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穿成恶毒后妈 “娘,你不要卖掉小宝好不好?小宝能做饭能砍柴,小宝可以不吃饭……” “三妹妹,你不要求她,她要卖了你还要卖了我们,她这么恶毒根本就不配让我们喊她娘!” “二哥哥,娘她一动不动的,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死了?我不要娘死……” 娘?! 等等……她一个万年单身狗,怎么会有孩子喊她娘?一定是在做梦! 孩子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苏晚摸了摸钻心疼的后脑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子,刺目的阳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下来,晃得她一阵晕眩。 入目,破旧的土胚墙时不时往下掉着渣,破败的屋顶漏了几个洞,寒风裹着雪粒子从破窗缝隙里往里钻,刮得人生疼。 “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和朋友庆祝刚刚拿下厨师大赛冠军吗……” 突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她,苏晚,身为22世纪天才厨娘竟然穿书了! 穿成了一本名为《反派养成记》里,古代一户农家的炮灰恶毒后娘,她所养的三个孩子日后会成为人人害怕的大反派,将整个云泽朝搅得天翻地覆。 原书里,原主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在她十八岁时便做主让她嫁给了邻村的赵屠户为续弦。 谁知在他们成亲当晚,丈夫突然暴毙身亡,留下她和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从此背负上了“克夫”的骂名。 刚开始,村里人见着可怜,还给点食物帮衬他们过活,可随着时间过去,不知从哪来的谣言说原主不仅克夫,还克父克母,连累着娘家人也开始倒霉运。 自那以后,村里人见了原主就躲,娘家人也与她断绝了往来。 走在村子里头处处碰壁,受人排挤,连带着三个孩子也被私塾拒收,只能跟着原主忍饥挨饿。 渐渐的,原主的内心深处变得扭曲,她把所有的怨气通通发泄到了三个孩子身上。 平日里,对着三个年幼的孩子非打即骂,寒冷的冬日让他们穿着单衣到河边洗衣服,夏天便顶着烈日去山上砍柴,饭桌上永远只有清汤寡水,而她自己却吃着从邻里讨来的窝窝头,喝着掺了肉粒的热乎乎的粥。 可这次,没人愿意再继续给她粮食吃,家里断粮了三日,原主实在受不了,便想着将最小的孩子卖去青楼,拿着铜板跑路。 正当她要带着捆着最小的女娃娃出门时,脚下一滑,脑袋嗑到石子摔死了过去。 殊不知,正是原主的自私冷血,导致三个孩子成了日后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三个孩子长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原主,将她凌迟了三千刀,联手处死了原主。 剧情到这便结束了,而苏晚只是囫囵看了一眼,并不知晓三个孩子是怎么变成大反派的,更不知道后续的剧情如何发展…… 苏晚:“……开局就这么地狱模式,好好好,这回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二哥哥,娘,她……她醒了!她没死!” “娘,你别卖小宝,小宝以后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会叫娘给吃的了……” 苏晚循声望去,只见眼前一个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死死的盯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粗木棍怼到了面前。 在他的身后,一个冻得脸色通红,浑身忍不住发抖的小女孩眼里又惊又怕,鼻涕眼泪流淌不止。 察觉到苏晚探究的目光,赵小宝“嗖”的一下,害怕的又把头往后缩了缩。 两个孩子身上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布麻衣,头发枯黄的像干草,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警惕,活像是见了豺狼般。 根据她的记忆,这应该就是三个孩子里面的老二赵二宝和最小的孩子赵小宝了。 原主的丈夫没什么文化,分别给三个孩子取名:赵大宝、赵二宝以及赵小宝。 “你……你想做什么?别靠近我们……” 赵二宝咬着下唇,紧紧地攥紧了赵小宝的手,声音发颤却强撑着不肯低头,“你要是敢卖了小妹,我就去告官!大哥说了,你虐待我们,官差不会不管的!” 苏晚在原世界虽然算不上什么圣母,但看着眼前两个孩子的惨状,心里头难受的紧。 她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天杀的,真是造孽哟…… 原主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两个孩子怕成这副模样? 可她总归不能丢下这几个孩子不管,否则他们会活活饿死的! 苏晚往前挪动了几步,环顾了一眼四周,家徒四壁,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锅碗瓢盆更是只剩下一口破锅。 她的目光扫过掉渣的土墙和漏风的窗户,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 在这个架空的云泽朝,民风开放,女子亦可经商。 她有一身厨艺,就算在这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也能养活三个崽。 已经三天没进食的苏晚肚子饿的咕咕响,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找些能换钱或换粮的食材,给她跟三个崽做顿饱饭吃。 可这些东西要到哪里去找呢?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欲,百味空间系统激活成功!】 正当苏晚愁眉之际,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面板在她面前缓缓展开,左边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储物空间,右边竟链接着她现代的厨房! 冰箱里冻着的各种食物应有尽有:吗得整整齐齐的五花肉、腊肉、冻住的银鱼小虾、冷吃兔肉、以及猪下水……橱柜里放着大米、小麦、面粉、卤水包,以及她常用的各种调料。 她强压下心底的激动,试着用意念去碰了碰面板。 下一秒,只见一袋小麦凭空出现在了手里,还带着包装上特有的余温。 “太好了,真的能用!这空间可以链接我在现代的厨房!”苏晚低低的惊呼一声,眼底里满是喜色。 赵二宝乌黑的眼睛动了动,狠戾的眼神瞪向苏晚,把小宝往身后又护了护。 他下巴绷得紧紧的,“娘,你别卖小妹,要卖就卖我,我力气大还吃的少……” 这话似是一根针,扎得苏晚心尖生疼。 赵小宝约莫三四岁的模样,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子瘦瘦小小,看着十分惹人心疼,也是被原主害的最惨的。 “那是娘一时糊涂!娘错了,再也不会提卖掉你们的事了,以后咱们四个好好过日子。” 苏晚蹲下身子,轻柔地摸了摸赵小宝的脑袋,抬起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随后将她一把抱起,“小宝,不哭了!对了,你们的大哥呢?他去哪了?” 赵小宝被苏晚抱在怀里,瘦削的身子还紧绷着,小手却悄悄揪住了她的衣角,抽噎着道:“大哥哥一早便去后山上挖野菜,还说要打兔子给我们换肉吃……” “可是大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娘……你救救大哥哥吧……” ------------ 第二章 变了个人 闻言,苏晚抱着赵小宝的手臂一紧,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外头天寒地冻,他一个食不果腹的孩子背着这么重的背篓去挖野菜,若是晕倒在那,碰到狼或是掉入陷阱,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那画面,苏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要向赵家交代! 眼看着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苏晚把赵小宝往赵二宝怀里一塞,声音里带着急切,“二宝,你在家看好妹妹,娘现在就出门找大哥去!” 说着,她刚想走,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意念一动,从空间里翻找出两块桂花糕。 苏晚将两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抱到床上,用卷起毛絮的被子将他们紧紧裹住。 随即,她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 苏晚轻咳一声,将糕点推了过去。 “咳咳……二宝,小宝,肚子饿不饿?这两块桂花糕是娘省下来的,先将就着吃点,等娘回来给你们熬粥喝!” 赵小宝眼睛亮亮的,正想伸出满是泥垢的小手去抓,却被满眼防备的赵二宝给抓住了手。 他低下头悄声说道:“妹妹别吃,万一是她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好转头把你给卖了换红薯干怎么办?” 赵二宝可不信苏晚能有那么好心,平常这些好东西可轮不到他们来吃。 也不知道这后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晚知道原主伤害了他们太深,一时间难以接受她的好心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没再勉强,动作利落的把油纸打开后,便抓起墙角那片残破的蓑衣往身上披去,快步冲进了门外的风雪中。 屋里,随着油纸一打开,桂花糕的甜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咕噜噜——” 赵小宝的肚子适时的发出了饥饿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黏在油纸上的桂花糕,连口水都忘了咽。 一旁的赵二宝也被着散发出来的香味勾去了魂,长年的吃不饱饭让他肚子里的馋虫直打滚,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二哥哥,我饿……我看娘好像是真的想给咱们吃的,我们……真的不能吃吗?” 听着妹妹虚弱的声音,赵二宝喉结滚了滚,悄悄凑近了些,鼻尖动了动。 吃一口应该没事吧? 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大哥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赵二宝似是下定了决心。 “妹妹,你吃!她给的东西,我们当然能吃。”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了赵小宝的嘴里,自己则是用小手掰开一小块放入嘴巴里尝了尝。 霎时间,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混着桂花的清香,咕咚一声,顺着喉咙暖到了肚子里。 赵二宝没再急着尝第二口,只觉得冻僵的手指都送快了不少。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妹妹小口吞咽的模样,见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赵小宝含着糕点,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偷藏了坚果的松鼠。 她舔了舔嘴角的糕点末,含糊道:“甜……真的好甜!二哥哥,娘好像变了个人,她不打小宝了,也不骂了,娘她会不会是把我们当成她自己的孩子了?” 变了个人? 赵二宝的指尖还残留着些许糕粉,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赵小宝亮晶晶的双眼,想起方才苏晚掖被角时,她的指尖虽凉,却把被子压的严严实实,似乎是生怕漏了风进来。 嘴里的桂花香还残留在舌尖,赵二宝抬眸看向屋外呼啸的寒风,紧咬着下唇,“不……这或许又是她捉弄我们的手段……” …… 细碎的雪随着风飘落,搅着一股股寒意往骨头缝里钻,地上覆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前方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所到之处皆是皑皑的白雪和光秃秃的枝丫。 “赵大宝这傻孩子,这么大的风雪天也敢答应原主出门找东西吃,就怕原主欺负弟弟妹妹。” “那孩子,到底会在后山的哪里呢?” 苏晚拢了拢身上破旧的衣裳,衣裳里仅有的一点棉花薄如蝉翼,毫无保暖效果。 可她却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这原主也太不靠谱了,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就一命呜呼了,若是她不管那三个崽子,他们定会活活饿死。 罢了,就当是给自己积德吧! “诶!你们快瞧,那不是赵家的扫把星吗?她怎么会出来?该不会想着什么法子折磨那三个娃吧?” “那三个孩子跟了她也是受苦受罪,赵柱子这是娶了个丧门星回家啊,真是造孽哟!” “呵,她还有闲心出来!那大娃倒在雪地里晕倒了,要不是村长给背回了他家,还不知道会不会冻死在山上。” “呸,果真是个黑心肝的!她咋就还活着呢,要是赵大娘子没死,那三个娃儿也不用受这么大苦啊!” 寒风卷着那些刻薄的议论声落入苏晚的耳里,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辩驳。 这些年,原主背负了不少村里人的骂声,即便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改变不了众人对她的看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要到村子家,将赵大宝给带回家。 苏晚转了个方向,急匆匆地赶到了村长家。 她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脸着急的走了进去,“村长,我家大宝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晕倒在山上了,可吓坏我了!” “还好有您救了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救命之恩日后我苏晚定会还您这份恩情!” 屋里的炭盆燃着微弱的火星子,村长正在为赵大宝掖被子。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定睛一看,顿时怔愣住了。 是苏晚,赵大宝的后娘! 她怎么会亲自寻过来?难不成是专门过来打孩子的? 村长鄙睨的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往后退了几步。 他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这孩子差点死在山上,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忍心让一个孩子出来?苏氏,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你要是想过来打孩子,那你可就来错地方了,这孩子额头烧得滚烫刚服了药睡下,可禁不起折腾了。” “咱们夏槐村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村子,但还容不得你来败坏名声,赶明个儿我就去报官,把你这毒妇抓起来蹲大牢!” ------------ 第三章 红糖蛋花汤 “村长,您是说您要报官把我抓走吗?” “知道孩子倒在雪地里,还发着高热,我比谁都急,不然我也就不会亲自出来找他了。” “大宝麻烦您照顾了,我是孩子的娘,来接他回去没有什么不妥吧?” 苏晚看着村长一脸愤慨的神情,指尖攥紧了衣角,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胆怯。 要是村长报了官,三个孩子身上的伤她没法解释,这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村长似是捕抓到苏晚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耷拉着双眼怒道:“你还想狡辩!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谁家妇人会忍心让孩子受苦?” 夏槐村位于山脚下,村子里头的庄户人家挨的较紧,冬日里庄稼活不成,基本上是靠山吃山。 这会儿一听到动静,众人纷纷往村长家赶去。 李婶子挎着个菜篮子,扭着粗胖的腰肢,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到苏晚跟前,篮子里的野菜还沾着不少雪沫子。 她一双三角眼瞪的溜圆,指着苏晚的鼻子唾沫横飞,“呸,你少在这瞎操心,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对的孩子,对三个娃儿哪里有半点真心可言?” “那后山的路多崎岖坎坷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假惺惺装好人谁不会啊?” “丧良心的小贱人,要不是你克死了柱子,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苏晚清寒的眸子泛着冷意,目光似淬了冰的刀子般,狠狠地戳向李婶子的心窝。 李婶子被苏晚的气势吓了一跳,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赵柱子是村子里的屠户,打猎百发百中,是村子有名的打猎能手,跟着他顿顿有肉吃,还不用担心过冬没粮食吃。 她本想着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赵柱子享清福,日后还能有吃不完的肥肉。 要不是这贱人嫁过来,克死了赵柱子,又怎么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苏晚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李婶子,你处处说我克死了我的夫君,可是拜堂时我连他的面都没能见到,何来克死一说?” “更何况,我家夫君在世时,你哪次来不是装着满满的肉走的?连个鸡骨头都没给孩子留下,到底是谁没良心?” “也就我那夫君心善,愿意给婶子一点吃的,可孩子们却是眼巴巴的望着,谁都不敢说话。”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是了! 从前,赵柱子还在世的时候,这李婶子平日里三天两头就爱到他家打秋风。 每次去的时候菜篮子都是空的,一出门时那篮子里便塞满了各种东西,就这还嫌不够多呢! “你……你少在这血口喷人!那是柱子愿意给我的,还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眼见着村里人鄙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李婶子顿时慌了神。 这小狐狸精还敢当众博了她的面子,当真是找死! 苏晚没接茬,眼里酝酿着两团泪水,肩膀一抖一抖的,小声的啜泣着。 “大家说的对,我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实在是无力抚养赵家留下来的三个孩子。” “为了不败坏村子的名声,我会自己离开,只是在离开村子之前,那三个孩子就交给村长来决定他们的去处吧!”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若是谁能帮忙接过去照顾,苏晚不甚感激,我代赵家的列祖列宗谢过各位了!” 这村子里谁人不知苏晚这个小寡妇自从嫁入赵家,还没拜堂便克死了她的夫君,连娘家都避之不及。 在自己夫君死后,更是长年累月虐待三个孩子,动辄打骂,这不还让年仅八岁的赵大宝上山找吃的。 实在是恶毒至极! 事不关己,大伙们也不想把这收养这三个孩子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 那三个孩子瘦得更个猴似的,谁知道有没有点什么毛病落下来,这会儿天寒地冻的,谁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能掏出来养活另一张嘴。 众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纷纷找借口离开,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连李婶子也不闹了,挎着菜篮子逃也似得跑得飞快。 村长皱了皱眉,他家里头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哪里还能再养三个娃? 半晌,他终是摆下阵来,摆了摆手,“你把人带走吧,这是郎中给大宝开的药!” 苏晚感激地看了一眼村长,“谢村长成全我们一家四口,往后我和孩子定不会给村子添麻烦。” 苏晚说罢,缓缓蹲下身子,解下身上的蓑衣盖在了赵大宝的身上。 将那药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后,紧接着转过身子将昏沉中的大宝背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左手从腋下穿过牢牢托住赵大宝的大腿,往身上掂了掂,慢慢直起身子,脚步稳了稳才往门口挪去。 苏晚后背绷得笔直,像是在扛着什么稀世之宝。 回到破败的屋子,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嘴角上还沾着些许桂花糕,正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眼见两人回来,赵二宝费劲吧啦的下了床,嗫嚅着开了口,“娘……你,你回来了?大哥呢?” “这呢!”苏晚正想将背上的赵大宝放到床榻上,可手一摸,却摸到个空。 背上的人儿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站在墙角满眼警惕的看着她。 “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后山挖野菜了,你不要打二宝小宝,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伸开双臂走了过去,似是母鸡护犊子般,将赵二宝护在自己身后,面色涨红。 难不成这个恶毒的女人又想到什么新法子去折磨他们了吗? “你别过来!二宝、小宝你们退后,我跟你拼了!” 苏晚被他逗笑了,这书里最大的反派还有反差萌的一面呢。 她掩着唇轻笑道:“别动!你还发着烧呢,快到床上暖和暖和,娘去给你们热一碗水喝,等着!” 说罢,不等赵大宝反应过来,拽着他便往床上抱去,将最暖和的被子的一角盖在他的身上,随后便缓步走向厨房。 赵大宝看着苏晚的动作一时间愣住了,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是要做些什么! 厨房里,除了一口破锅跟一个破碗外,什么能用的厨具都没有,厚重的灰尘落了灶台。 原主这是有多久没有亲自动手做饭了? 苏晚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她还有金手指可以用,她的百味空间可不是盖的! “眼下,赵大宝发起了烧,两个孩子又长时间没能好好吃过饱饭,一上来便大鱼大肉,三个孩子肠胃定然受不了……” “对了,就做碗红糖蛋花汤,这个做法简单,还能补充营养。” 想到这,苏晚意念一动,瞬间便闪现到了空间里。 打开冰箱,她从中拿出六颗鸡蛋,三瓶矿泉水,又从橱柜里头拿出小半袋红糖、盐、生姜,出去前还拿了一口半旧的锅。 再睁开眼时,便回到了现在所处的地方。 苏晚熟练的捡起角落里的干柴生起了火,换上了一个新锅后,拧开瓶盖将矿泉水一一倒进锅里,不大一会儿便冒起了泡泡。 等清水煮沸后,她将鸡蛋拿起,在锅的边缘嗑碎,再将鸡蛋在碗里打散,缓慢的淋入锅中。 接着,苏晚伸手撤离了不少柴火,避免大火将蛋花给煮糊了。 不多时,蛋花自然的浮了上来,苏晚掰碎了一小块红糖放入锅中搅拌均匀,让蛋花汤更加入味。 蛋花的香味瞬间在屋子里蔓延开来,赵小宝嗅了嗅鼻子,“好香呀!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快闻,这是什么味道?” ------------ 第四章 大怨种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静默一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丝丝缕缕的蛋花香味从灶台间弥漫开来,那股子鲜气裹着热乎劲儿直往三个孩子鼻子里头钻去。 赵大宝猛地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惊呼道:“这香味……是……是蛋花汤……” 这味道他在隔壁张婶子家闻到过,可这蛋汤的香味竟比她家那次飘来的汤更要香浓,还掺杂着一丝丝的甜。 那会正是腊月,也是他们一家最难熬的日子,粮食都见了底,山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根本没法去打猎。 张婶子见他可怜,还好心分给了他们家一碗。 可当时饿急眼了的原主远远瞧见赵大宝端着一碗蛋花汤回来,似是凶狠的野狼瞅见了猎物般,眸色阴冷。 她快步冲上前去一把将那蛋汤抢走,抄起木棍狠狠地往赵大宝的身上招呼,哭着喊着自己抚养三个孩子有多不容易,这些吃食就应该先让着她这个后娘! 随后,原主便让三个娃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喝完那碗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汤水,只留下一点点蛋沫在碗底,狞笑着看着他们争先抢食。 想到这,赵大宝攥紧补丁衣角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那记忆里的味道,他不会闻错的,可他们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赵小宝缓缓靠近赵大宝,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哥,刚刚娘说要给我们煮热水喝,这蛋花汤会不会是娘再给我们做好吃的呀?” 厨房的方向隐约传来碗筷碰撞的声响,她漆黑的双眸亮晶晶的,忍不住吸了吸空气中的蛋香味,“大哥哥、二哥哥,娘真的再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太好了,我们是不是不用挨饿了?我们也可以吃上娘亲手做的饭菜了吗?” 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吃到娘做的好吃的饭菜,可唯独他们家却是夏槐村里的例外。 赵大宝侧过头,看着妹妹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怯生生的期待,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那点期待似是锋利的刀尖,刺得他浑身发疼。 一时间,他喉咙堵得发紧,半晌只挤出一句,“小宝、二宝你们别瞎想!