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听诊器落盛唐槐 贞观十七年,长安城南郊的槐花开得正盛,簇簇雪白的花穗缀满苍劲的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下了场细碎的雪,混着泥土的湿润与艾草的清苦气息漫进窗棂。林晚在一阵刺鼻却裹挟着草木清香的草药味中猛地坐起身,头顶青灰色瓦当缝隙里还嵌着几片干枯的槐花瓣,晨光透过花瓣的缝隙漏下来,晃得她眼晕。耳边飘着邻院妇人操着地道陕西方言的絮语,字词零碎难懂,只隐约辨出“槐花”“晒药”几个字眼。她手忙脚乱摸向白大褂内袋——那是她熬夜改完博士毕业论文后随手披在身上的,冰凉的听诊器金属探头还带着体温,熟悉的触感让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可身上的布料却粗糙磨人,低头一看,竟是件洗得发白的浅绿襦裙,针脚细密却已泛旧,裙摆还沾着新鲜的草屑与几片完整的槐花瓣。她下意识摸遍全身口袋,手机、钥匙、工牌全无踪影,视线扫过墙角,一方陈旧的梨木牌上用朱砂刻着“贞观十七年春”五个楷字,字迹虽因年月久远有些淡却依旧清晰。她瞳孔骤缩,抬手重重拍着大腿哀嚎,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抓狂:“不是吧!我就熬了个通宵改论文,怎么一睁眼就穿越了?这剧情比我追的古装剧还离谱!” “阿晚姑娘醒了?可算醒了,快把这碗药趁热喝了,李大夫说喝了能除寒。”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粗瓷药碗进来,乌黑的发间别着朵小小的槐花,衬得脸颊愈发白皙,眉眼间满是真切的担忧,鼻尖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渣。林晚捏着鼻子瞥向碗中,黑黢黢的药汁表面浮着细碎的药沫,热气裹着浓郁的苦涩味道直往鼻腔里钻,呛得她忍不住皱眉,刚要开口问“这药里有什么成分、剂量多少”,院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混着槐树叶被急促的脚步踩得沙沙作响的动静:“李大夫救命啊!村东头张阿公倒在晒谷场不动了!”她眼神一凛,方才的慌乱瞬间褪去,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刻镇定下来,抓起听诊器往腰上一塞,动作干脆利落,语速都快了几分:“别管药了,救人要紧!这药先放着,等我回来再核对成分!”说着便快步往外冲,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落了几片沾在上面的槐花瓣。 村头那棵百年老槐树下早已围得水泄不通,树干粗壮得要两个成年汉子合抱,皲裂的树皮上布满岁月的痕迹,还系着十几根村民祈福的红绳,随风轻轻飘动,雪白的槐花在人群头顶簌簌飘落。张阿公面如金纸,嘴唇泛着吓人的青紫,直挺挺倒在落满槐花的青石板地上,胸口只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几个年长的村民急得满脸通红,粗糙的手掌用力掐着老人人中,额角青筋暴起,却只敢小声念叨“老天保佑”“阿公挺住”,谁也不敢贸然挪动。林晚拨开拥挤的人群挤进去,嗓门清亮得盖过周围的嘈杂:“都让让!保持通风!我是医生,专业的来!”她单膝跪地,膝盖压得地上的槐花微微变形,手指飞快搭上老人腕脉,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细弱如丝、时断时续的脉动。又侧耳贴近老人胸口仔细倾听,眉头越皱越紧,随即抬头,眼神坚定如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典型的气道梗阻,是异物卡喉了!再耽搁三分钟就会缺氧脑死亡,必须立刻急救!”语气虽因急切有些咋咋呼呼,指尖却稳得丝毫不见颤抖,迅速掏出听诊器塞进耳朵,冰凉的探头轻贴老人肺部,确认完呼吸音微弱后高声喊道:“谁有干净的麻布?垫着点,省得急救时硌着老人肋骨!”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按住她胳膊,掌心带着日晒后的暖意,力道沉稳却不粗暴,既阻止了她的动作又未造成冒犯。身后传来浑厚沉稳的男声,带着几分谨慎的关切:“姑娘且慢,男女授受不亲,老者病情危重,容某先行诊治?某乃太医院医官沈砚,略通医术。”林晚猛地扭头,撞进一双亮得像春日朝阳的眼睛,瞳仁里清晰映着飘落的槐花瓣。男子身着青色圆领袍,衣料上乘,领口袖口绣着暗纹松针,腰悬银质鱼符,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肩宽背厚的挺拔身形,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身姿矫健的练家子。他眉头微蹙,神色间满是对老者安危的担忧,却仍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没有贸然上前。林晚急得直跺脚,裙摆扫落地上一片槐花,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都什么时候了还拘着男女之防!老爷子是气管被东西堵了,不是普通病症,再等下去真就救不回来了!你要是信我就赶紧让开,要是不信我……”话没说完就被沈砚的眼神打断,他眼中已多了几分审视后的信任。 沈砚见她眼神急切真诚,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动作间透着专业的干练,不似故作姿态,当即侧身让开,腰杆挺得笔直如松,朗声道:“姑娘但请施为,某为你护法!”话音刚落,便不着痕迹地挡在围观村民身前,沉下脸对着往前拥挤的人群道:“都退后三尺!莫要妨碍救人!出了事某担着!”他身上的官威与沉稳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往后退去。林晚也不含糊,绕到老人身后屈膝站稳,双脚与肩同宽,双手交叠成拳,精准抵住老人上腹部剑突下两横指处,快速向上冲击。“咳——呕——”随着一声浑浊的轻响,老人突然咳出枚裹着黏液的枣核,重重落在满是槐花的地上。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紧接着发出微弱的喘息声,脸色也渐渐泛起一丝血色。林晚长舒一口气,浑身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沁出的冷汗浸湿了襦裙,沾着的槐花瓣也紧紧贴在了背上,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发间还落下一朵雪白的槐花。沈砚大步上前,伸手稳稳将她拉起身,指腹不经意触到她汗湿的手腕,只觉肌肤微凉,动作微顿,随即朗声道:“某乃太医院沈砚,多谢姑娘救了张阿公性命。姑娘这医术奇特精妙,沈某佩服不已!”说罢拱手作揖,眼神里满是真诚的赞许与好奇。 林晚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与槐花碎屑,大大咧咧摆手,发间那朵槐花也跟着晃动,带着几分随性的鲜活:“嗨,这都是基本操作,叫海姆立克急救法,专门救气道梗阻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沈砚腰间,银质鱼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刻着繁复的祥云纹路与“太医院”三字,做工精致绝伦,她眼睛倏地亮了,像发现新大陆的孩子,伸手要碰又猛地收回,指尖还悬在半空,语气里满是惊叹:“哇!这就是唐代的鱼符吧?我在博物馆见过明清的腰牌复制品,做工比这差远了,没想到能亲眼看到真的!还刻着太医院的标识,也太酷了!”不等沈砚回应,她又兴冲冲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递过去,金属管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橡胶管虽有些旧却依旧柔韧:“这玩意儿叫听诊器,能贴在胸口听心跳肺音,比单靠摸脉判断病情准多了,还能早发现肺里的问题。对了,你们这的医书都是竹简做的吗?我看电视剧里演的搬着都费劲,这么多字刻在竹片上,翻起来会不会特别沉啊?保存起来是不是也很麻烦?”沈砚接过听诊器翻来覆去细看,指尖摩挲着陌生的橡胶管与金属探头,眼神亮得像映了星光,抬头时恰好撞见她满是好奇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竟有如此能探知体内声响的奇物?姑娘可否演示一番?也好让沈某见识见识这神器的妙用。”他坦荡的神色让林晚彻底放下戒心,叽叽喳喳问起长安的朱雀大街宽不宽、西市的胡商卖不卖异域特产,连太医院的药圃种不种稀有药材都要追问,眼睛里满是对这个陌生盛唐的新奇与向往。 往后几天,沈砚天天准时报到,肩上总扛着半袋饱满的粟米或提着串熏得油亮的腊肉,脚步踩得院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嗓门洪亮得能惊飞树上筑巢的麻雀:“林晚姑娘!今日且教我何为‘细菌’?昨日我琢磨了一夜也没头绪!”他把沉甸甸的竹简摊在老槐树的石桌上,竹简用结实的细麻绳串起,表面泛着经年累月摩挲出的温润光泽,字迹是工整的隶书。林晚凑上前,指尖轻轻划过竹片上镌刻的墨字,墨迹虽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新奇地感叹:“这竹简比我想象中光滑多了!打磨得真精细,就是字这么小还密密麻麻刻了一整片,你们读的时候不用放大镜,眼睛不累啊?长时间看会不会近视?”说着捡起根树枝,在石桌上一笔一划画起简单的细胞结构图,线条虽歪歪扭扭却条理分明,还特意标注了“细菌”二字:“这就是细菌,肉眼根本看不见,得用显微镜才能看清,伤口感染、拉肚子好多病都是这小东西在捣乱。对了,你见过长安的夜市吗?是不是跟古装剧里一样,全是卖胡饼、酪樱桃、糖画的小吃摊?晚上会不会特别热闹,亮不亮堂啊?”沈砚被她连串问题问得忍俊不禁,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耐心十足地一一解答,遇上“放大镜”“显微镜”“古装剧”这类闻所未闻的词,就抓着后脑勺追问,浓眉拧起又松开,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阳刚气里透着股憨劲,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光影斑驳,更添了几分生动。 沈砚听得眼睛发亮,隔天不仅扛来竹简,还提着个描着缠枝莲纹的青瓷小瓶,瓶身釉色均匀莹润,一看就是上等好物,他脚步轻快地走进院子,肩头落了几片槐花也浑然不觉:“这是长安西市胡商那里用银两换来的桃花膏,据说用初春第一茬桃花酿的,姑娘昨日说好奇唐妆,可瞧瞧这个,比寻常脂粉细腻些。”林晚捧着小瓶小心翼翼打开,清淡的桃花香混着天然蜂蜜的甜香缓缓飘出来,比实验室里刺鼻的酒精味好闻百倍,她凑到鼻尖轻嗅,眼睛弯成了月牙,惊喜道:“这味道也太自然了!比现代那些加了香精的香水好闻多了,闻着都觉得心情舒畅!涂在脸上会不会很滋润?”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把槐树叶染成温暖的金红色,两人坐在石桌旁,沈砚单手拎着竹简讲针灸穴位的精妙,讲到关键处就起身比划,拳头挥得虎虎生风,青色袍角在晚风里翻飞;林晚趴在石桌上画人体解剖简图,笔尖沾着的墨汁蹭到了鼻尖也没察觉,画到肺部血管走向时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们这儿的针灸针都是纯银的吗?这打磨工艺也太牛了,针身细滑还带着韧性,比现代的不锈钢针看着还精致!用的时候消毒吗?”沈砚凑过来指点图上的穴位,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沾墨的鼻尖上,像只沾了墨的小花猫,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满是笑意:“林晚姑娘,你鼻尖沾了墨,瞧着倒有几分趣致。”林晚摸了把鼻尖,看到指腹的墨渍也跟着笑,顺手从枝头摘了朵雪白的槐花插在发间,歪着头问他:“你看,这样算不算入乡随俗了?有没有点唐代姑娘的样子?”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脸上,连额角的汗珠都泛着细碎的光,格外动人。 半月后,林晚用煮沸的烈酒给几个被农具划伤的村民消毒伤口,又教他们用干净的麻布包扎,成功控制住了原本可能蔓延的伤口感染。消息在小小的村落里传开,老槐树下挤满了道谢的村民,手里捧着自家种的瓜果、刚蒸好的粟米糕,还有妇人拿来了缝补好的布料。沈砚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快速奔跑而泛起健康的红晕,他把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往林晚怀里一塞,语气里满是骄傲与赞许:“诺!这是太医院特制的银针,针身刻了防滑纹,比普通铜针更趁手也更耐用,我特意跟院正求来给你用的,正好配你的医术!”林晚惊喜地打开木盒,十二根银针整齐排列在丝绒衬垫上,针身锃亮如镜,能清晰映出人影,针尖锋利却带着圆润的弧度,她抬头拍着沈砚的肩膀大笑,力道不小:“够意思啊沈兄!太够意思了!以后你太医院有搞不定的疑难杂症,尽管找我,包在我身上!咱们中西医结合,保管药到病除!”沈砚被她拍得肩膀微沉,耳尖却悄悄泛红,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鱼符,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满树盛放的槐花,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眼神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当晚林晚正借着油灯的微光研究那套银针,灯芯跳动,灯花“啪”地爆开,暖黄的光映得针身的云纹忽明忽暗,更显精致。指尖轻轻摩挲着针身细密的防滑纹路,冰凉的触感里藏着唐代工匠的巧思与匠心,她忍不住感叹:“这工艺也太精湛了,放在现代都算是艺术品了。”窗外突然传来沈砚的大嗓门,混着槐树叶被风吹动的轻响:“林晚姑娘!快开窗!有好东西给你!”她连忙推开雕着缠枝莲纹的木窗,就见沈砚站在皎洁的月光下,身形挺拔如松,肩头落着几片细碎的槐花,手里除了个油纸包,还举着个精巧的竹编小灯笼,暖黄的光透过细密的篾条映出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是我让西市最有名的手作铺编的,篾条选的是三年的老竹,还浸过桐油,防水耐用,夜里走路再也不怕黑了。”沈砚把东西递进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他迅速收回手,耳尖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晕,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林晚摸着灯笼细腻的竹编纹路,篾条间还巧妙地嵌着朵干制的槐花,精致又别致,她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欢喜:“这也太精致了!比我在网上买的网红灯笼还好看!手工编的就是不一样,带着烟火气。”纸包打开,晶莹的白砂糖裹着淡淡的槐花香飘出来,颗粒均匀如碎钻,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捏起一颗凑到灯笼下细看,惊叹道:“哇,这就是古代的石蜜啊!比现代的白砂糖还透亮,跟水晶似的!纯度好高啊!” 林晚抓了一把砂糖塞进嘴里,清甜纯粹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槐花香气在舌尖炸开,没有现代砂糖的齁甜,多了几分天然的甘醇,比实验室熬夜时吃的白糖糕还要甜几分,甜得人心都暖了。她举着竹灯笼在院里转了圈,暖黄的光把她的笑脸映得格外鲜活,发间的槐花也跟着晃动,带着几分灵动:“这灯笼太好用了!亮度刚好,还这么轻便,就是可惜没法充电,不然能亮一整晚,我赶论文的时候用正好,比台灯还有氛围!”抬头时,正撞见沈砚含笑的眼睛,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侧脸线条,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平日里的阳刚之气里藏着难得的温柔。一阵晚风轻轻吹过,槐花瓣簌簌落下,如同细碎的雪花,恰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林晚心头一跳,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底,她突然笑了——穿越千年的惊讶、不安与新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与身边的烟火气。她晃了晃手里的灯笼,槐花香裹着笑意散开:“明早不仅教你做消毒棉片,还得跟你好好学学编灯笼!这手艺学会了,回去都能摆摊赚钱了,肯定受欢迎!”沈砚朗声应着,笑声里满是爽朗与欢喜,身影在灯笼暖光与月光里格外清晰,肩头的槐花还在轻轻颤动,带着盛唐夜晚的静谧与温柔。 ------------ 第二章 竹篾间藏医患心 天刚蒙蒙亮,天边刚泛起一抹通透的鱼肚白,带着晨露的凉意漫进窗棂。林晚翻了个身,正想再赖片刻,院外传来竹篾相互摩擦的“沙沙”轻响,细碎而有节奏,硬是把她从浅眠中拽了出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指尖还带着昨夜握灯笼的暖意,趿拉着粗布布鞋推开窗。晨光里,沈砚正蹲在老槐树下,身形挺拔的汉子刻意放低了姿态,手里捏着几根青黄相间的竹条——那是他特意选的三年老竹,柔韧性极佳。他指尖灵活翻飞,竹篾在掌心弯出精巧的弧度,细碎的竹屑落在他青色袍角,沾了薄薄一层,倒添了几分烟火气。“早啊沈兄!动作够快的啊,这才刚亮就开始兑现承诺了?”林晚高声招呼,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转身抓过铜盆旁的粗布帕子,沾了点井水擦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刚要迈出门槛,就见梳双丫髻的阿桃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的木盆晃得水花四溅,小脸煞白如纸,辫梢的槐花也跟着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打颤:“阿晚姑娘!沈公子!不好了!村西头王家婶子要生了,稳婆张婆婆守了大半夜,满头汗都没顺过来,说胎位不正,孩子卡着出不来,婶子都快没力气喊了,怕是……怕是要一尸两命啊!” 沈砚闻言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竹篾“啪”地脆响一声,断成两截落在满是槐花瓣的地上。他脸色一沉,平日里温和的眉眼瞬间凝起焦灼,伸手抄起石桌上的药箱,语气急促如鼓点:“快带我们过去!”林晚也不含糊,睡意彻底消散,转身冲进屋抓过桌上的听诊器塞进怀里,又拎起墙角那个盛着煮沸烈酒的陶瓮——这是她昨晚特意守着灶火煮的,本想泡些消毒棉片备用,此刻倒先派上了用场。“走!阿桃前头带路!”她脚步轻快,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落了几片隔夜的槐花瓣。王家院外早已围满了邻里乡亲,男人们都攥着拳头站在院外,眉头拧成疙瘩,不时朝里屋张望;女人们则凑在院门口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担忧,里屋断断续续传来产妇凄厉的哭喊,夹杂着稳婆慌乱的劝慰与压抑的叹息,听得人心头发紧。林晚刚要推门进里屋,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突然拦在身前,正是王家婶子的丈夫王大哥,他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语气里满是焦急的阻拦:“姑娘且慢!生孩子是女人家的私事,哪能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插手!这可是生死关头,你年纪轻轻的懂什么接生?万一……万一出了岔子,内人和孩子可就……”他话没说完,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人命关天,哪分什么男女内外!治病救人的地界,只有医生和患者,没有姑娘汉子的分别!”林晚声音清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直直撞向王大哥焦灼的目光。沈砚上前一步,稳稳挡在林晚身前,腰杆挺得笔直如松,腰间的银质鱼符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身上的官威不自觉散发出来,朗声道:“王大哥且宽心!这位林晚姑娘医术精湛过人,前日村东头张阿公气道梗阻,倒在晒谷场人事不省,就是她用奇特的法子救回来的,全村人都看在眼里!若信得过,便让她进去相助;若信不过,某乃太医院医官沈砚,今日以我的官身与性命担保,若有任何差池,我一力承担,绝无半句推诿!”他声音掷地有声,眼神坦荡坚定,字字句句都砸在王大哥心上。王大哥愣了愣,看着沈砚腰间的鱼符,又想起前日张阿公死里逃生的事,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是救人心切,猛地侧身让开了路,“噗通”一声就要下跪,被沈砚伸手稳稳扶住。他红着眼眶,语气带着哭腔的恳求:“那就拜托二位恩人了!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内人和我的孩子!王家就这一根独苗的指望啊!” 刚跨进里屋,浓重的血腥气就混着汗水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紧。产妇王家婶子躺在床上,头发湿透了粘在苍白的脸上,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嘴唇干裂泛白,原本清亮的嗓子早已喊得沙哑,每一次宫缩带来的剧痛都让她浑身抽搐,发出微弱的痛苦**,气若游丝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稳婆张婆婆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妇人,满脸皱纹都拧在了一起,粗布帕子擦了又擦,还是挡不住额头的冷汗往下淌,她见沈砚带着个姑娘进来,刚要开口阻拦,看到沈砚腰间的鱼符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凝重地摇头:“沈医官,不是老身无能,实在是胎位横得厉害,孩子的头偏在一侧,老身的手够不着也转不动,产妇已经耗了大半夜,力气快没了,再这样拖下去,怕是……怕是母子都难保住啊!”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紧张,医者的本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先摸出听诊器,用干净的麻布擦了擦探头,轻轻贴在产妇鼓胀的腹部,耳朵紧紧贴着听筒,仔细捕捉着里面的胎心音——虽然微弱,但还算规律,孩子还有救!她松了口气,立刻放软声音安抚:“婶子别怕,我知道你很疼,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跟着我深呼吸,吸气——慢慢吸,像闻槐花的香气那样;呼气——缓缓吐出来,对,就是这样,非常好!孩子很坚强,一直在跟你一起努力呢,咱们再加油!”她转头对沈砚道:“沈兄,麻烦你按住她的肩膀,稍微用力稳住,别让她在宫缩时乱扭,这样会消耗更多体力,也容易让胎儿位置更偏。阿桃,你拿块干净的麻布,蘸着桌上的烈酒,把张婆婆的手仔细擦三遍,指缝、指甲缝都要擦透,一点不能马虎!” 屋内众人虽听不懂“消毒”是什么意思,但见沈砚毫不犹豫地照做,双手稳稳按住产妇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神色专注得仿佛在太医院处理疑难病症,也纷纷跟着行动。阿桃虽吓得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却还是按照林晚的吩咐,蘸着烈酒一遍遍地擦稳婆的手,每擦一下就默念一句“菩萨保佑”。林晚屈膝跪在床边,膝盖下特意垫了块干净的麻布,免得硌得慌,她先把自己的指尖用烈酒仔细擦了三遍,又从药箱里取出沈砚给的银针,快速在产妇合谷、三阴交两个穴位上轻轻扎了两针——这是她跟着导师学的中医辅助催产手法,能缓解疼痛还能刺激宫缩。随后她轻柔却精准地探入,凭借现代产科学到的胎位矫正经验,眼睛紧盯着产妇的反应,趁着一次宫缩间隙,指尖微微用力,慢慢转动胎儿的位置。沈砚握着产妇肩膀,余光瞥见林晚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浅绿的襦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悄悄从袖中掏出块干净的麻帕,趁着她换气的间隙轻轻递过去,声音放得极轻,像春日的微风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急,慢慢来,你的手法很稳,有我在旁边守着,你放心施为,万事有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像熬了半个时辰。窗外的天色渐渐亮透,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满是汗水的地面上。林晚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襦裙紧紧贴在身上,手臂也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麻,但她始终咬着牙坚持,嘴里不断轻声安抚着产妇。终于,随着一次剧烈的宫缩,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啼哭突然划破了屋内的凝重!“生了!生了!是个健康的胖小子!足足有七斤重呢!母子平安!太好了!真是菩萨保佑啊!”稳婆张婆婆抱着那个浑身通红、闭着眼睛大哭的婴儿,喜极而泣,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林晚长舒一口气,浑身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腰撞到床腿都没察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刚要喘口气,就见沈砚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拉起身,怕碰疼她还特意松了松力道,随即递来水囊,又把一块还带着温度的麦饼塞到她手里,麦饼上还沾着点槐花蜜的甜香,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快先垫垫肚子,你耗了太多心神力气,肯定饿坏了。这是我早上出门时特意买的,还热着呢。”阳光从窗棂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沾了些许血渍的袍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透着医者的神圣与沉稳。产妇王家婶子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襁褓中啼哭的孩子,眼里满是母性的温柔与泪水,王大哥冲进屋,看到妻儿平安,“噗通”一声就给两人跪下磕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哽咽:“多谢二位恩人!大恩大德,王家永世不忘!以后二位有用得着王家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院中的石桌上。两人歇过劲来,又回到了院中的老槐树下。沈砚弯腰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竹篾,拍掉上面的尘土和槐花瓣,重新从布包里取出几根新的竹条,坐在石凳上,招手让林晚过来:“来,咱们接着学编灯笼。这竹篾讲究个‘柔中带刚’,得选三年的老竹,煮过晾干后柔韧性刚好,不容易断也不容易变形。你看,这处折角要轻些,力道要匀,像给病人施针那样,得顺着竹篾的纹路来,不然容易裂开,编出来的灯笼也不结实。”林晚兴致勃勃地凑过去,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身边,笨手笨脚地拿起一根竹篾跟着学。竹篾偏不听话,几次弹在指尖,疼得她龇牙咧嘴,忍不住吸凉气,手里的竹篾也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沈砚看得发笑,却也不笑话她,反而放下自己手里的活计,干脆起身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从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特意放轻了力道,只虚虚拢着她的指尖,带着她慢慢缠绕竹条,调整角度:“别急,慌则乱,跟扎针一个道理,要稳要准,心先静下来。你感受一下竹篾的韧性,它弯到什么程度会回弹,咱们就顺着这个劲来,你看,这样是不是就顺了?” 指尖相触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心底,像春日的暖阳晒化了冰雪,让林晚心头一跳,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见沈砚含笑的眼睛,他的目光比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柔,眸子里清晰映着自己的身影,连发间沾着的槐花瓣都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都仿佛凝滞了片刻,沈砚率先反应过来,轻轻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耳尖悄悄泛红,假装整理竹篾转移视线。这时阿桃提着个竹篮,脚步轻快地走来,篮子上盖着块干净的粗布,掀开后热气腾腾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里面是刚蒸好的粟米糕,还撒了点槐花碎:“姑娘,沈公子,这是王家婶子让我送来的谢礼,说让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婶子说多亏了你们,她和小公子才能平安,这糕是她特意加了槐花蜜蒸的,甜得很呢。”阿桃把篮子放在石桌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村里学堂的周先生托我捎个话,说他儿子阿福这几天总咳嗽,夜里咳得都睡不好,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想请你们抽空去看看,不知道你们现在有空吗?”