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公子哥”是女的? “瞎乞丐,别躲!今儿不再废了你另一只眼俺就不叫李大富。” 中年矮胖汉攥着根开裂的木棍,恶狠狠地戳向缩在墙角、浑身沾满泥污的少年。 “敢偷我家的包子吃,看你也活腻歪了。”说着他又抄起木棍向那少年挥去。 少年身体微颤,右眼紧盯那木棍。 砰的一声,那木棍被少年本能的躲了过去,砸在了砖墙上。 少年瞥见李大富手腕被震的发麻、木棍直接脱手。 随即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一脚踩着李大富的光头,往街道上逃去。 “嘿!小兔崽子你还想跑!”李大富抄起地上的棍子就向少年追去。 少年闷哼一声,踉跄的只顾往外冲。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他一脑袋撞上了个“公子哥”的胸脯上。 那人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发冠端正,看着贵气十足。 可被撞得踉跄时,鬓边却滑落一缕柔软青丝,露在衣襟外的手腕也细得不像寻常男子。 “谁啊这么不长眼,敢撞本姑……少爷!” 少年被撞得眼冒金星,刚要跌坐在地,就被“公子哥”伸手扶住——那手看着纤细,却带着股稳劲。 不等他反应,身后李大富的吼声已经劈面而来:“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李大富举着木棍冲了过来,见少年躲在“公子哥”身后,张嘴就骂。 “哪来的野小子,少管老子的事!这瞎乞丐偷我家包子,脏了老子的眼,今天非废了他不可!” “公子哥”眉头一皱,声调冷了几分,原本还带着点娇憨的嗓音瞬间沉了下去。 “光天化日之下,动用私刑,还口出秽言,你眼里可有王法?” 说着,他抬手理了理被撞歪的发冠,指节不经意间露出一枚小巧的银手环——那分明是女子常用的饰物。 李大富这才看清对方锦袍上的暗纹、腰间的玉坠。 都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贵重物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还硬撑着:“他偷东西在先,我教训他是应该的……” “应该?” “公子哥”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 银锭砸得地面“当啷”响,“这锭银子,够买你铺子半年的包子了。现在,带着你的东西,滚。” 那银锭在地上滚了两圈,露出锃亮的光。 李大富的目光瞬间就粘在了上面,方才的凶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得一干二净。 他先是喉结动了动,又偷瞄了眼“公子哥”冷着脸的模样。 再看看那锭够他全家嚼用两三个月的银子,立马换上副谄媚的笑,腰杆也弯了下去。 “哎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您!” 他搓着手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银子,指腹反复摩挲着银锭边缘,脸上的横肉都堆成了褶。 “这事儿啊,本来就是个误会!您看,既然公子您发话了,这瞎……这小娃娃的事就算了!” 说着,他还不忘冲少年挤了挤眼,语气里满是讨好。 “公子您宽宏大量,是小的糊涂!您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他麻烦了!您要是不嫌弃,改明儿小的给您送两笼刚出炉的肉包子,孝敬孝敬您!” “滚吧” 那李大富也很识相,连声道:“哎!哎!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谢……谢谢……公子相助。” 少年在那李大富走后才敢从“公子哥”身后走出来。 “你没事吧,下次别干这种事情了。” 少年攥着空荡荡的衣角,“我不是偷,不是的。” 少年死死的盯着那李大富回去的方向,“我今早揣着攒的碎铜板来的,就是想给快饿死的大伯买两个热包子。” “可……可是那矮胖子,说我铜板太脏不卖给我,还把我铜板收了去,我没办法,那是我的救命钱。” “这胖子真可恶”,“公子哥”看了看少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我这里还有一些钱,你拿去吧。”他又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塞到少年手里。 “我看你怪可怜的,今后要不来我家干个小杂役,我家就在这火乌城中心。” 少年捏着银票的手猛地一颤,指腹蹭过纸面精致的纹路,瞳孔骤然放大。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公子哥”,喉结动了半天,才艰涩地挤出声音:“火乌城……中心?您、您是城主府的人?”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我明天一定准时到。”刚把话说完,少年便急匆匆地迈开步子,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 …… 城外破庙内,冷风从破损的窗棂钻进来,卷起地上的枯草。 少年一头撞进门,目光瞬间锁定在草堆里蜷缩的身影——大伯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连呼吸都透着微弱的气。 “大伯我带吃的来了!” 少年扑了过去,声音都在发颤,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怀里的银票,生怕这救命的东西飞了。 见大伯眼皮动了动,他忙转身,从怀里摸出用仅剩碎银买的热粥,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大伯嘴边。 粥水滑过喉咙,大伯终于缓缓睁开眼,沙哑地问:“云儿……你回来了……” “大伯,先喝粥!”少年眼眶一红,把粥碗递得更近些。 “咱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有一个城主府的贵人帮了咱,还让我明天去府里当杂役,以后我能挣钱养您了!” 大伯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枯瘦的手轻轻攥住少年的手腕。 哑着嗓子嘱咐:“去了府里要本分,少说话多做事,一定护好你的左眼,别让人揭了眼罩,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小时候不小心碰伤的,别多嘴。。” “大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到时候你养好身子,一切有我。” 大伯听着,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缓缓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少年守到天蒙蒙亮,换上了件较干净的麻衣便往城中心赶去。 城主府门前,两名侍卫驱赶着一名少年,那少年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净,左眼的黑布眼罩格外显眼——正是赶来看门的云儿。 “哪里来的小瞎子,也敢在城主府逗留,速速离去。”左侧侍卫手持长戟,语气冷硬。 “不是的,我是贵府公子介绍来做杂役。”少年说道。 “哈哈哈哈哈。”左侧侍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腰都笑弯了。 “公子?你怕不是饿昏了头,城主府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哪来的什么公子?你编瞎话也不编个靠谱的,是觉得我们好骗吗。” 笑声未落,府内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只见一位身着青布长衫、腰系墨色玉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袖口绣着的银丝云纹随着动作轻晃 ——正是城主府的管家周伯。 他目光扫过门前的混乱,先是对着侍卫沉声道:“休得无礼。” 周伯目光落在少年左眼的黑布眼罩上,上下打量了他两圈,确认了模样后,才缓缓开口:“看来,你就是小姐说的那个孩子了,我是城主府的管家,你叫我周伯就好。” 他顿了顿,语气又温和了几分。 “小姐今早特意叮嘱过,让我留个杂役的差事给你,还说你左眼不便,要我多照看些。跟我来吧,先去领套合身的衣裳,再带你去住处。” 少年跟了上去,“周、周伯,昨日帮我的明明是位“公子”,怎么会是小姐?” 周伯闻言,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哈哈,我们家小姐啊,打小就不爱被府里的规矩束缚。 平日里总嫌跟着护卫出门不自在,逛街买东西都放不开,便总爱偷偷换上男装,扮成公子模样溜出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姐心善,见不得旁人受欺负,昨日许是正巧撞见你被那胖子为难,才出手帮了你。 她没跟你说破身份,大抵是怕暴露了女扮男装的事,回头又要被城主说教。” 周伯脚步不停,带着少年穿过几重抄手游廊,最终停在府邸后院一处僻静的小院前。 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锁,侧身让少年先进。 “这处院子清净,少有人来叨扰,今后这屋子就是你的住处了。” 待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床榻与桌椅时,周伯又温和地追问了一句:“光顾着带你看住处,倒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往后在府里,也好称呼你。” “我叫凌云。”