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一章:初来乍到潘家园,老夜皮诺终相识 潘家园买卖旧货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清末民初。 那时候很多没落贵族拿着家里的古玩来此站街叫卖,一些当地居民也会在路边摆摊,把家中的瓷器、画卷等物拿出来售卖。 后来外地的商贩慕名而来,摊位越来越多,客人也越来越多,如此跟风之下,一个潘家园便自然形成了。 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领导下,经过劳动人民的辛勤建设,潘家园早已今非昔比。 街道上,人潮汹涌,却不慌不乱,满足又自得。 红砖翘檐上,满是岁月的沧桑与老旧的容颜,却倍感亲切,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这就是历史的魅力,正如潘家园包容天下古董一样,它们同样都是历史最好的见证者。 “老板,可以上眼吗?”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遥指摊位角落处的一只黝黑小碗。 声音略带磁性,伴着沧桑,仿佛经历过世间所有,早已看破红尘俗世,想来他是一个有大故事的人。 “大哥……呃,小兄弟您上手,”临近黄昏,即将收摊,摊主正在整理货物,听到有生意上门,赶紧回应。 一眼瞧去,竟是一个满脸沧桑的小伙子,与耳中的声音完全不符,他只能连忙改口,并伸出手掌对着黝黑小碗遥遥虚托,示意俊逸男子上手。 这叫青天扶手,青天寓意朗朗乾坤,童叟无欺;扶手则是礼敬,示意买主尽情查看之意。 这是古玩掌眼、上手的规矩,尤其是对于易碎易裂易损伤的瓷器,更该如此。 否则一旦有个磕磕碰碰,谁都说不清,谁都道不明,谁都不愿意负责,那可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摊主也暗暗庆幸,得亏及时改了口,不然这单买卖肯定要黄。 这年头儿,混口饭吃不容易,家里还有老娘、婆姨和五个娃娃等着吃食,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秃噜嘴,丢了一家子的口粮。 心中想着,他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二十三岁的样子,一米七八的个头儿,虽然满脸胡茬,看似邋遢,却白皙俊逸,带着一股坚毅劲儿。 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挂在夜空中的漫天星辰,明亮,能照亮黑暗;神秘,让人想去探索;深邃,深不见底,似乎里面藏着无数秘密。 他,风尘仆仆,穿着普通,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背,只有一件洗得发黄掉漆的皮夹克还算入得了眼,解放牌登山靴已经快要磨破了,却整洁干净,让人赏心悦目,让人不敢小瞧。 这样的人,在鱼龙混杂的潘家园,他也是少见,所以态度更加恭敬了。 “叮!” 慢慢托起黝黑小碗,俊逸男子轻轻一敲,一声金石之音传入耳中,清脆婉转,犹如敲击在金铁玉石之上,煞是好听。 小碗身高五厘米,内髹黑漆,外壁先髹以红漆,再堆髹多层黑漆后,剔刻牡丹花纹,口足两处又剔刻回纹,煞是精致。 黑漆色彩乌亮,漆质精纯,包浆圆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玉石,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剔刻用刀犀利,深峻挺直,一气呵成,毫无一丝拖泥带水之感,顺滑柔畅,煞是精美。 “唉……” 然而,俊逸男子却是眉头一皱,轻轻一叹,就要放下黝黑小碗,看样子并不打算入手。 “小兄弟……”摊主急了,就要上前推销。 好不容易等来的买卖,他可不想到嘴的鸭子飞上天——跑了。 “这东西,我收了,”一只粗糙大手将黝黑小碗捞入手中,声音才堪堪传来。 “曹爷,您不能坏了……”瞅着眼前这个上身穿着白色背心、下身套着大裤头、脚上搭挞着拖鞋、嘴里叼着根红塔山的邋遢大汉,摊主抬了抬手,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就连到嘴边的话都没敢说出来,只能咽了咽口水,满脸苦涩的看向来人。 他,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身材魁伟,虎背熊腰,天生的练家子,若是放在战争年代,必定是一员猛将。 他,一看就不好惹。 他,确实不好惹。 只是他穿的太过新奇,正所谓春暖乍寒,这才三月中旬,虽然平均气温在三到十五度左右,不算太冷,但温差极大,更何况如今还处于倒春寒之中,温度更低,一般人稍不注意,有个小病小灾都是常事。 他倒好,这大早上的,穿的比夏天还夏天,不冷吗? 他,确实不冷! 自从十三岁那年一病不起,十七岁时又突然生龙活虎后,他一直都这样。 不怕冷! 潘家园的街坊邻里早已习以为常,不再把他当成稀罕物,只当他是“正常”的怪胎,一道独属于潘家园的风景线。 说不定还能给潘家园带来些许人气,让他们的生意更加红火,毕竟他做的一些事…… 的确有可取之处,也值得他们佩服! “我说,这东西我收了,”曹爷嘴角一撇,双眼一瞪,让人望而生畏,怪不得摊主会害怕。 “曹爷您就甭拿我逗闷子了,只要您喜欢,拎走玩儿就是,甭谈钱,甭谈钱,”摊主连忙拱了拱手:“能入得了您的法眼,那是跟您有缘,是它的福分。” “嘿,你小子说嘛呢?说嘛呢?你把曹爷我当什么人了?能凭白要了你的宝贝?咱在北京城也是一扛把子,有头有脸有里有面儿,能让你凭白埋汰了?传出去,我都丢不起那人!” 曹爷冷哼一声,胸一挺、腿一迈、嘴一撇、眼一瞪、大拇哥往后过肩一指,甭提多神气了,活脱脱一鲁智深在世,老子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说吧,多少钱?” “得嘞,曹爷您要是真喜欢,给个三十块就行,”摊主搓了搓手,一脸的为难之色,似乎跟曹爷要钱就是天大的罪过。 “成,”曹爷也不拉价,立马从兜里掏出三张大团结,满不在乎的扔了过去。 “谢谢曹爷,谢谢曹爷,”摊主眼疾手快的抓住钞票,面儿上虽是不舍,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五毛钱入手,压在手里半年的铲地皮宅子货,三十块卖出去,五十九倍的净利润,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赚了,赚了,大赚了。 这下子,一家子的吃食不用愁了,晚上还能和家里的婆娘喝上几杯小酒暖暖身子,再好好折腾一番,那滋味…… 爽! 没办法,这年头,吃不好,穿不暖,干什么都没力气。 嗯,还要再想办法到黑市换些粮票,光有钱没有票也买不到吃食啊! 至于肉票?他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一咬牙……放弃了。 与其把钱换成肉票去买肉,还不如在黑市里找个从乡下来的老农民用钱或者粮票换只鸡呢,既解馋又便宜,多划算? 乡下的鸡都是吃活虫长大的,比人活的都滋润,属于大补之物。 他深刻的记得,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甭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喝碗老母鸡汤,都能再次活蹦乱跳的抠枪子、耍大刀、打的小鬼子哇哇叫,比吃灵芝人参还管用,简直就是贫苦大众的灵丹妙药。 要是运气好,换只老母鸡,不就天天有鸡蛋吃,干啥都有力气了?那滋味…… 美! 得,钱还没悟热乎,他已经想好怎么花了。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二章:混世魔王今犹在,赏善罚恶小混蛋 “恩?”曹爷眼光一撇,却看到刚才上手黝黑小碗的家伙竟然在笑?简直岂有此理:“小子,你笑啥?我可没坏规矩,是你自己不入手,我才接手的。” “没笑什么,”俊逸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曹爷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打量起摊上的其他物件,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 “没笑什么?”听到这话,曹爷心头恼怒。 自从刚来潘家园时教训了几个不开眼的小混蛋之后,再也没人敢这样跟他较劲儿,难道今天又碰上不开眼的了? 想到此处,曹爷眉头一皱,一股无名邪火从胸膛升腾而起,然后只冲脑门儿,将他燃烧的面红耳赤,整个人立刻炸了:“嘿,你看我这爆脾气,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今儿个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明明白白,甭想走出潘家园。” 说着,他胳膊一抬,颈腕一动,大手一张,犹如碾压孙猴子的五指山,抓向俊逸男子的衣领。 “呵呵,”俊逸男子哑然失笑,就见他脚下一晃,轻松躲过曹爷的抓捏,再看时,他还站在原地,未曾挪动分毫。 他,竟然纹丝未动! “你……”曹爷头重脚轻,差点摔倒,若不是来了个刹车,非得跌个狗吃屎,把黝黑小碗摔碎不可。 “高手,这是高手……” 曹皮诺瞬间明白,这小子不好惹,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比自己这个玩过枪、当过兵、杀过人的军三代还厉害,但怎么可能?他无法理解! 这个小胳膊小腿,身上没有三两肉的家伙,怎么可能比自己强? 这不科学,大大的不科学! “曹爷觉得这件黝黑小碗属于哪朝哪代?”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曹爷,竟瞧见对方突然开口了。 “当……当然是明朝宝货,”曹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惊疑不定。 说到古玩旧货,他不怯,他也是开店的,虽然生意不好,但怎么说都是干这行的,接触多了,眼力劲儿自然还是有的。 但如今面对这小子,曹爷不知为何,竟然心虚了。 “明碗?宝货?三十块能拿到?”俊逸男子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很是诡异:“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聪明,这位摊主是傻子,故意让你捡漏明宝?” 摊主:“……” 我是傻子吗?我不是,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不会坑人,只是…… 只是想宰他一下而已,既没让他倾家荡产,也没让他卖儿卖女,更没让他家破人亡,已经够仁义了。 当然,也不算宰,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没强买强卖,总不能一分钱不赚吧? 你自个儿抢着要,是亏是赚是打眼,都跟我没关系,不算坑你吧? 我每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像驮货的骡子一样走街串巷,如耕田的老牛一般任劳任怨。 我不怕风吹雨打,不怕烈日严寒,不怕岁月鞭打,甘愿与孤独为伴,受尽歧视与白眼,依然初心不改,只为撑起一个家。 我还替你精心保管六个月,只坑你……呸,只要你六十倍的差价,不算多吧?不亏心吧?够意思吧? 只是被人当面叫傻子总觉得不好,摊主搓了搓手,呵呵讪笑着,以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没办法,心虚啊! 他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越聚越多的人群,又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不知所措的曹爷,赶忙低下头,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虽然他比曹爷还大一岁,虽然他被曹爷叫做小子,虽然他被曹爷用长辈对晚辈的态度招呼,但他可不敢得罪这位二世祖,否则就不用在潘家园混了。 因为,他很清楚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曹爷刚刚接手家里的古董店,到处闲逛溜跶无所事事,撞见五六个小混蛋用水货碰瓷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他竟然二话不说,一出手便把人家打的骨折筋断,险些残废。 虽说小混蛋在潘家园与小绺同流合污,经常做些打架坑人、偷奸耍滑的下作勾当,但罪不至死,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结果呢?那几个小混蛋,曹爷见一次打一次,愣是打的他们再也不敢来潘家园了。 更诡异的是,他打了人,公安来了,被打的反而进了局子,一关就是十来天。 打人的呢?愣是一点事儿没有,照样满世界瞎晃悠、胡折腾,把潘家园搞得鸡飞狗跳。 如此豪横,让人到哪说理去? 他就是个混世魔王,遇到什么不平事都想管一下,不管就不痛快,遇到强权之人也不在乎。 他就是个搅屎棍,遇到什么腌臜物都想搅两下,不搅就不舒服,遇到黄白之物也不嫌弃。 谁想惹?谁能惹?谁敢惹?谁惹谁倒霉! 所以,打那以后,大伙儿都知道这位主儿就是活祖宗,非常记仇,千万别招惹,一旦招惹,就是不死不休的命。 所以,只要是认识曹爷的人,都不会招惹他,更不会拿假货水货蒙他,除非不想在潘家园混,直接雁过拔毛、蜻蜓点水后立刻走人,有多远跑多远。 所以,一听到俊逸男子说黝黑小碗有问题,他瞬间懵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天地良心,他真不知道黝黑小碗是明宝,更不知道有问题,否则也不会让曹爷捡漏,更不会随意扔在摊位的角落了,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还不使出吃奶的劲儿去坑他? 咋的,小碗没问题,你们就兴高采烈的捡漏,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小碗有问题了,你们就想找我的麻烦?这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怕什么?什么都不怕! 想到这里,摊主的底气刹那间就足了,他的细腿不疼了,瘦腰不酸了,皮包骨头的胸膛都挺起来了,深吸一口气,感觉说话都有劲儿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只是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和曹爷惊疑的眼神,他瞬间如泄气的皮球——蔫了。 如今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未来生计的大事,他怎能不怕? “恩?”曹爷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侃侃而谈:“明碗底心外凸内凹,圈足较元代放大,平稳有力,胎土陶炼精细,造型轻重适宜,唯重纤巧,有啥岔子?” “说得不错,瓷器鉴定有观型、看纹、识胎质、明釉光、查土沁、辨开片等手段,至于这只黝黑小碗……” 俊逸男子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此碗名曰‘剔黑牡丹碗’,是明代晚期的剔黑力作,据《髹饰录》记载,剔黑,即雕黑漆也,制比雕红,敦朴古雅,又朱锦者,美甚。” 髹饰录?啥玩意儿?没听说过。 你说的啥?大白天的,能不能说人话? 明明每一个字我都懂,怎么连起来就什么都不明白了?你是欺负我没文化吗? 不过想欺负你曹爷,骗你曹爷的宝货?看我怎么拆除你的阴谋诡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哼,我是不懂,我是不明白,但并不妨碍我不耻下问…… “嘛意思?”看着侃侃而谈的俊毅男子,曹爷嘀咕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骗我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你是雷公电母吗?说打雷就打雷?想劈谁就劈谁? 你咋恁能呢?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三章:世间万物天生缺,福祸相依瑰宝现 脑子有坑! 俊毅男子撇了撇嘴,白了曹爷一眼,拍了拍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意思就是剔黑器朴实无华,淡雅高洁,不如剔红器受欢迎,只是在某些人眼中,剔黑器比剔红器更具魅力。 但世间万物天生有缺,无完美之器,亦祸福相依。 由于剔黑器不如剔红器华丽富贵,更不如剔红器善取悦于人,故其制作数量远远少于剔红器。 到了后世,物以稀为贵,又有了三红不敌一黑之说,其价值早已超越剔红。 不过此碗虽属明剔黑牡丹碗,亦是货真价实的老货,却是由原瓷碎片拼接而成,只能算是残货,而非无暇宝货。” “不可能,外表光滑似镜,明润如珠,温和似玉,怎么可能是拼凑的?”曹爷不信。 从内而外,曹爷我没有看到一丝缝隙,更没有发现一点瑕疵,怎么就成拼接的了? 这小子一定是在忽悠我,想把小碗从我手里坑走,但曹爷我眼力惊人,一上眼就能分辨真假,一出手就能捡到宝货,想骗你曹爷?没门儿! “高明的拼接手法,使其与原瓷无异,肉眼难以辫识,否则岂能以假乱真?但声音却无法作假。” 俊逸男子淡淡一笑:“声音,亦是辩假识真的重要手段,真正的明碗之音,应如高山流水,连绵悠长,而非断续不接,破琴绝弦。” “叮!” 情不自禁间,曹爷抬起两指,轻轻一用力,敲响了手中的黝黑小碗,一道金石之音传入耳中,清脆婉转,美妙悦耳,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但是…… “真的断了?” 