予安的心头一紧,不由的后退两步。 看苏清晏的眼神,满是恐慌。 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苏清晏的眼皮子底下。 便是谢无咎查她,她也是知道的。 可苏清晏竟一点也不慌,姜予安不由的怀疑,在她身后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否则,单靠她一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就如那个杀手,能够潜入王府刺杀谢无咎,还让他没有察觉。 普通杀手,绝对做不到。 “师父,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姜予安问她。 苏清晏平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裂缝。 她死死的看着姜予安,这才发现她不过是在诈自己。 心头一松,面容又凌厉起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若是师父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如何为师父效力?” 姜予安态度强硬了一些:“既然师父想要我的助力,那便告诉我一些实情,而不是把我当傻子似的耍的团团转。” “如果师父不肯告知,我便是有心也帮不上。” 她暗恨自己太迟钝,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先是崔家,后是王家。 苏清晏的势力就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助着她的力量缓缓渗透。 她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苏清晏抬眸看向姜予安,声音冰冷:“怎么,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想要知道实情,并不过分。” 姜予安眼神并不退让,她不能再任由苏清晏牵着鼻子走了。 苏清晏定定的看了她两秒,唇角微微勾起:“可惜,我从不受人威胁。” 话音一落,她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外面的人立马进来,强行把姜予安推了出去。 待姜予安被赶出去后,苏清晏剧烈的咳嗽起来。 点点红星,从她口中溢出。 红姑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不告诉小姐真相呢?” 苏清晏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她摆了摆手:“我时日无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之所以不告诉她,也是想为她留一条后退,若不是谢无咎对她还有两分真心,此时他早已经是我的刀下亡魂了。” 红姑拿帕子给苏清晏擦嘴上的血迹。 苏清晏强撑着身体,吩咐道:“传令下去,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她与元帝,不死不休。 …… 半个月后,赵国公府和王家办了喜事。 几乎大半个朝堂的人,都去了赵国公府贺喜。 姜予安并不在意这些事。 唯一让她心慌的是,苏清晏这几日早出归安,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待到晚上,却有一则消息传了进来。 “王妃,出事了。”冬青神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在姜予安耳边低低的道:“赵国公府,出大事了。” 姜予安心头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 冬青眉头拧成了一团,压低了声音:“新娘子入了洞房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国公的庶子闯了进去,把,把新娘子给奸污了。” 姜予安听到这个消息,倒吸一口凉气。 “新房守备森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说是趁不人备,从后窗溜进去的。” 姜予安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现在如何了?” 冬青叹了口气:“当时事情败露,宾客们涌入了新房,看到新娘子和赵国公府的庶子滚在一起,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服,一头撞在柱子上,碰死了。” “王家见此情况,已经跟赵家打起来了,双方打的不开可交,已经闹到了皇上面前。” 冬青说着,又悄悄的看了眼姜予安:“王爷也被留在宫中处理此事,只让奴婢把信儿传回来,让王妃好好照顾自己。” 姜予安却是越听越心惊,以至于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苏清晏的做法,简直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王妙音一死,赵国公府和王家就彻底决裂。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啊。 ------------ 第241章 栽脏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唯有王丞相手持朝笏,一步上前跪在丹墀之下。 声音悲愤,却铿锵有力:“陛下,赵国公府庶子赵恒玷污臣女王妙音,致其撞柱身亡,此等恶行天地不容! 可赵恒至今仍试图狡辩,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女一个公道!” 王家的事,昨夜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众大臣听到这话,全都面露不忍。 新娘子刚嫁过去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简直是人神共愤。 赵国公和赵域,全都面色苍白,眼神麻木的站在一边。 赵恒也被侍卫押了上来。 他衣衫凌乱,面色苍白。 此刻眼神躲闪,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元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沉声道:“赵恒,王丞相所言是否属实,你可知罪?” 赵恒是赵国公的庶子,虽然没什么才干,但平时看着也懂事。 怎么就脑子一热,干出这样杀头的大罪来。 赵国公都快要气死了,好好的一桩婚,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还让赵家和王家,成了死敌。 他急忙拽了一下赵域,也跪在了殿中:“皇上,老臣有罪,老臣罪该万死。” 赵域则低头不语,一脸悲伤。 婚事没了,王妙音这个登天石,也没有了。 偏偏赵家有愧于王家,他还要以亡夫的身份,把王妙音葬到赵家祖坟。 元帝看着殿中的几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北周乃是礼仪之邦,讲究纲常伦理、国法严明。 如今大婚变惨剧,朝堂闹得沸沸扬扬,若不能查明真相、还各方一个公道,恐难安民心、正/国法!” 他沉默片刻,对身旁的侍卫下令:“来人啊,将赵恒拿下,打入大牢! 待查清事情始末,再做处置。赵国公,你治家不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赵域,即刻筹备王小姐葬礼,务必按礼行事,安抚王家情绪!”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待卫去拖赵恒的时候,他突然大叫起来。 “皇上,草民虽然死有余辜,可是草民也是被人胁迫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是……” 说到这里,他眼神不断的往谢无咎身上瞒去。 谢无咎感应到他的目光,冷眼看向赵恒:“放肆。” 一声低喝,如同雪山崩塌,带着无尽的冷意袭来。 赵恒吓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抖成一团。 王丞相看赵恒话里有话,上前两步,逼问他:“说,幕后主使人是谁?” 刚刚赵恒和谢无咎那一眼对视,就让他起了疑心。 王丞相心头翻起巨浪,难不成这事还跟谢无咎有关? 元帝也冷眼看向他:“说,幕后主使是谁?” “是,是摄政王……”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朝臣们全都一脸惊讶,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更是大胆的,不住的往谢无咎身上看。 谢无咎站在一旁,看着殿中乱作一团的景象,面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元帝更是面露诧异,先看了看痛哭流涕的赵国公。 又看了看赵恒,最终将目光落在谢无咎身上,喝道:“荒唐,摄政王也是你能诋毁的?” “赵承业恒,你说谢无咎胁迫你,可有证据?”王丞相却像是恶狼看到了鲜肉,眼里冒起了绿光。 若是能把谢无咎扳倒,那王妙音也不算白死。 赵恒吓的浑身颤抖:“有,我有证据。” “把证据拿出来。”元帝命令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有“谢”字的青铜腰牌,双手高高举起。 “陛下您看,这是摄政王府的腰牌,他前几日找到草民, 说若草民不按他的吩咐,在大婚之日对王妙音下手,便会要草民娘的命。 并说事情办好以后,会给草民世子之位,臣一时糊涂,才犯下这等大错啊!” “什么,摄政王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太不可思议了,摄政王为什么这么做啊,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哎……” 有人不怕死的小声嘀咕:“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怕赵王两家联姻,会一起对付摄政王。” “人证物证俱在,陛下!” 王丞相立刻起身,再次叩请。 “谢无咎身为朝廷命官,竟做出这等胁迫他人、残害女子的卑劣之事,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赵国公也强压下怒火,顺着话茬附和:“陛下,谢无咎与臣府早有旧怨,他定是借此机会报复臣府,还望陛下明察!” 赵域则是心头一阵暗爽,能把谢无咎拉下马,王妙音死的不冤。 他面上故作悲伤,抬起头时眼里满是泪水。 对着元帝,声泪俱下的哭道:“求皇上,还微臣一个公道。” 元帝看着手中的腰牌,又扫过殿中跪着众人,陷入了沉思。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沉声道:“单凭一枚令牌,不足以定摄政王的罪!” 令牌可以是偷的,可以是花钱买的。 仅凭令牌就定了谢无咎的罪,实在太过武断。 “陛下,臣还有证据。” 赵恒再次出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高举过头顶。 “这封信,是摄政王约草民出来面谈时所写。” 元帝的眉头拧了起来,表情凝重,淡淡的扫了一眼谢无咎。 一连串的证据砸出来,他也有些犹豫了。 海公公上前,把信接过来递到元帝面前。 信打开,赫然是谢无咎的笔迹。 他的字迹无人能模仿,更何况。 谢无咎所用的纸,除了皇上,是北周独一份的绀纸。 “拿火烛来。”元帝捏着纸,手都有些颤抖。 海公公忙拿了火烛上前,元帝将纸放在火上烤。 不多时,纸上面便现出摄政王府的标记。 看到标记,元帝如同被抽走了脊梁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人证物证俱在,谢无咎就算是狡辩,也狡辩不了了。 但元帝,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摄政王,你还有何话说?” 谢无咎面色微微发白,神情绝望而不甘。 他缓缓摇头,突然抬头激动的道:“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臣敢保证,这信是假的,臣从未指使过赵恒行凶。” ------------ 第242章 谢无咎下了大狱 赵国公府腰杆突然硬了,他对着元帝拱了拱手。 声音无比硬气的说道:“皇上,摄政王知法犯法,威胁我儿行凶,让我儿媳惨死,使我赵国公府蒙此屈辱。” “请皇上严惩凶手,为我那刚刚过门的儿媳,洗涮冤屈。” 王丞相也跟着跪下,哭道:“求皇上,为我那冤死的女儿讨还公道啊……” 元帝也十分为难,可是证据面前,他无法再偏袒谢无咎。 便问他:“摄政王,你可还有要说的?” 谢无咎面色微微发白,他缓缓摇头:“臣,冤枉……” 元帝有心无力,也没办法帮他,只得道:“暂时把摄政王关押进天牢,待到事情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王丞相全都面露喜色。 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把谢无咎给拉下水了。 “臣,多谢皇上。”他急忙叩拜。 元帝却懒得看他,对着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应声上前,谢无咎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前,朝着元帝深深看了一眼。 赵国公闻言,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叩首谢恩:“老臣遵旨。” 赵域则依旧低着头,声音沙哑地应了句:“臣,遵旨。”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府。 “王妃,王妃不好了。”冬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圈都红了。 “王爷他,他被打入大牢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予安一下子愣住了。 手上给谢无咎缝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冬青吓的白了脸,不住的叫她:“王妃,你怎么了,千万别吓奴婢啊。” 姜予安眨了眨眼,终于回了神:“我要进宫。”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又被冬青拦住:“王妃,衣服,先把衣服换了再去。” 她身上穿的是常服,进宫须得着正装。 这副样子进宫,只怕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姜予安点了点头,努力镇农行卡:“对,换宫装。” 又折回来换了衣服,这才急忙坐上马车,往宫里走。 然而刚到宫门口,就被守门的宫人拦了下来。 “王妃娘娘,陛下有旨,今日不见任何人,还请您回府吧。”宫人神情恭敬,语气却坚决。 姜予安急得眼眶发红,抓住宫人的手臂说道:“劳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娘娘,不是小的不愿通报,实在是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谁来都不见。”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姜予安的手。 姜予安踉跄的后退一步,看着紧闭的皇宫大门。 她定了定神,转身就往回走。 冬青吓的眼圈发红,小声问她:“娘娘,我们去哪儿?” 皇上根本连见都不见,那是不是说明王爷犯的罪很大啊? 如今下了狱,会不会连累到王妃。 姜予安沉着脸,说:“去找陆司业。” 官里没有人会为谢无咎冒这个险,但陆司业可以。 很快,姜予安就到了陆府。 没等她说明来意,陆司业就迎了出来:“王妃。” 他对着姜予安施了一礼,姜予安强忍着慌乱,问道:“司业可有法子让我与王爷见上一面?” 陆司业看姜予安急的都快要哭了,虽然为难,但还是点了头:“有。” “多谢陆司业。” “这个时候,娘娘就不必再客套了。” 他带着姜予安,来到了大理寺。 先让姜予安在门外等着,陆司业先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出来了,面上带着喜色:“我与大理寺卿有些交情,王妃快点进去,长话短说,若是被人发现,只怕连我也难逃干系。” “多谢。”姜予安道了谢后,就直奔大牢。 她将兜帽戴上,低着头走了进去。 前方有个狱卒为她引路,一路行到大牢里面,里面潮湿又腥气。 姜予安微微皱眉,心都在疼。 谢无咎爱干净,衣服每日都要浆洗。 也不知道,在这里面他如何忍受得了。 不多时,在一座监牢前停了下来。 那狱卒跟姜予安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夫君。”姜予安对着里面的背影,唤了一声。 隔着牢门,她看到谢无咎躺在一团稻草堆上,闭着眼睛。 看样子,像在睡觉。 她差点儿哭出来,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心睡的着。 谢无咎睁开眼,看到姜予安顿时一激灵起了身。 他几步走到门前,隔着栏杆抓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姜予安看他一点也不紧张,气的想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皇上把你下了大狱?” “他们诬陷我。”谢无咎没有跟姜予安多说。 只拿手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安慰她:“别怕,很快我就能出去了。” 姜予安根本不相信:“人证物证,证据确凿,若是你能出去,就不会被送进来了。” 她不想再纠缠这些无意义的事,问谢无咎:“告诉我,怎么才能把你救出去。” “你不要插手此事,你救不了我。”谢无咎眼里露出一丝冷意。 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又怎么会轻易的让他找到证据呢。 姜予安孤身一人在外面,他不放心。 可姜予安却执拗的很:“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把你救出来的。” 狱卒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姜予安道:“时间到了,王妃快走。” 他们冒着风险把姜予安送进来,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也逃脱不了。 姜予安把衣服塞给谢无咎,还有一瓶药:“这是解毒的药,你拿在身上。” 虽然这个不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进来。 谢无咎拿药瓶,重重点头:“知道了,你快走。” 姜予安回头又看了他两眼,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赵国公,您老怎么来了?” 除些之外,还有王丞相的声音。 “打开牢门,本丞相奉旨前来审讯犯人。” 狱卒急忙停下脚下,面上露出慌乱之色。 若是让人发现姜予安在这里,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可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 若是现在出去,就会跟赵国公和王丞相撞上。 怎么办,怎么办? ------------ 第243章 王丞相和赵国公挨打 眼看着王丞相和赵国公越来越近。 姜予安左右看了一眼,转身钻进了角落里的牢房。 那牢房在阴暗处,再加上里面光线昏暗,只要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好在狱卒也机灵,拿着火把就迎了上去。 “王大人,赵国公……”狱卒谄媚的笑着。 手里的火把,险些怼到两人的脸上。 赵国公下意识的往后一缩,骂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火把往哪儿照呢?”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狱卒急忙道歉。 被火光一闪,赵国公只觉得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 好半天,才勉强看到眼前的情景。 王丞相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但赵国公都骂完了,他也不好发作。 只阴冷的瞪了狱卒一眼,下了命令:“摄政王关在哪里?” “大人,摄政王就关在最里面。”狱卒手持着火把,为他们二人引路。 待走到姜予安的那座牢房前,赵国公停了下脚步。 他耸动着鼻尖,嗅了嗅。 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牢房里,怎么会有女子的香气? 正不解的时候,却看到狱卒的腰间,挂着一个荷包。 他无语的瞪了狱卒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吧?” “哟,大人,瞧您说的,这里是牢房,谁没事会来这儿啊。”狱卒放低姿态,呵呵一笑。 王丞相左右看了看,看到狱卒身后的牢房时,目光一滞。 那里面关押的犯人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他不由的朝着牢房走了过去,狱卒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被王丞相发现姜予安在这儿,他小命难保啊。 姜予安也不由的攥紧了手里的钗子,若是不到万不得已。 她也不会行冒险的事。 “打开这坐牢门。”王丞相命令道。 狱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强自镇定的笑了笑。 伸手去找腰间的钥匙。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王重业,赵国公,你们二人是在找本王吗?” 语气狷狂,压迫力极强。 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出谢无咎的冷冽。 王丞相身形一滞,不由的回头看去。 只见最里面的牢房里,谢无咎恣意的靠墙而坐。 他的一条腿曲起,嘴里叼着根稻草。 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那条腿上。 面上没有身为犯人的惶恐,神情悠然的像在沐休。 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冰冷的光。 看到他这模样,王重业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而后,大步的朝着谢无咎走了过去。 赵国公也紧随其后,面露凶光。 曾经谢无咎是风光无限的摄政王,两人对他伏低做小。 姿态卑微。 如今他成了阶下囚,自然是要好好磋磨磋磨他的锐气。 两人走到牢房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无咎。 王重业脸颊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拿出官腔问话:“谢无咎,本官奉皇上的命令,前来审讯你。” “你最好老实交待,是如何指使赵恒杀害我女儿的。” 赵国公的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赵恒是他的庶子,他本就不在意。 可又关系到赵国公府,若是能定了谢无咎的罪,赵国公府就能洗脱嫌疑了。 因此,他比谁都希望谢无咎能招了供。 赵国公阴沉着脸上前,目光像刀子一般射向谢无咎:“摄政王还是识实务一些,若是不从实招来,说不定会吃苦头。” 听到这话,王丞相诧异的看了眼赵国公。 元帝只说把谢无咎收押,可没说对他动刑。 赵国公私自动刑,若是被元帝知道了,怕是会怪罪。 两人打的什么主意,谢无咎心里清楚的很。 但他并没有在意两人,深邃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姜予安。 眼里,掠过一抹痛惜。 姜予安没有走,她在看着他。 可若是她不走,一旦被发现她在这里,就危险了。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动刑。” 谢无咎的声音,说不出的狂妄。 他目空一切的态度,让狱卒为他捏了一把汗。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摄政王如此行事,只会激怒王丞相和赵国公的啊。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根本插不上话。 “把牢门打开。”赵国公眼里杀意顿起,命令狱卒打开牢门。 狱卒只得上前,把牢房打开。 王重业和赵国公,相继走了进去。 进去之前,赵国公还拿了一条鞭子。 两人在谢无咎面前站定,阴沉着一张脸。 待看到他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后,面上才露出一丝得意。 “摄政王又如何,此时还不是成了阶下囚,老夫今天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只听砰的一声,狱卒被打飞了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牢门重新被关上。 王重业和赵国公,瞠目结舌的看着谢无咎,他的手上,晃着一把钥匙。 谢无咎勾着唇,阴笑着上前:“这牢里甚是无趣,但现在有两位大人相陪,有趣多了。” “你,你怎么敢……”王重业吓的脸都白了,手指颤抖的指着谢无咎:“殴打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 谢无咎抡着手里的锁链,步步逼近。 眼里,杀气腾腾。 “本王还从未怕过谁,那现在就看看是你们命硬,还是本王的拳头硬。” 砰,砰砰…… 只见拳头如雨点一般朝着两人打去。 手上带着锁链,可也没有影响谢无咎的动作。 不多时,就把王重业和赵国公打的鼻青脸肿。 两人隔着门,对外呼救:“来人,快把牢房打开,打开啊……” 狱卒心里暗爽,面上却露出哭腔:“大人,小的无能,这是特制的玄铁牢房,钥匙也只有一把,可钥匙在摄政王手上啊……” 赵国公眼露绝望,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说那些大话了。 谢无咎累出一身汗,从地上捡起了鞭子。 整个牢房充斥着鞭声的惨叫。 赵国公的官服被抽成了破布条,身上鲜血淋漓。 王重业被打的抱头鼠蹿,满地打滚。 不远处,姜予安看着这一切,抿嘴偷偷笑了起来。 趁着无人注意,她悄悄的离开了牢房。 ------------ 第244章 王府被封禁 姜予安走到外面,就看到陆司业正急的团团转。 看到她出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几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可算出来了,快走,快走。” 刚刚王重业和赵国公进去的时候,没把他吓死。 可他又不能跟进去,只能守在外面等待。 心里想着,若是姜予安被发现了,他就进去顶罪。 姜予安面露感激之色:“多谢陆司业。” “别说这些了,先离开这里。”陆司业带着姜予安出了大理寺。 门口有马车在等着,姜予安坐了上去。 陆司业问起里面的情况:“王重业和赵国公呢?” “在里面挨打呢。”姜予安简单的把里面的情况,跟陆司业说了一遍。 陆司业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两个老匹夫,真是活该啊,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摄政王。” 谢无咎能是吃亏的人吗? 他不把他们两人打的门牙齐掉,他就不姓谢。 姜予安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她在想谢无咎的这个案子。 很明显,是赵恒做了伪证。 只是皇上审讯赵恒,事情就能真相大白。 可偏偏元帝不见她,姜予安就算是有计,也无处施。 她眼里露出焦急之色:“此事皆由赵恒而起,皇上为什么不审讯他,反而把夫君关进了大牢?” 姜予安的语气带着埋怨,可把陆司业吓了一跳。 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小点声吧,也不怕隔墙有耳。” 虽说他们在马车上,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司业看姜予安眉头皱在了一起,有些于心不忍。 便对她道:“再过几日,皇上要去祭祖,此时不能节外生枝,待祭祖完后,才会重审此案。” “这几天,就只能委屈摄政王在牢里住上几日。” 姜予安的手紧紧的抓着裙子,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马车到了摄政王府,陆司业挑帘一看,又倏然放了下来。 他面色紧张的看着姜予安,神情怪异。 姜予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掀起帘子一看。 只见王府,到处都是禁军。 “见过王妃。”禁军统领到了跟前,对着姜予安拱手一礼。 可是面上,却没有多少恭敬之色。 “臣奉皇上的命令,在摄政王被关押期间,宸王府严禁外出。” 姜予安的面色一沉:“案子还没有定夺,皇上怎么会封禁王府?” 如此一来,跟定了谢无咎的罪,有何区别? 禁军统领一脸厉色:“王妃息怒,臣也是奉旨行事,还望王妃行个方便。” 陆司业轻轻拽姜予安的衣袖:“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姜予安脸上的厉色褪去,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在众多禁卫军的注视下,她从容的走到王府。 门内,冬青和双儿,全都红着眼看着她:“王妃……” 姜予安刚刚站定,身后的大门就被关上。 禁卫军在外面站定,把王府围成了铁桶。 “这可怎么办,皇上不是最信任王爷的吗,怎么会对王爷下如此重的手?”冬青带着哭腔问。 双儿也哭成了泪人,府里的人,也全都一脸慌乱。 姜予安目光缓缓扫向众人,开了口。 “王爷不会有事,宸王府也不会有事,公道自在人心,王爷没有做过,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这些日子,大家就安分的待在王府,等着王爷回来。” 她的淡定从容,感染了王府里的人。 再加上府里老人的镇定,渐渐的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出一刻钟,全都有条不紊的干活去了。 除了紧闭大门,好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姜予安往院子里走的时候,看到苏清晏迎面朝她走来。 她冷着脸上前,在苏清晏面前站定。 那双曾经对她无比尊敬的眼睛,此时只余冷意:“此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从一开始,苏清晏就没打算让王妙音活着。 她的死引起两府分裂,现在嫁祸到谢无咎的头上,她的目地达成了。 苏清晏冷哼一声,并不避讳:“世人都道谢无咎近智如妖,如今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果然是你。”姜予安的眼里满是失望。 她上前两步,在苏清晏面前站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清晏淡淡扫了她一眼,丢给她一句:“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姜予安就瘫软在椅子上了。 她不担心谢无咎在牢里的情况,他有自保的能力。 姜予安只担心苏清晏这个不确定因素。 她敢肯定,她一定是在图谋什么。 之后的几天,姜予安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情况。 只通过陆司业得知,谢无咎一切安好。 着重的提起了王丞相和赵国公,两人被打的鼻青脸肿。 翌日上朝的时候,元帝险些没有认出他们二人。 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让姜予安放宽心。 可姜予安又哪里真的就宽了心呢。 苏清晏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外面的禁军于她而言,都像摆设。 她在王府里,来去自如。 姜予安白日里操持府里的家事,晚上的时候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容易瞎想。 这里到处都有谢无咎的痕迹。 他的衣服,他的配剑,他的书籍。 无一处不是他,到处都有他的气息。 每到这个时候姜予安就觉得万分焦虑。 晚上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披上外衣,姜予安走到了庭院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鸟叫。 姜予安看着天上的明月,暗暗发呆。 此时才感觉到彻骨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把她淹没。 她抱住了双臂,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倏然间,她怔住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隐于黑暗中,只从轮廓上隐隐看出,是个男子。 “谁?”姜予安轻呼一声,站了起来。 王府戒备森严,是绝不会有人能闯进来的。 更何况,府外还有禁军把守。 姜予安悄悄的从腰间摸出匕首,小心的朝那人走了过去。 ------------ 第245章 自取其辱 院中寂静无风,那人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姜予安朝前走了几步,才看出个大致模样。 但仅仅一眼,她就瞪大了眼睛。 “赵域?”她轻呼出声。 随即眼里漫出一丝疑惑和厌恶。 在这个时候,他翻入宸王府后院当中,还寻到了自己跟前。 他想要做什么? 坏自己名声,还是在打什么鬼什么? 想到此,姜予安的心头漫上一层说不出的憋闷。 只觉得当时年少瞎了眼,竟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昏暗的灯光下,赵域身着黑色披风。 衬得他面色更加白皙。 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在看到姜予安时,隐隐生出几分快感。 她也有今天。 千挑万选的夫婿,如今成了阶下囚。 想起从前在谢无咎手下受的屈辱,赵域的心里就出生几分畅快。 他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姜予安。 谢无咎不在,这宸王府就成了空架子。 他走至姜予安面前,眼里含笑:“安安。”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其中却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姜予安两眼直直的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能进入宸王府,便说明这王府已经成了摆设。 大喊大叫,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赵世侄……”姜予安语气淡淡,可赵域脸色却阴沉下来了。 这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语气,听着可真刺耳。 “不知大晚上的,你跑到宸王府,所谓何事?” 赵域深深吸了几口气,眼里温柔瞬间消散。 他几步上前,伸手朝着姜予安的脖颈抓来。 刚有所动作,便见一道暗器冲着他面门而来。 惊的他急忙后退几步,定了定神打量了四周一下,并未见到有人。 赵域惊出一脑门的汗,没想到谢无咎下了大狱,还安排了暗卫保护姜予安。 那暗器在他脚尖前钉入地面,只差一寸便将他射成筛子。 对方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姜予安也有些惊讶,但对方没有现身,想来是谢无咎留的后手。 知道有人在保护她,姜予安心中的慌乱散去。 面上,带着淡笑看赵域。 她神情淡漠,细看之下竟隐藏冷意和杀气。 赵域暗暗惊讶,这才跟谢无咎成婚多久,身上就沾染了他的匪气。 从前,姜予安看他的眼神可不是这般犀利的。 那时的她软软糯糯,眉眼里含着柔情。 一口一个赵域哥哥的喊着。 何时她变成了这副心机深沉的模样。 姜予安的眼神,实在让他不喜。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姜予安袖中,握着匕首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若不是谢无咎还在狱中,只怕她手里的匕首,已经捅到了赵域的心口上。 最终,还是赵域败下阵来。 他轻叹一声,一脸虚伪:“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并没有恶意。” 姜予安嘲讽一笑,拿话噎他:“三更半夜,闯我宸王府后院,你还说没有恶意?” 见赵域神色一滞,她又道:“还是说,赵世子觉得我夫君此行有去无回,宸王府注定败落,所以便不把宸王府放在眼里。” “就连这后院,也能任你来去自如?” 她的话如同一把刀子,直直戳向赵域的心口。 杀伤力虽然不大,但却让他的面皮发红发烫。 就差姜予安指着他的鼻子骂,登徒浪子了。 再怎么说,赵域也出身世家。 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光明事。 这等小人行径,足以让他抬不起头。 可纵然被姜予安骂成这样,他也没有转身离去。 相反,一双眼睛看着姜予安,满是执拗。 “不仅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罢,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害你。” 赵域话说的深情,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一往情深。 心口漫上酸涩的感觉,他眼睛发红的看着姜予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恨我至此。” “从前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对他始终如一,心存包容吗?” “你怎么能因为我犯了全天下男子都会犯的错,就对我始乱终弃了?” 听着赵域的话,姜予安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若是从前的姜予安听到这话,只会气的发疯,想哭。 可自从跟谢无咎成了亲,她见识到了他的淡定,从容。 她好似也受到了感染一般,行事作风,也跟着沾染了谢无咎的脾性。 以是,姜予安只淡淡的笑着,并未说话。 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她说什么,赵域都会觉得是她亏欠了他。 说白了,这种人都是自私自利。 说的越说,他便会越蹬鼻子上脸。 赵域等了半天,也不见姜予安开口说话。 她就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还是从前那个人,可气势和气场都变了。 哪怕她在笑,眼里也含着几分冷意。 更何况,她还是以一种长辈的姿态看着自己。 赵域心头火起,他想上前问个究竟。 可看到脚前的暗器,他又不敢。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就会死去非命。 “夜深了,赵世侄回吧。” 姜予安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畅快过。 她看着赵域趾高气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以为自己会抱着他痛哭流涕,甚至是求他出手搭救。 可赵域却高估了自己的价值。 此时的他在姜予安眼里,什么也不是。 赵域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咬着牙看着姜予安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吼出一句:“只要你求我,我便能救你逃出苦海,安安……” 这一句话喊完,赵域觉得心头的巨石像被移走了。 可还没等把嘴角的笑容放大。 就见一连串的暗器朝着他面门射来。 这次跟刚才那次不同,刚才的是警告,这次却是要他的命。 啊的一声,赵域踉跄的急急后退。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他面前,一排暗器泛着冰冷的光,映着他仓皇的面孔。 狼狈至极。 他抬手抹了把脸,只见手上全是汗。 赵域不甘心的看着姜予安消失在视野里。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姜予安宁可死,也不接受他的援手。 ------------ 第246章 原来,你早就知道 姜予安回房时,冬青和双儿全都在焦急的找她。 见她回来,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王妃,你去哪儿了,奴婢快要急死了。” 两人上前,帮着姜予安把身上的披风摘下。 又倒了热茶给她暖手。 姜予安喝了几口,驱走了身上的寒气,才跟她们二人说道:“我没事,出去随便走走。” 冬青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她总感觉姜予安神色不对。 可她又不好追问,只得服侍姜予安重新躺下。 见她两人还守在床前,姜予安只得道:“去睡吧,不必守着我。” 冬青嗫嚅了下嘴唇,便退了出去。 姜予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内,却是久久都没有睡意。 在那暗卫没有现身之前,她也以为宸王府成了空架子。 可经过刚才的事,她反而坚定了心志。 谢无咎做事从不露人把柄,他能安排好府里的事,想必他在大牢里,也没有危险。 如此想着,便觉得身上无比轻松。 姜予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 本以为元帝会尽快的审谢无咎的案子。 可随着祭祖的事情逐渐提上日程。 便把此案,压了下来。 祭祖大典当日,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太庙朱红的殿宇上。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排列在太庙前的广场上。 禁军手持长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苏清晏混在负责祭祀乐舞的宫女队伍中。 宫女脸上都戴着面具,负责跳祭祀舞。 宽大的宫装衣袖下,藏着一柄淬了剧毒的短匕。 她低着头,目光却透过人群的缝隙,紧紧锁定着站在最前方的元帝。 待祭祀仪式进行到献酒环节,她以宫女的身份靠近元帝,趁众人跪拜行礼的间隙,用短匕刺杀他。 “吉时到,请陛下入太庙祭祖!” 随着礼官的高声唱喏,元帝整理了一下衮服,迈步向太庙内走去。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祭祀乐舞响起,苏清晏与其他宫女一同上前,手持乐器,缓缓跟在队伍后方。 祭祀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礼官喊出献酒时。 苏清晏深吸一口气,提着酒壶,一步步向元帝走去。 此时,百官皆俯身跪拜。 大殿内只剩下乐声与礼官的吟唱。 苏清晏每走一步,身上便紧绷一分。 为了今日,她筹谋已久。 只能胜,不能败。 台阶上长公主紧张的看着她,面色微微发白。 她也曾劝过苏清晏,可她却执拗的很。 如果今天不能杀了元帝,以后她将再无机会。 就在她距离元帝只有三步之遥时,手摸向袖中短匕。 苏清晏端着茶盘上前,高举过头顶。 内侍监上前,去拿酒杯。 就在这时,苏清晏突然抬头,指间利器射出,内侍监顿时毙命。 现场顿时大乱,禁卫军纷纷朝着苏清晏扑了过来。 苏清晏杀气顿起,手中利器刺出,直奔元帝咽喉。 就在她离元帝只有一步遥之时,突然一道黑色身影快速出现。 一道掌风拍风,苏清晏只觉得对方内力强大到可怕。 她的身体,竟被拍出数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等她起身,就被无数兵器压在了肩上。 看到这一幕,长公主险些惊叫出声。 她看着苏清晏陷入险境,面色灰白如土。 苏清晏吐出一口鲜血,不甘心的看向元帝身后的人。 那人摘去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让她惊讶的脸。 “谢无咎。”苏清晏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怎么是你?” 再看元帝,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甚至,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四周全是禁军和弓箭手。 苏清晏的眼里露出颓败之色。 随即,她眸光锐利的看着谢无咎,似是知道了什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要行刺元帝。 还是知道她是先太子妃? 无数种念头涌上心间,苏清晏只觉得自己愈发可笑起来。 她所有的筹谋,在谢无咎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偏偏她还觉得计划万无一失。 却被对方耍的团团转。 谢无咎缓步走到她面前,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从你决定对赵国公府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祭祖这个机会。” 苏清晏握紧了袖中的短匕,冷冷地看着他。 眼里的愤恨几乎化成实质,恨不得把谢无咎挫骨扬灰。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无咎看向元帝,元帝挥手示意四周的人退下。 偌大广场,只剩下他的暗卫和心腹。 苏清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却见元帝走到她面前。 眼神悲悯的看着她:“皇嫂,别来无恙。” “你,要杀便杀……”苏清晏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休要辱我。” 她才不屑做元帝的嫂嫂。 他是她的杀夫仇人啊。 元帝眉宇皱成一团,看着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子,面上露出惆怅之色。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宫中寻朕?” 面对苏清晏,元帝的眼中竟露出些许怜悯之色。 她看着元帝那张虚伪的脸,所有的疼痛都被恨意淹没。 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停滑落。 “你杀了你的兄长,连我刚出生的孩儿都不肯放过,你有什么资格喊我?”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穿透人心的悲愤:“萧祁,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话音未落,内侍便声色严厉的叱了一句:“住口,胆敢辱骂圣上,你……” 元帝抬了抬手,内侍便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退到了身后。 元帝的目光落在苏清晏身上,复杂得让人看不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若朕说,当年东宫那场大火,非朕所为,你信吗?” “呵呵……” 苏清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满是刺骨的寒意。 “你就是个伪君子,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她永远记得,当年先太子萧瑾是如何被封为储君。 他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弟弟萧祁百般疼爱。 可萧祁呢? 仗着先帝的宠爱,暗中培植势力,一步步蚕食东宫的权力。 东宫失火那晚,正是萧祁负责皇宫的宿卫。 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调兵救火,却迟迟按兵不动。 这一切,都成了萧祁弑兄夺位的铁证。 ------------ 第247章 真相 元帝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他转身走向太庙内的供桌。 从一名内侍手中接过一个锦盒,缓缓打开。 将里面的东西递到苏清晏面前:“你看看这些,再做判断。” 苏清晏的目光落在锦盒里的物件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本泛黄的《东宫值守录》,还有几封书信。 她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拿,却被禁军死死按住。 元帝见状,示意禁军松开她的一只手。 他上前两步:“你自己看。” 苏清晏颤抖着拿起《东宫值守录》。 那是当年东宫侍卫统领的亲笔记录。 其中一页清晰地写着。 “冬月廿三,天降暴雪,东宫偏殿烛火引燃帐幔,即刻传令救火。 然宫中美水缸皆冻实,井水亦结冰,需凿冰取水,延误半个时辰。待水至,火势已蔓延至主殿。” 她的手猛地一抖,值守录掉落在地。 这不是真的…… 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可上面的字迹。 还有旁边盖着的东宫印玺,都在无声地证明着记录的真实性。 元帝弯腰,将值守录捡起来,又递过一封信。 “这是当年,负责凿冰救火的禁军统领,写给朕的密信。” 苏清晏接过信,展开信纸,上面的内容让她如遭雷击。 信中详细描述了那晚的情景。 暴雪封路,水缸结冰,禁军们手冻得发紫,却仍拼命凿冰,可终究没能赶在火势蔓延前控制住火情。 信的末尾,还提到“太子殿下为护太子妃与幼子,堵在主殿门口,不让火势伤及内室,最终力竭,被浓烟呛晕……” “不……不可能……” 苏清晏的身体摇摇欲坠,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却不再是单纯的恨意,而是掺杂了震惊与迷茫。 “若真是意外,那你为何迟迟不公布真相?为何任由天下人误会你弑兄夺位?” 元帝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先帝弥留之际,曾嘱托朕,要护着兄长的妻儿,护着大萧的江山。 可东宫失火后,朝中反对朕的势力借机散布谣言,说朕弑兄夺位。 若朕此时公布真相,他们定会质疑值守录的真实性,甚至会牵连到皇嫂和昭昭。”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 “朕只能暂时隐忍,先稳固皇位,再寻机会为兄长正名。 可没想到,你竟带着昭昭逃出东宫,隐姓埋名,还认定是朕害了你们。” 苏清晏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书信仿佛有千斤重。 难道,她真的错怪了萧祁? 难道,东宫的悲剧,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苏清晏嚎啕大哭,声音悲愤。 她仰天长啸,似在质问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她蜷缩着身体,肺腑如同被生生撕开一般,让她痛不欲生。 本以为能够报仇血恨,可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元帝看着她哭得颤抖的背影,眼底的不忍再也藏不住。 他往前迈了两步,脚步却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停住。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终究还是没能落在她的肩上。 对于云姝,他实在愧疚。 毕竟先太子和皇嫂,待他不薄。 他上前,想要安慰苏清晏,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背负仇恨十几年,元帝又何曾不是? “云氏族人,一夕之间被灭门,朕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年朕一直在寻找你和昭昭的下落,却都了无音讯……” 想起从前的种种,元帝也红了眼睛。 “皇嫂请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待,不会让云氏族人无辜惨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苏清晏猛地抬头。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元帝,声音哽咽:“你,你早就知道云氏灭门的事?那你为何不查!为何让凶手逍遥法外!” 云氏是她的母族,当年她嫁入东宫后,云氏族人始终忠心辅佐先太子。 可东宫失火后不久,云氏一族便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 她一直以为这是元帝为了斩草除根,故意策划的阴谋。 元帝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别过脸,看向太庙内供奉的先帝牌位。 声音里满是愧疚。 “朕查到了,可那时朕刚登基,根基未稳。 动手的人背后牵扯着前朝旧臣与宗室势力,朕若贸然动他们。 不仅会引发朝堂动荡,还会让你和昭昭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朕只能忍着,暗中收集证据,等着合适的时机。”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姝。 语气无比郑重:“皇嫂请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待,不会让云氏族人无辜惨死。 那些害了云氏、东宫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云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语气中的决绝,心中的恨意又淡了几分。 她想起小时候,萧祁还是个孩童,总跟在她和先太子身后,喊她皇嫂。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几乎要站不稳。 元帝上前,对她伸出了手:“皇嫂……” “害我夫君的人,是谁?”云姝问道。 四周无人,内侍也远远的退开。 此时,只有云姝和元帝两个人。 他看着云姝痛苦的脸,内心泛起尖锐的疼痛。 迎着云姝含恨的眼睛,元帝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四大世家,皇兄为太子时,便有了削减四大世家的念头。” “他们怕太子登基,便会削减他们的实力,这才痛下杀手。” 说到这里,元帝已经泪流满面。 皇族势弱,身为帝王权势竟被分裂出去。 而四大世家仗着手里有兵权,又有财富,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先皇在位时,就曾对他说。 “莫要轻举妄动,若无万分把握,不能对世家动手。” 他是怕自己步了先太子的后尘啊。 元帝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朕隐忍多年,培养党羽才羽翼渐丰,若是没有谢无咎的帮助,朕的江山根本坐不稳固。” 那段黑暗的岁月有多难熬,无人能晓。 每每想起,曾经的屈辱和苦难,还是让元帝心痛不已。 身为皇帝,却要臣服在世家的淫威之下。 何其悲哀。 ------------ 第248章 相认 云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颓败的模样,让人心疼。 看着蔚蓝的天空,她的泪水自眼角流下。 这些年的仇恨,她竟是恨错了人。 复错了仇。 还连累了自己的女儿,险些害死她的夫婿。 不知是因为心力交瘁,亦或是刚刚谢无咎那一掌太过用力。 云姝身形晃了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嫂。”元帝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搀扶:“快传太医,传太医……” 意识逐渐消散,昏迷前云姝看到谢无咎朝她奔了过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谢无咎没有事。 还好,她还没有酿成大错。 唇角带着笑,云姝晕了过去。 待到云姝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宸王府里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姜予安那张担忧的脸。 “师父。”她焦急的唤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云姝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瘦削的小脸儿,虚弱一笑:“傻丫头,你怎么还喊我师父?” 姜予安神情一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睁着一双大眼,眼里满是渴求和震惊。 几次启了启唇,都没能喊出母亲这两个字。 “安安,是娘错了……”云姝的声音说不出的虚弱,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动作稍大一些,肺腑间便是一阵灼热的疼痛。 姜予安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自云姝被抬回王府,她便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原来,这一切都是元帝和谢无咎设的局。 他们想要知道,云姝到底是不是先太子妃。 为了引出她,谢无咎不惜以身犯险,主动入了大狱。 云姝自以为时机已到,这才对元帝出手。 而她不知道的是,谢无咎已经查出了她的身份。 就等着她主动出手了。 好在,一切都不算晚。 可让姜予安痛心的是,云姝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她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 “娘……” 姜予安哽咽着,将脸贴在云姝的手背上。 泪水浸湿了云姝的衣袖。 “陛下答应要为云氏平反,东宫的冤屈也要洗清了,您的心愿就要实现了,您高兴吗?” 云姝的唇角,缓缓绽出笑容:“高兴,娘高兴。” 她反手握住姜予安的手,定定的看着她。 她的女儿生的极美,像极了太子当年的模样。 可惜,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云姝强撑着起身,姜予安急忙上前搀扶。 她看着姜予安悲伤的脸,对她温柔一笑。 “我们母女缘浅,从你出生便再没见过,你也不必为我伤怀,天命有数,不能强求。” “我只盼着待我死后,能与你父亲葬在一起。” 说到这里,云姝剧烈的磕头起来。 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瞬间染红了帕子。 可云姝却一点也不在意,她豪迈一笑:“死有何惧,我能在死之前知道真相,就没有白活。” 听着这些锥心的话,姜予安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母亲不怕,怎么不问问女儿怕不怕?” “我自小无父无母,吃尽万千苦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可又要面临生离死别,母亲不觉得对女儿残忍吗?” 云姝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她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痛惜之色。 再睁开眼时,神情冰冷:“安安,你的父亲是太子,母亲是云氏嫡女,我们两人生的孩子,不是懦弱之辈。” “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只要你心中有我们二人,便足矣。” 她伸手,紧紧握住姜予安的手,眼神坚定。 “记住,你叫萧予安,你是北周的公主。” 姜予安倏然瞪大了眼睛,她扑入云姝的怀抱,哭成了泪人。 “不,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公主,我只要母亲活着。” 她哭的那么悲切,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云姝也落下泪来。 母女连心,她怎么不痛。 缓缓的,她把手轻放在姜予安背上。 将她仅剩不多的温柔,给了姜予安:“好孩子,不哭了。” 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天天能看到姜予安。 可老天不允许。 当年那场大火,便已经伤了她的根本。 能够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了。 云姝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递到姜予安嘴边:“这是解药。” 想起她对女儿做的狠毒的事,云姝的心就痛如刀绞。 药入口,姜予安便感觉到胸口间那股疼痛感,逐渐消失了。 云姝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笑了。 “就算母亲不在了,这世上也有人代我好好照顾你,母亲放心了。” “娘,您再等等好不好?” 姜予安握着云姝的手,声音卑微而祈求。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母亲。” 云姝无声落泪,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她又何尝舍得?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无咎走了进来。 他看着床边痛哭的姜予安,眼底满是愧疚:“安安,对不起,我和陛下,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姜予安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攥着云姝的手,声音沙哑。 “王爷,您和陛下赢了,你们查到了真相,实现了你们的目的,可我娘,却快要死了。” 谢无咎愧疚的低下头去,目光复杂。 云姝面上却露出轻松之色:“此事,不怪他。” 经此一事,她越发欣赏谢无咎了。 是个有勇有谋的男子,值得她的女儿托付一生。 “谢……”谢无咎上前想要道谢。 可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云姝。 她似乎,还没有认他。 云姝看到他为难的目光,轻轻一笑:“怎么,不认我这个岳母?” “小婿不敢。”谢无咎对着云姝郑重拜了拜,唤了声:“岳母。” 云姝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无咎站在一边,而后向两人说起了后边的计划。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安安的身份和岳母的身份,怕是还要再隐藏一段时间。” 云姝拧起了眉:“王若府身为四大世家之首,女儿又是当朝皇后,如今他又官拜太尉,的确不好对付。” “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有虎符,北周三分之一的兵权,在他手上。” ------------ 第249章 王太尉拿乔 谢无咎缓缓点头,对云姝投云赞叹的目光。 不愧是前太子妃,看事情就是透彻。 几日后,一则喜讯传遍京城。 太尉大败西夏,收复失地。 姜予安的睫毛垂了下来,这些年,西夏屡屡侵犯北周边境。 烧杀抢掠,朝廷多次派兵征讨,都以失败告终。 没想到这一次,王若府竟能一战告捷,还收复了被西夏占领多年的三城之地。 他本就是四大世家之首,权势通天。 如今大败西夏,怕是谢无咎好不容易经营的局面,要被打破了。 御书房内,元帝正拿着捷报看。 “太尉大破西夏,收复云州、朔州、凉州。” 元帝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他猛地将捷报拍在案几上,对一旁的太监说。 “传朕旨意,赏赐王若府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待他班师回朝,朕要亲自到城门迎接!” 天子亲迎,这是何等荣耀。 殿内的朝臣眉稍,全都不由自主的挑了挑。 而元帝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王若府大败西夏,立下不世之功。 朝中支持他的官员定会增多,若他有不臣之心,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内侍匆匆跑进来,躬身禀报:“陛下,谢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元帝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回龙椅,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谢无咎走进御书房,他快步上前,撩起衣袍躬身行礼:“臣谢无咎,参见陛下。” 待元帝抬手示意免礼,他才直起身。 目光落在帝王紧绷的侧脸上,缓缓道出一则更让人心惊的消息。 “陛下,据边关传回的最新急报,王若府所率大军已距京城不足五十里, 此刻正在京郊的落马坡安营扎寨,并未按原定计划继续前行。” “什么?” 元帝猛地抬头,手中的御笔落在宣纸之上,墨汁晕开一片乌黑。 他脸色阴沉一片,沉声问道:“带着大军进京却不现身,在京郊安营?这老匹夫想干什么!”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怒火,手指紧紧攥着案几边缘。 谢无咎拿出地图摊开,指着京郊处点了点。 “京郊落马坡地势险要,既能俯瞰京城动向,又便于大军驻扎设防。 王若府选择在此停驻,绝非临时起意。 若说他是为了整顿军纪、清点战利品,可按北周军规,凯旋之师距京三十里内便需卸甲整肃,等候天子召见, 哪有在五十里处便安营扎寨、停滞不前的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王若府已经派人进京传信,说他身患重疾,故而不前。” 元帝猜测着他的意图:“他是想让朕亲自前迎?” “陛下息怒。” 谢无咎见元帝动了真怒,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臣以为,王若府此举,恐有两层用意。” 元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示意他继续说。 “其一,是试探。” 谢无咎的指尖轻轻点在落马坡的位置:“他刚立大功,手握重兵,却在京郊停驻, 实则是想看看陛下的反应。 若陛下急着召见、许以重赏,他便知陛下仍需倚重他。 后续索要兵权时便更有底气;若陛下心生不满、派人问责。 他又可借大军长途奔袭,需休整待命为由搪塞,反显得陛下不近人情。” 元帝眉头拧得更紧,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其二呢?” “其二,是威慑。” 谢无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落马坡距京城仅五十里,大军在此安营,相当于将刀锋悬在京城上空。 他这是在暗中向陛下传递信号,王家手握兵权,足以影响朝局, 若陛下在后续封赏、权力分配上不能如他所愿,他便有能力搅动风云。” 元帝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缓缓起身,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这老匹夫,是在向朕示威。” 谢无咎垂眸没有说话,但显然是跟元帝同一立场的。 “他就不怕朕定他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 元帝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谢无咎摇了摇头:“陛下,王若府刚大败西夏、收复失地,正是民心所向、军心所归之时。 此时若定他拥兵自重之罪,不仅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还会让四大世家与依附王家的官员借机发难, 说陛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届时朝堂动荡,反而让他有机可乘。” “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应对?”元帝看向谢无咎,目光隐有期待。 谢无咎沉吟片刻,说道:“陛下不妨先按兵不动,一方面,派使者前往落马坡,以慰问大军为由,探听王若府的口风, 同时观察军营动向;另一方面,暗中调遣京畿卫戍部队,加强皇城与宫门的防卫,以防不测。” 元帝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有了难题:“可是派谁去呢?” 王若府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旁人了。 若是前去的人,他稍有不满,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谢无咎主动请缨:“陛下,臣愿前往。” “不可。”元帝激动的打断他:“王若府此人最是奸诈,若是你落入他的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旦王若府有了反心,他必会拿谢无咎开刀,祭旗。 元帝身边只有他了,他怎么肯让谢无咎去涉险。 “除些之外,无人能镇得住王若府,他刚打了胜仗,最是狂妄的时候。” “官位低的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谢无咎上前一步,声音坚定:“唯有臣,能压得住他。” 元帝有些不忍的看着谢无咎:“可是此去,九死一生……” “忠君为国,本就是臣的本分。” “好……好一个忠君为国。” 元帝的眼眶渐渐发红,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站起身,走到谢无咎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准你所请,朕要你务必保全自身,在这御书房里,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臣遵旨。” 谢无咎郑重地躬身行礼,单膝跪下对着元帝叩首。 元帝从腰间解下一枚鎏金令牌,递到他手中。 “这是朕的随身令牌,凭此令牌,可调动京郊所有禁军,若遇危急情况,无需奏请,可自行决断。” 谢无咎双手接过令牌,他再次躬身:“臣定不辱使命。” ------------ 第250章 夫唱妇随 从皇宫出来,谢无咎便去了姜予安的院子。 这些日子,她陪在云姝身边,寸步不离。 憔悴的模样,看得谢无咎心疼不已。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好好跟他说话了。 哪怕是见了面,也没有多少笑模样。 谢无咎知道她在怨他,故而放低了姿态,日日讨她好。 只希望她能减轻对自己的怨恨。 因为云姝的病,姜予安夜以继日的研究草药,翻看医书。 就是希望能找到医治母亲的良药。 她几乎是泡在了书籍里,就连吃饭喝水都不曾放下。 此时,她应是困倦极了,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光洁的额头泛着细密的汗珠,谢无咎轻手轻脚上前,抬手为她挡住了日光。 姜予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却依然没有醒来。 谢无咎缓缓伸手,将她额前的青丝别到耳边。 正欲离开时,姜予安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眼睛微红的看着他,那双黑眸欲语还休。 却还未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不跟我说些什么吗?”姜予安问。 谢无咎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是有话要跟姜予安说的。 可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洗清他对姜予安的欺骗。 谢无咎拧着眉,怔怔的看着姜予安半晌。 却也只是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姜予安死死的咬着唇,面上浮出怒气:“你就只会说这三个字,是吗?” 哪怕谢无咎提前告知她计划,她也不会这么生气。 可他什么也不说,把自己蒙在鼓里。 害得母亲身受重伤,她怎么能不怨? 姜予安的声音骤然哽咽,眼泪滑落。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看到母亲抬回来时的模样。 谢无咎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安安,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姜予安猛地打断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负气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是心里,却还是希望谢无咎能够跟她说些什么。 等了许久,谢无咎都没有反应。 只等来他一句:“你好好的待在府里,这些日子我有事要外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姜予安转身,只看到谢无咎离开的背影。 她急忙追了出去,却见谢无咎翻身跃上马背,带着队伍出了府。 随行的,皆是他的精锐和心腹。 当中,也包括卫长风。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姜予安捂着胸口,眉头皱在了一起。 “为什么,我的心这么慌乱。” 冬青站在一边,双手交缠面露纠结之色。 姜予安看到她的表情,紧紧的攥着她的胳膊,问道:“冬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冬青躲闪着姜予安的目光。 嘴上说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眼睛却泛了红。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姜予安拔高了声音,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冬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王妃,王爷奉命去落马坡,探望王太尉。” “王爷说,不让奴婢告诉王妃……” 姜予安的眼睛倏然瞪大了,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王若府故意在离京五十里处扎营,却不进京。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谢无咎此行前去,怕是难有命回。 从一开始,王若府的目标就是谢无咎。 理清了思路,姜予安的眼神变的坚毅起来。 她持着谢无咎的令牌,找来了暗卫统令。 “暗卫营调出二十名精锐,全部换上布衣,携带短刃与信号弹,半个时辰后在王府后门集结。” 姜予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却锐利如刀。 “另外,备三匹快马,多带些伤药与干粮。” 暗卫统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她。 “王妃,您是要亲自前往落马坡?” 按原计划,只需派暗卫暗中支援即可,姜予安亲赴险境,未免太过冒险。 姜予安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是,王爷虽暂无性命之忧,但王若府阴险狡诈,难保不会突发变故。” 有她在暗中支援,他的安全便多一分。 暗卫统领见她态度坚决,不再多言,躬身领命:“属下遵旨,这就去安排。” 待暗卫统领离开,冬青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眼眶通红。 “王妃,您真的要去吗?太危险了……” “你留下。” 姜予安打断她,伸手接过热茶。 “娘需要人照顾,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不会有事。” 冬青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含泪点头:“那王妃一定要保重,奴婢在王府等您和王爷回来。” 半个时辰后,王府后门。 二十名暗卫已整装待发,他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虽然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还是看着心惊。 姜予安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 少了平日的温婉,多了几分英气。 她翻身上马,双眼锐利的看着前方,沉声道:“出发。” 夜色如墨,快马的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轻响,很快便消失在城外的夜色中。 而此时的谢无咎,已经抵达落马坡。 他勒住缰绳坐于马上,玄色官袍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笔挺的身姿如松,透着坚韧。 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前方的军营。 连绵的帐篷如蛰伏的巨兽,在坡地上铺展开来。 营门口的士兵身着青铜铠甲,手持长枪。 枪尖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连空气都透着杀伐和紧绷。 卫长风看了眼头顶的太阳,鼻尖上冒出薄汗。 他咬了咬牙,骂道:“简直是岂有此理,王爷已经在营外等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有人出来相迎。” “分明是没有把王爷放在眼里。” 谢无咎面上平静如常,狭长的眸子看着营地。 面上,露出一丝讥笑:“不过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在京中搅动时局,险些揭了四大世家的老窝。 王若府若是还能沉得住气,那才是怕了他。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谢无咎放出话去:“告诉他们一声,王太尉若是不便,本王明日再来。” 卫长风上前,对着守在营地的士兵低语了几句。 对方看了眼坐在马车上的谢无咎,转头朝营地里面跑去。 ------------ 第251章 较量 这次没有等很久,不出片刻功夫。 营地里面走出来一名校尉。 他上前,对着谢无咎单膝跪地,声音诚肯:“摄政王亲临,属下有失远迎,还望摄政王赎罪。” “无妨,平身吧。”谢无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那校尉隔着车帘,看不真切车里的情形。 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袭来,让他双腿发软。 他眼珠子一转,一鞭子抽在身后的随侍身上:“混账东西,摄政王亲临,怎么不快些通传?” 亲随被一鞭子打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和惶恐的神色。 连连求饶:“张校尉赎罪,实在是太尉大人刚刚喝过药,小的不敢进去打扰。” 听那随侍说完,张校尉才满面含笑的跟谢无咎告罪。 “摄政王息怒,都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不懂得变通,属下定当严惩。” 车帘掀开,一只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 那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粉晕,竟比女子的手还要精致几分。 