少年答道。 周伯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往院外东侧指了指:“往后你就负责砍柴,后厨每日要用的柴薪都得靠你备足。” “嗯!” ------------ 第二章 我不想嫁! 半个月的时光在劈柴的噼啪声里悄然溜走。 凌云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把后厨当日要用的柴薪劈得整整齐齐,码在柴房最通风的角落。 府里何时洒扫、何时开饭的作息他早已熟稔,可那位曾出手相助的小姐,却像藏进了深院一般,再未露面。 “凌云,快去把这个挂起来。” 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负责杂务的老王头抱着一卷大红绸布,快步走到凌云面前。 他把布卷往凌云怀里一塞,又指了指院角的老槐树。 “城主吩咐了,后院得好好装饰,红灯笼、红绸子都得挂满——再过三日,就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了。” “小姐……大喜日子?” 凌云怀里的绸布猛地一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手里的柴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刀刃磕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 他盯着老王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是那位……之前扮成公子的小姐?她要成婚了?” 老王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一边弯腰帮他捡柴刀,一边随口答道:“府里就这一位小姐,还能有谁?听说对方是青云宗的核心大弟子,修为高深。这门亲事,城主已亲自拍板定下了。” “青云宗?” 凌云眉头拧成一团,下意识追问,“那是……什么地方?是像城主府这样的府邸,还是别的行当?” 老王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打小在破庙长大,没听过也正常。这宗门可不是普通地方,里头的人都懂些拳脚功夫,厉害的还能飞檐走壁呢!青云宗更是江湖上顶有名的宗门,能进里头当内门弟子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凌云手里的红绸布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飞檐走壁?万里挑一? 这些词他连听都没听过,只觉得那“青云宗”玄之又玄。 他想起小姐扮男装时,在街上自在闲逛的样子,那样爱自由的人,会甘心被绑在一门素未谋面的亲事里? “那……小姐她……” 凌云张了张嘴,想问小姐愿不愿意,话到嘴边却又卡住。 他不过是个劈柴的杂役,小姐的婚事,哪有他问话的份? 凌云攥着红绸站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直到老王头又催了两遍,才勉强挪动脚步去搬梯子。 他踩着梯子往槐树枝上绕红绸时,总忍不住走神。 一会儿想起小姐当初掷银锭时的干脆,一会儿又琢磨“飞檐走壁”到底是怎样的光景,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 等他把最后一盏红灯笼挂好,天已经擦黑。 夜色渐渐地漫过城主府的高墙时,一道黑影悄然溜进柴房。 凌云正弯腰收拾散落的柴屑,冷不丁被一只手捂住嘴,熟悉的淡淡墨香顺着夜风飘进鼻尖——是小姐。 他猛地转身,就见对方依旧是那身青色布衣,发束用布带简单束着。 只是眼下乌青明显,往日里清亮的眸子满是焦急。 “别出声。” 小姐松开手,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只能找你。” 凌云攥紧了手中的柴绳,喉结动了动:“小姐,你……” “我不想嫁!” 小姐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 “那个青云宗弟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我偷偷听过父亲的属官说过,说他性子暴戾,还虐死了好几个侍女,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父亲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世道没有武力傍身寸步难行,青云宗能给咱们城撑腰,能护着百姓不遭匪患。 他说这是‘大局’,为了这‘大局’,只能把我推出去联姻。可我偏不想要这‘大局’! 我只想自在活着,不想被当成筹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往前挪了半步,双手轻轻攥住凌云的胳膊,指腹因用力而微微发颤,却又怕攥疼他似的,不敢太用力。 原本亮得像星子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长长的睫毛沾着晶莹的泪珠,垂下去时。 她的泪珠便顺着眼角滚落,先沾湿鬓边的碎发,又滴在他粗布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咬着下唇,唇瓣被抿得有些发白,声音也带着点哽咽,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之前在街头,我帮你赶走了李大富,你……你还记得吗?现在府里到处都是盯着我的人,父亲也锁了我的院子,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说这话时,她微微仰头看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 只剩泛红的眼尾和鼻尖露在外面,像只受了惊又无措的小兽。 明明从前扮男装时带着股机灵劲儿,此刻却满是脆弱的可怜相,让人没法移开目光。 “我怎么帮你。”凌云喉结滚动两下,目光扫过柴房角落那堆刚劈好的柴薪,突然有了主意。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柴房西角有个废弃的排水暗渠,我前几日疏通时发现,出口通往后山的乱葬岗,没人会去那边。 我这就去拿些干粮和水,你先换上我这身粗布衣服。 把头发扎紧藏进头巾里,扮成杂役的样子,等下我引开看守,你趁机钻进暗渠。” 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立刻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暗渠尽头的枯井爬满青苔,凌云先将小姐托出井口,自己再抓着井壁的藤蔓翻上来。 “往东边跑,那边林子密,不容易被追上。” 凌云压低声音,攥着小姐的手就往林子里冲。 夜色里的树枝刮得人脸颊生疼,小姐的布鞋早被泥水泡透,每跑一步都带着沉重的黏滞感。 “我想去天府学院!”小姐一边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咬着牙说出藏在心里的念头。 “我听说那里不论出身,只要有天赋就能入学修炼,等成为了修士就再也没有人敢我当筹码!” 小姐的声音裹着夜风,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脚下却猛地一滑,险些摔进泥坑。 凌云连忙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突然想起老王头闲聊时提过的话——城主曾单枪匹马打退过山匪,甚至可以移山倒海。 他忍不住皱眉:“城主应该也是有本事的人,何从不教你修炼?” 小姐愣了愣,眼眶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委屈。 “父亲说女子修炼太苦,还容易惹来祸端,只让我学些琴棋书画。可他明明知道,没有修为,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几日我偷翻他的书房,看到一本泛黄的修炼心法,才知道母亲年轻时也是修士,还曾在江湖上有过名号……他们明明有能力护着我,却偏偏要把我推出去!” 砰! 夜空像是被谁用刀狠狠划开,凌云和小姐还没反应过来,七八道玄色身影已从光缝中跃出。 落地时衣袂带风,腰间铜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城主府专司缉捕的玄甲卫,寻常只在对付重犯时才会出动。 “啊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发现我走的。”小姐一脸的惊骇之色。 “小姐,城主有令,派我们在城主府周边看守,您大婚将至,私自离府已是大错,速速随我等回去,莫要再让城主动怒!” ”侍卫长声音冷硬,目光扫过凌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小姐下意识往凌云身后躲了躲,攥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我不回去!回去就是嫁给那个变态,我死也不嫁!” 凌云猛地将小姐往身后一护,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早把粗布衣衫浸得发潮。 “一个小瞎子也想逞英雄啊”侍卫冷笑一声,手往虚空一抓。 顿时,无形的气劲瞬间凝成一只暗沉的手爪,像铁钳般扣住凌云的衣领,猛地将他拽了过去! 