说不定……是张婶子又送了东西来,咱们家哪里还有鸡蛋可以吃?” “她定是找了个借口支开我们,偷偷躲在厨房里吃东西呢,我去看看去,不能让她的计谋得逞!” “二宝,你看好小妹,这次的蛋花汤说什么都得让你们尝尝。” 家里早已穷得揭不开锅,又怎么会有鸡蛋这么奢侈的食物? 何况,后娘从前连残羹冷炙都舍不得给他们留,定是生怕他们知道这事,暗地里在偷着乐呢! 赵二宝一骨碌爬上床,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你放心吧大哥,我会好好守着妹妹的,要是她打你,我便去喊人来帮忙!” “大哥哥、二哥哥,你们不要误会了娘亲……” 赵大宝掀开被子,从那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跳下来,他趿拉着露趾头的草鞋,脚步放得极轻,贴着墙根慢慢往灶台那挪去。 刚到门口,便见苏晚正用木勺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红糖蛋花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嘴角处荡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瞧见这一幕,方才愤慨不已的赵大宝身子一僵,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 娘……她竟然真的再给他们煮汤喝!他不会是饿得出现幻觉了吧? 苏晚从一堆乱糟糟的干柴堆里艰难地摸索出几个破旧的粗瓷碗,用剩余的水卯足了劲,吃力地冲洗了几遍。 “好家伙,这碗是攒了多少灰啊,搓得我茧子都要裂了,还好我从小颠锅力气大,要不这碗洗到明天也洗不干净呀!” 苏晚低声嘟囔了句,直到看不见碗里积攒的厚重的灰尘,这才勉强放在了灶台边上。 她也想过从空间里拿新的碗筷出来使用,可那些碗太崭新了些,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只好暂时先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晚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木勺搅起一勺递到嘴边,轻抿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够味了!赶紧捞起来给三个娃儿分着喝。” “你……你在做什么?” 赵大宝似是如梦初醒般,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紧紧盯着苏晚手中的粗瓷碗,“这些鸡蛋你是从哪弄来的?该不会是去偷了张婶子家里的吧?” 闻言,苏晚指尖一颤,盛着蛋花汤的粗瓷碗晃了晃,几滴热汤溅到她冻红的手背上。 她却像是没觉出烫似的,把最后一点粘在锅里的蛋沫都给刮干净了放入碗中。 苏晚轻咳了两声,“你这傻孩子想什么呢?这是娘用别的东西跟张婶子换的几颗鸡蛋。” “再说了,那偷别人东西这么缺德的事娘能做出来吗?” 还好她早就想好了措辞,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这孩子不愧是书中二皇子最看重的左膀右臂,果真机警! 赵大宝咬了咬唇,幽幽道:“这事,你还真就做的出来。” 对于苏晚苍白的解释,他对此还是半信半疑,可心里头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苏晚:“……” 原主的行径到底是有多恶劣,才能让孩子们对她这般不信任,合着她成了大怨种! “不说这个了,快把汤端出去给大家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你还病着更要多吃点热乎的东西。” 苏晚抬手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即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红糖蛋花汤走出了厨房。 赵大宝别过脸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端起剩下那碗蛋花汤,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耳尖红了半拍。 苏晚刚把热腾腾的红糖蛋花汤放在矮桌上,赵小宝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碗沿。 “娘,这……这是什么呀?小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汤。” 赵二宝攥着她的衣角往后拉了拉,目光却落在碗里金黄的蛋花上,手指在裤边上蹭了蹭,没敢动。 这后娘也太反常了吧? 苏晚没理会他们的小心思,把碗推向赵小宝,“是红糖蛋花汤,能暖身子,你们快些尝尝,一会儿凉了可就腥了,味道可就不美了!” 赵小宝抬头看了看两个哥哥,又抬头望了望苏晚温婉的目光,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喝了一口。 入口的瞬间,清甜的红糖味裹着蛋花的软嫩在舌尖化开,暖意在喉咙里轻轻淌下去,赵小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小口小口地嚼着,含糊地朝两个哥哥招手,“不、不烫,好甜!大哥哥,二哥哥,你们也快尝尝,娘做的汤好好喝。” 听见这话,赵大宝跟赵二宝凑上前来,终究是忍不住拿起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看着三人埋头喝汤的样子,苏晚勾了勾唇,以她的厨艺,拿捏住他们的胃简直是轻轻松松! 她抬眸看向窗外的大雪,低头问道:“咱们家附近有没有野菜地?或者河里能不能到河里摸到些鱼虾?” ------------ 第五章 抓鱼 赵小宝喝得正欢,想也没想便应道:“唔……村东头有片坡地,那里能挖到不少荠菜,河里结着薄冰的时候,爹爹会砸冰去摸小鱼。” 苏晚听着这话,心里渐渐有了底。 屋外,鹅毛大雪正扑簌簌落下,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很快便将院外的枯树压弯了枝桠。 正值严冬,可家里的粮缸却空得能照亮人影,自从村里人知道原主虐待孩子的事,谁也不愿意与她过多亲近。 偏生原主的身子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这般冷的天气,别说是扛着猎具上山打猎,就连迈出屋子都觉得吃力。 苏晚眉头紧锁,冰凉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若是再不去找点吃的,只怕是挨不过这个寒冬,苏晚不想死,更不想三个孩子跟着自己陪葬。 这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惊得赵大宝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身子一僵,顿时紧绷了起来。 他埋着头,大口扒拉着碗底仅剩的蛋沫,直到把碗壁舔得蹭亮,连一点蛋香味都嗅不到了,重重地将碗放在桌面上。 他猛的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没褪尽的慌张,“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你想把我们直接丢进湖里,灯我们死了你就轻松了,对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呲溜着喝蛋花汤的赵二宝和赵小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只觉得嘴里咀嚼的蛋花都不香了。 赵二宝嘴唇哆嗦着,握着碗沿的手颤抖不止,刚含进嘴里的蛋花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感受到身旁赵小宝纤弱的肩膀耸动,他闭了闭眼,把那口蛋花狠狠地咽了下去,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意,却仍带着股硬撑的倔强,“要扔一起扔!我们仨,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就知道后娘没安好心,这红糖蛋花汤定是她想出来甩掉他们这三个拖油瓶的新招! 好在大哥时常心里时常警惕着后娘的一举一动,险些陷入她的温柔乡里,被卖了话傻乎乎地替她数钱! 赵小宝眼眶泛红,酝酿出了两团泪水,溅起的汤汁沾在手上,冰凉一片。 小团子低下头,双手搁在胸前交缠着,眼泪落进泥里,“娘,小宝不想离开娘,也不想离开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丢河里……呜呜呜……” 说着,她怯生生的伸出手去拉苏晚的衣角,小手攥得紧紧的,生怕一松开人就不见了。 “只要能跟娘在一起,小宝做什么都愿意!小宝会洗衣服、生火、做饭、劈柴……小宝还可以到山里给娘捡果子吃……” 闻言,苏晚一怔,目光瞥了一眼眼前又看哭又是害怕的三个娃,垂眸扫了眼比锅还干净的碗,沉默了片刻。 她不过是想问问哪里才能弄到些吃食,竟让这几个傻孩子误会了话里的意思。 难怪也顾不得蛋花汤有多滚烫,呲溜儿着牙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原来是生怕她再一次把他们抛弃了。 毕竟,原主屡次三番用这种方式逼迫三个娃给她找吃的,而她却是躺在床上只等着他们伺候自己。 “你们的小脑袋瓜里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苏晚冷冷道:“咱们家的米缸见了底,若是再不去找点吃的,咱们四个都得饿死在这,你们难道想就这么死了吗?” “从我嫁过来时起,虽然没和你们爹爹正式拜堂,但你们竟然喊我一声娘亲,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以后莫要再提这些事了!” 这些字没一个是她爱听的! 赵大宝跟赵二宝面面相觑片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眼前这人真的是他们那极致虚伪的后娘吗?她该不会是被妖怪夺舍了身体吧? 赵大宝怔愣的望着苏晚,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呜呜呜……小宝不要死!小宝不要离开娘……” “娘,你身上湿透了,你冷不冷呀?小宝给你呼呼,呼呼就不冷了……” 赵小宝的目光忽然落在苏晚湿透的衣襟上,哭声顿了顿,踮起脚想碰却又不敢碰,只好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张了张嘴,微微吹了口气。 苏晚撇过头,盯着赵小宝脸上挂着的泪珠,她伸出手将赵小宝抱在怀里,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 “娘没事,大宝没湿透衣裳就好!” “大宝、二宝,你们在家照顾好小宝,娘这就出去抓条鱼回来顿汤喝,我不在的时候要关紧门窗,不要在村子里乱走!” 嘱咐好这些后,苏晚端起眼前有些冷掉的红糖蛋花汤仰头喝下肚。 随即,她将背篓往肩上一甩,抄起门后那把磨得蹭亮的柴刀出了门。 屋外的大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刀柄的冰碴子硌得掌心生疼,刚踏出门槛,雪就灌进了破旧的布鞋里,脚趾瞬间冻得发麻。 苏晚瞧了眼远处后山隐约的轮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没踝的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极了此刻她悬着的心。 “这雪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停,若是此时上山打猎,无疑是在送命呐。” 想她苏晚以前可是上过荒野求生游戏的,到结冰的河里捞条鱼不成问题,说不定碰碰运气还能挖到几棵没冻烂的野菜根。 想到这,苏晚加快脚步往河边走去。 村东头的小河边上,苏晚在河边来回踱了两步,目光落在一处冰层略薄的河段,她闭了闭眼,尝试着默念了一声“网兜”。 下一秒,一张手抛网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苏晚抿了抿唇,抄起柴刀朝着那快薄冰处狠狠砸了下去,力道震得虎口发麻,碎冰碴子溅在脸上似小刀般生疼。 她俯身扒开浮冰,抛出渔网沉进水里,指尖刚碰到河水就僵得失去知觉,只能咬着牙用胳膊发力,来回搅动着网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渔网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拉扯,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冻僵的手都有了力气,猛地将网往上一拽。 只见几条巴掌大的银鱼在网里蹦跳,鳞片上还沾着碎冰,在雪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苏晚望着网兜里的鱼,眼中盛满了笑意,仿若涌动着一片星空。 “这下,可不用怕没东西吃了,这几条鱼省一省,还能吃个三天!” 这三天,够苏晚想办法赚钱养家了! 一阵寒风袭来,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意抹了把脸上的雪,把鱼放进背娄里后,便想着到离家不远的山脚下去碰碰运气。 没准还能捡到个被冻死的小动物! 可等她刚走没几步,却在不远处的洞坑里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喊,“救命……有人吗?救救我……娘,救命啊……” ------------ 第六章 捡到宝了 那一声声细弱的呼喊声带着哭腔声混杂在呼啸的北风里,在这寂静的河边回响。 “嗯?这附近怎么会有孩子的求救声,声音好生熟悉……” 苏晚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攥紧着背篓的绳子往上掂了掂,循着那洞坑的方向紧步走去,目光紧锁着前方那处被雪半遮掩的凹陷处。 只见她的身影越靠近洞坑,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和求救声便越发真切起来。 苏晚目光一凛,蹲下身子侧耳倾听片刻,指尖无意识抠进冻硬的雪层,这喊声比大宝平日里的脆亮的声音要闷些,心中那阵不安沉了沉。 她探出半个身子,往洞坑里头瞧了一眼,黑嗦嗦的洞坑看不清真切,忽的,一道闪着寒光的光亮晃了晃,那是打猎的猎户挖下的陷阱,坑底下放着捕兽夹。 许是顶上的洞口被皑皑的大雪覆盖住了,赵大宝一时不察,这才掉了下去。 苏晚顾不得手上被冻红的灼热感,双手快速扒开洞口的积雪,朝着黑嗦嗦的坑底大喊道:“谁在里面?是不是大宝?” 回声落下,坑底的啜泣停了一瞬,随即传来一阵急切的回应声,“娘,我、我在这……我的腿磕到了石子动不了了……” 听见回应,苏晚心一紧,赶忙进入空间中,将那一根粗麻绳攥在手里,意念一动,便回到了洞坑附近。 她咬着牙把冻得发僵的手指弯成勾,将绳子牢牢地系在一旁粗壮的老树根上,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后,随即忙向洞坑内抛下绳子的另一端。 苏晚的声音因用力而发紧,“大宝,拉紧绳子,娘这就拉你上来。” 不多时,坑底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赵大宝低低的嗓音响起,“娘,我抓住了!” 感受到手上的绳子往下坠了坠,苏晚立刻弯腰攥紧绳子往上拽去,掌心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可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不大一会儿,赵大宝的小脑袋从洞口里慢慢冒了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未融的冰碴子。 见状,苏晚连忙腾出一只手,不顾指尖上传来的刺痛,死死地扣住他的胳膊,“大宝,抓紧娘的袖口,别松手!” 赵大宝看着苏晚眼里都急切,呆呆的怔愣了一瞬,慌忙伸出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口,双脚拼命地向上蹬着坑壁。 苏晚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把赵大宝将他往上一提,赵大宝只觉得身子骤然凌空刹那,下一秒,两人一起跌落到了雪地里。 “大宝,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想到那一个个捕兽夹,苏晚便一阵后怕,她急忙摸了摸赵大宝的脸,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膝盖上的淤青外再没有别的伤痕。 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下,赵大宝瞪圆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晚,神情木然。 这个恶毒后娘她竟然没有打自己,反而还十分关心他有没有受伤,他是再做梦吗? 赵大宝抿了抿唇,惊慌失措道:“娘,我……我不是故意偷偷跟来的。” “你别怪二宝、小宝,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要打进打我吧,我不怕疼……” “我听小宝说娘给了二弟、小妹一个桂花糕,我、我怕娘不知道东坡在哪,想给娘带路来着……” 苏晚看着赵大宝涨红的脸庞,笑了笑心中了然。 这孩子只怕不是想给她带路,而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找个借口跑掉把? 苏晚没有当场揭穿他的小心思,只道:“没事就好,娘捞到了几条鱼,走!娘回家给你们炖鱼汤喝。” 直到被苏晚背在背上,他这才恍然惊觉,后娘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想起那件挂在墙上的蓑衣,而自己身上的单衣不仅没湿透一点,娘还没怪罪他的无礼,而是对自己关怀备注,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衫,便又去厨房给他们煮蛋花汤喝。 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赵大宝喉结滚了滚,脸庞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声音带着发颤的闷响,“娘,对不起……” 这话落入苏晚的耳边,听着这声迟来的道歉,心里不由得一暖,穿越到这贫苦农家的第三天,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这便宜儿子说软话。 这孩子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被原主那暴戾性子打怕了吓怕了,小小年纪没了亲爹护着,在原主手下讨生活,心思难免比同龄孩子缜密些,凡事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防备。 苏晚忽然心头一跳,那她这算不算,给书里的大反派改邪归正了?! 在原剧情里,赵大宝可是被原主磋磨得心性扭曲,后来成了搅得半个朝堂不得安宁的狠角色之一。 她伸手想拍怕赵大宝的后背,谁料手指刚碰到他的布衫,那孩子就跟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缓了语气,声音软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花:“傻孩子,跟娘说啥对不起?是娘以前没好好待你们,日后就跟着娘一块吃香喝辣。” 正当两人说话的间隙,忽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灰一白两个身影。 “啊——” “是兔子!刚刚有两只野兔跳过去了!” 赵大宝刚惊呼出声,下一刻,他的屁股只感觉到一丝冰凉,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飞快地从他的眼前掠过。 那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晚! “大宝,你在这别等着,千万别乱跑!娘去逮只兔子回去。”苏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时,人早已跑到了田埂边。 她眼尖,一眼瞥见那只白兔子的后腿似乎有些跛,跑起来总比灰兔子要慢半拍,当即便弯腰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子,手腕轻轻一扬。 伴随着石子“嗖”地一声,擦着土地飞过,正好落在了白兔子前方的土路上。 受惊的白兔子猛地一顿,转身想往另一个方向跑,却见赶上来的苏晚速速打开了背篓的盖子,白兔子吓坏了,一下便往背篓里钻。 她动作干脆,没等兔子挣扎,立即盖上了背篓的盖子,用绳子扎紧。 前方的灰兔子受到惊吓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树干上昏死了过去。 苏晚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拎起那只兔子的耳朵便往回走。 她眼眸一弯,眼里满是笑意,“没想到在这冰天雪地,连只鸟都不叫的地方还能猎到两只野兔,这下可真是捡到宝了!” 指尖戳了戳兔子圆滚滚的身子,能摸到底下紧实的兔肉,双眸登时一亮。 这两只一身膘的兔子够他们吃两顿好的了! “走,娘逮到了两只兔子,咱们今晚回去吃肉去!” 苏晚转身一瞧,便见赵大宝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她,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从前都只有他们去找的份,可这回却是这个好吃懒做的后娘亲自动手,这可真是太让人诧异了! 愣了一瞬,赵大宝连忙从她手里拿过兔子,“娘,我帮你!” 苏晚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大一小沉默着,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殊不知,在他们的背后,一双满是算计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苏晚的背篓…… ------------ 第七章 被惦记上了 待到苏晚和赵大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东坡,偷藏在树干后的黑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脚上的黑靴踩在掉落在地上的枝桠,在这寂静的雪地里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脸上的横肉几欲堆在一起。 张虎贪婪的目光死死黏在苏晚沉甸甸的背篓上,嘴角扯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呸!赵家这小寡妇倒是好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竟然还能逮到两只肥兔,还真是便宜她了!” “左右也是个没男人护着的,这些个好东西给了那几个小兔崽子,他们能吃的明白吗?那只肥兔就该是我张家的,那小寡妇也该是我的!” 张虎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腰间别着的短刀在雪光里闪了闪,刀锋露出冷冽的光芒。 他今个儿在后山上本想着能找到点吃的东西回去打打牙祭,可谁知蹲了好半天,连一根草都没看到,想着到东坡处那去碰碰运气,正好撞见了正要离开的苏晚。 那沉甸甸的背篓,隔着老远都能看出里面的分量,尤其是从背篓缝里偶尔露出来的兔毛,白花花的,一看就肉嫩膘肥。 “这小寡妇,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捕到的,她跟了赵柱子,定然知道些捕猎的好法子,得想办法让她吐出来才行!” 张虎抬脚转身往家走去,惦记着那肥兔,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眼眶。 “没了男人撑腰,还敢独自去门捕猎,真当这地是她家的?呵,等会儿她可别哭着求我给点吃的!”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张虎却半点不觉得冷,满脑子都是兔肉炖锅的香气。 还有那小寡妇苏晚虽打扮的素净,但却不似下了地的妇人般沧桑操劳,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蛋面色如玉,秀眸似清水般明澈,身形纤细,让人挪不开眼。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右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短刀,粗糙的指腹在冰冷的刀鞘上反复摩挲,邪恶的念头在脑海深处疯狂滋长。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沸沸扬扬的大雪停了。 苏晚跟赵大宝回到了院子,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裹着柴火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瓜从灶台里探出头来,赵小宝的眼睛亮亮的,“娘,大哥哥,你们回来啦!二哥哥说烧柴火,烧了柴火娘和哥哥回来就不冷了!” 她的小脸蛋上灰扑扑的,一把扑过去抱着苏晚的大腿,可下一秒,眉头皱了皱,抬眸时眼里带着怯怯的神情。 苏晚连忙蹲下身子,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印,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我们小宝真乖,还知道给家里添暖!”她笑着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又故意朝灶台处瞥了一眼,“就是下次可不能再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不然二哥哥该着急了!” “噗呲——” 赵大宝一旁听得直乐呵,忍不住垂下头去,掩唇笑出了声。 刚抱着一堆干柴火回来的赵二宝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即把柴火往墙角一放。 他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却在看见小宝鼻尖上沾着的灰时,嘴角泄了气般弯了起来。 “我……我才不着急呢……”赵二宝说着,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我是怕妹妹把灶台的灰蹭到身上,若是弄脏了衣裳,还得费力气到河边洗去……” 那河水冰凉刺骨,他可不舍不得赵小宝遭这个罪! 赵二宝抬眸瞥了眼苏晚,又瞧了瞧赵大宝手里拎着的兔子,脱口而出道:“娘,咱们今晚是要吃兔肉吗?” 他们家终于也能吃上肉了吗?! 可娘……会给他们留下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肉骨头吗?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兔子,伸手摸了摸赵二宝的脑袋,笑着点头,“是啊!今个儿运气好,逮到了两只野兔,今晚炖锅兔肉,给你们仨补补身子!” “大宝,你去将菜刀磨一磨,二宝,你去帮娘烧一锅水,等会儿好焯水下锅!” 说着,她从赵大宝手里拿过兔子,动作娴熟利落地处理了起来。