然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处处彰显着雄性的力量。 张校尉不由的抬头,只见一道身影从马车上走下。 谢无咎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 玉带上挂着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的龙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他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 锦袍的衣摆在风中微微飘动,勾勒出流畅的身形线条。 既有武将的挺拔,又有文臣的儒雅。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淡一扫,却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校尉原本还带着谄媚的笑容,在与他对视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双腿微微发颤,连头都不敢抬。 世人都知摄政王大权在握,却无人知晓他身上的气势,不输帝王。 哪怕在这军营的肃杀氛围中,也能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是历经沙场与朝堂磨砺出的沉稳。 张校尉不由的压低了身体,目光越发谨慎起来。 “这等无用之人,杀了吧。”谢无咎声音轻缓,姿态从容。 然而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像来自地狱。 张校尉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想要求情,却见谢无咎眼神淡淡一瞥。 那眸中的冷意,竟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的一声惨叫,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张校尉的脸上。 只见刚刚还在他身侧的侍从,却已经脖颈喷血,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血液流至谢无咎脚下,他抬脚轻轻迈过。 面上,对还在震惊的张校尉,温柔一笑:“张校尉,走吧。” 张校尉被强迫回神,面上堆起牵强的笑:“是,摄政王。” 他暗暗咬牙,目光毒辣。 本想给谢无咎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竟被他威慑住了。 待进了大营,张校尉面露凶色。 对着两侧的士兵递了个眼神。 两名士兵快步上前,跟在了谢无咎身后。 卫长风的眉头微微一皱,眼里却露出不屑之色。 一群宵小之徒,不自量力。 待到了主帐,张校尉停下步来,刚要让谢无咎在外等候。 却见他自来熟的直接走了进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面露诧异之色。 这可是太尉的军营,他的地盘。 谢无咎没有一点低人一等的觉悟,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 张校尉气的脸色发青,急忙跟了进去。 帐内,只见一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 男子约摸四十岁左右,虽然已至中年,可身上的肌肉却结实有力。 哪怕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肌理。 看到谢无咎出现,王太尉并未起身。 他手握成拳,咳嗽两声,装模作样的道:“让摄政王久等了,是老臣的不是,摄政王莫要怪罪才是。” 谢无咎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怎么会呢?太尉劳苦功高,一路跋山涉水从边关赶回京城, 陛下日日惦记太尉的身体,此次特意命本王前来探望,还带来了太医院秘制的滋补汤药。” 话音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至于那等不懂事、耽误军情通报的无用之人,本王已替太尉处置了。 倒不是越俎代庖,实在是怕这等小事扰了太尉养病,更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处置了?” 王若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看向张校尉,后者脸色一白,慌乱的低下头去。 目光一触即收,王若府面上堆起笑:“王爷处置的好,只要摄政王消气便好。” 谢无咎唇角一勾:“大人严重了。” 内侍奉了热茶上来,谢无咎执起茶杯在手,却没有送到嘴边。 而是问起了王若府的病情。 “听闻大人身体有漾,本王特意带来了宫中的太医,可为大人诊治一番。” 说罢,他轻轻摆了摆手指。 立马李太医拎着医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跪在王若府的面前,声音恭敬:“臣给太尉请脉。” 王若府面色阴沉下来,他眼神冰冷的看向谢无咎:“摄政王,还当真是关心老臣的身体。” 病重,只是一个借口。 王若府要的是元帝的态度。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谢无咎竟把世家搅和的险些散了。 王氏族人,纷纷哭诉谢无咎的行径。 称他是元帝身边的一条狗。 害得他们不得安宁。 更有甚者,要王若府出手,除去谢无咎这颗“毒瘤。” 王若府看着信上谢无咎做的那些事,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离京前,谢无咎还只是个“莽夫”。 短短五年,他竟成长的如此快。 当真让人惊讶。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同意谢无咎坐在摄政王这把椅子上。 王若府的心情有些憋闷,缓缓伸出手。 看李太医的眼神,却满是威胁:“李太医可要好好为老夫把把脉,看看我这病到底严重不严重。” 他称病在京外驻军,若是不严重,那便是欺君。 李太医背脊冷汗直冒,应了一声,把手指搭在了王若府的腕上。 帐内,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帐篷外,有铠甲和兵器的瑟瑟声传来。 李太医汗流浃背,不知该如何是好。 ------------ 第252章 涉险 王若府的脉搏平稳有力,李太医心中慌作一团。 这脉象平稳强健,哪里有半分病态? 可若是如实说出,必定会惹怒王若府。 若是顺着王若府的意思说他病重,又怕违背了谢无咎的心意。 就在李太医左右为难之际,他瞥见谢无咎向他递来一个隐晦的眼神。 李太医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谢无咎的用意。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王若府躬身行礼。 “太尉大人,您这脉象看似平稳,实则内有隐忧。 想来是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复发,虽暂无性命之忧,却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劳心劳力,否则恐会落下病根。” 王若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李太医,果然医术高明。看来老夫这旧伤,还真得好好养着了!” 李太医陪着笑站在一边,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 帐外,缓缓靠近的士兵,全都悄悄散开了。 王若府挥了挥手,示意李太医退下。 他认真的看向谢无咎,话里话外,透着试探之意:“摄政王,陛下的心意,老夫感受到了。 既然如此,待老夫休整几日,便率大军进京,向陛下复命!”” 谢无咎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太尉能体谅陛下的心意,便是最好。本王会将太尉的情况如实禀报陛下,也盼着太尉早日进京,共商国事。” 王若府点了点头:“摄政王远道而来,老夫心感甚慰,不如就留在这里多住上几日,待老夫病好一些,你我一同进京如何?” 说完也不管谢无咎回应,便对外发出了命令:“来人,收拾一顶帐篷出来,给摄政王歇息。” 谢无咎并未有太大反应,点了点头,便转身步出了营帐。 待他走后,王若府的心腹田峰上前,低声问道:“大人,皇上到底是何意?” “皇上的意思,并不重要。” 王若府冷哼一声:“重要的是谢无咎这个硬钉子,一日不除,老夫的心里就不舒服一日。” 田峰拧起了眉,面上露出狠戾之色:“那属下就带几个人……” 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王若府摇了摇头:“谢无咎这个人城府极深,若是没有万全把握,他怎么可能会单独前来见老夫。” 他拿起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碳火,轻轻一叹。 “只怕在这四周,他早已经布下了后路。” 想起谢无咎的狠戾,田峰脸上的戾气减褪了一些。 论手段,论谋略,无人能及摄政王。 “可是大人就由着他踩在我们的头上?” 田峰眼睛微红,咬着牙道:“他一来,就杀了我们一个人,这是在向大人示威啊。” “哼。” 王若府冷哼一声:“若是不给我下马威,那便不是谢无咎了。” 待谢无咎离开中军大帐,王若府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他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脸的若有所思。 帐帘被掀开,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快步走进来,躬身行礼:“大人。” 是他的心腹谋士田峰。 王若府抬了抬眼,语气低沉:“京中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田峰收敛神色,恭敬回道。 “已经给王氏子弟去了消息,他们已从族中挑选出几名容貌、才情皆优的王家女,皆是忠心于大人的嫡系。 只等大人这边回京,便能按照大人的计划行事,替换宫中那位。” 王若府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阴鸷一片:“一个靠着王氏母族登上后位的女子,翅膀硬了,却反过来帮着外人咬王氏一口,处处与老夫作对。 这样的人既然生了反心,那便不适合再坐在凤位上,留着也是个祸患。” 他抬手拿起案几上的一盏凉茶,猛地泼到旁边的炭盆里。 滋啦一声,燃烧的火苗瞬间被浇灭,冒出阵阵呛人的白烟。 王若府看着逐渐熄灭的炭火,语气平淡却透着狠绝。 “找个机会,让她无声无息地去了便好,念在她曾是王家女的份上,留个全尸,也算老夫仁至义尽。” 田峰心中一凛,连忙拱手一礼:“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 谢无咎被安排在距离主帐十几米远的距离。 四周,皆是王若府的士兵。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卫长风冷哼一声:“这老匹夫派这么多人监视王爷,是有多怕王爷啊。” 谢无咎走到帐篷窗边,撩起帘子一角,目光扫过外面巡逻的士兵。 个个面色严肃,手按刀柄,眼神紧紧盯着帐篷方向。 他缓缓放下帘子,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语气平静。 “他越是紧张,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我们只需按兵不动即可,我就不信他能按捺得住。” 卫长风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可是王爷,这帐篷四周全是他的人,万一他突然发难,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他不会。” 谢无咎打断他,眼神锐利。 “王若府虽有反心,却还不敢公然与朝廷为敌。 杀了本王,便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他还没傻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震慑本王,让本王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夜幕很快笼罩了落马坡,军营里点起了篝火。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帐篷的影子,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戌时刚过,一名亲兵便来到谢无咎的帐篷外,躬身通报。 “摄政王,太尉大人在中军大帐设了夜宴,特请您过去赴宴。” 谢无咎与卫长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整理了一下玄色官袍,淡淡道:“知道了,带路吧。” 跟着亲兵走向中军大帐,沿途的篝火旁,士兵们虽在饮酒,却个个眼神警惕。 踏入中军大帐时,一股浓郁的酒肉香气与异域香料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 帐内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王若府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见谢无咎进来,便拍了拍手,帐帘后立刻走出五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 为首的女子肌肤白皙,手持镶嵌宝石的酒壶,走到谢无咎面前屈膝行礼:“奴婢们参见摄政王,愿为王爷斟酒助兴。” ------------ 第253章 周旋 王若府笑着解释:“她们不仅会跳胡旋舞,还懂些讨喜的小手段,摄政王今日便放松些,让她们陪你喝几杯。” 说着,一名胡姬便上前,想要将酒壶凑到谢无咎面前。 谢无咎抬手拦住,语气依旧温和:“太尉美意,本王心领了。 只是本王素来不好饮酒,也不喜旁人近身,还请太尉让她们退下吧。” 王若府脸上的笑容滞住:“摄政王何必客气,莫不是,你不给老夫面子?” “王大人言重了,只是本王家中那位喜欢吃醋,若是让她知道了,那还得了?”谢无咎故作为难的道。 王若府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既然摄政王已有家室,老夫又怎么能强人所难。” 他对着那些胡姬摆了摆手:“退下吧。” 一名胡姬被侍卫拎了出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胡姬惨死于刀下。 在此期间,王若府始终淡定,执起酒杯跟谢无咎喝酒:“王爷,请。” 谢无咎执着酒杯,眼神冰冷的看着帐外。 又有一名胡姬被拖了出去,也是一刀毙命。 他眼神泛冷的看着王若府:“王大人,这是何意?” “一群贱婢而已,既然不能让王爷开怀,留她们又有何用,王爷不必在意,喝酒,吃菜。” 王若府的语气,轻松的就像在谈论待宰的牲畜。 侍卫抓住蓝衣胡姬,拖着她向帐外走去。 其他胡姬吓得脸色惨白,却不敢反抗,只能瑟缩着被亲兵押走。 然而那名蓝衣胡姬不知何时挣脱了亲兵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回帐内。 一把抓住谢无咎的衣摆,膝盖重重跪地。 用带着哭腔的汉话哀求:“王爷救命,求王爷救救奴婢。奴婢就是当年作马,也要报答王爷。” “放肆,胆敢惊扰摄政王,你有几条命。” 王若府突然发了怒,下了命令:“还不快把这个不知死的东西,拖出去。” 侍卫上前去拖胡姬,她吓的尖叫起来。 却轻一声叹息声响起:“既然是来为本王斟酒的,王大人把她杀了,谁来伺候本王?” 王若府一愣,显然没料到谢无咎会突然改口。 他看着谢无咎温和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摄政王早说便是,老夫还以为摄政王真的清心寡欲,原来也喜欢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 既然摄政王瞧得上,那她自然该留在摄政王身边伺候。” 他对着亲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又对着蓝衣胡姬冷冷道:“还不快谢谢摄政王的救命之恩!若是敢怠慢摄政王,老夫饶不了你!” 蓝衣胡姬连忙松开谢无咎的衣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谢,谢王爷救命,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爷,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说罢,便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谢无咎身侧。 她的身子绷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仿佛怕自己稍一动作,就会触怒眼前的人。 坐定后,她满眼泪痕的看了谢无咎一眼。 只见他正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杯中浮沉的茶叶上,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他的侧脸在篝火的映照下,线条愈发清晰。 眉骨高挺,下颌线利落。 连垂眸时眼睫投下的阴影,都透着一种疏离的沉静。 察觉到胡姬的目光,谢无咎没有转头。 只是指尖轻轻在杯沿划了一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 “安分坐着,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方能保命。” 胡姬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擅自抬头看他。 王若府对胡姬使了个眼神,她害怕的缩了下身子。 随即执起酒壶,给谢无咎倒酒:“王爷,奴婢给您倒酒。” 纤纤玉手,端起酒杯,递到了谢无咎唇边。 谢无咎怔了一下,低头将杯中的酒喝尽。 王若府哈哈大笑起来:“王爷好酒量。” 帐内,酒香环绕。 不多时,谢无咎的脸就微微发白起来。 他手撑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王爷,王爷?”王若府假意唤了他几声,谢无咎都没有回应。 他给胡姬使了个眼色,胡姬会意,轻轻推了推谢无咎:“王爷,奴家再陪您多喝几杯。” “不,不了,喝,喝……” 话未说完,谢无咎就重重的倒在桌子上。 见状,王若府将手里的酒杯丢在了桌子上:“既然王爷喝醉了,就快快回帐歇息去吧。” 胡姬应了一声,伸手去搀扶谢无咎。 带着他离开了中帐。 帐外,卫长风看到谢无咎醉成这个样子,急忙上前:“王爷,王爷?” 一连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 “我扶王爷回去。” 他想上前把谢无咎扶过来,却听到王若府说道:“你家主子喝多了,自有人照顾,来人去陪卫大人,多喝几杯。” 几名校尉上前,簇拥着卫长风把他又按回了酒桌上。 卫长风急的直摇头,却架不住人多。 王若府给胡姬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低头带着谢无咎离开了。 暮色四合,军营的篝火在帐外噼啪作响。 谢无咎被胡姬半扶半搀着踉跄入帐,宽大的袍角扫过地面的毡毯,带起细碎的尘屑。 他垂着脑袋,发丝凌乱地覆在额前。 喉间不时溢出含糊的酒气,仿佛真的醉得神志不清。 胡姬扶他坐在铺着软垫的床上,指尖悄悄收紧。 王若府吩咐过,要趁谢无咎醉意正浓时,套出他此次率军前来的真正目的。 她取来醒酒汤,递到谢无咎唇边,声音轻柔:“王爷,喝些汤暖暖胃吧,您今日喝得太多了。” 谢无咎眼皮半抬,目光涣散地落在汤碗上,却没有接。 “王爷,王爷?”胡姬唤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回应。 便大着胆子,在他身上摸了起来。 待摸到腰间时,胡姬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里,有一枚令牌。 拿出来一看,是一枚黑色令牌。 胡姬将之小心的收入怀里,看谢无咎醉的不醒人事,便悄悄的离开了。 待她一走,谢无咎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他看着帐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 第254章 策反 营帐中。 王若府正在擦拭着一把弯刀,见胡姬进来。 目光立刻扫了过去:“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回大人。” 胡姬躬身回话,语气里带着几分畏惧。 “王爷像是真的喝多了,并未说什么,不过……” 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那枚令牌。 双手奉于王若府面前:“奴婢从他怀里,找到了这枚令牌。” 王若府淡淡的扫了一眼,轻笑一声:“黑甲卫的令牌,谢无咎啊谢无咎,你果然留有后手。” 将手里的弯刀,置于刀架上。 “收起来吧。”王若府摆了摆手。 暂时还不能动谢无咎,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王若府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帐角的木箱旁。 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递给胡姬。 “这里面是牵机散,慢性毒药,无色无味。 掺在汤里或酒里给他服下,三日之内不会有动静,十几日后他便会五脏衰竭。 过上月余,便能身亡。 既然套不出话,留着他也是个隐患,趁早除了,免得夜长梦多。” 胡姬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纸包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她看着王若府眼中的狠厉,不敢多言,只能攥紧纸包,低声应道:“奴婢明白,定不辱使命。” “明白就好。” 王若府突然上前一步,语气里淬着冰。 “别想着耍花样,你那些从西域来的姐妹,此刻还都在我后营的帐篷里待着。 你若是敢违逆我的命令,或是走漏半分风声,她们就都得跟着你一起去见阎王。” 胡姬浑身一僵,肩头的力道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胡姬是她在这异乡唯一的牵挂。 她攥着油纸包的手指节泛白,紧咬下唇,艰难地点头:“奴婢不敢。” 王若府让她离开,胡姬躬着身子退出了帐外。 烛火噼啪炸出个火星,溅在案角的军报上,王若府却浑然未觉。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颓坐在梨花木椅上。 他抬手撑住额头,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 双眼通红,牙关紧咬。 像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咳,咳咳……” 他突然低咳起来,身子微微蜷缩,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襟。 短短几息之间,王若府的面上就浮起一层薄汗。 他猛的抬头,看向帐外,唤道:“来人,来人……” 帐外的亲兵闻声掀帘而入,见他撑着额头、双目通红,连呼吸都带着不稳。 眼里露出一丝恐惧,脚步顿了顿,躬身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突然,王若府猛地按住太阳穴。 指节几乎要抠进额角的皮肉里,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 头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眼前的烛火开始旋转,亲兵的身影也变得模糊扭曲。 “痛,好痛……” 王若府的声音发颤,五官都扭曲起来。 亲兵见状大惊,连忙上前一步:“大人,您是不是头风又犯了?属下这就去喊军医来!” 说着便要转身出帐。 “不准去!” 王若府突然暴喝一声,眼中瞬间布满血丝,状若癫狂。 他反手抓起案上的弯刀,手腕猛地翻转,寒光闪过,锋利的刀刃径直刺入亲兵的后心。 亲兵的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嘴角溢出鲜血,最终重重倒在地上。 王若府握着滴血的弯刀,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却又带着骇人的凶光。 他踉跄着走出营帐,帐外的冷风没能让他清醒半分,反而让头痛愈发剧烈。 守在帐外的两名士兵见他满身是血、手持弯刀,正要开口询问,便被他挥刀砍中,惨叫着倒地。 “都得死,都想害我……” 王若府嘶吼着,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营中胡乱砍杀。 士兵们惊慌失措,有的试图阻拦,却都成了刀下亡魂。 短短片刻,营帐外已倒下四五具尸体。 “拦住大人,快拦住他!” 副将李默听闻动静,带着几名校尉赶来,见此情景,当即大喝一声。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手持长戟小心翼翼地逼近。 趁王若府挥刀的间隙,李默猛地扑上去,死死扣住他持剑的手腕。 其他校尉连忙上前,分别按住他的胳膊和双腿,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王若府仍在疯狂挣扎,嘶吼着扭动身体,额上青筋暴起,直到力气耗尽,才瘫软在地。 虽然眼神有片刻的清明,却依旧被痛苦笼罩。 军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蹲在王若府身边。 解开他的衣襟,仔细查看后,又号了号脉,脸色凝重地对李默说。 “副将大人,王大人的头风怕是越来越重了。 方才定是头痛发作,才会神志不清,若再不想办法缓解,下次发作恐怕会更凶险。” 李默攥紧了拳,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将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死。” 王若府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之前他也有过。 只是那时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今晚一连杀了四五人,病情只怕又严重了。 李默又下了一则命令:“去找江湖名医,凡是能治头风者,重重有赏。” 中帐里的事情,没有人敢泄露。 隐在暗处的卫长风,冷冷一笑,离开了。 他悄悄的潜入谢无咎的帐篷里,看到他还在榻上酣睡。 轻轻上前,唤道:“王爷。” 一双冰冷的眸子倏然睁开,卫长风神情一滞,忙后退了一步。 谢无咎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子,问道:“如何了?” “王若府患有头风,发作时头痛欲裂,理智全无,几名亲兵死于他的刀下,消息被捂的很严,看来传言是真的。” 之前谢无咎就派人调查过王若府。 便知道他患有头风。 只是他这人十分谨慎,一点把柄也不肯示人。 如今得到确切消息,谢无咎轻笑一声:“这老匹夫,向来心狠手辣,可又十分惜命,他不敢把自己软肋示人,如今怕是由不得他了。” “王爷想要怎么做?”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无咎示意卫长风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卫长风听完后,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银铃的响声。 ------------ 第255章 混入军营 帐篷掀起,胡姬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眼睛扫了眼帐篷内,却见谢无咎还在睡着。 轻手轻脚走上前,她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床榻上的人没有反应,他的呼吸依旧绵长平稳,似是醉的很厉害。 胡姬走到床旁,确认他没有动静,才从怀中摸出那枚令牌。 小心翼翼地掀开谢无咎的衣襟,指尖刚触到他的里衣。 手腕突然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唔!” 胡姬惊得低呼一声,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谢无咎猛地翻身而起。 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掐住胡姬的脖子,将她按在帐壁上。 胡姬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 她看着谢无咎冰冷的眼神,心脏狂跳不止,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喉咙间嗬嗬作响,胡姬艰难的发出声音。 “王,王爷……饶,饶命……” 谢无咎眼神冰冷的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温情:“胆子挺大,敢暗算本王,不要命了?” 说话间,五指收紧,胡姬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奴,奴婢不敢……”胡姬颤抖着,将藏于袖中的毒药拿出:“王爷……” 见状,谢无咎才稍稍泄力。 将胡姬,重重的扔在地上。 胡姬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抬头时,泪眼朦胧的看着谢无咎,声音惶恐。 “奴婢不敢出卖王爷,我们姐妹的命都仰仗王爷了。” 谢无咎把毒粉打开,认出是牵机毒,冷冷一笑。 “你就不怕王若府知道了?” 依兰跪坐在地上,眼里满是冷意:“王若府他根本不是人,他患有头风之症,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偏方,说是,处子的血可缓解他的头风病症。” “我的姐妹,皆是死在他的刀下。” 说到这里,依兰眼里全是泪水:“我的妹妹,才刚刚十二岁啊……” “此生不杀王若府,我誓不为人。” 谢无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起来。” “谢王爷。” 依兰起了身,腥红的眸子看着他。 心跳不由的加快。 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又强大的男子。 可触到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她便感觉到寒意自脚底往上爬。 这样的男子,只可远观,不是她能肖想的。 依兰收敛起心底的心思,对着谢无咎跪了下来:“依兰只求王爷能够遵守承诺,救我们姐妹脱离苦海。” “本王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谢无咎轻轻挥手:“退下。” “奴婢,遵命。”依兰不敢再看谢无咎的眼睛,退到了一边。 她是谢无咎看中的女子,自然要留在他身边伺候。 而此时的青石镇,正被暮色笼上一层昏沉的纱。 镇口的酒肆旁,姜予安正倚在一棵老槐树下。 望着远处军营方向隐约的灯火。 她一路随着谢无咎跟来,原想在他身边暗中照应。 可这青石镇被王若府的人守得如同铁桶。 街口有兵士来回巡逻,镇内凡是靠近军营的路都设了关卡。 她带着两名暗卫在镇里待了三日,连军营的栅栏都没能靠近半步。 “王妃。” 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方才去镇东打探,还是没能找到混入军营的缺口,王若府近日似乎格外谨慎,兵士查得更严了。” 姜予安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担忧。 谢无咎只身来会王若府,她总怕其中有诈。 可如今连他的近况都探听不到,心就像被悬在半空。 “再等等。”她低声道:“总会有机会的。” 正说着,街角突然传来喧哗声。 几个百姓围在告示栏前,对着新贴的告示指指点点。 姜予安心中一动,拉了拉头上的帷帽,借着人群的掩护走了过去。 告示上面写着重金寻医。 寻能治顽固头风之医者,若能缓解症状,赏白银百两。 若能根治,愿赠良田千亩,且可入军营面见主事者领赏。 落款处虽没写名字,却画了个独特的狼头印记。 那是王若府军中的标记,姜予安曾在谢无咎的军报上见过。 “这狼头印记,不就是西边军营那位大人的吗?” 边上一个挑着菜筐的老汉低声嘀咕。 “听说那位大人最近常发疯,前几日还在营里砍了好几个人,莫不是头风闹的?” “可不是嘛,我侄子在营里当伙夫,说大人发病时头痛得满地滚,军医都没办法,这才急着寻民间大夫呢!”另一个妇人接话道。 姜予安的心猛地一沉,刚要细听,暗卫已凑到她耳边。 “王妃,属下刚查探到,这告示确实是王若府所发。 他患头风多年,近日愈发严重,时常神志不清、伤人,军医束手无策,才出此下策悬赏寻医。” 姜予安眼神亮了亮。 这或许就是混入军营的机会! 只要能见到王若府,就能找到谢无咎的踪迹。 她转身快步走回暂住的客栈,从行囊里翻出一个备好的药箱。 褪去身上精致的锦裙,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 又取来木簪将长发束成简单的发髻,对着铜镜抹了些灰在脸上,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江湖游医。 次日天刚蒙蒙亮,青石镇外的军营入口已聚了七八人。 皆是背着药箱、身着布衣的医者。 姜予安混在其中。 她站在人群边缘,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营门。 兵士手持长戟,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细致盘查。 “诸位大夫,我家大人头风急重,若谁能治好,赏银绝不含糊!但若是敢弄虚作假,可别怪军法无情!” 一名校尉站在营门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现在,一个个来,报上名姓、籍贯,再把药箱打开查验!” 排在最前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颤巍巍地报了名号。 打开药箱时,里面的药材撒了两三样。 兵士上前翻检,连药杵都拿起来看了看,确认无异常才放行。 紧接着是个年轻些的医者,校尉问他: “治过多少头风病患?” “我,我……”那年轻医者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立马被人拖到一边,赶了出去。 ------------ 第256章 混入军营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前走去。 终于轮到她,校尉上下打量她一番,眉头微蹙:“你一个女医,也敢来应征?” 姜予安垂眸躬身,声音压得比平日粗哑几分。 “回校尉,民女姓安,自小跟着外祖父学医,走南闯北这些年,治过不少头风顽疾。 大人病重,民女不敢说能根治,但缓解疼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敢因男女之别误了大人病情。” 说到这里,她讨好的对着校尉一笑:“小女家境贫寒,还想指着赏金改善改善生活呢。” 校尉面露嘲讽一笑,看姜予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进了这大营,还想活着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兵士上前:“药箱打开看看。” 姜予安依言打开药箱,里面整齐码着当归、川芎、天麻等治头风的常用药材。 还有几个瓷瓶,分别装着外敷的药膏和内服的药丸。 兵士拿起一个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 又翻看药材,见都无异常,才递回药箱。 可就在姜予安要合上箱子时,那兵士突然伸手,从夹层里摸出了那包银针:“这是什么?” 姜予安平静的回道:“回军爷,这是银针,头风发作时,扎几处穴位能快速止痛,比汤药见效快。” 兵士将银针递给校尉,校尉看了看,又问:“你外祖父是谁?在哪行医?” “外祖父姓苏,十年前在江南行医,后来过世了,民女便独自出来闯荡。” 姜予安早编好说辞,回答得滴水不漏. “去年在青州时,曾治好过青州知府的头风,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查。” 青州离此地甚远,一时半会儿查无可查。 眼下王若府病情紧急,多一个医者便多一分希望。 他挥了挥手:“进去吧,跟紧前面的人,不许乱走。” 姜予安松了口气,提着药箱跟在最后一名大夫身后。 踏入营门,营内比外面更显肃穆。 道路两旁每隔几步就有兵士站岗,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 空气中除了草木的气息,还隐约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兵士抬着一个担架匆匆走过,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显然已是没了气息。 同行的一名大夫忍不住低声嘀咕:“这军营里,怎么还死人了?” 旁边的兵士立刻厉声喝道:“闭嘴,不该问的别问!好好跟着,再乱说话,把你拖出去杖责!” 那大夫吓得立刻闭了嘴,姜予安也垂下眼帘,心中愈发担忧。 王若府发狂伤人,进来的这些人,大约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跟自己进来的这些大夫,怕是都活不成了。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座比其他帐篷大上两倍的营帐。 帐前守着四名精锐兵士,帐帘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痛哼声。 校尉停下脚步,对众人道:“一会儿进去后,若大人头痛发作,谁能先缓解症状,谁就先诊治。 记住,不许乱看,不许乱问,治好大人是唯一的事!” 听到这话,姜予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向前凑了一步,讨好的说道。 “校尉大人,老夫行医四十载,治过的头风病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让老夫先去!定能为大人缓解疼痛!” 说着便要往帐帘处挤。 另外,也有几人挤上前,纷纷说道:“大人,让我先进去。” “大人,小的也能治头风。” 这些人看赏金高,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所以才争先恐后的往前挤。 唯有姜予安面色平静,不争不抢。 “都老实点,吵什么?”被校尉一声呵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校尉朝守帐的兵士递了个眼色,指着山羊胡道:“让他进去。” 兵士撩开帐帘,山羊胡喜滋滋的提着药箱快步迈入。 帐帘随即落下,将里面的动静暂时隔绝。 外面的大夫们都屏息等着,全都一脸失望。 大好的机会,竟被那山羊胡抢了去。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帐内炸开,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帐帘被掀开,两名兵士架着软倒的山羊胡大夫走了出来。 只见他双目圆睁,嘴角淌着血。 脖颈被利刃割开一道大口子,还在汩汩的流着血。 人已经没了气息。 “这、这……”守在外面的大夫们瞬间慌了,脸色齐刷刷变得青白。 有个穿灰布衫的年轻大夫腿一软,跌坐在地,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吓人了……这哪是治病,是要命啊!” 更有个胆小的大夫,转身就往营门方向跑。 一边跑一边喊:“我不治了,我不治了,这钱我赚不起!” “拦住他!”校尉眼疾手快,横戟挡住那大夫的去路,声音冷得像冰。 “进了军营,岂是说走就能走的?王大人还等着治病,谁敢再提走字,杀无赦。” 两名兵士上前,一左一右按住那要跑的大夫,将他拖了回来。 那大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掉下来了:“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不会治……我就是来混口饭吃的,求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校尉上前,站在他面前站定。 语气平静的问:“你果真不会治病?” 年轻大夫吓的胡乱摇头:“不,不会,求大人放我回家。” “既然不会治,那本将就放你回去。”他轻轻抬手,士兵让出道路。 年轻大夫犹豫了一下,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跑。 然而他还没跑两步,姜予安就看到校尉拉起弓箭,对着他的后心射了过去。 箭从后心穿过,那人看着胸口冒出来的箭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大,大人,饶……” 话未说完,人已经重重倒地。 校尉把手里的弓箭丢给一边的士兵,冷冷一笑:“本将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可以回去,但只能是尸体。” 目光扫过剩下的大夫,校尉语气森冷:“谁再敢乱动乱叫,就和地上这位一样!下一个,谁上?” ------------ 第257章 别去,会死人的 帐前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大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再上前。 姜予安站在人群中,看着地上山羊胡大夫的尸体,心中更沉。 王若府发作时竟如此暴戾,看来寻常医术根本镇不住。 这些人便是进去,也只能是多了一抹刀下冤魂。 她悄悄摸了摸药箱里的银针,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校尉大人,民女愿去为大人诊治。”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她身上。 有惊讶,有不解,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庆幸。 一个女人,也妄想给人治病。 为了点银子,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穿灰布衫的年轻大夫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嘴型示意:“别去,会死人的。” 姜予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校尉也愣了愣,随即挑眉打量她:“你,方才还往后退,现在又敢上前了?” 姜予安垂眸,语气平静却笃定:“民女并非胆怯,只是方才在想诊治的法子。 王大人头风发作时神志不清,寻常汤药慢,且容易激怒大人。 民女的银针或许能更快稳住病情。若治不好,民女愿听凭军法处置。” 校尉沉吟片刻,帐内王若府的痛哼声又大了些,夹杂着器物摔碎的声响,显然已快撑不住。 他咬了咬牙:“好,若你能让大人不喊痛,我便允你留下;若是治不好……” 话没说完,却已带着十足的威慑。 姜予安对着校尉一拱手:“谢大人。” 校尉示意她进去,士兵掀起帘子,让她进入。 浓重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提着药箱迈步而入。 帐内烛火摇曳,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瓷碗和药渣。 王若府歪在胡床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额上青筋暴起。 脸色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滚,都给我滚……” 两名亲兵按着他的胳膊,可王若府力气极大。 几次,险些被他挣脱。 “大人,民女来为您施针。” 姜予安放轻脚步上前,没有急着靠近。 而是先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烛火上轻轻烘烤。 王若府猛地抬眼,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浑浊得认不清人。 见有人靠近,竟嘶吼着要扑过来,幸好被亲兵死死按住。 “滚……都滚!治不好,杀了你们,啊……” 他发疯般的捂着脑袋,竟然把头狠狠的往墙上撞。 亲兵急忙把他拉了回来:“大人,不要啊。” 另一名亲兵语气凶狠的对着姜予安道:“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给大人治病?” 姜予安没有慌,放缓声音,语气带着安抚。 “大人莫急,银针入穴,片刻便能止痛。您若乱动,针偏了穴位,反而更痛。” 她说着,慢慢蹲下身,目光落在王若府的太阳穴上。 趁王若府因疼痛稍缓、动作顿住的瞬间。 姜予安手腕一扬,银光闪过,第一根银针精准刺入他的太阳穴,手法快得让旁边的亲兵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她又迅速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入风池、百会二穴。 银针入穴的瞬间,王若府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竟慢慢放松下来。 抓着头发的手缓缓松开,粗重的喘息渐渐平缓。 他眨了眨眼,眼神虽仍有些涣散,却已能看清眼前的人:“你……你用的什么法子?” 姜予安来之前已经易了容,王若府只看到一个长相平平的乡野女子。 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 姜予安一边轻轻捻转银针,一边回话:“回大人,是外祖父传下的针灸之法,这几处穴位能疏通头部经络,暂时压住痛意。 您且忍一忍,再留针半柱香,痛感便能消大半。” 帐外的校尉听到里面没了嘶吼,悄悄撩开帐帘一角查看。 见王若府平静下来,还能开口说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这个女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 姜予安状似无意地问:“大人近日是否常熬夜处理军务,且饮食不规律?” “嗯?”见姜予安提到军务两字,王若府的目光警惕起来。 姜予安急忙解释:“这些,都能加剧头风发作,大人打了胜仗,万民敬仰,但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王若府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点头。 “军营事多,哪有功夫顾这些……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民女姓安,单名一个南字,师从外祖父苏老大夫。” 姜予安语气平静,手指轻轻转动银针。 “大人后续需少动怒,我再为您配一副安神的汤药,早晚服用,头风发作的次数会少些。” 半柱香后,姜予安拔出银针。 王若府果然已能坐起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已无之前的暴戾。 他看着姜予安收拾银针,语气缓和了些:“你医术不错,便留在营中吧,每日来为我施针配药。” “谢大人。”姜予安躬身谢过,却并未立刻离去。 王若府抬眼看她,眼里掠过一丝危险的气息:“怎么,我还有事?” 姜予安跪倒在地,声音诚肯:“大人是北周战神,民女能为大人治病,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民女斗胆向大人讨个人情,能否放外面的那些人,回家?” 王若府定定的看着她,眸中冷意乍现:“你胆子倒是很大,你怎么笃定,本大人会允了你的请求?” “民女不敢,只是民女见到大人,便觉得万分恭敬,只想为大人排忧解难,只是民女家中还有家人,他们在等我回去。” “若是能送些银两回去,民女也死而无憾了。” 听到姜予安所求的居然是银两,王若府的眉心舒展开了。 若是她什么也不求,那才是真的危险。 “你医术不错,本大人便按着先前的约定,许你五百两银子,着人送回你的家中。” 王若府话音一落,便有一个随从拿了五百两银子过来,交到了姜予安的手上。 姜予安道了谢后,写了个地址塞入银两里面,然后走了出去。 她能够活着出来,还拿着赏赐,外面的人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姜予安走到那名灰衣男子面前,对他道:“劳烦这位小哥,帮我把银子送到悦来客栈,交给我的冬青妹妹,多谢。” ------------ 第258章 他好像看到了姜予安 灰衣男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接过木盒。 他抬头看向姜予安,重重点头。 “安大夫放心,我一定把东西完好无损地交到冬青妹妹手上,绝不耽误!” 此时此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姜予安托他送东西回去,也是间接的救了他一命。 在场的每一个大夫,都该呈姜予安的情。 姜予安冲他温和一笑,刚要说话。 之前那名校尉便走了过来,对她道:“安大夫,大人有令,安排你住在他帐篷附近的偏帐,以便你随时过来照顾大人的病情,跟我来吧。” 姜予安急忙敛了神色,跟在校尉的身后,往一边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那些大夫已经按着来时的路,返了回去。 她心中一松,面上露出轻松一笑。 …… 而此时的谢无咎,则坐在帐篷里喝茶,看书。 那闲散的模样,看得卫长风频频皱眉。 一连叹了三次气后,谢无咎终于瞥了他一眼:“被蝎子蛰了,一个劲儿叹气。” 卫长风看他还要喝,忍不住走上前。 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你怎么还有闲心喝酒呢,王若府那个老匹夫,他在我们四周设下重兵。”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到这里,他十分不愤的道:“就连属下上个茅厕,他还要派人跟着呢。” 卫长风跟在谢无咎身边,向来只有他压着别人的份儿。 何曾被别人这般羞辱过。 也难怪他沉不住气。 谢无咎把茶盏,置于桌上,看他:“所以呢,你现在是想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还是说潜入王若府的帐中,将他抹了脖子?” 卫长风的脸色一白,缩了缩脖子。 “属下可没这能耐,王若府身边全是暗卫,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绝顶高手,属下自认不是他的对手。” 谢无咎轻笑一声,声音幽幽:“那些暗卫精通阵法,暗器,陷阱,能以一抵十,你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 “王爷,那咱们就这么被他囚禁着啊,属下也是为您抱不平,王爷可是摄政王,王若府区区一个太尉,竟然如此对您,显然他也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谢无咎起身,踱了两步:“所以,这也是皇上的忧虑之处,王若府就是一只嗜血的猛虎,跟他从正面刚咱们绝对讨不了好。” 卫长风一听,两眼发亮:“王爷是想好对策,准备从侧面攻了?” 谢无咎深邃的目光望向远处,眼前浮出姜予安的身影。 那双冰冷的眼睛,便多了一丝温情。 “若是有安安在的话,我便有七成把握,可惜……” 说到这里,谢无咎的神情倏然一滞。 只见不远处,一道瘦削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安安。”他喃喃出声。 下意识的,往外迈了一步。 立马,引起了帐篷外王若府人的注意。 那人低着头,待到走近一些,谢无咎才看那人的容貌。 竟是个跟姜予安身形差不多的医女。 他自嘲一笑,真是失心疯了。 他怎么会认为这个女子,是他朝思暮想的夫人呢。 现在的她,应该在京城里…… 想到两人现在的情况,谢无咎缓缓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怕是她还在埋怨我。” “王爷,你在看什么?”卫长风探出头来,朝四周看了一眼。 除了营帐,便是王若府的虎头军。 谢无咎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转身,折回帐篷里。 只是这次坐下来,再也静不下心来了。 卫长风看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坐着,他可受不了。 对着谢无咎拱手一礼:“属下出去转转。” 谢无咎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可。” 卫长风便大步的走出了营帐,立马有士兵问他:“卫大人,您要去哪儿?” 砰的一拳,卫长风重重一拳砸在对方的面门上。 伴随着他的咒骂:“老子去茅房,你他娘的叽歪个什么?” 左右那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不受这鸟气。 被打的人口鼻冒血,跪下来求饶:“卫大人息怒,卫大人息怒。” 卫长风冷哼一声,转头朝着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实,他并没有要小解的意思。 只是心中烦闷,无论他走到哪儿,便有尾巴跟到哪儿。 让他不厌其烦。 只有蹲坑,才有片刻安宁。 找了个没人的坑位,卫长风蹲了下去。 突然,身侧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说了吗?王大人的头风被一个女医治好了,现在都能正常处理军务了!” “真的假的?前几日还疯得砍人呢,这女医也太厉害了吧!” 卫长风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往左边倾了倾身子,听的更清楚了一些。 只听隔壁的人道:“那还有假,前几日大人疼的要拿头撞墙,那女医几针下去,大人竟清醒过来了。” 卫长风的眉头皱了起来,若是有人把王若府的头风冶好了。 那以后王爷对付他,岂不是更费劲了? 他轻轻提起裤子,悄悄的从房顶上翻了出去。 放眼远眺,只见王若府的帐篷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营帐。 想必,就是那医女的所在了。 卫长风紧了紧拳,朝着那顶帐篷摸了过去。 此时,正值换岗时候。 他掐算着时辰,顺利的摸到了姜予安的帐外。 把耳朵贴在帐篷里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 卫长风如同猫儿一般,无声无息的钻了进去。 姜予安正在画营地里的地图,刚刚来的时候,她就把四周的地形记在脑子里了。 突然一阵风钻入帐篷里,火苗跳了跳。 姜予安执笔的手,顿住了。 有人闯了进来。 几乎是瞬间,一枚短刀擦着她的眼前掠过。 姜予安反应也极快,手里的银针朝着对方的死穴扎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竟是卫长风。 姜予安急忙收针,轻呼一声:“是我。” 卫长风的刀顿在半空,动作一僵。 这声音…… 虽刻意压低,却带着几分熟悉的温润。 他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只见那人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坚毅的脸。 这张脸,他曾在摄政王府见过数次,是主上的王妃,姜予安! ------------ 第259章 相见 卫长风反应也极快,立马朝着姜予安拍出空掌,把她震开。 否则,这一短刀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会让姜予安受重伤。 姜予安被他的掌风逼的连连后退,堪堪稳住身形。 两人站定,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 “王妃,你怎么来了?” 卫长风这个后怕啊,亏得姜予安认出了他。 若是他把王妃伤了,谢无咎定会要了他的命。 姜予安倒是一脸淡定:“知道你们有危险,我便追了过来,王爷呢?” “王爷就在百米开外的帐篷里,王若府那个老匹夫,仗着手里有兵权,根本不把皇上和王爷放在眼里。” 卫长风咬了咬牙,又道:“我们进入军营后,就被老东西软禁起来。” “这个王若府,怕是有了反意。”姜予安冷冷一哼。 而后,她又细细思索起来:“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了异心,京城就算再松懈,也有五万黑甲卫大军,难道王若府还有另外的意思?” 卫长风点了点头:“王妃思虑的是,王爷猜测着,他应该是想要废后。” “什么?”姜予安倒吸一口凉气:“皇上和皇后情比金坚,王若府想要废后,无非是因为王皇后不跟他们一条心,他想要在皇后的身边,安插自己的棋子罢 。” 卫长风心里不由的暗叹,王妃和王爷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王爷之所以没有离开,就是想要看看王若府搞什么鬼。” 姜予安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没事,那就好。” 卫长风嘿嘿一笑:“王妃还是很关心王爷的,若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后,跟卫长风说起了正事:“你回去告诉夫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有事我会想办法跟他联络。” “是,王妃。”卫长风应道。 倏然他想到那名胡姬,又补充了一句:“王妃单独行动太过冒险,还是由属下来回送信比较妥当。” 姜予安看他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心里有些狐疑。 但也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卫长风顺着来时的路,又折了回去。 他进到谢无咎的帐篷里,看到依兰正跪在他身侧,小心的伺候着。 看到这一幕,卫长风额头直冒冷汗。 “王爷。”他上前,眼睛看了依兰一眼,意有所指。 谢无咎便道:“你退下。” 依兰起身,退出了帐外。 “什么事?”谢无咎问卫长风。 卫长风上前,凑近他的耳朵,正要说话便见谢无咎面上露出嫌弃的神色。 他身子一侧,躲一工了。 “有什么话不能正常说?” 非得靠近他。 卫长风瘪了瘪嘴,一副受伤的模样:“属下是想告诉王爷,王妃来了。” “唔。”谢无咎轻轻一哼,随即瞪大了眼睛。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卫长风,问他:“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看他这副吃惊的模样,卫长风心里有些暗爽。 原来王爷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故意把字咬的很清晰,又说了一遍:“王妃来到了军营,现在她是王若府身边的女医。” 砰,砰砰…… 谢无咎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夫人来了,他的夫人来了。 心里有股既开心又惆怅的感觉。 谢无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故作淡定:“她怎么来了?” 手上翻着书,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在想。 安安她怎么来到这里了? 她会不会有危险。 几日没见,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 卫长风便把姜予安混入军营,给王若府医治头风的事,跟谢无咎说了一遍。 说完,看到他没有反应。 又唤了两声:“王爷,王爷?” 谢无咎有些不爽的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属下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听见了么?”卫长风问。 “听见了。”谢无咎依然淡定:“王妃混入军营,给王若府医治头风。” 他简短的概括了一遍。 卫长风一脸见鬼的表情,头一回见到一心两用的。 王爷可真个神人。 “那王爷,要不要想办法跟王妃见上一面?” 谢无咎把书放在书桌上,轻哼一声:“如今我们身在敌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他有些疲倦的揉着额头,对卫长风道:“你也下去吧。” 卫长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些日子王爷魂不守舍的。 时时都在思念王妃。 现在人到了跟前儿,他却不着急了。 真是个怪人。 待到卫长风一走,谢无咎就精神起来了。 他脸上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在屋内从衣柜里挑了件新衣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还不错。 然后,趁着夜色,他溜出了帐篷。 如同一只鬼魅,朝着姜予安的方向摸了过去。 夜色如墨,谢无咎站在姜予安的帐篷外。 听着里面她浅浅的呼吸,心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离开时,姜予安还在生他的气。 也不知道她消气没有。 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会恼他? 悄悄掀起帐篷一角,只见里面燃着一盏油灯。 一道模糊的身影,睡在床榻上。 谢无咎闪身走了进去,越靠近,他就越紧张。 伸手捂了捂胸口,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万一姜予安还在恼他,可如何是好? 谢无咎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 他突然没有勇气去见姜予安了。 轻轻转过身,就要离去。 “夫君。”一声轻呼,自身后响起。 谢无咎瞳孔倏然放大,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姜予安已经从后背,把他紧紧的抱住了。 身后,是姜予安熟悉的气息。 她紧紧的抱着谢无咎的窄腰,声音带着哽咽:“夫君,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谢无咎:“……” 哪里是他在生气,分是是他怕姜予安生气。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转身把姜予安抱在怀里。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胳膊渐渐收紧,似乎要把姜予安融入骨血。 感受着他结实的力量,姜予安的眼圈都红了:“那天你走的那么急,我以为,你在生气……” 气她这些日子对他爱答不理,气她的不体谅。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谢无咎都快要后悔死了,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 他就是想找机会跟姜予安和好,也没有时间。 腰间传来一股疼痛,谢无咎拧紧了眉。 姜予安在他腰间重重一拧,却依然紧抱着他不松手:“所以为了气我,你故意只身涉险来到王若府的军营,是吗?” ------------ 第260章 联手 轰…… 谢无咎的大脑嗡鸣一片,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姜予安。 见她绷着小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无咎的大脑瞬间嗡鸣一片,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看着姜予安绷得紧紧的小脸,还有那双明明泛红却故作严肃的眼睛。 一时间竟有些慌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没有,我来这里是为了查王若府的罪证,不是为了气你!” 他急忙辩解,伸手想去揉被拧疼的腰。 却又怕松开手姜予安会更生气,只能硬生生忍住。 语气放得更软:“安安,你别误会,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气你?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怎么舍得让你担惊受怕?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跟你商量,让你跟着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谢无咎悄悄看了姜予安一眼,见她板着脸没有说话。 心下一慌,轻轻摇了摇她的身体:“原谅我这一回,可否?” 姜予安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谢无咎身形一滞,顿时明白过来了:“你骗我?” “怎么,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姜予安嗔了他一眼,又问:“被骗的滋味儿如何?” 谢无咎缓缓摇头:“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会事事与你商议。” 说完,姜予安才笑了起来。 谢无咎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唏嘘一声。 “知道你进了军营,我魂儿都要吓没了,你可知这里到处都是王若府的眼线,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可你在这里,我自要跟来的。” 姜予安的声音把谢无咎的心,融成了一滩春水。 他只紧紧的抱着姜予安,那种失而复得的酸涩和痛心,便袭遍了全身。 “安安,我的夫人。”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直门帐篷外,传来一声夜莺的叫,谢无咎才松开了她。 “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 夜莺是卫长风给他发的暗号,要他尽快撤退的意思。 姜予安松开了手,推着他往帐外去:“快走。” 谢无咎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在她唇上重重印上一吻。 而后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予安怔在原地,唇上温热的感觉和他的气息,久久未散。 她的心,也跟着急促的跳动起来。 “安大夫。”外面传来张校尉的声音:“大人头痛难忍,要你尽快前去。” 姜予安沉着声音,回道:“来了。” 她拎了药箱出来,张校尉狐疑的看着她。 见她衣着完整,不由的问道:“这么晚了,安大夫还没有歇息?” “我习惯晚睡,又是身在军营,小女有些惶恐,故而和衣而眠。” 姜予安的回答,滴水不露。 张校尉眼里的疑惑散去,对着姜予安沉声道:“走吧。” 一个女子若是能在军营里放心大胆的睡,那才引人怀疑。 此人不是太过胆大,便是没心没肺。 姜予安的话,有理有据,张校尉没有怀疑她的理由。 自然,也把她当作了胆小怕事的人。 姜予安进到王若府的营帐,果然看到他闭着双眼,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看到她出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头风,又发作了。” 姜予安快步走到胡床旁,放下药箱。 伸手搭在王若府的手腕上,故作凝重地号了脉。 又查看了他的舌苔,才缓缓开口:“大人莫急,头风本就是顽疾,哪能一次就根治? 昨日施针只是暂时疏通了经络,今日发作,是因为昨夜大人定是又熬夜处理军务了吧? 劳心费神,最是容易加重头风。” 王若府一怔,随即点头:“安大夫,快再为我施针,实在太痛了!” 姜予安应了声,从药箱里取出银针。 在烛火上烘烤消毒,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大人昨夜处理的,可是要紧的军报?看您这般劳累,若是有能托付的人,不如分些差事出去,也好让您多歇息,对缓解头风也有好处。” 王若府却没多想,只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都是些边境的琐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别管这些,快施针吧!” 姜予安不再多问,拿起银针,对准王若府的太阳穴、风池穴等穴位,快速而精准地刺入。 随着银针入穴,王若府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缓解。 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他闭上眼,靠在软垫上,语气带着几分疲惫。 “还是安大夫的医术管用,有你在,我这头风总算能缓解些了。” 姜予安看他轻轻闭着眼,眼睛不由的看向桌案。 只见上面放着一些公文还有一些行军阵法图。 她淡淡一扫,视线便收了回来。 收拾完药箱后,便从中账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姜予安想着王若府桌上的阵法图,将之牢牢的记在心里。 之后,便找了一张纸,把阵法图画了下来。 除些之外。 那书案上还有一封信,吸引了姜予安的注意。 虽然她看不懂上面的字迹,可是却把几个符号记下来了。 她把符号写在纸上,等待明日找机会,交给卫长风。 让他转交给谢无咎。 翌日,姜予安拎着水桶,出了帐篷。 见她这副模样,侍卫问道:“去哪儿?” “去溪边汲水。”姜予安恭敬的回道。 士兵眯起眼:“营中有水井,何故要去溪边,就在这儿水井取好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溪水煎的药药性更佳,对大人的病百利无一害。” 士兵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她,而后放了行。 姜予安走后不久,卫长风就走了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也拿着水桶往溪边走去。 同样也受到了士兵的阻拦。 “卫大人,您干什么去?”语气恭敬,不敢有半丝敷衍。 卫长风斜眼看他,冷嗤一声:“老子想去哪便去哪儿,关你屁事。” 说完,长腿一迈就往前走。 士兵还想再拦,张校尉制止了他:“不必拦了。” 这些日子,卫长风在营帐就像个刺头。 稍有不顺心便对他们又打又骂。 王若府的人,早就恨透了他。 但主子没有发话,谁也不敢招惹,只能由着卫长风打骂他们。 “哼,我倒要看看,他能猖狂到几时。” ------------ 第261章 王若府与北狄勾结 卫长风骂骂咧咧的出了军营,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他一路走到溪边,把桶往地上一放。 对着姜予安吆喝一嗓子:“哎,让开。” 姜予安抬头看他,一脸不解:“说我呢?” “不是你是谁。” 姜予安连连点头,拎着桶走了。 走到卫长风身边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 从那些侍卫的角度看,两人只是擦肩而过,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 卫长风顺势握紧拳头,将纸条藏在手心。 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催促道:“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姜予安没再多说,快步离开溪边。 卫长风待姜予安走远后,才慢悠悠地打满水,拎着水桶往回走。 回到军营,守营兵士见是他,也没多盘问,直接放他进去。 待回到帐篷以后,卫长风急忙把纸条给谢无咎看。 “王爷,这是王妃塞给我的。” 谢无咎打开一看,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字条上面的字符,竟是北狄文。 “这老匹夫,竟然跟北狄互通书信,难不成他勾结了北狄人?”卫长风说道。 谢无咎没有接话,眼神冷得像冰。 他此前虽怀疑王若府与北狄有牵扯,可一直没有证据。 这张北狄文纸条的出现,无疑是坐实了这一猜测。 他抬头看向卫长风,语气凝重:“立刻去请懂北狄文的暗卫过来,务必在午后之前译出纸条内容。” “属下这就去!”卫长风应声转身离开。 谢无咎目光落在北狄文上,心中思绪翻涌。 王若府勾结北狄,又图谋废后,其野心之大,远超他的预料。 …… 半个时辰后,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士的盘问:“干什么的?” “送物资的,摄政王帐中缺些炭火,让小的送过来。” 有翻动东西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响起士兵放行的声音。 “去吧。” 帐帘掀开,一个脸黑黑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卫长风细细的看了那人两才,脸上才露出惊喜的神色:“老秦,是你啊。” 此人是谢无咎的暗卫之一,秦风。 他擅长北狄文,此前一直在边境负责情报破译,接到命令后便火速赶来。 秦风卸下身上的物资担子,走到谢无咎面前,单膝跪地:“属下秦风,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快给本王看看这个。”谢无咎将北狄文纸条递了过去。 秦风接过纸条,凑近烛火仔细查看。 他眉头微蹙,手指轻轻点着字符,口中低声念叨:“这是北狄的草原文,多用于部落间的机密传递,上面写着,午后三时,西营废弃帐篷见面。” 随着解读深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谢无咎猛地攥紧拳头:“这老匹夫,竟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引外敌入境,置万千百姓于不顾!” 卫长风站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王爷,不如我们现在就带人去抓了王若府,省得夜长梦多!” “不可。” 谢无咎摆摆手,冷静下来。 “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营中兵士多是王若府的旧部,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反而让他有了发难的借口。” 谢无咎走到帐边,撩开帘角一角,看向西营方向,眼神锐利。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我们便将计就计。 卫长风,你挑选几名精锐暗卫,潜伏到西营废弃帐篷周边的草丛里,看看王若府,究竟想干什么。” “属下明白!” 卫长风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谢无咎又看向秦风:“你留在帐中,保护王妃。” “是。”秦风轻声应道。 帐内灯火通明,谢无咎站在地图前,手指在雁门关与军营之间划过。 只需等待午后三时,看王若府这出戏,如何收场。 帐外的阳光渐渐西斜,距离午后三时越来越近。 西营废弃帐篷周边,卫长风带着暗卫已悄悄潜伏就位。 他倒要看看,王若府跟北狄暗中往来,到底在图谋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卫长风蹲的两腿发麻时,帐篷那边,有了动静。 秦风碰了碰卫长风的胳膊,示意他往前面看。 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卫长大瞪大了眼睛,那马车上有一枚青铜狼头印记。 这可是北狄皇室的象征。 难道说,马车里的是北狄的皇室成员?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 只见一名穿着北狄服饰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那女子神情倨傲,腰间缠着软鞭。 看人时,鼻孔朝上,身上戾气很重。 秦风轻轻的对卫长风说道:“她是北狄的公主。” “这老东西,居然私放北狄公主入关。”卫长风咬牙骂道。 秦风示意他声音小一些,两人急忙压低身子。 只见那北狄公主,进了帐篷。 不多时,里面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王若府,你这么早把本公主叫过来,所为何事?” “公主息怒。”王若府的声音处处透着讨好。 “再过两日,京中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只要皇后病重,到时北狄与北周联姻的婚书,便能到达京城。” 王若府嘿嘿一笑,声音奸诈:“到时我便会助公主入宫,这皇后的宝座,非你莫属。” 图兰朵听到这话,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王大人办事,本公主很是放心,只要你把此事办好,本公主答应你的铁矿,定不会食言。” “那我就恭等公主的好消息了。” 图兰朵和王若府相视一笑,全都得意的笑了起来。 守在外面的秦风和卫长风,全都神情惊恐。 原来王若府拖延进京,就是为了等北狄公主。 两人悄悄的离开,快速去找谢无咎。 “王爷。”卫长风脚步急快的走了进来。 谢无咎看他神情凝重,便知事情严重了。 他问道:“如何了?” “王若府已经对皇后下了手,王爷还需快快回京,若是晚了,皇后的性命怕是难保。” 谢无咎脸色沉了下来,对着卫长风道:“想办法通知王妃,今晚亥时,我们离开。” “是,王爷。” ------------ 第262章 回京 夜里的风刺骨,姜予安坐在帐内,心却十分不安。 刚刚卫长风发来消息,王若府私下与北狄国公主会面。 他要对皇后下手,谢无咎约她半个时辰后碰面,赶回京城。 事情紧急,姜予安急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然而帐外全是侍卫,姜予安想要离开,并非易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轻微动静。 只听到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姜予安再细听,却没了动静。 帐帘掀开,秦风和两名暗卫,出现在姜予安面前。 “拜见王妃。”秦风单膝跪地。 姜予安虚虚抬手:“不必多礼,可是王爷让你来接应我的?” “正是。”秦风对着姜予安道:“外面到处都是王若府的人,只能委屈王妃了。” 他递过来一套虎威军的衣服,要姜予安换上。 姜予安点了点头,去屏风后面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为免被人认出来,她又在脸上抹了些黑灰。 今夜必会闹出乱子,只要她不引人注目,就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走。”姜予安沉着冷静,面上不见丝毫慌乱。 秦风不由的对她刮目相看,寻常女子见了这等情况。 早已经吓的瑟瑟发抖。 而王妃不一样,她非但不慌,处事果断又干脆。 跟王爷行事作风一样。 秦风跟在姜予安身后,出了营帐。 路上,姜予安压低声音问秦风:“王爷呢?” “王爷已经先行一步离开,在外面接应王妃,若是全都一起走,怕引人怀疑。” 姜予安心头稍定,不由的看了眼谢无咎的帐篷。 见里面还亮着光,四周还有守卫守着。 显然王若府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姜予安不由的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 几人避开巡逻的兵士,眼看就要抵达营门,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姜予安和秦风同时停下脚步,心中一紧。 只见营门处的守卫兵士正盯着他们,手中的长戟横在身前,眼神警惕。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尤其是你,安大夫,王大人还在营中,你怎么能擅自离开?”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快速镇定下来。 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走上前说道。 “王大人的头风虽有缓解,却还需一味夜交藤入药,营中药房已经缺货了。 我得赶紧去城外的药铺采购,若是耽误了服药,王大人的病情加重,你我都担待不起!” 她说着,指了指手中的药箱,又对秦风使了个眼色。 秦风立刻配合道:“王大人派我们二人前去,采购完药材就立刻回来。” 