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穿书(新书求加书架!) 叮叮叮~大脑寄存处,签到的姐妹暴瘦二十斤,天降一个亿! 1975年,夏。 京市军区大院,沈家。 “乔乔,我知道让你下乡这件事委屈你了,虽然这些年你没有养在我们膝下,但你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再说,这下乡的政策谁也改不了。”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闹脾气了,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听着门外略带哀求的女声,温乔有点懵圈。 她神色茫然的环顾四周。 屋面房间积窄小,简陋寒酸,除了她身下的这张硬板床,别无他物。 墙面的表皮微微脱落,屋顶上方只悬着一个孤零零的钨丝灯泡。 须臾的功夫,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家徒四壁在此刻具象化了。 温乔垂眸,看了眼身上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跟手上厚厚的老茧。 很明显,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记得自己刚刚,躺在别墅里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看小说呢。 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也不要怪月如,她身体不好,就算想替你下乡,也有心无力。” “你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 什么情况? 下乡?月如? 温乔脑子轰的一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不会是穿进了,室友沈月如写的那本,《穿书七零,假千金被军官婆家团宠》的小说里吧? 在现世的时候,温乔跟沈月如从入学第一天就不对付。 导火索是大学校花评选。 温乔以绝对的票数,超高的人气,评选为北舞最美校花。 尽管沈月如线上线下的到处拉票,依然屈居第二。 主要是温乔的神颜太惊艳了。 别说男生,女生见了都得犯迷糊。 温乔是浓颜系美人,明艳骄矜,气质却又清纯可人。 在美貌这个赛道上,她绝对一骑绝尘。 不仅如此,两人的家庭条件也有着天壤之别。 沈月如家境一般。 温乔呢,出身舞蹈世家。 父母均为舞蹈演员,在国内外舞蹈界都享有盛誉。 巧的是,两人不仅同一个宿舍,还分在同一个班。 同是舞蹈生。 温乔身体条件绝佳,悟性极高,艺术感染力也很强。 就仿佛是为了舞蹈而生的。 但偏偏性子有些咸鱼,随遇而安。 就像是一颗未经切割跟打磨的原石,在泥土中也能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不愿被拾起雕琢。 而沈月如呢,跟她恰恰相反。 她虽然也小有天赋,但那点天赋到了高手如云的北舞,变得平平无奇。 但她平时训练勤勉刻苦。 尽管如此,每次的大小测试,她依然屈居第二。 她的千锤百炼比不上温乔的灵光一闪。 她的工整答卷也比不上温乔即兴的华彩。 她成绩单上的分数很漂亮,却总比温乔的差那么一点。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名次,中间却隔着一条她用汗水也无法填平的鸿沟。 她不甘心。 再加上,沈月如暗恋的男生总是给温乔献殷勤。 沈月如对她的妒意到达了顶点。 有个室友悄悄的告诉温乔,说沈月如在网上发布了一本小说。 里面的炮灰女配跟她一模一样。 正好温乔闲来无事,就打开了室友给的小说网站,搜索了书名点了进去。 不看不要紧,只看了三章就气得她七窍差点生烟。 书中的女配跟她同名同姓,也叫温乔。 甚至外貌神态都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配是首都军区大院高级军官的真千金,出生后就跟女主抱错了。 十八年后才被亲生父母发现,从乡下接了回来。 原主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在温家像一头老黄牛一样,一刻不停的干活。 干不好动辄还要受罚。 长到了十八岁,养父母收了一大笔彩礼,把她许给了村支书家的痴傻儿子。 一个偶然的意外,被亲生父母发现身份错位的事情,把她从乡下接了回去。 恰巧此刻,女主沈月如正面临下乡。 身份互换之后,人选自然就换成了原主。 女主沈月如庆幸之余,又不甘心。 为了永远能占着沈家千金的地位。 沈月如先是把原主下乡的地址换成了环境恶劣的大西北,又把沈家给准备的物资藏了起来。 一根鸡毛都没让带走。 后续还把她的求救信都给截胡了。 可怜的女配,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登上了下乡的火车。 陕北那边土地贫瘠,常年干旱,粮食产出极低。 原主从小在温家就没吃过饱饭,身体羸弱,拿到的工分少的可怜,根本吃不饱。 别的知青家里,都会时不时的寄来一些补给。 只有她,两手空空的下乡也就算了,家里更是半点物资都没寄过来。 她只能每天挖野菜啃树皮充饥。 后来陕北大旱,连一丝绿意都找不到了。 迟迟等不到家里寄来的救济粮,她饿急了就只能吃观音土充饥。 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到一年就熬垮了身体。 最后,因为观音土吃的太多,生生的腹胀而死。 死的时候,整个人瘦成了一副骷髅,只有肚子大的像是吹足了气的气球。 看到这里,温乔气的差点乳腺栓塞。 当时就两眼一黑,穿进书里。 成了女配温乔。 此刻,温乔从床上坐起身,小脸气鼓鼓的,饱满的胸口起起伏伏。 在心里把沈月如骂了个狗血喷头。 真是日了泰迪了。 多大仇多大怨,下这样的死手。 她一没挖她家祖坟,二没抢她男人,至于对她这么大的恶意吗? 非要置她于死地。 不等温乔多想,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温乔,快开门。” “妈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了,差不多得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就下个乡吗!你本就村里来的,有什么可闹的!” 说话的是原主的双胞胎哥哥,沈归远。 沈归远跟沈月如打小关系就好。 尤其是沈月如幼时身体孱弱,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在胎里抢了妹妹的养分,才导致她身体弱。 心里内疚,便处处让着她。 又因为沈月如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在沈家备受呵护。 简直团宠一般的存在。 六八年开始,城里大批知识青年开始上山下乡。 原主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沈归曜。 当时他已经参军,没有受到政策的影响。 沈归远兄妹俩当时才十一岁,够不到下乡的年龄,也躲过了一劫。 如今七年过去了,两人皆已成年。 两年前,自从兄妹俩满十六岁开始,知青办便开始上门动员下乡。 沈归远直接跟随沈归曜的脚步,也去参了军。 沈母是总政文工团的副团长,偷偷的运作了一番,想把小女儿安排进文工团。 却被沈家的政敌举报了。 ------------ 第2章 刚认亲,就要她下乡? 说沈家搞特殊化,还给他们扣上了一个思想落后,纵容子女逃避政策的帽子。 眼看就要上升到不服从党的领导,政治立场不坚定。 沈父顾忌到影响,便答应让小女儿下乡。 本来沈父在首都军区位居高位,家里的孩子们不去下乡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自从沈家老爷子过世后,人走茶凉。 沈家政敌颇多,沈父又资质平庸,能力欠佳,完全是因着沈老爷子才爬上了如今的高位。 但沈家的政治背景非常清白,属于又红又专的那种。 藏在暗处的政敌们根本抓不到什么把柄,便只能从这些小事上攻讦。 无论如何,沈家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去乡下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沈家迫于无奈只好答应。 嘴上说响应政策,让小女儿下乡。 转头就去医院给沈月如弄了一张假证明,说她身体羸弱。 需要在家静养。 沈月如假装身体抱恙,在家躲着,避一避风头。 下乡的事情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 恰巧这时候,原主出现了。 沈家人瞧见了跟沈母容貌极为相似的原主,大吃一惊。 当即就开始了调查。 当初沈母跟温母正好都在一个医院生产,又都是同一天晚上同一个时辰生出来的。 重点是温母手中还有一个长命锁,说是当年在婴儿襁褓里发现的。 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个长命锁沈归远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孩子们的姑姑特地给这对双胞胎打造的。 沈母都放在了各自的襁褓里。 后来,二儿子的还在,小女儿的却不见了。 找遍了整间病房都没发现。 沈母以为丢了,只能作罢。 完全没想到是抱错了孩子。 两家商议一番,决定把两个女儿都留下。 沈月如虽然不是沈家亲生,但毕竟宠爱了十八年,他们不舍得让她离开。 至于原主,更得留下。 她需要下乡。 原主才是沈家正经的女儿,按政策来讲,就应该她下乡。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习惯了乡村的生活。 下乡的生活对她来讲,不过是从一个农村换到另外一个农村而已。 而且,装病这一招,不好再用第二次。 以沈父如今的地位,给她找一个条件优越的地方,或者轻松一点的军垦农场,都轻而易举。 每个月给足钱票,她在那边也吃不了什么苦。 沈家父母一合计,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原主知道后,心里又委屈又难过。 身份虽然换了过来,但很明显,两家父母一心偏袒沈月如。 温家就算了,毕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可沈家呢,跟她血脉相连,才认亲第一天,就要求她下乡。 但她性格温顺怯懦,也不敢反抗,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 这些剧情小说里都有。 温乔奇怪的是,原主去哪儿了。 小说里原主可是顺利下乡去了,是一年之后,在大西北身消玉殒的。 而不是现在。 她到现在都没有接受到原主的记忆。 原主消失的很是离奇,她这书穿的也莫名其妙的。 不过,这原主也够惨的。 福,她是一天没享到,苦,她是一点没少吃。 沈月如拖了两年多了,都没下乡,到了原主了,才来第一天就被逼着下乡。 这区别对待的不要太明显了。 既然这是以她为原型写的,她现在也彻底接管了这具身体,那原主就是她,她就是原主了。 以前的原主愿意逆来顺受,吃苦受罪。 换了她绝无可能。 想都别想。 温乔麻利的穿鞋下床,啪嗒一声打开了房门。 刚才那几分钟,她已经迅速把剧情在心里捋了一遍。 两人抱错的事情,军区大院内几乎人尽皆知。 她现在就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当然,她也可以学女主,对外说身体孱弱,一直抱病躲着不下乡。 女主是纯装病。 原主却不是。 原主的身体完全是外强中干。 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内里已经破败的不行了。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原主严重贫血。 她从醒过来就觉得心慌气短,明显是气血不足。 只要她去医院开证明,肯定能留下。 而且现在已经七五年了,上山下乡已经快到了尾声了。 她再想办法拖一拖,这个乡就可以彻底不用下了。 但她不想这样。 穿书,肯定是要做爽文女主,谁耐烦留在这里跟女主斗成乌鸡眼。 女主现在可是沈家的团宠,全家人偏心都快偏到咯吱窝了。 要论感情,她跟沈家人只是有血缘关系的路人罢了。 反观沈月如,虽不是亲生,但十八年的养育之情,远比她亲近的多。 沈母偏心,温乔可以理解。 沈父把她当工具人,她也能接受。 毕竟,血脉只是生物意义上的一种关系,她身体留着沈家的血,也只是跟她们建立了一种联系而已。 所以,这个宠,真没必要争。 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不如换个地图,吃香的喝辣的去。 当然,前提是钱包要鼓鼓。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只要钱给够了,谁还在乎他们那点廉价的关心。 幸好,她穿进来的节点比较早,书里的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 一切还来得及。 温乔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这个时候,正面刚,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趁着沈家人心中对她愧疚,多要点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账,将来再慢慢清算,总会有机会的。 沈母见她终于开了门。 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声音低低哀哀。 “乔乔,是我们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你心里有怨气,妈妈能理解,但是下乡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你就体谅一下。”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面容姣好的中年美妇,此刻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占了你的位置这么多年,我愿意替你去下乡,你不要为难爸妈了。” 沈月如此刻也上前,抓住温乔的手,不着痕迹的隔开了沈母。 温乔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用力扯开对方的手,还在衣服上使劲擦了几下,好似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淡淡的开口。 “你知道就好,这十八年你在沈家吃香的喝辣的,我在温家吃糠咽菜,你确实对不起我!” “行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强迫的啊!既然你愿意去,那你就去吧。” 沈月如心一哽,瞬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死妮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不过是说点漂亮话客套一番,好维持自己真善美的人设。 不是真的要去下乡吃苦受罪。 ------------ 第3章 以退为进 女主这这做作的姿态,跟她那个室友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容貌也没啥变化啊。 书中关于女主美貌的描写,可是占据了很大篇幅的。 她那室友几乎把所有能用的形容词都用上了。 还有她的才华,原主走之后,女主就进入文工团了。 短短几个月,就在舞蹈队里崭露头角,大放异彩。 简直是集才华与智慧于一身,融气质与美貌于一体。 才不才华的温乔此刻还看不出来。 但女主这容貌,跟她那室友并无区别。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啥变化。 清秀有余,惊艳不足。 在现实中奈何不了她,就把她写进书中,用那些阴暗肮脏的手段,置原主于死地。 温乔真想口吐芬芳,喷她一脸。 “月如,你说什么呢?你这个身体下什么乡,再说了,她再不愿意,也是沈家人,该她出力的时候就得出力,要不然我们沈家认她回来干吗。” 温乔话音刚落,沈归远就开始给沈月如打抱不平了。 温乔撇了撇嘴,收回打量的视线。 沈月如倒是有个不错的嘴替,可惜脑子不好使。 温乔努力让自己挤出来几滴泪。 表情委屈的不得了。 “原来你们把我找回来,是为了让我下乡,我还以为你们是真心的疼爱我。” 不就演戏嘛,谁还不会。 沈母连忙拉着她的手解释。 “不是的乔乔,你别听你二哥瞎说,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转头朝着沈归远不悦的训斥道。 “归远,你说什么呢?乔乔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也是你的亲妹妹,我们把她接回来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来享福的。” 沈归远轻嗤一声。 “我的亲妹妹只有月如一个,我可不要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土包子当我妹妹。” 沈母脸色有些难看,指着沈归远。 “你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快给乔乔道歉。” “我才不道歉,我又没说错。” 沈归远扔下话扭头就下楼去了。 丝毫没把温乔放在眼里。 沈母气结,但也无奈,这个二儿子被她惯坏了,脾气又臭又拧。 她只能回头安抚温乔。 “乔乔,你二哥的话别放心上,他没恶意的,就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过段时间他就能想通了。” “你都一天没吃饭了,饿坏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其他的事一会再说。” 温乔心里翻了个白眼,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要为了她好,就不会第一天就逼着原主下乡了。 还有沈归远,从昨天原主来到沈家开始,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各种言语攻击辱骂,今天还是一如既往,沈母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明摆着偏心。 不过没关系,她也没打算跟沈家的任何人处好关系。 她并不奢求沈家人的真情。 说白了,这些人都是她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无足轻重。 沈家把她当成纯纯的工具人,她也把沈家当成跳板。 等她拿到钱就远走高飞,远离这些糟心的事跟添堵的人。 温乔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乖乖巧巧。 “嗯,好。” 然后任由沈母挽着她下了楼。 沈月如看着前面亲亲热热的母女两人,咬牙暗恨。 只不过是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罢了,她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 跟爸妈相处十八年的人是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温乔让她有些陌生。 她刚才擦手的动作,还有那嫌恶的眼神。 昨天温乔刚来到沈家的时候,整个人畏畏缩缩,胆小木讷,跟个哑巴似的,问她什么都不说话,一直都低着头,更别提敢跟她对视了。 沈月如甩去心头的疑惑。 无所谓,反正这死丫头就要下乡了,她发小的母亲就在知青办,到时候给她找一个大西北的山沟沟。 她可听说了,那边全是黄土地,缺水少粮的,去那边的知青,十个有九个回不来。 前些日子,有个回来探亲的知青,整个人瘦成了人形骷髅,宁愿被批斗都不回去了。 可见那边的环境有多恶劣。 只要温乔去了那边,再断了她的粮票,早晚会被困死在那边。 就算她沈月如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也胜似亲生的。 毕竟,沈家宠了她十八年,情分在这里摆着。 亲女儿没了,沈家往后只会把这份爱双重叠加,放在她身上。 她这个假千金的地位,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反而会因祸得福,备受沈家人的疼爱。 一想到这里,沈月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乔乔,你在温家没多少机会吃肉吧,这红烧肉可是咱妈亲自下厨,专门为你做的,你多吃一点。” 沈家自然是有保姆的,但亲生女儿回来了,沈母特地亲自下厨,试图用这个方式来拉近两人之间的感情。 温乔眼疾手快的端起碗,低着头扒拉着米饭,根本不搭理。 她怕吃了沈月如的这块肉,一会要恶心的吐出来。 沈月如举着筷子,僵在半空中,表情尴尬,递过去对方不接茬,缩回去没面子。 沈归远见状,剜了温乔一眼。 “月如,她不领情就算了,别管她,你身体不好,你才应该多吃点肉补补。” 说着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了沈月如的碗中。 “我是觉得乔乔平时肯定很少能吃到肉,想着让她多吃点。” 沈月如咬着唇,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心里却咬牙切齿的把温乔骂了一顿。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敢下她的面子。 温乔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书中的这个沈月如跟她室友本质相同,都是一类人。 表面上是朵纯净无暇的小白花,温柔善良体贴。 但里子却是暗藏锋芒的黑心莲。 这种人最善于伪装,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内心阴暗。 温乔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心慌手抖。 没什么心思跟她表演姐妹情深。 待会她还要谈条件呢。 反正原主木讷沉闷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就继续保持吧。 原主饿了可不是一天了。 在温家的时候,天天都挨饿,压根就没吃饱的时候。 这会看见桌上油腻腻的红烧肉,温乔心里反感的很。 红烧肉这这种东西在现世,温乔碰都不会碰一下。 不是为了保持身材,只是单纯的无感。 但此时此刻,温乔的口腔里立刻开始大量的分泌唾液,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忍不住垂涎。 ------------ 第4章 诉苦 温乔刚出生那会,家里的条件其实不算太差。 因为温母一直在沈家帮佣,生了她之后,也没有离开。 沈老爷子当时是首都军区的高级将领,沈父当时也在军区任职。 沈母则是在总政文工团担任干事。 沈家算是正儿八经的军人高干家庭。 生活条件自然优越。 尽管温乔出生没两年,就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 但军队系统供应还算稳定,受到的影响没那么大。 温母在沈家靠着打包剩菜,偷渡食材,养活了温家一家子人。 后来,还舔着脸求沈家给她男人介绍工作。 沈母心善,遂给温父介绍了屠宰场的临时工。 原主上面有三个哥哥。 温父带回家的肉,自然是没她的份。 但肉汤倒是能喝上几口的。 变故是在温乔十岁那年。 那一年的夏天,温父突然辞了屠宰场的工作,温母也离开了沈家。 两人匆忙的带着四个孩子回了乡下。 温父温母没了工作,只能下地挣工分。 地里刨食,完全是看老天爷的脸色。 但这两口子在城里呆惯了,受不了下地的苦,整日里偷懒磨滑不说,还为了逃避上工,隔三差五的轮流装病。 一年下来,收入微薄的很。 尽管如此,但温家的生活质量却没有下降多少。 只有温乔,天不亮就要起来烧好一大家子的早饭,伺候完一家子,还要去上工。 温母抢到了生产队喂猪的活计,让她去干。 她白天要上山打猪草,铡猪草,煮泔水,晚上回到家洗衣烧饭收拾卫生,还要照顾好下面的两个弟弟。 忙完了这些,到了夜里,还得跟着温家老爷子上山偷偷地采摘草药。 温老爷子是个赤脚大夫,会制作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正好村里有个大青山,里面好些野生药材。 村里能辨识药材的人寥寥无几。 山上的东西都是集体的,不允许私拿。 而且,白天采摘容易被人看见不说,时间长了,就有人揣摩出这里面的道道。 万一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会被举报不说,财路也就断了。 所以,温老爷子闷声发大财,都是摸黑带着原主上山偷偷采摘。 后来原主对药材跟上山的路线都熟悉了,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就让她自己上山偷采药材。 还给她下了任务,每天必须采满一筐,不然不许她回来。 原主常常是半夜三更回来。 天刚破晓就又要起床。 温乔忍不住感叹,原主的待遇还不如一头驴。 生产队的驴夜里还能休息休息呢。 原主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这温家也是奇葩,每天让一个小姑娘半夜去山上,一呆就是半夜,也不怕她出什么事情。 关键是饭也不给吃饱。 温家的生活水准并不差,虽然不像在京市那般经常大鱼大肉吧。 但餐桌上几乎顿顿白面馒头,隔三差五的还有几道荤菜。 当然这些原主是没有份的。 她每顿只有一碗稀的能照人的野菜汤跟一个野菜窝窝头。 家里孩子多,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就只能窝在柴房。 吃不饱穿不暖,每日活计又重,干不好不仅挨饿还得挨打。 原主每日活的战战兢兢的,从来不敢反抗,渐渐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怯懦性子。 温乔这会浑身无力,心慌手抖,不用检查就知道这具身体亏空的厉害。 这遭瘟的室友,绝对是故意把原主泡在苦水里的。 就算温家重男轻女,但就这一个女儿,也不能这么苛刻。 猪还是养肥了再杀呢。 把女儿养成这般,将来把她卖了换彩礼也折价啊。 完全不合理。 沈月如纯粹是在打击报复她。 温乔叹了口气,闷头干饭,只捡着清淡的菜吃。 她肚子里长期没有油水,可不敢吃太油腻的。 这红烧肉要是下了肚,她的肠胃肯定是要抗议的。 得循序渐进的来。 温乔吃完这一碗饭,胃里就有了饱意。 长期挨饿,胃袋都被饿小了。 沈母赶忙来打圆场,亲自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温乔。 “乔乔,吃点肉吧,月如也是好意,你太瘦了,确实要多吃点肉补补。” 温乔扫了一眼沈母,这个中年美妇神情关切的看着她,只是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笑容浅淡。 “谢谢妈,不用了,我在温家每天吃的都是野菜团子,好多年没吃过肉了,太油腻的东西肠胃适应不了。” 听见温乔这一声妈,沈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眶瞬间红了。 女儿跟她长得很像。 想当年,她也是总政文工团一枝花。 女儿完全遗传了她的美貌,虽然肌肤有些粗糙暗淡,但底子还是在的。 将来好好将养一番,璀璨的容颜自会展露出来。 说不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是这个性格,有些一言难尽。 这孩子说好听点是文静温顺,难听点就是木讷呆滞。 从认亲后到现在,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她知道农村生活条件艰苦,但没想到这么困难,到了天天吃野菜的地步。 军区大院物资供应充足,鸡鸭鱼肉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不缺的。 沈母想到这里,顿觉心里堵得慌,饭都吃不下了。 吃饱喝足了,温乔抹了抹嘴巴。 开始搞事情。 “月如,你不回温家吗?” 沈月如表情怔了一下,没想到温乔会问她这个问题。 沈归远先不乐意了。 “温乔,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赶月如走?你在温家吃糠咽菜的,月如身体这么娇弱,可受不了这个苦,爸妈还没说什么呢,有你说话的份!” 沈归曜眉宇轻皱,不赞同的瞪了弟弟一眼。 沈归远还想再说什么,被亲哥不悦的眼神给制止了。 温乔吓的肩膀一缩,眼眶红红的。 开始诉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如要是不回温家的话,那家里的猪跟鸡就没人喂了,也没人洗衣服烧饭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需要人照顾。” “哦,对了,他们还给我定了一门婚事,让我嫁给村书记的痴呆儿子,彩礼都收了,说是要留着给弟弟们娶妻。” 沈父闻言筷子一摔,表情有些愠怒。 “这事温德贵之前怎么没提过,也太不像话了,我们沈家的女儿如何能嫁给一个傻子!” 沈母也气坏了。 “这不是卖女儿吗?都新社会了,买卖婚姻是犯法的,这王桂花两口子怎么这么糊涂啊!” 温乔把原主在温家的遭遇,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 ------------ 第5章 谈条件 温母收了高额的彩礼以后,并没有退回去。 照着温家人见钱眼开又死抠的性子,彩礼最后肯定是不会退回的。 但温家就她一个女儿。 如今身份换过来了,婚事自然就落到了沈月如的身上了。 她记得书里面,原主下乡之后,温家人找上了沈月如。 谎称那笔彩礼已经花完了,让她嫁过去或者拿出彩礼。 温乔当时看书囫囵吞枣,一目十行。 看见沈月如的名字就烦,直接跳过了。 所以,也不知道她最后怎么处理的。 但这件事被她按住了,没有爆出来。 沈家跟温家的关系一如既往的融洽,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龃龉。 沈家毕竟养育了沈月如十八年,感情自是深厚,她团宠的地位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温乔只能从温家人下手。 虽然她马上就要下乡去了,临走前也得给沈月如制造些麻烦。 先从破坏沈温两家的关系入手。 原主是个闷葫芦,有苦从来不说,逆来顺受惯了。 她两手空空的下乡去了。 倒是女主,拿了那一大笔钱票,吃香的喝辣的。 原主呢,却被活活的饿死在大西北的山旮旯。 凭什么。 她既然代替了原主,那这本书的剧情走向,可就由不得沈月如了。 就算她那个室友本人来,也没用。 她可以走,但沈月如也别想落着好。 温乔现在提前把温家父母做的事情都给都给抖搂出来,他们得不到好处,这笔账自然要算在沈月如身上。 在温家父母眼里,女儿就是妥妥的工具人,是拿来给儿子铺路的。 原主是,女主也不例外。 依照温家人的尿性,到时候肯定会找上门,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上她。 想到那个场面,温乔眸中的笑意都快要遮不住了。 长此以往,沈温两家也早晚会闹掰的。 不知道,到时候,沈月如在沈家团宠的地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温乔并不打算跟沈月如争抢沈家人的宠爱,她只想多拿些好处,离开京市。 沈家人对她越是愧疚,她拿到的补偿才会越多。 温乔说完,沈母气的手都抖了。 心里愈发的心疼她。 这可怜的孩子在温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他们去乡下接温乔的时候,已经见过温家的几个孩子了。 温母一共七个孩子,温乔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三个弟弟。 家里的条件看起来并不差,那整整齐齐的几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在村里显眼的很。 几个男娃都长得很壮实,身上的衣裳也都是崭新的,连个补丁都没有。 只有温乔,面黄肌瘦的,一身破旧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 这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等温乔说完,桌上的几个人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都有些食不下咽。 连沈归远也不说话了。 沈父气的饭也不吃了,朝着大儿子沈归曜吩咐,让他去查查这桩婚约的始末。 尽快去温家一趟,把这婚事给退了。 沈月如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父亲一般很少发脾气,但他一生气就是雷霆之怒。 她想把温乔掐死的心都有了。 这死丫头怎么敢? 这不明摆着挑拨温家跟沈家的关系吗。 她是温家的亲生女儿,温家难堪,她面上也没有光彩,万一两家闹掰了,她在沈家还如何自处。 沈月如恨恨的剜了温乔一眼。 果然,不会叫的狗咬人最凶。 以前,她肯定都是装的。 用过饭,沈家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要跟温乔商讨下乡的事情,但经过刚才的事情,都有些不忍心开口,一致保持缄默。 就连沈归远都没开口催促。 他是看不上这个土包子妹妹,但毕竟温乔跟他一样,身体里都流着沈家的血。 而且,她在温家过的也确实挺惨的。 只要她不欺负沈月如,他也没必要针对她。 沈月如见众人都不说话,咬了咬唇,没忍住先行开了口。 “姐姐,你下乡的事情考虑好了吗?知青办那边一直在催,再不去报名,就不好交代了。”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本来我早就应该去报名的,但我身体一直不好,这都拖了很久了,再拖下去,别人该对咱家有意见了。” 沈月如说完,其他人都没吭声。 温乔扫了一眼周遭,见众人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点头。 沈母虽然神色愧疚,但依然眼含期盼。 温乔心中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原主的家人,看似情深意切,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她果然不该有期待的。 也是,如果沈家人真的对原主上心,也不会任由沈月如篡改了她的下乡地址,扣下了她的下乡物资。 就让她这样两手空空的,孤身奔赴遥远偏僻又贫瘠的大西北。 “我可以下乡,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温乔刚说完,沈家人都齐齐的看了过来。 沈母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说。” 只要她同意下乡,什么要求家里都能答应。 “第一,下乡的地址我来选。” “第二,我要足够的钱票。” 沈归远撇撇嘴,下乡本就是她该去的,要求还这么多。 什么叫足够。 还想狮子大开口不成。 “可以。” 沈父直接拍了板。 温乔提的这两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沈家是真正的革命家庭,往上数三代,都出身纯洁,历史清白。 家底虽然不算丰厚,但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就算温乔不提,他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 结果,等拿到清单的时候,他还是被惊到了。 没想到温乔所谓的足够是这么大一笔巨款。 先不说钱,就这各式各样的一大堆票证,就够头疼的。 这要是按照她的要求办了,沈家的存款得少一半。 沈父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沈母完全被温乔这么一出给惊到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归远阴阳怪气的嘲讽她。 “温乔,你胃口够大的呀,这是想把我们沈家掏空吗?” 这土包子真敢狮子大开口。 ------------ 第6章 要钱要票要物资 沈月如看见清单上一长串的要求,彻底按耐不住了。 “姐姐,你是去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带这么多钱,影响多不好啊。” “再说了,这路上也不安全啊,这么些钱票,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而且这么一大笔钱,爸妈怕是一时之间拿不出来,你不要为难他们了。” 温乔冷笑,一点没惯着她。 直接回怼过去。 “呵,我已经在乡下呆了十八年了,还不够吗?” “至于安全问题,我会注意的,用不着你操心。” “还有,爸妈能不能拿出来这个钱,那是爸妈的事情。” “爸妈都还没舍不得呢,你倒是先心疼上这些钱了。” 沈月如忙不迭的解释。 “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 不等她说完,温乔出声打断她的话。 开始卖惨。 “月如,你在沈家吃的大鱼大肉,住得宽敞明亮的小洋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用干。” “我呢,在温家吃糠咽菜,食不果腹,衣不裹体,住在脏乱差的柴房,每天干不完的活。” “我在温家替你受了十八年的苦,这点补偿还算多吗?” 温乔杏眸湿润,珠泪滚滚,颊边挂着一滴泪,一边哽咽,一边缓缓诉说。 “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父母,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却又要去下乡吃苦受罪,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我都十八了,再过几年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要是回不来,就只能留在当地结婚,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再没点钱票傍身,到时候可怎么活下去啊?” “你们说,这要求很过分吗?” 沈母一把揽过温乔。 神色带着几分愧疚,心疼道。 “好孩子,别哭了,不过分,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虽然跟温乔没什么感情,但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怎么会不心疼。 但凡有一点办法,她又怎么会让温乔去乡下吃苦呢。 沈父神色也有些动容。 沈家确实对不住这孩子,她索要的钱票虽然多了一些,但也在情理之中,就当是给她的补偿吧。 如她所说,现在的政策谁也说不准。 之前都以为上山下乡也就一阵风。 结果呢,都好几年了,这阵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见不着回城的希望,大部分知青确实都在乡下成家立业了。 他也不敢保证温乔什么时候能回城。 这是沈家欠她的。 沈月如快要被气死了,用力攥着拳头,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温乔绝对是故意卖惨。 母亲心中本就对她愧疚,温乔这一哭诉,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真看不出来,这死丫头,惯会使手段。 动不动就拿身份说事,她还不能说什么。 沈父沉默片刻,把清单递给沈母。 吩咐道。 “就按照这个准备吧。” 沈归远闻言不乐意了。 “爸,真要给啊?会不会太多了?她一个土包子哪用的着这么多钱票啊。” 沈父一脸严肃的训斥。 “行了,你不用操心了,乔乔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多拿点东西怎么了?还有,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土包子,这是你亲妹妹。” 沈归远接收到沈父严厉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在这个家里,沈归远最怕的就是他爸,其次是他大哥。 尤其是他爸,脸一绷起来,那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压的人喘不过气。 平时嘻嘻哈哈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旦沈父沉下脸,他吭都不敢吭一声。 沈月如神色阴郁,她现在没有立场来反驳。 虽然温乔姓温,但她是沈家的血脉。 反观自己,虽然姓沈,被沈家宠爱了十八年,但终究是一个外人。 她确实没有资格阻止沈父把这些钱给温乔。 此刻,她不仅恨上了温乔,也怨上了温家夫妇。 这两个老不死的,不老实搁乡下待着,带着温乔来军区大院溜达什么,不然也不会被沈家人发现。 虽然她不知道下乡的政策什么时候会取消,但今年明显已经宽松了许多。 只要她在在家躲上一段时日,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去了。 她依旧是沈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现在倒好,让温乔得利了。 温乔不仅成了真千金,还讹了沈家一大笔钱。 不行,那些钱票可都是她将来的嫁妆,怎么能落到这个村姑手里。 得想个办法,把这些钱票给扣下才行。 沈月如迅速恢复了神色,凑到了沈母的身边。 “妈,我帮你一起准备吧,之前是我想岔了,姐姐这些年确实不容易,我们早点给她准备好,她也能早点下乡。” 沈母闻言欣慰的点头。 “好。” 月如这孩子就是心善,永远以德报怨。 沈母对温乔确实心存愧疚,但对沈月如也是真心疼爱的。 她只希望两个人和平相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伤心难过她都不想看到。 只是这样一来,沈母又觉得亏待了月如,幸好月如一向懂事体贴,尽管心里委屈,也从不让她为难。 好在月如将来不会离开,还是会在沈家陪着她,时日还长,补偿她的机会还多着呢。 温乔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才狮子大开口的。 沈家祖上贫农出身,后来投身报效祖国,曾经立过赫赫的战功,才换来了现在的地位。 再看家里的摆设,朴素低调,找不到一丝奢靡。 她也不确定家里有多少积蓄。 能成就成,不成拉倒。 没想到她就卖惨了几句,她的便宜父母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肯定是要少了。 但看到沈家兄妹肉疼的模样,她又觉得不太像。 想来这兄妹俩也不知道沈家的家底。 算啦,能用他们的愧疚要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完全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些钱票,不管她去到哪里,都吃喝不愁了。 温乔没跟着沈母她们出去。 她把沈母身上的钱票全都要了过来,一张没给她留下,说是要亲自置办一些下乡的东西。 其实这只是温乔的借口而已,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为了防止沈月如在她的下乡地址上做手脚,她要去知青办亲自填报表格。 顺便把下乡的补助领了。 钱这东西谁还嫌多。 沈父已经跟知青办那边打好了招呼,温乔随时可以过去。 她的去向只告诉了沈父,其他人一概不知。 就是要防着沈月如。 等她表格提交上去,沈月如再想做手脚,也没机会了。 温乔去报名的时候,本来想坑沈月如一把,把她的名字也给报上去的。 结果,知青办那边说,沈月如户口虽然暂时还在城市里,但沈家说,马上就会给她转移到亲生父母那边。 所以,她本质上属于乡村本土青年,不符合上山下乡的政策。 温乔叹了口气。 父母之爱女,则为之计深远。 沈家倒是为这个养女,计的够远的。 对外说,要把沈月如户口转回农村父母家,回头就把她安排到文工团。 这算盘打的。 ------------ 第7章 空间跟来了 温乔只能作罢。 交完报名表,她跑到供销社,开始了买买买的模式。 她空间里物资是不少,但这个年代能拿出来的却是不多。 提到这个空间,那是很早的事情了。 现代的时候,十六岁生日那天,奶奶给她了一个羊脂玉的指环,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指环颜色纯净,晶体均匀,触感温润细腻,温乔一眼就喜欢上了。 天天戴在手上。 一次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手,血珠顺着指尖流到了指环上。 触发了传说中的空间。 空间虽然面积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的样子,但好在是无限高的。 跟指环一样,是个圆形的,除了中间有个小小的泉眼,什么都没有。 还真是挺空的。 温乔试过了,里面可以进人,物品可以保鲜。 这些对温乔来讲都是鸡肋。 她家境优渥,父母虽然在学业上对她苛刻了一些,但从未在钱财上亏待过她。 温乔抽空屯了一些物资。 未雨绸缪嘛。 虽然末世到来的可能性不大。 但万一呢。 毕竟空间都出现了。 温乔就象征性的每一样东西都屯了一些。 主要是吃食。 因为空间太小了,物品种类太多,每样来一点空间就塞满了。 唯一对她真正有用的是空间里的那个灵泉。 整个灵泉壁垒都是玉石做的,中央悬着一颗透明的珠子,隐约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泉水就是从玉珠中自然渗透出来的,上面雾气缭绕,灵珠晶莹剔透。 温乔好奇的掬了一捧泉水,入口微凉,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 泉水入喉之后,当时她就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 有一种灵气涤荡,洗髓伐经的玄妙感。 这种感觉太美妙,温乔没忍住,尝了一口又一口。 不小心,就把里面的灵泉都喝光了。 其实那灵泉也就浅浅的一层,盛了两杯就没多少了。 没一会身上开始出现臭气熏天的污垢。 等温乔洗干净之后,望着镜子里令人眩晕的美人,温乔才觉得这空间真是个宝贝。 她的相貌本就清纯娇美,肌肤底子也不错。 现在更像是,毛坯上了釉,画师点绛唇,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顾盼生姿,光彩照人。 整个人仙气飘飘,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虽然相貌还是那个相貌,就是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温乔这才知道灵泉有变美的功效。 后悔自己有些大意了,不应该一下子喝太多。 好在父母工作很忙,常年全国各地的飞,主持各种舞蹈类的选拔赛。 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经常是几个月,温乔才能见他们一面。 温乔第二天就打飞机去了一趟泡菜国。 谎称自己去做了个医美。 身边的人这才没有起疑。 温乔也是没办法。 空间的事情她不会跟任何人说。 只能编造这些谎言了。 后来她慢慢的发现,这泉水的功能很强大。 不光能变美,还能把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 尤其对于外伤治愈方面,简直立竿见影。 只是灵泉中那颗玉珠渗出的泉水很有限,每天也就几毫升的样子,她攒了几个月,才勉强盛满一小杯。 同时她也发现了灵泉的副作用。 身体素质是变好了,但也变娇气了。 没想到,末世没来。 她穿书了,还穿到了物质贫瘠的七十年代。 空间绑定的是她的灵魂,自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温乔刚来的时候就检查过了,空间还在,里面的物资也一点没少。 只是好些东西偷着用可以,但不太适合摆在明面上。 尤其是在这个全民皆兵的年代,阶级斗争思想浓厚,对特务分子的警惕性非常强。 她可不敢小瞧人民大众的智慧。 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日常的生活用品之类的,都得先买一些应应急。 她先去了一楼的副食品柜台。 各色糕点,罐头,红糖,白糖,麦乳精,奶粉,还有各种糖块,都买了一些。 这些东西在这个年代都是金贵的东西,吃不完拿来送人也是极为体面的。 接着去日用品柜台。 牙刷,牙膏,肥皂,洗衣粉,蚊帐,卫生纸都买上一些。 布拉吉来上两件,衬衫裤子买上两身,拖鞋,凉鞋,小白鞋,皮鞋都来上一双。 雨衣雨伞草帽,火柴,蜡烛,煤油灯,手电筒,帆布包,搪瓷盆,铝制饭盒,铁壳水壶等等。 最后,她还买了两个行李箱,一个帆布的,一个藤编的。 谁知道知青点宿舍有没有放东西的地方,万一没有,就只能放在行李箱里。 温乔把手中的票花的干干净净的,这才出了供销社。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大件都放进了空间,小件放进了刚买的帆布包里。 到了晚上,沈母递过来一个带锁的保险盒子。 温乔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摞钱票。 全国粮票,军用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等生活类的,还有一堆副食品的,糖票,鸡蛋票,豆腐票之类的,还有工业品票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汇券。 种类相当齐全。 温乔也没数,一股脑的收下。 朝着沈母甜甜的笑了笑。 “谢谢妈,您真好。” 沈月如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语气酸不溜秋的。 “姐姐,咱妈为了给你换这些票,欠下了好些人情呢,你可得放好了,别弄丢了。” 还专门在丢字上强调了一下。 温乔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谁呢。 她是为了沈家下乡,沈家给她准备这些东西那是应该的。 再说了,她丢了,钱都丢不了。 她可是有空间的人。 温乔唇角一翘,斜斜的睨了她一眼。 讥笑中带着三分真诚,七分嘲讽。 “月如啊,你要是眼红就直说,我可以让给你的,你去下乡,喏,这些钱票就都是你的。” 沈月如笑容一僵,赶忙解释。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提醒你这些钱票来之不易,别弄丢了。” 温乔故意拖长了音调,冷冷的回了一句。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我会放好的。” 温乔不知道沈月如是怎么扣下原主物资的。 但在她这里,一分钱都别想顺走。 沈母本来想把部分钱票给换成物资的,温乔拒绝了。 沈母买的东西可不能堂而皇之的放进空间,只能自己扛着。 她可不想大包小包的上火车。 现在都是绿皮火车,就算坐直达特快列车,京市到羊城也得两天两夜呢。 ------------ 第8章 临行前的准备 再说了,下了火车也没人帮忙,还得自己扛着出站。 她选择下乡的地点是羊城军区下面的军垦农场,距离火车站有十多公里呢。 万一出了站没人接,她还得自己扛着行李去那边。 这个年代的交通可没有那么发达,别说出租车了,去那边的公交车都未必有。 轻装上阵最好。 钱票多轻便啊,都给她换成这个就行了。 而且,基本的物资她也买全了,都搁空间了。 温乔只准备在行李箱里放几件轻便的换洗衣物。 再背个挎包,放点吃食就行了。 主要是用来做个掩饰。 她总不好两手空空,到时候凭空取物吧。 总得找个东西遮掩一下。 只要兜里不缺钱票,哪里买不到东西。 而且,羊城距离港城这么近,那边的好东西更多。 温乔这才朝着众人宣布。 “哦对了,我已经拿到上山下乡的批准书了,去的是羊城,火车票也买好了,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们可以放心了。” 温乔之前还担心,知青点办事拖沓,会影响了她的行程跟计划。 结果,她完全是多虑了。 可能是担心她反悔,知青点那边迅速批复了她的报名表。 温乔拿着批准书到派出所迁户口,转移粮油关系。 这一切格外的顺利。 温乔说完左手抱着钱票的盒子,右手提着行李箱,转身慢悠悠的上了楼。 压根没管楼下众人各异的脸色。 爱咋咋吧。 钱票她都拿到手了,下乡的地方也定好了。 就是为了不再节外生枝。 谁知道沈月如还会不会从中作梗,万一她再整什么幺蛾子。 不够烦的。 索性早点离开。 这里也没啥好留恋的。 原主重视跟沈家人的感情,她可不在乎。 沈家人真要对她有感情,就不会刚把亲女儿接回家,就逼着她下乡了。 都七五年了,上山下乡已经到了高潮末期。 政策已经松动了不少。 就算她不去,别人又能把沈家怎么着。 还不是沈父胆小怕事,担心政敌从中作梗,会影响到他的升迁。 这才逼着刚找来的亲女儿下乡。 之前身份没换回来的时候,因为下乡的事情,沈月如一直在装病,都拖了两年了。 原主一来,沈家立马就拍板了。 这区别对待的也忒明显了。 原主还在一直奢望沈家人的亲情,生生的把自己憋屈死了。 何苦来哉。 真是想不开,什么感情不感情的,都是浮云,哪有钱票重要。 回到卧室,温乔直接把房门一锁。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个储物间。 沈家说暂时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让保姆把储物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她暂住。 瞧瞧,口口声声的说心疼她。 还不是让她住在这阴暗窄小的鸽子笼。 连个书桌衣柜都没有。 温乔坐在床边,从空间里拿出镜子。 这屋里啥也没有,穿过来之后,她还没仔细照过镜子呢。 这一看不要紧,温乔差点没把自己呕死。 镜子里的人面色蜡黄,头发也跟脸一个颜色,枯黄发叉,肌肤暗沉无光,只除了一双璀璨的双眸熠熠生辉。 相貌还是那个相貌,不过是个低配版的。 还是纯毛坯的。 好在原主别的地方一马平川,某个重点部位摇摇欲坠。 原主吃了这么多年的草,还能发育的这么惊人,也是不容易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最傲人的除了脸蛋,就是身材了。 幸好空间跟过来了。 只要有灵泉,这些都不是事。 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到明天,上了火车之后才能进行。 容貌骤然变化太大,不好解释。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第二次。 温乔提前央求了沈父开了证明信,买到了一张软卧,到时候弄个帘子,等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她就可以偷偷的进去空间了。 温乔躺在空间的小床上,渐渐地进入睡眠。 卧室狭小阴暗,此时正值盛夏,暑气逼人,别说风扇了,原主连个凉席都没有。 那硬板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被褥,温乔在上面感受了一下,能硌死人。 她睡惯了柔软的大床,可受不了这种罪。 空间虽小,但温度适宜。 而且里面的双人床,是高级定制的轻奢公主床,别的不说,舒适度绝对满分。 她本想着如果还要住几天的话,就找沈母好好说道说道,让沈月如把那间主卧给让出来。 但她明天就要走了,也懒得折腾了。 就算她要回来,最多也就住一晚上而已。 而且,那房间她看了,除了空间大,敞亮一些,也没啥优点。 那雕花木床也就看着不错,真躺上去,还不如她空间里的公主床睡着舒服呢。 回头沈月如撒个娇,肯定又搬回去了。 不如养精蓄锐,多休息休息。 赶火车也是个体力活。 美美的睡了一觉,温乔伸了个懒腰,恢复了一些元气。 她打开帆布的箱子,随便扒拉了出来一件米色的布拉吉就换上了。 这些衣服是昨天温乔去供销社随手添置的,料子的质地还凑合,就是这款式一言难尽。 温乔平日喜欢穿裙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在她眼里,那些布拉吉土的掉渣。 土就土吧,现在情况特殊,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温乔收拾好着装,找了一根同色系的丝带,又编了一个松松的五股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楼下客厅,沈母已经做好了早饭,沈月如也在帮忙摆放碗筷。 看见温乔青春时髦的打扮,沈母跟沈月如两人都愣了愣。 沈月如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嫉妒。 这个女人流落在乡村这么多年,每天吃糠咽菜,饱受苦楚,为何这张脸还长得这般艳丽。 温乔翻了个白眼。 没事吧大姐。 眼睛不好就去治,眼睛瞪来鼓去的跟青蛙似的,膈应谁呢。 ------------ 第9章 尘埃落定 温乔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个素馅包子就饱了。 沈母把桌上剩下的包子还有白煮蛋都包起来,递给她。 殷切的嘱咐道。 “这些都拿着路上吃,京市到羊城的路程太远了,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选了个这么远的地方。” 她本想找个京郊附近的生产兵团让温乔下乡的,谁知道她选了千里之外的羊城。 好在羊城虽然远,但那边的物资相对丰富,鱼虾大米蔬菜的供应都比京市要富足一些。 沈月如也凑了过来。 面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姐姐,你这一走就要好久呢,你跟爸妈多说话话,我上楼帮你搬行李。” 不等温乔拒绝蹭蹭的上楼去了。 沈月如躲在楼梯拐角,恨恨的盯着温乔。 她没想到温乔动作这么快,如今尘埃落定,她已经没机会在下乡地址上动手脚了。 昨天气的她一夜都没睡好。 幸好她提前留了一手。 温乔瞟了一眼沈月如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终于忍不住了吗。 沈母盯着沈月如的背影一脸欣慰。 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乔乔,妈妈知道你心里对月如有意见,你不要怪她,发生这种事,她心里也不好过的,我们留下她也是没办法,她要回去温家肯定是要受罪的,她身子弱,受不了那些苦。” 顿了顿,接着道。 “你到了地方,给我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温乔没说什么,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她跟沈家人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就各自安好吧。 温乔站在月台上,眨着明眸环顾四周,周围全是鲜红刺目的标语。 什么“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 周遭人流如织,大多穿着蓝布工装,绿色军装或者白色的确良的衬衫衣裤,提着人造革的旅行包,或扛着帆布行李箱。 还有好些人提着网兜,大包小包的。 呜— 一声汽笛长鸣,绿皮火车喷着白雾缓缓进站,车厢上挂着京市到羊城的白色方向牌。 穿着深蓝制服的列车员站在车门口,开始挨个的查票。 人潮开始涌动,热浪卷着各种混杂的气味直往温乔鼻子里钻,差点没把她熏吐了。 温乔拿着手帕捂住鼻子,跟着人潮往前挤。 沈父今天军区有重要会议。 派了警卫员亲自送她。 文工团最近在为八一建军节的筹备演出,沈母这个副团长负责排练督导。 而且,她今天正好要带着沈月如去团里报到,不好耽误。 也没法送她。 沈归曜去了温家处理她的婚事,还没回来。 沈归远就不用指望了。 要温乔说。 都不去正好,省的还要上演什么母女情深,姐妹情深的戏码来膈应她。 温乔在人群的推搡下,终于登上了绿皮火车。 她左手捂着鼻子,右手拿着车票,穿过长长的硬座区域跟硬卧车厢,才到了软卧包厢。 周围的环境瞬间安静了许多,也没什么异味。 前几年知青大规模上山下乡的时候,铁路部专门为知青们开设了专列。 现在这个政策虽然还在执行,但已经快到了后期。 知青专列有倒是有,但频次少了很多。 大多都是开往西北边疆以及东北或者滇南的。 没有去往羊城这边的。 现在的火车每一趟只有一节软卧,购票是需要严格审核身份,就算是军区,也得是团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购买。 虽然这个年代艰苦,但在有限的条件下,也尽量给自己最好的待遇。 她是一点苦都吃不下的。 