凌云双脚离地,喉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侍卫的手掌已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粗糙的掌心碾得他气管发疼,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他双手乱舞着想掰开对方的手,可手臂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住,半点使不上力,脸很快憋得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一个卑贱杂役,也配挡在小姐身前?” 侍卫眼神阴鸷,手上力道又加了几分。 “今日便让你知道,有些人和事,不是你能碰的。” “放开他!快放开他!和他无关。” 小姐见状疯了似的扑上去,用拳头不停砸着侍卫的胳膊,却像打在铁石上,连对方的衣料都没撼动分毫。 她看着凌云眼珠渐渐上翻,嘴唇泛出青紫,眼泪混着泥土淌在脸上。 “我跟你们回去!我再也不逃了!求你们别杀他!求你们了!” ------------ 第三章魔人 侍卫指节稍松,却仍用半分力道钳着凌云的脖颈,只抬眼扫向手下,冷声道:“看好小姐,别让她乱动。” 话音未落,他像拎着件毫无分量的破布袋子,拖着气息奄奄的凌云,狠狠往旁侧的老树干上一掼。 “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枝头夜露簌簌往下掉。 小姐踉跄着想冲上前,却被两名侍卫死死按住胳膊。 她望着凌云捂着脖子蜷在地上,指缝间渗出血丝,嘴唇泛着吓人的青紫,眼泪瞬间砸在衣襟上。 “谢谢你能够帮我,我已经……已经很感激了。”她声音发颤,挣扎的取下了手上的银手环往凌云那边抛去。 “这是我家传家银手环,你拿去吧,够你和你大伯后半生的生活了。” 银手环在空中划出一道莹润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凌云手边的泥地里,缠枝纹上沾了些湿土。 凌云咳得胸腔发疼,视线模糊间瞥见那枚银手环,挣扎着伸手去拿。 可侍卫仍对凌云步步紧逼,小姐用力一摔挣脱身旁侍卫的钳制,在地上拾起一石块。 “再不放他走,我就死在这里!” 石块被小姐攥得指节发白,棱角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将石块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手腕绷得笔直。 “我数三声,你们若还围着他,这石头就砸下去!到时候城主没了女儿,看你们怎么跟青云宗交代!” 侍卫长脸色骤变,下意识伸手想拦,却被小姐狠厉的眼神逼得顿住脚步。 “一!” 小姐的声音抖得厉害,却没有半分犹豫,石块又往太阳穴压的更深了几分。 “你们别以为我不敢!反正回去也是嫁给那个变态,死了倒干净!” 玄甲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上前。 他们奉命看守小姐,首要任务是保她周全、顺利成婚,若是小姐真在这儿出了意外,别说城主饶不了他们,连青云宗的怒火都没人能扛住。 “二!” 小姐的眼泪砸在衣襟上,混着掌心的血珠晕开深色的痕。 “好好好,带上小姐走吧,那小子让他滚吧。”侍卫无奈妥协,挥手示意。 “走吧。” 转瞬之间,所有侍卫以及小姐都消失不见。 噗,凌云一口血喷出,衣裳也烂透了,左眼的眼罩也摇摇欲坠。 凌云拾起地上的银手擦了擦,可擦到一半,指腹突然触到一丝温热。 方才喷在衣襟上的血珠,正顺着手腕的弧度,慢慢渗进银手环的纹路里。 “嗯?!” 凌云有点发怔,刚想抬手甩开,银手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环身传来。 他连惊呼都来不及,眼前的景象瞬间被红光吞噬。 只觉得身体像被揉碎又重组,下一秒便摔进了一片混沌的空间里。 “哦!竟然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小娃娃。” 混沌空间里,一道浑厚的声音骤然炸响。 一个庞大的虚影从混沌深处缓缓浮现,周身裹着淡金色的灵气,却又缠满了扭曲的黑气。 两种气息相互噬咬、翻涌,像笼着一层随时会扑下来的毒雾。 它立在那里足有十丈高,肩宽竟占了近半丈,比凌云见过的玄甲卫统领还要壮硕十倍,妥妥一副人型魔兽的模样。 凌云撑着发颤的胳膊从地上爬起,他抬头望向那十丈高的人型魔兽虚影。 “你又是什么东西。” 凌云现在满脑子已经被一股怒火充满,他想保护的人没能保护好。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独留下愤怒。 话音刚落,凌云忽然觉得浑身一麻,像是有无数根细针顺着皮肤往骨子里钻——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异样感,连他藏在衣襟下的伤疤、胸腔里未愈的内伤,都像被摊在阳光下审视。 他猛地攥紧拳头,这才反应过来:是那魔兽虚影在用什么邪术扫视他! “嗯?”虚影的嘶吼突然顿住,周身翻涌的黑气都慢了半拍,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骇然,“你身上……竟然有几分太古气息。” 虚影周身的黑气猛地一滞,似乎往后退了一步。 “不对……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凡胎,怎么会沾染上太古气息?难道你身上藏着太古时期的宝贝?” 凌云被它看得发毛,方才被怒火压下去的惧意悄悄冒了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脚跟在虚空中磕绊了一下。 “你究竟是什么鬼?”凌云吼道。 “我不是鬼,我是被封印在这个手环里面的魔人族而已。” “我不是鬼,我是被封印在这个手环里面的魔人族而已。” 虚影的声音沉得像碾过石子,周身的黑气骤然变得浓烈,连淡金色灵气都快被完全吞噬。 “一千年前,我被人类修士设局封印在此,日日受灵气蚀骨之痛,若不是你方才的血引动了封印缺口,我还醒不过来。” 凌云心头猛地一沉,这竟然是封印魔人的器物。居然被小姐一直戴在身上。 难道小姐祖辈是捡到这个手环的,只是当做驱邪避灾的物品,不知道这里面的乾坤。 凌云越想心越沉,“无所谓了,现在首先还是要出去这里。” “无所谓?”魔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突然低笑起来,十丈高的身躯晃了晃,混沌空间都跟着震颤,“你以为凭自己能从这里出去?我被关在这里千年一直沉睡要不是你进来唤醒了我,这混沌空间连条缝隙都不会有。” 魔人笑声渐止,周身的黑气又往前压了压,阴影几乎要将凌云完全裹住。 “不过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魔人嘿嘿一笑,“我感受到了你神上似乎有好宝贝,应该是太古时期的神器拿出来给我炼化,必定修为大涨,这个小牢笼还是可以轻易突破的?” 凌云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捂住左眼——他虽不知道什么太古神器,但魔人似乎一直盯着自己这只戴着眼罩的眼睛。 “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神器!我就是一个凡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胡说?”魔人嗤笑一声,十丈高的身躯往前倾了倾,黑气凝成的爪子在虚空中划出道道冷痕。 “方才我用神识扫你时,那股让我心悸的太古气息,明明就是从你左眼传来的!你以为戴个破眼罩就能藏得住?” 它指尖射出一缕黑气,直逼凌云的左眼,那速度快的像一道黑色闪电。 凌云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下意识偏头躲闪,可黑气还是划破了凌云的眼罩。 黑气擦着凌云的眉骨掠过,“刺啦”一声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眼罩撕成两半,随风散在混沌空间里,瞬间被黑气吞噬。 下一秒,一道璀璨的金色神光竟从凌云左眼迸发而出。凌云清晰的感受到左眼传来的温热感,以及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太古神瞳。” 魔人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十丈高的身躯“轰”地往下一沉,震得混沌空间都泛起涟漪。周身淡金色灵气与扭曲黑气疯狂绞缠,像两条缠斗的巨蟒,竟要扯动整个空间的混沌之力,化作无形的威压朝凌云压去。 “不过是被我刺激得勉强苏醒的神瞳!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胎,连它万分之一的力量都引不出来,我看你怎么挡!” 它一边嘶吼,一边抬手拍向地面,无数黑色气流从混沌深处翻涌而出,像藤蔓般缠绕向凌云的四肢,想先困住他再夺神瞳:“这里面我待了千年,杀死你一个毫无灵力的渣渣还是轻而易取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炼化了吧。” 黑色藤蔓刚缠上凌云的手腕,他左眼的金色神光突然暴涨,竟将周身黑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魔人见状怒吼着拍出巨掌,混沌空间里的气流瞬间凝成实质的黑刃,密密麻麻朝凌云刺去。 转瞬之间,黑刃已如淬毒的蜂针般刺破空气,毫无阻滞地划破凌云的胸膛。 锋利的刃尖撕开残破的衣料,更在皮肉上犁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伤口边缘蜿蜒而下。 ------------ 第四章碎裂的手环 凌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刃洞穿胸膛,残破的躯体还未完全倒下,便化作细碎的光点在混沌空间里飘散,连滴落的血珠都成了转瞬即逝的光尘。 “假人虚影?!”魔人愣住了。 他身躯猛地往前倾,布满黑鳞的手掌下意识去抓那些光点,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不可能!”