守卫兵士皱了皱眉,显然有些犹豫。 姜予安看出了他的迟疑,继续说道。 “你若是不放心,可派人跟我们一起去,待我买到药材,立刻随他回来。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再拖延下去,王大人的头风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在守卫兵士犹豫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喊。 “不好了!西营着火了,火势蔓延到粮草营了!快去救火啊!” 营内瞬间乱作一团,不少兵士朝着西营方向跑去,营门处的守卫也有些慌了神。 秦风趁机对守卫兵士说道:“你看营内这么乱,你还是留下看守营门吧,我护送安大夫快去快回,绝不会耽误事!” 守卫兵士见状,也顾不上多问,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别耽误了王大人的病情!” 姜予安和秦风对视一眼,快步走出营门。 就在两人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显然是事情败露了。 姜予安和秦风没有任何犹豫,拔出腰间长刀就朝守卫劈了过去。 “快走。”秦风推了姜予安一把。 自己则挡住身后追来的人。 姜予安看了他一眼,便拼命的朝营外跑。 身后的喊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惨叫,响成一片。 无数冷箭,落在姜予安身后。 好在外面有谢无咎和卫长风接应。 两人见姜予安暴露,不再潜伏,抽出腰间短刀,带着三名暗卫从草丛中跃起,直扑门口的兵士。 卫长风一声大喝,短刀划过一道寒光,瞬间挑落两名兵士手中的长戟。 “快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两名守卫虽然不知道姜予安的身份,但却知道她是谢无咎的人。 举刀冲向姜予安,刀风凌厉,直逼面门。 姜予安临危不乱,侧身避开刀锋,同时将药箱狠狠砸向左侧守卫的膝盖。 砰的一声剧响。 药箱碎裂,药粉撒了守卫一身,呛得他连连咳嗽。 秦风快步跟在姜予安身后,溜出了营帐。 此时营内火光渐起,兵士们大多被吸引到西营方向,两人借着混乱的掩护,借着树林遮挡快速前行。 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方树林缝隙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 嗒嗒嗒……声音由远及近。 姜予安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只见一匹黑马冲破树林的遮挡,正朝着她飞驰而来。 马背上的人身着深色劲装,长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正是谢无咎! “安安!”谢无咎在马背上伸出手,朝她喊道。 姜予安会意,朝着谢无咎飞奔而去。 马背上的谢无咎伸出手。 两手相握,谢无咎牢牢的抓着姜予安的手。 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她稳稳拉上马鞍,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姜予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烟火气。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莫名的让人心安。 谢无咎夹紧马腹,大喝一声驾。 黑马再次扬起前蹄,转身朝着树林外的官道疾驰而去。 秦风和卫长风两人见状,也纷纷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营地里,王若府看着谢无咎远去的背影。 眼里阴云密布。 他拉开弓箭,对准了谢无咎的后背。 咻的一声,箭矢朝着谢无咎的后心射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官道旁的草丛中冲了出来。 替谢无咎挡下了这枚冷箭。 ------------ 第263章 围困 谢无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不由的往回看去。 只见依兰身中冷箭,缓缓的倒了下去。 她看到谢无咎回头看她,眼里露出释怀的笑容。 无声的对他道:“谢谢。” 谢无咎并没有食言,他把那些胡姬全都救了出来。 并叮嘱她们,一旦乱了就拼命的往外跑。 那时无人顾暇她们,这是她们唯一逃命的机会。 依兰感激的泪流满面,在姜予安跟守卫们打成一片时,她带着小姐妹们逃了出来。 又怕被王若府的人发现,一直潜伏在草丛里。 只等王若府的人散去,她们再逃跑。 却没想到,王若府这小人要暗算谢无咎,她当时头脑一热,便冲了出去。 谢无咎看着倒在地上的依兰,对着卫长风喝了一声:“救人。” 卫长风就在他的侧翼,听到命令调转马头,就朝依兰奔了过去。 手里长鞭一卷,就卷住了依兰的腰身,将她带到了马背上。 “孙子们,爷爷送给你们一点好东西尝尝。” 几颗火炮点燃,丢进了军营里。 顿时,爆炸声接连不断。 虎威军被炸的惨叫连连,抱头鼠窜。 卫长风乐的哈哈大笑,调转马头就去找谢无咎了。 谢无咎带着姜予安一直策马跑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停下。 待到了驿站,他翻身下马,问卫长风:“她伤的如何?” “没有伤到要害,流血过多,昏迷不醒。”卫长风道。 谢无咎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京城现在怕是会乱了。 他若是不及时赶回去,只怕皇后有性命危险。 “夫君,你和卫长风先回京城,我留下来照顾依兰。”姜予安看出谢无咎眼里的挣扎,主动提议道。 谢无咎有些歉意的看着她:“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去吧。”姜予安微微一笑:“依兰救了我们的命,我照顾她是应该的。等依兰伤势稳定,我会带着她尽快赶去与你汇合。” 谢无咎沉默片刻,看着姜予安眼中的笃定,轻轻点头。 他伸手摸了摸着她的脸颊,而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长风紧随其后。 马蹄扬起一片黄沙,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秦风留了下来,守在外面。 姜予安收回目光,快步走到依兰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只见依兰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伤得不轻。 “快,把她抬到房间里,我来为她处理伤口。”姜予安对秦风说道。 将依兰安置好后,姜予安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与疗伤的药膏,小心地为依兰清理伤口、施针止血。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的凤仪宫内,正笼罩着一片压抑的阴霾。 王皇后躺在紫檀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原本乌黑的发丝也失去了光泽,散落在枕头上。 “皇后娘娘的脉象还是很紊乱,毒素在体内蔓延得太快了。” 太医院院正跪在床前,额头满是冷汗。 声音无力的颤抖:“臣实在无能为力。” 那毒素太过诡异,他查遍医书,也找不到对应的解毒之法。 站在一旁的丞相王重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却故作关切地说道:“院正大人,皇后娘娘乃是国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担待不起!还不快些再去研究药方,若是治不好皇后,太医院上下都别想好过!” 院正心中苦涩,却不敢反驳。 自从皇后病重,王氏族人便以照料为名,将凤仪宫的侍卫换成了自己人。 连进出的太医都要经过严格筛选。 而元帝也受制于人,整个皇宫,都已经被王重业控制住了。 他早已察觉皇后的病并非邪气入体,而是中了慢性毒药。 可每次想要深入探查,都会被王氏族人以惊扰皇后为由打断。 甚至连他开的药方,都会被暗中替换。 院正看着天空,无力的叹气。 若是摄政王在的话,京城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摄政王,你快些回来吧。 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王氏族人的亲信太监匆匆走进来,在王重业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重业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随即提高声音对殿内众人说道:“各位都听到了吧?外面都在传,皇后娘娘病重是因为德行有亏,触怒上天,若再占着后位不放,恐会给大胤带来灾祸! 依我看,不如奏请皇上,暂且废黜皇后,另选贤德女子主持后宫,也好为天下祈福!” 殿内的几位官员听完后,全都皱紧了眉头。 王重业把持着朝政,软禁陛下。 他这等行径,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只是王重业本就大权在握,再加上有王若府这个太尉,朝中谁敢反对他们。 “不可!” 一名忠于皇后的老臣立刻站出来反驳:“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深得民心,岂能因几句谣言就废黜? 王大人,你这是在蛊惑人心!” “蛊惑人心?” 王重业冷笑一声,挥手让侍卫将老臣架住。 “本大人说的是民心所向!你敢质疑,莫不是与奸人勾结,想要图谋不轨?来人,把他押下去,等候发落!” 老臣挣扎着大喊:“王重业,你这是在为你兄长王若府谋逆铺路! 你们王氏族人狼子野心,定会遭天谴,呜呜呜……” 呜咽的声音很快就被拖拽声淹没。 殿内官员见状,个个吓得不敢作声。 王氏族人的嚣张气焰,早已弥漫了整个皇宫。 王重业呵呵一笑,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扫向众人。 “可还有人觉得本官是要图谋不轨?” 殿内的人无一人敢说话,全都低头不语。 王重业见状,更加得意了,又抛出一则重磅消息。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服,但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们,谢无咎,他回不来了。” 想必现在,谢无咎已经惨死于王若府的刀下了。 殿内的人,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王重业见他们无一敢吱声,冷冷一笑,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走到皇后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昏迷的皇后,眼中满是阴狠。 “皇后,别怪我们心狠。谁让你不识时务,不肯跟我们王氏一条心? 等我兄长带着北狄的人拿下雁门关,再把谢无咎那个绊脚石除掉,这北周的江山,还有这后宫的后位,都会是我们王氏的!” ------------ 第264章 逼宫 凤仪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外。 王氏族人早已在民间散布皇后失德致灾的谣言。 甚至暗中煽动百姓请愿废后,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皇宫的乾坤殿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元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殿门被兵士守着,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已经整整三天了。 三天前,王若府的叔父王重业以皇上龙体欠安,需静养为由。 将他请进乾坤殿,随后便对外宣布元帝病重,暂停朝会,所有朝政皆由他暂代处理。 “陛下,该喝药了。”一名太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小声的说道。 元帝看都没看那碗药,冷声道:“拿下去,朕没病,不需要喝这种东西!” 这些天,王重业每天都会派人送来汤药,美其名曰调理身体。 可元帝心里清楚,这碗药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若是真喝了,恐怕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太监不敢多言,只能端着药碗退到一旁。 殿门被猛地推开,王重业身着紫色官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龙椅前,微微躬身,语气却十足的傲慢:“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一事要奏请。” 元帝抬眸看向他,眼中满是冰冷的怒意。 “王重业,你擅自软禁朕,对外谎称朕病重,如今还有脸来见朕?” “陛下息怒。” 王重业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 “臣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着想,毕竟如今朝堂动荡,皇后又病重,若是陛下再出什么差错,北周可就真的乱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说起皇后,臣今日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如今民间流言四起,都说皇后失德,触怒上天, 才导致灾祸频发,陛下也龙体欠安。 为了大胤的江山社稷,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 臣恳请陛下下旨,废黜皇后,另选贤德女子主持后宫!” “放肆!” 元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声喝道。 “皇后贤良淑德,与朕情深意笃,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废后之事,休要再提!” “陛下,事到如今,您还在执迷不悟吗?” 王重业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您以为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如今皇宫内外都是我们王氏的人,您若是答应废后,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龙椅上;若是不答应……”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恐怕这乾坤殿,就会成为陛下的葬身之地。到时候,臣会另立新君,而废后之事,照样能成。” 元帝看着王重业嚣张的嘴脸,心中怒火中烧。 他指向王重业,痛骂他:“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朕就范,简直是痴心妄想,待到摄政王回京,便是尔等的死期。” 听到这话,王重业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笑容即收,眼里满是嘲讽之色:“皇上,臣不怕告诉你,摄政王他回不来了。” “什么?”元帝一脸震撼:“你们把摄政王怎么样了?” 王重业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谢无咎他一直打压世家,我王氏族人岂容他放肆。” 元帝只感觉得被当头一棒,眼前阵阵发黑。 “王若府故意不进京,便是要让朕起疑心,好引摄政王前去,是不是?” 他后悔不已,怎么就没看出王氏族人的狼子野心。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王重业垂下眼帘,呵呵一笑:“陛下圣明。” 唯一的希望破灭,元帝眼里漫出死志。 “朕就是死,也不会下旨废后!你们王氏族人狼子野心,妄图谋逆,总有一天,会遭天谴!” 王重业脸色一沉,眼中闪过狠厉。 “陛下这是在逼臣动手?看来不给陛下一点颜色看看,陛下是不会认清现实的。” 他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把凤仪宫的皇后带过来,让陛下亲眼看看,若是他不答应废后,皇后会是什么下场!” 侍卫领命,转身就要离开。 元帝心中一紧,刚要阻拦,却见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 紧接着,一名王氏族人的侍卫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谢……谢无咎回来了!他带着兵马,已经到皇宫门口了!” 王重业心中一惊,猛地转头看向殿外,眼中满是震惊。 谢无咎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他不是应该还在军营被王若府牵制吗? 元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慌什么!” 王重业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厉声呵斥。 “不过是谢无咎一人,就算带了些兵马,也未必能冲破皇宫的守卫! 你去传令,让宫门的兵士死守,若摄政王敢硬闯,就地处决!” 侍卫领命,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王重业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元帝。 “陛下,看来今日之事,只能速战速决了。就算谢无咎来了,也救不了你和皇后!” 他说着,从腰间拔出匕首,一步步朝着龙椅走去。 元帝握紧拳头,强装镇定,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危急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刃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是兵士的惨叫与呼喊:“守住,别让他们进来!” “摄政王饶命,啊……” 惨叫声传来,与此同时,殿门被人一脚大力踢开。 砰的一声,王重业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他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飞出去。 手臂传来剧痛,竟是被一枚箭死死的钉在了墙上。 殿门大开,谢无咎持着染血的长剑走了进来。 身后,是以一抵百的黑甲卫。 个个杀气腾腾,手上的武器寒光闪闪。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王重业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他不敢相信,精心谋划的计划,竟然被人识破了。 谢无咎,他不该回来的这么快。 就算回来的快,也不会轻易的就冲破皇宫的防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无咎执剑,走到王重业面前。 手里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王重业,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挟持圣上和皇后。” 王重业痛的面色扭曲,可脸上表情依然狠毒。 “谢无咎,你少猖狂,识相的就放了我,否则待我大哥进京,定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 第265章 解困 谢无咎冷哼一声,眼神蔑视着他。 “蠢货,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什么都没做,就去了落马坡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重业被他的眼神刺痛,不甘心地追问。 “本王在离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布局。” 谢无咎的话音一落,便见其身后走出来几个人。 只见三名身着铠甲的将领快步从殿外走进来。 他们铠甲上还沾着血迹,却难掩眼中的振奋。 三人走到元帝面前,齐齐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禀报。 “皇上,皇宫内所有叛军已被拿下,宫门、御书房、各宫苑的守卫都已换成我军之人,王氏余党皆被控制,无一漏网!” 为首的是崔明允,紧随其后的是禁军统领顾昭。 还有一直暗中调查王氏动向的御史大夫王简之。 元帝看着眼前的三人,又看向谢无咎。 眼中满是震惊与激动,双手微微颤抖。 “好,好,无咎,你竟早有安排,朕总算没有信错人!” 王重业僵在原地,脸上的嚣张瞬间褪去,只剩下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动作如此快,我兄长明明说,京城的兵权都在我们王氏手中。” 若非如此,就算是给他天大的胆子。 他也不敢软禁皇上,对皇后下手啊。 崔明允站起身,冷笑一声。 “王若府在军营勾结北狄的事,王爷早已告知我们。 你以为你们安插在禁军中的人,真能掌控兵权? 顾统领早就查清了他们的底细,今日一早便将其全部拿下。 若不是故意留着宫门的守卫,怎会让你这么快暴露谋逆的狼子野心?” 顾昭也补充道。 “还有你派去监视凤仪宫、暗害皇后的人,也早已被我们控制,皇后娘娘只是中了毒,并未受其他伤害。” 王重业听得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 “输了……怎么会输……” 王重业不甘心的看向谢无咎,却见他老神在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顾昭上前,大声的说道:“丞相是不是很惊讶,为何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皆会被摄政王所用?” 这不仅是王重业的疑惑,也是元帝心中的疑惑。 虽然他暗中援意谢无咎,让他分裂世家势力。 但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王重业没有说话,只拿一双阴狠的眸子看着他们。 “你们皆是世家子弟,如今却甘为谢无咎这个奸人所用,可对得起你们的列祖列宗。” 世家同气连枝,王重业便是死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反水。 王简之呵呵一笑,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可是骂起人来,却一点也不嘴软。 他执着扇子,指着王重业的鼻尖骂道:“王重业,你也配提列祖列宗?你勾结北狄,引外敌入境,妄图颠覆北周江山,这是通敌叛国! 你为了夺权,暗害皇后、软禁陛下,这是以下犯上! 你兄长王若府在军营里与北狄使者私相授受,拿通关令牌换你王氏的荣华富贵,全然不顾边境百姓的死活,这是冷血无情!”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王重业心上。 “我们身为世家子弟,守的是家国大义,护的是天下百姓,而非你王氏一家的私欲! 你口口声声说‘同气连枝’,却忘了世家的根基从来不是互相包庇谋逆,而是与朝廷共守江山! 你这种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辈,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的列祖列宗,更没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顾昭眼前亮了一亮,大喝一声:“骂的好。” 怪不得王简之能做御史呢,这小嘴儿跟抹了毒似的。 嘿嘿,骂的真痛快。 王重业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说得好!” 元帝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拍案叫好。 “王简之,你这话说得痛快!王氏族人背主叛国,本就该人人得而诛之,何来‘同族’之说!” 王简之躬身对元帝行了一礼,收起折扇,语气恢复平静:“皇上谬赞,臣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谢无咎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对暗卫吩咐:“将王重业押入天牢,待到本王将王若府捉拿归案,一并惩处。” 暗卫应了声,押着瘫软的王重业转身离开。 谢无咎转身对元帝躬身:“陛下,如今皇宫已清剿完毕,凤仪宫那边还需您坐镇,臣请命即刻前往雁门关,协助守军拦截王若府与北狄的人马,绝不让他们踏入中原一步!” 元帝看着谢无咎,眼中满是信任。 “好,朕准你所请!” “臣遵旨!”谢无咎领命。 又叮嘱崔明允与王简之:“京中之事就拜托二位。” 两人齐声应道:“王爷放心!” 谢无咎策马出京,身后跟着两千名精锐骑兵。 马蹄踏过官道,扬起阵阵尘土。 王若府与北狄约定三日后在雁门关汇合。 如今只剩两日时间,必须赶在他们交接前抵达雁门关,守住关口。 行至中途,一名暗卫快马追来,递上一封密信。 “王爷,落马坡传来消息,王若府已带着亲信与通关令牌离开军营。 正往雁门关方向赶去,北狄的先锋部队也已在关外三十里处扎营,看样子是在等王若府的消息。” 谢无咎展开密信,快速扫过内容,眼神愈发凌厉。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务必在明日午时前抵达雁门关!” 沉吟了一下,他又道:“另向雁门关守将传信,即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暗卫领命,调转马头,朝着雁门关方向疾驰而去。 两日后,谢无咎终于抵达雁门关下。 守将早已在城门等候,见到他,立刻上前禀报。 “王爷,王若府昨日已抵达关外,带着十名亲信,声称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督查防务,要求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末将按您的吩咐,暂时拖延了他们,如今他们还在关外的驿站等候。” 谢无咎点头:“立刻调派五百名兵士,埋伏在城门两侧的山坡上,再让人将通关令牌的仿制品送到驿站,就说‘守关兵士需核对令牌真伪,让王若府先交出令牌,待核对无误后再开城门’。” 守将领命而去。 ------------ 第266章 诱敌 谢无咎登上城楼,朝着关外望去,只见驿站外站着十余名身影。 其中一人身着深色官袍,正是王若府。 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显然还不知道京城的变故。 没过多久,前去送仿制品的兵士回来禀报:“王爷,王若府已交出真令牌,如今正等着开城门。” 谢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下去,开城门,待他们进入城门后,立刻放下吊桥,封锁出口!” 城门缓缓打开,王若府带着亲信快步走进来。 刚要开口呵斥,却见两侧山坡上突然涌出数百名兵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谢无咎从城楼上走下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王若府,你勾结北狄,意图谋反,还敢来雁门关督查防务?” 王若府脸色骤变,瞬间明白过来:“谢无咎,你怎么会在这里?京城……城是不是出事了?” “你倒是不笨。” 谢无咎拿出从京城带来的密信,扔到他面前。 “王重业已被擒获,王氏余党皆被控制,你还不束手就擒?” 王若府捡起密信,快速扫过内容,脸色惨白如纸。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想要反抗。 却被兵士们一拥而上,死死按住。 “谢无咎,我不甘心!我王氏谋划这么久,竟毁在你的手里!” 谢无咎冷哼一声:“你勾结外敌,背叛家国,本就该有今日的下场。 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战事结束后,押回京城,交由陛下处置!” 兵士们押着王若府离开。 谢无咎对守将命令道:“传一快马,将令牌送至北狄先锋营地,告知对方王若府已成功进入雁门关,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将领顿时明白了谢无咎的意思:“王爷是要诱敌深入?” 谢无咎缓缓勾唇:“宵小之徒,也敢犯我北周,这次本王定要让她们有来无回。” 守将领命,立刻派人带着令牌前往北狄营地。 与此同时,京城凤仪宫内。 姜予安已经赶回京城,此时正为皇后诊治。 她将银针插入皇后的穴位,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解毒药,小心翼翼地喂皇后服下。 “皇后娘娘体内的毒素已蔓延到五脏六腑,这瓶药只能暂时压制毒素,若想彻底解毒,还需找到毒素的源头。” 姜予安对着元帝如实相告,元帝的脸上漫上了一层寒霜。 他心疼的看着皇后,眼睛不由的红了。 执起皇后的手,元帝的声音嘶哑:“皇后,都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姜予安知道元帝和皇后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向要好。 否则这后宫中,元帝也不会独宠皇后一人。 “皇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毒素的源头,否则便是臣妇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救醒皇后。” 元帝打起精神,点了点头:“这宫中之人皆由你调遣,不必事事来请示朕。” 说到这里,他眼睛腥红的看着皇后,泪流了下来:“朕只要皇后好好活着。” 姜予安应了一声,命人去查皇后的饮食和用具。 凡是接触过皇后所用的人,都要接受调查。 很快,就有了结果。 内侍匆匆上前,对着姜予安道。 “王妃,查到了!皇后娘娘近日饮用的茶水,都是由一名叫小翠的宫女负责准备的,而这名宫女,正是王氏族人安插在凤仪宫的眼线,她在茶水中加了慢性毒药九品红。 如今小翠已被控制,正在殿外等候发落。” 姜予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查出是她所为,便让她押去刑部。” “是,王妃。” 九品红的毒并不难解,姜予安写好药方。 让人去太医院取药材,亲自熬制解药。 待解药熬好后,她小心翼翼地喂皇后服下。 半个时辰后,皇后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皇后娘娘,您感觉怎么样?”姜予安关切地问道。 皇后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宸王妃,本宫觉得好多了,王氏族人谋逆,辛苦你和无咎了。” 姜予安摇头:“皇后娘娘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今王若府已在雁门关被擒,北狄的人马也即将被歼灭,朝堂很快就能恢复秩序。” 王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刚刚苏醒,还有些困倦,便又闭上了眼睛。 姜予安看王皇后睡着了,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殿外。 夜晚的皇宫,格外寂静。 姜予安躺在侧殿的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也不知道谢无咎现在怎么样了。 两日后,王皇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元帝执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是热切:“阿阮,真是辛苦你了。” “皇上说的什么话,能与皇上共进退,是臣妾的荣幸。” 帝后两人四目相对,情深意切。 就连姜予安也一脸羡慕。 史上帝王大多薄情寡意。 能像元帝和王皇后这般的,少之又少。 眼看着王皇后病情稳定,姜予安便向元帝请旨。 “皇上,如今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妇想前往雁门关,助夫君一臂之力。” 元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夫妇二人一心为国,朕很欣慰,来人……” 他一声令下,顾昭从殿外走了进来:“臣在。” “就由你护送宸王妃,前往燕门关。” “是,皇上。” 顾昭领命,和姜予安相视一笑。 两人出了乾坤殿,往皇宫外走去。 临去前,姜予安决定先回一趟太傅府。 安置好太傅,再行动身。 她突然回来,让谢太傅一脸惊讶:“安安,你怎么来了?” 谢太傅身体并不算太好,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 宫里的事,姜予安没敢跟他细说,只说谢无咎去执行任务,她也要随行。 老太傅听完,哦了一声:“去便去吧,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做东坡肉吃,无咎那小子就好这一口。” 提起儿子,老爷子眼里满是喜色。 看了眼姜予安,急忙补充了一句:“安安别噘嘴,父亲也想着你呐。” 他笑呵呵的打开个盒子,只见里面赫然是姜予安喜爱的杏仁酥。 “父亲,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提前备了这些?” 她执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满嘴生香。 老太傅不在意的道:“你们事忙,我哪里就料到你会来,便日日提前备下,免得你吃不好。” 听到这话,姜予安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父亲,待事情办完,我们好好陪陪你。” 是她疏忽了。 ------------ 第267章 梦魇 日头正好,醒的谢太傅昏昏欲睡。 刚刚闭眼睛,又一下子惊醒。 “无咎呢,他怎么没一起来?”太傅问。 姜予安面上露出浅笑:“刚刚不是跟您说过了,夫君他有任务外出了,很快就能回来。” “哦,是我老糊涂了。”谢太傅喃喃两声,姜予安正欲跟他说话,却听见他打起了酣。 她吩咐服侍太傅的嬷嬷:“把父亲扶进屋子里去吧,这些日子天凉了,仔细着添衣。” “是,王妃。”嬷嬷和几个婢女上前,轻轻唤醒太傅:“老太爷,回屋吧。” 谢老爷子睁开迷蒙的眼,嗯了一声。 而后任由嬷嬷搀扶着,回了屋。 看到老爷子的样子,姜予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待战事平息后,她和夫君得多陪陪老爷子。 刚刚搀扶老爷子时,她悄悄的给老爷子把了个脉。 发现他的脉象衰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寒冬来袭,稍有不慎便挺不过这个冬天。 安顿好老爷子,姜予安让冬青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明天前往雁门关。 “安安,醒醒。”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个声音。 姜予安睁开眼,却见面前站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她瞪大了眼睛刚要叫人,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无咎。 他身上的战甲破破烂烂,脸上满是血污。 “夫君,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目光落在他布满血污的脸颊上,暗红的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浸透了衣领。 连战甲的缝隙里都嵌着泥土与血迹,看得她心瞬间揪成了一团。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 指尖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衣袖,什么都没碰到。 姜予安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 她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又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眼里满是慌乱与无措。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抓不住你?” “安安,对不起,对不起……” 谢无咎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风裹着飘过来,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虚幻。 他没有上前,反而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周身忽然升起白茫茫的浓雾,一点点将他的身影笼罩。 姜予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拔腿就朝他奔过去:“夫君,你不要走……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浓雾突然变得浓稠。 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淡,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彻底消失在了雾里。 姜予安停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雾气顺着衣领钻进脖子里,凉得她浑身发颤。 她伸出手在雾里胡乱摸索着,声音里满是绝望的慌乱。 “谢无咎,你出来……你在哪儿?你别吓我,你快出来啊!” “王妃醒醒,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反复轻唤,带着焦急。 姜予安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额头上满是冷汗,沾湿了鬓边的碎发。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描金帐顶。 帐角悬挂的珍珠串还在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她惯用的安神香气息。 这里是她的寝殿,不是方才那浓雾弥漫的巷口。 冬青见她醒来,连忙递过一方温热的帕子,轻声道。 “王妃您可算醒了,方才您睡得不安稳,嘴里一直喊着王爷的名字,脸色白得吓人,奴婢实在放心不下才叫醒您。” 姜予安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指尖触到微热的布料,才勉强找回几分现实感。 她靠在床头,眼神还有些涣散,喃喃出声:“我刚才…… 做了一个梦。” 梦里谢无咎满身血污的模样,让她的心阵阵发紧。 “我梦到他回来了,穿着破破烂烂的战甲,脸上都是血污…… 我想抓他的手,却什么都抓不到,他还跟我说对不起,然后就被浓雾遮住,不见了。”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梦里的揪痛感。 “你说,这梦……会不会是不好的兆头?雁门关那边,会不会出事了?” 冬青听完,长出一口气:“王妃,梦都是假的,定是你这日子神经太紧绷了,王爷不是已经擒获王若府了吗,雁门关好好的,王爷很快就能回来了。” 她扶着姜予安再次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睡吧王妃,奴婢在这儿守着您。” 姜予安轻轻点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还没睡多长时间,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砰,砰砰…… 一连敲了几下,冬青急忙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隔着门,问:“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粗狂的男声:“王妃,是我,秦风。” 冬青把门打开,一脸不悦:“秦护卫,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王妃刚刚睡的不安稳,这才刚躺下你又敲门,到底什么事?” 秦风语气焦急:“雁门关出事了。” 话音刚落,姜予安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的面色发白,眼神紧张的问:“出了何事?” 秦风见她出来,连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王妃,雁门关……雁门关出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情绪,可说出的话带着沉重和绝望。 “北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火炮,那东西威力巨大,竟将雁门关的城楼炸开了一道大口子! 我军本就兵力不足,没料到对方会突然突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兄弟们……兄弟们死伤惨重!” 说到最后,秦风的眼睛红了起来。 姜予安只觉得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让她呼吸困难。 她扶着身旁的廊柱,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强自镇定心神,目光紧紧锁住秦风,一字一句地问:“王爷呢,他现在在哪儿?” 秦风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 “王爷,为了掩护兄弟们撤退,亲自断后,如今带着残余部队退守到了陵安,还在苦战。”秦风的眼神躲闪着,不知道后面的事,该如何跟姜予安开口。 姜予安的心扑在谢无咎身上,没有注意到秦风的表情。 退到了陵安,说明他还活着。 她刚要松口气,秦风接下来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 第268章 入宫 秦风的眼睛发红,声音哽咽。 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冬青也跟着着急,问他:“秦卫护,还有什么事你一起说出来,别让王妃跟着着急。” 秦风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沉重的愧疚。 “北狄这次来势汹汹,根本不是表面上的五千骑兵,他们早就把十万大军埋伏在了雁门关附近的山谷里,就等着我军放松警惕,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十万……” 姜予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清楚地记得,雁门关守军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 这悬殊的兵力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谢无咎带着残部退守陵安,面对的竟是十倍于己的敌人,他要怎么守? 陵安那座小城,又怎么扛得住十万大军的猛攻? 她扶着廊柱的手微微颤抖,强自镇定的模样,在这一刻几乎要维持不住。 晚风吹得风角猎猎作响,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可很快,姜予安就镇定下来。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谢无咎还在陵安坚守,她不能倒下。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秦风,你可知陵安现在的情况?粮草还够吗?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王爷?” 秦风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无奈。 “从雁门关逃出来的信使,一路辗转才到京城报信,陵安那边的具体情况,那信使也不清楚。 只是他说,北狄已经开始对陵安发起猛攻,王爷带着兄弟们日夜坚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姜予安的心又一次揪紧。 他本就刚经历雁门关的苦战,如今又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围攻,怎么吃得消? 姜予安猛地睁开眼睛,眼底的慌乱被坚定取代。 她看着秦风,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进宫面圣,北狄十万大军压境,朝廷不能再坐视不管,陵安不能丢,王爷和兄弟们,更不能白白牺牲!”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宫门外。 姜予安刚下车,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王妃娘娘,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宫。” “我有要事求见陛下,关乎北境安危,谁敢阻拦!”姜予安一声厉喝,威严尽显。 可侍卫们却不为所动,依旧固执地挡在她面前。 “娘娘,不是小的们不通融,实在是宫规森严,小的们不敢违抗。” 无召不能入宫,违者,当斩。 姜予安的眉头紧皱,突然想到谢无咎给她的令牌。 当即,把令牌拿了出来:“见令牌如同见摄政王,这你们也要拦吗?” 看到令牌的瞬间,侍卫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小的不敢,王妃请。” 姜予安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快速的朝乾坤殿走去。 此时,元帝正在上早朝。 北狄压境的事,他早在姜予安之前,就得到了情报。 如今,正在跟朝臣商议。 海公公看到姜予安前来,急忙上前阻拦:“娘娘,陛下此刻正在早朝,我带您去偏殿候着。” 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姜予安一介王妃。 身为女子,岂容她登上朝堂。 姜予安神色不变,对着海公公说道:“北境战事吃紧,如此特殊时刻,我相信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娘娘,老奴知道您心系北境,心系王爷。” 海公公的语气软了几分,却依旧没让开道路。 “可朝堂之上都是军国大事,都是爷们儿议事的地方,您一个女子进去,实在不合规矩。 再说,您就算进了殿,又能说什么?万一惹得陛下不快,反而坏了王爷的事啊。” “王爷带着残部在陵安苦守,多耽搁一刻,就可能多上千百条人命。” 姜予安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铿锵。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守着规矩眼睁睁看着北境沦陷,看着将士们战死,这规矩又有何用? 海公公,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干政,是为了求陛下出兵,救北境,救摄政王和将士们,救北周的百姓!” “若是出了什么事,由本王妃一力承担。” 说罢,姜予安朝着殿内走去。 海公公还想拦,可犹豫了一下,便退下了。 若是摄政王没了,别说这京城了,便是北周都要亡了。 国都没有了,他还能有命在吗? 姜予安推开大殿厚重的木门,激烈的争吵声涌了出来。 户部尚书的声音尤为刺耳:“依臣之见,不如派使者去北狄议和,献上金银布帛,暂避锋芒! 摄政王虽在陵安苦战,可保住京城才是重中之重啊!” “荒唐!”兵部尚书怒声反驳。 “摄政王为北周征战多年,如今身陷险境,我们却要弃他于不顾,他日谁还会为朝廷卖命?” 姜予安站在殿门口,看着殿内剑拔弩张的景象,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清脆的脚步声在大殿里格外显眼。 大臣们纷纷转头,看到是姜予安,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户部尚书最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厉声呵斥。 “大胆姜氏!此乃朝堂重地,岂容你一介女子擅闯?还不速速退下!” 姜予安没有理会他的呵斥,径直走到殿中,对着元帝跪了下去。 “臣妇姜氏,叩见陛下!臣妇今日贸然闯殿,只求陛下出兵驰援北境,救救摄政王,救救将士,救救北周的百姓!” 姜予安的话音刚落,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可不过瞬息,户部尚书便猛地向前一步,指着姜予安的鼻子怒喝. “放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军国大事? 张口闭口要救摄政王,要救将士,你可知出兵需要多少粮草? 如今国库空虚,连京城守军的粮饷都快凑不齐了,拿什么去支援北境?” 他的声音又急又厉,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姜予安身上。 “再说,北狄十万铁骑是什么战力?我军两万残部守陵安,本就是以卵击石! 若强行出兵,不过是把更多将士往火坑里推,最后连京城都要被拖垮! 依我看,不如趁现在北狄尚未全力南下,赶紧献上金银珠宝,再割让两座边城,定能换得一时太平!” ------------ 第269章 立军令状 “你放屁!” 兵部尚书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户部尚书,指着他的胸口怒斥。 “你这是卖国,摄政王在前线拼死杀敌,将士们在陵安流尽鲜血,你却要拿土地和金银去求和? 今日割两座城,明日北狄便会要十座,迟早整个北周都要被你拱手让人!” 他转身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躬身,声音铿锵。 “陛下,臣请战!臣愿亲自领兵驰援陵安!只要陛下给臣三万精兵,再拨十日粮草,臣定能与摄政王内外夹击,击退北狄!若败,臣愿提头来见!” “三万精兵?十日粮草?” 户部尚书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与兵部尚书对峙。 “李大人倒是说得轻巧!京城如今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一万,还要留着守城门,哪来的三万精兵给你? 至于粮草,你去国库翻一翻,能凑出三日的军粮都算多的。 你这不是领兵去打仗,是领兵去送死!” “你……” 兵部尚书气得手都在抖。 正要再争辩,一旁的礼部尚书却站了出来,慢悠悠地说道。 “两位大人莫急,依老夫之见,议和并非不可取,只是割地太过屈辱。 不如派使者去北狄营中,许以岁贡,再送去几位宗室女子和亲。 既能暂缓战事,又能为朝廷争取时间整顿兵力,岂不是两全之策?” “和亲?” 姜予安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礼部尚书。 “大人是要让无辜女子去换苟延残喘的太平? 北狄狼子野心,今日和亲能换一时安宁,他日他们撕毁盟约,难道还要再送女子去吗? 大人可曾想过,那些远嫁的女子,在北狄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声音虽不高,却字字诛心。 “诸位大人身居高位,食君之禄,却在将士们浴血奋战时,想着割地、和亲、议和! 你们可知,此刻陵安的将士们,可能正在啃着树皮充饥,可能正带着伤与北狄厮杀! 他们守的不是一座城,是我们北周的疆土,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家!” “你懂什么!” 户部尚书被姜予安说得面红耳赤,厉声反驳。 “我们这是为了大局着想!若京城丢了,所有人都活不成!” “若连将士都弃之不顾,连疆土都不敢守护,这样的京城,守着又有何用?” 姜予安毫不退让,与户部尚书对视。 “我谢家愿捐出全部家产,充作军粮!我相信,只要陛下下令,朝中大臣、民间富商,定会有人愿意捐资助战! 至于兵力,各地守军虽分散,但若陛下下旨征召,三日之内,定能凑出两万兵力!” “两万兵力对阵十万北狄铁骑,不过是杯水车薪!”户部尚书依旧坚持。 “即便杯水车薪,也要去救!”兵部尚书立刻附和姜予安:“臣愿带兵前往,哪怕战死在陵安,也绝不会让北狄轻易南下!” 殿内炸开了锅,主战的大臣纷纷上前,请求皇帝出兵。 主和的大臣则围在一旁,苦劝皇帝以大局为重。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面红耳赤。 甚至有人互相指责谩骂,原本庄严的朝堂,竟乱得像菜市场一般。 元帝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一声:“够了,都给朕闭嘴!”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大臣都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姜予安身上,眼神复杂:“宸王妃,你可知你方才的话,已越矩太多?” “臣妇知错,可臣妇并不后悔,只求陛下能允许臣妇前往雁门关,哪怕是与将士们死在一起,臣妇也甘愿。” “你可知随军出征有多凶险?北狄铁骑凶猛,刀剑无眼,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士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一个女子怎么行?” 元帝的话刚说完,户部尚书阴阳怪气的道。 “王妃娘娘心系摄政王,臣等理解,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 若娘娘出了意外,不仅摄政王会分心,我北周也会沦为天下笑柄! 依臣之见,还是从长计议,先派使者去北狄试探议和条件为好。” “又是议和!” 兵部尚书气得跺脚,刚要反驳,却被姜予安抬手拦住。 她目光直直看向元帝,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陛下,臣妇知道女子随军不合规矩,也知道此行凶险。 可如今陵安危在旦夕朝廷却还在争论不休,再等下去,别说议和,恐怕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大殿中央,对着元帝深深一揖。 “臣妇愿立下军令状,若臣妇能带兵驰援陵安,助摄政王击退北狄,便请陛下日后善待边关将士,补足粮饷。 若臣妇失败,或是中途退缩,甘愿军法处置,死而无憾! 只求陛下给臣妇一次机会,给北境将士一次机会!” 说着,她不等元帝回应,便转身看向海公公,声音清亮。 “取笔墨来,臣妇现在就立军令状!” 海公公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元帝。 见皇帝没有反对,才快步去取笔墨。 殿内的大臣们都惊呆了,户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姜予安的眼神逼得把话咽了回去。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仿佛只要谁再阻拦,她便敢立刻撞向殿内的柱子。 很快,海公公取来笔墨,姜予安接过毛笔,手腕悬在纸上,却没有立刻下笔。 她转头看向元帝,语气恳切:“陛下,臣妇虽为女子,却也知晓家国二字的分量。 谢无咎守的是北周的疆土,臣妇去救他,也是在救北周的百姓。 若今日臣妇退缩,他日北狄破城,臣妇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姜予安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那些议和的大臣脸上。 她一个女子都有勇气去战,他们还有什么脸面阻拦。 兵部尚书的脸尤其精彩,像是开了大染坊。 姜予安写完军令状,双手捧着递到元帝面前:“这是臣妇的军令状,请陛下过目。” 元帝看着那份军令状,心里猛地一震。 连一个女子都有勇气赴险境,自己这个皇帝,又怎能再犹豫不决? ------------ 第270章 偷袭 元帝接过军令状,动容的道。 “朕准了,朕给你五千精兵,再让秦风将军辅佐你,三日后便出兵驰援陵安。” 这话一出,殿内的大臣们都惊呆了。 户部尚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元帝一个眼神制止。 “此事就这么定了,宸王妃捐出家产充作军粮,又愿立军令状亲征,这份勇气,值得朕相信! 若再有人反对,便是与北境将士为敌,与北周百姓为敌!” 姜予安对着元帝深深一揖,声音坚定。 “臣妇谢陛下,臣妇定不辱使命,定将援军带到陵安,与摄政王一同击退北狄!” 出了皇宫后。 姜予安指挥下人整理谢家的家产,将金银珠宝、粮食布匹一一登记造册,送往军营充作军粮和军饷。 一边与秦风、赵勇等人商议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常常忙到深夜。 三日后,天色微亮,京城外的校场上已集结了五千精兵。 将士们穿着整齐的战甲,手持兵器,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姜予安一身银色战甲,腰间佩着谢无咎的佩剑,站在高台上。 目光扫过台下的将士,声音清亮。 “将士们,北狄入侵,陵安危急,摄政王和两万将士正在前线浴血奋战! 我们此行,不仅是为了救援他们,更是为了守护北周的疆土,守护我们的家园! 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若能击退北狄,陛下定有重赏,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 姜予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秦风说道:“秦风,传令下去,大军出发!” “是!” 秦风高声应道,随即转身对着将士们喊道:“全体都有,出发!” 号角声响起,五千精兵朝着陵安方向前进。 五日后,陵安近在眼前。 秦风打马上前,走到姜予安身侧。 “王妃,北狄有十万大军,我们才五千,这悬殊,也差的太大了。” 姜予安自然知道悬殊大,可这一仗,她们只能胜,不能败。 她看了一眼秦风,问他:“你说,北狄这十万大军,一天得吃多少东西?” 秦风惊讶的啊了一声:“王妃,你是想断了北狄粮草?” “不错。”姜予安对他勾唇一笑:“这么多人,若是没了吃的,战线又拉这么长,你觉得他们还能挺多长时间?” “不出三日,定会溃不成军!” 秦风下意识地附和,可话音刚落,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搓了搓手,斟酌着开口:“可是王妃,您能想到的,王爷定然也想到了。 他在陵安与北狄对峙多日,不可能没打粮草的主意,可到现在,北狄的粮草营还好好的,这说明…… 这说明断粮这条路,恐怕比我们想的要难。” 这话已经说得够委婉,可姜予安听得明白。 秦风没说出口的那句,是“你一介女流,没上过战场,不懂这里面的凶险”。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哪懂什么行军打仗的门道。 可姜予安并不在意,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子。 在地上画出北狄粮草营的大致方位,又标出周围的山谷、松林和溪流。 “秦风,你看,北狄粮草营设在山坳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能进出,守卫虽只有两百人,却占尽了地利。 想要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王爷在陵安被死死困住,手里只有两万残部,根本抽不出兵力绕到后方突袭,所以才一直没能得手。” 她指着地上的松林,继续说道。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带的是精锐小队,目标小,行动快,北狄根本想不到我们会绕到这里。” 姜予安拿着一颗石子,放在山谷后面,继续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谷顶,我们可以趁着天黑从这里上山。” 她的眼里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北狄自认为占尽了天时地利,若是我们把谷口,给他堵住呢?” 秦风倒吸一口冷气:“王妃,这么做也太冒险了。” “打仗哪有不冒险不死人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这么做。” 姜予安的话,让秦风大为震惊。 此时他看姜予安的眼神都变了。 甚至,他还感觉有些羞愧。 “王妃,你想怎么做?” 姜予安眼里冒出危险的气息:“火攻,炸山。” “属下探查过了,这山上都是石头,一旦被炸,定然会有巨石滚落,那谷口那么小,到时候所有粮草皆会被埋在谷里,让北狄顾头顾不了尾。” 秦风有些激动的道。 姜予安回他一记微笑:“你说的不错,北狄用火炮炸开我们的城门,那我们便用火炮炸掉他们的粮草。” “你把消息传给王爷。” 姜予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已经让人去探查北狄剩余粮草的动向,只要摸清他们的补给路线,就能提前设伏,彻底断了他们的粮道。 到时候,王爷在陵安正面牵制,我们在后方截断补给,南北夹击,北狄必败!” “是,王妃。” 姜予安安排好任务,同时派出两支小队出去。 侦查兵说北狄小队就在谷内,粮草营就设在山谷后方的山坳里。 姜予安带着一百名士兵,悄悄的摸上山顶。 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山坳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秦风压低声音对着姜予安道:“王妃,北狄的粮草,就在那里。” 说到这里,他又道:“只是这山这么大,这点火炮怕是不够。” 若是一击不能致命,他们这些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姜予安看向谷内,突然发现碎石坡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缝,像是之前山体滑坡留下的痕迹。 “有了!” 她眼睛一亮:“那道裂缝是山体的薄弱点!我们把火油和硝石倒进裂缝,再用火把引爆,说不定能震塌山壁!秦风,你带两个人,悄悄从谷侧的小路绕到裂缝处。” 秦风当即点了两个人:“赵勇,王五,你们两人跟我来。” 趁着夜色,几人摸黑去到了裂缝处。 赵勇是战场上的老油子了,干这样的任务没有一点紧张感。 还在打趣王五:“若是这趟咱俩完成了任务,王爷会不会赏咱们几百两银子?” “瞧你那出息。”王五冷哼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想娘们儿。” ------------ 第271章 小人物大光芒 赵勇一脸揶揄的笑了笑:“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我老娘在家天天唠叨我,让我娶媳妇。” “要是能拿到赏金,我就给老娘买个大宅子,再娶个屁股大的婆娘,生他一窝儿子。” 军营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兵油子。 什么荤话都不忌嘴。 秦风在王府的时候是暗卫,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 听到他和王五的对话,心里很是不屑。 他冷叱一声:“都小心点,稍不注意,就会被敌军发现,你们想害死王妃?” 两人嘿嘿一笑,全都闭上了嘴。 顺着山脚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处裂缝处。 借着星光,仰天望去。 只见山峰耸入云霄,那裂缝之前受山体滑坡影响。 此时的口子已经有两拳大小。 斜斜的插在地上,仿佛轻轻一推,便能倒在地上。 秦风眼里露出惊喜:“真是天助我也。” 本以为这一战必败,没想到老天都在帮他们。 “快,把火油和硝石都倒进去。”秦风命令道。 赵勇和王五干劲十足,对于在对抗北狄一事上,没有任何怨言。 过了好半天,终于完成了。 两人抹了把脸上的汗,会心一笑。 秦风看事情办妥,便吩咐两人:“你们守在这里,我去向王妃复命,待看到信号,便把火把扔进去。” “秦将军,你放心吧,我们兄弟俩就算是死,也会完成任务。” 秦风笑了笑,大步离开了。 赵勇和王五警惕的盯着四周,随时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两人身形一滞,全都看向对方。 赵勇压低声音道:“七八个人,离我们二人约五十米……” 王五倒吸一口凉气,低骂一句:“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在这儿,那王妃的计划岂不是败露了。” 这山路只有这么一条,谁能想到北狄如此谨慎,竟还在巡山。 “格老子的,拼了。”赵勇轻轻拔出腰间的长剑,握紧了。 王五也咬紧了牙:“我媳妇儿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若是俺死了,你稍个信儿给她,让她必需把娃娃带大,若是她敢改嫁……” 说到这里,王五说不下去了。 这个世道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咋活? 便是改嫁,也过的不如意。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勇率先冲了出去。 两人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并没有跟北狄人硬碰硬,而是如同幽灵一样,绕到了敌后。 追上最后一个人,捂住嘴就抹了对方脖子。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已经晚了。 只见一柄长刀穿胸而过,顿时也没了气息。 两人联手,瞬间杀了两人。 北狄小队,只剩下五人。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北周人,五人全都吓破了胆。 掏出腰间的信号弹,就要发射。 被王五眼疾手快,一个飞刀就将对方的手臂给戳穿了。 信号弹掉在地上,赵勇一脚将其推开。 回头的功夫,就被一人砍在了肩膀上。 好在王五赶到,将那人抹了脖子。 眨眼之间,北狄连死三人。 他们看赵勇和王五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抓活的。”北狄人也不傻,看着突然出现的北周士兵,一下子就猜出了对方定是冲着粮草来的。 能看见两个,说明四周肯定还有其他人。 誓要把两人活捉,要严刑拷打问出话来。 北狄人一齐朝着两人冲了过来,两人背靠背,一致将尖刀对外。 因着对方有顾虑,没敢下死手。 赵勇和王五却是拼着死志,下手又快又狠。 很快,北狄又死了两人。 赵勇和王五的身上,鲜血淋淋,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两人如同困兽一般,死死的盯着北狄人。 “他娘的,今天老子是要交待在这里了吗?”王五一脸的不甘心,他还没有看到孩子出生呢。 赵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费什么话,跟他们这些***拼了……” 话音一落,他便扑了过去。 两人配合着,直到打的筋疲力尽,才把三个北狄人斩于刀下。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赵勇和王五全都累的虚脱的蹲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北狄人尸体。 赵勇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他刚想抬手擦把汗,胳膊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他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蹲在了地上。 王五也没好到哪儿去,他靠着赵勇身边的树滑坐下来,瘫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蹲了好一会儿。 赵勇先缓过劲来,忽然咧嘴一笑。 “你说,等咱们打赢了北狄,俺该找个什么样儿的娘们儿啊?” 王五闻言,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嗤。 “就你这样,还想着找娘们儿?先把你那一身伤养好再说吧。” 赵勇不乐意了,伸手推了王五一把。 却因为没有力气,没推动对方,反而自己晃了晃。 “俺怎么了?俺好歹也是跟着王爷和王妃打了胜仗的人! 俺就想找个手脚勤快的,能给俺做热乎饭,冬天能给俺暖被窝的,长相不用太好看,顺眼就行。” 王五听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依我看啊,你找媳妇可得擦亮眼睛。别跟你那同乡似的,找个好吃懒做的,天天在家吵架。 要我说,得找个心善的,能体谅咱们当兵的辛苦,等咱们出征回来,能安安稳稳守着家的。” “哎,你这么说,倒跟俺想的差不多。” 赵勇嘿嘿一笑。 两人说着话,全都沉默下来。 他们两人都受了重伤,怕是不能活着下山了。 突然,王五大口大口的吐起血来。 他不在乎的拿袖子一抹,骂了句:“这些北狄狗,下手也太狠了。” 赵勇轻轻的咳着,嘴里不时的吐着血沫子:“老王,你再撑撑,王妃还没有下令呢,咱俩得挺着。” “对,我挺着。”王五闷咳一声,看了赵勇一眼:“咱俩说好了,谁先死叫谁爷爷。” “你小子,到死还想占我便宜,我……咳咳……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两人面色发白,嘴里的气也是进气多,出气少。 就在这时,天空亮起了信号弹。 赵勇面上露出喜色,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老子立功的机会,来了……” ------------ 第272章 下辈子还做兄弟 信号弹在天空炸响,明亮的火光照得两人眼神都亮了起来。 王五仰头看着天空,不由的一笑。 “立功的机会,岂能由你一人领了。” 说罢,他也朝着赵勇走了过去。 两人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 随即,将火折子朝着缝隙扔了进去。 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两道微弱的弧线,消失在黑暗的裂缝中。 两人屏住呼吸,紧盯着裂缝口,等着听到预想中的爆炸声。 可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点点过去,裂缝里除了风吹过的呜咽声。 什么动静都没有。 王五捂着胸口,闷咳几声,问道:“怎么回事,按说火油遇火就该烧起来,怎么一点火花都没有?” “不应该啊。”赵勇也十分纳闷。 他蹲在地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应该啊,咱们明明把火油倒在裂缝附近了,火折子扔进去,怎么也该引着了才对。” 两人身上的伤都十分重,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王五,你蹲下,我踩着你的肩膀爬上去瞧瞧,看看里面到底出了啥问题。” 王五轻咳一声:“你可轻点,我这身子骨,经不起你折腾。” 赵勇咧嘴笑了笑,伸手抓住山壁上的凸起,费力地踩着王五的肩膀往上爬。 刚爬了一半,他就停了下来。 探头往裂缝里看,却被凸起的石块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你站起来一点,我看不到里面。”赵勇对着下方的王五喊道。 王五骂了他一句:“早就让你在军营里少吃点,你偏不听,顿顿都要多添一碗饭。 现在重的跟头猪似的,你觉得我这受伤的身子能驮得动你啊?”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每往上起一寸,胸口的伤口就像被人用手攥住一样疼,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骂着,可是身体却在费力的站了起来。 “再高点,再高点,就差一点了。” 赵勇的手已经能碰到裂缝的边缘,离看清里面的情景只有一头的距离。 王五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却还是吃力地又往上挺了挺身子。 终于,赵勇看到裂缝里面的情景。 他眯着眼仔细一看,之前他们倒进去的火油,因为山壁内部的凹陷,都积在了裂缝下方的低洼处。 而他们刚才扔进去的火折子,却落在了离火油足足有两三尺远的干燥石块上。 火星早就灭了,根本没碰到火油。 难怪没有爆炸。 赵勇恍然大悟,对着下方的王五大喊。 “火折子和火油没碰到一起,离得老远,难怪没烧起来!” 王五听到这话,再也撑不住。 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他连忙扶住旁边的石块,喘着粗气骂道。 “你小子赶紧下来!再这么折腾,我没被北狄人杀死,倒先被你压死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把火油和火折子弄一块儿去!” 赵勇小心地从王五肩膀上下来。 刚落地,两人就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办?”王五看着裂缝,语气里带着几分绝望。 赵勇却盯着地上的火折子,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咱们把火折子绑在箭上,对准火油的位置投了去! 之前我看到旁边有根断箭,正好能用!” 赵勇话音刚落,便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果然找到了那根断箭。 箭杆虽断了半截,箭头却还锋利,勉强能用来绑火折子。 王五也撑着石块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仅剩的火折子,又撕下衣襟上的布条,将火折子绑在断箭上。 “你瞄准点,可别再偏了。” 王五一边绑布条,一边喘着气叮嘱。 胸口的伤口每动一下都疼得他眼前发黑。 赵勇接过绑好火折子的断箭,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将箭尖对准裂缝里火油聚集的方向。 他眯起眼,调整着角度,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看我的!” 赵勇大喝一声,猛地松开手。 断箭带着火折子朝着裂缝飞去。 两人紧紧盯着箭的轨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箭就要飞到火油上方,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伴随着北狄士兵的呼喊声:“那边有人,快抓住他们!” 两人脸色骤变,回头一看,只见十几名北狄士兵举着弯刀,骑着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距离他们已经不到百米。 “糟了,北狄人怎么会来这么快!” 王五急得直跺脚,想要再找武器反抗,却发现身上除了一把断刀,再也没有别的兵器。 赵勇也慌了,那支刚飞到裂缝边缘,断箭就落了下来。 火折子掉在地上,火星又灭了。 “没时间了!”赵勇咬了咬牙。 他猛地掏出最后一支火折子,用力吹燃,然后抓住王五的胳膊,眼神坚定。 “兄弟,咱们今天就算死,也得把这火油点着!不能让北狄人好过!” 王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赵勇的意思。 他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好,跟他们拼了,能拉这么多北狄人垫背,值了!” 两人爬到凸起的山石上,对着北狄人挥舞:“有种拿火箭射老子。” 那些北狄人哪里知道他们两人有诈,纷纷拿起火箭,朝两人射来。 数支火箭朝着两人射来,赵勇一把推开王五,自己却被一支箭射中了胸膛。 他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燃烧的衣襟。 燃烧的火苗,印着他视死如归的脸。 “王五,下辈子咱俩,还做,兄弟……” 身上的衣衫被点着,火星顺着缝隙往下掉。 王五也被箭射中了胳膊,他忍着疼,将自己身上燃烧的衣服也扔了进去。 “等等老子,别想自己先走。” 无数火箭纷纷射在两人身上,几息的时间,两人就成了两个大火球。 空气中传来烧焦皮肉的气息。 王五忍不住疼大喊起来:“老娘,媳妇,我先走一步啦……” 火苗自两人身上不断掉落,缝隙里的火油,终于被点燃了。 “轰隆……” 就在两人倒下的瞬间,裂缝里传来一声巨响。 ------------ 第273章 壮烈 火油被点燃,火焰顺着裂缝蔓延开来,山壁剧烈摇晃,碎石如暴雨般滚落。 北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被滚落的石块砸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砰,砰砰…… 爆炸声不断,震天动地。 山壁渐渐坍塌,谷口被滚落的巨石彻底堵死。 远处,姜予安和秦风听到爆炸声,不由的看向这边。 只见火光冲天,巨石滚落。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停息。 姜予安与秦风立刻带领士兵跟上,一行人朝着山坳疾驰。 一路上,不断有细小的碎石从山坡上滚落,砸在盔甲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越是靠近山坳,空气中的焦糊味就越浓。 耳边也渐渐传来北狄人的惨叫声。 “救命,我的腿被压住了!” “火,快灭火!” “山塌了,我们被困住了,谁来救救我们。” 惨叫声混杂在声响中,显得格外凄厉。 姜予安脚步一顿,站在山坡上往下望去。 只见山坳里一片狼藉,粮草营已被大火吞噬。 坍塌的山体堵住了谷口。 十几名北狄士兵被埋在碎石下,只有少数几人在挣扎呼救。 突然,姜予安的眼神滞住了。 只见在碎石堆下,那里躺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赵勇和王五。 他们身上还燃着火星,胸口插着北狄的箭羽。 刚刚还鲜活的两条人命,此时却模样凄惨的躺在地上。 “赵勇,王五。”秦风也认出了他们二人,大喊一声朝着两人跑了过去。 姜予安快步走下山坡,到了跟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住了。 赵勇和王五,被毁的面目全非。 凡是见他们二人的士兵,全都不忍的扭过头去。 秦风眼眶红了,他对着两人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沉重:“两位兄弟,你们做到了。北狄的粮草营没了,谷口也被堵死了,你们为大军争取了时间,你们是北周的英雄!” 姜予安眼睛也通红一片,命令道:“来人,将两位英雄的尸骨,送回京城,待战事平定后,本王妃会向圣止奏请,给两位英雄封官加爵。” 她看着浓烟密布的山坳,对着秦风道:“北狄的粮草被烧,他们很快就会到达这里,传令下去带着弟兄们,撤。” “前往陵安,与摄政王汇合。” 北狄十万大军压城,跟他们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 现在他们没了粮草,只要死守住陵安,北狄人就没有办法。 秦风应了一声,把命令传了下去。 天快亮时,陵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可那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城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斑驳的夯土。 城楼上插着的北周旗帜已成黑红色,城下堆积的尸体几乎垒成了小山。 有北狄的,更多的是北周士兵的。 隐约能听到城墙上传来的厮杀声,却比预想中微弱得多,像是耗尽了力气的困兽在喘息。 姜予安抬头望去,只见谢无咎拄着长枪站在城垛边。 玄铁战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布满了刀痕与血污。 