包厢的拉门是实木的,刷着深褐色的油漆,门把手上鎏金的铁路徽章被摩挲的发亮。 温乔拉开门,包厢里四张铺位两两相对,都铺着白色的的确良床单,边缘还用红线绣着铁道部三个字,每个铺位都配有一盏小巧的铜制阅读灯。 车窗下的小桌板铺着深绿色的呢绒布。 这里的环境比起硬卧那边,更加体面舒适。 至于硬座那边,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压根没有可比性。 因为温乔穿的裙子,就专门买了下铺。 好不容易到了包厢,她一屁股滑坐到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破败的身体,赶了个火车,就犯病了,心慌手抖,眼冒金星,站都要站不住了。 感觉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温乔咬了咬牙,强行忍着眩晕起身。 她得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做了一个简易版的帘子,把四边围起来。 挂上帘子,温乔又拿出干净的床单被罩换上。 刚收拾完,就听见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其余三人陆陆续续的都进来了。 温乔没露面,自然也看不见厢友都是什么人。 没一会,火车哐当哐当,喷着白雾,准点驶出了火车站。 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 蜷缩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中那根弦猛然松了下来,慢慢的闭上眼睛。 等她醒过来,天色已经全然黑透了。 温乔完全是被饿醒的。 她撑起身体,慢慢的靠在床头。 睡了一觉,身体里那种虚弱眩晕感,轻了许多。 垂眸间,发现军绿色的挎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两包零食糕点都没了。 好在身上的布拉吉没事。 如果也给她来上一下,指定当场走光了。 温乔心有余悸,这个年代的火车也太不安全了。 幸好挎包里没放什么贵重物品。 上火车前,她嫌弃帆布行李箱太笨重,提着不方便,暂时放空间了。 就防着这些扒手呢。 结果,还是没逃过。 温乔抖着手,从空间里拿出一盒牛奶,早上的素馅包子正好还热着呢,今天体力消耗过度,温乔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很快入了夜。 包厢内其他三个人都已经躺下休息了。 温乔耐心的等了一会,包厢内一片静谧,只有几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显然,已经睡熟了。 她这才悄无声息的闪进了空间。 盛了一杯灵泉水喝了下去。 那股熟悉的暖流瞬间流遍全身,温乔能明显的感觉,原主虚弱无力的身体在快速地恢复改变。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温乔就满血复活了。 温乔感觉精力充沛,身体轻盈。 就是她身上散发的味道,比上次还要臭。 温乔迅速跨进提前备好的浴桶,开始清洗这一身的污垢。 ------------ 第10章 脱胎换骨 她算是发现了,体内杂质越多,污垢越厚,效果就越好。 镜子里的女人,粉面嘟唇,雪肌乌发。 身材凹凸有致。 尤其是那张小脸,清纯妩媚。 灵动的眼神似星子一般璀璨。 温乔轻抬柔夷,嫩白如葱的指尖,从姣好的锁骨滑到怒耸的高挺。 下陷的小腰盈盈一握。 长腿又细又白。 脚趾圆润,连指甲盖都是花瓣的形状。 凝脂一般的肌肤,又白又嫩,像是敷上了一层水膜。 温乔从空间的衣柜里扒拉出一件比较保守的黄色连衣裙换上。 好在她衣柜里的裙装多不胜数,全是高级的面料。 亲肤柔软舒适,款式各式各样的都有。 找几件跟这个年代类似的出来,并不难。 时尚是一个圈,一直在不断的轮回变化。 曾经流行的元素,在某个时候又会重新回到时尚的舞台上。 所谓的潮流其实是一种结合。 就像这个年代的布拉吉。 随着时代的发展,它的风格在历史的长河中会淘汰一些设计,也会复兴一些设计。 这就是一个轮回的过程。 真正经典的东西是永恒的。 除了衣料的质地不一样,那些裙子的款式风格跟布拉吉相似,却又加了一些新潮的元素。 但总的看起来,虽然高调,但不算太出格。 温乔的这张高级脸注定了在哪里都不会低调。 就算她现在披个麻袋出去,照样是人群中最靓的崽。 没办法。 她的美貌太过于夺人眼目,这份独特的光芒跟魅力,就算刻意隐藏也没用。 这个年代的女同志流行两个大辫子。 温乔决定顺应潮流,用丝带也编了两条蓬松的,像是松鼠尾一样的麻花辫。 收拾妥当,这才打开了那个雕花的,榫头结构的木盒。 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早上沈月如说要帮她搬行李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女人要作妖。 原来是调换了她装钱票的盒子。 沈母给她保险盒的时候,温乔在上面做了记号。 这个钱盒不是原来的那个。 看来沈月如是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保险盒,关键时候替换掉。 可惜,温乔早有防备。 她第一时间就把钱票转移到了空间里。 为了不引起沈月如的怀疑,她还专门买了一堆同等重量的纸钱,放了进去。 气死这丫的。 如此说来,沈月如就是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扣下了原主的物资。 还让原主有苦说不出。 真是恶毒。 如果不是她赶时间,得掐着点去营救男主,没时间跟沈家人折腾。 不然,她说啥也得将计就计,坑沈月如一把再走。 也幸好她穿进来的时候,这本书才刚刚开篇。 剧情还没正式开始。 万幸来的早。 这个年代下乡最苦的几个地方,北大荒,云之南,陕北以及边疆地区。 尤其是最后两个,神仙去了都得脱层皮。 原主去的地方就是陕北黄土高原的一个深山沟沟。 那里住的是窑洞,缺水缺电,农作物产量极低。 说到这里,男主叫什么来着。 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姓路,还是姓陆来着。 至于名字,实在是没有印象。 温乔只隐约记得,是三个字。 这本书,温乔就看到第三章。 真不能怪她,因为原主就没活过三章。 她只看到原主去世,就给气晕了,直接穿书了。 前三章重点介绍沈温两家的背景,女主的无边美貌,以及原主遭受的苦难,死状如何悲惨。 男主只是闪现了一下。 早知道她会穿书,她肯定死命掐着自己的人中,说什么也要看完再晕过去。 这会说啥都晚了。 她只知道,男主现在在羊城军区。 在白云山执行任务的时候,跟特务殊死搏斗,成功制服后,自己也受伤昏迷。 也是巧了,正是原主下乡的那一天。 其余的她就一概不知了。 这也是温乔着急离开京市的原因,她必须要提前赶去羊城。 这样才有机会营救男主。 按照剧情,书中原主是两天后才下乡的。 她现在提前了两天,想来应该能赶得上。 她要成为男主的救命恩人,趁机抱上他的大腿,这样就能继续做咸鱼了。 书中男主家世相貌能力都是顶级的,最后,自然也坐到了高位。 她现在不缺钱票,缺的是坚强的后盾。 温乔向来是美而自知的。 长成她这样的,要是没人护着,很容易被那些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盯上。 别人也许护不住她,但男主肯定可以。 只要抱上男主的大腿,不管在哪里,不管这个年代的条件多么艰苦,她都能高枕无忧的躺赢了。 温乔把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这才出了空间。 掀开帘子,见包厢的其他人还在安睡。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空间这个事情是个绝密,她必须要小心谨慎的捂结实,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 这次是万不得已。 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太破败了,犯起病来,比林妹妹还弱,虚的走路都得需要人搀扶。 她怀疑自己刚才就是晕过去的。 就这孱弱的身体,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还怎么去救男主。 再说,等她到了羊城军区的军垦农场,也没机会改头换面了。 搁现代的时候,她变化大可以推给医美。 这个年代可行不通。 反正羊城那边没人认识她,索性一开始就用崭新的面貌示人。 她就是天生丽质,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当然,她也是为了给男主留个好的第一印象。 这本书的男主虽然没有原型,但简介中对男主的那些描述,什么淡然高华,挺拔俊雅,谦逊有礼,体贴细心云云的。 反正能用上的那些美好的形容词,沈月如几乎都堆砌在男主头上。 温柔深情专一,宠她入骨。 妥妥的男德标兵。 看的温乔牙酸。 也是,这种十全十美的男人,就算沈月如在现实生活中,做梦都梦不到。 也只能写到小说里,满足一下自己内心的野望了。 之前,温乔也想过,要不要把男主抢过来。 可惜,温润如玉这种类型,不是她的菜。 就算不准备撩拨男主,她也要把自己的容貌保持在最佳状态。 毕竟,男主对她好感度越高,于她越有利。 这根大腿才能抱得越结实。 ------------ 第11章 抵达羊城 人有三急,白天人多,厕所的利用率频繁,温乔不凑那个热闹。 这会大家都进入了睡眠。 包厢外面空无一人,温乔缓缓的边走边打量。 车厢顶部的白炽灯被调至最暗。 仅留下几盏夜灯泛着昏黄的光,随着火车规律的咣当声,光影在隔间间微微晃动。 窗外偶尔闪过零星的光线。 包间走廊里乘客的鼾声,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很有一种催眠的节奏。 到了厕所门口,发现里面居然有人。 温乔等了半天,里面的人也没出来的迹象,她只好去了隔壁的硬卧车厢。 接连的走了两个车厢,才发现了空的厕所。 打开厕所门的一瞬间,温乔差点崩溃了。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差点被里面的味道熏吐了。 没办法,空间里没有厕所。 温乔屏住呼吸,扶着墙壁,缓慢地蹲下来,迅速解决。 这个年代的火车都是直排式的那种,下面的铁轨都能看的见。 来回的晃荡不说,里面的气味一言难尽。 上完之后,温乔捏着鼻子赶紧逃离。 那味道让她差点当场升天。 再也不去硬卧车厢的厕所了。 温乔环视四周,走到无人的角落,悄悄的拿出一瓶英国梨与小苍兰的香水,往空气中一顿喷。 然后走进香雾中转了一圈。 温乔总觉得身上的衣裙,浸染了厕所滂臭的味道。 搁在以前,她早把一身衣服给换掉了,还要再去泡个花瓣澡。 奈何现在条件不允许。 只能先这样了。 温乔白天睡得有点多,丝毫没有睡意,又不想回去窄小的包厢,就在走廊里慢慢悠悠的溜溜达达。 此刻夜已深,走廊一片空荡静寂。 温乔垂着眸子,百无聊赖,走的漫不经心。 倏然,她的脑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 温乔嘶的一声,抬起小手抚了抚撞疼的额头。 抬眸看向对面的罪魁祸首。 男人身姿颀长,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军装。 帽檐下的容颜白皙俊朗,温润如玉。 一双幽澈的眼眸,在火车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明亮如星。 气质容止端净,雅致不掩硬挺。 军装里裹着书卷气,温润里藏着铁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糅合了温柔与力量的俊美。 仿佛是夜色中最耀眼的一抹光。 温乔眼前一亮。 哇哦。 军哥哥。 还是一个大帅哥。 不过,这张面孔看起来有那么点熟悉,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 路淮舟也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个扑进他怀中的女人。 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 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裙。 裙摆随着火车的轻微晃动而摇曳,像是一簇明亮的火焰,点燃了昏暗的走廊。 裙子是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跟流畅的曲线。 衬着身姿愈发玲珑有致。 领口处微微敞开的弧度,恰好露出她精致的锁骨。 凝脂般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乌发用同色系的发带编成了两条毛茸茸的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前。 皓齿星眸,唇若点朱,鼻梁小巧挺翘。 她抬眸看过来的时候,路淮舟看清了那双眼睛。 波光潋滟的眸子流转似秋水,晶莹剔透,又如山涧的溪水般,清净明澈。 这姑娘皮相美,骨相更是优越。 路淮舟唇角微扬,嗓音温和。 “抱歉这位同志,你的额头没事吧?” 温乔摇了摇头,回道。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看路。” 这个军哥哥不光人长得好看,还很有礼貌教养。 明明是她没看路,撞了上去。 他却先道了歉。 温乔弯起漂亮的眼眸,冲着男人浅浅一笑。 跟他擦肩而过。 路淮舟的心脏瞬间毫无预兆的漏跳了一拍,忍不住微微侧首,望向她的背影。 这姑娘不笑的时候,清纯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刚才微微一笑,清纯中又带着妩媚。 似冰雪融化,云散月现。 整个人透着一股灵动的美。 擦肩而过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香气。 像是夏夜里的茉莉,清甜却不腻人。 路淮舟的指节无意识的攥紧摩挲,站姿比接受检阅时还要笔直。 当走廊尽头的风吹起她的裙摆时,路淮舟突然侧身,挡住了车窗的缝隙。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路淮舟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他真是疯了。 路淮舟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有些怅然若失。 像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在渐渐的离他远去。 直到那一抹明黄彻底消失不见,路淮舟才收回了凌乱的思绪。 迅速的走回自己的硬卧包厢。 温乔回到包厢的时候,其余的人都在睡梦中。 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铺,闭上眼也开始小憩。 她第二天都待在里面,白日没有露面。 到了入夜的时候,才下来活动活动身体,顺便解决生理问题。 这个年代可不算太平。 尤其是火车上,鱼龙混杂。 不光有扒手,人贩子还猖獗的很。 目标就是她这种孤身一人还漂亮的女孩子。 再小心都不为过。 尤其是跟她同一包厢的其余三人,都是年轻的男性。 温乔就更不会露面了。 主要是她的容貌太出众了,不露面,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两天两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三天一早,火车内的广播声刺啦刺啦的响起来。 先是一段东方红的旋律,紧接着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羊城站,请收拾好您的行李物品,有秩序的下车。” 广播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请旅客同志们下车时注意安全,出站时自觉配合车站检查。” 广播员的声音刚落下,安静的车厢内瞬间骚动了起来。 温乔决定吸取上车时候的教训,等着人群下的差不多,她再下去。 这样就算扒手盯上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 等包厢里没了动静,温乔这才拆下布帘。 拿出帆布行李箱,下了火车。 ------------ 第12章 不好的预感 外面的空气潮湿闷热,一股裹着煤灰的热浪扑面而来。 温乔环顾四周。 站台上人潮拥挤,水泥地上泛着潮气。 倒映着灰蓝的天色,被无数双解放鞋,塑料凉鞋和打着补丁的布鞋踩过。 留下一片湿漉漉的脚印。 月台的柱子上,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标语,被蒸汽泅湿了一角。 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粤语潮汕话混杂着普通话。 戴着红袖章的车站工作人员,吹着哨子大喊。 “不要挤!拿好车票跟介绍信,排队出站!” 可人群已经却像是决堤的水一样,涌向出站口。 温乔咂了咂舌。 担心被人流裹挟,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退再退。 她不习惯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更不想被挤成沙丁鱼罐头。 月台西侧的军人接待出口。 路淮舟出示了军官证,迅速出了站台。 临走前,没忍住又往月台边上扫了几眼。 没有看见那一抹耀眼的明黄。 心中有些许的失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了一面,那姑娘的声音笑貌,总是不时的在他眼前浮现。 路淮舟收敛思绪,他还有紧急任务在身,不能分心。 不再犹豫的迅速转身上了军用吉普车。 温乔提着帆布行李箱站在月台的角落,等着大批的人潮散去。 周围匆匆路过的行人,都在盯着她看。 有好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眼神炙热的盯着她,走过去好远还悄悄的回头。 其中一个光顾着看她,还差点撞到月台的柱子上。 温乔跟他对视了一眼,那小伙子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温乔还觉得挺可爱的。 这些小伙子们看她的眼光,都是纯纯的欣赏,并不猥琐。 所以温乔也不反感。 人都是视觉动物,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 温乔也是一样的,就像那晚在火车上遇到的极品军哥哥,她也多看了好几眼。 人类的本能而已。 欣赏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 这些行人穿着整体偏向朴素。 男同志衣着颜色大多都是灰黑白蓝绿,倒是有不少女同志,穿着颜色鲜艳的布拉吉。 不得不说,羊城不愧是全国时尚的前沿。 现在全国的服饰受政治约束,朴素跟单调是主旋律。 但羊城因为远离首都,又因为毗邻港澳,在服饰上,更注重款式跟细节。 就比如,同样的直筒裤跟军装裤。 女孩子们会把裤脚跟腰身,悄悄的收紧一些,还在领口袖口添加一些暗花的镶边。 显得精致许多。 周围路过的女孩子们跟她温乔一样,梳着两个麻花辫。 不过她们的辫子,全都是溜光水滑的,一点都不杂乱。 边走边打量她,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温乔顺着她们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跟小皮鞋。 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她的发型,完全是按照这个年代的习俗来的。 两条毛茸茸的松尾辫。 担心自己太高调,温乔连平日最喜欢的,布灵布灵的发夹都没敢戴。 身上裙子除了质地不一样,款式什么的都跟她们的差不多。 低跟的小皮鞋就更普通了,毫无特色。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身打扮在现代很普通,甚至还有点土。 但放在这个年代,就相当惹眼了。 不说她精致的相貌,就格外令人侧目。 还有那一身能掐出水的肌肤。 明黄色的布拉吉,更显得人白的发光。 亭亭袅袅的站在那里,就跟个下凡的小仙女似的。 浑身冒着仙气。 温乔对周遭人群的追逐目光早已习惯了,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还是很纯真朴实的,目光也含蓄的很。 好多人都是偷偷的瞄过来几眼,没几个人敢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的脸看。 站前广场上,空气沉甸甸的压着。 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阵怪风吹来,几张废报纸打着旋飞过广场。 其中一张糊在了,欢迎来到羊城的标语牌上。 一道闪电无声的划过天际,空气中传来一丝咸腥的海风味,混着煤灰跟汗酸味。 远处传来货轮低沉的汽笛声。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温乔心中咯噔一下,倏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怎么看,都像是台风要来临的征兆。 书中关于男主受伤一带而过。 只说昏倒在白云山附近,被附近军垦农场的民兵给救了。 没说是个台风天气啊。 这下可糟糕了。 ...... 七月份的白云山高温湿热,暴雨无常。 山中丛林密布,树冠遮天蔽日,林下光线昏暗。 加上此刻刚下完一阵雷雨,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 几个军人正潜伏在密林中,一动不动。 为首的那个男人,匍匐在马尾松的阴影下,身上披着一张系满了松枝跟藤蔓的绿色麻绳网,解放帽上插满了树叶和各种蕨类植物。 帽檐压低至眉骨,面部轮廓全部用木炭灰跟湿泥涂抹。 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敛在纤长的睫羽下,好似深潭一般,冷冽清澈。 此刻男人正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警卫员陈平悄悄的凑近男人耳边低声询问道。 “团长,消息会不会有误啊?我们都在这里潜伏了好几天了,也没看见人影,这俩特务会不会都逃去了摩星岭那边?” 陆晏沉拧了拧眉,幽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 斩钉截铁的沉声道。 “不会。” 他昨天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说哨兵发现白云山大金钟水库附近有短波信号,两名特务藏匿在山林中,试图绘测雷达站的坐标。 这两名特务长期潜伏在群众中,有些时日了。 对于山中地形无比的熟悉。 军区立刻下达任务,让他立刻带人,秘密的封山搜捕。 陆晏沉带领了一支小队,潜伏在孖髻岭。 这里地势隐蔽,是山里最容易藏身的地方之一。 也是下山的必经之路。 另一支队伍,他派了得力干将高顺,带着人潜伏在摩星岭。 只要堵住了这两个要塞,特务插翅都难飞。 只是,两个特务身上可能携带着爆炸物。 为了防止特务们暴露后狗急跳墙,破坏军事设施。 不宜打草惊蛇。 必须出其不意,一招制敌才行。 得到确切的答案,陈平不吭声了,继续伪装成灌木丛,蹲伏在原地。 他心里苦啊。 早知道需要潜伏这么久,就选择匍匐了,至少能趴着休息一会。 他都蹲了好几天了,长时间的压迫血管,他整个下半身都僵麻了,稍微一动就好似千万根冰针从骨髓里扎出来。 那滋味酸爽无比。 陆晏沉抬眸看了眼天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几天羊城的气候不太正常。 不是滚地风就是跑马云,一切都像是台风要来临的征兆。 万一台风突然来了,会给他们的抓捕增加不小的难度。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骤然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别的。 总觉得,会发生点出乎意料的事情。 ------------ 第13章 台风将至 广场上许多人举着牌子来接人。 还拉着好多条幅跟标语。 都写着,热烈欢迎知识青年到某某农场接受锻炼。 有不少农场干部拿着大喇叭指挥集合。 温乔环顾四周,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举着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白云山军垦农场。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男男女女,都是大包小包的。 想来应该都是去那边的知青。 温乔走了过去,询问道。 “你好,请问是去白云区军垦农场的吗?” 军装男人看见她,瞳孔顿时一震,黝黑的脸立刻红透了。 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回道。 “是...是的,你是京市来的温乔同志吗?” “我是。” 军装男人听到回答,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放下了牌子。 对着旁边的一群人招呼道。 “人都到齐了,走吧。” 说完去了前面带路,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瞄了温乔几眼。 这些年,羊城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只要来了知青,几乎都是他来接站。 这姑娘的相貌是最出色的。 周遭知青的目光都齐刷刷的集中到了温乔身上。 人群中吸气声跟惊呼声此起彼伏,乖乖! 这京市来的知青也太漂亮了,跟个电影明星似的。 温乔对于人群中的注目礼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本想着戴个口罩的。 但这个年代的口罩都是纱布缝制而成的,她摸了摸,至少十层纱布以上,太厚实了。 尤其现在是酷暑时节,本就闷热,再带上口罩,简直要喘不上气来。 反正到了农场早晚要露面的,还是别委屈自己受这个罪了。 其中的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知青,凑到温乔身旁。 推了推眼镜,朝着她笑道。 “温同志,你好!我是赵子文,也是京市来的,认识一下吧。” 赵子文真的被温乔的容貌惊艳住了。 他也是高干家庭出身,见过漂亮的女同志多不胜数。 还是第一次见到漂亮成这样的。 那张脸美的就像是女娲精心塑造出来的绝世珍宝一般,五官完美的找不到一点缺陷。 肌肤更是白皙娇嫩,没有一丝毛孔跟瑕疵。 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泛着莹莹的光芒。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温乔浅浅一笑。 “你好。” 赵子文一脸热情。 “我看你的箱子挺沉的,我来帮你提吧。” 温乔立刻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 她的箱子里什么也没有,提着轻飘飘的,也不知道这他从哪里看出来沉的。 难怪戴着眼镜,眼神这么不好。 “子文哥,你帮我提吧,我的箱子也挺沉的。” 旁边的一个圆脸的女知青挤了过来,插到了两人的中间。 赵子文看了她一眼。 神色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他一点不客气的说教。 “你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要通过体力劳动改造你的思想,不能怕吃苦受累,提个箱子就嫌沉,这么娇气,还下什么乡,不如早点回去吧!” 训完了人,赵子文扭头就走了。 吴晴云提着硕大的帆布箱子站在原地,脸色涨的通红。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她狠狠的瞪了温乔一眼。 这个狐狸精,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才见第一面,就开始勾引男人。 子文哥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温乔接收到明显的恶意,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 有病吧。 自己被人拒绝了,迁怒她干啥。 军装男人带着知青们,走到一辆解放牌的大卡车前面。 车上又下来一个高个子的军人,帮着知青们把行李都堆上去,然后让他们挨个的上车。 绿色车厢没有顶棚,只铺着一张防雨的绿色帆布棚,车头插着红旗。 知青们看到卡车都笑逐颜开。 温乔也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一路走过来,看见好些农场来接人都是牛车或者拖拉机之类的。 刚才她路过那些牛车的时候,那车上全是牛粪的味道。 至于拖拉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里十几个知青,一车塞进去再加上一大堆的行李,她肯定要被挤成肉饼了。 通往农场的路大多坑洼不平,人在拖斗里面像炒豆子一样,抛来抛去的,饭都得给她颠出来。 到底是羊城军区的生产建设兵团,规格高了不少。 等大家都上去,温乔看着车厢尾部的铁质踏板,犯了难。 踏板很窄,而且距离地面很高。 这会又突然起风了,步子跨的太大,裙子会比较容易走光。 皮肤黝黑的军人立刻明白了温乔的窘迫,主动蹲下当人梯。 “温同志,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吧。”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界限相当严格。 公共场合,陌生男女完全不敢有肢体接触。 温乔咬了咬唇,她对军人向来敬仰,哪好意思踩着人家的肩膀爬上去。 “不用了,谢谢!”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穿裙子,光顾着爱美了,也没想到方便不方便。 算了,反正里面有安全裤。 男人见她拒绝,遂提议。 “这样,你去车里的副驾驶坐,我在后面。” 没等温乔拒绝,男人都没用踏板,一个翻身就上了后车厢。 温乔这次没拒绝他的好意。 笑语晏晏。 “谢谢你,军人同志。” 温乔抓着门把手,爬上了副驾驶。 座椅是硬硬的海绵垫,虽然简陋,但比车厢的铁皮地板舒服多了。 旁边的另一个方脸的军人坐在驾驶座上,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就赶忙转过头。 也不吭声,眼睛直视前方,两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 脸有些微微的发红,额上都是汗水。 等着温乔坐稳,立刻发动引擎开车。 出了市区,前方全是碎石子铺就的山路。 开车的军人技术很好,解放车四平八稳。 反正温乔是没觉得有多颠簸。 突然,头顶轰隆一声。 温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呈现一种病态的昏黄色,像是被脏抹布擦过的玻璃。 乌云低垂,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迅速的移动着。 远处的雷声闷在云层里,像是有人在天边推着空油桶,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 第14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眨眼间,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没一会,飞沙走石,暴雨将黄土路冲成蜿蜒的泥河。 驾驶座的军人见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立刻加快了速度。 这明显是台风即将来临的征兆。 他必须尽快赶到农场。 因为加速,车子渐渐地颠簸起来。 连温乔都颠的东倒西歪的,更别说后车厢的知青们了。 一个个的跟坐过山车似的,要不是有顶棚,直接颠飞了。 她对黑脸的军人无比的感激,等她安顿下来,一定好好谢谢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农场。 外面风大雨急,知青们手忙脚乱的下了车。 农场里暴雨倾泻,此刻陷入了一片混乱。 人人都在奔走。 农场的猪群冲破了围栏,在雨幕中乱窜,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抓猪。 展开了一场人猪追逐战。 鸡舍的茅草顶也被掀翻了,上百只鸡在泥水里滑翔,有的还被刮得滚进了排水沟。 知青们在雨中狂奔,弯着腰,对着这群落汤鸡围追堵截。 屋顶被狂风撕开豁口,雨水倒灌。 刺耳的哨声此起彼伏。 “新来的知青们,跟我走,山脚下的粮仓塌方了,快跟我去抢救粮袋。” 场长于建军拿着喇叭,朝着他们喊道。 知青们在车上被颠的七荤八素的,刚下车又被着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了个透顶。 都在雨中懵逼的站着。 温乔第一个响应号召,提着箱子就过去了。 正好男主就在这附近出的事情,多好的机会。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于建军看见温乔明媚的容颜,纤细的身形,坚定的模样,愣了一下。 身体虽弱,志比刚坚。 多好的知青同志啊。 他继续喊道。 “都别发呆了,后面的同志们赶紧都跟上。” 这次台风来的太突然,农场没提前接到通知。 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大手一挥,带着农场的几个老知青,率先走向山脚。 暴雨呈瓢泼之势,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温乔一边在大雨中艰难的奔走,一边仔细寻找男主的身影。 心中还仔细回忆着剧情。 男主受伤昏迷的地方,就在这白云山附近,好像距离农场不远。 当时男主受伤颇重,还是农场派车,把人送去了军区医院。 粮袋她肯定是搬不动的,就不跟着凑热闹去了。 正好遮挡粮袋的毡布被大风刮飞了。 温乔装作去捡,趁机顶着大风跑到另外一边。 天上跟撕了口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浇。 这雨下的,比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还大。 泥泞的路上到处都是碎石残枝,还有好多整棵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大风裹挟着雨水打在温乔的脸上,抽的她生疼,眼睛根本睁不开。 温乔步履维艰,她不知道是地面在晃,还是她的腿在抖。 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台风的威力。 温乔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男主的命,必须她来救。 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只是,他到底在哪里啊,快点出来吧。 再这么找下去,她快支撑不住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温乔的祈祷,还真让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狂风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撞来,温乔一个踉跄,差点被吹倒。 她稳住身形,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躺在地上正昏迷着。 周遭的水洼中泅着隐隐的红色。 男人身上被一根粗壮的树干,压的结结实实。 闪电劈开了铅灰色的雨幕,霎那间的惨白,照亮了那张仰倒在泥泞中的脸。 温乔呼吸猛然一窒。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岁的样子。 眉毛斜飞入鬓,似徽墨一笔勾勒的远山轮廓。 睫毛纤长浓密,上面挂着水珠。 鼻梁高挺,雨水顺着鼻尖滑落。 嘴唇失了颜色,却依然保持优美的弓形轮廓,唇角微微下垂,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不带一丝多余的弧度。 每一处棱角都透着清冷的美感。 整张脸就像是女娲娘娘精雕玉琢而成,完美的无可挑剔。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 就算昏迷,浑身也散发着一种龙章凤姿的气质。 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战场磨砺出来的坚毅,相互交织。 温乔只看了一眼。 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这绝对就是男主无疑了。 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居然都在她的审美点上。 温乔本来想着,救下男主,让他感激自己。 依照男主重情重义的性子,这么大的恩情,肯定对自己有求必应。 她从未想过,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她的主要目的是给自己找个后盾,好躺赢当咸鱼。 还有就是膈应沈月如。 如今,计划倒是可以变一下。 温乔迅速的拍了拍男人的脸庞。 “同志,醒醒,快醒醒。” 温乔在男人耳畔唤了半天,他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男人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大概是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 温乔弓着腰转向了压在男人身上的树干,树干压在男人大腿中段。 血水混着雨水在泥地上蜿蜒,形成触目惊心的淡红色溪流。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那根粗壮的树干纹丝不动。 温乔准备起身去叫人。 凭她自己是搬不开这个树根的,就算搬开了,她这柔弱的小身板也拖不动男人。 但她体能已然耗尽,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前方不远处的山头,突然滚下一块巨石。 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一块接着一块,混着泥沙滚落下来。 温乔见状,迅速从空间拿出一杯灵泉,咕咚咕咚灌进嘴里。 身上耗尽的体能迅速恢复,她立刻满血复活。 当机立断的连人带树干都给收进空间。 扭头拔腿就跑。 她拿出当年800米体测的劲头,拼命的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轰隆声早已远去。 温乔这才放慢了脚步。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小房子。 温乔一脸欣喜,跑了进去。 也顾不得地上的脏污,一屁股滑坐下来,呼哧呼哧的喘气。 刚才真的好险,但凡她跑慢一点,都得被泥石流活埋了。 半晌,温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开始观察这座小屋。 ------------ 第15章 多摸一下都是赚的 房间简陋,墙面像是泥砖的,屋顶是木梁架,上面是茅草跟棕榈叶覆盖。 地面是三合土铺设。 里面有一张铺着稻草的木床,破旧的桌上放着一盏玻璃灯罩的马灯,还有水杯碗筷之类。 旁边的架子上摆着一个木盆。 两个残缺的矮凳,角落还放着一堆劈好的干柴火。 虽然木门被大风吹走了,好在屋顶还在,也没漏雨。 算是一个不错的避难所。 见四周没人,温乔迅速闪进空间。 男人静静的躺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 树根倒在一边。 温乔见状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情况危急,她没想这么多,就先把人收进来了。 完全没有想到,万一男人在空间里醒过来怎么解释。 好在他还在昏迷中。 温乔立刻把男人从空间挪出来。 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脸色煞白,腿部还在汩汩的流血。 温乔探了探他的鼻息,十分的微弱。 男人看起来伤的很重。 这会外面又狂风暴雨,一时半会的怕是等不来救援。 温乔思忖片刻,还是盛了一杯灵泉水。 算了,救人要紧。 男主要是挂了,她上哪儿抱大腿去。 温乔把他扶起来,慢慢的给他喂灵泉水。 见男人还能自主吞咽,温乔提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能喝进去就好。 她把那张木床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拿出一床褥子铺上。 又把男人沾满了湿泥浆的军装,一股脑都给脱下来。 他身上全是脏污。 不知道是沾染的泥浆,还是自身排出的杂质。 温乔一边给他擦身,一边细细的欣赏完美无缺的身材。 男人肌肉紧实,线条流畅。 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仿佛是为了迎合他完美的外貌而生。 双腿修长笔直,充满了力量感。 就算在昏迷中,浑身的荷尔蒙都要溢出来了。 哇哦! 看着就很有爆发力。 不愧是男主。 这女主吃的也太好了吧。 温乔见男人呼吸平稳,脸色也好转了一些。 趁着男人昏睡。 她拿起已然湿透的军用帆布包,拧干了水。 又从空间拿出一些吃食放到包里。 这糟糕的台风天气,不知道还要多久过去,唯一回去的路,刚才又被巨石给堵住了。 两人一时半会,恐怕没法离开这里。 等男人醒过来,很多事情就不好操作了。 收拾妥当之后,温乔看了眼空间里那颗粗大的树根,犯了愁。 思忖了半天,还是把它挪了出来。 堵在门口。 正好挡住雨水倒灌。 这种树根外面多的是,都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长得也都差不多。 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弄完这些,温乔才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叫。 她今天体力消耗过大。 一口气塞了三个素馅的包子,喝了一盒牛奶。 还别说,沈母的手艺是真不错。 这些包子都是沈母为了彰显母爱,起了一个大早,亲手包的。 临走的时候,剩下的两屉,温乔都给装走了,荤素都有。 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沈家,温乔雁过拔毛,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 出门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一股脑的全塞空间了。 这会还温热呢。 温乔吃饱喝足了,男主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接了点雨水,把男人的军装扔盆里,随便揉了几下,拧干,搭在了木盆的架子上。 温乔坐在床边,戳了戳男人壁垒分明的腹肌。 就算在昏迷中,性张力都爆表。 在现代的时候,温乔当然不泛追求者,但遇不到喜欢的,她宁缺毋滥。 所以,她这二十年其实过得清汤寡水。 连男人的小手都没碰过。 没想到,来了这里,居然能吃上细糠。 可不得多吃点。 她在男人的胸大肌上戳了一下,又在他的腹直肌上戳了一下。 哇哦! 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 戳着戳着,温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肌肉怎么变得有点僵。 她伸出指尖在男人的胸肌上点了几下。 好硬。 头顶倏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 “摸够了吗?” 也许昏迷太久,男人的声线微沉含沙。 如同海浪的边际线,界限不大明显,却是意外的性感。 “没有啊。” 温乔说完,怔愣住了。 完蛋了,被抓包了。 没关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温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淡定的收回手。 从男人的侧颈边抬起水眸,跟男人四目相对。 温乔彻底怔住了。 男人就像是雪夜里傲立在山巅的孤松,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白皙的皮肤仿佛被冬日的初雪拂过,细腻而又透着淡淡的光泽。 眉眼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深邃的眼眸似寒潭,波澜不兴却又藏着无尽的故事,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魑魅魍魉。 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眼,淡漠疏离,眸色极深,宛若上好的黑曜石。 看她时带着三分倦怠,三分清冷,四分审视。 陆晏沉看了眼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狠狠地蹙了蹙眉。 温乔心中小鹿乱跳,这双眼睛长得实在是出色极了,只一眼就让人沉醉其中。 四目相对间,温乔莹润的眸子闪了几下,朝着男人嫣然一笑。 “那个,你别误会,刚才,你被大雨淋透了,我担心你着凉,才把你的军装给脱了下来。” 陆晏沉慢慢的坐直了上身,看了眼刚才温乔用手戳过的地方。 眼神晦暗不明。 温乔见状。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个,我刚才就是想帮你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内伤。” 陆晏沉双眸微眯,还是没说话。 那双幽深的眸子只是冷静的看着她,窥不出任何的情绪。 几个视线来回间,温乔在心里给了他九十九分的评价。 少的那一分是怕他骄傲。 容貌,气质,声音都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她就喜欢这种清冷禁欲的男人。 这样的撩起来才带劲。 陆晏沉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容颜精致的女人。 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刻,就从动机,目的,可疑之处,细节侦查,将她不着痕迹的审视了一遍。 当这个女人对着他的胸肌,腹肌戳来戳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 他不动声色,迅速的观察了房间的环境。 目光在门口的树根上停留了一瞬,仔细看了眼它的形状。 一圈下来,心里立刻有数了。 ------------ 第16章 我们处个对象呗! 抓住特务后,他发现摩星岭那边红光冲天,冒起了浓烟。 陆晏沉瞬间知道高顺那边出事了。 把特务交给了陈平,让他们先把人带回去审查。 他则是迅速的赶去了那边。 结果,台风突然过境,骤然间狂风暴雨一股脑袭来。 也幸好这场暴雨,浇灭了山火。 山上的军事设施没有遭到破坏,也避免了更多的人员伤亡。 他火速下山,想要去追击另一名特务。 在途中被一棵连根拔起的树干砸中,滚落至山脚下。 昏迷了过去。 这座房子像是护林站之类的地方。 眼前的女人大概率是救了他。 但她身上却处处透着怪异。 那柔软光滑的布料不是普通人能够穿的。 还有她身上细腻如玉瓷的肌肤,绝对是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 五官艳如春水,皮肤透亮的仿佛能掐出水,发乌肤白,眼眸纯净清透。 不光长相出众,衣着气质都不俗。 完全一副资本家大小姐的模样。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跟资本家相关的人,早就被下放了。 大运动已经进行了快九年了。 九年的时间,再美的容颜,也会在日日辛苦的劳作中,渐渐凋零。 再好的精气神,也会在日复一日的批斗中,萎靡不振。 完全不像她这样神采奕奕,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明媚清澈。 身上没有一丝被磋磨的味道。 她的手指细腻滑润,没有一丝的茧子。 不像是从事过任何的生产劳动。 陆宴沉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这里属于羊城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的范围,附近只有一个白云山军垦农场。 这姑娘的身份,应该是从大城市来下乡的知青。 还是刚刚分配来的。 温乔见男人一直盯着她看,坐在床边,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温乔,是京市来的知青,今天刚到,去山脚下抢救粮仓的时候,看见你在那边受伤昏迷了,就把你救了。” 陆晏沉挑了挑眉。 “你一个人?” 温乔点头。 “对呀,我本来是要回去叫人的,但是路被山上滚落的石头堵住了,只好先把你救下来。” 这事没法撒谎,要是她说有别人,他肯定要究根问底的。 陆晏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她细白的皓腕上停顿了几秒。 罕见的默了一瞬。 或许是他判断失误,这姑娘看似柔弱,实则力能扛鼎。 那棵压在他腿上的树根,得有上百斤。 她不仅救了他,还把树干拖回来了。 这棵树根压下来的时候,他当时用手挡了一下。 那上面隐约的抓痕还在。 他应当不会认错。 就算是他,在这种恶劣的台风天气,也未必能办到。 陆晏沉真诚的道谢。 “谢谢。” “不客气。” 温乔心中有些惴惴,以为他会继续询问一些细节之类的。 结果男人没有再开口。 只是用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表情审视着她。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见他沉默不语,温乔只好笑吟吟的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这才惜字如金的开口。 “陆晏沉。” 温乔听到他的名字,一颗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姓陆,名字还是三个字。 这名字一听就有逼格,不是普通人能起的。 穿着军装,肯定是军人。 这附近只有羊城军区。 肯定是在这附近执行任务,才会受伤昏迷。 都对上了。 妥了。 是男主无疑了。 温乔拿过绿色的军用水壶,往搪瓷缸里倒了一杯水。 贴心的递到了男人的嘴边。 “渴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谢谢,我自己来。” 男人颔首道谢,接了过去,喝了几口。 喝完之后,陆晏沉觉得身体好似划过一股暖流,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清爽。 这才感觉到身体明显的异样。 这些年,在军中,无论是战术演练,抢险救灾,还是执行任务,他永远是第一个上。 军区内各种军事比拼,他常年蝉联榜首。 再危险的任务,只要交给他,都能圆满完成。 因为屡建奇功,所以才破格从偏僻的海岛调到了羊城军区。 羊城军区陆军独立团团长的位置,完全是用他豁出命凭本事拼来的。 这些年他获得的军功勋章,军装上都快挂不下了。 与之伴随而来的,是身上大大小小的,数不胜数的伤口。 有时候,新的伤口还未完全恢复,他又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长此以往,伤上加伤。 每到阴天下雨,那些陈年旧疴就会冒出来。 骨头缝里像是有根生锈的铁丝在来回的磨擦。 如今,好似都消失不见了。 就像吃了仙丹一般,精力充沛,浑身充满力量。 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昏迷前,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树根压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头部也受到了严重的撞击。 当时就昏了过去了。 可现在,他的双腿没有任何的异样,别说骨折,他身上连一丝皮外伤都没有。 陆晏沉第一次怀疑自己。 难道之前的那些记忆都是他的错觉? 温乔凑上前,眉眼弯弯,笑语晏晏。 打断了他的沉思。 “陆同志,你有对象了吗?” 陆晏沉闻言眉心跳了一下。 她靠过来的时候,有一股好闻的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尖。 陆晏沉神思恍惚了一瞬。 “没有。” 温乔继续栖身靠近。 “真巧,我也没有,那我们处个对象呗。” 陆晏沉正在喝水,听到温乔大胆的提议。 差点呛到。 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抱歉,我目前没有处对象的打算。” “为什么?” 温乔丝毫没有气馁,眼波流转,暗戳戳的继续靠近他。 陆晏沉眉宇轻蹙。 “温同志,请你自重。” “我不重啊,我很轻的,要不然你抱我一下试试。” 温乔说着又往男人那边挪了一下。 陆晏沉不着痕迹的往后面退了退。 温乔不在意男人的拒绝。 敌退我进。 直到男人退无可退。 温乔在他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中,近乎挑逗的,从男人高挺的鼻梁,扫向他性感的薄唇。 男人的下颌线清晰明朗,凸起的喉结性感诱人。 温乔眨着水灵灵的双眸,用视线一寸寸的抚摸,随后又瞟向他宽阔结实的胸膛。 他的胸肌Q弹顺滑,刚才给他擦身的时候,摸起来的触感不要太好。 ------------ 第17章 无心情爱 她刚抬起手,瞬间就被男人扼住了腕。 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冷白修长,手背上的青筋游刃有余的蜿蜒扩张。 时间突然静止下来。 温乔的毛孔变得敏锐,皮肤下的脉搏,一下下的撞击着男人温暖干燥,却强势霸道的指尖。 她这才发现,男人的手掌比自己大上许多,能轻而易举的把控着她。 也就须臾的时间,男人就放开了她的手腕。 同时往后撤退了两步。 温乔蹙眉。 她皮肤嫩的很,对方虽然没用力,但依然在她白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她噘着嘴揉了揉腕上的印子。 “抱歉。” 陆晏沉真心实意的道歉。 没想到她的肌肤这么娇嫩,他不过是轻轻的一握,就留下了痕迹。 他只是想阻止女人的靠近。 温乔嗓音娇柔。 “陆同志,我们也算肌肤相亲了,我得对你负责啊。” 陆晏沉蹙眉,一口拒绝。 “不需要。” 温乔被他干脆利落的态度给噎到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大美女,用得着避她如蛇蝎吗。 “怎么说我也救了你,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处个对象而已,又不是让他做什么违背军规军纪的事情。 干嘛一副言辞义正的严肃表情。 陆晏沉的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多了一份审视。 她这是想挟恩图报? 陆晏沉神情冷淡。 “换个条件。” 见男人不为所动,温乔顿感挫败。 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从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何曾有过被拒绝的时候。 没想到。 她第一次主动撩男人。 居然失败了。 不愧是男主,难搞的很。 温乔直接耍赖。 “不换。” “我不管,你占了我便宜,就得对我负责。” 陆晏沉眸光沉沉的看了过来,眉梢挑了那么一下。 “哦,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明明是她占尽了他的便宜,还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温乔一凛,表情有点僵。 这男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是说这个年代的风气保守的很吗? 传统道德观念占据主导地位,尤其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非常浓厚。 她脱了他的衣服,还给他擦了身体。 不管是谁占了谁便宜,两人都已经算是越界了。 她要求给个说法很正常吧。 温乔在心里点了点头,给自己鼓气,开口道。 “你摸我了。” 陆晏沉斩钉截铁道。 “绝不可能。”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做出如此违背道德的事情。 就算在昏迷中也不可能。 他向来严于律己,克制禁欲。 跟所有的女同志都一致保持至少三米的距离。 别说触碰,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的心中,只有祖国跟家人。 情爱之事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八年前,军委审查组收到了一封举报祖父的信。 恰巧又在祖父书房搜出了一些国外的古董。 立刻被戴上了资产阶级腐朽的帽子。 说陆家有反动的迹象。 当即就要把陆家所有人都带走审查。 祖父为了保住家人,也为了自证清白。 当场饮弹自尽。 被举报的人死了,审查组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而且,陆家老爷子戎马一生,功勋无数。 他不仅是开国元勋,在革命战争时期还是杰出的军事统帅。 祖父死后,上面看在他之前的功勋份上。 对陆家人从轻发落。 只把他的父亲,从首都军区调职去了藏南边防。 家里出事后,祖父的好友秦战国悄悄的伸出了援手,把他悄悄的安排到了羊城军区下面。 一个偏僻遥远的海岛。 只有远离了权力斗争的中心,才能更好的保住他。 果然,躲在暗处的敌人见曾经庞然大物的陆家,如今树倒猢狲散,便没有继续发难。 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本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 一夕之间从神坛跌落。 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堕落成遭人非议的身份。 但他不服输,不气馁,更不甘于平庸。 他豁出去命往上爬,在军营里屡立奇功,就是想改善一下家人的处境。 藏南边防号称生命禁区。 那里平均海拔5000米,高寒缺氧。 不仅环境恶劣,物资也极度匮乏。 再加上印军常年虎视眈眈,战备压力可想而知。 父亲身上旧伤无数,上了年纪之后便经常复发。 母亲也是身体孱弱,那边医疗条件又有限。 陆晏沉真的很担心父母两人的身体。 但他除了能悄悄寄过去一些物资,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情况下,陆晏沉根本无心情爱。 这些年,他逼着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只想尽快查明真相,洗清陆家的冤屈。 找到陷害他们家的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温乔趁着男人出神,抓过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脸上。 “好了,你现在摸了。” 陆晏沉猛地僵住,瞳孔骤然紧缩。 手掌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一颤,迅速的缩了回来。 掌心还残留着那一瞬的触感。 像一道看不见的烙印,灼的他心跳都乱了节奏。 陆晏沉下意识的攥紧拳头,指甲抵进掌心,想用钝痛盖住那阵异样的酥麻。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行为举止如此大胆放浪。 喉间挤出一声压抑的怒声。 “你......” 温乔丝毫不惧,仰着娇嫩的小脸冲他笑,红唇勾着挑衅的弧度。 呼吸近的能烫伤他的下颌。 “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总不能把我吃干抹净,不认账了吧。” “你可是个军人。” 