林晚拿起一块粟米糕,咬了一小口,甜香软糯的味道裹着淡淡的槐花蜜香在舌尖炸开,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晃了晃手里刚编出雏形的灯笼骨架,竹篾已经有了几分模样,语气轻快:“走!看完病回来接着编,今晚争取把这个灯笼做好,正好晚上去看张阿公的时候能用!” 沈砚笑着应了声,拎起药箱,目光落在林晚蹦蹦跳跳往前跑的背影上——她的浅绿襦裙在午后的阳光里格外鲜亮,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槐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灵动又鲜活,像只落在槐树上的春燕。他忍不住笑了,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手里还不忘提着那个装着竹篾的布包。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声吟唱;满院的槐花香随风飘荡,裹着粟米糕的甜香,将两人的脚步声、林晚清脆的笑声与竹篾碰撞的轻响,都温柔地揉进了盛唐的午后阳光里,时光都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满是岁月静好的暖意。 ------------ 第三章 杏坛旁的咳疾谜 学堂设在村北的一座旧庙里,虽墙皮斑驳、檐角生苔,却被打理得窗明几净,处处透着书卷气。院墙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开着细碎的小白花,风一吹便簌簌飘落,沾在窗棂上;院角那棵老杏树正开得热烈,粉白的花瓣堆雪似的缀满枝头,树下摆着几个石墩,是学童们课间休憩的去处,石缝里还嵌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先生姓周,是个清瘦的中年人,颌下留着三缕整齐的山羊胡,虽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儒衫,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难掩眉宇间的书卷气与儒雅。见两人进来,他忙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案上摊着未批改的蒙学课本,上面是孩童稚嫩的字迹,有的还歪歪扭扭画了个小太阳,旁侧堆着几本卷边的经史子集,最上面一本《千金方》的扉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工整秀丽,可见研读之深。“沈公子,林姑娘,劳烦二位特意跑一趟,小儿咳嗽多日,夜夜咳得不能安睡,实在让人忧心。”他声音温和却带着难掩的疲惫,引着两人进侧屋时,特意转身叮嘱围观的学童:“都回座位背书,今日教的《论语·学而篇》需熟记于心,‘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要会解其意,晚些我要挨个抽查,背不出或解不出的,需抄录三遍课业。”侧屋内,一个约莫六岁的孩童正蜷缩在铺着粗布褥子的矮榻上,小脸憋得通红,每咳一声都皱紧眉头,身子微微发抖,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咳到急处还会干呕几声,榻边放着半块啃剩的麦饼,早已凉透,旁边的粗瓷碗里剩着小半碗米汤,也失了温度。 林晚刚要上前,沈砚已先一步蹲下,动作轻柔得怕惊扰了孩子,指尖轻触孩童额头,又小心翼翼翻开他的眼皮细看眼白,再探手摸了摸孩子的颈后,语气沉稳地判断:“发热三日有余,咳嗽伴喘息,颈后微汗却体温不降,肺部似有异响,莫不是春雨淋后风寒入肺,引发的肺热咳喘?”林晚点头附和,从怀里掏出听诊器塞进耳朵,冰凉的探头刚碰到孩童后背,孩子就吓得缩了缩,攥紧小拳头,眼里满是怯意,咳得更厉害了些。她立刻放软声音,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颗沈砚昨日送的砂糖——这是她特意留着备用的,递到孩子面前,语气温柔得像哄自家年幼的小侄子:“乖,不怕不怕,姐姐给你吃颗糖,甜丝丝的,含着这个就不疼了,比你榻边的麦饼还甜呢。”孩童盯着她手里的砂糖,咽了口唾沫,半信半疑地接过含在嘴里,眼睛瞬间亮了亮,果然乖乖坐好,虽还有些紧张,却不再抗拒检查。周先生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林晚手中奇特的听诊器上,那橡胶管与金属探头的组合从未见过,虽面露好奇却未贸然发问,只静静观察两人的动作,待林晚移开听诊器,才轻声补充道:“犬子前日在杏树下追闹玩耍,恰逢春雨突至,淋了小半个时辰的冷雨,当晚便开始发热咳嗽。我曾用生姜葱白煮水给他驱寒,也按《千金方》里‘治小儿咳嗽方’熬了贝母汤,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咳得愈发严重,昨夜更是咳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醒来后连早饭都吃不下几口。”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麻纸,上面用小楷详细写着孩童每日的体温变化、饮食情况与咳嗽频率,甚至标注了每次咳嗽的轻重程度,记录得详尽清晰,可见为人父的用心。 听诊器里传来细密的湿啰音,清晰得如同春雨打在芭蕉叶上,林晚眉头微蹙,又让孩子张口看了舌苔,见舌质偏红、苔薄黄,心中已有了判断:“是急性支气管炎,风寒入里化热了,光用温性的生姜葱白驱寒不行,得清热润肺才行。”她转头对沈砚道:“沈兄,你那里有川贝母吗?最好是研磨好的细粉,再要些新鲜的梨,咱们做个川贝蒸梨,既能清热化痰,又比苦药汤子容易让孩子接受。”沈砚立刻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少许洁白细腻的粉末:“这是太医院精制的川贝母粉,药效比寻常的好,我特意带了些备用。梨的话,学堂后厨就有,是昨日邻村阿婆送来的谢礼,还新鲜着呢。”周先生连忙起身:“我去取梨!灶房里还温着热水,洗梨削皮都方便。”说着快步走出侧屋,脚步声都带着几分急切。林晚则留在屋中,继续安抚孩子,轻声问他哪里不舒服,又拿过榻边的麦饼闻了闻,眉头微蹙:“这饼凉了,孩子咳嗽时脾胃弱,吃凉食容易伤脾胃,回头让先生给你热了再吃好不好?”孩子含着糖,含混地点点头,小手指了指窗外的杏树,小声说:“想……想摘杏花。”林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粉白的杏花正开得热闹,笑着答应:“等你病好了,姐姐陪你一起摘,还能用杏花做甜糕吃,好不好?”孩子眼睛一亮,咳嗽都轻了些。 周先生端着洗好的梨回来,沈砚已在灶房找了个干净的陶碗,林晚接过梨,用沈砚递来的银刀仔细削皮,刀刃锋利,梨皮削得薄而均匀,卷成小小的一卷。她把梨从顶端切开,小心挖去中间的梨核,形成一个小盅,将川贝母粉均匀撒在梨盅里,又从沈砚带来的布包里取了少许砂糖撒上——这是她特意让沈砚带来的,想着给孩子调味用。“砂糖能润肺,还能让味道好些,孩子更容易吃下去。”她一边解释,一边把切下的梨顶盖回去,用几根细牙签固定好,放进陶碗里,再往碗里加了少许温水,“蒸的时候加些水,免得蒸出来太干。”周先生早已生好了炭火,把陶碗放进蒸笼,盖上盖子,灶火的噼啪声与孩子偶尔的轻咳声交织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冷清。林晚坐在榻边,给孩子讲现代幼儿园里的小故事,讲会飞的小飞机、会跑的小汽车,孩子听得入了迷,连咳嗽都忘了。沈砚则站在一旁,看着林晚温柔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沾着的一片杏花瓣微微颤动,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里摩挲着药箱的铜扣,眼神里满是暖意。待蒸梨蒸好,掀开蒸笼盖的瞬间,清甜的梨香混着川贝的清香扑面而来,孩子的眼睛立刻亮了。林晚小心地把梨取出来,放至微凉后递给他:“慢点吃,别烫着,连梨肉带汤一起吃,病好得快。”孩子捧着陶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甜香的味道让他眉开眼笑,一碗蒸梨很快就吃了个精光,连碗底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林晚接过空碗,忽然一拍大腿:“对了!这蒸梨要是做成便携的梨膏,熬得浓稠些装在瓷瓶里,村民们平时泡水喝,既能润肺又能预防咳疾,比生病再治省事多了!咱们村里梨树多,原料不愁,要是开个铺子卖这个,肯定受欢迎!”沈砚闻言眼睛一亮,摸着下巴沉吟:“此法可行!太医院的膏方虽多,却多是名贵药材制成,寻常百姓消费不起,这般用常见梨果做的药膳膏方,亲民又实用,若真能开店,倒能惠及不少百姓。”周先生也抚着胡须附和:“姑娘这想法极好!只是开店需定规矩、写招牌、记账目,这些文书琐事倒可交给我。我早年曾在长安书肆帮工,熟悉铺面租赁、文书备案的流程,且认识几个手艺精湛的刻字匠,做牌匾也方便得很。” 正说着,门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学堂院外,几个身着皂衣的差役牵着马站在门口,为首的差役高声喊道:“周先生,县太爷有请,说是今年府试的章程有几处需商议,还请先生即刻随我们去县衙一趟!”周先生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眼榻上刚吃完蒸梨、正靠在被褥上休息的儿子,迟迟不肯动身,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犬子刚见好转,我实在放心不下。”林晚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先生放心去!我在这儿守着,等孩子醒了再喂他喝些温水,要是再咳嗽,我这儿还有些法子缓解。沈兄也在,咱们两人看着,保准没问题。”沈砚也上前一步附和道:“有我二人在此,先生尽管安心赴约,若有任何情况,等你回来我再详细告知。”周先生感激地作揖:“多谢二位!我去去就回,最多一个时辰便归。对了,方才说的开店之事,我路上可顺带问问坊正文书的消息——我与他有些交情,西市若有合适的铺面,他定会提前告知我。”说罢又仔细叮嘱学童们:“背书时莫要喧哗,惊扰了小阿福休息,若有不懂的地方,先标记出来,等我回来再讲解。”安排妥当后,才跟着差役匆匆离去,脚步声混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周先生走后,沈砚搬来竹凳坐在杏树下,看着林晚给孩童擦脸、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连盖被子都要仔细把边角压好,生怕孩子着凉。“你对孩子倒有耐心。”他笑着开口,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杏花瓣落在他脸上,光影斑驳,添了几分柔和。林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杏树下伸了个懒腰,发间的杏花瓣轻轻飘落:“以前在医院儿科实习过一年,天天跟小屁孩打交道,对付他们我可有一套!哭的、闹的、怕吃药的,我都有办法哄好。”她弯腰捡起片完整的杏花瓣,放在鼻尖轻嗅,花瓣的清香带着淡淡的甜意,“这杏花香比槐花清淡些,带着果味,要是能做成果酱肯定好吃,抹在麦饼上,又香又能开胃。”沈砚眼睛一亮,凑上前几步:“果酱?是你上次提过的那种,能抹在饼上吃的酸甜之物?我曾在西市见过西域商人售卖,装在精致的琉璃瓶里,一小瓶就要半两银子,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林晚来了兴致,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厨房走:“就是这个!咱们改良下,用本地常见的杏、梨做原料,加些砂糖熬煮,成本低还养生,酸甜开胃,老人小孩都爱吃。要是开个小铺子,卖梨膏、果酱这些药膳小食,再兼着给人看些小病,一边治病一边普及养生知识,肯定能火!”沈砚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耳尖微微泛红,却用力点头,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我看行!长安西市人流量大,若是租个铺面,我还能从太医院匀些平价药材过来,做成药膳汤料包,搭配着梨膏卖,生意肯定更好!”两人说着,连灶火的噼啪声都像是在为这桩心事喝彩,杏树下的石桌上,阳光投下的光斑都仿佛跳跃起来。 厨房里,灶台擦得锃亮,角落里堆着刚劈好的柴火,旁边的竹篮里放着新鲜的杏和梨。林晚指挥着沈砚削梨切杏,自己则守在陶罐旁调试火候:“梨要去核切成小丁,杏要剥去果肉里的小核,不然熬出来会发苦。”她一边说,一边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火候要掌握好,先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熬,不停搅拌,不然底部会糊,糊了就全白费了。”沈砚听得认真,手里的银刀虽平时多用于剖药,此刻切水果也十分利落,梨丁切得大小均匀,杏肉剥得干净,很快就装满了一个粗瓷碗。“这样可以吗?”他把碗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询问,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林晚探头一看,满意点头:“完美!沈兄你这手艺,不当厨子可惜了!”沈砚被她逗得失笑,耳尖又红了几分,站在一旁看着她把果丁倒进陶罐,加入适量清水和砂糖,木勺在罐中不停搅动,动作熟练流畅。不一会儿,罐子里就飘出浓郁的甜香,混合着杏花与梨花的清香,甜而不腻,引得榻上的孩童都醒了,扒着门框探着小脑袋往厨房看,小鼻子一抽一抽地闻着香味。“姐姐,好香啊……”孩子小声喊道,眼里满是渴望。林晚回头一笑:“等熬好了给你尝一口,不过要等放凉哦,现在太烫了。”孩子乖乖点头,又坐回榻上,眼睛却始终盯着厨房的方向。 傍晚时分,周先生匆匆回来,刚进院门就闻到了浓郁的果香,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走进侧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景象:林晚正坐在榻边,用小勺给儿子喂刚熬好放凉的果酱,孩子吃得眉开眼笑,嘴角沾着淡红色的果酱;沈砚坐在一旁的竹凳上,手里拿着片抹了果酱的麦饼,吃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抬头和林晚说几句话,眉眼间满是笑意。“犬子好多了!”周先生快步上前,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果然不再发烫,又听孩子说话声音也清亮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林晚举起身边的陶罐得意地晃了晃,罐子里的果酱呈淡红色,质地浓稠,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是我们刚熬的杏梨果酱,既能润肺止咳,又能开胃,抹在饼上吃特别香。对了先生,白天说的开店之事,您在路上问了坊正文书的消息吗?可行不?”周先生当即点头,从袖中掏出张折叠整齐的麻纸,小心翼翼展开:“我路上特意绕去坊正文书府上问了,西市正好有间铺面刚空出来,就在药铺和食肆中间,客流量大,而且隔壁是家卖药膳汤的王婆,她的铺子生意不错,咱们开在旁边,还能互相引流。这是铺面的草图,你们瞧瞧,铺面分前后两间,前屋可做售卖,后屋能当库房和熬制膏方的地方,格局很是合适。”纸上用墨笔清晰勾勒着铺面的格局,门窗位置、梁柱分布都标注得明明白白,旁边还写着周边商号的名称,可见用心。他又补充道:“月租一贯钱,押三付一,租期可长可短,坊正那边已经备案,随时可以签契约。我还可帮着写开业告示、拟定售卖章程,若是担心账目混乱,我也能介绍可靠的账房先生——我那表侄在长安最大的布庄做了五年账房,为人忠厚老实,算账从未出过差错,且手脚干净,值得信赖。” 离开学堂时,夜色已浓,沈砚点亮了随身携带的竹编灯笼,暖黄的光映着满路杏花瓣,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晚手里捧着装果酱的陶罐,指尖还残留着罐身的余温,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没想到唐代的水果这么甜,没有农药没有化肥,比现代的大棚水果好吃多了!这果酱熬出来,比我在超市买的进口果酱还香!”沈砚侧头看她,灯笼光映着她的笑脸,发间还沾着片小小的杏花瓣,像只落在发间的粉蝶。他悄悄伸手替她摘下,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发梢,语气里带着笑意:“下次带你去长安西市,那里有更甜的西域葡萄,还有波斯商人带来的无花果干,味道都很特别,你肯定喜欢。”林晚眼睛一亮,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灯笼的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像盛着两颗小星星:“真的吗?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等铺子开起来稳定了,咱们就去逛西市好不好?我还想看看胡商卖的琉璃饰品,听说唐代的琉璃工艺可厉害了!”沈砚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心头一暖,重重点头:“好,等铺子开业稳定了,我就带你去逛遍西市,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依你。”一阵风吹过,院角的杏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相靠的肩头,空气中满是花香与果香,温柔得让人心醉。林晚忽然觉得,这盛唐的夜色,比实验室窗外冰冷的霓虹,要动人千百倍。 离开学堂时,夜色已浓,沈砚点亮了竹编灯笼,暖黄的光映着满路杏花瓣。林晚手里捧着装果酱的陶罐,脚步轻快:“没想到唐代的水果这么甜,比现代的大棚水果好吃多了!”沈砚侧头看她,灯笼光映着她的笑脸,发间还沾着片杏花瓣。他伸手替她摘下,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发梢,语气里带着笑意:“下次带你去长安西市,那里有更甜的西域葡萄。” 林晚抬头,正撞见他眼里的温柔,灯笼的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一阵风吹过,杏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相靠的肩头。她忽然觉得,这盛唐的夜色,比实验室窗外的霓虹,还要动人几分。 ------------ 第四章 长安铺约赴春期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破晓,东边天际染着一抹淡淡的橘红,晨露沾在槐树叶上,晶莹剔透,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打湿了院角的青石板。林晚正蹲在老槐树下翻晒梨片,竹匾里的梨肉被她切成薄如蝉翼的均匀薄片,在晨雾中泛着莹白的光,她特意在竹匾边缘垫了层干净的麻布,防止梨片粘在竹条上。为了让梨片晒得更均匀,她还每隔片刻就用竹筷轻轻翻动,指尖沾着的梨汁黏糊糊的,带着清甜的果香。“这梨片得晒足三个时辰,正午的日头最烈,晒出来才够干爽,熬膏的时候也更容易出味。”她一边念叨,一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时,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轻快的节奏。林晚抬头望去,就见沈砚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站在院门口,马鬃梳理得油光水滑,马鞍旁挂着个鼓鼓的靛蓝色布包,边角绣着精致的松针暗纹——那是太医院医官的专属布料。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见林晚看来,高声喊道:“林晚姑娘,久等了!咱们今日去长安!食盒里是刚买的肉夹馍,还热乎着呢,路上垫垫肚子!”声音洪亮得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几片雪白的槐花落在马鬃上,添了几分灵动。 林晚拍掉手上的糖粉,拎起案上装着果酱样品的青瓷罐就往外跑,罐口用干净的麻布封着,还系了根红绳,显得格外精致。“来了来了!”她刚要伸手抓马鞍,就被沈砚伸手拦住。他上前一步,身形微微前倾,温热的掌心轻轻扶着她的腰,力道恰到好处,既稳当又不逾矩,掌心的暖意透过浅绿襦裙传来,让林晚脸颊微微发烫。“长安不比村落,规矩繁多,女子骑马需束紧裙摆,免得裙摆勾住马镫出事,且咱们走侧门进城,正门往来都是官员仪仗,人多眼杂,免得引人注目。”沈砚语气认真,从布包里取出条杏色腰封,腰封上绣着细碎的梨花图案,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绣制的。他绕到林晚身后,细心帮她系好,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两人都身形微顿,耳尖同时泛起淡淡的红晕。“这样就稳妥了,”沈砚后退半步,递过食盒,“快吃点东西,骑马到长安要一个时辰,空腹骑马容易头晕。”林晚接过食盒,打开就闻到浓郁的肉香,刚出炉的白面馍夹着卤得入味的酱肉,还带着滚烫的温度,咬一口外酥里嫩,肉香混着馍的麦香在舌尖炸开,好吃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这肉夹馍比现代的腊汁肉夹馍还香!肉质更紧实,没有添加剂,纯纯的肉香!”她一边嚼一边含糊地说,嘴角沾了点肉汁也浑然不觉。沈砚见状,从袖中掏出块干净的麻帕,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笑意:“慢些吃,没人跟你抢,小心烫着。你嘴角沾了肉汁,像只偷吃肉的小花猫。” 两人翻身上马,沈砚特意放慢速度,与林晚并行。一路策马向西,晨雾渐渐散去,朝阳从东边天际跃出,金色的光芒洒在官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远处长安城墙的轮廓在朝阳中愈发清晰,青灰色的城墙高达数丈,墙面由巨大的青砖砌成,砖缝里长着些许青苔,透着岁月的厚重。城门口早已人声鼎沸,往来商旅络绎不绝,驼队的铃铛声“叮铃叮铃”清脆悦耳,与货郎的叫卖声、骡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盛唐市井图。林晚趴在马背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微张开,满脸惊叹:“我的天!这就是朱雀大街?宽得能并排走十匹马吧!比现代最宽的步行街还要宽十倍!”街旁酒旗招展,“醉仙楼”“杏花村”等招牌随风飘动,食肆里飘出胡饼、酪樱桃、羊肉汤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开。西域商人戴着尖顶帽,穿着色彩鲜艳的胡服,正与本地货郎讨价还价,他们的骆驼背上堆着鼓鼓的货囊,里面装着西域的葡萄、波斯的琉璃、天竺的香料。路边还有卖糖画的小贩,手里的糖勺上下翻飞,很快就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引得孩童们围在一旁欢呼。林晚看得眼花缭乱,手指着路边的糖画摊:“沈兄你看!糖画!跟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没想到唐代就有了!”沈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着点头:“这糖画师傅是西市最有名的,他的手艺传了三代,画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不少达官贵人都特意来买他的糖画。等忙完正事,我买一个给你尝尝。” 西市比想象中更热闹,铺面鳞次栉比,木质招牌上的字迹遒劲有力,“胡商珠宝”“陇右药材”“江南丝绸”“波斯琉璃”等招牌看得人目不暇接。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首饰的、卖农具器皿的,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周先生说的铺面就在西市东侧的黄金地段,左边是家生意兴隆的药铺,右边是卖药膳汤的食肆,正好处在两股人流的交汇处,客流量极大。铺面的木质招牌上还留着前店主的“笔墨斋”字样,字迹已有些褪色,但木质依旧完好。隔壁药膳汤铺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店主王婆探出头来,她穿着一身藏青色布裙,腰间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看到沈砚立刻高声喊道:“沈医官可算来了!这位就是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林姑娘吧?果然是年轻貌美,后生可畏啊!”原来沈砚早料到开店需要邻里帮衬,提前托太医院的同僚给王婆带了些稀缺的药材——王婆的老伴常年咳嗽,那些药材正是对症的。王婆热情地拉着林晚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山药糕:“姑娘快尝尝,这是老婆子自己做的,加了些茯苓粉,健脾养胃。咱们做邻居,以后互相照应,我的汤铺客人多,我多帮你吆喝几句,保准你的生意差不了!”林晚接过山药糕,咬了一口,甜香软糯,带着淡淡的茯苓香,连忙道谢:“多谢王婆!您太客气了,以后我们的梨膏也给您留些,润肺止咳,对大伯的咳嗽有好处。”两人相谈甚欢,王婆还主动说起附近的情况,哪家的食材新鲜、哪家的瓷瓶便宜、哪家的雇工可靠,说得详细又周全。 两人刚走进铺面,就见周先生已在里面等候,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儒衫,案上摊着契约、笔墨和一方砚台,旁边还放着壶刚沏好的热茶,茶香袅袅。铺面分前后两间,前屋宽敞明亮,有两扇大窗户,采光极好,足够摆放柜台和货架;后屋虽小些,但通风干燥,墙角还有个小灶台,正好能当熬制膏方的作坊和库房,格局十分合适。“二位来了,快请坐,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周先生给两人倒上茶,指着契约上的条款解释道,“月租一贯钱,押三付一,租期三年,若想续租,提前三个月跟坊正报备即可。我已仔细核对过,条款都很公道,没有隐藏的陷阱。坊正那边也已经备案,签字画押后就能生效。”林晚凑过去看,竹简上的隶书虽有些字认不太全,但周先生在旁边用通俗的楷书做了注解,租金、租期、权责等关键信息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沈砚从布包里掏出四锭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案上,银锭上刻着官府的印记,成色十足。他刚拿起笔,就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夹杂着路人的议论声。“这货郎怕是中了暑,脸都白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是啊,今日日头这么毒,他又抱着这么重的箱子,肯定是热坏了!”“快去找医官啊!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林晚和沈砚对视一眼,立刻快步走出铺面。 只见一个货郎抱着个沉重的木箱蹲在门口,身子慢慢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泛青,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旁边几个路人围着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贸然上前,毕竟在古代,陌生人突然晕倒,谁也不敢随便施救。林晚立刻挤开人群上前,蹲下身摸了摸货郎的额头,滚烫得惊人,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立刻有了判断:“是热射病,也就是你们说的中暑,而且是最严重的那种,再耽搁半个时辰就危险了!”她高声对沈砚喊道:“沈兄,快搬张凳子过来!再打盆凉水!”沈砚早已冲进隔壁的药铺,借来一张凳子和一盆凉水,动作麻利地将货郎扶到凳子上,让他靠坐着。林晚从陶罐里舀出两大勺果酱,用沈砚递来的凉水冲调均匀,果酱很快溶解在水中,变成了一杯淡红色的甜水。她撬开货郎的嘴,小心翼翼地将甜水喂进去,一边喂一边解释:“果酱里的糖分能快速补充能量,缓解脱水,先稳住他的情况!”沈砚则解下腰间的水囊,倒出凉水浸湿麻帕,仔细地给货郎擦脸、擦脖子、擦腋下,这些都是散热最快的部位。周围的路人看得好奇,纷纷议论:“这姑娘用的什么法子?从来没见过中暑喂甜水的。”“沈医官都听她的,肯定有道理,沈医官可是太医院的医官,医术高明得很!”片刻后,货郎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眼睛缓缓睁开,脸色也渐渐有了些血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被林晚按住:“别乱动,再休息一会儿,你身子还虚着。”货郎感激地看着两人,声音沙哑:“多谢二位恩人!若不是你们,我这条命就没了!” 货郎缓过劲来,得知是林晚和沈砚救了自己,连忙从木箱里拿出几匹细布,布料质地柔软,上面绣着精致的杏花图案,色彩鲜亮,一看就是上等的江南丝绸。“这细布是我从江南运来的,质地最好,做铺面的幌子正好!”货郎把细布塞进林晚手里,语气诚恳,“恩人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我这还有些刚进的瓷瓶,做工精细,装梨膏再好不过,回头我给你们送过来,算我一点心意!”林晚看着细布上的杏花图案,眼睛一亮,正好和他们要做的梨膏、果酱呼应。她灵机一动,说道:“多谢大哥!你的细布我们收下了,正好我们的店叫‘晚砚堂’,就用这布绣上店名和梨膏、果酱的图案做幌子,肯定好看!”周先生也笑着点头:“我认识的绣娘手艺极好,绣工精细,配色也讲究,明日我就把布送过去,让她绣上店名和图案,保证两三天就能做好。”沈砚补充道:“幌子要做得醒目些,挂在门口,来往的行人一眼就能看到。除了幌子,咱们还得做些试吃的小瓷碗,路过的人都能尝一口,味道好自然就有人买了。”货郎连忙接话:“试吃的瓷碗我那里有,小巧精致,正好用得上!我还有个表弟,以前在食肆做过伙计,手脚麻利,为人忠厚,要是你们需要雇工,我让他来帮忙,工钱好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只是救了个人,却意外解决了幌子、瓷瓶、雇工等好几件开店的大事,林晚不禁感叹:“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忙完货郎的事,三人回到铺面签下契约。