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 赵大宝应了声,转身便往灶台跑去,很快就把处理兔子的家伙什摆了出来,菜刀磨得蹭亮。 眼瞅着大哥行动了起来,赵二宝虽然有些震惊,但也没敢耽搁,转身就往灶台里添柴。 瞬间冒起的火舌“噼啪”舔着锅底,很快便把水烧得滋滋冒热气。 赵小宝见状,小短腿蹬蹬蹬的往灶台边凑:“娘,我也帮你!我会添柴火!” 苏晚怕她烫着,连忙拉住她,笑着把一旁的背篓里的荠菜递了过去:“那小宝帮娘择菜好不好?把这些黄叶都摘掉,咱们晚上就着兔肉吃。” 这些都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挖到的,正好可以再做一道菜。 小宝眼睛一亮,连忙伸出小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荠菜摊在石桌上,指尖一片一片捏着黄叶往下揪。 偶尔揪下一片嫩菜叶,还会偷偷举到鼻尖闻闻,仰着小脸跟苏晚邀功:“娘你看!这个没有黄叶子,香香的!” 苏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咱们小宝真能干,等会儿兔肉好了,先给你盛块最大的。” 赵二宝端着烧好的热水过来,瞧着苏晚麻利的样子没吭声,心里头默默为小宝捏了把汗。 这后娘没把他们卖了都算好的了,小宝还是心思单纯了些,这肉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吃呢? 苏晚将磨得锋利的菜刀将那兔毛完完整整地片下来,随即一下便将那灰兔的头砍断,剁下四肢,砍碎了骨头。 把斩好的兔肉块往碗里一放,苏晚抬头看向呆站着的三个孩子,语气里带着点轻快:“二宝去把灶上的水再烧点,大宝帮我把盆里的血水泡掉,小宝……” 她顿了顿,笑着指了指墙角的荠菜,“去把咱们刚才没择完的菜根捡干净,好不好?” 赵大宝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好”,撸起袖子就去端瓷盆,赵二宝也收回了惊讶的目光,转身往灶台添柴。 只有小宝还盯着碗看了两秒,随即攥着小拳头跑到荠菜堆旁,小声嘟囔:“娘好厉害,比村里的张猎户还厉害!” 不多时,兄弟俩一个焯水一个洗锅,默契地搭着手,灶间很快就飘起了淡淡的肉香。 家里没什么调料,更别提原主那生疏的手艺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这兔子肉处理不好再肥的肉也白搭。 想到这,苏晚趁着三个娃都在认真干自己的事儿没人理会她之际,从空间里拿出了八角、桂皮和一小包晒干的花椒。 随即指尖飞快地将这些调料塞进了灶边的陶罐里,又摸出半块冰糖藏进手心,用来给兔肉去腥增香正好。 正当她将兔肉焯好水,准备捞出来过一遍凉水时。 屋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诶呦!我滴个娘哩,赵家这不安分的小寡妇把我家逮到的兔子给偷了拿去宰咧,没天理了啊……” ------------ 第八章 上门闹事 “呜呜……小姐您快醒醒,侯爷气势汹汹的带着二小姐到夫人的院子,要逼她自请为妾呀!” “可怜了小姐,被推下水不说,还被二小姐诬陷偷了她的镯子,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侯爷不但不相信小姐的说辞,还不准请郎中来为她治病,额头这般滚汤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青梧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儿,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屋内的炭火早已燃烧殆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从窗缝里钻进来,冻得的人瑟瑟发抖。 “嘶!好疼……” “谁……是谁在哭……” 耳边传来一道道低低的啜泣声,沈稚年在一阵剧痛中猛然惊醒,是谁在给她哭丧? 瞅着眼前陌生的闺房,脑子一阵嗡鸣,她一时间怔住了。 贼老天的一道天雷,把她劈哪来了? 沈稚年只觉得喉间干涩得发疼,刚想开口,脑中忽的涌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好消息:她穿书了! 坏消息:穿成了同名同姓,被污蔑陷害最终惨死的嫡女炮灰小可怜身上。 在原书里,原主沈稚年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搬进府中不过一年,只比她小一岁的私生女便被渣爹接回了府中,当起了二小姐。 从此,只要是沈娇月看上的东西,渣爹总会想尽办法满足,就连那间朝南的云锦居也变成了她的专属。 原主本不想退让,可娘却拉着她的衣袖低声下气道:“年年,只是一间闺房而已,让让你妹妹也没什么,不要让你爹爹感到为难。” 有了渣爹的宠爱,沈娇月变得愈加有持无恐,不是诬陷原主给她难堪,便是造谣原主与别的男人有染,渣爹对原主失望至极,再也没有踏入原主母亲的房中。 三天前本是原主的寿辰,她特地打扮了一番想出府去山上的寺庙祈福,不料被等在池边的沈娇月拦住了脚步。 “好姐姐,你打扮的这般美丽,可是要出府去勾搭哪家少爷呢?小心我告诉爹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头上那根云鬓花颜步摇我看上了,呵,这根发簪是我的了,贱人你去死吧!” 她赤红着眼狞笑着,一步步走近原主,猛然间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将袖中的镯子塞给原主后,狞笑着伸手将她推下了荷花池。 还未等原主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 “姐姐,你……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镯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待小厮将原主救上来时,她早已血色尽褪,奄奄一息。 双手无力垂落下的瞬间,袖子里掉出了个碧绿色的镯子。 渣爹赶到后,看着沈娇月楚楚可怜的模样,暴怒之下竟命人狠狠打了原主三十大板,不准任何人请郎中给她看病。 冬日的池水冰凉刺骨,当夜原主便发起了发起高热,庄氏几次哭到晕厥,苦苦哀求渣爹也无济于事,在极度痛苦中就这么没了性命。 原主的娘早些年以卖豆腐为生,渣爹是赶考的穷秀才,靠着寄过来的卖豆腐的贴补一路奔波打点。 最终考上了三甲进士,担任永宁县同知,因揭发前朝想要造反的旧部、以及抗洪水有功。 圣上爱惜人才,又因上一任永宁侯贪污受贿入狱,抄家流放。 圣上早就看他不喜,将这座府邸赐给了渣爹,让他袭爵,为了不落得负妻的骂名,这才勉强将娘接入了府中。 可渣爹极爱面子,小到打点大到府里的下人、菜肴、衣裳、家具样样都要上好的。 他的俸禄根本不够支撑府里的开销,皆是靠着原主的娘给家里添钱养活。 渣爹不再满足于此,嫌弃原配满身铜臭不懂风花雪月,心里只想着将养在外面的女子接回家中,许她正妻之位。 娘任劳任怨多年的付出自是不愿,可奈何渣爹一意孤行,不惜以女主性命为要挟,只好答应自降为妾。 原以为退一步过后,日子会好过些,却不曾想这一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消化完原书里的剧情,沈稚年掐指一算,直呼真是晦气! “侯府的人真是有眼无珠,放着原主命格极贵的人不要,反倒去宠命中带煞,会招来灾祸的私生女,作死有一套!” “放心吧,我既然穿到了你的身上,定会为你报仇,了却尘缘事!” 随即,沈稚年深深吸了口冷气,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跪坐在榻边的青梧帕子攥得发皱,见她睁眼,眼泪掉的更凶,“小姐,您终于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青梧也不活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侯爷这几天为了逼夫人自请为妾,禁了足还不让人送饭,她的身子怕是糟不住折腾……” 夫人一向待下人们不薄,月银都是按时发放,知道她家里母亲生了病还特地准许她回家探望,侍奉左右。 这么好的夫人,侯爷的眼睛怎么就瞎了眼呢? “别哭了青梧,你家小姐我还没死呢!” 沈稚年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那外室女扶上正妻之位,让她管家?” “我看他是好日子过习惯了,早忘了是谁陪着他从泥塘里爬出来,又是谁为他操持家事、不分昼夜地伺候祖母,如今却容得外人登堂入室,欺辱发妻!” “既然他们等不及,那我便亲自去会会,谁也不能欺负了娘!” 青梧一愣,听着自家小姐不容置喙的语气,张了张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总觉得小姐变了,变得不再懦弱又卑微,多了一抹淬了冰的锋芒。 愣了几秒,青梧眼里划过一抹亮光,忙应道:“是,小姐!” 随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黄花梨连三柜橱,将一件狐裘披在了沈稚年的身上。 穿过抄手游廊,风卷着碎雪扑在狐裘上,扑簌簌落了一层,屋檐下昏黄的宫灯映衬着她清冷的面容。 沈稚年似是浑然不觉寒意,抬手将狐裘拢了拢,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雪粒被鞋底碾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渣爹不给她医治,无非就是想利用她的性命逼迫娘自请为妾,不让自己陷入轻视正妻,苛待嫡女的骂名。 那她便成全渣爹,把这戏台子搭的再大些。 让府里上上下下都瞧瞧他这位“好侯爷”,是如何拿亲生女儿的命,给换外室一个名份。 刚到瑾兰院门口,只见院门半虚掩着,一道带着盛怒的呵斥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 第九章 八百个心眼子 闻言,沈稚年眸光骤然转冷,眼眸里的温度褪去,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渣爹竟卑劣到想要用她的性命,来逼迫娘亲让出正妻之位,这般无耻下作的行径,简直是刻到了骨子里。 沈稚年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裹着彻骨的寒意。 她原是天上修炼千年的锦鲤仙尊,受邀参加玄门大典,在宴上喝了点小酒,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谁料在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被不远处正在渡劫的道友的一道天雷劈到了身上,一下就把她劈魂穿了。 沈稚年眉头微微皱起,半眯起双眼,“天道老登,下次渡劫的天雷能不能劈准点?!” 想当初她在仙界时,身份何等尊贵,旁人莫说是敢动她身边人一根汗毛,便是敢对她亲近之人露出半分不敬,都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今,倒叫这卑顽之徒蹬鼻子上脸了? 她敛起神色,抬步迈进屋里,目光直直落在身着锦袍的男子身上,声如寒冰,“父亲,您这话还真是新奇。” “我娘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凭什么要给一个外室腾位置?再说我这病……” 沈稚年幽幽抬眸,目光略微停留在,楚楚可怜的沈娇月身上,幽深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沈娇月被这凛冽的目光扫到,心头一紧,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下意识地往沈辞文身后缩了缩。 这贱人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瞧见来人,庄氏眼眶湿润,心疼的走上前来握着沈稚年的手,“年年,娘的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还病着快回去躺着,这的事娘会处理好的……” 沈稚年回握着住庄氏微凉的指尖,往自己的额头上贴去,声音软下了几分,“娘,您瞧,烧已经退了大半,我真没事了。是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她轻轻摩挲着庄氏手背上突起的骨节,那双曾经纤细的手指如今早已被琐事折磨的不成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沈稚年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语气透着冷漠,“父亲如今住在这锦衣玉食的侯府,用着下人端上来的暖炉,怕是早忘了您这侯爷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是谁拿着娘给的卖豆腐的银子,说此生定不负她?又是谁转头便拿走外祖父留给娘的嫁妆贿赂官员,疏通在朝中的关系?” 沈稚年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入耳,“为了能将外室抬进府,父亲宠妾灭妻,连嫡女的性命都能罔顾,您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到时,您侯爷的位置还能坐的安稳吗?” 按照当朝律法,娶妾需得到正妻应允,若外室以妻子之位抬进府,杖刑八十,罚俸一年。 沈辞文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撑腰,所谓的侯爷爵位不过是个空爵位,圣上为了堵住幽幽众口才将赐给了他。 若是哪天他所做的腌臜事被捅破,圣上随意给他安置个罪名,下场只怕会比上一任的永宁侯更惨。 想到话本子里两人惨死的画面,沈稚年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钻心的疼痛让她的理智稍稍回笼。 “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断不会做妾!这侯府门槛虽高,却也不容不得阿猫阿狗鸠占鹊巢。” “若父亲执意将那外室抬进门,那便先与娘和离,您当年花了多少娘辛苦挣来的银子,一笔一笔都得还回来!” 话音落下,屋内霎时静了一瞬。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可空气却像是被冻结了般,升起的烟柱似是凝固在半空。 一旁的庄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还是她印象中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女儿吗? 她连忙上前拉了拉沈稚年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年年,娘没事的!你大病初愈刚好,可不能在受责罚了,左右不过是做妾罢了,娘不在乎。” 沈辞文一向最重颜面,眼下女儿在众人之下博了他的面子,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稚年高热刚退下,若是再跪祠堂,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她后怕的咽了口唾沫,想要将沈稚年拉至自己的身后。 “你……你这个孽女!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要毁了这个家你才甘心吗?” 沈辞文登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抽了抽嘴角神情难堪,面上带着愠怒。 死丫头是怎么得知他行贿之事?要是让她说出去,且不说官职会到头,恐怕还会被下诏狱。 “哐当——” 一声脆响,碧色的镯子撞在青石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顿时惊的众人肝胆俱颤。 她缓缓俯下身子,指尖捻过一片带着寒光的玉碴,尾音拖长,“我这病是怎么得来的,想必二妹妹比我还要清楚吧?” “不如让二妹妹解释一二,这镯子你是怎么塞到我的袖带里头,又是怎么把我推下池水继而污蔑我?” 沈娇月被这凛冽的目光扫到,心头一紧,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下意识地往沈辞文身后缩了缩。 素色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她的脸瞬间苍白一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的姐姐,明明是你心生嫉妒,偷翻妆奁拿走了爹爹赏赐我的玉镯子,害怕被爹爹责罚才自己跳下去的……” 她咬紧了唇,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哭腔倒:“爹爹,月儿真的没有做过这些阴险的事,姐姐是嫡姐,月儿平日里敬她、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要害了她呢?” 沈娇月抬眸看向前方的柱子,似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决绝,“既然姐姐不信我,爹爹也疑心我,那月儿不如死了算了!” “姐姐,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话音落下,沈娇月提起裙摆便猛地朝着眼前的柱子撞去。 眼见着沈娇月真的要撞到柱子上,沈辞文瞳孔登时瞪大,脸上满是又惊又恐的神情。 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的将她拉了回来。 “爹爹,您就让月儿去死吧!姐姐说的对,娘和我都不配活着,我们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听着宠在心尖尖上的沈娇月哭哭啼啼的声音,瞬间让他心疼不已,一颗心都快要碎成了八瓣。 “够了!” 一声怒吼从沈辞文的喉间炸开,手掌重重落下,桌面顿时发出沉闷的巨响。 桌面震颤几下,满杯热茶晃了晃,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留下浅红的印记。 ------------ 第十章 红烧兔肉 碍于村长出面,李虎嚣张的气焰少了几分,那块蠢蠢欲动想继续找事的心,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焉了下来。 “行!苏晚,你有种!”李虎咬着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今天这事不算完,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一手死死捂着发疼的手腕,带着满脸不甘心的一家人,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直到跨出院子门槛,还不忘踢回过身子一脚踢向门边那个落了灰的破陶罐,“哐当”一脆声,碎片溅了一地,他像是终于泄了心头的气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李虎一行人彻底消失在眼前,苏晚紧绷的脊背这才缓缓的松懈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多谢村长为小女子主持公道,这事让您老操心了!”苏晚福了福身,眼里满是感激。 她一个没了男人的女人,在村子里的处境本就艰难,真要是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村长没接话茬,皱起的眉头瞧了眼地上的兔毛,又看了看锅里咕嘟冒泡儿的兔肉,板着一张脸道:“你这兔肉是给孩子们吃就好,也不枉费我帮你这次!” 苏晚顿时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从背篓里拿出两条银鱼递过去,连忙道:“我从前错的离谱,往后再也不会这般伤了孩子们,若我违背誓言,便叫我不得好死,赵家绝后!” 此话一出,村长的眉头猛地松开,粗糙的手连忙挡住苏晚递来银鱼的动作,语气也软了几分:“你这丫头,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 他指尖碰了碰银鱼滑凉的鳞片,又缩了回手,冷哼了声,“我不要你的东西,就是怕你再像从前那样,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吃了,委屈了三个孩子。” 说着,他往院门外瞥了眼,压低声音补了句:“李虎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往后你夜里锁好门,真有事就往我家拍门,别自己硬扛。” “行了!赶快做饭给孩子们吃去吧!我这就先回去了,老婆子一会儿又该唠叨了。” 苏晚握着银鱼的手紧了紧,眼眶微微发热,好说歹说才将那两条银鱼给送了出去。 “你竟把这银鱼给我,我自是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些铜板就当是我买下了,天冷了,回头给孩子们添件衣裳吧!” 村长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塞到了苏晚的手中,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步伐匆匆的离开。 苏晚捏着掌心温热的铜板,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的纹路,眼眶里的热意瞬间涌了上来。 她望着村长匆匆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喊住,话到嘴边却成了无声的哽咽。 村长哪里是要买银鱼,分明是怕她一个寡妇家不肯受接济,特意找的由头。 乡里乡亲之间的善意有时候就是这么朴素简单,谁家有难自不必说,有力的便搭把手,没力的也会前来帮把手,不图啥回报。 “娘……呜呜呜呜……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赵小宝吓坏了,从张婶子的怀里扑腾了一下小短腿,“坏人……坏坏!欺负娘亲……” 苏晚连忙伸手将赵小宝搂进怀里,掌心贴着孩子发颤的后背,声音软得发哑:“小宝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昂,坏人走了,娘没事了!” 张婶子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刚摘的青菜,叹了口气道:“李虎那家人就是欺软怕硬,往后有啥动静,你喊一声,俺家汉子也能过来搭把手。” 苏晚抬头冲张婶子笑了笑,眼眶里的热意还没散,心里却多了几分踏实。 原来在这难捱的日子里,也有这些暖人心的牵挂,原主还真是糟蹋了大伙们的一片好心啊! 苏晚摸了摸赵小宝的头,又朝着张婶感激地笑了笑:“婶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您帮我解了燃眉之急,那李虎计较起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锅里的兔肉快好了,一会儿我盛一碗给您家送去,也让孩子们尝尝鲜。” 张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这肉是给小宝他们补身子的,俺家不缺这点吃食。” 可苏晚却执意要给,“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平常要不是有您愿意接济我们,只怕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张婶子推脱不开,只好点点头道:“那、那就却之不恭了!回头我让我家那小子给你送捆刚劈好的柴,你一个人年纪轻轻还要拉扯三个孩子,也着实不容易。” 张婶说着,眼角笑出了细纹,扫视了一圈,又补了句,“孩子们别怕,往后再瞧见李虎家的人,就往俺家跑,有婶子护着你们。” 她说罢,冲他们摆摆手便快步离开了。 苏晚听着这话,心里头暖得发颤,方才被李虎一家搅起的委屈,此刻全被这股暖意给冲散了。 原书中,张婶子怜惜原主嫁过来还没享受到好日子,却在成亲那日碰到这档子事,不仅没了男人,还得遭人唾弃,被冠上“克夫”的罪名! 可她一个女子,在这世道活着尚且艰难,还得养活三个孩子,还不是自个儿亲生的,她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平常是能帮则帮,哪怕众人都不理解自己。 张婶子走后,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苏晚一手抱着赵小宝,另一只手牵着赵大宝,转身便回了灶房。 刚一推开门,便见赵二宝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木棍在空中胡乱挥舞,大喊道:“啊啊啊啊……坏人!欺负娘,我跟你拼了!” 就在棍棒要落下来时,苏晚眼疾手快地抽走了那根木棍,柔声安慰道:“二宝别怕,坏人已经走了,饿坏了吧?娘给你们做红烧兔肉吃。” “二宝来,帮娘把灶台的柴火再添一把!” 说着,她轻轻地放下怀里赵小宝,刚掀开锅盖,浓郁的兔肉香就裹着热气扑了满脸。 赵二宝耳尖瞬间热了,嘴上没说话,却默默转身往灶台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眼眶却渐渐湿润。 李家人在外头大呼小叫,他害怕的不敢动弹,想阻止大哥哥别走,又想喊住小宝让她别乱参与。 最好,让那个狠毒的后娘遭些罪,才能长记性,再也不会欺负他们了。 可娘她却没有戳穿自己,也没怪他没出面帮忙,而是让他添把柴火,赵二宝如同鹌鹑般低埋下了头。 兔肉在砂锅里咕嘟着,油脂浮在汤面,混着姜片的辛香漫了满院,苏晚把冰糖丢入锅中,看着它慢慢融化成琥珀色,翻炒起了兔肉。 片刻后,当苏晚把最后一碗荠菜汤勺出锅时,桌上那白汽裹着的浓郁的肉香瞬间涌出来,惹得小宝口水直流。 等兔肉炖得软烂,苏晚仔细盛了满满一碗,又找了片油纸盖好,递给张婶:“婶子,您快拿着,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张婶子看着堆的满满的一碗肉,眼里满是诧异,这肉会不会太多了点? 见苏晚实在热情,她推过不过,只好接了过去,又叮嘱了几句“有事喊她”,这才揣着兔肉回了家。 苏晚揣着手中的几枚铜板思虑了起来,家里头没了米面,总不能一直靠着别人的接济过日子,看来她得想个法子了…… ------------ 第十一章 去赶集 “快来!红烧兔肉做好了。” 苏晚回到家,擦了擦手,笑着把赵小宝抱到小板凳上,又转身去喊赵二宝,“二宝快来吃肉,一会儿凉了娘可就不给热锅了,凉了的口感可不好受噢!” 赵二宝低垂着眉眼,弄灭了灶台里的火,低低的“嗯”了声,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磨磨蹭蹭地踱步到桌边。 他怯弱地瞧了苏晚一眼,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没敢坐下来,心里头的愧疚之意越发浓烈。 若是方才,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大哥和妹妹定然会伤透了心吧? 尤其是妹妹,她这么喜欢这位后娘,会不会日后都会讨厌他这个懦弱又无能的哥哥了? 苏晚瞧着赵二宝双手慌张的搅动着衣角,不肯落座的模样,心里头明白了大半,这孩子怕是在对没能跟着赵大宝和赵小宝出去救自己而感到愧疚呢! 她没提方才李家人上门找茬这事,只是伸手把他往板凳上按,“跟娘还客气啥?快坐,这兔肉再不吃可就凉了,小心他们两个先把兔腿都给啃光了!” 赵二宝盯着眼前那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兔肉,喉结滚了滚,肚子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咕噜响,但仍倔犟道:“娘,我……我不饿……” 红烧兔肉的香味似是一把钩子,顺着赵二宝的鼻尖往心里钻去,连空气里都飘着酱汁的香甜,魂早已被弥漫在整个屋子的气息给勾了去。 