陆晏沉漆黑的眸子幽沉的看着她。 一字一句。 “你在威胁我?” 他的气场很足,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立于危墙之下。 仿佛头顶悬着几根冰锥,随时要砸下来。 温乔心脏一缩,头皮有点发麻。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压迫感分量却这么重的男人。 可别翻车了。 温乔立刻换了一个策略。 眼神无比的真诚。 “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你看,我长得这么漂亮,你也不吃亏啊,就跟我处个对象嘛。” 陆晏沉都要被气笑了。 对他一见钟情? 他可没有在她的眼中,找到哪怕一丝的情意。 他是无心情爱,但不代表他没有判断力。 在军区的时候,好些文工团的小姑娘也爱慕他,跟他搭讪的时候,羞答答的头都不敢抬。 是不是真的爱慕他,陆晏沉一眼就能看出来。 温乔对自己当然是自信的。 但这个男主有点出乎意料的难以捉摸。 她软硬兼施,撩了半天,对方好似无动于衷。 ------------ 第18章 这个男主也太难搞了吧! 陆晏沉没有回答她。 声音不冷不淡。 “麻烦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温乔闻言有些泄气。 撅着小嘴背过身。 心里嘀嘀咕咕。 难不成他之前遭遇过什么女人的背叛,才封心锁爱? 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威逼利诱,软泡硬磨的,还低声下气的求着他处对象。 都这样了还不行。 也太难搞了叭。 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温乔才转过身。 这会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她怎么这么听话,对方让她转身就转身。 她就算盯着他又怎样。 又不是没看过,这个男人的衣服都是她给脱的。 刚转过身,陆晏沉就在她的身后。 两人四目相对。 温乔这才发现,对方很高。 绿色军装的领口压着两道鲜红的领章,风纪扣锁住喉结。 呢料在肩线处蹦出锋利的折角,腰间的武装带勒得的极紧,铜扣锃亮。 军裤的裤线如刀刃般笔直,裤脚严丝合缝的扎进了高帮军靴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堆叠。 仿佛这双腿生来就是为了行军。 刚才男人坐着的时候,只窥见了三分气势。 现在他站着,就像是一只休憩的猎豹遽然苏醒。 那身橄榄绿的军装,此刻才完全展露它的锋芒。 从她的视角平视过去,目光正好落在男人性感的喉结上。 这个男人的身高至少一八五。 相貌身材能力包括家世,都是顶级。 确实有傲气的本钱。 陆晏沉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个头高挑,容貌昳丽,身段婀娜。 尤其是那双眸子,就像是沾了露水的黑葡萄,布灵布灵的。 她穿着一身黄色的长裙。 大概是刚才被雨水打湿了,这会还带着一丝潮意。 带着自然的褶皱。 那一抹明黄,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宁静炽热。 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纤细的银链,如月光凝成的丝线,轻盈的缠绕在腕骨上,链身镶嵌了几颗细小的天然玉石,碧色透亮如盛夏的湖水。 这股鲜活生机的绿意,让人眼前一亮,心脾一清。 更衬着她清新甜美,轻盈灵动。 陆晏沉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微一闪,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窗外依然狂风暴雨。 幸好树根堵在门口,才避免了雨水倒灌。 陆晏沉拿起桌上的火柴盒,又拿过一些稻草跟柴火,很快燃起火堆。 然后搬过一个小木凳,围着火堆开始若无其事的烘干身上的军装。 温乔愣在当场。 不理她? 啊,可恶。 温乔拿起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着几个猪肉大葱的肉包子。 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男人身边。 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是乖乖巧巧。 把纸袋递了过去。 “喏,吃点东西吧。” 男人瞥了她一眼,拒绝道。 “不用。” 目不斜视的专心烘干衣服。 温乔丝毫不气馁,凑到男人的耳畔吹气。 “你不吃,那我就亲你喽!” 陆晏沉身体僵了一下,神情忽地顿了顿。 冷冽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温乔眨着水灵灵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表情亲昵又无赖。 陆晏沉蹙眉。 她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一个女孩子,这么不知羞。 温乔笑盈盈的看着男人,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不说话。 执着的很。 女人的皓腕又细又白,仿佛一折就断。 陆晏沉抵了下牙关,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 两三口一个,顷刻间的功夫,装满包子的纸袋就空空如也。 温乔在一旁看的咂舌。 这风卷残云的速度。 明明是饿急了,还端着。 温乔也没揭穿他,拿着搪瓷缸,从军用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这次男人倒是没拒绝。 还冷声道了谢。 “谢谢。” 说罢一饮而尽。 陆晏沉确认这不是错觉。 这水入口甘甜,喝完身上还有一股暖意。 温乔见男人不语,也不再开口。 撩拨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松弛有度。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情侣在街上走路都要保持一尺的距离,牵个手都会被批评作风有问题。 陆晏沉死活不答应跟她处对象,她这会也没辙。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陆晏沉的救命恩人呢。 这根大腿暂时也算抱上了。 天色将晚。 白天还热的跟个蒸笼似的。 这会伴随着狂风跟暴雨,山区内温度骤降。 阴冷又潮湿。 温乔打了个哆嗦。 她刚才坐在凳子上的时候,特意凹了造型,管理了表情。 甚至连双腿怎么摆放好看,都不动声色的调整过。 内在美一时半会的展现不出来,但外在美却可以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 但这会凉风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地往小屋里灌。 温乔什么心思都没了,不动声色的收了腿,双臂紧紧环住身上潮乎乎的长裙,朝着火堆凑近,试图汲取一些温暖。 陆宴沉虽然目不斜视,但他五感极其敏锐。 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用宽阔的后背挡住门口窜进来的冷风。 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 火堆噼啪作响,屋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 温乔百无聊赖,悄咪咪的搬着小板凳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 直到她的裙角贴上男人的裤腿。 陆晏沉倏然转过身,神色有些不悦。 火光缀在男人线条分明的轮廓上,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 第19章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温乔好整以暇的托着腮,眉眼弯弯,笑容很甜。 嗓音娇柔。 “晏沉哥哥,我好看吗?” 她这样昳丽的一张脸,若是笑起来,能轻而易举的夺走男人的眸光。 少有人能逃过她的撩拨。 温乔向来是美而自知的。 难得有独处的时间,还无人打扰。 那就散发她该死的魅力吧。 就不信他不动心。 陆晏沉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屋内明亮的火光在她莹润的瞳孔中闪烁,狡黠的双眸灵动鲜活。 一股清浅的香气窜到了他的鼻腔。 陆晏沉侧过头,下巴压着。 睥着漆黑的眸子与她对视。 听见这亲昵的称呼,眉峰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有种莫名的蕴味在其中。 他的目光侵入感很强,清冷的禁欲感格外的蛊惑。 两人只对视了几秒,男人就泰然的收回目光。 对温乔的撩拨视若无睹。 嗓音冷淡。 “我们不熟,请叫我陆同志。” 温乔:...... 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怀疑,难道是她还不够美? 不可能啊。 她的美貌可是全校公认的,纯天然无公害的。 虽然她是浓颜系的长相,但她的长相既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丝毫的风尘味。 那张高级脸糅合了清纯与明媚,可盐可甜。 怎么到了男主这里全部失效了。 不应该呀。 难道男主喜欢沈月如那种清汤寡水类型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从醒过来,陆晏沉就没正眼瞧过她。 对她的美貌完全免疫。 撩拨再次失败。 好吧,那就换个话题。 “你是哪个部队的呀?担任什么职位啊?” 温乔只知道男主是羊城军区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他的军装,应该是营级以上。 陆晏沉闻言神色一凛,逼人的气势顷刻间朝着她压了过来。 表情倏然冷淡,目光凌厉的盯着她。 声音正气凛然。 “部队番号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强烈的压迫感,吓的温乔心脏一缩。 她不就问问他的个人情况吗。 这么严肃干什么。 还有,那什么眼神。 看她像是看特务似的。 笑话,她根正苗红。 沈家可是响当当的军人世家。 就算她的养父母,也是八辈贫农。 没富过一辈。 她能是间谍。 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行吧,不问就不问。 问问家庭情况总可以了吧。 “那,你家是哪里的啊?” “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看着你挺年轻的,你今年多大了啊?” 陆晏沉瞥了她一眼。 “问这些干什么?” “就是,好奇嘛!” 陆晏沉瞥了她一眼,声音清冷。 “你一个知青,老打听一个军人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温乔差点气了个仰倒。 她做了什么,让他对她疑心这么重。 非得把她往特务上靠是吧。 这天没法聊了。 温乔磨了磨牙,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 “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而已,你那么凶做什么。” 陆晏沉侧首打量了她一眼。 女人水盈盈的眸子里似乎有微微怒火的在燃烧,小脸气鼓鼓的,整个人生动鲜活的很。 不似刚才,脸上挂着个面具,嘴角的笑意假的很。 陆晏沉垂下眸子,瞬间收敛了身上凌厉的气势。 沉声道。 “抱歉。” 不带情绪的声音,在嚣杂的风雨声中显得很是轻飘。 温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 她忍。 破旧的木屋中,明亮的火光中,男人身姿笔挺的坐在残缺的木凳上。 宽肩窄腰,军装领口系的一丝不苟,愈发让他俊美的五官显得清冷矜贵。 温乔看着看着,心头的那股怒气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难怪都想找个帅气的男朋友。 确实有助于乳腺通畅。 再大的气,往那张俊逸的脸看上一眼,瞬间就消了。 如果消不了,那就再多看几眼。 不过,温乔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虽然她记不得男主的名字了,但是男主的人设她还是有印象的。 咱就说,男主的言行举止,哪里跟温柔体贴搭边? 从第一面开始,他的神情一直是冷淡倨漠的。 还有什么温润如玉。 可拉倒吧! 沈月如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温乔斜觑着他,发现男人目不斜视,自顾自的烤火。 她一个大美人坐在身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像她就是个没有生命的电线杆子一般。 温乔暗戳戳的靠近,抱着双臂,身体适当的抖了抖。 表情略显浮夸。 “好冷啊。” 男人往火堆里放了两根干柴,压根没往这边看一眼。 见他无动于衷,温乔在心里骂了一句。 木头! 呆子! 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她都示意的这么明显了,稍微知道点情趣的男人,就应该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温乔咬着牙又靠近了男人,抖着肩膀,没骨头似的就要往男人身上靠。 还没等她靠过去,陆晏沉骤然起身。 后退了好大一步。 “床上有被子,冷就上床。” 明亮的火光下,男人脸色冷淡,薄唇紧抿,神色不明的审视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温乔觉得男人似乎看透了她拙劣的演技。 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演下去。 温乔差点气爆了。 只能抖着双臂,哆哆嗦嗦的上了床,一把扯过薄被,蒙上头。 被子上隐约散发着男人身上荷尔蒙的味道,让她心烦意乱之余又有些丧气。 气死她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男人! 完全撩不动。 她温校花的魅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济了。 她活了二十年,从没尝过这种接连失败的滋味。 她温乔什么时候在感情上受过挫。 都是别人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框框撞大墙。 温乔蒙着被子,苦思冥想。 难道他不吃女人主动这一套?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毕竟,女主沈月如就是这种的。 扭扭捏捏,欲拒还迎。 让男人们围着她团团转,乐在其中。 不仅戏多,还爱装纯。 温乔把自己带入进去,想象着那个样子。 差点没把自己恶心吐了。 不行! 装不了一点。 ------------ 第20章 共处一室 温乔心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各方面都长在她审美点的男人,不扒拉到自己的碗里来可惜了。 还能膈应女主。 两全其美。 这个年代都已经这么苦了,她想要生活中多吃点甜,过分吗? 有这么一个帅的人神共愤的老公放在家里,就算不用,放在那里也能养眼啊。 之前她扒男人衣服的时候,给他留了一条内裤。 虽然没有上手,但该看的她都看到了。 当时她就一脸震惊。 尺寸惊人。 既然是男主,那个方面的能力自然也是顶尖的一批。 光想想,就美的很。 温乔臆想着将来的性福生活,思绪越飘越远,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陆晏沉盯着床上蒙头的女人,听着她的呼吸愈来愈平稳。 意外的挑了挑眉。 本以为她还要继续缠着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睡着了。 他走到门口。 屋外风雨交加,夜色暗沉。 冷风呼呼的从门口刮进来,吹在男人冷峻的面容上。 陆晏沉觉得有些闷,解开脖颈的一颗纽扣。 还是觉得眉心突突突的跳个没完。 女人身上的那一缕旖旎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驱之不散,流连不去。 扰的他内心没由来的烦躁。 矫揉造作的表情,拙劣的演技,他一眼就能看穿。 陆晏沉不知道她的企图具体是什么,但有一点,她应该不是敌特。 羊城这个地方本身物产丰饶。 白云山军垦农场是羊城军区生产建设兵团里面,条件最好的一个农场。 环境优越,生产任务较轻,对知青们的管束也没那么严格。 只有革命功臣和烈士后代,或者家庭政治背景过硬,才有可能分配到这里。 她能进去,身份肯定层层审核过了的。 如果是换个人打听他的部队番号,他早就把对方列入黑名单了。 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她控制起来。 甚至还会怀疑对方救他的意图。 但如果温乔真的是白云山军垦农场新来的知青,那这一切应该就是巧合。 粮仓确实就在附近。 他昏倒的地方距离也不远。 不是他阴谋论。 作为一个军人,不仅要谨记军事保密条例,还要提高敏锐,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敌特的手段层出不穷。 但凡有人打听部队番号之类的敏感信息,按照军队的标准处理流程,都要三查。 查成份,查社会关系,查近期接触人员。 严重的还要送保卫科,送到学习班审查拘留。 刚才他故意对她这么严肃,是很有必要的。 也就是她遇到的人是他。 要是换了别的军人,搞不好就要把她带去审查了。 陆晏沉站在门口吹了好久的冷风,思绪渐渐清明。 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了马灯,这才走了床边。 伸手把温乔脸上的薄被拉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嫣红的唇瓣带着一丝微笑,若隐若现。 好似花朵在风中轻轻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恬静的睡颜宛若美丽的画卷,在梦境中舒展开来,让人沉醉其中。 陆晏沉静静地凝视了片刻。 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然后转身坐回了火堆边的木凳上。 早上,温乔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但她睡意尚存,缓缓的坐起来。 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揉了揉眼睛,撩起眼睫,眸中透着几分迷蒙和梦幻的余温。 细腻的肌肤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柔和,宛如清晨的露珠。 透过窗棂,东边天际透着蟹壳青的微光,像被雨水洗褪色的靛蓝布。 台风肆虐的铅云已经碎成棉絮状,几缕残云飘在天边,快速的移动着。 倏然,一缕晨光照了进来,温乔用手遮住眼睛,微微眯起,顺手抚了下略显凌乱的发丝。 拨弄间显得随意而自然,透着几分慵懒。 她眼神渐渐清澈,一转头,骤然对上陆晏沉漆黑的眼眸。 温乔的思绪瞬间回笼。 他不会是在凳子上坐了整整一夜吧? “你昨晚没有上床睡吗?” 这张木床虽然不大,但两个人完全能睡开的。 陆晏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男女授受不亲。” 温乔无语。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摸都摸了,抱也抱了,这小屋周围也没别人,矜持个啥。 就睡个觉,她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温乔下了床,探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台风过境,怎么也得要三五天吧,这才一天,怎么就放晴了呢。 外面的地面虽然一片泥泞,但积水不算深。 温乔心中有些可惜。 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陆晏沉开口道。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他一夜没回去,军区肯定会派人寻他。 他们估计还以为他被困在山上。 白云山地势险峻,到处都是陡坡,暴雨过后,很容易引起山体滑坡跟塌方。 他不能把他们都置于险境。 必须要早点回去。 而且,昨天的台风没有提前接到预警,登陆的突然,造成的损失肯定不小。 他的身体既然无碍,也需要尽快参与到抢险救灾当中去。 温乔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 来日方长,只要他还在羊城军区,总有见面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些吃食,包子昨天都已经吃完了,还剩下一包白煮蛋。 一个搪瓷缸一个铁皮水壶。 被褥什么的,都是以前原主在沈家用旧的,她也不准备要了。 当做住宿费留给护林员吧。 温乔一股脑的把鸡蛋塞进陆晏沉的手中。 “我不爱吃白煮蛋,你都吃了吧。” 她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而且,她是真的不喜欢吃白煮蛋。 啥味没有还噎的要死。 “谢谢。” 陆晏沉没有拒绝,拿过鸡蛋开始剥皮。 他早上已经出去探查了一番。 这里是白云山下面的护林站。 虽然距离军垦农场不算远,但前方道路全部塌方,道路泥泞难行,需要从山的另一端绕行。 今早出去的时候,他很轻易的就搬开了门口粗壮的树干。 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很奇怪的变化。 比如,力气变大了很多。 五感也更加的敏锐。 他绞尽脑汁也没找到原因,但总归是好事,他便不再纠结。 ------------ 第21章 遇险 陆晏沉递过来一个鸡蛋。 温乔摇了摇头,没接。 “我还不饿,你吃吧。” 她是真的对白煮蛋无感。 “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我们需要从后山绕行,至少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到军区农场。” “啊?要走这么久啊。” “吃吧,储存体力。” 温乔还是没接,只是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帮我剥嘛。” 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明显的娇嗔。 陆晏沉眉宇轻蹙,似乎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僵持了一会,温乔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唇角微扬,浅浅一笑。 他妥协了。 很快,一个白白嫩嫩的鸡蛋再次递了过来。 温乔脸上绽开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 声音甜甜的。 “谢谢。” 温乔接过鸡蛋的时候,超不经意的用小指划过男人的掌心。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刚才碰触的手心有些发麻。 他攥了攥拳头,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异样。 两人吃完,准备出发。 温乔出了小屋,才彻底看清外面的路况。 蜿蜒的山路,台风过后的山路,几乎被倒伏的树木跟泥石流冲毁。 只留下满地的泥坑跟残枝。 温乔蹙眉,叹了口气,跟在了陆晏沉的后面。 山路崎岖,泥泞难行,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陆晏沉侧身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刻意放慢了步伐,配合她的节奏。 温乔踩着泥坑,深一脚浅一脚。 有些地方泥浆太深,踩下去直接没过脚踝,拔脚时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才走了几步,温乔的鞋袜就已经灌满了泥浆,湿的透透的。 山脚下树木倒伏了不少,还有些连根拔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着腐烂植物的气息。 温乔咬着牙,越走越崩溃。 她平时出行都是车接车送,哪里受过这种罪。 温乔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泥坑,沿着边缘绕过去。 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跟泥泞的地面来个爱的拥抱。 一个结实的臂膀及时伸了过来,扶住了她。 “小心,地滑。” 虚惊一场,温乔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眸子,正想道谢。 男人猛地拉住温乔,把她护到了身后。 “别动!” 陆晏沉的声音骤然紧绷。 温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条近三米长的五步蛇正盘踞的树根上,三角形的头部高高的昂起,信子不断吞吐。 这种蛇的毒性跟攻击性都极强,据说被咬后五步必倒下。 “慢慢后退。” 陆晏沉低声指示。 “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 温乔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后挪步。 “咔嚓。” 温乔踩断了一根地上的残枝。 清脆的声音在山林中格外刺耳。 五步蛇的蛇头瞬间转向声源,声音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温乔。 “啊!” 温乔的鞋子陷进了泥坑,一时间拔不出来。 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护住脸部。 千钧一发之际,陆晏沉猛地扑上前,右手闪电般伸出,竟然在半空中精准的抓住蛇身。 同时左手迅速掐住蛇头后方的要害,用力一扭。 须臾的功夫,碗口大的蛇身痉挛了几下,很快软绵绵的垂下来。 温乔看着刚才还朝她露出毒牙的蛇瞬间没了气息,惊魂不定之余,心中对陆晏沉感激又佩服。 这徒手抓蛇的本事,也没谁了。 不愧是男主。 “谢谢。” 温乔真诚的道谢。 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肯定躲不过的。 温乔并不确定灵泉水能不能解五步蛇的毒液。 要是解不了毒,她今天搞不好就交代在这里了。 而且,就算能解毒,被这条蛇咬一口,也够她受的。 陆晏沉面无表情。 “不客气。” “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这可是五步蛇,但凡刚才稍有不慎,他的手臂就要被尖锐的毒牙刺入。 这个年代的医疗相当落后,别说抗蛇毒血清,解毒的药品都寥寥无几。 被咬了,不是死亡就是截肢。 “保护知识青年是军人应尽的义务。” “哦。” 温乔盯着男人的俊脸,嘴角翘了翘。 陆晏沉转身,敛下眸子。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有些疑惑。 他的反应速度变得异常敏锐。 力道精准的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就像是他的肌肉记忆被重塑,神经末梢的传导快的不可思议。 那条蛇比碗口都粗。 如果是以前,他是不可能一招致命的。 这很不对劲。 陆晏沉低头盯着自己紧绷的手臂,青筋在皮肤下虬结,以往需要十几秒钟的制敌动作,如今是本能般瞬间就完成了。 陆晏沉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 “嘶,好疼。” 见陆晏沉再次转身看向她。 温乔嗓音轻柔。 “我脚崴了。” 温乔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无助。 她今天没有把秀发编成辫子,而是扎了一个公主头,此时微微有些凌乱,几根发丝飘在脸颊两边,配上那湿漉漉的双眸,显得楚楚可怜。 陆晏沉垂下眸子,瞥了眼她纤细的脚踝。 黑色的小皮鞋上沾满了泥浆,就连黄色的裙摆上也溅上了几滴泥水。 温乔的表情显得很懊恼。 咬着红唇道。 “太疼了,我走不了路了,你能背着我吗?” 温乔一边说一边观察男人的表情。 陆晏沉神色不明,敛着眼睑,沉默不语。 温乔觉得,他估计又看穿她拙劣的招数了。 不过没关系,脸皮厚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她的脸皮就算钢刀砍过来,都得卷刃。 演技不行,脸皮来凑。 温乔小嘴叭叭叭的,开始明晃晃的道德绑架。 “你刚才不是说帮助知识青年是军人的义务吗?” “我现在受伤了,正需要你的帮忙,你可是个军人,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然,你要是不想背,抱着我也行。” 见陆晏沉无动于衷。 温乔蹙了蹙眉。 拧着小腰,蹲下身子,装模作样的揉着脚踝。 “哎呀,好疼呀。” 真是个心如磐石的男人。 她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还不识趣。 不管,他今天要是不背,她就赖着不走了。 ------------ 第22章 得逞 就在温乔蹲的脚都开始发麻的时候,才听到头顶传来男人不带情绪的声音。 “上来。” 温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男人说了什么,眉眼弯弯。 男人半蹲在她身前。 温乔立刻趴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双手紧紧的搂住男人的脖颈。 唇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陆晏沉轻松的背起温乔,丝毫没有费力气。 山径崎岖,他的脊背被她的重量压的微微发沉,但他身形依然挺拔清俊,一步步走的很稳。 从容的步伐,很有一种走秀男模的高级感。 温乔腻白的柔夷环住男人的脖颈,凑到他的耳畔。 柔声道。 “我重吗?” 陆晏沉默不作声。 她的呼吸清浅,拂在他的后颈上,蹭的他耳根发痒。 见他不说话。 温乔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发丝随着颠簸轻轻扫过男人的耳廓,然后掠过他的鼻尖。 一股茉莉花的清香盈满了他的鼻腔。 她故意凑近他的侧颈,故意呵了一口气。 “哎呀,你心跳好快呀!” 男人脚步一滞,停顿了须臾,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 温乔不知死活的继续撩拨。 坏心眼的凑近男人的耳边,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 一语双关道。 “你耳朵红了,是不是背着我...心动了?” 陆晏沉身体猛然一僵,喉结滚动了一下。 低声的警告。 “别乱动。” 温乔轻笑,胸前的柔软毫无保留的压着他的脊背,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 唇瓣还若有似无的擦过男人的耳垂。 感受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得逞般的,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腰际。 嗓音又轻又软。 “你身上好硬啊!” 陆晏沉突然掐住她的大腿内侧,惊得温乔轻喘出声。 “再不老实,下来自己走。” 男人表情冷峻,语气严肃。 透露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温乔见状,撇了撇嘴,真不禁撩拨。 她都还没做什么呢。 就受不住了。 虽然男人没有回头,但温乔还是眼尖的看到他的脖颈一片红温。 温乔轻笑,真是纯情。 她放松的贴紧男人,像一团融化的奶油,甜腻又勾人。 “你走慢点嘛......” 温乔懒洋洋的撒娇,指尖绕着男人军装的领子玩。 陆晏沉无奈,放慢脚步,任由她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一般,软绵绵的蹭着他的后背。 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她柔嫩的脸颊贴着他的肩胛骨上。 温热又柔软。 他咬紧牙根,不停的背诵军规军纪,试图驱赶走脑海里旖旎的画面。 陆晏沉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军人,现在只是在救助一个普通的革命同志而已。 不能有,也不该有别的念头。 陆晏沉淌着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 转过一个山坳,就见陈平带着几名军人,呼呼啦啦的跑过来。 “是团长!” “团长,你没事吧?” “团长,你没受伤吧?” “团长.......” 脚步声急促的接近,大家围着陆晏沉七嘴八舌的关心。 却在看见他背上女人的时候统一的噤了声。 女人此刻双眸紧闭,她的螓首正靠在陆晏沉的肩上。 就算她在沉睡中,也能看出相貌不俗。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还有几缕发丝调皮的贴在陆晏沉的衣服上,更添了几分娇俏。 乖乖隆地咚! 团长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一个小仙女啊。 听见声音,温乔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男人的后背宽阔又温暖,背着她走的特别稳,太舒服了所以就睡着了。 见几个身穿绿军装的军人齐刷刷的一致盯着她看,温乔嘴角朝着他们绽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几张常年风吹日晒的糙脸上,都泛起了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温乔。 警卫员陈平嗓门最大,话也最多。 此刻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黝黑的脸通红一片,从耳根上开始漫上一层暗红。 他下意识的站直身体,抿紧嘴唇,一双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军装的衣角。 几个人就这么杵着,活像几根烧红的铁柱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跟燥热。 陆晏沉看见他们的样子,皱了皱眉。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动作轻缓的把温乔放了下来。 “温同志,前面就是白云山军垦农场了,你自己进去吧,我现在立刻要回军区。” 说完又往她细细的脚踝上扫了一眼,意有所指道。 “休息了这么久,你的腿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被看穿了温乔脸不红心不跳。 动了动右脚。 煞有介事道。 “嗯,确实好多了,谢谢你啊,陆同志。” 这会人多,不方便说什么。 而且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昨天他出现在白云山,肯定是执行什么要紧的任务,再加上台风肆虐,军区里肯定事情很多。 轻重缓急她还是知道的。 温乔笑吟吟的邀约。 “陆同志,今天多亏了你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吧。” 若不是他徒手抓住那条毒蛇,被那玩意咬上一口,她就算性命无虞,也是要受些罪的。 她救了他一命,他也救了她一命。 如今,也算是还回来了。 不同的是,她救他,是审时度势,是有预谋,有目的的。 而他救她,则是出于本心。 当然,如果她没去救他,也不会有后面的遇险。 总之,这救命之恩,算是彻底算不清了。 陆晏沉闻言看了过来。 温乔看起来一脸真诚,双眸清澈,就像是真心的感谢他今天的帮忙。 他目光浮动,在她脸上审视了一会。 片刻间收回了视线。 “军区事务繁忙,没有时间。” 没时间? 这话一听就是托词。 拒绝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温乔回味了几秒,弯了弯眉眼,笑盈盈的道。 “没关系,那就等你有时间了。” 她别的没有,耐心有的是。 尤其是在撩拨男人方面。 当一个女人决定泡一个男人时,就没有她越不过去的围墙,没有她推不倒的堡垒,甚至都没有管住她的上帝。 她现在面临的是铜墙铁壁吗? 是枪林弹雨吗? 是上帝的愤怒吗? 都不是。 只是陆晏沉再一次的,小小的拒绝而已。 没问题的。 温乔一直坚信,没有撩不到的男人,只有不努力的小仙女。 温乔深呼吸,迅速的调整好心态。 笑吟吟的跟男人告别,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虽然这本书写的是室友沈月如穿书之后的故事。 但沈月如会不会真的穿进来。 温乔现在并不确定。 具体什么时候穿进来,她更是一无所知。 原主只活到了第三章。 她也只看到第三章就被气晕了。 自然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 ------------ 第23章 初到农场 但不管沈月如会不会穿进来,这个男主她都抢定了。 若不是室友为了泄愤把她写进了书里,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的穿进书中,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七五年啊,大运动都还没过去呢。 在这个奋斗的年代,她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一点苦都不能吃的大小姐,想要继续当一条咸鱼躺平怕是都不能。 如果不是她穿进来的时间早一些,如果不是她有空间。 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温乔越想越气。 想在书里对她打击报复出恶气是吧? 想要无敌的真爱? 幸福的生活? 完美的人生? 做梦去吧! 既然她穿了进来,这本书就别想按照原来的剧情走下去了。 现在她先行一步遇到了高军帅的男主。 必须拿下。 看沈月如没了真爱,还怎么被男主婆家团宠。 温乔走进农场的时候,里面不像昨日一般混乱,已经井然有序了。 “温知青回来了。” 赵子文第一个看见她,一脸笑容迅速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他这一嗓子,农场里陆陆续续的走过来不少人。 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只是年龄看起来都不算小了。 至少跟温乔这张略显稚嫩的脸蛋比起来,沧桑了不止一点半点的。 看着二十大几三十出头的样子,一看就是农场里的老知青了,在里面待的时间估计不短了。 新来的知青们都见过温乔了。 里面的老知青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全都呆住了。 一群人直勾勾的看着温乔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蛋出神。 知青点漂亮姑娘也有不少,但长成温乔这样,美的像是小仙女似的。 还真是独一份的存在。 “行啦行啦,都散了,别都杵在这儿,赶紧干活去。”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满脸关切的问道。 “我是场长于建军,温知青,你昨天去了哪里?没受伤吧?” 温乔礼貌的回道。 “脚崴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昨天粮仓的油毡被大风吹走了,我去那边捡,回来的时候路上突然塌方了,就被堵在了那边,暴风雨太大了,就找了个地方躲避了一夜,谢谢于场长的关心。”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这个年代的男女大防相当森严,握个手都有可能被非义。 更别提她跟陆宴沉昨夜共处一室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建军记得清楚,这姑娘是昨天新来的知青里面第一个冲出来的。 温乔的相貌太过出色,他就是想忘都难。 昨天他只顾着带人抢救粮食,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新的稻谷刚刚进仓,这可是农场的命根子。 这一塌方不要紧,万一粮食都浸泡了。 损失就大了。 农场的粮食都是要供给羊城军区的。 要是出了问题,他这个场长也不必当了。 一堆人火急火燎的弄到半夜才忙活完。 天亮的时候新来的知青们统一登记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个叫温乔的姑娘。 他立刻带人出去找了一圈,根本没看见人影。 另一边的路塌方了。 只能回来准备工具,清除路上的障碍物之后,再去那边找人。 结果她自己先回来了。 于明辉暗暗松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 他早上查了温乔的资料。 这个知青很有些来头。 她的祖父曾经担任过首都军区的司令员,父亲现在是正师级,母亲是总政文工团的副团长。 正儿八经的红三代。 背景杠杠硬。 至于她为什么下乡,又为什么没有跟着父亲姓。 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场长要操心的了。 里面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不方便与外人道。 这姑娘刚来第一天就出事的话,他恐怕难辞其咎。 万幸她没受伤。 这姑娘拼劲倒是挺足,就是这容貌过于晃眼了。 刚刚露面就在农场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以后怕是麻烦还多着呢。 他盯着温乔绝美的脸蛋看了几眼,表情有些复杂起来。 “你下午先休息吧,明天如果身体没事再开始上工。” 怎么说她都是因工受伤,上工也不急于这一时。 温乔笑着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证明递了过去。 “于场长,我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这是京市医院开的证明,你看一下。” 这个证明她在京市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当时原主的身体状况也确实糟糕极了,这个证明很容易就开出来了。 这个乡她是下了,但是想让她跟个老黄牛一样去地里劳作。 绝不可能。 她也吃不了这个苦。 于建军看着医院开的诊断书,上面写着重度营养不良,导致严重贫血。 建议及时补充营养,暂时休养一段时间,减少劳动强度。 他抬头看了眼温乔红润的脸颊,黑的发亮的秀发。 虽然她的身板看起来娇弱了一些,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温乔语气很诚恳,态度很坚决。 “于场长,我没有逃避劳动的意思,虽然医生强烈要求我休养一段时间,但我是真心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参加劳动。” 温乔拿出这张证明目的并不是想逃避下地干活。 只是想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些轻松的活计。 她是来下乡的,什么也不干的话,肯定不行。 毕竟她只是营养不良,又不是没有劳动能力。 还不如早一点摆出积极的态度,还能落下个好名声。 于建军眉宇紧蹙,农场就没有轻松的活计。 他捏着那张证明半晌才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清楚了。” 虽然有这个证明,但总不能一点活不派。 再说了,这年头,粮食供应都是定量配给,副食品短缺,有几个人是不缺营养的。 温乔点到为止。 这个时节,农场的劳动强度非常大。 七月份正好赶上水稻双抢了,早稻收割跟晚稻插秧。 这年头全是人工割稻,人工打谷脱粒,还要挑运稻谷到晒场。 收完水稻之后,还要犁田,沤肥,然后还要插秧捆秧之类的,劳动强度极大。 ------------ 第24章 打好关系 羊城户外三十多度的天气,又热又湿,稻田里不仅蚊虫多,还有不少蚂蟥。 尤其是蚂蟥那玩意,钻进身体里,喝不饱血是不会出来的。 光想想那个场景,温乔就头皮发麻。 当然地里也有的别农活。 比如给甘蔗除草,剥枯叶,追肥。 收割黄麻,蔬菜种植,去果园采摘水果,去菜园子里浇水施肥拔草之类的。 再来就是副业,给鱼塘清理淤泥,投喂草料,养猪喂鸡。 女知青从事的大多都是以上的农活。 男知青的劳动任务就更重一些。 除了水稻双抢,主要是农场的基建,盖房修路挖排水沟,加固山边防洪堤。 还要制砖坯烧窑等等。 反正没一样轻松的。 于建军摆了摆手。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温乔笑吟吟的道。 “谢谢于场长,让您费心了。” 于建军点点头,喊了一个女知青过来。 “田知青,你来,给新来的温知青安排一下宿舍。” “好的,于场长。” 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姑娘走了过来。 田胜男浑身透着老大姐的亲和力,一边带着温乔往前走,一边给她介绍农场的情况。 这会刚下工,知青们三三两两的都往宿舍方向走。 不管男女都满眼惊艳,直勾勾的盯着温乔的脸蛋瞧。 温乔没在意,只顾着观察周围的环境。 知青的宿舍很大一片,女知青跟男知青隔开了好几百米,泾渭分明。 都是红砖灰瓦的平房,屋顶统一铺着沥青纸。 外观崭新整洁。 温乔走进去,宿舍面积倒也不小,约莫七八十平的样子,中间是过道,两边都是大通铺。 田胜男领着她走到最里面,指着那张床铺。 “宿舍就剩下这个位置了。” 床板干净整洁,也算宽敞,就是这个床铺距离窗户跟门口太远了,一点不透风。 光线暗沉不说,还潮湿闷热。 温乔刚站了一会,就有点喘不上气来。 三十几度的酷暑天气,房间里没空调没风扇不说,这个位置连一丝风也吹不进来。 这会女知青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汗味,霉味,万金油跟驱蚊水的味道,一股脑的扑面而来。 等几十号人全进来,温乔都能想象里面的那种酸爽的味道。 这哪是宿舍,就是个桑拿房。 到了晚上,还不得把人都蒸熟了。 温乔心里各种吐槽,面上却不显,只是笑呵呵的问道。 “田知青,这里还有别的住处吗?” “你来的晚,都住满了,就剩下这一个床位了。” 温乔从包里抓出一把奶糖,悄悄的塞到她手里。 “田知青,真是麻烦你了,我身子弱,住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会胸闷喘不上气,还有没有清静一点的地方,环境差一些也没关系的。” 温乔专门在清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田胜男迅速的瞄了一眼周遭,见众人没注意到这边,立刻把手中的奶糖塞进了兜里。 没想到这新来的温知青倒是个上道的。 这一把奶糖有不少颗呢。 饿急了省着吃,能吃上一段时间。 她在家中行三,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 大姐嫁人了,二哥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去了国营饭店当帮厨。 政策出来的时候她刚满十八岁,转眼间来这里已经快八年了。 下乡插队这么多年,那些年轻气盛的锐利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打磨没了。 一年又一年,回城无望。 家里也就刚开始还寄一些补给的物资,后来又添了新的弟弟妹妹之后,寄过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少。 好在羊城地处珠三角位置,有名的鱼米之乡,粮食收成也丰盈。 知青每个月稻米供定量供应,虽然不多,但还有红薯木薯果腹,也算能吃个多半饱。 但她力气大,饭量也大,那些定量,搁在她身上也就堪堪半饱。 前提是没有天灾。 像是昨天这种台风突然登陆,稻子就会减产。 也幸好场长有先见之明,提前抢收了大部分的稻谷。 就这样,也会损失一部分。 交完公粮后,稻米估计也剩下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们怕是又要经常跟番薯打交道了。 高强度的劳动,肚子里又缺油水,她经常半夜就饿醒。 有了这些糖,至少饥饿难耐的时候能缓解一下。 田胜男脸上带出了一丝笑意。 “宿舍确实就剩下这张床铺了,但那边还有一个老宿舍,我带你去看看。” 出门往前走了也就几十米,就看见一个土坯砌成的平房。 屋顶用稻草跟棕榈叶覆盖,墙皮早已斑驳,木门歪斜的半开着,门上的红漆几乎褪尽,只剩下几道模糊的标语痕迹。 扎根农村,革命到底。 推门而入,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不算小,约莫几十平。 中间有个大窗户,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木板通铺上,草席已经有些腐烂了,中间还被某个小动物咬出好些黑梭梭的破洞。 几只开裂的沾满泥污的旧布鞋泡在地面的水渍里,墙角还堆着几个缺口的布满蜘蛛网的玻璃瓶。 阳光从破败的屋顶斜射进来,灰尘在空气中无声的浮动。 温乔看了眼屋内星星点点的光线。 还是个阳光房。 “这以前也是知青宿舍,几年前,那边新的宿舍盖好了,大家就都搬过去了,这边也就闲置下来。” “你把这里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屋顶有些漏雨,不过不碍事,这边空的床铺多,你选个不漏雨的位置,到时候你拿搪瓷盆放地上接一下就好。” 温乔看着千疮百孔的屋顶很是无语。 万一再来一场台风,也不知道这屋顶会不会被掀跑。 温乔叹了口气。 虽然这里又脏又破,但好歹是个单间。 大不了,等晚上锁了门,她就进空间睡觉。 田胜男交代完就要走。 “好了,我要吃午饭了,下午还得上工。” 知青点的规矩,以宿舍为单位,把口粮拿出来,大家轮流做饭。 如果回去晚了,虽然会给她留饭,但是量会很少。 本来就能勉强吃个半饱,再少她就撑不住了。 温乔赶忙拉住她。 “等等,田知青,我身体从小就不好,还对粉尘过敏,你能帮忙收拾一下这里吗?” 没等她开口,温乔就从帆布包里拿出几个油纸裹着的肉包子,递了过去。 “怪我!耽误你吃午饭了,我这里有几个肉包子,你先垫垫吧。” 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包桃酥。 “吃不饱的话,这里还有桃酥。” “麻烦你了田知青,这房间我真的搞不定。” 见田胜男神色有些动摇。 温乔亲昵的拉起田胜男的手,晃了晃。 从帆布包里又抓了一把奶糖,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她兜里。 眨了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笑盈盈的。 “好不好啊,胜男姐,拜托了!” 温乔习惯性的朝着她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颜。 田胜男哪里能抵抗住她这样灵动迷人的笑容,再加上她那双过于漂亮灵动的清澈水眸。 甜腻的撒娇声音,她一个老知青脸都有些红了。 虽然温乔这个求人的态度奇奇怪怪的,但她很是受用。 更别说,兜里鼓鼓囊囊的奶糖,还有那几个大肉包跟那些桃酥,都散发着勾人的香气。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被美色迷倒了。 她只是被食物诱惑了而已。 ------------ 第25章 找茬的来了 田胜男咽了咽口水。 “那,行吧。” 温乔笑的甜甜的。 “谢谢你啦。” 温乔把肉包不由分说的都塞到她的手中。 田胜男感觉自己的唾液快要泛滥成灾。 她都好久没见荤腥了。 农场常年都是糙米粥,红薯饭。 也就过年的时候,农场杀猪,能吃上一口猪油渣拌饭。 再拿公分换上两斤猪肉,做成腊肠,每天吃上两片解解馋。 那已经是最奢侈的记忆了。 田胜男小口小口咬着包子,这包子一看就是白面的,馅大皮薄,一咬一口肥肉,油腻腻的。 香的不得了。 温乔见她没拒绝,心里满意极了。 她负责出食物,田胜男负责出力。 双赢。 多好。 这些大包子是她在京市采购物资的时候,国营饭店买的。 她当时尝了一口,里面全是肥肉跟油渣。 香是香,就是腻的慌。 不过,用料实在的很。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肥肉可以补油水。 她不爱吃,不代表别人不爱吃。 就打包了几个。 果然没买错。 田胜男像是抱着什么珍馐似的,一口一口的,最后连油纸都舔的干干净净的。 尽管她吃的很珍惜,但总有吃完的时候。 一口气炫了四个大肉包,田胜男的精气神立马肉眼可见的抖擞起来。 不似刚才萎靡不振,死气沉沉的。 脸上的笑意诚恳了许多。 “温知青,你先出去逛逛,这里灰尘大,交给我就行了,一会就能收拾好。” “嗯嗯,拜托了,我先出去了。” 这屋里全是灰尘,既然有人帮忙,温乔自然不会留在这里吃灰。 再说了,银货两讫,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回头看看田胜男缺什么,再送她点有用的东西就行了。 温乔也没走远,就在附近逛了逛。 主要是这里她还不熟悉,担心迷了路。 刚想返回去,一个圆脸的女知青堵住了她的去路。 上来就咄咄逼人。 “温知青,都是新来的,大家一分钟都没休息就上工,你倒是好,崴个脚就要休息一下午,你这是怕苦怕累,思想落后。” 旁边高个子的姑娘跟着接话。 “就是,主席都说了,要有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还说自己身体弱,干不了重活,娇小姐下什么乡啊。”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就是因为娇小姐才要下乡,接受身体跟思想上的教育跟改造。” 温乔定睛一看,为首的这不是昨天那个,被赵子文呛声的姑娘吗。 叫什么来着。 对,好像是叫吴晴芸。 另一个不认识,估计是她的跟班之类的。 刚才于建军让温乔下午休息的时候,这两人就脸色难看的站在旁边。 等她拿出那张医院的证明,吴晴芸更是一脸不忿。 应该说从昨天她跟吴晴芸一见面,这姑娘就态度不好。 尤其是在赵子文对她献殷勤之后,更是对她敌意满满。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明显是来找茬来了。 温乔翻了个白眼,她招谁惹谁了。 这里的生活条件已经很让人绝望了。 自从来到羊城,她就诸事不顺。 先是赶上台风天气,救男主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撩了半天,对方不为所动。 现在来了农场,环境又这么恶劣。 她心里愁啊! 愁到深处就想发癫。 正好,农村这块广袤的土地,特别适合人发癫。 出气筒专门送上门,她就不客气了。 温乔袖子一撸,气场全开。 “我这是工伤,国家政策都允许伤病休息,难道你比中央还革命?” “主席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真正的革命者应该科学劳动,保护同志健康,而非鼓励自残式的奉献。” “崴脚不养好,将来瘸了怎么干活?你坚持革命是想让我将来给组织添麻烦吗?” “到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是中央下达的指示,你们敢有意见?” “身子弱怎么啦?就算我力气微薄,我也要在这里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为祖国的建设贡献出我的一份力量。” 温乔言语铿锵有力,小嘴叭叭叭的,直接怼了过去。 上纲上线谁不会。 她这会心情正不爽,谁惹她,她就创死谁。 周围的老知青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说的好!” 身弱志坚,好样的。 气的吴晴芸脸通红。 颤抖的手指指着她,你个不停。 温乔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屑。 “还有,你们身体倒是不弱,那怎么也没见你们参加双抢啊?” “你俩专门挑轻松的活干,还不是怕吃苦受累。” 吴晴芸气急败坏。 “你说谁怕吃苦受累?” “说谁谁心里清楚。” 温乔轻嗤一声。 “真要有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那就去参加双抢啊。” “光嘴上说,那是假把式。” “主席可是说了,我们要在劳动中锻炼意志,改造思想,不要好逸恶劳。” 见周围的知青们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吴晴芸面子上挂不住了。 半晌,憋了一句。 “去就去。” “我现在就去找场长说。” 温乔笑盈盈道。 “可千万别逞强啊!万一干上两天就累倒了,那可真成了娇小姐了。” “你......” 吴晴芸气坏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直接都泛了白,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发梢随着动作使劲一甩,险些扫到后面高个子姑娘的脸上。 说完转头就跑了。 高个子的姑娘也是一脸羞恼,瞪了温乔一眼,扭头也跟着追了过去。 周围的老知青看的目瞪口呆。 她们还以为温乔长得这么柔弱,会被欺负的很惨呢。 结果,这姑娘口才是一点不弱啊。 一句一个主席语录,反将了对方一军。 一对二,完胜。 这姑娘点子挺硬,不好欺负。 没看那两个新来的知青为了自证清白,被逼着参加双抢了。 白云山农场作为羊城军区的后方粮仓,水稻种植面积非常大。 每天凌晨就要去稻田,彻底天黑才会收工。 一天要在地里劳作十几个小时。 有时候中间的午饭都是在稻田里解决。 收完早稻,紧接着就要插秧。 晚稻必须在立秋前完成种植。 没一个月时间是干不完的。 像是昨天台风突然过境,稻田里活计更多。 知青们要打着手电筒,举着火把,连夜抢收稻田里散落的稻穗。 不过,按照往年的惯例,参加双抢的都是老知青们。 主要是这些新来的知青们刚从大城市来,不熟悉农活。 再一个,他们刚来还不适应,吃不了这个苦。 效率太低,会耽误双抢的进度。 大多都会分配一些轻松一些的活计,算是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 第26章 找个饭搭子 这两个姑娘怕是不知道双抢的劳动强度吧。 她们敢打包票,这俩人不出两天就会累的哭爹喊娘。 温乔还以为吴晴芸多厉害。 结果,就这战斗力还来敢挑衅。 嘴皮子不利索就罢了,脑子还不好使,自个往坑里跳。 她早打听过了,双抢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 一天十几个小时,忍受着高温暴晒,不间断的弯腰劳作。 别说吴晴芸这个大城市来的娇娇女,就是军垦农场那些退役的老兵们也得脱层皮。 NO ZUO nO die。 受着吧。 温乔怼完人,掉头就去了女知青宿舍。 用几块奶糖跟一个女知青换了一暖壶的开水。 女知青听见温乔的要求高兴坏了,不仅把暖壶给了她,还把自己的搪瓷缸也借给了她。 知青点有水井,柴火是山上捡的。 烧个水不过是费点功夫的事情。 都是无本的。 奶糖可是金贵的东西。 她们这些老知青,除非家里给寄物资,不然手里是半张糖票也没有的。 当然,就算有,她们也会优先换成红糖票。 至少每个月小日子的时候,喝上两口会舒适一些。 奶糖完全就是奢侈品,又贵又没用,也就能甜甜嘴。 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谁会买那玩意。 温乔提着暖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房间的杂物已经全部被清空了。 田胜男动作麻利,拿着抹布吭哧吭哧的擦着窗台呢。 也就须臾的功夫,窗户就已经被她擦的锃明瓦亮了。 温乔咂舌,也太能干了叭。 看见温乔回来,田胜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这房子漏雨挺厉害,我下午跟场长请了假,先不去上工了,找些沥青纸铺在屋顶上修缮一下,这样晚上万一再下雨也不怕淋着了。” “谢谢胜男姐,辛苦你了。” 温乔诚心的道谢。 