沈砚提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林晚虽不太会写隶书,但在周先生的指导下,也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周先生作为见证人,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契约一式三份,三人各执一份,白纸黑字,正式生效。夕阳西下时,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绚丽的橙红色,洒在西市的铺面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沈砚带着林晚来到西市有名的“胡饼王”食肆,刚走进门,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店主是个留着大胡子的西域胡人,看到沈砚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沈医官,好久不见!今日要几份胡饼?还是老样子,加羊肉末和孜然?”沈砚笑着点头:“两份胡饼,再加一份酪樱桃。”不一会儿,刚出炉的胡饼就端了上来,外酥里嫩,咬开一口,滚烫的羊肉末混着孜然的香气喷薄而出,好吃得林晚连连点头。酪樱桃则是用新鲜的樱桃拌着牛乳制成,酸甜可口,解腻又清爽。林晚咬着胡饼,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兴致勃勃地说:“等铺子开了,咱们再卖些养生小吃!比如加了茯苓、山药粉的养生胡饼,用梨汁和蜂蜜做的梨汁糖,还有用咱们的果酱做的果酱酥饼,肯定受欢迎!”沈砚笑着帮她擦掉嘴角的碎屑,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都听你的,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对了,太医院的院正听说你医术高明,尤其擅长急救和小儿病症,想请你下月去太医院讲学,给年轻的医官们讲讲你的奇特医术,还会给你丰厚的束脩。”林晚眼睛一亮,既能传播现代医学知识,又能赚点启动资金,简直是两全其美:“真的吗?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准备!” 暮色渐浓,西市的灯笼次第亮起,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灯笼挂在各家铺面门口,暖黄的光映着“晚砚堂”的招牌草图——周先生已用墨笔勾勒出招牌的样式,“晚砚堂”三个字苍劲有力,旁边还画着梨膏罐和果酱瓶的图案,精致又醒目。林晚捧着半块胡饼,靠在铺面的门框上,看着沈砚和周先生商量打制柜台的事。沈砚正拿着木尺测量铺面的尺寸,眉头微蹙,认真地和周先生讨论:“柜台要做三尺高,方便客人挑选;货架要分三层,最上层放样品,中间层放常用的货品,最下层放备用的;后屋的灶台要改建一下,加个通风的烟囱,免得熬膏的时候烟太大。”周先生则在一旁的麻纸上记录着,不时提出自己的建议:“柜台的边角要做成圆弧形,免得客人磕碰;货架要用结实的橡木,承重力好;灶台旁边要砌个蓄水池,取水方便。”月光洒在沈砚身上,勾勒出他认真的侧脸,满是踏实的暖意。林晚忽然觉得,这长安的繁华,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文字,也不是电视剧里虚幻的场景,而是身边真切的烟火气——是胡饼的香气,是灯笼的暖光,是沈砚认真的模样,是即将开业的小店,这一切都让她心生归属感。 离开西市时,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只有几家酒馆和勾栏还亮着灯,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沈砚牵着马,林晚走在一旁,手里攥着货郎送的细布,布料柔软顺滑,还带着江南丝绸特有的清香。晚风带来远处槐树林的香气,与长安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温柔又动人。“等铺子开了,稳定下来,我教你做现代的奶茶怎么样?”林晚突然开口,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用牛乳和茶叶煮,再加些咱们的果酱调味,酸甜可口,肯定比西域的奶茶还受欢迎!”沈砚转头看她,月光映着她的笑脸,发间还沾着片小小的槐花瓣,像只落在发间的精灵。他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摘下花瓣,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语气里满是宠溺:“好啊,只是你可别把咱们的‘晚砚堂’变成小吃摊了,到时候客人都来买小吃,倒忘了咱们是卖梨膏和药膳的了。”林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拍了他一下:“放心吧!我有分寸!咱们主打药膳膏方,小吃只是附带的,吸引客人用的!”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夜色中回荡。沈砚牵着马,林晚走在旁边,马蹄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慢慢融进了盛唐的夜色里。远处的朱雀大街灯火通明,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到来的繁华与希望。 ------------ 第五章 晚砚堂前杏香飘 签下铺面契约的第三日,天刚蒙蒙亮,西市的晨雾还未散尽,“晚砚堂”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林晚裹着件半旧的青布披风,踩着沾露的青石板走进铺内,刚卸下肩头装着梨片的竹筐,就听见隔壁药膳汤铺传来熟悉的添柴声——王婆竟比她来得更早。“林姑娘可算来了!”王婆的大嗓门穿透晨雾,随即端着个冒着热气的陶壶跨进门,壶嘴还飘着袅袅白汽,“老婆子特意起早烧了壶桑皮水,前几日听你说熬梨膏讲究水质,这桑皮水是我用老桑树根皮煮了半个时辰的,最是润肺清燥,比井水更养人!你闻闻,还带着点桑木的清香呢。”林晚连忙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草木清香,笑着道谢:“王婆您太费心了!有这桑皮水,熬出来的梨膏定能更胜一筹。等会儿熬好试味,第一个给您盛一碗!”王婆摆着手笑:“不急不急,你们先忙正事。对了,我汤铺今日熬了山药排骨汤,等晌午你们歇脚时,我给你们端两碗过来,补补力气!” 林晚刚要道谢,就见沈砚牵着匹枣红马站在门口,马鞍旁挂着个鼓鼓的布包,里面装着从太医院匀来的川贝、茯苓等药材,额角沾着的晨露还未干透。“木匠师傅已在巷口候着,”他扬声说着走进来,顺手将布包放在案上,解开系带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药材,“昨日跟你说的橡木柜台,我让师傅按你的意思改了圆弧角,还特意让他们多打磨两遍,小孩子磕碰着也不怕。师傅说今日就能安好,傍晚前保证能让你摆上货品。”说话间,两个背着工具箱的木匠已走进铺内,为首的张师傅手里捧着张图纸,上面用墨笔勾着柜台与货架的样式,边角还标注着“圆弧角”“高三尺”等字样。张师傅拱手笑道:“沈医官、林姑娘,咱们今日来赶早工,争取晌午前把柜台架子搭好,不耽误你们熬膏子。这图纸上的样式,你们再瞧瞧,要是想改个高低宽窄,咱们立马调整。”沈砚看向林晚,林晚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指着货架部分说:“张师傅,这货架能不能再加一层矮格?用来放试吃的小瓷碗和勺子,客人随手就能拿到,更方便些。”张师傅眯眼一看图纸,点头应道:“这有何难!多加一层矮格费不了多少功夫,保证做得平整结实,还不影响整体样式。” 前屋忙着搭柜台,林晚已在后屋支起了灶台。她将王婆送来的桑皮水倒进陶罐,再把提前晒好的梨片与杏肉按三比一的比例铺开,一边分拣一边对凑过来的沈砚说:“这些梨片是我挑着最饱满的果肉切的,薄如蝉翼,晒足了三日,轻轻一捏就碎成带着果香的粉末。杏肉选的是刚熟的黄杏,甜中带点微酸,能中和梨膏的甜腻。”沈砚安置好木匠后,便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灶边添火,枣木柴烧得旺而稳,火焰映着他挽起的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要不要加些砂糖?”他探头看着陶罐里渐渐软化的果料,语气带着几分询问,“上次给阿福做川贝蒸梨时,加半勺砂糖甜度正好,孩子们都爱吃。”林晚用木勺轻轻搅动着,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的果香:“不急,先熬出果肉本身的甜汁。咱们这梨膏是药膳,不是蜜饯,太甜了容易生痰,反而失了润肺的功效。等熬到浓稠时,咱们尝着调味,稍微加一点提鲜就好。”阳光透过后屋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陶罐里的果料渐渐熬成琥珀色的稠汁,滴在瓷碗里能拉出细细的丝。张师傅闻着香味凑过来,咂着嘴打趣:“沈医官好福气,林姑娘这手艺,比西市最有名的蜜饯铺还香!我家小孙子总咳嗽,吃了多少药都没好利索,等你们开业了,我定然带着他来买几罐,顺便让沈医官给瞧瞧。”沈砚耳尖微红,手里的添柴动作却没停,笑着应道:“张师傅放心,开业当日不仅有梨膏,还做了果酱酥饼,定请您和小孙子尝个鲜。孩子的咳嗽,我到时候给看看,保管给您个稳妥的方子。” “不急,”林晚用木勺轻轻搅动着,鼻尖萦绕着越来越浓的果香,“先熬出果肉本身的甜汁,不够再补,这样熬出的梨膏才不会有火气。”阳光透过后屋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陶罐里的果料渐渐熬成琥珀色的稠汁,滴在瓷碗里能拉出细细的丝。张师傅闻着香味凑过来,咂着嘴打趣:“沈医官好福气,林姑娘这手艺,比西市最有名的蜜饯铺还香!等开业了,我定然带着孙子来捧场。”沈砚耳尖微红,手里的添柴动作却没停,只笑着应道:“开业当日,定请师傅尝刚出炉的果酱酥饼。” 正午时分,第一锅梨膏刚装罐,就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怯生生站在铺门口,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小脑袋探进来又缩回去,反复几次,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灶台上的瓷罐。林晚见状,盛了小半碗放凉,快步走到门口递过去,声音放得极柔:“小姑娘,是不是闻着香啦?尝尝吧,甜丝丝的,不烫嘴,还能治咳嗽呢。”小姑娘犹豫着往后退了半步,攥着布包的手更紧了,小声说:“娘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会给家里添麻烦的。”林晚蹲下身,和她平视,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瓷碗:“姐姐不是陌生人呀,姐姐的店就开在这里,叫‘晚砚堂’,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这梨膏是姐姐自己熬的,不要钱,专门给咳嗽的人吃的,你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吃了。”小姑娘这才迟疑着接过碗,小口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又喝了一大口,吃完后从布包里掏出个木雕兔子,红着脸递过来:“姐姐,这梨膏太好吃了!我没有钱,这个木雕兔子给你抵钱好不好?是我爹雕的,他是西市最好的木雕匠,好多人都买他的东西,这个兔子雕了整整一晚上呢。” 林晚看着兔子栩栩如生的模样,连耳朵上的绒毛都雕得清晰可见,心头一软,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这兔子雕得真好看,姐姐很喜欢,但不能要你的。姐姐送你吃梨膏,不是为了换东西呀。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阿瑶,”小姑娘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我娘总咳嗽,夜里睡不好,有时候还会咳醒,我攒了好久的铜板,还不够买一罐梨膏……”林晚闻言,立刻转身走进铺内,找了个最小的瓷瓶,装了小半罐梨膏,又用麻布仔细封好瓶口,系了根红绳,塞进阿瑶手里:“拿给你娘,每天早上用温水冲一勺喝,过三天咳嗽就会好很多。要是不够了,就来这里找姐姐,姐姐再给你装。”阿瑶捧着瓷罐,眼睛里泛起了泪光,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林姐姐!等我爹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雕个最好看的招牌!上面雕满梨花和杏子,保证比西市所有的招牌都好看!”林晚笑着挥手:“好呀,姐姐等着你的招牌。快回家给你娘送梨膏吧,路上小心些!”阿瑶蹦蹦跳跳跑远,跑出去几步又回头喊:“林姐姐,开业那天我来给你帮忙!” 接下来几日,铺子里愈发热闹。周先生请的绣娘送来了杏色的幌子,绣娘放下幌子就笑着介绍:“林姑娘,这‘晚砚堂’三个字用的是深棕色丝线,绣了三层,看着立体又醒目;旁边的梨膏罐和果酱瓶,用了渐变丝线,罐身上的缠枝莲纹都是我一针一线绣的,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你瞧瞧,风一吹还会微微晃动,特别好看。”林晚凑过去细看,果然绣工精湛,连果酱的淡红色都过渡得自然柔和,忍不住赞叹:“李绣娘,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挂在门口,保管能吸引不少客人。这工钱我得多给您加些!”李绣娘摆着手:“周先生都跟我说了,你们救了他儿子的命,我这点手艺算什么。工钱按之前说的来就行,要是以后需要补绣或者改样式,随时找我。”货郎李大哥也赶着马车送来瓷瓶与试吃用的小瓷碗,还带来了表弟阿力——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以前在食肆做过伙计,手脚麻利得很。阿力刚放下东西,就恭恭敬敬地拱手:“林姑娘、沈医官,我叫阿力,我表哥说你们缺个伙计,我在东市食肆做了三年,摆过摊、算过账,客人多的时候也能应付得来。你们放心,我力气大,干活麻利,绝不偷懒!”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负责前屋的售卖和打扫,客人来了先倒杯温水,再请他们尝尝试吃品。要是有人问梨膏的功效,你就照着墙上贴的单子说——我已经让周先生写好了,等会儿就贴上。”阿力用力点头:“放心吧沈医官!我记性好,您跟我说一遍我就能记住。要是有客人刁难,我也能应付,绝不让二位受委屈!”林晚拉着他教辨认梨膏和果酱:“这个琥珀色的是纯梨膏,主打润肺止咳,适合老人小孩;这个淡红色的是杏梨果酱,酸甜开胃,抹在饼上或者泡水喝都好。你尝尝这两种味道,记住区别,跟客人介绍时更有底气。”阿力尝了尝,点头道:“我记住了!梨膏是清甜的,果酱带点杏子的酸香,味道都好得很!” 开业前一日傍晚,周先生带着儿子阿福来了,手里提着罐自家酿的槐花蜜,还有一卷写好的开业告示。“告示我让学童贴遍了西市各路口,连东市的牌坊下都贴了一张,保证来往的客人都能看见,”周先生展开麻纸,上面写着“晚砚堂启:开业前三日,买梨膏一罐送果酱一小瓶;前五十名到店客人,可享沈医官免费诊脉一次”,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梨膏罐,“坊正也说会来捧场,还会带几个老字号的掌柜过来,他们帮着吆喝几声,生意肯定差不了。”林晚接过告示,看着上面工整秀丽的字迹,感动道:“周先生,您真是考虑得太周全了!从找铺面到写告示,一直麻烦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周先生摆手笑道:“你们救了阿福的命,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再说,我也盼着你们的店能开好,以后咱们村里有人进城看病买膏,也有个可靠的去处。”阿福气色好了不少,抱着林晚给的果酱罐,脆生生道:“林姐姐,我娘说开业那天,要带街坊的婶婶们都来买梨膏,还让我给你们送一大筐刚摘的鲜枣,熬膏子的时候加进去,又甜又补!”沈砚笑着摸了摸阿福的头:“阿福真乖,等开业那天,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果酱酥饼,让你吃个够!”阿福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呀好呀!谢谢沈大哥!” 夜幕降临时,“晚砚堂”门口挂起了两盏竹编灯笼,是沈砚特意让竹编匠做的,灯笼是圆形的,篾条浸过桐油,防水耐用,灯面上还贴着周先生写的“晚砚堂”三个字。暖黄的光透过细密的篾条映出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格外醒目。林晚与沈砚站在门口,看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铺面,货架上摆满了贴好标签的瓷罐,柜台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明天就能开业了,”林晚轻声说,眼里闪烁着期待,“真没想到,我在盛唐也有了自己的小店,还有这么多帮衬的朋友。”沈砚转头看她,月光映着她发间沾着的槐花瓣,语气温柔:“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医术好、手艺好,待人又真诚,大家自然愿意帮你。再说,这不仅是你的小店,也是咱们的家。”林晚转头看向他,笑着说:“对,是咱们的家。等开业稳定了,咱们再添个小灶台,在后屋做些养生小吃,比如茯苓糕、杏仁酥,搭配着梨膏卖,肯定更受欢迎。”沈砚点头应道:“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你负责做,我负责吆喝,保证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晚风带来槐花香与梨膏的甜香,远处西市的丝竹声隐约传来。阿力提着刚买的胡饼走过来,笑着说:“林姑娘、沈医官,我跟以前食肆的老主顾都说了,明天咱们店开业有活动,他们都答应来捧场。有个张大户还说,要是梨膏真的好用,他要给府里的老夫人订十罐呢!”林晚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阿力,明天客人多,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喊我或者沈大哥帮忙,千万别不好意思。”阿力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林姑娘!我应付得来。我还特意记了梨膏和果酱的功效,保证跟客人介绍得明明白白。”沈砚笑着递给他一块碎银:“辛苦你了,这钱你拿着,明天开业前买些新鲜的果子当装饰,摆在柜台上也好看。”阿力连忙推辞:“沈医官,这可使不得!我刚过来干活,还没帮上什么忙,哪能要您的钱。果子我明天早上去买,算我给店里添的开业礼!”三人相视而笑,夜色里满是对明日的憧憬——那将是“晚砚堂”的第一天,也是他们在盛唐扎根的新开端。 ------------ 第六章 开业惊遇旧识影 天刚破晓,启明星还悬在西市的飞檐角,“晚砚堂”的木门就被阿力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脆响。他凌晨卯时便踩着晨露到了铺子,肩上还扛着半筐刚从东市挑来的新鲜杏子和梨片——这是他自掏腰包买的开业装饰。阿力手脚麻利地支起试吃摊,将黄澄澄的杏子码在竹篮边缘,中间铺着莹白的梨片,阳光一照,果肉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格外惹眼。小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梨膏水,水面飘着几粒枸杞;旁边的木盘里码着切成菱形的果酱酥饼,刚出炉的酥饼还冒着热气,酥皮一碰就掉渣,蒸腾的果香裹着麦香,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驻足。有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攥着锄头路过,喉头动了动,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哥,这梨膏水能尝一口不?闻着比巷口张记蜜饯还香!”阿力连忙用干净的木勺舀了一碗递过去,高声道:“大叔您放心尝!咱们这梨膏是用老桑树根皮煮的水熬的,加了太医院匀来的川贝,润肺止咳最是管用,老人小孩都能吃!”汉子捧着碗一饮而尽,砸着嘴连赞三声:“甜丝丝的,后味还带着点草木香,不齁人!给我来一罐,我家老婆子总咳嗽,正愁没好东西治呢!”话音刚落,七八个街坊就围了上来,有要试吃的,有直接问价的,阿力忙得脚不沾地,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这时王婆提着一筐刚蒸好的山药糕赶来,筐上盖着厚厚的棉垫保温,她掀开棉垫,一股山药的清香扑面而来:“林姑娘,快接着!这山药糕我加了点芡实粉,健脾养胃,配着梨膏水吃正好,给客人当添头最体面!”她放下筐就拿起抹布擦柜台,动作麻利得很,“我汤铺让我儿子盯着,今日就在这儿给你搭把手,迎客、装罐、找零,我样样熟!”话音刚落,就见周先生带着五个学童走来,学童们穿着统一的青布短褂,胸前缝着小小的“晚”字,手里举着用竹篾扎的小幡,幡上写着“晚砚堂开业,买梨膏送果酱”,字迹是周先生特意写的蝇头小楷,精致又醒目。学童们排着队在巷口来回吆喝,清脆的童声穿透晨雾:“晚砚堂梨膏香,润肺止咳保健康!买一罐送果酱,开业好礼送不停!”引得不少商户探出头来,隔壁药铺的李掌柜探着身子喊:“周先生,给我留两罐川贝梨膏啊!我家小孙子的咳嗽就等着这救命的好东西呢!” 辰时刚到,晨雾散尽,阳光洒满西市的石板路。沈砚踩着晨光走来,他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药囊,步履沉稳。他走到门口的幌子下,伸手解开系着的红绳,杏色的幌子缓缓展开,“晚砚堂”三个深棕色绣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旁边绣着的梨膏罐和果酱瓶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针脚里的丝线泛着柔和的光泽,连远处酒楼的伙计都探着脖子张望。第一个客人竟是张木匠,他抱着小孙子挤过人群,小孙子穿着件虎头鞋,鞋尖绣着的老虎眼睛用黑丝线绣就,格外精神,小手还攥着个木雕小球——正是张木匠连夜雕的,要送给林晚当开业礼。“林姑娘、沈医官,开业大吉啊!”张木匠高声道,声音里满是喜气,“我孙子这咳嗽,吃了三副药都没好利索,昨日闻着你们熬膏的香味就直咽口水,今日我特意赶早来,给我来两罐梨膏!”林晚连忙上前接过铜板,铜板上还带着张木匠手心的温度,她从货架上取下两罐梨膏,用红绳系成个漂亮的同心结,又从木盘里捡了几块果酱酥饼装进油纸袋:“张师傅,开业头单必须有彩头!这酥饼是今早刚烤的,给小公子当零嘴,甜而不腻。您要是信得过,让沈兄给小公子把把脉,再配点润肺的草药,和梨膏一起用效果更好。”张木匠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小孙子伸手:“那可太好了!有沈医官把关,我更放心了!”沈砚刚要给孩子诊脉,就听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四匹枣红马并排走来,马上骑着身着锦缎的仆役,仆役腰间佩着玉佩,神色肃穆。马后跟着一顶青布小轿,轿帘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轿杆是上好的紫檀木,两端包着黄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仆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轿前掀开轿帘,高声道:“让让!我家夫人要进店选购!”围观的客人连忙让开一条道,目光都聚集在轿口。轿帘掀开,先走出个提着手炉的丫鬟,随后一位鬓插珍珠钗、身着石榴红襦裙的夫人走了下来,她手腕上戴着只银镯,走动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气质温婉却难掩贵气,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精致。 夫人身后的贴身仆役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块羊脂白玉佩晃了晃,玉佩上刻着“李府”二字,字迹遒劲有力,显然是大户人家的信物。“听闻贵店梨膏能治久咳顽疾,我家老夫人咳嗽三月有余,太医院的院正都束手无策,特来选购。”仆役的声音洪亮,特意让周围人都听得见,“若真有奇效,我家老爷重重有赏,还会给贵店题字扬名!”林晚刚要上前介绍,却见夫人抬眸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那夫人竟是林晚穿越前在博物馆共事的同事苏婉!以前苏婉总穿着干练的西装套裙,戴着黑框眼镜,说话语速极快,如今换上唐代襦裙,卸了眼镜,眉眼间描着淡淡的黛色,多了几分温婉,可那眼底的精明和熟悉的梨涡,林晚绝不会认错。苏婉显然也认出了她,端着的手炉微微一颤,炉盖“咔嗒”响了一声,炉里的炭火溅出几点火星,她迅速用手帕掩住嘴轻咳一声,恢复镇定,声音比平时尖细了些,显然是刻意伪装的:“店家,我家老夫人年事已高,咳嗽时还伴着气喘,夜里常常咳醒,连饭都吃不下,不知哪种梨膏更合适?”林晚心头惊涛骇浪,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在这陌生的盛唐,突然见到来自故乡的人,她既激动又恐慌,暴露穿越者身份的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当成妖孽,重则性命难保。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挤出得体的笑容,顺着苏婉的话往下说。 林晚定了定神,侧身指着货架最上层的瓷罐,罐身上贴着周先生写的标签,上面用小楷写着“川贝茯苓梨膏”:“夫人若是给老夫人用,选这款加了川贝和茯苓的梨膏最好。川贝是从太医院匀来的,润肺止咳;茯苓是云台山的野生茯苓,补气健脾,正好对应老夫人气喘乏力的症状。”她特意加重了“七日”二字,这是她们以前在博物馆加班赶项目时的暗号,意为“有话要讲,找机会单独说”。沈砚正给张木匠的孙子诊脉,余光瞥见林晚脸色发白,眼神发直,连忙打发走张木匠,悄悄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这位夫人有问题?”林晚摇摇头,刚要拿瓷罐包装,就见苏婉身边的仆役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发颤:“夫人,我、我腹痛难忍,像是有针在扎……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疼……”说着就想往地上躺,还故意打翻了身边的试吃碗,梨膏水洒了一地。围观的客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往后退了两步,交头接耳:“莫不是这梨膏有问题?刚开业就出这事,怕是不吉利啊!”“是啊,这仆役刚进来就腹痛,说不定是梨膏里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有个穿绸缎的公子哥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刚想说买两罐给母亲,这下可不敢买了,别吃坏了人!”阿力连忙上前解释,脸都涨红了:“各位客官别急!我家梨膏都是用干净的桑皮水熬的,食材都是新鲜的,林姑娘和沈医官都是厚道人,绝不会卖劣质东西!”可客人还是渐渐往后退,原本热闹的柜台前瞬间空了一片。 沈砚立刻上前,拨开人群蹲下身,指尖搭在仆役腕上,闭目凝神片刻,指腹感受着脉象的跳动,随即沉声道:“诸位莫要妄议!这位小哥脉象浮数且伴有滑象,舌苔黄腻,是典型的食积化热引发的急性肠胃炎,许是清晨吃了生冷不洁之物,与梨膏无关!”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医者的权威,围观的客人渐渐安静下来。沈砚转头对林晚道:“我药囊里有藿香、陈皮和苍术,你先施针缓解他的痉挛疼痛,我去后屋熬藿香正气汤,加些生姜去寒,一刻钟就能好。”林晚也反应过来,这恐怕是苏婉故意安排的,既想制造混乱给她施压,又想借机会跟她单独说话。她快步走进后屋,从药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这是她用现代针灸知识结合唐代医术改良的,针身更细,止痛效果更快。“我用足三里、中脘和内关穴施针,能快速缓解腹痛。沈兄,麻烦你多放些生姜,他这症状寒邪较重。”她话音刚落,苏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用我的银针刺吧,银能验毒,比普通银针干净,也让诸位客官放心。”说着从腕间取下银镯,示意丫鬟递过去,银镯内侧刻着的“婉”字清晰可见——这是她们以前一起在苏州定制的闺蜜镯,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林晚的那只在穿越时遗失了。林晚看着那只熟悉的银镯,心中越发确定,苏婉这是在用信物表明身份,也是在暗示她:这里不安全,要谨慎。 林晚接过银镯,指尖触到熟悉的磨砂纹路,心头一热。她快速用烈酒消毒银针,又将银镯在火上烤了烤,确保无菌,随后蹲下身,在仆役的穴位上精准下针——足三里穴下针三分,中脘穴平刺五分,内关穴斜刺二分,手法娴熟利落,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片刻,仆役就不再打滚,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腹痛缓解了不少。这时沈砚端着熬好的汤药走来,汤药呈深褐色,飘着藿香和生姜的清香,他用勺子舀起一点吹凉,递到仆役嘴边:“慢点喝,这药能祛湿散寒,喝完就没事了。”仆役喝完药,休息了片刻,脸色渐渐恢复红润,还能自己站起来了,对着沈砚和林晚拱手道谢:“多谢沈医官和林姑娘救命之恩!是我今早贪凉吃了半块冰镇西瓜,才闹得腹痛,差点冤枉了好店家!”围观的客人见状,纷纷松了口气,刚才要走的公子哥也回来了,笑着说:“原来是虚惊一场!沈医官医术高明,林姑娘针灸厉害,这铺子的东西肯定靠谱!给我来两罐川贝梨膏!”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柜台前又排起了长队。苏婉松了口气,示意丫鬟拿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柜台上,钱袋上绣着金线牡丹,一看就价值不菲:“多谢店家和沈医官,这是药费和五罐梨膏的钱,双倍奉上,权当赔罪。”