魔人震得混沌空间都发颤的怒吼炸开,十丈高的身躯猛地跺向地面,裂缝里翻涌的黑气瞬间缠上它的四肢。 它布满黑鳞的巨爪在半空胡乱抓挠,浑浊的眼珠像疯了般扫过四周,声音里满是被欺骗的狂躁:“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胎,怎么可能会移形换位?给我滚出来!” 凌云隐在混沌气流形成的屏障后,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威力,让凌云第一次感受到离死亡那么近。 凌云死死屏住气息,连喉结都不敢滚动半分,只在心里拼命压下翻涌的慌乱。 他悄悄摸了摸左眼,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感,脑海里面已经充满了疑惑:“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虚影、移形……难道真的是这只瞎了十几年的眼睛在帮我?” “啊哈,原来你在这里啊!” 熟悉的嘶吼声突然在耳畔炸响,凌云猛的回头。 魔人十丈的身体竟然眨眼间就飞到了凌云身后,抡起一个巴掌就往凌云打去。 凌云浑身汗毛一竖,下意识往侧后方猛躲。 可魔人那巨掌带着残影扫来,速度快得根本不给他完全避开的机会,掌风已经先一步擦过他的肩头。 电光火石之间,凌云左眼原本快要熄灭的微光,竟猛地焕发出灼热的金芒! 光芒中,那左眼的瞳孔里似有圆形阵图在其内流转——那是由无数细小金线交织而成的古老阵图,纹路间流转着淡淡的流光。 没等凌云反应过来,瞳孔中的法阵突然“嗡”的一声震颤,直接从瞳内印在空中,迅速变大! 金色的阵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眨眼间就长成十丈大小,正好将扑来的魔人牢牢笼罩在其中。 “这是什么?!”魔人察觉到不对,刚想往后退去,可脚腕刚动,就被法阵边缘垂下的金色光丝缠了个结实。 那些光丝细如发丝,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一碰到魔人的黑鳞就往鳞片缝隙里钻,像无数根小刺扎进皮肉。 魔人吃痛怒吼,猛地甩动脚腕想挣脱,可光丝反而越缠越紧,顺着四肢往躯干蔓延,不过瞬息,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金色大网,将它十丈巨躯牢牢裹在里面。 “不过是张破网!也想困住我?”魔人狂躁地挥舞巨爪,黑气像潮水般涌向网眼,试图将光网腐蚀出缺口。 可金色光网像专门克制黑气的克星,黑气一触到光丝就“滋滋”冒烟,瞬间被蒸发成虚无,连带着魔人周身的黑气都淡了几分。 凌云站在网外,能清晰感觉到左眼与光网的联系——像多了双无形的手,能随意操控网的松紧。他试着握紧拳头,左眼金芒骤盛,光网猛地收缩! “啊——!”魔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光网勒得它黑鳞崩裂,淡黑色的血珠顺着网眼滴落,刚落地就被混沌气流吹散。 它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凌云:“以虚化实?!你一个没灵力的凡胎,怎么能制作出这种东西的?!” 金色光网越收越紧,魔人的魔气竟也被光网疯狂抽取着。 “我不相信!就算我逃不出去,也要拉你一起陪葬!”魔人怒吼道。 它突然停止挣扎,周身残存的黑气不再往外逃窜,反而疯狂往头颅里汇聚。 魔人瞬间额头裂开一道黑色缝隙,一缕缕灰黑色雾气从缝隙中飘出,像毒蛇般朝凌云眉心射去——那是它修炼千年的精神力,专门侵入识海、吞噬魂魄! 凌云只觉眉心一凉,一股阴冷力量强行钻进脑海,无数杂乱画面瞬间涌来:有魔人被封印的黑暗痛苦,有它吞噬生灵的残忍,还有对神瞳的贪婪……这些记忆像潮水冲击意识,让他头痛欲裂,左眼金芒都开始闪烁。 “哈哈哈!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精神力!” 魔人狂笑着催发力量,“只要吞了你的魂魄,我就能借身重生,神瞳也会归也会归我!” 魔人的精神力顺着凌云眉心钻进体内,刚要往识海深处冲去,却突然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那是笼罩在神瞳外的古老封印,淡金色的纹路在屏障上流转。 “嗯?”凌云只觉体内一阵刺痛,随即那股阴冷的精神力突然停滞不前,仿佛撞上了烧红的烙铁。 他能清晰感觉到,封印被触碰的瞬间,左眼突然爆发出更灼热的金芒,封印上的纹路顺着血液蔓延,竟主动缠向魔人的精神力。 “怎么回事?!”魔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不仅无法前进,反而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往回拽。 那些侵入凌云体内的灰黑色雾气,正被封印的金光一点点吞噬、净化,连带着它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不!我的精神力!”魔人发出绝望的嘶吼,想切断与精神力的联系,可封印早已将两者缠死。 金光顺着精神力的轨迹反向冲击,像一把金色的利剑,直直刺向魔人的识海。 凌云只觉脑海里“嗡”的一声,魔人的精神力彻底被封印吞噬,化作无数记忆碎片,印进他的意识里。 轰隆隆! 混沌空间剧颤,道道裂缝像蜘蛛网般在地面、半空蔓延,深黑色的裂隙中溢出刺骨的寒气,连周围漂浮的混沌气流都开始消散,化作细碎的光点被裂缝吞噬。 凌云还没站稳,脚下的气流突然崩解,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坠落! 失重感瞬间攫住他,耳边是空间撕裂的尖啸,无数黑色碎片擦着他的身体划过,划出一道道血痕。 “砰!” 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下方残存的坚硬地面上,五脏六腑像被狠狠搅动,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碎石。 没等他缓过劲,空间崩塌引发的强大气压突然炸开,像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冲开周边树木。 强大的气流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树木像纸片般被拦腰折断,枝叶纷飞着砸向地面。 凌云撑着手臂想爬起来,却突然发现左眼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原本灼热的金芒瞬间熄灭,眼前的世界瞬间少了一半色彩,只剩下模糊的黑暗。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左眼竟又看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额前散乱的头发垂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失去光芒的左眼,只露出他苍白的侧脸和嘴角未干的血迹。 他靠在断木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感,脑海里还残留着魔人最后的记忆和空间崩塌的混乱声响。 “又……看不见了吗?”凌云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他目光扫了扫周围,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碎裂的银手环上。 “终究连小姐的物品也保护不了吗,我要变强。”凌云的指尖轻轻拂过碎裂的银手环,冰凉的金属触感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他想起魔人记忆里,这个世界是有修炼法则的,而人、魔、兽、妖、鬼五大族群,修炼方式更是各有精妙。 其中人间的修炼,以灵气吐纳为根本:修士吸纳天地间的灵气,在体内凝聚、运转、炼化,以此提升修为。而修为也有明确等级,从低到高分为兑泽、艮山、离火、坎水、巽风,震雷、坤地、乾天、归真九大境界,每个大境界里,又细分为九个小境界,一步一进阶,层层递进。 凌云靠着断木缓缓坐下,将碎裂的银手环小心揣进怀里,随即闭上眼睛,按照魔人记忆里的人界吐纳法门,尝试调整呼吸。 天地间稀薄的灵气顺着鼻腔涌入体内,沿着经脉缓缓流向丹田所在的位置。 可就在灵气即将抵达丹田时,一股无形的吸力突然从左眼传来——原本该沉入丹田的灵气,竟像被磁石吸引般,调转方向,尽数涌入了左眼! 他猛地睁开右眼,心中满是震惊:“怎么会这样?” 他再次尝试吐纳,结果依旧,灵气刚到小腹,就被左眼稳稳吸走,丹田的位置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灵气停留的迹象。 “嗯??难道……我根本没有丹田?”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云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想起魔人记忆里说,丹田是修士储存灵气的根基,没有丹田,就无法正常修炼,这辈子就只能做个“凡胎”。 ------------ 第五章突破 凌云不死心,又按照吐纳法门试了三次,可结果还是一如既往。 每次灵气刚到小腹,就被左眼的吸力拽走,丹田始终空空如也。可奇怪的是,随着灵气一次次涌入左眼,他竟清晰感觉到身体在发生变化。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指尖竟传来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又尝试调动力量,左眼微微发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向掌心,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这是……修为在涨?”