头发凌乱地黏在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几缕白发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哪怕他此时如此狼狈,却依然耀眼的一眼就让姜予安认了出来。 “五天了……王爷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了。” 秦风的声音带着哽咽。 “城里守军不足一万,大多带伤,北狄人不分昼夜轮番进攻,连口水都不让王爷喝安稳……” 姜予安的心像被钝刀割着,她朝着城墙大喊:“谢无咎,我来了,援军来了!” 谢无咎猛地转头,看到城下的姜予安时,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身边的亲兵连忙扶住他,他却一把推开。 他死死盯着姜予安,眼中的恍惚渐渐被狂喜取代,可那狂喜很快又被疲惫压了下去。 他甚至没力气再喊一声她的名字,只能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他怕北狄人发现援军,会发起更疯狂的进攻,他怕她也陷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城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北狄人的进攻声竟渐渐停了下来,原本密密麻麻围在城下的北狄士兵,开始有序地往后退。 起初,城墙上的北周士兵还以为是陷阱。 可随着时间推移,北狄人退得越来越远,最后竟撤到了一箭之外,连营寨都开始收拾起来。 “怎么回事?” 谢无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着北狄的动向,眉头紧皱。 北狄会无缘无故退兵,这五天来,他们明明已经把陵安逼到了绝境。 此会在此时,前功尽弃? “王妃带着我们,烧了北狄人的粮草,他们没了粮草,又怕我们前后夹击,肯定是撑不住了!” 秦风呼喝一嗓子,引得城楼上的北周士兵,兴奋的大喊起来。 谢无咎看着姜予安脏兮兮的小脸,欣慰的朝她一笑。 他的安安,竟如此厉害。 眼中的亮火弱了下去,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谢无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笑:他真的以为,他要守不住这座城,要再也见不到她了。 “退了……他们真的退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反应过来后,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可那欢呼很快就变成了哭声,有人坐在城垛边,一边哭一边笑。 有人趴在死去的战友身边,轻声说着。 “赢了,我们赢了……” 城门缓缓打开,谢无咎身上的铠甲还在滴着血。 他整个人,如同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可看到姜予安,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跑了过去。 “夫君。” “夫人。”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恨不得将对方的身体,融入自己的骨血。 “安安。”谢无咎把姜予安抱在怀里,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以为……守不住了……” 姜予安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笑中带泪:“守住了,我们都守住了。” 谢无咎轻轻笑了起来,然而他笑着笑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下倒下去。 ------------ 第274章 北周还在,我也在 姜予安急忙扶住他下滑的身体,谢无咎强撑着疲惫,对着卫长风下了命令。 “北狄军心大乱,只可佯攻,不可硬战……” 他一边说着话,眼皮不住的往下沉。 明明人已经困倦到了极致,却还是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 “传令下去,每到一个关口,便让守城将领出兵迎敌……” 谢无咎的话卫长风明白,北狄十万人深入北周境地。 对方狼子野心,抱着吞并北周的心来的。 如今他们想走,哪儿那么容易。 就算让他们离开,也得撕他们一块肉下来。 “属下明白。”卫长风沉声道。 谢无咎满意的垂了垂眼皮,这才昏睡过去。 姜予安命人把谢无咎抬回城主府。 让他好好歇息。 待谢无咎呼吸均匀了,姜予安才从房内走了出来。 她没有回议事厅,而是沿着回廊,一步步走上了城主府的城楼。 站在高处往下望去,陵安城的全貌尽收眼底,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阵揪疼。 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一片狼藉。 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和箭羽。 被战火焚毁的房屋,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斜斜地搭在砖石上,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街头巷尾聚集着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们裹着单薄的衣物,蜷缩在墙角。 有的在低声啜泣,有的则望着烧毁的家,眼神空洞而茫然。 几个孩童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拿着捡来的断箭,在空地上默默玩耍,不知家园已毁。 姜予安对着秦风,命令道。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所有将士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其余人都去帮老百姓修葺房屋。 优先修补那些受损较轻、还能住人的房子,再慢慢清理烧毁的废墟。 另外,从医帐里抽调一部分郎中,组建一支医队,分往各个街巷,为老百姓看病疗伤,尤其是老人和孩子。” “是,属下遵命!” 秦风立刻躬身应下,眼中满是敬佩。 他以为宸王妃不过是内宅的妇人。 可她不仅能在战场上出谋划策,更能在战后心系百姓、为民生操劳。 这份胸襟与担当,连许多朝中大臣都比不上。 姜予安安排好这一切,才又折回房中。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谢无咎的眉头,可刚触碰到他的皮肤。 他的身子就微微一颤,像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什么。 喉间还低低溢出一声模糊的呢喃,眉于间,满是焦急。 她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谢无咎的脸上。 曾经面皮白皙的摄政王,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的书卷气,即便身着战甲,也难掩世家公子的清雅。 可如今,他的脸被北境的烈日晒成了小麦色。 还着些许粗糙。 姜予安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只见他的虎口处满是茧子。 手背上面到处都是伤痕。 胳膊上,还有一处刀伤。 包扎的十分仓促,此时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姜予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别担心……”她俯下身,在谢无咎耳边轻声呢喃。 “北狄退了,百姓们也都安好,陵安没事了。” 许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谢无咎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可没过多久,他的手突然攥紧了身下的锦被,咬牙切齿地喊着:“守住……快守住,别让他们过来……” 姜予安心中一紧,立刻握住他的手。 “我在呢。”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夫君,我带着援军来了,我们守住陵安了,没人能伤害我们。” 谢无咎激灵一下,身体猛的一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腥红一片,眼里满是戾气。 却在看到姜予安时,戾气逐渐散去。 他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了:“梦,都是梦。” “夫君,你醒了?”姜予安对着他轻柔一笑。 下一秒,谢无咎却突然坐起身,把她紧紧的拥入怀里。 他的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我们都还活着,还活着。” 战争的阴影,已经烙进了每一个坚守在陵安的人心里。 谢无咎也不例外。 他是主帅,哪怕是天塌了,他也得撑着。 如今北狄退了兵,他紧吊着的一口气,才算吐了出来。 无人能理解谢无咎此时的心情,但姜予安懂。 他怕的是北狄铁蹄踏破陵安,满城百姓沦为北狄的刀下亡魂。 他怕自己成了误国误民的千古罪人。 百年后连祖坟都无颜去见。 他更怕北狄铁骑踏过陵安,一路南下直取皇城,北周几百年的基业毁在他手里,无数宗室百姓流离失所。 缓缓的,一只手轻轻的拍在了谢无咎的背上。 耳边是姜予安轻柔的声音:“都过去了,陵安还在,北周还在,我也在。” 许久,谢无咎才起身。 他看着姜予安的脸,不由的笑了起来。 长发凌乱的粘在他脸上,姜予安为他把乱发拨开,对他笑道:“热水我已经给你备好,现在你需要去洗个澡,再好好吃上一顿饭。” 谢无咎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 他在城楼上,不眠不休五天五夜。 身上臭气熏天,还夹带着血腥气。 姜予安却一点也不嫌弃,还把他抱在怀里。 他面上一红,急忙道:“我这就去洗。” 起身,他走向浴房。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姜予安。 “夫人……”谢无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要不要一起洗?” 谢无咎目光落在姜予安的身上,只见她的衣裙已经被他的衣服弄脏了。 大片黑色的污渍和血迹,蹭了姜予安一身。 一股难闻的气味儿,飘进了姜予安鼻中。 姜予安眉头微微一皱,只得起了身朝谢无咎走去。 然而刚到他跟前,就被谢无咎打横抱起。 随侍的婢女见状,全都红着脸退了出去。 浴室内,有一三米长的浴池。 此时浴池内热气蒸腾。 谢无咎将姜予安放在矮凳上,手伸向她腰间。 却被她按住了。 她羞涩的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可是合浴这种事,还从未有过。 衣衫滑落,姜予安就被拥进了一具结实的身体里。 ------------ 第275章 耗着他们 一个半时辰后,谢无咎神清气爽的从浴室里出来了。 姜予安眼含埋怨的看着他。 目光落在他肩胛处那处咬痕上,恨不得再扑上去咬两口。 本以为他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体力早已经透支。 没想到,他补了一个多时辰的觉,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刚刚在浴室里,他简直就像一头饿狼。 恨不得将自己拆骨入腹。 察觉到姜予安埋怨的眼神,谢无咎系腰带的手一顿。 像头大猫一样又蹭了过来:“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去。”姜予安推了他一把,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推不动。 甚至,还无赖的往她怀里钻了钻。 气的姜予安,狠狠捶了他两拳。 谢无咎却圈着她的腰身,搂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卫长风的声音:“王爷,王妃,城主府来了一群百姓。” 谢无咎的身形一滞,眉头一皱,只得起了身。 对外喊了句:“知道了。” 他握着姜予安的手,对她道:“走,出去看看。” 姜予安轻轻点头,跟谢无咎一同走出了房门。 两人一出现,卫长风的眼睛就落在了谢无咎的身上,面露惊讶。 而后,他像明白了什么,扭过头吃吃一笑。 谢无咎狭长的眉眼一凛,眼中杀气腾腾,卫长风急忙收敛神色,跟在他身后。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姜予安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百姓提着篮子、扛着木板,簇拥着一位白发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手中捧着一筐热气腾腾的馒头,走到姜予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王爷,王妃,我们是城西的百姓。将士们辛苦,我们自发蒸了些馒头,又找了些木料,想帮着搭建医帐,还请娘娘收下。” 在老者身后,还有拿着瓜果蔬菜,家禽的百姓。 就连三岁稚儿,手里也捧着个窝头,有模有样的学着:“王妃娘娘,请你收下。” 姜予安连忙扶起老者:“老人家快请起,百姓们能有这份心意,我代将士们谢过大家了。只是寒冬腊月,大家冒着风雪赶来,实在辛苦,都快起来。” “不辛苦!”老者直起身子,眼中满是感激。 “若不是王爷和娘娘带着将士们守住陵安,我们这些百姓早就成了北狄的刀下亡魂。 如今能为守城出点力,是我们的福气!”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到城主府外。 有妇人抱着缝好的棉衣,有青年扛着修缮城墙的工具,还有孩童提着装满热水的陶罐。 姜予安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人群,眼眶微微发热。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高声道。 “多谢各位乡亲,有大家的帮忙,陵安一定能尽快恢复生机。 现在,烦请各位乡亲跟着士兵去城东校场,棉衣交给医帐的士兵,木料和工具用来修缮城墙,大家放心,朝廷会给大家发放工钱和粮食,绝不会让大家白出力!” “我们不要工钱!”百姓们齐声喊道:“能为陵安出份力,我们心甘情愿!” 面对如此热情的百姓,姜予安有些招架不住。 她求救的看向谢无咎,却见他眼含热意正看着自己。 面上微微一笑,他上前两步,对着百姓拱手一礼。 “陵安能守住,靠的不是我谢某一人,而是整个陵安的百姓。” “今晚城主府会宰杀三牲,设宴三百桌,本王与王妃,与民同乐……” 百姓们瞬间欢呼起来,原本沉重的气氛被喜悦取代。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互相转告,妇人们笑着讨论要带些自家腌的咸菜去赴宴。 老人们则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欣慰。 一脸不可置信的道:“王爷和王妃,肯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同乐,简直是天大的福分啊。” 有些有身份的老者,呼吁身后的百姓:“设宴不是一件小事,大家伙儿都动起来,争取在傍晚能吃上宴席。” 百姓们齐齐应了一声,便四下去忙了。 有的去屠宰牲畜,有的去采购食材。 有的则在城东校场上搭建临时的宴席棚。 还有的妇人自告奋勇,要去城主府的厨房里帮忙做菜。 整个陵安城,似是又恢复了以往的鲜活。 天色将黑时,飘花悠悠飘落。 可城主府,却呈现空前的热闹景象。 三百桌席宴,从城主府摆到了城门口。 红色的灯笼,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 百姓们推杯换盏,吃饱喝足的孩童提着灯笼,玩闹嬉戏。 说不出的热闹。 而此时的北狄,却陷入了一种空前的绝望。 谢无咎昏睡之前就下了令,各个关口迎敌痛击。 …… 北狄大军撤出陵安城外三十里时,队伍里的怨气已浓得化不开。 原本以为能轻松踏平陵安、直取北周皇城。 却没料到不仅粮草被烧、退路被堵。 还被一支援军打得丢盔弃甲,十万大军折损过半。 活下来的人也个个面带菜色,连战马都瘦得只剩骨架。 “公主,我们就这么退了?”副将勒住马,望着身后陵安城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 “那北周军不过是侥幸得胜,我们若折返杀回去,定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北狄公主阿古拉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狐裘披风下的肩膀微微颤抖,她何尝咽得下这口气? 父亲将北境十万精锐交到她手中,本是想让她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狼狈。 她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咬牙道:“传令下去,全军折返,今日便要踏平陵安!” 号角声重新响起,北狄士兵虽满心疲惫,却也被这股不甘点燃了斗志,纷纷调转马头,朝着陵安城的方向冲去。 可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城下时,却见城门紧闭。 城楼上北周军的旗帜猎猎作响,士兵们严阵以待,却始终没有出城迎战的意思。 “开城门,有种出来一战!”北狄士兵对着城楼大喊,城楼上无人应他。 倏然,一只啃的干净的鸡爪丢到了对方面前,除此之外,再无回应。 他们在城下骂了半个时辰,喉咙都喊哑了,对方连理都懒得理。 反倒是城内饭菜的香气,馋的他们猛咽口水。 “公主,他们是故意耗着我们!”副将气得捶马。 “我们粮草已断,连口水都快喝不上了,他们却躲在城里养精蓄锐!” 阿古拉看着紧闭的城门,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知道,北周军是算准了他们缺衣少食,故意不出战,等着他们自溃。 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北周军动手,他们自己就先垮了。 “撤!”她咬着牙下令,声音里满是屈辱。 “退到前面的黑风谷,先休整片刻,再做打算!” ------------ 第276章 北狄降了 北狄大军再次调转方向,朝着黑风谷退去。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耗尽了士兵们的力气。 一路上,不断有士兵因为饥饿和寒冷倒下。 有的直接躺在雪地里,再也没起来,有的则偷偷脱离队伍,不知去向。 原本整齐的队伍,渐渐变得散乱不堪,军心涣散到了极点。 黑风谷里寒风呼啸,连块能挡风的石头都少。 北狄士兵们挤在一起,裹着单薄的铠甲瑟瑟发抖。 阿古拉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满是焦虑。 她派人去周边寻找粮草和水源,却只带回几片干枯的野草。 大雪早已封了山路,连野兽都躲进了深山。 更让她气愤的是,谢无咎切断了她的粮草,后续粮草供不上来,她的十万大军会被慢慢拖死。 “公主,再这么下去,我们撑不了三天!” 副将脸色惨白地跑来:“有几个部落的首领已经在私下商议,想要向北周投降。” “谁敢投降,我就杀了谁!” 阿古拉猛地拔出弯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可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人心已散,再强硬的手段也留不住这些士兵了。 就在这时,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可没过多久,雪势便越来越大。 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瞬间将黑风谷覆盖。 寒风卷着雪粒,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北狄士兵们惊呼着挤在一起,却依旧抵挡不住刺骨的寒冷。 “公主,雪太大了,谷口已经被封住了!” 士兵们的呼喊声带着绝望,在风雪中回荡。 阿古拉走到谷口,看着被大雪封死的道路,手中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仰头看着天空,目露绝望:“难道,连老天都要亡我?” “公主,我们……” 副将声音哽咽,投降两个字在喉咙里转了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亲眼见到阿古拉斩杀了两名说要投降的士兵。 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无疑自寻死路。 然而,当天晚上阿古拉还在睡梦中,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狼哞声四周,像是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声音越来越近,哪怕身在营帐里,都让人瑟瑟发抖。 暴雨,严寒,又遇上饥饿难耐的狼群。 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狼,是狼群……啊……” 外面传来北狄士兵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古拉拔出弯刀就出了营帐。 只见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黑暗中,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悬浮在空中。 借着雪光,众人才看清。 那是上百头饿狼! 它们体型庞大,毛发杂乱,嘴角挂着涎水,眼中满是饥饿与凶狠。 显然是被士兵们身上的血腥味,和微弱的气息吸引而来。 “不好!是狼群!” 副将大喊一声,挥刀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饿狼砍去。 可饿狼的速度太快,轻易就躲过了他的攻击,一口咬住了一名士兵的腿。 “啊……”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其他饿狼见状,纷纷扑了上来。 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饿狼的呜咽声、吞咽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阿古拉拔出弯刀,想要上前帮忙。 却被副将死死拦住:“公主,撤,快撤!这些狼太凶了,我们挡不住!” 副将手持弯刀,奋力抵挡着饿狼的进攻,身上很快就添了好几道伤口。 阿古拉看着眼前的惨状,心如刀绞。 她的十万大军,是北狄最精锐的力量。 却在短短几日里折损过半,如今剩下的不足四万,还大多带伤。 可面对这上百头饿狼,他们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士兵们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饿狼撕咬。 有的士兵甚至因为过度恐惧,直接瘫倒在地上,连反抗都忘了。 “不,这是我们北狄的精锐,不能就这么毁了!” 阿古拉嘶吼着,想要挣脱副将的阻拦,却被副将死死按住。 “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要是出事了,北狄就真的完了!” 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边抵挡饿狼的进攻,一边拉着阿古拉往后退。 饿狼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士兵们的数量在不断减少。 雪地里,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 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被开膛破肚,内脏散落一地,其状惨不忍睹。 阿古拉看着这一切,心痛得几乎要泣血。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一个时辰后,狼群才渐渐散去。 阿古拉踉跄着走到雪地中,看着眼前的惨状,身体忍不住颤抖。 活下来的士兵,他们大多受了重伤,躺在雪地里苟延残喘,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锐之气。 她蹲下身,抚摸着一名士兵冰冷的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 阿古拉跪在雪地里,良久,她才缓缓抬头。 眼里,再也不见昔日野心。 “去给北周摄政王,送去降书……” 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绝望。 连老天都不帮她,再坚持下去,只会有更大的伤亡。 副将含泪应了一声,扭头走开了。 陵安城内。 短短十几日,陵安就恢复了以往的繁荣景象。 小贩在街头叫卖,茶馆和酒楼重新开张。 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 卫长风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大步往议事厅里走。 他脸上带着喜色,脚还未踏进门,声音先至:“王爷,喜报,喜报……” 谢无咎抬头看他:“什么喜报?” “北狄降了。”卫长风拔高声音,语气里满是自豪:“北狄送了降书过来,愿意俯首称臣,年年给我朝纳贡。” 姜予安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亮:“果真?” “王妃,此事千真万确,北狄公主带着大队人马,进了黑风谷,突降大雪北狄死伤过半,又遇上百头狼群,她们的确走投无路了。” 卫长风把手里的降书,递至两人面前:“王爷王妃请看,这是降书。” ------------ 第277章 身份恢复 谢无咎和姜予安看到降书,两人面上全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这一仗打的有多凶险,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若不是上天眷顾,只差一点点,北周就覆灭了。 大战过后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 “将捷报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停顿了一下,谢无咎又道:“待陵安安顿好后,便返回京城。” 卫长风对着谢无咎拱了拱手,兴奋的道:“是,王爷。” 启程回京城的那日,天刚蒙蒙亮,陵安百姓便自发聚集在城门口。 手里捧着自家种的粮食、织的布,想要送给谢无咎与姜予安。 “王爷、王妃,多谢你们守住陵安!” “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啊!” 百姓们的声音里满是不舍,有的老人甚至抹起了眼泪。 谢无咎与姜予安翻身下马,对着百姓们深深鞠躬。 “多谢乡亲们的厚爱,他日若有需要,我们定会再来。” 两人再三推辞了百姓们的馈赠,才踏上回京城的路。 而此时的京城,早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百姓们争相传颂姜予安夫妇的英勇事迹。 更有甚者,还把两人的事迹编成了话本子。 戏院,说书先生,到处都在说陵安一战。 自然而然的,姜予安和谢无咎,也被夸成了天上战神。 消息传到元帝的耳朵里,福公公把话本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心的,退到了其身后。 元帝翻开话本子,只见话本里将谢无咎描写成面如冠玉、枪法通神的少年将军。 危急时刻总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而姜予安则被塑造成智计无双、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 不仅朝堂立状请援军,还亲率死士烧粮草,连炸山堵谷口的计策,都被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说她夜观星象知天时,巧借风雪困敌军。 看着这些话本子,元帝的眉头蹙的越来越深。 “这写书的先生,倒会添油加醋。”冷嗤一声,元帝将话本子随意的丢在了龙案上。 面上虽然平静,可是眼里却掠过一丝焦虑。 谢无咎的名声越来越大,已经盖过了他这个皇帝。 身为帝王,最忌功高盖主。 哪怕谢无咎跟他出入生死,是他的左膀右臂。 许久,帝王眼里的戾气才渐渐消散。 可福公公站在元帝身后,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里,更是满满的担忧。 王皇后步入殿中,看到元帝眉头紧皱,她走到殿内。 福公公刚要行礼,王皇后就轻轻挥手:“下去吧。” “是。”福公公弯着腰退出殿外。 王皇后端起桌上的茶,递到元帝手中:“陛下,北狄已经退兵,为何你还是愁眉不展?” 元帝看到王皇后,紧锁的眉头舒展一些。 他接过茶,喝了几口,面上露出颓废之色。 “这北周的江山交到朕的手上,如今国泰民安,朕应该是欢喜的。” “只是如今摄政王呼声正高,世人只知谢无咎,却不知朕这个君王……” 说到最后,元帝眼中冷意更甚。 王皇后轻轻把手覆在元帝手背上,声音轻浅:“陛下何需为这些事烦忧,摄政王名声再大,他也只是臣子。” “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听命于君王的。” 元帝看着王皇后温柔的脸,似是有所顿悟。 “皇后,你的意思是?” 王皇后勾唇,微微一笑。 “宸王妃的身世,也该昭告天下了,当年东宫一案,皆是由王氏族人所做,皇上可借此拿王氏开刀,亦可打压宸王府。” 一袭话,让元帝的眼睛亮了亮。 姜予安是前太子的遗孀,她若恢复身份,便是长公主。 而谢无咎是她的夫君,自然便是驸马。 按照北周律例,驸马不能为朝为官。 元帝脸上的喜色不断扩大:“皇后,果然最懂朕心。” 如今四方平定,北周已经不再需要摄政王。 只需在此时恢复姜予安公主的身份,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想通了此事后,元帝龙颜大悦。 他当即起身,快步走到殿外,对着等候在外的内侍高声下令。 “传朕旨意,即刻拟诏。前东宫一案真相大白,皆是由王重业和王若府勾结外敌、构陷太子,罪证确凿,将两人斩首,家产充公! 另,前太子遗孀姜氏,多年来隐姓埋名,今恢复其长公主身份,号福康,钦此!” 趁着元帝心情好,王皇后又劝道:“如今后宫也该添些嫔妃了。” 她的意思,元帝心里清楚。 后宫没有子嗣,皇位不稳。 元帝点了点头,对着王皇后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是,皇上。” 待到谢无咎和姜予安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七日后。 圣旨下达到两人手上,两人皆是一愣。 姜予安不由的看向谢无咎,却见他面上没有波澜。 眉眼间,噙着一抹柔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的心口一滞,圣旨在手上,也分外沉重:“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谢无咎勾唇一笑,不在意的道:“历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两目沉沉的看向远方,语气竟是少有的轻松。 “卸下肩上重担,竟是说不出的轻松,从今往后,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见姜予安的眉头还紧皱着,谢无咎竟反过来安慰她:“这个结局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姜予安只觉得心中一疼,不由的抱住了他的窄腰。 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了下来,谢无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姜予安才松开了他。 夫妻两人双双下车,一同步入皇宫。 步入乾坤殿,元帝和王皇后,都坐在宝座上。 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姜予安和谢无咎双双上前,跪倒在地:“福康,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臣,谢无咎,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两人皆是一派虔诚,元帝细细看了谢无咎一眼。 见他双目之中不见任何戾色,一派平和。 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元帝眼里满是喜色:“如今安安的身份终于能够大白天下,回归皇室,是我北周的福气,朕也能对得起先太子的再天之灵了。” “你们二人,是我北周的功臣,如今安安身份恢复,更是亲上加亲啊……” ------------ 第278章 闲散王爷 姜予安和谢无咎双双拜谢,又说了一些场面话。 王皇后才笑着打圆场:“皇上,安安和驸马刚刚从陵安回来,两人一路辛苦,你便是再有不舍,也得让两人休息休息啊。” 一声驸马,说的无比自然。 可是让姜予安和谢无咎两人内心里,却掀起不小波澜。 不是两人非要较个真,只是皇上和皇后这种过河拆桥的手段,实在让人不喜。 心里虽有不悦,但两人面上不显。 和和气气的在宫里用了宴,元帝才放两人出宫。 回到府里,管家正在拆门口的牌匾。 看到姜予安和谢无咎双双出现,急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张了张嘴,王爷两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在嗓子眼打了转儿又咽了回去。 管家眼里噙着水光,蠕动着嘴唇,唤了声:“王妃,王爷。” 四个字,说的极其艰难。 谢无咎面上倒是没什么,姜予安却有些心疼的看了他一眼。 见她眼里满是担忧,谢无咎心头的那点委屈,便如同冰遇到火,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双手背在身后,轻松一叹:“我志不在此,如此倒也很好。” 说完,又对着姜予安故作讨好一笑,拱手道:“以后,就多多仰仗公主了。” 姜予安的心头,更加堵塞的难受。 又怕谢无咎心里难受,只勉强对他露出个笑脸。 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道:“回府吧。” 谢无咎对她一笑,两人双双往院里走。 就在这时,谢老爷子拄着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 姜予安去陵安的时候,怕老爷子无人照顾,便着人把他接到这边。 老爷子穿着一件黑色大氅,站在门口眼睛定定的看着谢无咎。 一双浑浊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说话间,已经红了眼睛。 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下。 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姜予安和谢无咎两人奋勇杀敌的模样。 听到打了胜仗,老爷子高兴的险些跳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的太久,一道圣旨降了下来。 面对战功赫赫的谢无咎,圣上竟然做出如此裁断,让老爷子痛心不已。 “父亲。”谢无咎看到老爷子眼里的泪光,上前两步。 跪在了老爷子脚下,磕了个头:“儿子,回来了。” 老爷子嘴唇哆嗦着,表情似怨似恨。 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扬起拐杖,就要照着谢无咎的肩头打下。 可举在半空良久,也没有落下来。 “你这个逆子,长本事了,出去打仗这么大的事,竟也不与我支会一声……” 谢无咎喉咙发堵,眼睛发酸。 闷声道:“儿子不孝。” 然后他直起身子,对着老爷子扬眉一笑:“以后不会了。” 看着他无赖的模样,老爷子冷冷一哼。 “府上备了你和安安爱吃的饭菜,还不带着你媳妇,滚进府里去。” 管家有心想要提醒老爷子,如今两人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该改口了。 可姜予安却对管家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事。 公主如何,王妃又如何。 在老爷子面前,就只是儿媳而已。 几人先后进了屋。 红木圆桌早已摆好了满桌饭菜。 炖得酥烂的羊肉、油亮的酱鸭、翠绿的时蔬,都是两人平日里爱吃的。 可没人动筷,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筷子头。 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谢无咎与姜予安,像是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姜予安端起茶杯,给老爷子续了些热水,柔声说。 “父亲,今日厨房炖了您爱喝的萝卜羊肉汤,您尝尝?” 老爷子点了点头,却依旧没动勺。 屋内的气氛渐渐沉了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还是谢无咎先开了口,他拿起筷子。 夹了一块酱鸭放在老爷子碗里,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认真。 “父亲,你不动筷,我俩怎么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桌饭菜。 “谢家家训第一条,阖家同食,长辈先动筷,您忘了?” 老爷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震。 随即苦笑了一声,拿起筷子,轻轻拨了拨碗里的酱鸭。 “我没忘,只是看着你们俩,心里头不踏实。” 他抬眼看向谢无咎:“外头风言风语那么多,是不是……陛下对你们有意见了?” 虽然老爷子已经远离朝堂,可他为官数载,怎么会不懂伴君如伴虎。 谢无咎放下筷子,轻声道。 “父亲放心,我与安安行事向来问心无愧,陛下只是担心民间传言过甚,并无他意。” 姜予安也跟着点头,拿起勺子给老爷子盛了一碗羊肉汤。 “父亲,您别多想,夫君他也早有退意,就算皇上不动手,朝臣们也会逼着皇上动手。”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苦涩的笑。 “能得如此圆满结局,我和夫君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老爷子看向谢无咎:“你果真如此想?” 谢无咎郑重点头:“当然。” 看他们二人表情认真,老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拿起筷子,指着饭菜,道:“吃饭。” 如此,谢无咎和姜予安才吃起饭来。 翌日,流水的赏赐,便进了府。 牌匾已经摘下,换上了宸王府。 元帝虽然夺了谢无咎摄政王一职,但却保留了他的王位。 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弥补。 又怕落天下人口实,各种珍宝流水般的送进了宸王府。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罕见的云锦、还有西域进贡的珊瑚摆件,堆在库房里几乎放不下。 如今的谢无咎,就是一个闲散王爷。 别人降职,会受人奚落。 他降职,以往那些亲戚,反倒巴巴的凑了上来。 谢老爷子兄妹两个,他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名叫谢仲文。 最小的妹妹,嫁到了徐州,这些年也不大与他们走动。 谢仲文平日里在京郊打理祖产,与王府往来不多,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来拜会,态度向来淡淡的。 今日却突然登门。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忙迎了出去。 刚走到前厅,便见谢家二爷提着几盒点心,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听闻大哥最近身体不适,可是好些了?” 谢老爷子向来瞧不上他这个弟弟。 当初分家的时候,闹的很是难看。 老太太心疼弟弟,要把祖宅和大半家产,都留给他。 谢老爷子自然是不愿意,但自小不受母亲重视,又心高气傲。 一气之下,便带着家眷,离开了祖宅。 除了老母亲去世的时候回去过,这些年一直没有跟谢家二爷有过来往。 ------------ 第279章 二叔上门 谢仲文突然前来,谢老爷子十分不满。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得陪着淡笑应付着。 “还好,有劳二弟挂念。” 谢仲文比谢老爷子小了整整十二岁。 因此谢老爷子瞧着头发花白,但谢仲文却还头发乌黑,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分。 “看大哥说的,咱们是亲兄弟,惦记着府里不是应该的?” 谢仲文没听出谢老爷子语气里的疏离,反而往前凑了凑,笑容更热络了些。 “前几日我还跟内人说,等府里安定了,就请大哥和无咎、予安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日。 那庄子里刚打了口新井,井水甜得很,还种了不少梅树,再过些日子梅花,在园子里赏梅喝茶,倒也是个趣事。” 谢老爷子板着脸,没有吭声。 谢仲文却叹息一声,语气诚肯:“大哥,咱俩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他一边说,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从前娘在世的时候,是疼我多一些,那还不是念着我不成器,不像大哥这般有才学。娘怕我以后没有财产傍身,日子过的艰难。” “大哥就不一样了,你在朝为官,有权有势,又何必在意那些虚产?” 听谢家二爷这番话姜予安不由的挑了挑眉头。 但这都是上一辈儿的恩怨了,她一个小辈儿也不好插嘴,便没说话。 谢老爷子冷冷一哼,很不认同谢二爷的话。 “都过去的事了,二弟何必再提起,你今天来,若是来找我叙旧的,大可不必。” 看得出来,谢老爷子很不愿提起当年的事。 想必是,伤透了他的心。 否则这些年他也不跟谢家二房来往。 谢仲文今天既然登门,便不可能只是来叙旧这么简单。 从前谢无咎是摄政王,他不敢高攀,但他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他还能怕他? 谢仲文呐呐一笑:“大哥说的是,我今天来,是想跟大哥商议一件事。” 闻言,谢老爷子才正眼看了他一眼:“何事?” “娘的诞辰快到了,往年咱们都是在京郊庄子上简单过过,今年我想着大办一下。” 谢老爷子握着茶杯的手顿住,眉头微微蹙起。 母亲诞辰确实是大事,可往年谢仲文从未这般热心,连祭拜都时常借口庄子忙缺席。 如今突然提出重办宴席,着实有些可疑。 “哎呀大哥,这你就不懂了!” 谢仲文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从前无咎是摄政王,那些权贵不敢对我们谢家如何,可现在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从前他得罪的那些人,自然会蠢蠢欲动。” “母亲在世时说过,家和则兴,分则败,若是让那些势利眼知道,咱们谢家还跟一盘散沙似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回踩我们一脚。” 说到这里,谢仲文的眼里露出哀求之色。 “大哥,从前种种,就当弟弟亏欠你的,为了咱们谢家,你我不如摒弃前嫌,和好吧?” 谢仲文的确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跟谢老爷子争锋相对,变的大度谦和。 这样的改变,让谢老爷子的心微动。 尤其是谢仲文的那句:我们还有多少年可活。 更是深深戳中了谢老爷子的心。 谢仲文看谢老爷子有所触动,眼里掠过一丝晦暗。 再接再厉道:“母亲临死前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她老人家心里其实一直都记挂着你的。” 说到这里,谢仲文声音哽咽起来。 “大哥,如今世上只有咱们兄妹三人了,小妹也时时念着你,但知道你的脾气,也不敢跟你来往,生怕你还在生气……” 谢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他心中有所触动。 但当年他被母亲和谢仲文联合赶出谢家的事,历历在目。 他们待他,如同仇人一般。 母亲更是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像你这般的人就该死在外面,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争抢,你还配叫人吗?” 那时的谢老爷子心里满腹委屈。 他是谢家嫡子,本就是他的东西,怎么到了母亲嘴里就变成他抢弟弟的了?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忘记那锥心刺骨的疼。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他不相信谢仲文真的会改。 但他也考虑谢无咎和姜予安两人的处境。 他们势单力薄,若是没有亲族帮衬,以后怕会更加艰难。 考虑了半晌,谢老爷子抬起头看向谢仲文:“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谢仲文眼里露出意外的喜色,他高兴的握住谢老爷子的手,激动的险些落泪。 “大哥,太好了,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她也会很高兴的。” “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小妹那边我也去了信儿,她说也会回京跟我们团聚。” 谢老爷子连连点头,待送走谢仲文,他才跟谢无咎说起此事。 对于老一辈儿的恩怨,夫妻两人都不好说什么。 但看谢老爷子开心,便顺着他的话道:“父亲决定就好。” 谢无咎对于这位二叔,并不是很放心。 此人太过奸诈,贪得无厌。 如今又厚着脸皮上门求和,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夫妻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了房,把房门一关,两人嘀咕起来了。 “从前老太太在世时,二叔仗着老太太偏心,把父亲逼得在祖宅待不下去。 父亲那时候刚因伤从军营回来,腿还不利索,他倒好,抢着分了最好的田产,还说父亲吃朝廷俸禄,不该占着祖产,把父亲气的整整半年没回祖宅。” 姜予安重重点头:“方才二叔说话时,眼神总往你身上瞟,话里话外都想把你扯进去。 我总觉得,他怕是想借宸王府的名头,要做些什么勾当,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倒要咱们来背黑锅。” “你说得没错。” 谢无咎转过身,眼底的沉郁更甚:“二叔那人最是贪得无厌,若是没从诞辰宴上讨到好处,往后定然还会找别的由头来缠。 父亲心软,又总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若是被他几句软话哄住,怕是要吃亏。” ------------ 第280章 谢家团聚 姜予安点了点头,嘴上说:“知道了。” 心里却一点也不担心老爷子会吃亏。 他能够从谢家全身而退,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个糊涂的。 反倒是谢二爷,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现在舔着脸上门求和,想来是有求于宸王府。 她估摸着,对方大约是想借宸王府的势,给自己谋出路。 几日后,谢家老宅递了帖子来,邀请谢老爷子和姜予安夫妻俩,前去参宴。 谢老爷子心情不错,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 一袭藏青色锦袍将老爷子衬托的年轻了几岁。 袍子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云纹,料子是前年江南贡品。 他一直舍不得穿,只在年节时拿出来晾一晾。 “你们看这件怎么样?” 老爷子站在镜前,左右打量着,伸手拽了拽衣角:“去年穿还正好,今年不知道会不会紧。” 刘妈帮他抻了抻后颈的褶皱:“老爷子穿着正合身,这云纹绣得雅致,衬得您精神多了。” 谢老爷子听了这话,笑得更开怀了。 又转身回内室翻找配饰:“得找块合适的玉佩配着,你祖母从前给我的那块白玉佩,不知道收在哪儿了。” 一番忙碌后,总算收拾妥当。 马车缓缓驶离宸王府,朝着谢家老宅的方向而去。 车窗外的街道渐渐变得僻静,谢老爷子掀开窗帘,看着熟悉的街巷,忍不住感慨。 “好些年没走这条路了,有些地方都变了。” 看得出来,老爷子也是十分想家的。 只是碍于之前的事情,他拉不下脸。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谢家老宅门前。 门房看到宸王府的马车出现,一溜烟小跑的去禀报了。 不多时,谢家二爷就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接了。 谢仲文穿着一身簇新的枣红色锦袍,领口别着枚翡翠领扣。 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大哥,可算把你盼来了!” 上前,他双手攥住谢老爷子的胳膊,语气很是亲近。 “这一路冷不冷?屋里暖得很,快进去歇着!” 跟在他身后的李氏也连忙上前,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安好,屋里备了热汤,待会儿您喝着暖暖身子。” 她身后的两个儿子并排站着,大儿子谢明轩穿着青布长衫,神色拘谨。 二儿子谢明宇年纪轻些,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悄悄往谢无咎身上瞟。 最热闹的要数几个小辈。 三个孩子穿着虎头鞋、红棉袄。 被母亲们牵着手,怯生生又带着好奇地望着马车方向。 见谢老爷子下来,大儿子家的小子率先反应过来。 拉着弟弟妹妹,小身子弯得像小虾米,脆生生地喊:“见过大爷爷!” “哎,好孩子!” 谢老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连忙上前扶住最前面的大孙子,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红包。 红包用红绳系着,鼓鼓囊囊的,上面还印着岁岁平安的字样。 他挨个把红包塞到孩子手里,连三岁的小孙女都没落下,摸着她圆圆的脸蛋儿道:“快拿着,买糖吃。” 小孙女攥着红包,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谢谢大爷爷!” 声音软乎乎的,逗得谢老爷子哈哈大笑,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谢无咎站在一旁看着,眼底的冷意淡了几分。 父亲许久没这么开怀过了,若谢仲文今日真只是想一家团聚,倒也算是件好事。 待孩子们给谢老爷子磕完头,李氏又引着他们给谢无咎和姜予安见礼。 “见过小叔爷,见过公主婶婶。” 三个孩子齐齐鞠躬,小孙女还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姜予安发间的玉簪。 姜予安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发顶。 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三枚小巧的金锁片,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挨个给孩子们戴上:“这个送给你们。” 孩子们拿着银锁片,高兴得蹦蹦跳跳,围着姜予安转了两圈,才被母亲们拉到身后。 谢仲文看着这一幕,笑得更欢了:“公主真是客气,快,咱们进屋,别站在门口吹风,菜都要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众人往里走。 老宅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青砖地上扫得没有一片落叶。 廊下挂着几串红灯笼,看着倒有几分过年的喜庆。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哥……”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远远的,就见一老妇由下人搀扶着,颤巍巍的朝谢老爷子走了过来。 老妇穿着一身石青色暗纹缎面褙子,领口和袖口滚着银线,腰间系着翡翠平安扣。 手上戴着一对羊脂玉镯,虽已显老态,鬓边簪着的赤金点翠簪却衬得她气色红润,一眼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 谢老爷子眯着眼看向老妇,身形猛地一顿。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三妹?” 老妇也看清了他,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 挣脱下人的搀扶,也加快脚步迎上来,声音颤抖的道:“大哥,真是你。” 两人在廊下相遇,谢老爷子一把攥住老妇的手。 “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老妇重重点头,眼里闪着泪花:“好,一切都好,儿孙满堂,你呢?” “我也好,都好。” 谢老爷子眼睛发红的点头,急忙指着谢无咎和姜予安道:“快,拜见你们的三姑。” 夫妻两人双双上前:“给三姑请安。” “不敢不敢。”谢老夫人急忙摆手,看夫妻两人的眼神有些畏惧。 “您二位是贵人,这般大礼,我可受不起!” 谢仲文上前打圆场:“小妹,你这就见外了!咱们谢家最讲亲情,哪论什么王爷公主的身份呐? 无咎和予安虽是皇亲,可在您面前,就是晚辈,晚辈给长辈请安,天经地义,您受得!” 谢无咎微微一笑,点头称是:“三姑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随意些就好。” 姜予安也跟着温和一笑,上前半步,语气轻柔:“三姑刚从徐州回来,一路劳顿,咱们先进屋坐着说话吧?” 见夫妻两人没有官架子,谢老夫人的神情,才放松了一些。 “多谢王爷,多谢公主,我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刚才真是失礼了。” ------------ 第281章 谢三姑有求于宸王府 谢老爷子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拍了拍谢三姑的手背:“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众人簇拥着谢三姑进了正厅。 婢女奉了茶上来,谢三姑看姜予安和气,谢无咎也不似传言那般狠辣无情。 心头的紧张,便慢慢消散了。 “快来尝尝,这是我从徐州带来的碧螺春,最是甘甜可口。” 茶香肆意,众人慢慢品尝。 谢仲文又极力调和气氛,很快就又说说笑笑热闹成一团了。 席间,谢三姑频频向谢二爷使眼色。 后者轻轻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待到酒过饭饱,谢仲文才状似无意的开了口。 “三妹,你在徐州做茶叶生意,京里的权贵都爱喝好茶,往后若是想把生意拓展到京城,无咎在京里人面广,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谢三姑故作惊喜的看向谢无咎:“无咎,你二叔说的可是真的?” 这话一出,谢无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姜予安也抬眼看向谢仲文。 绕了这么久,果然是奔着帮忙来的。 谢老爷子的脸色一滞,笑容凝固下来了。 如今宸王府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这个时候最忌动用手中权势。 谢三姑在此时要谢无咎帮忙,有些强人所难。 “这些以后再说,不急。”谢老爷子这便是婉拒了。 可谢三姑却装作没看见,依然目光灼灼的看着谢无咎。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座金山。 谢无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三姑的茶叶若是想进京城,我可以帮着引荐几家靠谱的茶坊。 只是京里生意规矩多,不比徐州自在,三姑若是真想做,可得先摸清行情,别贸然投入。” “像京城这样的富贵窝,我怎么可能只入普通茶坊。” 谢三姑明显面上有些不悦,但又碍于有求于谢无咎,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说道。 “无咎三姑不怕跟你实话实说,此次来京也是想求你办件事。” 她呵呵一笑,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家的茶叶入了皇宫?”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谢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 手里的茶碗晃了晃,茶水溅在衣襟上都没察觉。 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才急声道:“三妹,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谢三姑的胃口竟这么大。 不满足于进京城茶坊,竟想入皇商。 那皇商岂是好进的? 先不说茶叶品相需万中挑一,单说皇宫采买的规矩,内务府专管,层层核验。 还要有朝臣担保,没有过硬的背景,连递牌子的资格都没有。 谢三姑被大哥的反应吓得缩了缩脖子。 却还是咬着唇,声音带着委屈:“我知道难,可徐州的茶叶生意越来越难做,儿子们年轻,压不住场子。 若是能成皇商,不仅家里生意能稳住,咱们谢家也能跟着风光。”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谢仲文,频频给他使眼色。 谢仲文见状,脸上堆着笑,附和着道。 “大哥,三妹也是为了家里好!无咎是宸王,在宫里说话有分量,就算不能直接让茶叶入皇宫,帮着递个话、问问规矩总可行吧? 咱们都是一家人,总不能看着三妹为难不是?” 谢老爷子气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了:“此事无咎怕是帮不上忙……” 话未说完,就被谢三姑打断了:“大哥先别忙着拒绝,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也不会让无咎白帮忙。” “若是此事能办成,往后我徐家茶庄,可分无咎两成利。” 谢三姑一脸志在必得,两成利,那一年可是几万两银子。 相当于谢无咎两年的俸禄了。 没人能够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谢无咎端坐在椅上,眼神平静地扫过谢仲文与谢三姑,缓缓开口。 “三姑的心意我懂,可皇商之事,并非我能说了算。” 他顿了顿,又道:“皇宫采买由内务府统管,每年的皇商名单需提前报给陛下审批, 且需经过三层核验,品相、产地、资质,缺一不可。 更重要的是,皇商背后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不仅茶叶进不去,还会引火烧身,连累整个谢家。” 姜予安也跟着补充,语气温和。 “三姑,我曾听宫里的嬷嬷说过,去年有个江南的茶商,为了入皇商,花了重金打通关系,最后却因茶叶里掺了碎末,不仅被取消资格,还被判了欺君之罪,家产都抄没了。这事风险太大,实在不值得冒这个险。” 两人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从大局为他们分析。 可惜,无人听得进去。 谢三姑的脸色沉了沉,眼里掠过一抹不甘:“既然如此,那这事暂时先不说了。” 谢仲文也急忙道:“对对,先不说了,天色已晚,你们就歇在我这里,如何?” 谢三姑却看向谢老爷子,说道。 “咱们兄妹多年不见,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到何时,不如我就住到大哥家里,也好跟他叙叙旧。” 姜予安和谢无咎对视了一眼,都感觉谢三姑带有目地性。 可碍于她长辈的身份,俩人也没有明说。 谢老爷子无法拒绝,便道:“那是自然。” 事情商议好后,谢三姑便借着身子乏力为由,要跟着谢老爷子回宸王府。 这时,就见一个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姑娘从偏厅走出。 她身形纤细,梳着双丫髻,发间只簪了两支素雅的玉簪。 走上前亲热的唤了她一声:“祖母。” 那姑娘面色娇嫩,水灵的跟朵花似的。 一板一眼,极为规矩。 谢三姑一拍额头,颇为懊恼的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茵茵。” 她亲热的拉着姑娘的手,对着谢无咎道:“这是你表妹,徐幼茵……” 而后又对那姑娘道:“茵茵,快喊表哥。” 徐幼茵被拉到人前,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像初春的桃花。 她柔柔地往前挪了半步,眼帘轻垂。 声音细得像阳春三月拂过湖面的柳絮:“表哥。” 这一声唤得温婉,尾音还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软糯,让人听着心头发软。 说完,她又转向姜予安,微微屈膝行礼:“茵茵见过表嫂。” 模样乖巧得很。 ------------ 第282章 别有用心 谢老爷子看着徐幼茵,脸上露出慈爱笑容,点了点头。 “好姑娘,瞧着就文静。在京里住得还习惯吗?若是缺什么,跟你大爷爷说。” “谢大爷爷,住得挺好的,二爷爷和二奶奶待我都很好。” 徐幼茵轻声回应,说话时依旧不敢抬眼。 只偶尔偷偷瞟一眼谢无咎,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耳根都泛了红。 谢仲文站在一旁,看着徐幼茵,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光,随即笑着附和。 “茵茵这孩子懂事,平日里帮着打理家事,省了不少心。如今跟我们认了亲,往后在京里也多了个照应。” 谢无咎眼里无波无澜,姜予安心头却掀起了波澜。 谢三姑想借宸王府的势,把生意做到宫里。 见谢无咎拒绝了,又使出了美人计。 这个茵茵表妹,不简单啊。 一路回了宸王府,谢老爷子怕姜予安不喜,便想着把谢三姑和徐幼茵安排在自己的院子。 不想,谢三姑却猛烈咳嗽起来:“那怎么成,你是主,我们是客,不必那么见外,把我们二人安排在客房便成。” 她指着西北角的一处院子,说道:“刚才来时我瞧那边空着,那处院子就挺好。” 谢老爷子不由的看向西北角的丁香苑。 院子虽然不大,但地势却很好。 尤其是,离谢无咎和姜予安的院子近。 谢老爷子眯了眯眼,似是明白了什么。 果断拒绝:“那地方偏僻,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宸王府怠慢客人。” 说着也不管谢三姑同不同意,便让婢女把人带进了他的院子。 徐幼茵有些着急,谢三姑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祖孙两人这才进了院子。 晚饭是分开吃的,谢老爷子招待的两人。 姜予安和谢无咎没有做陪。 “咦,怎么不见无咎和安安?”谢三姑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一脸惊讶。 居然只有她和徐幼茵和谢老爷子三个人。 谢老爷子原先还有些怀疑,现在却是肯定了。 谢三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费尽心机,把徐幼茵带进了宸王府。 打的竟是谢无咎的主意。 只不过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之前,他不好撕破脸。 便顺着她的话道:“无咎和公主事忙,若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好过多打扰。” 这话,说的够委婉的吧。 谢三姑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幽幽叹了口气。 “我难得进京一回,本想好好跟侄子说说话,没想到贵人事忙,抽不得空,真是遗憾。” 谢老爷子听的眉头一拧:“好端端的,你阴阳怪气干什么,什么了不得的事还非得无咎和公主做陪?” “公主不与你计较,那是公主大度,你一介庶民,还想让公主为你布菜?” 看清了谢三姑的真实面目后,谢老爷子便不跟她客气了。 谢三姑脸色一白,急忙摆手:“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着跟侄儿和公主近乎近乎罢了。” “哼……”谢老爷子冷冷一哼:“你最好是,若是敢起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这个大哥翻脸不认人。” 谢三姑讪讪一笑:“怎么会。” 用完饭后,谢老爷子便离开了。 徐幼茵挽着谢三姑的手往回走,一脸不甘心:“祖母,凭我这容貌和身段,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说到这里,她有些埋怨的看了谢三姑一眼:“偏祖母要带我来京城,去见什么表哥,结果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从小到大我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三姑睨了她一眼:“你也不瞧瞧宸王府是什么人家,那可是皇亲贵胄,若是你能讨得你表哥欢心,往后咱家不就有了靠山。” “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也不用上赶着跟大哥套近乎。” 徐幼茵眼圈有些发红,红唇轻咬:“可我瞧着,表哥对我,似乎无意。” 谢三姑紧紧攥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傻孩子,事在人为,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只要你能入得了宸王的眼,以后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徐幼茵听着,轻轻点头:“茵茵知道了。” “乖。”谢三姑眉开眼笑的拍了拍她的脸。 …… 晚些的时候,姜予安去看云姝。 这些日子她的状态越发不好了,一天总有几个时辰昏睡着。 姜予安虽然为她配了药,吊着命。 但看这样子,只怕也没多少时候了。 “母亲。”她轻轻唤云姝。 对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一副很是困倦的模样:“安安。” 她伸手,想要去摸姜予安的脸,却因无力半路手垂了下去。 姜予安捉住她的手,贴在脸上:“皇上已经为父亲洗清了冤屈,恢复了我的身份,连带着母亲的身份,也一并恢复了。” “这些日子,便要把父亲的坟墓迁到皇陵,母亲可以放心了。” 云姝的眼里露出欢喜的光,她轻轻点头:“好,很好。” 看着她的样子,姜予安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她对着云姝又道:“母亲尽管放宽心,安心养着。” “安安……”云姝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愧疚。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又道:“这些年母亲亏欠你太多,你不要计恨我。” 姜予安的眼圈,也红了:“怎么会呢,母亲也有母亲的难处,女儿不会记恨。” 云姝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次陷入了沉睡。 姜予安虽然万分不舍,但也只得退出了房外。 心情沉闷的走出院子,迎面就见徐幼茵带着婢女走上前来。 “表嫂。” 她到姜予安面前,屈膝一礼。 姜予安不解的看着她:“表妹可是有事?” 徐幼茵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递到她的面前。 “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茵茵很是过意不去,特意做了些糕点送给嫂嫂,还望嫂嫂莫要嫌弃。” 姜予安对她勾唇一笑:“怎么会,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闻言,徐幼茵很是开心的笑了:“多谢表嫂,若是嫂嫂不嫌弃,以后我每日过来陪你可好?” “妹妹愿意陪我说话儿,我自是求知不得。” 徐幼茵闻言眼里划过一丝得逞的笑,这才带着婢女离开。 待她一走,冬青不解的问:“公主,你明知道她居心不良,怎么还要同意她来咱们院子?” 姜予安带着冬青往前走,淡淡一笑:“只在彻底让她死心,她才会知难而退,王爷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她撞了南墙,就知道疼了。” ------------ 第283章 恶毒的徐幼茵 冬日严寒,可宸王府里有一处天然温泉,让园子温暖如春。 从前谢无咎总是受伤,便引了温泉水进了园子。 一来对他伤情有好处,二来谢老爷子年纪大了,泡泡温泉,对他身体也有益处。 徐幼茵住在宸王府几日,摸清了一些谢无咎的喜好和生活习惯。 在外人看来,他与姜予安是恩爱夫妻。 可在她眼里,却不是如此。 姜予安是公主,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压上一头。 只怕恩爱是做的表面功夫。 实际上,谢无咎也想着压姜予安一头呢。 徐幼茵想通了这一节,只觉得身心舒畅。 若是她能入得谢无咎的眼,便是侧妃又如何。 将来她生下一儿半女,便能在王府站稳脚跟。 为了抓住谢无咎的心,徐幼茵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谢无咎晚些时候,都要来温泉泡上一泡。 他喜静,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 是以温泉这边,都没什么人。 然而今天谢无咎刚踏入园子,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声音从湖边凉亭传来,曲调婉转。 借着朦胧的灯光他朝亭中看去,只隐约看见个女子身形。 在谢无咎出现的时候,徐幼茵的贴身婢女,脸上就挂了笑。 因着距离还离的远,她便压低声音对着徐幼茵道。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王爷果然来了,小姐琴艺非凡,定能得王爷喜爱。” 徐幼茵睫毛轻眨,眼里喜色涌出。 然而,还没等她嘴角的笑容放大,便听到春桃咦了一声。 “王爷怎么走了?” 闻言,她诧异的抬头望去。 却只看见个谢无咎的背影。 琴声戛然而止,徐幼茵眼里的喜欢褪去,只余难堪和无措。 “怎么会这样?” 她在徐州,也是说得上名号的美女。 哪个男子见了,不为之疯狂。 偏偏谢无咎视她为无物,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羞辱。 徐幼苗又气又羞,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关上房门,她便把梳妆台上的玉梳与胭脂盒,扫落在地上。 春桃脸上带了惧色,小声安慰她:“许是王爷还有公务要忙,小姐你千万别灰心。” 可这话连春桃说着都没底气,又怎么能骗得了徐幼茵。 徐幼茵猛地转头,眼底没了半分柔意,只剩冰冷的厉色。 “本小姐的事,就凭你一个贱婢也敢置喙?” 她一步步逼近,指尖掐住春桃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春桃疼得皱眉。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成不了宸王府的人?是不是觉得我活该被人嫌弃?” 春桃被她眼神里的狠戾吓得浑身发抖。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着头道。 “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说话,奴婢该死!” 徐幼茵表面和善,内里却比蛇蝎还毒。 这两年里,伺候过徐幼茵的婢女换了一拨又一拨。 有的被打断了手,有的被发卖到了偏远之地,她能留到现在,全靠处处小心,可今日还是触了霉头。 徐幼茵看着她磕头磕得额头泛红。 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抬脚踢向脚边的布包。 布包散开,一排三寸长的绣花针滚落在地,针尖泛着冷光,在烛火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春桃瞥见那些绣花针,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爬过去抱住徐幼茵的裙摆,苦苦哀求:“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些针……奴婢受不住啊!” 可徐幼茵却丝毫没有心软,反而蹲下身,用指尖捏起一根绣花针。 轻轻划过春桃的脸颊,语气带着病态的愉悦。 “受不住?那你方才乱说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她看着春桃瞳孔里的恐惧,眼神越来越亮。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那就忍着点,只要你乖,我自然会饶了你。” 春桃看着她眼里的疯狂,不敢再求饶。 认命的拿起绣花针,狠狠的扎进了指甲里。 一声呜咽从春桃口中吐出,她忙咬住了一块破布,将呜咽声咽了回去。 在此期间,徐幼茵一直看着春桃的表情。 见她没有大喊大叫,有些失望。 “没想到,你还能挺能忍的,下去吧。” 徐幼茵将一粒金豆子,丢在春桃脚下,让她出去。 春桃强忍疼痛捡起金豆子,对她连连道谢:“谢小姐赏赐。” 出门后,春桃再也忍不住,眼泪滑落下来。 不是她能忍,而是她知道徐幼茵的性子。 若是她大喊大叫,那被扎的就不是一根手指头了。 园子里的动静,传到了姜予安的耳朵里。 她听着心腹的禀报,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徐幼茵,还真是够心机的。” 冬青趁机道:“小姐,留这样的人在府里,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早早的打发了去。” 姜予安点了点头:“徐家想要攀附上宸王府,无非是想入皇商。” 说到这里,她沉吟了一下,似有些拿不定主意。 冬青见状,便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难处?” 姜予安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想着她这般出身,想要在京城寻个世家大族,有些难处。” 冬青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公主是想为她说一门亲。” “不然呢。”姜予安把茶盏置于桌上,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夜里风寒,冬青往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姜予安调整了下坐姿,才道。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给她留了几分情面,若非如此,这样的亲戚我连看一眼都嫌脏。” 冬青呵呵一笑,给姜予安怀里塞了个汤婆子。 “公主说的是,不过依奴婢之见,倒也不必为这样的人费心神。” 她走到床前,将棉被铺开。 想了想,又将床上的锦被撤了下去,换了条厚一些的。 一边忙活,一边跟姜予安说话:“以徐家这样的门第,世族是不能想的了,倒是庶子还勉强一些。” 姜予安想的也是这个,商人身份低,想要嫁入官家,难如登天。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谢无咎顶着一身寒霜,走了进来。 见姜予安坐在椅子上出神,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从前只要他出现,姜予安的眼里全是他。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连个眼神也没丢给他。 ------------ 第284章 什么东西 姜予安回神,看谢无咎的身上笼着寒气。 忙唤冬青:“快去给王爷沏壶热茶来。” 冬青把换下来的锦被抱在怀里,走上前来对着谢无咎一通阳阴怪气。 “王爷恕罪,实在是奴婢不知王爷回来的这样早,这水还没烧呢,若是王爷实在口渴难耐,不如先喝口凉茶。” 桌上的茶,早已经没了温度。 谢无咎一脸震惊的看着冬青,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什么都没做,竟被人甩了脸子。 转念一想在凉亭边的偶遇,脸上便多了几分冷意。 趁着冬青出去,谢无咎急忙解释:“夫人,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我远远的看那人不是你,扭头就走了,如果你不信,大可以问卫长风。” 说着,就要叫人。 姜予安忙按住他的手:“我哪里说不信你了。” “可冬青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谢无咎觉得憋屈的要命。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你别理她,她几天脾气不好。”姜予安三言两语,把话头茬了过去。 往谢无咎怀里塞了个汤婆子,姜予安两眼灼灼的看着他。 “你那表妹是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若是留她在府里,只怕会留出祸端。” 姜予安语气轻柔,眼神却坚定:“我想着,把人打发了出去,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谢无咎闻言,紧绷的肩线瞬间松了下来。 伸手将她往身边揽了揽,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信任。 “全凭夫人做主,你考虑得比我周全,这样一来,既不得罪三姑,又能让茵茵知难而退,再好不过。” 屋外寒风呼啸,卷起院中的积雪拍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可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淡淡的龙涎香,驱散了所有寒意。 姜予安被他揽在怀里,身上松垮的月白色寝袍往下滑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在烛火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连颈侧淡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 谢无咎的目光落在那截脖颈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往日里她总是束着高领,或是戴着玉坠。 此刻这般不经意的模样,倒比平日里的端庄多了几分柔媚。 他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肌肤。 触感温热细腻,像羽毛般轻轻搔在心上。 姜予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一颤。 转头看他时,眼底还带着几分茫然:“怎么了?” “没什么。” 谢无咎收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 耳尖悄悄泛红,只得移开目光,指着窗外的腊梅转移话题。 “你看那株红梅,雪压着开得倒更艳了,明日我折几枝给你插瓶。” 姜予安瞧着他略显慌乱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将他的手重新拉到自己颈边:“夫君也有这般害羞的时候?” 她语气带着点玩笑,眼底却盛着温柔的笑意。 自北境归来后,两人总被朝堂与家事缠身,难得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刻。 倒让她想起了从前在军营里,他偷偷给她塞烤红薯的日子。 谢无咎被她拽着,也不再躲闪。 指尖轻轻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停在她的锁骨处。 