林晚刚要推辞,苏婉突然上前一步,假装整理鬓边的珍珠钗,悄悄将一张折叠的麻纸塞进林晚手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晚戌时,西市巷尾‘忘忧茶馆’雅间,我有要事相告,关乎穿越回去的路,别告诉任何人。”说完便示意丫鬟提着梨膏,匆匆走进轿中,轿帘落下前,她回头看了林晚一眼,眼神复杂,有急切,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忙到午时,客人终于少了些,王婆帮着阿力收拾试吃摊,将散落的瓷碗捡起来,用布擦干净放进筐里:“今日这阵仗可真够吓人的,还好沈医官和林姑娘有本事,不然咱们店的名声可就毁了!”沈砚端着两碗刚温好的小米粥从后屋出来,粥里还卧着个荷包蛋,撒了点葱花,香气扑鼻。他见林晚独自躲在柜台后发呆,手里攥着张纸,指节都泛白了,便将粥碗放在她面前,轻声问:“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粥还热着,快趁热喝,里面卧了荷包蛋,补补力气。刚才那位李府夫人,我瞧着你对她神色不对,是不是认识她?”林晚捏着麻纸的手一紧,纸上的字迹仿佛要嵌进肉里——那是苏婉用钢笔写的,在唐代根本没有这种笔,这更证明了苏婉的身份。她抬眼对上沈砚关切的目光,犹豫片刻后低声道:“她的眉眼……像我故乡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在我离开家前就病逝了,今日突然见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些恍惚。”沈砚舀粥的动作一顿,放下勺子,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若是故人,她既在李府当主母,定然常来西市。你若是挂念,我明日去巷口的茶铺打听打听,李府是西市附近的大户,不难寻到。不过你若是不想见,我也绝不勉强你。”林晚心中一暖,沈砚总是这样,从不追问她的过去,却处处为她着想。她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了,或许只是我看错了,毕竟天下相似的人多着呢。对了,刚才你诊脉时一眼就看出是急性肠胃炎,怎么能这么快判断出来?”沈砚见她不愿多提,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那仆役除了腹痛,还不停打嗝,嘴角有酸气,再加上脉象浮数,正是食积化热的症状。倒是你,针灸手法越来越熟练了,足三里穴下针的深浅正好,多一分就伤经络,少一分就没效果。”林晚笑了笑,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胃里,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穿越回去的诱惑太大,可这里的一切又让她难以割舍。 傍晚时分,夕阳将西市的石板路染成金色,余晖透过窗棂洒进铺内,给货架上的瓷罐镀上一层暖光。客人渐渐散去,阿力抱着钱袋跑过来,钱袋沉甸甸的,晃起来发出“哗啦”的响声,他笑得合不拢嘴:“林姑娘、沈医官,今日卖了整整六十四罐梨膏,还订了十五罐的货!张大户特意让人来订了十罐,说明天让管家来取,还说要给咱们店介绍生意呢!”王婆端来晚饭,是刚熬好的小米粥、腌得爽口的酱黄瓜,还有她特意做的山药莲子饼,饼上撒着芝麻,香酥可口。她将饼往林晚面前一推:“姑娘快吃点,忙了一天肯定饿坏了。看你魂不守舍的,莫不是累着了?还是中午那事吓着了?要是累了,今晚就早点歇,铺子里有我和阿力收拾就行。”林晚勉强笑了笑,拿起山药饼咬了一口,芝麻的香味在舌尖散开,她却没尝出味道,心里全是苏婉的话和沈砚的脸。这时沈砚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刚摘的杏花,花瓣上还沾着夕阳的余晖,带着淡淡的清香。他将杏花插在林晚面前的瓷碗里,瓷碗里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花香混着粥香,格外宜人。“给你的,开业大吉。”沈砚的声音温柔,“我刚才去巷口看了,老槐树下新开了几株杏树,开得正艳,就摘了一支给你。我看你脸色不好,特意去药铺买了些红枣和生姜,熬了红糖姜茶,在后屋温着呢,喝了能暖身子。”林晚看着瓷碗里娇艳的杏花,鼻尖萦绕着清甜的花香,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轻声道:“沈砚,你说……人若是有机会回到过去,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想念的人,却要舍弃现在的一切,包括身边的人,该怎么选?”沈砚愣了一下,随即坐到她对面,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过去有过去的牵挂,比如父母亲人;现在有现在的羁绊,比如‘晚砚堂’,比如王婆,比如阿力,还有……我。”他顿了顿,声音放柔,“若是过去的牵挂已无着落,倒不如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可若是过去有必须承担的责任,比如年迈的父母无人照料,也该坦然面对。不过,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信你,也会帮你。你想回去,我就帮你找回去的路;你想留下,我就陪你把‘晚砚堂’开得红红火火。”林晚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夕阳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她突然想起沈砚为她改柜台的圆弧角、陪她熬梨膏到深夜,想起他在客人质疑时挺身而出,想起他默默熬好的红糖姜茶,攥着麻纸的手缓缓松开。她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沈砚见她神色舒缓,笑着递过一块山药饼:“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明日还要给张大户备货,早些歇息。对了,晚上要是想出去,我陪你去,西市夜里不太平。”林晚心中一动,刚要答应,又想起苏婉“别告诉任何人”的叮嘱,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夜里不出去。” 夜色渐浓,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石板路映得忽明忽暗。林晚躺在铺后小隔间的床榻上,手里攥着那支沈砚送的杏花,花瓣的清香已随暮色淡去几分,可递花时他指尖的温度,却像烙印般留在掌心。她翻来覆去难眠,索性披衣起身,点亮案上的油灯——灯油是沈砚特意挑的上等松烟油,燃着时只有淡淡的木香,不会熏得人头晕。火苗跳跃间,她从枕下摸出苏婉塞来的麻纸,借着光展开,纸上“穿越回去的路”六个钢笔字格外刺眼。那是现代才有的书写工具,笔尖划过麻纸的纹路清晰可见,瞬间勾起她对故乡的念想:父母会不会因她突然失踪彻夜难眠?博物馆里那批待整理的隋代文物,会不会因她的缺席而延误研究?可下一秒,王婆端着热汤的身影、阿力扛着瓷罐的憨笑、张木匠雕琢招牌的专注,还有沈砚诊脉时认真的眼神,又轮番在脑海中浮现,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的思绪牢牢缠住。 她起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一身淡青襦裙的自己,发间还别着阿瑶白天送的小木雕——那是个迷你版的梨膏罐,雕工虽稚嫩,却透着十足的心意。这半年在盛唐的日子,从初来乍到的惶恐无措,到“晚砚堂”渐渐有了雏形,再到身边聚起这群真心待她的人,这里早已不是暂居的驿站,而是她用真心筑起的港湾。林晚深吸一口气,将麻纸叠成小块塞进袖中,又从药箱最底层翻出个瓷瓶——里面是她按现代配方调制的迷药,本是以防万一的自保之物,此刻却沉甸甸的压在手心。她吹灭油灯,刚要推开隔间的门,却听见外屋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放下什么。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她看见长凳上躺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长衫的衣角垂在地上,手边还放着一把出鞘的短刀——竟是沈砚。他显然是怕她夜里外出有危险,特意守在这里,呼吸均匀绵长,想来是累了一天,已经睡熟。 林晚心头一暖,刚要退回隔间,沈砚却突然睁开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清晰:“要去见李府夫人?”林晚浑身一僵,不知该如何解释。沈砚坐起身,从怀中掏出枚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上面雕着简单的平安纹,边缘还带着打磨后的温润光泽:“这是我下午去银楼打的,西市夜里有歹人出没,你带着它。巷口巡铺的张头是我祖父旧部,若遇危险,报我的名字他便会相助。”他将玉佩塞进林晚掌心,指尖相触时,林晚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薄汗。“我不拦你,”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袖中鼓起的麻纸处,却没有追问,“但要平安回来。‘晚砚堂’的招牌还没挂,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熬过冬的梨膏。”林晚攥着温热的玉佩,眼眶突然发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嗯”。 她悄悄走出铺子,夜色中的西市已褪去白日的喧嚣,只有几家酒馆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丝竹声与谈笑声。巷尾的“忘忧茶馆”挂着两盏红灯笼,灯光透过窗纸映出里面的人影。刚走到门口,就有个穿灰衣的小厮迎上来,低声道:“林姑娘随我来,我家夫人在雅间候着。”林晚跟着小厮上楼,脚下的木板发出“吱呀”的轻响。雅间门推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那是苏婉穿越前最爱用的栀子花香水,在唐代根本无处可寻。苏婉坐在桌前,已卸去了钗环,换上一身素色布裙,脸上的黛色也洗去了大半,更显几分憔悴。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旁放着块黑色的玉佩,纹路繁复,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终于来了,”苏婉的声音带着急切,见林晚进门,立刻起身关紧房门,“这玉佩是我上个月在城南隋代古墓里挖的,上面的星图和咱们博物馆失窃的‘定魂佩’一模一样!我试过三次,月圆之夜对着星图默念馆藏编号,能感觉到时空波动,这绝对是穿越回去的关键!” ------------ 第七章 玉佩玄机藏祸根 林晚盯着桌上的黑色玉佩,指尖下意识收紧——博物馆的“定魂佩”失窃那天,她正在展厅整理文物,亲眼看见玉佩发出刺眼的白光,随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身处盛唐。眼前这枚玉佩的纹路,与记忆中的“定魂佩”分毫不差,连星图中心那粒歪斜的“北极星”都一模一样。“你怎么确定它能打开回去的通道?”林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手触碰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就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窜进四肢百骸,连忙缩回手,指尖已泛起一丝红痕。 苏婉从袖中掏出本泛黄的绢册,页面边缘已磨损不堪,上面用朱砂画着星图与符咒,字迹潦草却能辨认。“这是从古墓棺椁旁找到的,上面写着‘双星合璧,时空逆转’。”苏婉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我研究了一个月,发现启动玉佩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月圆之夜子时,二是‘同源之人’共同催动——我猜‘同源之人’就是咱们这种从同一时空穿越过来的人。后天就是十五月圆,咱们去城外的观星台试试,只要能回去,就能见到你的父母,完成咱们未做完的考古报告!” “父母”二字像重锤砸在林晚心上,她想起穿越前母亲在医院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注意身体”;想起父亲送她去博物馆时,鬓边新添的几缕白发。可下一秒,沈砚守在铺内的身影、王婆递来山药糕的笑容、阿瑶捧着木雕的模样,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些在盛唐的羁绊,早已像藤蔓般缠绕在她心头,割舍谈何容易。“启动它有危险吗?”林晚追问,她注意到苏婉的袖口沾着血迹,脸色也比下午见面时苍白了许多,“你是不是已经试过了?” 苏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拢了拢袖口,避开林晚的目光:“单独试过一次,上个月月圆夜在古墓里试的,当时吐了血,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发现玉佩上的一道纹路变亮了。应该是能量不够,两个人一起催动,风险肯定会降低。”她上前抓住林晚的手,掌心满是冷汗,“林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在这边有了新生活,可现代有我们的根啊!你难道不想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吗?不想看看咱们一起发掘的那批文物最终的研究成果吗?” 林晚刚要开口,就听见雅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掌柜的求饶声:“官爷饶命!我们是正经生意,从没藏过可疑之人啊!”苏婉脸色骤变,连忙将玉佩和绢册塞进林晚怀里,推着她往雅间后侧的小门走:“是京兆府的人!我挖古墓的事可能被举报了,你先从后门走,后天戌时在观星台山脚的破庙汇合!记住,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个沈砚,他是唐代人,要是知道你能穿越,定会把你当妖孽!” 林晚刚推开门,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沈砚不知何时竟跟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林晚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两人顺着狭窄的后巷快步前行,身后传来雅间门被踹开的声响,夹杂着苏婉的惊呼声。“你怎么会来?”林晚气喘吁吁地问,怀里的玉佩硌得胸口发疼。“你走后我不放心,就跟了过来。”沈砚拉着她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连着西市的货场,“刚才在茶馆门口看到李府的丫鬟被官差抓了,说李府夫人私挖古墓,盗取隋代文物。我已经让巡铺的张头拖延些时间,给咱们争取了脱身的机会。” 回到“晚砚堂”时,天已近亥时。王婆和阿力都已睡熟,铺子里只留着一盏小灯笼,映得货架上的瓷罐忽明忽暗。沈砚给林晚倒了杯温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那位李府夫人,真是你故乡的故人?她找你到底做什么?”林晚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玉佩和绢册,放在桌上:“她是我穿越前的同事,这玉佩据说是穿越回去的关键。” 沈砚拿起玉佩仔细端详,指尖拂过上面的星图纹路,神色渐渐凝重:“这是隋代的‘星象佩’,据《隋书·礼仪志》记载,这种玉佩是皇室观测星象用的,传闻能通天地之气,但也有记载说‘佩之者易遭天谴’。我祖父曾在太医院当值,见过一本前朝医案,上面写着有人因佩戴此佩暴毙,死状凄惨,七窍流血,浑身皮肤溃烂。”他将玉佩放回桌上,推到林晚面前,“这东西邪性得很,不能留。” 林晚心头一沉,想起刚才触碰玉佩时的刺痛和苏婉袖口的血迹,连忙问:“医案上有没有说怎么破解?”沈砚摇摇头:“医案只说此佩有‘异气’,寻常人无法驾驭,除非有‘赤阳玉’相护。‘赤阳玉’是唐代皇室贡品,藏在国库之中,寻常人根本无法触及。不过我明日可以去太医院一趟,找我恩师问问,他博览群书,或许有破解之法。”他顿了顿,看着林晚的眼睛,“你想回去吗?” 林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月光洒在“晚砚堂”的杏色幌子上,晃出柔和的光影。她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冬天,自己冻得蜷缩在破庙里,是沈砚送来棉衣和炭火;想起筹备铺子时,王婆每天都熬好热汤等着她;想起开业那天,张木匠抱着小孙子来捧场,阿瑶举着木雕喊“林姐姐加油”。这些温暖的片段,早已刻进她的生命里。“我不知道,”林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想回家见父母,可这里也有我放不下的人。” 沈砚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方干净的绢帕:“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想回去,我就帮你找‘赤阳玉’,护你平安穿越;想留下,我就帮你摆平苏婉的事,不让京兆府的人找到你头上。”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月光般笼罩着林晚。 第二天一早,沈砚就去了太医院。林晚刚打开铺子门,就见阿瑶抱着个硕大的木雕招牌跑过来,招牌上“晚砚堂”三个大字刻得苍劲有力,周围环绕着梨花和杏子的图案,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林姐姐你看!这是我爹雕了三天三夜的招牌!比西市所有的招牌都好看!”阿瑶仰着小脸,额角还沾着木屑,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晚接过招牌,入手沉重,木质光滑,是用上好的枣木做的。她摸着上面的雕花,心头一暖:“阿瑶,这招牌真好看,谢谢你和张师傅。”阿瑶笑着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蒸好的枣糕,还冒着热气:“这是我娘蒸的枣糕,给你和沈大哥当早饭!我娘说,吃了枣糕,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这时王婆提着一筐新鲜的梨走过来,筐里的梨个个饱满,带着晨露的清香:“林姑娘,今日的梨是东市刚摘的,最适合熬梨膏。对了,今早听说京兆府抓了李府的夫人,说她私挖古墓,还搜出了不少文物,你昨晚没遇到危险吧?”林晚心中一紧,连忙摇头:“没有,我昨晚早就睡了。”王婆点点头:“那就好,最近西市不太平,晚上别出去瞎逛。要是有官差来问话,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有沈医官帮你撑腰呢。” 上午的生意格外红火,刚开门就排起了长队。有个穿绸缎的夫人带着丫鬟来买梨膏,说是听张大户家的老夫人说,吃了“晚砚堂”的梨膏,咳嗽好了大半。阿力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给客人装罐,一边高声介绍:“这是川贝茯苓梨膏,润肺止咳;这是杏梨果酱,酸甜开胃,抹在饼上最好吃!”客人听了他的介绍,纷纷下单,不一会儿就卖了三十多罐梨膏。 中午时分,沈砚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他拉着林晚走进后屋,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恩师说‘赤阳玉’根本无法取出,但给了我这个——用‘阳燧’和朱砂制作的替代品,虽然效果不如赤阳玉,但也能抵挡玉佩的‘异气’。阳燧是铜制的凹面镜,能聚集阳光取火,配合朱砂使用,可中和玉佩的邪性。”他顿了顿,“我已经让铜匠师傅打造阳燧了,明天就能做好。” 林晚接过图纸,上面画着阳燧的样式,旁边标注着朱砂的用量和调配比例。“朱砂有毒,用多了会不会伤身体?”她担忧地问。“恩师说只要控制好用量,和阳燧配合使用,不会有危险。”沈砚安抚道,“我已经记下了配比,会亲自调配,保证万无一失。”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铺外传来官差的大喝声:“奉京兆府之命,搜查私藏古墓文物之人!”林晚脸色骤变,沈砚连忙将玉佩和绢册藏进灶台的缝隙里,又拉着林晚走出后屋。五个身着皂衣的官差站在铺内,为首的官差面色黝黑,腰间佩着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货架:“有人举报说,李府夫人昨晚与你家掌柜的见面,还将赃物交给了她!” “官爷明察!”沈砚上前一步,挡在林晚面前,掏出太医院的腰牌,“在下沈砚,太医院医官,曾为太子诊脉。我家掌柜的昨晚一直在铺内休息,街坊邻居都能作证,何来私藏赃物之说?若官爷不信,可去巷口问巡铺的张头,他昨晚一直在附近巡逻,从未见外人进出。”为首的官差看到腰牌,脸色缓和了几分——太医院医官的身份不低,且与太子有旧,他们不敢轻易得罪。“既然是沈医官作保,我们就暂且相信。”官差挥挥手,“但若后续查到线索,定要你们配合调查!”说完带着手下离开了。 官差走后,林晚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沈砚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已经托恩师跟京兆府府尹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林晚看着他,眼眶突然发热:“沈砚,谢谢你。”“我们是一家人,谢什么。”沈砚笑了笑,“阳燧明天就能做好,后天月圆之夜,要是你想试试,我陪你去观星台。” 第三天傍晚,沈砚拿回了阳燧。阳燧是用黄铜打造的,凹面光滑如镜,能清晰地照出人影。他将朱砂按比例磨成粉末,与蜂蜡混合,涂在阳燧的边缘,暗红色的朱砂与黄铜相映,透着几分诡异。“月圆子时,将阳燧对着月亮,玉佩放在阳燧前方,两人同时按住玉佩,默念你说的‘馆藏编号’即可。”沈砚将阳燧和玉佩递给林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有任何危险,我第一时间护你。” 夜幕降临,两人带着东西悄悄前往观星台。观星台建在城外的山顶上,是一座圆形的高台,周围种着几棵古柏,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月光格外皎洁,将高台照得如同白昼。林晚按照苏婉说的,将玉佩放在高台中心,阳燧摆在旁边,对着月亮的方向。 子时一到,月光透过古柏的枝叶,照在阳燧上,阳燧突然发出一道强光,将玉佩笼罩其中。玉佩上的星图纹路渐渐亮起,泛着幽幽的蓝光。“就是现在!”林晚刚要默念编号,就听见高台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婉跌跌撞撞地跑上来,衣衫破烂,脸上带着伤痕——她竟从京兆府的大牢里逃出来了。“快启动玉佩!”苏婉的声音带着疯狂,不顾沈砚的阻拦,伸手就去按玉佩,“我要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不要碰!”沈砚大喊着上前阻拦,可已经晚了。苏婉的手指刚碰到玉佩,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蓝光包裹,渐渐变得透明。“林晚,我不甘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蓝光中。林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这时,玉佩的蓝光突然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林晚吸进去。“抓紧我!”沈砚死死抓住林晚的手,将阳燧挡在她面前,“念清心咒!”林晚连忙闭上眼睛,跟着沈砚念起清心咒。阳燧发出一道红光,与蓝光相互碰撞,漩涡的力量渐渐减弱。过了片刻,蓝光消散,玉佩掉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黑石。 林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沈砚蹲下身,将她扶起来:“没事了,都过去了。”林晚看着他,眼泪突然决堤:“苏婉她……”“她强行触碰不稳定的玉佩,被时空乱流吞噬了。”沈砚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让你贸然尝试的原因,太危险了。” 回到“晚砚堂”时,天已蒙蒙亮。王婆看到两人疲惫的模样,连忙熬了小米粥。林晚喝着温热的粥,看着铺内熟悉的一切,突然释然了。她想起父母的叮嘱,想起沈砚的守护,想起街坊邻居的温暖。或许,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几日后,京兆府发布告示,说私挖古墓的李府夫人在狱中病逝,案子就此了结。林晚和沈砚将苏婉的绢册埋在了观星台的古柏下,算是给她一个交代。“晚砚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林晚又推出了茯苓糕、杏仁酥等养生小吃,深受客人喜爱。阿力也成了铺子里的得力助手,不仅会卖货,还学会了熬梨膏。 一个月后的清晨,林晚正在铺内熬梨膏,沈砚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个锦盒。他走到林晚面前,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银簪,簪头是一朵雕刻的梨花,栩栩如生。“这是我给你打的,”沈砚的耳根微红,“王婆说,女孩子都喜欢首饰。我知道我没什么钱,但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林晚,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晚看着他,眼泪突然流了下来,用力点头:“我愿意。”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晚砚堂”的杏色幌子在风中轻轻晃动,飘出梨膏的甜香,也飘出了幸福的味道。林晚知道,她早已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那些关于穿越的过往,终将成为生命中一段难忘的回忆,激励着她珍惜眼前的幸福,与身边的人共度余生。 ------------ 第八章 霜天菊开引旧客 入秋后的西市,总带着几分清冽的菊香。巷口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晚砚堂”的门楣上,除了杏色幌子,又多了块朱红牌匾,是周先生亲笔题写的“百年好合”,字迹遒劲,还镶了圈细碎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林晚正踩着木梯,往货架顶层摆新做的桂花梨膏,罐身上贴着阿瑶画的小像——她和沈砚并肩站在梨树下,手里捧着瓷罐,旁边还画着摇着尾巴的小狗,笔触稚嫩却满是欢喜。“小心些,梯子晃得很!”沈砚站在梯下扶着梯杆,声音里满是担忧,手里还提着刚温好的红枣茶,“先下来喝口茶歇会儿,这些粗活让阿力来做就好。”林晚笑着回头,发间别着的梨花银簪晃出细碎的光:“马上就好啦,这几罐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桂花是今早刚采的金桂,香得很,定能卖个好价钱。” 话音刚落,阿力就扛着个大竹筐跑进来,筐里装满了新鲜的山楂,红彤彤的果子堆得冒尖,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林姐姐、沈大哥,快看我买的山楂!东市张老汉家的最后一筐,个个饱满,没有虫眼,用来做山楂梨膏再合适不过了!”他放下筐就擦了擦汗,兴奋地说,“张老汉说,今年霜降来得早,山楂比往年甜三分,熬出来的膏子定能比去年更受欢迎!”林晚从木梯上下来,拿起一颗山楂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带着秋日的清爽:“确实甜!阿力,你去把山楂洗干净,去核去蒂,我和沈大哥熬桂花梨膏,等会儿咱们再合做山楂膏,正好赶在重阳节前上架,给老人们当节礼。”阿力响亮地应了一声,提着筐就往后屋走,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刚忙活没多久,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笑声:“晚砚堂的梨膏香,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林丫头,沈小子,你们的好日子,我可没迟到吧?”林晚抬头一看,只见坊正李大叔提着个食盒走进来,食盒上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一看就是上等木料做的。李大叔身后跟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顶端雕着个小小的梨膏罐,正是张木匠的手艺。“李大叔!孙老丈!你们怎么来了?”林晚连忙上前迎接,沈砚也放下手里的木勺,笑着拱手问好。孙老丈是西市最年长的商户,开了三十年的笔墨铺,德高望重,上次开业时他特意送来一方端砚,说是给“晚砚堂”添些文气。 李大叔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两碟精致的点心,一碟是桂花糕,一碟是菊花酥,还冒着淡淡的香气:“这是内人今早刚做的,给你们尝尝鲜。我和孙老丈是来给你们送喜讯的——今年西市的‘秋实会’,坊里商议着让你们‘晚砚堂’当主理商户!”林晚愣了一下,“秋实会”是西市每年重阳节前举办的盛会,各家商户都会拿出招牌货品比拼,主理商户不仅要统筹全局,还要拿出压轴的展品,是西市商户最高的荣誉。孙老丈捋着胡须笑道:“你们‘晚砚堂’开业不过半年,就凭着好手艺和好名声赢得了街坊们的认可,张大户家的老夫人还特意托人来说,要不是你们的梨膏,她的咳嗽到现在都好不了。这主理商户,你们实至名归!” 沈砚刚要推辞,李大叔就摆了摆手:“别忙着拒绝!这是坊里十几家老字号商户一起商议的结果,连隔壁东市的商户都听说了你们的名声,特意托我问,能不能在秋实会上也摆个摊位。你们就放心应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坊里的商户都愿意搭把手!”林晚看着沈砚,眼里满是期待,沈砚回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既然是坊里的信任,那我们就应下了!