她的包子跟桃酥果然没有错付。 这姑娘是个实诚人。 心里有数,眼里有活。 温乔倒了一杯热水,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瓶麦乳精。 拿起勺子挖了几大勺,又搅和均匀。 这才递了过去。 “胜男姐,干这么久了,累坏了吧,快喝点麦乳精,补充点能量。” 田胜男从她刚才掏出麦乳精的时候,眼睛就有点看不过来了。 这温同志手也忒松了,这咔咔咔的一勺又一勺。 一瓶麦乳精瞬间下去了六分之一。 麦乳精可是高档营养品,一般病人和孕妇才会拿来补充营养。 她身强体壮的,喝这个着实浪费了。 不过她没说什么,别人的东西,怎么支配轮不到她置喙。 田胜男倒是没客气,接了过来。 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 从嘴里一路甜到她的肚子里。 喝完之后,田胜男干的更起劲了。 还没到晚上下工的时间,田胜男不仅把屋顶修补好,还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也不知道她哪里找来的废报纸,把发霉的墙面都给糊上了。 还在屋外面的空地上用黄泥垒了一个简单的土灶。 等回头晒干后,放上铁锅就能直接开火造饭了。 温乔打开行李箱,拿出被褥铺好。 又拿出一袋米跟一串腊肠。 “胜男姐,你会做腊肠饭吗?忙活了一下午了,晚上我们好好补补。” 温乔其实不怎么会做饭。 家里有厨师,想吃什么说一声就是了。 她也就平时心血来潮的时候,去厨房鼓捣几下子。 除了煲汤比较靓一些。 其余的都是纸上谈兵。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 做饭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厨师。 她家里光请的厨师就好几个。 中餐的就三个,一个负责热菜,一个负责冷盘凉菜,还有一个负责面点。 西餐的也有两个,一个负责主菜,一个负责甜点。 点菜她是内行,做饭她是外行。 田胜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那串油滋滋的腊肠。 口水又开始泛滥了。 没办法,肚子里太缺油水了。 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兄弟姐妹太多。 家里有好东西,都会先紧着二哥跟三弟四弟。 田胜男咂舌,这姑娘到底拿了多少好东西下乡啊。 她点了点头。 “会。” 她厨艺其实还不错。 田家可以说是厨艺世家,代代相传。 到了她父亲这里,虽然没能发扬光大,但也没有没落。 父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在国营饭店当大厨。 田胜男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加上她喜欢做饭,在厨艺上还颇有天分,力气又大,颠起勺来跟玩似的。 在家的时候都是她掌厨。 父亲偶尔也会指点她。 她的好厨艺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可惜田家的厨艺传男不传女。 没什么天分的二哥被留下来当接班人。 而她,则是下乡了。 田胜男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得认命。 谁让她没能托生成带把的呢。 温乔把东西一股脑的塞到田胜男的手里。 笑着道。 “那可太好了,趁着她们都没回来,我们先做饭。” 温乔肯定是要单独开火的,她可吃不惯大锅饭。 可她又不会做饭,就得找个饭搭子一起。 田胜男就很合适。 至少目前,她人品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至于厨艺,都是可以调教的。 她不会做饭,但她会吃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脑子里的菜谱多了去了。 田胜男抱着这一堆东西,讷讷道。 “这些腊肠,有点多了吧?一根就够了,剩下来的你留着多吃几顿。” 一顿饭造进去这么多腊肠,太奢侈了。 温乔笑呵呵的。 “没事,我箱子里腊肠多着呢,不用留,多做点饭,我饭量大。” 她担心做得少了,田胜男不好意思敞开肚子吃。 这姑娘忙前忙后的,干了一下午了。 请人家吃饭,总得管饱吧。 而且她空间里腊肠确实不少,有几十箱呢。 开启空间之后,她一度担心末世降临。 囤了一些吃的。 不止腊肠,还有腊肉烧鸡烤鸭烧鹅猪肘子羊蝎子酱牛肉等等,都是熟食。 她专门订的新鲜食材,让家里的大厨做出来的。 不止卤味,烧腊类,凉拌类,酱腌的。 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的主食。 像是包子馒头烧麦,酱香饼,千层饼等等,应有尽有。 都是直接食用的。 空间有保鲜功能,当初放进去什么样,现在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连加热都不用。 方便的很。 虽然每一样的数量都不算多,但胜在种类繁多。 像是米面粮油类的反而不多。 毕竟她厨艺有限,空间也不算大,就没囤太多。 不过就算不多,那大几百斤的粮食也够她一个人吃上好些年的。 ------------ 第27章 提前筹谋 田胜男听她这么说,咂了咂舌,没再多说什么。 新垒的土灶这会肯定不能用,而且也没多余的锅具。 她抱着米饭跟腊肠去了女知青宿舍的大灶那边,开始生火做饭。 温乔没跟出去,在屋里收拾归拢东西。 刚收拾完,就见田胜男盛了满满一饭盒的腊肠焖饭,放在她的面前。 腊肠的红油已经渗出来,一粒粒的米都染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一片片的绛红色的腊肠横陈在米饭上。 再搭配上几根绿油油的青菜,煞是好看。 腊肠霸道的香气裹挟着米香,直直的往她鼻孔里钻。 温乔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入口喷香软糯,唇齿留香。 太好吃了。 她能一口气炫三碗。 温乔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的手艺是这个!” 捡到宝了。 温乔当即就决定了,田胜男以后就是她临时的厨师兼饭搭子了。 田胜男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就觉得温乔满意她就放心了。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人抱着一个饭盒,疯狂的炫饭。 温乔是真的饿了,她早上吃的那一个鸡蛋早就消化了。 中午也没吃饭,这会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田胜男呢,她饭量本来就比常人大的多,中午那几个包子根本没吃饱。 再加上,好久没见荤腥了。 这会狼吞虎咽很正常。 她打小就知道,好东西只有吃到自己的嘴里,才是自己的。 有的吃就赶紧吃。 温乔只吃了一盒饭就饱了,倒是田胜男,那剩下的半锅饭,都进了她的肚子。 温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女孩子。 看来,中午的那几个大包子对她来说,真的只是垫垫而已。 不过这都不是事,关键是她能干就行。 现在她在农场,想要躺平,还得有个得力的帮手。 就比如田胜男这种的。 能干,人品好,还任劳任怨的。 之前温乔本想着救下男主,借着他的关系离开农场。 可惜这根大腿,她没能抱上。 只得自己提前谋划了。 这个乡她是下了,但不代表她一定要下地干活。 到了晚上,温乔提着一兜营养品,去了于建军家。 于建军住在农场最后面。 是一栋灰砖红瓦的平房,地方很是宽敞,但并不奢华。 门框上方钉着一块光荣军属的铁牌子,在月光下泛着黯淡的金色。 温乔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才快步走向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木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谁呀?” “是我,新来的知青,温乔。”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粗布衣衫。 身材有些消瘦。 粗糙的脸庞呈小麦色,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晒的,眼角全是细密的皱纹。 温乔笑吟吟的开口。 “您应该是于场长的爱人周嫂子吧,我来找于场长,他在家吗?” 看见温乔的模样,周淑芬神色有些讶异。 “在家,进来吧。” 今天在稻田里干活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农场刚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知青。 想来就是这个姑娘了。 这姑娘的时间掐的还挺准,她家老于刚从地里回来。 关上门,周淑芬带着人走进堂屋。 扬声喊道。 “老于,温知青来了。” 于建军正在餐桌前吃饭。 吃完饭他还要再回稻田带着人继续忙活。 听见声音,口中的芋头咽的有些急,差点没噎着。 “温知青来了,坐。” 温乔进来,一眼就看见桌上的芋头饭,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腌榄角。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场长家的伙食也这么差。 温乔把手中的网兜随意的放到桌上。 笑着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温乔直接开门见山。 “于场长,我来主要是想问问,咱们农场的宣传队选拔有什么要求?” “我母亲是总政文工团的副团长,她在舞蹈方面造诣颇深,在她耳濡目染下,我舞蹈跳的还不错,您看,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参加宣传队的选拔?” 温乔索性借用一下原主母亲的名头。 有捷径就用,没必要自己披荆斩棘。 原主自然是不会跳舞,但她会啊。 她出身舞蹈世家,从小就学习舞蹈,又是北舞的科班生。 跳舞这种事情就跟她平时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凭她的舞蹈功底通过农场宣传队的选拔,轻而易举。 虽然温乔对舞蹈也不算多热衷,但宣传队的工作比下地强太多了。 农场的岗位就那么多。 她是作为知青下乡的,不想干地里的活,那就只能从事教育跟技术岗位之类的。 老师直接paSS掉,原主的人设可是个半文盲。 只有一个小学文凭,如何去教书育人。 技术她更没有。 只能走文艺路线了。 将来,就算她的背景被人扒出来也没关系。 只要天赋好,舞蹈这种技能,零帧起手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她将来一跳出名,别人最多也就说天赋绝佳,遗传了她的母亲。 并不会遭人怀疑。 温乔来之前就打算好了,每个农场都有自己的文艺队伍,集歌舞,曲艺,宣传一体的。 温乔除了跳舞,唱歌画画什么的也很拿手。 进宣传队是她唯一的,且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原主的外祖一家都是老一辈的艺术家,大多都从事文工团的相关工作。 外祖父母是井冈山第一批宣传队的队员。 后来双双调到了中央苏区组建了红军剧团,建国后全军统一整编后,正式成立了总政治部文工团。 原主的祖父担任政委,祖母担任了团长。 原主母亲受家庭影响,也进了文工团,如今还一步步走到了副团长的位置。 现世的时候,沈月如就觊觎她的家世,所以写小说的时候就直接挪用了。 但这个年代毕竟特殊,军人世家最受欢迎。 她穿书之后还要继续跳舞,必须还要有一个文工团的背景。 所以才给外祖一家设计了这样一个身份。 有了这层背景,沈月如穿书后,进入文工团才能混的如鱼得水。 温乔不明白的是,沈月如既然是作者,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真千金的身份。 非要写成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让原主一个真千金受尽苦难,客死异乡。 这样就能享受到报复的快感吗? ------------ 第28章 小把戏 于建军闻言愣了一下。 沉吟了一会道。 “等这两天忙完,我抽个时间问问宣传队今年有没有选拔的计划。” 于建军没答应也没拒绝。 宣传队的选拔不是每年都有的。 队员充足,不需要额外补充的时候,一般就不会选拔。 就像今年,宣传队并没有选拔的计划。 这姑娘背景太过强硬,碍于面子,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只能先这么说。 温乔当然听得出来这是敷衍。 不过她并未继续追问,只是浅浅的一笑。 准备告辞。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没别的事,就不耽误您吃饭了,我先回去了。” 她今天来,也没想着事情一定能成。 能办成最好。 若不能成,她再想别的办法。 “等等,心意我领了,不用这么破费,东西拿回去。” ”不破费,就是一点土特产,不值什么,您一定要收下。” “于场长,周嫂子,我先回去了,你们不用送了。” 温乔扔下东西,转头就走。 周淑芬盯着桌上的那一兜营养品,里面不止有麦乳精,还有一些腊肠腊肉。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家里也是好久没见荤腥了。 最近双抢,地里的活繁重的很,这些肉少说也有好几斤,正好给家里人补补身体。 不过她也知道她家老于不喜欢收礼。 她拿起桌上的网兜装模作样的跟了上去。 “温知青,等等,东西你拿回去。” 温乔迅速打开大门,三两步的就走没影了。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拿回来。 刚才她就察觉到周淑芬的眼光频频的放在网兜上。 证明她这份礼送对了。 这年头,副食品短缺的很,大家肚里都缺油水。 营养品更是很难买到。 于建军家里不只有好几个半大孩子,上面还有生病的老人。 周淑芬追来的时候,温乔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她弯起眼角,唇角微微上扬。 这姑娘不错,很上道。 于建军看着爱人手里的网兜,一眼就看明白了。 埋怨道。 “这么重的礼,你怎么就收下了?” 周淑芬撇了撇嘴。 “这不是没追上嘛!” “这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温知青自身条件不错,给她一个机会也没什么。” 于建军沉着脸。 “胡闹,宣传队目前没有空缺,今年也没有选拔计划,怎么给她机会?” 周淑芬眼睛一转,给他出了个主意。 “宣传队是没有空缺,但是,下个月羊城军区的文工团,不是有选拔赛吗?” “可以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啊,反正机会给了,能不能通过就是她的事情了。” 于建军一听,思绪顿转。 最近光忙着双抢,这事他倒是忘了。 羊城军区文工团每年都会有一场选拔赛,面向整个粤省的军区附属农场。 只要政审合格的,皆可报名。 先由农场内部进行初选,然后再统一送去文工团进行复选。 自从知青上山下乡以来,这些年,白云山农场每年都会送去大批知青。 但通过复选的寥寥无几。 只因为羊城军区文工团的选拔,尤其严格。 为此,军区那边还专门设立了奖励机制。 每成功输送一名文工团员,农场次年稻谷上交配额可相应减少。 哪个农场送的文艺尖兵最多,还会授予文艺标兵连队锦旗。 直接影响年底评优。 于建军还想说什么。 小儿子从里屋窜了出来。 “好多肉呀!刚才我就闻到味了,妈,明天可以吃肉吗?” 周淑芬摸了摸小儿子干瘦的脸颊,笑着道。 “能,妈明天就给你做腊肉饭。” “太好了。” 于建军看着小子亮晶晶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不怪孩子们对肉这么渴望。 他级别不算低,收入本是不错的。 但上面有两个生病的老人要照顾,看病吃药花费不小。 家里孩子又多,能让全家人吃饱饭已是不易。 每个月的肉票都是有数的,分到每个人身上也就几口的量。 算了,收了就收了。 这姑娘的条件确实优秀,给她一个推荐名额也应当应分。 也不算违规。 ......... 羊城军区 一天的任务结束后。 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虽然昨日台风是在白云山附近登陆的,但越秀区也被波及,造成了一些损失。 陆晏沉今天下午一直带着人在老城区附近指挥救灾。 清除倒伏的树木,倒塌房屋的残骸,保障道路通畅。 抢修基础设施,尽快恢复交通跟电力。 转移安置群众,派出医疗队救治伤员,防疫消毒。 忙的不可开交。 等他回到军区宿舍,已经月上中天了。 陆晏沉脱下沾满泥浆的军装。 突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兜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手链。 银色的链子上镶嵌着绿色玉石。 在晕黄的灯光下,绿意更加的盎然。 陆晏沉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他眸光幽深的盯着手中的链子看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鼻腔里轻嗤的一声。 拙劣的把戏。 就在他还未考虑好如何处置这个手链的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嗓音。 “报告!” 陆晏沉眼皮一垂,迅速的拉开一旁的抽屉,把手链塞了进去。 “进来。” 陈平推开房门,小跑进来。 “团长,刚才马小军过来了,说参谋长让他转交一封信给你。” 说着把手中的信递了过来。 陆晏沉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完好无损的封口。 问道。 “淮舟怎么样了?” “参谋长人已经清醒了,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陆晏沉点点头,嗯了一声。 随即吩咐道。 “明天买点营养品,去医院探病。” 几天前,白云山抓捕特务的那次秘密行动,他安排了两队人马守住了白云山的要塞。 就是担心这两个长期潜伏在群众中的特务会分头行动。 结果还真如预料。 这两个特务分开逃窜,一个落入了他的陷阱。 另一个在摩星岭出现。 只是那个特务狡猾无比,给周围的树丛都浇灌了火油。 暴露后,直接引燃后趁机逃窜了。 刚逃到山脚下,就被赶来的路淮舟堵了个正着。 ------------ 第29章 军人服务社 两人展开激烈的搏斗。 因为特务身上还带着炸弹。 为避免更多的伤亡,路淮舟以命搏击,最终制伏了特务。 自己也受了重伤。 当时台风突然登陆,风大雨急,高顺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两人俱已昏迷。 路淮舟失血过多。 直到陆晏沉今天赶回来的时候,他人还在昏迷中。 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这个特务如果跑了,不仅很难抓回来,还会打草惊蛇。 一旦通风报信,想要再揪出他后面的组织就没指望了。 陈平立正,敬了个礼,回道。 “是,团长。” 陈平答应完,没挪步。 他瞅了瞅团长的脸色。 虽然陆晏沉面无表情,但是周遭并未释放那股冷冽的威压。 证明他心情应该不错。 陈平试探的开口。 “那个,团长,今天那个女同志是谁啊?” 其实陈平很想直接问,他跟那个漂亮的女知青之间,是什么关系。 但陈平不敢。 也不是光他想知道,今天一起跟着去山里参加救援的战友们都想知道。 他这个警卫员其实是秦司令派过来的。 秦司令千叮万嘱,不仅让他照顾好团长的饮食起居。 还要关心陆晏沉的个人问题。 团长都二十六了,老大不小了。 这个年龄搁在军区里都是大龄光棍了。 跟他同龄的军官,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陆晏沉抬了抬眼皮,睨了他一眼。 轻描淡写道。 “一个知青。” 陈平撇撇嘴。 得,问了相当于没问。 团长的嘴严着呢,就跟那河蚌似的,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问多少次也没用。 “还有事吗?” 这句话,就已经是撵人的意思了。 陈平立刻并直双腿恭敬道。 “报告团长,没了!” 说完脚底抹油一般窜了出去。 这两年来,团长身上的威严愈来愈重,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 跟秦司令都有的一拼了。 陆晏沉那张严肃冷峻的脸绷起来,连他这个警卫员都不敢造次。 溜了溜了。 他已经尽力了。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销声匿迹,陆晏沉这才撕开信封,慢慢的看信。 看完之后,陆晏沉拉开抽屉,把信放了进去。 又瞥见那条精致小巧的女士手链。 关抽屉的手顿了一下。 又拿了出来。 陆晏沉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玉石。 这些玉石肌理密实均匀,触手细腻。 让人忍不住反复的摩挲,生怕遗漏了哪一寸的柔滑。 他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个精致昳丽的面孔。 她的手腕柔若无骨。 身上的肌肤就如这块玉石一般,温润凝脂,滑腻生光。 尤其是那个地方,掌心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只要想起来,他浑身的气血就开始躁动。 良久,陆晏沉闭了闭眼。 强行压下身体里的那股邪火,收敛了心神。 他垂下眸子,拉开抽屉,又把手链扔了进去。 ......... 次日一早,温乔就去找于建军请假,说要去城里买锅具。 她昨晚跟田胜男说好了,两人一起搭伙,田胜男负责做饭,她负责提供食材。 田胜男死活不同意,硬是把自己的口粮都拿了过来。 不愿意占温乔的便宜。 温乔看着几袋子的番薯跟木薯,还有一小袋未脱壳的稻米。 心中很有些唏嘘。 这些杂粮别说吃上三个月,三天她就够够的。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年代物资的贫瘠。 珠三角自古都是鱼米之乡。 羊城更是号称岭南粮仓,稻作丰饶。 结果呢,知青们就分到了这么点大米。 番薯这玩意烤着吃,或者做成甜水,当个小零嘴偶尔吃还是可以的。 长期当做主食的话,不仅腹胀,还烧心反酸。 鲜木薯处理起来不仅麻烦,味道还平淡,吃起来能噎死人。 还不如番薯呢。 宿舍的女知青们其实并不愿意跟田胜男搭伙。 虽然她做饭的手艺很好,但她的饭量实在太大。 可她人实诚又能干,还乐于助人。 在农场里人缘颇好。 她来这里时间最长,资历最老。 大家也不愿意得罪人。 但是粮食都是有数的,谁都不够吃。 她饭量大,一顿多吃几口没问题。 但顿顿多吃,长此以往,那得多吃多少粮食。 她们的口粮本就不多,还得再搭给她身上一些。 时间长了,谁心里都不乐意。 要是直接挑明,不仅得罪人,还伤了和气。 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回,田胜男自己主动退伙了,女知青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 她们没想到田胜男居然会跟新来的这个漂亮知青搭伙。 这姑娘估计也是觉得田胜男能干,才接近她的。 不过她怕是打错算盘了。 她要是知道田胜男这么能吃,到时候恐怕悔的肠子都青了。 田胜男那肚子跟个无底洞似的,就没有填饱的时候。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温乔这边却是乐的合不拢嘴。 她还以为把田胜男挖过来,大家都会对她有意见。 毕竟,田胜男有一手好厨艺。 谁知道她们居然都乐见其成。 她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估计是田胜男太能吃了,把她们都吃怕了。 放在她这里都不是事。 能吃才好啊。 吃的越多,这姑娘回报她的就越多。 她在农场能不能躺平,就指望田胜男了。 今天一早,农场要把粮食转运到羊城军区后勤部。 温乔正好搭个顺风车。 田胜男力气在农场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男人都比不过她。 搬运这种活自然拉不下她。 羊城军区内有军人服务社,属于军区内部的福利性商店。 听田胜男说,里面的商品种类不仅比外面供销社更优,而且价格还便宜不少。 但,只对军人及其家属开放。 只能凭军用粮票或者军人证件购买。 温乔都想好了,等到了军区,他们去卸粮食的工夫,她就去服务社逛逛。 等买了锅回来,正好让田胜男帮忙扛回来。 她空间里倒是有各种锅具。 像是炒锅,汤锅,煎锅,蒸锅,奶锅,连空气炸锅都有。 但这里的土灶用不了啊。 只能现买。 ------------ 第30章 那就换一种方式 不过她票据充足,种类繁多。 沈母给的那一沓厚厚的票据里面,不仅有全国通用粮票,也有不少军用粮票。 工业券虽然不多,一口大锅还是买的起的。 大概是因为刚收了她的礼,于建军没说什么,很痛快的给批了假。 还顺道给她提了文工团选拔的事情。 温乔喜不自胜。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白送的礼。 她正愁没机会接近男主呢。 机会这不就来了。 温乔本来想着循序渐进,先进农场的宣传队,找机会再进文工团。 没想到可以一步到位。 这礼送的太值了。 白云山农场本就是羊城军区附属的生产建设兵团,这里的知青去里面买些生活用品很正常。 只要有军用粮票就行。 农场距离羊城军区不算远,最多也就半小时的车程。 到了军区驻地,跟车的几个知青都去卸货。 温乔是请了假的,就没去帮忙。 而且她那个小身板也扛不动粮食。 军区服务社是一栋二层的小楼。 跟京市的国营商店差不多。 一进去上面贴着红色的标语,特别显眼。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之类的。 商品全部摆在玻璃柜台上,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种类繁多。 从温乔迈进军人服务社的大门,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里面的喧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温乔穿着一身红色格子的布拉吉。 像是把晚霞最浓烈的那一抹剪下来,缝制而成的,轻盈的泡泡袖蓬起温柔的弧度,腰线收的恰到好处。 领口镶了一圈细密的荷叶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行走间,微风掠过,裙角轻轻飞扬。 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红的霸道优雅。 仿佛在宣告,美丽从来不必低调。 清纯脱俗的脸蛋,肌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婀娜多姿的身段。 在一群绿军装里格外的醒目。 就像是,庄严肃穆里突然跃出的鲜活,让整个军区服务社都亮堂起来。 柜台里的售货员,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嘀咕。 路过的几个军人不敢明目张胆,只偷偷地瞄了几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大家都在猜测温乔的身份。 长相出众,身段又这么婀娜,穿着还这么时髦。 看着像是文工团的。 但这姑娘看起来却眼生的很。 温乔拿着军用的工业券,只买了一口大锅。 她估摸着在农场也待不了太久,就不乱买东西了。 锅灶用具的售货员人很好,看她一个小姑娘搬不动,知道她是军垦农场的知青,说帮着她搬到车上去。 温乔笑着谢过。 她对于众人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商品上。 这里的物资种类特别齐全。 温乔转了一圈,又买了一些羊城特有的糖果点心罐头之类的东西。 准备将来打点关系的时候用。 “温知青,我来帮你拿着吧。” 温乔扭头一看,是赵子文。 她皱了皱眉,拒绝道。 “不用。” 怎么哪儿都有他。 她这前脚刚到,赵子文后脚就跟来了。 那几大卡车的粮食,一时半会肯定是搬不完的。 这是跑这儿偷懒来了。 温乔径直往前走,赵子文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 她没搭理他,径自去了隔壁的化妆品柜台。 想买个面霜送给田胜男。 因为有灵泉水,温乔平时很少化妆。 在京市的时候,也没想起这茬。 空间里倒是有化妆品,但都不太符合这个年代,不方便拿出来。 赵子文又凑了过来。 “温知青,你喜欢什么雪花膏?我送给你吧。” 温乔翻了个白眼。 狗皮膏药吗。 她自己又不是买不起,还要他送。 温乔不耐烦了。 刚想说让他别跟着她。 一抬眼,却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整洁利落的橄榄绿的军装,黑色皮带紧箍劲窄的腰身,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军靴。 身姿高大挺拔,脸庞深邃冷峻,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 温乔脚步一顿,在这里遇到他有些意外。 不是说很忙吗。 现在可不是午休时间。 有时间来这里闲逛,没时间跟她吃饭。 哼! 紧跟在她身后的赵子文一喜,以为她同意了。 指着柜台里的润肤脂。 “这个万紫千红怎么样?你喜欢吗?” 温乔的注意力都在陆晏沉身上,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她此刻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好几种打招呼的方式了。 用什么语气,摆出什么样的笑容。 怎么样的走路姿势最撩人。 她全都想了一遍。 不过,瞬间又都被她通通否决了。 这个男人好像不喜欢直球。 那就换一种方式。 只停顿了半秒,温乔迅速的回头,朝着赵子文莞尔一笑。 “你要送给我?” 赵子文的心脏瞬间被这个甜美的笑容给击中了。 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咧着嘴笑道。 “对,对啊,你随便选,喜欢哪个我都可以送给你。” 陆晏沉早就看见了温乔。 他安排陈平去买营养品,转身准备等她走过来。 结果,那个女人步伐款款,红裙映得她肌肤胜雪,腰肢轻摆时裙摆翻涌如晚霞流淌。 明明看见他,却视若无睹,还跟身边献殷勤的男知青有说有笑的。 陆晏沉面无表情,也没上前打招呼。 就站在原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盯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只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 温乔只当没看见他,自顾自的笑着跟赵子文说话。 “真的吗?” 赵子文激动的语无伦次。 “真,真的。” 他从来没跟温乔说过这么多话。 之前,温乔见他都是爱搭不理的。 现在,她还对他笑。 就算她平时绷着脸也是美的不行。 这一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在闪啊闪的,把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温乔对着售货员说道。 “就这个百雀羚吧。” 故意提高声音,侧首朝着身边的工具人说。 “谢谢你了赵知青,让你破费了。” 赵子文激动坏了,掏钱票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破费,一点不破费。” 等赵子乔付完钱,温乔拿起百雀羚转身就走。 专门朝着陆晏沉的方向。 目不斜视,对面前的男人视若无睹。 赵子文帮她提着东西,殷勤的跟在身后。 擦肩而过的时候,温乔还特地的撩了撩头发。 轻柔的发丝拂过男人的脸颊,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 陆晏沉的神色冷若冰霜,连呼吸都像是带着寒意。 擦身而过之后,温乔勾了勾唇,垂眸间扫了个余光过去。 男人的身影依旧笔直英挺,锋利英朗的下颌线紧紧绷着,幽深的双眸盯着她的身影。 温乔迅速收回了余光,唇畔浮起一抹笑意。 陆晏沉抵着牙关,鼻腔里冷笑出声。 直到那抹红色消失在尽头。 他才收回视线。 表情却是愈发的冰冷。 等到陈平抱着一堆营养品回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怎么回事? 刚刚不还好好的。 就这一会的功夫,怎么团长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那脸臭的,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陆晏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和善。 “动作怎么这么慢?” 不等他回话。 又沉声下令。 “还不快跟上。” 说完扭头率先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被训斥了一顿,陈平一头雾水。 团长这是吃了火药了。 也不知道谁招他了。 陈平不敢多问,缩了缩脖子,赶忙跟了上去。 ------------ 第31章 提前预支名分 温乔刚走出了军区服务社的大门,就把赵子文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还数出了钱票,递了过去。 “赵知青,谢谢你帮我提东西,我想过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能平白无故要你的东西,钱票还给你。” 赵子文愣住,不明白她的态度为啥变的这么快。 “不,不客气,一盒雪花膏而已,没什么的,而且,我们都是京市来支援羊城建设的,都是革命同志。” 温乔神色冷淡。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有对象了,再接受男同志的东西就不合适了。” 赵子文闻言,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不敢置信道。 “你,你已经有对象了?” “对,他就在羊城军区,我来这里下乡就是为了他。” “所以,还希望赵知青以后能跟我保持距离。” 反正她迟早都会把男主撩到手。 两人谈对象是早晚的事情。 提前预支一下名分应该不过分吧。 像是赵子文这种狗皮膏药,只有让他彻底死心才会放弃。 以后可别跟一只苍蝇似的,老跟在她屁股后面转了。 莫名其妙的给她拉仇恨。 吴晴芸被她坑了一把,现在估计恨死她了。 万一哪天,吴晴芸脑子又抽了,去举报他俩作风有问题。 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这个年代不仅落后,还相当保守。 特别是在男女关系上。 尤其现在还处于革命的尾巴上,要求人人都必须有革命警惕性。 鼓励监督跟举报。 举报根本不需要证据,甚至不需要实名。 几句揣测和谣言,就能启动调查。 不管是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或者嫉妒去告发。 组织上只要接到审查,都会非常严肃的立案调查。 被审查者如果不能自证清白。 轻则被扣上轻浮,不检点,搞破鞋的帽子。 名声扫地。 重则会上升到政治不可靠。 可能还会被批斗。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早点跟他说清楚,保持距离的好。 温乔说完扭头提着东西就走了。 只留下赵子文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暗自神伤。 ......... 羊城军区医院 主楼的水磨石地面刚撒过消毒水,泛着潮漉漉的光。 医院走廊的间距并不宽,约莫两三米的样子。 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张长椅。 几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坐在上面休息。 陆晏沉大步向前走,他一身松枝绿的作训服,身姿挺拔,气场冷峻。 即便是坐在椅子上的病患。 见了他也肃然敬畏的抬头注视他。 路过的小护士们,看见陆晏沉这张俊逸的脸庞,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陆晏沉面无表情,走上三楼尽头的特护病房。 门口的警卫员见到他,立刻恭敬的行了个军礼。 “陆团长。” 陆晏沉轻轻地颔首。 陈平把带来的营养品递给了陆晏沉,止步守在了门口。 陆晏沉推门进入。 “伤口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路淮舟听见声音,抬起眸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见是陆晏沉,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没什么大碍,军区工作这么忙,你不用专门来看我。” 陆晏沉表情淡淡的回道。 “顺路。” 路淮舟失笑。 他这个搭档,向来口是心非。 关心他就直说。 “怎么样?那两个人招了吗?” “还没,不过早晚的事。” 陆晏沉睇了他一眼,不赞同道。 “你在医院就好好养病,别操心这些。” 路淮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换了个话题。 “怎么样?你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陆晏沉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没找到人?” 陆晏沉神色有些黯淡。 “找到了,但她没有嫌疑。” 八年前陆家出事后,陆家的小楼当场就被封锁。 父亲也被带走。 当天就接到了调令,要求他即刻奔赴藏南边防。 陆宴沉安葬了祖父后,也迅速离开了京市。 去海岛那边的军区报到。 刚开始几年。 他在海岛的行动处处受限。 陆晏沉知道,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而且,京市政权波谲云诡,军区的好多军人干部都被审查。 尤其是祖父那边的故交。 调职的调职,下放的下放。 整个军区几乎大换血。 他在遥远的海岛,鞭长莫及,无从下手。 也不宜轻举妄动。 去年,他被任命为陆军独立团的团长,调到了羊城军区。 这两年,京市那边的形势也趋于平稳。 暗处的那双眼睛,终于消失了。 陆晏沉这才着手开始调查当年的事情。 但他不敢联系祖父在京市的旧交,生怕暗藏的政敌有所警觉。 只托付了京市那边的发小,季常卿,在暗中默默帮他探查。 谨慎起见,表面上,他从不跟京市那边有任何的来往。 私底下,拜托了路淮舟。 每次回京市的时候,帮他传递消息。 当年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陆宴沉确实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 一个是举报人。 一个是那些罪证。 他把陆家的政敌一个个的排查过去。 因为是匿名举报。 只能照着举报信一一比对笔迹。 这就比较麻烦了。 幸好,陆家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托人找关系,拿到了那封举报信。 那封信他仔细看过了。 字体歪歪扭扭,笔迹很是稚嫩。 一看就是举报人故意隐藏笔迹。 从信上根本查不到有用的消息。 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陆晏沉只能换个思路,从那些物件入手了。 陆家不缺古董,但是绝对没有国外的东西。 他的祖母顾云珠,当年是浙省那边的首富,顾家的独女。 家中世代经商,曾经富甲一方。 在战争年代,顾家捐献出大半家产支持革命,换了个红色资本家的称号。 祖母身体不好,去世的早。 她留下的珠宝古董字画,全都封存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些所谓的罪证,很明显是栽赃。 是有人提前放进去的。 陆家人口不丰。 祖孙三代,只有四个人。 还有一个姓刘的保姆。 陆家出事后,这个保姆也销声匿迹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季常卿在信中说的很清楚,刘兰是找到了。 他亲自审问的。 但她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 陆家小楼被收回去之后,她无处可去,就去乡下投奔儿子去了。 季常卿的父亲是京市公安的一把手,他本人也在公安部任职。 对于他的能力,陆晏沉还是比较认可的。 他说没问题,那刘兰应该是没有嫌疑的。 调查进入了死胡同。 路淮舟见状,没再开口。 他跟陆晏沉在京市的时候就认识了。 他出生在羊城,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调职到了首都军区。 他们一家也直接搬到了京市。 两人是同一年参军。 又同时被选拔进入首都军区的直属侦察营。 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陆晏沉。 陆晏沉当时在军区大院特别的出名。 他相貌出色,能力卓越,性格坚毅,是大院里标杆人物。 军三代中的佼佼者。 陆晏沉不仅专业技能过硬,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远超常人。 尤其是思维感知能力。 在一次演习中,凭借着身体的直觉,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做出近乎本能的正确判断。 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短短两年的时间,因为成绩优异,又屡屡立功。 破格提拔了排长。 只是没多久,陆家就出事了。 ------------ 第32章 苦这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路淮舟很为陆家可惜,但也无可奈何。 那时候京市很乱,上面政权更迭。 正好他的外祖父一家都在羊城。 为了避锋芒,父亲把他调去了羊城军区。 没想到,几年后,两人在羊城军区碰面了。 陆晏沉成了独立团的团长,他任职独立团的参谋长。 好巧不巧的,两人居然还成了搭档。 他知道陆晏沉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但一直没有结果。 路淮舟每次回京市探亲的时候,会顺便把重要的信息帮陆晏沉带回来。 谨慎是对的。 前几年京市风起云涌,上面的争斗愈演愈烈。 也就这两年才消停了一些。 ......... 白云山农场 下午的时候,于建军给温乔安排了活。 让她跟着农场的卫生员,去白云山上采摘草药。 或者跟着田胜男,去菜园子里浇水施肥。 温乔想也没想的选择了后者。 于建军有些意外,采摘草药可比菜园子浇水施肥轻松一些。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 双抢时期,严格来说,这两样活都不算重。 都是留给那些关系户的。 等到于建军走了,田胜男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乔乔,你咋不跟着卫生员上山采药啊?那个活多轻松啊!” 温乔挽着她的手,笑嘻嘻的道。 “我跟她不熟,而且我喜欢你呀,只想跟你在一起干活。” 一听这话,田胜男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还从来没有人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而且,这种情话不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吗。 田胜男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干活。” “你放心,等下你就在那儿歇着就行,剩下的都包在我身上,我一个人就能干完。” 田胜男也很喜欢温乔。 温乔是第一个不嫌弃她这么能吃的。 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温乔用力的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嗯嗯,胜男姐是最棒的!那就拜托你了!” 温乔要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温乔是故意躲懒,但地里的农活,她也是真的干不动。 那两桶水少说几十斤,她真挑不动啊。 还有施肥。 这个年代都是人工蓄肥。 把粪便集中收集起来,混合着稻草一起沤制,经过发酵腐熟后,兑上水直接浇灌到地里就行了。 这大热天的,用脚趾头想都能想的出来,那浓烈刺鼻的发酵腐臭味有多销魂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比去山上采药强。 白云山海拔不算很高。 但地势陡峭,又地处南岭余脉。 起伏连绵,水汽充沛,山涧常年雾气缭绕。 这座山是纯原生态的。 平时人迹罕见,根本就没有路。 里面密林遍布,植被茂盛,草药资源相当丰富。 但却无人轻易敢入。 因为这座山是毒蛇的老巢。 什么金银环蛇,五步蛇,竹叶青,眼镜蛇,草花蛇等等。 一窝窝的。 尤其是这个季节,是山上蛇类最活跃的时候。 温乔可不敢去那种地方。 上次那条五步蛇就把她吓坏了,到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 除了毒蛇,山上还有很多的毒蜂窝,毒蝎子之类的。 随便来上一口,小命就要不保。 而且她这体能太拉了。 别说长途跋涉的登山了,体育课上跑个八百米都要了她的小命了。 还是不跟着拖后腿了。 温乔拿着小马扎,坐在菜园子的边上。 手上戴着一副手套,头上顶着大草帽,腰间挎着军用水壶,还背着一帆布包的小零食。 虽然田胜男让她在旁边待着,她也不能真休息。 想来想去,这菜地里她能干的活,只有拔草了。 温乔美目仔细的观察里面的一棵棵小草,青菜跟青草都混在一起了,模样相似的很。 她找出野草,小心翼翼的连根拔起。 遇到那种带刺的,温乔还会避开。 半天的功夫,才拔了几颗。 效率虽然不高,但她总归没闲着。 而且活干的也不错。 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没有把蔬菜当做野草拔下来。 已经很不错了。 周围偷偷关注温乔的人都看呆了。 这姑娘真的是来干活的吗? 拔草是这么拔的? 她是来过家家的吧? 周围的人都撇了撇嘴,不过也没人说什么。 干活的区域早就划分好了。 两个人分成一组,一组负责一块菜地。 干到什么程度,对应什么样的工分。 这边温乔拔了没几根,那边田胜男跟按了快进键一样,手速飞快,野草翻飞。 拔的又快又好。 不大会功夫,田胜男就把整块地里的野草拔的干干净净。 温乔拿着搪瓷缸倒了一杯酸梅汤,殷勤的递了过去。 夸赞道。 “胜男姐,你真能干!辛苦了!快喝杯凉茶润润嗓子!” 田胜男也没客气,接过搪瓷缸一饮而尽。 一股酸香扑面而来。 乌梅的沉郁混着山楂的酸,陈皮的老成裹着甘草的甜,还有一缕桂花的香。 一搪瓷缸灌下去,五脏六腑像是被沁凉的山泉涤荡,暑热顿消。 田胜男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还能大干三百回合。 温乔笑吟吟问道。 “好喝吗?这是我亲手泡的,独家秘方,别人都喝不到呢!” 其实就是从空间里找出来的酸梅粉,加了点桂花蜜,拿稀释过的灵泉冲泡的。 又放了几块冰。 想让马儿跑,怎么能不给马吃草呢。 温乔又拿起干净的毛巾,轻轻的帮她擦拭掉额上的汗水。 “看你热的,脸上全是汗。” 田胜男本就被晒红的脸,这会都要红的滴血了。 羞的。 她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 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她照顾别人的份,从未有人这么关心照顾她。 来到农场之后,因为力气大又能干,在知青中也是老大姐的存在。 田胜男很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喝。” “我自己擦就行。” 温乔笑盈盈的看着她,悄咪咪的凑到她的耳边。 “胜男姐,你累了吧?累了就歇会,干不完也没关系的。” 她的本意是让田胜男偷会懒,不用这么拼命。 结果,田胜男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拍拍胸脯,向温乔保证道。 “我不累,乔乔,你放心,我能干完,我们一定会拿满工分的。” 说完埋头就又开始苦干。 温乔:....... 这大姐怎么这么实在呢。 她又不缺钱,要满工分干啥。 菜园子是按照两个人的任务量来划分的。 都压在田胜男一个人身上,别再累出个好歹来。 ------------ 第33章 这农场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接下来,温乔见识了田胜男干活的速度。 还没到下工的时间,分下来的这两块地,就被田胜男一个人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温乔跟田胜男俩人,并排挨坐在小马扎上,吃着牛肉干,喝着酸梅汤。 有说有笑的。 等着场长来验收。 见状,众人心里,都酸不溜秋。 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温乔这一下午就拔了几根草,啥也没干。 剩下的活都让田胜男一个人干完了。 活还能这样干? 这又吃又喝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外面野炊呢! 于建军过来验收完很满意,决定以后就让她俩搭档。 能出活就行。 至于谁干的,不重要。 没看见,干活的都没意见吗。 接下来的日子,温乔白天搬个小马扎,坐在菜园子边上划水。 晚上回去就把舞蹈的基本功捡起来,压压腿练练腰。 原主虽然没有学过舞蹈,但室友写小说的时候,这个炮灰女配完全是按照温乔的原型写的。 温乔的舞蹈天赋卓绝。 她就是那种天才型的舞蹈者,属于老天爷在后面,追着喂饭吃的那种。 拥有优越的先天身体条件。 身体比例卓越,脖颈修长,跟腱明显,关节灵活,柔韧度极好。 艺术感知跟表现力也很强。 原主的身体跟她之前的没啥区别。 拉伸起来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也就几天的功夫,温乔劈腿下腰已经有模有样了。 再练上一段时间,估计就能恢复之前的水准了。 温乔盼星星盼月亮,期待着文工团的选拔早点开始。 她已经受够了天天去地里拔草的日子。 尽管她根本没出多少力,绝大部分的活都是田胜男完成的。 就这也受了不少罪。 早上天不亮就要下地,晚上夜色降临之后,才会收工。 羊城的七月,堪称酷暑。 就算她啥也不干,也要待在地头里晒上一天。 幸好温乔有金手指灵泉,晒不黑,不然天天在太阳下暴晒,早就被晒成黑炭了。 不光暑气重,地里的蚊虫也多的吓人。 重点是菜地里居然还有蛇出没。 虽然是那种无毒的菜蛇,但那也是蛇啊。 隔三差五的就窜出来一只,虽然不咬人,但瘆得慌啊。 不止如此,她还在屋里还发现了吱吱的踪迹。 因为她放在桌上的点心,经常莫名其妙的失踪。 她寻着食物的残渣,找到了一个黑黢黢的老鼠洞。 这可把温乔吓坏了。 晚上一进屋,锁上门就躲进空间。 最恶心的两个玩意,这里一下子都给她集齐了。 这农场温乔是真的待下去了。 难怪工农兵大学跟工作的名额,所有的知青都抢破了头。 她现在能理解了。 本来都是城里的小公主小少爷,享受着优越的生活。 却来到了下乡。 吃不饱睡不好,每天要去地里辛苦的劳作,住宿环境还这么恶劣。 搁谁也受不了这种落差。 尽管来之前,温乔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境地。 却还是大大的低估了这里恶劣的生存环境。 温乔原以为,她不缺吃不缺喝,日子能有多艰苦。 是她错了。 知青本来就是下乡接受思想改造的。 不缺吃喝照样得下地干活。 要是没有那张证明,没有田胜男的帮衬,她少不了要掉一层皮的。 而且,窝在这里,也见不到男主啊。 想要撩拨,总得先见上面再说吧。 温乔本来以为陆晏沉会过来找她。 她把手链故意放到了他的兜里,就是想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 结果,这都好几天了,她连陆晏沉的影子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他是没发现,还是故意躲着她。 还有那天在军区服务社,温乔故意刺激他。 看来,也没起作用。 真是难搞。 羊城军区距离农场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乔可不相信,他忙的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他不来,温乔也不方便去找他。 首先,作为知青就不好总请假。 其次,山路崎岖。 去一趟羊城军区,没有代步工具的话,至少要走上大半天。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徐徐图之。 田胜男在一旁的灶边煎炒烹煮,看着温乔把两条腿劈的笔直,腰身跟麻花似的,扭来扭去的,灵活的很。 她眼睛发亮的赞道。 “乔乔,你太厉害了,你肯定能考进文工团的。” 田胜男是真心希望温乔能进入文工团,尽管她很有些舍不得。 她跟温乔搭伙以来,伙食直线上升。 吃的都是细粮不说,管饱还能顿顿吃上肉。 温乔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田胜男对她感激的不得了,无以为报,只能拼命的干活来报答她。 文工团总部在羊城军区。 如果温乔选拔通过了,两人以后连面都很难见上了,更别提继续搭伙了。 想到这里,田胜男失落的很。 她不想跟温乔分开。 温乔笑着道。 “谢谢胜男姐,承你吉言。” 她一个北舞的科班生,通过文工团的选拔,当然不在话下。 温乔知道她担心什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去文工团她势在必行。 就算这次不去,以后找到机会她也要去那边的。 说实话,温乔对文工团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是因为,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而已。 文艺兵也是兵,听说也要军事化管理。 不仅强调军容军纪,早晨要出操,听说还有军事训练。 温乔叹了口气。 先进文工团再说吧,总比在这里当知青,天天下地干农活强。 温乔看了眼田胜男失落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不舍。 不过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自己还没上岸呢,就算想拉田胜男一把,目前也是无能为力。 等她选上了,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能把田胜男也弄到那边去吧。 温乔对田胜男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 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她了。 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天儿太热,田胜男索性直接把饭菜摆在院子里。 温乔刚想坐下吃饭,就听见有人喊她。 “温同志,你的包裹。” 邮递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绿的制服,人很精神,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的背包,里面是雪花一样的信件。 他手里还提着几个尼龙兜,编织袋,还有塑料桶,箱子之类的。 都是农场里的知青家里寄过来的。 温乔很有些意外。 谁会给她寄东西? 反正沈家是不可能的。 ------------ 第34章 选拔开始 温乔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颠了颠,还挺沉。 袋子上没有盖任何的邮戳,只在封口处有火漆密封。 “这是羊城军区的陆团长给你的,让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 温乔闻言怔愣了一下,接着心中一喜。 她还以为陆晏沉把她忘了呢。 不过,他怎么会送她礼物。 这不像陆宴沉的风格啊。 等邮递员走后,温乔也不着急吃饭了,小心翼翼的,沿着骑缝撕开牛皮纸袋。 看见里面东西的一瞬间,温乔这回是真的惊呆了。 田胜男见她愣神,凑了过来。 “乔乔,什么好东西,让我瞅瞅呗!” “哇!这...这......” 田胜男看着里面那一摞摞的大团结,直接傻眼了。 吓得她赶紧把牛皮纸袋捂的结结实实的。 还一脸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四周。 见没人,才小声的说道。 “财不露白,乔乔,快上屋里去。” 边说边推着温乔进屋,还反手锁了房门。 又把窗户给关的死死的。 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 哎呀妈呀,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温乔没管那些钱,径直把里面的信拿了出来。 信上只有寥寥的几行字。 字迹薄而锋利,笔画内敛,如印刷体一般完美。 如霜如雪,落笔生寒。 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字里行间皆是满满的清冷疏离感。 中心意思很简单。 救命之恩,铭记在心,无以为报,只能拿出所有的积蓄来报答。 除了处对象之外,她可以提任何的要求。 前提是不违背军规军纪。 温乔给气笑了。 这是想用钱打发她? 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好吧,她是。 她是不缺钱。 但钱这东西,谁也不嫌多。 不过,想因此跟她划清界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钱,她要。 人,她也要。 温乔打开另一个信封,里面全是票证。 各式各样的,厚厚的一叠。 她在沈家也就才讹了一万块,陆晏沉这些票证比沈家的还多。 尤其是外汇券。 一出手就是一沓。 不愧是男主啊,真财大气粗。 田胜男盯着这堆五颜六色的票票,眼花缭乱的,都快看不过来了。 好些票证她连见都没见过。 “乔乔,陆团长是谁啊?” 温乔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 “我未来的...结婚对象。” “所以,你来这里下乡是为了见你对象?” 温乔点了点头。 “那你跟他结婚,去随军多好啊!” 田胜男有些不理解,既然她的对象在羊城军区,还是个团长。 何必来这里吃苦受罪。 而且,她对象还这么有钱,对她又这么大方。 听说团长这个级别,分的房子都是独栋的小楼房。 宽敞又明亮。 虽然她跟温乔才认识了几天,但温乔的性子她也摸清了几分。 这姑娘就是个吃不得半点苦的。 直接嫁过去随军,她就是团长的家属。 到时候,想进文工团还不容易。 连选拔都不必参加了。 温乔被她的话问住了。 “呃,那个,我年龄还小,不着急。” 是她不想吗? 这不是还没把男主撩到手吗。 陆晏沉现在一心要跟她撇清关系,结婚之路恐怕遥遥无期。 ......... 温乔在农场煎熬身心,望眼欲穿。 终于等到了文工团选拔的日子。 光是白云山农场,参加文工团选拔的知青就有好几十个。 一大早,农场专门派了一辆大卡车送她们去军区。 文工团的选拔地点,定在了羊城军区后方大排练厅外面。 到了地方,温乔看看四周乌压压的人头。 前方空地上有一个高高的亭台。 大家都在排队。 大部分都是女知青,看着跟她年龄相仿。 有些明显比她还小,但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青春靓丽。 大多数都穿着绿色的军装。 还有的姑娘穿着颜色鲜艳的布拉吉。 大家都用尽办法把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模样。 温乔没有打扮。 她平时连护肤霜都很少用,灵泉水洗涤过的容颜已经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任何的化妆品都是画蛇添足。 温乔今天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把头发全部梳起来,扎了一个丸子头。 文工团舞蹈队录取的标准除了个人的外在条件,主要就是自身的才艺。 真没必要打扮的花里胡哨的。 而且她的容貌已经够盛了。 温乔今天一身白衣黑裤。 白衬衫的衣摆随意的掖进黑裤子里,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裤子剪裁利落,衬得双腿修长笔直。 