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只是觉得,夫人今日格外好看。” 门口传来响动,冬青端着炖好的羹汤进来。 谢无咎眼里掠过一丝不悦,坐直身子松开了姜予安的手。 冬青也没想到进来看到的是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懊恼。 难得夫妻两人有这般亲密的时候,还让她给打扰了。 可人都进来了,一时间冬青倒有些不知是该出去,还是原地站着。 好在姜予安解了她的围:“端过来吧。” 冬青端着汤过来,递给了姜予安。 面上,对她露出个感激的眼神。 姜予安让她把汤放下,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冬青谢了道,这才步出房门。 待她一走,谢无咎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歪在了姜予安肩头。 他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低沉:“咱俩是夫妻,怎么跟做贼一样?” 此时此刻,他倒有些羡慕那些寻常夫妻了。 姜予安把汤递给他,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提起正事,谢无咎正了正神色,把汤递了过来却没有喝。 而是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了姜予安嘴边。 “前儿永昌伯府递了帖子,说是老夫人大寿,邀请我们二人前去。” 永冒伯府的老夫人,是先帝的姑姑。 按照辈分来说,姜予安是要喊姑奶奶的。 这样的寿宴,两人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毕竟先帝已经不在了。 对方递了帖子,也无非是看在姜予安恢复身份的面上。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来认这门亲。 “你的意思,是要我带着徐幼茵去?”姜予安一下子就猜到了谢无咎的用意。 谢无咎揽着她,声音低沉有力。 黑眸,却泛着精芒。 “徐家算计到我的头上,我岂能容她?” 尤其是对方还如此不知深浅,妄想在两人的之间,占下一席之地。 谢无咎就觉得,极其可笑。 多余的话不必说,姜予安便能懂。 夫妻二人和和美美歇下,如胶似漆。 翌日,徐幼茵就收到了姜予安派人送来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时下新款衣裙,还有一整套头面。 她眸中满是疑惑:“好端端的,送我这些东西做什么?” 管家恭敬的回道:“公主要带小姐去赴宴,故而送了这些来。” “赴宴?”徐幼茵沉吟了一下,又问:“赴哪家的宴?” “永昌伯府老太太的寿宴。”管家恭敬的回道。 心里却对徐幼茵十分鄙夷。 一个表小姐,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 徐幼茵翻看了一下送来的衣裙,面上露出不喜之色:“这些衣裙都不太合我身,劳烦管家去向公主借套衣裙来。” 管家暗暗倒吸一口凉气,看徐幼茵的眼神,如同看个傻缺。 什么东西,也配穿公主的衣服? ------------ 第285章 脑袋空空的花瓶 管家没有惯着徐幼茵,面上带笑。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徐姑娘有所不知,公主的衣裙可借不得。” 他往前半步,声音压得不大,却字字清晰。 “公主的衣裳,要么是陛下赏赐的云锦罗缎,要么是江南织造局专供的缂丝。 每一件都按着公主的身形量身定制,别说公主此时还穿着,便是不穿了,也会由专人收起来,从不外借。” 管家说到这里,眼里的鄙夷几乎掩饰不住。 徐幼茵的脸色几乎白成了一张纸。 身形摇摇欲坠,只听管家又补充了一句。 “更别说姑娘您是客居在此的表亲,若是真借了,传出去旁人还当咱们谢家不懂规矩,拿着公主的体面当儿戏; 再者,公主的身段与姑娘您不同,她肩窄腰细,姑娘您骨架稍宽,便是强行穿上,也未必合身,反倒在寿宴上失了姑娘的体面,您说这何苦呢?” 徐幼茵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她原想着借姜予安的衣服赴宴,好在宾客面前撑场面。 没想到,竟被管家这个势力眼好一顿嘲讽。 真是人善被人欺。 春桃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 偷偷扯了扯徐幼茵的衣袖,想让她见好就收。 可徐幼茵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她猛地将手中的衣裙摔在案上,锦缎滑落时扫倒了一旁的茶杯。 茶水泼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不过是件衣服,你倒拿规矩来压我!” 徐幼茵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底满是恼羞成怒:“我是宸王府的表亲,借件衣服怎么了?难道还会赖着不还不成?” 管家依旧笑着,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姑娘说笑了,老奴不是怕姑娘赖账,是怕坏了公主的体面,也折了姑娘的身份。 您想想,永昌伯府的宾客哪个不是眼尖的? 若是见您穿了公主的衣服去,少不得要议论说您攀附,到时候丢的可不是老奴的脸,是姑娘您,还有整个谢家的脸啊。” 徐幼茵气的眼睛都红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被人说攀附。 往后,她还怎么嫁人? 想到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气的掉起了眼泪。 谢三姑闻声从内室出来,她连忙走上前,拉过徐幼茵的手,对着管家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衣服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管家躬身应道:“是,三姑母。” 转身离开时,冷冷一哼,这才离开。 徐幼茵气的指着管家的背影,就要大骂,却被谢三姑拦住了。 “祖母,你拦我做什么?”徐幼茵脸色通红,委屈的不得了:“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受过这等委屈。” “一个管家,竟也敢给我脸色看。” 谢三姑叹了口气,拍着徐幼茵的手背道。 “你这孩子,跟一个管家置什么气?公主的衣服本就借不得,再说咱们带的衣裙里也有好料子,何必非要借别人的?” “我就是想穿件好衣服去赴宴。”徐幼茵甩开谢三姑的手,一脸不甘:“说不定表哥能注意到我。” 谢三姑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气了,不过是件衣裳,她不借难不成别人还能压过你的风头去?” 她亲呢的捏了捏徐幼茵的脸,笑道:“我家茵茵长的貌美如花,便是天上的仙子见了,也得羞愧。” “听祖母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赴宴。” 她示意身后的嬷嬷,捧出个匣子出来。 盖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九成赤金嵌宝头面。 徐幼茵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好漂亮的头面,谢谢祖母。” “傻孩子,快让春枝给你戴上,此行你一定会艳压群芳。” 徐幼茵这才眉开眼笑,坐在了梳妆台上。 至于姜予安送她的首饰,她连看都没有看。 穿戴整齐,徐幼茵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今天,她一定会让谢无咎对自己刮目相看。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姜予安眼前的确一亮。 但却不是对她的夸奖,而是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她。 “表嫂,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徐幼茵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而还觉得是姜予安嫉妒自己的美貌,她对着姜予安露出一个,甜美又充满挑衅的笑。 “表嫂,你怎么不说话?” 姜予安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屋内那个空空的花瓶一样。 在愚人和蠢货之间,她竟综合了两者。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空空的脑袋了。 于是,她缓缓绽开笑容,点头道:“是的,很美。” 冬青不由的张大了嘴巴,有些怀疑姜予安是不是说的违心话。 一个把自己打扮成,披红挂绿像个移动行走的暴发户。 有什么美者可言? 然而,徐幼茵却信了。 她面上带起更加灿烂的笑,亲呢的上前,主动去挽姜予安的手臂。 “表嫂,我们走吧。” 姜予安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不急,等王爷一起。” 徐幼茵期待的看向院内,待到谢无咎挺拔的身形出现,她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向他开屏去了。 “表哥。” 亲呢的称呼入耳,谢无咎看到她,下意识的拧紧了眉。 “你怎么穿成这样?” 徐幼茵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伸展手臂,展示自己的魅力,问他:“我这样穿,有什么不对吗?” 谢无咎一脸无语:“太过花哨,太过华丽,你是去赴宴不是去比美,再者你这样会喧宾夺主,懂吗?” 说到这里,他实在无法忍受徐幼茵的衣品。 冷声命令:“换一套去。” 徐幼茵的嘴一下子瘪了起来:“可,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扮好的。” 说着,她又低声嘟囔一句:“在徐州我们都是这么穿的。” “徐州都是富商,你们这么穿无可厚非,但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的金山富贵窝,行事要低调,知道吗?” 谢无咎头疼的很,徐家怎么会养了这么个暴发户出来。 徐幼茵朝姜予安投去怨恨的眼神:“表嫂刚刚还夸我来着,她说我好看。” 她竟还把仇恨拉到了姜予安身上。 姜予安啼笑皆非的看向她:“所以,你这是在怪我了?” ------------ 第286章 见识到什么真正的权贵 徐幼茵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红红的眼睛看向谢无咎,开始颠倒黑白:“表哥,怎么说我也是客人,我是出身不好,但也是被家里捧在掌心长大的。” “祖母与我在宸王府做客,表嫂怎么能看着我出洋相?” 说着说着,她还吸了吸鼻子。 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冬青看不过去了,提高声音提醒她:“表小姐你也知道自己是客啊,是客人就该守客人的规矩。”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若不是你与宸王府沾着亲,在你说出那句要借公主的衣裙时,早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徐幼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袖中的手,死死的掐着掌心。 她怒声道:“你,你不过是个贱婢,居然也敢教训本小姐?” 转头,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谢无咎哭了起来:“表哥,你就任由府里的下人欺负我吗?” 谢无咎对她之前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客人,就该遵守客人的本分,公主的衣裙,你不配。” 他冰冷的话语,让徐幼茵的眼泪凝固在了脸上。 她眼里满是惊讶,在看到谢无咎的冷脸上,便转成了惶恐。 都说宸王冰冷无情,此时她算是见识到了。 想到自己的目地,徐幼茵急忙软了语气:“表哥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我这就向表嫂道歉。” 她走向姜予安,真诚道歉:“表嫂,你大人有大谅,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姜予安对她微微一笑:“怎么会。” 对于一个空空如也的脑袋,她不屑于生气。 “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姜予安对着谢无咎道。 谢无咎点了点头,夫妻两人相携上了马车。 徐幼茵想了想,将头上的珠钗摘下来一些,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然而,她刚要同姜予安坐同一辆马车。 冬青就拦住了她:“表小姐,你的马车在后面。” 姜予安如今出行用的是公主的规格。 车身用楠木打造,两侧描着赤金云纹,车门处挂着镶珍珠的帘穗。 车帘掀起时,能瞧见车内铺着厚厚的狐裘软垫。 浅青色的纱帘绣着缠枝莲纹,角落燃着一炉安神的沉香,氤氲的香气裹着暖意。 如此豪华的马车,徐幼茵见都没见过。 她眼里满是艳羡,心也跟着怦怦跳。 纵然被冬青拦下她也没有生出半分不悦。 反倒被宸王府的富贵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待到上了后面的马车,坐在硬邦邦的车坐上,徐幼茵才回神了几分。 此时的她,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不会错的。 只要她嫁给谢无咎,这泼天的富贵,唾手可得。 马车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永昌伯府。 门前张灯结彩,挂着寿字的红灯笼从门廊一直垂到巷口。 两侧站着身着簇新衣裳的仆役,见公主马车驶来,立刻齐齐躬身:“恭迎长公主殿下,宸王殿下!” 谢无咎先下车,转身伸手稳稳扶住姜予安。 她踩着仆从递来的锦凳落地,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吸引了众多眼球。 伯府老夫人见两人走来,连忙拄着拐杖上前,脸上满是笑意。 “公主、宸王,老身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里头请,暖阁里早就备好了热茶。” 姜予安语气温和:“老夫人福寿安康,福康祝您松鹤延年。” “好好好,多谢公主。”老夫人笑的见眉不见眼。 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柔柔的声音,自姜予安身后出现:“徐幼茵,见过伯府老夫人,祝您福寿绵长。” 声音突兀,又打断了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笑容滞住,看向来人:“你是谁家的?” 屋内众多目光,也落在了徐幼茵的身上。 空气静了一瞬,徐幼茵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围观的猴子一般。 她求救的看向姜予安,柔柔一笑:“回老夫人的话,小女是宸王的表妹。” 老夫人脸上的惊讶之色散去,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再不看徐幼茵,只跟姜予安说话:“公主前来,老身备感荣幸,一会儿可要跟老身多喝几杯。” “那是自然。” 屋内几位贵妇,应该是老夫人的儿媳们。 她们全都热络的上前,跟姜予安攀谈。 而谢无咎在进入室内的时候,已经由下人带去了男席那边。 徐幼茵跟在姜予安身后无人理会。 屋内的椅子,都坐满了人。 她站在姜予安身侧,倒像个丫鬟一般。 好在时间不长,就开席了。 姜予安身份尊贵,被人安排在老夫人身侧。 徐幼茵看老夫人左右都坐满了人,她刚要去坐在姜予安身侧,却被一个丫鬟叫住了:“徐小姐,你坐在这。” 那位置靠近门口,最是偏僻。 一出一进间,帘子掀起就带起一股冷风。 徐幼茵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僵着脸上的笑坐了下来。 伯府的席面很体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的游的,都备齐了。 除此之外,还有四点心,四凉菜,四甜品,四干果。 道道精致,品相俱佳。 单单一桌饭菜,就堆了几十个碟碗和百八十个盘。 徐幼茵虽生长在富贵家,但如此奢侈的席面还是让她震惊不已。 随着老夫人一声开席,徐幼茵拿起了筷子。 然而当她要夹菜的时候,席间的人却齐齐看向了她。 那眼神震惊,不解,更多的却是鄙夷。 数道目光射来,徐幼茵一下子尴在了原地。 还是老夫人替她解了围:“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都动筷,都动筷。” 然而,无一人动。 徐幼茵悻悻的缩回了筷子,这才发现丫鬟上前布菜。 先是给老夫人,后给姜予安。 众人,这才开始夹起了菜。 但几乎全都只夹面前的这一道,其余的根本不动。 那些千金小姐,更是只夹一根菜放在嘴里咀嚼。 之后,就便再也不动了。 徐幼茵生怕自己再闹笑话,也有样学样,只夹一根菜。 可她从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面对满桌珍馐,只能强咽口水。 肠鸣声从腹间传来,徐幼茵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 第287章 她还挑上了 可是席上的人都不动筷了,就是再饿她也得忍着。 徐幼茵看席上的人都看向主位的老夫人。 她也只得放下筷子。 强忍着腹中的饥饿,听堂上的人说话。 姜予安身份尊贵,此时的她如同众星捧月,耀眼无比。 她的一颦一笑,皆受人注目。 相比之下,徐幼茵便是穿着再华丽,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心里一片酸涩,难怪姜予安根本不在意她穿什么。 甚至在看到她刻意的打扮后,脸上还露出古怪的笑。 原来,她早就知道徐幼茵会是个什么处境。 想到自己的尴尬和冷眼,徐幼茵不由的攥紧了手。 心里生出怨怼。 姜予安,她分明是故意的。 她故意把自己带到寿宴上,故意不理会自己。 让那些贵妇和小姐,对她冷眼相待。 心头一委屈,徐幼茵又不懂得收敛,便带到了脸上。 老夫人的寿宴,本是喜事。 可是徐幼茵却红了眼圈儿,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而姜予安正跟老夫人说起伯府庶子的婚事。 “听府闻上三公子,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可曾婚配?” 老夫人一听,面上露出喜色。 若是能跟宸王府结上亲,那伯府可是有了一个大靠山。 用一个庶子换伯府的锦绣前程,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此时,老夫人才明白姜予安的用意。 难怪她会带表姑娘来府上,竟是想来结亲的。 老夫人面上堆起笑意,对着姜予安道:“子轩刚刚弱冠年纪还小,还未来得及婚配,以后少不得还得麻烦公主给长长眼。”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姜予安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对方,是有意结亲的。 徐幼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强烈的嫉妒与委屈翻涌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姜予安要插手她的婚事。 难道谢无咎的身边,就只能容得下她一人? 徐幼茵将帕子扯出了丝,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豆大的泪珠,就要滚下来。 春桃在她耳边低语:“小姐,小姐……” 经她一提醒,徐幼茵才回了神。 宴席上,已经有人看她了。 她把泪意逼了回去,嘴角强扯了抹笑意出来。 然后趁着无人,从宴席上退出了房外。 老夫人喜爱梅花,因此园子里处处种着腊梅。 天气寒冷,可是满园馨香。 徐幼茵被满院的梅花吸引,不知不觉的走远了些。 梅花争香斗艳,开的那叫一个热闹。 就在这时,一个年青男子出现在徐幼茵的身后。 “你是何人?” 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稚嫩。 徐幼茵惊恐的回头,恰好一阵风吹过,枝头白梅簌簌飘落。 她如仙子一般落入那男子的眼中。 季子轩眼睛痴痴的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春枝急忙上前,对他屈膝一礼:“回公子的话,我家小姐是宸王的表妹,前来为老夫人贺寿的。” 季子轩回神,这才后退半步,极为有礼的对着徐幼茵抱拳一礼。 “在下多有唐突,还忘姑娘莫怪。方才见姑娘望着梅枝出神,眉眼间似有轻愁,一时看入了神,竟忘了避嫌。” 徐幼茵羞涩摇头,眼睛轻轻瞄了季子轩一眼,只见他生的格外英俊。 他穿的青衫是上好的杭绸料子,领口绣着几缕暗纹兰草。 不仔细看几乎瞧不见,却衬得他周身多了几分书卷气。 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 笑时眼底盛着细碎的光,鼻梁挺直,唇瓣薄而温润。 说话时气息带着淡淡的墨香,竟比京中画本里写的“玉面公子”还要俊朗几分。 可惜这样相貌好的公子,却只是个庶出。 徐幼茵脸上露出漠然的神色,低下了头:“公子不必介怀,春桃,我们走吧。” 这样的出身,配不上她。 只有像谢无咎那般的枭雄,才配做她的丈夫。 她带着春桃,急匆匆离开。 季子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痴了眼。 京中女子大多是权贵世家小姐,表面温婉,但实际上却刁蛮不讲理。 徐幼茵生在南方,又生的小巧玲珑,一下子把季子轩的魂儿给勾住了。 直到徐幼茵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小厮上前,对着季子轩道:“三少爷,老夫人唤您前去。” 此时,宾客都陆续离了府。 前厅只有姜予安和季家的二房和三房的婶娘,还有几位兄妹。 因此也不必再避嫌。 老夫人唤他前去,也只是为了在姜予安和谢无咎面前,露个脸。 季子轩应了一声,便跟着小厮进了大厅。 一进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徐幼茵。 面上微微一红,随即收回目光,上前给老夫人和姜予安夫妇见礼。 “见过祖母,见过公主和王爷。” 季家门风清正,无论是嫡出和庶出,都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府里的几房姨娘和婶娘们,也相处融洽。 若不是个蠢的,嫁入这样的人家,那便是几辈子休来的福。 更何况,姜予安也看出了几分。 这季三公子对徐幼茵,可谓是一见钟情。 但是这样的事,不可能提在明面上。 她得回去跟谢三姑商议商议,再跟季家一个准信。 待到对方同意,便过三书六礼。 方能算成。 姜予安心里想着这桩婚,便跟老夫人还有季家的几个婶娘再聊了一会儿。 这才带着徐幼茵,离了府。 她自认为做的仁至义尽。 可没想到回了府后,跟谢三姑一说此事,对方脸色十分怪异。 “伯府的三少爷,是个庶出,公主怎么能把茵茵说给这样的人家?” 姜予安不由的瞪大了眼,面上微微一笑,反问她。 “三姑可知京城权贵,皆是百年世家,便是庶子也不是普通人家可攀得上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足够明白了吧。 可谢三姑却不领情,笑着婉拒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们徐家虽是商人,可也是家财万贯的,嫁个庶出脸上也无光,公主的心意老身心领了。” 冬青听了一肚子火,忍不住怼她。 “便是再有钱,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行不通的,更何况是伯府这样的人家,老夫人又有诰命在身。” “即便表姑娘嫁的是庶出,季家嫡长子才华横溢,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无论庶子有没有出息,皆可保表姑娘衣食无忧。” ------------ 第288章 老爷子动怒了 就连冬青都能看明白的事,徐幼茵却看不明白。 她心里怨恨姜予安,一心想把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 心里委屈,再加上在伯府受的白眼,她语出惊人。 “庶出又如何?衣食无忧又如何?” 徐幼茵猛地拔高声音,攥着帕子的手狠狠砸在桌沿上。 “我徐幼茵在徐州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要嫁便嫁最好的!季家不过是个伯府,表嫂这般急着把我推给季家庶子,不就是嫌我在府里碍眼,想赶紧把我打发了!” 谢三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内心都快要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家好女子会公然谈论自己的婚事。 还当着外人的话,说出那番大言不惭的话来。 更重要的是,她把姜予安给得罪死了啊。 “住口。”谢三姑气的白了脸,拿帕子的手颤抖的指着她,险些晕厥过去。 急急的喘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出来:“你,你在宴席上多吃了几口酒,就开始满嘴胡言乱语。” 她目光慌乱的看向春枝,骂道:“你这个蠢货,还不快把你家姑娘扶下去,醒醒酒?” 被谢三姑这么一骂,徐幼茵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可话说都说了,她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便借着“酒劲”被春桃搀了下去。 她一走,谢三姑急忙给姜予安道歉:“公主,你千万别跟茵茵一般见识,她有口无心,有口无心的啊。” 姜予安面上带着淡笑,缓声道:“无妨。” “既然表妹不喜欢这门亲,那便不提了。” 说完,她带着冬青离开了。 谢三姑看到她走远,这才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 心里都快要把徐幼茵给骂死了。 但到底是亲孙女,忙又让嬷嬷搀扶着,去看徐幼茵。 进了房门,便看到她伏在桌上哭。 “你还有脸哭,你当你是什么身份,竟也敢对着公主大呼小叫,不要命了你?” 谢三姑对着徐幼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徐幼茵哭成了泪人,但对谢三姑却是不敢有一点忤逆。 她跪在谢三姑脚下,诉说心里的委屈:“祖母,并非茵茵不懂事,实在是公主欺人太甚。” 然后她便把姜予安如何磋磨她,让她在寿宴上丢人现眼,受尽冷眼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以后,谢三姑一脸惊讶:“公主,她果真如此?” “茵茵不敢有所隐瞒……” 谢三姑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没想到,公主城府如此之深。” 徐幼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点头:“若是我答应了她嫁给季家那个庶子,这辈子我都无出头之日了。” “一个庶子,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季家嫡子的垫脚石罢了。” 她猛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语气不满。 “将来嫡子袭了爵位、入了朝堂,他顶多分得些田产,守着个空名头过活! 我徐幼茵在徐州,家里的茶叶丝绸垄断半城,出门都是被商户捧着的,凭什么要嫁个这样的人?” 在她的认识里,季家有嫡长子撑着,庶出便永无出头之日。 可她哪里知道,那是别的世家权贵。 像季家这样的人家,有老夫人撑着,府里的子女皆都是出息的。 季少轩虽为庶子,却自幼熟读诗书。 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去年秋闱更是以第三名的成绩中了举人。 一手策论被主考官赞为“有经世之才”,连陛下在朝堂上都提过两次“季家庶子可堪大用”。 京中世家提起他,都得称一声季小公子。 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嫁他,看重的可不是身份,而是他的才华。 可惜,徐幼茵目光短浅。 竟把这样好的一门亲,给推了。 姜予安回去以后,便让冬青写了一封信给了伯府老夫人。 信上婉拒了议亲的事。 为免伤了和气,她给伯府牵线搭媒,说了庆国公府的二小姐。 两人都是庶出,身份和家世背景,也十分妥当。 老夫人本来心里还有些埋怨,但看姜予安说的这门亲也不差。 便打消了心头的怨怼。 只是季少轩听到自己的成婚对象不是徐幼茵,落寞了几日。 但他向来听话,即便心有不甘,也没有表现出来。 在姜予安的撮合下,很快跟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交换了庚帖。 两人把婚事,订了下来。 姜予安这些日子没理会徐幼茵,谢无咎更是处处躲着她。 谢三姑和她感觉自己成了透明人。 明明身处宸王府,却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尤其是谢无咎,每次看到徐幼茵,就远远的躲开了。 谢老爷子也不知是从何处听到的风声,怒气冲冲的来找谢三姑。 “我念着兄妹之情,邀请你们祖孙二人来宸王府做客,却没想让你们生了旁的心思。” 老爷子本就是官家出身,便是多年不在朝为官。 身上,也有着官场的威严。 更遑论现在他还生着气。 一番斥骂,把谢三姑骂的泪水涟涟:“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茵茵模样好,家世也不错,便是给无咎做个侧妃,有何不可。” 她捏着帕子,两手一摊,试图说服老爷子:“放眼满京城,哪个权贵子弟不是三妾四妾,怎么到了无咎这里,就不行了呢?” 谢三姑吸了吸鼻子,一副为老爷子着想的样子。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干预夫家开枝散叶吧。” 她冷冷一笑,面上带了些许得意之色。 “两人成婚都一年了,也不见公主肚子有动静,难道你就不急?” 谢老爷子气的脸色发白,握着椅背的手都泛了白。 他怎么能不急。 但再急,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们夫妻两人感情的事。 再说了,就算是纳妾,也得是姜予安提起。 谢三姑竟想往宸王府里插人。 她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响了。 “你不必多说,这是我宸王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老爷子气狠了,眼睛瞪的溜圆:“你们祖孙二人在我宸王府住的也够久了,明日我便派人,把你们送回徐州。” 说到这里,他怒气未消:“若非有生老病死之事,不必再来登门。” ------------ 第289章 野心 谢三姑一脸震惊的看着老爷子。 眼里,满是惊骇之色。 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有点慌了。 嘴唇翕动了一下,她道:“大哥,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不过是想给我那苦命的孙女谋个好前程,让她进府伺候王爷,怎么就不行了?” 说到这里,她还抹起了眼泪:“我知道,我这几年在徐州过得窘迫,来投奔你是给你添麻烦了。 可我那孙女模样周正,手脚也勤快,进了王府定能好好伺候,将来若是能得王爷青眼,咱们整个谢家脸上不也有光吗? 你怎么就不肯给咱们自家人一个机会呢?” 老爷子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胸口的怒气更甚:“自家人?你若真把这宸王府当自家,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碰不得! 王爷的身边人,岂是你能随意安排的? 你那孙女野心太重,伯府的亲事瞧不上,竟甘愿为府做妾,你真当老夫看不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老爷子把桌子拍的怦怦响,气的脸色铁青:“她不就是想母凭子贵吗?” “还有你的那点心思,若是徐幼茵进了王府,徐家也能跟着受益,你的儿子孙子都能获得好处,是也不是?” 谢三姑的脸唰地白了,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不过是……” 老爷子冷冷打断她,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念在手足情分,让你们祖孙在府里住了几个月,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你倒好,贪心不足,竟想插手王府的内务。 明日一早,管家会亲自送你们回徐州。 往后若是再敢生出别的心思,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谢三姑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看着老爷子决绝的背影,指甲深深抠进了椅子的扶手上,眼底掠过一丝怨毒的光。 这宸王府的富贵,她既然碰不到,也绝不会让旁人安稳享着! “去,把小姐唤过来。” 谢三姑的眼里闪动着野心的光芒,枯瘦的手紧紧的攥着。 面上,咬牙切齿的模样,如同狰狞的野兽。 不多时,徐幼茵就到了她的跟前。 因着先前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谢三姑看的心疼不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来京城时你父亲就跟祖母说过,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这里,可是……”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谁能想到谢老爷子如此绝情。 还有那个谢无咎,也是个不解风情的。 再加上姜予安心机深沉,她的孙女儿想要在这里立足,还真得使些手段。 徐幼茵看着谢三姑眼里闪动的光芒,吓的心惊肉跳。 她总感觉祖母面色骇人,像要吃人一般。 她弱弱的唤了一声:“祖母,你想要茵茵做什么?” 谢三姑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塞到她的手里:“茵茵,徐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祖母,这,这是什么?” “你别多问了,有了这东西,祖母保你能留在宸王府。” 谢三姑轻轻拍了拍徐幼茵的手,眼里闪动着希冀的光芒:“好孙女,记着祖母的话。” 徐幼茵沉重的点了点头:“祖母,我会的。” 谢三姑欣慰的点头:“去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徐幼茵悄悄的拆开了那包药粉。 凑近轻轻一闻,她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是春花楼里姑娘们惯用的醉心香。 只需一点,就能让人意乱情迷。 谢三姑把这样的东西给她,竟是要让她给谢无咎下药。 攥着药粉,徐幼茵的手抖的厉害。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单给王爷下药的名声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可若是不这么做,她和祖母就要被赶回徐州了。 定了定神,徐幼茵下定了决心。 她唤来了春桃,将药粉给她:“找个机会,把这药放进表哥喝的茶里。” 谢无咎对她已经有了防备,定不会喝她送的东西。 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了。 春桃吓的瑟瑟发抖:“姑,姑娘,这能行吗?” 看她那胆小怕事的样,徐幼茵原形毕露,面露凶相:“你若是不去,我就把你卖进窑子里。” 她向来凶狠,春桃早已经领教过了。 她害怕自己会被卖了,只能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 “表哥每日吃完饭,都要去书房待上一阵子才会去找表嫂,你使点银子买通他身边的人,自然有机会下手。” “是,奴婢知道了。” 春桃拿着药粉,吓的脸色发白。 战战兢兢的走了。 刚走到后院,便看到一个小厮端着茶,正往谢无咎的书房走去。 “小哥。”春桃看对方快要消失了,急忙喊了一嗓子。 四喜茫然的回头,看到春桃在叫他。 他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与春桃又不认识。 于是在原地站定,等着她走上前来。 春桃走过来后,笑嘻嘻的对着四喜道。 “小哥,我是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春桃,刚刚我家姑娘在湖边掉了个耳坠子,能不能劳烦小哥,帮忙捞一下?” “哟,这忙我可帮不了。” 四喜将面前的茶往前递了递,实话实说:“王爷还等着喝茶呢,春桃姑娘你找别人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春桃急忙拦在他面前,泪眼涟涟的道:“四喜小哥你行行好,那玉坠子对我家姑娘很重要,若是丢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四喜疑惑的看着她:“春桃姑娘,这府里这么多人你不找,怎么就偏偏找上我了?” 能留在谢无咎身边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若是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王爷岂会要他? 春桃被他这么一问,支支吾吾起来了:“我,我就是瞧着小哥面善,所以才叫你。” 说到这里,她从袖中掏出些碎银子往四喜手里塞。 “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兴师动众的,就麻烦小哥了。” 四喜眼珠子转了转,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对方又是哀求又是塞银子的。 一看,就是在图谋什么。 “那行吧,我跟姑娘走一趟。” ------------ 第290章 下药 春桃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我就知道小哥是个热心肠!咱们快些走,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四喜嘴里说着好说,暗中却开始留意起春桃的一举一动来。 不多时,到了湖边。 春桃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里丢的,麻烦小哥了。” 四喜伸长脖子看了看,嘴里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端着手里的茶盏左右看了看。 四周连个放茶盘的地方都没有,春桃适时的伸出手:“你尽管去,茶盘我帮你拿着。” “行。”四喜把茶盘交给春桃。 一入春桃的手,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太好了,终于骗到手了。 趁着四喜在湖边找东西的时候,春桃颤抖着手,把药粉放了进去。 这药无色无味,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做完以后,才把盖子又盖了。 春桃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四喜全都看在了眼里。 他站在湖边冷冷一哼:“果然是属黄鼠狼的,没安好心。” 又装着找了一会,才装模作样的喊了起来:“哪儿有什么吊坠,姑娘怕是记错了吧。” “啊,是吗?可能是我记错地方了,天气怪冷的,小哥别找了……” 四喜骂骂咧咧的上前,春桃赔着笑把茶盘交还给他:“多谢小哥了,耽误你给王爷送茶,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四喜一脸不耐烦,春桃急忙离开了。 待她一走,四喜端着茶就犯起了难。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这茶他指定是不敢送到王爷面前了。 思来想去,看到冬青拿着炭火走过来,四喜急忙上前,堵住了她的路。 前面突然冒出个人来,把冬青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看清来人是王爷院里的四喜后,冬青没好气的道:“毛毛躁躁的,你干什么?” “冬青姐姐你别生气。”四喜端着茶上前,压低声音对她道:“小的这是有事拿不定主意,所以求着姐姐给出个主意。” “什么事,快说,我还要给公主送炭呢。” 四喜清了清嗓子,才道:“刚才我遇到春桃了。” 当下,他便把春桃如何支使他,往茶里加了东西的事,说了出来。 “冬青姐姐,小的人微言轻,不敢确定她在里面加了什么,若是贸然捅到王爷那里,岂不是伤了两家的和气?” 四喜哪里知道徐幼茵的心思。 他只知道,她是表小姐,是老爷子带进府里的贵客。 若是他知道徐幼茵起了这样的龌龊心思,一定不会给春桃这样的机会。 冬青听完,也吓了一跳:“你亲眼看见了?” “奴才不敢撒谎,王爷入口的东西小的不敢马虎。” 冬青想了想,对着他伸出了手:“把茶给我吧。” 对方往里加了什么,只要府医一查,便知。 若只是虚惊一场,便皆大欢喜。 若是对方真的加了毒物,那这事可就不能善了了。 四喜把茶给了冬青,冬青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然后,冬青带着茶去找了府医,一并带到了姜予安面前。 姜予安听完冬青所说,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茶盏。 面上,她看起来平静无波。 可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却凝起了冰霜。 “李府医,你去看看那茶里加了什么。”姜予安命令道。 李府医上前,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公主。” 他拿着银针上前,将银针没入茶水里。 提起来时,银针并没有变化。 而后,又轻轻伸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随即骇然的瞪大了眼睛,将早就放在一边备好的茶水,连饮三盏。 喝完以后,李府医面颊已经红成一片。 他跪在地上对着姜予安道:“回公主的话,这是醉心香,是青楼姑娘里经常用的药粉,此粉能使人意乱情迷,寻常男子若是饮下此药粉,根本把持不住。” 姜予安的手,一下子攥紧了:“若是饮下,可有药解?” 李府医眼神飘忽的看着姜予安,摇了摇头:“此药最是霸道,若非有女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姜予安已经懂了。 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姜予安面上带了怒气。 “简直岂有此理,本公主念着亲戚的份上,对她一再忍让,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蛇蝎心肠的。” 同时,她也有些庆幸。 幸好跟伯府的亲事没有成,若是让对方知道徐幼茵使的手段如此恶毒。 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季家人。 冬青让李府医退下去,她担忧的看着姜予安,说道:“公主,这样的人不能再留了。” 姜予安向来不屑于用后宅这些腌臜的手段。 可徐幼茵,实在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冬青见她默不作声,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自跟着姜予安到了宸王府后,她还没有见识过这等下作的手段。 此时,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沉默了一瞬,姜予安开了口:“王爷在哪儿?” “王爷现在还没有回书房,刚刚去散步回来。” 姜予安示意冬青凑上来,压低声音道:“找人拦下王爷,另外找个与王爷体型相近的人……” 一番叮嘱后,冬青眼睛亮了起来。 她兴奋的捏紧了拳,公主这是要痛打落水狗了啊。 布置完后,姜予安带着冬青,藏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特意遣散了府兵,又把园子里的灯笼灭了一部分。 趁着昏暗的天色,静静等待。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只见徐幼茵带着春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进了园子后,四下张望了一下。 “咦,今天守卫怎么少这么多?”徐幼茵面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春桃回她:“许是换岗了。” 徐幼茵一心扑倒谢无咎,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她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加快了脚步。 “王爷已经进了书房,对吗?” “姑娘放心吧,奴婢亲手把药加了进去,说不定现在王爷正难受呢……” 徐幼茵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站在门口朝书房内看了看。 只见屋内只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 一道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她坐着,那人手撑着额头,似乎很是难受的模样。 “表哥,你在吗?” 徐幼茵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里面的人没有动静。 她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走了进去:“茵茵给你煮了碗甜汤,表哥要不要尝尝?” ------------ 第291章 识破 徐幼茵推门而入,看向坐在桌边的谢无咎。 背影确实是他的模样,宽肩窄腰。 墨色常服的料子也是她见过的那匹云锦。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烛火就在旁边,那人的侧脸却始终藏在阴影里,连一根发丝都看不清。 “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幼茵放下甜汤,伸手去摸谢无咎的肩膀。 哪怕是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男性的力量。 她的美眸不由的放大了几分。 谢无咎竟没有推开她,这让徐幼茵有些激动。 她心里暗暗有些得意,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能拒绝美色的。 徐幼茵的胆子放大了一些,往谢无咎的怀里一歪,伸手攀上他的脖颈。 吐气如兰:“表哥,就让茵茵服侍你好不好?” 今夜是她唯一的机会,若是不能抓住,往后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想到自己的前途和祖母殷切的目光。 徐幼茵心一横,把肩膀上的衣衫扯了下来。 香肩滑落,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肌肤。 便是女子见了都要为之惊叹,更何况是男子。 徐幼茵感觉自己胜券在握,再看谢无咎也没有丝毫动作。 她不由的朝他靠近了一些,声音急促了几分:“表哥,表哥……” 在她的唇与谢无咎的唇近到只有一指长时,突然谢无咎说了话。 “表姑娘,你这是何意?” 徐幼茵的身形一滞,只觉得身体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弹跳起身,指着他不住的颤抖:“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表哥的房中?” 屋内灯光大亮,徐幼茵也看清了面前的男子。 国字脸,浓眉大眼。 眼底带着戏谑的笑,还有几分讥诮。 她认得此人,是谢无咎身边的护卫,卫长风。 “你,你……” 饶是徐幼茵脸皮再厚,此时也挂不住了。 她将衣衫合拢捂住胸前的风光,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怒。 门口传来动静,她惊慌失措的看去。 只见谢无咎和姜予安静静的站在门口。 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若是姜予安上前指着她大骂,或是发怒,徐幼茵还觉得好受一些。 偏偏她面色沉静如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那淡漠的眼神,看她就像看世间的蝼蚁一般。 无尽的羞耻感从心底升起,徐幼茵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她便是再傻,也明白中了姜予安的圈套。 难怪一路走来书房这边都没有守卫。 都怪她心里升了贪念,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通。 是她太蠢,太蠢呵。 “公主的手段,果然高明,茵茵佩服。” 徐幼茵将衣衫不紧不慢的穿好,走至姜予安面前,挑衅的看着她。 “那公主打算,如何处置茵茵?” 她是徐州美女,受人追捧。 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徐幼茵破罐子破摔了。 姜予安眉眼冷清,语气平静:“我从未想过设局害你,是你自己被执念蒙了心,一步步走到今天。” “执念?” 徐幼茵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若不是公主占着王爷,若不是你们处处阻拦,我怎会走到这一步?”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神里满是绝望。 “如今我清白被毁,跟残花败柳又有何异?” 她说着,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公主是把我送官查办,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家出了个不知廉耻的姑娘? 还是把我送回徐州,让我在老家一辈子抬不起头?” 徐幼茵癫狂的模样,好似受委屈的人是她。 可她却忘了,下毒害人的是她。 自荐枕席的人,也是她。 谢无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冷嗤一声:“是你太不自量力,你以为是公主挡了你的路,便是没有公主,本王也不会看你一眼。” 这话,如同刀子一般剜进徐幼茵的心里。 她震惊的看着谢无咎,一直以来的信念彻底崩塌。 “不,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徐幼茵胡乱的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不相信,表哥对我一点情义也没有,若是表哥对我无情,为何对我那般和颜悦色,又为何对着我笑?” 谢无咎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的拧起了眉。 “我对你和颜悦色,不过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对你笑,也不过是对你客气。” “若是你非要把客气当作男女之情,本王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说是你傻。” 他说话向来犀利,对待朝臣更是毒舌至极。 徐幼茵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谢无咎根本容不下她。 对她,哪里还有客气可言。 两句话,便把徐幼茵说的脸上血色褪尽。 几乎成了透明。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晕倒。 冬青却扶住了她,语气阴阳:“表姑娘,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该不会想一晕就不了了之吧?” “奴婢扶着您,您可千万要坚持住了。” 心思被戳破,徐幼茵看冬青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冬青却一点也不怕,还扬高了下巴。 “便是奴婢也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表小姐自诩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事却连妓子都不如。” “你,你……”徐幼茵被气红了眼,扬起手就要打冬青。 然而,手腕却被姜予安攥住了。 她只稍稍用力,便让徐幼茵痛的松开了手。 “怎么,在本公主面前,还想打我的人?” 徐幼茵眼睛通红一片,不知是羞愤的还是被逼上了绝路。 竟朝着姜予安冲了过来,就在她准备行凶的时候。 突然一道人影冲了出来抱住了她,耳边传来谢三姑焦急的声音。 “公主,求公主赎罪,一切都是老身的错,求公主不要责罚茵茵……” 谢三姑对着姜予安,又是磕头又是道歉。 那副样,把徐幼茵都看愣了。 她不由的抱住谢三姑,不解的看着她:“祖母,你为何要如此啊,虽说错在于我,可我也是受害者。” 徐幼茵的话,让谢三姑神情惊骇:“茵茵,错了便了错了,快跟公主认错啊。” 这个蠢货,被人识破了不说,竟还想对公主动手。 她怎么就教养出这样的孙女来。 ------------ 第292章 求饶 徐幼茵眼睛通红的看着谢三姑:“祖母,你为什么要求她啊?” 她就不信,姜予安还能杀了她不成? 谢三姑看她那副蠢笨的样子,实在不想跟她说话。 便忽略她的话,看向姜予安。 “公主,一切皆是老身没有管教好孩子,如今大错已成,肯求公主看在两家宗亲的面上,给茵茵一条生路吧。” 说着,便对着姜予安连连磕头。 她是下了决心,要拉上宸王府。 很快额头就见了血。 冬青见状,急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三姑你这是干什么,做错的是表小姐,你却如此逼迫我家公主,是看我家公主好欺负是吗?” 姜予安轻轻挥手,示意冬青退下。 冬青愤愤不平的退到一边,看谢三姑和徐幼茵的眼神,满是恨意。 厚颜无耻的人见了多了。 如此脸皮厚的,还是头一次见。 姜予安问她:“三姑是想我怎么做?” 她面色镇定,从容不迫。 并未因谢三姑的哀求就方寸大乱。 谢三姑看着姜予安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心头却慌了起来。 本以为能够轻松拿捏住她,没想到姜予安比她料想的还要难对付。 “公主。”谢三姑继续演戏。 吸着鼻子哀求:“茵茵清白已毁,便是回到徐州也活不下去的,老身斗胆求公主发发慈悲,能不能再为茵茵求门亲事?” “今天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行吗?” 如此不要脸的要求,就连姜予安都气笑了。 她嗤笑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谢无咎的眉头则皱成了川字,若不是这是内宅的事。 此时,他就可以做主把徐幼茵给轰出京城。 但事情关乎到谢家脸面,他只能将此事交给姜予安处决。 凭她的能力,定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姜予安身形微微后仰,谢无咎也挨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 两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三姑祖孙二人。 身上的气势,像一座大山沉沉的压了下来。 谢三姑被姜予安的眼神看的后背发毛。 她缩了缩脖子,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三姑的意思是,你们给我的夫君下药,想要爬上宸王的床,还要我把此事咽进肚子里,不要声张,对吗?” 姜予安的眼神说不出的冰冷,谢三姑感觉那目光跟刀子似的。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不不不,老身怎敢如此,公主要打要骂都使得,老身只求公主能留茵茵一条命。” 她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眼泪,说到动容处,更是对着徐幼茵打了几巴掌。 “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竟让你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在徐州的时候你乖巧懂事,怎么就能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 徐幼茵便是再蠢,也明白了谢三姑的用意。 事情败露,但她到底是宸王府的亲戚。 此事传出去,两家脸上都无光。 谢三姑拿捏着姜予安不敢声张,还要让她给徐幼茵寻门好的亲事。 想通了此事后,徐幼茵也装模作样的哭了几声:“祖母孙女知错了,都是春桃那个贱婢,是她蛊惑了孙女,呜呜呜……” 谢三姑很配合的看向春桃,目光凶狠:“好你个贱婢,竟然怂恿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你真是死不足惜。” 春桃听到谢三姑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徐幼茵逼她下药,怎么到了谢三姑嘴里,就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不等她反应过来,膝盖已不受控制地一弯,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老夫人,不是的,奴婢没有……” 刚要辩解,就看到徐幼茵目光毒辣的看着她。 她的母亲和弟弟,都在徐家。 若是她敢胡言乱语,母亲和弟弟都会没命。 春桃攥着衣角的手死死收紧,指节泛白,牙齿咬着下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谢三姑又跟姜予安求情:“公主,一切都是这贱婢挑唆!定是她见茵茵心思单纯,故意撺掇茵茵做傻事,想从中谋利! 老身今日就把她打死,给公主和王爷赔罪,给宸王府出气!” 说着,她转头对着门口喊:“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不是我,不是我……” 任何在死面前都无法淡定,更何况春桃一个婢女。 她吓的慌乱的大叫起来。 可除了说不是我,再也不敢说出别的话。 门口的仆役已经进来,伸手就要去拉春桃。 春桃吓得尖叫起来,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 哭喊声、仆役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人耳膜发疼。 姜予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她轻轻抬手,让她们安静下来。 仆役的手停在半空中,春桃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谢三姑不解的看着姜予安,徐幼茵也僵住了。 什么意思? 姜予安不相信? “一个婢子若是没有主子的授意,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做。” 姜予安语气慢悠悠的,可说出来的每个字,却像钢针一般扎进谢三姑的心里。 袖袍下,她的手慢慢收紧。 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好对付。 “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是离开京城,以后不准再登我宸王府的门。” “二是灌下哑药,以后留在宸王府为奴为婢。” 谢三姑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这两条路无论是哪一条,都是死路。 若是回到徐州,徐幼茵定会成为笑柄。 她一个姑娘家走到哪儿,都会受人唾弃。 别说官家了,便是普通的商户都不会要这样的人。 可留在宸王府,她就是婢女,永无翻身之路。 姜予安,你真的好狠。 谢无咎闻言,面上勾起淡笑。 他淡淡出声:“公主已经仁至义尽,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 谢三姑和徐幼茵全都面色发白,看两人的眼神,如同看到魔鬼一般。 徐幼茵不甘心的问道:“公主这么做,就不怕让天下人耻笑,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如此待我,不怕宸王府受人非议吗?” ------------ 第293章 峰回路转 姜予安眼神凉薄的看着徐幼茵,黑幽幽的眼神,看得她心中发毛。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问:“怎么,公主是怕了?” 她就知道,姜予安就是个纸老虎。 若是府中传出这等丑事,谢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她这个公主,更是脸上无光。 “所以呢?”姜予安问她。 徐幼茵得意的一笑,伸手将自己的裙摆抚了抚,倨傲的回道:“我也给公主两条路,要么让王爷纳了我,要么给我找个好亲事,风风光光的送我出嫁。” 想要让她回徐州,绝无可能。 她这辈子,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城。 话落,屋内一片死寂。 谢无咎拧紧了眉,袖袍下手指微微攥紧。 而谢三姑,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徐幼茵这不是逼着姜予安为她的事兜底吗? 若是对方不答应,怕是她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三姑悄悄看了眼姜予安的眼神,见她面色冰冷,神情冷淡。 竟没有一丝慌张。 她的心,不由的更加紧张了。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室内静的落针可闻。 徐幼茵破罐子破摔,恬不知耻的逼问:“公主想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想清楚吗?” 她轻轻一笑,又道:“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吧。” 冬青恨不得上前甩她一巴掌,明知道姜予安是不会把她纳入府中的,却还要逼着公主做决定。 “公主……”冬青担忧的看着姜予安。 却见她轻轻抬起左手,然后笑看向徐幼茵:“你怎么会觉得,本公主会受你威胁?” 她面上的淡然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从始至终,姜予安都没有慌过。 她像看一个小丑般看着徐幼茵。 此时的她像是看累了,要结束这一切了。 徐幼茵不解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 世家大族不都是最注重名声吗? 为什么姜予安,一点也不害怕,难道她就不怕世人嘲笑? 姜予安缓缓起身,目光怜悯的看着她,轻轻摇头:“你说的这两条,本公主都不接受。” “我本想留你一命,但你却得寸近尺,那便怨不得本公主了。” 听到她的话,徐幼茵慌了起来。 她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看姜予安的眼神满是恐惧。 就连谢三姑,也吓的瘫软在地。 嘴唇哆嗦着,问道:“公,公主,你这是何意?” “来人,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姜予安不再理会谢三姑,轻轻下了这道指令。 打死一个人对于她而言,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谢三姑只觉得脚底生寒,冷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她的身体僵硬,手脚皆不听使唤了。 直到侍卫进来拖人,徐幼茵才大喊大叫起来:“不,我不要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大殿,震的人耳膜生疼。 她看向立于姜予安身侧的谢无咎,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扑向他。 “表哥,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在她的手快要抓到谢无咎衣角的时候,她就被一脚踢开了。 啊的一声惨叫,徐幼茵被踢的倒在地上。 随即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吐出。 她趴在地上,仰头看向谢无咎,见眼里满是戾色。 “就凭你,也配威胁公主,不自量力。” 看到谢无咎眼里的杀气,徐幼茵此时后悔无比。 她怎么会觉得,谢无咎待她与别人不同呢? 是她痴心妄想了。 “不,不要……”徐幼茵挣扎着,想往前爬,姜予安却退后一了步。 随即,她的衣领就被人揪住,拖到了院外。 谢三姑疯了一般往外跑去:“王爷饶命,公主饶命啊,都是老身教子无方,还请王爷和公主饶我孙女一命啊。” 她扑在徐幼茵身上,死活不肯离开。 谢无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卫长风见状,命手下把谢三姑拖到一边。 正欲动手时,院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刀下留下,刀下留人啊……” 姜予安抬头一看,竟是谢仲文和谢老爷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谢仲文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对着谢无咎和姜予安行了个礼,这才说道:“还请公主饶她一命。” “二叔可知,徐幼茵做了什么?” 谢无咎冷着脸开口,声音里满是不满,“她私闯本王书房,还意图下药,按律已是死罪,你凭什么让我们饶她?” 谢仲文连忙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知道,我都知道!幼茵糊涂,做了错事,该罚!可无论她做了什么,今日也是杀不得的!绝对杀不得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姜予安眉头微蹙,心中满是疑惑。 谢仲文向来趋利避害,今日却如此反常地护着徐幼茵,定有隐情。 谢仲文咽了口唾沫,陪着笑脸往前凑了半步:“前些日子圣上下了令要选秀,充实后宫。 幼茵她也报了名,原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我们也没想到,她竟真的被选上了! 方才宫里已经派了人来谢家老宅传消息,说三日后就要让她进宫去待选,若是此刻伤了她,便是抗旨啊!” “什么?”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谢无咎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姜予安也有些意外,她看着徐幼茵。 见她满是怨恨的脸上,此刻竟露出了震惊与茫然,显然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谢老爷子拄着拐杖,喘着气补充道。 “你二叔说的是真的,宫里的太监刚走没多久,还带来了赏赐,说幼茵是徐州来的秀女里,为数不多被陛下看中的。 若是此刻动了她,便是对皇家不敬,咱们谢家,也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徐幼茵反应过来后,先是愣了愣,随即眼底爆发出狂喜,进宫待选! 若是能被陛下看中,成为妃嫔,那可比做宸王妃还要尊贵! 到时候,姜予安不过是个长公主,谢无咎也得对她礼让三分! 她猛地抬头,看向谢仲文,声音激动的问:“二叔,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被选上了?” 谢仲文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宫里传的信,那还有假?” ------------ 第294章 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徐幼茵疯狂的大笑起来:“没想到,我居然入选了,哈哈哈……” 谢三姑也回过了神,挣脱侍卫的钳制,抱住了徐幼茵。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庆幸自己做了两手准备,还好老天没有让她失望。 抱着徐幼茵,谢三姑感觉自己腰杆都直了:“茵茵,你果然没有让祖母失望。” 说话间,她状似无意的看向姜予安。 看似赔罪,实则炫耀:“公主,真是对不住了,今天你怕是杀不了茵茵了,她马上就要进宫做皇妃了。” 徐幼茵也面露疯狂:“今日我大难不死,原来是有后福在等着我。” 她眼神怨恨的看着姜予安和谢无咎,呵呵一笑:“没想到,我也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一天。” “难道老天一直拦着我,原来我的福气在后头。” 那模样不像是秀女,反倒像是宫里的娘娘。 谢老爷子不满的瞪着她:“混账东西,你还没入宫呢就癫狂的不像样子,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被老爷子这么一骂,徐幼茵收敛了一些。 可是眼神,依然癫狂。 谢三姑把她扶了起来,祖孙两人面露得意。 “大爷爷,你可别拿话吓我,我这身子骨弱,可经不得吓啊。”徐幼茵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惹人作呕。 姜予安见不得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挽着谢无咎的手臂:“夫君,我们走。” 两人刚要迈步,徐幼茵便上前拦住了她:“公主,以后我们少不得还会见面,茵茵在此给你赔罪了……” 话未说完,她故作姿态的倒吸一口冷气。 “或许,以后你见了我也会像我行礼,也说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姜予安就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徐幼茵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整个人被打得往侧边踉跄了半步,长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她歪着头,好半天才缓过劲,缓缓抬起眼,一双眸子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你居然敢打我?” 徐幼茵怒目看向姜予安,冬青再也忍不住,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掌比姜予安的更重,直接将徐幼茵的头发扇得散开,狼狈地贴在脸上。 冬青叉着腰,拿出长公主身边大丫鬟的派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表亲,也敢在公主面前耀武扬威,还敢用这种眼神盯着公主?真当宸王府是你撒野的地方!” 一连被打了两巴掌,徐幼茵感觉脸颊像烧着一般。 灼热的痛感顺着脸颊蔓延到耳根,连带着牙齿都有些发麻。 她害怕这张脸毁了,再也不敢上前。 可她眼底的怨恨却半点没收敛,反而像淬了毒的针,死死盯着姜予安。 仿佛要将这两巴掌的屈辱刻进骨子里。 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姜予安,你给我等着!今日这两巴掌,我记着!等我入宫后,定要让你百倍偿还!” 谢仲文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 “公主息怒,幼茵她年纪小,口无遮拦,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拽徐幼茵的衣袖,示意她别再激怒姜予安。 此刻若是把姜予安惹急了,哪怕徐幼茵有入宫的旨意,也难保不会吃亏。 谢无咎上前一步,将姜予安护在身后。 目光冷得能冻死人,落在徐幼茵身上:“入宫?你若再敢对予安说一句不敬之话,本王便是抗旨,也要让你今日就付出代价!” 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徐幼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带着谢仲文都不敢再替她求情。 姜予安从谢无咎身后走出,冷声道:“你不会真以为入了宫,本公主就拿你没法子了吧?” 上前两步,姜予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想要一个人在宫里无声无息的消失,可太容易了。” 说到这里,她又轻笑一声:“皇宫美人不计其数,你又如何笃定,会让皇上对你一见倾心?” “有的人直到老死,都没有见过皇上一面。” 徐幼茵被姜予安阴森森的语气,吓的身上起鸡皮疙瘩。 她颤抖着嘴唇,牵强的道:“那些蠢货,怎么可能跟我一样。” 她可是徐州公认的美人。 皇上一定会对她一见倾心的。 姜予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谢三姑生怕徐幼茵再挨打,忙拽住了她:“公主,老身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看姜予安没有说话,谢三姑便把求救的眼神看向了谢老爷子。 老爷子气的面色铁青,指着她道:“赶紧带着她离开宸王府。” 谢三姑如释重负,再三谢过后,拉着徐幼茵离开了。 待他们一走,谢无咎就下了令:“今日府里的事,任何人不得泄露。” 卫长风恭敬的应道:“是,王爷。” 谢仲文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跟谢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说话。 “大哥,如今茵茵入了宫,我们谢家更不能分裂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哥准许。” 谢老爷子的眉头皱的很深,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 不情愿的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谢仲文握住了老爷子的手,说道:“血浓于水,便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呢,大哥难道还想让外人看我们谢家的笑话吗?” “如今皇上对我谢家颇有微词,只有我们拧成一股绳,地位才会稳固。” 两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姜予安也跟了过来。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插话:“二叔早不来找父亲,晚不来找父亲,偏偏挑在徐幼茵选上秀女后才来说此事。” “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是吧?” 谢仲文诧异的回头看她,却见姜予安的脸上洋溢着淡笑。 可是那双眼睛,却冷到了极致。 像一枚细小又坚韧的针,刺的他心脏微疼。 谢仲文不喜欢姜予安这个表情,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没面子。 他精心策划许久的计划,在她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强笑了一声,开口:“公主怎么会这么想,我与大哥有些误会不假,但我真想让他回来也是真的。” “不过是恰好事情都碰到了一起,这才提起。” 说完,他目光期待的看着谢老爷子:“大哥,你也不想让娘在地下不得安宁,是吧?” ------------ 第295章 二房要搬回宸王府 谢老爷子拧着眉,神思似是有所松动。 当年离府,也不过是跟母亲堵气。 可母亲离世后,随着年纪渐长,心里的气也随之消散了。 谢仲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元帝对谢家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 若是谢家还像一盘散沙,迟早会被其他世家吞噬。 他不由的看向谢仲文,嘴唇翕动着,点了点头。 竟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谢仲文见状,喜极而泣,上前与老爷子相拥在一起。 声音哽咽着,说道:“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咱们是亲兄弟啊,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往后咱们谢家拧成一股绳,定能让旁人高看一眼,也不辜负娘生前的期望!” 他轻轻推开谢仲文,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站在一旁的姜予安,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无奈。 姜予安的手下意识的收紧,看着老爷子期待的目光。 她不忍让老爷子难堪,只得露出一记浅笑:“父亲若是决定了,儿媳没有意见。” 谢仲文知道姜予安做出让步,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 他急忙给了姜予安一个台阶下:“公主,大哥,你们放心,我会管好家眷,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这话特意说给姜予安听,却显得格外虚浮。 姜予安轻轻呵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 她开口,语气平稳:“二叔既然这么说,那便记好今日的话。父亲心软,念及兄弟情分与亡母遗愿,愿意给谢家机会,我自然不会阻拦。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若往后有人借着宸王府生事,或是生乱,那我定不饶他。” 谢仲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连忙点头:“公主放心,我保证!绝无此事!” “委屈你了。”谢老爷叹息一声,羞愧的不敢看姜予安的脸。 “儿媳不委屈,我只是心疼父亲。”姜予安宽慰道。 这话虽是对谢老爷子说的,也是说给谢仲文听的。 若非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跟谢家和好如初的。 毕竟谢二叔的嘴脸,她是看在眼里的。 对方贪得无厌,利用亲情捆绑,逼老爷子就范。 谢仲文尴尬的笑了两声:“公主所言极是,公主大度。” 他那副谄媚的嘴脸,着实让人不喜。 姜予安不想看他,移开目光。 “大哥,时候不早了,您身子不好,快回屋歇着吧。”谢仲文停顿了一下,试探性的看向姜予安和谢老爷子。 他清了清嗓子,才问:“既然两家已经和好,那我们何时搬回王府?” 谢老爷子刚被姜予安安抚住情绪,听到谢仲文这话,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搬回来?搬哪去?”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仲文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看他吃惊的模样,谢仲文讪讪一笑:“大哥糊涂了,咱们谢家要团聚,自然是搬回宸王府啊。” 他厚颜无耻的样子,都把姜予安气笑了。 冬青也气的脸色铁青,笑着咬牙说话:“二老爷,你的意思是让二房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都住进宸王府?” 谢仲文见她一个丫鬟随意插嘴,一脸不悦。 但见姜予安没有说话,也知道冬青是她身边的大丫头。 应该是她默许的。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谢家向来是一体的,如今既然和好,自然该住到一起,才像一家人的样子!难不成还要分两处住,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气势有些萎靡。 “谢家老宅又小又破,墙皮都掉了大半,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自然不能委屈公主和王爷住回去。 