可苏晚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赵二宝这傲娇的反派放不下面子,在等着一个台阶下。 她故意朝他碗里拔了两大块兔肉,眼角含笑,“你瞧!饿不饿肚子可骗不了人,这肉本就是给你们三个补身子的,少了咱们二宝可不行呀!你在家乖乖看灶台,怎么不算是帮了娘大忙呢?” 赵小宝扑闪了下茫然的双眼,随即两条小短腿吭哧吭哧的用膝盖撑起半个身子,撕下一块兔腿。 她歪着小脑袋,拽了拽赵二宝的衣摆,“二哥哥在家看灶台,是大功臣!小宝要把这个大兔腿给二哥哥!” 赵小宝瘦弱的小手攥着油亮亮的兔腿,油星子顺着指缝往下滴也不在意,只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 她见赵二宝没动,又把兔腿往他嘴巴递了递,软乎乎的声音带着点着急,“这是娘辛辛苦苦给我们做哒,吃不完会浪费粮食的。娘说,浪费粮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一直没抬头的赵大宝闷闷的说了句:“吃吧,娘没怪你!” 闻言,赵二宝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盯着眼前还冒着热气儿的兔腿咽了下口水。 这次他没再犟嘴,低着头把那兔腿送进嘴里,浓郁的酱汁裹着嫩肉在舌尖化开,瞬间烫得他忍不住轻轻“嘶”了声,顾不及烫嘴又飞快咬下了第二口。 苏晚在一旁看着,眼底漫开温软的笑意,她没出声打扰,随即将满满当当的一碗肉放在了中间,先是给三个孩子们各夹了一块,又添了一碗荠菜汤递到赵二宝的手边。 赵二宝嚼着肉的动作一顿,羞意漫上心头,小脸霎时涨得通红,低垂着眼帘,嗫嚅道:“娘,我……我以后还给你看灶台……” 苏晚见他肯吃,悬着的心松了下来,看着他们小嘴里塞得鼓鼓的,这才满足地眯起眼,掩唇轻笑出声。 “别急,慢点吃!配着这荠菜汤一块儿下肚不腻,这肉炖得软烂,吃多了恐怕这肚子可要遭罪呀!” 她声音轻柔,余角目光瞥向角落里的米缸,眉头微微蹙起,“锅里头还炖着不少肉,只是咱们家里头的粮缸见了底,没了米饭配着,也不是个办法。” “赶明个儿娘要到集市上一趟,谁要跟娘去呀?娘给买好吃的……” 话音刚落下,赵小宝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嘴角边还挂着酱汁,“娘,我、我去……我要跟娘一块儿去集市!” 吃不吃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帮娘提东西! 苏晚扭过头问道:“大宝、二宝,你们呢?你们两兄弟要不要一起去?娘可以带着你们三个。” 想起刚穿越到这时,这三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分开,要是不把这俩人也带上,只怕疑心更重。 闻言,赵大宝放下筷子,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娘,让小宝去吧!我在家拾柴挖野菜就好,娘要买东西,又要照顾我们太辛苦了些,我们两兄弟就不给娘添乱了。” 说着,他朝赵二宝递了个眼神,那模样倒有几分小大人的稳重。 赵二宝附和道:“是呀娘,我跟大哥留在家里就好,我还可以挑水洗衣服,就让妹妹去吧!” 听见这话,苏晚惊诧之余又感动不已。 她望着两个孩子,赵大宝脊背挺得笔直,明明自己也盼着去集市,却嘴硬说要拾柴;赵二宝嘴里嚼着肉,小脸上却满是“我能行”的认真,没了前几日的执拗。 她这算不算提前把反派黑化的苗头给掐灭了?! “好,你们在家乖乖等娘回来,什么都不用做,娘给你们带好吃的!” 苏晚哑着嗓音说罢,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口兔肉放入嘴里,鲜美的滋味混着心里的暖意,这苦逼的日子总算是有了些盼头。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落在土地上,犹如点点碎银。 根据原主的记忆,夏槐村是位于安东镇的一个村落,今个儿正好是安东镇一月一次赶集的日子,说不定能淘到点稀罕玩意。 简单吃过早饭,她抱着瘦瘦小小的赵小宝在村口处拦下了一辆牛车。 “伯伯,我……我们到集市去赶集!”赵小宝软声说着,将一枚铜板递到了杨老伯手中。 杨老伯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正在给赵小宝拢披风的苏晚,冷哼了声,“这小寡妇做这样子给谁看呢,莫不是又在想什么馊主意去害孩子?呸!真是恶毒!” 这话落在苏晚耳里,她没辩驳,心中却忍不住感慨:当妈难,当别人的后妈难,当一个好后妈更是难上加难! 她将那缝制了一圈兔毛的披风稳稳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又仔细整理了一番,不让寒风漏进来一点。 昨儿个夜里趁着三个孩子熟睡后,苏晚利用空间清洗干净兔毛后,又经过一夜的折腾,终于是连夜缝制出了这件保暖的披风。 这可真是把她累的够呛! 赵小宝扑闪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吧唧一口亲在了苏晚的脸上,唇边还挂着口水,“娘,这披风真暖和呀,暖融融的一点儿都不冷了,小宝喜欢娘亲!” 娘亲对她真好,以后她再也不是没有娘亲的野孩子了,村里的小孩再也不能嘲笑她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了! ------------ 第十二章 苦日子要熬出头了 夏槐村离安东镇路程并不算太远,牛车驶过一座青石板小桥,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集市。 苏晚踏着板子下了牛车,随即伸出手把赵小宝往怀里一带,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座陌生的镇子。 下了几日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停了,长长的街道已被摊贩们清扫出一条道路,街上两旁铺子的门板被伙计擦得干净透亮。 包子店、面馆店的伙计打着哈欠,卸下了半边门板,炉灶里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子偶尔窜出灶口,落在青砖上又迅速熄灭。 蒸笼一打开,白蒙蒙的热气裹着肉香、面香争先恐后地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薄薄的雾,转眼已被穿堂风卷走。 布庄前挂着七彩绸缎,冷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卖豆腐的小贩手脚麻利的支起摊子,用木槌敲击铜铃的“叮当”声由远及近,渔民卸下新鲜捕捞的鲜鱼,鱼鳞在晨光下闪着亮光。 虽是寒冬,但集市的热闹却并不低沉,沿街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响起。 云泽朝对民间百姓做生意并不是很限制,百姓可以出售自家的粮食、手作,亦可做摊贩经营买卖。 但需每月交够一定的课利,由专门市署的吏员每月带着账册到摊位前、店铺里一一核对营收。 苏晚低声嘀咕道:“看来,这云泽朝对百姓做生意这一块还是挺支持的。” 以她的厨艺,岂不是可以在安东镇摆摊赚些银两,以此养活自己跟三个孩子们?! 想到这,苏晚的双眸顿时一亮,仿若看到了日后摊位前人满为患的画面。 她的小推车支在老槐树下,她那滋滋冒油的锅里,煎得焦香酥脆的葱油饼香味扑鼻,那香味随着风飘出半条街,不管是男女老少,手里的铜板都递的飞起。 至于做葱油饼的锅跟调料都可以从空间里取,既省下不少钱,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三个孩子们不用再涉险到后山上去打猎,也不用再继续过饿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 打定好主意,苏晚决定先去市署问清课利的规矩,再找个人多又热闹的好摊位租下来。 她理了理衣襟,亲昵地蹭了蹭小宝的脸蛋,嘴里忍不住低声叹道:“天杀的,我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娘!” 一声软糯的声音响起,苏晚刚低下头,便见赵小宝的小脑袋正使劲儿的往她怀里蹭,小手指着不远处。 只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挑着担子在她们的眼前慢慢走过,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壳,宛若冬日的小灯笼,令人垂涎。 小宝的口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却没敢伸手要,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苏晚,微微嘟起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软糯,“娘,那……那是什么?那些果子红红的,看着好甜呀!” 说着,还悄悄咽了口口水,小身子往苏晚怀里靠了靠,生怕惹了娘不高兴。 苏晚心里一软,瞧着她这幅小馋猫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宝这是想吃糖葫芦了?娘给你买好不好?” 闻言,赵小宝双眸似是被阳光洒满的湖面,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波光粼粼。 她双眸亮晶晶的,小嘴巴裂开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又软又甜,“娘亲对小宝真好,谢谢娘!” 苏晚的心软了几分,往前走了几步,叫住了小贩。 “卖糖葫芦的请等等!” 苏晚的目光落在木杆上最顶端的糖葫芦,那山楂颗颗饱满,裹着的糖霜厚而透亮,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那三串最红的,我要了!” 那挑担子的汉子闻声回过头来,见着眼前是位带孩子的妇人,忙把担子放稳,随着木杆上的糖葫芦笑道:“夫人,您眼光真好!这三串糖葫芦最红,糖裹得也厚实。” “一枚铜板一串,刚做出来的吃着脆甜,小娃儿准爱吃!” 苏晚接过,微微扬了扬下巴,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板递到了小贩的手里。 赵小宝攥着竹签,试探的咬了口糖霜,眼里划过一抹惊讶,歪着脑袋朝着苏晚甜甜一笑,“糖葫芦真甜呀,像蜜一样,娘,你也吃!” 苏晚看着小宝沾满了糖霜的嘴角,眼底漫开笑意,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糖渍,声音软和,“娘不吃,小宝吃吧。娘要是吃了,咱们的小馋猫可没有得吃咯!” 赵小宝乖巧的点点头,嘎嘣一下,咬下了糖葫芦的一半。 心里想着:娘就像是天上的仙女,糖葫芦再甜也比不上娘的笑容甜,往后谁要再敢说娘,她赵小宝第一个不同意! 苏晚悄咪咪地用意念将剩下的两串糖葫芦收进了空间里,打算给大宝二宝们先留着。 做完这一切,她牵着赵小宝的手往市署走去。 市署在安东镇东头,瞧着是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门口处挂着块“市署”的木牌,里头正有两个吏员在处理账本。 苏晚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院门,依照原主的记忆行了个礼,从容不迫道:“两位官差大哥,我想在集市摆摊卖些吃食,特向您来问问颗利的规矩。” 正在拨弄算盘的吏员抬眼,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带着个三岁的孩子,却没见着半分害怕,倒是脊背挺直,面上带着礼貌却又疏离的笑意,看着不似普通的农家妇。 他没开口,试探的眼神在苏晚身上停留。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苏晚丝毫没被这寂静扰了心神,只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平和的看向两位吏员。 这些刁难在现代时也不例外,对这些刁难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她要撑起家,半分怯意都不能露。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缓缓补充道:“两位吏员,我就卖些葱油饼、豆腐花这些家常吃食,摊子小,只求能挣点银两养活孩子。” “我听说市署对咱们这些小商贩的规矩最是分明,这才特来请教颗利怎么交、摊位怎么选。” 这话,既表明了自己的营生,又暗中捧了一把市署,既不卑微也不逾矩,就是想挑错也没法下手。 苏晚不由得蜷了蜷手指,心跳如擂鼓。 这些吏员该不会听出什么破绽吧? 毕竟她刚穿来这没几日,对云泽朝的规矩只知皮毛,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她蹲大牢可咋整? 她悄悄抬眼,瞥见拨算盘的吏员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和小宝身上扫视了一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闻言,拨算盘的吏员眼神微动,但好在也没在过多追问,只是拿起了桌面上的纸笔,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整张纸。 半晌,他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开口道:“既是卖吃食的小摊子,每月初一到初五来交课利,小摊子五十文便可,若是明个儿摆摊,需月底来这儿补登记。” 另一个整理账册的吏员头也不抬道:“至于摊位,包子铺旁的老槐树下倒是还有个空位,拿着这个木牌,明天我们自会差人去登记。” ------------ 第十三章 购买食材 听见两人松口,苏晚悬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深亮的眼眸里掠过若有似无的笑痕。 她微微一笑,躬身道谢:“民妇多谢两位官差大哥通融,民妇定当按时交颗利,绝不给两位添麻烦!” 道完谢,苏晚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会儿需要购买的东西,有些心不在焉地牵着赵小宝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院门口,赵小宝吃着手中的糖葫芦没注意脚下,脚步踉跄这向前迈了几步,险些迎面撞向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年轻货郎。 苏晚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赵小宝往自己的身后拽去。 独轮车的车轱辘堪堪擦着赵小宝的脚边碾过,那货郎瞳孔登时瞪大,手上一使劲,车上几颗带着雪水的青菜被晃得滚落在地,沾了满地的泥点。 苏晚惊魂未定地蹲下身子,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小宝,身上疼不疼?有没有撞着哪里?” 赵小宝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吓得忘了啃手中的糖葫芦,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摇头,手里的摊糖葫芦串晃悠着,糖渣子掉了苏晚一手。 推车的货郎慌忙停住脚步,脸上满是歉意,连忙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青菜,连连低头道歉,“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看路,冲撞到了孩子,孩子没事吧?” “这附近有一家医馆,这事我也有责任,夫人您要是不放心,孩子瞧病的银钱我来出。” 货郎愧疚的目光扫过苏晚,又在赵小宝的脸上停留片刻。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位小娘子衣着虽朴素,但孩子穿得却是极为暖和,那雪白的披风围着一圈暖和的茸毛,显然是对孩子精心照料的。 不过,眉眼间倒是十分面生,也不似常来市集的熟悉面孔,应是特意带着孩子从乡下来赶集的,方才要是真撞着了,可就太罪过了。 苏晚见小宝确实没事,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她深深地松了口气,抬起眸看向货郎。 只见眼前的男子粗眉大眼,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闪着光亮,许是常年劳作的缘故,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看着便充满了力量。 方才的事发生的突然,他的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顺着略显黝黑的脸颊往下滑,此刻眼里满是局促,时不时的打量着赵小宝,生怕孩子真受了伤。 苏晚见他这幅实在的模样,又见他衣着单薄,心里的那点芥蒂瞬间散去,“不碍事的,是孩子走路没看着,你这菜看着倒是新鲜,是刚从菜地里收的?” 眼见赵小宝没事,他局促的神色松快了些,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回话,“夫人好眼光!这些菜都是今个儿新鲜摘的,脆嫩的很!您要是喜欢,便挑两颗去,就当是我赔礼罢。” 苏晚瞧了瞧车上的青菜,叶片上还沾着未干的雪水,绿油油的透着股新鲜劲儿,水灵的紧,另一个木捅里还装些嫩白的豆腐。 这小哥看着像是个实在人,应该不会坑她。 她笑着摆摆手,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递了过去,“赔礼就不用了,你这菜瞧着让人喜欢,这菜我确实想买,按价给你银钱,正好给孩子们做汤喝。” 说着,苏晚弯下腰挑了三颗最嫩的油麦菜、两把菠菜、半袋子土豆、红薯;一大袋小葱、还有一块带着温气的嫩豆腐。 很快,板车上的蔬菜肉眼可见的少了大半。 小葱可用于制作葱油饼时调香,增加香味,挑了这满满一大袋,够用半月余了。 货郎见她爽快,又挑了许多,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抬眸间,望向市署的大门,瞬间明白了苏晚的用意,原来这位夫人挑这么多是要摆摊卖东西。 “夫人,您挑这么多怎么不叫您夫君一块来?这些可沉,您还带着孩子,可怎么带回去呢?” 听到这,苏晚敛下神色抹起了泪,声音带着哽咽道:“夫君前些日子去外地送货,可至今也没个音信,家里就剩我和三个孩子,再不出来寻点活计,只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说着,抬手轻轻擦了擦泪,一双清凉的眸子酝酿出两团泪水,眼眶痛红,那模样瞧着让人格外心疼。 苏晚没敢说出真相,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在这世道活着本就艰难,若是让外人知道她家没了男人,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对付自己。 赵小宝也在一旁适时帮腔,“是呀哥哥,小宝还有两个哥哥,娘一个人拉扯我们实在是太不容易啦!” 货郎闻言,自知多嘴的他此刻恨不得给自己掌嘴,脸上的诧异换成了同情,连忙解下背上的竹娄,把苏晚挑好的东西麻利的放了进去。 “夫人您这日子真是不容易,是我多嘴了!我这竹娄给您,正好可以装东西用,我这板车顺路,送您到巷口成不?” “对了,您若是在这摆摊,市署偶尔会来查卫生,可得仔细着把锅碗瓢盆擦干紧。” 说着,往那竹搂里又塞了把干净的青菜,生怕她再落泪。 “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苏晚道了谢,又把这竹娄的银钱给付了,牵着赵小宝的手匆匆离开。 货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掌心中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耳尖登时红了半拍。 苏晚没注意到这些,转过街角处,在一家卖面粉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她掀开布帘走进面粉铺,店面不大,里面除了掌柜,便只有一个伙计。 苏晚没急着购买,指尖在不同的面粉上轻轻划过,仔细摩挲着指腹。 掌柜见她看得仔细,便知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小眼珠子一转,忙迎了上去,声音透着股生意人的热络,“诶哟!姑娘这是需要买粗面还是精面?我家这粗面管饱,蒸馒头、蒸粗面煎饼最合适不过;精面细润,擀饼、做糕点都合适,都是今早现磨的,还带着麦香气呢!” 苏晚的指尖在一袋精面上停留,开口道:“你这精面细不细?我要用来做饼子,若是不细,皮子擀破了可得找你们赔偿!” 那掌柜见她这幅行家模样,不敢再耍小聪明,忙凑了过来,指尖捻起一小撮精面。 “姑娘您瞧!”掌柜的手轻轻一捻,面粉便簌簌落在掌心里,连一点结块都没有,“咱家这精面可是经过三遍筛选,细得能透光!擀饼时只管往薄了擀,别说破皮子,就是用热油浇,它也绝不会破!” 苏晚瞧着这精面确实如此,想必这掌柜也不敢糊弄的太狠。 当即便朝着掌柜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掌柜的,我要五斤粗面,十斤精面,麻烦您用结实的草绳分两捆捆好,我待会儿要提着走路。” “好勒,客官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装面粉!” 半晌,伙计把捆好的面粉放入她的竹娄,又塞了把芝麻,“您若是觉得好,可一定要再光顾咱家这店呐!” 苏晚付了铜板,背上竹娄的重量已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她意念一动,张了张嘴,把竹娄里的东西皆收入了空间里,独留下一包芝麻。 这可真是要把她累趴下! 从面粉铺子出来,刚想带着赵小宝去对面的面馆搓一顿,便见里头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你这阳春面怎么做的?这汤跟不要盐似的,齁死人不说,咽都咽不下去,你们这店是欺负我头回进店,故意糊弄人是吧?” ------------ 第十四章 风波 苏晚牵着赵小宝的手缓缓走入面馆,吵嚷的声音还在继续,她不疾不徐地在窗边找了个空位坐下,又把竹娄放在脚边。 随即,她俯下身,小心地把赵小宝抱在高脚板凳上坐好,怕她坐不稳,伸手将那板凳往里推了半寸。 做完这一切,才朝着店小二温声开口,“小二,麻烦来两碗阳春面,两碗都加蛋!” 指尖无意识划过袖子里的铜板,心里默默盘算着帐:村长给的铜板还剩下八枚,两碗阳春面加蛋一共是四文钱,剩下的四文还能买大半袋米,刚好把家里的米缸填得半满。 等摆摊赚了钱,再给家里的被褥重新换过一套暖和又舒服的材质,睡觉时三个孩子再也不用相互挤着一块儿取暖了。 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荡漾开轻浅的笑意,苏晚抬起手摸了摸赵小宝软乎乎的脑袋,“小宝,肚子饿不饿?咱们今天中午吃碗阳春面,暖呼呼的好下肚,小宝可要多吃几口。” 赵小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手顺着桌沿慢慢摸过来,温暖的小手抚在苏晚的手背上,双眸亮晶晶地,“娘请小宝吃面,小宝以后赚钱了也要请娘吃好吃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一碗热乎饭了,那味道早就记不清了,此刻眼里的小珍珠哗哗地掉。 等回到家,她可要跟大宝哥哥、二宝哥哥炫耀一番,娘今天不仅带她吃面,还吃了甜滋滋的糖葫芦! 说话间,店小二已快步过来,脆声声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两碗阳春面加蛋马上就来。” 小二的声音刚落下,只见不远处的男子一脸怒容的走过来,络腮胡随着他微微抽搐的脸颤动,攥着面碗的指节因用力而泛了白。 他几步就跨到苏晚的桌旁,只听“啪”的一声,重重地将碗搁在黑亮的桌面上,褐色的面汤顿时溅出了几滴,“姑娘,你可别吃他家的面!我刚吃一口,那盐放得简直能齁死人。” “依我看呐,他们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糊弄咱们这些新进铺子吃面的食客,这么做生意的人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男子说着,手指重重敲了敲碗沿,瓷碗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引来周围几桌食客的目光。 他眉头拧成一团,面上带着愠怒,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 话音落下,铺子里头吃面的食客纷纷回过头去,飞快地扫过自己眼前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目光带着些许探究与迟疑。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今日这面的味道怪怪的,不像之前那般清爽可口,莫不是换了个掌勺的庖厨不成?” “可不是嘛!一口汤下去像是含了把盐,嗓子眼紧跟着发紧,我还以为是我舌头出问题了呢!” “那这面可吃不得了呀,做成这般端上桌,头回进店的都能这么糊弄,更别说我们这些老客了啊!” “小二,我这碗面可是动都没动,你把我的银钱给退了!这么咸的东西我可吃不下肚!” 一时间,附和声、吵着闹着要退银钱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铺子里此起彼伏。 连带着灶台里飘出来的面香,仿佛添上了几分滞涩。 刚要转过身去拿面的店小二哪里见过这副阵仗,脸色瞬间青白一片。 他脸上的笑意僵了半截,连忙转过身子打圆场,“这位客官,您别激动,我这就让庖厨重新给您做一份,再多赠送一叠酱萝卜……” “重新做?” 闻言,那络腮胡男子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 吓得店小二大气不敢喘一声,嘴唇哆嗦得厉害。 他沉着脸,咬着后槽牙道:“这碗面,我可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就等来这碗没法下口的!” “你们掌柜的呢?店大欺人是不是?这哪有你一个店小二什么事,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否则可别怪我告到市署!” 告到市署,他这面馆可就没法再营生,直到交完罚金,整改好铺子,得了许可方能继续营生。 眼见局面快要控制不住,掌柜的听见动静,急急忙忙从后院跑出来,额角处已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没好气的剜了店小二一眼,随即狗腿般的换了张脸,连连谄媚的陪笑道:“各位,实在是对不住!许是今日新来的庖厨一时紧张失了准头,没掌握好盐量,让各位受罪了!” 说罢,他虚虚拱手,做足了姿态,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我许某在儿这给大伙赔不是,只是这银钱竟是收入了帐中。” “自然是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大不了等各位下次再光顾铺子,定给大伙们银钱减半。” 该死的,不过是把之前的老庖厨赶走,让自家侄儿顶了缺,怎么就捅出这等烂摊子的事? 可这银钱既是到了他的手里,便是钉进了棺材的钉子,谁也别想撬走半分! 众人听闻这话,一股郁气直上心头,心里的怒火克制不住的窜起。 “你这黑心肝的抠门掌柜,面做的咸便罢了,收了钱还敢耍赖?今日你要么退钱,要么我们掀翻了你这破铺子!” 