曹皮诺仔细听闻,竟发现声音有异,在细微之间出现瑕疵,没有接续,确实断了。 “断了?哪里断了?我怎么听不到?”摊主心中嘀咕,却只能沉默不语,敢怒不敢言。 你是大爷,你说断了就断了吧,我能怎么样?我还能打你一顿,骂你两句不成?我可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我还想多活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年呢。 但殊不知,虽然常人无法听出这种细微的断续,曹爷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时间竟然楞住了,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许久之后…… “得,哥们儿说的在理儿,您行家,”回过神来,曹爷对着俊逸男子竖起了大拇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儿个我曹皮诺算是服了。” “你无需如此,这只小碗……”俊逸男子刚要说话。 曹皮诺却是脸色突然一变:“哼,去伪存真,这小碗就不该存在下去,省的坑人!” 就见他冷哼一声,猛的抬起胳膊,就要将手中的黝黑小碗摔在地上。 “曹爷,此碗虽是拼接而成,也不是多么珍贵的老货,但胜在形美器雅,若是遇到喜爱之人,八十块还是有的,所以……” 俊逸男子摇了摇头:“你赚了!” 他心里暗自叹息,这小子还是那么耿直,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刚买的东西,说摔就摔,难道他的票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这性子,说好听点是实诚,说不好听点就是人傻钱多,生瓜蛋子一个,呆笨愣。 这脾气,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点前奏,欠收拾啊。 “啥?”坑人不成反被坑,摊主傻眼了。 一个鸡蛋六分钱,一斤猪肉九毛钱,一家五口一天的伙食费还不到一块钱。 就这一会儿工夫,净赚五十块? 捡漏了,捡大漏了! 摊主眼睛都红了,但为了五十块,他还不至于丢了信誉,更不愿意得罪曹皮诺。 当然,更多的是不敢! “啊?”曹皮诺一愣,瞬间惊喜万分,五十块虽然不多,他也不在乎,但捡漏却是他的毕生追求,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两人的心情各有不同,一悲一喜,一痛一乐,一悔恨一满意,这就是潘家园摸宝的魅力。 只要有眼力劲儿,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淘到宝贝。 “恭喜曹爷,贺喜曹爷……”摊主连忙恭贺。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不会计较什么。 潘家园全凭眼力,买定离手,银货两清,错爱不究,不退不换,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代代相传,不曾改变。 否则,不用曹皮诺打骂,只是面对同行的唾弃,他就得彻底离开古玩一行。 “今儿个能得见兄弟,是老曹我之福啊,”曹皮诺抬起手,想去拍俊逸男子的肩膀,但手刚抬起,就立马放下了,终究是被俊逸男子刚才的身手吓到了:“兄弟怎么称呼?” “夜星辰,”俊逸男子轻轻一笑,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眼中似有星光闪烁。 听着这个名字,看着这双眼睛,曹皮诺突然愣住了。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面对夜星辰,他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在哪里见过。 “得了您嘞,从今往后,老曹我只认你夜爷……呃,”曹皮诺侃侃而谈,却忽然磕巴,说不出话了。 夜爷,爷爷?这不是占他便宜吗?不过瞬间又醒悟,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夜星辰。 “叫我老夜就行,”夜星辰笑了笑。 “好好,老……老夜?”曹皮诺愣神,不明白一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为什么让他叫老夜。 不过他认为这是夜星辰给他下的台阶,连忙笑道:“那行,相识就是缘,一面就是朋友,你也甭曹爷曹爷的了,叫我老曹就行,兄弟们都这么叫。” 入乡随俗,曹皮诺想跟夜星辰多亲近亲近。毕竟古玩一行,水太深,他也想多学学。 虽然不能学个透彻,但只要学上几手,不走眼就行,也不至于亏了买卖。 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他听到夜星辰喊他曹爷,忒别扭。 不过,老夜、老爷、姥爷的叫,他心中腻歪,跟夜爷、爷爷也没什么不同吧? 这不是明摆着占他便宜吗?这才认识多久,就莫名其妙给人当奴做孙了? 他在这北京城的小门小院里已经有俩爷了,今个儿又要再添一个了?难道他就是当孙子的命? 这一幕好像有点似曾相识,他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曹皮诺有点愣神,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事已至此,一个名字而已,也没必要太过计较。 “走走走,今儿个高兴,我做东,到我那儿搓一顿,打打牙祭,”曹皮诺不管夜星辰同不同意,拉着他,拨开人群,就往外走。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四章:隔壁老王闷声跑,狗蛋不愣傲群雄 “老黑,你胆儿肥啊,连曹爷都敢坑,你就不怕他半夜起床,摸到你家?” “我……我没坑他啊……不对,他半夜摸我家干啥?老王你别走,给我说清楚……跑的可真快,老王八……” 老黑想要抓住老王问清楚怎么回事,却发现老王早就一溜烟跑远,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家伙属狗的吗?跑的比兔子还快,”老黑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想不明白老王为什么要跑,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黑狗蛋,你可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难怪姓黑,心黑。” 一穿着中山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戴着一副碎了角的眼镜,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活该吃了上顿没下顿,倒霉一辈子。” “操不愣,你还姓操呢,我骂你了吗?操!”黑狗蛋撇了撇嘴,满脸不屑,恨不得上去劈头盖脸的给这个表面斯文、内里败类的伪善货两巴掌。 “你……你有辱斯文,”操不愣脸色铁青,伸手指着黑狗蛋,万千词汇在脑海翻腾,千言万语就要脱口而出,却最终只是张了张嘴,说出这么一句文雅话。 “我辱你大爷!老子有大名,老子叫黑流水,雅号流水哥,你得叫老子哥。” “我大爷早死了,你有种就去下面辱啊,嘿嘿嘿……”操不愣得意一笑,仿佛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 “话说,那个年轻小子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他已经跟曹爷搭上线,有曹爷那个混世魔王……不是,有曹爷这座靠山,我们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嗯?我怎么听见你骂曹爷了?” “我没有,你胡说!” “你有。” “我没有!” “好了好了,就当你没有吧,不过确实要离曹爷远一点……嗯,还算不错,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滚!你才说人话,你全家都说人话……” “……” 随着曹皮诺与夜星辰的打闹,附近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和围观的摊主,可是直到两人离开,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他们才敢开口说话,足见曹皮诺在潘家园的凶名有多可怕。 ………… 通古斋,东厢房,八仙桌。 “老夜,看你眼生,不是北京人吧?” 吃着肉,喝着酒,咂巴着嘴,曹皮诺问道:“不说旁的,至少在潘家园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我虽说不全认识,但大多都见过。” “恩,头两天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想在北京城讨口饭吃,”夜星辰轻轻抿了口酒。 “深山老林?那还真不好营生,你想做哪一行?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个活儿,以我在北京城的人脉,还是能保你温食无忧的。 而且新中国成立以来,经济飞速发展,更是与国际接轨,只要有手艺,不愁没口饭吃。” 曹皮诺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兴奋不已,不过随后又唉声叹气起来:“只是无论做什么,都要选对门道。 就比如我,这古玩店是我家老头子硬塞给我的,算算时间,今天是三月十六号,正好经营了十个月少两天。 可我不仅点儿背,眼力劲儿也差,所以买卖稀,从来没有赚过,若不是不用出房租,就真得喝西北风了,而且夏天还没得喝,只能活活饿死……” “还没想好,不过我除了对古董一知半解外,倒是没什么擅长的本事,至于古董店的买卖,正所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生意差倒是很正常。” 夜星辰摇头一笑,连忙岔开话题,阻止曹皮诺的絮叨。 若是再不阻止,祖宗十八代都得被他抖一遍,真不知道该说他实诚,还是该骂他傻。 他这话痨劲儿,连夜星辰都害怕。 “那不正好?”曹皮诺眼睛一亮,他把夜星辰带回家,而不是下馆子,不正是想多学几手吗?就见他一拍大腿,满脸激动:“帮我掌掌眼,瞅瞅店里有几件宝货?” “可以,”夜星辰笑着起身,看向货架上的一件件器物,却越看越皱眉。 “老夜,怎么了?你有话就说,甭皱眉啊,”看到夜星辰这副模样,曹皮诺急了:“你这样,看得我心惊肉跳,发慌啊!” “大多都是仿货水货,即便有真品,也是残货,不值什么钱,”夜星辰实话实说,没打算隐瞒。 “得,老头子果然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好的宝货肯定早就被他昧起来了,塞给我这家店也是为了防止我惹是生非……呃,怕我闲得慌! 况且即便有宝货,凭我这走眼的本事,早晚也得亏干抹净。 唉,枉我三十一岁的人了,还与祖国同一天生日,却要靠祖上的余荫过活,想想都臊的慌。” “呃,你不是三十二吗?”夜星辰愣了一下,神色古怪的看了曹皮诺一眼。 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夜星辰心里犯嘀咕,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周岁三十一,有啥问题吗?”曹皮诺瞪了夜星辰一眼。 他不明白夜星辰为何这么在意他的年龄,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便没有细想。 “没有,没问题,”夜星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眼中满是笑意。 果然,自己没记错。 原来,男人比女人更在乎年龄。 “哦,”曹皮诺随口应了一句,突然一拍额头,有些懊恼:“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兄弟我真不想把这家店砸在手里,毕竟已经传了十三代。 要不是我从乡下的芦苇荡里回来后什么都不懂,也不会窝在这里,死乞白赖的啃祖宗了。” “你不必如此……”夜星辰欲言又止。 “没事没事,来来来,喝酒喝酒,烦心事就不提了,”曹皮诺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大不了改行,另谋他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不必如此介怀,潘家园狼多肉少,而且大多都是走眼货,吃亏也正常,”夜星辰笑着调侃道,意有所指。 “是啊,就是因为生意稀,又总是走眼,今儿个才抢了你的眼货,打算赚一笔,毕竟真不想亏了老头子的家当。” 曹皮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唉声叹气的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随意咀嚼两下,就拿起桌上的搪瓷缸仰头闷了一大口,足足有二两酒。 搪瓷缸,可做杯,可做碗,可做盘,可喝水,可吃饭,可盛菜,带盖总高十七厘米,口径十三厘米,不带盖十二厘米高,白底,蓝口,带把儿,里面装满了酒。 这一缸能装下一瓶子酒,却被曹皮诺三五口喝尽。 缸身的一面印有保家卫国的红字和天安门图案,另一面的落款虽然已经辨认不清,但“献给最可爱的人”这七个字却清晰可见。 靠近缸口的位置,还有一只和平鸽在蔚蓝的天空展翅飞翔,缸口和底座的搪瓷已经被磨掉,露出里面的黑色金属。 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把手处破了一个小洞,似乎经常被曹皮诺使用。 “呼……” 喝了口酒,呼出口气,躺倒在椅子上,曹皮诺心里头的烦闷一下子散了不少。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好像是刚刚入伍的时候?不记得了,也记不清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酒的?似乎是误伤战友之后?想不起来了,也不愿想了。 他只知道只要喝了酒,他就身体舒适,心情愉悦,忘记烦恼,也就自然而然喜欢上了酒。 或许,这就是男人喜欢喝酒的原因吧? 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他们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厌恶的,是排斥的,是不喜的,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伤心的事情多了,痛苦的事情多了,他们才不得不用酒麻醉自己。 不错,正是麻醉自己。 世间哪有什么一醉解千愁?不过是男人麻醉自己的手段罢了,不过是图一时的欢愉罢了,但终归是要回归现实,面对现实,解决现实的。 突然,曹皮诺眼睛一亮,连忙凑近夜星辰,低声道:“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以你的眼力劲儿,肯定不会走眼,还会有大收获,嘿嘿嘿嘿……” 不知想到了什么,曹皮诺竟然抱着搪瓷缸傻笑起来。 “什么地方?”看到曹皮诺如此模样,夜星辰也来了兴趣。 “到了你就知道了,”曹皮诺神神秘秘,挤眉弄眼的说道。 那样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欠揍到夜星辰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磨擦,磨擦他个三天三夜,磨擦他个海枯石烂,磨擦他个山无陵天地合。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五章:夜半三更趟鬼市,魑魅魍魉伪人间 晚上十二点,八仙桌上,残羹冷炙。 一只黄澄澄的铜锅屹立在八仙桌中央,上面布满一朵朵黑色斑痕,似乎是一件老物件,刻满岁月的痕迹。 锅里,三四片菜叶在奶白色的汤汁中翻滚,已经失去娇嫩的绿色。 偶尔还能看到一星半点羊肉在汤中上下起伏,却已经融化在汤汁里,无法用筷子捞起。 锅下,黑色果木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声,证明它还在用力燃烧着。 但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散发出些许红光,不见丝毫温度,反而让人感到一丝寒冷。 这正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火锅——炭火铜炉。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洞里藏的,土里埋的,水里游的,无物不可炖,无物不可煮,无物不可食。 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是炭火铜炉的囊中之物,美食爱好者的腹中之餐。 桌面上,生菜、生肉、丸子、粉条等火锅食材已经一扫而空,但桌上还有一些熟食,足见主人对客人的重视。 盘子里只剩下一点酱牛肉的碎屑,花生米还有五六颗,只是太过干瘪消瘦,引不起人的食欲。 另一边的辣椒扮苦瓜倒是还有不少,可能是太过苦辣,不和胃口,吃的不多。 酒喝的最多,五瓶六十五度庆丰牌北京二锅头空空如也,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随着桌面的偶尔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 与炭火的噼啪声、汤汁的咕咚声相映成趣,组成一首美妙的音乐,却无人问津。 突然,一股冷风不知从何处而来。 吹的曹皮诺手边的烟头滑落在地,吹的头顶上的电灯泡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本该滚烫的灯身似乎都冷却了。 