裤脚微微盖住脚踝,脚下踩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 她的脸蛋白嫩柔皙,精致明媚,腿长腰细。 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 不施粉黛,却硬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脸蛋和气质,牢牢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算在这一水靓丽的姑娘里面,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根本忽视不了。 周围的姑娘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温乔的身上。 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绝对是她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就是不知道,她参加文工团哪个项目的选拔。 文艺兵也有好几种。 有表演类的,创作类的,还有技术保障类的。 每一种下面又有好多分类。 像是表演类的,就有舞蹈,声乐,器乐,戏剧,曲艺等等。 今天的文工团选拔几乎聚集了整个粤省的苗子,都是各种渠道来的。 有地方推荐来的,有军区推荐的,有农场推荐来的。 新进文艺兵的选拔赛,在早上八点正式开始。 大排练厅的位置挨着军区的大操场。 不少穿着绿军装的男兵们正巧路过,一抬头,就看见文工团排练厅门前,穿着鲜艳布拉吉的姑娘们。 眼睛都不够用了。 来参加文艺女兵选拔的就没有丑的。 个个都是盘靓条顺的,身材姣好,再加上她们个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多打眼啊。 吸睛的很。 平时军区除了文艺汇演,哪里有机会同时见到这么多漂亮姑娘啊。 尤其是那个白衣黑裤的姑娘。 漂亮的跟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 这一看眼睛都有些直了,一个个的翘着脚尖,伸直了脖子往那边看。 ------------ 第35章 小场面而已 “看什么呢?” 一个严肃低沉的声音惊着了这些新兵蛋子。 几个人立刻转身,声音的主人身型挺拔,气场冷峻。 “团长!政委!”几个新兵迅速收敛神情,抬手恭敬的敬礼。 陆晏沉不经意的扬头,随意扫了一眼斜前方的比赛场地,心中顿时了然。 “出息!” 看来是平时训练少了。 周卫国笑了笑,也朝着舞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扭头朝着陆晏沉道。 “他们刚来部队,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文艺兵,激动一些很正常。” 说完朝着几个新兵蛋子使了个眼色,摆摆手。 “都愣着干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新兵顿时松了口气,立刻给两人敬了个礼,转身溜之大吉。 独立团的团长陆晏沉,是从偏僻的海岛调职过来的。 这些年战功累累。 军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严明的治军风格也是出了名的。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抢破了头的往独立团里钻。 只因为他带的独立团常年霸榜,不仅军区大比次次拿第一。 他带队执行的任务,每一项都完成的相当完美。 他们来当兵,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谁不想为国家做出贡献,谁又不想建功立业。 陆晏沉带领的陆军独立团,执行的任务永远是最艰巨的,也是最容易立下战功的。 周卫国笑了笑。 “你呀,也不要对他们太严格了,今天是休息日,他们来这里放松放松也没什么。” 陆晏沉往那边又瞥了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 “今天什么情况?聚集的人不少。” 周卫国挑了挑眉,笑呵呵的介绍道。 “今天是文工团选拔的日子,估计整个粤省文艺队的姑娘都过来了,人肯定多呀。” “看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的多精神啊!” “晏沉,你还没看过咱们军区的文艺汇演吧?我跟你说,咱们军区文工团的节目是真是好,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狠了,该放松就要放松一下。” 要他说,陆晏沉什么都好,就是太拼命了。 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自己留。 平时除了出任务就是拼命的训练,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都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是一点都不上心。 秦司令每回见着他,都要询问陆晏沉的个人问题,让他上点心。 周卫国现在都被秦司令催怕了。 去了司令部,都是绕道走。 光是他上心有啥用啊。 只要他一提这件事,陆晏沉就直接回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压着陆晏沉去相亲吧。 他跟陆晏沉在海岛上就是搭档,陆晏沉调到军区之后,他也跟着过来了。 陆晏沉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主意正着呢。 他不想做的事情,谁说也没用,更是强迫不了一点。 周卫国只能采用迂回战术,多带他去女兵多的地方凑,好引起他的兴趣。 就像今天文工团的选拔赛,周卫国就是故意带他来这边凑热闹的。 陆晏沉点了点头,没再开口说话,只盯着不远处那一抹莹润的白色身影。 周卫国也没催促,静静地在一旁笑呵呵的站着。 知道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不然,陆晏沉绝对不会多问那一句。 文工团的选拔地点定在了操场旁边的演出亭里。 这亭台是之前的戏园子,被文工团经手后改建了一下,把围墙都拆掉,视野就更加开阔,能够容纳观看的人更多。 亭台的面积不小。 青瓦亭檐,四根粗圆的红柱子支撑着,上面的红漆已经剥蚀了。 四周都是长廊,直通营房,下面摆了几十排的桌椅。 文工团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彩排演练。 尤其是对于新来的文艺兵来说,这里就是她们的第一个舞台。 大部分新进的文艺兵,都至少要在这里演个一年半载后,积累够了演出经验,才有可能参加正式演出。 当然,这里也是军区大伙儿最佳的消遣方式。 晚上来操场训练完的战士们,有时间都会在这里远远的驻足观看,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此刻,最前面的椅子上,评选委员会的都已经坐定了。 文工团的高层。 团长,副团长,政委,指导员,艺术指导等等。 还有舞蹈团,歌唱团,话剧团,乐器组,创作组分管的领导们也都到齐了。 她们都坐在第一排。 一水的绿军装,戴着齐刷刷的军帽。 看上去就威风凛凛,一丝不苟。 选拔开始后,现场立刻肃穆下来。 刚才来了一个副团长,已经宣布了选拔的顺序。 舞蹈选拔排在了第一个。 温乔已经上前抽过签了。 她很幸运的抽到了1号。 温乔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她的舞台经验丰富的很。 今天这样的选拔对她来说都是小场面。 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她的基本功扎实的很,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乔走上台的时候,评选的委员们都眼前一亮。 她皮肤很白,光线倾泻下来,照的几乎透明。 脸蛋娇美,睫毛长翘,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头发一丝不苟盘起来。 整个人看起来青春洋溢,干净清爽,简单利落。 可偏偏就是这份简单,让她透着一股清纯又娇美的气质。 舞蹈选拔先看基本功,再跳一段舞蹈就行。 温乔横叉下去,胯根紧贴地面,两条腿拉成完美的直线。 后腰软开时,指尖碰到了脚后跟。 脖颈向后仰,喉结到锁骨拉出一道瓷器般的弧度。 起身之后,笔直如风的长腿超过一百八十度,直接踢到了耳后侧。 接着下腰,往后仰翻,手抓到了脚踝的位置,腰背拱成了一座漂亮的小桥。 台下来参赛的姑娘们一致发出惊叹声,为温乔的柔韧度心悦诚服的喝彩。 对于舞蹈队来说,漂亮只是锦上添花。 舞跳的好才是重点。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人漂亮的过分,能力也强悍的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只有舞蹈队的人才知道,能做到这个程度有多难,她们更加钦佩。 尤其是前排的评委们。 不止文工团的团长副团长。 舞蹈队的指导员跟艺术指导也是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欣喜若狂。 这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啊。 ------------ 第36章 香饽饽 韧带这么开,腰肢这么软。 还这么漂亮,这姑娘简直就是为了舞蹈而生的。 这个年代,极少有人从小练舞拉韧带。 大部分选拔进来的舞蹈兵,关节都很僵硬,每天的基本功都是压腿劈叉下腰。 日复一日的,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但就算拼命的练习,也比不了那些天生的柔韧度。 舞蹈这一行是极为吃天赋的。 像是温乔这种天生柔韧度跟关节灵活度优秀的人。 少之又少。 可以说万里挑一。 前台的评委们正襟危坐,等待着温乔接下来的表演。 音乐响起,温乔脚尖一点,整个人灵动起来。 衬衫的袖口在空气中划出弧线,像白鸽振翅,黑裤包裹的长腿在空中舒展,每一次跳跃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 温乔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仿佛每一个节拍都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最动人的是她的神情,微抿着唇瓣,专注的眼神,下颌的线条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的清晰。 当音乐舒缓下来,温乔的眉眼忽然舒展下来。 唇角勾出一抹浅笑,那一刻,整个舞台都成了她的背景。 她在黑白之间起舞,像一首流动的诗。 不喧哗,却让人屏息凝望,心灵震撼。 一舞毕,台下蓦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评委会的领导们也是同样的震撼。 这支舞蹈她们从未见过,一看就是自己编的。 有天赋的舞蹈兵本来就少,会编舞创作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止舞蹈队的队长,连文工团的创作队长这下也坐不住了。 大家都不用交流,异口同声的喊道。 “温乔,我们要了。” “那怎么行?温乔报名的是舞蹈兵的选拔。” 舞蹈队那边的几个领导立刻不同意了。 “怎么不行?会跳舞的女兵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会编舞又会跳舞的女兵可少的很。” 创作队的队长立刻反驳道。 这些年会编舞的人才稀缺,编出来的舞蹈不是单调死板,就是毫无灵气。 眼瞅着后继无人,她这个队长愁的天天睡不着觉。 温乔的这支舞蹈动作优美,舞姿灵动,婉约中带着刚劲。 直击心灵。 能编出这样的舞蹈,这姑娘灵气跟才气都不缺。 这么好的苗子不应该只在舞台上发光,也应该在编舞的道路上发热。 评委区一下子热闹起来。 台下来参赛的众人,也都交头接耳起来。 刚才还庄重严肃的评委们这会吵得脸红脖子粗,就为了争抢温乔。 温乔安静的站在舞台上,泰然自若的看着下面的评委们,为了她的去向吵得不开交。 她从小到大都是焦点人物,早就习惯了。 这次的舞蹈,是她当年参加北舞面试时候的舞蹈曲目。 温乔稍稍改动了一下。 毕竟年代不同,有些动作太开放了,不适合现在的大环境。 陆晏沉站在不远处,黑眸幽深,静静地看着舞台。 台上的姑娘站姿笔挺,眼神蓬勃明亮。 脸上挂着一抹从容的,了然的,笃定的笑容。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跟平时在他面前矫揉造作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着她脸上那抹清浅的笑容,陆晏沉竟有片刻的失神。 像是胸腔里的某根弦,被悄无声息的拨动了一下。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周卫国悄咪咪的看了陆晏沉一眼。 尽管他面无表情,周卫国依然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一些不同。 他试探的开口。 “这姑娘长得是真漂亮,舞跳的也不错,肯定能被选上。” 陆晏沉嗯了一声。 扭头就走,没再回头。 连文工团团长宣布温乔的去向时,他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仿佛丝毫不在乎。 周卫国跟在旁边,不动声色的仔细的观察他的神色。 似乎想从窥探一些什么出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政委,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弱的。 而且,以周卫国对陆晏沉的了解。 他要是对一件事真的不感兴趣,就绝对不会浪费哪怕一秒钟。 陆晏沉刚才脚跟扎根了似的。 站在那里,可是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姑娘的表演。 要说他没一点兴趣。 周卫国可不信。 回头他就打听一下这姑娘的背景。 没问题的话,再撮合一下两人试试。 那边文工团的团长已经亲自宣布了结果。 温乔暂时先去舞蹈队。 创作队需要的时候可以申请借调。 简而言之,温乔是两个队共同拥有。 而且温乔进的是舞蹈一队。 众所周知,文工团除了划分不同文艺种类的队伍外,这些队伍,还会分成许多细致的小队伍。 就像舞蹈队,一共就有六个队伍。 一队是最优秀的。 最重要的演出,大型晚会都是一队上场。 新进的文艺兵别说进一队,能进四五队都是极为优秀的了。 大部分都会直接分在六队。 一队是可以直接演出的队伍。 二队是替补。 三队之后的队伍,新进的文艺兵,都必须留在文工团锤炼一两年。 积累足够的舞台经验之后。 才能上台。 而且,她们表演的舞台,跟一队二队也不一样。 她们去演出的地方大多是小一些的舞台,地方性的慰问演出更多一些。 不仅如此,在一队不仅工资高,提干的机会也多。 提了干,才有机会彻底留在这里。 结婚,分房子,生孩子。 才算真正的扎下根。 一队是精英荟萃,能进去一队的,相貌跟能力缺一不可。 不仅演出机会多,被介绍相看的机会也多。 军区那些单身的军官们,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组织上也会优先从一队选人。 所以大家挤破了头,都想往一队钻。 温乔不仅选上了,还直接进入了一队。 一时之间,台下众人羡慕的眼神都落在了她身上。 温乔朝着评委席鞠了躬,浅笑淡然的下了台。 能被选上在她的意料之中。 至于进几队,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温乔压根就没打算在这个年代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她的目的一直是当条躺平的咸鱼。 在文工团划划水,凑个数,当个群演就挺好的。 她的初衷只想离开农场,换个更轻松优越的环境。 再者,就是为了接近男主。 撩拨他,跟他来一场甜甜的罗曼蒂克的恋爱。 如此,才不枉她穿书一场。 只要抱住男主的大腿,她的后半辈子就能躺赢了。 温乔下了台也没走,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虽然她被文工团舞蹈队录取了,但这会没有张贴榜单,更没分配宿舍。 她对军区又不熟,就不乱跑了。 再说,她还没见识过这个年代文工团的选拔赛呢。 索性留在这里。 ------------ 第37章 待遇优厚 温乔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台下参赛的众人,看见温乔自在惬意的模样。 又羡慕又是紧张,唯独没有嫉妒。 她们不奢望像温乔一般进一队,她们只求能选上。 有温乔珠玉在前,在评委们看来,后面的人表现大多都是平平无奇了。 好些人在基本功环节就被直接paSS掉了,都没机会进行下面的才艺展示。 落选的都是哭着离开的。 她们费尽心思准备这场选拔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筛下去了。 温乔也替她们惋惜。 但没办法,优胜劣汰,舞蹈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 没有真才实学,侥幸混进去了也没用。 早晚要被淘汰的。 选拔赛热火朝天,后面加快了速度。 来参加舞蹈选拔的最多,其次是声乐,最少的是乐器类,只寥寥几个。 还不到中午,选拔就提前结束了。 文工团的团长拿起话筒。 “这次选拔考核让我们见到了大家的多才多艺,很高兴你们给文工团,注入了这么多的优秀新生血液。” “没有选上的同志们可以离开了,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以后还有机会。” 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落选的怕是没有机会了。 选拔结束之后,榜单很快就贴了出来。 温乔跟着白云山农场的知青们一起返程,回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 这个时间,知青们都在地里忙活。 因为时间紧迫,温乔也没来得及找田胜男告别,直接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还把剩下的粮食都给她留下了。 农场又专门派车把她送回了文工团。 羊城军区文工团。 “通过选拔的同志们都到这边来集合,你们的指导员稍后会给你们分配宿舍。” 舞蹈队的指导员肖红艳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大家好,我姓肖,你们可以称呼我肖同志,或者肖指导员都行。” 介绍完,就带着她们去领取生活物资跟服装装备。 军队文工团员享受战士供给制。 难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文工团,这待遇也太优厚了。 不仅发放床单被褥等床上用品。 像是牙膏牙刷肥皂毛巾等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 还有几套军装,连伙食都有补贴。 每个队伍的补贴是不一样的。 像她进了舞蹈一队,每个月不仅发放二十块钱,还有各种票证。 二队只有二十块钱,没有票证。 依次递减,到了六队,就只有五块钱。 温乔不差钱。 本来不觉得二十块钱有什么,但从旁人艳羡的目光中,也能感受的出来,这个待遇比她们强太多了。 舞蹈队一共选拔了十几个人,都分在了六队。 只有她一个人进了一队。 到了分宿舍的时候,区别就更明显了。 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加强团队的凝聚力,舞蹈队的队员都是按照队伍分配住宿。 新来的六队成员,统一的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面。 里面全是倒坐房,房子又小又潮又矮,一水的大通铺,一个屋子十几个人,都住在里面。 温乔呢,也被肖红艳领着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 里面一共六间房。 左边三间都是舞蹈一队的。 打开门,屋子又大又敞亮,也是大通铺,就住了八个人。 温乔打量了一番,这间房子像是正屋。 南北通透,冬暖夏凉。 大通铺也挺好,至少不用爬上爬下的,而且屋子面积不小,就住了八个人。 每个人的床铺足够大。 比她在农场住的窝棚好的不要太多了。 这座院子建国前就是戏园子,听说还是戏班子的头牌住的地方。 后来文工团拆了重新修缮了一番,改成了宿舍。 园子开阔的很。 墙边还专门立了几根杆子,舞蹈队的队员们,没事就在这里压压腿练练功。 还能在院子里翻翻跟头什么的。 院子中间还有一棵高大的龙眼树,看着有些年数了。 八月下旬的季节,上面已然硕果累累。 肖红艳指着最里面的床铺,热情的说道。 “小温啊,这是你的床位,已经收拾干净了,把被褥铺上就行。” 她越看温乔越顺眼,这姑娘可是一个跳舞的好苗子,她得帮舞蹈队守好了。 别让创作队的给挖走了。 她一定要让温乔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 温乔礼貌的道谢。 “好的,谢谢指导员。” 两人交谈间,一个高挑的姑娘推门而入。 “指导员,你找我?” 肖艳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温乔拉了过来。 “这是温乔,今天刚选拔上来的,以后就在你们一队了,正好分配在你们宿舍。” “你把别的工作先放一放,带着她好好的熟悉熟悉环境,没问题的话让她跟着队伍开始训练。” 陈爱华回道。 “好的指导员。” 肖红艳朝着温乔道。 “这是舞蹈一队的队长,陈爱华,你今天跟着她就行。” 温乔点了点头。 接着肖艳红拍了拍陈爱华的肩膀。 “我还要去六队那边瞧瞧,小温就交给你了。” 陈爱华立刻敬了个军礼。 “指导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肖艳红朝着两人笑了笑,扭头就离开了。 温乔这边好安排。 陈爱华这个队长是个老文艺兵了。 她父亲是文工团的老干部,母亲是歌舞团的演员。 虽然平时训练的时候对队员严厉了一些,但人很好,尤其惜才。 温乔有她带着,出不了问题。 倒是六队那边,一下子进了十几个新人,肯定乱糟糟的。 肖红艳走后,陈爱华朝着温乔笑呵呵的介绍文工团的规矩。 比如,几点起床,几点练功,几点吃饭。 吃饭去哪里,私人物品怎么摆放,诸如此类。 陈爱华事无巨细。 说话间手也没闲着,动作利落的帮温乔的被褥给铺上了。 又帮着她,把牙缸搪瓷缸脸盆之类的生活用品,摆在了固定的位置上。 温乔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这个年代室友的热情。 一眨眼的功夫,就给她规整的利利索索的。 收拾完宿舍,陈爱华让温乔带好练功服,去了舞蹈一队的排练厅。 温乔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好奇的走过来。 “你是一队新来的吗?” “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我叫凌微微,你叫什么名字?” 温乔换好了衣服,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抿着嘴好奇的看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笑起来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很有些娇憨可爱。 让人心生好感。 温乔笑着回应道。 “我叫温乔,今天刚来。” 凌微微见温乔语气温和,没有一点架子。 便大着胆子凑过来。 “我也刚来没多久,一会我们一起去练舞吧。” “好啊。” 温乔跟凌微微一起走进了排练房。 里面的舞蹈兵都在压腿拉筋,见两人进来,二十几双视线不约而同的扫了过来。 ------------ 第38章 哪里都逃脱不了体力的折磨 陈爱华走了过来,简单的给大家作了介绍。 “这是温乔,今天刚来,以后她就是我们舞蹈一队的队员了。” 说完示意大家继续练习。 把温乔领到了一边,开始检查她的基本功。 刚才选拔的时候,陈爱华其实看过了温乔的表演。 这会在众人面前让她在练一遍,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新来的文艺兵极少直接进一队的,都是从六队慢慢的往上爬。 温乔直接破格进去一队,没点真本事,队员们肯定都不服气。 不如让温乔露两手,让她们服气,也有点有危机感。 一队的队员不是永远固定的。 每个季度都有考评,考评连续三次不合格的,降级处理。 相反,后面几队的队员,表现出色的也能破格进去一队。 因为温乔容貌身段实在出挑,身体的柔韧跟灵活度,也是极为优秀。 二十几个人如临大敌起来,练起基本功来,顿时也认真了许多。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温乔发现隔壁的床位居然是凌微微的。 凌微微也很高兴。 她挺喜欢温乔的,人漂亮不说,性子一点也不傲气。 不像是队里的其他人,长得还没温乔好看呢。 都对她爱搭不理的,高傲的不得了。 凌微微悄咪咪的探头过来,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两颗梨膏糖。 “乔乔,吃梨膏糖吗?可甜了!” 凌微微小脸圆圆的,眼神清澈又明亮,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跟她一样,娇养的长大的。 “谢谢。” 温乔接过糖,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递了过去。 “我这里有奶糖,给你吃。” 凌微微眼神一亮。 她嗜甜如命,尤其是对糖没有抵抗力。 但她是个易胖体质,不敢多吃。 她妈妈为了帮她控制体重,严格控制她吃甜食。 这几颗糖,还是她用军用粮票跟别人换来的。 她省了又省,如今就剩下这两颗了。 好吃的东西,自然要分享给喜欢的人。 凌微微的身高体重,刚刚卡在舞蹈队的录取标准上。 尤其是她进的是最好的舞蹈一队,对于身高体重的管控尤其严格。 自从她加入了一队,整体提高了舞蹈一队的平均体重。 凌微微属于那种丰满型的。 只要站在面前,就能感受到她青春体温的冲击波。 再加上,她把家庭成分上一栏,偷偷的改成了普通工人。 一队的人员都有两年没有变动了,里面的人早就暗暗的划分了小团体。 凌微微是个新来的,能力一般又没什么背景。 就成了个小透明。 温乔跟凌微微的凑在一起,偷偷的吃糖。 因为这两块糖,温乔跟凌微微成了好朋友。 有时候,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奇妙且迅速。 刚洗漱完毕,熄灯号很快的响起来。 夜渐渐的深了。 温乔今天折腾一天了,被褥干净松软,宿舍内凉风习习。 她很快伴着园子里的虫鸣,陷入了梦乡。 除了岗楼的照明灯,还有巡逻的战士们打着手电筒,发出了零星的几点灯光。 整个羊城军区都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陆晏沉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他住的是单人宿舍,倒是不必担心会影响别人休息。 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熄灯号吹响后,没有立刻入睡。 他打开了抽屉,又拿出了那条亮晶晶的手链。 眼前浮现出温乔台上跳舞的模样。 她的舞姿是那样的灵动轻盈,她的容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惊艳。 没想到她竟然进入了文工团。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陆晏沉那双修长骨遒的手指拿着手链看了半晌。 轻嗤了一声,转手又把它扔到了抽屉的角落。 他抬手脱掉身上的橄榄绿作训服,露出结实矫健的背肌。 常年高强度的户外拉练,让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线条的走向都流畅无比。 带着一股野性爆发的张力。 昏黄的台灯下,男人的人鱼线清晰可见。 赤身的白皙肌肤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那是前几天抢险救灾的时候,为了救人不小心被尖锐的树枝划的。 他拿起消毒水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又迅速的穿上衣服,关了台灯。 起床号响起的时候,温乔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拿起窗台上的闹钟瞄了一眼,才六点。 屋里的室友们听见起床号,都迅速的穿衣服,下床洗漱去了。 温乔叹了口气,懒洋洋的坐起身,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想跟现世一样在寝室睡懒觉是甭想了。 就这样,已经比在农场的时候好多了。 在农场,四点钟知青点的哨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现在早上能多睡两个小时。 她已经很知足了。 温乔收拾完毕的时候,宿舍就剩下她跟凌微微了。 两人是最后归队的。 陈爱华看到慢慢吞吞的两人,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 人到齐了,她立刻下令。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 “向右转,跑步前进。” 说完吹了一声哨子。 带着队伍往操场跑去。 文工团位于羊城军区的大后方,虽然与战士们的营区没有完全隔开,但也算偏隅一角。 办公区域,排练大厅,营房,食堂,澡堂等等都是独立的。 操场却是公用的。 军区内训练设施非常多,战术体能训练,一般都去前面的综合训练场。 文工团这边的营区操场是常规的训练场地。 专门用来跑操的。 此刻,偌大的操场上早已人满为患。 一排排的士兵列着队伍,整齐有序的在操场上跑着。 温乔只跟着跑了两圈就掉队了。 她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的负担。 凌微微也不遑多让,沉重的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拉扯着,供不上氧的感觉。 两人对视了一眼,索性都慢了下来。 远远的缀在后面。 温乔的体能本来就很拉,能跟着跑上两圈,已经算是诚意满满了。 陈爱华虽然在前面带队,但后面的情况她一目了然。 昨天她就发现了,温乔这姑娘舞蹈底子很好,就是体能太差,还有些娇气。 才练了没大会就开始喊累。 今天跑操也是,跑的比乌龟还慢,这才跑了两圈,就快要停下了。 周围路过的士兵们时不时的往两个人身上瞥上一眼。 实在是温乔的容貌太出色了,同样的军装穿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妥帖好看。 正好温乔两人又落了单,瞬间成了焦点人物。 ------------ 第39章 装晕 温乔才不管周围人的目光,跟凌微微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开了。 “早操还要跑多久啊?” “要跑够五公里。” 温乔一听,差点炸了。 这是要跑马拉松吧? 800米她都快跑断气了,5000米下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她们只是练舞蹈的文艺兵,又不用上战场杀敌,体能训练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凌微微刚才跟她科普了,除了周末休息日,其余时间都要出操。 风雨无阻。 不仅如此,军区严格执行中央下达的全民皆兵的政策。 要求文工团也要跟着军区,定期进行军事训练。 比如野外拉练之类的。 温乔听罢仰天长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每天的马拉松就够她喝一壶了,还要军训跟拉练。 真是要命啊。 想她温乔,在现代活了二十年。 吃过最大的苦,就是一杯不加糖的冰美式。 遭过最大的罪,就是灵泉没出现之前,每个月的姨妈痛。 到了这个年代,她尽吃苦受罪了。 而且还都是SSS+级别难度的。 “温乔,凌微微,你俩磨叽什么呢?” “还不快点跟上队伍!” 温乔一回头就看见陈爱华跑了过来,语气严厉的训诫。 被抓包了,温乔也不紧张。 扯了一个早就想好的借口。 “陈队长,我有低血糖,空腹不能长期的剧烈运动,不然会晕倒的。” 陈爱华无语,她跑的比乌龟还慢,这也叫剧烈运动。 “行了,快点跟上。” 陈爱华又催促了两人一番,跑去前面带队了。 温乔叹了口气,她来文工团之前,还觉得这里能轻松一些。 没想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受罪而已。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的身体是真的吃不消。 灵泉水倒是可以解乏,但她不想把珍贵的灵泉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正思忖间,温乔倏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她扭头朝着凌微微交代道。 “一会晕倒了不要扶我,跟队长说我低血糖犯了,记得去医务室照顾我哈。” 凌微微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不解。 “啊,什么意思?” 眼看着陆晏沉的身影由远及近,温乔眼一闭,牙一咬。 假装体力不支,朝着他的方向直挺挺的倒过去。 凌微微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大喊出声。 “啊?乔乔!你怎么啦?” 正要去扶她,脑海中想起了刚才的话,伸出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虽然她没听懂刚才温乔的话,但不妨碍她执行。 眼看着温乔的身体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紧实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接住了她。 温乔闭着眼,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被一个钢铁一般的臂弯紧紧搂着。 她不动声色的贴近他的胸膛,依偎着他。 如果不是怕露馅,温乔都想环住男人的脖颈。 这种亲密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她都一个多月没跟男主亲密接触了。 这个男人也是铁石心肠。 怎么说她也是救了他的命,这么久了也不来农场看看她。 还想拿钱打发她。 这根大腿难抱的很。 凌微微大呼小叫的跑过来,握着她的手。 “乔乔,乔乔,你怎么啦?” 温乔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凌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团长,麻烦你送她去医务室,我去找队长汇报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说起陆晏沉,在军区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相貌出众,能力卓越,敢打敢拼。 这些年立下的战功无数。 军区里的女同志钦佩的同时,还有些怕他。 因为他的性子清冷,平时总板着一张脸。 眼神深邃锐利,周遭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 尤其在很多倾慕他的女同志,连续的败北后。 大家都只敢默默地喜欢,不敢随意的接近他。 凌微微是单纯的怕他,也是为了给温乔制造机会。 虽然不知道温乔,为啥会喜欢陆晏沉这种性子孤僻冷漠的男同志。 但作为好朋友,无条件支持就对了。 她总觉得陆晏沉很凶。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上过战场,杀过敌见过血,他身上总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锋利。 陆晏沉看着溜得飞快的小姑娘,蹙了蹙眉。 他有这么吓人吗。 他将人打横抱起,一边走向医务室的方向,一边朝着陈平下令。 “继续训练,我送她去医务室。” “是。” 陈平瞅了眼自家团长怀里抱着的女人,总觉得有点眼熟。 等陆晏沉走远了,他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妈呀,这不是白云山农场的那个女知青吗。 她怎么来文工团了。 团长向来对女同志向来避而远之,周政委三番几次的给他介绍对象,也被他拒绝了。 军区里都说他们团长是铁血铸就,不染柔情,一身戎装,隔绝红尘。 他的血是烫的,心却是冷的。 只为信仰沸腾,不为红颜融化。 陈平刚才看的分明,这姑娘晕倒的时候,团长明明离得八丈远。 却跟利剑一般,嗖的一下冲过去,把人搂在了怀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团长早有预谋呢。 明明这姑娘身边的同伴离得更近,却让他接住了。 是巧合吗? 陆晏沉步子迈的很大,却走的很稳。 他瞄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她紧闭着眼睛,安静的缩在他的怀中。 呼吸清浅,若不是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他真的以为温乔晕过去了。 他带着新兵在这里训练了好一会了。 从她进来这个操场就看见了。 跑个步像蜗牛爬行一般拖沓,每一步都似在抗拒地心引力。 才跑了两圈,身体就开始摇摇欲坠的。 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无力,随时可能瘫软一般。 就这体能,还当什么兵。 这要搁在他的团里,早就让他一脚踹飞了。 也不知道,当时在白云山下,她怎么救的他。 陆晏沉一直对这件事抱有疑虑。 现在看来,这姑娘的体能水平并不好。 在那么恶劣的台风天气,她是如何连人带树的,背着跑了这么远的。 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会爆发出那么大的潜力吗? 这会还敢装晕。 陆晏沉颠了颠怀里的人,她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就这点轻飘飘的重量。 上次台风来了,没直接把她吹跑都算是她好运。 温乔依偎在男人怀中,鼻端轻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清冽的皂香伴着淡淡的薄荷,还夹杂着男人浓郁的荷尔蒙。 特别的好闻。 被抱着的感觉特别的美好,真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 第40章 文工团里的林妹妹 温乔还没在他怀里待热乎呢,医务室就到了。 他简单的跟医生交代一番,扭头就走了。 没一会陈爱华带着凌微微,也匆匆的赶到了。 温乔这才悠悠转醒,躺在床上正一副虚弱的模样,有气无力道。 “抱歉队长,给你添麻烦了,我从小就低血糖,只要空腹进行剧烈的运动,就容易晕倒。” 陈爱华叹了口气,安慰道。 “好了,你不用去跑操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完了看了凌微微一眼。 “你也不用去了,留在这里陪她。” “是,队长。” 凌微微高兴坏了,声音都高了八度。 太好了,今天不用跑操了。 能躲一天是一天的。 陈爱华自然看到了她脸上的喜悦。 瞪了这两人一眼。 舞蹈队有凌微微这一个不思进取的就够够的了。 要不是她后台硬,舞跳的也凑合,人平时还算听话,陈爱华早就把她踢出一队了。 这会又来了个弱不禁风的,才跑了两步就晕给她看。 众目睽睽的,还是独立团的团长陆晏沉给送到医务室的。 这下好了,全军区里马上就要传开了。 文工团来了一个林妹妹。 陈爱华又止不住叹了口气,看在她在舞蹈方面天赋极高的份上。 忍了。 以后可不敢强迫温乔跑操了,万一再晕倒了,她肯定要落个苛待队员的名声。 陈爱华走了之后,温乔长吁了一口气。 对不住了,她也不想晕,但她更不想跑操。 立个林妹妹的人设也好。 以后能光明正大的当一条咸鱼摆烂了。 温乔在医务室待了一早晨,连早饭都是凌微微帮着打来的。 吃完早饭之后,两人就归队了。 目的都达到了,也不能太过分了。 温乔进去排练室的时候,大家的视线都扫了过来,无一例外都是羡慕的。 她们也想晕倒,以后都不用跑操了,多好。 温乔面不改色,随便找了个把杆空位置,把腿搭在上面 ,开始做拉伸运动。 没一会,负责排练的指导林梅走过来,开始给大家排演动作。 温乔的容貌身段实在是太出挑,不管站在哪里都是焦点。 林梅索性把她安排在了第一排的C位。 这下,不止这些群舞如临大敌。 领舞刘芳芳内心也充满了危机感。 虽然她没看过温乔的舞蹈,但她这容貌身材气质跟自己不相上下。 甚至还略胜一筹。 昨天练习基本功的时候,温乔表现很优异。 如果她的舞蹈再跳的好,那自己这领舞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众人敌意的眼光温乔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她丝毫没在意。 她性子随心所欲惯了,没有争强好胜的想法。 领舞这个位置谁喜欢谁拿去,她是真没啥兴趣。 排练了几遍动作后,林梅狠狠地皱眉。 温乔选拔赛上的表演她都看过的,怎么这会差了这么多。 不是动作不到位,就是跟不上节拍。 说她动作生硬吧,跳的还挺有韵律,细腰长腿,身体柔韧灵活,怎么扭怎么好看。 说她跳的好吧,就是哪个动作都不标准。 手臂不打直,伸腿不到位,旋转幅度也不够。 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 林梅也听说她今天早上低血糖晕倒的事情,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只好无奈的摆了摆手。 “行了,你还是去后面站着吧。” 话音一落,不止这些群舞松了口气,刘芳芳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新来的只是个花瓶。 没什么实力。 温乔耸耸肩,无所谓的回到最后一排,跟凌微微站在一起。 她还不乐意站在C位呢。 周围的人目光灼热的,差点把她盯出洞来了。 一天的排练下来,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出排练大厅。 经过这一天的实力展示,一队所有的队员都放下心来,敌视的态度瞬间转变了。 走的时候好些姑娘还跟她打了招呼。 温乔笑嘻嘻的一一回应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现实,没有利益冲突,不会给别人造成威胁的时候。 你好我好大家好,都相安无事。 温乔跟凌微微最后才出来,两人结伴,拿着饭盒慢悠悠的走向食堂。 文工团有专门就餐的食堂。 场地不算小,能同时容纳上百人就餐。 温乔看了眼小黑板上的供应。 豉豆炖排骨,咸鱼蒸五花肉,红烧鱼块,猪血煲,蒜蓉空心菜,榄角炖茄子,雪里蕻炒豆干,南乳炒藕片,紫菜蛋花汤,冬瓜虾米汤。 还有一个甜品,糖水番薯。 主食自然是米饭。 温乔蹙了蹙好看的眉毛,不甚满意。 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年代物资的贫瘠。 温乔要了三两米饭,一个豉豆炖排骨,一个煎焗鱼块,一个空心菜一个藕片。 还要了一个糖水番薯。 周围的文艺兵看着温乔饭盒里堆得满满的,都目瞪口呆。 这晚餐也太丰盛了。 文工团的食堂,跟军区部队那边的食堂不太一样。 部队的食堂,吃饭不要钱。 伙食费直接从津贴里扣除。 一人几勺,每顿都是固定的饭菜。 如果想要单独加菜,才需要额外掏钱。 文工团的,女兵居多。 饭量不好控制。 尤其像是一些舞蹈团的女兵,时刻需要保持身材。 不适合按量供给。 索性就把补贴发到个人手里。 每次吃饭都要拿钱票。 别的文艺兵是单纯的羡慕温乔吃的好。 她们当中大部分人的补贴都远远不及温乔。 这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七八毛了。 她们一个月的补贴大部分,都只有十块钱左右,还没票。 照温乔这么大手大脚的,不到月中就得断顿了。 舞蹈兵们则是羡慕温乔的身材。 她们午餐都不敢这么吃,更别提晚餐了。 舞蹈队,对身材的要求非常的严苛。 凌微微看着她饭盒里满满的饭菜,禁不住咂舌。 “乔乔,你这么吃不会发胖吗?” “不会啊。” 温乔见她只打了两份素菜,夹了两块排骨放到她碗里。 又把糖水番薯推了过来。 “一起吃吧。” 凌微微盯着碗里的排骨,又看了眼前的糖水番薯。 口水迅速的分泌。 她很想吃,但是又怕发胖。 温乔见状失笑。 这个年代的饭菜,油水可不像是现代那么足。 轻易不会发胖。 不过,凌微微是个例外。 凌微微的身高体重,搁常人来说,非常标准。 但对于舞蹈生来说。 就有些不合格了。 凌微微跟她一样高,都是168。 这个身高,体重是绝对不能超过90斤的。 但凌微微上次量体重,空腹都超了好几斤。 确实要注意饮食。 温乔想了想。 凑过来悄悄说道。 “放心吃吧,我那有减脂茶,保准你吃多少都不会胖。” 她的灵泉水长期饮用的话,可以给身体塑形,让身体随时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少量饮用的话,可以达到减脂的效果。 所以,温乔不用特意的保持身材。 她喝了这么多的灵泉水,身体早就达到了最佳状态。 吃什么都不会发胖的。 既不用管住嘴,也不用迈开腿。 她的好身材就能自动保持。 待会她倒出来一点。 稀释一下给凌微微用,身体多余的能量一会就自动消耗了。 ------------ 第41章 先立好柔弱的人设 凌微微面上一喜。 “真的?” “真的。” 得到温乔肯定过的答复,凌微微蹭的起身,拿起饭盒直奔窗口,又要了一份咸鱼蒸五花肉跟猪血煲,摆在了两人中间。 “一起吃。” 温乔嗯了一声,也把自己的菜摆在中间。 搭伙就是好,两个人能吃八个菜。 温乔每一样都尝了一口,虽然比不上田胜男的手艺,但也算不错。 这个年代的猪肉也好,鱼肉也罢,都是纯天然的。 不像后世一样,都是科技与狠活。 大米是今年刚下来的丝苗米。 白花花热腾腾,嚼一口,软糯中带着一丝韧劲,舌尖全是稻香。 连锅底结出的那层微焦的饭痂,也格外脆香。 温乔今天体能消耗巨大。 一大早先是跑了个八百米。 中午因为几个群舞没练好,林梅发了脾气,让她们全部留下来加练。 温乔也被波及了。 等到了食堂,就剩下一点残羹了。 温乔一看就没胃口了,就凑合着吃了点空间里的点心。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可不得吃点好的。 单单这米饭,她就能干两大碗。 排骨也好吃。 豆豉的酱气混着肉味,排骨炖的酥软,筷子尖一挑就脱了骨,颤巍巍的挂着黑亮的豉汁,舌尖一压,便溢出咸甜的肉汁。 温乔舀上一勺酱汁浇在米饭上,一粒粒的都裹着豉香。 红烧鱼块煎的金黄油亮,糖色跟酱油熬出的焦香直往鼻子里钻。 温乔夹一筷子鱼肉,沾上汤汁,吃的无比满足。 排骨跟炸鱼的香味馋的周围吃饭的人直吞口水,特别是距离比较近的。 那股香味的冲击最强烈。 她们看着自己碗里的素菜,索然无味。 只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就着这霸道的香气三两口吃完了,赶紧离开。 温乔才不管这些,跟凌微微该怎么吃怎么吃。 这里的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可不能再亏了嘴。 说实话,文工团食堂的厨师,手艺称不上精湛。 完全是依赖食材本身的质量。 在烹饪技巧的火候、深度、创意上还是有所欠缺的。 至少比起田胜男,是略逊一筹的。 温乔盯着食堂的窗口沉吟,不知道文工团的炊事班还缺人不。 她得想个办法,把田胜男给弄过来。 到时候,她不仅能吃到好吃的饭菜,还能跟田胜男天天见面。 一举两得。 温乔决定,等她在文工团里混熟了,站稳脚跟之后,就去打听一番。 自从她进文工团之后,回去过农场一趟。 她走之后,田胜男又被调回农场一线了,派去跟壮劳力一起挖排水沟。 这种基建的活,一个男人干都累死累活的,何况她一个女同志。 那手上磨得全是血泡,人也瘦了一大圈。 把温乔心疼坏了。 田胜男对她助益良多,她一直记得。 担心田胜男这么拼命干活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温乔送了她一堆营养品。 她得早些把田胜男从苦海里捞出来。 用过晚饭,凌微微约着温乔去澡堂。 因为长期饮用灵泉水,温乔是那种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特殊体质。 不管外面温度多热,她都极少出汗。 今天排练了一天,她统共也没出几滴汗。 把凌微微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尽管如此,温乔还是坚持每天洗澡。 她爱干净,不管身上脏不脏,一天不洗澡就浑身难受。 文工团的澡堂设在营区西南角,是一座低矮的红砖瓦房,墙根爬满了岭南常见的蕨类植物。 温乔走过的时候,潮湿的砖缝里还偶尔钻出几只壁虎。 墙上贴着手写的红色标语。 “节约用水,提高警惕!” 落款是革委会宣。 温乔算是发现了,到了哪里,都离不开提高警惕这四个字。 她也不知道,就在澡堂子里洗个澡,为啥要提高警惕。 如何提高警惕。 难不成洗个澡,还有人敢偷看。 反正,这个年代的好些标语,温乔都不太能理解。 推开厚重的军绿色帘子,里面热气氤氲。 温乔环视了一圈,水泥地打磨粗糙,墙面刷着军绿色的油漆,一溜长长的木凳,墙上钉着一排排的铁钩。 进去洗浴间,全是淋浴,蓬蓬头是那种老式铸铁的。 凌微微刚才在来的路上跟她科普过了。 澡堂每天晚饭后供应,限时两个小时,要洗澡的话速度要快。 文艺兵们大多都爱干净,尤其是舞蹈兵们。 这个年代的排练室里别说空调,风扇都没有。 羊城的八月份,室内都得快三十度。 一天排练下来,身上的舞蹈服都能滴出水来。 每天至少都有大几十号人来洗澡,澡堂水资源供应比较紧张。 说是供应两个小时,但很多时候不到时间水就凉了。 里面的姑娘们个个动作迅速。 搞得温乔也紧张了,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温乔觉得提高警惕四个字贴错位置了,不应该贴在澡堂,应该贴在烧锅炉的那边。 这水流小不说,水温还忽冷忽热。 一会烫的跳脚,一会像是突然浇了一瓢凉水。 不知道的,还以为敌特在锅炉那边故意搞破坏呢。 温乔洗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战斗澡。 这澡洗的那叫一个酸爽。 也算是这个年代的一个特色了。 自从温乔晕过一次后,早上出操的时候,队长跟指导员对她不再硬性要求。 只求她别再晕倒了。 文工团丢不起这人。 这个年代大家都极其爱护自己的名声。 像是娇弱这种词,通常会被认为吃不了苦,会被指不够艰苦朴素。 就算身体是真的弱,大家也会藏着掖着。 硬挺挺的咬牙坚持下来。 敢把自己名声放在地上摩擦的,温乔是独一份。 不过她也没太过分,依然还是会跟着出操。 只是会量力而行。 她体能是真的差,也是真的不想吃苦。 但她不能落个脱离群众,被扣个资产阶级情调的名声。 得让大家知道,她身体虽弱,但意志坚定。 轻伤不下火线嘛。 所以,每次出操,温乔都远远的缀在最后面。 每次都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却还在坚持。 陈爱华提心吊胆的,很想让她回去,又怕打击她的积极性。 只好安排凌微微在后面照顾着她。 能光明正大的在后面跟着温乔偷懒磨滑,可把凌微微高兴坏了。 为此,午饭的时候,还专门给温乔加了一道硬菜,梅菜扣肉。 温乔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虽然并不腻,但她真的不喜肥肉。 ------------ 第42章 登门道谢 连续几天的排练,温乔叫苦连天。 文工团的舞蹈排练,跟她的大学课程完全不一样。 她大学的课程除了基训,还有好多别的文化课程。 哪里像是文工团,早上起来先围着操场跑个十圈。 接着是内务整理。 吃完早饭,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 大多是主席语录啊,还有一些报纸社论,统一思想。 紧接着开始基本功练习。 最后是节目排练。 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消耗体能。 就算她随便划划水应付差事,一天下来,也累够呛。 晚饭过后,有时候还要开班务会。 进行政治学习,学习完还要发表感言。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终于能休息了。 温乔换了一身长裙,扎了一个低低的公主头,脚上踩着一双小白鞋。 自从那天她晕倒之后,温乔再没有在那个操场上见过陆晏沉。 不知道他是想要避嫌还是故意躲着她。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没用。 她温乔想要撩的人,就没有不到手的。 之前她在农场,鞭长莫及。 这会两个人都在一个军区了,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温乔用网兜装了几罐手工的牛肉酱,一路打听过去。 陆晏沉把晕倒的她送到医务室,作为当事人,她总得表示表示吧。 温乔走到他宿舍的时候,门开着。 陆晏沉清俊挺拔的站在那里,跟一个穿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面对面说着话。 因为距离太远,温乔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她出身没问题,一个多月前下乡来到白云山农场。” “凭自己本事通过了文工团的选拔,在团里表现也很不错。” “听文工团的于团长说,已经来了好几拨人打听她了,想要给她保媒呢。” 周卫国顿了顿,接着试探道。 “你,真的对她,没什么想法?” 陆晏沉闻言神色内敛,微收下颌。 “没有。” 周卫国笑了笑。 “这姑娘长得的确实漂亮,全军区都找不到这样的。” “咱们团里可有好些未婚的同志呢,既然你没这方面的想法,我可给他们介绍啦。” 陆晏沉抬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周政委,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媒婆了?” “呵呵,看你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团里的革命同志嘛!” “作为政委,战士们的家庭情况,婚姻情况,我都要了解一下,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我不能只负责战士们的政治工作,也要关心他们的思想工作跟个人问题啊。” “你要真没这想法,回头我找文工团的陈政委了解一下情况。” “让她问问这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团里的好同志多着呢,保准有她相中的。” 陆晏抿了抿薄唇,坐在书桌前,拿起一份报纸。 声音有些凉浸浸的,似是带了一点寒意。 “随便。” 拉郎配再次失败,周卫国也没泄气,笑呵呵的离开了。 就嘴硬吧。 他可都听陈平说了,那姑娘晕倒的时候。 陆晏沉隔着老远的距离飞速的跑过去,把人接住了。 还径直的抱着人姑娘去了医务室。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周卫国记得清楚,上次也是有个姑娘突然在他身旁晕倒了,他不仅没靠近,还立刻躲了三丈远。 喊了几个女同志,把那个姑娘抬去医务室的。 他这举动,太反常了。 别人不知道,他跟陆晏沉共事了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这小子的脾性。 周卫国一走,陆晏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捏着的报纸,随手放下了。 温乔提着网兜过来的时候,在众人的眼中,她身姿曼妙,婷婷袅袅。 见到陆晏沉,她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大老远就喊道。 “陆团长。” 温乔今天穿的一件白色的长裙。 料子是那种柔滑的绵绸,白的并不刺眼,透着几分珍珠贝母的莹润。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裙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领口镶着蕾丝花边,裙摆剪裁极为讲究,腰线收的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紧勒,也不显得松垮。 腰间的丝带打成了好看的蝴蝶结,走动间褶皱如流水般荡漾开来。 像是湖中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荷。 唇红齿白,媚态极妍,牢牢地吸引住了别人的眼球。 旁边好几个军官闻声,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她。 目不转睛的。 不止这几个人,整个军官宿舍里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 他们早就听说文工团最近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听说舞跳的还特别好,就是身体有点娇弱。 跑操的时候居然晕倒了,还正巧让陆晏沉给接住了。 把他们给羡慕的哟。 他们也想来个英雄救美。 怎么就没这运气。 这么好的机会给陆晏沉这个冰坨子,可惜了。 军区里谁不知道,陆晏沉不近女色。 组织上前前后后的,给他介绍了多少漂亮的女同志了。 他全都拒绝了。 根本不去相看。 偏偏军区里的女同志都喜欢这他这副皮囊,前仆后继的央求组织拉纤保媒。 陆晏沉不胜其扰,索性出去做任务,还专门捡那种难度高,危险大的去。 每次的任务,还完成的相当完美。 他们羡慕陆晏沉年纪轻轻就升任团长,但同时也心服口服,钦佩的很。 他的那些功勋章完全是拿命搏出来的。 他们更羡慕的,是陆晏沉旺盛的桃花运。 这院子是营级以上干部的住处,都是单身的。 有家室的家属基本上都来随军了,都去了家属院那边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们也不差呀。 咋就不受文工团的漂亮女同志青睐呢。 温乔已经习惯了众人目光的围绕,见怪不怪了。 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专注点只在对面。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松枝绿的军装常服。 身姿挺拔,面容清隽,眼眸清冷。 “有事吗?” 温乔举了举手中的网兜,笑吟吟道。 “上次我在操场晕倒了,是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陆晏沉站在门口,表情淡淡。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东西拿回去吧。” 没有一点让她进门的意思。 “那怎么行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而且,主席都说了,恩义是革命的根本,你不让我报恩,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温乔小嘴叭叭叭的。 大有一种,只有只要他不接受,她就要继续说下去的架势。 ------------ 第43章 他是有贞节牌坊要守吗? 陆晏沉眉宇轻皱。 顿了两秒钟,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 趁着他抬手接东西,温乔身子一缩,从门边窜了进去。 陆晏沉见状,眉心直接拧了起来。 “东西我收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见温乔不为所动。 他接着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影响不好。” 温乔不以为然。 “怎么影响不好啦?” “光天化日,郎朗乾坤,众目睽睽的,我们又没干什么。” “我真的有事找你。” 附近全是八卦的观众。 她真要想干点什么,也不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温乔今天来,就是刷个存在感而已。 没打算干点啥。 温乔环视四周,好奇的观察着宿舍的布置。 她还是第一次参观单身军官的宿舍。 十几平米的矩形空间,水泥地拖的发亮。 单人铁架床的绿漆毫无脱落,绿色的床单干净平整,一丝褶皱也无。 