掌柜的见状,立即挥挥手让店里的小二纷纷炒上家伙,双方皆不肯退让一步。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火药味,眼看一场风波即将爆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 “这面只是调味失了准头,未必没有补救的余地!” 苏晚将吓坏了的赵小宝搂入怀里,温柔地哄着她别怕,随即起身走到男子身边,弯腰看了眼碗里的面,转头对着掌柜道:“掌柜的,可否借一下厨房一用?不用重新再做一碗,我试着调调这面的味道,若是不行,那我便多付一倍的银两。” 掌柜的愣了愣,狐疑地上下扫了几眼苏晚。 见她神色笃定,眉眼间半分不见胆怯,可她这般年纪轻轻,纤手细腰的模样,半点也不像是会掌勺的。 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小娘子跟着瞎掺合什么?莫不是怕吓着怀中的孩子,一时间慌了神,这才想出这等没谱馊主意? 就连老庖厨都救不活的咸面,莫非她还能调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掌柜的刚想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若真调好了,既不用退钱,还能赚双倍银两;万一调不成,也落不着自己吃亏。 随即便松了口,摆了摆手道:“这话既是你自己开的口,等会儿调不成可得给我双倍银钱,这么多人看着,姑娘总不能食言吧?” “只是我这灶台乱得很,你且当心些,可别碰翻了灶上的油坛子!” 呵,不自量力的小儿,且等着给钱吧! “不能去啊姑娘!” 络腮胡男子顿时急了,粗嗓门像锣鼓般敲响起来,伸手就想拦在苏晚面前。 “姑娘,这事是我们跟这丧良心的掌柜的过节,岂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出头?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这些老爷们的脸往哪搁?” ------------ 第十五章 展示厨艺 “姑娘,这本就是我们跟着黑心掌柜的事,哪能真让你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出头?” 络腮胡男子额角冒出细密的薄汗,急切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得让旁人笑话我们这群老爷们没骨头,还要靠姑娘家撑腰!” 他手掌粗糙,伸手拦住的动作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碰着苏晚似的,一个劲儿回头朝着周围人频频使眼色。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脸,他是万万丢不起啊! 众人一听这话,周遭陷入了静默。 半晌,站在最前头,手里还揣着个暖乎乎的手炉的男子开了口,“可不是嘛!姑娘,你就别瞎掺和这事了,我们几个大男人还在呢,轮不到来你出头哩!” 旁边穿着长袄的老者也跟着点头,手里的烟杆顿了顿,“这掌柜的这么糊弄人,还不退咱们的银两本就丧良心,姑娘你也不用出头,大不了报到官府去,让他蹲大狱,料他还敢不把钱吐出来?” 众人纷纷附和道:“对!要是不把钱吐出来,咱们就去告到市署,告到官府去!” “告到市署,让他这黑心店开不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狗仗人势,以为咱们好欺负!” 一旁穿着粗布棉衣的妇人上前拉了拉苏晚的袖子,眉头紧皱,“姑娘啊,你可千万别犯傻,咱们站到边上就好,再说你还得照顾孩子,你难道忍心让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这血腥的场面不成?” 几个稍年轻些的男子脚步往前凑了凑,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双眼瞪向掌柜。 一时间,大伙们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掌柜身上,逼得他不断往后缩了缩脚。 该死的! 真要给他们闹到市署去,他这铺子还做不做营生了? 说不定还得交罚条,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半辈子的棺材本都得赔进去! “小宝,你怕不怕?”苏晚没搭茬,转而温柔地看向赵小宝,“要是娘把那碗面调好,小宝要不要试着尝一口,给娘打打气呀?” 这面调起来不难,她有足够的把握。 而她坚持调这碗面并不是因为出于好心,而是这碗面便宜,素面只要二文一碗,加个蛋也才三文。 方才在路上,苏晚特意留意了一番,这附近没有一家铺子还比这还便宜的了。 眼下,她剩下的铜板只有那八文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还得买米回去做饭呢,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她和孩子们! 赵小宝攥着苏晚衣角的小手松了松,原本含着泪的眼睛亮了亮,小脑袋用力一点,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娘,小宝不怕!小宝相信娘做的面,肯定比这家的好吃,小宝要第一个尝!” 说完,她偷偷抬眼瞪了一眼掌柜,那模样活脱脱像是一只护着娘亲的,奶凶奶凶的小奶猫。 炸了毛的小团子瞬间惹得周围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紧绷的气氛顿时变得轻快了不少。 苏晚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转身看向掌柜,淡声问道:“掌柜的,现在可以借你的灶台一用了吧?若是我调不好这面,今日的事我一力承担,绝不让大伙为难你。” “可若是这面我调好了,你得把昧了的银两还给大家,日后也绝不会干出不退钱这等事儿!” 此话一出,掌柜的眉头愈蹙愈紧,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不决。 退银两还不如把他这铺子给砸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这……”掌柜脸上划过挣扎,“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店小二看出掌柜的犹豫,忙接茬道:“掌柜的,你可不能答应她啊!这小娘子懂点啥?怕是再给您下套呢!” “掌柜的,您想啊!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连灶台的灰都没沾过,要是碰坏了铺子里的锅跟调料,咱们找谁说理去?” “这些可都是要银两购买的呀,万一再编出个食材不好,逼您退钱,这损失可就大了呀!” 呵,他们掌柜可是最看重钱的,这小娘子倒好,没事往这上赶着去找事做,他怎么能放过这等可以邀功的好机会? 掌柜闻言,似是被这话点醒,眼神瞬间亮了亮,腰杆子硬挺了几分,顺着话头道:“就是!你要是调坏了我这面,再赖上我这食材不好,传出去,我还做不做营生了?”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定了!钱我也不会退的,要闹就一起闹到官府去,老子可不怕你们威胁!” 还是他这店小二机灵,要不他提醒,万一亏了钱不说,还惹上一身骚。 苏晚清亮的眸光泛着冷,带着几分冷冽,眼神渐渐晦暗。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店小二,怒极反笑道:“这位小哥倒是挺会颠倒黑白,我若是想耍赖,何必提出调不好这面便赔偿的事?难不成你们是真怕我调好,断了你们昧钱的路?” “还是说……”苏晚顿了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们这店的食材是真的有问题,不敢让我去灶台瞧了一瞧吧?” “否则,怎么会既不舍得退钱,又不愿意让我去试上一试,掌柜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似是一根锋利的刺,直扎的掌柜脸色骤变。 他猛地瞪向店小二,像是在怪罪他对嘴引火烧身,慌忙摆手辩解道:“胡说!我这店的食材可都是经过正经粮铺进的,哪会有什么问题!” “好!我且让你一试!但你若是敢弄坏我后厨的东西,调不好这面,我可不会轻易饶不了你!” 苏晚没再多言,叮嘱好赵小宝在原地等着自己后,径直推开那扇挂着油污的木门走了进去。 掌柜还是不放心,寻了个由头让店小二跟在后头,美曰其名帮忙递东西,实则是找人盯着,看看苏晚到底想做什么! 苏晚瞧了一眼灶台,该有的调料一样不少,食材有序地摆着,面泡在水中,只等着揉捏成团。 庖厨听见前方的动静,早已一溜烟跑没影了,生怕惹上麻烦,此刻的厨房只有苏晚一人,桌面上还摆着一碗刚出锅的面汤。 苏晚拿起架子上筷子,浅尝了一口,顿时咸得直皱眉头。 “这是把盐当糖放了吧,这么咸,牛吃了都得起来拉几亩地才能消掉嘴里的咸味。” “不过,这掌柜的看起来除了贪财,食材准备的倒还新鲜,在这一块倒还挺良心,比现代的预制菜可好太多了。” 苏晚低声嘀咕了句,洗净手,从一旁的陶罐里取出小半勺白糖撒进面汤,又滴了两滴香醋,拿着长筷轻轻搅拌均匀。 只见白色的糖粒很快化在汤里,原本暗沉的面汤竟透出几分清亮。 “搞定!” 苏晚沾了点汤尝了尝,味道鲜甜,不似之前那般咸口了。 站在门口的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晚的操作,顿时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操作?” 这碗面汤的改造竟如此简单?这怕不是在使什么障眼法吧? ------------ 第十六章 亲手打破质疑 店小二直愣愣地苏晚的操作,方才那点居高临下的气势,早已被惊得瞬间散去。 他抱着双臂的手缓缓放下,傻愣的站在门口,瞳孔微微一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你……你这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这般轻松,便将这碗咸味的汤面给调好了?” 愣了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目光紧紧地盯在那碗清亮的面汤上。 先前被掌柜赶走的老庖厨都需得再重做一份,或是再重新熬制汤水,可眼前这个小娘子竟只用加点白糖和香醋便能缓解其咸味。 这……这怎么可能呢?! 苏晚搅完汤面,抬眸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店小二,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是些家常调味的小门道,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操作。” 门口的小二似是还未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可……可糖和醋混着放,不怕串味吗?这铺子卖了这么年的面,还从没见过哪个庖厨这般尝试过!” “先前老庖厨熬坏了汤,得重新熬煮一锅或是加料添水才能救回来,您这又是放白糖又是滴醋的,咋比他那半天功夫还管用?” 香醋的味道扑鼻而来,那香味似是要勾走了魂儿。 他望着那碗骤然变得勾人的面汤,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竟生出几分想要尝一口的冲动。 苏晚瞧着店小二一副馋得不行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心里隐隐有了几分胜算。 她轻轻敲了敲糖罐边缘,不紧不慢地解释,“这法子看着虽简单,但掌握不好放白糖的数量和香醋的比例,那味道可差的远了。” “糖多了会发腻,盖过汤本身的鲜味,醋多了又会使面变得太冲,反而压不住这咸味。” “半勺白糖配上两滴香醋,刚好能让甜裹着酸,把咸味悄悄化在了里头。” 这其中的门道颇深,好在她在现代世界时做了千百次,早已将这比例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调起这面时倒还不至于生疏。 半晌,那半勺糖和两滴香醋用勺子慢慢搅拌开后,那股鲜灵劲儿便顺着热气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去。 那股飘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的香味,惹得人忍不住频频咽唾沫。 这面汤,多一分白糖则腻,少一分醋味道则寡淡,这恰好是旁人学不来的,独属于她苏晚的味道。 店小二听得两眼发直,下意识点头,“想不到,只不过是一碗小小的面汤,这里头还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先前还以为是随便加的呢!” 他说着,双眼不自觉地又往那碗清亮的面汤瞥去,先前的质疑早已变成了实打实的佩服。 这小娘子还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掌柜的这下怕是要赔惨了。 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啪”的一声,掌柜的猛的从后头用两根手指头敲了敲店小儿的后脑勺。 “杵在这做什么?那小娘子的面汤调试好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可让我们好等!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搞砸了这一切?” “掌、掌柜的,那小娘子确实是做好了,我……我没找到她搞砸的地方……” 掌柜的阴沉着脸,似是店小二的回答很不满意,他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目光在灶台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几圈。 正想朝着苏晚发难,可只见眼前的灶台处干净整洁,瓷碗摆得端端正正,盐油罐的盖子也没有错开半分,甚至连菜刀都还沾着方才他侄儿切菜时留下的白菜丝,哪里有半分动过调料的样子? 苏晚丝毫没有大动他的食材和调料,不禁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这小娘子不是说要调面汤吗? 可这灶台却像是没动过似的,真能调成什么东西? 掌柜心中的怒火猛的涌起,一股郁气直冲心头,她该不会是在戏耍他吧? 刚想开口质问“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眼角却瞥见苏晚骨节分明的手边,正摆着一碗清亮可口的面汤,飘出一缕极淡的酸香。 “这……这是什么味道?竟这般勾人?”掌柜刚到嘴边的质问猛地顿住。 还没从这香味中反应过来,脚下的步伐却是忍不住往前凑了几步,那股淡酸的味道里裹着的甜香更加浓郁,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尖里钻。 那不是醋的冲劲,也不似糖放多了的腻味,反倒像是把春日里刚熟透的樱桃泡在泠冽甘甜的泉水里,鲜灵得能勾着人的舌尖发颤。 再细看那碗面汤,汤面清亮得能映出人影,表面竟连一丝油花都没有,可就凭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竟比那熬煮了三个时层的骨头汤还让人想尝上一口。 他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方才窜起的怒火早就被这股奇香冲得没了踪影。 可,只是这么一碗看着普通的,又寡淡的阳春面,怎么会有这般奇特的味道? 苏晚没急着应声,只是将那碗看似“清汤寡水”的面汤往前推了推,“你们尝尝,是不是和方才那碗面不一样了?” 苏晚知道,想要打消他们的疑虑,打破他们的质疑,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亲自品尝,好与不好,皆在这面汤里。 身为天才少女厨娘,从三岁起便展示出对味道超高的敏感度,做起料理来仿若天生的游刃有余,每一道复杂的工序到了她的手里,仿佛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掌柜的闻言,半信半疑地伸手端起面,先凑到鼻尖闻了闻,淡酸中裹着甜香,竟压过了先前的涩意,勾得人舌尖发颤。 “真有这么神奇?!” 他试探着抿了口汤,只是这汤刚一入喉,他的双眸倏然瞪大,“这……这汤也太鲜美了!” 先前只有咸味的汤竟变得鲜灵起来,甜不腻嘴,酸不冲鼻,连面条都似沾了灵气,嚼着格外入味。 一旁的店小二早已按耐不住,一把抢过掌柜手里的碗,吸溜着喝完后直拍大腿,“姑娘,你可真神了!掌柜的,这姑娘的厨艺可真是让人佩服……“” “您不知道,她只凭放点白糖跟醋,就能让味道如此鲜美,咽下去连嗓子眼都透着香,可比咱店的庖厨手艺还要厉害得多!” 说罢,还接连着咂巴了好几下,似是在细细回味方才的香味。 苏晚闻言,唇角噙着抹浅笑,“你们也太夸张了些,不是我厉害,是食材和调料的功劳。” “这面汤本就咸,这白糖压咸味,香醋提鲜,我不过是让它们各司其职罢了。” 她说这话时语速平缓,没有半分炫耀之意,如今,他们的质疑被她亲手打破,听到他们赞不绝口的声音时,便是对她的厨艺最好的解释。 灶台外的众人纷纷好奇地往里头看去,“到底是什么味儿,能让那黑心掌柜都连连称赞?” ------------ 第十七章 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呜呜……小姐您快醒醒,侯爷气势汹汹的带着二小姐到夫人的院子,要逼她自请为妾呀!” “可怜了小姐,被推下水不说,还被二小姐诬陷偷了她的镯子,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侯爷不但不相信小姐的说辞,还不准请郎中来为她治病,额头这般滚汤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青梧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儿,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屋内的炭火早已燃烧殆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从窗缝里钻进来,冻得的人瑟瑟发抖。 “嘶!好疼……” “谁……是谁在哭……” 耳边传来一道道低低的啜泣声,沈稚年在一阵剧痛中猛然惊醒,是谁在给她哭丧? 瞅着眼前陌生的闺房,脑子一阵嗡鸣,她一时间怔住了。 贼老天的一道天雷,把她劈哪来了? 沈稚年只觉得喉间干涩得发疼,刚想开口,脑中忽的涌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好消息:她穿书了! 坏消息:穿成了同名同姓,被污蔑陷害最终惨死的嫡女炮灰小可怜身上。 在原书里,原主沈稚年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搬进府中不过一年,只比她小一岁的私生女便被渣爹接回了府中,当起了二小姐。 从此,只要是沈娇月看上的东西,渣爹总会想尽办法满足,就连那间朝南的云锦居也变成了她的专属。 原主本不想退让,可娘却拉着她的衣袖低声下气道:“年年,只是一间闺房而已,让让你妹妹也没什么,不要让你爹爹感到为难。” 有了渣爹的宠爱,沈娇月变得愈加有持无恐,不是诬陷原主给她难堪,便是造谣原主与别的男人有染,渣爹对原主失望至极,再也没有踏入原主母亲的房中。 三天前本是原主的寿辰,她特地打扮了一番想出府去山上的寺庙祈福,不料被等在池边的沈娇月拦住了脚步。 “好姐姐,你打扮的这般美丽,可是要出府去勾搭哪家少爷呢?小心我告诉爹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头上那根云鬓花颜步摇我看上了,呵,这根发簪是我的了,贱人你去死吧!” 她赤红着眼狞笑着,一步步走近原主,猛然间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将袖中的镯子塞给原主后,狞笑着伸手将她推下了荷花池。 还未等原主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 “姐姐,你……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镯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待小厮将原主救上来时,她早已血色尽褪,奄奄一息。 双手无力垂落下的瞬间,袖子里掉出了个碧绿色的镯子。 渣爹赶到后,看着沈娇月楚楚可怜的模样,暴怒之下竟命人狠狠打了原主三十大板,不准任何人请郎中给她看病。 冬日的池水冰凉刺骨,当夜原主便发起了发起高热,庄氏几次哭到晕厥,苦苦哀求渣爹也无济于事,在极度痛苦中就这么没了性命。 原主的娘早些年以卖豆腐为生,渣爹是赶考的穷秀才,靠着寄过来的卖豆腐的贴补一路奔波打点。 最终考上了三甲进士,担任永宁县同知,因揭发前朝想要造反的旧部、以及抗洪水有功。 圣上爱惜人才,又因上一任永宁侯贪污受贿入狱,抄家流放。 圣上早就看他不喜,将这座府邸赐给了渣爹,让他袭爵,为了不落得负妻的骂名,这才勉强将娘接入了府中。 可渣爹极爱面子,小到打点大到府里的下人、菜肴、衣裳、家具样样都要上好的。 他的俸禄根本不够支撑府里的开销,皆是靠着原主的娘给家里添钱养活。 渣爹不再满足于此,嫌弃原配满身铜臭不懂风花雪月,心里只想着将养在外面的女子接回家中,许她正妻之位。 娘任劳任怨多年的付出自是不愿,可奈何渣爹一意孤行,不惜以女主性命为要挟,只好答应自降为妾。 原以为退一步过后,日子会好过些,却不曾想这一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消化完原书里的剧情,沈稚年掐指一算,直呼真是晦气! “侯府的人真是有眼无珠,放着原主命格极贵的人不要,反倒去宠命中带煞,会招来灾祸的私生女,作死有一套!” “放心吧,我既然穿到了你的身上,定会为你报仇,了却尘缘事!” 随即,沈稚年深深吸了口冷气,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跪坐在榻边的青梧帕子攥得发皱,见她睁眼,眼泪掉的更凶,“小姐,您终于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青梧也不活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侯爷这几天为了逼夫人自请为妾,禁了足还不让人送饭,她的身子怕是糟不住折腾……” 夫人一向待下人们不薄,月银都是按时发放,知道她家里母亲生了病还特地准许她回家探望,侍奉左右。 这么好的夫人,侯爷的眼睛怎么就瞎了眼呢? “别哭了青梧,你家小姐我还没死呢!” 沈稚年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那外室女扶上正妻之位,让她管家?” “我看他是好日子过习惯了,早忘了是谁陪着他从泥塘里爬出来,又是谁为他操持家事、不分昼夜地伺候祖母,如今却容得外人登堂入室,欺辱发妻!” “既然他们等不及,那我便亲自去会会,谁也不能欺负了娘!” 青梧一愣,听着自家小姐不容置喙的语气,张了张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总觉得小姐变了,变得不再懦弱又卑微,多了一抹淬了冰的锋芒。 愣了几秒,青梧眼里划过一抹亮光,忙应道:“是,小姐!” 随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黄花梨连三柜橱,将一件狐裘披在了沈稚年的身上。 穿过抄手游廊,风卷着碎雪扑在狐裘上,扑簌簌落了一层,屋檐下昏黄的宫灯映衬着她清冷的面容。 沈稚年似是浑然不觉寒意,抬手将狐裘拢了拢,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些,雪粒被鞋底碾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渣爹不给她医治,无非就是想利用她的性命逼迫娘自请为妾,不让自己陷入轻视正妻,苛待嫡女的骂名。 那她便成全渣爹,把这戏台子搭的再大些。 ------------ 第十八章 被碰瓷了? 苏晚的话音刚落下,黑嗦嗦的胡同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似是有人在极力压抑着痛苦。 赵小宝吓得往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回头瞥了一眼,“娘,那、那人,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细碎的雪沸沸扬扬落下,有风吹过,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雪涌过身畔,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苏晚脚步一顿,秀眉轻蹙,低垂着眸探了探里头,鸭羽般的长睫颤了颤,眼底灰暗不明。 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烈,混着夜色里的寒寂,大雪扑簌簌落下,很快便掩盖满了墙头。 若是不救他,只怕那人撑不过这一夜,刺骨的寒风随时能夺了他半条命。 可若是救了他,日后惹上什么麻烦,连累了她跟孩子们可如何是好? “救还是不救……”苏晚低声嘀咕着,犯起了难。 她不是什么圣母,在这世道尚且活的艰难,倘若贸然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也不知会不会给她招来灾祸。 赵大宝冻得牙齿打颤,小脸蛋通红,但还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热乎乎的烧饼。 这是苏晚顺带买给她吃的,就怕回去的路上她肚子饿。 赵小宝毫不犹豫地掰下了一半,小声道:“娘,那个大哥哥好可怜呀!他是不是饿了没饭吃,没力气倒在那里啦?” “要不……我们给他块干粮吃吧!从前爹爹说过哒,人只要吃了东西身上就有力气,就不会死啦!” “小宝还有烧饼可以分给他吃,娘,那个大哥哥吃了是不是就可以站起来回家,去找他的爹爹娘亲了?” 赵小宝扑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眼,她把那半块烧饼攥在手心里,眼神带着孩童般的纯粹。 苏晚听着小宝软糯又透着认真的话,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般,又酸又涩,很不是滋味。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善恶简单,善良纯粹,可她经历过人心的险恶,尝过心软的苦,此刻只觉得进退两难,胸口堵得发闷。 苏晚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因用力而指节泛着白,内心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过后,她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半晌,她温柔地摸了摸赵小宝的脑袋,细细地拢了拢她的披风,“小宝,在这乖乖的等娘回来,娘去看看那人的山势怎么样了!” “这饼你留着吃,娘会给他干粮的,娘跟你保证,他不会饿死的。” 赵小宝用力的点点头,啊呜一口,咬下一小块烧饼,似是在向苏晚说,“娘,我会乖乖听话的。” 苏晚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脚步匆匆向着胡同深处的人影走近。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小宝看着那人孤零零的死在那。 这人若是有点良心,还望他不要给自己跟孩子们招来杀身之祸。 大雪簌簌落下,地面上落下一层薄薄的浅白,男人脸色苍白如纸,胸膛微微起伏。 身上的黑衣浸满了血,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刺眼,腰间处还插着一把断裂的匕首。 