如今宸王府是现成的大宅子,我们便麻烦一下,搬进来住,也省得再修缮老宅了。” 谢老爷子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手指着谢仲文。 “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宸王府是陛下赐给无咎和予安的府邸,岂是你想搬就能搬的? 你这是要把谢家的脸都丢尽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能把占便宜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可谢仲文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斥责,依旧大言不惭地凑上前。 拉着谢老爷子的胳膊,劝他:“大哥,您别生气啊!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您年纪大了,身边多些人伺候也方便。 咱们住在宸王府,也能让茵茵在宫里站稳脚跟,这对咱们谢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姜予安站在一旁,看着谢仲文这副嘴脸,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原来谢仲文从一开始就想借着这个由头,赖上宸王府,把这里当成他谋利的跳板。 冬青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刚想再开口反驳,却被姜予安轻轻抬手拦住。 姜予安上前一步,站在谢老爷子身边。 目光冷冷地落在谢仲文身上,声音平静又威严。 “二叔怕是误会了,我与无咎同意给谢家机会,是念及父亲的情义,并非要让宸王府变成谢家的收容所。 宸王府有宸王府的规矩,容不下二房几十口人。 二叔若是觉得老宅住得不舒服,尽可以自己修缮,或是在京中另置宅院,至于搬入宸王府,绝无可能。” 谢仲文没想到姜予安会如此不给面子。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公主,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这么清?” “为了谢家好,便不该用这种算计的手段占便宜。”姜予安打断他的话,语气更冷了几分。 “二叔若是再提搬入宸王府的事,那之前所谓的和好,便不作数了,父亲,您说呢?” 谢老爷子此刻也缓过神来。 看着谢仲文的贪婪嘴脸,不再犹豫。 他甩开谢仲文的手,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声音带着愤怒。 “公主说得对,此事休要再提。” 谢老爷子气的不轻,脸色青白交加。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谢仲文也不敢再提了。 “哎,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大哥何必动怒,既然王府不方便,我们再另想别的办法……” 谢老爷子重重一哼,不再理他。 谢仲文厚着脸皮,对他和姜予安道:“大哥,公主,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们留步,留步。” 说完,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谢家。 ------------ 第296章 母子两人沆瀣一气 谢仲文在宸王府碰了一鼻子灰。 一路上,他越想越气。 “好个公主,竟连我这个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宸王府可是谢家的,还轮不到她一个妇人做主。” 心腹听到这话,急忙提醒他:“二爷莫气,小心隔墙有耳。” 心里却暗暗着急,人家是公主,又是宸王妃。 怎么不能当家做主。 二爷公然在外面说这样的话,脑袋是不想要了。 谢仲文掀起车帘,往窗外唾了一口:“滚你娘的,老爷我气不顺,还不能骂两句了?” 他都低三下四的上门说好的了,对方连个脸面都不给他留。 谢仲文咬牙切齿的一拳重重捶在案几上,把怒火撒在了马夫身上。 “走快点,想冻死爷不成?” 马夫佝偻着身子应了一声,扬起鞭子打在了马背上。 车速快了一些,风吹进车里,谢仲文冻的激灵了一下。 秦进忠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谢仲文的面前:“二爷喝点热水,消消气。” 谢仲文没好气的接了过来,茶水滚烫,他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回到了老宅,他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刚踏进院门,就见夫人李氏带着儿子孙站在正厅门口迎接。 李氏穿着一身绛红色棉裙,手里还攥着暖炉。 见他回来,立刻快步上前问他:“老爷,咱们啥时候搬去宸王府啊?” 谢仲文淡淡的扫了院内一眼,见院子里放着好几口大箱子。 里面装的全是老宅的物件。 屋内的家具,也一副要打包好的模样。 想起姜予安的态度,他心头一噎,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谁说我们要搬了?” 谢仲文气的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李氏被他吼懵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上前,笑着说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出门前,你不是交待了我要把东西打包好吗?” 谢仲文神情一愣,他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谢仲文烦躁地挥了挥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恨恨地开口。 “搬家,想都别想了,宸王府容不下咱们,还威胁说再提搬进去,就连和好都免谈!” 李氏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大哥明明待我们亲厚,怎么会不同意?” “可如今的宸王府,是公主在当家,她不松口,大哥能耐她何?”谢仲文冷冷哼了一声。 李氏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可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住在这破老宅里吧?” 谢明轩也急了:“爹,那可不行!我还等着住进宸王府,跟京里那些世家子弟打交道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早已经跟那群狐朋狗友吹了牛,这样让他怎么抬头做人? 谢仲文被他们娘几个吵的头疼,烦躁的挥着手:“都给我闭嘴,一个个眼皮子怎么如此短浅,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 他进宸王府,可不止是图眼前那点富贵的。 小儿子谢明宇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可他一没官职,二没爵位。 哪家世家千金,肯嫁给他? 他是想着让谢无咎在朝中,给他安排个官职。 将来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谢家才能光耀门楣。 李氏被吼的没了主意,一脸慌乱:“老爷,那你说怎么办?” 她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老夫人留下的家业,已经被挥霍了光了,若是咱们不能入住宸王府,只怕这祖宅都要保不住了。” 当年老太太走的时候,留下不少产业。 可李氏不善经营,铺子倒的倒,闭的闭。 再加上她生活奢靡,凡事都要好的,贵的。 一顿饭,就要十几两银子。 就算是座金山,也挖空了。 产业没了,她就变卖老太太的体已。 时至今日,偌大的谢家,竟成了空壳子。 谢仲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经常结交一些狐朋狗友。 一出手,便是上百两银子。 如今他兜里再也掏不出银子来,这才打起了宸王府的主意。 尤其是二儿子,到了议婚的年纪。 连聘礼都拿不出来了。 “爹,你说句话啊。” 谢明宇也着了急:“你不是说要给孩儿说门顶好的亲事吗?” “进不了宸王府,我如何娶贵女?” 谢仲文的脑瓜子嗡嗡响,刺的他耳膜生疼。 他干脆起身,一言不发的回了房。 李氏和两个儿子,全都面面相觑,这是几个意思? 撒手不管了? “娘,咋办啊?”大儿子谢明轩问。 他愁苦着一张脸,嘴里嘟囔着:“我可是跟芸娘打了包票,进了宸王府后,给她一座大院子的。” 李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天就知道芸娘芸娘,你能不能有点正经事做?天天围着女人转,有什么出息。” “不是娘说的,让我安心在家开枝散叶吗?” 谢明轩一脸不服气:“我这叶子给你开了,现在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李氏被噎的眼白一翻,话都说不出来。 她长长的喘了几口气,才道:“那是从前,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 府里的奴才都少了大半,能典当的物件儿全都典当了。 只剩下祖宅这个空壳子了。 谢明轩没好气的踢了宅子柱子一脚:“这么个破烂儿能值几个钱,还不够一把柴火点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氏眼前一亮,和谢明轩打了个对眼。 后者立马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他不确定的上前,问:“娘,这,能烧吗?” “啥,大哥,娘,你们疯了吗,要烧祖宅?” 谢明宇听的心惊肉跳:“这可是谢家祖宅,传承了三年了,一把火烧了,爹会气吐血的。” 李氏心中有了主意,面上故作生气:“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去温书,小心爹知道了,打你板子。”谢明轩对着谢明宇摆了摆手:“赶紧回你房间去。” 谢明宇嘟囔了一声:“温书温书就知道让我温书,我看见书脑袋就疼。” 待他走后,李氏对谢明轩使了个眼色:“天干物燥的,可千万要小心火烛。” “知道了,娘。” 母子两人心领神会,纷纷离开。 ------------ 第297章 老宅失火 暮色将至。 宸王府被黑暗笼罩。 冬青从厨房端了燕窝出来,见厨娘把柴火往屋外头搬。 她看着好奇,不由的问道:“周大娘,你怎么把柴火搬到了屋外?” 周大娘在宸王府做了十年厨娘,经验老道。 她笑道:“回冬青姑娘的话,这柴火放在屋子里一个冬天,有些受潮,趁着刮风我把柴搬出来,风干风干。” “哦,原来是这样。”冬青不懂这些,对着周大娘笑了笑,便离开了。 待她回到姜予安的院子,见姜予安和谢无咎坐在屋内说话。 两人脸色不大好看,走近了才听见谢无咎的声音:“父亲年纪大了念及亲情,不想跟二叔闹的太僵,免得让外人看笑话。” “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说起此事,他心里愧疚的很。 姜予安嫁给他后,好日子没过上几天。 糟心的事倒是一件接一件。 谢无咎握着姜予安的手不松开,姜予安没心情跟他卿卿我我。 拉拉扯扯间,看到冬青尴尬的站在门外。 她白了谢无咎一眼,后者才松开了手。 “进来吧。”姜予安对着门外喊道。 有小丫鬟为冬青掀起帘子,她端着燕窝走了进去。 冬青把燕窝放在桌上,递给姜予安:“公主趁热喝。” 姜予安没什么精神的拿起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冬青知道她在为白天的事烦心,便道:“这快开春了,明儿个奴婢陪公主去成衣铺,买些布料裁衣可好?” 她有意哄姜予安开心,谢无咎也附和着:“嗯,多裁几件,喜欢哪个买哪个。” 对于女人的物件,他并不懂。 宸王府也不缺银子,只要能让姜予安高兴就好。 姜予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可没王爷这么大心,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裁衣。” 被她的话一噎,谢无咎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轻轻扯着姜予安的衣袖,哀求:“好歹冬青在这儿呢,你给我留些脸面。” “夫君的面子,早在我这儿用光了,哪里还有脸面。” 自从谢无咎不做摄政王后,他的性格大变。 从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如今竟学会了市井泼皮那些招数。 若不是熟悉他,姜予安都以为他被夺舍了。 冬青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夫妻两人拌嘴是拌嘴,但感情却好的不得了。 谢无咎没了官架子,连带着冬青,也敢揶揄他两句了:“王爷若是觉得对不住公主,就该为她分忧才是。” 这话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冬青是真的心疼姜予安,若不是借着玩笑说出来,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谢无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定定的看着冬青:“你这丫头,连爷也敢说教了。” 表情看似生气,实则语气并不严厉。 “算算你这丫头,到了该放出府的日子了,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有就跟公主说,让她为你做主。” 一番话,说的冬青表情苦恼起来。 她红着脸急急摇头:“公主,奴婢不想出府,就想伺候公主一辈子。” 姜予安此时也想起来了,冬青到了年岁。 世间女子到了年岁,都要婚配,冬青也不例外。 便笑问她:“快与我说说,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冬青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事,她自小被卖入府里为奴。 父母连找都没找过,大概以为她早已经被主子打死了吧。 “公主,奴婢说句真心话,我不想出府,我没有家人,也不敢奢想世间会有好男子待我,这辈子能留在公主身边,已经很知足了。” 冬青说这番话时,眼睛微红。 姜予安看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是受过苦的,自然知道女子在世间有多艰难。 若是真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待冬青好的男子也行。 就怕找到个薄情寡义的,那才是大大的不幸。 姜予安对此事上了心,但看冬青坚持便对她道:“这个不急,咱们可以慢慢找,若是没有满意的,就不嫁。” “谢公主。”冬青激动的热泪盈眶。 此事揭了过去,冬青伺候夫妻两人入睡,也离开了。 躺在床上,姜予安半天没有睡着。 谢无咎闭着眼睛,一只胳膊垫在她的脖颈下。 感觉到她动了,便问她:“怎么了,睡不着?” 姜予安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她摸了摸心口,跳的有些厉害。 这些日子表面上平静,可姜予安总感觉心慌。 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谢无咎拍了拍她的背,轻笑一声:“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睡吧。” 屋内光线昏暗,姜予安抬头,只看见谢无咎刚毅的下巴。 “睡吧。”谢无咎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重新闭上了眼睛。 姜予安本来没有睡意,但听着他心脏的跳动,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冬青的声音:“公主,公主,出事了……” 唰的一下,姜予安睁开了眼睛。 却见屋内光线昏暗,天色竟还没亮。 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谢无咎就快她一步起了身。 一边穿衣,一边对外扬声:“出了什么事?” 姜予安支起耳朵听,就听见冬青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西华巷,着火了。” 西华巷是谢家老宅的方向。 姜予安和谢无咎,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 黑暗中,她听见谢无咎的声音:“我去瞧瞧,你在府里待着。”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地方肯定乱成一团,若是你去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你留在府里,等我消息。” 老宅不止是祖屋,还有谢家的祠堂。 先祖的牌位,都在祠堂里。 这火若是烧的太大,只怕祠堂也保不住。 那可是先祖百年来的心血啊。 更何况,他的母亲牌位,也在祠堂里。 谢无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姜予安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也急忙出了院子。 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样了。 刚出院门,就看到谢老爷子神色匆匆,要出门的样子。 姜予安喊住了他:“父亲。” 老爷子回头看她,神色焦急:“我去老宅一趟。” 失火的消息,老爷子果然知道了。 姜予安知道拦不住他,便道:“父亲,我跟你一起去。” ------------ 第298章 处心积虑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西华巷。 离的很远,姜予安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待到了跟前,只见祖宅已烧成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间还冒着青烟,几名侍卫正提着水桶来回奔走,还在扑零星的火。 谢老爷子拨开人群,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祠堂。 屋顶虽被熏得漆黑,几处瓦片也已烧裂,但主体结构还算完好。 他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就听到祠堂内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不好!” 姜予安心头一紧,拉着老爷子快步上前。 透过祠堂敞开的大门,只见谢无咎正站在供桌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红漆木盒。 而供桌旁的横梁已被烧得焦黑,一截燃烧的木椽正从房梁上坠落,眼看就要砸向他! “无咎,小心!” 姜予安厉声呼喊,声音都变了调。 谢无咎却像是没听见,只专注地用布巾擦拭着木盒上的灰尘。 那里面装着他母亲的牌位。 方才火势蔓延到祠堂门口时,他不顾侍卫阻拦冲进来,硬是从摇摇欲坠的供桌上将牌位抢了出来。 就在木椽即将砸到他后背时,谢无咎猛地侧身。 可还是晚了一步,燃烧的木椽擦过他的右臂。 火星溅落在他的墨色锦袍上,瞬间烧出几个破洞。 皮肉灼烧的痛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好在卫长风及时赶到,一脚将木椽踢开,谢无咎这才出来。 “王爷!” 卫长风见状,立刻冲上前:“您没事吧?快让医官看看!” 谢无咎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怀里的木盒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母亲的牌位没事就好,先祖的牌位呢?” “先祖牌位都已转移,属下让人送到临时安置的院子了。” 说话间,谢无咎的胳膊已经渗出了血来。 谢老爷子看到他的伤,眼睛都红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就算要拿牌位,也该顾着自己的安危啊!”” 姜予安走上前,轻轻抚摸着谢无咎被烧伤的手臂。 眼底满是心疼:“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和父亲该怎么办? 牌位没了可以再寻,可你若是没了,谁来替我们撑着?” 谢无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勉强笑了笑,将木盒递给卫长风。 回头,他安慰姜予安:“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仲文一家正站在废墟前哭诉。 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着围观的邻里哭诉。 “我的老天爷啊,好好的家怎么就烧没了!我们一家老小,这往后可去哪住啊!” 谢明轩也跟着附和,一脸委屈。 “老宅是我们谢家的根,如今烧没了,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父亲,爷爷,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谢仲文则站在一旁,脸上虽带着悲伤,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 他走上前,对着谢老爷子和谢无咎拱了拱手,语气沉痛。 “大哥,无咎,不是我故意给你们添麻烦,只是这老宅一烧,我们二房是真的没地方去了。 孩子们还小,茵茵再过几日就要入宫,总不能让她连个住处都没有吧?”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我们只求大哥能收留我们几日,待我们找到房子,便会搬出去。” 这话一出,围观的邻里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目光都落在谢老爷子和谢无咎身上,显然是在等着他们表态。 谢老爷子有些为难。 他刚想开口,却被姜予安抢先一步:“二叔,老宅失火,我们都痛心,可二房在京中并非没有其他产业。 前几日我还听说,二叔在城东有一处别院,虽不如老宅宽敞,却也足够一家人居住,怎么会没地方去?” 谢仲文没想到姜予安会当众戳破,脸上神情僵住,语气有些慌乱:“那、那别院年久失修,根本住不了人……” “既是年久失修,二叔大可让人修缮,宸王府可以先借些银子给你。” 姜予安寸步不让:“只是搬入宸王府的事,二叔就不必再提了。宸王府虽宽敞,却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更容不下别有用心之人。” 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昨日才提出要搬进宸王府。 晚上,老宅就失了火。 还被烧了个精光。 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 谢仲文被姜予安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氏还想再哭,却被谢仲文狠狠瞪了一眼,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 谢无咎看着谢仲文一家的嘴脸,眼底满是寒意。 他忍着手臂的疼痛,开口道:“二叔若是真有困难,我们可以帮衬,但若是想借着失火的借口,别有用心,便休怪我不念亲情。老宅烧毁的原因,卫长风还在查,若是查到与人为有关,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轻饶!” 看着谢无咎眼里的寒意,谢仲文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多言。 谢老爷子看着眼前的乱象,重重叹了口气。 “好了,都别闹了。仲文,你先带着家人去城东别院,修缮的银子我会让人送去。 无咎,你先跟予安回府处理伤口。至于老宅和祠堂,等查清楚失火原因,再做打算。” “大哥。”谢仲文却痛哭出声:“那别院,早在两年前就卖掉了。” “什么?”老爷子眼睛瞪圆了,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声音带了怒:“那可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别院,当年购置那处院子时,花了大价钱,你居然说卖就卖了?” 老爷子心痛的不是银子,而是父亲的心血。 那院子最初买来时,荒芜一片。 在他的精心打理下院子才有了繁花似锦的模样。 谢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不禁浮现出父亲当年打理别院的模样。 那时他还小,常跟着父亲去别院。 看父亲亲手种下那株老海棠,亲手砌起那方小池塘,连院角的石子路都是父亲一颗一颗铺好的。 每到春天,海棠花满院盛开,父亲便会在花下摆上茶桌,教他读书写字,那是他童年最温暖的回忆。 “你……你可知那院子对父亲意味着什么?” 谢老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着谢仲文,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父亲临终前还特意叮嘱,要咱们好好照看那院子,说那是谢家的念想,你居然……居然把它卖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先祖,有没有父亲!” ------------ 第299章 活菩萨 谢仲文跪在地上,哭丧着脸。 他不敢抬头看谢老爷子,含糊地辩解:“大哥,我也是没办法啊!那两年家里开销大,明轩要去书院读书,婉儿要置办嫁妆,我实在周转不开,不得已才卖了别院……” “周转不开?” 谢无咎站在一旁,眼底却满是寒意。 “二叔掌管谢家产业多年,就算一时周转不开,也该跟父亲商量,怎会私自卖掉祖父的心血? 你卖院子的银子,到底用在了哪里,怕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谢仲文心虚的不敢抬头看谢无咎的眼睛。 卖院子的银子,哪里是用在儿女身上? 多半被他拿去疏通关系,想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却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谢仲文反而还带着怨恨。 若非当年谢老爷子一走之了,对谢家不管不顾。 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若说有责任,他的责任,更大。 谁让他是谢家长子。 “大哥,你当年倒是走的轻松,可你从未管过我们的死活。” 谢仲文越想越气,索性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你当上了太傅,还对我们不闻不问,官大一阶压死人,你可想过我们的处境……” 李氏和他的两个儿子,也红了眼圈。 谢老爷子看他们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谢仲文的鼻尖骂道:“你,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好意思怪到我的头上,当年母亲把大半家业,全都给了你,除此之外良田铺子,皆在你手。” “别说这辈子,便是下辈子,都能保你衣食富足。”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把日子过成这般模样,铺子关闭,家业变卖,就连祖宅也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说到痛心处,老爷子面色赤红,眼底充血。 他是真的心疼啊。 最让他痛心的是,谢仲文一家竟还不知悔改。 把错归咎在他的头上。 如今这些血吸蚂蟥,盯上了宸王府。 谢老爷子只觉得脊背发凉,眼里满是失望。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宸王府,绝不会接纳像你们这般蛀虫的人。” 谢仲文听到这话,知道彻底没了希望。 却还是不死心,对着谢老爷子连连磕头。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卖院子!可我也是为了谢家啊!如今老宅烧了,我们一家真的没地方去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在宸王府暂住几日,等茵茵入宫后,我们立刻搬走!” “你还敢提茵茵!” 谢老爷子终于缓过劲来,对着谢仲文怒喝。 “若不是你们撺掇茵茵做那些糊涂事,若不是你心怀鬼胎,老宅怎会失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就是想借着茵茵入宫,借着老宅失火,赖上宸王府!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着,谢老爷子对着侍卫吩咐:“把他扶起来,让他带着家人离开!若是再敢纠缠,就直接送官!” 谢仲文哭闹着,不肯走。 一家老小,也哭哭啼啼的,直喊没地方去。 李氏见老爷子不松口,便带着孙儿,跪在了姜予安脚下。 “公主,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可孩子们是无辜的啊……” 她把小孙女儿推到姜予安面前:“公主难道忍心看着我们一家老小,露宿街头吗?” 孩子们全都可怜巴巴的看着姜予安,脸上满是惶恐。 姜予安虽然讨厌谢家二房,可是面对孩子,她却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只是在此事上,她不能让步。 对于对着李氏说:“本公主会找一间宅子,你们暂时先安置在那里。” 李氏没想到姜予安居然不为所动,心急之下,她一狠心狠狠拧了小孙女儿一把。 孩子吃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公主,救救我……” 李氏趁机去拉姜予安的衣角:“公主,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红印,模样凄惨又狼狈。 周围原本要散去的邻里见状,又停下脚步围了上来,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 毕竟是皇家亲眷,若是真不管亲戚死活,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 姜予安皱了皱眉,轻轻挣开被拽住的衣摆。 语气平静依然坚决:“婶母,并非我不近人情。方才我已说过,宸王府可以借银子帮你们修缮临时住处,可搬入王府绝无可能。 谢家虽遇变故,却还没到流落街头的地步,何必做这副姿态?” 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远处行来一辆华丽的马车。 帘子掀开,一道身影从车内缓缓探出来。 女子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狐毛蓬松柔软,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头上戴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 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虽未言语,却自带一股尊贵优雅的气质。 众人见状,纷纷屏住呼吸。 这女子的装扮与气度,绝非普通世家小姐。 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踩着仆从递来的锦凳落地。 她目光缓缓扫过老宅的废墟,最后落在姜予安与谢无咎身上,随即微微屈膝。 “臣女苏清漪,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宸王殿下。” 姜予安与谢无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苏清漪?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姜予安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想起来了。 她是礼部尚书苏明哲的嫡女,京中出了名的大善人。 去年冬日,她牵头在城郊开设粥棚,救济流民。 上月又捐出私产,修缮了城西的破败书院。 连皇后都曾在宫中夸赞她品性端方,是京中女子的表率。 只是姜予安和她没有来往,苏清漪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苏清漪像是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解释道。 “臣女刚刚礼佛回来,路过此处见围了许多人,便想着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没想到竟遇到了公主与王爷。” 姜予安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见她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传闻这位苏家嫡女,自小体弱多病。 一直在青城山的寺庙养身子。 她的善名威名远扬,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没想到今天见到了真人。 ------------ 第300章 故人 姜予安有些无法理解苏清漪的所作所为。 她抬眸看向她,笑道:“苏大小姐是想为谢家二房出头?” 自家事被旁人插手,换谁也不愿意。 苏清漪听出了姜予安话里的不悦,她弱弱一笑,摇头。 “并非如此,只是臣女受佛法熏陶,师父常教导臣女慈悲为怀,见不得旁人落难。 方才见谢家二房的婶母哭得可怜,又念及公主与王爷仁厚,才忍不住多嘴劝了几句,绝无他意。” 她的脸色苍白,说话时柔柔弱弱的。 身子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惹得四周百姓纷纷心疼。 “苏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都说苏小姐是大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是啊,苏小姐时常接济穷苦百姓,我还受过她的恩惠呐。” 百姓们全都一脸崇拜的看着苏清漪,恨不得跪在她脚下膜拜。 姜予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更甚。 佛法熏陶?慈悲为怀? 若是真的慈悲,怎么不先问问谢家二房为何会落得无家可归? 怎么不问问他们的不孝之举? 分明是选择性慈悲,借着佛法的名头,行插手之事罢了。 姜予安并没有给她留情面:“苏小姐的慈悲,还真是让本公主大开眼界。 只是我们谢家虽遭变故,却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不劳烦外人费心。 再说,佛法讲究因果报应,谢家二房今日的处境,皆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旁人便是再慈悲,也替不了他们受这果。” 苏清漪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姜予安一眼。 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公主教训的是,是臣女考虑不周了。” 说话间,她还状似无意的看了谢无咎一眼。 这一眼饱含深情,欲语还休。 姜予安何其敏锐,能让一个女子这般看男子的,这里面有故事啊。 “苏小姐为何这般看着我的夫君,你们两人,认识?” 谢无咎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倏然惊醒。 他不解的看向苏清漪,连连摇头:“我与苏小姐,从未见过,何来认识一说?” 简直是莫名其妙。 苏清漪大大的眼睛掠过一丝失落,她尴尬的笑了笑。 提醒谢无咎:“宸王殿下怕是忘了,在我十岁那年不慎落入水中,是殿下救了我一命……” 谢无咎一脸懵,他杀过的人不少,救过的人也不少。 他哪知道是什么时候,救了苏清漪一命。 苏清漪看出他是真忘了,又说道:“那年赛龙舟桥塌了,许多人落水,若不是殿下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经她这么一说,谢无咎有了印象。 那年端午节特别热闹,他也挤在人群里。 桥塌的时候,他恰好站在岸边。 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响,便看到许多人落了水。 虽然年纪小,但也帮着救人。 想必苏清漪,就是那众多获救者中其中的一个。 只是这件事他真的没有印象,没想到苏清漪记的这么清楚。 姜予安眼神冷嗖嗖的看向他,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为免姜予安吃醋,他含糊的点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放在心上。” 苏清漪却道:“救命之恩,清漪不敢忘,若是公主和王爷为难,清漪愿为你们二人分忧。” “我有一处闲置的别院,可安置谢家二房。” 姜予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手伸的是不是有些太长了。 她可不想跟苏清漪牵扯上什么关系。 便果断拒绝了:“苏小姐的美意,本公主心领了,只是谢家的家事,理应由谢家自己解决,不敢劳烦苏小姐破费。 再说,那别院是苏小姐的私产,我们怎好平白占用? 此事就不劳苏小姐费心了。” 苏清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带着几分委屈道。 “公主何必见外?臣女只是想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并无他意。” “成全就不必了。” 谢无咎上前一步,站在姜予安身侧,语气冷冽。 “谢家二房的住处,我们已有安排。” 话说到这份上,苏清漪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她看着姜予安与谢无咎的神色,知道今日再难如愿,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既然公主与王爷已有安排,那臣女便不再多言了。只是若是日后有需要,臣女随时愿意帮忙。” 说完,她对着众人微微屈膝,转身登上马车。 李氏一家人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姜予安便对着冬青道:“去寻一处宅院,将二房的人安置进去。” “是,小姐。” 冬青上前,对着谢仲文一家道:“二老爷,请跟奴婢前来。” 谢仲文脸色青了青:“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住到一起?” 见他还如此不识抬举,冬青也沉了脸:“二老爷,若是您不想去,宸王府也不勉强……” 话里意思,竟是要撒手不管。 李氏急忙拽了谢仲文一下,连声道:“住,我们住,只是这府里开销,还得麻烦公主和王爷了。” 对方如此贪得无厌,让冬青也十分厌烦。 “府里的分例都是有数的,既然公主安置了二爷,便不会不管你们,二爷跟奴婢来吧。” 冬青带着二房一家人,去了一处别院。 姜予安和谢无咎,则回了宸王府。 一路上,谢无咎都惴惴不安的。 姜予安虽然面上带笑,可看他的眼神,却让人心里发毛。 进屋后,谢无咎殷勤的给她倒茶:“夫人累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原来我的夫君是这般优秀。” 姜予安端起茶,浅浅的喝了一口,阴阳怪气的看着他:“我还以为夫君是个杀神呢。” 谢无咎都快汗流浃背了。 “夫人啊,我冤枉,那时我才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麻烦,当时我就不该伸手把她从河里拉上来。” 姜予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时,双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到了两人跟前,恭敬的说道:“公主,长公主托人捎来口信,要公主和王爷明日前往公主府一叙。” ------------ 第301章 萧奕居然也在 姜予安神情一滞:“姑姑可说什么事么?” 这些日子她忙着料理府里的事,还没去看过姑姑。 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双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想来是长公主想公主了。” 谢无咎急忙接过话茬:“不管怎么样,也该去看看姑姑了。” 姜予安点了点头,对着双儿吩咐道:“你去给姑姑回个信,就说明天我跟王爷准时到。” “是,公主。” 双儿领命退了回去,姜予安眼神犀利的看向谢无咎:“王爷这是准备要糊弄过去?” 谢无咎没想到,她居然还揪着不放。 但也不敢惹姜予安生气,只得陪着小心回她:“怎么会,只是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接受。” 砰的一声,一个软枕砸在了谢无咎的脸上。 他神情滞,就听到姜予安清冷的嗓音传了过来:“那夫君就去书房好好反省反省,等想清楚了,再来与我说。” “哎?”谢无咎还要上门,姜予安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站在门外,轻轻敲门:“夫人开门,你这样让为夫的脸面往哪放?” 敲了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回应,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王爷,你在干什么?” 谢无咎回头,就看到管家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他脸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瞪了管家一眼:“多事。” 而后,夹着枕头就离开了。 管家有些无语,他只是想问王爷要不要帮忙。 没想到却挨了一记白眼。 谢无咎把枕头扔在书房的小榻上。 自从跟姜予安成婚后,他已经许久没在这里睡过了。 说来也怪,从前睡惯的小榻今天却觉得格外硬。 他伸不开腿,也翻不了身。 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 一番长吁短叹后,谢无咎翻身而起。 手撑着下巴拧眉想了想,果断的下床,往外走去。 天气寒冷,他只着薄衫出了屋子。 把守在外面的卫长风,吓了一大跳。 急忙喊了一声:“王爷?” 黑暗中,影影绰绰映出卫长风的身影。 谢无咎回头看他,脸色臭臭的:“有事?” 卫长风当然没事,一脸吃瓜的样子跟在谢无咎身后:“大晚上的,王爷要去哪儿?” 一句话,把谢无咎问着了。 他只是觉得心烦意乱,根本没想好要去哪儿。 此时去找姜予安,她肯定不给自己开门。 再者都这么晚了,他也不想打扰她。 站在原地想了良久,谢无咎也没有想出要去哪儿。 冷风吹来,冷意钻入皮肤,他感觉有些冷。 卫长风便道:“王爷若是不嫌弃的话,何不跟属下去个地方,保管王爷满意。” “你……”谢无咎睨着他,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模样。 卫长风却道:“属下知道有个地方,酒特别好喝,咱去尝尝?” 谢无咎并不酗酒,但不代表他不喝酒。 尤其是现在心情不佳,卫长风的提议,算是提到他心坎里去了。 随从早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取来了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谢无咎对着卫长风偏了偏头:“带路。” “是,王爷。” 卫长风欢天喜地的在前面带路,谢无咎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谢无咎出现在一家酒肆面前。 虽然已经是黑夜,但里面人声鼎沸,看起来很是热闹。 卫长风呵呵一笑,说道:“这家酒肆里的秋露白,很是醇厚,王爷尝尝?” “来都来了,尝尝。” 谢无咎一掀衣摆,走了进去。 卫长风也紧随其后。 酒馆里人声鼎沸,酒香与菜香交织在一起,很有烟火气。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烈酒、几样小菜,边吃边饮。 出来时谢无咎特意穿了素衫,并不引人注意。 可是那身无人能及的气质,却还是吸引了酒肆里的人目光。 有人朝他看了过来,看到他眼里的冷意,又纷纷扭过头去。 几杯酒下肚,卫长风脸上带了醉意:“王爷别见怪,这酒肆位置偏僻,三教九流都有,若不是冲着他家的秋露白,属下也不会来此。” 酒肆很小,装饰的也不咋样。 便是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生意却火的不得了。 谢无咎轻笑一声,端起酒杯递到唇间。 酒香入鼻,还没喝,就已经让他醉了。 突然,一道人影,映入了谢无咎的眼帘。 那人一袭黑衣,黑帽迎头兜下,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谢无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人,他认得。 正是燕王,萧奕。 谢无咎不由的看向卫长风,后者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过道间放着帘子,从萧奕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谢无咎这边。 深更半夜,萧奕怎么会来这里? 谢无咎手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卫长风不解的看向他。 却见谢无咎对着萧奕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卫长风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由的也瞪大了眼睛。 他倒吸一口凉气:“燕王殿下,他怎么在这?” “跟过去不就知道了。” 谢无咎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起身他朝着萧奕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爷,等等我。” 卫长风拿袖子抹了把嘴,也跟了过去。 萧奕似乎对这里很熟,一路去了后院,进了厢房。 谢无咎不敢跟的太紧,看他进了厢房后,便跃上房顶。 将瓦片揭开半块,他往下望去,却看不见萧奕的人。 正纳闷时,屋内传出了声音。 “你还要我等多长时间?”说话的男子,声音粗狂。 听起来,不像京中人士。 而后,屋内就传来萧奕清润的嗓音:“急什么,虽然他被卸掉了官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计划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天吗?如今谢家老宅失火,谢仲文与宸王府闹僵,连那个人都掺了进去,正是大好时机,难道还要继续等?” 那男子冷哼一声,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到底还要多久,你给我个准信儿。” 雅间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酒杯轻碰桌面的声响。 紧接着,那道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急功近利成不了大事。” 萧奕的声音清晰了几分,显然是往门口走了两步。 “等时机,很快就到了。” ------------ 第302章 伤哪了我瞧瞧 屋顶有风吹过,听不太清屋里的声音。 谢无咎怕打草惊蛇,便没敢再靠近。 不过他倒是听出了些眉目,萧奕应该是在图谋什么。 下面传来门打开的声音,谢无咎伏低了身子。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跟在萧奕身后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布满戾气的眼睛。 对方显然也很警惕,出了门后左右看了看,这才跟萧奕分开。 待两人走后,谢无咎对着卫长风使了个眼色:“你去跟着萧奕,看看他去做什么。” “是,王爷。” 卫长风像个灵巧的猫,朝着萧奕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谢无咎,去追那个黑衣人。 夜色正浓,街上的灯笼光线昏暗。 刚转过街角,那神秘男子往一条僻静的小巷跑去,速度极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没了人影。 若是别人,定会跟丢。 但谢无咎身手极好,再加上他熟悉城中的环境。 毫不费劲的,就跟了上来。 小巷越走越窄,两侧的院墙高耸。 谢无咎脚步放轻,在拐过街角时,突然停了脚。 前方,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 布满戾气的眼睛死死盯着谢无咎藏身的方向,嗓音带着几分嘲讽。 “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是不是也该露面了?躲躲藏藏的,难道是怕了?” 原来对方早就发现他了。 谢无咎索性从墙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墨色锦袍在夜色中几乎与黑暗相融,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着神秘男子,语气平静:“你倒是警觉,只是不知,阁下引我到这无人之地,究竟有何目的?” 神秘男子听到他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没想到竟是宸王殿下亲自跟了过来!看来,方才在酒肆,你听得还不够尽兴?” 他说着,缓缓抬起右手,对着巷口方向做了个手势。 谢无咎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拔剑,就听到两侧院墙上传来声响。 七八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墙头跃下,迅速将他围在中间。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手执长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看来,你早就设好了埋伏。” 谢无咎环顾四周,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萧奕派你来的?还是你背后另有主使?” 神秘男子往前踏出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匕,匕尖对准谢无咎。 “宸王殿下不必管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他说着,猛地挥了挥手,“上,杀了他!” 围在周围的黑衣人立刻挥刀上前,直逼谢无咎要害。 谢无咎不敢怠慢,拔出腰间的佩剑,手腕翻转,剑光闪过,堪堪挡住迎面而来的一刀。 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 老宅失火时留下的灼伤,此刻在剧烈的动作下,传来阵阵刺痛。 他强忍着疼痛,脚步轻快地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佩剑挥舞间,已划伤两名黑衣人的手臂。 可对方人多势众,且招招致命。 谢无咎虽武艺高强,却也渐渐落入下风。 一名黑衣人抓住他分神的瞬间,长刀直刺他的后背。 谢无咎察觉时已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侧身,让过长刀的要害。 却还是被刀刃划开了锦袍,在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王爷!”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卫长风的声音带着焦急响起。 他原本跟着萧奕的马车到了城西,却发现萧奕只是在一处宅院外停留了片刻便离开。 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策马赶回,恰好看到巷内的混战。 卫长风翻身下马,手中长枪一挥,迅速加入战局。 一枪挑飞一名黑衣人的长刀,对着谢无咎喊道:“王爷,属下来了!” 神秘男子见卫长风赶来,脸色沉了下来,知道今日再难得逞。 他狠狠瞪了谢无咎一眼,对着手下厉声道:“撤!” 说完,转身就往巷尾跑去,几名黑衣人也立刻收刀,跟着他快速撤离。 谢无咎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想追上去。 却因后背的伤口牵动,疼得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 卫长风连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后背的伤口,脸色大变:“王爷,您受伤了,属下带您回府疗伤!” 谢无咎摆了摆手,语气凝重:“这些黑衣人出招狠辣,不像是北周人士。” 他沉思了片刻,面上露出茫然:“竟连本王也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 “王爷,先别管这些人,伤要紧啊。” 卫长风看到他背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渗血。 破裂的衣服,露出他皮肉外翻的伤口,看着十分吓人。 他真是后悔死了,要不是嘴馋带王爷来这种地方,王爷也不会受伤。 王妃若是知道了,定会杀了他的。 卫长风搀扶着谢无咎上了马车,随后驾着车快速的往宸王府方向飞奔。 到王府门口时,值守的侍卫终于发现了他,连忙上前搀扶:“王爷,您怎么受伤了?” “别声张。” 谢无咎按住侍卫的手,声音压低了几分:“扶我回书房,别让公主知道。” 若是让姜予安知道了,她又要担心了。 侍卫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里走。 可刚走到二门,就撞见了提着食盒的冬青。 姜予安见谢无咎迟迟未归,问了守卫才知道他跟卫长风出去喝酒了。 担心他空腹喝酒伤胃,特意让冬青准备了些清淡的吃食,送到书房等他回来。 冬青看到谢无咎后背的血迹,吓得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 她惊呼出声:“王爷,你怎么伤这么重,奴婢这就去叫王妃。” “哎,别去。”谢无咎刚要阻止,手臂一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眼前阵阵发黑。 眨眼功夫,冬青就跑没影了。 卫长风扶着他坐在了床上,姜予安就急三火四的走了进来。 看到他身上的伤,姜予安的眼睛一红。 随即就把药箱往桌上一放,到了谢无咎的跟前。 她伸手去扒谢无咎的衣服,眼里满是焦急:“伤哪了,我瞧瞧。” ------------ 第303章 为夫饿了 谢无咎看到姜予安眼中的担忧与慌乱,心里一阵愧疚。 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你别担心。” 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身子却在摇摇晃晃。 哪怕他极力隐藏自己的神情,可面上的苍白,怎么可能逃得过姜予安的眼睛。 她眼里满是心疼,上前扯开谢无咎的衣服。 男人精壮的上身暴露在她眼前。 肌理分明的线条,流畅而又不失力量感。 在谢无咎的后背处,一处约半尺长的刀伤狰狞出现。 伤口皮肉外翻,看着十分吓人。 双儿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惊呼一声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姜予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伤成这样还说没事,你想吓死我吗?” 她嘴上责备,手上却动作迅速地吩咐侍卫。 “快,把王爷扶到床上趴好,冬青,去拿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来!” 姜予安先为他清理伤口,再撒上金疮药,最后用绷带把伤口包扎起来。 一番忙碌后,总算止住血了。 谢无咎看她着急的样子,心头愧疚:“以前我受了比这更重的伤都没事,这么点小伤,你何必如此紧张。” 屋里的人都散了出去,此时只剩他们两人。 姜予安眼尾泛红的看着他,鼻音很重:“你是与我怄气,所以才出去喝酒的。”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谢无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明白过来了,姜予安是在愧疚。 她以为自己跟她生气,才出去喝酒,所以才会被人刺杀。 她认为,这是她的错。 谢无咎忙握住了她的手,跟她解释:“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偶然发现了燕王的秘密。” 姜予安看他神情不像做假,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跟萧奕有什么关系?” 谢无咎将在酒肆听到萧奕与神秘男子的对话、跟踪时遭遇埋伏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萧奕,他应该是在图谋什么。” 姜予安对于萧奕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白面书生的层面上。 对于这个闲散王爷,虽然两人之间是有过一段。 但那一段过往,也跟镜中花水中月似的。 昙花一现,她也就忘了。 再后来他娶了安乐郡主,两人就再也没了交集。 谢无咎看她想的出神,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轻轻扯了扯姜予安的衣袖,眉头皱起:“想什么呢?” 看他那样子,姜予安就知道他想歪了。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王爷以为我在想什么,都过去的事了,你还能吃醋。” 谢无咎面皮一红,显然被姜予安戳中了心思。 只是他又想承认,便耍无赖:“我还受着伤呢,你能不能给我留几分面子。” 姜予安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想到他身上有伤,便取了汤匙,一勺一勺喂他。 谢无咎很享受姜予安的照顾,乖乖的喝完了一杯水。 “若是萧奕不是个安分的,会连累到安乐和公主姑姑,明日我去姑姑府上,探探姑姑口风。” 谢无咎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明日的出行,姜予安有些担忧:“明日去姑姑府上,夫君可还撑得住?” “放心。”谢无咎拍了拍姜予安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能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姜予安看他神情轻松,也松了一口气。 此时,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姜予安便对他道:“我就睡在外间软榻上,有事你叫我。”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却被谢无咎拉住手腕。 姜予安回眸,不解的看着他:“夫君可是身上疼?” 谢无咎摇头,像个无人照料的小狗一般,神情楚楚可怜:“能不能别去外面睡。” 他拍了拍身侧的床榻:“跟我睡一起。” 自从两人成婚后,还从未有过分床睡的时候。 这半夜,让他明白了煎熬两个字。 空虚,寂寞,他再也不要这种感情了。 姜予安虽然也心疼他,可是却有些犯难:“你我挤在一张床上,若是碰到你伤口怎么办?” 话音刚落,谢无咎就把她拽坐到了床上。 他脸上带着得逞的笑:“不怕。” 看他这副无赖的模样,姜予安不由的也笑了。 罢了罢了,就宠他这一回。 脱鞋上床,轻轻躺在谢无咎身侧。 肌肤相触的那刻,两人全都感觉到了踏实。 天色刚明,姜予安便醒了过来。 身侧已经没了谢无咎的身影,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已经起了身。 屏风上,挂着他染血的里衣。 他赤着上身,正把干净的衣衫往身上套。 晨曦透过窗子打在他身上,似蒙了一层神圣的光。 姜予安怔怔的看着他,面上染了薄红。 谢无咎的俊美无人能及,哪怕是全京城的男子,都比不上他。 这辈子能嫁给他,她很知足。 床上的动静没能逃脱谢无咎的耳朵,他微微侧头看向姜予安。 声音低沉:“夫人醒了。” 两人私下里时,以夫人和夫君相称。 就像一对寻常夫妻那般。 姜予安很喜欢这样的称呼,她脸上带着笑起了身。 走到谢无咎身前,双臂从他的后腰环过去,接过了谢无咎手里的绷带。 “我来。”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药味,混合着男子身上独有的冷香,莫名的好闻。 谢无咎感觉到身后的温热,身体微僵。 他似是极力隐耐着什么,不多时,额上竟出了汗。 姜予安察觉出了他的异样,看到他脖颈处青筋爆起,面色赤红。 吓了一跳,忙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谢无咎委屈的回头看她,声音嘶哑:“夫人,救命。” 他目光若有若无的往下看,姜予安循着他的眼神淡淡一扫。 顿时吓的急忙移开目光。 脑海里浮出每个日夜,两人共赴云雨的情景。 谢无咎武将出身,身体比寻常男子更是强悍许多。 每次跟他同床,姜予安都会跟散了架一样。 “你,你自己来……” 姜予安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转身就要逃,却被谢无咎一把抱住,又抓了回来。 “夫人往哪儿跑,为夫,饿了……” ------------ 第304章 同气连枝 一个时辰后,姜予安才浑身虚脱的起了床。 强忍着身体不适,她坐在梳妆台前让冬青为她上妆。 反观谢无咎,昨夜还虚弱的不能下床。 今天却是龙精虎猛的了。 冬青看到姜予安脖颈上的红痕,羞的小脸儿通红。 她拿着粉往红痕上面盖,直直抹了好几层,才堪堪盖住。 姜予安一个哈气接一个,眼睛有些水肿。 看她这副样子,冬青便道:“小姐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给公主去个信儿,明日再去。” “那怎么行,姑姑叫我,定是有事,昨天已经答应好了的岂能失约。” 姜予安拿着玉簪往头上比了比,找了个地方插了进去。 经过冬青的一番妆饰,姜予安脸上的憔悴被遮掩了下去。 待到她穿好衣裙出门,谢无咎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茶。 他穿了身墨蓝色锦袍,领口与袖口绣着低调的云纹。 后背的伤口让他无法挺直脊背,只能微微靠着石凳靠背,姿态却依旧从容。 目光落在院中的海棠花枝上,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晨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唇线清晰。 往日凌厉的眉眼因受伤而添了几分柔和,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沉稳气度。 听到脚步声,谢无咎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姜予安身上时,瞬间染上了暖意。 原本平静的眼底像是落了星光,亮了几分。 “这支玉簪很衬你。”谢无咎起身,走到姜予安面前。 看她的眼神,依然灼热。 姜予安却是微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谢无咎听出她话里弦外之音,伸手握住她的手,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安静温馨。 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气氛融洽。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姜予安和谢无咎进了内院,便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今日府里不止有他们夫妻,还有别人。 两人互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意外。 侍从见状,急忙道:“里面是燕王殿下和燕王妃,正在陪长公主说话。” 姜予安点了点头,面上还算平静。 可是内心,却对安乐有些无奈。 虽说她已经恢复了身份,但安乐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改观。 每次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挖苦。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许久不登姑姑的门。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安乐娇俏的声音:“母亲,您看这支步摇,是昨日皇后娘娘赏我的,比姜予安头上那支白玉簪好看多了吧?” 紧接着,便是姑母无奈又带着宠溺的笑声。 “你老是跟安安比什么,如今她是你表姐,又是公主,你礼应谦让。” 安乐不满的噘嘴:“母亲,你怎么还是向着她说话,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长公主被她缠的没办法,轻叹一声:“好好好……” 姜予安和谢无咎,就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进了屋内,长公主坐在主位上,一身明黄色宫装衬得她气度雍容。 安乐坐在她身侧,穿着粉色宫装,头上戴着赤金点翠步摇,正拿着步摇在发间晃悠。 燕王则坐在另一侧的客座上,穿着藏蓝色锦袍,神色温和,手里端着一杯茶。 上好的云锦辅以精美刺绣,将他衬托的龙章凤姿。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挑起。 看到姜予安时,那份多情便掺杂了几分复杂。 昔日喜欢的人,如今却成了他的皇妹,还真是讽刺。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转头看来。 长公主见到姜予安,立刻笑着招手:“安安,快过来坐,姑母盼你好些日子了。” 姜予安行过拜礼后,便到了长公主身前。 燕王也站起身,对着两人颔首:“安安,宸王。” 姜予安对他淡淡一笑。 唯有安乐,坐在原位没动。 只是抬眼瞥了姜予安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阴阳怪气:“哟,表姐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忙着处理谢家的烂事,连我母亲的邀约都忘了呢。” 这话一出,前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长公主脸色微沉,对着安乐呵斥:“安乐,不得对公主无礼?安安是你亲表姐,你得懂规矩!” 安乐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姜予安,语气更显刻薄。 “娘,我说的是实话啊,若是她真心想见你,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望,可别跟我说什么事忙,这借口也太烂了。” 姜予安看着她挑衅的模样,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开口。 “我今日来,只为陪姑母说话,顺便探望姑母的身体,不想与你吵架。” 换言之,她也不想见到安乐。 安乐从未吃过瘪,被姜予安的话堵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 萧奕急忙扯了扯安乐的衣袖:“别说了,不要惹母亲生气。” 安乐这才发现,长公主正怒视着她。 她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了下来。 可脸上依然是一副不愤的模样。 长公主见状,笑着开口为她开脱:“安安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是个驴脾气。” 姜予安笑了笑:“怎么会,表妹天真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 她将天真可爱四个字,咬的极重。 安乐看她的表情,瞬间联想到了两个字,蠢货。 眼看着要吵起来,长公主急忙支开她:“安乐,你去帮我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安乐也不想留在这里,冷冷一哼走了出去。 待她离开,长公主轻轻一叹,对着姜予安道:“许久未见,你过的还好?” “多谢姑母挂念,很好。” 长公主三缄其口,又把安乐支开,姜予安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于是,便率先开了口:“姑母可是有烦心事?” 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叹道:“的确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和宸王。” 她看向了谢无咎,目光期待。 谢无咎明白过来了,今天这事,是冲着宸王府来的。 “姑母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见两人都表了态,长公主便笑了:“我们都是骨肉血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谁过的不好,姑母都会心疼。” “那你们应该也懂得,何为一荣俱荣,同气连枝。” 长公主的声音轻柔,眼里却闪动着野心:“如今朝中政事稳定,可你们二人一个是燕王,一个是宸王,却全都没有官职在身,这如何能行?” ------------ 第305章 都是为了你们姐弟 姜予安听出了长公主的弦外之音。 她竟是想让燕王进入朝堂,所以今天让他们夫妻二人过来。 是为了商讨此事? 她不由的看向谢无咎,却见谢无咎恰好也回过头看她。 夫妻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取到了了然的神色。 这个时候让燕王入职,哪里是为朝廷效力。 分明是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甚至可能……是想借着燕王,拉谢无咎重新卷入朝堂纷争。 可元帝分明不想让谢无咎插手朝堂的事。 否则,也不会罢免了他摄政王一职。 谢无咎轻轻放下茶杯,对着长公主勾唇一笑。 “姑母怕是忘了,我早已经卸下摄政王一职,如今也只是个闲散人员而已。” 长公主却像是没听出谢无咎的难处,依旧劝道。 “无咎,姑母知道你卸了职,可你在朝中经营多年,陛下对你依旧信任,朝中大臣也多有敬佩你的。 你只需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或是跟吏部的人打个招呼,燕王的差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奕听到这里,不由的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他想入朝为官,可是长公主当着他的面求姜予安夫妇,他们二人却驳了长公主的面子。 自然,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萧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端起了酒:“此事以后再议,不急,不急。” 长公主见他阻拦了话头,知道他脸上挂不住,便也尴尬的笑了笑,不再往下说了:“吃菜,吃菜。” 这饭吃的,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席间,几人都有些不自在,哪怕是长公主极力调节气氛,也没有再热络起来。 “母亲。”一声稚嫩的轻呼,将在场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来人身上。 在场几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小锦袍的小男孩,正迈着小短腿从门外跑进来。 他步子跑得急,额前的碎发都微微晃动。 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笑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亮得惊人。 孩子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身形小小的,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最让人瞩目的是他的眉眼,眉形与长公主如出一辙,都是微微上挑的柳叶眉。 连眼底那点温和的笑意,都与长公主有七分相似。 姜予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这是长公主的儿子,赵玉书。 自从他回京后,她几乎还没有见过他。 “慢点跑,别摔着。” 长公主见了儿子,脸上的沉郁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 她连忙起身伸手,将赵玉书揽进怀里,眼里满是宠溺:“怎么不在后院玩了?” 小男孩依偎在长公主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 “阿福说前厅有客人,我想来看看是不是予安表姐来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姜予安,眼睛瞬间亮了。 挣扎着从长公主怀里下来,小跑到姜予安面前,仰着头笑:“予安表姐,你真的来了!” 姜予安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赵玉书重重点头:“认得,母亲的屋子里有你的画像,不止有你,还有舅舅和舅母。” 说话间,长公主拿帕子按了按有些湿润的眼角。 “安安,你和玉书,都长的像你父亲,都说外甥肖舅,这话没有错。” 长公主语气轻柔,可是眼里,却满是心疼。 姜予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那股难以言说的痛感,让她心情沉重。 她没有见过父亲,可是处处都有他的事迹。 尤其是长公主说外甥像舅,她便想从赵玉书的脸上,看出几分父亲的模样。 赵玉书对她很是热情,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表姐,以后你可得常来,我和母亲都盼着你来,虽然舅舅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和母亲。” “以后,我保护你。” 六岁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姜予安无法拒绝如此纯真的感情,她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会经常来。” 赵玉书和长公主,一直把姜予安送到大门,看着她上了马车才折回院子里。 待姜予安一走,安乐郡主就不满的嘀咕开了。 “母亲,你为什么对一个外人这么好,我才是你真正的女儿啊。” 安乐郡主不满的撅着嘴,一副很是伤心的模样。 长公主见她这样,不由的轻轻摇头:“燕王已经回了府,你却还要赖在这里?” “他愿意回那是他的事,我就要在母亲的府里多住些时日。” 安乐郡主缠着长公主坐了下来,脸色依然臭臭的:“母亲,你为什么对姜予安那么好啊?” 赵玉书眨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静静听着。 长公主见状,便对着奶娘命令道:“厨房给小公子炖了甜羹,带他下去喝吧。” 奶娘上前,领走了赵玉书。 屋内没人,长公主这才轻轻点了点安乐的额头:“都是我把你宠坏了,连这点醋你也要吃,那你可知,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姐弟。” 安乐不解的眨了眨眼:“为了我和玉书?” 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没错,你弟弟玉书才六岁,性子又这般单纯,将来我百年之后,他一个小孩子,如何撑得起公主府的家业? 若是萧奕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便是你弟弟最大的靠山。” 一番话,说的安乐郡主不由的傻了眼。 半晌,她才喃喃道:“原来母亲想的这么久远。” “皇上虽然表面上对我们不在意,可是帝王心最是难测,若我们没有靠山将来在京城,寸步难行。” 安乐郡主低下了头去,愧疚的道:“原来母亲都是为了我和玉书着想,所以才会那般偏爱姜予安,是女儿错了,女儿不该猜忌母亲。” 长公主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你知道了便好,回你的燕王府去吧,夫妻两人不能离心。” “是,母亲。” 安乐心头解开,重新露出了笑容。 拜别了长公主后,转头离开了。 她走后,长公主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但也仅仅是闭了闭眼,又打了起精神,问心腹:“她来了吗?” “回公主的话,已经到了,就在后堂。” 长公主起了身:“我去见见她。” ------------ 第306章 二房来要钱要物 穿过前厅旁的回廊,绕过栽满翠竹的小院,最终来到后堂的一间偏室前。 守在门外的侍女见长公主来了,连忙躬身行礼,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一女子身穿素色衣裙,头上戴着帷帽。 她坐在桌前,帷帽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容貌。 可是从身段上不难看出,是个年轻女子。 长公主走进房间,李嬷嬷随手关上房门,守在门外。 长公主看着对面的人影,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入宫的事,可准备好了?” 女子站起身,姿态恭敬:“回公主的话,准备好了。” “那便好。”长公主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眼里冷意四射。 “若非元帝突然罢免了谢无咎的官职,本宫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如今宸王手里没了兵权,已经成了一枚废棋,实在让人恼火。” 那年轻女子想了想,问道:“所以公主要奴入宫,为公主打探消息?” 长公主突然扬眉看向女子,声音冷冽:“不,我要你入宫,夺得帝心。” 女子似乎不敢与长公主对视,急忙低下头去:“是,奴定当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是必须要夺得帝心。”提起元帝,长公主眼里满是恨意。 她紧紧攥着拳,脸上满是不甘:“这皇位他本就不配,若不是当年太子被害身亡,岂能轮得到他坐?” “若是先太子在世,他定不忍心把我远嫁,让我受尽苦楚,如今我回了京城,定是要报仇血恨的。” 长公主身上的戾气浓烈,那女子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 “公主与我有救命之恩,奴定当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公主对徐家,是何态度?” “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顾虑她做甚。” 长公主冷冷一哼:“若是徐幼茵是个安分守已的,便不必理会,若是她敢挡我们的路,你看着下手便是。” 有了她的决定,年轻女子便恭声领命。 长公主挥了挥手:“去吧,明日在宫里,好好表现。” “是,奴告退。” …… 姜予安回到王府后,张管家便过来找她了。 “公主,谢家二房那边来了人,说是明日徐小主入宫,身上还缺个头面和打点的银子,让咱们王府帮忙预备着。” 他说着,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 语气里满是憋闷:“自打您把他们一家安排在城郊的别院,这才半个月不到,他们就三天两头派人来要银子要物。 前几日说别院的被褥不够暖和,要换丝绵的。 昨日又说厨房里的菜色太差,要每日加一道燕窝。 今日倒好,直接要起入宫的头面和打点的银子了,这哪里是过日子,分明是把咱们王府当冤大头了!” 姜予安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头面需赤金点翠,银子需五百两。 