曹皮诺情不自禁的紧了紧衣袖,只是他穿的太过单薄,虽然不怕冷,但哪能挡得住如此寒冷的侵扰? 只得醉醺醺的醒来,透过青绿色的瓶体,看向漫天的星光,迷迷糊糊的将夜星辰拉起,晃晃悠悠的向着潘家园深处走去。 刚一出屋,夜星辰就醒了,似乎并没有喝多少,但曹皮诺一缸一瓶、一抿二两、一口一斤的喝法,怎么可能喝的少? 两人互相搀扶,一路走来,一直走到底才停下。 这是一条隐藏在潘家园、白天看不到的街道,似乎是白天的阳光照不进来,才让人找寻不着、留意不到、不会进去。 然而,此时此刻,影影绰绰的出现好些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仿佛突然出现在那里,又仿佛自始至终都在那里。 他们姿态各异,有直接坐在地上的,连块破布都不垫。 有蹲在那里眼睛乱瞄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有屁股压在砖头上的,似乎是顺手牵羊从别人的院墙上扒下来的。 有坐在马扎上唉声叹气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有坐在板凳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 这些都能理解,但你见过躺在长椅上做买卖的吗?甚至还有人直接躺在地上,也不嫌脏。 只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双眼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报纸、牛皮纸、纸箱片、编织袋、蛇皮袋、麻布、床单、棉被、木板、竹席…… 这上面放着的,都是他们赖以活命的“鬼货”,他们身旁皆有火光闪烁…… 或晶莹剔透的红白蜡烛,或白底黑字红火的纸灯笼,或臭气熏天的电石灯,或黑烟缭绕的煤油灯,或带着玻璃罩的青黄马灯,或刺目耀眼的白色汽灯,或带着一丝清香的猪油灯,或廉价简易不值钱的萝卜灯…… 还有些摊位不着灯火,黑洞洞的吓人,只有偶尔闪烁着火星的烟袋锅子、玉米须卷的纸烟、无牌的手工烟、有嘴的高档烟、淡淡的细香胖折子在眼前晃过之时,才能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只是这一丝温暖有限,无法暖怀人心。 在吞云吐雾之间,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腾,像极了田间坟头上的氤氲雾霭,遮蔽了闪烁的火光,笼罩了漆黑的暗夜,只会让人心头发毛,血液发凉,骨髓发寒,身体发冷,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间,人们早已眼花缭乱,仿佛来到了灯的海洋,分不清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或天堂。 而且灯捻都调得小小的,风一来,灯一摇,火一晃,绿油油的,像是走夜路经过坟圈子看见的鬼火,让人浑身由内而外,从脚跟到发梢,直冒寒气,凉飕飕的,瘆人啊。 更诡异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面具,掩盖了本来面目。 或野兽,或鬼怪,或神魔,在绿油油的鬼火照耀下,让人心里头发怵,身子骨冰冷,胆子小一点儿的,肯定会拔腿就跑,不敢停留,可怕啊。 一瞬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戴上吧,”曹皮诺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张面具,自己戴了一张,递给夜星辰一张,看他那劲头儿,似乎酒劲儿早就散了。 “这是……”把玩着手上的鬼脸面具,夜星辰若有所思。 “这里是鬼市,出入之人都会戴上面具,当然,这只是祖辈传下来的不成文规矩,并不是强制性的,戴与不戴,全凭个人喜好。” 曹皮诺四处张望着,神秘的道:“只是鬼市里鬼货众多,有滥竽充数的,有鱼目混珠的,有来路不正的,有假货蒙人的,也有奇珍异宝,更有生坑土货。 若是遇到贪财起意或者与人结仇,让人记住面儿就不好了。” “明白了,”夜星辰轻轻点头,带上面具:“这座鬼市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闻言,曹皮诺立刻兴奋了,侃侃而谈:“鬼市的所有货物统称鬼货,摊位称鬼摊,摊主称鬼主,买家称生主。 但咱北京人去鬼市,不能说去,也不能说上,更不能说逛,得说趟鬼市。 这个趟字大有学问,水深水浅,水急水缓,水浑水清,都得咱们自个儿趟着试,有摸着石头过河的意思。 鬼市沿街道一字摆开,卖什么的都有,出摊儿的鬼主谁来得早,谁先占地儿,不争不抢,这也是鬼市不成文的规矩。” “恩,”夜星辰点了点头。 “至于鬼市的鬼字,也大有讲究!” 曹皮诺再次神秘的说道:“一是鬼摊上有鬼,假的、非法的、来路不明不正的鬼货居多。 二是鬼市夜半三更开市,凌晨三点闭市。 天刚刚一擦亮,晨风吹雾,自然就散了,来无影去无踪,既无人组织,亦无人管理。 就像荒地里的野草,谁也不知道怎么就长在那儿了,更不知道啥时候就长那么大了。 三是鬼市看货不问货,不能问哪儿来的、哪儿得的。 看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清以后,转身掉头就可以不认账,走不走眼是你自己个儿的事,这件鬼货便是生主的了,再与鬼主无关,无论真假。 总之一句话,鬼市人说鬼话办鬼事,就是不打鬼,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鬼。 至于是什么鬼,就要看他们做什么事了,归根结底都逃不过‘坑蒙拐骗’四个字。” 曹皮诺滔滔不绝的说道:“比如揉捏砖瓦陶瓷的泥巴鬼,雕琢琥瑙珠玉的石头鬼,敲打金银铜铁的疙瘩鬼,还有装裱纸毡布帛的草皮鬼,凿刻桌椅板凳的木头鬼…… 这些我都遇到过,但每次都被玩了个底朝天。” “倒是有趣,”夜星辰微微一笑,突然眼前一亮,往不远处的一个鬼摊走去。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六章:人道鬼桥皆是路,银货两讫即买卖 那是一个卖青铜器的鬼摊,鬼货琳琅满目,竟有二三十件,但大多都是铜钱、铜盏、铜爵等小物件,最大的也只有巴掌大。 奇怪的是,别人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灯作为照明物,这位鬼主却拿了一根火把,偏偏火光又很小,像是一根放大万倍的火柴,没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只是红彤彤的,犹如不会冒烟的煤炭。 若是突然出现在荒野地里,肯定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见有生意上门,鬼主即不打招呼,也不吆喝,亦不拉买卖,更不招待,只是轻轻点头,示意夜星辰上眼。 “果然,”夜星辰心中暗暗点头,正如曹皮诺所说,这一座鬼市的摊主全凭生主自己趟、自己看、自己挑、自己摸索,无论真假,后果自己承担,从不多说一句话。 这是鬼市的鬼字精髓所在,有真有假,全凭眼力,吃亏享福在己,与他人无关。 “老夜,咱们还是去看些旁的吧。” 曹皮诺连忙拉住夜星辰,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鬼市的铜器最多,也最易走眼,这行当造假太厉害,可比瓷器黑心多了。 但就是这样,我也常常走眼,就比如白天的那个小黑碗,还不是差点坑了我?” “你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夜星辰轻轻摇头。 不理会曹皮诺,夜星辰将一枚铜钱拿在手中,借着月光细瞅,厚厚的绿锈包裹着铜钱,让他看不清真容。 手指轻轻一动,一层湿润的泥土便被他抹了下来。 泥土呈黑褐色,像极了干涸多年的血液,混杂着水分,有种粘稠之感。 泥土刚一掉落,一股淡淡的腥臭之气便如脱缰的野马飞奔远去,气味很淡,连夜星辰都难以轻易察觉,刚一出现,立刻随风消逝,再也找不到丝毫踪迹。 “什么味道?好臭,”曹皮诺皱眉,下意识的捏了捏鼻子。 “恩?”夜星辰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在曹皮诺耳边低声道:“想不想赚一笔?” “你是说……”曹皮诺先是一惊,而后心脏砰砰直跳,瞬间激动了。 “刚出坑的,”夜星辰轻声道:“不过也有鱼目混珠的水货,三十六件,有九件宝货,还都是土货。” “那就干一票,”狠狠的拍了拍胸脯,曹皮诺咧嘴笑道:“嘿嘿,随便买,钱管够!” 这会儿他也看清了,铜钱外圆内方,是标准的方孔圆钱,正符合天圆地方之说,虽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开元通宝”四个大字。 “老先生,三十六件太多,我要一半如何?”夜星辰随意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道:“正好家里孩子多,买来给他们当个玩具,也够结实,您开个价。” 虽然面具遮蔽了容貌,但从面具之后的花白头发,夜星辰还是一眼认出摊主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汉。 “要一半?”老汉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做买卖的,这是古董,可不是大白菜:“您确定?” “当然,”夜星辰轻轻点头。 “不能挑不可拣,如何?”老汉皱眉,不明白眼前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也提出自己的条件,无外乎是担心夜星辰搞鬼。 “不挑不拣,”夜星辰笑道。 “这……好好,”老汉点头,总不能有买卖上门却不做的道理吧?一听到夜星辰答应不挑不拣,顿时眉开眼笑。 来鬼市的都是人精,这样的大生意可不多见,能将烫手山芋出手,他喜闻乐见,更何况他也急着用钱。 “您开盘?”夜星辰淡淡一笑。 “一千块您拿走,”老汉抬起一根食指。 “五百,”夜星辰伸出一把手。 “八百,”老汉又抬起拇指。 “六百,”夜星辰只留下大拇指与小拇指。 “七百,”老汉双手捧住夜星辰的手,硬生生掰起一根食指,“不能再少了!” “成交,”夜星辰点头。 说着,他只是手臂轻轻一抬一挥,从中间一划拉,将鬼摊上的青铜器一分为二。 拿起旁边一块发黄老旧的破布,就将其中的一半兜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掂起就走。 “你……”看着夜星辰干净利索的麻溜劲儿,还有顺手拿走的那块黄皮破布,老汉突然愣了,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最终还是放弃了。 虽然爷爷自从把黄皮破布从一座神秘的“大坑”中拿出来之后,便把它当成宝贝,但与老爹折腾了两辈子,不还是没有研究出个名堂出来? 到了他这里,只将它当成擦脚布使用,又臭又硬,还硌脚,早该扔了。 唉,让他拿走吧,眼不见,心不烦,与其放在我这里吃灰,还不如送人,结一份善缘。 或许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它的真面目,也不枉那两个老不死的费尽心机…… 况且这单大买卖,他可不想崩盘,家里的老婆子常年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买药。 儿媳怀孕,一张嘴养两个人,需要补充营养。六个孙女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吃饭,这些都是钱。 若非如此,他早就断了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带着唯一的儿子去干其他营生了,再不济也能图个寿终正寝与心安理得。 他自知晚年不得善终,但他没办法,他一家子要活命,哪怕以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无怨无悔。 但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他下定决心,等干完那一票,一定让儿子断了祖传的手艺,想来老祖宗们也不会怪罪自己。 “老曹,给钱,”夜星辰回头,看着曹皮诺还傻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连忙提醒。 “啊?哦,给钱,给钱,我给钱,”曹皮诺懵了。 一会儿工夫,一笔买卖就成了?看得他一愣一愣的,这哪里是讨价还价,分明是喝酒猜拳。而且古董买卖还能这么做?他从未见过。 但曹皮诺也不是吃软饭的,麻利儿付钱,麻溜儿转身,一眨眼就不见了,赶紧追向夜星辰,想瞧瞧到底得了什么宝贝。 “这……”看着他们离开,抓着手里的钱,老汉怔怔出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看到摊上的青铜器时,才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虽然他做的是无本买卖,七百块也不亏,但他和儿子出土的九件青铜器,一下子少了六件,怎能让他不心疼? 他明明已经把真的故意做假,把假的故意做真,可是结果…… “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睛?”他苦笑一声,想追,可哪里找得到人影?何况还带着面具? 最终只得唉叹一声,认栽了:“唉,我和儿子辛辛苦苦十来天,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牵羊了大半收成,呵呵……也罢,也罢,风水轮流转,咱们终有再见的一天。” 当然,他之所以不追,主要还是因为鬼市有鬼市的规矩。 人走道,鬼走桥,银货两清,买卖即成,不退不换,即便他追上也没用,除非对方肯甩货。 但可能吗? 不可能! 没人会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他不会,别人更不会。 吐出来多恶心啊?吐出来就是一坨不明觉厉,分不清,道不明,黄不拉叽,绿了吧唧的玩意儿,多恶心啊? 他才不吐呢,还是留在肚子里赏心悦目。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七章:入市不问由来处,买卖不闻去时路 “老夜,老夜,刚才……”曹皮诺连忙追上夜星辰。 “六件宝货,剩下的七件虽然是残次品和水货,但其中三件也比你店里的强,至于最后四件,只能当装饰品了。” 夜星辰轻轻点头,将十三件青铜器递给曹皮诺,让他把背心卷起来兜着,他则将那块黄皮破布轻轻叠好,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够了,够了……”曹皮诺喃喃自语,乐呵呵的傻笑着,两眼放光,像是塞满了金元宝,双手紧紧抱着外套,跟抱着亲儿子似的,生怕遇到人贩子,给抢了去。 以后喝豆浆,咱就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以后吃油条,咱就买两根,吃一根扔一根。 以后吃包子,咱就买两笼,吃一笼丢一笼。 没办法,谁让咱有钱,谁让咱大气呢? 曹皮诺陷入了自我陶醉中,无法自拔。 “行了,别傻乐了,”夜星辰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了一句。 “呃……”曹皮诺回过神,老脸发红,有些不好意思:“老夜,这不怪我啊,你是不知道,鬼市里的人一个个贼的很,都是些魑魅魍魉。 不管是生主还是鬼主,亦或是瞧热闹的看客,全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可一看到兔子,就成了见血的狼,一个个都会扑上去,吃不了肉也要喝口血,喝不了血也要啃块骨头。 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得到好处?那叫一个难,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鬼市捡漏呢,嘿嘿嘿嘿……” 一路走来,鬼市摊位众多,鬼货也是千奇百怪,不仅有铜瓷等死物,竟然还有活物。 路边一颗柳树下,就有一人在卖骆驼和马匹,甚至还有牛羊猪狗。 “老曹,卖马卖牛羊猪狗的好说,不算稀奇,但这骆驼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沙漠里才有的玩意儿吗?”夜星辰有些好奇。 “啊?啥?哦,”曹皮诺还沉浸在金银财宝中,闻言才回过神来:“嘿嘿,谁知道呢?或许是从哪个动物园里偷出来的吧。 鬼市的潜规则就是入市则守,绝不问货从何来,买,就问价,不买,就走人,卖不了,赶在天亮前又牵回去,也不怕人知道…… 唉,或许也正是这种规矩,才会有这么多胆大妄为的人吧!” “确实如此,”夜星辰轻轻点头,只有没了利益,没了欲望,才能从根源上阻止买卖,但戒欲谈何容易? 人,没了欲望,还是人吗? 欲望是深渊,也是动力,人之所以进步,不就是因为欲望吗? 人无需排斥欲望,只要不伤己害人,皆是正义。 “老夜,你或许不知道,鬼市什么都卖,但什么都有假,什么都做假,坑蒙拐骗样样来,就连卖孩子都有假的。 所以行当里一直流传着‘鬼市人白天是人,人模狗样干人事,晚上是鬼,披着人皮干鬼事’这样的烂牙话。” 曹皮诺皱了皱眉,无奈的道:“我曾听一个老辈人说过,他孤苦无依,准备留个后,就想在鬼市买个男婴。 他买时,解开婴儿的尿布,一兜子屎,不过也看清了婴儿长的是小鸡鸡,但因为裆上沾满了屎,只能看不能摸。 等交了钱抱回家,洗干净一看,才知道是个丫头片子,那小鸡鸡竟是用木棍做的,结果扔也不是,丢也不是,送人更没人要,只能自认倒霉在家养着了。 所以啊,在鬼市,眼力劲儿才是关键,否则只能被坑。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贩子是可恶,收孩子的买养人更可恶,如果没有他们,又怎么可能催生出那些为了利益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人贩子?” 