雪沫子打在苏晚的脸上,凉得刺骨,她蹲下身子,指尖刚触碰到男人的衣袖。 就被血痂硌得一缩,那血混着雪水,早已冰透刺骨。 “该说不说,这男子虽被伤得这般惨烈,但相貌却是俊朗非凡。”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双眸紧闭,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即便此刻唇色惨白,额角还沾着血污,却也掩盖不住那份骨子里的英气。 尤其那双眉眼间未散的凌厉,怎么看也不似寻常乡野里的普通百姓,倒像是常年握剑,能上战杀敌,可那张白皙的脸庞又似能在朝堂之上能侃侃而谈的人物! 苏晚心头微动,下意识收回目光,“看你这般可怜,我今日救了你,望你日后不要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按在男人的侧颈,慢慢去探他的脉搏。 可指尖处传来的脉搏十分微弱,几乎察觉不到,似是下一秒便能随时死去。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地观察着男人的伤势。 苏晚的爷爷曾是一名中医医师,而她从小也在爷爷的熏陶下学到了不少救人配药的知识,眼下这点伤她还是能处理的。 苏晚闭上眼默念了一句,瞬间进入了空间里。 她从医药箱里翻找出云南*药和干净的纱布,意识一闪,又回到了现如今处在的地方。 雪还在下,苏晚跪在雪地里,咬了咬牙,伸手快速拔下男人腰间那把断掉的匕首。 刚一用力,一股黑血瞬间喷涌而出,男人忽然闷哼一声,眼睫剧烈颤动,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哼,像是要醒过来。 “别动!”苏晚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忍着点,要么死,要么活,你若是动了,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活下来!” 苏晚一边说着,一边倒出手上的药撒在伤口上,随即指尖飞快地用干净的纱布缠绕包扎,力道紧实而有力,能止住血又至于勒断经脉。 她动作娴熟自如,全然不似一个普通的农妇。 待包扎好后,苏晚的指尖早已被冻得痛红,她蜷了蜷发麻僵直的手指,正欲起身。 突的,她只觉得衣摆被用力扯了扯,力道虽弱,却带着股不容挣脱的执拗。 苏晚疑惑地低下头,正好对上男人那双似是寒潭般的双眸,“姑……姑娘,是、是你……是你救了我一命……能不能把我带回去……” 苏晚心头一凛,浑身一僵,下意识揪住裙摆,想要甩开他的手。 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这是被碰瓷的人赖上了? “带你回去?” 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几分警惕,“我家不过是寻常农户,养不起闲人,何况还是你这般来历不明,浑身是伤的人。” 男人喉间滚出一声虚弱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血沫,眼神却亮得惊人,“姑、姑娘放心,我……我不会白吃白住,我能劈材、能做饭,还能打猎,护你周全。” “只求姑娘能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待我伤好,定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苏晚正欲开口拒绝,赵小宝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小跑着过来,小声问道:“娘亲,大哥哥也是没有了爹娘的人吗?他能在雪地里活下来吗?” “娘,我们把他带回去吧,大哥哥好可怜呀,要是留在这里,他肯定会被冻死的。” 赵小宝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在男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眼,愈发觉得他孤苦无依。 苏晚望着男人眼底的恳求,又看了看小宝眼里的期盼,眉头微微皱起。 她好不容易在三个大反派面前树立起的好后妈形象,可今日若是不救…… 日后让孩子们觉得她处事不知轻重,没有怜悯之心,那她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白费了? ------------ 第十九章 新娶的爹爹 苏晚:“……” 好好好,心疼男人果然会倒霉一辈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她咬了咬牙,“罢了,你且跟我回去吧,就当是我积德了。”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敢耍半点花招,你怎么躺在这的,我有本事能让你再经历一次!” 说罢,苏晚弯腰架起男人的胳膊,让他半边胳膊靠在自己的肩上。 那男子半边身子的重量紧紧压在她的肩头,僵直的肩膀瞬间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酸胀感,脚下一个趔趄,两人险些滑倒在雪地里。 “没想到,这男的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重量倒还真是不轻,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晚暗自咬紧牙关,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微颤抖,吐槽归吐槽,但仍旧是死死的托住对方的腰侧,不让他真的掉下来。 这下倒好,自己的宝贝闺女给自己的娘亲挖了个大坑往下跳! 她内心欲哭无泪,面上却不忍打破闺女的善心,罢了,等日后他的伤势好起来,可得让他加倍还回来! “小宝,跟紧娘!咱们这就回家。”苏晚不放心的瞥过侧脸叮嘱。 赵小宝小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脆生生道:“知道了,娘!小宝最听话了,小宝会一直乖乖的跟着娘,哪里都不乱跑。” 雪越下越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没过了脚踝。 苏晚架着男人走得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冷风裹挟着雪往她的脸上飘去,那薄汗混着雪沫子,又冷又黏。 此刻的她只想快些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彻底摆烂。 刚走出黑嗦嗦的胡同口,不远处忽然却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一道道火光由远及近,有人压低了声音喝道,“都给我搜仔细了!那厮受了重伤,跑不远的,谁要是把能把他找出来,二皇子殿下重重有赏!”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划破长空,火把的光映衬着穿着铁甲侍卫冷峻的面庞。 苏晚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暗道“不好”,连忙拽着顾宴辞往旁边堆起来的草垛后急急躲去。 赵小宝攥着她的衣角,小小的身子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紧随其后跟着钻进了蓬松的草垛里。 “小宝乖,别怕!”苏晚俯身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这些人都是路过此处去抓捕逃犯的,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三个,很容易被当成可疑人员盘问,躲在这就安全了。” 她抬手对着小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把赶忙将她搂在怀里,上下轻轻地拍着后背,安抚着她因害怕而不停颤抖的身子。 赵小宝吓得大气不敢出,她何时见过这般场景,此刻脑袋低低地埋在苏晚的怀里,眼神里满是慌乱。 火光渐渐逼近,映衬出草垛的影子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地晃动。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雪地上咯吱作响,每一步都似踩在三人的心尖上。 “给我搜仔细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头,这有个草垛!” “哦?这地方竟会有草垛?把那草垛前前后后都搜仔细了,别让那厮藏在里头了!” 一声喝令,几束火把的光晃悠悠地扫过来,火光映照着那些围拢过来的人腰间上的佩刀,刀鞘上的铜环在火光下泛着凛冽的冷光。 躲靠在草垛内侧的顾宴辞身子瞬间绷直,伤口被挤压得生疼,喉间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仿佛只要他一张嘴,那血便能喷涌而出。 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股腥甜咽下了肚。 这些人,竟然一直追查到了这里,那幕后之人到底跟他有什么过节? 莫非,见不得他的人,便要见到他的尸体? 想到这,顾宴辞一双眸子似是淬了寒冰,狠戾冷寂。 赵小宝埋在苏晚怀里,吓得浑身发颤,小嘴抿得紧紧的,连哭腔都不敢漏出一丝,只敢用小手攥着苏晚的衣襟。 苏晚屏住呼吸,手臂默默地将赵小宝搂得更紧,后背贴着冰冷的草杆,寒意浸透四肢百骸,只觉得浑身血液仿若倒流。 一名侍卫举着火把凑到草垛前,刀尖一点点拨开表层的干草,寒光擦着苏晚的肩头掠过。 她心脏狂跳不止,却不敢挪动一分一毫,内心只暗暗祈祷着草垛够结实,让外头的人发现不了异常。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们搜到……信女愿餐餐有肉吃,也不想惨死在他人手中啊……” 时间仿若过去了很久,久到这世上只剩下他们的身影。 那侍卫搜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头儿,这儿没人,只有些堆起来的干草。” 那领头的皱了皱眉,拿过火把在草垛周遭扫了几圈,见没什么异常,这才不甘心的挥了挥手,“走!往东边瞧瞧,说不定那厮正往那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杂乱的声响被风雪吞没,直到那些人彻底消失在眼前,三人这才缓缓从草垛里走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苏晚拍了拍胸脯,“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差点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姑、姑娘!”顾宴辞的声音带着嘶哑,“咳咳……是在下给你添麻烦了,日后定会好好感谢姑娘的救命恩情!” 苏晚警惕地盯了他几眼,压低了声音质问,“你到底惹了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你该不会是逃犯吧?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连着砍头的!” 好家伙,她好像摊上大事了! 顾宴辞面色白了几分,强撑着身子作揖,气若游丝道:“是……是仇家追杀!姑娘放心,我顾某哪怕丢了这条命,也绝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姑娘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这就离开,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他重重地咳了几声,缓缓松开手的瞬间,掌心已沾上了些咳出来的血沫。 苏晚瞧着他这幅随时都要死的模样,又看了看赵小宝眼里的同情,妥协似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瞧你这幅要生要死的样子,还没走出半里地就得倒。” “是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去的,继续赶路吧,天黑了路可不好走,日后这些费用你可得双倍赔偿!” 顾宴辞闻言,怔愣了一瞬。 随即嘴角缓缓噙起一抹笑意,目光微微一顿,朝着苏晚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三人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家门口。 赵大宝和赵二宝给木门落了锁,正欲出门寻找苏晚跟赵小宝。 “哥,你说娘跟小宝一直没回来,该不会真的把小宝卖了,自己拿着铜板跑路了吧?” “你说的不无道理,毕竟她一直以来便以折磨我们为乐,果然这几天的示好,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好让她得逞。” “事出反常必有妖,哥咱们走,咱们去把小宝找回来!” 正当两人就要抬脚走时,恰巧这时迎面撞上了苏晚和赵小宝回来。 “娘!你、你们回来了?你……你没有卖掉小宝……” “娘,这男人是谁啊?不会是你给我们新娶的后爹吧?” ------------ 第二十章 好一棵摇钱树 苏晚牵着赵小宝的手刚到院门口,两道瘦小的身影“噌”地窜出了头,被两个半大点的孩子堵了个正着。 赵大宝跟赵二宝两兄弟一前一后的围上来,乌溜溜的眼珠子探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死不活的顾宴辞。 娘带一个陌生男子回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真要给他们‘娶’新爹爹了吗? 这个恶毒的后娘果然不安分,她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这个家上,那他们是不是就要被抛弃了? 苏晚眉头轻挑,听着赵二宝那句“后爹”,又看了看赵大宝脸上毫不掩饰的警惕,轻笑道:“一天到晚,你们的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呢?他可不是什么后爹,而是咱们家的摇钱树!” “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娘看他实在可怜,便带他回来好好养着,等伤好后付完这些日子在咱们家白吃白喝的银两便让他自行离开。” “这下,有了钱,也有了免费的劳动力,可不用咱们娘仨再辛辛苦苦的劳作了。” 这男子虽来历不明,还被官兵追捕,但看身上的衣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个落魄的寒门子弟。 他随手给的一块玉佩,说不定都价值连城,能拿去卖掉不少钱,这些银两够他们吃上几顿好的。 这男人身上的料子看着非富即贵,如今,既救了他一命,日后指不定换来能换来不少好处,就算没有,让他干几个月的活抵债,倒也不算亏。 顾宴辞被苏晚架在半边胳膊上,意识昏昏沉沉间,隐约听见“摇钱树”、“白吃白喝”、“免费劳动力”这几个词。 他的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深沉的眼中涌动着不真切的暗流。 原来,这女人冒着危险救他,只是为了想要报酬? 赵小宝歪着小脑袋,从苏晚的身后的探出头来,攥着两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举到两个哥哥面前。 “大哥哥二哥哥,娘没有卖掉小宝!娘不仅带我去买了香香软软的糕点,还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娘还在面馆挑好了一碗咸咸的面汤,大家都夸娘亲很厉害呢!” “娘一路上,还一直再担心着大哥哥、二哥哥在家里会不会饿肚子,买给小宝的吃的都有你们的一份,你们不能这么说娘亲!” “这个大哥哥是小宝想让娘带回来的,他好可怜哦,受了好重的伤,不是娘的主意,你们不要怪娘亲,要怪就怪小宝吧!” 说着,她绷直身子,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乖乖的伸出双手,似是在等着被打手心。 以前她犯了错,爹爹总会打她的手掌心,她不怕疼,只要哥哥们打了手心,是不是就不会怪罪娘亲了? 赵大宝皱起眉头,小大人似的开口道:“娘,小宝,你们可不要被他给骗了!这人看着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万一,他是个骗子,想赖在咱们家不走了,可怎么办?” 娘拉扯他们三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要养活的人,重担可都压在她的身上。 得亏娘还想得出要让这人给家里干活,可他看着一副比他这个九岁小孩还虚弱的样子,只怕挑个水都费劲。 赵二宝躲在哥哥身后,只探出半张脸,圆溜溜的眼睛还黏在顾宴辞身上,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他这身衣服料子看着就好,说不定是想故意装可怜,想骗咱们家的东西呢!” 听着两个孩子的话,苏晚轻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孩子们话里意思,只不过是她在赌,堵那人的良心罢了。 苏晚弯下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眼底划过一抹柔色,语气却带着冷意,“放心吧,娘心里有数!” 她抬眼看向顾宴辞惨白的脸庞,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见,“他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或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娘有的是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说着,苏晚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放在墙角的镰刀,似是在无声的警告顾宴辞。 要是敢动了歪心思,她可以跟他拼命! 顿了顿,苏晚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往后可别再把娘想的这么坏,我这几天对你们好,是真心实意地想好好过日子,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是要为了要卖掉你们。” “倒是你们这俩兄弟,就这么盼着我把你们卖掉,然后好带着钱跑路?” “那我这些日子,为何要做这么多对你们好的事儿?卖掉你们拿着银两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加省心省力?” 有些事情压抑在心底,还是说出来为好。 她知道,想要让三个孩子对她的看法马上改观是一件难事,可自打她穿越过来,想方设法对他们好。 但这些事情,落在赵大宝和赵二宝眼里,貌似都成了她作秀的借口,竟如此,要难受,那便大家一块儿难受吧! 话音落下,赵大宝被苏晚问得脸颊一烫,心脏似是要跳出胸腔。 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再看看小宝手里的糕点,还有苏晚给他们做吃的美食,心底莫名有些发虚,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 苏晚不再理会两个孩子的嘀咕,有些话点到为止。 她招呼着赵大宝跟赵二宝上前搭把手,“别杵着了,先把人抬进柴房,总不能让他在院子里吹风,真要冻出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就亏大了!” 三个半大点的孩子,加上苏晚,费劲吧啦地将顾宴辞抬进了柴房。 刚把人放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赵二宝犹豫着凑了过去,伸出手便想戳顾宴辞的胳膊,却被赵大宝一把拍开,“别乱动,万一把他戳醒了,他打人可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这男人的底细,还是小心些为好。 苏晚端来一碗热水,闻言笑道:“他伤得重,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你们先进屋里头吃点桂花糕跟糖葫芦,一会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话一出,三个孩子的双眼顿时一亮,转头便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相互推搡着转头进了里屋。 看着三个孩子打打闹闹离开的背影,苏晚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转头看向床上毫无生气的顾宴辞。 那包扎好的伤口,许是躲避时太过急切,此刻渗出了刺目的鲜血,几欲染红了大半。 她低低默念一句“纱布”,下一秒,她从袖子里将其掏出,动作轻柔却又不失力道,很快便再次给顾宴辞换好了带血的纱布。 眼下,方才搜查的侍卫只怕找不到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再次出现。 苏晚眼底闪过一抹犹豫,留下这男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 第二十一章 美食能治愈一切,哪怕是反派 “啧——” “这般重的伤势,也不知这人到底得罪了哪位权贵,若是匕首在偏些,这肾可就保不住了!” 换完染血的纱布,苏晚微凉的指尖刚触到那浸满血污的衣料,忍不住啧了声。 只见那腰处的伤口,深得可以看见里面的血肉,狰狞地划在腰侧,似一条蜈蚣般缠绕在其中。 若不是那把匕首刺得方向偏离了些许,只怕是连肾脏都要被生生剜去。 苏晚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探了探顾宴辞的脉搏,那脉象虽微弱,但好在还算平稳,只是虚弱了些。 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轻呼了一口气。 想来,这段时间只要好好悉心照料,不出半月便能好转。 思及此,苏晚收回手,将那碗还氤氲白汽水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搁在一旁,瓷碗与木桌相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哒声。 她垂眸望了望顾宴辞平静的睡颜,声音软了下来,“这碗热水还滚烫着,你要是醒了,便喝一口润润喉吧。” “瞧这唇裂得像大裂谷似的,若是有姑娘跟你亲个嘴都得硌得慌!” 说罢,苏晚替他掖了掖薄被,正欲离开之际,指尖无意识间擦过顾宴辞那染了血的衣襟,布料下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渗着温热的血。 “咔哒——” 待到柴门被关上,下一瞬,顾宴辞猛然睁开双眼,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紧蹙。 顾宴辞强撑着锥心的钝痛,缓缓坐直了身子,后背贴上冰冷的墙面,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欲裂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摸向胸口处,那里藏着一块虎形令牌,边缘早已被血渍浸透。 “好在这枚令牌还在,没让那钻钱眼里的姑娘顺手牵走。” 顾宴辞淬着寒意的眸微沉,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抚上自己的薄唇,指腹触摸到一片干涩,还带着几分起皮的涩感。 他半眯起双眸,看向一旁盛满人的瓷碗,眉峰微蹙,“只是这唇……当真如那姑娘所说的这般干裂不堪吗?” 与此同时,苏晚已掀开帘子,带着一身清寒踏入里屋。 床榻上,三个孩子正凑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柴门的方向,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各自的小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桂花糕糕屑。 “二宝、小宝你们说,娘该不会真的被那小白脸给缠住了吧?” 赵大宝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要是后娘真的要和那陌生男子在一起,他们三个小家伙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娘……会带着他们一起走吗? “那陌生男子的样貌倒是挺真好看,我瞅着比那画里的仙官还要俊俏呢。” 赵二宝托着腮帮子,咂了咂嘴,“就像真正的谪仙一样,娘该不会被他的美貌折服,忘了咱们吧?” “可是……”赵小宝攥紧衣角,一脸认真的反驳,“娘亲的美貌也不输那位大哥哥呀!明明是娘亲更好看,应该是他看上娘亲才对!” 苏晚刚踏入里屋,就听见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嘀咕着童言童语,顿时被逗得笑出了声,眉眼间漾着暖意。 她脸上带着笑意,在床榻边上坐下,指尖轻轻拭去大宝嘴角边的糕屑,又揉了揉二宝有些刺挠的发顶,随即将赵小宝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们这几个小机灵鬼,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还是小宝好,会为想着法子维护她! 赵大宝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道:“娘,那个男的真的没缠住你吧?你、你会不会跟他走了,就不要我们了?” 毕竟,要是搁从前,后娘巴不得丢下他们这三个拖油瓶。 “怎么会呢!娘养你们三个都够呛,哪里还有精力再去理他。” 苏晚眼底笑意更深,“他受了重伤,连起身都难,哪有本事缠人?娘留下他,不过是看他可怜,再者说……”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他好起来,可是要给咱们付丰厚的诊金的,到时候想吃多少桂花糕就有多少,管够!” 听到“桂花糕管够”这几个字,三个孩子眼睛瞬间亮了,先前的担忧瞬间散去。 忍饥挨饿的日子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们早已不敢再奢望顿顿饱腹。 更别提,能尝到桂花糕这般香甜可口的糕点,生怕稍一眨眼,这点小小的期盼就会化作泡影。 苏晚瞧着三个孩子眼里的雀跃,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微微发酸。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涩,语气凝重,“不过,关于这人,别人若是问起,便说只是远方亲戚见不了我们一家子可怜,从远处来帮衬几天就回去。” “至于更多的,不管是谁追问,万万不能多说半个字,一概装作不知情,知道吗?” 这事,关乎到他们的生死! 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只怕到头来银两没拿到,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个孩子被苏晚从未有过的严肃模样唬住,齐刷刷地点了点头,小宝更是立即用手捂住嘴巴,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苏晚瞧见他们这幅懂事的模样,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肚子饿了吧?