凌云又惊又喜。他想起魔人记忆里说,修为提升时会有灵力充盈的感觉,而自己此刻的状态,分明就是兑泽境一阶的初期征兆! “难道说,我的左眼成为了我的丹田!” 凌云心中一动,立刻集中精神,试着引导左眼去感应体内残存的魔人灵气。果然,意识刚触碰到左眼,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能量。 那正是之前光网抽取、还未完全消化的魔人灵气,正静静蛰伏在左眼深处。 他按照吐纳法门调整呼吸,一边吸纳天地灵气,一边引导左眼缓慢炼化那股魔人灵气。 原本阴冷的魔气,在左眼金芒的包裹下,竟慢慢褪去了暴戾,化作纯粹的能量,与新吸纳的灵气融合在一起,顺着左眼的“脉络”流转全身。 随着魔人灵气被一点点吸收,凌云明显感觉到力量在飞速增长。 指尖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掌心的暖流也变得更加浑厚,连之前因坠落产生的内伤,都在灵气的滋养下渐渐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魔人灵气被左眼彻底炼化时,凌云突然感觉到体内传来“嗡”的一声轻响,全身的灵力瞬间充盈,体内似有无穷力气可以劈山倒海。 他睁开右眼,试着调动灵力,一股比之前强数倍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 “艮山一阶巅峰!我竟然一下子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凌云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抬手挥出一掌,掌心涌动的暖流化作淡淡的光晕,竟将身前一块半人高的碎石震得裂开细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救小姐了。”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清润如泉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却不见半分突兀:“阁下刚破境便心系他人,这份心性倒是难得。但是你说的小姐不会是待会城主府即将大婚的萧雪儿萧小姐。” 凌云猛地抬头,右眼瞬间锁定高空,一道青芒悬在云层下,剑身之上立着位翩翩公子。 他身着月白锦袍,墨发用玉簪束起,衣摆随气流轻扬,明明是御剑悬空,却像站在平地般稳当,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股从容雅致。 “待会?!已经过去两天了吗?”凌云瞳孔骤缩,心头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沉浸在突破的喜悦里,竟完全没算时间,原以为只过了几个时辰,没想到已经过去两天了。 “大婚……”他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掌心的灵力因情绪波动而微微震颤,“萧小姐她根本不愿嫁,这是强娶!” 高空上的青衣公子闻言,眉梢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哦?阁下与萧小姐是什么关系?竟愿为她出头,对抗整个城主府?” 凌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头盯着对方,眼神锐利如刀:“阁下是谁?为何会知道城主府的事?是来拦我的?” 他能感觉到,这位御剑而来的公子修为深不可测,身上的灵力波动远比自己刚突破的艮山一阶要浑厚得多。若是敌人,此刻动手,自己毫无胜算。 “莫非你就是青云宗的那个混蛋?”凌云问道。 青衣公子却轻轻笑了笑,脚下青芒微微闪烁,缓缓降下高度,直到停在凌云前方十步处才停下。 “哈哈哈,公子别激动,我并非城主府的人。”他语气平和,目光落在凌云紧握的拳头上,“我叫苏慕言,只是这次婚礼也邀请了我,恰好路过,听到你提及萧小姐,才多问了一句。” 凌云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紧盯着苏慕言:“路过?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慕言见状,也不恼,只是淡淡开口:“方才此处灵力大波动,正好又要去参加城主府的婚礼,便顺路过来看看。” 苏慕言话音刚落,目光便似有若无地飘向凌云的左眼,那双眼眸原本与常人无异,此刻却在眼睑开合间,藏着一丝极淡的紫芒,像被云层遮住的星辰,隐约透着异样。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阁下突破时,灵力波动倒是特别啊,寻常修士突破,灵气都往丹田汇聚,你身上的灵气,却像是围着左眼打转。” 凌云心里一紧,下意识抬手想遮住左眼,又猛地顿住,反问道:“苏公子盯着我的眼睛看,是发现了什么?” 苏慕言没直接回答,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愈发专注:“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有些特殊体质的人,会有‘异位丹田’,或是在心脏,或是在眉心……却从没听过,丹田会在眼睛里。” 他这话像一根针,戳中了凌云最在意的秘密。凌云攥紧的拳头微微发白,灵力在掌心悄然凝聚:“苏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恶意。”苏慕言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惊叹,“只是你这左眼,不仅能当丹田用,还能炼化魔气吧?方才你身上那股一闪而过的阴冷气息,可不是天地灵气该有的。” 凌云瞳孔骤缩。炼化魔人灵气时他已足够隐蔽,竟还是被苏慕言一眼看穿。 他刚要开口反驳,苏慕言却忽然抬了手,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青芒,正朝着他左眼的方向轻探而来。 “你敢!”凌云厉声喝止,左脚猛地向后踏出半步。 右眼瞬间爬满血丝,左眼的金芒也骤然炽盛,一股无形的吸力从眼瞳中散出,竟让苏慕言那缕青芒微微晃了晃。 苏慕言见状,当即收回青芒,笑着摆了摆手:“别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这左眼,倒比我预想的还要特殊。” 他瞥了眼凌云紧绷的神情,又缓缓补充,“不过你放心,我只对你的眼睛好奇罢了。” 凌云喉结动了动,没接苏慕言的话。他右脚悄悄往后挪了半寸,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连盯着对方的右眼都没敢眨一下。只要苏慕言的手再往前伸半分,他掌心凝聚的灵力就会立刻冲出去。 苏慕言看了看凌云笑道,“我要是真想动手你早死了,我可是坎水境八阶。”话音刚落,周身便漫开一层无形的灵力威压压向凌云。 那股威压刚触到身体,凌云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从紧绷的苍白转为骇然。 他拼命催动体内灵力想冲破那层威压。可艮山一阶的力量在坎水境的气息面前,就像涓涓细流遇到万丈悬崖,刚涌到经脉处就被压了回去,连一丝浪花都掀不起来。 先前左眼打败魔人的特殊力量也沉寂了,他压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力量再弄出来,之前能赢,完全是碰巧罢了。 要是苏慕言真要动手,别说反抗,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刚才打败魔人的好运,绝不会再降临第二次。 苏慕言见凌云脸色发白却仍不肯放松警惕,收回了周身的灵力威压,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我只是来帮你的,你想帮你小姐,而我只是来参加婚礼,看个热闹的,我们两者并不冲突的。” 他开门见山的说到,目光落在凌云还紧握的拳头上,“城主府守卫森严,大多都是离火境后期,还有极少部分坎水境初期,而城主似乎已经艮水境九阶大圆满了,单凭你艮山一阶的修为,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吧。” 凌云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反驳。苏慕言的话像冷水,浇灭了他刚突破时的冲动——才接触吐纳的自己怎么能够与身经百战的城主和苦经修行的青云宗抗衡呢。 “我可以带你进去。”苏慕言话锋一转指尖轻轻划过衣摆,语气依旧平和,“我是受邀宾客,进出城主府不会有人阻拦。只要你扮成我的侍从,就能顺顺利利地靠近婚礼大殿。” 苏慕言看了看凌云,又说道:“当然,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得罪这城主府和青云宗。” ------------ 第六章 凌云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松了半分,却仍没完全放下警惕。他盯着苏慕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只负责带我进去?之后不管了?” “自然。”苏慕言指尖捻着玉簪尾端,笑意温和却界限分明。 “我本就是来看热闹的,犯不着为了陌生人,和城主府、青云宗撕破脸。你要救萧小姐,是你的执念;我帮你入门,是我的顺水人情——往后如何,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坦诚得让凌云愣了愣,先前紧绷的肩线又松了半分,却仍带着几分戒备追问:“顺水人情?