最后一句话,是曹皮诺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见他对人贩子的憎恶与鄙夷。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夜星辰沉默了许久,张了张嘴,才蹦出这么一句话,他满脸错愕,被这种清丽脱俗的玩法惊呆了。 不过他很赞同曹皮诺的话,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杜绝人口买卖还要从源头抓起。 只是人性本恶,利己易,利他难,真正杜绝谈何容易? 曹皮诺:“……” 他能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他当年的表情比夜星辰还夸张。 “恩?”夜星辰突然眉头一蹙,看向远处的一个鬼摊:“鬼市竟然还卖枪械?” “怎么,你想要?”曹皮诺轻轻摇头:“如果你真想要,我想办法给你弄一把五六,绝对德国货,至于这里的,还是算了吧!” “怎么说?”夜星辰有些不解。 “假货太多,有的是木头锯成的玩具手枪,涂上黑漆,看着像枪而已。 鬼市里的枪械是个特殊行当,既不能看货,亦不能验货,鬼主会把肩上的褡裢放下,让你伸手去摸、去卸,怎么弄都行,就是不能拿出来。” 曹皮诺徐徐道来,不过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突然红了,似乎被坑过:“讲好价,交好钱,人家连褡裢都给你,转身就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半夜里,可等你拿回家一看,却是走了眼,让人给蒙了。” “哟,懂的挺多啊,又在吹牛皮了?”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曹皮诺的显摆。 “谁……谁吹牛皮了?”曹皮诺正讲的兴奋,突然被人打断,顿时一惊,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蹦老高,恼羞成怒:“你才吹牛皮,你全家都吹牛皮……” “曹、皮、子,”声音尖利,一字一顿,震的人耳根生疼:“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姑奶奶我撕烂你的牛皮嘴?” 曹皮子?听到这三个字,夜星辰一愣,根本没顾得上曹皮诺的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一些刻骨铭心的人,一些痛苦自责的回忆。 一时间,他沉默了。 “啊?你……你……米粒妹子?”曹皮诺一愣,而后头皮发麻,连连后退:“你怎么认出我的?我都带面具了…… 不对,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在这里?小心米老爷子……” “哼哼,就算你化成灰,本姑娘也认得你,”随着一束手电筒的灯光亮起,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孩从黑暗中走出。 她双手叉腰,恶狠狠的道:“怎么,想告状?去啊,你去啊,凭什么你能来鬼市我不能来?” “不敢,不敢……呃,等等,这是……九龙玉璧?”曹皮诺正想求饶,突然看到米粒脚下的那件玉璧,顿时一惊,连忙低声道:“你想死啊?怎么把老爷子的命根子拿出来了?” “我……你……不用你管,”米粒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仿佛在提防曹皮诺,不过从话语中就能看出她的心虚。 九龙玉璧是汉代之物,被她爷爷视作心肝宝贝。 当年爷爷把家里传下来的所有古物都上交了,只留下这么一件心头好,要是让爷爷知道她偷偷拿出来,那就惨了,但为了爷爷,她只能这么做。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踏前一步,挺起馒头大的小胸脯,抬起珍珠般的大眼睛,如一只待战的大公鸡,与曹皮诺针尖对麦芒,大眼瞪小眼,对视起来。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八章:九龙卵玉君子德,今闻太岁藏阴阳 “羊脂白玉?卵孕九龙?”看着随意摆放在地上的九龙玉璧,夜星辰的瞳孔一缩。 普通白玉只有浸泡在昆仑山下的荒原绿洲中千百万年才能成为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因此产量稀少,价值极高,自古就是玉中极品。 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还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 就连西汉的“皇后之玺”都是用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可见其珍贵之处。 正因如此,羊脂白玉在汉代独属于皇族,贫民百姓不可用,违者死,累其族,终不怠。 这块九龙玉璧由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区别于传统的正圆形,采用椭圆制式,形如卵子,像极了刚刚落地的鸡蛋。 玉璧通体洁净如雪,细腻凝脂,没有一点杂质,虽然如今是黑夜,但在随风摇曳的烛火中,依旧能够看到它的熠熠生辉和神秘深邃。 整体以卵子象征苍天,在玉壁上雕刻九龙,龙首形态各异,或庄严肃穆,或慈祥和蔼,或狰狞恐怖,或俯视苍生,或悲悯世间,形象逼真,犹如活物。 龙身在玉璧中穿梭,以立体形态展现卵生万物,龙生九子之意,做工精细,巧夺天工。 如今这个年代,汉代五龙小玉璧都少见,更何况是九龙玉壁?仅此一点,可称国宝。 更何况,九龙玉壁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材质与做工,而在于其象征意义。 据考古专家证实,汉代玉器的主要原料是羊脂白玉、白玉、青白玉、青玉等。 由于西汉末年到东汉时期连年征战,国力衰退,经济崩溃,劳动力下降,汉朝皇室已经无力追逐各种奢华的玉器。 但汉代视死如生的丧葬制度依然对玉器有着较大需求,便出现了“以石代玉”,将汉白玉视作皇家专用玉器的现象。 汉白玉虽然在现代只是一种建桥铺路的石头,但在古代不单单是石头,还是汉代皇家专用玉器,亦是祭祀玉器,更何况是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九龙玉壁? 这小丫头敢一个人拿出来溜,不是傻子,就是艺高人胆大,当然,她的背景肯定不一般,否则也拿不出九龙玉璧。 “你想要血太岁?”看了看与曹皮诺“斗鸡”的米粒,又看了看九龙玉璧旁边,写着“以物易物,求血太岁”的牌子,夜星辰哑然失笑。 “你知道血太岁?”米粒一怔,随后大喜,连忙看向夜星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希翼。 “什么血太岁不血太岁的?赶紧带着东西给我回去,”曹皮诺严肃的道。 “要你管?”米粒冷哼一声。 “老曹,”夜星辰轻轻摇头,制止了曹皮诺,然后悠悠叹息一声,才徐徐说道:“血太岁,不是植物,亦不是动物。 其无根而生,浸血而长,通体赤红,闪烁萤光,如同玉石,可起死人肉白骨,能脱胎换骨,保人延年益寿,是天地所生之宝胎。 但此物以尸体为根、以血液为肥、以灵气为食、以龙脉为粮,只有极阴极阳之地才可孕育,阴阳交汇之时才能成熟。 十年乳白如珠,百年青翠如指,五百年黝黑如拳,八百年金黄如掌,千年血红如盘,方可享用。 成熟前为阳太岁,与普通药物无异;成熟后七日内称血太岁,是真正的天地宝药;成熟七日后是阴太岁,蕴含剧毒,普通人触之必遭难。 因此,血太岁成熟后,必须七日之内服用,否则阴阳颠倒,只会成就一味为祸人间的毒药。轻则汽涌上脑,急血攻心而僵;重则七经顿错,八脉骤乱而死。” 曹皮诺“……” 这说的是啥玩意儿?他怎么有种在听天书的感觉? 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说多了怕出错,问多了怕说傻,只能呆呆的看着两人在这黑灯瞎火的黑夜里打哑谜,不过有一点他听懂了…… 曹皮诺连忙拉住夜星辰,凑耳低声道:“老夜,你可千万别搞封建迷信啊,虽说现在已经放开,但封建迷信依然是旧社会余毒,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到,那就麻烦了。” “无妨,”轻轻拍了拍曹皮诺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沉默了下,夜星辰才对米粒说道:“你想得之,怕是难了。”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血太岁吗?”米粒连忙问道,眼神希翼,充满了渴望。 “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存不存在还两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夜星辰摇了摇头。 “要是我知道呢?”米粒激动的道。 “什么?”夜星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若有所思的看了米粒一眼。 “要是我知道地方,你能帮我找到血太岁吗?”米粒死死的盯着夜星辰,声音中充满希翼与渴望,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恐惧。 停顿稍许,不见夜星辰回复,她似是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血太岁,这块九龙玉璧就送给你,可以吗?” “阴阳交汇之地,黑山恶水之间,蛇虫鼠蚁之处,我可不去,”夜星辰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然后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还没消停几天呢,就想让他再回去?门儿都没有! 况且这次出来,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另一件事有些棘手,也非他所愿,但那是老辈人用血按下的“契约”,任他夜星辰再怎么能耐,也不敢违背。 只是结果如何,就要看他本人的意愿了,毕竟他夜星辰也不是任人随便揉捏的主儿,大不了…… 大不了躲着不出来就是。 咋的,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老夜,等等我,”曹皮诺连忙追了过去,还不忘提醒米粒:“赶紧回家,把九龙玉璧放回去。” “哼,溜的倒是快,不过孙猴子翻跟头,还想逃出姑奶奶我的手掌心?想的美!” 看着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的两人,米粒并没有把曹皮诺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摘下兔子面具,嘴角露出一抹小恶魔般的笑容,带起两个只有十七岁少女才有的可爱小酒窝,很是得意。 不过米粒的笑容又瞬间凝固了,她抱着双臂,右手托着香腮,食手轻轻点着樱桃小嘴,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皱着浅浅的眉头。 脸上带着些许惊讶与疑惑,下意识的张开红唇,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咬了咬指尖,呢喃自语:“等等,姥爷?他是曹皮子的姥爷? 曹皮子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姥爷?我怎么不知道? 哼哼,要是让曹爷爷和东北的木老爷子知道自个儿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一个兄弟,非打死他不可,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嘻嘻……” 米粒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兴奋,越想越高兴。 可是一想到夜星辰说走就走的干脆劲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嘴唇一撅,都能挂上一个醋油瓶子了,心中懊恼,腿一抬一踢,脚下的一块碎砖头立马飞了出去。 “哎呦,疼,流血了,哪个混蛋拿砖头砍老子?给老子滚出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招谁惹谁了?作孽啊,呜呜……” 远处传来痛苦愤怒的哀嚎叫骂声,让听者伤心,闻着落泪,好不凄惨。 “不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赶紧溜,赶紧溜,赶紧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就会灵验。” 眼见闯下大祸,米粒连忙捂住双眼,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模样,须臾之后,才敢透过手指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怯怯的瞅了瞅那人,小心的瞧了瞧四周,无辜的吐了吐小舌头,怕怕的缩了缩脖子,连忙转过身,快速戴上兔子面具,轻轻抱起九龙玉璧,蹦蹦跳跳的甩着马尾辫…… 跑了。 跑了,跑了,她跑了,跑的那叫一个麻溜,四匹马都追不上。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九章:鼾声如雷人惊梦,翻墙露屁花裤衩 清晨,天昏昏沉沉,东方的第一缕阳光还未洒落大地,早起的大公鸡还未报晓打鸣,贪睡的老狗还未睁开眼睛,曹皮诺的呼噜声依旧惊天动地。 如果不是夜星辰喝了点酒,脱离了紧张的心绪,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恐怕都难以入眠,更别说陷入久违的梦香了。 “曹皮子,曹皮子,快开门,快给姑奶奶开门……” 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划破夜空,声音中带着一丝傲娇、一丝蛮横、一丝愤怒,伴随着“砰砰砰”的砸门声,让闻者惊慌,听者失措,就连那不谙世事的鸡狗都在飞跳。 “聒噪。” 夜星辰眉头一皱,轻轻嘟囔出两个字,就再次陷入梦香,完全没有理会外界的吵闹。 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睡一个自然醒的觉。 这一刻,他不愿意轻易醒来,不愿意面对黑暗,不愿意掺和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只愿意这样安安静静的睡去。 可是,人生在世,世事无常,世事难料,世事叵测,岂能尽如人意? 归根揭底,我们每个人都是人海中随波逐流的一粒沙、一颗尘、一片叶,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无法探究自己的未来,能做的只是尽量跟随本心而已。 但本心亦难求,谁又能真正掌控? 做人,太难了! 做男人,更难! “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实在可恶,曹爷我正抱着大美妞睡觉呢,你还我的大美妞,你还我的大美妞……” 另一边,刚一听到声音,曹皮诺就直愣愣的坐起身,不悦的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下嘴,再次倒头就睡,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但下一刻,他再次直愣愣的坐起,瞳孔一缩,面露惊恐之色,大叫一声“不好”,立马飞奔下床,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转,不知所措。 “姑奶奶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等等,后门……对,走后门……” 曹皮诺飞奔向后院,但就在手碰到门栓的瞬间停住了,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手中的门栓,脸上有些惊疑不定。 下一刻,他眼中一狠,银牙一咬,就那么腿微微一弯,脚轻轻一蹬,胳膊稍稍一抬,单手一抓一用力,便上了墙,打算跳下去,逃之夭夭。 下一秒,他愣住了,呆住了,停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又像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一动不动了。 往下瞧去,胡同里…… 曹皮诺脚下不是平坦的青砖坦途,而是一双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这些眼珠子有大有小,有的纯真灵动,有的清澈明亮,有的充满希望,有的布满血丝,有的沧桑深邃……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眼珠子,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曹皮诺。 看着那一双双或惊奇,或疑惑,或不解的眼珠子,曹皮诺头皮发麻。 这大早上的,老头儿老太太逛逛街,打打太极,溜个鸟,逗个猫,买个菜,吃个豆浆油条就算了,大哥大姐上班、孩子们上学也能理解,怎么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来凑热闹了? 此时此刻,曹皮诺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我说小曹啊,你怎么光着身子就出来了?冷不冷啊?”一位大妈好心的嘘寒问暖。 “冷什么冷?