娘这次去镇上买了不少好东西。” “等着,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今夜咱们吃小葱拌豆腐,再蒸一锅软糯的米饭!” 闻言,赵小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苏晚的衣角,另一只手擦了擦留下来的口水,“娘,真、真哒?真的有大米饭……还、还有豆腐……” 赵大宝赵二宝听着这话,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平日里,他们多是看着原主先把好东西吃完,在挑挑拣拣她剩下的东西吃,何曾吃过这般难得的美味。 “当然是真的!”苏晚笑着转身进了灶房。 苏晚先是闪身进入空间,将今日在米铺买的大米添进米缸,这才舀了三碗饱满的白米粒,放进粗盆里淘洗干净。 清水顺着指缝流淌,米粒在盆底碰撞,发出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洗去表面的浮尘后,更显晶莹剔透。 紧接着,她往锅里加足了清水,将米下锅。 刚收拾好厨具,就见赵二宝屁颠屁颠地从里屋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干柴,蹲在灶膛前,娴熟地将柴火添了进去。 火星子噼啪蹿起的瞬间,橘红的火光映衬出苏晚白皙的脸庞。 赵二宝仰着小脸,脆生生道:“娘,我来烧火!” 这种时候怎么能缺了他呢? 苏晚掩唇轻笑,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果然美食能治愈一切,哪怕你是反派! 只是,也不知那些侍卫会不会沿着路线一路搜查到他们这村子。 若是如此,那便遭了…… ------------ 第二十二章 小葱拌豆腐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咕嘟”的声响,将苏晚飘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那些官兵真寻来了这里,在想法子应对吧!” “眼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哪怕是下黄泉,也得做个饱死鬼!” 她甩了甩脑子里的想法,转身便去处理起了豆腐。 小葱拌豆腐这道菜看似简单,但若是掌握不好分寸,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也会变得异常难吃。 苏晚将放在瓷碗里的嫩豆腐用清水洗净,接着用磨得蹭亮的菜刀,将那嫩白的豆腐切成均匀大小的方块。 再切豆腐的间隙,锅中的米饭也渐渐冒出氤氲的热气,咕嘟咕嘟的声响在灶台间回荡,米饭的香气弥漫在屋里。 “娘,米饭的香气冒出来了,真香呀!” “是不是快能吃啦?我闻着这米香儿,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赵二宝踮着脚尖趴在灶台边沿上,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咕嘟冒热气的铁锅,扬起小脸使劲儿嗅了嗅。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吃过白米饭了,此刻闻到这股香味儿,心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能开锅! 苏晚瞧着赵二宝嘴角处的口水都快要留下来,连忙把他从灶台间拉到自己的身边。 掏出手帕袖里的手帕,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状若嗔怪道:“傻小子,小心烫着!再等一刻钟,米饭闷的透透的,配上小葱拌豆腐,保准让你吃个饱!” “二宝,娘这暂时不需要你来帮忙添柴火了,去跟大宝小宝先把新被褥整理好,今个儿夜里睡觉可不用再挨冻了。” 赵二宝这大馋小子咋就这么馋呢! 他的小身子要是再贴近些,可得烫出个大水泡,在这医疗卫生条件不好的古代,万一感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赵二宝一听“不用挨冻”,刚才还黏在铁锅上的目光立刻转了方向,“真的?夜里再也不用冻得缩成团子了?” 恶毒后娘如今是真的再为他们着想了! “是不是真的,去瞧瞧便是!”苏晚眉毛往屋子里头挑了挑。 赵二宝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了几眼,随即似是怕耽误了整理被褥,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去,只是刚走出几步,便又猛地回头,喊道:“娘!我跟大哥小妹快点整理好被褥,等你开饭呀!可别少了我的小葱拌豆腐!” 苏晚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心疼地笑。 这孩子,馋是真的馋,但做起事来倒也不马虎。 原主从前有什么粮食只想着先满足自己的胃口,而三个小崽子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等着吃原主剩下的剩饭剩菜,天气冷时暖和的被子也全给自己裹。 在赵柱子刚去世那会,原主也从来都是优先考虑孩子。 可渐渐,当她发现家中的粮食没法满足四张嘴时,心中那点母性的爱意,便被密密麻麻的恐慌占据,直到最后啃食的干干净净。 说到底,原主也不过是个既可怜又可悲的人罢了。 她低下头,往灶台里又添了一把干柴,蹿起的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米香愈发浓烈,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得给柴房里的“摇钱树”送去一份。 要是把他饿死了,那她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吗? 那可不行,她苏晚的字典里还没有“失败”二字! 想归想,为了防止糊锅,苏晚时不时便揭开锅盖,用木勺搅一搅锅底,把每一粒米饭都给搅均匀。 不多时,一锅软和的米饭便煮得粒粒分明,裹着温润的水汽,粒粒饱满似圆润透白的珍珠般。 苏晚用木勺轻轻一舀,米香混合着锅底那淡淡的锅巴香扑面而来,不黏不硬,恰好是软糯的口感。 洗净后的锅中倒入事先烧开的温水,苏晚端起碗里的豆腐,动作轻柔的似是捧着易碎的白玉,顺着锅边缓缓滑入水中。 待水煮沸后,白嫩的豆腐在水中轻轻翻滚,焯去淡淡的豆腥味。 接着,她迅速用从空间里拿出的漏勺捞出,沥干了豆腐的水分后,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碗中。 将米饭盛进粗瓷碗里,紧接着,她拿出事先备好的一段小葱。 将其洗净后切碎,翠绿如翡翠般的小葱簌簌落在白嫩的豆腐上。 苏晚打开一旁的陶罐,从罐中取出些盐薄薄的撒上些,又淋上一勺香油,清冽的香气瞬间蔓开。 最后,她提起生抽搅上半勺提鲜,只见那琥珀色的酱汁顺着豆腐的纹理一点点渗透,既裹住了豆腐的嫩,又不掩去小葱的鲜。 用筷子轻轻一拌,软嫩的豆腐块裹着青绿碎末与酱香,夹杂着米饭的香气,在这狭小的厨房里相互交织,简直要把人给香晕了去。 接下来,苏晚把昨个儿剩下的一点兔肉给热透,再煎了碟小银鱼,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便被她搞定了! “大宝二宝小宝,快来开饭啦!” 正在整理被褥的赵大宝、赵二宝以及赵小宝听见声响,急急忙忙把最后一点被子的角给掖实了,慌忙往饭桌处赶去。 苏晚笑着把碗筷摆好,给三个孩子每人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又往他们的碗里各夹了一大块裹着葱碎的豆腐。 “别急,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话音刚落下,赵大宝网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含糊道:“娘做的饭最好吃!” 赵二宝则专挑豆腐吃,唇角沾满了酱汁,忍不住开口,“香,真香!” 赵小宝双眸亮晶晶的,一口一块豆腐停不下嘴,“娘,这豆腐好嫩呀,呲溜一下,就进到小宝的肚肚里啦!” 苏晚听在耳里,眼底的笑意几欲溢出眼眶。 吃过饭后,她也没忘了柴房里的伤患,单独盛了小半碗软烂的米饭,舀了小半碟小葱拌豆腐给顾宴辞送去。 也不知那人是否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伤势这般重,这些清淡软烂的吃食才更好消化。 “吱呀——” 伴随着柴房打开,苏晚提着食盒匆匆踏入柴房里,另一只手的腋下还夹着一张厚实的棉被褥。 抬眸的瞬间,便见顾宴辞仍贴着墙壁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哪怕身处简陋的柴房,周身也难掩一股清冽矜贵的气场。 只是他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些,薄唇紧抿,额角渗出了一层的薄薄的冷汗,想来应是强撑着坐起身子,牵扯到了伤口。 听见动静,他淬了冰的眸子骤然抬起,带着些许警惕的目光落在苏晚的身上。 却又在瞥见她手中的食盒与腋下夹着的棉被的瞬间,眸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 第二十三章 她的小算盘 苏晚没在意他语气里的疏离与警觉,将食盒搁在一旁的矮桌上,利落地将棉被铺开盖在他的身上。 “姑、姑娘……”顾宴辞惊诧出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呜呜……小姐您快醒醒,侯爷气势汹汹的带着二小姐到夫人的院子,要逼她自请为妾呀!” “可怜了小姐,被推下水不说,还被二小姐诬陷偷了她的镯子,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侯爷不但不相信小姐的说辞,还不准请郎中来为她治病,额头这般滚汤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青梧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儿,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屋内的炭火早已燃烧殆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从窗缝里钻进来,冻得的人瑟瑟发抖。 “嘶!好疼……” “谁……是谁在哭……” 耳边传来一道道低低的啜泣声,沈稚年在一阵剧痛中猛然惊醒,是谁在给她哭丧? 瞅着眼前陌生的闺房,脑子一阵嗡鸣,她一时间怔住了。 贼老天的一道天雷,把她劈哪来了? 沈稚年只觉得喉间干涩得发疼,刚想开口,脑中忽的涌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好消息:她穿书了! 坏消息:穿成了同名同姓,被污蔑陷害最终惨死的嫡女炮灰小可怜身上。 在原书里,原主沈稚年是永宁侯府的嫡女,搬进府中不过一年,只比她小一岁的私生女便被渣爹接回了府中,当起了二小姐。 从此,只要是沈娇月看上的东西,渣爹总会想尽办法满足,就连那间朝南的云锦居也变成了她的专属。 原主本不想退让,可娘却拉着她的衣袖低声下气道:“年年,只是一间闺房而已,让让你妹妹也没什么,不要让你爹爹感到为难。” 有了渣爹的宠爱,沈娇月变得愈加有持无恐,不是诬陷原主给她难堪,便是造谣原主与别的男人有染,渣爹对原主失望至极,再也没有踏入原主母亲的房中。 三天前本是原主的寿辰,她特地打扮了一番想出府去山上的寺庙祈福,不料被等在池边的沈娇月拦住了脚步。 “好姐姐,你打扮的这般美丽,可是要出府去勾搭哪家少爷呢?小心我告诉爹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头上那根云鬓花颜步摇我看上了,呵,这根发簪是我的了,贱人你去死吧!” 她赤红着眼狞笑着,一步步走近原主,猛然间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将袖中的镯子塞给原主后,狞笑着伸手将她推下了荷花池。 还未等原主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 “姐姐,你……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镯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待小厮将原主救上来时,她早已血色尽褪,奄奄一息。 双手无力垂落下的瞬间,袖子里掉出了个碧绿色的镯子。 渣爹赶到后,看着沈娇月楚楚可怜的模样,暴怒之下竟命人狠狠打了原主三十大板,不准任何人请郎中给她看病。 冬日的池水冰凉刺骨,当夜原主便发起了发起高热,庄氏几次哭到晕厥,苦苦哀求渣爹也无济于事,在极度痛苦中就这么没了性命。 原主的娘早些年以卖豆腐为生,渣爹是赶考的穷秀才,靠着寄过来的卖豆腐的贴补一路奔波打点。 最终考上了三甲进士,担任永宁县同知,因揭发前朝想要造反的旧部、以及抗洪水有功。 圣上爱惜人才,又因上一任永宁侯贪污受贿入狱,抄家流放。 圣上早就看他不喜,将这座府邸赐给了渣爹,让他袭爵,为了不落得负妻的骂名,这才勉强将娘接入了府中。 可渣爹极爱面子,小到打点大到府里的下人、菜肴、衣裳、家具样样都要上好的。 他的俸禄根本不够支撑府里的开销,皆是靠着原主的娘给家里添钱养活。 渣爹不再满足于此,嫌弃原配满身铜臭不懂风花雪月,心里只想着将养在外面的女子接回家中,许她正妻之位。 娘任劳任怨多年的付出自是不愿,可奈何渣爹一意孤行,不惜以女主性命为要挟,只好答应自降为妾。 原以为退一步过后,日子会好过些,却不曾想这一退,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消化完原书里的剧情,沈稚年掐指一算,直呼真是晦气! “侯府的人真是有眼无珠,放着原主命格极贵的人不要,反倒去宠命中带煞,会招来灾祸的私生女,作死有一套!” “放心吧,我既然穿到了你的身上,定会为你报仇,了却尘缘事!” 随即,沈稚年深深吸了口冷气,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跪坐在榻边的青梧帕子攥得发皱,见她睁眼,眼泪掉的更凶,“小姐,您终于醒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青梧也不活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夫人吧,侯爷这几天为了逼夫人自请为妾,禁了足还不让人送饭,她的身子怕是糟不住折腾……” 夫人一向待下人们不薄,月银都是按时发放,知道她家里母亲生了病还特地准许她回家探望,侍奉左右。 这么好的夫人,侯爷的眼睛怎么就瞎了眼呢? “别哭了青梧,你家小姐我还没死呢!” 沈稚年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那外室女扶上正妻之位,让她管家?” “我看他是好日子过习惯了,早忘了是谁陪着他从泥塘里爬出来,又是谁为他操持家事、不分昼夜地伺候祖母,如今却容得外人登堂入室,欺辱发妻!” “既然他们等不及,那我便亲自去会会,谁也不能欺负了娘!” 青梧一愣,听着自家小姐不容置喙的语气,张了张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总觉得小姐变了,变得不再懦弱又卑微,多了一抹淬了冰的锋芒。 愣了几秒,青梧眼里划过一抹亮光,忙应道:“是,小姐!” 随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黄花梨连三柜橱,将一件狐裘披在了沈稚年的身上。 穿过抄手游廊,风卷着碎雪扑在狐裘上,扑簌簌落了一层,屋檐下昏黄的宫灯映衬着她清冷的面容。 ------------ 第二十四章 告密 “官爷,那小寡妇就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竟敢私藏朝廷命犯,我早瞧她不对劲了,鬼鬼祟祟的大半夜才进屋!” “您不知道,她家男人死了没多久就带了不少野男人回来,前段时间还偷了我家两只野兔。” “官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像她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关进牢里,活活打死!” 屋外,嘈杂的声响似一声声惊雷,震得柴房里的两人措手不及。 可,怎么会有官兵追查自此处? 苏晚目光猛地一颤,冷声道:“这声音……是张虎!” 她带着顾宴辞跟赵小宝回村子时,抄的是一条人迹罕见的小道。 而那条小路,平日里根本没不会有多少人路过,除了原主偶尔去那摘过几次野果。 莫非是她回来时被张虎瞧见了,他怀恨在心之前的事,跟官兵告了密? 若是如此,今夜他们怕是在劫难逃了! 苏晚心口一沉,手里提着的食盒险些哐当掉落在地,她被抓去蹲大牢受罪兴许还能抗一抗,可孩子们呢? 孩子们还在里屋熟睡,若是被官兵瞧见,岂不是得让他们跟自己遭了罪?那牢狱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想到这,苏晚咬了咬唇,死死攥住食盒的提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她侧头看向身侧的顾宴辞,他腰侧的伤还在渗血,玄色的衣袍浸染出一片暗沉,半张脸隐入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苏晚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色,“公子,他们怕是追来了!趁现在还来得急,你快逃命吧!是张虎告的密,他咬定了咱们,只怕他们不找到你不会轻易离开。” “你这伤怕是经不起折腾,要不只能委屈你先躲在茅厕了,茅厕味儿浓,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想到你躲在那的!” 这棵“摇钱树”还没有发挥作用,就要被人“砍”去,她怎么那么命苦,这种倒霉事都能让碰上! 顾宴辞:“……” 他沉默片刻,空气里仿佛飘着茅厕那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 他隐在暗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除了茅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姑娘,倒也不必如此。” 顾宴辞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抬手往上指了指,“柴房房梁上有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来能容一人藏身,姑娘不必担心,顾某自有办法。” 房梁上虽冷,但总比躲茅厕体面多了。 不过,都司府的人为了抓他,还真是费尽心机,竟连这穷乡僻壤的村落都摸了过来,想来那叫张虎的告密也不过是恰好碰上。 顾宴辞扶着墙,忍着腰侧的伤痛缓缓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房梁中段那块,与周遭木板纹路有所差异的位置上。 他身材颀长,即便负伤,以他的功夫跳到上面不成问题。 他脚尖发力,刚想顺着墙面往上跳,正想跳上去时,却被苏晚猛地一把拽住。 “你别动!”苏晚踮起脚瞅了眼房梁的高度,又看了看他渗血的腰处,急声道:“这房梁如此之高,你这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渗血,怎能如此冒险?” 望着苏晚那执拗的眼神,顾宴辞苍白的脸庞突的染上一抹绯红,脸颊不由得发烫,一时间心跳如擂鼓,脑袋里的弦紧绷了起来。 异样的感觉在心头缠绕,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可身子却又忍不住想要离苏晚再近一点。 他……他这是怎么了? “姑娘,不碍事的!”顾宴辞舔了舔干涩的唇,“这点高度我顾某还是能做到的,你放心!” 听到顾宴辞的回答,苏晚顿时急了,“不行!你的人是我救的,这第二条命也是我给的,你怎么能不听恩人的话呢?” “要是你死了,我的诊金谁来付呀?我的摇钱树你不能死……” 此话一出,顾宴辞的眉头皱了皱。 她果然,还是把他当成是摇钱树看待吗? 顾宴辞喉间的干涩重了几分,眸底划过一丝复杂,说不清到底失落还是别的心绪。 他哑然片刻,冷冷道:“姑娘放心,你救我一命,我自是不会忘记姑娘的恩情,诊金之事我绝不会赖账,只是眼下情况紧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是什么馊主意?” 苏晚气得直跺脚,这些古代人还真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都会轻功,但要是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她伸手摁住了顾宴辞正欲上前的肩,眼眶透着红,内心十分肉疼即将到手却又要飞了的银子。 “你这腰伤可经不起你如此折腾,一使劲儿就崩血,若是跳不上去,摔断了腿把人引来,到时候别说诊金,你连命都要没了,我找谁要去?”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保命要紧,你就乖乖听我的,先躲进茅厕里,等官兵走了,你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我还能给你搭个梯子!” 顾宴辞看着她这幅“小财迷”的模样,心中那股莫名的心绪忽然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哭笑不得。 他竟被一个满脑子都是诊金的姑娘,给说得无法辨驳,真是既好笑又无奈。 “好!”他终是松了口,“顾宴辞听姑娘的,这就去茅厕待着保命!” 听见这话,苏晚眉眼弯弯,伸手扶住了顾宴辞,“这才对嘛!走,我带你去,茅厕除了味道重点,绝对安全。” 那些人打死也绝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躲在茅厕里,顶多只是踢几脚罢了。 顾宴辞被苏晚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往茅厕走去,夜色沉沉,两人就着脚下的路快步向前走着,生怕慢一步便会被追上。 饶是如此,还是牵扯到了伤口,腰侧的伤痛顿时扯得他闷哼一声,刚想让苏晚不必在搀扶自己,却见苏晚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苏晚立即伸出手护住了他的腰,动作比之前还要小心轻柔,“抱歉,我不小心弄疼了你,你一定很疼吧?” 顾宴辞没有接话,他垂眸盯着她的慌张的神色,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但很快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寡妇感兴趣! 凛冽的寒风吹着茅厕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顾宴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忍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否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晚压低声音,将他扶到茅厕里,又从墙角摸出块破旧的草席挡住了门口。 顾宴辞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上,喉间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苏晚刚跑回柴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柴房的木门被人一脚踹飞,木屑飞溅间,几名官兵手持着长刀冲了进来,寒光逼人。 张虎跟在后头,指着苏晚,脸上满是邀功的狞笑,“官爷,就是她!她就是苏晚,就是她这个小贱人把人带回来的,那朝廷命犯肯定藏在这!”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人给官爷交出来,难不成你想死?” ------------ 第二十五章 官兵追查 张虎带着人一窝蜂涌了进来,火把的光登时照亮了整个柴房。 苏晚脊背一挺,非但没退,往前走了两步,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张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还请官爷明察,民妇守寡多年,一向安分守己,绝没有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张虎,你因着上次想要从我这白嫖兔肉,却没能得逞,从而心生怨愤,造谣污蔑我的清白,今日官爷这般搜查,若是查不出什么,岂不是平白败坏了我的名声?” 说罢,她细细瞧着眼前手持长刀闯入的众人,那领头的那人,分明是在巷子处遇到的追杀他们的头目! 只不过,此刻的他换了身捕头的官服,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下狰狞不堪。 苏晚心头猛地一沉,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这些人,个个横眉竖眼,手里的长刀足以一刀致命,看来他们是准备下死手,不留一个活口。 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恐惧,眸光动了动,面上却是不显,“各位官爷,民妇坦坦荡荡,没有私自藏人,更不知道张虎口中所说的朝廷要犯是谁,官爷若是查完了,可否还民妇一个清白?”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心悦夫君许久,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尚且过得艰难,又怎会做出对不起赵家的事情?” “不过是张虎的一派胡言,还请官爷不要上当受骗啊!” 今日,张虎与她的仇怨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不要她活,她便要活着,还要亲手让他自食恶果! 话音落下,张虎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官兵,手指直直指向苏晚,唾沫星子横飞,“我呸!你少在这装模作样!我亲眼瞧见,你大半夜带着个黑衣的男人走小路回了你家。” “倘若不是朝廷命犯,你为什么不敢走大道?分明就是心里有鬼,你苏晚就是心虚了!” “官爷,这小贱人嘴巧惯会狡辩,你们快搜,那命犯肯定就藏在这附近!” 火光下,映照出张虎那张因扭曲而变得极度狰狞的脸,双眼猩红,似是一头游走在暴怒边缘的狮子。 苏晚眸色沉沉,瞧着众人始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虎的模样,似是在看跳梁小丑的把戏。 张虎被她的气势唬住,方才还得意不已的笑意顿时僵住,此刻心里不由得犯怵。 这小寡妇真当是被冤枉的不成? 她的眼里怎么连一丝害怕都没有? 难不成真是他看走了眼,一时误会了她?可,这不可能啊…… 那破地方没人愿意去走,若不是他迷了路,也不会发现苏晚私自藏男人这事! 张虎低声喃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要是知道自己骗了那些官兵,他们铁定不会放过他的,该死的……” 若这事是误会,那他们还会答应把苏晚许配给他吗? 一直没说话的刀疤脸领头冷笑一声,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将此处打量了一番。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刀锋在火把下划过一抹寒光,语气阴鸷如冰,“呵!还你一个清白?真是好大的口气!” “至于你是不是清白的,搜过才知道!本官这倒有一个好主意……” 他缓缓上前一步,脚下踩到干柴,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骇人。 