被褥被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静静地卧在床尾。 五斗橱上,铝制饭盒跟搪瓷缸,水壶呈直线排列。 缸面上的保卫祖国四个字,鲜艳如初。 内壁雪白无渍。 靠近床边,军用硫磺皂的味道浮在空气中,还混着樟脑丸的木香。 搪瓷盆倒扣悬挂,盆底编号007的红漆字迹毫无磨损。 棕毛牙刷在搪瓷缸内呈四十五度倾斜,毛巾整整齐齐的挂在固定的位置。 温乔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不愧是男主,在内务上也是当之无愧的标兵。 她喜欢爱干净的男人。 陆晏沉见劝不动温乔。 在她打量房间的时候,转身走到了窗边,迅速的打开窗户。 正巧,警卫员陈平过来汇报事情。 看见屋内似乎有人,当即识趣的转身准备离开。 却突然被陆晏沉叫住了。 “陈平,你把这个窗户擦一下,要擦干净。” 说着随手扔给他一块抹布。 陈平愣了一下。 这日头这么大,擦什么窗户啊。 再说了,团长这宿舍的窗户锃明瓦亮的,都快能当镜子照了,有什么可擦的吗。 陈平正要开口,突然瞧见了那张,熟悉的俏丽脸庞。 他立刻秒懂。 “是团长,保证擦干净。” 他看了眼周围往这边窥探的目光。 军官宿舍这边都是单身的男同志,人多眼杂。 跟漂亮的女同志共处一室,是该避避嫌。 陈平拿着抹布,站在窗户边,假装仔仔细细的擦玻璃。 实际上,耳朵支棱的高高的。 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就说吧,团长跟温同志之间肯定有问题。 当初团长把她背到知青点的时候,陈平就察觉到了。 一向跟女同志保持三丈远距离的团长,居然肯跟女同志亲密接触。 不对劲。 上次还抱着人去了医务室。 这次,虽然是女同志主动上门,但是团长居然把人放进去了。 十分的不对劲。 温乔瞄了眼站在窗边一本正经擦窗户,实则光明正大准备偷听的警卫员。 又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这男主怎么回事? 是有贞节牌坊要守吗? 这严防死守的,当真是一丝缝隙也无。 大白天的,敞着门不说,连窗户都打开了。 还专门找个人见证。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有必要这么保守吗? 单独聊个天都不行? 至于避嫌成这样吗。 不过没关系,就算旁边有个二百五十度的超级电灯泡。 也不影响她发挥。 反正待会尴尬的又不是她。 陆晏沉站在窗口背对着她,只给她留了一个俊秀挺拔的背影。 “温同志,有什么事说吧。” 温乔眼睛一转,轻手轻脚的快步上前,看着男人流畅的背肌曲线,没忍住抬手想要戳一下。 可谁知道这男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 温乔还没摸到衣服的边,男人就倏然转身,她拍了个空。 陆晏沉神色锐利的盯着她举着的右手。 温乔丝毫不尴尬,一本正经的随口胡扯。 “你身上有个小虫子,我刚才想帮你赶走来着。” 陆晏沉余光瞥了一眼右肩,什么也没有。 被看穿了意图,温乔面不改色。 “呵呵,飞走了。” 陆晏沉面无表情。 “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温乔不接茬,一步步的靠近男人。 她进一步,陆晏沉便退一步。 直到陆晏沉的后背抵在了书桌上,退无可退。 温乔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声音娇软。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陆晏沉眉宇紧蹙,斩钉截铁道。 “不能。” “到底有什么事?” 温乔一噎。 这男人是吃了秤砣了吗? 心这么硬。 撩不动一点是吧。 温乔丝毫不气馁。 “我手链找不到了,就台风那天。” “你背我回来之后,就不见了,在你这里吗?” 陆晏沉神情微微一顿,回道。 “没有。” 温乔眉梢一挑,神色有些狐疑。 那手链,她是趁陆宴沉不注意的时候,专门放进他上衣兜里的。 就为了制造再次见面的机会。 怎么会看不到。 温乔本想着等他回去发现手链,肯定会来找她的。 结果,她等了又等。 盼了又盼。 愣是没有动静。 温乔再次确认了一遍。 “真的没有?” 陆晏沉神色平静的开口。 “没有。” 温乔见他神色镇定,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难道是还没发现? 她眨了眨秋水般的眸子,眼波流转。 “陆团长,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找找,这个手链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 温乔一噎。 这是重点吗? 算了。 “它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我外婆传给我妈妈的,我妈妈又留给了我。” “这个手链承载着我们家族的记忆,也是情感的传承。” “要是真找不到了,我会痛苦和内疚一辈子的。” 其实,那就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纯银手链而已。 是她买首饰的时候的,店员送的一件搭头。 因为这条手链朴实低调,还算符合这个年代的特色,温乔才拿出来戴的。 陆晏沉看着面前的女人,含情带意,楚楚可怜的表演。 心中轻嗤了一声。 要不是他亲自鉴定过,还真的信了她的邪。 这个女人还真是,扯起谎来,一点草稿都不用打的。 陆晏沉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眸,盯着她看。 温乔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莫慌。 就算陆晏沉看穿了她的小伎俩又怎样。 反正她不承认。 片刻的沉默后,陆晏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来。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温乔没有回答,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笑吟吟的道。 “有,我口渴了。” 想这么快就把她打发走,没门。 陆晏沉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凛,眸光沉沉的压了过来。 温乔弯起笑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她有一头浓密柔顺的长发,大部分都用丝带拢了起来,两侧留下了两绺,自然的垂在脸颊边。 此刻她笑起来,眼神亮亮的,像是一只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争先恐后的飞出来。 让这冷清生硬的宿舍都生动起来。 两人视线交错。 屋里的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 第44章 人嘛,就要善用自己的优点 陈平屏住呼吸,拿着抹布的手一动不敢动。 心里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姑娘真是勇气可嘉。 他家团长释放冷气的时候,他这个警卫员都扛不住。 温乔怎么会感受不到这强大的压迫感,只不过是硬撑着而已。 不搏一搏,两人之间还是会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进展。 在撩拨男人的道路上,也是需要持之以恒的。 没有撩不到的男人,只有不努力的小仙女。 只要有一丝机会,任何时候都要迎难而上。 温乔顶着男人清冷的视线,抬起柔嫩的小脸,花瓣似的红唇抿了抿。 嗓音娇娇软软。 “我真的渴了,喝完我就走。” 陆晏沉感觉自己的耳道似乎痒了一下。 看着她没有作声。 静默了片刻后。 男人转身拿过架子上的搪瓷杯,倒了一杯水,放到了温乔的面前。 四周安静的诡异。 看见陆晏沉的举动,陈平震惊的嘴巴张大了。 这是他的幻觉吗? 团长的洁癖他再清楚不过。 他的个人用品,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 作为贴身的警卫员,他领教过无数次了。 温乔挑了挑眉,她才想起来。 这个年代,搪瓷缸跟饭盒筷子一样,都是个人标配。 她刚才就观察过了,这屋里架子上所有的个人用品只有一套。 这说明,这搪瓷缸是陆晏沉的东西。 现在居然拿给她用。 大概是她观察搪瓷缸的时间过长,陆晏沉解释了一句。 “干净的。” 每次喝完水,他都会及时清洗搪瓷缸。 要是换个人,就算温乔渴死,也不会用别人的杯子。 男主嘛,倒是可以例外。 温乔双手抱着搪瓷缸,小口小口的喝着。 中午食堂的菜有些咸。 她是真的有些渴了。 虽说是想跟他多呆一会吧,口渴也不全然是托词。 温乔右手端着搪瓷缸,左手手肘撑在书桌上。 裙子的袖口是微微蓬松的泡泡袖,瞬时往下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一截玉脂白嫩的手臂。 陆晏沉见状,眉峰轻轻抖动。 温乔毫不在意。 侧首,视线悄悄的从对方的大长腿,顺着劲瘦的窄腰,游移到了对方紧致结实的腹肌上。 再到对方优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 然后对上了他的视线。 陆晏沉清冷的眸光,一直盯着她,没有说话。 被抓包了,温乔从从容容的对他露齿一笑。 凑了过来。 放低了声音,毫不含蓄的促狭道。 “陆团长,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呢?” 极少有人能抵抗的了她的笑容。 不笑的时候,她的美貌是正常发挥。 她一笑,那就是王炸。 温乔对自己的笑容还是很有自信的。 清纯娇媚就是她的代名词。 人嘛! 就要善用自己的优点。 没想到,陆晏沉只是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平平的移开了视线。 倒是一旁的陈平,瞧见温乔的笑容。 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这温同志的容貌是真的美,放眼整个羊城军区,没一个能比得过她的。 这些年找上门的女同志。 她是最美的。 陈平还沉浸在温乔的笑容中。 等他听清温乔的大胆发言。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手里的抹布惊得都掉了下去。 娘哎! 这这这..... 这是在调戏他们团长吧? 温同志的胆子也太肥了。 团长也是,被女同志调戏了,居然没把人扔出去。 陈平心中瞬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 再没了刚开始,探听八卦的轻松惬意。 这种情话,也是他一个小小的警卫员能听的吗? 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现在来汇报工作。 为什么要在这儿受这个折磨。 温乔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抿着水。 陈平感觉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温乔才施施然放下搪瓷缸,袅袅的起身。 靠近陆晏沉的耳畔,亲昵的笑了笑。 “谢谢你的水,很甜哟。” 温乔转身间,如瀑布般的长发飘过,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了过来。 等到她人走远了,那股香气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陈平整一个惊呆了。 从来没有女同志可以靠近团长一米之内。 如果他没看错,温同志刚才,都快贴上团长了吧。 团长居然没抗拒。 这两人之间要是没点猫腻,他陈平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看着温乔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 陆晏沉才收回视线,没好气的朝着陈平道。 “还站着干吗?” “一个窗户用得着擦这么久吗?” 说完,当着他的面,冷着脸把窗户啪叽一下关上了。 紧接着,咣当一声,屋门又被关上了。 陈平捡起地上的抹布,撇了撇嘴。 用完就扔是吧。 又不是他主动来当电灯泡的。 他招谁惹谁了。 周围的军官们见温乔走远了,也都一一的收回了探究的视线。 不过心思却是各异。 听说这温同志目前还是单身。 陆晏沉既然不感兴趣,那他们就都有机会了。 屋内,陆晏沉把脸上的那股陌生的热意,强压了下去。 眼神落在搪瓷缸沿上。 想起温乔那句轻佻的话语,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又迅速移开。 心中莫名的有些躁意。 最后还是把它放到了架子上。 他缓缓的坐在书桌前。 半晌,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 当年陆家的那件冤案,父亲只是被降职处理,并没有被打成资产阶级右派。 只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这八年来,他一直跟父母保持联络。 但除了信,什么都寄不过去。 就算是信件,那边也会有专人审查。 他们在信中总是口吻轻松。 说那边的天有多清澈,风有多自由。 用诗意的文字,描述藏南的优美风景。 春季桃花漫山,夏季绿意盎然,秋季层林尽染,冬季白雪皑皑。 好像到那边是享福。 从不说他们的生活有多艰苦。 可陆晏沉心里清清楚楚,墨脱的边防哨所,设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上。 山上空气稀薄,又常年积雪,根本没有路。 补给全依赖人力跟马匹。 或者空投。 连个像样的卫生所都没有。 常年缺医少药,生了病全靠硬扛。 这些,他们在信中从来不提。 陆晏沉望着信纸上,父亲不如以前遒劲有力的笔迹。 鼻尖泛酸。 信上,父母一人写了一段。 父亲要他好好训练,把兵带好,保家卫国。 任何时候都要对得起这身军装。 并隐晦的告诫他,调查当年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先顾好自身。 黎明总会到来,真相也总有大白的一天。 母亲则是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凡事要量力而行,不可太过逞强。 陆晏沉轻轻地摩挲着信上的字迹,仿佛父母的殷殷嘱托就在眼前。 每当他心绪不宁,遇事不决的时候。 都会把这些家书,拿出来再翻阅一遍。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那一颗心,更加坚定从容。 他的心中承载着太多的志业。 沉重的过往,以及无法放下的责任跟仇恨。 情爱于他而言,是无用的东西。 他需要的是保持清醒,不被任何事,任何人牵绊。 而非沉溺在琐碎的欢愉中。 他低着头,背脊微弯。 漆黑的双眸黯淡无光,里面的光点稀疏破碎。 虽然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 却让人感觉,他浑身充斥着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 第45章 八卦 陆晏沉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心中苦涩。 他怎么能不急。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八年了,但那天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 他永远记得祖父当场饮弹自尽的场景。 那道枪声沉闷短促,像一本厚重的书从高处坠落。 祖父的身体猛地后仰,头颅重重的砸到地板上,鲜血从弹孔汩汩涌出。 很快便在客厅的地板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 枪从手中滑落,砸在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父母皆被人困住。 他扑上去,却被一群人按在地上。 黑洞洞的枪口,还飘着淡淡的硝烟。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祖父的眼睛,仍然睁着。 望向天花板某处。 仿佛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那群人凶狠冷漠的嘴脸,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祖父一生戎马,为国尽忠。 最后却被逼自尽。 死了还顶着一个反动派的帽子。 他必须加快调查的速度,早日找出真相,揪出真凶。 还祖父一个清白。 良久,陆晏沉才把信纸折好,放到了抽屉的最里面。 关上抽屉,他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情爱一事,对现在的他只是多余的羁绊。 况且,陆家现在背着污点。 他的名声并不好,任何人跟他扯上关系,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 舞蹈一队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还占据了最好的三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队员们难得放松。 都在互相串门。 人手一把瓜子。 这个年代的娱乐方式,少的令人发指。 除了电影就是聊八卦了。 军区内,倒是会定期在礼堂放映电影。 基本上一周一次。 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个歌颂人民战争跟革命英雄主义的,战争题材影片。 这也算是政治任务。 如果想看爱情片,就只能去外面的电影院了。 但电影院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约会恋爱才会去的地方。 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小情侣。 她们虽然是文艺兵,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军队编制。 绝大多数都还没提干。 原则上,是不允许在服役期间结婚的。 就算谈恋爱,也要提前打报告的。 提干之后,婚恋要经过组织上批准才行。 未提干的女兵,若是偷偷谈恋爱被发现,轻则批评教育纪律处分,重则取消评优,调离关键岗位。 相当于断送了前程。 除非文艺兵年纪大了,到时候若还未提干,组织上会主动介绍政治可靠的单身军官。 舞蹈一队的舞蹈兵大多都是十八九的女兵。 服役时间不长,还没机会提干。 想要谈恋爱,还不受影响,除非组织上主动给介绍。 虽然都没有对象,但这不影响大家,围在一起八卦。 大家聊的热火朝天,这时候肖红艳的声音忽然从外面由远及近的传来。 “小温,小温回来了吗?” 凌微微赶紧过去打起帘子。 “指导员,乔乔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要不您进来等等她?” 肖红艳巡巡了一圈,宿舍的人除了温乔,别的都在。 还有好几个来串门的。 她顿了顿,走了进来。 她找温乔确实有事,坐一会也无妨。 屁股刚挨着椅子,刘芳芳很有眼色的抓过来一把瓜子,塞到肖红艳手里。 殷勤道。 “指导员,您看,我进团都六年多了,什么时候能再给我介绍个对象啊?” “........” 肖红艳无奈的抬眼看着刘芳芳。 刘芳芳确实是舞蹈队的老人了。 她舞蹈天赋虽然一般,但基本功扎实,又极为吃苦耐劳,去年开始担任领舞。 但她的外貌并不算突出。 单独拎出来自然是出众的。 但放在百花争艳的文工团里,就不那么显眼了。 而且她的审美很奇葩。 本身皮肤有些黑,还偏偏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 时不时的还会在头上戴上几朵红艳艳的绢花。 整个人显得乡里乡气的。 而且,这姑娘的目的性太强。 肖红艳念着她服役时间也不短了,也给过她机会,问过她的想法。 结果,刘芳芳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提出来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 要求对方相貌英俊,级别不能低于正团级。 年龄不能超过30,还必须是未婚。 肖红艳直接无语了,简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30岁能坐到正团,还未婚的军官。 军区内凤毛麟角。 就算有,人家能相中,她一个连干都没提上的农村文艺兵。 肖红艳一笑而过,听听就算了。 但耐不住刘芳芳死缠烂打,只好给她介绍了一个副营级的军官。 结果刘芳芳嫌弃人家级别低。 还说人家年纪大,长的不够好看。 看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弄得她这个介绍人,面子上差点挂不住。 26岁能升到副营级,已经比绝大部分人都强了。 偏偏刘芳芳眼高于顶。 从那之后,肖红艳再也没起过心思给她介绍对象。 每一次都敷衍。 “暂时没有合适的。” 刘芳芳一听这说辞,就知道肖红艳在敷衍自己。 但她不甘心。 “指导员,您看,咱们军区的路参谋长不是还没对象吗?” “要不,您给我介绍介绍呗!” 当初她提的要求,完全就是冲着路淮舟去的。 偏偏肖红艳不接这茬。 随便拎了一个什么破营长。 还是个副的,来搪塞她。 她早就打听过了,路淮舟可是大有来头。 他的父亲,如今可是首都军区某个集团军的军长。 还是下一任司令员的热门人选。 他的母亲,则是总政文工团的团长。 家世好不说,本人还相貌俊美,能力卓越,脾气又温润。 军区的女同志都对他青睐有加。 这个身份背景,简直就是为了她量身打造的。 如果她跟路淮舟谈了对象,还愁没机会提干吗。 不仅提干没问题,以后还有机会调到首都的总政文工团。 毕竟,路淮舟父母都在首都,他不可能在羊城军区待一辈子。 早晚是要回去的。 刘芳芳越想心里越美滋滋。 她可是舞蹈队的台柱子,论容貌,论能力都是佼佼者。 整个文工团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路淮舟。 肖红艳听罢,一整个无语。 盯着她看了半晌。 刘芳芳的眼睛很漂亮,只是那里面的企图跟野心,显而易见。 想遮都遮不住。 肖红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她提了那么一大堆要求。 合着一开始,就是冲着路淮舟去的啊。 ------------ 第46章 托媒 也是,路淮舟的身份在军区内也算不上秘密。 但凡有心人一打听就能知道。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就算不看家世,路淮州本人也是极为优秀的。 这几年,军区的周政委也给他提了几次,每一次都碰个软钉子。 路淮舟调到羊城军区,也得有七八年了。 他又不是没在军区汇演上见过刘芳芳。 如果有意,早就提出来了。 还能等到现在。 不过肖红艳也没有点破。 毕竟,抱有这种想法的,军区内也不止刘芳芳一个人。 这几年,文工团里的女兵们,托关系找她跟路淮舟保媒拉纤的,多了去了。 没一个能成的。 路淮舟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想法。 他拒绝了所有的相亲,跟军区内的女同志,都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只是来这里积累资历的。 攒够了军功,肯定要回首都去的。 肖红艳笑容一敛,没有正面回答。 “路参谋长还在医院养伤呢,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顿了顿,她语重心长道。 “芳芳啊,还是要把重心放到事业上,以后有合适的,我会再给你介绍的。” 说完起身道。 “这屋里有点闷,我还是去外面等小温吧。” 肖红艳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留下来,这些姑娘都得找她介绍对象。 一个个的,年龄不大,心思都挺野。 众人看着刘芳芳的眼神微妙的很,虽然肖红艳没有明说,但这话明显是委婉的拒绝了。 文工团的女兵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梦。 给一个首长做儿媳。 路淮舟的父亲可是首都军区的大首长。 他又是家中独子。 年纪轻轻,就是团级干部。 相貌俊朗。 气质如月,清雅从容。 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从未有过冷脸的时候。 在军区内的人缘好的不得了。 别说刘芳芳,她们也肖想过路淮舟。 应该说,军区里的女兵们都盯着这块唐僧肉。 都想看看,最后到底谁能吃到嘴里。 但她们也有自知之明。 路淮舟这种人中龙凤,怎么会看上她们。 刘芳芳接收到众人的眼光,脸上难受的跟针扎似的。 她可是文工团的一枝花。 怎么肖红艳就这么看不上她。 这边肖红艳刚出了院子,就看见温乔远远地走过来。 微风吹过,白色长裙的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一片柔软的云朵。 裙子的领口是方形的,露出了清晰的锁骨线条。 阳光撒在上面,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这姑娘肌肤白的要发光。 等她走近,才发现,温乔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真是玉骨天成。 这容貌气质,难怪被这么多人盯上。 她就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一会,身上就汗津津的。 肖红艳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迎了上去。 “小温,你可算回来了。” 肖红艳直接拉住温乔。 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地。 直截了当的开口。 “我也不给你卖关子了,就想问问你,对个人问题有什么想法?” 原本按照规定,温乔刚加入文工团,年纪又小,目前不宜考虑婚恋问题。 但军区那边,好些军官看上了她,都来找陈政委保媒。 这一波波的,陈政委那边实在挡不住。 就把这个难题扔给了她。 让她问问温乔的意思。 但是政委跟她的想法,都希望温乔目前能以事业为重。 温乔可是舞蹈队的种子选手,就这么随便的相亲结婚了,委实太浪费她的天赋了。 况且她年龄还小,考虑婚姻大事,还太早。 温乔闻言一愣。 个人问题? 这是要给她介绍对象? 肖红艳没等她开口,就语重心长道。 “小温啊,你现在还小,当以事业为重,等将来提了干,再找对象也来得及。” 以温乔这容貌,这身段,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何必急于这一时。 温乔笑吟吟的开口。 “指导员,是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吗?” “我能知道对方是谁吗?” 肖红艳心里咯噔一下。 立马觉得坏了。 这姑娘是有想法啊。 这思想工作怕是不好做。 “你喜欢什么样的?先说来听听。” 肖红艳没有正面回答。 不是她不想说,是保媒的太多。 她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本来想着温乔年龄小,又刚进了文工团,应该没这方面的想法。 谁知道她想错了。 温乔浅浅一笑。 不假思索的开口。 “要最好看的,能力最强的。” “年纪不能超过二十六,至少得是团级干部。” 顿了顿,她又加上了一句。 “不符合条件的,我都不考虑。” 肖红艳这回是真的怔愣住了。 二十六? 团级干部? 她说的是路淮舟? 要说在羊城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军官。 只有两个。 路淮舟跟陆晏沉。 不管从相貌,还是从能力上来讲,两人都几乎不相上下。 但就家世而言,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路淮舟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 陆晏沉虽然也是出身军人世家,但他祖父被扣上了反动派的帽子。 若不是有秦司令的照顾,再加上,这些年他立下的军功实在显著。 如今肯定还在偏僻的海岛窝着呢。 根本爬不到羊城军区独立团团长的位置。 他的身份在军区高层不是秘密。 要论受欢迎程度,还得是路淮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倒是挺搭配的。 都是出身军人干部家庭。 门当户对。 男才女貌。 不过,路淮舟这会还在医院养伤呢,他本人目前应该没这方面的想法。 肖红艳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 只要路淮舟不托媒,她就权当不知道好了。 情情爱爱的,哪有事业香啊。 肖红艳笑了笑。 “行,我知道了,既然不考虑,我就替你回绝了。” 她老调重弹。 “你还是要多把心思放在舞蹈上,个人问题可以放一放,以后组织上会给你介绍的。” 温乔乖巧的点了点头。 照着陆晏沉对她那清冷的态度,怎么可能找人保媒。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军区内,符合条件的,只有陆晏沉一个人。 温乔是想通过肖红艳,口口相传下去。 变相跟陆晏沉表达她的心意。 同时也绝了其他男同志的念头。 这样,以后就没人总来打扰她了。 ------------ 第47章 没有一步路是白走的 说到事业,她对舞蹈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搁现代的时候,温乔的人生轨迹从一出生,就已经被父母规划好了。 不管她有没有舞蹈天赋,注定都会走上这条路。 在温乔还穿着尿不湿的时候,就被迫开始练习舞蹈基本功。 从北舞附中一直到北舞大,这些年,她一步步的被父母推着走。 每次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抗拒,家里就轮番给她做思想工作。 说温家是舞蹈世家,必须传承下去。 说她的舞蹈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绝对不能浪费。 为了保持身形,父母严格控制了她的饮食。 光营养师就请了三个。 每一餐都是按照舞蹈生的标准严格定制。 除了正餐,其余食物都不允许吃。 被迫走上舞蹈这条路,温乔已经很无奈了。 如今,连美食都要被限制。 她的快乐源泉没有了。 温乔自小就喜好美食。 向来认为生命诚可贵,美食价更高! 生在舞蹈世家,又摊上这样一对专横霸道的父母,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的选择权。 但是,连吃喝这种最低级的口腹之欲都满足不了,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她在无意间激活了灵泉。 长期饮用之后,身材自动保持最佳状态。 温乔这才对舞蹈没那么抵抗。 毕竟她在舞蹈上面确实天赋异禀,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只没想到,到了这个年代,舞蹈这项技能成了她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 在某一刻,温乔是感念过父母的。 如果没有这项技能,她现在还窝在农场的菜园子拔草呢。 在文工团练舞再累,也是比在农场下地干活强上百倍的。 宿舍里,好些女兵从窗户边偷偷的探头。 想听听肖红艳来找温乔有什么事情。 奈何,两人谈话的距离有点远,半个字也听不到。 隔壁的丁曼曼走了进来。 “别打听了,我知道什么原因。”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 “快说说,什么事啊?” “对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这两人在树底下说了这么久,而且肖红艳全程表情都很是和蔼。 肯定是有啥好事。 丁曼曼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得意洋洋。 等到把众人的胃口都吊起来。 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我听我姑妈说,军区那边好几个军官都来找咱陈政委来说媒。” 凌微微不明所以。 “给谁说媒?” 丁曼曼白了她一眼。 “你傻呀!还能给谁啊?当然是温乔啊!不然指导员怎么会找她谈话。” 大家一听这话,都羡慕的不得了。 丁曼曼的姑妈是文工团的干事,消息来源自然没问题。 在场的文艺兵,除了凌微微是新来的。 其余的最短的也来了两三年了。 怎么就没见有人给她们说媒啊。 她们也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刘芳芳听罢,轻嗤一声。 “多有什么用?还得看级别,这些来托媒的怕不都是些排长连长之类的吧。” 丁曼曼睨了她一眼。 “那你可就想错了,来托媒的还真没有排长连长,好几个都是正营级,还有正团级呢。” 她跟刘芳芳从进团就不对付。 无论从相貌还是舞蹈技能来说,她都不比刘芳芳差。 凭啥刘芳芳是领舞,她却是替补。 一个农村来的。 自从当了领舞之后,天天趾高气昂的。 牛气什么。 来了都六年多了,干都没提上。 就她那一副黑黝黝的面容,也好意思肖想路淮舟。 真是痴人说梦。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耶! 那可是正团啊! 就是正营级的,随便给她们介绍一个,她们都心满意足了。 她们连干都没提,正团级别的可不敢高攀。 这温乔的桃花运也太好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个人条件确实没得挑。 娇嫩精致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段。 她们看了都心动。 丁曼曼眼珠一转。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温乔会不会答应去相亲?” “这有什么好赌的?她肯定会答应啊。” “对啊,正团级的,有什么好犹豫的。” 刘芳芳心里酸不拉几的,温乔不就长得比她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吗。 “这么好的机会,她能错过?” 凌微微听见这些话,绷起小脸,言辞义正的反驳道。 “乔乔不是那种人,她选对象不看这些的。” “她不喜欢的,别说团长,司令都没用。” 众人听到这话,愣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的哄笑了起来。 凌微微小脸气鼓鼓的。 “你们笑什么?” “凌同志,你太天真了。” “别说司令,就是团长,二婚我都愿意。” 羊城军区内,正团级别还单身的军官,少之又少。 正营级别的都不多。 一般能升职到正营,都得三十往上了。 至于正团级,都奔四了。 鲜少有三十以下的。 能碰上一个单身的,还能看上她们的。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犹豫。 直接答应。 要知道,团长不仅工资高,还能分配独栋的住房。 最重要的是人脉。 高级军官的家属,在文工团里晋升的速度,那就跟坐了火箭一般,嗖嗖嗖的。 之前就有一个文艺兵,被一个副团看上,相亲完直接结婚了。 没过多久就提干了。 而且,从普通的文艺兵变成团首长的家属,在军区内也备受尊敬。 社会地位直接提升。 相当于实现了阶层跨越。 就算是二婚的,她们都愿意。 普通的文艺兵在文工团里实在太难出头了,尤其是没有任何背景的。 每年的提干名额就那么几个。 没看刘芳芳都来六年了,领舞都当上了,提干名单上都没她。 反观丁曼曼,就因为有个当干事的姑妈,才来了三年,就已经成了预备役。 文艺兵虽然也是兵,但她们跟军区的作战部队的晋升机制是不一样的。 她们属于后勤部队,晋升只靠专业能力。 还有就是家庭背景。 ------------ 第48章 全都pass 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的,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 有背景有人脉的,晋升速度跟机会,就是比普通人多的多。 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所以,刘芳芳才那么着急的,想要攀个高枝。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几乎是团里所有文艺兵的想法。 但在温乔看来,任何事情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结婚就是价值互换,各取所需的过程。 你得先有价值,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 温乔就掀开门帘,进了门。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她看。 温乔脚步顿了下,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闷,大家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还没等她开口,凌微微走过来。 “乔乔,指导员找你是给你介绍对象的嘛?你答应了吗?” 凌微脸色不愉,胸脯起起伏伏,很明显是气着着了。 温乔挑了挑眉,女人多的地方八卦也多。 文工团里果然是没有秘密的。 她这才刚谈完话回来,消息就传出来了。 温乔笑吟吟的。 “是,没答应,我都拒绝了。” 凌微微仰着脸,表情很是神气。 “我就说吧,我们家乔乔不是那种喜欢攀高枝的人,她只选自己喜欢的。” 温乔早就跟她说了,她喜欢的是陆晏沉。 虽然陆晏沉也是正团级的,但那是不一样的。 他的家庭背景在军区高层不算秘密。 尽管他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但只要他祖父头上反动派的帽子还没摘。 风险就在。 而且,要不是秦司令,他也走不到这个位置。 但秦司令明年就要退休了。 到时候,谁还能护着他。 陆晏沉的前程堪忧啊。 尽管军区内暗恋他的人不计其数,但真正家世好的,熟知内情的,没几个敢接近他。 都怕被连累。 这件事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告诉温乔了。 但没想到,温乔根本就不在乎。 还说,她喜欢的是对方的外在美。 什么八块腹肌,公狗腰人鱼线,小翘臀大长腿。 能给她带来身体上的愉悦跟享受就够了。 接着还给她科普,怎么样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还以陆晏沉为例子,从他的头发,目光,声音,动作,体型等等。 说陆晏沉绝对是天赋型的选手。 那方面的能力绝对强的一批。 当时凌微微听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从未有人跟她探讨过这种私密的问题。 大家一提到夫妻之间的那档子事,都红着脸,羞的话都说不出来。 哪里像温乔一般,侃侃而谈,没有丁点羞涩。 凌微微对她特别的崇拜。 感觉温乔懂得好多好多。 而且心性也特别单纯,根本不是那种只看家世背景的势利眼。 当时她就决定,要跟温乔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把自己的家庭背景也跟温乔和盘托出了。 对真正的好朋友,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温乔也跟她交换了秘密。 没想到,温乔的家世背景也不赖。 同时也为她心疼。 在农村吃苦受累了十八年,刚认亲就被家里逼着下乡了。 能进文工团,全靠自己的努力。 不像她,纯粹是走后门才进来的。 因此,她也特别的佩服温乔。 敢去接近陆晏沉,也是勇气可嘉。 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呢? 偏偏舞蹈队的这些人在这里乱嚼舌根子,说温乔肯定会攀高枝的。 她能不生气吗。 真爱是不容亵渎的。 大家听到温乔的话都怔愣住了。 还真都拒绝了? 大家都一副震撼的表情,道听途说是一回事,当面见证又是另一回事。 这温乔怕不会是个傻的吧。 组织上亲自递过来的姻缘线。 正团级啊。 这么好的条件,说拒绝就拒绝。 真是让人又羡慕又难以企及。 反正在场的人,除了她,估计没人能拒绝的了。 刚才那几个言辞凿凿的,说温乔肯定不会拒绝的文艺兵都是来这里串门的。 此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神色讷讷的,瓜子都不拿了,起身灰溜溜的回去了。 门外的文艺兵见没热闹可看,也一哄而散了。 不过经此一事,她们对温乔彻底改观了。 温乔来舞蹈队的这些日子,除了课上训练,课下从未见她练习过。 连凌微微都会在业余时间练习一下基本功。 只有她,从来不练。 排练的时候也不争强好胜,没一点上进的念头。 但凡她有些心机,就应该去攀上这根高枝。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之前她们如临大敌,担心温念掐尖要强,抢了她们的C位。 后来又担心她会仗着自己漂亮的长相攀上路淮舟。 今天搞这么一出,看来温乔心性单纯的很,不足为惧。 难怪能跟凌微微玩到一起。 都是不思进取的。 这样也好。 ......... 肖艳红找了周政委好几圈,才在陆晏沉的宿舍门口蹲到了人。 一见着周卫国,她就直接拍手道。 “哎呀,周政委,可算找到你了。” “我今天来是跟你说温乔的事,她觉得都不太合适。” “你跟你们团里的那几个营长说一下,我们文工团里单身的女同志多着呢,让他们再看看。” 周卫国挑了挑眉。 “拒绝了?那齐团长那边?” “也拒绝了。” “我们小乔同志今年刚进文工团,年龄还小,想以事业为重,她目前没这个心思。” 肖红艳顿了顿,接着劝道。 “你也别着急,文工团里还有不少好同志呢,都到年龄了,等过两天,我再继续给你们介绍介绍。” 温乔那里肯定是没戏的。 按她的要求,这军区里只有路淮舟一个符合。 这些年,文工团舞蹈队的保媒拉纤,都是肖红艳负责。 她的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一开始她就不看好周卫国团里的那几个营长。 虽然说他们长相都很是周正,人品性格也都过关。 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跟温乔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搭。 还有,看她平日里的衣着打扮。 妥妥的文艺风。 那一身身的裙子,就没有重样的。 而且她听说温乔每回吃饭都两荤两素带一汤。 这么能造,一般人怕是也养不起这姑娘。 不管从家世背景,还是外貌气质,还有行事风格。 她跟路淮舟两个人是最搭的。 不过呢,温乔确实年纪不大,不着急谈对象。 干出成绩来再提这事也不晚。 肖红艳说完就想走,她还得去齐团长那边传信呢。 ------------ 第49章 鸳鸯谱 周卫国拦住了她。 “别着急走啊,跟我说实话,是温同志想以事业为重,还是心有所属啊?” 肖红艳闻言眼皮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这几个营长不合适,那咱就换个人,我这里还有一个......” 没等他说完,话头就让肖红艳截断了。 “不用了,都说了,小温年纪还小,想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工作上。” “谈了对象也不耽误工作啊。” “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我们团里单身的男同志多着呢,总有她中意的。” “跟我说说呗。” 不管肖红艳往哪儿走,周卫国都堵在她前面。 大有一股死缠烂打的味道。 肖红艳太阳穴一阵阵的跳,这周卫国也太能磨人了。 军区那么些政委,没一个像他这么难缠的。 跟块牛皮糖似的。 粘住就不放手。 肖红艳无奈道。 “周政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周卫国笑纹舒展。 “我就想知道温同志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肖红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温乔有喜欢的人。 但对方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行,告诉你也没关系,她确实有中意的人。” “她看中的是你们团里那个最年轻有为的香饽饽。” 周卫国神色一怔,很是意外。 “路淮舟?” “温同志亲口说的?” 肖红艳点头。 “对啊,这还有假,我骗你干啥!” “小温可说了,除了他,其余的都不考虑。” “所以啊,你就不要再跟我,提你团里的那些营长啦!” “早点让他们都歇了这个心思,都没戏!” 说完没管还在出神的周卫国,转身就走了。 周卫国拧着眉,心中有些费解。 这姑娘相中的不是陆晏沉吗? 温乔来军官宿舍找陆晏沉的事情,院子里的人几乎都看见了。 她怎么会喜欢路淮舟呢。 看肖红艳言辞凿凿的笃定模样,不像是诓他。 她也没这个必要骗他。 难道是他想错了? 陆晏沉知道这件事吗? 不行,他得再去问问这小子。 可别点错了鸳鸯谱。 至于路淮舟,他本人对于个人问题并不热衷。 前两年,路家的意思,他的婚事最好是等到回京之后再考虑。 周卫国便通通的都给他挡了回去。 久而久之,军区的女同志都知道路淮舟没这想法。 才消停了一些。 就这,他的桃花也比陆晏沉多的多。 路军长本想今年把路淮舟调回首都军区。 但中央突然把上面的领导班子,进行了大的职务调整。 开展了大力全面整顿。 便只好暂时作罢。 只能静待合适的时机。 周卫国也是松了一口气,路淮舟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他还真不舍得放人。 前些日子,路淮舟的母亲白冰,专门打了电话过来,委婉的提到了他的个人问题。 周卫国是谁,他干了半辈子政委了。 自然闻弦而知雅意。 大意是路淮舟这次受伤的事情,让她心中很是担心。 眼见着年龄见长,就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又志同道合的女同志。 外貌条件还不能太差。 希望他有了家室之后,心中有所惦念,不会再这么拼命。 可把周卫国愁坏了。 这几天他都快把头发薅秃了。 军区里的女同志,他来来回回的,都扒拉了好几遍了。 要家世不错的,外貌能力上还得旗鼓相当的。 少之又少。 倒是有那么几个差强人意的,不过路淮舟根本没相中。 之前就拒绝过了。 温乔倒是各方面都合适。 但她明显对陆晏沉上心。 上次几个营长求到了他这里来,说中意温乔,想让他去问问对方的想法。 他故意答应的爽快。 当即就找了文工团的陈政委,让她牵个线。 今天的结果全都在他预料之中。 他眼睛毒着呢。 就温乔那模样,那气质,那心性,肯定是看不上团里的那些大老粗。 果不其然。 他本意也只是想激一下陆晏沉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出现了偏差。 周卫国伫立了半晌。 看来是他误会了。 不过,他还是要问问陆晏沉的想法。 如果这两人真的都没这意思,这件事就作罢。 他倒是可以找机会,给路淮舟拉个红线,撮合一下。 如果能解决路淮舟的个人问题也不错。 至少跟路家能有个交代了。 周卫国一转身,就看到一身作训服踩着军靴的陆晏沉站在他身后。 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半天了。” 陆晏沉语气凉凉的。 “有事?” 他的眼睛里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无甚波澜。 但周卫国就是莫名的觉得他心情不好。 周卫国直截了当的开口。 “还是关于你的个人问题。” “温乔那边,你真没有什么想法?” 陆晏沉神色平静,眼神冷淡。 “没有。” 周卫国又不死心的问了他一遍。 “确定?” 只要陆晏沉的神情哪怕有一丝的犹豫。 他都会想办法,去找温乔谈话。 他跟陆晏沉两个人,当年在岛上的时候,就是最亲密的搭档。 作为政委,他不仅是最亲密的战友,也是陆晏沉思想上的领路人。 这些年,陆晏沉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有多么不容易。 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当年在南海的小岛上,后勤补给困难,战备力量不足。 陆晏沉带领着队伍进行以劣胜优的苦练。 他是全军最能吃苦,军事技术最过硬的那一个。 因为小岛位置特殊,常年战备,枕戈待旦。 战士们的精神永远处于紧绷状态。 经常遇到敌袭。 每一次,陆晏沉带领的队伍,都是以寡胜多。 敌人拖着伤痕累累的军舰,狼狈的逃窜。 同样,岛上也是一片狼藉。 礁盘上全是弹坑,血迹,散落的弹壳,燃烧的残骸。 每次战斗,陆晏沉都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永远的冲在最前面。 身上留下的伤疤远远比他的军功章还要多。 这样的战斗英雄,周卫国心中除了敬佩,还带着一种更为复杂深沉的,带着痛感的一种情感交织。 他值得获得人世间一切的美好,包括美满的婚姻。 只要他开口,周卫国就舍下这张老脸,亲自找温乔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陆晏沉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不想跟他聊下去的样子。 “没有。” 他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揣测在想什么。 周卫国盯着他看了半晌。 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周卫国叹了口气。 好吧。 看来是他真的想岔了。 “还有事吗?” 周卫国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 “如果你真的没想法,我就把温同志介绍给淮舟了。” 陆晏沉瞳孔微微一颤。 “随你。” 他低垂着眼眸,唇角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明明带着笑,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意。 扔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宿舍。 ------------ 第50章 失望 咣当一声,屋门被用力的关上了。 周卫国吓了一跳。 这是咋啦? 不会又是那些新兵蛋子惹着他了吧。 行吧! 既然这小子无意,他就找个机会,给淮舟牵个线吧。 夜已深。 宿舍里,陆晏沉站在窗边,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月色透过窗棂静悄悄的落在他身上,阴影拉长了他的沉思。 直到熄灯号吹响,仿佛才从某种状态里将他拉了出来。 陆晏沉面无表情,即便这屋里没有别人。 他也会把所有的情绪藏在清冷深邃的眼底。 军区内漆黑一片,营区的灯全部熄灭了,他关上窗户,轻车熟路的打开书桌前的台灯。 他拉开抽屉,拿出那一条亮晶晶的手链。 刚才肖红艳跟周卫国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周卫国去文工团找人托媒的事情,他自然知道。 不过他没当一回事。 温乔的目标既然是他,就不会答应任何人的邀约。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她真正中意的人,居然是路淮舟。 既然不喜欢,为何又屡屡来招惹他,撩拨他? 是知道了他的家世。 担心被连累,所以想要另寻真正的高枝? 呵...... 他以为温乔会有所不同。 原来,都一样。 她们看中的只是那些浮华的东西。 陆晏沉向来心如止水,极少动怒。 此刻却彻底沉下脸。 神色紧绷,眸若寒冰,里面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心口充斥着一股愤怒,被愚弄的感觉。 还有一种,彻头彻尾的失望。 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这条银链。 就像是精心收藏的水晶,捧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块碎玻璃。 轻而易举的割伤了他的手。 他把手链扔了进去。 铮的一声—— 那抹银光直直的滑进抽屉的最底端。 只颤巍巍的留下一丝细微的,嗡嗡的余韵。 在幽静的夜色中回响。 ........ 休息日很快就过去了。 文工团每周一早上八点,舞蹈队的所有队员都要到大排练厅集合。 统一检验毯子功。 对温乔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跑操,不是政治学习,也不是听传达文件。 而是这天的毯子功检验。 毯子功是每天的必修课。 平日都是各自分开在小排练室练习,只有队长盯着。 她偷下懒,划划水也就算了,陈爱华念在她身体弱的份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周一不行。 不仅舞蹈队的队员们都在,总领队,排练指导,指导员也都在。 副团长也会到场,一一亲自检验。 谁要是不合格,不只是丢脸这么简单。 整个舞蹈分队都会受连累,集体跟着加训。 而且,要练习一整天,一分钟都不能少。 温乔一到周一就头疼。 她倒是不怕毯子功,就是这个运动量实在是太大了,一天真的很难坚持下来。 重点还区别对待。 舞蹈队六个分队,一二分队跟其余四个分队,难度跟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尤其是一分队,直接跳最难的。 这个年代的毯子功跟后世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说是上面要求舞蹈队员必须练习戏曲功,要练出工农兵气质。 一队的女兵们一个比一个拼命,非常的刻苦,流血流汗不流泪,卯着劲练习。 温乔跟凌微微两人躲在队伍的末尾,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往前走。 结果,肖红艳朝她招了招手。 “小温,你来。” 然后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先停一下,看看温乔同志的动作,以后也有个标准。” 温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团里的领导层几乎都到场了,连于团长跟陈政委都来了。 她不想当出头鸟。 当众被点名,温乔咬着牙,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踩上毯子,一个个的开始。 侧空翻,云里接前桥,虎跳冒小翻,旋子转体,后鱼跃,虎跳拉拉提等等,全是高难度的动作。 都做完之后,最后上了跳板蛮子。 要温乔说,这跳板蛮子屁用没用,还危险的很。 侧翻完落地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崴伤脚踝。 不过对她来说,这些都是轻车熟路,没什么难度。 她一点不紧张,神情自若的上了跳板。 膝盖微曲,身子下沉,猛地一瞪,在弹簧的作用下,将她整个人抛在半空中。 温乔后背拱起,双腿劈开,空中拧腰,肩膀一甩,整个人横着旋了出去。 排练室的灯,墙壁,垫子,全成了模糊的色块。 温乔什么都不看,只凭借肌肉记忆,手臂一揽。 身姿优雅,双脚轻巧的落在了垫子上。 身后的跳板还在微微颤动,余震未消,而她人已经稳稳的落了地。 排练室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跳板蛮子是毯子功里面最有难度的项目,能做的这般好的,凤毛麟角。 连于团长都忍不住夸赞。 “非常不错,刚才温同志的动作大家都看清了吧?以后就照着这个标准来练。” 舞蹈队的队员闻言都愁眉苦脸。 就温乔那行云流水的空中侧翻,还有那个无比轻盈的落地姿势。 她们练一百年也学不会啊。 这是身体的天赋问题,不是后天的练习能够弥补的。 幸好温乔没啥野心,不然以她的资质,绝对是她们提干路上的拦路虎。 团里的领导都在场,舞蹈队的文艺兵们亚历山大。 一个个的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出差错。 有时候神经越是紧绷,动作越容易出错。 刘芳芳就属于那种心理素质差的一批。 她卯着劲想在团领导面前表现一番。 结果,轮到她展示的时候,因为太紧张了,在侧空翻的意外的摔倒了。 起来之后,后面的表现也是大失水准。 肖艳红跟林梅都连连摇头。 刘芳芳是农村选拔上来的,在吃苦方面确实无人能及。 她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摔,基本功相当扎实。 尤其是翻起跟头来不要命,多高难度的动作都能放开手脚去搏一搏。 就是她的心态经常不能放平,忽高忽低的。 对舞蹈的文艺兵来说,保持一颗平常心可太重要了。 像刘芳芳这种爱掐尖要强,处处爱表现,任何时候想要压人一头。 完全不可取。 抽空还得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 第51章 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大概是温乔珠玉在前,表现太突出,舞蹈队的文艺兵们的压力都很大。 一队除了刘芳芳有个别明显的失误,其余人中规中矩,还算可以。 但其他分队的就差的太多了。 一看平时毯子功就没好好练,这会频频失误。 于团长跟陈政委看的直皱眉。 当即下令,除了一队,其余队伍下午接着练毯子功。 合格为止。 温乔长吁了一口气。 再练下去,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温乔拿出一颗话梅糖塞到了口中。 之前她为了能迅速的恢复体能,用灵泉水自制了一批糖果。 糖果易携带,方便她训练舞蹈的时候,补充体力。 温乔偷偷的递给凌微微一颗。 “喏,尝尝我做的话梅糖,可以补充体力呢。” 凌微微见糖眼开。 接过来,剥了糖纸,就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的道。 “谢谢乔乔,你最好了。” 跟温乔相处的越久,越觉得,她的知识面很广,懂得很多。 手里还有很多好东西。 不说别的,就说她最近大吃特吃,一点没忌口。 体重不仅没增加,反而还下降了。 尤其是肚子上的那一圈小肉肉,居然有消失的迹象。 这都是温乔那几包减脂茶的功劳。 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还有这些话梅糖,吃完之后,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舞蹈衣都被汗水湿透了,她都以为这一上午,差点累成狗的训练是一种幻觉。 简直太神奇了。 凌微微虽然好奇,但她从不多问。 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呢。 这并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友情。 就像是星星之间也会有距离,但依然能共同照亮这片夜空。 温乔跟凌微微在更衣室,一边聊天,一边慢吞吞的换衣服。 依然是最后离开的。 凌微微见周围没人了,立马凑到她耳边说。 “乔乔,你听说了吗?军区的文艺汇演就在下周,林指导正定人选呢。” 温乔心下一动。 “军区汇演?在哪里?” “咱们是一队,当然是在军区里面演出啦!” “对哦!” 温乔拍了拍脑门,她真的忘了。 舞蹈一队几乎是常驻军区,一般只参加大军区级别的活动。 二队三队四队的才会下连队演出。 但都是粤省内有些许规模的大连队。 五队的则是去公社,农场,矿场之类的,参与地方的工农兵文艺汇演。 六队去的地方是比较偏远的边防哨所,那边都是小规模的演出。 但这些文艺汇演,跟新人关系都不大。 刚进团的文艺兵一般都得磨炼个一年半载的,才有演出机会。 一个舞蹈分队二十几个人。 常规的能上台演出的队伍都保持在十八个人左右。 除非那种大型的。 像是八一建军,国庆节之类的节日汇演,才会全员出动。 下周的军区汇演,只是常规的小型演出,慰问基层部队之类的。 上不了这么多人。 温乔无所谓道。 “没关系啊,这次上不了,还有下次啊,总能被选上的。” 她进文工团当个群舞,每天定点去划划水,充充数,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至于凌微微,温乔其实也不确定她这次能不能上。 虽然她背景雄厚,但就像她说的,她毕竟是新人,没比她早来几天。 凌微微情绪有些低落,并没有被温乔安慰到。 满脸不开心。 “不一样的,听说这次汇演是因为前些日子独立团抢险救灾有功。” “你不知道,每次颁奖都是我们舞蹈队的人上台给那些英雄们佩戴大红花。” “我也想上台给他们戴大红花。” 八一建军节那次汇演,她刚来两天,来不及参加。 现在她来了都一个月了。 