你没看见他经常穿着背心拖鞋到处乱转吗?小心老曹知道了打死他。” 看着自己的婆娘关心别的汉子,大爷撇了撇嘴,满脸吃味,很是不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戏谑的道:“不过这身肌肉倒是真不错,花裤衩也漂亮,很时髦啊,嘿嘿嘿……” “就是,就是,皮肤可真白啊,”一大妈流着口水说道。 “咕噜……” 曹皮诺甚至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瞬间感觉下身一紧,身体一抖,打了个寒颤,连忙双手抱胸,往下看去,这才发现他竟然只穿着一条花裤衩就出来了。 这让他找谁说理去?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要是往重里说,这可是流氓罪,不枪毙也得判几年。 “我……我太难了……” 曹皮诺欲哭无泪,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想逃离这个尴尬的世界,但街坊邻居却不愿意放过的,连小孩子都要糟践地。 “妈妈,他不穿衣服,他不讲文明,他不知羞,老师说不穿衣服的人都是流氓,要被公安叔叔抓走的。” “宝宝说的对,宝宝别看了,小心长针眼。” “嗯,宝宝乖,宝宝不看,宝宝不要长针眼,妈妈你也别看了哦……啊,妈妈你怎么还在看呀?呜呜……妈妈要长针眼了,宝宝不要妈妈长针眼,呜呜呜……” “老婆子,别看了,哈喇子都能浇菜园子了!” “咋的了?看看又能怎?你又能怎?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抱过呢,那滑不溜湫、嫩了吧唧的小可爱,太喜人了……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小不点已经长这么大了。” “……” 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我要疯了,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啊,求求你放过我这个倒霉蛋吧! 曹皮诺心中无声呐喊,就要翻身下墙,却突然感觉下身一凉,低头一看,他的花裤衩竟然破了,差点露出不可告人的……小弟。 还好,还好,还好没有露出来,他可是从来都不穿内裤的,要是露出来,那就真没脸活了。 曹皮诺暗暗庆幸,长舒了口气,然而…… 往前一摸,裤衩上,大腿上,尤其是大腿根部,全是血。 一道道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大腿根部流出,一直往下流,流红了大腿,流红了花裤衩,也流红了墙头墙壁,可谓是触目惊心。 往后一摸,竟然露出了隐藏至深的……小屁。 那哇凉哇凉的,凉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幸亏他坐的高,藏的远,躲的深,否则又要被一众戏谑调笑了。 原来,为了防盗防宵小,四合院的墙头上都会用泥沙固定,插满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子,曹皮诺这一翻墙,又坐在墙上,可不就被扎伤了? 得亏他单手扒墙时正好遇到玻璃渣子的空隙,否则手掌都要被刺穿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到底,他还是很幸运的,至少没被通吃,不是吗? “嘶……” 可能是刚刚受伤时麻木了,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痛,曹皮诺一阵呲牙咧嘴,疼痛难忍之下,突然有些恍惚。 恍惚中,他似乎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诡异的老妪…… 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破败的灰尘和森白的蜘蛛网,凌乱的缠绕在一起,胡乱的披在肩头,似乎很多年没有洗过了。 满脸的皱褶如同沟壑,深的能夹死蚊子,犹如带了一张死人面具,让他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眼珠子里黑洞洞一片,却泛着蓝光,像极了黑夜里寻觅猎物的狼狗,瘆人,恐怖,可怕。 毒蛇一样的舌头时不时的舔着嘴唇,嘴角流出口水,再用力吸溜一口,就又回到了嘴里,瞧她那陶醉的样子,似乎很享受。 那阴森的笑容,那阴厉的眼神,那阴狠的面容,都在诉说着一件事…… 她,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啃两口,抱着啃的那种。 竖耳倾听,曹皮诺甚至还能听到“好白、好滑、好嫩、好香、好吃”的呓语,吓得他身体一颤一哆嗦,眼皮一翻一闭,差点从墙头上摔下来。 幸亏及时睁开眼,双腿一夹一用力,紧紧固定在墙头,否则就要摔下去,成了狗吃屎,那岂不是很丢人? 虽然已经很丢人了,但丢人总比更丢人强吧? 看着老妪的样子,曹皮诺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又下意识的呸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那感觉,就好像上厕所的时候在马桶里看到一坨屎,本能的咽了口口水,又觉得不妥,想吐口口水,把脏东西吐不出,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已经吃下去了,怎么吐得出来?谁能吐得出来?吐得出来又能吐出什么? 曹皮诺无言以对,可等他再一眨眼,想要看清楚老妪的时候,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仿佛刚刚只是一个梦,一切都是幻觉,如那海市蜃楼一般,说没有就没有了,真奇怪,真奇怪…… “曹皮子,你干嘛呢?赶紧下来!” 被拉回现实,看到脚下叉着小蛮腰,满脸愤怒的米粒,曹皮诺立即回过神,连忙不顾伤势,翻身下墙。 跳下墙,带起一块块玻璃渣子,用力一抽一拔,伴随着一道道“噗呲”声,一缕缕血色液体喷射而出,疼的他嘴角抽搐不已。 曹皮诺的模样甚是凄惨,一瘸一拐,一步一脚印,腿上裤上全是血,连地面都染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血液里竟然闪烁着一粒粒神秘的金色光点,只是顷刻间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砰!” 身后的大门突然被踹开了。 没错,就是被踹开了,连门栓都被踹断了。 曹皮诺身体僵硬,慢慢的转过身,呆愣愣的看着门前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双手握拳,一脚直立,一脚保持着踢踹的姿势,脸色严肃,像是在经历一场旷世大战,只是那通红的小脸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门被踹坏了,要赔钱的,可是我没有钱啊,曹皮子不会告诉爷爷吧?完了,这下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脚疼了,腿麻了,踹的太用力了,动不了了,谁来扶扶我啊? 她想叫,她想喊,她想求救,但她不敢吭声,不敢说话,只能打碎牙,伴着血往肚子里咽,因为…… 丢人,丢人,太丢人了,说出去都丢不起那个人! 米粒欲哭无泪,她看到曹皮诺腿上流血,情急之下就踹了门,谁成想不仅把门踹坏了,连身子都动不了了。 这下好了,大早上的,突然多了两个伤员,没天理啊。 “好帅的直拳横踢,好标准的军体拳……” 然而,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刚刚还在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了,都被米粒的英姿飒爽所吸引,都没想到米粒小小的身体里竟然隐藏着大大的能量,连门都给踹坏了。 厉害,实在是厉害。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祖宗诚不欺我,只是…… “散了,都散了……” 曹皮诺顾不得疼痛,三步并作两步,拉起米粒,“砰砰”两声关上门,就往屋里一瘸一拐一脚印的跑去。 “噔噔噔……” 他只顾拉着米粒往前跑,却没注意到米粒是金鸡独立被带着跑的。 看那样子,似乎很是欢乐。 “哼,真小气,看都不让看。” “就是,又不是没看过,牛什么牛?” “唉,谁让人家有料呢?谁让咱想看呢?牛气一点也没什么。” “走吧走吧,回去喽……” “老头子,他不让看,咱回家看!” “回家看?看啥?往哪看?” “……”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章:胡子拉碴叫大叔,初谈合作万元户 “曹皮子,你快放手,快放手……” 一边被曹皮诺拉着跑,一边痛苦的喊叫着,米粒恨不得踹飞眼前这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混蛋,可就是甩不开曹皮诺的拉扯,直到…… “哎呀,曹皮子,你混蛋!” 猝不及防下,曹皮诺刚停下来,米粒就撞到他身上,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上。 “哎呦……” 下一刻,曹皮诺也被米粒撞的趴在了地上。 没办法,腿本来就受伤,还留着血,跑的又快,米粒这一撞彻底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趴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两个伤员全都倒下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一个躺着,一个趴着。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受伤了,都不想动了。 直到许久之后…… “曹皮子,这大清早的,你穿个花裤衩瞎跑啥?还露出了屁股蛋子,你丢不丢人?恶不恶心?流不流氓?” 米粒揉着小屁股,狠狠的瞪了曹皮诺一眼,心里暗暗记下了曹皮诺的“罪行”,发誓迟早要报复回去。 “还不是因为你?”曹皮诺一边嘟囔着嘴,一边悄悄用手捂住屁股,一边默默爬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说啥?”米粒睁着大眼睛,看着曹皮诺。 不知为何,这双明亮的大眼睛总给曹皮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似乎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没说啥,”曹皮诺身体一颤,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 “哼,”米粒傲娇的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心中却暗暗得意,心中嘀咕:“算你识相。” “你俩坐在地上干什么?” 突然,一道略带磁性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让沉默的两人瞬间清醒。 曹皮诺:“老夜,你醒了?” 米粒:“你是……哦,原来是大叔啊。” “大叔?” 曹皮诺一脸古怪之色,那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憋着又难受的感觉,只能眼珠子在米粒与夜星辰之间来回转动,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很是诡异。 “大叔?” 夜星辰摸了摸嘴角下巴处的胡渣,眼里充满了无奈,但怪得了谁?谁让他躲在深山老林里两三个月不出来呢? 如果不是他经常用升棺刀刮胡子修头发,别说米粒叫他大叔了,叫他爷爷都有可能。 夜星辰自嘲一笑:“小丫头,不要说血太岁是传说中的东西,存不存在还两说。 退一步讲,即便血太岁真的存在,即便你知道血太岁的位置,即便你能找到血太岁,你又怎么能保证血太岁正好成熟,能够在七日之内服用呢?” “我……” 米粒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你很聪明,懂得利用九龙玉璧钓鱼,”夜星辰淡笑道。 “什么?钓鱼?” 曹皮诺心中一惊,连忙看向米粒,却发现米粒的眼神有些闪躲,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一切,敢情这小丫头不是真的要卖九龙玉璧啊。 高,实在是高! 想通了这一切,曹皮诺都忍不住对米粒竖起了大拇指。 “难道不是吗?你明知道没有人能够得到血太岁,又谈何换之?你这么做,不过是拿九龙玉璧做幌子,想要得到血太岁的消息,或者找到我这样的……人。” 夜星辰脸色平静的指了指自己,又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曹皮诺。 “大叔,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米粒在这里向你道歉,只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还请你原谅。” 米粒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夜星辰抱拳作揖,诚恳恭敬的说道。 “米粒,那些都是传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还是……”曹皮诺想劝米粒离开,却被米粒的动作惊呆了。 “噗嗵……” 米粒直接跪倒在地。 “大叔,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血太岁,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米粒,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曹皮诺一惊,连忙去拉米粒,却怎么都拉不动。 没办法,别看米粒的身板小,却充满大能量,她可是全国武术总冠军。 两人每次争吵,曹皮诺都只有挨打的份儿,虽说他都没有出全力,但也说明了米粒的实力,否则你以为曹皮诺为什么那么害怕米粒? “说吧,你为什么要找血太岁?”夜星辰眉头一皱,连忙闪到一边,躲过了米粒的跪拜。 只是看着跪在那里的米粒,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还是那个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无忧无虑的鼻涕虫吗? “我爷爷……我爷爷他得了重病,快……快不行了……呜呜呜……”说着说着,米粒已经泣不成声,跪在那里说不出话了。 “什么?米老爷子他……”曹皮诺一惊,连忙说道:“不对,米老爷子不是好好的吗?我前两天才见过……” “真的,是真的,药爷爷说我爷爷他快不行了,除非能找到血太岁,所以我才……我才……”米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可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啊,根本不存在,”曹皮诺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帮米粒拿到血太岁,只是怎么可能存在? “不,不是传说,是真的,你看你看……” 米粒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小心翼翼的展开,双手捧着,递向曹皮诺,又递向夜星辰,像是害怕他们不信。 “这是……” 夜星辰瞳孔一缩,看向米粒手里的东西。 “地图?”曹皮诺眉头一皱,看向米粒:“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从……从药丸子那里要来的,”米粒低着头,声如蚊呐,呢喃自语。 “小黑子?我都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你怎么跟他联系上了?”曹皮诺眉头一皱,随后一惊:“等等,这不会是小黑子从药爷爷那里偷来的吗?” “我……我不知道,不要你管,”米粒心底一慌,连忙看向夜星辰:“大叔,我有地图,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老夜,你……”看了看米粒,又看了看夜星辰,曹皮诺欲言又止。 “我可以帮你,”夜星辰淡淡一笑。 “啥?”曹皮诺一惊。 “真的?”米粒一边抹眼泪,一边咧嘴傻笑,一边焦急又不敢相信的问道。 她怕,她怕这是幻觉,她怕自己听错了,她怕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化作梦幻泡影,然后“砰”的一声什么都不存在了。 “真的,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夜星辰说道。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可能答应你,”米粒连忙说道。 “第一,劳务费,你总不能让我白帮忙吧?”夜星辰笑道。 只是这笑容中多少有些无奈,世人熙熙攘攘慌慌张张,忙忙碌碌只为碎银几两,谁让他身上没钱了呢? “劳务费?有有,一千……不,两千怎么样?”米粒急切的说道。 这两千块是她的所有存款,里面的五百块是她自己攒的,另外一千五百块还是爷爷这几天给她的,是爷爷半辈子的积蓄。 原本不止这些,只是爷爷跟曹老爷子一样,都捐出了家里传下来的财富,平时的花销全靠自己的工资过活,以至于并没有存下多少钱。 “美刀?”曹皮诺眼睛一亮。 “曹皮子,你想屁吃呢?”米粒白了他一眼:“你想一口吃出个万元户啊?” “嘿嘿嘿……”曹皮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别说,他还真有这种想法。 