苏晚内心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喉结滚了滚,忍不住咽了唾沫,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男的,究竟想做什么?该不会想要杀了她泄愤吧?! 还未等苏晚想明白,领头的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用刀柄轻轻拍了拍苏晚白皙的脸庞。 顿了顿,他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撒了谎,那我就杀你一个孩子,若是真的藏了人不交出来,那我还杀你一个孩子,若是当真私自藏了顾宴辞,那我连同你们一起杀了,黄泉路上也好个伴,是不是?” 张虎似是被拎着小鸡崽子似的,被狠狠地拽到了苏晚跟前。 他抬起脚,毫不犹豫用尽全力,一脚便踹在了张虎的腰间。 下一秒,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张虎像个破布娃娃似的狠狠撞在了柴堆上。 突的,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喷出一口酸水,腰眼的剧痛让他蜷缩在地,哼哼唧唧了半天,怎么也爬不起来。 “张虎跟你有过节吧?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正好连他也一块杀了,你们在地府也才能热闹一点啊!” 说着,他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刀柄摩挲着苏晚脸颊的力道陡然加重,带着刺骨的寒意。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刺骨的寒风吹进四肢百骸。 苏晚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里,钻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个疯子,根本没想让所有人活下来! 他根本不是要搜查,而是笃定了顾宴辞就藏在这儿,不惜用孩子们的命逼她就范! 苏晚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恨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官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寡妇,怎敢私自偷藏朝廷命犯?您若是不信,我这就带您去各处瞧瞧,只求您别吓着孩子。” 刀疤脸却没理会苏晚的话,他挥手示意手下,“给我搜!连柴缝都别放过,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记住了,要抓活的!” “是!”官兵们领命,立刻扑了上来。 长刀劈得柴堆四散飞溅,干柴翻倒的轰隆声震得耳膜发疼,墙角的旧水缸被踹翻在地,瓦片哗啦啦的响,地面的青石板被高高翘起又重重落下,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苏晚一边灵巧地避开长刀,一边盯着被踹碎的水缸碎片,心疼的直抽抽。 那水缸是屋里唯一盛水的东西了,如今连拼都拼凑不起来,她好不容易挑来的水啊,就这么没了…… 这些东西的赔偿金,她要收顾宴辞两倍,哦不,三倍以上的银子! “喂!刀下留情啊!你们要抓人可以,不要破坏掉我家的东西呀!” 苏晚躲过一名官兵的追捕,顺手抄起一根粗壮的木柴,力道十足地敲在对方胳膊上,“这是我要留着过冬的干柴,你把它们劈碎了,还让人活不活了?” “还有那块青石板砖,我花了三天才铺好的,你们当自己是二哈,搁着给我拆家呢?” 这些人都是属二哈的吗?家都要被拆散了,她果然就不该介入他人的因果! 她的家啊!呜呜呜……碎了,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正当苏晚伤心的不能自已之际,一道闪着寒光的刀尖正朝着她的后背狠狠砍去….. ------------ 第二十六章 谁准你动我的人? “苏姑娘,小心!”一声急切的呼喊声穿透嘈杂混乱的声响。 苏晚还陷在心疼家当的抽噎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猛然回头。 下一刻,瞳孔暮然瞪大,身子似灌了铅般,定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半分脚步。 闪着寒光的刀刃,明晃晃地落入她的眼帘,眼看就要朝着她迎面砍下。 冷冽的刀锋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气,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嘴唇动了动,“这下是真完啦,刚穿到这没体验几天,就要下地府了吗?” “去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疾风般迅速掠来。 寒刃破风的瞬间,顾宴辞左臂揽住苏晚纤细的腰肢,带着她侧身避开,右手迅速捡起地上散落的长剑,破空而去。 “铛——” 刺耳的铁属碰撞声在耳边炸开,硬生生将那刀刃隔开半尺,那官兵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上的长刀瞬间脱手飞出。 刀刃碰撞摩擦出的火星子,溅在了顾宴辞玄色衣袍的暗纹上,他睥睨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遭,嘴角微微扬起。 随即,他锐利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的腰牌上,神色一紧,低声喃喃:“这些人腰间的腰牌……竟如此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那官兵心头一颤,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衣摆将那腰牌遮住。 “顾小将军,你终于肯出现了!” 刀疤脸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可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何必苦苦挣扎到现在?不如我亲手杀了你,好下黄泉和你顾家百余口性命团聚啊!” 说罢,他仰天大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得意。 “顾家百余口人的性命”几个字如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顾宴辞的胸膛。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骤降至冰点,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裂般硌吱声在周遭格外清晰。 他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杀意,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却没有立刻动手,嗓音低沉阴冷,“我顾家忠君爱国,从未觊觎皇位,却遭你们这群狗杂碎构陷!” “我顾家上上下下几十条命何其无辜,今日正好,便让你们尝点血债,到了地府给我顾家人磕头谢罪!” 手上力道一沉,下一秒,苏晚被一股沉劲儿猛地拽住,整个人踉跄着撞上坚挺的胸膛。 顾宴辞身上散发出的冷香气息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瞬间将她笼罩,可不知为何,却莫名让她感到心安。 “苏姑娘,失礼了!” 顾宴辞嗓音低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揽住她腰肢的手却稳如磐石,他旋身将苏晚护在身后。 苏晚被他周身的戾气震得心头一跳,可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急促却沉稳的心跳声,方才的恐惧渐渐褪去。 “呵!多说无益,今夜你是逃不掉了!” “去死吧——” 话音未落,顾宴辞足尖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刀疤脸,手中的长剑带着破风的气势,直直刺向对方的心口。 刀疤脸早有防备,挥刀格挡,却被顾宴辞周身爆发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脚下的靴子登时磨成了火星子。 “顾小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惜啊,今日你注定插翅难飞,纳命来!” 刀疤脸嘶吼着,足尖一蹬,挥舞着长刀直逼顾宴辞的命门,余光却示意手下去围堵苏晚。 那女子不过是个丧了夫的寡妇,竟也值得顾宴辞这般拼命,该不会这村姑是他的软肋吧? 啧!“冷面阎王”顾宴辞也有动心的一天?看来,她是留不得了! 苏晚见状,抄起脚边一块还算完整的青石板,狠狠砸向靠近她的官兵,“还想打我的主意?你们怕是不知道我的实力!” 再怎么说,她在现代也是练过三年格斗的人。 只是当亲眼目睹电视剧里厮杀的场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犯怵。 她咬了咬牙,抄起脚边一块锋利的碎石,趁一名官兵不备,猛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还想抓我?没门!顾公子,我来帮你!” 说着,苏晚灵活地避开了挥舞下来的长刀,抄起一根干柴快准狠的砸在了那官兵的后背。 顾宴辞还没给她付诊金呢,谁也别想伤了她这棵“摇钱树”! 顾宴辞余光撇见她笨拙却果敢的模样,眼底的戾气稍稍散去,却仍急声道:“苏姑娘,别逞强!他们手里有剑,杀人不眨眼,你还是躲我身后来吧!” 刀剑无眼,这些人是铁了心的要取了他的性命,又怎会顾及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顾宴辞半眯起双眸,剑势陡然加快,一剑便挑断了身前官兵的手腕,反手格开另一侧的袭来的刀锋,余光死死地盯着苏晚,生怕她有半点损失。 刀疤脸见状,提起长剑朝着他的后背狠狠砍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 “去死吧!只有你死了,殿下才能安心,你的位置终将由我来取代!”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只见顾宴辞猛然转身,戾气十足的眼神微眯,深亮的眸子里掠过若有若无的笑痕。 “谁准你,动我的人?” “铛——” 长剑劈落的瞬间,刀疤脸脊背一凉,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顾宴辞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慌忙举刀想要格挡,却被顾宴辞滔天恨意的力道震得浑身发麻,佩刀直接崩出一块缺口,身子狠狠撞向地面。 他刚想起身逃走,顾宴辞的剑直指他的喉间,眼底寒光咋现,一脚重重地揣在了他的心窝口处。 “噗——” 刀疤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重重砸在了碎尸地上,胸口的剧痛让他顿时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顾宴辞踩着他的手腕,长剑剑尖抵着他的喉结,稍一划动,锋利的刀尖便划破一层薄皮,渗出的血珠顺着刀刃滑落。 他的嗓音冷的似淬了冰,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将人吞没,“说!谁派你来的,顾家灭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们把翻案的线索藏哪了?” 随即,顾宴辞缓缓俯下身,勾着唇,“我猜,你口中。所说的殿下,该不会是二皇子吧?” ------------ 第二十七章 鱼儿上钩了 刀疤脸浑身一颤,他眸中闪烁着惊恐,冷汗顺着额角滚落,被骤然惊到的心跳如同牛皮大鼓般,被人咚咚敲响。 他死死咬住牙关,却仍止不住打颤,被踩住的手腕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 “你……你休要胡言!”刀疤脸声音沙哑,眼里划过一抹慌乱,“你说的殿下是谁,我根本不知道,顾家通敌叛国本就是事实,是你们顾家罪有应得!” 落在这活阎王手里,不死也是残! 可,若是抖出背后的主谋是二皇子,他全家老小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 “罪有因得?” 顾宴辞被气笑了,他指尖捻着剑柄缓缓转动,剑尖往刀疤脸的喉间送了半分,“当年我父亲在边关浴血奋战时,朝堂上还在夸他英勇无畏,为何我顾家世代一直忠心于圣上,到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背后的主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忠诚为他卖命,还真是他的一条好狗!” 顿了顿,他低低笑出声,“你说,你要是被他知道落入了我的手里,他会不会保住你家人的性命?” 话音落下,刀疤脸脸上的血色瞬间尽褪,嘴唇哆嗦着,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焉了下去。 二皇子一向最是凉薄,若是让二皇子知道他此刻落入了顾宴辞的手里,他这颗弃子的命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 “头儿,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他的几句话把老底给掀了!” 周遭的官兵们见状,手中的长刀闪着寒光,寒芒映着月色,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谁人不知,顾宴辞是出了名的偏执,谁若是招惹上了他,不死也是残。 甚至只是提起他的相貌,都能吓哭孩童,他“活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苏晚自知这事与她无关,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眼神紧紧盯着里屋里的情况。 三个孩子被她哄睡下了,此刻里屋里一阵寂静无声,烛火没有亮起,想必那三个孩子正依偎在一块。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吵不醒他们,苏晚是不大相信的,她没什么奢求,只盼那些人没去找孩子们的麻烦,只要他们一家人还活着就好。 顾宴辞的剑尖又往下压了三分,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絮飘落。 那雪粒子落在刀疤脸早已汗湿的额角,瞬间凝结成冰粒,与颈间渗出的血珠缠绕着,又冷又疼。 “怎么?嘴巴闭这么紧,是不肯透露半分线索了?你倒还真是对他忠心耿耿,不愧是他养了多年的狗! “弃家人性命不顾,你也没比我好多少,想死,我可以给你来个痛快!” 顾宴辞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指尖轻轻一旋,剑尖又陷入半分,腥甜的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流淌,在雪地里洇开一小片暗红。 刀疤脸瞬间疼得浑身抽搐,喉间嗬嗬作响,染血的嘴角却扯出一抹狰狞的笑意,“顾……顾宴辞,你以为拿我的家人性命做要挟,撬开我的嘴就能知道真相?” “呵,我告诉你……你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替顾家翻案,你不过是阶下囚,这天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你说我是狗,可你那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弟兄又何尝不是?我呸,你少在这假惺惺装好人,你们顾家就该死!” 风雪呼啸而过,卷着冰粒抽在脸上生疼。 顾宴辞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他俯下身子,目光如鹰般紧紧盯着刀疤脸那张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吗?那我就只好发发慈悲,让你先走一步,到地府下为我的弟兄们探探路,如何?” “你以为我真要等你开口?你的主子跟北狄的使者来往密切,私藏的北狄密信就藏在他宫里的暗格吧?” “你说,我要是把他弹劾到圣上面前,你的主子还会不会护着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 话音落下,刀疤脸神色一僵。 他脱口出口道:“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剩余的话还未说完,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捂住了嘴。 顾宴辞眉梢一挑,狭长的眸子微微弯着,嘴唇动了动,似是在无声的说着:鱼儿上钩了! 他方才也不敢确定内心的猜测是否正确,眼下,不过是诈一炸这人,就什么都招了! 看来,他猜对了! 近这几年来,北狄时常来犯,自从父亲被害后,驻守边关的将领遍成了二皇子的人。 从前总是少不了与北狄的人有所摩擦,可自从二皇子的人驻守边关后,却再也没听闻北狄来犯的消息。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北狄竟主动求和,甚至愿意年年进贡稀罕宝物给朝廷。 圣上为此感到十分欣慰,特地在朝堂之上嘉赏了二皇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倘若圣上逝去,那二皇子无疑就是下一任上位的最佳人选,而他为了上位,势必要铲除异己,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你……你诈我?”刀疤脸嘶吼着起身,抽出腰间的匕首,直直刺向顾宴辞的心口,“去死吧!顾家余孽!” 顾宴辞足尖一蹬,身子往后退去,侧身灵巧地避开了刀疤脸的进攻,脚下狠狠一碾,长剑回抽,精准地挑飞他手中的匕首,随即将剑柄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刀疤脸闷哼一声,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梗着脖子不甘心地嘶吼道:“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出现,你和你那点可笑的翻案希望,就会葬入黄土……” 话未说完,顾宴辞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钉在地面。 “天罗地网?呵,我便先送你下地府给你主子作伴!” 说罢,顾宴辞没再给他任何机会,锋利的刀尖瞬间划破了他的脖子。 刀疤脸瞳孔一阵,手不甘心地举起,可还未等他触碰到顾宴辞,便没了气息。 顾宴辞抽出长剑,血珠溅落到他的玄色的衣袍上,宛若朵朵寒梅绽放。 其余的官兵见状,纷纷害怕的想要逃跑,下一瞬,便被长剑刺穿了胸膛,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院子里已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具尸体,刺目的暗红在雪地里蜿蜒漫开,染红了雪白的地面。 顾宴辞丢下手中的长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身望向苏晚,眼里的戾气散去,只剩浅浅的柔和,语气软了几分,“苏姑娘,没吓着你吧?” ------------ 第二十八章 动心了? 苏晚:“……” 她说不害怕,他信吗? 苏晚立在院中,她望着雪地里那片刺目的暗红,喉间轻轻滚了滚,却没有后退半分。 听见顾宴辞的声音,她缓缓抬眸,眼底没有半分俱色,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顾公子你,有没有受伤?” 她缓缓朝着他靠近,视线落在他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腰侧伤口上,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眼底的心疼不似作假。 “顾公子,你的伤口……一定很疼吧?” 指尖刚触碰到那片冰凉黏腻的衣料,顾宴辞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方才险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忘记了腰侧的伤,此刻被苏晚微凉的指尖一碰,那隐忍的钝痛骤然翻涌,登时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宴辞垂眸,望着她那紧促的眉头,那双情亮的眸里那毫不掩饰的疼惜,耳根后知后觉的泛了红,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了起来。 他本想扯个玩笑说无妨,可话到嘴边,却被苏晚眼里的心疼烫得改了口,嗓音低哑,“苏姑娘,我……我不想欺瞒你,这伤口是有点疼!” 这伤,是苏姑娘亲自给他包扎的。 可如今,又被他再一次把伤口弄崩了,还要劳烦苏姑娘为他包扎,都怪那群玩意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苏姑娘,会不会为此感到伤心了?他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呢,平白伤了姑娘的心…… 正当顾宴辞想要开口解释时,只听苏晚气鼓鼓道:“顾公子,我用来蓄水的水缸、给过冬堆的干柴、我辛辛苦苦铺好的青石板……都被他们给毁了……” 本来家里能用的家具就不多,这下好了,为这个本就穷困潦倒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顾宴辞到嘴边的话猛地顿住,皱着眉头扫了一圈周遭,只见周围一片狼籍,画面有些惨不忍睹。 只见墙角塌了半截,码得整整齐齐的干柴被刀剑劈了个粉碎,水缸四分五裂,碎片四处散落在地,青石板被生生抠起,露出被践踏的泥地。 他心头猛地一沉,内心莫名有些发堵。 原来,她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害怕他若是死了,诊金没了,家里被破坏也无法找人赔偿了? 一想到自己的家被毁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她心中的恐惧一下子散去,只余下满满的心酸。 这些小逼崽子,打架归打架,把她家拆了是什么意思?? 苏晚鼻尖通红,别过脸去,看着塌了的墙角,声音低了下去,“我自然是盼着公子平安,我也害怕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不怕公子笑话,我不像公子这般金尊玉贵,丢些东西不痛不痒,可我这日子如此艰难,可毁不起啊!”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用干活攒到的银两铺好了青石板,囤好了过冬所用的干柴,连这口破旧的水缸都是家里为数不多能用的东西。 如今倒好,本金没捞着不说,反倒先赔了家底,把自己家给搭了进去,谁家好人能这么倒霉啊! “苏姑娘,此事因我而起,是我的不对!” 顾宴辞眼眸沉了沉,看着她强忍着泪,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只觉得鼻尖一酸,声音里带着歉意,“今夜之事皆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我这就去把它们修缮好!” 只要自己把这些事情做好,苏姑娘就会开心了起来了吧? 闻言,苏晚心头一动,抬眸望向他,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眸色,温和得像是一汪春水,正温柔缱绻地看向自己。 霎时间,她慌忙移开目光,脸颊微微发烫,捡起地面上的一根干柴胡乱戳着地面,“那……那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这可是你自己说要帮我解决的,你可不能食言,我可没银子付你酬劳!” “别的就不必了,你把我家修好,我今晚到诊金少收你一般,赔我家两倍干柴就行……” 听见这句,顾宴辞低笑出声,连连点头道:“好,我都听姑娘的!” 说罢,他弯下腰捡起地上一块还算完整的青石板,动作利落的抬手将其稳稳地压在凹陷处。 随即,他在院中来回折返,将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还算完整的青石板一一放回原位。 虽然这些青石板看起来坑坑洼洼,合并后仍带着坑洼错落,并不算太整齐,但好在也不算杂乱碍眼。 青石板的声响在院中轻轻回荡,一下又一下敲在了苏晚的心上。 她眼角的余光落在顾宴辞腰侧的伤口处,顿时反应过来,“那、那个……顾公子,我忘了你腰间有伤,这些事情还是等你伤好了之后在收拾也不晚!” 她这是在做什么?让一个伤者去做这些事情,简直比资本家还黑心! 顾宴辞铺石板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苏晚,眉梢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这点活不碍事的,我能搞定。” 苏晚一听更急了,脚步匆匆上前,伸手想去夺过顾宴辞手里的青石板,声音都带着颤,“怎么会不碍事呢?伤口要是崩开了得多疼啊?你别弄了,我明个儿找人来帮忙。” 顾宴辞瞧着她眼里的急切,心头突然软了下来,他放缓动作,把石板轻轻地放在地上,伸手虚虚挡了下她的胳膊,闻声道:“真的没事,这点小伤跟我在与北狄、与仇人厮杀时不值一提。” “这些青石板很快便能铺好,只是地上这些咽了气的,需得快些处理,免得吓着了孩子。” 他瞧了几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只觉得十分晦气,死哪不好,死在了苏晚的家里,真是找死也不会挑地方! 苏晚望着顾宴辞谈论起这些事情时,那云淡风轻的眉眼,像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中,漾开密密麻麻的涩意。 夜色渐浓,风雪渐渐停了,有风吹过,吹落青柏枝头堆积的簇簇白雪。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撒在庭院里,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张虎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喃喃着“别杀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里屋里。 赵大宝、赵二宝以及赵小宝三个小脑袋相互挤在一块,托着腮,朝屋外看去。 赵大宝:“你们说,这男的该不会对娘动心了吧?不然他为什么对娘这么上心?” 赵二宝:“这人要想做我们的新爹爹,可得过咱们三个这一关!” 赵小宝:“娘亲值得最好的,得看这个大哥哥能不能干活,能不能帮娘挑水、劈柴,处处为娘着想,不能让娘累着!” 三个小不点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像三只小麻雀!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一脸惊诧地看向忙前忙后的顾宴辞,眼里满是惊讶,“这、这还是我认识的将军吗?他可是人人畏惧的活阎王啊!” “莫非……他真的对一个寡妇动了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