秋实会的压轴展品,我们就做‘四季养生膏’,春用桃花,夏用莲子,秋用桂花,冬用雪梨,正好对应四季,也符合我们‘晚砚堂’养生的理念。”孙老丈眼睛一亮,连连称赞:“好主意!四季养生,既雅致又实用,定能压得住场!” 送走李大叔和孙老丈,林晚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拉着沈砚的手说:“我们终于能让‘晚砚堂’被更多人知道了!我还要做些养生茶包,搭配着膏子卖,再让阿瑶画些四季的插画贴在包装上,肯定好看!”沈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都听你的。不过秋实会还有半个月,咱们得好好筹划筹划。我下午去太医院问问恩师,有没有适合秋季养生的配方,再匀些上好的药材回来。你在家和阿力先把山楂膏熬出来,顺便想想秋实会的摊位怎么布置。”林晚用力点头,转身就往厨房跑:“我这就去熬山楂膏!对了,王婆说今天会送新熬的鸡汤来,咱们中午喝鸡汤,下午有力气干活!” 中午时分,王婆果然提着个保温的陶壶来了,还带来了她的小孙子毛豆。毛豆穿着件虎头鞋,手里攥着个木雕的小车,一进门就扑到林晚身边,奶声奶气地喊:“林姐姐!我娘说你要当新娘子了,给你带了喜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颗用红纸包着的糖,塞进林晚手里。王婆笑着拍了拍毛豆的屁股:“别闹着林姐姐干活。这鸡汤我加了当归和黄芪,给你们补补力气,秋实会可是个累人的活。对了,我听说你们要当主理商户,特意来问问,要不要我帮着照看摊位?我汤铺让儿子盯着,肯定能帮上忙。”林晚接过陶壶,心里暖融融的:“谢谢王婆!摊位布置肯定要麻烦您,等会儿我画个草图,咱们一起商量怎么弄。”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个穿藏青色锦缎的公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仆役,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木盒。林晚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竟是上次在铺子里闹事的李府仆役的主子,李公子。李公子上次因为仆役腹痛的事,还特意来给“晚砚堂”赔过罪,后来也成了铺子里的常客。“林掌柜,沈医官,别来无恙?”李公子拱手笑道,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多了几分谦和,“我今日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沈砚请他坐下,倒了杯桂花茶:“李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若是我们能帮上忙,定不会推辞。” 李公子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株枯萎的植物,叶子呈锯齿状,根部发黑,还带着些许泥土。“这是我家后院种的‘醒神草’,原本是用来给老夫人安神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突然枯萎了,老夫人的失眠症也加重了,太医院的院正来看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想起沈医官医术高明,林掌柜见多识广,特意来请你们去看看。”林晚拿起那株醒神草,仔细闻了闻,根部有股淡淡的异味,不像是自然枯萎的味道。沈砚也凑过来查看,指尖捏了点根部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泥土里有股硫磺的味道,怕是有人在土里埋了硫磺,导致醒神草枯萎。老夫人的失眠症,或许也和这硫磺有关,硫磺的气味会影响心神,导致失眠多梦。” 李公子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竟有此事!我家后院除了几个老仆,很少有人进出,是谁敢在我家后院动手脚?”沈砚安抚道:“李公子先别急,我们先去看看老夫人的情况,再去后院查探。林晚,你带上银针和解毒的药材,我带上脉枕和药囊,咱们现在就去李府。”林晚点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跟着李公子往李府走去。李府离西市不远,是一座精致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不少菊花,开得正艳,可后院的醒神草却一片枯萎,与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走进老夫人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浑浊,见到沈砚和林晚,勉强笑了笑:“沈医官,林姑娘,又要麻烦你们了。”沈砚上前给老夫人诊脉,片刻后沉声道:“老夫人脉象虚浮,心神不宁,确实是硫磺之气侵扰所致。不过好在时间不长,还未伤及根本,我给您开一副安神汤,再让林晚给您施针,明日就能好转。”林晚也上前,用银针在老夫人的百会、神门等穴位施针,手法娴熟利落。老夫人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 走出房间,李公子压低声音问:“沈医官,我家后院的硫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的?”沈砚走到后院的醒神草旁,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泥土里有明显的挖掘痕迹,而且硫磺是集中埋在醒神草的根部,显然是人为的。“看这痕迹,应该是近几日埋的。李公子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李公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前几日我父亲因为漕运的事,和城西的王大户起了冲突,王大户还放话说要给我们李家点颜色看看。难道是他干的?”林晚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墙角说:“李公子,你看那里!”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角有一枚掉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王”字,显然是王大户家的信物。 李公子捡起玉佩,气得脸色铁青:“果然是他!我这就去京兆府告他!”沈砚连忙拦住他:“李公子别急,仅凭一枚玉佩,证据不足。不如我们先不动声色,等秋实会的时候,让他自露马脚。”林晚也点头道:“沈兄说得对。秋实会是西市的盛会,王大户肯定会参加,我们可以在会上设个局,让他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他想抵赖都难。”李公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就听你们的!秋实会的事,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回到“晚砚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阿力已经把山楂膏熬好了,装在一个个精致的瓷罐里,还贴上了阿瑶画的山楂插画,格外好看。林晚和沈砚把秋实会的筹划方案和阿力、王婆说了,几人围坐在桌前,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王婆说要在摊位上摆上四季的鲜花,既好看又应景;阿力说要请周先生的学童来吆喝,增加人气;沈砚说要准备些免费的试吃品,让更多人知道“晚砚堂”的手艺;林晚则说要做些精致的礼盒,方便客人送礼。夜色渐深,“晚砚堂”的灯光却依旧明亮,映着几人忙碌的身影,也映着他们对秋实会的期待。林晚看着身边的沈砚,看着热情的王婆和阿力,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无论秋实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克服。而“晚砚堂”的故事,也将在这个金色的秋天,写下更精彩的篇章。 ------------ 第九章 秋实盛会破阴谋 重阳节前一日,西市被装点得格外热闹。青石板路两旁挂起了红灯笼,灯笼上贴着各家商户的招牌剪纸,有“晚砚堂”的梨膏罐,有王记汤铺的砂锅,还有张木匠铺的木雕,随风轻轻晃动,映得路面五光十色。“晚砚堂”的摊位设在西市最显眼的中心位置,是李大叔特意协调的,摊位用竹架搭成,铺着杏色的粗布,上面摆着“四季养生膏”的样品——春桃膏呈淡粉色,盛在桃花纹瓷罐里;夏莲膏是清绿色,配着莲花瓷瓶;秋桂膏泛着金辉,装在桂花雕纹的罐中;冬雪膏莹白如霜,用的是描银雪梅瓶。摊位两侧摆着阿瑶精心打理的四季鲜花,春有桃花枝,夏有白莲花,秋有金桂簇,冬有蜡梅枝,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驻足拍照。 林晚穿着一身新做的石榴红襦裙,发间别着沈砚送的梨花银簪,正忙着给试吃的客人倒桂花梨膏水。阿力穿着一身青色短褂,脖子上挂着个小铜铃,一边吆喝一边给客人装罐:“走过路过别错过!‘晚砚堂’四季养生膏,春润肺、夏清热、秋安神、冬滋补,今日买两罐送精美插画书签一套,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周先生的学童们排着队,举着写有“晚砚堂养生膏”的小幡,在摊位周围来回走动,清脆的童声伴着铜铃声,格外引人注目。沈砚则坐在摊位旁的小桌前,为有需要的客人免费诊脉,他穿着月白色长衫,面前摆着脉枕和纸笔,不时给客人写些养生方子,字迹工整秀丽,引得不少夫人小姐驻足围观。 “沈医官,麻烦您给我看看,我这几日总觉得头晕乏力,夜里还睡不好。”一位穿绫罗绸缎的夫人坐下,递过手来。沈砚指尖搭在她腕上,闭目凝神片刻,笑道:“夫人脉象平和,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再加上秋燥伤津,才会头晕失眠。不妨买一罐我们的秋桂膏,每日用温水冲饮,再搭配着吃些红枣莲子,不出三日定能好转。”夫人笑着点头:“那给我来两罐秋桂膏,再给我家老爷买一罐冬雪膏,他总熬夜处理公务,正需要滋补。”林晚连忙上前包装,还额外送了一小包桂花茶:“夫人慢走,这桂花茶配着秋桂膏喝,安神效果更好。” 刚送走这位夫人,就见李公子带着几个仆役走来,手里提着个大食盒,脸上满是喜色:“林掌柜,沈医官,我家老夫人喝了你们开的安神汤,昨晚睡了个安稳觉,特意让我送些点心来,给你们当午饭。”他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精致的蟹粉小笼、桂花糕和银耳羹,香气扑鼻。王婆凑过来说:“李公子真是有心!快来尝尝我刚熬的山药排骨汤,给你们补补力气。”正说着,就见人群一阵骚动,城西的王大户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腰间佩着玉腰带,身后跟着个穿灰衣的账房先生,手里拿着个账本,神色傲慢。 王大户走到“晚砚堂”的摊位前,目光在四季养生膏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晚砚堂’的压轴展品?我看也不过如此。”他拿起一罐秋桂膏,打开盖子闻了闻,故意皱起眉头:“这膏子怎么有股异味?怕不是用了不新鲜的桂花,或者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周围的客人顿时停下脚步,纷纷看向摊位,有几个正准备购买的客人也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瓷罐。阿力连忙上前解释:“王老爷您可不能乱说!我们的桂花都是今早刚采的金桂,新鲜得很,熬膏子的水都是用桑皮水,干净卫生,怎么会有异味?” 王大户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小包东西,扔在摊位上:“这是我从你们摊位后面的垃圾桶里找到的,里面是发霉的桂花和硫磺粉!你们用发霉的桂花熬膏,还用硫磺粉熏制,就是为了掩盖异味,欺骗客人!”周围的客人顿时哗然,有人指着摊位上的养生膏,议论纷纷。李公子脸色一变,刚要上前理论,就被沈砚拦住了。沈砚拿起那包东西,仔细闻了闻,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笑着说:“王老爷,这包发霉的桂花和硫磺粉,可不是我们‘晚砚堂’的。我们熬膏用的桂花都是新鲜的,熬完后会把残渣倒掉,而且我们的残渣都是用干净的麻布包着,扔在西市指定的垃圾点,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摊位后面?更何况,我们的秋桂膏用的是桑皮水熬制,还加了茯苓和莲子,味道是清甜中带着桂香,您说有异味,怕是您自己带来的东西有问题吧?” 王大户脸色一僵,强装镇定地说:“你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你们的伙计把这包东西扔在摊位后面的!”他指着阿力,“就是这个小子!今早我亲眼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扔东西!”阿力气得脸都红了:“你血口喷人!我今早一直在摊位前忙活,根本没去过后面!周先生的学童都能为我作证!”周先生这时也走了过来,拱手道:“王老爷,今日一早我就带着学童在‘晚砚堂’摊位周围,阿力一直忙着吆喝和装罐,从未离开过摊位半步,您说的亲眼看见,怕是看错人了吧?” 林晚这时走上前,拿起那罐被王大户打开的秋桂膏,舀了一勺递给旁边一位白发老者——正是西市德高望重的孙老丈:“孙老丈,您是西市的老人,味觉最是灵敏,您尝尝我们的秋桂膏,看看有没有异味,是不是用了发霉的桂花。”孙老丈接过勺子,尝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片刻,睁开眼赞道:“这膏子清甜爽口,桂香浓郁,没有丝毫异味,分明是用上好的新鲜桂花熬制的,王大户,你怕是误会了吧?”周围的客人见状,也纷纷要求试吃,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刚才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王大户见势不妙,连忙让账房先生拿出账本:“就算膏子没问题,你们‘晚砚堂’的账目肯定有问题!我听说你们开业半年就赚了不少钱,定是偷税漏税了!这是我让账房先生查的你们的进货和出货记录,上面显示你们每个月卖出去的膏子数量,和你们上报的税银根本不符!”账房先生打开账本,指着上面的数字说:“各位请看,这是我们从西市的货郎和农户那里查来的,‘晚砚堂’每个月进的梨和桂花数量,能熬出至少两百罐膏子,可他们每个月只上报五十罐的税银,这明显是偷税漏税!” 周围的客人再次骚动起来,坊正李大叔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问:“沈医官,林姑娘,这账目之事,你们怎么说?”沈砚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递给李大叔:“李大叔,这是我们‘晚砚堂’的账目,每一笔进货和出货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每个月确实能熬出两百罐膏子,但其中有五十罐是送给城西的孤儿院和城外的养老院的,并没有售卖,所以只上报了一百五十罐的税银,这是我们给孤儿院和养老院的捐赠记录,院长和老院首都能作证。”他顿了顿,看向王大户,“王老爷,您的账房先生只查了我们的进货和出货数量,却没有查我们的捐赠记录,这怕是故意混淆视听吧?” 李大叔打开账簿,仔细看了看,又对照了沈砚拿出的捐赠记录,点头道:“没错,这账目确实没问题,捐赠记录也有院长和老院首的签字画押。王大户,你这是怎么回事?”王大户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这时,人群中走出两个穿粗布短褂的汉子,正是李府的老仆:“我们是李府的仆人,前几日我们在后院发现有人埋硫磺粉,还捡到了一枚刻着‘王’字的玉佩,后来我们悄悄跟踪,发现是王大户的管家干的!他还说,要在秋实会上污蔑‘晚砚堂’,让李府和‘晚砚堂’都身败名裂!” 王大户见状,知道事情败露,转身就要跑,却被李公子带来的仆役拦住了。李公子走上前,冷冷地说:“王大户,你故意在我家后院埋硫磺粉,害我家老夫人失眠,又在秋实会上污蔑‘晚砚堂’,偷税漏税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周围的客人也纷纷指责王大户,说他心思歹毒,为了报复不择手段。坊正李大叔沉声道:“王大户,你私放硫磺粉害人,又污蔑商户,按照西市的规矩,要罚你五十两银子,赔偿李府和‘晚砚堂’的损失,还要在西市的牌坊下罚跪三个时辰,向‘晚砚堂’和李府道歉!” 王大户见众怒难犯,只好低头认错,让管家拿出五十两银子赔偿。事情解决后,秋实会继续进行,“晚砚堂”的摊位前更热闹了,客人排起了长队,不仅买养生膏,还纷纷称赞林晚和沈砚的人品。孙老丈走到摊位前,笑着说:“林丫头,沈小子,你们不仅手艺好,人品更好,这秋实会的‘最佳商户’称号,非你们莫属!”林晚和沈砚相视而笑,心里满是欣慰。 傍晚时分,秋实会结束了,“晚砚堂”果然获得了“最佳商户”的称号,奖品是一块刻着“诚信经营”的牌匾和二十两银子。几人收拾摊位时,李公子走了过来,拱手道:“林掌柜,沈医官,今日多谢你们,不仅帮我家找出了害老夫人的凶手,还化解了危机。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林晚笑着说:“李公子客气了,我们也是举手之劳。以后大家都是街坊,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回到“晚砚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婆端上了丰盛的晚饭,有蟹粉小笼、桂花糕、山药排骨汤,还有林晚最喜欢的山楂膏。几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秋实会的趣事,阿力兴奋地说:“今天卖了整整三百罐养生膏,还订了五十罐的货,咱们‘晚砚堂’的名声彻底打响了!”沈砚笑着给林晚夹了块桂花糕:“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我们要继续诚信经营,把‘晚砚堂’做得更大更好,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手艺和人品。” 林晚咬着桂花糕,看着身边的沈砚,看着热情的王婆和阿力,心里满是幸福。她想起穿越到盛唐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安居乐业,身边有爱人相伴,有朋友相助,还有自己用心经营的事业。她知道,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根。夜色渐深,“晚砚堂”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几人幸福的笑容,也映着“晚砚堂”更加美好的未来。 ------------ 第十章 冬雪初临酿甜暖 秋实会的热度还未完全散去,西市的上空就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像柳絮般轻扬,落在“晚砚堂”的杏色幌子上,转眼就化成小小的水珠,顺着绣着梨膏罐的纹路缓缓滑落。林晚正趴在柜台后,用木炭在宣纸上画新的包装草图,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熟悉的甜香——是沈砚在熬制冬雪膏的梨香,还混着淡淡的陈皮气息。“沈砚,你是不是又多加了陈皮?”她抬起头,鼻尖沾了点墨渍,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上次试做的时候,你加的陈皮就偏多了,虽然解腻,但桂香都被盖过些了。” 沈砚从后屋探出头来,月白色的长衫袖口沾着点雪白的梨末,手里还端着个小巧的白瓷碗。他快步走到柜台前,将碗递到林晚面前,碗里是刚熬好的梨膏试吃品,琥珀色的膏体上飘着一粒饱满的枸杞。“你尝尝再说,这次减了陈皮的量,加了半勺麦芽糖,更衬梨香。”他说着,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林晚鼻尖的墨渍,指尖的温度带着灶火的暖意,让林晚的脸颊瞬间泛起微红。她低头舀了一勺梨膏,入口先是清甜的梨香,尾调带着陈皮的微苦回甘,比上次的味道更显层次。“好吃!这次的甜度刚好,陈皮的味道也不抢镜了。”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沈砚,像只得到嘉奖的小狐狸,“等会儿装罐的时候,咱们在罐口贴阿瑶画的雪梅贴画,再系上红绳,肯定比去年的冬雪膏更受欢迎。” 沈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发间还残留着上次买的桂花头油的香气:“都听你的。对了,刚才阿力来送山楂,说巷口的张老汉家新榨了枣泥,问咱们要不要收些做枣泥酥。我想着你上次说想吃甜口的点心,就订了十斤,下午就能送来。”林晚放下画笔,拉着沈砚的手腕往后屋走:“那咱们下午做枣泥酥吧!我还想在酥皮里加些核桃碎,又香又补脑,正好给备考的学童当零嘴。对了,冬雪膏的瓷罐够不够?上次阿瑶说她爹新烧了一批描银雪梅瓶,比去年的更精致,咱们去挑些好不好?”沈砚被她拉着走,脚步轻快,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都好,等熬完这锅梨膏,咱们就去张木匠铺。顺便给你买巷口李记的糖炒栗子,上次你说他家的栗子炒得最面。”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叮铃”的铜铃声,阿力扛着个大竹筐跑了进来,雪花落在他的青布短褂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林姐姐、沈大哥,枣泥我带来了!”他把竹筐放在地上,掀开盖着的麻布,一股浓郁的枣香扑面而来,“张老汉说这是今年最后一批枣泥,用的都是霜降后的红枣,比平时的甜三倍!我还带了阿瑶画的新贴画,雪梅画得可好看了,你们快看看!”阿力从怀里掏出一叠宣纸,上面全是阿瑶的手笔,有的画着雪地里的梨膏罐,有的画着沈砚诊脉、林晚熬膏的场景,最显眼的一张是两人并肩站在雪梅树下,手里捧着瓷罐,连沈砚发间的梨花银簪都画得清清楚楚。 林晚拿起贴画细细端详,越看越喜欢:“阿瑶的画技越来越好了,这张咱们贴在礼盒上,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沈砚也凑过来看,指着画中自己的衣角笑道:“阿瑶还把我上次沾了梨末的袖口画上去了,倒是细心。”阿力挠了挠头,笑着说:“阿瑶说,要把‘晚砚堂’的日常都画下来,等以后咱们开分店了,就能做成画册当纪念。对了,孙老丈刚才来铺子里了,说他孙子要去长安参加科举,想订两罐冬雪膏和十斤枣泥酥,说带着路上吃,既顶饿又能提神。” 下午的时候,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后屋,给灶台镀上一层暖光。林晚和沈砚正忙着做枣泥酥,沈砚负责揉面,他的手法娴熟,面团揉得细腻光滑,还特意按林晚说的,在面里加了点温水和的蜂蜜,增加酥皮的香甜。林晚则坐在旁边拌枣泥,把核桃碎和杏仁粉一点点加进去,手腕轻轻转动,木勺在瓷盆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你揉的面软硬度刚好,上次王婆说她做酥饼总揉不好面,下次你教教她呗?”林晚抬头看他,正好撞见沈砚偷偷往她嘴里塞了块刚揉好的面团,带着淡淡的蜂蜜香。“先尝尝面的味道,要是甜了我再减点蜂蜜。”沈砚一本正经地说,眼神却带着笑意。林晚嚼着面团,含糊不清地说:“甜度刚好,再加点就腻了。对了,晚上咱们给王婆送点刚做好的枣泥酥吧,她上次给咱们送了那么多山药糕。” 刚把枣泥酥放进烤炉,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林丫头,沈小子,在家吗?”林晚抬头一看,是坊正李大叔,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身上还带着雪后的寒气。“李大叔快进来暖和暖和!”林晚连忙搬了把椅子过来,沈砚给倒了杯温热的桂花茶。李大叔喝了口茶,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两罐封装好的酱菜,一罐是腌黄瓜,一罐是泡萝卜,都是林晚爱吃的。“内人听说你们最近忙着做冬雪膏和枣泥酥,没时间腌酱菜,特意做了两罐送来,配着早饭吃正好。”李大叔笑着说,“对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个事,下个月西市要办‘年俗节’,各家商户都要出个特色摊位,咱们坊里商议着,让你们‘晚砚堂’牵头,组织个养生美食区,你看怎么样?” 林晚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当然好啊!”林晚连忙说,“我们可以做冬雪膏试吃、枣泥酥品鉴,再煮点生姜红枣茶免费给客人喝,既应景又养生。”沈砚也点头道:“我还可以在摊位旁设个义诊台,给客人免费诊脉,讲解冬季养生知识,搭配咱们的产品,效果肯定更好。”李大叔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们有好主意!其他商户也都同意了,到时候大家一起搭棚子,桌椅板凳坊里会统一准备。对了,李公子也说了,他要赞助咱们养生美食区的灯笼,说要给咱们挂满西市最显眼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枣泥酥烤好了,刚出炉的酥饼金黄酥脆,咬一口掉渣,枣香混着核桃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林晚装了两盒刚做好的枣泥酥,又装了一罐新熬的冬雪膏,和沈砚一起往王婆家走去。雪后的青石板路有些滑,沈砚一直牵着林晚的手,遇到结冰的地方,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慢点走,别急,王婆又不会催咱们。”沈砚的声音温柔,哈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慢慢散开。林晚笑着说:“我就是想让王婆早点尝到咱们做的枣泥酥,上次她吃了一口就说好吃,这次特意多放了点她爱吃的杏仁粉。” 王婆家的灯已经亮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毛豆的笑声:“林姐姐!沈大哥!”毛豆穿着件虎头鞋,跑出来扑到林晚怀里,手里还拿着个木雕的小灯笼,是张木匠刚给雕的。“快进来,我刚熬了红薯粥,就等着你们来呢!”王婆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块刚绣好的帕子,上面绣着雪梅图案,“给你们的,冬天擦手用,吸水性好。”林晚接过帕子,触感柔软,绣工精湛:“王婆您的手艺真好,谢谢您。” 几人围坐在桌前,喝着红薯粥,吃着枣泥酥,聊起了“年俗节”的事。王婆说要帮着照看摊位,还说要做些红薯干当添头;毛豆则说要和阿瑶一起在摊位前表演木雕,吸引客人。“对了,孙老丈的孙子明天要出发去长安,咱们明天一早把冬雪膏和枣泥酥送过去吧,顺便给他送点生姜,路上着凉了能煮水喝。”林晚提议道。沈砚点头同意:“我再写个养生方子给他,里面有预防风寒的药材,让他带着路上用。” 回到“晚砚堂”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月光洒在铺前的青石板路上,映着两人的影子。沈砚牵着林晚的手,慢慢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林晚,”沈砚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上次秋实会赢的奖金,我给你打了个东西。”林晚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银戒指,戒指上雕刻着小小的梨膏罐图案,精致又可爱。“我想着,咱们也该有个定情信物了。”沈砚的耳根微红,声音带着几分紧张,“等明年春天,我就请周先生做媒,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林晚看着戒指,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伸出手,让沈砚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好。“我等你。”她轻声说,抬头看向沈砚,月光映在他眼里,像盛满了星光。沈砚轻轻抱住她,怀里带着枣泥酥的甜香和雪后的清冽气息。“晚砚堂”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门口两人相拥的身影,也映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这个冬天,有雪,有甜,有爱人相伴,还有即将到来的“年俗节”,“晚砚堂”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着温暖与甜蜜。 ------------ 第十一章 寒村疫影独行路 年俗节的灯笼刚在西市巷口挂起半条街,“晚砚堂”门口的铜铃就被撞得急促作响。一个穿粗布短袄的汉子跌撞进门,积雪在他裤脚凝成冰碴,脸上冻得青紫,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医官!林姑娘!求你们救救我家娃!还有我们村……好多人都倒了!” 沈砚刚把调配好的养生茶包分类装盒,闻声立刻上前,掀开襁褓一角——里面的男童不过四五岁,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嘴唇干裂得起了皮,额头烫得惊人。林晚摸出随身携带的体温针(那是她用银簪改良的简易测温工具),刚贴上男童脖颈就皱紧眉头:“高热不退,呼吸带喘,像是风寒引发的急症。你们村还有多少人这样?”汉子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急得眼泪直掉:“我们是三十里外的李家坳,前天开始下雪就有人发热,起初以为是普通风寒,可昨天起接连倒下十几个,连村里的老郎中都染病了!我家娃是最严重的,我抱着他走了三个时辰才到西市,求你们……” 沈砚刚要取药囊,就见周先生匆匆跑来,手里攥着张染血的布条:“沈医官!京兆府刚传来消息,李家坳可能是时疫!已派医官赶往封村,任何人不得进出!”汉子听到“封村”二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封村了娃就没救了!林姑娘,我知道你医术好,上次张大户家老夫人的顽疾都是你治好的,求你去看看吧!”林晚心头一沉,时疫在古代病死率极高,封村虽是防控手段,却也意味着隔绝了救治希望。她看向沈砚,发现他正盯着男童的舌苔,神色凝重:“不是普通时疫,舌苔黄腻带紫,倒像是误食了染毒的冬菇引发的中毒性高热,若能及时用清热解毒的药材,或许能救。” 