舞蹈一队里一共24个人,只有她俩是新人,又是群舞。 这次恐怕都没机会登上大舞台。 温乔闻言神色一闪。 还有这个环节? 那她这次必须得上了。 看着垂头丧气的凌微微,温乔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别沮丧了,你先去食堂打饭,我去一趟办公室,找林指导问问。” 这次颁奖,陆晏沉这个团长肯定在名单之列。 这么好的亲密接触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温乔这两天多方打听,对陆晏沉了解越多,对他越佩服。 陆晏沉是羊城军区独立团的团长,这个独立团是军区直属部队,不隶属于野战军或步兵师。 执行机动任务或者像是侦察,警卫,守备,边防等特殊勤务。 平时负责重要目标的守卫,有军区机关,军械库,交通枢纽等等。 像是反特袭击。 羊城沿海一带是敌特渗透的高发区,独立团通常联合公安部门一起行动。 比如上次的白云山间谍案。 抢险救灾方面,也是独立团的职责。 所以,上次台风之后,陆晏沉说忙并不是借口。 他是真的忙。 每一次台风洪水来临,都会看到独立团战士们抢险救灾的身影。 还有边防战役。 听说去年的西沙海战,陆晏沉刚刚担任团长,就请命带兵。 作为陆军主力,跟南海舰队一起参加了这场海战。 最后,大获全胜。 收复了珊瑚岛,甘泉岛,金银岛。 取得了西沙群岛的实际控制权。 有一点沈月如没说错,男主确实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 他如今的职位,荣誉,获得的军功章,都是拿命拼出来的,值得让人肃然起敬。 所以,这么好的男主,温乔更不会放过了。 没有机会,那就制造机会。 这次的军区文艺汇演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温乔到办公室的时候,舞蹈指导林梅跟指导员肖红艳都在。 也是巧了,两人正在商谈参演的名单人选。 温乔敲了敲门,喊了声。 “报告。” “进来。” 一看是温乔,肖红艳笑呵呵的道。 “是小温啊,快进来!” 温乔开门见山。 “指导员,我想参加下周的汇演。” 肖红艳有些意外,她跟林梅对视了一眼。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姑娘居然知道上进了。 温乔进团也有一段时日了,又是种子选手。 她的脾气秉性,作为指导员,肖红艳向来密切关注,都摸得很清楚了。 这姑娘的天赋确实万里挑一,没得说。 舞蹈基本功方面也没什么指摘的。 就一个,没什么上进心。 ------------ 第52章 军令状 作为舞蹈队的指导员,这样的一个好苗子,却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着实让她着急上火。 偏偏温乔又是舞蹈队的娇弱美人,体能太差。 这次演出,她倒是想让温乔上去试试。 但林梅觉得温乔最近的表现差强人意。 这次演出主要是为了表彰那些战斗英雄,容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自然要选跳舞最好的演员。 林梅笑了笑。 “小温啊,要不,你还是再练习练习吧,下次有机会会让你上的。” 肖红艳没有开口,像是也赞同林梅的话。 温乔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 之前摆烂的太狠了。 真是失策。 她先前没想这么多。 以为进了舞蹈一队,每次汇演都会跟着大部队上台表演。 她只要混在群舞里面,摸摸鱼,划划水就行了。 上次林梅叫她的时候,她觉得没必要为了个C位,成为众矢之的。 才会表现的这么差。 却没想到,居然会错失了这次机会。 那怎么可以。 “林指导,如果下午的排练,我能把所有的动作做到标准,您就让我去,可以吗?” 林梅一听这话就笑了,一脸的不相信。 “下午?” “这么短时间,你能行吗?” 温乔当初进团的那个选拔赛,她有事没去成,自然没看见她优异的表现。 肖红艳给她强调了很多遍,说温乔是个天赋绝佳的好苗子,要她好好培养。 林梅当时信了,也给过温乔机会。 下周文艺汇演的三个舞蹈排练,她都让温乔跟着练习。 结果呢,她这些日子的表现让人大失所望。 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漂亮是搞文艺的最基本的条件。 但舞蹈队看的不光是长相,还是实力。 即使温乔的外貌再出众,如果她的舞蹈技能不行,也是白搭。 所以肖红艳提名的时候,她持反对态度。 眼看演出在即,名单还迟迟没有定下来,就是因为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 肖红艳也笑着开了口。 “林同志,难得小温有这份上进心,不如就给她个机会,让她试上一试,如何?” “行!” “如果下午的排练,你能把所有的动作都做到位,我就在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 她跟肖红艳两人各执己见,互不退让。 正好,温乔自己找上门了,还下了军令状。 温乔璀璨一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指导员,谢谢林指导,那就一言为定。” 在舞蹈的领域,她是绝对专业的。 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解决完自己的事情,温乔试探的开口。 “那个,指导员,我想问问,微微她这次参演吗?” 凌微微算是她的二号闺蜜了,总得帮她也争取一下。 肖红艳挑了挑眉,也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回道。 “她在这次的名单上。” 温乔听到确切的回答,一颗心放了下来。 要是她这次选上了,凌微微没选上,得多失落啊。 幸好。 温乔唇角漾起明显的笑意,再次敬了军礼。 脚步轻盈的转身离开。 肖红艳摇了摇头。 真是个孩子。 跟凌微微一样。 都是心底纯净的姑娘。 难怪两人能凑到一块。 凌微微的家庭背景,只有文工团上面的几个领导知道。 凌微微的祖母曾经担任过羊城军区文工团的团长,现在团里的领导班子,算是她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 包括她。 所以,团里对凌微微格外的照顾。 下周的文艺汇演节目单已经定下了,舞蹈类的节目有三个。 都是民族舞改编的,正能量的革命舞蹈。 有军事题材的,表现解放军战士刻苦训练,保家卫国的,动作刚劲有力,带着军事操练元素。 还有歌颂军民鱼水情的题材,欢快活泼。 最后一个是政治宣传类的集体舞蹈,强调团结和忠诚。 这三个舞蹈对温乔来说,都没有什么难度。 就是有些耗费体能。 不过她有灵泉水这种金手指,这都不算事。 下午排练的时候,温乔第一次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实力。 大家眼球惊掉了一地。 没想到一直划水充数的温乔,突然就支棱起来了。 每一个动作都做的特别标准。 专注跳舞的温乔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她脚尖一点,整个人如春风拂柳般舒展开来。 旋转时,她的裙摆绽开如水中涟漪,每一次的伸展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韵律。 跳跃的瞬间,轻盈的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 舞姿灵动飘逸却又不失庄重肃穆。 即使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也遮不住她在舞动时散发的耀眼光芒。 不光是她们,一旁的凌微微都看呆了。 指导员肖红艳带头鼓掌。 她早说了,这姑娘的舞蹈天赋极其优秀。 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就是体能有些拉胯。 人也有些娇气。 但在舞蹈这方面,她绝对是专业的。 看吧,真要认真起来,连刘芳芳这个领舞都黯然失色。 温乔连着跳完三支完整的舞蹈后,林梅一脸惊喜。 这跟之前那个懒散倦怠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温乔的舞蹈动作,连她都挑不出毛病来。 就算她亲自上,也不一定能有温乔的表现好。 她算看出来了,这姑娘之前明显在藏拙啊。 就说,这姑娘身体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万里挑一的,基本功也是扎实的一批。 怎么跳起舞来,就这么废呢。 林梅脸都笑出了褶子。 不仅立刻兑现了之前的话,让她参加下周的文艺汇演。 还让她担任这次的领舞。 听到林梅的话,刘芳芳脸色难看,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 肖红艳的鼓掌,林梅的夸赞。 尤其是那一句,这才叫专业,刺得她耳膜生疼。 这分明是冲她说的。 这几个舞蹈,她没日没夜的练习了都快一个月。 每天晚上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排练室。 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刻苦的练习舞蹈。 温乔呢,课上排练从来是能偷懒就偷懒,训练完就走,绝对不会多练一秒钟。 什么叫她的红绸不够飘逸。 这哪里是绸缎的问题,明明是看中了温乔的脸蛋。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稍微努努力,自己就要被替换。 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成果瞬间归零。 呵。 凭什么? 刘芳芳自嘲的冷笑。 ------------ 第53章 慰问战斗英雄 排练结束后,众人神色各异。 温乔微微一笑,无视这些打量探究的目光,拉着凌微微去更衣室换衣服。 今天下午跳舞一点鱼没摸,体能消耗过度。 灵泉水可以恢复体能,但不能挡饱。 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腹了。 两人迅速换好衣服,出了排练大厅,凌微微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乔乔,你好厉害啊!居然当上领舞了,恭喜你。” “同喜同喜。”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参加下周的汇演了。” 温乔笑吟吟的调侃她。 “嗯,这下你可以给战士们戴大红花了。” 凌微微连蹦带跳的,拉着温乔手舞足蹈。 温乔在这个年代只有两个朋友。 一个是田胜男,一个是凌微微,都是那种单纯的性子。 她不喜欢跟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不是玩不过,是怕麻烦。 算计来算计去的,心累。 简单点多好。 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聊什么,用不着费劲思考,用不着拐弯抹角,更用不着勾心斗角。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一本书,但她们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她一样会付出自己的真心。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她都是认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温乔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舞蹈排练上。 整个舞蹈队的排练任务都非常重,排练大厅的灯光经常是到很晚才熄。 温乔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体能耗尽的时候就喝上几口灵泉水。 她之前排练的时候一直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那是因为没什么目标。 虽说练习舞蹈对她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这么一天跳下来,也是相当耗体力的。 她既没有打算提干,也不准备在舞蹈上有什么建树。 这么费劲折腾自己干什么。 在温乔心里,来到这个年代只是一个意外。 就当是一场异世之旅。 既然是旅行,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享受生活。 何必没苦硬吃。 但现在不同了,这次的演出机会是她自己主动争取来了,还当了领舞。 她自然拿出全部的实力,做到最好。 这是作为一个舞蹈者最基本的素养。 明天就要汇演了,领队跟指导员决定给队员们集体放个假。 早早的就放她们回去,下午好好休息半天,养精蓄锐。 温乔刚换下舞蹈服。 就被肖红艳叫住了。 “小温,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找你。” “指导员,什么事?” “ 你待会跟我去个地方。” “好的。” 温乔并未多问。 肖红艳带着她走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前。 打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温乔一头雾水。 这是要去哪儿。 还坐上吉普车了。 她刚坐上车,就跟前排副驾驶座的,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军人眼神对上了。 温乔愣了一下。 她上次去陆晏沉宿舍的时候碰见过他。 这个人是独立团的周政委。 周卫国面容和蔼,朝着温乔点了点头。 这姑娘的外貌条件确实出色。 希望路淮舟这次能中意。 他可是用三寸不烂之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路淮舟答应这次相亲。 为此,周卫国还用自己身上的军装发誓。 只要路淮舟答应这次相亲,不管他相没相中。 从今以后,绝对不会再过问他的个人问题。 而且,他的母亲白冰那边,周卫国会想办法帮忙应付。 路淮舟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走个过场。 因为他的伤势还没彻底好利索,周卫国索性把地点定在了羊城军区医院。 让温乔代表文工团,以慰问的形式过去。 这样,就算路淮舟把人拒了,面子上也好看。 吉普车一路平稳的行驶过去。 很快到了地方。 肖红艳从车上拿下来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堆的营养品。 她一股脑的塞到了温乔手里。 “拿着,今天你代表咱们文工团,来慰问军区的战斗英雄。” 温乔抱着网兜,一脸懵逼。 这什么情况? 慰问老干部这种事情,也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吗? 她排练了一上午,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的被拉来了医院。 拜托,羊毛不要逮着她一个人薅行不行。 每天排练就已经够累了,还要让她无偿的加班。 文工团里那么多人,干嘛非让她当这个代表啊。 她可以拒绝吗。 再说了,探望病人哪有赶饭点来的啊。 温乔提着网兜小声的探听。 “指导员,是什么样的战斗英雄啊?” 她总得知道给谁探病吧。 肖红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到了就知道了。” 温乔见问不出来,便不再开口。 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 倏然,温乔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 她偏了偏头,看了身后的驾驶员一眼。 总觉得他的脸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且,这个年轻的小兵,从她上车开始,眼神就不停地朝她扫视过来。 眼底隐隐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沸腾的怒意。 温乔说不上什么感觉。 那眼神就好像她是一个出轨的渣女。 温乔满脸疑惑。 这什么眼神? 高顺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笑语晏晏的女人。 明明都跟他们团长好上了,还跑来跟参谋长相亲。 要不是他临时被周政委抓了壮丁,派过来当个司机。 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脚踏两条船。 长得一副好模样,思想作风却这么不端正。 他气鼓鼓的,使劲瞪了她一眼,猛地别开脸,不再看她。 等着,他回去一定会跟团长汇报的。 早点让团长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嘴脸。 温乔莫名其妙。 她得罪他了吗? 没等她多想,就已经到了三楼的特护病房门口。 门口的警卫员见到几个人,敬了个军礼。 周卫国率先推开门走进去,肖红艳带着她紧跟在后面。 病房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白兰花的香气。 周卫国进门就开口介绍。 “淮舟啊,这是舞蹈队的温乔同志,她今天代表文工团来看望你。” 肖红艳也笑着说道。 “小温,这是独立团的路参谋长,我们军区的战斗英雄。” 温乔赶忙上前。 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 “路参谋长,我代表文工团的同志们来看望你,希望您身体早日康复。” 她的话音刚落,病床上的男人就抬起了眸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的碰触。 ------------ 第54章 相亲? 男人一身军装常服。 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军事书籍。 他的头发剃的很短,露出更加饱和的额角和清晰的下颌线。 一侧额角贴着一小块干净的纱布,像是沉默的勋章。 有一种重伤初愈后的虚弱感。 他的眉眼生的极好,眼神清澈明亮,像是浸在溪水里的墨玉。 正用一种专注而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温乔立刻认了出来。 这是在火车上见过的,那个帅气的军哥哥。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 但对方相貌太出色了,温乔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想到他是羊城军区的军人。 还是个战斗英雄。 路淮舟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温乔身上,周遭的一切声音瞬间万籁寂静。 他以为自上次火车上一别,就再无相逢的那一日了。 好多次,午夜梦回。 路淮舟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这张清纯娇媚的脸庞。 梦醒后,他总是后悔,当时没有问她的名字。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让他又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人。 路淮舟的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般的剧烈节奏,疯狂跳动起来。 他日思夜想,只能在心里默默在心里描绘无数次的身影,此刻就真真切切的站在几步开外。 穿着文工团那身合体的军装,浅笑嫣然的望着他。 路淮舟下意识的挺直微倚的身姿。 想让自己在她面前更挺拔。 更精神一些。 原本温润平和的眼神,此刻亮的惊人。 他极力维持平日里的沉稳持重。 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极其缓慢的向上扬起。 “谢谢。” 他的声线温柔干净,尾音似乎还勾着一丝笑意。 温乔把网兜放到床边的桌上。 “这是我们文工团同志们的一点心意。” 男人的眉眼温和,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语气诚挚。 “谢谢文工团的同志们,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 顿了顿,他神情认真的盯着温乔。 “温同志,也请你代表我,向文工团的全体同志,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了。” 周卫国闻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 不是说要走个过场吗。 这就看上了。 周卫国跟肖红艳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干咳了一声。 “淮舟是个很好的同志,战斗英雄,立场坚定,政治过硬。” “就是这些年心思一直放在工作上,个人问题给耽误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 “温同志,你这次代表文工团来慰问,意义重大,既是鼓舞士气,也是增进革命友谊。” 肖红艳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严肃又含蓄。 “小温啊,今天的任务很重要。” “要体现出我们文工团的思想觉悟和阶级感情。” “路参谋长是个战斗英雄,你要多和他谈心,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接着她朝路淮舟笑了笑。 “路同志,小温可是我们文工团的业务骨干,跳舞跳的特别好,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思想嘛。” 周政委把话接了过去。 “温同志还没吃饭吧?正好,淮舟也没吃,一会我让人送些饭菜来,你们边吃边聊。” “军区还有事,我得先回去。” 肖红艳给温乔使了个眼色。 “明天就是文艺汇演,团里要忙的事多的着,我也先走了,你们慢慢交流。” 说完,这两人一前一后的都走了。 还顺手带上了病房门。 温乔一脸懵逼。 What? 这是搞什么?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她怎么有一种拉郎配的荒诞感啊。 温乔来到这个年代也有些时日了。 尤其是来到文工团,整天都研读政治文件。 对于上纲上线的话,已经摸透了不少。 像是增进革命友谊这种话,不都是相亲的专业术语吗。 难道今天是组织上给两人做媒? 打着慰问的名义,来相亲? 也不对啊。 之前她已经把自己择偶的条件,都告诉过肖红艳了。 除了陆晏沉,她不考虑别人。 这不应该啊。 而且,相亲这种事情,不该先过问一下双方的意思吗? 刚才她看路淮舟也是一脸意外。 应该是她想多了。 嗯。 这应该就是一次正常的慰问而已。 就说探病不要赶饭点来,搞得她像是来这里专门蹭饭似的。 温乔心中思忖,要不找个借口拒了。 哪有慰问伤员,留下来吃饭的。 还没等她开口,门口的警卫员就推门进来。 把饭菜都一一的摆在了餐桌上。 给两人敬了个军礼,转身就出去了。 路淮舟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拉开餐桌旁边的椅子。 “温同志,请坐。” “谢谢。” 饭菜都端上来了,温乔只好歇了离开的念头。 罢了,左右就是一顿饭。 正好她也饿了。 见温乔顺从如流的坐下。 路淮舟笑意更深。 挨个的打开饭盒。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看看这些饭菜合你的胃口吗?” 麻油姜丝炒猪血,清炒菠菜,黑木耳炒山药,红枣蒸南瓜,一份枸杞猪肝粥。 还有两碗米饭。 这一看就是病号饭。 全是补血的。 “如果不合你胃口的话,我让警卫员再去买。” 今天的相亲他是被迫答应的,只是想走个过场。 早知道相亲的对象是温乔,他肯定会提前准备好合适的饭菜。 而不是让她跟着一起吃这种病号饭。 温乔连忙摆手,笑了笑。 “不用不用,挺好的,我不挑食。” 路淮舟见她神情不似勉强。 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递过去。 “饿坏了吧?快吃吧。” “谢谢。” 温乔端着饭盒,一口米饭,一口饭菜。 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本来对病号饭没抱什么希望的。 结果,味道居然很不错。 米饭清香,猪血异常嫩滑,青菜清爽脆嫩。 很是下饭。 正吃的开心,路淮舟递过来一个白瓷碗。 里面是一份温热的红枣蒸南瓜。 “这个菜味道不错,尝尝。” 温乔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接了过来。 “谢谢。” 南瓜蒸的极烂,几乎融化在米色的汁水里。 用勺子轻轻一碰,就塌陷下去。 几颗红枣饱满乌亮,乖巧的嵌在金色的瓜肉中。 温乔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那股温和的甘甜在她舌尖上弥漫开来。 一路甜到她的心底。 ------------ 第55章 反常 温乔抬眸,正好撞上他带着笑意的,期待的目光。 “味道怎么样?” “是不错。” 得到她的肯定,路淮舟的眼眸中的笑意更深。 还带着一丝满足。 温乔跟凌微微一样,也极为喜食甜食。 平时吃饭的时候,桌上总会有一道甜食。 两人安静的吃着,病房里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却并不尴尬。 这顿饭吃得很慢。 两人偶尔会聊几句,话题都很平常。 关于最近的报纸新闻。 关于医院的饭菜味道。 甚至连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几朵这样的话题,他都能说出道道来。 大部分时间,都是路淮舟主动抛出一个话题,然后专注的聆听温乔说话。 他说话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声音不疾不徐。 像是一盏清茶。 语速也很平稳,目光真诚的落在她眉眼之间,却绝对不会长时间的直视。 整个过程,他从未探听过温乔的一丁点隐私。 所以,尽管这顿饭吃了挺久。 温乔既没有尴尬,也没感到任何的不适。 仿佛两个人,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随便聊那么一点日常。 温乔绷紧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 果然是她想多了。 这就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午饭。 吃过饭,温乔立刻起身告辞。 “路同志,不耽误您休息了,告辞。” 路淮舟也站起身,并没挽留。 只是柔声道。 “谢谢你来看我,路上注意安全。” 路淮舟把她送到病房门口,便止步不前。 他站在门内的光影里,微微的颔首告别。 直到温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到病房。 温乔回去之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没告诉任何人。 代表文工团去慰问战斗英雄这种事情。 让别人知道了,除了拉仇恨,没啥好处。 吃过晚饭,温乔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面。 第一颗星星在天边开始闪烁。 军官宿舍前面的榕树林,是这片钢铁军营中难得的清凉消暑之地。 也是军区里夜晚最佳的恋爱场所。 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撑开浓密的树冠,气根垂落入帘。 到了夜晚,这些气根就是天然的帘幕。 那些小情侣们,经常偷偷摸摸的躲在里面,你侬我侬的。 这里也是去往军官宿舍的必经之路。 温乔刚才已经打听过了,陆晏沉最近都训练到很晚,都是快熄灯前才会回宿舍。 宿舍门口人来人往,太过显眼。 上次大白天的,陆晏沉就避嫌成那样。 这次是晚上,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让她进屋的。 思来想去,温乔还是觉得这里最合适。 这周她晚上忙着加练,也没办法来找他。 追求一个人是要讲究策略跟技巧的。 从军事上来讲,战略布局很重要。 要在恰当的时机刷存在感。 撩拨这种事情,就像放风筝。 要张弛有度。 绷的紧了,容易断裂。 偶尔也要松一松。 但是太松了就会失去连接,必须随时紧一紧。 要根据风向,保持适度的牵挂。 既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存在,又不能让对方感到窒息。 温乔刚在榕树下站了一会,就听见一个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月色朦胧,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但,单看那挺拔的身姿,就知道是陆晏沉无疑了。 温乔躲在树后,踮着脚尖踩着落叶铺就的绒毯,悄悄的摸到男人的身后。 正想搂住他的腰。 她的双手都没来得及碰到他的军装。 陆晏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利落的侧身,右手精准的扣住她的手腕,往下一压。 天旋地转间,温乔已经被反剪着手,按在榕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蹭过她柔嫩的脸颊,背后紧贴着男人带着汗意的胸膛。 他的呼吸喷在温乔的耳后。 声音冷硬严肃。 “温同志,夜袭可是要受处分的。” 老榕树的气根在夜色中织成密帘,拂过脸颊是带着微凉的潮意。 蹭的温乔有些发痒,她下意识的动了动。 反倒被身后的人用膝盖顶住了腿弯,一点都动弹不得。 温乔有点懵逼。 什么情况? 这是把她当敌特整了? 虽然男人的手劲不大,但这种被人钳制的滋味太不爽了。 温乔有点恼怒。 “放开我,谁要袭击你了,我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她不过是,想跟他来个爱的拥抱而已。 这男人的警惕性也太高了。 她还没近身,就被制住了。 陆晏沉抿抿唇,神色冷漠的松开对她的钳制。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俯视的眼神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 “下不为例。” 顿了顿,接着道。 “温同志,我奉劝你一句,珍惜你的羽毛。” “名声这东西对女同志很重要。” “你可以权衡利弊,也可以爱慕虚荣,但你不能玩弄别人的感情。” “如果你不想被人举报生活作风有问题,就别再来找我了。” 冷冷的扔下几句话,扭头就走。 温乔一头雾水。 他的背影,仿佛刻着大写加粗的两个字。 冷漠。 这话什么意思? 她玩弄谁的感情了? 不是,这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陆晏沉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差。 温乔能明显感觉到,今天男人的情绪是有波动的。 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清冷表情下,暗流涌动的怒意。 生气了? 他为什么生气? 该生气的是她才对吧。 一上来就武力压制,这会还说她作风有问题。 温乔见男人真的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陆晏沉,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她快跑几步,拦在男人的面前。 温乔胸膛剧烈的起伏,气呼呼的质问道。 “我玩弄谁的的感情了?” “我干什么了,怎么就作风有问题了?” 这绝对是污蔑。 今天必须要分说清楚。 对待感情,她绝对是认真的。 就算知道这是本小说,她也从未把他当做纸片人来看。 除了陆晏沉,她跟所有的男人都保持合适的距离。 从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 第56章 澄清 陆晏沉站在那里,唇线抿的很紧。 那眼神深幽如冰,不带丝毫温度,仿佛能透过皮囊,直视灵魂。 “你做了什么,心里最清楚。” 他的声线清冷锋利。 每个字都清晰的像是水珠落地,砸在寂静的夜里。 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温乔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挺直脊背,毫不退缩的迎上男人逼视的目光。 语气平静而坚定。 “我不清楚,你把话说明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可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凭什么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质问她。 陆晏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缓缓地开口。 “你是不是告诉肖红艳,你喜欢的人是路淮舟?” 温乔一脸错愕。 满脑子的问号差点都要溢出来了。 “啊?” “我什么时候说了?” 陆晏沉挑了挑眉。 “你不喜欢路淮舟?” “不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相亲?” 温乔被问懵了。 “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温乔才意识到。 陆晏沉说的,不会是中午她去医院看望路淮舟的事情吧。 天大的误会啊。 这个必须要澄清。 “谁告诉你,我去跟他相亲啦?” “我那是代表文工团去慰问战斗英雄。” 陆晏沉的目光浮动,带着极深的探究跟审视。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扫描仪。 试图从她的微表情,声音,判断出这句话的真伪。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在气根的帘幕里漏下来。 温乔气呼呼的撅着嘴。 脸颊鼓鼓的,像一只河豚。 神色里全是委屈的小情绪。 陆晏沉是侦察兵出身,对任何事情都观察入微,最是擅长从对方的神态情绪里提取信息。 她如果说谎,绝对逃不出他的眼睛。 如果温乔真的脚踏两只船,此刻被他揭穿,第一反应应该是慌乱紧张。 而不是生气委屈。 温乔拍了一下脑袋。 这才后知后觉。 “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指导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跟她说,要长得最好看的,能力最强的,必须是团级,年龄不能超过26岁。” “难道,路淮舟也符合这些条件?” 听到温乔的话,陆晏沉呼吸顿滞了一下。 心中的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 温乔才知道搞了大乌龙。 这个苛刻的条件完全是为了陆晏沉量身定做的。 怎么就这么巧呢。 早知道这样,当时她就直接点名了。 也怪她,她以为在这军区里,最好看的,能力最强的,自然非男主莫属。 谁知道这里卧虎藏龙。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喜好口味不同。 就像是她认为陆晏沉是这个军区最优秀的。 可她的想法并不能代表军区里所有人的看法。 所以,就有了这个误会。 温乔此时才恍然大悟。 所以。 今天的慰问,真的是相亲? 夭寿啦! 可是,肖红艳不是一直希望,她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吗。 怎么还主动给她介绍对象啊。 想不通。 难怪陆晏沉这么生气。 估计是从周政委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是误会她喜欢别人,同时还来撩拨他。 认为她脚踏两条船。 由此断定她是一个轻浮的女人。 这样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所以才会将之前对她的好感全部收回。 毕竟男主出身军人世家,又严格自律,这种人骨子里都带着优越的骄傲,还有一些近乎偏执的准则。 说白了,他就是吃醋了。 陆晏沉对她,并不是全然无感的。 心里还是关注在意她的。 不然也不会生气了。 温乔心底暗自窃喜。 她就说,撩拨了这么久,就是一块石头都得让她捂热了。 陆晏沉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这虽然是个误会,但也侧面说明了,陆晏沉对她并不信任。 虽然是误会,但这件事不能轻拿轻放。 好叫他知道,她温乔也是有脾气的。 谁让他说她权衡利弊,还说她爱慕虚荣。 温乔盯着男人,唇角紧紧绷着,精致的眉眼染了怒气。 “哼!权衡利弊,爱慕虚荣?”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玩弄别人感情,脚踏两条船的人吗?” “伟人都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问都不问,就认定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 “陆晏沉,我真的看错你了。” “你不配得到我的喜欢。” 温乔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小嘴径直叭叭叭的输出个不停。 陆晏沉也知道这其中定有误会,冤枉了温乔。 心中有些愧疚。 想要开口道歉,面对温乔的控诉,却插上嘴。 等她说完,陆晏沉迅速的开口道歉。 “温同志,对不起,我......” 温乔情绪激动,根本不听解释,双手捂着耳朵。 “我不听。” “我不听。” “我不听。” 陆晏沉正要继续说,军区里突然传来熄灯号的声音。 温乔听见响声,惊了一下。 她拔腿就要往文工团宿舍的方向跑。 坏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熄灯之前,没有特殊的事情,所有人必须要回到宿舍。 因为熄灯之后,巡逻队就要开始出动了。 要是被抓到,不仅要在文工团全员会上做检讨,取消当月的补贴。 严重的还要纪律处分。 虽然温乔不在乎提干之类的,但计入档案总是不好看的。 还有一种更严重的。 如果涉及到男女作风问题,还要追加行政看管。 上次她听凌微微说,舞蹈二队有个女同志晚上在外面偷偷约会,忘了时间。 还当场被巡逻队员给逮个正着。 两人当时还没打恋爱报告。 直接被关了两天禁闭。 还在全员大会上作出了深刻的检讨。 本来当年要提干呢,结果推迟了好几年。 温乔可不想被关禁闭。 她刚跑了两步,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拉了回来。 陆晏沉低声道。 “别乱跑,等一会再走,现在走不安全。” 夜巡的路线他最熟悉。 这会刚熄灯,夜巡的队员马上就从这里经过。 现在走正好撞在枪口上。 温乔也顾不得生气了,现在也不是任性的时候。 轻重缓急她还是分的清的。 她来到这个年代也两个月了,已经深深的能体会这个年代的政治风气有多严肃了。 这不像是在大学里。 熄灯了,在外面溜达一会,真被发现了,也没人说什么。 最多也就口头训诫一番就完事了。 这个年代完全不行。 是要动真格的。 ------------ 第57章 道歉 温乔一言不发,乖乖的被陆晏沉拉着走。 在这方面,陆晏沉肯定比她懂得多。 听他的没错。 熄灯号的余韵刚散进榕树林的气根里。 一队夜巡士兵的胶鞋碾碎了地上的月光,巡逻队左手提着军用手电,手电筒的光柱像把钝刀,一下下的劈开榕树林的黑暗。 十米外的树洞里,陆晏沉的后背贴着潮湿的树壁,一手抓着树干,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 两人交错的呼吸在狭窄的树洞内壁凝出水珠。 洞外传来胶鞋碾碎枯枝的响声,仿佛能听见哨兵武装带上铁扣晃动的声音。 哨兵们巡逻的很细致,一手照亮榕树林,一手拨开垂挂的须根。 眼看哨兵越走越近,温乔紧张的不得了,心跳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双腿也软的跟面条似的,站都站不住了。 陆晏沉见状,紧紧拥住她。 线条利落的下颌抵在她的发间,似乎是在无声的安抚她。 温乔顺势趴在男人的怀里。 鼻尖瞬间萦满了清爽凛冽的松木香,淡淡的薄荷味掺杂在一起,让人瞬间就松弛下来。 温乔觉得莫名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整片榕树林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 温乔这才发现,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暧昧又亲昵。 陆晏沉不说话,她也不敢自己下去。 他俩现在是在树上,距离地面不算矮,单靠她自己,也下不去。 再说了,万一那些人再杀个回马枪呢。 要搁以前,这么好的独处机会,温乔这会肯定缠着陆晏沉。 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但现在,她还生着气呢。 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所以,她没有多余的撩拨动作,只是任凭男人拥着她。 而且撩拨这种事情,不能一味的主动。 尤其是对方已经开始上钩了。 就像是钓鱼,抛出鱼饵即可。 鱼要是一直不咬钩,那就要一直抛鱼饵。 一旦鱼有了咬钩的念头,那就不能再抛鱼饵了。 还要把鱼钩撤回去一些。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对方也不会珍惜的。 现在,两人的关系就处于这种微妙的阶段。 陆晏沉沉默了片刻。 开了口。 声音低沉而清晰。 “对不起,我不该在没了解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就妄下定论。” “关于相亲那件事,还有之后所有的言行,是我错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继续道。 “我也从没有认为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 见温乔一言不发。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无比的诚挚。 “抱歉,都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平时都谨言慎行的。 从来不会被情绪左右,进而影响到了判断。 更不会说这么重的话。 尤其是对女同志。 他只是太生气了。 中午高顺跟他汇报这件事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 失落,恐慌,苦涩,烦躁,甚至愤怒。 至于为什么会生气,陆晏沉内心拒绝深究。 这么多年了,他的理智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让冲动占领了思想高地。 才会对她口出恶言。 温乔绷着脸,冷声道。 “可以松开我了吗?我要回去了。”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明天还有文艺汇演呢。 陆晏沉心中叹了口气。 沉声道。 “我送你回去。” 温乔这次倒是没反对。 文工团在军区的大后方,距离这里不算近。 她确实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更不知道怎么躲避巡逻的哨兵。 陆晏沉动作迅捷的从树上跳了下去。 然后示意温乔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温乔一点没客气。 别的兵哥哥她不好意思踩。 但男主的肩膀,她踩的很安心。 将来他的人都是她的,踩踩肩膀怎么了。 男主不愧是侦察兵出身,对军区的巡逻的路线了如指掌。 完美的避开了每个岗哨。 把她安稳的送到了宿舍门口。 温乔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宿舍的院子。 陆晏沉站在门口,看着温乔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原路返回。 回到宿舍,陆晏沉心绪不宁, 来回的踱步,觉得自己冤枉了她,还把话说的那么重,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 他刚才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这下好了,把人给惹毛了。 虽然是道歉了,但看温乔的样子,根本没接受。 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陆晏沉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一脸懊恼的坐在椅子上。 他打开抽屉,拿出家书,想要平复一下烦躁不安的思绪。 看了半晌,心绪还是一团乱麻。 压都压不住。 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温乔的时候。 他以为只是寻常的相遇。 可对上她明媚的笑容,他当时心跳就慢了半拍,像是胸腔里某根弦被悄无声息的拨动了一下。 他明明早已习惯将所有情绪藏在冷漠的情绪里。 但此刻,他却无法忽视自己心跳的紊乱。 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悄然撕开了他多年未被碰触的心。 ......... 午后的秋阳高照,天空湛蓝无云。 文工团的大卡车一列列的驶出来,军绿色的车上贴着各种红色的横幅。 “铁血铸军魂,文艺暖兵心。” “军民一家亲,共筑强军梦。” 有鼓舞士气,致敬军人的,也有体现军民鱼水情的。 都同样传递温暖与关怀,突出使命跟担当。 除了去往粤省边防的文艺兵早早的就出发了,剩下的都是下午统一出发。 每辆解放牌卡车上都有两名专门负责的领导。 此时都拿着喇叭在车头讲话。 都是一些老套的纪律注意事项。 底下的文艺兵,没有一个在听。 每个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次要去的部队,以及可能遇到的意中人。 文艺汇演一般都在下午,演出完紧接着是颁奖仪式。 到了晚上,则是联谊晚会。 说是联谊晚会,说白了就是文工团跟部队的一次集体相亲。 军区的士兵们常年封闭训练,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异性。 全靠组织上介绍。 为了解决这些青年军官的婚姻大事,每年的文工团演出,都会安排联谊晚会。 到了晚会上,如果两人看对眼了。 回来就可以直接打报告。 如果没有看上的,那就当参加了一个普通的聚会。 每年,联谊晚会上都会促成好几对。 所以,车上的文艺兵,都在讨论要去的军区,以及军区内哪个军官又好看又有背景。 只有温乔跟凌微微窝在角落,跟两只小仓鼠般,偷偷嚼着牛肉干。 一边还竖着耳朵收集各种八卦。 ------------ 第58章 闹剧 看有没有人提到陆晏沉。 结果没听见他的名字,倒是听见了另外一个。 路淮舟。 “哎,你说,路淮舟会不会来看这次文艺汇演?” “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的伤还没养好呢,估计来不了。” “啊?那这次联谊晚会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好可惜啊!” “就是,都好久没见他了。” 这几个说话的是乐器组的。 “哼!也不看看你们那平平无奇的长相。” “还有那五短身材。” “一个个的,跟个粗萝卜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惦记路淮舟?” 刘芳芳一顿冷嘲热讽,口中一点没留情。 乐器组的队员立刻不干了。 群起而攻之。 “你以为你长得有多看!” “就是就是,你那脸黑的跟煤球似的,也好意思说我们!” “就兴你惦记,我们就不配啊!” 乐器组跟舞蹈队向来不太对付。 每次排练,都要因为节拍问题磨合好久。 乐器队都是幕后人员,都是默默的付出。 结果每次都出力不讨好。 乐器组的人员靠的是才艺,对于相貌身材并不重视。 大部分人也确实平平无奇。 而舞蹈队的文艺兵,不仅个个都面容姣好,身高体重都是高标准高要求的。 舞蹈队的文艺兵,则是觉得乐器组的人拉低了整个文工团的颜值水平。 乐器组的人呢,觉得舞蹈队的都是靠脸吃饭。 她们每次都是按照乐谱来演奏的,舞蹈队的不是抢拍就是跟不上节拍。 明明是自己舞艺不精。 偏偏怪到她们头上。 刘芳芳最听不到有人拿她的皮肤说事。 “你说谁黑?” “谁黑说谁。” “你以为人家路淮舟是那种看脸的人吗?就算是,他也看不上你这种。” “就是,要比漂亮,人家温乔才是文工团的一枝花,轮得到你?” “你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艺,连领舞的位置都被人给替下来了,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要是你,臊的都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乐器组的那帮人,长相平平。 嘴皮子却是利索的很。 温乔吃瓜吃的好好的,突然被人CUe了。 她一脸懵逼。 她招谁惹谁了,干嘛把战火引到她身上。 刘芳芳虽然嘴欠了点,但她是那种直肠子,心里藏不住奸。 别看乐器组的那些人平时不哼不哈的,其实个个心机深沉。 尤其是那个挑拨离间的。 其心可诛。 温乔没说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那个弦乐组的首席。 张婷婷。 她记住了。 凌微微一听有人说温乔,立刻不愿意了。 当即就想上前撸起袖子找她理论。 她家乔乔是凭实力得到这个领舞的,要不是林指导硬要她上,乔乔还不想上呢。 温乔一把拉住她。 摇了摇头。 凌微微真要上去,就正中了张婷婷的下怀了。 虽说只是文艺兵之间的小争执。 但这已经属于公开辱骂,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要是闹起来,以刘芳芳的冲动的性子,怕是会有肢体冲突。 到时候,她们都少不了纪律处分。 不仅不能参战,最好也不要观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只是现在大家都在一辆卡车上,无处可躲。 刘芳芳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恨不得上去撕了乐器组那帮人的嘴。 刚想动手。 陈爱华迅速挤了过来,赶紧阻止道。 “住手!” “有话好好说,有什么矛盾,等演出结束再说。” 刘芳芳心有不忿。 陈爱华按住她,一句话摁在了她的命门上。 “别冲动,让领导看见了,大家都得受处分。” “你还想不想提干了?” 刘芳芳一听,心里的怒火蹭的下去了。 整个人都蔫了。 她已经来了六年了,做梦都想提干。 张婷婷见刘芳芳按耐住了。 心里道了一声可惜。 她早就看舞蹈队的人不顺眼了。 尤其是这个刘芳芳,自从当上领舞,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一脸高傲的,整日里斜着眼看人。 一个村姑,看不起谁呢。 还敢惦记路淮舟。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爱华见她听进去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乐器组跟舞蹈队的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排练的时候因为节奏问题吵。 私下又因为路淮舟吵。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她都习惯了。 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马上就要演出了。 舞台就是战场。 个人情绪必须服从集体任务。 要是因此影响了演出,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到时候,她这个一队的队长也得吃瓜落。 刘芳芳也是个不省心的。 脑子不好使,还偏偏嘴欠。 说又说不过人家。 性子还冲动,动不动就急眼了。 空有一身蛮劲。 要不是她舞蹈基本功扎实,练起舞蹈不怕苦不怕疼不要命。 多难的动作都敢去做。 也不会把领舞的位置给她。 卡车开了十几分钟,抵达了军区的大礼堂。 温乔她们有秩序的一一下了车。 广场中央的纪念碑前红旗飘扬,不停地有整齐列队的战士们经过。 这里钢铁肃穆,军威端严,井然有序。 跟文工团里轻松欢快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兵哥哥们昂首挺胸,步伐铿锵有力,眼神坚定如炬。 整洁的军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浑身散发着刚毅与自信。 除了文艺汇演,文艺兵们一般是没有机会来这里。 就算老文艺兵们来过很多次了,每次来依然会激动的满面通红,心情澎湃。 她们的目光落在那些硬挺的军哥哥身上,像是胶水一样,粘的死死的,撕都撕不下来。 女孩子们互相推搡着,个个羞红了脸。 只有温乔跟凌微微两人无动于衷。 温乔心里也是感叹,瞧瞧这些兵哥哥,个个相貌端正,体格强健,英姿飒爽。 果然,优秀的男人都上交给国家了。 不过,温乔也只是欣赏而已。 她喜欢的是陆晏沉那种类型的。 其余的,再优秀也无法打动她的心。 在感情上,她绝对是专一的。 就是不知道,陆晏沉现在在什么地方,下午会不会来看她的演出。 ------------ 第59章 文艺汇演前夕 昨天温乔去找他,本来就是想邀请他,来看她的演出的。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他就乱发脾气。 虽然后面他真诚的道歉了,但温乔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 也就没提这件事。 陆晏沉今天要是来了还好。 要是不来。 哼! 等着吧! 定要他好看。 独立团办公大楼。 周卫国走进陆晏沉的办公室,发现他果然在里面。 陆晏沉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身姿笔挺的坐在办公桌前。 正低头看着一份资料,右手握着钢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他神情肃穆,眉眼清冷如山巅覆雪,一身气息却铮然凛冽,让人心生敬畏。 周卫国抬手敲了敲门。 陆晏沉头也不抬。 “进来。” “文艺汇演就要开始了,你不打算去看看?” 陆晏沉无动于衷。 “不去。” 周卫国坐在沙发上,继续游说。 “你可是独立团的团长,以前你都在外面出任务,去不了就算了。” “如今,你人可是在军区呢,不参加可说不过去啊。” “再说,汇演完就是颁奖典礼了,你还要讲话呢,总不能也不去吧!” 陆晏沉面无表情,收起手里的封闭训练计划安排。 “我晚点去。” 部队每年都有好几次文艺汇演,他刚参军的时候曾经看过两次。 两三个小时的文艺演出。 千篇一律,乏善可陈。 一言难尽。 对他来说,都是糟糕的回忆。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在这里多看一会资料呢。 陆晏沉压了压太阳穴。 “你先去吧,等演出完,我会去礼堂的,不会耽误讲话。” 他昨夜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 这会精神稍稍不济。 周卫国见他神色有些疲惫。 打趣道。 “没休息好?” “昨晚干什么去啦?” “不会偷偷的找小姑娘约会去了吧? 陆晏沉闻言,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睨了他一眼。 “无不无聊?你一个政委,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什么叫正事?” ”解决你的个人问题,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正事。” 整个羊城军区,就属他们独立团里的大龄光棍最多,还都是些军官。 上级领导因为这件事,已经找他这个政委谈了好几次话了。 让他多关心战士们的个人问题。 独立团是出了名的尖兵团。 要论业务能力,整个军区内无人能及。 团长陆晏沉,参谋长路淮舟都是军区内的标兵人物。 不光他俩。 团里任何一个单兵单独拎出来,一个能当三个使。 周卫国表情无奈。 “反正你也要去参加颁奖,早点去,顺便也去看一看汇演嘛。” 这小子眼瞅着都二十六了,个人问题是一点都不上心啊。 昨天秦司令还打电话,特地叮嘱他。 就是绑,也要把陆晏沉给绑到联谊晚会上去。 笑话,谁能绑的动陆晏沉啊。 他连文艺汇演都不去看,还指望他去参加那联谊晚会。 陆晏沉继续工作。 拒绝的干脆。 “不去,没兴趣。” 周卫国见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换个话题。 “我刚才从广场那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文工团的那帮小丫头们。” “那个叫温乔的姑娘也来了,听说这次汇演还是领舞呢。” “也不知道淮舟那边怎么想的,如果合适的话,还是早一点定下来比较好。” 他早就细细的打听过了,这姑娘身份背景都不错,盘靓条顺,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样样都出彩。 这么优秀的女孩上哪里找去。 正好她家是京市的。 也是军人家庭出身。 跟路淮舟倒是哪哪都般配。 想来,路家那边应该也会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昨天交流的怎么样了。 他一直忙着准备颁奖仪式,今天也没得空再去医院。 肖红艳那边要准备今天的文艺汇演。 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没传什么消息过来。 想来,是等着文艺汇演结束。 再找那姑娘谈话。 估摸着,这事应该能成。 好歹,算是解决了一个老大难了。 至于陆晏沉这里,他实在是劝不动。 温乔那小模样几乎是万里挑一了,整个羊城军区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都不满意。 还说什么再美的容貌都是红颜枯骨。 也许,在他心里,对情欲真的无感。 周卫国也是彻底没辙了。 陆晏沉遽然抬眸,盯着他。 “不行,他们不合适。” 周卫国被他冷硬的语气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陆晏沉眉头紧锁,沉声道。 “就是不合适。” 周卫国神色有些怀疑。 “哪里不合适啦?” “哪里都不合适。” 陆晏沉神色冷峻,眼神仿佛能冻结空气,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周卫国怔愣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这两人不仅是搭档,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平时关系好的不得了。 陆晏沉没理由阻止。 难不成他对温乔突然又有了什么想法? 可,之前问过他了。 他自己拒绝了。 才介绍给路淮舟的。 不过,这小子经常口不对心,也不是不可能。 可人姑娘喜欢的是路淮舟啊。 真要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人家两人已经相看过了,搞不好还对眼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他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这小子也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周卫国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没有继续坚持。 “行行行,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反正人姑娘年纪还小,淮舟也在养伤,这事不着急。” 先静观其变吧。 看看人姑娘那边什么想法。 他眼神一动。 “你看,我答应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个面子,汇演快开始了,跟我一起看看。” 陆晏沉沉吟片刻,把训练计划折好放到抽屉里。 起身道。 “走吧。” 周卫国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愣了片刻,心中若有所思。 