她看着纸条上的字,眉头缓缓皱起,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谢无咎站在一旁,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徐幼茵入宫,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要咱们王府出钱出力? 谢家二房自己卖了祖父的别院,手里难道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分明是得寸进尺!” “可不是嘛!” 张管家连忙附和,语气更显不满。 “您当初给别院定的规格是每日二两银子的饭食,这比起普通百姓家,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顿顿都是六菜一汤,有鱼有肉,饭后还有精致的甜点。 可他们还是不知足,总说不如在老宅时自在,还说您身为长公主,不该这么小气。” 这话让姜予安心里的寒意更甚。 谢家二房就是个无底洞。 他们不懂的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地索取。 连徐幼茵入宫的开销都想让王府承担,简直是贪得无厌。 “他们派来的人呢?”姜予安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还在门房等着呢,说若是咱们不答应,他们就不走,还说要亲自来见您,跟您理论理论。” 张管家回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奴才想着您和王爷刚回府,不想让他们打扰您,就先把人拦在门房了。” 姜予安点了点头,对着管家道。 “你去告诉他们,头面和银子,王府一概不预备。 徐幼茵入宫,是她自己的造化,要头面自己去买,要银子自己去凑,与咱们宸王府无关。 另外,告诉谢仲文,若是再敢派人来王府索要财物,或是在外散播王府的闲话。 就别怪我不客气,直接把他们从别院里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从明日起,别院的每日饭食规格降到五钱银子,每月的生活费也减到十两。他们若是觉得不满意,可以自己搬出去,王府绝不挽留。” 张管家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躬身应道。 “是,奴才这就去。” 他早就看不惯谢家二房的做派了,还好公主没有纵着他们。 真是活该啊。 张管家走到门房,只见谢家二房派来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小厮。 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槛上,手里把玩着腰间的劣质玉佩,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见张管家来了,小厮立刻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傲慢:“怎么样?我们二老爷要的头面和银子,公主殿下答应了吧?” 张管家看着他这副嘴脸,心里一阵厌恶,冷冷开口。 “我们公主说了,头面和银子,王府一概不预备。徐小主入宫是她自己的造化,开销自个儿解决,与宸王府无关。” 小厮脸上的傲慢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清般追问。 “你说什么?不预备?怎么可能!我们二老爷可是王爷的亲二叔,徐小主也是王爷的表亲,入宫这么大的事,王府怎么能不管?” “管不管,轮不到你一个小厮置喙。” 张管家语气更冷:“另外,公主还说了,从明日起,别院的饭食规格降到每日五钱银子,月例也减到十两。 若是你们二房不满意,尽可以搬出去,王府绝不挽留。” “不可能!” 小厮彻底炸了,跳着脚嚷嚷起来。 “五钱银子?十两月例?这跟打发要饭的有什么区别!当初我们二老爷在老宅住的时候,哪受过这种委屈!公主也太狠心了,连自家亲戚都坑!” 他一边嚷嚷,一边就要往王府里冲:“我要见公主,我要跟公主理论,凭什么这么对我们二房!” ------------ 第307章 让宸王府把银子吐出来 张管家早有准备,立刻拦住他。 语气带着警告:“放肆,王府也是你能乱闯的地方? 你要是不想连累你家二老爷,就赶紧滚回别院报信!” 小厮被管家的气势震慑住,脚步顿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闯不进去,又怕真的坏了二爷的事,只能恨恨地瞪着张管家。 “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告诉二老爷,让二老爷来跟你们算账!” 说完,他灰溜溜地转身跑了。 “呸,什么东西,也敢来讹我家公主。” 张管家对着小厮逃跑的方向,狠狠的唾了一口。 转头,对着守卫下了命令:“二房的人再来别让他们进府,也不怕脏了公主的地方。” 守卫齐齐应了一声:“是。” 小厮一路跑回城郊的别院,刚进院门就大喊。 “二老爷,二夫人,不好了!” 谢仲文和李氏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要死啊,谁不好了?” 小厮见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谢仲文见他半天说不到正事上,烦躁的喊了停:“说正事。” “回老爷的话,公主说头面和银子宸王府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出,还说,还说……” 李氏急的不得了,问他:“还说什么?” “还说这是我们二房的事,与宸王府无关,若是我们再得寸进尺,就把我们赶出去。” “什么?”李氏瞬间炸了,尖叫道,“她敢!我们可是无咎的亲二叔,她一个外姓公主,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谢仲文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紧拳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她真这么说?连一点情面都不留?” “千真万确!”小厮连忙点头,又添油加醋一番:“公主根本没把我们二房当人,小的据理力争,张管家还打了小的一巴掌。” 谢仲文怒喝一声:“岂有此理,打狗还看主人呢,她让管家打小泉儿的脸,跟打我们的脸有什么区别?” 李氏坐在一旁,越想越委屈:“若不是咱们女儿还小,也轮不到徐幼儿茵入宫,如今我们二房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只有她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我们才有希望。” “谁成想,公主是冷面蛇蝎心肠,连根毫毛都不舍得拔。” 她越想越委屈,为了托举徐幼茵,她把老宅都烧了。 可就在临门一脚了,难道要半途而废不成? 听说此次进宫的女子多是世家权贵,他们二房厚着脸皮跟宸王府认了亲。 对方才勉强接纳他们。 否则以徐幼茵一介商女的身份,处处低人一等。 想要在众多秀女当中脱颖而出,难如登天啊。 谢仲文也一脸愁苦,他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当下便对小泉儿道:“去把三姑请过来。” 小泉儿领命跑了出去,不多时谢三姑和徐幼茵,就匆匆过来了。 因着要进宫的原因,徐幼茵接受了宫里嬷嬷的礼仪教导。 行为举止,看起来更加规范了。 只是她还没进宫,就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宫里的娘娘。 下巴高高抬着,拿鼻孔看人。 不等谢三姑说话,徐幼茵就一副主子的语气问谢仲文。 “二叔,你把我和祖母叫来,所谓何事啊?” 说话时语气故意放慢了语速,听得李氏眉头频频皱起。 暗暗的白了她一眼,心头骂道:小狐狸精,还没当娘娘呢,就拿起主子的派头了。 若没有他们二房,她徐幼茵连个屁都不是。 谢仲文也不满徐幼茵的态度,什么玩意儿啊,跟谁充主子呢? 但是想到她给二房即将带来的利益,便把这口气忍了。 “小泉儿刚从宸王府回来,公主说了头面和银子,宸王府一概不出。” 李氏有心想要搓搓徐幼茵的傲气,抢先说了话。 话音一落,便见徐幼茵变了脸色。 当即,她心头畅快不少。 “怎么可能,二房已经回了宸王府,难道表嫂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她入了宫,极有可能成为皇妃。 将来无论是宸王府还是二房,都要仰仗她的光芒。 若是肚子再争气,生个一儿半女,那地位更加稳固。 不过是要副头面和一些银子,姜予安竟吝啬到这种地步。 徐幼茵气的帕子都扯出丝了。 李氏看她那副气的要死的样,险些笑出声来。 刚才还一副娘娘做派,却还要伸手朝别人要钱。 跟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谢三姑面色凝重:“若是没有头面和银子,茵茵在宫是寸步难行,二哥你说该怎么办?” 老太太把难题,又踢回到谢仲文的身上。 不等他说话,谢三姑又道:“当初可是你要我们进的京,还说要把茵茵送入宫中,谋求富贵,又以母亲忌辰的理由和大哥一家牵上了线。” “你做这么多,不也是想着以后借茵茵的势吗?” 谢三姑虽然年纪大了,但思路却很清晰:“若是她能得到圣宠,以后你们谢家两个公子的婚事,不得跟着水涨船高?” 谢仲文脸色有些难看,他是这么想的。 但此时由谢三姑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他厌恶。 尤其是她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李氏也十分不满这个小姑子的嘴脸:“三姑,理儿是这么个理,可你也看到了,原因不在我们身上啊。” “从茵茵进京,我们二房是又出钱又出力的,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什么沾光不沾光的,大家不都是一个目地,想要荣华富贵吗?” 李氏的话像一把刀,割开了谢三姑身上的遮羞布。 李氏心里暗暗一哼: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谢三姑被她说的面红耳赤,重重一杵拐杖:“眼下不是吵嘴的时候,我们得齐心协力,让宸王府把这头面和银子吐出来。” 虽说她手里也有些银子,可那头面必须得要好的。 店铺里的东西,岂能跟王府的比? 姜予安是公主,元帝赏了她无数珍宝。 只有戴着她的头面,徐幼茵才能在众多秀女当中脱颖而出。 ------------ 第308章 众矢之的 谢仲文和李氏看谢三姑说的口沫横飞。 两人不由的问道:“那你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他们二人显然并不想因为一个徐幼茵,去得罪宸王府。 所以这件事,就得由谢三姑去出头。 谢三姑是为了自家孙女,所以她自会竭尽全力。 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眼神坚定的道:“只能跟我一起,去趟宸王府,我就不信搭上我这把老骨头,公主会不给我个面子。” 闻言,李氏险些笑声来。 若是谢三姑有面子,也不会让她还住在府外。 她早就想看谢三姑吃瘪了,再加上不满姜予安许久,便怂恿道。 “这还是别了吧,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万一把她惹急了眼,岂不是跟我们撕破脸。” 李氏拿帕子假惺惺的按了按眼角,叹气。 “只是有一点,她不认我们这些婶娘的也就算了,竟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当真是让人心寒。” “咱们谢家的亲族,在她眼里,怕是还不如府里的一个下人金贵呢!” 这番挑拨的话,谢三姑听出来了。 只是现在她和谢家二房都是一条船上的。 便将心中的不满,忍了下来。 谢三姑脸色阴沉,冷冷一哼:“我就不信她真这么绝情,我是她的长辈,她若是连我都不给面子,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不孝不义,看她还怎么在京中立足,明日我非去不可!” 李氏见目的达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又连忙装作担忧的样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谢仲文和谢明轩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咱们就去闹,让所有人都知道姜予安是怎么苛待亲族的!” 谢三姑被架在了火上,不去也得去了。 她冷冷一哼,带着谢家二房的人,去了宸王府。 待下了马车,谢三姑怒气冲冲上前,拿着拐杖去敲门。 砰,砰砰砰…… 大门被砸的发出巨响,门房打开门一看,只见谢家二房全都来了。 谢三姑一脸横肉的看着他,颐指气使:“去给你家主子传句话,让她出来迎接我这个长辈。” 门房见状,脖子一缩就往回跑。 谢三姑对着王府大门扯开嗓子开骂。 “你身为长公主,却苛待亲族,连自家侄女入宫的头面都不肯给,你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吗?” 这话一出,原本冷清的街道瞬间热闹起来。 过往的行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王府门口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谢家的人吗?怎么来宸王府门口闹事了?” “听说是为了入宫的侄女要头面,长公主不肯给,这才闹起来的。” “长公主怎么会苛待亲族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李氏见状,立刻哭哭啼啼地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喊道。 “大家评评理啊,公主说要把我们从别院里赶出去!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被自己的亲族这么欺负!” 谢仲文也在一旁附和,语气带着几分悲愤。 “我们不求别的,只求公主能给茵茵一套头面、一点打点的银子,让她在宫里能好过些,可公主却绝情至此,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 围观的人群里渐渐响起同情的声音。 有人开始指责姜予安不近人情。 李氏站在一旁,见局势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展,心里更是得意。 却还假惺惺地劝道:“三姑,二老爷,你们别闹了,万一公主真的动怒了,对茵茵不好啊!” 就在这时,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卫长风带着几名侍卫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管家。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队威风凛凛的侍卫。 他的身上杀气腾腾,侍卫也面露凶光。 几乎不用他说话,那些围观的百姓还有谢家二房的人,全都吓的不敢吱声了。 “三姑,二爷,有话咱们进府说。”卫长风够客气的了。 “进府说?我们要是能进府,还用在这里闹吗?” 谢三姑冷哼一声,拐杖又杵了杵地。 “今日她姜予安不出来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我倒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她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卫长风还想再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予安从院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裙,头上戴着白玉簪,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吵闹影响。 “三姑,二叔,这么早来王府门口闹事,是觉得谢家的脸面还不够丢吗?”姜予安冷声道。 谢三姑见姜予安终于出来,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她道。 “我谢家丢的脸,还不够多吗?我们不过是要些头面和银子,公主就如此吝啬。” 冬青看着她激动的模样,轻轻一笑:“三姑何必激动,听说你们徐家在徐州也是富商,怎么区区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莫不是……” 她拉长了声调,倒吸一口凉气:“徐家要破产了,所以外嫁的三姑带着孙女,来宸王府打秋风了?” 冬青的话音一落,那些百姓也纷纷回过味来了。 “对啊,你一个外嫁女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孙女前来讨生活,说句不好听的,公主能认你也是看在谢家老爷子的面子上。” “你有什么脸面,冲公主要头面要银子,呸,不要脸。” 旁边一个老妇人撇着嘴,眼神里满是鄙夷,显然是看不惯谢三姑的做派。 有个胖大娘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就是,我要是回娘家连吃带拿的,还不得被人街坊邻居笑死!我家闺女嫁出去,逢年过节都想着给我送东西,哪有像这样反过来天天伸手要的!” “便是我这等粗妇也懂得,受人恩惠要记着情分,哪能像他们这样,拿着别人的银子挥霍,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另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指着谢家二房指指点点。 谢三姑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真是失算了,她竟忘了自己外嫁的身份。 ------------ 第309章 怎么有脸上门的 李氏哭声一顿,脸上的委屈再也装不下去。 只能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仲文更是窘迫得满脸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们是打秋风的,真是丢死人了。 姜予安看时机到了,便冷笑一声,对着管家道,“管家,把账本拿出来,给大家念念。” 管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翻开念道。 “自谢家二房搬入别院,王府每日供给二两银子的饭食, 每月另给二十两月例,至今已有半个月,共计花费八十两银子。 其中,二老爷用十五两买了一幅字画,二夫人用十两买了一支金钗, 谢公子用五两请朋友喝酒,等等花费不计其数,如今还欠了外债三百八十五两……” 围观的百姓,险些惊掉下巴。 二两银子,可是普通百姓家里的一个月花销了。 他们二房一天就花二两,也太奢侈了。 更何况,还有别的花销。 这哪里是不给二房银子花啊,分明是他们奢靡成风,把宸王府当作冤大头。 还真是敢花,一出手就是十几两银子。 啧啧啧…… 四周百姓看二房的眼神,皆是鄙夷。 那个大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真不要脸咯,瞧瞧这一副势力的嘴脸,明明得了便宜却还要败坏公主的名声,也就是公主心善忍了他们,换我啊,早就打出去了。” “这穷亲戚,不认也罢。” 立马有人附和:“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这么贪心!” 谢三姑的脸色彻底垮了,气的脸色青白交加。 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用拐杖指着围观的百姓叫骂。 “你们这些贱民懂什么,有管别人家闲事的功夫,还不如多去赚二两银子买点肉改善改善生活。” 这话,瞬间戳中了百姓的痛处。 普通百姓想要赚大钱,难如登天。 是他们不够努力吗? 并不是。 只是这个世道讲究的是人脉和机遇。 没有这些,就算再努力,也只是惘然。 大娘瞬间炸毛,跳着脚指着谢三姑叫骂:“我们再不堪,也没有无耻到找娘家哥哥的麻烦,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充公主的姑母。” “就是,我们有手有脚,可做不来这上门讨食的勾当。”有人唾了一口。 谢三姑就算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 只能狠狠瞪了姜予安一眼,转身拄着拐杖,狼狈地离开了。 谢仲文没想到谢三姑就这么走了,他也急忙跟在其身后,回了别院。 围观的人群见闹剧收场,也渐渐散去。 卫长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问道:“公主,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姜予安无语的摇了摇头:“到底是公爹的亲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随他们去吧。” …… 城郊别院,徐幼茵坐立难安在屋内踱来踱去。 几次她差人出去打探消息,都不见谢三姑的身影。 “怎么回事,祖母都去了一个时辰了,还不回来。” 徐幼茵都要急疯了,她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 就差姜予安的那副头面了。 她揪着帕子想,一副头面对于姜予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该不会小气到连头面都不肯给吧。 婢女春杏看她等的焦急,便劝道:“小姐别着急,老夫人定会把头面带回来的,到时小姐可在众多秀女当中脱颖而出,虏获帝心。” 徐幼茵被春杏的话安抚道,脸上有了喜色:“那是自然,我这等容貌,哪个男人见了不会为我倾倒。” 将元帝拿下,是迟早的事。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徐幼茵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跑了出去:“祖母,您回来了!” 可当她看到谢三姑独自一人,手里空空如也。 连个包裹都没有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祖母,头面呢?您不是去跟公主要头面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带回来?” 谢三姑刚从宸王府归来,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气。 听到徐幼茵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却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只能叹了口气:“茵茵,对不起,祖母没用,没能给你要到头面。” 徐幼茵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崩溃:“我不管,我明日一定要戴赤金点翠的头面入宫!你们必须给我想办法!” 谢三姑见徐幼茵哭成这样,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抱住她。 “茵茵,别哭了,咱们再想办法,总能想到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 徐幼茵推开谢三姑,哭喊道。 “家里的银子都被爹和哥哥挥霍光了,二爷爷的别院也卖了,除了去跟公主要,还能有什么办法? 都怪你们,要是当初你们别那么贪心,把银子省下来给我买头面,我至于现在这么狼狈吗?” 谢三姑被她说的满面羞愧,低头不语。 良久,她才呐呐的道:“其实,祖母这里还有副头面,就是样子有些尘旧。” 徐幼茵眼前一亮:“在哪里。” 谢三姑对着刘嬷嬷扬了扬下巴:“去我的匣子里,把我出嫁时戴的那副头面拿出来。” 刘嬷嬷应了一声,进了里屋。 不多时,手里捧着个首饰匣子出来了。 从里面拿出一副老旧的头面出来。 虽然也是鎏金的,但是上面的宝石老气横秋。 跟放了几百年的古董似的。 徐幼茵气的咬牙:“祖母,你说的头面就这么个东西,若是我戴着它进了宫,还不得被人笑死?” 气极之下,竟一巴掌把头面打落在地上。 随即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走了。 头面掉在地上,摔坏了一个珠子。 刘嬷嬷把东西捡了起来,为难的看向谢三姑:“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谢三姑满脸疲惫:“把这东西拿去典当铺,当了吧。” 刘嬷嬷一脸惊讶:“老夫人,可这是您的嫁妆啊。” “款式已经不新颖了,留着也是落灰,倒不如换些银子,给茵茵买个好点的首饰,去吧。” 刘嬷嬷见老太太心意已决,便不再劝了。 带着头面去了典当铺,然后又加了些银子,买了一副耳环和一个点翠钗。 徐幼茵虽然不满意,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勉强接受,戴在了头上。 ------------ 第310章 入宫面圣 晨光微亮时,徐幼茵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她穿着内务府统一发放的浅粉色秀女服,头上戴着那副新打的银镶珍珠耳环,还有那支点翠钗。 钗上的翠羽色泽不算鲜亮,珍珠也只是寻常货色,与赤金点翠头面相去甚远。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穿过层层宫墙,最终停在储秀宫前。 徐幼茵跟着其他秀女下车,站在庭院里,看着周围衣着光鲜、配饰华丽的秀女们,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那些秀女非富即贵,有的头戴赤金镶宝石的簪子。 有的戴着东珠耳环,唯有她的首饰显得格外寒酸,不少人投来的目光里都带着轻视。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秀女走过来。 目光落在徐幼茵的点翠钗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妹妹这钗子倒是别致,只是这翠羽的颜色,似乎有些暗沉了。” 周围立刻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 徐幼茵脸颊发烫,却还是强撑着回道:“家父只是寻常商贾,不比姐姐们家世显赫,能有这样的首饰,已是不易。” “商贾居然也能入宫。”那女子冷嗤一声,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屑。 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为低下。 瞬间,徐幼茵身边的人少了大半。 她面颊滚烫,却依然挺着脊背强装镇定。 “虽然家父身份卑微,但我的表嫂却是福康公主,表哥是大名鼎鼎的宸王殿下,这宫我自然能进得?” 虽然她不屑于用姜予安的身份,为自己壮势。 可是面对这么多的贵女,她也只能如此。 果然,听到姜予安和谢无咎的名号,在场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便是她们身份再尊贵,能贵得过公主吗? 那女子对着徐幼茵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也没有多少敬意。 只是跟着其他姐妹,去了远处。 原地只剩下徐幼茵一人,竟被孤立了。 她死死的攥着手指,掐入掌心。 这些势力眼,待她夺得圣宠后,定要她们好看。 按照规矩,秀女们先在储秀宫偏殿等候。 由太监依次传唤,前往勤政殿面圣。 徐幼茵排在中间的位置,看着前面的秀女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 有的面带喜色,有的眼含失落,心里愈发紧张。 终于轮到徐幼茵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太监走进勤政殿。 殿内气氛肃穆,陛下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 旁边还坐着皇后与几位嫔妃。 徐幼茵按照礼仪跪拜行礼,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女徐幼茵,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元帝抬眼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头上的点翠钗上停留了片刻,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问道:“你父亲是何人?” “回陛下,家父是商人。” 说完怕元帝嫌弃,又急忙加了一句:“虽然小女身份卑微,但幸得福康公主表嫂照顾,很是感激。” 提起姜予安,元帝和王皇后两人面色有些怪异。 眼前这个秀女竟跟姜予安沾亲带故,那岂不是跟元帝,也带了亲。 元帝本想让她落选的心顿了顿,把牌子放了回去,换成了花。 见状,福公公便高声喊道:“恭喜徐小主入选。” 徐幼茵喜的险些落泪,对着元帝连连磕头。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了殿外。 剩下的秀女,全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没想到,她居然被留下了。 没多久便有一位掌事公公走了过来:“陛下有旨,秀女苏清漪、李嫣然、张婉宁……封为正七品答应,赐居钟粹宫;秀女徐幼茵、赵婉儿……封为从七品更衣,赐居延禧宫。其余秀女,赐银百两,遣返家中。” 这赵婉儿,便是刚刚跟徐幼茵说话的那位。 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她对于这次选秀准备的很充分。 没想到忙活了大半天,竟只是个从七品更衣,内心说不出的失望。 徐幼茵,跟赵婉儿是一样的想法。 延禧宫偏僻,从七品更衣位分低微。 延禧宫又远离皇帝常去的宫殿,想要见到陛下难如登天。 可她看着周围被遣返的秀女失落的模样,又强打起精神,至少她还留在了宫里,只要留在宫里,就还有机会。 跟着太监前往延禧宫的路上,徐幼茵看着两旁华丽的宫墙,心里暗暗发誓。 “我要在这深宫里一步步爬上去,等我有权有势的那一天,定要让所有轻视我、欺负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延禧宫的宫殿简陋,宫女太监也不如其他宫殿多。 徐幼茵住进分配给她的偏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满是不甘。 赵婉儿也因着失落,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住进延禧宫的第三日,徐幼茵便摸清了宫里的规矩。 延禧宫偏僻冷清,皇帝一月也未必来一次。 同住的还有两位从七品更衣,一位是吏部侍郎家的女儿赵婉儿,另一位是家世普通的林瑶。 赵婉儿仗着家里有些关系,平日里总爱端着架子。 林瑶性子怯懦,凡事都躲着走,偌大的延禧宫,竟没一个能与徐幼茵说上话的人。 每日清晨,徐幼茵都会早起半个时辰,对着铜镜练习宫中礼仪。 她知道自己位分低微,容貌也不算顶尖。 唯有在仪态与言行上做到无可挑剔,才能在机会来临时抓住。 她还特意让宫女教她辨识宫中各位主子的喜好,记下皇帝常去的宫殿、喜欢的点心与乐曲。 甚至偷偷学着写几笔画,只盼着能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展露一二。 这日午后,徐幼茵听说皇帝会去御花园的澄瑞亭赏花,便特意换上了一身藕荷色衣裙。 带着两个宫女,也追了过去。 刚走到澄瑞亭附近,就听到亭内传来皇帝的笑声,还有女子的娇语。 徐幼茵脚步一顿,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皇帝正坐在亭中,身边陪着的是新晋的李答应。 李答应家世显赫,容貌出众。 自入宫后便颇得圣宠,此刻正拿着一颗剥好的荔枝,递到皇帝嘴边。 徐幼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却没有转身离开。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要等多久。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故意提高声音。 “这御花园的牡丹开得真好,只是不知这澄瑞亭的荷花开了没有,咱们去看看吧。” 说完,她便带着小桃,故作从容地朝着澄瑞亭走去。 刚走到亭外,就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外面是谁?” ------------ 第311章 跟赵婉儿起冲突 徐幼茵连忙上前,对着元帝盈盈一拜:“臣妾徐氏,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元帝抬眼看向她,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淡淡道:“是徐更衣,起来吧。” 李答应见来了别的嫔妃,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对着徐幼茵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徐幼茵起身,目光落在亭中的荷花池上,语气带着几分赞叹。 “陛下,臣妾方才路过,见这池中的荷花虽未全开,却也清雅动人,倒是让臣妾想起一句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想来也只有这御花园的荷花,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诗句。” 她特意提起这句诗,既是在夸赞荷花,也是在暗示自己品性高洁,与那些依靠家世争宠的嫔妃不同。 元帝闻言,果然来了些兴趣。 指着荷花池道:“哦?徐更衣也懂诗?那你倒说说,这荷花还有哪些诗句可配?” 徐幼茵心中一喜,连忙回道。 “回陛下,杨万里曾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描绘的是荷花盛开时的壮丽;而李清照的‘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则多了几分娇俏灵动。 臣妾愚钝,只记得这几句,还望陛下恕罪。” 她说得谦虚,却将诗句的意境与荷花的美巧妙结合,既展现了自己的学识,又不显得张扬。 元帝点了点头,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不错,看来你倒是读过些书。今日天气甚好,不妨坐下一同赏花。” 徐幼茵连忙谢恩,在亭外的石凳上坐下。 姿态恭敬,却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皇帝的神色。 李答应见元帝对徐幼茵多了几分关注,心里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露。 只能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太监高声通报:“苏答应到。” 徐幼茵心里一紧,抬头望去。 只见苏清漪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头上戴着赤金点翠凤凰簪,缓缓走了过来。 苏清漪见到亭中的皇帝与徐幼茵,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元帝行礼:“臣妾苏氏,参见陛下。” 苏清漪最近风头最盛,她入宫的第二日,就得到了元帝召见。 虽然还只是个答应,但在这一众秀女里,却已经崭露头角。 元帝笑着让她起身:“清漪来得正好,朕正与徐更衣谈论荷花诗句,你也来听听。” 苏清漪走到皇帝身边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徐幼茵。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哦?徐妹妹也懂诗词?倒是臣妾孤陋寡闻了。只是不知徐妹妹觉得,这荷花最妙之处,在于诗句,还是在于它的用处?” 徐幼茵愣了一下,没明白苏清漪的意思。 苏清漪却没等她回答,继续道:“臣妾觉得,荷花不仅可赏,其莲藕可食,莲子可入药,倒是比单纯的诗句更实用些。陛下觉得呢?” 元帝闻言,哈哈大笑:“清漪说得有理,还是你心思细腻,懂得实用之道。” 徐幼茵看着皇帝对苏清漪的夸赞,心里一阵失落。 她精心准备的诗词,竟被苏清漪一句话就比了下去。 又坐了片刻,元帝便以处理朝政为由,起身离开了。 苏清漪与徐幼茵一同送驾。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后,苏清漪看着徐幼茵,语气带着几分温和,却暗藏警告。 “徐妹妹,宫里不比外面,想要立足,光有才情是不够的,还得懂规矩,知进退。 妹妹年纪小,往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不妨来钟粹宫问问臣妾。” 徐幼茵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对着苏清漪福了福身。 “多谢苏姐姐提醒,臣妾记住了。” 直到苏清漪的身影消失,徐幼茵才起了身。 她眼里满是憎恨,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比她尊贵。 可凭什么,她就要看别人脸色? 回到延禧宫,徐幼茵让小桃去打听皇帝近日的行程与喜好。 小桃有些犹豫:“小主,咱们位分低微,若是太过张扬,怕是会惹来麻烦……” “麻烦?” 徐幼茵冷笑一声:“在这宫里,没有宠爱才是最大的麻烦! 若是不能得到陛下的关注,咱们迟早会像这延禧宫的杂草一样,被人遗忘,被人践踏!”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她受够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徐幼茵眉头一皱,刚想让小桃出去看看,殿门就被人推开。 赵婉儿带着两个宫女,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赵婉儿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衣裙,头上却没戴什么首饰,脸色铁青,眼底满是怒火,显然是在外面受了气。 她扫了一眼徐幼茵身上的衣裙,又看到她头上那支点翠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哟,这不是徐妹妹吗?刚从外面回来?瞧这衣裙穿得,倒是挺光鲜,莫不是去见了什么大人物?” 徐幼茵起身,对着她福了福身,语气平静。 “见过赵姐姐,妹妹只是去御花园散了散步,并未见什么大人物。” “散步?” 赵婉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看妹妹是去攀高枝了吧?可惜啊,就算再怎么攀,也不过是个从七品更衣,跟我一样,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延禧宫,连陛下的面都难得见一次!”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我父亲可是吏部侍郎,当初入宫前,家里还说定能给我谋个好位分,结果呢?只封了个从七品更衣!这不是欺负人吗?” 徐幼茵听出她是在迁怒自己,心里暗爽,面上却平淡。 “姐姐家世显赫,日后定会有机会得到陛下赏识,何必急于一时?” “机会?” 赵婉儿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指着徐幼茵头上的点翠钗。 “我看机会都被你这样的人抢去了!你家世平平,凭什么能跟我一样封更衣?说不定你在陛下面前耍了什么手段,才混到这个位分!” 这话让徐幼茵脸色微微一沉,恨不得扑上去抓花赵婉儿的脸。 可是她在宫中无权无势,实在犯不上跟赵婉儿起冲突。 “姐姐若是对封号不满,大可去找内务府理论,何必在这里为难妹妹?” “为难你?” 赵婉儿被她噎了一下,更生气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我就是要为难你!谁让你跟我一样是更衣?谁让你今日敢去御花园抛头露面? 我告诉你,在这延禧宫,还轮不到你出头!” ------------ 第312章 徐幼茵争宠 小桃见状,连忙上前护住徐幼茵。 对着赵婉儿道:“赵小主,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小主!我们小主今日只是去赏花,并未做错什么!” “你一个小宫女,也敢跟我说话?” 赵婉儿瞪了小桃一眼,语气凶狠:“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宫女拖出去,掌嘴二十下!”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立刻上前,就要去拉小桃。 徐幼茵连忙拦住她们,眼神冷了下来:“赵姐姐,小桃只是护主心切,并无过错。你若是动她,便是与我为敌!” 赵婉儿没想到徐幼茵竟敢反抗,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 “与你为敌又如何?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没家世的更衣,我就算动了你,也没人会为你出头!”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瑶带着她的宫女走了过来。 看到殿内的狼藉,还有赵婉儿怒气冲冲的模样。 连忙上前打圆场:“赵姐姐,徐妹妹,你们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虽然林瑶身份比不得赵婉儿,那也是官家女子。 赵婉儿不想跟她为敌,语气稍缓,却还是对着徐幼茵道。 “今日看在林妹妹的面子上,我暂且饶过你。 但你给我记住,以后在延禧宫,少出风头,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她冷哼一声,带着宫女转身离开了。 看着赵婉儿离去的背影,徐幼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小桃眼眶泛红,对着徐幼茵道:“小主,赵小主太过分了,您何必忍她呢?” 徐幼茵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茶杯碎片,语气有些委屈的道。 “现在还不是与她撕破脸的时候。我们位分低微,没有靠山,若是与她争执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她看向林瑶,感激地笑了笑:“多谢林姐姐今日解围。” 林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徐妹妹,你也别往心里去。赵姐姐就是性子骄纵,又对封号不满,才会迁怒于你。 往后在延禧宫,咱们还是少惹她为妙。” 徐幼茵哭着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对赵婉儿却满是记恨。 在这深宫之中,如果不能得到圣宠,谁都可以对她踩一脚。 “小主,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小桃是徐幼茵进宫前后买的丫鬟。 虽说卖身契在她手上,可到底对她不是十分忠心。 自打徐幼茵入宫后,她是连连吃瘪。 连累小桃也跟着受人白眼。 大家的份例都是一样的,可到了徐幼茵这,愣是被人扣掉三成。 就连小桃的月银,也被扣了一半。 小桃气不过跟对方理论了几句,就被人打了几个巴掌。 徐幼茵也没想到,宫里生存这么残酷。 她以为靠着美貌就能得到圣宠,没想到美貌在皇宫里,一文不值。 皇帝看中的是家世和背景,能否为他带来价值。 徐幼茵反观自己,她什么都没有。 如何能讨帝王欢心? 她坐在榻上良久,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让元帝注意到她,她得体现自己的价值。 而她的价值,便是姜予安带给她的。 小桃还在可怜巴巴的等着徐幼茵说话,却见她抬起头,对着小桃道:“还有几日是太后寿宴,如果我们想出头,就得在宴会上大放光彩。” 见徐幼茵有了争宠的心,小桃眼睛发亮:“小主,你想怎么做?” 徐幼茵说道:“你去准备两件事,一是找块素色锦缎,绣一幅松鹤延年图,不用太精致,但绣线要用浅青色。 二是去给祖母去一封信,要她无论如何凑齐三万两银子,捐给朝廷。” 小桃倒吸一口冷气:“小主,三万两啊。” “对,就要三万两。”徐幼茵眼神坚定,若想在众多嫔妃面前展露头角,她就得孤注一掷。 三万两,几乎是徐家的整个家底。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小桃看徐幼茵胸有成竹,便应了一声,下去了。 直直等了两日,徐幼茵才收到谢三姑的回话。 信上说,银子已经凑齐,捐给了朝廷。 她看着信,高兴的落了泪。 徐家为了她,搭上了整个身家,她只能赢不能输。 五日后,太后寿宴如期而至。 慈宁宫的庭院里搭着浅紫色纱幔。 空气中飘着百合与檀香混合的清雅气息。 各宫嫔妃身着华服,三三两两地聚在殿外候着。 手里捧着精致的贺礼匣子,言语间满是攀比之意。 “张答应,你这匣子看着沉甸甸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啊?” 一位穿杏色宫装的嫔妃笑着问道。 她手中的锦盒上绣着金线缠枝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张答应掀开匣盖一角,露出里面一颗鸽蛋大的东珠,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这是我父亲从东海采来的东珠,特意请工匠打磨成平安扣,愿太后岁岁平安。”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连路过的苏清漪都停下脚步,笑着说了句:“张妹妹有心了”。 另一边,李常在正展示着她的贺礼。 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步摇,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这步摇是镇国公府的传家手艺,我母亲特意让工匠改了样式,更衬太后的气质。” 嫔妃们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李常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赵婉儿也得意的将绿宝石头面拿了出来:“这头面是我赵家花了三千两银子定制的,太后见了定会喜欢。”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千两银子,这可是大手笔啊。 看来赵婉儿定会获得太后喜欢。 徐幼茵站在人群边缘,显得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粉色宫装。 袖口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缝线痕迹。 头上只簪着那支点翠钗,钗尾的浅青色珠玉在一众金玉首饰中,显得格外寒酸。 她手里捧着一个素色锦盒,里面是那幅连夜绣好的《松鹤延年图》。 锦盒边缘连花纹都没有,与周围精致的贺礼匣子形成鲜明对比。 “哟,这不是徐更衣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赵婉儿眼里满是奚落。 她故意走到徐幼茵面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徐妹妹这衣服,看着倒是素雅,只是这料子,怕是前年的旧款了吧?还有这锦盒,怎么连点花纹都没有,里面该不会是拿不出手的东西吧?” ------------ 第313章 受人奚落 周围的嫔妃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徐幼茵。 有人忍着笑,有人露出鄙夷的神色。 李常在也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瞥了眼锦盒。 “徐妹妹家世普通,能备上贺礼已是不易,只是太后寿宴,终究是体面场合,太寒酸了,怕是会让太后不痛快。” 徐幼茵攥紧了锦盒,指尖泛白。 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一抹淡笑。 “姐姐们说笑了,贺礼重在心意,而非贵重。臣妾虽没什么好东西,却也是熬夜绣了这幅‘松鹤延年图’,只盼太后能喜欢。” “绣品?” 赵婉儿夸张地笑了起来。 “徐妹妹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宫里的绣娘绣的东西都比你好,你这绣品拿出来,怕是会被太后当成下人做的活计吧?” 其他嫔妃也跟着哄笑起来,有的甚至故意转过身去,小声议论。 “真是不自量力,没家世还敢来凑寿宴的热闹” “穿成这样还敢出来,不怕丢延禧宫的脸吗”。 小桃站在徐幼茵身后,气得眼圈发红,却不敢出声反驳。 她们位分低微,一旦与位高权重的李常在、赵婉儿起冲突,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赵婉儿对着身边的大宫女抬了抬下巴。 那宫女立刻会意,嘴角勾起一抹恶笑,快步朝着徐幼茵走去。 没等徐幼茵反应过来,宫女便故意重重撞在她胳膊上。 力道之大,让徐幼茵手里的素色锦盒掉在地上。 盒盖弹开,那幅松鹤延年图,滑了出来,铺在青石板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徐小主,奴婢不是故意的。” 宫女假惺惺地道歉,脚却毫不留情地踩在绣品中央。 黑色的鞋印瞬间印在素色锦缎上,浅青色的鹤喙被污得面目全非。 “我的绣品!” 徐幼茵本能地弯腰去抢,手指刚触到锦缎边缘,那宫女便猛地踩住她的手背,鞋跟狠狠碾压下去。 “啊……”钻心的疼痛让徐幼茵痛呼出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可她却没把手缩回来,反而用尽全力,死死护住绣品的一角。 “小主!”小桃见状,冲上前用力推开那宫女,扶起徐幼茵。 看着她手背上清晰的鞋印与红肿的指节,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小主,你没事吧?你的手……” 徐幼茵缓缓直起身,手背的疼痛让她指尖发抖。 可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地上的绣品,又转向赵婉儿,眼神冷得像冰。 “赵姐姐,你的宫女如此放肆,怕是该给臣妾一个说法吧?” 赵婉儿抱臂站在一旁,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不过是一幅破绣品,踩了便踩了,徐妹妹何必如此较真? 再说,我的宫女都说了是不小心,难不成你还想让她给你赔罪?” 周围的嫔妃见闹起了冲突,有的悄悄退后看热闹,有的则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王更衣甚至笑着附和:“就是,徐妹妹也太小题大做了,一幅绣品而已,犯不着动气。” 徐幼茵没理会她们的嘲讽,慢慢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绣品,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可那黑色的鞋印却怎么也弄不掉。 她抬起头,手背还在隐隐作痛。 可眼底却没了之前的委屈,只剩下冰冷的坚定。 这幅绣品,是她唯一的筹码。 就算被弄脏,她也要让它在寿宴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就在这时,太监高声唱喏:“太后驾到、陛下皇后驾到……” 嫔妃们立刻收敛起玩笑的神色,纷纷整理衣袍,捧着贺礼,按照位分高低排成队列。 赵婉儿也收敛了得意,快步走到队列中。 徐幼茵抱着被弄脏的绣品,在小桃的搀扶下,慢慢站到队列末尾。 随着太监的唱喏声,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皇帝一袭明黄常服,紧随其后。 嫔妃们纷纷屈膝行礼,高声道:“臣妾参见太后,参见陛下,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扫过队列,最终落在了末尾的徐幼茵身上。 倒不是特意留意,而是徐幼茵怀里那幅皱巴巴、还沾着黑印的绣品,实在太过扎眼,与周围精致的贺礼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谁家的孩子,手里拿的是什么?” 太后语气带着几分疑惑,目光看向徐幼茵。 众人的视线瞬间再次聚焦在徐幼茵身上。 赵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王更衣则悄悄撇了撇嘴,等着看徐幼茵出丑。 徐幼茵深吸一口气,在小桃的搀扶下,缓步走出队列。 再次跪下,将绣品轻轻展开。 虽有黑印与褶皱,却仍能看出松鹤的轮廓与浅青色的绣线。 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不失条理。 “回太后,臣妾是延禧宫更衣徐氏。这是臣妾熬夜绣制的‘松鹤延年图’,本想献给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只是方才……方才不慎被宫人冲撞,绣品受损,臣妾的手也…………” 她说着,微微抬起手背。 红肿的指节与清晰的鞋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小桃适时补充道:“回太后,方才赵小主的宫女冲撞我家小主,不仅踩坏了绣品,还狠狠碾了我家小主的手!” “哦?竟有此事?” 太后眉头微蹙,看向赵婉儿:“赵更衣,是你的宫女所为?” 赵婉儿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一步,屈膝道。 “回太后,臣妾的宫女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徐妹妹,并非故意。 再说,不过是一幅绣品,徐妹妹何必小题大做,还让宫女在此乱说话?” “是不是故意,臣妾不敢妄言。” 徐幼茵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太后:“但这绣品,臣妾确是用心绣制。臣妾家世普通,没有东珠、金玉可献,只能用这双手,一针一线绣下松鹤,愿太后如青松不老,似仙鹤延年。” 太后听了几人的话,眉头便皱起来了。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几个更衣之间的争风吃醋。 她正欲打发徐幼茵和赵婉儿离去,海公公便小跑着进了殿。 “皇上喜讯,水患已经治住,商会联合商人,捐银十万两……” ------------ 第314章 小人得志 江南水患,一直是元帝的心头病。 此次水患造成了几千人无家可归,良田被毁。 朝廷的赈灾粮虽然已经到位,但是经过层层剥削,到百姓的手里已经寥寥无几。 别说修葺被毁的房屋了,便是到百姓嘴里的吃食,也剩不了多少。 从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那些贪官将大部分赈灾粮扣下。 又往剩余的粮里掺米糠,以次充好。 百姓们吃着米汤,睡在野地里,苦不堪言。 元帝已经彻查的好几批官员,可是这些官员官官相护。 查来查去,也只是一些替罪羊。 十万两银子,对于元帝而言,不亚于是雪中送炭。 元帝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猛地从蟠龙椅上直起身。 声音里难掩激动:“你说什么?水患治住了?商会还捐了十万两银子?” “回陛下,千真万确!” 海公公躬身回话,语气带着几分雀跃。 “方才户部尚书派人加急来报,江南堤坝已抢修完毕,今日一早便止住了洪水。 至于那十万两银子,是京中各大商会联合江南商户凑的,已派人送往灾区,明日便能到百姓手中!” 说到这里,海公公着重的看了眼徐幼茵。 继续说道:“徐小主的母族是江南商户,此次赈灾徐家可是出了三万两白银,听说为了凑齐银两,徐家变卖家产,就连小主入宫打点的银两,也一并捐了去。”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徐幼茵,满是诧异与不敢置信。 方才还嘲讽她衣着寒酸、贺礼简陋的赵婉儿,此刻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常在握着步摇的手微微一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她出身齐国公府,家中虽富庶,却也未必肯为赈灾捐出三万两。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苏清漪,也放下了茶杯,看向徐幼茵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谁也没想到,这个穿着旧衣、捧着受损绣品的低微更衣。 竟有如此胸襟。 母族肯为赈灾倾囊相助,连自己入宫的打点银两都甘愿捐出。 这与那些只知攀比、囤积财富的嫔妃,形成了鲜明对比。 元帝重重拍了下扶手,脸上露出多日未见的笑容。 “好,好,真是雪中送炭!江南水患拖了三个月,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有了这十万两,至少能让百姓先修起房屋,吃上饱饭!” 他起身走下台阶,走到徐幼茵面前,亲自扶起她。 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徐更衣,你母族有此大义,你又能在宫中安心待下,不抱怨、不攀比,还用心为太后准备贺礼,这份品性,实属难得!” 徐幼茵又惊又喜,却没有立刻表露,反而眼眶微红,语气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谬赞了,臣妾母族虽是商户,却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江南是臣妾的家乡,家乡遭难,能为百姓尽一份力,是徐家的本分,也是臣妾的心愿。 至于臣妾入宫的打点银两,比起百姓的性命与家园,实在不值一提。” 这番话既谦逊又不失风骨,既凸显了家族的大义,又展现了自己的格局,让元帝听得越发满意。 太后也在一旁点头,对着皇后道:“这样有胸襟、有心性的孩子,怎能只做个更衣? 哀家看,应当晋为常在,赐居钟粹宫偏殿,也好让她在宫里有个体面。” “太后所言极是!” 元帝立刻应下,对着太监高声道。 “传朕旨意:延禧宫更衣徐氏,母族献捐赈灾,心怀天下,品性端方,晋封为正六品常在,赐居钟粹宫,赏锦缎二十匹、白银千两,另赏‘慧心’匾额一块,以彰其德!” “臣妾谢陛下恩典!谢太后恩典!” 徐幼茵连忙屈膝叩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从更衣到常在,连升两级。 还搬离了偏僻的延禧宫,住进了靠近皇帝常去区域的钟粹宫。 甚至得了御赐匾额,这是她入宫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赵婉儿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原本以为徐幼茵只是运气好,借了姜予安的名头。 可如今看来,对方颇有心计,往后想要再打压她,怕是难如登天。 念头刚刚落下,便听到元帝一声呵斥:“赵更衣,你在此处眉目含怨、神色不善,是对朕的旨意不满,还是对徐常在的封赏有意见?” 元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瞬间让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赵婉儿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 才发现皇帝的目光正冷冷地落在自己身上。 太后与皇后也皱着眉,神色不悦。 她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声音慌乱:“臣妾……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为徐妹妹高兴,一时失了神,绝非对陛下旨意不满!” “为她高兴?” 元帝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信。 “朕看你眼底尽是怨怼,方才宫女冲撞徐常在、踩坏贺礼,你不仅不约束,此刻还在此处心怀不满。 江南水患刚平,徐家为赈灾倾囊相助,徐常在品性端方,你却只想着争风吃醋、暗怀怨恨,如此格局,如何配在宫中立足?”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婉儿心上。 她脸色更白,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连连叩首:“臣妾知错!臣妾再也不敢了!求陛下恕罪!” 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罢了,今日是寿宴,不宜动怒。但赵更衣失仪在先,心怀怨怼在后,若不严惩,恐难服众。 就罚你闭门思过半年,扣除全年月例,禁足延禧宫,不得外出半步!” “臣妾,谢太后恩典,谢陛下恕罪……” 赵婉儿哽咽着应下,心里却满是绝望。 半年闭门思过,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接近皇帝的机会。 等她再出来时,徐幼茵早已在钟粹宫站稳脚跟。 而她,只会彻底沦为宫中的边缘人。 海公公适时上前,对着殿外高声道:“送赵小主回延禧宫,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扶起瘫软的赵婉儿,将她带了出去。 看着赵婉儿落寞的背影,殿内嫔妃们无不噤若寒蝉。 ------------ 第315章 划花赵婉儿的脸 海公公看着徐幼茵,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他方才那番话,虽是据实禀报,却也存了几分顺水推舟的心思。 徐家捐银之事,本是户部奏报里的一笔。 他特意在寿宴上提起,无非是想卖姜予安一个人情。 多条退路,总归不是坏处。 太后见事情圆满,心情越发舒畅,对着众人道。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既逢水患得治。你们都该学学徐常在,少些争风吃醋,多些家国情怀。寿宴便到这里,各自回去吧。” 嫔妃们纷纷行礼告退。 离开时,看向徐幼茵的目光变成了敬畏与忌惮。 徐幼茵在小桃的搀扶下,跟在苏清漪身后走出慈宁宫。 路过苏清漪身边时,苏清漪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道。 “徐妹妹,恭喜了。只是宫里的路还长,妹妹可要保重。” 徐幼茵心中一凛,知道苏清漪是在警告她。 她淡淡一笑,回道:“多谢苏答应关心,不过苏答应似乎忘了,如今我是常在,按礼来讲,你该改改口了。” 苏清漪面上一僵,随即对着徐幼茵屈膝一礼:“是妹妹失礼了。” “无妨,妹妹以后记着便好。” 苏清漪勾了勾唇,转身离去。 待她一走,徐幼茵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看着苏清漪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毒辣。 “什么东西,也敢到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 小桃一脸的扬眉吐气,看徐幼茵的眼神满是崇拜:“恭喜小主,贺喜小主,连升两级。” 徐幼茵得了宠,看以后谁还敢给她脸色看。 “小主,如今咱们得了新宫殿,也不知道新宫殿比延禧宫大不大。”小桃一脸谄媚。 徐幼茵迈开步子往前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这有什么,以后赏赐多着呢。” 小桃:“是,小主以后必得圣宠。” 突然她看到徐幼茵去的方向并不是钟粹宫,不由的问道:“小主,我们走错了。” “没有错。”徐幼茵脚步不停:“我要去的地方,正是延禧宫。从前在那里时赵姐姐对我多加照拂,礼尚往来,我自然也要还回去。” 小桃顿时明白了徐幼茵的意思。 赵婉儿如今就是个废人,她再难有出头之日。 从前她百般羞辱徐幼茵,如今她一朝得势,自然不会放过赵婉儿。 两人走到西偏殿门口,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赵婉儿的哭骂声。 “都是徐幼茵那个贱人!若不是她,我怎会被禁足半年?还扣除全年月例,这日子没法过了!” 紧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宫女的劝和声。 徐幼茵轻轻推开殿门,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梳妆台上的首饰散落一地,几个瓷瓶摔得粉碎。 赵婉儿坐在榻上,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见她进来,眼中瞬间迸发出怨毒的光芒:“徐幼茵,你还敢来?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来看你笑话?” 徐幼茵缓步走进殿内,在她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赵姐姐,你如今的处境,还用得着我来看笑话吗? 闭门思过半年,禁足延禧宫,连月例都没了,往后这延禧宫的用度,怕是要靠你自己变卖首饰维持了。” 赵婉儿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 却被徐幼茵一个眼神逼得后退半步。 她这才想起,眼前的徐幼茵已不是从前那个任她拿捏的更衣。 而是连升两级的常在。 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今被禁足,监管权虽在内务府。 可延禧宫的日常琐事,却要经徐幼茵过目。 毕竟她是延禧宫唯一升位离开的嫔妃,内务府多少会给些面子。 “你……你想怎样?” 赵婉儿的声音弱了几分,却仍强撑着不肯示弱。 “我可是吏部侍郎的女儿,你若敢对我不敬,我定要让我父亲参你一本!” “吏部侍郎?” 徐幼茵轻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一支断裂的银钗。 “赵姐姐,你怕是忘了,方才寿宴上,陛下如何说你的?心怀怨怼,格局狭小,不配在宫中立足。 你父亲若是聪明,此刻只会闭门谢客,生怕被你牵连,还敢参我?” 她顿了顿,将银钗扔回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赵婉儿又是一颤。 徐幼茵继续道:“你以为你之前那些小动作,我都忘了?那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 “我……我没有!”赵婉儿急忙辩解,眼神开始闪躲。 “没有?” 徐幼茵看向一旁的宫女,语气冷了下来。 “方才你在殿内哭骂这些话,你的宫女都听见了吧? 若是我将这些话传到内务府,或是禀明太后,你说,太后会不会加重对你的惩罚?” 那宫女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赵婉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求饶:“之前都是妹妹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过人,饶我一次。” “怎么……”徐幼茵呵呵一笑:“这就是赵更衣认错的态度?” 赵婉儿死死的咬着唇,慢慢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她的脸浮起了五个手指印。 徐幼茵不满的摇头,挥手狠狠一掌扇向赵婉儿的脸。 啊的一声惨叫,她捂住了脸。 指音却摸到一股湿润,定睛一看,竟是满脸的血。 宫女见到赵婉儿的脸被划出一道口子,全都吓的尖叫起来:“小主,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赵婉儿慌乱的跑向铜镜前,却见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一血道痕。 那伤痕自眼角至下颌,看着十分恐怖。 “啊,我的脸……”赵婉儿吓的尖叫,徐幼茵却仰天大笑起来。 她指着赵婉儿的脸,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贱人,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争,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赵婉儿如同疯了一般扑向徐幼茵,不等她近身,小桃就一把将她推开了。 徐幼茵得意洋洋,对着殿外高声道:“来人!” 两名内务府派来太监立刻走进来,躬身行礼:“徐常在有何吩咐?” “赵更衣情绪不稳,砸坏了不少物件。” 徐幼茵指着满地狼藉:“告诉内务府,赵更衣禁足期间,延禧宫的用度减半,所有首饰交由你们保管,若是再出现摔砸物件、辱骂他人的情况,立刻禀明太后!” ------------ 第316章 二房设宴 赵婉儿没想到,徐幼茵连装都不装了。 竟让太监要去收她的首饰盒。 这些物件儿,是她在宫里活命的东西。 她岂能让徐幼茵把首饰收走了。 急得想阻拦,却被徐幼茵拦住。 “赵姐姐,别白费力气了。你如今被禁足,这些首饰留着也是浪费,不如交由内务府保管,等你禁足结束,再还你,前提是,你这半年安分守己。” 说完,徐幼茵不再看赵婉儿,转身走出殿门。 小桃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小主,您方才真是太厉害了!赵小主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徐幼茵脚步未停,语气得意。 “对付赵婉儿这种人,就得用她怕的方式。她仗着家世嚣张跋扈,如今家世靠不住了,又被禁足,自然就怂了。” 走到殿外,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此时徐幼茵才察觉出权力的滋味儿。 身后传来赵婉儿绝望的尖叫。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更衣,皇上还没有废了我,你们这群狗奴才居然敢阳奉阴违……” 她叫的越大声,徐幼茵感觉越痛快。 仿佛因着赵婉儿的惨叫,刻在她身上的屈辱才消散了些。 …… 徐幼茵搬离延禧宫的第二日,谢家二房便热闹起来。 朱漆大门前挂起了红灯笼,仆人们穿梭忙碌,搬着新鲜的食材与绸缎,府内不时传来阵阵笑语。 自徐幼茵入宫后,谢家二房便一直低调行事。 如今徐幼茵连升两级成了常在,还得了御赐“慧心”匾额。 这可是谢家二房近十年来最风光的事。 当家主母李氏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当即拍板要大摆宴席,邀请京中亲友,好好炫耀一番。 “娘,您说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会来吗?” 谢明轩捧着一张烫金请帖,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若是能借徐幼茵的光,让姜予安与谢无咎出席宴席,往后在京中交际,腰杆都能挺直几分。 李氏接过请帖,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嘴角笑容更甚。 “怎么会不来?幼茵如今是宫里的常在,他们若是不来,岂不是落人口实,说他们小气?” 她说着,将请帖递给管家。 “你亲自去宸王府送请帖,务必恭敬些,就说谢家二房感念长公主与驸马爷平日里的照拂,如今幼茵在宫中得势,特备薄宴,盼两位能赏光。” 管家躬身应下,捧着请帖匆匆前往宸王府。 此时的宸王府内,姜予安正坐在窗前看书,谢无咎则在一旁处理公务。 卫长风拿着一张烫金请帖走进来,躬身道。 “王爷,公主,谢家二房派人送来请帖,说是徐常在晋位,要大摆宴席,邀您二位明日前往。” 谢无咎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们倒是会借势,徐幼茵刚升常在,就急着摆宴炫耀,还特意邀我们,无非是想借我们的名头撑场面。” 姜予安接过话头:“若是我们去了,倒像是默认了与他们的亲近,往后他们指不定还会借着我们的名头在外行事。” “那我们便不去?” 谢无咎看向她。 姜予安却一脸的若有所思:“二房都捉襟见肘了,他们哪来的银子办宴席?” 经她这么一说,谢无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啊,他们哪来的银子?” 办一场宴席可不是普通的花销,光菜品和酒水,就会花去不少银子。 还有仆从的花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蹊跷。 当下便拍了板,过去看看。 …… 次日,宸王府的马车驶向谢家二房的别院。 姜予安穿着一身浅青色宫装,头上戴着赤金点翠凤凰簪,气质清雅却不失威严。 谢无咎则穿着一身深蓝色锦袍,面容俊朗,自带一股沉稳气场。 两人刚下马车,李氏便带着全家老小迎了上来:“长公主殿下,王爷,您二位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姜予安淡淡点头:“二婶不必多礼。” 李氏连忙应下,热情地引着两人往里走。 府内早已宾客满座,大多是京中中小官员与商户,众人见姜予安与谢无咎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目光中满是敬畏与好奇。 谁都知道宸王府与谢家二房关系一般,如今两位亲自前来,显然是给足了谢家二房面子。 李氏引着两人走向主位,高声道。 “各位宾客,今日特邀长公主殿下与驸马爷驾临,是我们谢家二房的荣幸!今日备薄宴,愿与各位一同庆贺!” 众人纷纷附和,举杯庆贺,宴席正式开始。 席间,不时有官员上前向姜予安与谢无咎敬酒。 姜予安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来者不拒。 一时间,众人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 那些想要示好的夫人和小姐,也全都心里打鼓。 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对着姜予安道。 “公主万福,妾身是大理司直的夫人王氏,妾身过几日想请公主到府上一叙,不知公主可否赏脸?” 说着,给姜予安递上了一个锦盒。 姜予安看着锦盒,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淡淡道:“王夫人有心了,只是我与夫人并无过多交集,这份礼物,还是请王夫人带回吧。我王府不缺这些东西,也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王夫人脸色一僵,捧着锦盒的手顿在半空,尴尬不已。 李氏连忙上前打圆场:“公主殿下说笑了,这只是王夫人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姜予安语气依旧冷淡:“江南水患刚刚平定,若是王夫人真有这份心,倒不如把银子花在灾民身上,皇上必会龙颜大悦。” 这是明着拒绝了。 王夫人笑容僵在了脸上,捧着锦盒的手缩了回来:“公主教训的是。” 席间的夫人和小姐见王夫人碰了钉子,也全都没了再围上去的心。 因着姜予安的冷脸,再没人敢上前凑。 是以,她和谢无咎才算得了片刻安宁。 吃完饭后,便回了府。 待送走姜予安,谢家二房院里就炸开了锅。 十几个夫人围着李氏,要她给个说法。 ------------ 第317章 流言蜚语 王夫人冷着脸,对着李氏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今儿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办好了,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王夫人,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氏也落了脸:“当初可是你们求着我要入院资格的,我可没有跟你们保证一定能成,怎么着你的礼物不到位,公主不喜欢,你还想赖在我的头上不成?” 如今徐幼茵是常在,她也觉得腰杆硬了。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我肯花钱,你保证能让公主对我们另眼相看。 还能让京中官员主动与我们结交! 如今倒好,公主全程没给好脸色,还早早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那五百两银子,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王夫人,你可别不知好歹!我能帮你请到公主,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不争气,关我什么事。”李氏翻脸不认人。 想让她退银子,门都没有。 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全都面色铁青,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今日来赴宴的不少官员家眷,都是李氏邀请来的。 而李氏则借着帮这些夫人拉拢公主的由头,向她们每人收了两百到五百两不等的银子,说是疏通关系的费用。 这些夫人们本想着能借宴席结识长公主与其他权贵,才心甘情愿花了高价。 可如今不仅没见到预期的风光,银子打了水漂,顿时觉得被骗了。 “李氏,你竟然骗我们的钱!” 一位穿着紫色宫装的夫人站起身,语气愤怒:“我可是给了你三百两银子,你说能让我跟公主说上话,结果我连靠近公主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我也给了两百两,你这分明是欺诈!” 另一位夫人也跟着附和,“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我们的脸面往哪放?你必须把银子还给我们!” 李氏见众人都对着自己发难,立刻反驳:“那几百两银子,不过是你们进入院中的资格,至于能不能打动公主,那就各凭本事了,你们没有本事讨得公主欢心,关我什么事?” 说到这里,李氏重重一哼:“若非是我,你们怕是连公主的影子都见不到,居然还想让我退银子,做梦。” “若是惹恼了我,待我禀明公主,有你们好果子吃。” 在场的夫人们全都傻了眼,没想到李氏翻脸不认人。 可她们身份低微,如何能跟“公主”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一位穿着紫色衣裙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上前半步。 她丈夫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根本得罪不起与长公主亲族。 李氏冷冷一哼,斜眼看向那位夫人:“怎么着,要不要我带你去公主面前,亲自告状啊?” 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那位夫人心口一阵抽痛。 事情闹到公主的面前,还有她们好果子吃? 方才还愤怒的夫人们,此刻纷纷低下头。 满是委屈与不甘,却没人再敢提退银子的事。 “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啊,对对对,我家中也有事……” 夫人们纷纷找借口开溜,没多大一会儿就走了个精光。 李氏看着她们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不吓唬一下,还真以为我们谢家好欺负!” 谢仲文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此时才敢上前:“若是她们闹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李氏白了他一眼:“你个废物,天塌下来了有宸王府顶着呢,关咱们什么事。” 话虽如此,谢仲文却始终放心不下,眼底满是担忧。 …… 从谢家二房府邸出来的夫人们,各自坐上车马。 那位穿紫色衣裙的刘夫人,丈夫是户部的从五品主事。 平日里最是看重脸面。 今日不仅花了三百两银子没见到半点好处,还被李氏当众威胁。 她越想越气,车刚行至半路,她便让人调转方向,去了同是受害者的张夫人府上。 张夫人的丈夫是京中绸缎商,家底殷实,却也被王氏骗了五百两银子,此刻正坐在客厅里唉声叹气。 见刘夫人来访,连忙起身相迎:“刘姐姐怎么来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刘夫人便着桌子,语气激动。 “李氏那女人骗我们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依我看,咱们不如直接去宸王府,向公主殿下陈明实情,公主素来公正,定不会纵容李氏如此胡作非为!” 张夫人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 “可公主身份尊贵,咱们只是小官小吏的家眷,能见到公主吗?若是李氏反咬我们攀诬,岂不是自讨苦吃?” 