可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京兆府的差役守在门口,腰间长刀出鞘:“奉府尹令,李家坳已划为疫区,严禁医户私自进入!沈医官乃太医院属官,更需遵守规制!”沈砚刚要亮明腰牌争辩,林晚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凑近低声道:“你留在这里稳住差役,顺便准备药材——金银花、连翘、蒲公英各五十斤,再煮些甘草水备用。我扮成汉子的亲戚,从村后小路绕进去,先稳住病情,等你想办法过来。” 沈砚攥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眼神里满是担忧:“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林晚摇了摇头,快速将银针和一小罐急救用的薄荷膏塞进袖中:“差役盯着你呢,你走不开。放心,我有现代的防疫知识,会保护好自己。记住,一个时辰后若我没回来,就带药材去李家坳后山的破庙找我。”她不等沈砚再劝,就换上汉子带来的粗布斗篷,帽檐压得极低,跟着汉子从后巷绕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林晚跟着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李家坳走,脚下的积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要耗费极大力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就看见李家坳村口插着京兆府的黄旗,几个差役举着长刀守在那里,村口的木栅栏已经拉起,隐约能听见村里传来的咳嗽声。“从这边走。”汉子带着她绕到村后,那里有一道低矮的土墙,墙根下积着厚厚的雪,隐约能看见个狗洞。“钻过去就是村西头,我家就在那边。” 林晚刚钻过狗洞,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村里的土屋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开门的,出来的人也都是面色苍白,咳嗽不止。汉子的家是间破旧的土坯房,屋里挤着三个发热的孩童,最小的那个已经陷入昏迷,孩子的母亲坐在地上抹泪,见到林晚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姑娘,你快看看娃吧!”林晚来不及休息,立刻拿出银针,先给昏迷的孩童扎了人中、合谷两穴,又用带来的薄荷膏涂抹在每个孩子的太阳穴和人中处,“先物理降温——找些干净的麻布,泡在雪水里拧干,敷在额头。我去看看其他病人。” 可刚走到隔壁院,就听见一阵骚动,几个村民举着锄头围了过来,为首的老者面色铁青:“你是外乡人?是不是官府派来赶我们走的?”林晚连忙摘下斗篷,露出手腕上沈砚给她的平安玉:“我是西市‘晚砚堂’的掌柜,是来送药的。刚才给村东头王家的娃施了针,他已经退了些热,你们可以去看。”老者将信将疑,派人去核实后,才松了口气,领着她去见染病的老郎中。老郎中躺在草席上,已经说不出话,只指着床头的药篓,里面装着些发黑的冬菇。林晚拿起闻了闻,果然带着股淡淡的霉味:“是这冬菇的问题!雪天潮湿,冬菇霉变产生毒素,吃了就会引发高热咳喘,不是时疫!” 村民们这才放下心来,纷纷拿出自家的陶罐,等着林晚配药。可林晚翻遍带来的药包,才发现只够给十几个重症病人用。她让村民们把所有霉变的冬菇集中烧毁,又教他们用艾草熏屋,自己则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去后山采蒲公英——这种野菜随处可见,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可刚到后山,就听见远处传来差役的呵斥声,紧接着是沈砚的声音:“我乃太医院医官沈砚,奉院正令前来送药,谁敢阻拦?”林晚心中一喜,刚要迎上去,脚下却一滑,顺着积雪的斜坡滚了下去,额头重重撞在石头上,瞬间眼前发黑。 等她醒来时,额头已经缠上了纱布,沈砚正坐在她身边,手里熬着草药,药香袅袅。“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沈砚的声音带着沙哑,眼底布满红血丝,“我跟差役说带药材去焚烧疫区,才趁机绕进来,刚到后山就看见你摔在坡下。”林晚摸了摸额头的伤口,笑着说:“我没事,就是摔得有点晕。药材都带来了吗?”沈砚指了指门口的马车,“都带来了,还带了阿力熬的姜茶,给村民们驱寒。老郎中已经醒了,说你的方子管用,村里的病人都退了热。” 这时京兆府的医官也到了,见疫情已得到控制,又查明确是霉变冬菇引发的中毒,便撤销了封村令。汉子抱着已经退热的儿子,给林晚和沈砚磕了三个响头:“恩人啊!若不是你们,我们全村人都活不成了!”林晚扶起他,把剩下的药材分给村民:“这是预防的药方,煮水给全家喝,以后霉变的东西千万别吃了。” 回程时雪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光。沈砚牵着林晚的手,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她:“下次不许再独自冒险了,我在铺子里等你那一个时辰,心都快跳出来了。”林晚晃了晃手上的银戒指,笑着靠在他肩上:“知道了,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对了,年俗节的养生区,咱们可以加个‘冬春防中毒’的科普台,把这次的经验教给大家。”沈砚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拥入怀中,雪后的空气清冽,却抵不过怀里的暖意:“都听你的,只要你平安,什么都好。” ------------ 第十二章 年俗灯暖定婚期 年俗节开幕那日,西市的积雪被扫成整齐的雪堆,堆成一个个憨态可掬的雪人,雪人手里举着各家商户的招牌,“晚砚堂”的雪人尤为精致,阿瑶特意给它雕了个迷你梨膏罐当道具,引得孩童们围着拍照。林晚穿着沈砚特意让人做的杏色棉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雪梅纹,发间除了梨花银簪,还多了支沈砚刚买的珍珠步摇,走路时珠钗轻晃,叮当作响。“沈砚,科普台的药材都摆好了吗?我刚看见李大叔带着几个学童过来了,他们说要帮忙吆喝呢。”林晚站在摊位前,看着来往的人群,眼里满是笑意。 沈砚从科普台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刚写好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冬春防毒三字经”:“刚写好的,等会儿让学童们念着吆喝,比单纯讲解更易懂。你看,金银花、连翘这些解毒的药材都摆好了,还标了用法用量,旁边放着咱们做的解毒茶包,免费给客人试喝。”他说着,伸手替林晚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周围的客人见状,纷纷笑着打趣:“沈医官和林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年俗节过后,也该办喜事了吧?”林晚的脸颊瞬间泛红,刚要开口,就被王婆笑着打断:“放心吧各位,婚事已经在筹备了!等过了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办,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正说着,就见李家坳的汉子带着几个村民走来,他们手里提着自家种的红薯、土豆,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鸡,非要塞给林晚和沈砚:“恩人,这是我们村的一点心意,年俗节特意给你们送来的。村里的人都好了,老郎中说要不是你们,我们根本熬不过去。”林晚连忙推辞:“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些东西不能收,都是靠种地过日子的,不容易。要是真想谢我们,以后常来‘晚砚堂’捧场就好。”汉子急了,把东西往摊位上一放:“恩人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东西不好!这些都是自家产的,不值钱,就是份心意。”沈砚见状,笑着说:“那我们收下,正好晚上给大家做红薯粥喝,再炖只鸡汤,也算沾沾你们的喜气。”汉子这才满意地笑了,又帮着招呼起客人来,逢人就说“晚砚堂”的恩情,引得不少人前来购买养生膏。 科普台那边格外热闹,周先生的学童们排着队,念着沈砚写的“防毒三字经”:“冬菇鲜,需晒干;霉变物,莫沾边;若发热,先断食;解毒茶,金银花……”朗朗上口的口诀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沈砚则在一旁耐心讲解,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告诉大家如何辨别霉变食物,遇到中毒症状该如何急救。有个穿绸缎的夫人问道:“沈医官,我家丫鬟昨天误食了发芽的土豆,上吐下泻,是不是中毒了?”沈砚连忙说:“发芽土豆含龙葵素,正是中毒症状!快给她喝些甘草绿豆汤,再用银针扎内关、足三里两穴,要是症状没缓解,就来‘晚砚堂’找我们。”夫人连忙道谢,还买了好几罐解毒茶包。 中午的时候,摊位前的人渐渐少了些,林晚和沈砚刚要歇口气,就见孙老丈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拿着个精致的木盒。“林丫头,沈小子,恭喜你们啊!”孙老丈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方雕刻精美的端砚,砚台上刻着“琴瑟和鸣”四个字,纹路细腻,一看就是精心打磨的。“这是我年轻时收藏的端砚,送给你们当定情信物。我已经跟周先生商量好了,等过了正月十五,就让他做媒,去林丫头的‘娘家’走一趟——虽然林丫头家人不在身边,但咱们西市的街坊都是你的娘家人,定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林晚接过端砚,砚台带着温润的触感,心里满是感动:“谢谢孙老丈,您想得太周到了。”沈砚也拱手道谢:“有劳孙老丈和周先生费心,婚事的细节,我们还想听听各位长辈的意见。” 傍晚时分,年俗节的灯笼全部点亮,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西市的街巷,映得雪地上都泛着红光。“晚砚堂”的摊位前挂起了特制的走马灯,灯上画着林晚和沈砚从相识到相爱的场景:第一次在破庙相遇、一起筹备“晚砚堂”、开业时的热闹、救治病人的场景……走马灯转动起来,光影交错,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沈砚牵着林晚的手,走到西市的牌坊下,这里的灯笼最是密集,照亮了彼此的脸庞。“林晚,”沈砚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是一枚金簪,簪头是一朵镂空的梨花,花蕊处镶嵌着颗小小的红宝石,“这是我托银楼打的,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珍宝,但却是我用心挑选的。我想跟你定个婚期,三月初三上巳节,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你愿意吗?” 林晚看着金簪,又看了看沈砚满是期待的眼神,眼泪突然流了下来,用力点头:“我愿意。”沈砚小心翼翼地将金簪插在她发间,与梨花银簪和珍珠步摇相映成趣。周围的街坊们见状,纷纷鼓掌叫好,李大叔喊道:“三月初三!咱们西市要办最热闹的婚事!我来当主婚人!”王婆也笑着说:“我来负责婚宴的饭菜,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阿力和学童们则围着两人,唱起了喜庆的歌谣,歌声伴着灯笼的光影,在雪夜里格外温暖。 回到“晚砚堂”时,已经是深夜了。铺子里还亮着灯,王婆和阿力正在收拾摊位,桌上摆着刚做好的红薯粥和炖鸡汤,香气扑鼻。“快过来趁热吃!”王婆给两人盛了粥,“刚才李公子派人送来消息,说他要赞助你们的婚宴,还说要请长安最有名的戏班来表演。”林晚喝着温热的红薯粥,看着身边的沈砚,看着热情的王婆和阿力,心里满是幸福。她想起穿越到盛唐的日子,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有了爱人、朋友和自己的事业,还有即将到来的婚礼,这里早已成为她真正的家。 沈砚给她夹了块鸡肉,轻声说:“等过了年,咱们就开始筹备婚事。我已经跟恩师说了,他会帮着向太医院请假,到时候咱们去城外的梨花林拍几张合照,你不是说想留下些纪念吗?”林晚笑着点头,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口的铜铃响了一声,是阿瑶抱着个木雕跑了进来,木雕是一对并肩而立的新人,正是按照她和沈砚的模样雕的。“林姐姐,沈大哥,这是我和我爹一起雕的,给你们当新婚礼物!”阿瑶仰着小脸,眼里满是欢喜。 夜深了,“晚砚堂”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桌上的端砚、金簪和木雕,也映着几人幸福的笑容。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窗棂上,像是在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林晚知道,她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个盛唐的西市,在“晚砚堂”的梨香里,她将和沈砚一起,书写更多关于爱与温暖的篇章。 ------------ 第十三章 异宝初现藏暗涌 正月刚过,西市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晚砚堂”的后屋已弥漫着淡淡的香樟气息。林晚正踩着小凳,将沈砚新采的干花插进瓷瓶——红梅、腊梅与水仙搭配得错落有致,摆在刚打磨好的梨花木妆台前,恰好映出铜镜里鬓边的金簪。“沈砚,你再看看这喜帖的纹样,阿瑶画的梨花是不是太淡了?”她拿起一张粉笺,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梨花,角落还缀着极小的“砚”“晚”二字。 沈砚正蹲在地上整理药箱,闻言抬头时,目光先落在她晃动的发梢上,才笑道:“不淡,配着你做的胭脂色封套正好。倒是你上次说的喜糖方子,要不要加些松仁?既解腻又应了‘松茂柏悦’的好彩头。”他起身时,腰间的药囊轻晃,露出里面半块带着刻痕的木牌——那是上次李家坳之行,老郎中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从霉变冬菇的窖洞深处捡的。 两人正说着,门口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不同于寻常客人的轻叩,这次的铃声急促且带着几分迟疑。阿力从铺前跑进来通报:“林姐姐、沈大哥,门口有个货郎,说要卖‘雪底藏春’的药材,还说非你们亲自看不可。” 林晚与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雪底藏春”是只在《神农本草经》注疏里提过的稀有药材,传说是寒冬腊月长在千年古柏根部的菌菇,色白如雪,能解百毒,可她们从未对外打听过往昔,这货郎怎会知晓她们需要?沈砚顺手将药囊里的木牌塞进袖中,沉声道:“带他进来。” 进来的货郎裹着件半旧的青布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手腕上缠着圈发黑的麻绳,手里提着个黑布蒙着的竹篮。他刚进门就往四处张望,目光在墙上挂着的四季养生膏招牌上停留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沈医官、林掌柜,听闻二位年前破了李家坳的毒菇案,想必对‘异菌’有所研究。我这篮里的‘雪底藏春’,可比寻常药材金贵百倍。” 沈砚上前掀开黑布,篮底铺着厚厚的雪,雪层下卧着七八朵形似白玉的菌菇,菌盖边缘有圈极淡的银纹,凑近闻时,竟带着与苏婉那枚玉佩相似的清冽气息。林晚指尖刚触到菌菇表面,就觉一丝凉意顺着指尖窜起,与上次触碰黑色玉佩的刺痛不同,这次更像寒泉浸肤,带着种奇异的温润。“这菌菇的纹路……”她突然顿住,想起苏婉绢册里画的星图,菌盖的银纹竟与星图中北斗七星的排布分毫不差。 货郎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麻纸:“这是菌菇的产地图,就在城南三十里外的云栖谷。不过我有个条件——得用你们铺子里那半块‘柏木令牌’换。” 沈砚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木牌的刻痕硌得掌心发疼。那木牌他研究了半月,只看出是柏木所制,正面刻着模糊的星点,背面是个残缺的“隐”字,从未对旁人提起。“你怎知我们有这令牌?”他声音沉了几分,指尖已悄悄摸到药囊里的银针。 货郎突然掀起帽檐,露出额角一道浅疤,疤痕形状竟与苏婉玉佩上的一道裂纹重合。“实不相瞒,我是‘隐星阁’的人。”他左右瞥了瞥,将麻纸往沈砚手里一塞,“这菌菇与当年隋代古墓的玉佩同出一源,令牌是开启谷中密室的钥匙。三月初三上巳节,谷中会有星象异动,到时候……” 话未说完,铺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伴随着京兆府差役的吆喝:“搜查形迹可疑之人!”货郎脸色骤变,抓起竹篮就要往后门跑,路过妆台时,不小心带倒了那瓶干花,瓷瓶摔在地上碎裂的瞬间,林晚看见他斗篷内侧绣着极小的北斗纹样,与木牌上的星点完全对应。 沈砚反应极快,一把将林晚拉到身后,同时将木牌塞进她手中,低声道:“藏好!我去引开差役。”他刚掀开门帘,就见三个差役举着长刀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上次看守李家坳的张差头:“沈医官,可有见过一个戴黑帽的货郎?他偷了国库失窃的‘星纹木牌’。” 林晚在里屋听得心头一震,连忙将木牌塞进妆台的暗格——那是沈砚特意为她打造的,说是放首饰的隐秘之处。她蹲下身收拾瓷片时,发现货郎掉落了半块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地图,标记着云栖谷的位置,旁边还写着一行极小的字:“玉佩非石,星动归期”。 等沈砚打发走差役回来,林晚已将绢布藏在袖中。“他跑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指尖却攥着那半块布,感受着朱砂未干的粗糙触感。沈砚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瓷片和散落的干花,突然捡起一朵水仙,花瓣上竟沾着极淡的银粉——正是那“雪底藏春”菌菇表面的粉末。 “这货郎不简单。”沈砚将银粉刮在指尖搓了搓,“他提到的‘隐星阁’,我恩师曾说过,是隋代遗留的秘密组织,专门寻找与时空相关的异宝。上次苏婉的玉佩,恐怕也与他们有关。”他走到妆台前,轻轻敲了敲暗格的位置,“木牌你收好了,那是唯一的线索。” 暮色渐浓时,王婆提着刚蒸好的桂花糕赶来,进门就絮絮叨叨地说:“今日巷口来了个游方道士,说三月初三有‘三星汇珠’的天象,还说西市有‘异宝现世’,我看他就是骗钱的!”林晚捏着桂花糕的手一顿,恰好看见沈砚从袖中掏出那半块木牌,在烛火下,木牌的刻痕竟隐隐透出淡蓝色的光,与货郎带来的菌菇银纹如出一辙。 睡前整理喜帖时,林晚发现白天那张绣着梨花的粉笺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极小的刻痕——正是木牌上的“隐”字残缺部分。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妆台的瓷瓶上,水仙花瓣上的银粉在暗处闪着微光,像极了苏婉玉佩上的星图纹路。沈砚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别担心,婚礼会如期举行。但那云栖谷,我得去一趟。” 林晚转身时,看见他眼中映着烛火,却藏着与平日温和不同的坚定。她将那半块绢布放在他掌心:“我跟你一起去。上次是你护我,这次咱们一起查明真相。”两人相视而笑,烛火摇曳中,妆台上的梨花瓷瓶轻轻晃动,落下一片干枯的花瓣,恰好盖在喜帖的“隐”字刻痕上,仿佛要掩盖这刚浮出水面的隐秘。 ------------ 第十四章 云栖谷秘启星图 三月初一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晚砚堂”的后门就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林晚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灰布短袄,将那半块柏木令牌藏在贴身的香囊里,指尖摩挲着令牌上凹凸的星点,耳边传来沈砚整理药箱的轻响。“阿力已经按照地图探过前路,云栖谷入口有片乱石岗,马车只能停在谷外的破庙,剩下的路要步行。”沈砚将一瓶特制的解毒丸塞进她手中,“这是用金银花和雪底藏春的银粉炼制的,若遇毒物,服下可暂缓毒性。”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谷外的破庙。庙门早已腐朽,檐角的风铃只剩半截,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哀鸣。阿力牵着两匹骏马候在庙前,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林姐姐、沈大哥,谷口的乱石岗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跟木牌上的星点很像,而且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回头看又没人。”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守着马车,若我们日落前未归,就去西市找李公子带人手过来。”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碎银递给他,“买些热食,别冻着。” 进入云栖谷后,山路愈发陡峭。两侧的岩壁上布满青苔,阳光透过茂密的古柏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能看见岩壁上嵌着的残旧石刻,刻着些模糊的人物纹样。林晚顺着沈砚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乱石岗的岩石上看到了刻痕——与木牌上的星点一一对应,只是排布更密集,像一幅完整的星图。“这些符号是‘隐星阁’的标记。”沈砚蹲下身,用树枝描着岩石上的纹路,“我恩师说过,他们用星图标记藏宝之地,每一组星点都对应着一个方位。对了,阿力说谷口的老樵夫提过,这云栖谷在隋代叫‘归星谷’,传说是上古星君坠落之地,谷底藏着能‘通幽冥、逆时空’的异宝,隋末战乱时被人用巨石封了谷口,后来才改叫云栖谷。”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路突然被一片浓雾挡住。雾气呈淡蓝色,带着与雪底藏春相似的清冽气息,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林晚刚要迈步,就被沈砚拉住:“等等,这雾有问题。”他从药囊里掏出根银针,插进雾中,银针瞬间变成黑色。“有毒!是瘴气,不过这颜色……像是人为炼制的,不是自然形成的。”林晚想起货郎掉落的绢布,连忙掏出来展开,地图上在浓雾位置画着个小小的太阳符号,旁边写着“寅时过雾”。“现在是寅时末,再等等。” 果然,等到卯时初刻,太阳升起,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一道隐蔽的山洞入口。洞口被藤蔓遮掩,只留下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两侧的岩壁上,刻着与苏婉玉佩完全相同的星图纹路,星图旁还刻着几行褪色的小篆,依稀能辨认出“星陨为石,玉碎为门”的字样。“这字的笔法是隋代的。”沈砚抚过石刻,“老樵夫还说,隋代有位皇子痴迷长生,派了上千工匠来谷中寻宝,最后却无一人出谷,只留下‘星动则门开,心邪则魂灭’的谶语。”他将木牌掏出来,刚靠近岩壁,木牌就发出淡蓝色的光,岩壁上的星图也随之亮起,形成一道光门。“就是这里了。”林晚深吸一口气,握紧沈砚的手,两人并肩走进山洞。 山洞内别有洞天,通道两侧每隔几步就嵌着一盏夜明珠,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夜明珠旁的岩壁上画着连贯的壁画:先是星君坠落的场景,再是工匠开凿山洞,最后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围着石台跪拜,正是“隐星阁”的服饰。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奇怪的符文,走到尽头时,出现一间圆形的密室。密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石台,石台上空悬着半块玉佩,与苏婉那半块恰好契合,玉佩下方刻着个凹槽,形状与柏木令牌完全一致。“这壁画印证了老樵夫的传说。”沈砚仔细观察着石台,“你看壁画最后一幅,那黑衣人头领手里举的,就是这半块木牌。传说这石台是星君的坐榻,玉佩是星君的法器,木牌是开启法器的钥匙,可贸然放进去,不知道会触发什么。” 林晚凑到石台前,发现石台上刻着一行小字:“双星合璧,时空归一;单星独耀,万劫不复。”她心头一震,想起苏婉说的“双星合璧,时空逆转”,原来苏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婉只有半块玉佩,强行启动才会被时空乱流吞噬。”她看向沈砚,“我们有木牌,或许能控制时空通道。”沈砚刚要将木牌放进凹槽,就听见密室入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想到沈医官和林掌柜竟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两人回头一看,竟是上次在李家坳的老郎中!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额角的皱纹里藏着阴鸷,手里举着一把短剑,身后跟着几个穿同样劲装的人,斗篷内侧都绣着北斗纹样。“你不是染病去世了吗?”沈砚将林晚护在身后,指尖摸向药囊里的银针。老郎中冷笑一声:“那不过是演给你们看的戏码,为的就是让你们收下这半块木牌。”他瞥了眼岩壁上的壁画,“‘隐星阁’本就是当年寻宝皇子的旧部,我们守这密室守了三代,就是为了等三月初三三星汇珠之日,用木牌和玉佩开启时空通道,让皇子的魂魄归位!” 林晚突然明白过来:“李家坳的毒菇案也是你们策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发现木牌,引我们来这里!”老郎中点头道:“不错。雪底藏春是密室的钥匙,毒菇案是引子,货郎是诱饵,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上钩了。识相的就把木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身后的人纷纷拔出武器,步步紧逼。 沈砚将林晚推向密室另一侧的暗门——那是他刚才观察时发现的,低声道:“从这里走,我来拦住他们!”林晚不肯走:“要走一起走!”沈砚用力推了她一把,将木牌塞进她手中:“拿着木牌去找我恩师,他知道如何破解!记住,三月初三上巳节之前,千万不要回来!”他说着,将药囊里的迷药粉撒向老郎中等人,趁着混乱,将暗门关上。 林晚隔着暗门,听见沈砚与老郎中的打斗声,还有木牌碰撞的声响,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攥着木牌,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跑,刚跑出山洞,就遇见赶来的阿力和李公子。“林姐姐,沈大哥呢?”阿力见只有林晚一人,急得大喊。林晚抹掉眼泪:“沈砚被‘隐星阁’的人困在密室里了!李公子,你能不能借我些人手,我们去救他!” 李公子点头道:“我早就觉得那老郎中不对劲,特意带了府里的护卫赶来。”他挥了挥手,从树林里冲出十几个手持长刀的护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救沈医官!”林晚看着手中的木牌,上面的淡蓝色光芒越来越亮,她知道,一场关乎时空与性命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不仅是她和沈砚的婚期,更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关键日子。 ------------ 第十四章 云栖谷秘启星图 三月初一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晚砚堂”的后门就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林晚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灰布短袄,将那半块柏木令牌藏在贴身的香囊里,指尖摩挲着令牌上凹凸的星点,耳边传来沈砚整理药箱的轻响。“阿力已经按照地图探过前路,云栖谷入口有片乱石岗,马车只能停在谷外的破庙,剩下的路要步行。”沈砚将一瓶特制的解毒丸塞进她手中,“这是用金银花和雪底藏春的银粉炼制的,若遇毒物,服下可暂缓毒性。” 马车颠簸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谷外的破庙。庙门早已腐朽,檐角的风铃只剩半截,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哀鸣。阿力牵着两匹骏马候在庙前,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林姐姐、沈大哥,谷口的乱石岗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跟木牌上的星点很像,而且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回头看又没人。”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守着马车,若我们日落前未归,就去西市找李公子带人手过来。”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碎银递给他,“买些热食,别冻着。” 进入云栖谷后,山路愈发陡峭。两侧的岩壁上布满青苔,阳光透过茂密的古柏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能看见岩壁上嵌着的残旧石刻,刻着些模糊的人物纹样。林晚顺着沈砚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乱石岗的岩石上看到了刻痕——与木牌上的星点一一对应,只是排布更密集,像一幅完整的星图。“这些符号是‘隐星阁’的标记。”沈砚蹲下身,用树枝描着岩石上的纹路,“我恩师说过,他们用星图标记藏宝之地,每一组星点都对应着一个方位。