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眼下我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这人情我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的事。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会需要你帮个小忙,仅此而已。” 苏慕言抬手看了眼天色,语气里添了几分催促,指尖无意识蹭过腰间玉佩,“没工夫说这些了——再耽搁,两个时辰后萧小姐就该拜高堂了。” 凌云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城主府飞檐,心头的焦灼压过了疑虑:“好,我答应你。但你若敢在途中耍花样……” “放心。”苏慕言打断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浆洗得干净的灰布侍从服,递了过去。 “对了,你左眼为丹田的异状太过扎眼。”苏慕言目光扫过凌云眼睑,“若是被城主府的人察觉,恐怕没等你摸到大殿的门槛,就先引来盘问甚至围堵。” 他顿了顿,指尖虚点了下凌云小腹,补充道:“我建议你先收敛左眼的灵力波动,再用一缕稀薄灵气在丹田位置凝个假气团,装作普通修士的模样,这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去,省掉不少麻烦。” 凌云垂眸沉吟片刻,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亮光,“我倒有个办法。”随即他掐起诀来。 方才凌云炼化魔人从他的记忆里,恰好看到过一种法门——魔人的丹田本就与人类不同,这法门正是他们用来伪装的,能将灵力气息凝在小腹,装作寻常人类修士的丹田模样。 凌云闭上右眼,左掌轻轻覆在小腹处,指尖的灵力随着诀印微微震颤。 “冥息归渊,幻气凝丹,隐异藏形,莫使露端……” 随着咒语流转,他左眼深处原本若隐若现的紫芒瞬间敛去,萦绕在眼周的灵力气息像是被无形的管道牵引,顺着经脉缓缓下沉,最终在小腹处聚成一团温热的气团。 那气团触感柔和,灵力波动虽浅淡,却与寻常修士的丹田气息分毫不差,连带着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普通”起来。 片刻后,凌云松开诀印,抬手轻按小腹,感应到那稳定的假丹田气息,才抬眼看向苏慕言。 “成了,这法门乃魔人隐秘之法,以我目前修为最多让坤地境的强者看不出来。” 苏慕言用神识扫了扫凌云,略微有点震惊。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法门,魔界可真是令人震惊。” 苏慕言收回神识,眼底的震惊淡去后又道:“坤地境以下看不破,足够应付城主府的所有强者了。” …… 城主府外两尊鎏金铜狮的鬃毛上缠着丈长红绸,门楣上“囍”字足有门板大小。 门前城主府管家周伯正谄媚的巴结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这男子身边还有一个带着半边铁面的侍卫。 “苏公子您可来了,真是让咱们城主府沾了大光!城主一早就让小的在这儿候着,就怕慢待了您,快里边请。” 这被周伯谄媚巴结的男子,正是苏慕言;而他身旁立着的、戴玄铁面罩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凌云。 因凌云担心府中或有熟人认出自己,坏了救萧雪儿的事,特意在来的街上买了这副铁面,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只右的眼。 “周管家客气了,”苏慕言唇边噙着浅淡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的从容,“不过是顺路来道贺,怎敢劳烦管家特意等候。” 周伯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些,目光扫过凌云时,虽对那半边玄铁面罩多了几分好奇,却没敢多问,只殷勤地引着路。 “苏公子说的哪里话!您能来,就是给城主天大的面子!快里边请,正厅的宴席刚布好,都是按您的口味备的清淡菜式。” 两人跟着周伯往里走,院内热闹非凡。宾客的谈笑声、戏台上的唱曲、侍女的应答混在一处。 空气里还飘着蜜饯甜香和琼浆酒香,连青石路缝里都撒着碎红花瓣。 凌云垂着眼,半边玄铁面罩映着阳光发冷,掩住眼底的焦灼。他放轻脚步跟在苏慕言身后,目光悄悄扫过四周。 廊柱旁的守卫气息沉,竟然都是离火境后期;不远处还有几个穿青云宗服饰的修士正说笑,腰间佩剑泛着冷光,这些人得格外提防。 凌云心里想着,脚步随苏慕言穿过庭院,很快便到了正殿门口。 殿门敞开,殿内更是气派。两侧墙壁上,一副烫金红底的婚联格外醒目,“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殿中铺着猩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高台,地毯两侧摆着数十张紫檀木圆桌,桌上的白瓷餐具描着缠枝莲纹,盛着蜜饯、糕点的银盘闪着莹润光泽。 不少宾客已按位次落座,或举杯谈笑,或低声交谈,腰间的玉佩、袖中的折扇,处处透着世家与门派的气派,连空气中飘着的熏香,都是难得的沉水香,混着琼浆的酒香,让人未饮先醉。 “哦!苏家大少爷也来了啊。” 一道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从殿侧传来,只见一名身着暗紫锦袍的男子缓步走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此人正是苏家死对头李家的公子李昭。 他目光扫过苏慕言,眼底满是挑衅,又刻意顿在凌云身上,盯着那半边玄铁面罩,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苏兄倒是好大的架子,来城主府贺喜,还带个遮头盖脸的侍从,莫不是怕这侍从见不得人?” 这话一出,周围几位宾客顿时停下交谈,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凌云,连城主赵烈也皱了皱眉,显然对李昭的话多了几分在意。 苏慕言脸上笑意未减,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 “李兄管得未免太宽,我带什么侍从,与你何干?” 他侧身挡在凌云身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众人的目光,“倒是李兄,不好好准备贺礼,反倒盯着旁人的侍从看,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李家没规矩。” 李昭脸色微变,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他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锦盒,盒缝里泄出的紫色光晕落在猩红地毯上,格外扎眼。 他语气愈发张扬,声音刻意提得老高,确保殿内宾客都能听清:“我自然备好贺礼了——这里面是‘紫晶髓’,专助坎水境修士突破用,恐怕在这东域境内一年也难寻一块!”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叹。 “竟是紫晶髓?李公子好大的手笔!” “我上次在拍卖行见着一块,被人用三千块上品灵石抢着拍,还只是残缺的!” 宾客们的目光都聚在锦盒上,连高台上的城主萧长风也坐不住了,身体微微前倾,眼底难掩渴望。 他目前正卡在坎水境九阶大圆满,若是有这紫晶髓相助,突破到巽风境可谓是指日可待了。 此刻萧长风看向李昭的眼神满是热络,连声道:“李公子有心了!快,将贺礼呈上来!” 李昭得意地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苏慕言身上,嘴角勾起挑衅的笑。 “苏兄站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把贺礼亮出来?莫不是苏家偌大的家业,连件能拿出手的贺礼都没有,还是说苏兄怕自己的礼物太寒碜比不过我的紫晶髓,丢了脸面啊?”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苏慕言身上,连凌云都悄悄抬眼,他虽不知紫晶髓价值,却能从众人反应看出那紫晶髓肯定不一般。 苏慕言面色淡然,对李昭的挑衅恍若未闻,“城主,我这贺礼有些特殊,需得亲手奉上,才显诚意。” 说罢,他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长条木盒——木盒通体黝黑,表面雕刻着细密的云纹,边角处镶嵌着淡金饰边,虽不张扬,却透着股沉敛的强大气息。 他缓步走上高台,将木盒递到赵烈面前:“城主,这是我的贺礼,还请过目。” 萧长风早已感受到木盒内传出的灵力波动,定是一件不凡之物。 萧长风心痒难挠他搓了搓手,指尖刚触到木盒的锁扣,就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从盒内传来,竟带着点刺痛感。 他不敢怠慢,指尖凝了缕灵气,轻轻拨开锁扣。 “嗡!”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道凛冽的银白剑气骤然从盒中冲了出来! 那剑气不像寻常兵器的锐,反倒带着股天雷劈落的刚猛,殿内悬挂的鎏金宫灯被吹得猎猎作响,灯穗甩动的幅度几乎要撞上廊柱; 靠近高台的几名宾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有人甚至抬手挡在身前,指尖泛出淡淡的灵力护罩。 这股威压,竟让离火境的修士都觉得心悸! 连站在殿门口的两名守卫都变了脸色,手“唰”地按在腰间佩刀上,目光死死盯着高台,浑身灵力紧绷,若不是萧长风没发话,怕是早冲上去了。 ------------ 第七章九阶神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盒中,那是一柄长剑。 