现在的汇率是一比五左右,两千美刀可不就是一个万元户? “第二个条件,带上他,”夜星辰伸手指向曹皮诺? “他?”米粒一愣。 “我?”曹皮诺一惊。 “对,”夜星辰点头。 “好,”米粒点了点头。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曹皮诺连连点头。 终于,终于不用再窝在这个小店里喝西北风了。 “第三,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夜星辰再次说道。 “这……”米粒欲言又止。 “怎么,不同意?”夜星辰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不是,只是……”米粒眼眸低垂,张开小嘴,露出小虎牙,轻轻咬着食指,很是为难:“大叔,这次行动还有其他人参与,所以……所以可否明天跟我去见见其他人再给你答复?” “可以,”沉默了稍许,夜星辰点头应诺。 “真的?”米粒咧嘴一笑。 “比珍珠还真,”夜星辰也笑了。 “那我们拉钩上吊,”右手一握成拳,米粒伸出了小拇指。 “好,”夜星辰有些无奈,只能如小时候过家家一样,伸出了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米粒嘿嘿一笑, “呃,怎么不一样?”夜星辰眼睛一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好像被套路了? 嗯,把好像去掉,自己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被套路了。 “哎呀,大叔你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嘛,快来盖章,要说话算数哦,”米粒嘴角含笑,眨了眨明亮水润的大眼睛,狡黠得意的看了看夜星辰。 夜星辰:“……” 我只是想让你当小狗,你却想让我当乌龟王八蛋?过分了啊。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一章: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这是两个傻子吧? 看着两人唇枪舌剑的模样,曹皮诺目瞪口呆,当真是说书的遇到听戏的,我讲我的,你听你的,真正想看想听的却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总结起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 沉默良久,曹皮诺终于开口:“行了,你俩就别瞎掰扯了,米粒你赶紧回家,明天再来,老夜你再去睡会吧,我回去收拾收拾,再去跟老爷子说一声,不然还以为我又惹祸跑路……呃,又以为我下乡铲地皮呢!” “去见老爷子?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夜星辰转过头,看向曹皮诺。 “你跟我一起去?”曹皮诺的眼神瞬间转冷,脸色阴沉了下去。 你跟我一起去?跟我去干嘛? 你跟我一起去?合适吗? 你跟我一起去?难道是想攀关系? 莫非连黝黑小碗也是故意布局,有心接近他,从而攀上老爷子这条线? 曹皮诺看向夜星辰的眼神越发冷淡。 不要怪他太功利,也不要怪他太偏激,主要是他遇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只是他没想到夜星辰也是这种人。 夜星辰是这种人吗? 有点像,越看越像。 难道,我真的看错人了? 曹皮诺陷入了沉思,开始了自我怀疑。 “好了,我再去睡会儿,去的时候叫我,”看了曹皮诺一眼,夜星辰转身就进了屋,睡觉去了。 曹皮诺与米粒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怀疑,一丝愤怒,还有一丝……冷冽。 米粒:“若真如此,我该不该求他找血太岁?希望他别骗我,否则……” 曹皮诺:“若真如此,休怪我翻脸无情,让你滚出北京城。” ………… 黄昏,骄阳躲进了山的后面,玩起了捉迷藏,只留下淡淡的笑脸,给云彩绘上了金边,把云彩染成了红色,也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重叠、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是你,还是他是他。 “我说老夜,你还是别去了。” “我要去。” “老夜,你还是待在家里吧。” “我去。” “老夜……” “去。” “……” 一路上,曹皮诺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遍,他也没数过,只知道他问了一路,问的心烦意乱,问的想把十八辈祖宗拉出来编排一遍。 一路上,夜星辰不知道自己回了多少遍,他也没算过,只知道曹皮诺很烦,烦的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 终于,夜星辰赢了,曹皮诺妥协了。 “老夜你……唉,罢了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其实不是曹皮诺想妥协,也不是他认输了,只是因为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远离街道,躲进小巷里的四合院,相比起通古斎的高大尚,这里只能算是普通民宅,但胜在幽静。 幽静到哪天有个小病小灾,甚至不小心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吱吖”一声,屋檐低矮的四合院被曹皮诺推开大门,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顷刻间推翻了之前的所思所想所有认知。 四合院内别有乾坤,完全是一处世外桃源。 刚一进门,首发映入眼帘的是一排老木架子,架子上缠绕着一根根葡萄藤,藤蔓干枯皲裂,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刻下的烙印,布满岁月的痕迹。 一片片脆嫩的芽叶点缀藤蔓之上,散发着草木独有的清香,仿佛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绿色翡翠,在枯败中显露生机,就连偶尔吹来的冷风也不再那么凉了。 葡萄架右边是一座压水井,井水冬暖夏凉,既甘甜可口,又能浇花洒水,夏天还能冰镇西瓜,令人流连忘返。 葡萄架左边是一条从院外引来的活水溪流,内里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在夕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泽。 站在溪流上方的竹木桥上,可以看到一条条锦鲤在其中游玩嬉戏,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世外桃源。”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再次看到相同的景象,夜星辰还是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蹦出这四个字。 “孙子来了,孙子来了……” 忽然,一道划破天际的尖锐叫声惊醒夜星辰,将他拉回现实。 抬头看去,一只白色小鸟正站在葡萄藤上拍打着翅膀,只是还不待夜星辰细看,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下一刻…… “哎哟,你个死鸟,快滚开……” 不知何时,白色小鸟已经站在曹皮诺的头上,抓扯着他的头发,仅仅瞬间,曹皮诺那乌黑油亮、整整齐齐的三七分瞬间成了鸟窝。 “孙子,孙子,你骂谁?”一边拉扯,一边尖叫,白色小鸟抓的越发用力了。 “孙子骂你,孙子骂你……”曹皮诺拍打着头发,捉拽着白色小鸟,却怎么都抓不到。 白色小鸟:“孙子骂我,孙子骂我……” 曹皮诺:“……” 夜星辰:“……”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不是跟你说过对你白爷爷恭敬点吗?” 就在这时,葡萄藤深处传来一声爆喝,气势恢弘,中气十足,震的葡萄藤抖了三抖,也震的曹皮诺身体一颤。 循声望去,一道身影在藤蔓中若隐若现。 他六七十岁左右,身高八尺,面上无须,虎背熊腰,肌肉如蛰龙,行走如风,不见一丝老态。 身上的绿军装虽然老旧,还有三五个补丁,却干净利索,没有一丝褶皱,就连补丁也被秀出来的花纹掩盖,更为这件普通而伟大的衣服增添了一丝美感。 “爷爷……” 看到来人,曹皮诺立刻老实了。 他上身挺直,右手迅速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太阳穴,手心向下,微向外张,而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耸立在天地之间,将军姿、军礼、军风展现的淋漓尽致,可见平时没少被调教。 “曹驴子,孙子骂我,孙子欺负我……” 曹皮诺是消停了,但白色小鸟却不肯罢休,刚一开口,就是告状。 “行了,你也消停点,今天有客人在,别让人看笑话了。” 曹老爷子看了白色小鸟一眼,又看了看夜星辰,眼中有一丝凝重,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苦涩与释然,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 “你来了?” “我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得不来。” “你不来不行吗?” “不行。” 一瞬间,双方都沉默了。 “砰!” 突然,大门被用力推开。 “曹爷爷,曹爷爷,你孙子有新爷爷了……” 米粒边跑边喊,犹如一阵狂风,顷刻间席卷了四合院,引得三人僵硬的转头看去。 “怎么都在?” 米粒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脸颊火辣辣的疼,手指下意识的搓着衣角,好像告状被发现的孩子,茫然无措,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跑,双腿却如同灌满了铅水的石像,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被孙猴子施展了定身术,一动不动了。 得,四人一鸟,两老三小,乱成了一锅粥。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二章:夜子刨坟刻骨心,皮子进墓啃棺材 “老头子,你们认识?” 许久之后,曹皮诺终于打破了平静。 他如今心乱如麻,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本以为夜星辰是来走他的后门,拉关系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与老头子认识。 但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不认识? “他不是你带来的吗?你不知道他是谁?” 曹老爷子神情古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曹皮诺,又看了看夜星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不知道啊,昨天刚认识的,”曹皮诺嘟囔了一句,随后咧嘴一笑:“嘿嘿,托老夜的福,昨晚淘到两件宝贝。” 曹皮诺抬起左手,对着老爷子晃了晃。 终于,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白瞎吃亏的主了,自己终于可以在老头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自己终于不再是老爷子眼中那个混吃等死的小混蛋了,哪料…… “哦?” 曹老爷子眼睛一亮,伸手就向着曹皮诺的手腕抓去。 “你干什么?” 曹皮诺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但还不待他反应,就见眼前一花,他手腕上的手链瞬间消失不见,再定眼一看,手链已经出现在曹老爷子手中。 “老头子,这是我的,我的,你快还给我……” 曹皮诺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他单身三十一年的手速虽快,却快不过曹老爷子。 “都说见一面分一半,我还是你老子的老子呢,怎么都得分我几枚吧?况且你的不就是我的?放心,我不多要,还给你。” 曹老爷子一边说,一边从手链上掰下两枚铜钱,随手将另外三枚扔给了曹皮诺。 “你……你强盗,你土匪,我的五帝钱啊……” 看着手链上的三枚铜钱,曹皮诺欲哭无泪,仅有的两枚真钱,全被曹老爷子拿走,剩下的全是他用来凑五帝钱的假钱。 说起五帝钱,他可是垂涎已久,只可惜他这次只得了大五帝钱的永乐通宝和小五帝的康熙通宝,而且还被老头子拿走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祖上十三代传下来的手艺,眼光就是毒,这一点就连夜星辰都佩服,可惜的是…… 夜星辰下意识的看了曹皮诺一眼,暗暗摇头,叹息不已。 曹家的手艺,在曹皮诺这里恐怕就要断香火了。 “就你还想凑齐五帝钱?想屁吃呢?”狠狠瞪了眼曹皮诺,曹老爷子仔细端详起手里的铜钱。 “老爷子放心,这些铜钱已经被除秽师处理过,不会伤人性命,”夜星辰笑道。 “那就好,”曹老爷子点了点头。 “老夜,除秽师是什么?” 曹皮诺有些郁闷,他发现自从遇到夜星辰之后,他就像白痴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更是遇到了自己闻所未闻的职业。 “古董界有三鼻祖,分为鉴定师、修复师、除秽师。 鉴定师鉴别真伪,去伪存真,防宵小假货,任何缺陷瑕疵都逃不过他们的眼耳口鼻。 修复师修复珍宝,除了鉴别真伪之外,还拥有古老传承下来的修复技艺,不管是裂的破的,还是缺的少的,都能恢复如初。 除秽师则是古董界的清洁工,属于秘而不宣的存在。 由于陪葬品伴随着死亡而生,在老一辈人看来就是邪祟、煞气,以现代人看来,就是细菌、病毒,所以需要除秽师利用特殊手段除去古董上的诅咒、毒素、煞气、阴气等等有害物质。” “哦,”曹皮诺嘟囔了一句,忽然话锋一转:“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他不就是夜子吗?夜老哥的孙子,你这个小兔崽子明明比他大多了,却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不记得了?我记得他走的时候,你可是稀里哗啦的哭了好几天,还不吃不喝……” 曹老爷子实在是憋不住了,都跟人家认识两天了,这个憨货还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实在是丢他老曹家的人。 当孙子当到这一步,也算是千古第一孙了。 “啊啊,小坏蛋来了,小坏蛋来了……” 白色小鸟惊住了。 那个拔光它美丽羽毛的小坏蛋怎么来了?可怕,太可怕了,赶紧逃,赶紧逃。 “什么?大叔是小哥哥?” 米粒呆住了。 她没想到昨天的大叔刮了胡子之后,今天这么年轻那么帅,更没想到大叔会是当年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哥哥。 “这不可能!” 曹皮诺愣住了。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夜子这个名字早已渐渐在他的脑海中磨灭,但那段记忆却如同烙痕一般刻印在他的骨头上,再也擦不掉。 他刚认识夜子的时候非常拽,还让夜子叫他哥哥,夜子却让他叫自己夜爷,因为如此,他们还打了一架,因为他以为夜子让自己叫他爷爷。 结果呢?他被打的满地找牙,是真的找牙,他嘴巴里的两颗智齿、一颗槽牙被夜子的三巴掌打进肚子里,再也找不到了,可见小时候的夜子多么彪悍。 或许是不打不相识吧?两人慢慢熟悉之后,渐渐了解彼此的性格,成为了好朋友。 就连曹皮子的绰号也是夜子起的,不是因为他爱吹牛皮,而是因为他太皮了。 曹皮诺是真皮,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吃,只是好景不长,他们的关系慢慢发生了变化…… “曹皮子,我们又见面了。” 夜星辰淡淡一笑,看向曹皮诺。 “是你?竟然是你这个混蛋?我终于找到你了,”曹皮诺发出一声怒吼,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夜星辰不还手,任由他打,任由他骂,可是骂着骂着,打着打着,他却自个儿号啕大哭起来。 “孙子……”曹老爷子有些心疼。 “孙子,孙子,你哭什么?”白色小鸟疑惑不解。 “曹皮子,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米粒眉头一皱。 “你懂什么?”曹皮诺眼睛一瞪,想起自己的伤心事,哭的更痛苦了。 “那一年,他九岁,我十七岁。” “那一天,我骂他,他把我按进茅坑,出来后我打了好几个饱嗝。” “那一天,他送给我一顶帽子,却是一顶绿色的头盖骨。” “那一天,他带我去看干尸,把我吓尿,做了三个月的噩梦,尿了三年的床。” “那一夜,他把我骗进乱葬岗,挖开坟墓,让我与白骨骷髅同眠,他却屁颠屁颠的自个儿跑回家睡觉。” “那一夜,他把我封进棺材里,让我啃棺材板,说那是甘蔗,甜黍芥,蹦掉我三颗牙。” “那一夜,他拿骨灰加糖添尸水让我喝,说那是芝麻糊糊,就差没吃尸体了。” “他是把人往死里坑,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美其名曰为我好,呜呜…...” 说着说着,曹皮诺蹲在地上,抱着腿悲泣不已。 更痛苦的是,他小时候打不过夜星辰,长大后还是打不过。 仅仅几句话,就道尽了曹皮诺被夜星辰欺负的惨状。 此时,米粒终于知道曹皮诺的憨劲来自哪里了。 