对了,阿力说谷口的老樵夫提过,这云栖谷在隋代叫‘归星谷’,传说是上古星君坠落之地,谷底藏着能‘通幽冥、逆时空’的异宝,隋末战乱时被人用巨石封了谷口,后来才改叫云栖谷。”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路突然被一片浓雾挡住。雾气呈淡蓝色,带着与雪底藏春相似的清冽气息,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林晚刚要迈步,就被沈砚拉住:“等等,这雾有问题。”他从药囊里掏出根银针,插进雾中,银针瞬间变成黑色。“有毒!是瘴气,不过这颜色……像是人为炼制的,不是自然形成的。”林晚想起货郎掉落的绢布,连忙掏出来展开,地图上在浓雾位置画着个小小的太阳符号,旁边写着“寅时过雾”。“现在是寅时末,再等等。” 果然,等到卯时初刻,太阳升起,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一道隐蔽的山洞入口。洞口被藤蔓遮掩,只留下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两侧的岩壁上,刻着与苏婉玉佩完全相同的星图纹路,星图旁还刻着几行褪色的小篆,依稀能辨认出“星陨为石,玉碎为门”的字样。“这字的笔法是隋代的。”沈砚抚过石刻,“老樵夫还说,隋代有位皇子痴迷长生,派了上千工匠来谷中寻宝,最后却无一人出谷,只留下‘星动则门开,心邪则魂灭’的谶语。”他将木牌掏出来,刚靠近岩壁,木牌就发出淡蓝色的光,岩壁上的星图也随之亮起,形成一道光门。“就是这里了。”林晚深吸一口气,握紧沈砚的手,两人并肩走进山洞。 山洞内别有洞天,通道两侧每隔几步就嵌着一盏夜明珠,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夜明珠旁的岩壁上画着连贯的壁画:先是星君坠落的场景,再是工匠开凿山洞,最后是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围着石台跪拜,正是“隐星阁”的服饰。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奇怪的符文,走到尽头时,出现一间圆形的密室。密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石台,石台上空悬着半块玉佩,与苏婉那半块恰好契合,玉佩下方刻着个凹槽,形状与柏木令牌完全一致。“这壁画印证了老樵夫的传说。”沈砚仔细观察着石台,“你看壁画最后一幅,那黑衣人头领手里举的,就是这半块木牌。传说这石台是星君的坐榻,玉佩是星君的法器,木牌是开启法器的钥匙,可贸然放进去,不知道会触发什么。” 林晚凑到石台前,发现石台上刻着一行小字:“双星合璧,时空归一;单星独耀,万劫不复。”她心头一震,想起苏婉说的“双星合璧,时空逆转”,原来苏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婉只有半块玉佩,强行启动才会被时空乱流吞噬。”她看向沈砚,“我们有木牌,或许能控制时空通道。”沈砚刚要将木牌放进凹槽,就听见密室入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想到沈医官和林掌柜竟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两人回头一看,竟是上次在李家坳的老郎中!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额角的皱纹里藏着阴鸷,手里举着一把短剑,身后跟着几个穿同样劲装的人,斗篷内侧都绣着北斗纹样。“你不是染病去世了吗?”沈砚将林晚护在身后,指尖摸向药囊里的银针。老郎中冷笑一声:“那不过是演给你们看的戏码,为的就是让你们收下这半块木牌。”他瞥了眼岩壁上的壁画,“‘隐星阁’本就是当年寻宝皇子的旧部,我们守这密室守了三代,就是为了等三月初三三星汇珠之日,用木牌和玉佩开启时空通道,让皇子的魂魄归位!” 林晚突然明白过来:“李家坳的毒菇案也是你们策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发现木牌,引我们来这里!”老郎中点头道:“不错。雪底藏春是密室的钥匙,毒菇案是引子,货郎是诱饵,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上钩了。识相的就把木牌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身后的人纷纷拔出武器,步步紧逼。 沈砚将林晚推向密室另一侧的暗门——那是他刚才观察时发现的,低声道:“从这里走,我来拦住他们!”林晚不肯走:“要走一起走!”沈砚用力推了她一把,将木牌塞进她手中:“拿着木牌去找我恩师,他知道如何破解!记住,三月初三上巳节之前,千万不要回来!”他说着,将药囊里的迷药粉撒向老郎中等人,趁着混乱,将暗门关上。 林晚隔着暗门,听见沈砚与老郎中的打斗声,还有木牌碰撞的声响,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攥着木牌,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跑,刚跑出山洞,就遇见赶来的阿力和李公子。“林姐姐,沈大哥呢?”阿力见只有林晚一人,急得大喊。林晚抹掉眼泪:“沈砚被‘隐星阁’的人困在密室里了!李公子,你能不能借我些人手,我们去救他!” 李公子点头道:“我早就觉得那老郎中不对劲,特意带了府里的护卫赶来。”他挥了挥手,从树林里冲出十几个手持长刀的护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救沈医官!”林晚看着手中的木牌,上面的淡蓝色光芒越来越亮,她知道,一场关乎时空与性命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不仅是她和沈砚的婚期,更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关键日子。 林晚带着众人刚走到浓雾消散的山口,就见岩壁上的星图纹路突然闪烁,原本敞开的光门竟缓缓闭合。“不好,他们在启动机关!”林晚心头一紧,想起石台上“星动则门开”的谶语,连忙将木牌举到眼前,借着日光观察——牌上星点的排列,竟与此刻天空中北斗七星的方位完全一致。“阿力,你带两个护卫守住入口,若有‘隐星阁’的人出来立刻拿下!”她将木牌塞进怀中,抽出沈砚给她的短匕,“李公子,咱们从壁画上的侧门绕进去,那些符文我认得,是隋代的护墓咒,跟着星图亮的方向走就不会触发陷阱。” 顺着岩壁上星图的指引,众人果然在藤蔓遮掩处找到一道窄门,门后是陡峭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壁灯随着脚步亮起,映出墙上刻着的工匠名录——原来当年隋代皇子不仅派了工匠寻宝,还将他们的名字刻在这里,作为“殉葬者”的标记。走到底部时,隐约听见密室传来沈砚的声音:“老郎中,你可知‘心邪则魂灭’的真正含义?这石台根本不是召魂之物,是封印星君戾气的法器!” 林晚示意众人埋伏在侧门后,自己贴着门缝观察:密室中央的石台已亮起刺眼的蓝光,半块玉佩悬在半空,老郎中正用短剑抵着沈砚的脖颈,逼他将木牌放进凹槽。“一派胡言!皇子殿下的魂魄只需借三星汇珠之力就能归位,到时候我就是复国功臣!”老郎中的声音带着疯狂,“你若再不照做,我就先杀了你,再逼林晚交出木牌!” 沈砚却突然笑了:“你以为货郎是真心帮你?他偷走的国库木牌是假的,真正的钥匙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木牌。”他目光扫向侧门方向,故意提高声音,“林晚,还记得苏婉绢册里的星图吗?玉佩是‘天枢’,木牌是‘天璇’,需双星同归凹槽才能启动!”林晚瞬间会意,握紧木牌猛地推开门,趁着众人注意力被吸引,将手中的解毒丸精准掷向沈砚——那药丸外壳是可溶于唾液的糯米纸,里面裹着能解迷药的粉末。 老郎中见状怒吼一声,就要将短剑刺下,却见沈砚突然侧身,指尖弹出藏在袖中的银针,正中他手腕穴位。短剑落地的瞬间,李公子的护卫已冲上前将“隐星阁”的人制服。林晚快步跑到石台前,与沈砚对视一眼,同时将玉佩和木牌放进凹槽。蓝光骤然收敛,石台表面浮现出完整的星图,星图中央刻着一行小字:“星陨为戒,守护为心,时空归序,万法自然。” “这才是真正的秘语!”沈砚抚过星图,“老樵夫的传说漏了半句,星君坠落时留下的不是异宝,是守护时空的戒条。‘隐星阁’只知‘通幽冥、逆时空’,却不知强行干预会引发时空乱流,当年隋代工匠就是因此全部殒命。”老郎中瘫坐在地上,看着星图上的文字,面如死灰:“不可能……我们守了三代,怎么会是假的……” 就在这时,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岩壁上的壁画开始脱落,露出后面刻着的预警:“三星汇珠将至,戾气将解,需以‘同心之戒’镇之。”林晚突然想起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指,那是沈砚用柏木令牌的余料打磨的,上面刻着的星点正是“天枢”“天璇”的位置。她摘下戒指,刚放在星图中央,戒指就与星图融为一体,震动瞬间停止,蓝光化作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密室。 离开云栖谷时,夕阳已染红了天际。老郎中与“隐星阁”的人被京兆府差役带走,临行前他望着沈砚手中的星图拓片,喃喃道:“原来我们守护的不是复国梦,是时空的平衡……”林晚靠在沈砚肩上,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银戒指——戒指表面多了层淡淡的蓝光,却依旧是那个见证他们情谊的信物。“三月初三的婚礼,还能如期举行吗?”她轻声问。 沈砚握紧她的手,指尖摩挲着戒指:“当然。经历了这么多,我更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要娶你。”马车驶向西市的方向,远处“晚砚堂”的杏色幌子隐约可见,阿力哼着喜庆的小调,手里提着从谷中采的新鲜野花——那是三月初开的迎春,象征着新生与希望。林晚知道,云栖谷的秘密已尘埃落定,而她与沈砚的故事,将在即将到来的上巳节,翻开最幸福的篇章。 ------------ 第十五章 上巳婚书映春归 三月初三的西市,被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洗得格外清亮。青石板路两侧的垂柳抽了新枝,嫩绿的枝条上系着红彤彤的绸带,随风轻摆,将“晚砚堂”的门口装点得喜气洋洋。王婆正踩着凳子,将阿瑶画的梨花喜字贴在门楣中央,嘴里还念叨着:“左边再高些!要跟右边的灯笼对齐,这样才喜庆!”阿力扛着一捆刚采的桃花枝跑进来,花瓣上还沾着雨珠,凑到林晚面前笑道:“林姐姐,这是我和阿瑶去城外桃林折的,插在喜堂里,配你的嫁衣正好!”阿瑶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木雕的小喜字,脆生生地接话:“林姐姐,我爹说这桃花要插在堂屋四角,能保你们岁岁平安!” 林晚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嫁衣,裙摆绣着层层叠叠的梨花,领口和袖口缀着细小的珍珠,是沈砚特意请长安最有名的绣娘缝制的。孙老丈正拿着一支凤钗,小心翼翼地插在她发间,凤钗的流苏上挂着颗小小的珍珠,与她发间的梨花银簪相映成趣。“咱们林丫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沈小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孙老丈捋着胡须,眼里满是欣慰,“这凤钗是我家传的,当年我老伴儿出嫁时戴过,今日送给你,愿你们夫妻和睦,白头偕老。”林晚摸着凤钗的流苏,眼眶发热:“孙老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王婆刚从灶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手的布,笑着打断:“傻丫头,这是长辈的心意,不收就是驳了老丈的面子!当年我嫁过来时,老丈还送了我一双银镯子呢!”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传来“叮铃”的铜铃声,李公子带着几个仆役走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林姐姐,沈大哥呢?我给你们送贺礼来了!”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的手镯,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琴瑟和鸣”的纹样,“这是我家老夫人特意让我送来的,她说当年多亏你们救了她,这份贺礼一定要收下。”林晚刚要推辞,就见沈砚从后屋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腰间系着绣着梨花的玉带,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更添了几分英气。“李公子的心意我们收下了,快进屋坐,婚宴马上就好。”李公子拍着沈砚的肩膀大笑:“沈大哥,今日你可算娶到心上人了!当初我就说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说错吧?”沈砚笑着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林晚,满是温柔:“多亏你当初帮着照看‘晚砚堂’,不然我也没心思筹备婚事。” 喜堂就设在“晚砚堂”的前屋,原本的柜台被改成了供桌,上面摆着水果、点心和一对红烛,烛火摇曳,映着墙上挂着的“囍”字。周先生作为主婚人,正站在供桌前整理婚书,婚书是沈砚亲手写的,字迹工整秀丽,上面除了双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还多了一行小字:“星陨为戒,守护为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林晚看着那行小字,想起云栖谷的经历,眼眶微微发热——那枚带着蓝光的银戒指,此刻正好好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是她与沈砚最珍贵的信物。周先生抬眼看见两人对视的模样,捋着胡须笑道:“沈砚啊,当年你拜我为师时,我就说你性情沉稳,就是缺个能懂你的人。如今见你和林丫头这般和睦,我这当师父的也放心了。”沈砚拱手道:“多谢师父成全,若非师父当年引荐我入太医院,我也不会在西市遇到林晚。” 吉时一到,周先生高声唱道:“吉时已至,新人拜堂!”林晚和沈砚并肩站在喜堂中央,面对着供桌拜了三拜,又转过身对着街坊邻里拜了三拜。当拜到彼此的时候,沈砚看着林晚,眼里满是温柔,轻声道:“林晚,往后余生,我定护你周全。”林晚笑着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滑落,哽咽道:“沈砚,我也是。”周围的街坊们纷纷鼓掌叫好,撒下的彩纸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场喜庆的花瓣雨。 婚宴上,王婆做的菜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有红烧鱼、糖醋排骨、四喜丸子,还有她特意为林晚做的梨花糕,上面用食用色素画了小小的“囍”字。阿力和学童们端着酒杯,挨个给客人敬酒,稚嫩的声音引得众人欢笑不已。孙老丈端着酒杯走到沈砚面前,笑道:“沈小子,以后要好好待林丫头,要是让我们知道你欺负她,我们西市的街坊可饶不了你!”沈砚连忙举杯回应:“孙老丈放心,我定会对林晚好一辈子。” 正热闹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粗布短褂的汉子走进来,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满是局促。林晚抬头一看,竟是李家坳的那个汉子!他走到林晚和沈砚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恩人,我来晚了。这是我们村的一点心意,自家种的花生和红枣,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他打开布包,里面是满满的花生和红枣,还有一小罐新熬的枣泥,“这枣泥是我家婆娘特意做的,说你上次说好吃,给你当零嘴。”沈砚连忙上前扶他:“快起来,都是街坊,不必多礼。你们能来,比什么礼物都强。”汉子直起身,憨厚地笑:“村里的人都让我给你们带话,说等秋收了,就送些新米来。上次若不是你们,我们全村人都性命难保啊!” 林晚连忙扶起他,笑着说:“快坐下吃点东西,你能来我们就很开心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汉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早就想来了,可村里突然有人发热,我忙着送他去看郎中,耽误了些时间。不过你放心,不是时疫,就是普通的风寒,吃了药已经好多了。”沈砚闻言,连忙问道:“有没有用我们上次教的方法?要是还有问题,随时来‘晚砚堂’找我。” 婚宴一直热闹到傍晚,街坊们渐渐散去,喜堂里只剩下林晚和沈砚。沈砚牵着林晚的手,走到后屋的梨树下,树上开满了雪白的梨花,香气扑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吗?你当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拿着半块梨膏问我能不能治病。”沈砚笑着说,伸手拂去林晚发间的花瓣,“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姑娘很特别,明明看着娇弱,眼里却有股韧劲。”林晚靠在沈砚肩上,看着满树的梨花,轻声道:“我那时候可害怕了,穿越到这里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就想着靠自己的手艺活下去。没想到问你要一碗水,你不仅给了,还帮我改良梨膏的方子。”她抬头看着沈砚,眼里闪着光,“后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是冷冰冰的医官,心细着呢。” 林晚靠在沈砚肩上,看着满树的梨花,轻声道:“我也没想到,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能遇到你,遇到这么多好街坊。”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戒指上的蓝光在夜色中隐约可见,“这枚戒指,是我们最好的见证。”沈砚握紧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故事,会一起把‘晚砚堂’做得更好,会一起看着阿力和阿瑶长大,会一起慢慢变老。” 夜色渐深,“晚砚堂”的灯光依旧明亮,映着喜堂里未熄的红烛,也映着梨树下相拥的两人。窗外的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滋润着大地,也滋润着这对新人的心田。林晚知道,她的故事还在继续,在这个盛唐的西市,在“晚砚堂”的梨香里,她将和沈砚一起,书写更多关于爱、温暖与守护的篇章。 ------------ 第十六章 梨香漫巷传薪火 婚后的“晚砚堂”,依旧每日清晨便飘出清甜的梨香,只是里屋的陈设间多了些浸着烟火气的细碎暖意——窗台上并排放着三个粗陶盆,里面是林晚用现代扦插法培育的多肉,叶片肥厚得能掐出汁,顶端还泛着淡淡的红晕;沈砚出诊用的乌木药箱旁,多了个绣着雪白玉兰的布套,是林晚照着医书里的图样连夜绣的,边角缀着两颗银铃,他取脉枕时轻轻一碰,就发出“叮铃”的脆响,倒让候诊的孩童少了几分紧张。这日天刚蒙蒙亮,林晚正蹲在红泥灶前熬制新研发的“梨香姜茶”,灶膛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映得她脸颊通红。她一手握着长柄木勺顺时针搅拌着陶罐里的茶汤,一手不时往灶里添些碎炭,鼻尖不慎沾了点姜黄粉,像只偷蹭了调料碟的小猫。这时,铺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砚晨练回来,墨色发间还沾着晨露,手里提着个裹得严实的油纸包,刚进门就扬声笑道:“晚晚,巷口张记的糖油果子,刚出锅的,还烫着手呢。” 林晚直起身,鼻尖沾了点姜黄粉,像只调皮的小猫:“刚熬好姜茶,配着糖油果子正好。对了,昨天周先生来说,他的学童里有个叫小墨的,父母早逝,跟着奶奶过活,想拜咱们为师学熬膏手艺,你觉得怎么样?”沈砚放下油纸包,伸手替她擦去鼻尖的粉末,指尖带着晨露的凉意:“我昨日见过那孩子,蹲在铺外看你熬膏看了半个时辰,眼神很专注。只是学手艺要吃苦,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坚持。” 正说着,铺外传来一阵轻得像猫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布帘被轻轻撩起的窸窣声。一个穿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褂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瘦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手里紧紧攥着个打了补丁的蓝布包,小脑袋埋得低低的,只敢用眼角偷偷打量屋里的陈设,好半天才怯生生地挤出一句:“林掌柜、沈医官……我是小墨。”他身后跟着周先生,老先生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铺着新鲜的荷叶,裹着十几颗黄澄澄的鸭梨,还带着晨露的湿气。周先生捋着山羊胡笑道:“这孩子天不亮就蹲在我家门口了,说要给你们送自家后园摘的梨,我劝他等日头高些再过来,他偏说‘拜师要趁早,心诚才显意’。”小墨听着先生的话,连忙把蓝布包举到胸前,布包的系带处缝了又缝,里面是四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粗布帕子,布面上还留着纺纱时的细小棉絮:“这是我奶奶用自家种的棉花纺的线,织了半个月才成的,给你们擦熬膏的罐子正好。我……我想拜你们为师学熬膏手艺,我不怕吃苦!”他说着挺了挺瘦弱的胸脯,露出胳膊上刚练出来的一点薄茧,“我每天能挑满后院的大水缸,能劈够一天烧的炭,还能帮着给客人称膏子、包药方!” 林晚蹲下身,与小墨平视,笑着接过布帕:“帕子织得真好看,奶奶的手艺真好。学熬膏不仅要有力气,还要有耐心,比如这秋桂膏,要搅拌三百六十下才能出那种绵密的质感,你能做到吗?”小墨用力点头,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能!我奶奶说,做事要用心,就像她织布,每一针都要拉紧才结实。”沈砚从灶上盛了碗刚熬好的梨香姜茶,递到小墨手里:“先尝尝这个,暖暖心。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们学,早上先跟着阿力挑水劈柴,上午学辨识药材,下午跟着晚晚学熬膏。” 小墨捧着温热的姜茶,眼眶微微发红,用力抿了口,甜中带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凉意:“谢谢沈医官!我一定好好学!”阿力这时从后屋跑出来,拍着胸脯说:“小墨,以后跟我学挑水,我教你怎么省力!对了,林姐姐新研发的梨香酥饼刚出炉,我拿给你尝尝!”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墨的认真劲让铺里所有人都暗自惊叹。每日天还没亮,西市的巷口刚出现第一缕微光,他就提着水桶往井边跑,瘦小的身子扛着半桶水,腰杆却挺得笔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上午跟着沈砚学辨识药材时,他把先生教的《本草备要》口诀抄在草纸上,用麻线装订成小本子,揣在怀里随时翻看,连金银花和山银花那细微的绒毛差别、连翘和迎春那相似的花形纹路,都能拿着放大镜分辨得一清二楚;到了下午熬膏的时辰,他就搬个小板凳守在灶台旁,学着林晚的样子挽起袖子,握着比他胳膊还粗的木勺顺时针搅拌,嘴里数着“一、二、三……”,哪怕胳膊酸得打颤,额头上渗满汗珠,也非要数够三百六十下才肯停手。林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私下里拉着沈砚的袖子撒娇:“今晚给小墨炖点排骨汤吧,再放些红枣和山药,补补身子。你看他那小胳膊,都快瘦成柴火棍了。”沈砚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当归:“早备好了,这是我托太医院的同僚弄的上等当归,炖在汤里能补气血。这孩子心里揣着股韧劲,是块学手艺的好料子,将来定能把‘晚砚堂’的招牌扛起来。” 这日午后,铺里刚卖完最后一罐秋桂膏,林晚正收拾柜台,就听见门口传来拐杖“笃笃”点地的声音。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平整的素色绸缎,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白梅,虽有些褪色,却依旧看得出做工精致。她手里提着个枣红色的旧木盒,盒角包着铜片,磨得锃亮。老妇人没有立刻进门,而是站在铺外的梨树下,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随即眼眶就红了,颤巍巍地走进来,目光死死盯着墙上“四季养生膏”的杏色招牌:“这膏子的香气……跟我年轻时在太极宫御膳房里闻的一模一样,连那股梨香裹着桂甜的清润劲儿都分毫不差。”林晚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搬了把铺着棉垫的椅子过来,扶她坐下:“老夫人,您说的御膳房?难道您尝过宫里的梨香膏?”老妇人缓缓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明黄色的锦缎,托着个巴掌大的鎏金小罐,罐身上用錾刻工艺雕着缠枝梨花纹,罐口还系着根红绳,绳结已经有些发白。她轻轻摩挲着罐身:“这是当年宫里的御制梨香膏罐,刻着‘苏’字款,是专门给苏姓才人用的。”林晚凑近一看,罐底果然刻着个极小的“苏”字,与苏婉绢册里的落款笔迹如出一辙。 “我是当年宫里的掌事宫女,负责打理御膳房的养生膏品。”老妇人摩挲着鎏金罐,缓缓道来,“当年有位苏姓才人,最擅长熬梨香膏,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失踪了。我出宫后一直想找这膏子的配方,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林晚心头一震,苏婉的绢册里确实提过她在宫中的经历,没想到竟能遇到认识她的人。沈砚适时递上一杯梨香姜茶:“老夫人,那位苏才人,是不是有块刻着星图的玉佩?” 老妇人喝了口姜茶,眼神一亮:“正是!苏才人视若珍宝,说那是她的传家宝。当年她失踪前,曾跟我说过‘双星合璧,归期可待’,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林晚与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苏婉当年是想靠玉佩穿越回去,只是未能成功。林晚轻声道:“老夫人,苏才人或许是回到了她的家乡。这膏子的配方,我们愿意传给您,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愿。” 老妇人闻言,激动得握住林晚的手:“多谢姑娘!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求别的,就想把这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当年苏才人的才情。”沈砚笑着说:“不如这样,我们‘晚砚堂’下个月要开个养生膏技艺培训班,邀请街坊里有兴趣的人来学,老夫人您经验丰富,要是愿意,就当我们的客座师傅,如何?”老妇人连连点头,眼里闪着泪光:“愿意!当然愿意!” 傍晚时分,小墨跟着阿力学完挑水,悄悄走到林晚身边,手里捧着个小瓷罐:“林姐姐,这是我按照你教的方子,熬的小份梨膏,给你和沈医官尝尝。”林晚打开罐子,一股浓郁的梨香扑面而来,膏体细腻光滑,正是她教的手法。她舀了一勺尝了尝,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回甘:“做得真好!比我第一次熬的强多了。” 沈砚走过来,看着小墨期待的眼神,笑道:“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晚晚学熬制‘四季养生膏’,学会了,将来就是‘晚砚堂’的得力帮手。”小墨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学!将来要把‘晚砚堂’的手艺传得更远,让所有人都知道梨香膏的味道!” 夜色渐深,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晚砚堂”的烛火也透着窗纸映出来,暖融融的。林晚靠在沈砚肩上,透过窗棂看着院里的景象:小墨和阿力正围着石桌摆弄木勺,阿力拿着自己雕的梨形木勺给小墨演示,小墨听得格外认真,不时点头提问;灶房里传来王婆和老妇人的笑声,王婆正拿着林晚画的图纸,跟老妇人讨论改良熬膏的陶罐,老妇人手里拿着支炭笔,在纸上画着御膳房用的双层陶罐样式。林晚心里满是熨帖的暖意,想起刚穿越到盛唐时,攥着半块干硬的饼子站在西市街头的惶恐,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扎根,有了爱人的陪伴,有了街坊的扶持,还能把现代的养生理念和古法熬膏手艺结合起来。沈砚握紧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轻声道:“下个月培训班开课,咱们再研发些适合孩童的养生膏,就叫‘稚子膏’,放些山楂和麦芽,开胃消食。再编本《熬膏入门》的小册子,把辨识药材、控制火候的诀窍都写进去,让更多人能学会这门手艺。” 林晚笑着点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梨香和姜茶的暖意。她知道,“晚砚堂”的故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传奇,而是一群人的坚守与传承。这梨香,会伴着西市的烟火气,在岁月里慢慢流淌,传给一代又一代的人。 ------------ 第十七章 膏香满座授艺忙 三月末的西市,刚过卯时就浸在湿润的晨雾里,“晚砚堂”门前的空地上却已热闹起来。阿力踩着木梯搭木棚的横梁,粗麻绳在他掌心磨出红印也浑然不觉,小墨则在下面扶着梯腿,仰头叮嘱:“阿力哥,慢些!棚顶的油布要拉平,不然下雨会漏水。”棚柱早已提前刷过桐油,泛着温润的光,柱上挂着林晚亲手写的“养生膏技艺传习班”木牌,墨色字迹里掺了点朱砂,在晨雾中透着几分鲜活。棚下摆着八张打磨光滑的长条桌,是沈砚特意请木匠做的,桌面刻着浅浅的圆形凹槽,刚好能嵌住熬膏的粗陶罐。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套崭新的工具:梨木柄的木勺、经纬细密的棉麻滤布、刻着刻度的竹量杯,桌角还各放着一小盆刚从后院采的薄荷,翠绿的叶片上缀着晨露,风一吹就飘来清冽的香气。