剑身通体银白,不是凡铁的亮,而是像凝了月光似的,温润中藏着锋芒。 剑身上刻着蜿蜒的雷纹,从剑柄一直绕到剑尖,雷纹凹槽里似乎沁了什么东西,在烛火下泛着极淡的蓝,细看竟像是有细碎的雷光在纹路里轻轻跳动。 剑柄是用千年雷击木做的,握处缠着暗纹皮绳,尾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淡蓝晶石,晶石内部云雾缭绕,里头的雷光更明显,像困着一小团活的雷暴。 哪怕剑没出鞘,那股属于高阶灵器的威压也没散,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似的,连宾客的呼吸都放轻了。 “这、这是……五阶灵器?!”坐在第一排的青云宗长老竟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茶盏晃出半盏茶水都没察觉。 他扶着桌沿,声音发颤,眼神却亮得惊人,“看这雷纹走势,还有剑气里的天雷气息——是五阶顶阶的雷属性长剑!老夫十年前在宗门宝库见过一把四阶雷剑,威压还不及这柄的三成!” 萧长风的手指终于触到了剑柄,那雷击木的温凉瞬间传过来。 紧接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雷灵力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不像其他灵力那样需要炼化,反倒像温水融雪似的,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他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的修为似乎都有隐隐向上攀升! 他呼吸骤然急促,胸口起伏着,看向苏慕言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苏公子,这、这也太贵重了!五阶顶阶灵器,便是东域的二流宗门,也只有把最核心的嫡传弟子当未来继承人养,才舍得赐下这样的宝贝!” 台下的李昭彻底慌了,他手里的紫晶髓虽罕见,终究只是辅助突破的材料,用完就没了。 可五阶灵器是能伴随修士一辈子的杀器,无论是争斗还是历练,用处都远非紫晶髓能比! 他脸上的得意彻底垮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攥着锦盒的指节泛了白,指腹都被盒边硌得发疼。 周围传来宾客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是嘲讽。 李昭咬着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可手里的锦盒却像有千斤重,怎么都藏不住。 凌云看见这小人的囧样也不由的冷笑一声。 但他唇边的冷笑只一瞬便敛去,他没心思多看李昭的窘态,目光早被高台上的“惊雷”剑勾住。 准确说,是被剑身上那抹若隐若现的雷光勾住。 方才剑气炸开,凌云体内的灵气也微微震颤,不是被威压所迫,反倒像……共鸣。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就在那转瞬之间,他失明的右眼竟看见剑身有一道虚幻的影子。 剑体银白的光泽里,竟隐约裹着半截雷龙残躯! 那残躯鳞片泛着淡蓝雷光,龙首贴在剑脊上,似在沉睡,又似与剑中灵力缠在一处,不过眨眼工夫便消散无踪,快得像场错觉。 “那是错觉吗?”,凌云喃喃自语着。 苏慕言见台上萧长风指尖已经离不开剑柄了,随即笑道“哈哈,城主喜欢就好,此剑名为‘惊雷’,在下将其送于城主不是随意之举。” “哦?此话怎讲?” “前些时日,我苏家有位归真境强者途经,本想将苏家这把剑收入麾下,可他却算出自己与这剑缘分浅薄,此剑之主并非他,卦象所示,剑主应是火乌城的气运之人,他告知我们将剑赠送新主,沾沾那气运后苏家定然可以非同凡响。” 苏慕言话音刚落,萧长风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归真境强者吗?整个东域都没有吧,他都意思是此剑在寻主?难道这剑还有别的来历。” 苏慕言目光扫过剑身淡去的雷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城主有所不知,这‘惊雷’剑并非天生五阶。它本是九阶神器,当年我苏家先祖偶然得之,剑中器灵原是完整的千年雷蛟魂,能引九天惊雷,一剑可劈开万丈山峦,威力无穷。” “九阶神器?!”这话像颗惊雷炸在殿内,青云宗长老猛地睁大眼睛,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桌沿,茶水洒了满桌,“竟、竟有此事?那为何会退化成五阶?” “只因能驾驭它的强者太少。”苏慕言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九阶神器需归真境以上的灵力才能滋养,可后来,苏家能达到归真境的先祖接连陨落,没了匹配的灵力支撑,剑内灵力逐年流失,器灵也陷入沉睡,才一步步退化成如今的五阶。” 萧长风听得心头剧震,他抬头看向苏慕言,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珍视:“苏公子,如此重宝,萧某……萧某实在受之有愧啊!” “城主不必推辞。”苏慕言摆手,语气笃定,“既然那位大人推定在此地,而此地的最大的不就是城主大人您吗?所以您当之无愧。” 苏慕言话音刚落,殿内还没来得及响起附和的赞叹,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苏公子这话怕是不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昭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空了的锦盒。 不知何时,他已把紫晶髓送了出去,此刻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窘迫,却强撑着摆出质疑的姿态。 “今日是城主千金大喜的日子,送剑本就犯了‘兵戈’的忌讳,更何况还是柄曾为九阶神器的剑?这般凶戾的宝贝,万一冲撞了新人福气,或是给城主府招了祸事,谁担待得起?”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殿内,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冷了几分。有宾客悄悄点头,这婚丧嫁娶送刀剑,确实不算吉利,李昭这话虽带着私心,却也挑不出错处。 萧长风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显然觉得确实有点不妥。 苏慕言却不慌不忙,指尖轻叩桌沿,目光落在李昭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淡笑:“李公子这话,倒像是没听过‘剑护平安’的说法。此剑虽曾是神器,却因灵力流失失了凶性,如今跟着城主,恰好能护城主府安稳,护新人日后顺遂——再说,那位大人既推定城主是剑主,这剑于城主而言,便是‘吉物’,何来冲撞一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外:“倒是李公子,方才还攥着紫晶髓不愿松手,此刻却突然关心起城主府的福气,未免有些太‘热心’了。” 这话戳中了李昭的痛处,他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凌云暗暗想笑,这李昭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送的礼比不过人,结果还说不过人。 萧长风显然也被苏慕言的话说服,眉头舒展,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对着苏慕言拱手笑道:“苏公子所言极是!有这‘惊雷’剑护佑,乃我城主府之幸!”说罢,他立刻让人取来特制的锦盒,小心翼翼地将剑收好,置于身侧。 殿内的氛围重新热络起来,宾客们脸上都堆着笑意,唯独李昭站在人群边缘,一张脸拉得老长,眉头皱成了疙瘩,眼底满是不甘与难堪,连周遭的喜庆都似与他隔绝。 “吉时已到——请新人登殿!”司仪高亢的声音穿透殿内喧闹,殿后红帘缓缓拉开。 萧雪儿踏帘而出,周身赤霞嫁衣如燃着的霞光,却裹不住她身形的僵硬。头戴的鲛绡头纱缀满银鳞,薄纱垂落间,可谓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凌云一时愣了神,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女装的模样。 他知道小姐定是绝色,往日里她哪怕穿着粗布劲装,眉眼间的灵气都藏不住。 可今日见她裹着赤霞嫁衣,头纱银鳞晃出细碎光,将英气都揉成了柔艳,才懂何为“一眼失神”,连周遭的喧闹都仿佛成了背景,眼里只剩她那抹让人心尖发颤的红。 可这失神仅仅持续两息,凌云察觉一滴泪珠从她的下颚滑落,砸在胸前暗金雷纹绣线上。 那泪珠极小,被锦缎瞬间吸得只剩一点淡痕,周遭宾客只顾着惊叹“城主千金好风姿”,连扶着她的侍女都未曾察觉。可凌云隔着人群,玄铁面罩下的右眼缺看得清清楚楚。 ------------ 第八章一拜天地 殿外传来沉稳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新郎身着银白宗服快步而入。 衣摆下摆沾着些微尘土,领口处隐有一块浅淡油渍,他毫不在意,只习惯性地抬手理了理衣襟,眉宇间带着宗门弟子特有的倨傲。 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目光落在萧雪儿身上时,却不自觉地深了几分。 他贪婪的从她缀着银鳞的头纱扫到赤霞嫁衣的裙摆,那眼神里有惊艳,却也藏着不加掩饰的邪念。 “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他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文雅,可伸手的瞬间却破了功。 本该轻扶小臂的动作,变成了径直攥向手腕,指腹扣得发紧,指节微微泛白。那力道里没有恶意,却藏着掩不住的急躁,像怕这即将到手的婚约生变,非要攥在手里才安心。 “吉时已到,司仪快继续吧。”新郎攥着萧雪儿的手腕,目光扫向司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司仪看了看新朗,不敢耽搁,随即高声唱喏:“吉时已至,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且慢,谁说吉时已到了?!” 这声音不算洪亮,却像颗石子砸进沸水里,瞬间让殿内的喧闹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声音的源头是苏慕言身旁带着半边面具的侍从。 “现在并不是吉时。”凌云高声开口,“方才我家公子说‘惊雷’剑认城主为气运之主,能护新人顺遂,可如今剑还没赐福,怎就急着拜堂?” 他边说边指向高台上的“惊雷”剑锦盒,故意提高音量让所有宾客听见:“若拜堂后剑有异动,岂不是应了李公子之前说的‘冲撞福气’?” 李昭抬眼看了看凌云满脸的不屑之色,“呸,你是来找茬的吧,一个小侍从还敢说话,影响我心情事小影响新人吉时可就事大了。” 他随即对苏慕言说道:“管好你身边的狗吧。”李昭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说完还故意瞥了凌云一眼,准备看主子呵斥狗的戏码。 可苏慕言却没按他的预期反应,反而放下茶盏,指尖轻叩桌沿,语气带着几分淡笑:“李公子这话就重了些吧,婚礼本就讲究‘礼、福、和、全’,哪能为了赶时间就匆匆忙忙的?” “哦?讲究‘礼、福、和、全’吗?我怎么看你就是来砸我周仓宇的场子的。”新郎松开了萧雪儿的手腕,力道重得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他却浑然不觉,只大步上前两步眼底的倨傲彻底化作怒意。 他盯着苏慕言,语气又冷又硬:“苏公子是苏家嫡长子,身份尊贵,我敬你三分。可你身边一个侍从,也敢在我青云宗的婚堂上搬弄是非,说什么‘剑未赐福’‘吉时未到’——这不是砸场子是什么?” 说罢,一道拳风从周仓宇的袖口掠出,带着坎水境初期的灵力,直逼凌云面门。 “竟是坎水境初期!还这么年轻?!”殿内不知是谁先低呼出声,语气里满是惊讶。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压得低却足够清晰:“人家可是青云宗内定的未来掌门,这修为,放眼同辈里也是拔尖的!” 拳风裹挟着刺骨寒意,眨眼间就到了凌云眼前。他虽有艮山一阶的实力,可这点修为在坎水境初期的周仓宇面前,根本不够看。 更何况他只会吐纳之法,连最基础的防御功法都不会,只能本能的向后退去抬手护头,玄铁面具下的脸瞬间紧绷。 “砰”的一声闷响,周仓宇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涌来,手腕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三步,银白宗服的衣摆都被震得飘起。 苏慕言几乎是在拳风擦到凌云面具的瞬间动的手。他没起身,只抬了抬右手,指尖凝着一层极淡的莹白光晕,看似随意地搭在周仓宇的拳头上。 可周仓宇只觉拳头撞上了一块温软却坚不可摧的云团上,他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地看向苏慕言,“苏公子这是要为了一个侍从,与我青云宗撕破脸?” 苏慕言依旧古井无波,淡淡笑道:“周公子说‘撕破脸’,未免太过严重了吧。我只是不想看着好好的婚礼,变成动粗的场合。” 随即他目光扫过殿内宾客,沉声道:“再说,他可是我带的侍从”,是我苏家的人,我若连他都护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谁都听得出,苏慕言是在明着给凌云撑腰。 青云宗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悄悄拉了拉周仓宇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冲动。苏家可是东域大家族,可不是青云宗可以惹得起的。 周仓宇攥着拳头,却终究没再说出硬气的话。他盯着凌云,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强压下怒火:“好,那请问什么时候才是吉时呢?等那一把破剑成精自己告诉我们吗。” “你这辈子没有吉时了。”凌云冷冷开口,声音里没了半分刚才的紧绷,只剩淬了冰的决绝。 “哦?啊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吉时,就凭你?一个艮山一阶的小渣渣吗?” 周仓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满是倨傲的嘲讽,他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凌云:“艮山一阶的修为,连像样的功法都不会,也敢在我面前说‘没有吉时’?信不信我现在废了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力悬殊。” 周仓宇扭头看向苏慕言,“苏公子,这可是你苏家的意思?和我们青云宗作对吗?” “和苏家我关,是我凌云一人所想。”凌云开口道。 “凌云?!”城主身侧的周伯猛地瞪大了眼,苍老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竟然是凌云?!” “哦?你认识他?”城主眉梢微挑,转头看向满脸震惊的周伯,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周伯连忙躬身回话,目光却死死盯着凌云,语气仍难掩错愕:“禀城主大人,这凌云……是前些日子小姐从城外带回府的一个小乞丐!可现在这个凌云和那凌云样貌截然不同。” “没错周伯,是我。”凌云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抬手覆上脸颊,指尖在皮肤边缘轻轻一捻,那层伪装成侍从沧桑感的薄肌便被缓缓揭下,露出底下原本的模样。 褪去伪装的他,眉眼间的沉郁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少年人的青涩,眉峰没了之前的锋利,变得柔和许多,眼角的细纹消失不见,连下颌线都透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哪里还有半分侍从的老成? “这……”周伯看得目瞪口呆,手指都在发颤,“你这是易容术吗?” 萧长风瞳孔骤缩,那双素来沉稳的眸子此刻满是惊色,死死盯着凌云的脸。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的灵力,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凌云全身。 “怎么可能……”萧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活了近百年,见过无数高明的易容术,却从未有过一种能瞒过他的探查,“我堂堂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竟连半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其实这并非寻常的易容术,只是凌云通过凝聚假丹田时,顺便用同样的方法给自己捏了一张脸。 “是凌云?!”萧雪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将头纱掀起,露出一张清丽却染着震惊的脸。 “我管你是凌云还是哪个王八蛋?今天打扰我的好事就得得死!” 周仓宇的怒吼像炸雷般在殿内响起,他已经没有了耐心,周身灵力疯狂涌动。 周仓宇将灵力全部会集在拳上一拳朝凌云打去,那拳风比之前更烈,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连殿内烛火都被掀得剧烈摇晃,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凌云心头骤然一骇,冷汗瞬间浸透了玄色衣袖。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向左眼,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眼皮底下传来的灼热感 他早就感受到了左眼深处藏着一股待发的力量,这才敢有恃无恐的冲撞周仓宇。 凌云知道,想要阻止这一场婚礼带走萧雪儿,唯一办法只有拼尽全力再一次发动左眼的力量。 周苍宇那拳头上凝聚的坎水灵力几乎凝成实质,凌云已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毛孔钻进体内,玄色衣袖上甚至凝结出了细碎的冰碴。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大殿,震得烛火晃了晃,连空气里的寒意都似被震散几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雪儿不知何时已然护在在凌云身前,赤霞嫁衣的裙摆还微微晃动,显然是刚冲过来为了保护凌云。 而萧长风手持“惊雷”剑,在那转瞬之间就精准地挡住了周仓宇的拳头前。 周仓宇瞳孔骤缩,只觉一股磅礴的灵力顺着拳头涌来,手臂瞬间发麻,连骨骼都隐隐作痛。 “你个贱女人居然敢护住这个混蛋。” 周仓宇的怒吼里满是扭曲的怒意,他看着挡在凌云身前的萧雪儿,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