此刻,曹老爷子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家孙子被夜星辰欺负过,却没想到被欺负的这么惨,更没想到自家孙子还吃过屎、啃过棺材、吞过骨灰,喝过尸水,这还叫人怎么活啊?实在是…… “恶心,恶心,孙子吃屎了,孙子吃屎了……” 白色小鸟“扑棱棱”一声飞走了,似乎曹皮诺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它想有多远跑多远。 “那也没见你少吃少喝啊?是谁流着哈喇子,狼吞虎咽的说吃得身体暖乎乎的?”夜星辰低了低头,捏了捏鼻梁,淡淡的说道。 “我……我……” 他曹皮诺虽然浑,但也不是说谎的主。 那个时候,他确实身体暖乎乎的。 但他总不能说他喜欢吃屎,喜欢啃棺材,喜欢吞骨灰、喜欢喝尸水吧? 那忒埋汰人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好了,别小心眼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拿出来说,丢不丢人啊?” 夜星辰面色平静的说道,只是他闪躲的眼神中总有那么一丝心虚与不自然。 “小心眼?我小心眼?呜呜呜……不知道是谁因为一句把我按在地上摩擦,不知道是谁把我打的鼻青脸肿,不知道是谁把我揍的屁滚尿流,不知道是说走就走,不知道是谁……”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三章:大药救人命注定,斩尽鬼子杀生刀 “夜子,小诺他……能不能不去?” 没有理会曹皮诺的悲痛欲绝,曹老爷子看向夜星辰。 他嘴角微颤,眼里带着一丝哀求,就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曾几何时,面对千军万马,面对枪林弹雨,他都没有丝毫怯懦,可如今面对夜星辰,涉及到唯一的孙子,他彻底慌了。 “老爷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他好,当年爷爷为了还您的救命之恩,将夜家供奉两千一百七十六年的大药给了老曹,导致他如今异于常人,注定要走这条路,也注定要加入夜家,否则……” 夜星辰停顿了下,才叹息一声:“您应该明白那个夜家和那些家族的手段,老曹若不跟着我沾染上那些东西,必定出事,老爷子您把古董店给他,不也是这个道理吗?毕竟古董大多数都是出土的。”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进入那个世界。” 曹老爷子苦涩道:“罢了罢了,当年你爷爷早就跟我说过,我也想开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只是希望他有个好的结局吧。” “老爷子请放心,这是他的命数,亦是他的机缘,自他十七岁时吞了夜家大药起死回生后,便注定他不平凡的一生,我定当竭尽所能,护他周全,”夜星辰承诺道。 “我明白,”曹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米粒:“米丫头,听说你准备去找血太岁,还要夜子和小诺跟你一起去?” “嗯?” 米粒一愣。 夜星辰眉头微皱。 曹皮诺不哭了,满脸震惊的看向曹老爷子。 怎么可能?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三人商谈血太岁也是秘密,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老头子一直派人监视我? 我……我太难了。 曹皮诺哀嚎一声,只能独自流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因为…… 因为米粒不管他,夜星辰不管他,曹老爷子更不管他。 他……好可怜啊。 “老爷子,我……”米粒咬了咬牙,眼睛微红:“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想试一试,虽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 “还不死心吗?”曹老爷子若有所思:“你放心,即便米老哥走了,人脉和香火情也不会丢,只要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有一口气,米家就永远不会倒。” “老爷子,我不是……”米粒眼睛通红,有些呜咽。 “唉,米老哥的儿孙里,也只有你是真心对米老哥,至于你那几个混账堂哥堂姐……不提也罢。” 曹老爷子没有再说下去,直接转移了话题:“你想去就去吧,有夜子在,可保你安然无恙。” “多谢老爷子,”米粒鞠躬作揖,眼神认真,面色恭敬的看向曹老爷子。 “好了,你们晚点再回去吧,你江阿姨刚送过来几瓶飞天茅台、大叶葵花和小叶葵花茅台,你们三个小家伙倒是有口福了。” “大葵花小葵花?” 米粒和夜星辰倒是脸色平静,他们对于酒水不是特别在意,但曹皮诺就不同了。 刚一听到茅台,他不哭了,也不闹了,更不哼唧了,只是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神放光的看着曹老爷子。 那眼神,犹如三个月没见过荤腥的老狼,盯的曹老爷子都害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个孙子那么可怕。 其实也不怪曹皮诺,大小叶葵花茅台属于历史的产物,虽然与飞天茅台口感相似,但无论是味道还是特殊背景都有所差异,而且早已停产,存量不多,一瓶难求,喝一瓶少一瓶。 如今遇到,他哪能错过? “走吧,屋里说,外头有些凉,”撇了眼曹皮诺,曹老爷子脸色微冷,转身走去。 “冷吗?” 夜星辰与米粒面面相窥,下意识的看了眼曹皮诺。 虽然他今天穿的很正式,但一想到他那双大拖鞋、那条花裤衩,两人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差点笑出声。 两人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曹皮诺,跟着曹老爷子走向屋里。 刚一进屋,眼前寒光一闪,夜星辰就感觉一股凶煞之气迎面而来,稍不留意就会被劈成两半,死无葬身之地。 抬头看去,那里刀光闪烁,已经将他完全笼罩,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身首异处,成为一滩血淋淋的烂泥。 “不好!” 夜星辰心中一惊,就要躲闪,却发现身体颤抖,不听使唤,连动一丝的可能都没有。 “噗,哗啦啦……” 突然,一道流水之声传入耳中,将夜星辰拉离这种不能自已的境地,让他恢复自由。 直到此时,夜星辰才发现这道刀光并非来自袭杀,而是源于一把刀,一把挂在墙上的刀。 这间堂屋里没有神龛、牌位、香烛、中堂画,只有一柄刀。 这柄刀不是普通的砍刀、镰刀、菜刀,而是一柄身长一米五,宽十五公分,只有鱼脊型刀背,没有刀座的铡刀。 刀柄上锈迹斑斑,布满红黑色纹路,那是鲜血干涸后的印记,时间太久,已经难以清除。 刀背犹如镜子白净照人,闪烁寒光,刀刃上却布满一个个豁口,不免给这柄刀添加了一丝瑕疵。 杀生刀! 这是夜星辰对这把刀的唯一评价。 “老爷子,这把刀……” 夜星辰转头看向曹老爷子,眼中有一丝震惊与凝重。 要养出这样一柄刀,必定斩杀千万恶徒,否则难以生出这种择人而噬的刀气。 直到此时,夜星辰才发现一旁的米粒早已瘫倒在地,曹皮诺倒还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这柄刀是我之前丢在战场上的铡草刀,前两天才被一老友找到,送了过来。” 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曹老爷子有些缅怀的说道:“可能是埋在地下太久,沾染了些许煞气,容易扰人心神,只能用烈酒清之。” 说起来,他当年虽然在战场上是养马喂驴的厨子,但也曾用这柄铡刀斩杀无数小鬼子,也是凭借这把铡刀才活着走出战场。 “战场吗?那是万人坑啊……” 夜星辰呢喃哀叹一声,看向铡刀的眼神多了一丝凝重。 他没当过兵,也没上过战场,更没斩杀过小鬼子,但他依然从这柄铡刀的豁口上看出战场的惨烈,看出如今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也看出老一辈人的伟大。 虽然很多人早已迷失在享乐之中,忘记了他们,但还是有更多的人记得他们。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四章:不务正业来拼爹,等级分明呢大衣 一夜无话,平时很少饮酒的曹老爷子却喝的酩酊大醉,由江姨照顾着歇息去了。 夜星辰搀着曹皮诺回到通古斎,米粒也早早回去休息,唯一让人奇怪的是白色小鸟,它不仅精通人言,竟然还喜欢喝酒。 别看它身子小,喝的酒比曹老爷子还多,也不知装到哪里去了。 夜星辰有些惊疑不定,他小时候就见过白色小鸟。 那个时候的它很呆,不通人言,不会喝酒,无法飞行,就像只呆头鹅,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睡睡睡、叫叫叫,甚至如今都不记得自己了,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夜星辰若有所思,却想不出个头绪。 隐约间,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是那句话太过离奇,也太过惊世骇俗,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若真如爷爷所说,那白色小鸟就太过惊奇诡谲了。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伴随着曹皮诺的呼噜声,夜星辰终于陷入梦乡。 梦中,他梦到了很多,梦到了爷爷,梦到了父亲,梦到了曹皮诺……唯独没有梦到自己。 似乎他永远独立于世界之外,被所有人忘记,不被任何人记得,但这不是他想到的。 他想要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事没做,有很多很多事要完成,但这些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家族,那个世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传来,夜星辰猛然坐起,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外。 透过门窗,他看到一道人影在快速接近。 夜星辰眉头一皱,冷厉的寒意化作一丝无奈与苦笑。 “小哥哥,小哥哥,快起床,我们去见卢教授了,”焦急的叫喊伴随着跑步声越来越近。 “哎呀!” 夜星辰刚开门,就与米粒撞了个满怀,若不是身强体壮,必定被撞倒。 只是他没事,米粒可惨了。 “小哥哥,好疼啊……” 米粒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揉着小屁股,疼的眼泪在打转,委屈的看着夜星辰。 “什么小哥哥?我哪里小了?我不小,我很大,”夜星辰眼角一颤,嘟囔了一句,随后问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呵呵呵呵……” 见夜星辰关心自己,米粒傻笑着,都顾不得疼痛了。 “好了,我们走吧。” “好的,夜哥哥。” “夜哥哥?”夜星辰脚步一顿。 “是啊,你就是我的夜哥哥啊,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约……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夜星辰不再理会米粒,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喊道:“老曹,走了,太阳晒屁股了……” “好嘞,等等我!” 这么大的动静,曹皮诺如何听不到?如何能不醒?只是好不容易遇到好酒,好不容易能宰老头子一顿,他怎能放过? 他可比不上财大气粗的老头子,平日里只配喝二锅头,茅台?想都别想。 所以,他喝的太多了。 两人跟着米粒七拐八转,来到一个小院前,院子的大门左侧挂着一副白底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文物研究所”五个大字。 “哟呵?” 刚一进门,曹皮诺便大喊大叫起来,似乎遇到了惊奇之事,看到了震惊之物。 “哥们儿,你怎么能穿呢大衣骑摩托呢?作孽啊,糟蹋东西啊,你应该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疏大背头,这样才有范儿啊……” “哎哟,哥们儿你是哪家的败家玩意儿?竟然把车头灯刮花了?太不珍惜东西了。” 那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摩托车呢。 “你谁啊?我们认识?” 文物研究所门口,一靠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的年轻男子皱眉问道。 看着眼前自来熟的汉子,宫明一脸愣神,非亲非故的,这家伙哪来的脸找他搭话?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 “你不认识吗?在这北京城,哪有不认识曹爷我的……” “宫大哥,这是曹皮子,曹爷爷的孙子,”不等曹皮诺说完,米粒连忙说道,她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曹皮子?”宫明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哦,曹皮子你好。” 曹皮诺:“……” 我不想说话,我不想活了,我太难了,我太可怜了。 夜星辰一怔,嘴角含笑,沉默了。 米粒一愣,满眼笑意,不说话了。 “曹哥,你怎么在这儿?” 文物研究所内走出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认出曹皮诺,连忙打招呼。 “阿兵?你怎么在这里?”曹皮诺看向来人,一脸惊奇。 司徒兵与他从小认识,都生活在军大院之中,不同的是,曹皮诺是现实中的自家孩子,司徒兵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别看曹皮诺比司徒兵大八九岁,但两人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据他所知,司徒兵身为一连之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次是出任务,才回来一次,还想着过两天去找曹哥你呢,”司徒兵笑着说道,随后话锋一转:“曹哥,你来这里是……” 司徒兵看了米粒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哦,这不是听说这里有大活干吗?就带着兄弟见识见识,”曹皮诺撇了眼米粒。 “见识?这里是你能见识的地方吗?”司徒兵旁边的女子冷哼一声。 她抱着肩膀,看向曹皮诺的眼神很是不屑。 那模样,就像曹皮诺欠她几百万似的。 “司徒玉,怎么,还记仇呢?”曹皮诺挠了挠头,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就是吃了你的小白兔吗?你明明吃的比我还多。”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米粒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会儿看向曹皮诺,一会儿看向司徒玉,似乎发现了很好玩的事情。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这不是夜星辰一个人的想法,是所有人的想法。 但相比起宫明、司徒兵、司徒玉,其他人看向曹皮诺和夜星辰的目光就不同了,他们或淡漠,或平静,或敌视,唯一相同的是……近而远之。 这里是文物研究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哼,”司徒玉没有理会曹皮诺,直接转身向院内走去。 “小玉……”司徒兵喊了一声,无奈叹息一声:“曹哥,你别在意,小玉这脾气……” “行了,我懂,”曹皮诺淡淡的说道,扒拉开司徒兵,就往里面走去。 结果刚一进院,再次惊呼起来。 “哇哦,国内第一辆自行车飞鸽,不吃草的小毛驴永久,单车中的贵族凤凰,都是奢侈品……先不说一辆最少都要一百五六十块,这还是有钱没票买不来的好东西。” 说实话,曹皮诺羡慕了,心酸了,想他堂堂曹家唯一继承人,结果连个自行车、摩托车都没有,老头子更是一分钱不给。 他,太难了。 哪料再一转身,仔细一瞧,用力一瞅,他更难受了,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除了司徒兵穿着绿军装,其他人一个个都穿着呢大衣,套着的确良裤子,戴着上海牌手表,缠着围脖…… 一看就是富家大少大小姐,若是一起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炸街,甭提多有范儿了。 只是曹皮诺的眼神越看越红,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冷漠。 “怎么,羡慕了?”夜星辰淡笑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曹皮诺这种表情。 “那当然,我本来还想给咱俩搞辆自行车呢,”曹皮诺摇了摇头:“如今看来,没必要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哦?这可不像你啊,”夜星辰哑然失笑。 “我只是觉得,祖辈父辈为他们创造了权力、地位、财富,他们却只顾着享受、显摆,不过是一群吸血的混蛋罢了。” “你倒是懂,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在说你自己?”夜星辰白了曹皮诺一眼。 “我就是在说我自己啊,我那时候比他们还能玩、还嚣张,比如呢大衣,这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衣服,也不是普通人能融进去的圈子。” 