刘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可就这么让那李氏被骗了,我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她眼神发狠,又道:“我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姐姐,你可千万别胡来……” “哼。”刘夫人冷冷一笑:“就算板不倒李氏,我也要恶心恶心谢家。” 听她言语十分激动,刘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好言好语的又劝了一会儿,才把刘夫人送走。 几日后,一则李氏借着宴席大肆敛财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本来谢家因徐幼茵晋位就备受瞩目,如今出了敛财丑闻,更是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茶馆里,说书先生将谢家宴席敛财编成了小段,添油加醋地说。 “长公主纵容亲族欺压百姓,连赈灾期间都不忘搜刮钱财。” 百姓们更是私下议论,福康公主仗着皇恩,为所欲为。 更有甚者,还说这敛财是她指使李氏做的。 姜予安得到消息,大为震惊。 她原以为那些夫人只是想结交于她。 没想到李氏这么大胆,竟打着她的旗号做出这些勾当。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冬青急的额头冒汗。 若是任由这些流言发酵下去,只怕会惹得皇帝震怒。 宸王府已经被打压成这样了,若是无法澄清,岂不是在京中都无法立足了? 谢无咎看姜予安沉着脸,上前,对着她道:“你我二人先去二房别院一趟,拿了李氏,再到皇上面前,陈清事实。” ------------ 第318章 拿了李氏 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姜予安点了点头,跟着谢无咎一起前往谢家别院。 此时的李氏,正拿着算盘得意洋洋的拢账。 上次宴席,她总共收了五千八百两银子。 “真没想到这些夫人这么有钱,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两银子。” 李氏一边算,一边感叹:“早知如此的话,夫君就该早些与大哥交好,平白的让我们受了这么多年苦。” 谢仲文一脸苦瓜相,他皱着眉:“我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这钱来的容易,怕是要是出事。” “外面的那些传言,你可听见了?” “呸,没出息的样子。”李氏唾了他一口:“若是没有我,你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穿上这云锦做的衣裳,胆小如鼠能成什么事?” 提起这事,李氏就生气,把桌子拍的啪啪响。 “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没有成家呢,难不成你想让儿子打光棍啊。” 谢仲文惹不起李氏,急的直摆手:“怎么会呢。” “那不就得了,外面那些流言与我们有何干系,便是着急也该是宸王府着急。” 李氏自然是知道流言的,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天塌下来有宸王府顶着,砸不到她头上。 两人说着话,一个婆子闯了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李氏被吓了一跳,急忙问对方:“混账东西,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婆子定了定神,扶着门框喘了几口粗气,才慌乱地禀报道。 “夫人,公主和王爷,登门了!还带了好些侍卫和内务府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谢仲文一下子慌了。 猛地站起身,他声音发颤:“公,公主带这么多人干什么?是来问罪的吗?” 李氏脸上的镇定也消失了,心中警铃大作。 她以为姜予安会避嫌,绝不会亲自登门,可没想到对方竟来了这么一出。 就在她慌乱之际,门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卫长风的声音响起:“公主、王爷到!” 李氏与谢仲文连忙整理衣袍,跌跌撞撞地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姜予安神色冷淡地站在台阶上,身旁的谢无咎穿着深蓝色锦袍,气场威严。 两人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与内务府官员,气势逼人。 李氏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臣妇……臣妇参见公主殿下、驸马爷。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姜予安没有让她起身,目光扫过她慌乱的神色,语气冰冷。 “李夫人不必多礼,本公主今日前来,是前来查证谢家二房敛财一事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氏苍白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李氏,你借着本公主的名头敛财,你可知罪?” 李氏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嘴里不停念叨:“没有,臣妇没有,是诬陷,都是诬陷!” 姜予安懒得理会她,手一挥对着卫长风道:“去查。” 卫长风应了一声,进了屋子。 李氏趴在地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阻拦,却被侍卫牢牢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卧房。 谢仲文则瘫坐在一旁,眼神呆滞,嘴里还在不停重复:“完了,这下全完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卫长风便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盒走了出来。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账簿和一叠银票。 他走到姜予安面前,沉声道。 “公主,证据在此。这是谢家二房此次宴席敛财的明细账目,上面清楚记录了收取各府‘入院费’的数额,共计五千八百两。” 姜予安接过账目,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与数额,脸色愈发冰冷。 她将账目递还给卫长风,对着李氏冷冷道:“李夫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氏看着账目,所有的狡辩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她亲手记录的明细,上面还有她的私章,如今被当众拿出,再也无法抵赖。 她浑身颤抖,声音嘶哑绝望:“公主,我可是你二婶啊,把我拿了谢家脸上也无光,求公主念在我是初犯,饶我这次吧。” “情分?” 姜予安冷笑一声:“你借本公主的名头敛财时,怎么没想过情分?你肆意妄为,破坏朝廷法纪,现在说这些,晚了!” 她转身,对着内务府官员道:“将李氏拿下,连同账目证据一同带回内务府,交由太后与陛下发落! 谢仲文虽未直接参与敛财与散播流言,却知情不报,纵容妻室,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听到姜予安的话,谢仲文彻底傻了。 直到侍卫上前拖人,他才如梦初醒:“公主,你不能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二婶啊。” “大哥若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的。” 谢无咎上前,目露失望:“若非得父亲同意,我与公主又怎么会来这里。” “当初接纳你们,只是念在父亲年老,不忍他老人家看着家族分崩离析、独自伤心,可你们二房却蹬鼻子上脸!” 谢无咎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威严。 “真当本王和公主是好欺负的?借着公主的名头敛财,你们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说完便摆了摆手,语气冰冷:“带走。” 李氏此时才感觉到怕了,吓的连连求饶:“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了我这次吧……” 然而,内务府的人却不给她留客气。 直接一条绳索捆了个结实,嘴里塞上破布头,把李氏给带走了。 谢仲文急的抓耳挠腮,却连拦都不敢拦。 直到谢无咎和姜予安离开,他才大声的哭了起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谢三姑听到消息赶来时,谢仲文还坐在地上拍大腿。 “二哥,你们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那岂不是连累了茵茵吗?” “不能吧,茵茵已经得了圣宠,此事与她无关,怎么会连累到她的身上?”谢仲文根本不知道此事会带来什么后果,还在心存侥幸。 此时的徐幼茵却如谢三姑所说,受到了波及。 本来她风头正盛,元帝已经让她侍寝一个多月了,却因为这件事下了她的绿头牌。 ------------ 第319章 徐幼茵怀孕了 钟粹宫内。 窗棂紧闭,厚重的锦帘将天光挡得严严实实。 徐幼茵身着素色宫装,发丝散乱地垂在肩头。 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泪水与怒火冲得一塌糊涂。 她赤着脚站在满地碎片中,手中还攥着一只玉瓶,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怨毒。 “蠢货!都是蠢货!” 她猛地将玉瓶掷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回荡。 吓得殿内宫女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李氏那个蠢货,为了几千两银子,把我的前途全毁了!还有谢无咎,为了自保竟对亲族下手,姜予安更是狠心,借着长辈的名头‘大义灭亲’,好,当真是好得很啊!” 她一边骂,一边踉跄着走向妆台,抬手将上面的铜镜、胭脂盒尽数扫落在地。 铜镜摔在金砖上,镜面裂成蛛网状,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我在宫中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得了常在之位,却被这群蠢货拖后腿! 姜予安,你以为把李氏抓起来,就能毁了我吗?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徐幼茵砸累了,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泪水涌了出来。 若是再不想办法挽回,别说晋位,恐怕连常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受人白眼的滋味儿,她再也不想体会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徐幼茵猛地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我还有机会,只要能见到陛下念及往日情分,定会原谅我的!” 她不顾宫女的劝阻,匆匆整理好发髻,冲出钟粹宫。 不多时,徐幼茵到了御书房外。 她跪倒在地,对着殿内哭喊:“陛下,臣妾有罪,求陛下开恩。” 每说一句,便磕一个头。 不多时,徐幼茵的额头,就红肿起来。 声音传到殿内,惹得元帝很是烦躁。 他不满的看向海公公:“让徐常在回到钟粹宫去,朕是不会见她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常在够聪明的话,就该本本分分的待在殿中。 她却跑到御书房求饶,若是元帝再宠幸她,岂不是给了御史把柄。 要知道,那些御史可是难缠的很。 海公公见元帝眉心紧皱,急忙到了殿外。 只见徐幼茵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泪痕。 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徐常在,皇上说了不会见你,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福公公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可徐幼茵却是一根筋,她哭道:“若是陛下不见臣妾,臣妾便跪死在这里。” “小主,你这又是何必呢,回去吧。” 徐幼茵对着殿内大喊:“皇上,求你见见臣妾吧。” 福公公还想再劝时,却见徐幼茵身形摇晃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吓了一跳,急忙跑到殿内报信儿去了。 “皇上,徐小主她晕倒了。” 元帝听闻此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又坐回了龙椅上:“把她送回去,另派太医过去看看。” 福公公看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应了一声。 “奴才遵命。” 再次出来,福公公对着门前的几个小太监,命令道:“你们几个,把徐小主送回去。” 徐幼茵被送回了钟粹宫。 很快,太医就拎着药箱来了。 在为徐幼茵把了把脉后,倏然太医的眼睛瞪圆了。 他缓缓收回手,问一边的小桃:“你家小主最近可有异常之处?” 小桃想了想,摇了摇头:“小主并无异常之处,敢问太医,是有何不妥吗?” 太医收回手,又问:“那你家小主最近可嗜睡?” “那是有的,而且,还喜酸……” “若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你家小主是喜了。”太医也有些激动。 徐幼茵是后宫中,第一次怀孕的妃嫔。 皇上对这一胎,很重视。 若是徐幼茵争气生个男孩儿,那她以后就会贵不可言。 直升妃位,也说不准。 此时,徐幼茵幽幽醒了过来,听到太医的话,她情绪激动:“太医,这是,真的吗?” “恭喜小主,你的确有喜了。”想到徐幼茵以后的尊荣,太医对她也客气了几分。 徐幼茵捂着肚子,又哭又笑:“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小桃见状欢喜的险些蹦起来,对着徐幼茵屈膝一礼:“奴婢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太医也起了身:“老臣告退。” 小桃把太医送了出去,再三道谢,这才前往御书房。 听到这个消息,元帝震惊的无以复加。 再加确认:“徐常在果真有喜了?” 小桃泪眼朦胧,眼里满是喜色:“太医诊脉后,还特意叮嘱奴婢,要给小主炖补气血的汤羹,不许小主再动气,怕伤了腹中龙裔。 奴婢怎敢拿这种事欺骗陛下,若是有半句虚言,甘受死罪!” 福公公最先回过神来,他跟随元帝多年,最懂帝王心思,立刻对着元帝躬身连连道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喜得龙裔,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 徐常在虽有过错,可如今怀了龙种,正是大喜之事,陛下当宽心才是!” 元帝眼里的喜色根本掩饰不住,他激动的道:“传朕旨意,让专人去钟粹宫照料徐常在的饮食起居,让她安心养胎,切勿再动气。” “奴才遵旨!”福公公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就要去传旨,却被元帝叫住。 只见元帝大步朝着殿外走去,龙袍下摆随着步伐摆动,语气急切:“不必等他们了,朕要亲自去看看徐常在!” 福公公与小桃都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跟上。 一路上,元帝脚步飞快。 他没有儿子,是以非常重视徐幼茵这一胎。 心里不断的暗念:皇子,一定会是皇子。 钟粹宫门口,守宫的宫女见元帝亲自前来,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奴婢参见陛下!” “起来吧,徐常在醒了吗?”元帝快步走进殿内,目光急切地四处张望。 殿内的宫女们也连忙跪倒,宫女轻声道:“回陛下,小主刚醒不久,正靠在榻上静养。” 元帝往殿内看去,只见徐幼茵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见元帝亲自前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泪水便涌了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陛下……” ------------ 第320章 李氏被放了出来 “快别动!”元帝连忙上前按住她,语气温柔。 “你怀着身孕,仔细伤了身子。朕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 徐幼茵靠在元帝怀中,泪水止不住地流,声音哽咽。 “谢陛下……臣妾知错了,往后定会好好养胎,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元帝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满是怜惜。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为朕生下健康的皇子。” 徐幼茵轻轻点头,眼神痴迷的看着元帝。 她不再提赦免李氏的事,现在眼里只有她腹中的孩子。 若是因谢家的事连累到她,那才是愚不可及。 元帝看她情绪稳定,心疼她怀着孩子。 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便让福公公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给李氏一些教训,便把她送回府去。 福公公突然现身大理寺,着实把大理寺卿震惊住了。 “敢问公公,怎么亲自来了?” 福公公呵呵一笑,挥动手里的拂尘,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徐常在怀了龙种,皇上有令给李氏一些教训,便送她回去。” 大理寺卿倒吸一口冷气,真是风水轮流转。 本以为谢家二房这局死定了,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徐幼茵若是一胎得男,那可是贵不可言。 当下,就对着福公公说道:“这点小事怎敢劳烦福公公亲自跑一趟,你一句话的事。” 说完对着身边的侍从摆了摆手:“去,把李氏提过来。” 侍从会意,忙去了大牢里。 不多时,便把浑身是伤的李氏,带到了福公公面前。 李氏进了大牢后,就受了三十鞭。 早已经吓的如同惊弓之鸟了。 她还以为自己死期到了,不停的磕头:“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我一命吧。” 侍从忙拦住李氏,对她道:“没人要你的命,是你谢家二房从此以后,要发达了。” 李氏听的云里雾里,结巴的问道:“发,发达了?” 福公公上前补充道:“徐小主怀了龙种,皇上龙颜大悦,已经赦免了你的罪,皇上还说了,念在你是徐小主的亲族,往后谢家二房的用度,可按三品官员家眷的标准供应,你还不快谢恩?” 李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她猛地爬起来,对着皇宫的方向重重磕头:“妾身谢皇上恩典!谢徐小主恩典!” 福公公看着她喜出望外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行了,起来吧。跟咱家出去,你丈夫谢仲文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是是是!妾身记住了!”李氏连忙应下,跟着福公公走出牢房。 不多时,李氏到了谢家别院。 当她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娘,你回来了?”长子谢明轩三步并作两步过来。 对着李氏上下不住的打量,眼里满是焦急:“你咋出来的啊,难道你是跑出来的?” 二子谢明宇也一脸惊骇:“娘,不行的,你快回去,你会连累家里人的。” 李氏看到两个儿子没出息的样子,一人一巴掌打了过去。 “老娘在牢里吃尽苦头,你们两个兔崽子居然半点都不心疼我,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谢仲文听到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你,你回来了?” 显然,他们都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面露得意:“茵茵争气,她怀上了龙种,皇上赦免了我的罪。” 听到这个消息,谢家二房所有人都沸腾了。 谢仲文更是当场跪下,哐哐磕了几个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咱们二房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娘,那是不是说明,咱家以后就会大富大贵了?”谢明轩激动的问道。 谢明宇也急忙问:“那儿子的亲事,是不是也有着落了?” 李氏心情好,重重点头:“咱们家以后都是皇亲国戚了,自然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啦。” “太好了,娘,儿子以后就能娶贵女了。” “咱家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太好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又跳又叫。 而此时的宸王府,姜予安也是刚刚接到消息。 “李氏被放回去了?”她一脸惊讶。 谢无咎缓缓点头:“大理寺那边来人说,是皇上赦免的……” 他似是有些不忍心告诉姜予安真相。 缓了缓才道:“徐幼茵怀了身孕,她跑去向皇上求情晕倒了,为了腹中龙子只得赦免李氏。” 姜予安嗤笑一声:“还真是,意想不到。” “怎么,生气了?”谢无咎像只大狗狗一样粘上来。 眼神满是痴迷的看着姜予安。 姜予安眼里掠过一丝落寞,盯着自己的小腹暗暗出神。 她都成婚一年了,可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当初她被土匪掳上山,伤了根本,难有子嗣。 本以为调养一些时日便能养好身子。 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姜予安觉得愧对谢无咎,谢家无后,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可说这些话,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 便自己将这些苦涩咽下,面上扬起明媚的笑:“怎么会,她如何能影响我的心情。” “宫中嫔妃有孕是喜事,陛下看中也是应该的。” 谢无咎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管家过来,问姜予安:“按照礼仪,咱们王府该备份贺礼送去,只是不知公主您想送些什么,奴才好提前去准备。” 姜予安放下手中的医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沉吟片刻道。 “徐幼茵刚怀孕,身子虚,又容易动气,送那些华而不实的珠宝首饰反倒没必要,不如送些实用的东西。” 她抬头看向周伯,语气清晰:“你去库房取两盒上好的长白山人参,再拿一匣阿胶,都是之前太后赏的,补气养血最适合安胎。另外,让绣房把之前赶制的软缎孕肚兜与纯棉小衣各取十件,再备一张紫檀木的婴儿摇床。” 周伯连忙记下,又问道:“公主,要不要再添些玉器或是摆件? 毕竟是贺喜龙裔,若是太过朴素,怕是显得咱们不够重视。” 姜予安想了想,点头同意:“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和田玉平安扣,再取一支翡翠缠枝莲纹发簪,这些足够了。” ------------ 第321章 陷害姜予安 钟粹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徐幼茵靠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 小桃领着两名捧着贺礼的太监走了进来。 对着徐幼茵恭敬的道:“常在,宸王府送了贺礼来。” 徐幼茵便故作柔弱地抬了抬眼,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宸王府费心了。” 小太监躬身行礼,将贺礼清单双手呈上。 “回徐常在,这是宸王府为您备的安胎贺礼,有长白山人参、阿胶、软缎孕衣、紫檀木摇床,还有和田玉平安扣、翡翠发簪等物件,望小主安心养胎,诞下龙裔。” 徐幼茵看着这些东西,眉头皱了起来。 堂堂公主,就送这些破烂玩意儿来,瞧不起谁呢。 心里虽然嫌弃,面上却挤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对着小太监道:“替我谢过公主与王爷,这份心意我记下了。小桃,取些赏银给他们。” 小桃取了碎银子,交到小太监的手上。 他们千恩万谢,离开了。 待人一走,徐幼茵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起身,缓缓走到贺礼前,眼里满是嫌弃:“一些破烂,也敢往本宫面前送,小桃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本宫看着就烦……” 小桃一脸惊讶:“全,全丢出去?” 自从徐幼茵怀孕后,不少人都来巴结她。 要么送金银珠宝,要么送稀世珍宝。 这些药材于她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甚至让徐幼茵觉得,姜予安就是在羞辱她。 徐幼茵刚要斥责小桃,眼珠子转了转,改了主意:“罢了,这些都是公主的心意,先收入库里吧。” 小桃见她笑的阴险,轻声问道:“小主,你想如何?” 她知道徐幼茵一直记恨着姜予安。 怕是在想法子对付她。 徐幼茵冷笑一声,眼神变得阴鸷:“姜予安怕是巴不得我永远翻不了身!她毁了我的家族,害我险些失了圣宠,这笔账,我怎能就这么算了!” 她顿了顿,忽然看向小桃,语气带着几分狠厉:“去,把刘太医找来,本宫有事要问他。” 刘太医在太医院官职低微,平常也没有妃嫔找他。 一次偶然的机会,徐幼茵见到了此人。 刘太医医术不错,但上头有太医院院正压着,他一直翻不了身。 给了对方几次好处后,刘太医便成了徐幼茵的狗腿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太医穿着一身便服,跟着小桃偷偷溜进钟粹宫。 他刚走进内殿,就见徐幼茵坐在榻上,神色凝重,殿内只有一盏宫灯亮着,气氛压抑。 “臣参见常在。”刘太医连忙躬身行礼, 徐幼茵示意小桃关上殿门。 从桌上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在刘太医面前:“这里面是五百两银票,你若是帮我办成一件事,这些都是你的,往后我还会给你更多好处。” 刘太医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银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却还是谨慎地问道:“不知常在有何事吩咐?臣能力有限,若是违背圣意或是伤天害理之事,臣实在不敢从命。” 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样儿,徐幼茵轻笑一声。 “伤天害理的事,本宫不会让你做,你只需要告诉本宫,有没有一种能让本宫看起来胎象不稳,但腹中孩儿却无事的药。” 刘医太满头薄汗的抬头,神情惊恐:“常在,你意欲何为?” 见左右无人,他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若是伤了腹中龙子,让皇上知道了,你我都是死罪啊。” 说着,他把银票又要推回去。 这钱他赚不了。 徐幼茵低喝一声:“真是废物,本宫怎么舍得伤了腹中孩儿,本宫就问你到底能不能行?” 刘太医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你早与本宫坐上了同一条船,还想着撇清自己吗,信不信本宫现在碾死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刘太医汗如雨下,咬了咬牙,轻轻点头:“常在……常在容臣想想……有一味药叫苏木,少量服用不会伤及胎儿,却会让脉象变得紊乱,看起来像是胎象不稳,而且事后很难查出痕迹……” 徐幼茵眼中瞬间爆发出光芒,连忙追问:“真的不会伤到孩子?服用后多久会有反应?” “只要剂量控制得当,绝不会伤到孩子,服用后半个时辰左右,脉象就会出现紊乱。”刘太医低声道,语气带着几分颤抖。 徐幼茵满意地点头,将锦盒推到刘太医面前:“你尽快把药给我送来。” 刘太医拿起锦盒,揣在怀里,如同惊弓之鸟般躬身行礼:“臣明白,这就去准备。” “去吧。”徐幼儿茵轻轻挥手,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刘太医躬着身子走了出去。 待小桃送完刘太医回来,徐幼茵对她道:“明日找个机会跟皇上说,就说本宫最近难以入睡,时常梦魇,需要向一位福泽深厚的人讨要一件她身上的物件儿随身佩戴,才能稳住胎气,保孩子平安。” 小桃惶恐的看着徐幼茵,轻轻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这是冲着姜予安来的,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姜予安被封为福康公主。 再没有比她福泽深厚的人了。 徐幼茵要借苏木让胎象紊乱,还要用姜予安的随身物件做引子。 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姜予安的物件冲了胎气。 “可,可若是公主不愿意,那该怎么办?”小桃还是怕。 “皇上开口讨要,她敢不给?”徐幼茵冷冷瞪了小桃一眼。 小桃不敢再说话了。 翌日,元帝照例来看徐幼茵,进了殿门却见只有小桃出来迎接。 不由的问道:“你家主子呢?” “小主她昨夜梦魇,折腾了一夜都没有睡,眼下刚刚睡着。”小桃紧张的说道。 元帝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朕?” “是,是小主怕皇上担心,不让奴婢说的。”小桃吓的跪倒在地。 元帝不再管她,大步的走到了内殿。 只见徐幼茵躺在床上,额上满是汗水,手紧紧的攥着胸前的被子。 睡梦中,一惊一乍,嘴里还在说着梦话:“不,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 ------------ 第322章 做局 元帝见状,连忙快步走到床边。 伸手抚上徐幼茵的额头,只觉掌心一片冰凉。 他心中一紧,低声唤道:“幼茵?幼茵,醒醒,朕来了,别怕。” 徐幼茵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元帝时,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一把抓住元帝的手,声音哽咽:“陛下……您终于来了……臣妾好怕,昨夜梦到好多黑影,它们要抢臣妾的孩子,要伤害他…… 臣妾喊了一夜,却没人应……” 她说着,身体还在不停发抖,仿佛那梦魇的恐惧还未散去。 元帝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的心疼更甚。 连忙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别怕,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和孩子。不过是场噩梦,别往心里去。” “可是那梦好真实,臣妾梦见我们的皇儿在哭,他在喊救命……” 徐幼茵靠在元帝怀中,眼泪越流越凶。 却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小桃。 小桃心领神会,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轻声道。 “皇上,昨夜小主折腾时,奴婢实在担心,便悄悄去请了刘太医来。 刘太医诊脉后说,小主这是胎气太弱,才会被梦魇缠上,若是长期如此,怕是会影响腹中龙裔……” “哦?刘太医可有说什么解决之法?”元帝闻言,抬头看向小桃。 这是他的第一个小皇子,他绝不能让皇子有任何闪失。 小桃继续说道:“刘太医说,寻常汤药只能安神,却治标不治本。 小主这胎气弱,需借‘福泽深厚者’的福气才能稳住,最好能讨要一件女子常带在身上的物件儿,让小主随身佩戴,才能护住胎气,驱散梦魇,保龙裔平安。” 元帝皱起眉,沉吟道:“为何非要女子?” 小桃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元帝会这么问。 徐幼茵反应过来,娇嗔道:“只有女子身上的阴气,才能跟皇子的阳气相平衡,普天之下谁能有皇上的福泽深厚。” 一番话,说的元帝开怀大笑起来:“爱妃所言甚是,朕是天子,与天同寿,朕必然是福泽深厚的人。” 说笑过后,元帝又发起了愁:“福泽深厚者……这京中谁担得起这个称呼?” 突然,他眼前一亮:“皇后如何?” “娘娘是国母,自然跟陛下一样,都是福泽深厚之人,只是……” 说到这里,徐幼茵故意咬着唇,一副为难的模样。 看她吞吞吐吐的,元帝不由的问道:“只是什么?” “臣妾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元帝沉声道。 徐幼茵倚在元帝的怀里,轻声说道:“只是皇后娘娘无所出……” 一句话,顿时让元帝拧起了眉。 他与王皇后是少年夫妻,虽然王皇后没有给他留下子嗣。 但在他的心里,王皇后还是很重要的。 “放肆。”元帝轻斥一声,脸色沉了下来:“皇后,也是你能置喙的?” 徐幼茵看他虽然生气,但语气却没有怪罪之意。 便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皇上,你刚刚说的不怪罪臣妾,你都忘啦?” 她伸手在元帝胸口前,轻轻一点。 元帝顺势握住她的手,一脸无奈的道:“下不为例。” “臣妾遵命。”徐幼茵乖顺的回道。 “若是皇后也不行,那还能有谁呢?” 元帝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突然眼前一亮:“朕想到了一个人。” 徐幼茵附和问道:“皇上,是谁啊?” “福康公主。”元帝的声音有些激动:“她自小失去双亲,艰难长大,若不是福泽深厚,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用她的东西,准没错。” 徐幼茵见元帝上了钩,便故作倒吸一口凉气:“皇上,还是你想的周到,臣妾怎么如此蠢笨,竟没想到眼前人呢。” 元帝被她一张巧嘴哄的眉开眼笑:“女子蠢笨些也没什么的,朕还就喜欢你的蠢笨。” 后宫女子大多勾心斗角,精于算计。 但徐幼茵单纯,不谙世事,正合元帝的心意。 小女孩儿嘛,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 徐幼茵脸色一红,故作生气:“皇上,你又取笑臣妾。” 元帝呵呵一笑,捏了捏徐幼茵的脸颊。 语气宠溺:“福康公主福泽深厚,朕这就让人去宸王府,向她讨要一件随身物件,给你送来安神护胎。” 徐幼茵脸上却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说道:“陛下,这……这会不会太麻烦公主了?臣妾若是这般讨要,怕是会让公主误会……” “误会什么?”元帝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你怀着朕的龙裔,讨要一件物件安神,是她的福气。 再说,她身为公主,本就该为皇家子嗣着想,绝不会推脱,你安心等着便是。” “谢陛下,臣妾定会为陛下生下小皇子。” 说到这里,元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说起来,朕也许久未见福康公主了。” 出了钟粹宫后,元帝便让福公公去了宸王府。 不多时,姜予安便到了皇宫。 “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元帝脸上满是笑意,让姜予安平了身:“最近可还好?” 姜予安轻轻勾唇:“多谢皇上关心,宸王府一切都好。” 最近宸王府被谢家二房弄的焦头烂额,除此之外,谢无咎也安分守已,元帝很满意。 他看姜予安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那便好,今日宣你进宫,朕想从你身上讨要一样东西,用来给徐常在安胎,不知你可愿意?” 天子伸手讨要,姜予安哪敢拒绝。 来之时,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因此听到元帝问话,便点了点头:“当然愿意。” 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托于掌上:“不知这块玉佩行不行?” 元帝见她没有丝毫犹豫,笑容更甚:“当然可以。” 不用元帝有所动作,福公公便很有眼力见的把玉佩接了过来。 “公主仁义,小皇子定会平安顺遂的。” 姜予安淡淡勾唇一笑,她倒要看看徐幼茵这出大戏,该怎么唱。 ------------ 第323章 旁观 几日后,沉寂了些许时日的后宫忽然传出一则消息。 钟粹宫徐常在的胎相愈发稳固。 太医院每日诊脉后,刘太医更是在元帝面前断言,从脉象与胎气来看,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位小皇子。 消息一出,宫中瞬间沸腾。 元帝本就因龙裔稀少而忧心,听闻徐幼茵大概率怀了皇子,更是喜不自胜。 当即下旨,定于三日后在御花园设宴。 不仅邀请了后宫嫔妃与宗室子弟。 还特意传旨让谢无咎与姜予安一同入宫赴宴,说是“共享龙裔之喜,彰显皇家和睦”。 姜予安和谢无咎乘坐马车,前往皇宫参宴。 在皇宫门口,两人见到了一同来赴宴的燕王和安乐郡主。 看到姜予安安乐就如同打了鸡血,面露憎恶。 眼白一翻,阴阳怪气的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她不喜欢姜予安,哪怕知道她是自己表姐。 燕王反倒客客气气的:“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上一次,两家在公主府不欢而散。 燕王虽然心有芥蒂,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两府是一条船上的,更该和睦。 安乐看燕王对姜予安低声下气的,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回来,她怒视着燕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看到旧情人,你又按捺不住了是吧?” 燕王和姜予安的那点过去,成为了安乐心头无法逾越的鸿沟。 无论燕王怎么解释,她就是无法释怀。 每每想起,她便要跟燕王好好吵上一架。 燕王忍了无数次,实在不想忍了。 今天又是这样,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把燕王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吗? 燕王沉了脸:“夫人,慎言。” 他就不明白了,安乐为什么总是抓着过去的事不放。 却不想,就是这么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让安乐炸了锅。 “好你个萧奕,你居然敢对我大声说话,你是不是早就有了休妻的心?” 安乐的胡搅蛮缠是出了名的,燕王头痛欲裂,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后悔了,后悔娶了这样的女人。 不想在外面丢人,燕王选择闭嘴,闷头就往皇宫里面走。 却不想,安乐竟一把抓住燕王的衣袖,狠命的将他往后一拽。 她用力之大,险些把燕王拽个趔趄。 燕王彻底怒了:“赵莹莹,你别太过分。” 重重的一甩袖子,燕王丢下安乐大步往前走去。 四周惊讶的目光看向安乐郡主,她感觉到那些人嘲弄的目光。 顿时气血上涌,将这原因归咎于姜予安的身上。 “姜予安,都是你害的我们夫妻不睦,你这个贱人……” 姜予安本就无意插手燕王府的事,听到安乐公然辱骂她。 她停下脚步,冷冷回头。 在安乐追上来想要抓她的时候,手臂一伸,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蠢货,你还要让别人看笑话到什么时候?” “公主不像公主,王妃不像王妃,真不知道姑母怎么会养出你这般蠢笨之人。” 姜予安从未把安乐当作敌人,可对方却永远有本事,把她变成自己的敌人。 她仅仅是靠着猜测,便能把事情搅和的一团乱。 想来也知道,燕王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许是从未挨过打,安乐捂着脸愣在了原地。 又许是谢无咎那记冷眼,把她吓住了。 直到姜予安和谢无咎走出去很久,她才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安乐的尖叫和哭喊。 姜予安连头都没有回。 不多时,到了太和殿。 里面传来丝竹管乐的声音。 殿内,元帝和各嫔妃已经到了。 徐幼儿茵如今正得盛宠,虽然只是个常在,却坐在了元帝的左手边。 她不时的跟元帝说着什么,惹得元帝不时朝她笑笑,看起来很是恩爱。 相比较王皇后,就有些落寞了。 徐幼茵眼里掠过得意之色,却在看到姜予安和谢无咎后,笑容骤冷。 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闪而逝的毒辣。 姜予安,你终于来了。 今日这场宴会,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再也无法与我抗衡! 殿内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宸王殿下,参见福康公主!” 姜予安与谢无咎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随后便朝着元帝走去。 途中,徐幼茵故意提高声音,对着元帝柔声道. “陛下,您看公主殿下今日气色真好,想来是宸王府的日子过得舒心,不像臣妾,怀着身孕,总觉得身子沉得很。” 她说着,还故意抬手揉了揉小腹。 眼神却挑衅地看向姜予安。 谁不知道姜予安到现在都没有身孕,她便故意往她伤口撒盐。 姜予安无视徐幼茵的挑衅,和谢无咎走到主位前,躬身行礼:“臣(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帝笑着抬手:“免礼,快入座吧。今日是为徐常在怀了皇子设宴,你们能来,朕很高兴。” 两人谢过以后,便落了座。 不多时,宫女端着菜肴进了殿。 珍馐美食,让人食指大动。 酒香肆意,官员和家眷们,纷纷推杯换盏。 谢无咎一边给姜予安剥虾,一边低声问她:“徐常在从你这儿拿走了玉佩,定然没安好心,卫长风查出她与刘太医私交过密,也不知道在图谋什么。” 几只剥好的虾,放在了姜予安面前的琉璃碗里。 姜予安拿起银筷,夹起一只虾仁送进嘴里。 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她轻轻点头,赞叹:“宫里御厨的手艺果然地道,这虾蒸得刚刚好,鲜香得很。” “放心吧夫君,无论她怎么作,这把火也烧不到咱们头上。” 见她信心满满,谢无咎轻笑一声:“夫人的手段为夫领教过了,我只是好奇她会怎么对付你。” 姜予安的语气满是不屑:“还能怎么对付,无非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皇嗣,借刀杀人呗。” 谢无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酒过三巡,徐幼茵突然发出一声痛呼,眉头皱了起来。 她紧紧的捂着肚子,对着元帝道:“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痛……” “爱妃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元帝紧张的看着她,谁知徐幼茵竟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福公公魂儿都要吓没了:“来人,快来人。” ------------ 第324章 此事不关福康的事 徐幼茵被宫女扶回了钟粹宫,不多时太医们拎着药箱进来了。 元帝命令道:“是谁给徐常在安的胎,快去看看她。” 刘太医应了一声,进去给徐幼茵脉。 须臾,他面上露出惊慌神色:“陛下,不好了!徐常在脉象紊乱,胎气躁动得厉害,小皇子怕是……怕是有滑胎之险!” “什么?” 元帝脸色骤变,快步走到床边。 只见徐幼茵神色痛苦,额上满是薄汗。 元帝着急的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朕的皇子!” “臣……臣自应尽力!”刘太医说着,故作不经意间瞥了眼徐幼茵腰间的玉佩。 面上,露出惊诧之色:“只是……臣方才诊脉时,隐约闻到常在身上有一丝异样的气息,像是……” 刘太医故作不敢说话的样子,其余的几位太医,也是面露难色。 元帝的眉头拧了起来:“像是什么,快说。” 几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说话。 “再不如实交待,朕砍了你们的脑袋。”元帝怒道。 被元帝一吓,几个太医全都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无奈之下,李太医只得说道:“回皇上的话,徐常在的胎一直很好,突然之间腹痛是因为麝香。” “麝香?”元帝瞳孔骤缩。 麝香对女子的胎有极大伤害,可是徐幼茵的一应吃食,都是经人查验过的。 绝不会出错,这麝香又是从何而来? 见元帝面露困惑,刘太医便道:“皇上,这麝香是由徐常在身上的玉佩而起。” 刘太医连忙上前一步,补充道:“陛下英明,臣方才仔细闻了,那异样气息正是从常在腰间的玉佩上传来的! 这和田玉虽温润,可若是被麝香长期浸泡,玉佩便会吸附药性,贴身佩戴,麝香之气渗入体内,定会导致胎气躁动,引发腹痛!” 元帝看向徐常在腰间,眼神骤缩。 那玉佩,他再清楚不过。 是由他向姜予安讨来,给徐幼茵安胎用的。 可…… 姜予安没有害徐幼茵的理由啊! 就在这时,徐幼茵呜咽着哭了起来:“痛,臣妾好痛,皇上,到底是谁要害臣妾的小皇子……” 她朝元帝伸出手,脸上满是泪痕。 元帝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别怕,有朕在。” “常在万万不可动气!如今胎气本就不稳,再激动怕是真的要伤及小皇子了,皇上还是把玉佩丢出去吧。”刘太医急忙道。 徐幼茵惊讶的瞪大眼睛,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是说,本宫的胎不稳是由玉佩引起的?” 元帝和太医们,全都沉默了。 徐幼茵却厉声一喝:“简直是一派胡言,公主待我向来亲厚,她怎么会害我……” 她一边假意为姜予安求情,一边对元帝道:“皇上,此事不关福康公主的事,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 话未说完,她已经疼的在床上缩成一团。 那副可怜模样,让元帝红了眼。 这时,宫女把煎好的安胎药端了过来。 元帝亲自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徐幼茵嘴边。 “有朕在,你不会有事,朕的小皇子也不会有事,来把药喝了。” 他温柔的模样,让徐幼茵很是感动。 慢慢的将安胎药喝下。 元帝的眼神,却越发冷了起来。 “来人,传朕旨意,立刻将福康公主召来钟粹宫!朕倒要问问,他为何要对朕的皇子下此毒手!” 殿外的太监不敢耽搁,立刻飞奔着去传旨。 不多时,姜予安就到了钟粹宫。 当她迈入宫门时,无数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让人备感压力。 可姜予安却面色如常,屈膝行礼。 元帝阴沉着脸看着她,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问她。 “福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朕的皇嗣,该当何罪?” “皇上,这话不知从何说起,福康从未有过害皇嗣的心,还请皇上明察。”姜予安冷静的回道。 刘太医上前一步,对着元帝躬身道:“陛下,公主这是在狡辩!臣与几位同僚都能作证,玉佩上有麝香气息,徐常在腹痛也是因麝香所致!” 徐幼茵则是一副沉痛的表情看着姜予安:“公主,本宫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定是有误会。” 她这副可怜巴巴的单纯模样,惹得元帝更加心疼。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元帝安慰道:“你都这副样子了,就不要再包庇她了……” “皇上……”不等徐幼茵把话说完,元帝却沉了脸:“人证物证俱在,福康你休要狡辩,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姜予安却轻轻勾唇:“皇上恕罪,不是福康狡辩,而是此事真的不关福康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元帝不解的。 姜予安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福康不敢说。” “难不成,你身后还有主谋?”元帝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姜予安却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元帝见状,十分生气。 重重的一拍桌子,下了命令:“来人,把福康押入大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哀家看谁敢。” 众人诧异的看向门口,却见太后由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殿内的都摸不着头脑。 元帝急忙起身,对着太后微微颔首:“儿子叩见母后。” “皇帝不必多礼。”太后虚虚一抬手臂,让元帝起了身。 元帝则搀扶着太后,坐在了软椅上。 太后威严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 只见徐幼茵白着脸,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她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后者吓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那副亏心的模样,太后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元帝不解的问她:“不知母后前来,所谓何事?” “哀家若是再不来,这宫里还能安宁吗?”这番话说的徐幼茵的脸白成了一张纸。 她紧紧的攥着拳,才没有让自己露怯。 太后看向元帝,对他道:“此事不关福康的事,太医说徐常在的胎是由玉佩而起,简直是无稽之谈。” 元帝正要说话,太后便打断了他:“因为那玉佩,是哀家七八天前给的福康,难不成哀家还能害自己的皇孙?” ------------ 第325章 徐幼茵反咬一口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尤其是徐幼茵,整个人如坠冰窖,若不是此时还坐在床上。 怕是会一头栽下去。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悄悄的瞒了眼刘太医,却见对方的额头正往下滴着汗。 玉佩是太后给的姜予安,那么玉佩由麝香浸泡就不成立。 若想让玉质沾上麝香,至少要半年以上。 徐幼茵闭了闭眼,真是一朝失算,满盘皆输。 元帝此时也回过神来了:“玉佩是太后给的福康公主?” “那还能有假,这玉佩是先帝赠与哀家的,哀家见着福康便想起了先太子。”太后说到这里,眼睛不由的湿润起来。 先太子是她最出色的儿子,却英年早逝。 只留下姜予安这么一个血脉。 因此太后也格外疼爱她一些。 “可,为何徐常在的胎会不稳?”元帝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联。 太后的面色冷了下来,看向刘太医:“那就要问问咱们这位刘太医了,哀家记得从前你只是太医院一位末流太医,何时与徐常在走的这般亲近了?” 刘太医一下子慌了神,急急为自己辩解:“太后息怒,皇上息怒,臣只是尽臣之所能,不敢有所欺瞒……” “放肆。”太后厉声一喝:“一个小小太医,也敢攀咬公主,哀家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说到这里,太后摆了摆手。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院判医术精湛,你去给哀家好好的查,看看徐常在的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院判躬身应道:“臣遵太后懿旨。” 说罢,便提着药箱走到徐幼茵床边。 先是为她诊脉,指尖搭在腕上片刻后,眉头微微蹙起。 随即又拿起玉佩,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 还对着光反复查看。 徐幼茵像是被定住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至于刘太医,脸色腊黄腊黄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张院判转身对元帝与太后道:“陛下,太后,臣需取徐常在一滴血查验,方能确认腹痛缘由。” 元帝此刻也冷静了些许,点头道:“准!” 张院判拿着银针,朝徐幼茵靠近。 她吓的连连后退,眼神慌乱的道:“皇上,臣妾怕……” “不怕,只是取一滴血而已,不会伤到你和孩子的。” 元帝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柔,对着张院判命令道:“张院判,你可得好好的验。” “臣遵命。” 张院判上前,对着徐幼茵低语一声:“徐小主,臣得罪了。” 说罢上前抓住徐幼茵的手指,用银针狠狠一扎。 徐幼茵疼的尖叫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想要缩回手,却被张院判攥着动弹不得:“小主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张院判将徐幼茵的指尖血,挤到了一个盛有水的碗里。 片刻后,只见水面渐渐浮起一层淡红色的絮状物,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张院判指着瓷碗中的絮状物,语气笃定。 “陛下请看,这是苏木药性与血液反应的迹象!徐常在体内确有苏木残留,正是苏木导致她胎气躁动、腹痛,与玉佩无关! 至于这枚玉佩,臣反复闻过,虽有麝香气息,但对徐常在的胎并无害处。 若要伤及腹中胎儿,玉佩至少要被麝香浸泡一年之久,刘太医说玉佩害了小主,纯属无稽之谈,是诬陷!” “苏木?”元帝猛地看向刘太医,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你不是说她是因麝香腹痛吗?为何会是苏木?你竟敢欺瞒朕!” 刘太医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吓的浑身发抖:“陛下……臣……臣是一时误诊,臣不是故意的,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误诊? 张院判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到元帝面前。 “陛下,这是臣方才在太医院查到的,刘太医昨日刚领过苏木,还与徐常在的宫女小桃在偏殿私会,这纸包里的苏木,便是从刘太医的药箱中搜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他哪里是误诊,分明是故意栽赃公主!” 虽然张院判没说刘太医与徐幼茵勾结,便他与小桃私会,就足以说明了问题。 后宫嫔妃不得与前臣私会,这是宫规。 元帝不由的看向徐幼茵,眼里满是失望:“徐常在,张院判说的是真的吗?” 面对铁证,徐幼茵却是一脸茫然:“苏木,什么是苏木?皇上你的意思是刘太医给臣妾食用了苏木,是吗?” 她虚弱的如同风中落叶,似是风一吹就要倒。 脸上的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元帝心里不由的犯起了嘀咕,难道此事徐常在不知情? “太后明鉴。”徐幼茵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 “臣妾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害龙嗣啊,更何况臣妾也是万分期待这个孩子的。” 她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臣妾自怀孕以来,皇上便对臣妾恩宠加身,连皇后娘娘都对臣妾多有照拂。 臣妾如今已是旁人艳羡的光景,为何要多此一举,用害龙嗣的法子栽赃公主? 这不仅会毁掉臣妾自己,更是拿腹中孩子的性命做赌注,臣妾再糊涂,也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啊!” 殿内众人纷纷点头,连太后也皱起眉头,面露疑惑。 莫非是刘太医私下作祟,想借徐幼茵的身份攀附,或是另有图谋? 刘太医见徐幼茵突然反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扑过去,嘶吼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让小桃找我,给我五百两银票,让我给你苏木,还教我如何诬陷公主!徐常在你怎么敢不认账!” “刘太医!” 徐幼茵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你怎能血口喷人!本宫何时见过你?何时给过你银票?小桃,你说!你有没有见过刘太医,有没有替我传过话?” 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吓得浑身发抖。 她看看徐幼茵,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在元帝和太后面前,她不敢背叛徐幼茵,也不敢撒谎。 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 第326章 真相大白 刘太医见状,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小桃喊道:“你怎么能不知道,那日是你亲手把银票交给我,还说徐常在等着用苏木!你现在怎么敢说不知道!” 小桃吓的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刘太医还想扑过去抓她,被侍卫拦住。 看着乱轰轰的一团,元帝猛地一拍床沿:“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徐幼茵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对着元帝哭道。 “皇上小桃胆小,定是被刘太医此前的威胁吓怕了,才不敢说实话! 刘太医定是早有预谋,知道臣妾近日会佩戴公主送的玉佩,便故意在臣妾的参茶里下苏木,再污蔑玉佩浸了麝香,想把罪名推给公主和臣妾,他自己好脱罪! 这人心肠如此歹毒,连龙嗣都敢害,若今日不严惩,日后不知还会害多少人!” 太后皱起眉头,看向张院判:“张院判,你方才说在刘太医药箱中搜出了苏木,那他家中可有查到银票?” 张院判躬身回道:“回太后,臣已让人去刘太医家中搜查,暂时未发现大额银票,只找到一些零散的银子,想来是他平日里的俸禄。” “这就对了!” 徐幼茵立刻接话:“若臣妾真给了他五百两银票,他家中怎会没有大额银子? 分明是他编造谎言,想拉臣妾下水!” 刘太医听到这话,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那五百两银票他刚拿到手,还没来得及送回家,藏在了太医院的值房抽屉里。 如今却成了徐幼茵自证清白的证据。 他想喊出银票的下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是说了,徐幼茵定会反咬他私藏赃款,更是洗不清。 元帝看着刘太医慌乱的模样,疑虑消散。 他怒喝一声:“好一个狼心狗肺的太医!竟敢欺君罔上,谋害龙嗣,还想栽赃公主与徐常在! 来人,将刘太医打入天牢,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侍卫上前,拖着瘫软的刘太医往外走。 刘太医一边挣扎,一边嘶吼:“皇上,臣是被冤枉的!是徐常在害我,您不能信她的话啊……” 福公公见状,立马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一把破布堵了刘太医的嘴。 殿内,气氛依然凝固。 元帝明显是偏袒徐常在,太后心知肚明。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徐常在,眼含警告。 徐常在吓的缩着脖子没敢吭声,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 其实她也知道元帝偏袒她,无非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多谢皇上,还臣妾的清白。”徐幼茵呜咽着哭了起来。 元帝将她搀扶起来,轻声道:“委屈徐常在了。” 姜予安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徐幼茵倒是够狠,为了自保,竟将刘太医推出去当替罪羊。 元帝看向姜予安,眼神愧疚:“今日之事,让公主受委屈了,说吧公主想要什么赏赐?” 姜予安看了看元帝,微微摇头:“福康不想要任何赏赐,只想求皇上一件事。” “哦,什么事?” “福康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虽然我用药吊住了她的命,可并非长久之计,母亲一直有个心愿,想要回药王谷去看看。福康想恳求陛下,放福康回青州封地,全了我对母亲的孝心。” 药王谷离青州很近,是云氏的根基地。 元帝不由的拧眉:“可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后面的话,他不忍再说下去了。 可姜予安却很坚决:“皇上,就算是废墟,我和母亲也想要去看看。更何况药王谷是天下医者的发源地,在有生之年,福康也想要重振药王谷。” 元帝看着姜予安坚定的神情,心下了然。 姜予安想要带着云姝回青州,无非是想要远离京城的尔虞我诈。 是他,没有保护好先太子的遗孤。 可转念一想,她带着云姝回青州,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办法。 只要谢无咎远离京城,皇权会更加稳固。 许久,元帝才缓缓点头:“好,朕恩准了。” “谢皇上。”姜予安对着元帝叩首,而后大步离去。 太后红着眼睛看着她,无声落泪。 先太子的死,是她心头的痛。 如今姜予安和先太子妃被逼离开京城,她这个做祖母的,无颜面对死去的先太子啊。 出了皇宫后,姜予安看到了宸王府的马车。 谢无咎立于马车前,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他不同于往日那般穿着玄色衣袍,而是一袭月白锦衣。 晚风拂过,衣摆轻轻飘动。 那双藏着锐利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温柔,像一块被清泉浸润过的通透美玉,竟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 姜予安只觉得心头满是欢喜,一路走来,他一直都在。 “夫君。”她轻唤一声,朝着谢无咎走了过去。 不等她靠近,谢无咎就朝她张开了双臂。 长臂一捞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不断的收紧胳膊,恨不得把姜予安融入他的血肉。 “还好你平安出来了,若是没有我便是攻入皇城,也要把你救出来。” 从进宫的时候,谢无咎就把各种难题都想到了。 他知道这一次姜予安是凶多吉少。 可姜予安却笃定,她会平安回来。 在宫外等待的这几个时辰,他度日如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她回到他身边了。 姜予安亦同样紧紧的抱着谢无咎,感受着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她的心,无比平静。 “夫君。”她抬头看他,眉眼弯成了月牙:“皇上已经恩准,把青州给了我,我们去青州定居好不好?” 谢无咎重重点头,眼里满是她:“好,夫人说去哪,我们便去哪。” 姜予安无声的笑了。 她紧紧的环着谢无咎的窄腰,心怀感激。 若非没有遇到他,自己这辈子只怕都无法从深渊爬出来。 谢无咎待自己的好,便是下辈子都无法偿还。 两人回府后,跟谢老爷子说了此事。 老爷子听完呵呵一笑:“青州好啊,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那里四季如春,老夫一直想去看看呢。” “如果父亲没有意见,那我们不日就会出发。”姜予安说道。 “听公主的。” 老爷子又怎么会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元帝一直都忌惮谢无咎,姜予安提出去青州,元帝能够恩准,怕也是有这层顾虑。 ------------ 第327章 人去楼空 宸王府,别院。 姜予安沿着长廊缓缓走过,冬青在她身后,提着一个食盒。 院中景色雅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暖阁内,只见云姝正坐在软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姜予安的出现,让云姝的眼前一亮。 “安安,你来了。” 她朝着姜予安伸出手,紧紧的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姜予安只觉得她的手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拼尽全力,也只是吊住了母亲的命。 顶多延续了她两年寿命。 一想到母亲会离开她,姜予安的鼻子就止不住的泛酸。 “母亲。”姜予安轻轻抱住了云姝,只觉得她越来越消瘦。 身体如同一把枯萎的柴,轻轻一折便会断。 云姝强撑起笑容,抚摸着她的长发:“怎么了这是?” “母亲,我已经求皇上把青州给了女儿,女儿带你去青州,好不好?” 听到这话,云姝的眼睛倏然瞪大。 眼里的狂喜,几乎掩饰不住:“你,你说什么?” “母亲没有听错,我们要去青州定居。” “那,无咎,同意?”云姝紧张的问。 姜予安肯定的点头:“他说过了,女儿在哪,他便在哪儿。” 云姝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红了起来:“好,好,我们去青州……” 她做梦都想回去,只是考虑到姜予安现在的身份,便无法张口。 没想到她如此心细,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姜予安的动作很快,在征得云姝同意后,便命令冬青准备出行的东西。 一日后,准备妥当。 谢无咎带了二十随从,姜予安和谢无咎共乘一辆马车,云姝单独一辆,老爷子单独一辆。 再加上仆从和婢女,一行足有五十多人出了城。 马车出城门的时候,元帝和王皇后站在城楼上目送她们离去。 “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元帝有些不舍,但却没有办法。 王皇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青州物产丰富,四季如春,又是先太子妃的祖籍,皇上待福康公主足够亲厚,除此之处还赏赐了她无数金银珠宝。” “这样的好日子,便是臣妾都想要了,陛下何必再心怀愧疚。” 一番话,说的元帝心头郁结散开了不少。 他连连点头:“皇后所言极是。” 直到车队消失不见,两人才收回目光。 而此时的谢家二房,却是一脸震惊。 前来报信的小厮,一脑门的汗:“老爷,夫人,小的看的清清楚楚,公主带着全府的人,去青州了,如今的宸王府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谢仲文根本不相信:“大哥待我亲厚,他绝不会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小厮指天誓地的道:“老爷,小的便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胡说八道,宸王府真的空了。” 李氏眼睛瞪成了铜铃:“真,真走了?” “已经出城了都。”小厮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若是宸王府没人了,以后谁来养着二房啊?” 李氏和谢仲文互视了一眼,两人齐刷刷的起了身,疯狂的朝外跑去。 他们要亲眼看看,宸王府是不是真的没人了。 不多时,马车在宸王府门前停下。 谢仲文不等车停稳便跳了下去,险些摔个狗吃屎。 李氏更是在下车时崴了脚。 两人一瘸一拐的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才出来个看门老头儿:“你们找谁?” “我是谢家二爷,我大哥和大侄儿呢,公主呢?” 说着,竟要推门进来。 老头儿急忙拦住两人:“哎,你们不能进……” 可谢仲文根本不信,推开老头儿就闯了进去。 一路走来,府里下人寥寥无几,就连府兵也不见了。 他走到正院,果然不见姜予安和谢无咎的身影。 各个院子都上了锁。 李氏见状,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天啊,这让我怎么活啊,公主的心也太狠了,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她盘算着借着宸王府的势,给老二相看一门好亲事。 现在全打了水漂了。 谢仲文又是拍大腿又是跺脚的:“大哥,你心咋这么狠啊,我可是你亲兄弟啊……” 两人又嚎又叫的,最终被老头请了出去。 关门前告知两人:“以后你俩别再来了,若是再硬闯,我可就要喊衙门的人来了。” 这可是公主的府邸,就算主人不在,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闯的。 …… 马车一路颠簸,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了青州。 这里跟京城冰冷的天气不同,气候温暖,花红柳绿。 人群熙攘,吆喝声不断。 云姝的精神,也随着好了不少。 她指着外面的街铺,对姜予安说道:“都过去二十年了,没想到这家糖酥铺子还在,母亲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糖酥了。” 姜予安对着冬青道:“下去买些糖酥来。” “是,小姐。” 连日奔波,冬青虽然面有倦色,但看到青州不同的风土人情,她也是很开心的。 一包糖酥买回来,交到了云姝手上。 她凑近闻了闻,脸上满是喜悦:“还是原来的味道。” 拿起一块,递到了姜予安的嘴边:“安安,你也尝尝。” 姜予安很给面子的吃了两口:“果然好吃。” 母女两人全都笑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在一幢宅子前停了下来。 宅子与京城的公主府,相差无几。 谢无咎早早的就派人前来收拾妥当了。 他搀扶着姜予安和云姝下了马车,对着两人道:“快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姜予安点头,搀扶着云姝走了进去。 只见院内铺着青石板路。 两侧种着几株芭蕉树,叶子宽大,瞧着很是新奇。 穿过前院,便是主屋,屋内早已收拾妥当,桌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姜予安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 “母亲,这里好漂亮!” 看着这独特的风景,连日来的疲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云姝站在门口,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谢无咎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腰,低声道:“这里虽比不上京城王府繁华,却胜在清净。” ------------ 第328章 大结局 姜予安走到屋内,只见里面的布置处处透着用心。 窗边的软榻上铺着她最爱的素色锦垫,书架上摆着她常读的书籍。 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京城九颜斋的。 姜予安看着这里的一切,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辈子能有这样的男子相伴,她没有遗憾了。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这里没有京城的尔虞我诈,也没有烦人的谢家二房。 有的只是温馨和暖意。 不知不觉中,日子过的飞快。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 可能是重回故土的缘故,云姝的求生欲大了起来。 在姜予安的治疗下,病情得到了缓解。 虽然无法除根,但是能延长五年的寿命。 她一好起来,便不得空闲。 经常去给百姓义诊,药王谷的名声,又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 谢无咎知道云姝是放不下药王谷,便和姜予安商议了一下,重建了药王谷。 当两人带着云姝,重返药王谷的时候,云姝看到熟悉的一木一草,顿时红了眼眶。 “这,这是……”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姜予安搀扶着她的手臂往里走:“母亲,这些都是我和无咎找了从前的药王谷奴仆,根据他们的口述,重新修葺的药王谷。” “你看看,这里和从前是一样的吗?” 云姝含着泪连连点头:“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连溪边的那棵老槐树都还在。” 她指着不远处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树下还放着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正是她儿时与母亲一起乘凉、读书的地方。 沿着碎石小径往里走,路两旁种着成片的药田,薄荷、金银花、当归…… 都是云姝当年常种的草药,此刻长势正好,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药香四溢。 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淌,溪上的石板桥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桥面被磨得光滑,却依旧稳固。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树干上的纹路。 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看到母亲喜欢,姜予安不由的也红了眼睛。 虽然云姝不说,但她知道母亲是一直想要回药王谷的。 果然,待到回去的时候,云姝拒绝了跟姜予安一同回青州。 “我身为药王谷弟子,有振兴师门的责任,现在我回来了,就该把医术传下去,不让它再像从前那样荒废。” 姜予安皱紧了眉头:“可是母亲的身体……” 云姝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笑容:“我的身体无妨,便是待到油尽灯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姜予安还想再劝,可云姝心意已决,她只得放弃。 “母亲就在这里,我们想要看她,可随时来,这里是母亲儿时的旧居,她待在这里,心情自在对病情也有益。”谢无咎劝道。 姜予安点了点头,万分不舍的离开了。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姜予安时常会去药王谷探望母亲。 自从去年重返药王谷,云姝便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魂。 每日在药田打理草药、在药房整理医书,偶尔还会为附近村民诊病。 如今的她,脸上再无京城时的愁容,眉宇间满是平和。 药王谷也渐渐成了青州南部百姓口中“能解急难的仙地”。 而姜予安在青州也并非只图避世。 她深知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安稳的根本。 便主动与青州知府商议,下了一道政令。 免青州百姓三年赋税。 不仅如此,她还鼓励百姓开垦荒地,为开荒者提供种子与农具。 支持商贩走街串巷,规范市集秩序,让青州的物产得以流通。 短短一年间,青州的田野里多了成片的庄稼。 市集上摆满了各色货物,连往日冷清的村落,都渐渐有了炊烟与笑声。 谢无咎则处理青州政务,春日里暴雨引发洪涝,他带人加固河堤、发放赈灾粮款,确保无一人流离失所。 夏日里山贼作乱,他领兵剿匪,将盘踞山林多年的匪患彻底清除,还百姓一方安宁。 在二人的合力治理下,青州的治安与民生愈发向好。 到了后来,甚至出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盛况。 百姓们夜里不用插门,路上捡到东西,总会主动寻回失主。 这般太平景象,是青州百姓多年未曾见过的。 本以为这样的宁静能一直延续下去,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终究还是打破了这份安稳。 午后,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卫长风的声音传了过来:“王爷,公主,京城急信!” 姜予安与谢无咎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自他们离开京城后,除了偶尔与太后的书信往来,极少收到京城急件。 如今卫长风这般匆忙,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姜予安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时,竟觉出几分刺骨的凉意。 她快速展开信纸,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 “徐幼茵去年诞下皇子,陛下龙颜大悦,将皇子抱至中宫由皇后抚养,还晋封她为‘徐妃’。可徐妃贪心不足,竟暗中对皇后下毒,那日陛下恰巧驾临中宫,误饮了毒酒。 徐妃见事情败露,竟挟持皇子逃至城楼,当着百官的面抱着皇子纵身跃下,母子二人当场殒命。 陛下中毒太深,太医院束手无策,已于三日前驾崩。” “更可恨的是,徐妃死前伪造书信,诬陷谢家二房与她同谋,陛下震怒之下下了旨意,谢家二房全族被流放三千里。 如今京城无主,百官人心惶惶,陛下弥留之际,握着哀家的手说‘江山应交予予安,唯她能定天下’,还留下传位诏书,已交由内阁保管。 哀家知道你一心想在青州避世,可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若不来,京城恐生大乱,望,速归!” 信纸从姜予安手中滑落,她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谢无咎连忙捡起信纸,快速读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幼茵竟狠到这般地步。 毒杀元帝、挟持亲生儿子赴死,甚至牵连谢家二房,手段之毒辣,令人发指。 “陛下,真的驾崩了?”姜予安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虽与元帝有过隔阂,可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更何况元帝临终前,竟将江山托付给她,这份信任与重担,让她心头沉重得喘不过气。 卫长风在一旁急声道:“王爷,公主,如今京城群龙无首,太后还在宫里撑着局面等您二位回去! 若是再耽搁,怕是有野心之人趁机夺权,北周危矣!”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良久,最终做了决定。 “马上回京。” 谢无咎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回去,无论京城有多少风浪,我都会护着你。” “只是母亲……” 姜予安心中终究牵挂着母亲。 “先派人去药王谷告知母亲情况,让谷中的老奴仆多加防备。” 谢无咎沉吟道,“太后还在京城等着我们,我们耽搁一分,局势就有可能发生转变。” “好,我们即刻启程。” 马车备好,姜予安与谢无咎登上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