林晚正蹲在桌边,用狼毫笔在泛黄的宣纸上标注药材名称,笔尖沾着浓淡相宜的墨汁,“金银花”“冰糖”“陈皮”等字样娟秀工整。沈砚提着沉甸甸的乌木药箱走来,药箱上的铜锁擦得锃亮,他将分装好在棉纸包中的药材一一摆到桌角,每个纸包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昨晚清点到亥时,三十份入门药材都备齐了。初学者掌不好用量,每种药材都减半装,还标了颜色记号,红色是主料,蓝色是辅料,不容易弄混。” 刚到辰时,晨雾散去,报名的街坊就陆续来了。开杂货铺的张婶裹着蓝布头巾,手里提着个竹篮,进门就笑着喊:“林掌柜,我把家里的粗瓷碗带来了,熬好膏正好装!”她掀开篮子,里面摆着六个叠得整齐的粗瓷碗,碗边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洗干净的。卖布料的陈大娘则揣着个绣绷,绣着半朵牡丹的绷子晃悠悠的:“我想着学熬膏时手闲不住,带个绣活来,休息时还能给大家补补衣服。”两个穿青布书生服的年轻人并肩走来,手里各抱着一卷书,脸上带着几分拘谨,高些的那个拱手道:“林掌柜,我们是城南书院的学生,听闻您的养生膏能提神醒脑,想学会了做给同窗们用,若是做得好,还想带到书院的市集售卖。”最后到的是老妇人,她穿着一身暗纹云鹤的绸缎褂子,领口的盘扣是精致的梅花样式,手里提着个雕花红木匣子,身后跟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辫梢系着红绳,手里攥着块绣着梨花纹的手帕——正是林晚之前送的。“这是我外孙女青黛,打小跟着我在灶台边转,筛粉、滤汁的活计都做得熟。”老妇人拍了拍青黛的肩膀,眼里满是慈爱,“今日带她来给大家打个下手,也学学你们的新法子。”青黛连忙走上前,给林晚和沈砚行了个礼,声音清脆:“林姐姐、沈医官,我带了外婆做的桂花糕,给大家当点心。” 开班仪式简单却郑重,周先生作为见证人,捧着一卷《千金方》笑道:“技艺传承,首重‘心诚’二字。林掌柜和沈医官将独门手艺倾囊相授,诸位既要用心学,更要守‘良善’之则——不可偷工减料,不可漫天要价。”众人齐声应和,小墨站在林晚身边,穿着一身新做的青布褂子,手里捧着沈砚给的《本草入门》,腰杆挺得笔直,像个小先生。 第一课讲基础的梨香膏熬制,棚内的人都围到中央的灶台旁,连路过的街坊都停下脚步探头张望。林晚站在灶台前,面前的木案上摆着三筐梨,她拿起一颗掂了掂,举到众人面前:“熬制梨香膏,选梨是头等大事。要选这种产自灞桥的雪梨,皮薄得能透光,果肉细腻无渣,果核只有拇指大小。”她用指尖捏了捏梨皮,“你们看,按压时能感觉到轻微的弹性,太过软烂的是熟过了,汁会发涩;太硬的则生,甜味不足。每颗重量要在六两左右,我都提前称过,案上的都是合格的。”说着她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刀刃贴着梨皮轻轻游走,手腕转动间,梨皮就像一条雪白的带子缓缓落下,从头至尾没有断裂,最后在指尖打了个结,引得众人齐声惊叹。老妇人坐在前排的小凳上,眯着眼睛看得仔细,不时点头补充:“宫里熬御膳膏时,要用银刀削皮,说是银器能去梨的寒性,还能锁住梨汁的清甜。不过寻常人家用铁刀也无妨,只是削好的梨块要立刻泡在加了少许盐的清水中,既能防氧化发黑,还能提鲜。”她顿了顿,指着灶台旁的陶罐,“熬膏的罐子也有讲究,要用这种粗陶的,透气性好,熬出来的膏子更绵密,切记不能用铁锅,会串味。” 轮到众人实操时,棚内顿时热闹得像个集市。张婶握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刚削了两下就不小心削到了食指,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刚要去擦,小墨就像阵风似的跑过来,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沈砚配的创伤药和干净的布条。“张婶,您别动!”他踮起脚尖,先用干净的布条轻轻按住伤口止血,再挑了点淡黄色的药膏涂上去,包扎时还特意留了点缝隙透气,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林姐姐教过我,刀伤要先止血再涂药,包扎不能太紧,不然会影响血液循环。您下次削梨时,手指弯曲成猫爪的样子,靠着刀刃慢慢推,就不容易伤到手了。”青黛则在一旁帮着滤梨汁,她手里的滤布四角系在木架上,将梨泥倒进去后,双手抓着滤布两端轻轻晃动,再顺着一个方向拧转,清澈的梨汁顺着滤布滴进陶罐里,没有一丝残渣。最手忙脚乱的是两个书生,矮些的那个分神看别人熬膏,不小心把梨核掉进了陶罐,急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捞时又打翻了旁边的量杯;高些的那个想让膏子熬得快些,往灶里添了一大把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把陶罐底烧得发黑,他吓得手里的木勺都掉在了地上。沈砚连忙走过去,先帮矮书生把梨核捞出来,又拿起铁钩扒了些炭火出来,再握住高书生的手,教他顺时针搅拌:“熬膏的火候就像读书,初时要武火煮沸,让梨汁的香气散出来;煮沸后就要转文火慢熬,就像精读典籍,得沉下心来。你看,搅拌时要贴着罐底,每一圈都要搅到,这样膏子才会均匀。” 正午休息时,王婆提着一大桶绿豆汤赶来,笑着给众人盛上:“我在灶房闻着膏香,都快流口水了!”张婶喝着绿豆汤,看着自己熬得有些浑浊的梨汁,不好意思地说:“林掌柜,我这汁怎么跟您熬的不一样啊?”林晚走过去一看,指着陶罐底笑道:“您削梨时把梨皮上的绒毛蹭进去了,滤汁时要多滤一遍。不过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第一次熬膏时,把盐当成糖加进去,苦得沈砚直皱眉。”众人闻言都笑起来,棚内的拘谨瞬间消散。 下午讲辨识药材,沈砚刚拿出金银花和山银花,就见小墨举起手:“沈医官,我知道怎么区分!金银花的花苞是白色的,开放后是黄色,山银花的花苞带点紫色,而且绒毛更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两种花的草图,标注得清清楚楚。沈砚赞许地点点头,让小墨上台给大家讲解,小墨虽有些紧张,却讲得条理清晰,老妇人笑着对林晚说:“这孩子是块好料子,比我当年学手艺时灵光多了。” 临近散课时,突然有个街坊慌慌张张跑来:“林掌柜,沈医官!我家娃儿吃了街边买的蜜饯,上吐下泻的,您快去看看!”沈砚立刻拿起药箱,林晚则让小墨和青黛留下收拾东西,叮嘱道:“把药材分类收好,灶里的炭火要熄灭,别大意。”刚要走,就见小墨追上来,手里拿着个小瓷罐:“沈医官,这里面是我熬的梨香姜茶,加了些陈皮,能缓解呕吐,您带上!” 等沈砚和林晚处理完街坊家孩子的急症回来,已是暮色四合,西市的灯笼都次第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木棚的缝隙照进来,映得满地都是细碎的光影。刚走进铺门,一股浓郁的梨香就裹着暖意扑面而来,比白日熬膏时的香气更醇厚。棚内点着两盏油灯,灯芯挑得很亮,小墨和青黛正蹲在灶台前,一人扶着陶罐,一人握着木勺,小心翼翼地顺时针搅拌着。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脸上都沾了点炭灰,像两只小花猫。“林姐姐、沈医官,你们回来了!”青黛笑着站起来,手里的木勺还滴着琥珀色的膏体,“我们看太阳快落山了,就按照你教的方子,用剩下的梨和药材熬了些梨香膏,加了点陈皮去腥解腻,给大家当明日的样品。”林晚走过去掀开陶罐的木盖,一股更浓的香气涌出来,膏体呈透亮的琥珀色,用木勺挑起时,能拉出细细的丝,最后稳稳地挂在勺尖,正是熬制到位的品相。沈砚接过青黛递来的小瓷勺,舀了一勺尝了尝,甜中带着梨的清润,尾调还有陈皮的微苦回甘,不由得点头称赞:“比我们第一次熬的还要好!陈皮加得恰到好处,解了膏子的甜腻,这个改良法子可以记下来,以后就作为‘晚砚堂’的招牌配方之一。”小墨站在一旁,手紧紧攥着衣角,听到夸奖后,耳朵尖都红了,却还是小声补充:“是青黛妹妹提醒我加陈皮的,她说外婆熬膏时,遇到甜腻的方子都会加些理气的药材。” 街坊们闻讯都赶了过来,原本安静的木棚瞬间热闹起来。张婶拿着自家带来的粗瓷碗,小心翼翼地盛了半碗膏子,吹了吹才舀起一勺尝了尝,眼睛立刻亮了:“这膏子比我上次买的还好吃!甜而不腻,咽下去后嗓子里还暖暖的,我明天就按这个方子熬,给我家老伴儿试试,他冬天总咳嗽,吃这个肯定好!”陈大娘则拉着林晚的手,手里还攥着刚绣好的半朵牡丹:“林掌柜,我跟你商量个事。咱们坊里的义学缺笔墨钱,孩子们连像样的课本都没有。我想着,咱们传习班的学员一起做些养生膏,下月初东市有个踏青市集,咱们拿去卖,赚的钱都捐给义学,你看怎么样?”她的话刚说完,张婶就立刻附和:“我同意!我杂货铺的柜台可以摆些样品,帮着宣传!”两个书生也点头道:“我们可以写些宣传单,贴在书院和街坊的墙上,告诉大家买膏子是捐资助学。”老妇人更是从红木匣子里拿出一本泛黄的纸册,递给林晚:“这是当年宫里的‘百花膏’秘方,用桃花、玫瑰、茉莉三种花熬制,香气浓郁,女子们都喜欢。咱们做些这种宫廷款的膏子,装在精致的瓷瓶里,定能卖个好价钱,捐给义学也更有底气。”林晚看着围在身边的街坊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心里满是温暖,用力点头:“好!咱们就一起办这个义卖,我和沈砚负责提供药材,老夫人和青黛教大家做宫廷款膏子,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帮到义学的孩子们!” 夜深人静时,街坊们渐渐散去,木棚里的油灯也灭了大半,只剩下后院的梨树下还亮着一盏小灯。林晚靠在沈砚肩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带着淡蓝光的银戒指,戒指的光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不远处的灶房里,传来小墨和青黛的说话声,小墨在问青黛“百花膏”的花瓣要怎么处理才不会褪色,青黛耐心地讲解着“要选晨露未干时采摘的花,用淡盐水浸泡半个时辰去虫,再阴干三日才能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梨香,混合着梨树的清香,让人心里格外安稳。沈砚握紧林晚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道:“没想到传习班开班第一天就有这么多收获。不仅把熬膏的手艺传下去了,还凑起了捐资助学的心思,这比单纯教手艺更有意义。”林晚抬头看着他,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沉稳,她笑着说:“这就是传承的真正意义啊,不仅是手艺的传递,更是善心的延续。就像苏才人把膏方传给老妇人,老妇人再传给我们,我们又传给这些街坊,每一步都带着心意。对了,明日教大家熬秋桂膏,让小墨当助教吧。他今天帮张婶包扎伤口、给大家讲解药材时都很有条理,多给些锻炼的机会,将来定能独当一面。”沈砚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带着梨香的气息:“都听你的。我明天把《本草备要》里关于桂花的记载抄下来,让小墨提前备课,再给他准备个小教鞭,像模像样的。” 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棚内的烛火渐渐熄灭,“晚砚堂”的灯光却依旧明亮,映着桌上摆放整齐的药材和陶罐,也映着这满院的膏香与温情。林晚知道,这门手艺的传承,从来不是冰冷的步骤传授,而是带着温度的心意相传,就像这梨香,会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慢慢流淌。 ------------ 第十八章 市集春声献善膏 距离东市踏青市集还有五日,“晚砚堂”的后院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青石板地上铺着刚采的桃花瓣,正等着阴干后加入百花膏;灶台边垒着半人高的粗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纸条,标注着“梨香膏”“秋桂膏”“稚子膏”的字样;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陈大娘新买的细瓷瓶,瓶身上缠着青黛编的彩绳,绳头系着小小的梨形木牌——那是阿力熬夜雕的,每个木牌上都刻着“晚砚堂”三个字。林晚正蹲在石桌旁,和老妇人核对药材清单:“桃花要阴干三日,玫瑰得去花蒂,茉莉要选半开的,这些都备齐了吗?”老妇人翻着手里的纸册,点头道:“都齐了,城南花农特意留了晨露未干的花苞,比宫里用的还新鲜。只是这百花膏要熬够六个时辰,得提前两日动工才赶得及。” 沈砚提着药箱从外回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掀开盖布,里面是带着泥土气息的山楂和麦芽:“稚子膏的食材买来了,都是东市最新鲜的,我已经试过了,山楂酸度正好,麦芽也晒得干爽。”他蹲下身,拿起一颗山楂递给小墨:“今日教你熬稚子膏,这膏子要先把山楂去核煮烂,再和麦芽浆一起熬,火候要比梨香膏更轻些,不然会发苦。”小墨立刻攥紧手里的木勺,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昨晚把《熬膏入门》里的稚子膏配方背熟了!还画了火候控制的图谱,沈医官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纸上用炭笔画着三个灶火的图案,分别标注着“武火煮沸”“文火收稠”“微火挂勺”,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筹备的第一日就出了个小岔子。张婶熬梨香膏时,不小心把冰糖放多了,膏体甜得发腻,她急得眼圈发红,捧着陶罐蹲在墙角叹气:“都怪我记性差,明明数着颗数放的,怎么就多了呢?这一罐膏子,够买两斤猪肉了。”林晚走过去掀开陶罐,舀了一勺尝了尝,随即笑着说:“别急,咱们可以改成‘蜜渍梨膏’,加些晒干的陈皮碎和川贝粉,既能解腻,又能润肺,正好适合春日咳嗽的人吃。”老妇人也凑过来,补充道:“宫里做过类似的‘陈皮膏’,要把陈皮切成细丝,用蜂蜜腌渍一日再加入,香气更浓。”张婶眼睛一亮,立刻擦去眼泪:“我这就去切陈皮!上次我老伴儿咳嗽,吃了加陈皮的梨膏就好得快,这改了配方,说不定比原方还受欢迎!”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后院就传来“咚咚”的捣药声。林晚披着外衣走出去,看见小墨正踩着小板凳,用石臼捣川贝粉,青黛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细筛子,把捣好的粉末一点点筛进瓷碗里。“你们怎么起这么早?”林晚走过去,摸了摸小墨的额头,发现他鼻尖上沾着点白色的粉末。小墨停下手里的动作,仰起头笑道:“林姐姐,我想早点把川贝粉备好,等会儿熬蜜渍梨膏就能用了。青黛妹妹说,筛三遍的粉末最细腻,熬出来的膏子不会有渣。”青黛也笑着点头,举起手里的筛子:“外婆说过,做膏子就像绣花,针脚要细,心思要巧,一点都马虎不得。” 最忙碌的是市集前一日。街坊们都赶来帮忙:周先生带着书院的学生写宣传单,纸上“买养生膏,助义学童”的字样苍劲有力;王婆在灶房里炸梨香酥饼,作为买膏的赠品,酥饼的香气飘出半条街;李公子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两个仆役,扛着个崭新的木摊位,摊位上刻着缠枝梨花纹,是他特意请木匠做的:“沈大哥,林姐姐,这摊位稳固得很,就算刮风也不怕。我还跟东市的管事打过招呼,给咱们留了最显眼的位置,挨着卖风筝的摊位,孩子们多,稚子膏肯定好卖!” 市集当日,东市的入口处早已挤满了人。踏青的男女老少穿着新衣,手里拿着风筝、糖画,脸上满是笑意。“晚砚堂”的摊位刚摆好,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摊位前挂着串着桃花瓣的灯笼,木架上的瓷瓶排得整整齐齐,每个瓶身都系着彩绳和木牌;桌案上摆着试吃的小瓷碟,里面盛着不同口味的膏子,旁边还放着阿力雕的小木勺;小墨穿着一身新做的青布长衫,站在摊位前,手里拿着宣传单,有模有样地介绍:“这位夫人,您看这百花膏,用三种鲜花熬的,涂在面包上吃,又香又养生;还有这稚子膏,加了山楂和麦芽,孩子不爱吃饭吃这个正好,赚的钱都捐给义学呢!” 刚开张不久,就来了位带着孩子的夫人。那孩子攥着母亲的衣角,皱着眉头不肯说话,嘴角还沾着点糕点渣。夫人叹气道:“这孩子早上吃了两块糕,就不肯吃饭了,听说你们的稚子膏能开胃,我特意来看看。”林晚连忙盛了一勺稚子膏,递到孩子面前:“小朋友,尝尝这个,是山楂做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哦。”孩子犹豫着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拉着母亲的手说:“娘,我还要吃!”夫人笑着掏钱买了两罐:“我娘家侄女就在这坊里的义学读书,听说缺笔墨钱,你们这义卖做得好,我回去多给你们宣传宣传。” 正午时分,摊位前突然排起了长队。正在帮忙称膏的陈大娘突然发现,装秋桂膏的瓷瓶不够了,急得直跺脚:“都怪我没数清楚,早知道多备些瓶子了!”林晚刚要说话,就见张婶提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是她家里的粗瓷碗,每个碗上都用红漆画着小小的喜字:“用我的碗装!虽然不如瓷瓶精致,但洗得干净,还能当碗用,街坊们不会嫌弃的。”青黛也补充道:“我这里有多余的彩绳,系在碗上,一样好看!”说着就拿起彩绳,三两下就编了个漂亮的结,系在碗柄上。 傍晚市集散场时,所有的膏子都卖光了,连王婆炸的梨香酥饼也没剩下。众人坐在摊位前,清点着赚来的铜钱,铜钱堆在粗瓷盆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周先生拿着算盘算了算,笑着说:“一共赚了三两六钱,够给义学的孩子们买二十套笔墨纸砚,还能余些钱买课本!”小墨捧着铜钱,眼睛里闪着泪光:“这是我们一起熬的膏子赚的钱,以后弟弟妹妹们就能有新课本了!”老妇人摸着他的头,感慨道:“我守了这手艺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能靠它帮到这么多人。苏才人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回去的路上,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林晚和沈砚并肩走在前面,手里提着空的陶罐;后面跟着阿力、小墨和青黛,三个孩子追着萤火虫跑,笑声洒满了街巷。陈大娘和张婶走在中间,聊着下次义卖要做的膏品;周先生和老妇人则落在后面,讨论着义学的课程安排。沈砚握紧林晚的手,轻声道:“你看,这就是最圆满的传承。”林晚抬头看着他,月光洒在他脸上,满是温柔:“是啊,手艺传下去了,善心也传下去了。以后每年踏青市集,咱们都办义卖,好不好?” 回到“晚砚堂”时,后院的梨树还在散发着清香。林晚把赚来的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木匣里,匣盖上刻着“助学善款”四个字,是沈砚刚写的。小墨和青黛趴在石桌上,画着下次义卖的宣传单;阿力则在旁边打磨木勺,准备给下次的膏品配新的勺子。林晚靠在沈砚肩上,看着满院的灯火,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晚砚堂”的故事还在继续,这满院的膏香,不仅是手艺的传承,更是善意的延续,会伴着每一个春日,在西市的烟火气里,生生不息。 ------------ 第十九章 墨香膏韵育新苗 义卖结束后的第三日,恰逢义学的开课吉日。天刚蒙蒙亮,“晚砚堂”的后院就飘起了淡淡的墨香——沈砚正握着小墨的手,教他在红纸上写“助学兴邦”四个大字,准备贴在义学的门楣上。小墨握着狼毫笔的手有些发抖,沈砚轻轻扶住他的手腕,引导着笔尖游走:“起笔要稳,收笔要劲,就像熬膏时控制火候,急不得。”一旁的青黛则蹲在石桌旁,把义卖剩下的桃花瓣压成花标本,要贴在给孩子们的新课本封面上。 辰时刚过,街坊们就陆续聚集到义学门口。义学原本是间旧祠堂,经街坊们合力修葺后焕然一新:破损的窗棂换成了新的,糊上了白净的窗纸;土坯墙刷得雪白,墙上贴着周先生写的《弟子规》;院里的老槐树下摆着十几张新做的木桌,是李公子请木匠打造的,桌腿还包着防磕碰的布套。张婶和陈大娘提着刚蒸好的馒头,分给赶来的孩子们;王婆则抱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给贫困学童缝的布鞋,针脚细密扎实。 捐赠仪式简单而庄重。周先生穿着一身整洁的长衫,站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捧着装着铜钱的木匣,声音洪亮:“今日承蒙‘晚砚堂’及各位街坊的善心,义学得以添置笔墨纸砚,让二十三名学童有了读书的机会。这份善意,当如‘晚砚堂’的膏香,代代相传!”说着他将木匣递给义学的教书先生,先生深深鞠躬:“定不辜负诸位厚望,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更教他们明辨是非、常怀善心。” 仪式结束后,孩子们围着林晚和沈砚,好奇地看着小墨手里的毛笔。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扯了扯林晚的衣角:“林姐姐,小墨哥哥说你会熬好吃的膏子,还会种不会谢的花,能教我们吗?”林晚蹲下身,笑着从袖袋里掏出几颗用糯米纸包着的梨膏糖:“当然可以呀。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和沈医官都会来义学,教你们熬简易的梨膏,还会带你们种花草。” 正说着,就见老妇人牵着个穿粗布衣服的小姑娘走来,小姑娘手里攥着个布偶,布偶身上缝着小小的梨花纹。“这是邻坊的阿禾,父母在外地做工,跟着我过活。”老妇人摸了摸阿禾的头,“这孩子看青黛做花标本,也跟着学,手巧得很。我想着,‘晚砚堂’的膏子包装要是能加上些手工花饰,定能更受欢迎,不如让阿禾也跟着青黛学,将来也能有门手艺。”林晚看着阿禾手里的布偶,布偶的眼睛是用黑豆子做的,透着机灵劲儿,便笑着点头:“好啊,以后青黛教阿禾做花饰,小墨教孩子们辨识简单的药材,咱们‘晚砚堂’的手艺,要让更多孩子学会。” 午后,林晚带着小墨、青黛和几个孩子去后院采草药。她指着墙角的薄荷说:“这是薄荷,性凉,夏天熬水喝能解暑,不小心被蚊虫叮咬了,揉碎了涂在身上还能止痒。”小墨立刻接话:“我知道!上次张婶家的娃儿被蚊子咬了,我就是用薄荷汁给他涂的,很快就不肿了。”他说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给孩子们示范怎么采摘:“要掐顶端的嫩叶,不能连根拔,这样薄荷还能再长。”孩子们学得有模有样,把采到的薄荷整齐地放在竹篮里。 沈砚则在义学的堂屋里给街坊们讲养生知识。他拿出晒干的金银花和菊花,放在白瓷盘里:“这两种花都是清热的,春天容易上火,用它们泡水喝最合适。不过金银花性寒,脾胃弱的人要少放些。”一个老汉举手问道:“沈医官,我家老婆子总失眠,有什么养生的法子吗?”沈砚笑着回答:“可以用酸枣仁熬粥,或者用合欢花泡水喝。下次我熬些安神的膏子,大家可以来‘晚砚堂’取。” 傍晚时分,孩子们要回家了,每个人都捧着贴了花标本的新课本,手里还攥着一颗梨膏糖。阿禾跑到林晚面前,把一个绣着梨花纹的香囊递给她:“林姐姐,这是我绣的,给你驱蚊。”林晚接过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和陈皮,香气清新。她摸了摸阿禾的头:“绣得真好看,下次教你把花标本绣在香囊上,更漂亮。” 等街坊们都散去,林晚和沈砚坐在义学的门槛上,看着夕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墨和青黛正帮着收拾桌椅,两人配合默契,小墨搬桌子,青黛就擦桌面,偶尔还会低声讨论明天要教孩子们的内容。沈砚握住林晚的手,轻声道:“还记得刚开‘晚砚堂’时,你说想让这里成为西市最暖的地方。现在,咱们做到了。” 林晚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和膏香:“是啊,不仅有了手艺的传承,还有了善意的传递。对了,我想在‘晚砚堂’旁边开个小作坊,专门教孩子们做手工膏品和花饰,赚的钱就当义学的助学金,你觉得怎么样?”沈砚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墨和青黛的欢呼声,两个孩子跑过来说:“我们要当小师傅!教弟弟妹妹们熬膏、做标本!” 回到“晚砚堂”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林晚把阿禾送的香囊挂在门框上,香囊的香气和梨香混合在一起,格外清新。沈砚在石桌上铺开宣纸,写下“薪火相传”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小墨和青黛趴在旁边,用彩笔在字的周围画满了梨花和草药,青石板地上的铜盆里,刚泡上的薄荷茶正冒着热气。 林晚知道,“晚砚堂”的故事从未停止。这墨香与膏韵交织的温情,这手艺人的坚守与善意,会像院里的老梨树一样,在岁月的滋养下,结出更多甜美的果实,育出一代又一代的新苗。而她与沈砚的相守,也会在这满院的烟火气里,伴着梨香,岁岁年年。 ------------ 第二十章 童手裁春酿甜香 童艺坊的木门上,新挂了块小木牌,是小墨用炭笔写的“童手裁春”,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梨膏罐,罐口飘着三朵小花——那是阿禾用胭脂染了指尖,按上去的“印章”。开张第五日清晨,天刚亮,青黛就背着布包来了,包里装着她连夜晒好的桃花瓣,还带着晨露的潮气:“林姐姐,我按你说的,把桃花分成了两种,一种阴干的做花饰,一种晒干的加进膏子里,你看行不行?” 林晚刚把灶火点燃,闻言接过布包,指尖捻起一片阴干的桃花:“做得真好,阴干的花瓣软,适合贴在瓷瓶上;晒干的脆,煮在膏里能出香气。小墨呢?昨天说要带新采的薄荷来,怎么还没到?”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小墨扛着个竹篮跑进来,篮子里的薄荷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沾着泥点:“林姐姐!我去后山采的,比巷口的更嫩!就是……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薄荷没坏,就是衣服脏了。”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沾了泥的裤脚,耳尖悄悄红了。 没过多久,义学的孩子们就涌了进来。扎冲天辫的小石头攥着个布偶,布偶手里还拿着个迷你梨膏罐——是他用泥巴捏的;穿碎花袄的阿丫带了个竹筛子,是她奶奶编的,专门用来筛梨泥;还有个叫小书的男孩,背着半册《本草纲目》,说是要对照着认草药。孩子们围在灶台旁,七嘴八舌地问:“小墨哥哥,今天教熬什么呀?”“青黛姐姐,能教我们做花标本吗?” 沈砚笑着拍了拍手,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引过来:“今天咱们分两组,一组跟着小墨熬‘桃花梨膏’,一组跟着青黛学做‘花饰瓷瓶’,最后咱们比一比,看哪组做得最好。”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自动分成两队。小墨站在灶台前,学着沈砚的样子背着手:“熬桃花梨膏,第一步是削梨,要像林姐姐教的那样,梨皮不能断,削好的梨块要泡在盐水里,不然会发黑。”他说着拿起一个梨,手腕一转,梨皮真的连成了一条,孩子们都拍着手喊“小墨哥哥好厉害”。 可刚煮梨汁时就出了岔子。阿丫往锅里放桃花时,不小心把整包晒干的桃花都倒了进去,汤汁瞬间变成了粉红色,还带着点涩味。阿丫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都怪我,我以为放越多越好……”小墨连忙放下木勺,蹲下来安慰她:“不怪你,咱们想想办法。林姐姐说过,熬膏时出了错,只要改改配方就能变成新口味。”他回头问林晚:“林姐姐,多放的桃花能用水煮掉些涩味吗?”林晚笑着点头:“可以,再加点冰糖中和,说不定能做成‘桃花蜜膏’,比梨膏更甜,女孩子肯定喜欢。” 另一边,青黛教孩子们做花饰瓷瓶也很热闹。小石头把泥捏的梨膏罐粘在瓶身上,却粘歪了,急得直跺脚。青黛拿起一块湿抹布,帮他轻轻擦掉多余的泥巴:“别急,咱们先在纸上画个样子,再跟着粘。你看阿禾,她把桃花瓣贴成了圆形,多好看。”阿禾确实手巧,她把阴干的桃花瓣一片片贴在瓶身,还摆成了梨花的形状,旁边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童”字,引得其他孩子都围过来看。 中午时分,两组的成果都出来了。小墨组的“桃花蜜膏”装在粗瓷碗里,粉红色的膏体透着光泽,闻着有淡淡的花香;青黛组的花饰瓷瓶摆了一排,有的贴了桃花,有的粘了泥偶,还有的用彩绳编了小穗子,个个都透着孩子气的可爱。林晚把街坊们请来当“评委”,王婆尝了一口桃花蜜膏,笑得眼睛都眯了:“这膏子甜而不腻,比我年轻时吃的蜜饯还好吃!小石头粘的泥偶最有趣,我要把这个瓷瓶买回去,装我的针线。” 张婶也笑着说:“我家孙女肯定喜欢这个蜜膏,下次让她也来学。你们这童艺坊真好,不仅让孩子们学了手艺,还能让他们自己动脑筋改配方,比光读书有意思多了。”周先生则拿起一个贴满桃花的瓷瓶,仔细看了看:“这手艺里藏着巧思,孩子们不仅学了熬膏、做手工,还懂了‘错了也能改’的道理,这才是最重要的。” 傍晚孩子们走的时候,每个人都带走了自己做的成果。小石头抱着贴了泥偶的瓷瓶,边走边跟阿丫说:“明天我要带我爹做的小木头人来,粘在瓶身上肯定更好看!”阿禾则把自己做的桃花蜜膏包了一小块,说要给奶奶尝尝。小墨和青黛留在最后收拾,小墨把剩下的桃花蜜膏装进瓷罐,青黛则把孩子们用剩的花瓣收起来,准备明天做花标本。 林晚和沈砚坐在门槛上,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温暖。沈砚轻声道:“今天小墨处理阿丫的错处时,很有你的样子——不慌不忙,还能想办法补救。”林晚笑着点头:“青黛也越来越会教孩子了,知道帮小石头找办法,而不是直接告诉他怎么做。咱们的童艺坊,不仅在传手艺,还在传待人处事的道理。” 正说着,老妇人提着个食盒来了,里面装着刚做好的桂花糕:“我听说孩子们今天做了新膏子,特意来尝尝。”她尝了一口桃花蜜膏,连连称赞:“比宫里的桃花膏还多了点孩子气的甜,是个好方子。对了,我外孙女青黛说,想教孩子们用草药做香囊,我把当年宫里的香囊图样带来了,你们看看能不能用。” 林晚接过图样,上面画着各种形状的香囊,有梨形的、花形的,还有圆形的,每个图样旁边都标着里面该装的草药。她眼睛一亮:“太有用了!下次咱们就教孩子们做草药香囊,既能驱蚊,又能安神,做好了还能送给义学的老师。”小墨和青黛也凑过来看,小墨指着梨形的香囊说:“我要做这个!里面装薄荷和陈皮,送给林姐姐驱蚊。” 夜色渐深,童艺坊的灯还亮着。林晚把老妇人带来的图样铺在桌上,沈砚在旁边标注草药的用法,小墨和青黛则趴在旁边,用彩笔给图样上色。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桃花蜜膏罐上,映出淡淡的光晕。林晚知道,童艺坊的每一个日子,都像这蜜膏一样,甜而不腻,藏着孩子们的成长,也藏着手艺与温情的传承。而这样的日子,还会继续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