曹皮诺淡淡的说道:“我那时候整天穿着呢大衣到处显摆,哪知被人盯上,五六个人一起招呼,我也顶不住啊,结果……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丢人了。” 没错,就是丢人。 在曹老爷子看来,曹家后代至少也要一灭十,十打百,百敌千…… 正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他才被老头子抓去当兵。 他能怎么办?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屈服于曹老爷子的淫威,妥协了。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五章:棺落成山求长生,蛊动为海倒阴阳 “哎哎哎,我说老卢,你怎么能悔棋呢?” “这怎么能叫晦棋?这叫谦恭有序,陟岵陟屺。” “谦恭有序?陟岵陟屺?” “对啊,我比你年长两岁,还是你的上级,可不就是谦恭有序,陟岵陟屺?” “那你也不能当我爹吧?” “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 “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 沉默,彻底沉默,彻彻底底沉默。 “卢教授、方教授,你们怎么又吵架了?不知羞,不知羞……” “小米粒来了?老卢确实不知羞,”方教授嘟囔道。 “哼,”卢教授吹胡子瞪眼,看到米粒身边的夜星辰,眼睛一亮:“这就是你说的夜小哥?” “嗯嗯,”米粒连连点头,或许是为了证明夜星辰的实力,连忙说道:“这就是夜哥哥,他知道血太岁,可以帮我们找到血太岁。” “我可没这么说,”夜星辰眉头微蹙:“我只是在一本古籍中见过关于血太岁的记载,但是否真的存在,能否真的找到,我不能保证。” 说话的同时,夜星辰也在打量两位教授。 方教授大该五十岁的样子,身强体壮,脸色红润,穿着干净的中山装,头发梳的整齐油亮,脚下是一双精致的皮鞋。 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对自己的穿衣打扮很在意。 卢教授却恰恰相反,他上身穿着深蓝色军便服,下身穿着抿腰大裆裤,脚下是一双绿色胶鞋。 只是无论衣服还是鞋子,都很随意,或者应该说邋遢。 军便服的领子未折好,抿腰大裆裤的裤腿卷着,鞋子随意拖拉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一根烟袋锅子不时抽上一口,再加上脸色黝黑,满脸皱纹,微微驼背…… 活脱脱一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哪里像是教授? 虽然只比方教授大两岁,但这幅样子,真能当方教授他爹了。 “夜哥哥……”米粒急了。 夜哥哥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夜哥哥那么强大,那么厉害,那么帅气,一定可以找到血太岁的,一定可以的。 “夜小哥是昆仑夜家人?”方教授盯着夜星辰,似乎要把他彻底看透。 “方教授知道昆仑夜家?”夜星辰摇了摇头:“只是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并非那个夜家之人。” “哦?我懂,我懂,”方教授笑了笑,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话锋一转:“夜小哥对血太岁怎么看?” 方教授指了指棋盘旁的一张桌子,那里放着一张地图,正是当初米粒给夜星辰看的那张。 方教授和卢教授对视一眼,看向彼此的眼神有些无奈。 他们曾调度各个朝代的地图,并结合当今最准确的地图,与此图对照,但只找到大概轮廓,无法辨别准确的位置。 按理来说,即便时间久远,地形变化大,也应该有个大概位置才对,但无论他们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这就有些……诡异了。 似乎这张地图里标注的“地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只存在于这张地图之中。 “这张地图不全,”夜星辰看了下地图,摇了摇头。 他当初第一次看到地图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只是那时不好说,也不便说。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张地图涉及到夜家追寻千年的秘密。 “不全?”方教授眉头一皱。 “这不可能!”米粒大惊失色。 这是关乎爷爷性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全?怎么可能不全…… 如果不全,找不到血太岁,爷爷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吗? 米粒身体一颤,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不全吗?果然如此,”卢教授呢喃自语,看向方教授:“老方,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下麻烦了。” 看了眼卢教授,方教授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却不经意间看到夜星辰,突然眼睛一亮:“夜小哥,你既然能看出这张图的问题,是否可以……” “可以,”夜星辰淡淡一笑。 “当真?”方教授激动不已。 “当真,”夜星辰点了点头。 不待卢教授、方教授多说多问多言多语,夜星辰手中突然出现一个陶瓷小瓶。 瓶子呈葫芦形,晶莹剔透,只有拇指大小,绝非凡品。 下一刻,夜星辰直接拧开瓶盖,瓶嘴倾斜,倒向地图。 “夜小哥,别……” “不要……” “夜哥哥……” 三人惊呼阻止,却为时已晚,一滴血色液体顺着瓶嘴往下流,落在地图之上。 “嘀嗒……” 虽说只是一滴水,却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又如活物一般迅速蔓延,以血色液体为中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张地图。 随着血色液体漫延,地图发生惊人变化…… 草木扭曲,山体倾斜,动物奔跑,植被蔓延,河流改道……一切都变的不同了。 “这是……” 由于太过激动,卢教授脚步倾斜,身体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血墨破隐术,夜家的血墨破隐术,没想到传说是真的……”方教授呢喃自语。 传说,血墨破隐术以精血为媒,混合特殊物质,形成夜家独有的“显影墨”,当涂抹于隐藏文字表面时,会使其显露真容,并附带一层血色莹光。 只是血墨难制,需要消耗大量精血,普通夜家人一辈子最多只能制作三两血墨,否则必死于非命,所以夜家人很少使用。 “夜哥哥,那是什么?” 与卢教授、方教授的惊疑不同,米粒的注意力都在地图之上,她指着地图左上方的一行字惊呼出声。 “棺落成山,蛊动为海。” “王求长生,颠倒阴阳。” “生死太岁,众生归一。” “夫来墓开,杀杀杀杀。” 夜星辰低声呢喃,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些文字由楷书组成,虽然与现在的简体字有所不同,但难不倒从小涉猎古文字的夜家人。 只是让夜星辰奇怪的是,这份地图与他曾经见过的完全不同。 如果说其他地图是藏宝地,那这份地图似乎是有意为之,好像在刻意指引某些人探宝。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看向那处红点标识地,夜星辰若有所思,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 ------------ 夜升棺1:蛊海棺山 第十六章:诡异地图显真容,童男童女殉葬窟 “老夜,这………” 曹皮诺欲言又止。 看着这幅地图,看着那一行行带血的文字,曹皮诺似乎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一股股血腥味如同江海洪流,汹涌澎湃的往他鼻子里钻,让他肠胃翻涌,险些呕吐。 但让他奇怪的是,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错觉?不对劲,不对劲……” 曹皮诺呢喃自语,突然心中一动,一转身,拉着夜星辰就走:“卢教授,我早上吃坏了肚子,想拉屎,先走了。” 卢教授:“……” 方教授:“……” 夜星辰:“……” 米粒:“曹皮子,你混蛋。” “呃……”曹皮诺一愣,停住了脚,放下了夜星辰,挠了挠头,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脚滑,脚滑……” “哼!” 米粒抬腿就是一脚,踢的曹皮诺呲牙咧嘴,却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只能受着。 归根结底,涉及米老爷子的生死,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去。 “卢教授、方教授,你们确定还要去吗?”夜星辰没有理会曹皮诺和米粒,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 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似乎并不想卢教授他们冒险。 “去,当然去,肯定去,必须去……” 不等卢教授两人开口,米粒已经开始抢答。 事关爷爷的生死,她怎么可能不去?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这……”卢教授和方教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凝重:“老方,我们……” 他虽然没有闻到血腥味,但总感觉这是一个局,一个引诱他们过去的局。 他有些犹豫,稍不小心,他们可能会一辈子留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怕,但他要为身边的人考虑。 “去,当然去,我被批成过反派,被人戴过白高帽,经历过劳改,都没有怕过,还怕这小小的阴谋诡局?一切牛鬼蛇神都应该被打倒。” 方教授握了握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棋盘上。 一瞬间,棋盘倒塌,棋子洒落,顺着桌边滚落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最终滴溜溜的滚到隐秘的角落,再也找不到了。 “好,那就去,我这把老骨头陪你们走一遭又如何?” 棋盘倒塌的霎那,卢教授麻利的捞起桌脚边的蓝色帽子,戴在头上。 那手速,那身手,那麻利的样子,与其年老的体态形貌完全不同。 不管这是不是局,即便是局,也是他们不得不去的阳局。 这些年,他们经历了太多,害怕了太多,失去了太多,错过了太多,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具残躯为国家做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你们确定?”夜星辰眉头微蹙。 “去……” 卢教授、方教授、米粒异口同声。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有三个条件,”夜星辰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夜小哥,你请说。” “夜哥哥,只要能找到血太岁,别说三个条件,三百个我也答应你。” 夜星辰:“……” 我有那么贪吗? 夜星辰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首先,一切行动听我安排;其次,如果遇到危险,需要立即终止行动。” “可以,可以……” “最后,无论能否找到血太岁,这张地图都给我,”夜星辰指了指桌子上的地图。 “这……小米粒,你的意思呢?这是你的东西,你决定吧。” “对对,还是米粒你决定吧。” “夜哥哥,这张地图是药丸子的,我……”米粒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了,就给夜哥哥了,药丸子那里,我去解决,况且药丸子还巴不得给夜哥哥呢。” 似乎是想到了小时候的趣事,米粒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看的四人面面相窥,不明所以。 “好,”夜星辰点了点头,看向卢教授、方教授:“两位教授,现在可以开诚布公,说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了吧? 别告诉我说是去找什么血太岁的,你们不可能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动干戈。” 闻言,米粒脸色微变。 曹皮诺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愤怒,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谁让他们有求于人呢? 卢教授没有说话,看了眼方教授,自顾自的抽了口烟,吐出一团薄雾,敲了敲烟袋锅,又换了一攥新烟,默默的抽着。 “果然瞒不过夜小哥,”方教授脸色凝重的道:“这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我与老卢因为成份问题,被下放到闽南的一个小山村里,本以为自此与牛棚、鸡舍、羊圈、猪窝相伴,没想到在放羊、耕地、打猪草的时候发现一座古墓。 古墓不大,只是十几平米,诡异的是墓中无棺无椁、无陪葬品,只有一具被铁链锁着双腿、双脚、脖子的男性尸体。 男子栩栩如生,如同刚刚死去一般……不,应该说像是睡着了一样,但经过我们的探查,他至少死了千年之久。 男子的四周有九对童男童女,他们围绕一圈,成拜佛祈祷的姿势跪倒于地,由锁链捆住四肢与脖颈,跟男子紧紧相连。 男子平躺,仰望着墓顶……嗯,准确的说是仰望着墓顶、墓墙上的壁画。” 说到这里,方教授喝了口水,叹息一声:“时至今日,我每每想起那些可怜的孩子就恐惧害怕,他们都是些九岁的孩子啊,本该在父母的膝下撒娇嬉戏,却成了愚昧者的殉葬品。” “这万恶的旧社会……” 曹皮诺咬牙切齿,恨不得拿着炸药包将那古墓夷为平地。 米粒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体颤抖,双手紧紧捂住口鼻,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卢教授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抽着烟,只是那飞快燃烧、忽明忽暗的烟火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那壁画上有什么?” 夜星辰心中一动,看向方教授。 “壁画上……” 卢教授手一颤,一粒烟灰滑落,烫的他手一哆嗦,差点伤了自己。 “壁画上应有尽有,大者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草木藤蔓,小者有蛇虫鼠蚁,蚍蜉蝉蝶,”方教授瞪了眼卢教授,暗道一声没出息。 “说重点,”夜星辰翻了个白眼。 “呃……”方教授讪讪的道:“壁画中心处的情形与古墓中的一样,只是无论是墓主人,还是殉葬的童男童女,都化作了白骨,这似乎…… 这似乎是一种诡异的仪式,一种吞噬他人生命,获得长生的仪式。” “长生?仪式?旧社会都这么黑暗吗?”曹皮诺撇了撇嘴。 “不是黑暗,而是上位者掌控绝大数资源,对下位者生杀予夺,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夜星辰摇了摇头:“哪怕牺牲亲朋好友、父母妻儿,也在所不惜。” 这或许就是夜家一直想要改变的事情吧?只是想要改变谈何容易?或许永远也不可能。 但只要努力去做,总有一丝希望,如果不做,一丝希望也不可能有。 “不错,利益至上就是旧社会的本质,”方教授说道:“我们这次去闽地,就是准备再探那座古墓,以便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至于这张地图……”方教授敲了敲桌子:“正好与闽地消失的一个小国有关,如果能够探寻到这个小国的一些真实历史,将震惊整个考古界,所以我们必须去。” “对对对,必须去,必须去……”米粒如小鸡吃食,叨叨叨的连连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卢教授一拍桌子:“走,去见见你们的队员。” 不一会儿,方教授面前就站了六个人,分别是之前见过的宫明、司徒兵、司徒玉,还有一个名叫尹志的男孩。 说是男孩,是因为尹志长相俊秀,戴着眼镜,说话腼腆,容易害羞,再加上一米六五的身高,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孩子。 据方教授说,他是卢教授在街边收养的一个流浪儿,被卢教授养大,将其视作亲子和衣钵传人。 宫明则是方教授的弟子,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方教授下放时,他也不离不弃。 除此之外,宫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叫毛建国,一个叫靳东升,他们一副倨傲不可一世,拿鼻子看人的样子,看的曹皮诺直皱眉。 “老夜,他们究竟是考古的,还是帮人带孩子的?这么一帮生瓜蛋子,不是没事找抽吗?”曹皮诺碰了碰夜星辰,低声嘟囔道。 “咳咳,这是组织的安排,组织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