军区大礼堂 灰白色的苏式礼堂庄重肃穆,正门上方水泥雕塑的八一军徽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 墙上用红漆刷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标语。 下午两点,各部队开始列队入场。 战士们穿着橄榄绿的军装,踏着整齐的步伐。 门口执勤的战士仔细检查每个人的入场券。 宽敞的礼堂内,挑高八米的大厅,木质折叠椅按部队番号分区摆放。 前三排的椅子上贴着写有首长名字的红纸。 勤务兵正挨个的摆放搪瓷杯。 前来观看演出的官兵们已经陆续的就座,没一会,就乌泱泱的坐满了整个场地。 后台的化妆间,十几平的小屋里挤满了几十多个女兵,铁皮吊扇在头顶吱呀吱呀转着。 女兵们都坐在化妆台前,拿着各自的化妆品上妆。 舞蹈兵入团之后,会统一配发化妆物资。 都是比较基础的。 像是简易的粉饼,腮红,口红,唇膏,油彩,发蜡,卸妆油等等。 一般一年才会发一次。 所以好些女兵们平时不舍的用。 每次演出前,团里也是会提供化妆品的。 就像是现在。 老式梳妆台前,舞蹈队长陈爱华正拿着碳条给队员们挨个的描眉。 林梅拿着一支口红,给女兵们挨个涂。 家庭普通一些的女兵们,都会悄悄的把自己的化妆品藏起来,用团里的。 省下来的,可以留着平时相亲约会的时候用。 比如,晚上的联谊晚会。 ------------ 第60章 视觉盛宴 温乔没凑那个热闹,悄悄的拉着凌微微跑到角落。 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就开始给她化妆。 虽然温乔平时极少化妆,但不缺化妆品。 团里发的她看不上,全都替换成了现代的。 作为一个现代女生,有几个不会化妆的,网上一堆教程,随便看看就学会了。 就算温乔平时极少化妆,也难不倒她。 更何况,这个年代流行的是健康朴素的妆容。 简单的很。 别的文艺兵们还在排队涂口红的时候,她跟凌微微两人已经化完了。 两人偷偷的跑到台上的角落,隔着幕布往外探头。 放眼望去,清一色的板寸短发,橄榄绿的军装,个个坐得端正笔挺,跟复制粘贴出来的。 温乔本想看看陆晏沉来没来,只瞧了一眼,眼睛就花了。 这可怎么找。 台下少说有几千人。 按照他的军官级别,肯定要坐在前三排。 可是前面也是乌压压的人头,几乎一模一样的军装跟军帽。 温乔梭巡了好几圈,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算了,不找了。 既然找不到他,那她就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上。 让陆晏沉为她行注目礼。 伴随着深红色的金丝绒幕布缓缓拉开,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舞台顶上的五角星灯霎时亮起,把前排首长们的勋章照的闪闪发光。 第一个节目是声乐组的大合唱,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红歌。 礼堂气氛火热,台下掌声雷动。 舞蹈队今天有三个节目,都是革命主题的舞蹈。 两个集体的民族舞蹈。 一个开场,一个结尾。 还有一个是男女双人舞蹈。 温乔只参加集体舞。 红歌完毕后,随着主持人报幕,温乔这一组舞蹈演员开始从两侧碎步上台。 音乐声里,军鼓铜管一起奏响,十八个女兵们轻巧玲珑的上台。 大家合力奉献出一台视觉盛宴。 就是那种春节晚会上的经典开场舞。 乌泱泱的一群人。 特点就是舞蹈演员多,花团锦簇,热闹喜庆。 主打一个民族大团结的主题。 这种舞蹈强调队形变换和动作同步,主要是展现集体的美感。 在温乔看来,这支民族舞蹈,不仅俗,还土到掉渣。 这个年代的舞蹈都必须迎合政治风气,像是现代那种摇花手,花里胡哨的动作是绝对禁止的。 要是搁现代,这种节目温乔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但现在是七五年,娱乐方式少的令人发指。 别说春节晚会,电视都少有。 在军区,战士们放松的娱乐方式,除了电影,就是文艺汇演了。 对他们来讲,文艺汇演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消遣方式了。 所以,下面的战士们兴致盎然,个个看的津津有味。 温乔是领舞,自然站在C位。 她领着十几个姑娘旋开成扇形,改良过的民族服饰在旋转中绽放出神秘的光彩。 虽然是民族舞蹈,但因为政治原因,里面加入了军事训练的痕迹。 动作必须刚柔并济,突出阶级斗争的特色。 温乔一出场,场上所有的焦点一下子落到了她身上。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少数民族服饰,乌鸦鸦的秀发垂至腰际。 头上戴着用五角星,齿轮跟麦穗等给革命符号做成的金属饰品。 腰间还系着银色的小铃铛。 她的脸漂亮精致,眼眸灵秀清澈,冷白皮在舞台的聚光灯的照耀下越发肤若凝脂。 她的表情生动,一颦一笑,扑面而来的全是少女的甜美灵动。 台下的战士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跟着温乔的动作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今天来观看汇演的大多数都是独立团的士兵。 他们其中,好些都听说过温乔的名字。 之前他们只知道文工团舞蹈队来了一个漂亮姑娘。 后来,周政委还因为她专门去了一趟文工团,要给他们营长保媒。 结果,这姑娘通通都给拒绝了。 他们就对她更加好奇了。 都想来看看,这温乔到底是什么天仙女,居然敢拒绝他们营长。 几个士兵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嘀咕咕。 “最前面那个就是温乔吗?” “应该是吧,虽然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但是我之前打听过了,说等开场了,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她。” “我的乖乖,这模样也太好看了吧,跟小仙女似的。” “就是,她的皮肤也太白了。” “不仅白,她的腰也好细,腿也长,舞蹈也跳的好。” “就是,跳的真好。” 难怪敢拒绝他们营长。 确实有本钱。 虽然不知道温乔的家庭背景,单单漂亮这一点,在军区内就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相貌实在是过于出众了,再加上才华横溢。 他们营长是粗糙的兵汉子,确实配不上这娇滴滴的小仙女。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都一致想起了路淮舟。 这姿容,跟参谋长站在一起,倒是很有些郎才女貌。 般配。 可惜,参谋长还在医院养伤。 错过了这场演出。 第一排,陆晏沉正襟危坐。 即便是看演出,也一丝不苟的保持着军队里最标准的坐姿,脊背没有丝毫的弯曲。 副团长秦大海眯着眼道。 “这长相,的确是花容月貌,难怪看不上咱们团里的营长,这娇滴滴的模样,跟那些硬邦邦的大老粗确实不太般配。” 见陆晏沉没说话。 秦大海继续道。 “听说周卫国上次要给你介绍,你拒绝了?” “哎,我说,你到底喜欢啥样的?这么好看的姑娘你都看不上。” “我每次回家,我爸都说你的个人问题,让我问问你的想法,我耳朵都长茧子了。” 秦大海也是无奈了,他爸爸对陆晏沉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上心。 他跟陆晏沉一年的,比这小子还大几个月呢,也单着呢。 他爸是一点不关心。 整天晏沉长晏沉短的。 跟他说也没用啊。 陆晏沉是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 这小子不想说的事情,你一个字也别想从他嘴里抠出来。 不想做的事情,你压着他,也没用。 而且,以他的能力,也压不动陆晏沉。 那心思就像是海底针一般,难猜的很。 秦大海捣了捣他的胳膊。 “哎,说说呗,你还真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咱军区里这么多喜欢你的小姑娘,真没一个相中的?” 见陆晏沉还是一言不发。 秦大海悄咪咪的凑了过去,低声道。 “哎,兄弟,跟我别藏着掖着了,你是真对女同志不感兴趣,还是有什么隐疾啊?”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做梦都想结婚。 ------------ 第61章 意外 陆晏沉是没兴趣还是没性趣。 他家跟陆家算是世家。 爷爷辈的关系就好。 两家老爷子一起干革命。 都是开国元勋的人物。 到了他这一辈,两家人本来要联姻的。 结果,都只有一个独生子。 只能作罢,两家认了干亲做好兄弟。 两家人都在一个军区大院。 从小就要好,妥妥的铁哥们。 几乎是无话不说。 后来,他爷爷身体不好,早早的病逝了。 十六岁那年,他爸调职去了羊城军区。 他一家子也跟着来了羊城。 他也进了羊城军区。 只没想到,两年时间,京市风云变幻。 陆家身陷囹圄,老爷子当场身亡,陆父陆母被调去了苦寒的藏南边防。 他爸也只来得及救下陆晏沉。 故意的把他放到了偏僻的海岛上。 给了他喘息之机。 让他慢慢成长,静待风雨过去,徐徐图之。 陆晏沉的心思他自然知道,想为陆家洗清冤屈,找出仇人。 但这跟结婚并不冲突啊。 总不能,陆家一天不翻案,他就一直打光棍吧。 陆晏沉神色冷峻,神情寡淡。 一记警告的眼刀过来,秦大海立刻做了封口的动作。 “行行行,不问了还不行。” 这是嫌他聒噪了呗。 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台上的舞蹈已经快要到了高潮。 随着军民插秧的舞段展开,温乔每次弯腰,上面的铃铛都会清脆的响声。 意外发生在鱼水情深,少数民族群众救助受伤的解放军时。 对面扮演军人的刘芳芳在完成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之后,被后面的丁曼曼绊了一下。 突然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舞台上。 观众席立刻传来一阵惊呼。 刘芳芳直接懵了,脸色迅速变得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她这一摔,伤的不轻,加上心里慌乱无措,一时间提不起力气。 指导员肖红艳跟舞蹈排练指导林梅,在后台急的直搓手。 文工团的于团长跟陈政委都在台下,此刻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处理不好,就是一个严重的演出事故。 舞蹈一队的其他队员也被这突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队长陈爱华紧咬着双唇,迅速的想着对策。 刘芳芳这一摔不要紧,队形顿时就乱了。 她趴在地上不起来,她们就没法变换队形。 只能干站着。 必须想办法把她拉起来。 虽然舞蹈演员发生了失误,但乐器组的演奏并没有停。 还没等陈爱华想出对策,千钧一发之际,温乔即兴编排了一段新动作。 她双手一扬,整个人旋转飞舞,如同一只展翅的天鹅在天空翱翔。 腰间铃铛叮当作响。 瞬间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每根头发丝都有着张扬的生命力,鲜活,灵动。 她舞动结束,最后腰肢一跃。 轻轻地滑步到刘芳芳的身边,伸手的动作既像搀扶战友,又像是民族舞中的经典手势。 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给刘芳芳提示。 刘芳芳看到温乔坚定的眼神,终于回神。 借着她的手起身,跟着温乔铃铛的节奏重新加入了舞蹈。 后面的舞蹈队员也紧跟着温乔的动作,瞬间就整齐划一。 温乔将这次的意外事故,完美的融入到了舞蹈叙事当中, 一个战士受伤跌倒后,茫然无措,被战友救起来的感人画面。 当音乐进入高潮,温乔把整支舞蹈的精髓都展示了出来。 指尖,眼波,旋转时的裙摆,全部流淌。 银铃铛的声响与军乐队的鼓点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艺术效果。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温乔单膝跪地,做了一个标准的民族舞结束动作。 礼堂里先是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秦司令点了点头。 满眼赞赏,朝着一旁文工团的于团长夸赞道。 “这小同志很不错嘛!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遇事临危不乱,反应机智。 不止文工团,军队里也需要多一些这样的人才。 不仅有能力,关键时候也能凭借迅捷的反应,化险为夷。 于团长听到赞扬,笑的舒心。 “她叫温乔,来文工团还不到一个月,今天也是第一次上台。” 秦司令闻言挑了挑眉。 “很不错,值得嘉奖,算上我一份。” 看这姑娘神情自若,处事不惊的态度,如果真是第一次上台,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于团长笑的合不拢嘴。 “那我替温乔谢谢秦司令了。” 能得到军区首长的认可跟奖赏,对于文工团的文艺兵来说,可是最高的荣誉。 不过,温乔这姑娘也值得。 当初进团的时候,她就看中了温乔的舞蹈天赋。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舞蹈功底扎实,台风也稳健的很,临场应变能力也优秀。 那套舞蹈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应对自如。 又恰如其分,让人不得不由衷佩服。 这绝对不是一个第一次上场的演员该有的。 没有千锤百炼过,是做不出来的。 就算陈爱华这个队长有这么多年的舞台经验,都没她的神思敏捷。 只几秒钟的时间就设计出完美的应对之策,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救场。 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但这么明显的失误,只要不瞎都能看的出来。 好在这救场堪称完美无瑕的。 这才挽救了这场事故。 确实。 值得嘉奖。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台上的舞蹈演员集体谢幕。 温乔趁机往前排瞄了一眼。 正好跟一双清冷漆黑的眸子对上。 陆晏沉身姿挺拔的坐在第一排,眼神平静的跟她对视。 温乔看不出什么情绪。 要在以前,温乔说什么也会给他暗送一个秋波。 不过,现在她还没原谅他呢。 就给他一个冷眼算了。 秦大海怼了怼陆晏沉的胳膊。 低声问道。 “哎,我怎么觉得那个叫温乔的姑娘在瞪你啊?” 陆晏沉往舞台上又瞟了一眼。 “你看错了。” “不过这姑娘真厉害,长得漂亮,舞跳的也好,应变能力也强。” 就刚刚救场,能做到反应这么迅速,又临危不乱的,没几个。 ------------ 第62章 泄愤 刚回到后台,温乔就被肖红艳跟林梅围住了。 “小温,好样的!” “小温,今天的表现非常棒!” 队员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 “多亏了小乔救场,要不是她,今天这场演出就搞砸了。” “就是就是,小乔,你也太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编出那段舞蹈的?” “对,那段舞蹈太惊艳了,我都看呆了。” “你们没听见我们表演完,下面的掌声有多热烈。” 丁曼曼这时候冷哼了一声。 “指导员,温乔确实值得表扬。” “但刘芳芳同志的失误是不是也要惩罚啊?她可是罪魁祸首。” 刘芳芳气得不行。 “丁曼曼,你凭什么说我?” “要不是你故意绊倒我,我会摔倒吗?” “谁绊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可别赖在我身上。” “就是你,你故意绊倒我,就是想让我出丑。” “我那是舞蹈动作,明明是你动作没做好失误的,别想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行了!都闭嘴。” 排练指导林梅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温乔及时完美的救场,今天这就是重大的表演事故。 作为排练指导,她第一个要被问责。 肖红艳见气氛僵硬,过来打圆场。 “好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下面还有演出的快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情稍后回团里再说。” 肖红艳一发话,舞蹈队员都散去了。 等最后一个集体舞蹈表演完。 凌微微挽着温乔的手。 迫不及待的说道。 “乔乔,我们去换衣服,一会还要上台给英雄们戴大红花呢。” 她不提醒,温乔都差点忘了这茬了。 演出很快结束了,军区的领导们开始挨个的上台讲话。 陆晏沉作为独立团的团长,上台发言。 他一身笔挺的军装,气势沉稳的站在台上,一开口,清冷坚毅的嗓音,传遍整个大礼堂。 整个人自带光芒,有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眼神如炬,唇角微扬,声音铿锵有力,让人心中澎湃。 不自觉的沉浮其中。 文工团的女演员们全都挤在舞台两侧,偷偷的看他。 激动的议论纷纷。 “这谁啊?长得太好看了。” “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独立团的团长,陆晏沉。” “啊?他就是陆晏沉?” “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听说去年才从海岛上调过来,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最近才回来的,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公开露面。” “反正,以前来这里演出的时候,没见过他。” “这长得也太俊了,一点也不比路淮舟差。” “是挺好看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这个陆晏沉可不是好相与的。” “怎么个不好相处啊?” “听说他性子冷的很,还有点凶。” “之前,总机室的一个接线员想跟他套近乎,直接被他骂哭了。” “啊?他这么凶的吗?看不出来啊!” “好不好相处的,总要试一试啊。” 路淮舟那里,她们实在是攀不上,也入不了他的眼。 这个陆晏沉看起来性子是冷了一些,但他那张脸实在是太出色了。 而且还是正团级呢。 文工团的姑娘们一边八卦,一边花痴的盯着台上冷峻的男人,陷入了幻想中。 舞台的另一侧,温乔跟凌微微躲在后面。 前面人太多,温乔懒得挤。 只从缝隙里看见了男人的一个侧面。 台风真的是稳健得一批。 凌微微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乔乔,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温乔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块骨头,太硬了,难啃的很。” “啊,这样啊!” “没关系的,乔乔,加油,我相信你,早晚能啃下来的。” “对,我早晚要把这块硬骨头拆吃入腹。” 温乔说着还做了一个咀嚼的动作。 旁边的两个舞蹈队员听见温乔两人的对话,很是无语。 这两个吃货。 从车上一直吃到后台。 不是牛肉干就是话梅糖。 嘴里就没闲着。 就是不知道,为啥这两人干吃不长肉。 顿顿大鱼大肉的,时不时的还加餐,既没有管住嘴,也没有迈开腿。 这身段怎么还那么苗条呢。 她们哪怕多吃一口,都得多跳一个小时。 不把能量耗出来,早晚得变成脂肪长到身上。 到时候一上秤,体重超了,林梅又得说教。 她们又眼馋又羡慕。 温乔跟凌微微两人正在说话,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响了起来。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宣布。 请立功受奖人员,上台领奖。 受奖完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文工团舞蹈队的女队员上台为他们佩戴大红花。 陆晏沉站在第一个位置。 舞蹈队员都想抢夺那个位置,凌微微不由分说的把温乔推到了最前面。 后面的队员一看是温乔站到了第一个。 顿时都不抢了。 如果说之前,她们对温乔领舞还心生不满。 发生了今天的演出事故后,她们都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佩服的不得了。 光是那份沉稳机智就已经比她们强太多,更别提那勇往直前的勇气。 那种情况下,可不是出风头的机会。 多做只会多错。 一个弄不好,就会被连累。 可她有勇有谋,完美的挽救了这场事故。 她们是一个团体。 温乔出彩,她们都与有荣焉。 温乔跟陆晏沉相对而立。 她看了男人一眼,拿起大红花,装出一副生疏紧张的模样。 故意拿着别针往他肉里扎。 谁知道男人,眉都没皱一下。 依然是清冷淡漠的模样。 温乔扎了好几下,心里顿时泄气,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皮糙肉厚,还是比较能忍。 针扎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温乔顿时觉得没趣。 她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语气却没什么诚意。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陆晏沉双眸深邃清透,闪烁着洞察秋毫的光芒。 温乔心中一颤。 她就是故意报复的,怎么着吧。 陆晏沉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没关系。” 戴好大红花,温乔给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陆晏沉举起右手,还了个军礼。 戴完大红花,文艺汇演正式结束。 晚上的联谊晚会在综合楼的文化活动中心。 颁奖结束后,文工团队员们都上了卡车,直接回去了。 刚下车,凌微微就火急火燎的。 “走,乔乔,我们去换衣服,准备晚上的联谊。” 温乔有些疑惑。 “不是说不去了吗?” 说白了,联谊晚会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两人既然无意,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她这会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 第63章 联谊晚会 凌微微支支吾吾道。 “反正晚上闲着也没事干,就去看看呗!” 温乔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神色,一脸狐疑。 绝对有情况。 温乔盯了她半天,一脸促狭道。 “哦,我知道了,说,是不是有目标了?” 颁奖前还正常着呢。 温乔一猜就猜到了。 “是不是刚才戴大红花的时候?” “叫什么名字?” “长得怎么样?” “身材好不好?” “体魄怎么样?” 当时凌微微就在她后面。 她当时只顾着报复陆晏沉了,没注意他旁边的军人。 温乔越问越露骨。 凌微微听得耳尖泛红,从脖颈蔓延到脸颊,像是被晨露打湿的蔷薇。 “哎呀,你别问了,我不知道,刚才也是第一次见。” 她拉着温乔的手,晃来晃去。 “哎呀,好乔乔,你就陪我去嘛!” 温乔被她晃得眼晕。 “停停停,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联谊晚会啊?” “万一人家不去呢?” “我,我不知道啊,总得去看看啊。” “万一他去呢。” 见凌薇薇羞涩的模样,温乔打趣道。 “哎哟,这是一见钟情啊!” “哎,你说实话,对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凌微微脸又红了。 “是好看,也就比你家那位差一点吧!” 这下温乔真的是感到意外了。 陆晏沉的相貌那是相当出色的。 能拿来跟他比较的,都是人中龙凤。 差不了。 认识凌微微虽然不久,但是她是什么性子,温乔再清楚不过了。 凌微微跟她一样,都是纯纯的外貌协会成员。 看人先看脸。 家世背景什么的,都是放在最后的。 温乔见她害羞了,便不再打趣。 “好啦好啦,一会我送你一条漂亮的裙子。” “再给你画一个温柔纯欲斩男妆,把你打扮的美美的,保证你是晚会上最靓的崽。” 温乔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姐妹出马,绝对让他见了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凌微微一听温乔要送她裙子,顾不得害羞了,一把搂住她。 “谢谢乔乔,你最好了。” 别的不说,温乔的审美那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她超喜欢温乔的那些漂亮的小裙子。 眼馋许久了。 可惜,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别说羊城的百货商店,就是华侨商店都没有温乔身上那种款式。 她也问过,温乔说是独家设计的,限量款高定。 文工团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晚上的联谊晚会。 到了晚上,温乔跟凌微微收拾好,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联谊活动厅。 综合楼距离文工团不算远,步行也就最多二十分钟。 大厅里,灯光晕黄柔和,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 主席台上悬挂着伟人的照片,两侧贴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红色标语。 房间中央拉着一个红色的拉花,墙上还贴着红色的五角星剪纸。 温乔看着这场景,心里很是无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婚礼现场呢。 就差贴上一个囍字了。 已经有不少的年轻军官跟文工团的文艺兵来了。 军人们都穿着军装常服,白衬衫绿色的军装裤。 女同志则是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拉吉。 男女分桌,中间隔开了一条过道的距离。 温乔一出现,就有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在她身上。 她今天算是陪着凌微微来相亲。 特意做的不起眼的打扮。 素面朝天,连口红都没搽,就穿团里发的一身普通的军装。 连发型都是平时两根毛茸茸的麻花辫。 但架不住她长得美。 就算是素颜,也难掩她的美貌。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像是清水芙蓉一般,清纯动人。 跟凌微微走进来,大部分军官的目光都往两人身上瞟。 温乔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挽着凌微微低声说着话。 倒是凌微微,平时没怎么接触过这么多的军官,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 手足无措的,很有些受宠若惊。 被这么多人盯着,小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颈。 连站姿都僵硬的不得了。 温乔见状,直接拉着凌微微坐在一个角落。 刚坐下,联谊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政治部的领导开始讲话。 “同志们,今天是一场革命同志联谊会,希望大家在革命道路上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全体起立,齐唱了一首红歌。 领导讲完话,就是分组自由相亲活动。 男女两两混合搭配,学习人民日报最新社论。 过程中允许小声交谈,但需要保持同志式距离。 她刚才听到旁边的一组搭配,是真的在认真学习交流报纸上的内容。 只是,交流过程中,时不时的掺杂了一些个人介绍之类的。 温乔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联谊会,觉得又稀奇又好笑。 这个年代真是过于保守了。 明明就是集体相亲会,还得打着学习文件的幌子。 也是让她开了眼了。 今天来参加联谊晚会的军人年龄都不小了,都是在军中有一定贡献的。 来的都是军官,最低也是副连级别。 难怪都想进舞蹈一队,机会确实多。 要是能在晚会上被相中,嫁给一个正营级以上的军官,就能直接随军了。 温乔对联谊晚会并不关心。 以陆晏沉冷清的性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不会参加。 她只是为了陪凌微微才来的。 凌微微是她唯二的闺蜜,她得帮着把关。 两人拿着报纸正装模作样,就有一个年轻军官走过来。 “同志,我们能交流一下学习心得吗?” 温乔浅浅一笑,婉拒道。 “抱歉,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 年轻军官点了点头,转而邀请她身边的凌微微。 凌微微一哂,硬着头皮拒绝了。 “抱歉,我也有点累,想休息一会。” 连着被拒绝两次,年轻军官有点尴尬。 挤出了一个笑容,拿着报纸转身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样?人来了吗?” 凌微微在人群中搜寻了半天,最后朝着温乔摇了摇头。 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就蔫了。 凌微微神情很是失落。 “乔乔,你说,他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温乔想了想。 “不知道,能上台领奖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军官吧?” “你当时注意他的军装了吗?” 这个年代的军装是历史上最简朴的阶段。 不像现代的军装识别性比较强,有肩章,领章等军衔标志。 这会全部清一色的橄榄绿。 只能从口袋,腰带,裤缝,鞋子这几个地方来辨识军职。 ------------ 第64章 找人 刚来的时候,温乔也不知道。 还是凌微微给她科普的。 “没有,那会太紧张了,没注意看。” “哦,光看脸了是吧?” “讨厌,我是真的紧张,别针一不小心都扎他肉上了。” “那可真巧了,我也扎陆晏沉肉上了。” 完了温念又补了一句。 “故意的。” 凌微微被温乔的言语逗乐了。 “你真坏心眼。” “心情好点了吗?” 凌微微点点头。 “既然他没来,那我们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回去吧。” 这才一会功夫,已经有好几拨人来邀请她俩交流学习心得了。 人太多,老拒绝也挺烦人的。 温乔一把拉住她。 “别啊,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不可惜吗?” “不走干吗?晚会都开始了,他应该不来了。” “你就说,你想不想见他吧?” 凌微微双肩耷拉下来,唇角微微下垂,语气很是失落。 “当然想啊。” 她打扮的美美的,就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再次遇见他。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先问他的名字了。 谁知道他居然没来参加晚会。 温乔拍了拍胸膛。 “那就行,交给我。” 没一会,又过来一个年轻的军官,邀请温乔一起学习文件。 这次温乔没拒绝。 军官一愣,他本来只是想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前面这么多人都折戟沉沙了。 没想到,对方居然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难不成是对他有意。 他心里还没得及窃喜,就被温乔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温乔笑容亲和。 “这位军官同志,我想跟你打听个事情。” “今天上台颁奖,站在陆晏沉身边的那位,你认识吗?” 年轻的军官怔了怔,被她的笑容惊艳了一下。 结结巴巴的道。 “认,认识,那是我们独立团的副团。” 温乔有些讶异。 副团长? 哇哦! 不错嘛! 凌微微这小妮子眼神挺毒啊,一眼就看中了个副团长。 “你们副团叫什么名字?” “他结婚了吗?” 年轻的军官听到温乔的问话,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们副团叫秦大海,他还是单身。” 温乔听罢,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单身就好。 她还一度担心,万一凌微微相中的那个男人已有家室了,怎么办。 如此甚好。 她继续问道。 “他现在在哪儿?” “今天为什么没来参加联谊晚会?” “不,不知道啊。”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同志,你是来找他的?” 温乔点点头。 “是啊,我们在这里等了好半天,都没看见他。” 温乔看了军官一眼,笑盈盈的请求道。 “这位军官同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句话。” “就说,有人想见她,让他过来一趟,如果他不来,我们会一直等他。” 年轻的军官听罢,震惊之余还带着一股微妙的八卦气息。 温乔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 “可以吗?” 年轻的军官这才回神。 “可,可以。” 温乔笑语晏晏。 “那就拜托你了。” 年轻的军官转身就跑了。 先是去了军官宿舍,没看到自家副团长的人影。 又去了军务办公室。 果然在这里。 他抬手咚咚咚的敲门。 里面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进来。” 见陆晏沉也在,他急忙敬了个军礼。 “团长。” “副团。” 秦大海见是一营的营长石磊。 “你小子,不是在参加联谊晚会吗?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是有啥急事吗?” 石磊抹了抹额上的汗。 嘴一咧。 笑的很暧昧。 “是有急事。” “不过是好事,有个漂亮的女同志找您。” 秦大海挑了挑眉。 “找我?” “对,她点名找您。” 秦大海哼了一声。 “找我就要去啊。” 这些年往他身上倒贴的女同志多了去了。 有几个不是冲着他爸的名头去的。 尤其文工团的那些小丫头,心眼子一个赛一个的多。 他最烦那些算计的小心思。 “她说,你要不去,她就一直等。” 秦大海双眼一眯,神色有些危险。 这是威胁上了。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石磊干咳了一声。 “知道,她叫温乔。” “你说什么?” 秦大海吸了一口气,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温乔?” “对,就是她。” 陆晏沉闻言,心底轻颤了一下。 眉宇紧蹙,下颌线紧绷着,看似很淡定,但握着钢笔的右手,因为太过于用力,指节有些泛白。 秦大海暗戳戳的瞅了陆晏沉一眼。 “有意思。” 他前段时间出任务去了,昨晚才回来。 也是刚听说了,周卫国给团里的几个兄弟保媒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叫温乔的姑娘,全都拒绝了。 原来是把他当成了目标啊。 秦大海点了点头。 “我去会一会她。” “走,晏沉,陪我走一趟呗!” 陆晏沉斜斜的睨了他一眼,冷声道。 “你去约会,我去干什么?” “约什么会啊?就是去见见她,总不能让人姑娘一直等啊!” 秦大海瞟了他一眼。 语气很有些得意洋洋。 “我怎么听着你这语气酸溜溜的?” “怎么?羡慕啊?” 陆晏沉睇了他一眼。 “无聊。” 秦大海嘻嘻哈哈的。 “走啊,陪我去一趟呗!总不能让我单刀赴会啊?得注意点影响嘛!” 见陆晏沉神色有些许动摇。 秦大海也不废话,上去拽着人就往外走。 “走吧,走吧,别让人姑娘久等了。” 这温乔来找陆晏沉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一个女同志主动登门,要是没点想法,他可不信。 重点是他这哥们居然让人进屋了。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综合楼门口。 温乔跟凌微微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悄悄耳语。 “乔乔,他一会真的会来吗?” “当然。” 凌微微攥着裙角,一脸紧张。 “那,他来了,我跟他说什么呀?” “不用紧张,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是谈恋爱,又不让你上台演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温乔还想再劝说两句。 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到了他面前。 眼前的男人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浓眉大眼,寸头干脆利落,古铜色的皮肤健康又性感。 军装衬衫下的肌肉有着完美的线条。 男人味十足。 哇哦! 好MAN啊! 这小妮子眼光不错。 这男人一看就有劲,不像是花架子。 男人在她身前站定。 “你好温同志,我是秦大海,是你找我吗?” 温乔笑吟吟的起身。 “你好,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 说着把凌微微推到了他面前。 秦大海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 第65章 扛走 原来是他误会了。 温乔给凌微微使了个眼色。 这小妮子,平日里就是个话痨,怎么今天突然变成哑巴了。 凌微微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裙角,声音跟蚊子哼唧一般。 “你好,我叫凌微微,是文工团舞蹈队的,下午的时候,我们见过。” 秦大海看向面前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布拉吉,高腰设计的裙子,裹着她略显丰满的身材,曲线毕露。 一双眉毛似月牙般,眼睛明亮,皮肤白里透红,一头长发乌黑发亮。 她无意识的绞着腰间的缎带,肩膀微微缩着,脖颈低垂时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见秦大海没说话,凌微微鼓起勇气抬头,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却不小心跟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吓得她立刻低下头。 脸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温乔看见凌微微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朝着秦大海笑了笑。 “秦同志,微微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临走时,超不经意的撞了凌微微一下。 她啊的一声,一个没站稳。 好巧不巧的就摔进秦大海的怀里。 温乔扔下一句没什么诚意的抱歉,扬长而去。 看秦大海刚才那胶着的眼神,对凌微微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温乔刚下台阶,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 装作没看见一样,绷着脸走了。 她现在还生着气呢。 陆晏沉拦住了她,抿了抿薄唇,沉声道。 “跟我来。” “干嘛?” 温乔不肯跟他走。 “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要听。” 温乔推开他就要走。 但她那点力气,跟小鸡仔似的,哪里推得动陆晏沉这铜墙铁壁般的高大身躯。 “你让开。” 陆晏沉纹丝不动。 温乔只好绕道另一边。 陆晏沉三两步就追了过来。 再次拦住了她。 温乔叉着腰。 “好狗不挡道。” “我有话跟你说。” “我说了,我不想听。” 此时,活动大厅的门口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像是联谊晚会要散场了。 陆晏沉一把握住温乔的手腕。 “跟我走。” “我不要。” 温乔耍起了脾气。 她的手腕柔弱无骨,陆晏沉又不敢太用力。 他意味莫明的盯了她一眼。 “不走是吧?” 温乔还没反应过来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整个身体就腾空了。 被男人单手扛在了肩膀上。 温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陆晏沉,你放我下来。” 温乔又气又急。 还好,她今天穿的是军装,不会走光。 但这样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晃得她的胃很不舒服。 温乔不老实的扭动。 “姓陆的,你快放我下来。” 陆晏沉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这时候,正在下楼的秦大海,目瞪口呆看着他俩。 举止这么亲密。 尤其是陆晏沉那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要说两人之间,没点问题。 打死他都不信。 好家伙! 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居然玩起暗度陈仓那一套。 凌微微捂着嘴偷笑。 心里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真男人! 用温乔的话说,这就叫男友力。 温乔扑腾未果,最终还是被陆晏沉扛走了。 他拿出急行军的速度跟气势,很快把后面的人甩得远远的。 在那片榕树林,把温乔放了下来。 温乔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你个大混蛋,就会欺负我。” 陆晏沉眉梢微挑,看着她气的跟一只河豚似的。 泪眼盈盈的控诉他。 好像他是一个最坏的负心汉。 “你耍流氓。” “你不负责任。” “你不是个男人。” 陆晏沉听她越说越离谱。 不得不喊停。 刚才联谊晚会正好散场,人都要出来了,再拉拉扯扯下去,影响不好。 偏偏温乔耍脾气,他也只好把人扛走了。 陆晏沉叹了口气。 “我只想为昨天的事情,给你道歉。” “我不想听,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接受?” 温乔一听这话,就知道男人妥协了。 立刻把眼泪一收,背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窃笑。 “跟我处对象。” 温乔话音一落。 陆晏沉喉结动了动,眼眸深深地盯着她看。 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 温乔不明所以。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处对象?” 陆晏沉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 自从两人一见面,她就提出这个要求。 从农场到军区。 想尽一切的办法,一步步的接近他。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眼神中却未有半点情意。 这才是最困惑他的地方。 温乔这个人,做事表演的痕迹向来很重。 只是她自己或许不觉得。 从她一开始主动接近,无时无刻的不在流露出她的欲望。 虽然他没法确定,但她一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这一点,陆晏沉从未怀疑过。 抱着目的接近他的多了。 像是温乔这样的,连个吊车尾的差生都算不上。 偏偏她还浑然不自知,认为自己水平了得。 但奇怪的是,明明她的目的性这样强,却像是糖衣炮弹,让他心甘情愿的尝了一次又一次。 温乔一脸不解。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你啊。” “为什么喜欢?” 这句话给温乔问住了。 从来只有她问别人的份,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她能说,她是见色起意吗? 她能说,她是蓄谋已久吗? 她能说,她就是想抱上他的大腿,将来好做一条躺赢的咸鱼吗? 不能啊。 大概是温乔犹豫的时间有点久。 陆晏沉脸上毫无波澜,但眸色却沉了下来。 温乔抬眼,见陆晏沉盯着她看。 表情严肃的像是在开作战会议。 可是那语气,却是带着点莫名的讥讽。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温乔垂着眼睑,眸子不停地转动。 她犹豫的是,有些话如果说出来,陆晏沉会不会恼羞。 不过,既然他想听,她就敢说。 温乔清了清嗓子。 土味情话张口就来。 “我刚才问了一下我的心,它说是因为情难自禁。” “而且,心决定的事情,嘴解释不了。”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非要有个理由吗?” “就不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温乔说的情真意切,只是,那一副游戏人间的散漫眼神中,找不到一丝真情。 陆晏沉不为所动,就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神色晦暗不明。 静静地看着她演。 “继续。” ------------ 第66章 情话满口 温乔:......... 这男人是要闹哪样? 这么多的甜言蜜语都打不动他一点。 陆宴沉是对糖分过敏是吧。 温乔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难撩呢。 有人说过,人生是一场旅途,就是要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 温乔决定在此刻尴尬的氛围中,浴火重生。 行。 不信是吧? 想听实话是吧? 那就别怪她了。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八块腹肌人鱼线,喜欢你宽肩窄腰大长腿。” “我喜欢你磁性的声音,撩人又禁欲,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嗓。” “我想亲亲你,抱抱你,尝尝你的味道,跟你一起共赴巫山云雨。” “说简单一点,我就是馋你的身子,想要睡....唔唔......” “行了!不要再说了。” 温乔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大掌捂住了嘴。 陆晏沉迅速的环顾四周。 眸光如刀锋般一寸寸的划过周围,确保每一处阴影里都没有藏人。 见四周无人,他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的松弛下来。 陆晏沉用力的磨了磨牙。 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尝尝他的味道? 这种惊世骇俗的情话,也是能在公众场合宣之于口的。 陆晏沉被她的大胆的话语,硬生生的逼出了一身汗。 活了26年,他从未见过这种矫揉造作,奔放不羁,撒娇耍赖,情话满口的女同志。 说的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她敢说,他都不敢听。 这个年代的人别说情话,连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极少。 温乔这些赤裸裸的情话不要命的往他身上砸。 直砸的他头晕眼花,双腿都有些发软。 “你一个女同志,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不知道什么叫......” 训斥的话,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陆晏沉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 这个女人真的是。 陆晏沉只觉得太阳穴一涨一涨的,一时之间没想到拿她怎么办才好。 就算在战场上面对无数的枪林弹雨,他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片刻的沉默后。 陆晏沉放下了手。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是个女同志,思想要纯洁,说话也要含蓄矜持一些。” 这种公然调情的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一准会认定她思想有问题。 还会被贴上一个轻浮,不检点,甚至是女流氓的标签。 任何享乐主义倾向的言行,都有可能被扣上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政治帽子。 温乔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谈恋爱要什么思想纯洁?” “难道那些情侣谈的都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那孩子都是怎么出来的?” 陆晏沉咬牙,收紧下颌。 “你......” 他想反驳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深吸了一口气。 “马上要熄灯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你还没答应我呢。” “换个条件,我说过了,我目前没有处对象的打算。” 陆家的冤屈还未洗清,他祖父身上也还背着反动派的帽子。 家庭背景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大仇未报,何谈情爱。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家庭政治背景,谁跟他扯上关系,都会受到影响。 就比如秦司令。 本是开国少将,以他卓越的功勋,早就该调职去中央了。 就因为秦司令不顾一切的,扛住了一切压力。 先是把他调到了海岛。 现在,又把他提拔到了独立团团长的位置。 因为他的问题,秦司令的政治前途才受到严重的影响。 这些事情,陆宴沉心里都清楚。 他实在是不愿意再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这是陆晏沉第二次在这个问题上拒绝她了。 温乔实在是不理解。 明明陆晏沉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怎么就。 “陆晏沉,你很讨厌我吗?” 陆晏沉抿着薄唇,没有作答。 老榕树的气根网在夜色中仿如混沌的迷雾。 月色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穿过了树冠,洒下零星的碎芒。 温乔只看见男人侧脸锋利的眉骨跟鼻梁。 长久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温乔把头转向一边,自嘲道。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我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 “我也不上赶着讨人嫌了。” 温乔缓缓的退后一步,面上陡然换上一副冷清疏离的表情。 “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至于救命之恩,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算是两清了。” “以后在军区里碰见了,不要跟我打招呼。” “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 她从刚开始的委屈控诉,到深情告白,再到此刻的疏离冷淡。 过度的没有任何的征兆。 就好像,他是个突然兴起顺手拿来的玩具,她现在不感兴趣了。 随意地挥一挥手,就扔掉了。 “陆团长,打扰了,今天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先走了。” 温乔撂下话,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丝毫没有留恋。 此刻,月亮突然隐藏在了乌云后面,榕树林里漆黑一片,温乔跑的踉踉跄跄的。 突然。 温乔不小心被一个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 脚踝猛地一崴,摔倒在地。 温乔挣扎的撑起身体。 她啊了一声,身体又坐了下去。 抬头时,她看见月光又从云层中露出了头,从树冠的缝隙间漏下,斑驳的映在那些垂挂的气根上。 它们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乔拿出全部的演技,摆出最脆弱无助的姿态,一边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 还没数到四,陆晏沉就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盯着她,没好气的数落道。 “这榕树林这么黑,又全是凸起的树根,你乱跑什么?” 在陆晏沉出声的那一刻,温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垂下双眸,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等到陆晏沉半蹲在她面前。 温乔迅速收敛了笑容。 咬着唇瓣,仰着脖颈,倔强的看着他。 “要你管。” ”你不是讨厌我吗?还跟过来干什么?” 陆晏沉看着她虚伪做作的神态,再次用力磨了磨牙。 冷着脸道。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温乔声音哽咽的,嗲声嗲气的控诉道。 “你是没张嘴说,但你的眼神替你说了。” 温乔肩膀轻轻的颤抖。 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挤出来一滴眼泪。 皎洁的月光下,温乔杏眸湿润,脸颊边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剪水秋眸,肤色雪白。 真真是我见犹怜。 ------------ 第67章 要个名分怎么就这么难呢? 陆晏沉缄默不语,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温乔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 温乔不知道他这叹气是什么意思。 她自认为,她的这段表演可以说是含情带意,楚楚可怜。 衔接完美的很。 几乎找不到一丝表演的痕迹。 难道又被他看穿啦? 她的演技差到如此地步吗? 但情绪跟气氛已经烘托在这里了,没法退了,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不然她怎么下台啊。 大哥,快接戏啊。 她快演不下去了。 这一滴凄凄哀哀的泪水,可是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这一个柔弱又无辜的造型,也是她费尽心思凹出来的。 “还能走吗?” 温乔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咬着唇瓣,倔强的看着他。 “不用你管,大不了我自己爬回去。” 陆晏沉不想看见这张浮夸做作的表情。 不再看她,直接把温乔抱起来,大步流星的往文工团的宿舍走。 被陆晏沉公主抱的那一瞬间,温乔打蛇随棍上,立刻伸出手腕,紧紧地环住男人的脖颈。 她眼眶也不红了,嗓子也不嗲了,脚踝也不疼了。 也不凹造型了。 径直贴进他的怀中。 温乔盯着面容冷峻的男人。 嘟着嘴。 “不是说讨厌我吗?干嘛还管我的死活?” 她的唇角一点点的翘起,像是丝线吊着,缓慢地,不可抑制的往上提。 最后绷不住了。 猛地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清澈的眸子里跳动着细碎的光。 陆晏沉回道。 “救助革命同志,是每一个军人的责任与义务。” 温乔听着冠冕堂皇的话,撇了撇嘴。 “这里是军营,我随便喊一嗓子,就会有人来帮我。” 陆晏沉抿了抿唇。 “是我带你来这里的,你受伤了我要负责。” “哦,只是这样吗?” 她一脸促狭的表情,故意的拖长了尾音。 嗓音里浸着蜜糖般的甜腻,眉梢高高的扬起,得意的几乎要飞起来。 死装的闷骚男。 陆晏沉垂眸睨了她一眼。 刚才还委委屈屈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此刻早已明媚灿烂。 他冷冷的警告了她一眼。 温乔这才没有继续调侃他。 但想让她老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歪了歪头,指尖轻轻的点了点男人的胸口。 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可眸底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像一只餍足的猫儿,舔着爪子回味刚刚戏弄猎物的快感。 陆晏沉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的,更疼了。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他眉宇轻蹙,语气低沉。 “别乱摸。” 女人身上的香气幽幽的,持续的,汹涌的,源源不断的往他的鼻腔里面钻。 像是潮水一般,呈包围之势,主动又霸道。 占领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香气不知道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她独特的体香。 让他无法忽视。 直接扰乱了他的心神。 陆晏沉悄悄的屏住呼吸,试图抵抗。 最终,还是认命般的深吸了一口气。 让她的味道彻底盈满了他的身心。 陆晏沉搂着她腰肢的手,已经微微的沁出了汗水。 温乔歪了歪脑袋,无辜的看着他。 “我没乱摸啊,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嘛。” 陆晏沉瞪了她一眼。 温乔见他都看穿了,也不紧张。 反而倒打一耙。 “是你走的太快了嘛,我怕摔下来,就抓了一下你的衣服。” 陆晏沉阖了阖眼眸,绷着脸。 不想跟她计较,继续加快了步伐。 “怎么?生气啦?” 温乔轻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连发梢都跟着颤动。 像一朵娇嫩的茉莉摇曳在风中,明艳狡黠又邪恶。 她可太喜欢看到,陆晏沉这副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从榕树林到文工团宿舍,正常得有半小时的脚程,但陆晏沉抱着她,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温乔不禁咂舌。 男主体能标兵的称号,果然名副其实。 这惊人的双腿速度。 这澎湃的手臂力量。 简直爆棚啊。 这该死的,满满的安全感跟性福感。 她不行了。 真想现在,就把他就地正法。 可惜。 对方连个名分都不给。 别说吃肉,她现在连个肉汤都喝不上。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能看到,能摸到,能闻到。 就是不能吃到嘴里。 宝宝心里苦啊。 比没加糖的冰美式都苦。 到了大门口,陆晏沉迅速的把人放下。 这一会的功夫,他后背都湿透了。 尽管陆晏沉知道这个女人的伤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还是没忍住担心。 “回去把脚踝敷一下,我先走了。” “等等。” 温乔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 “你还没说是不是讨厌我呢?” 陆晏沉看了看四周,想要把手收回来。 温乔使劲握着,就是不撒手。 “放手。” 温乔犟劲上来了。 非得要个答案。 “你不说,我就不放。” 温乔的力气不大,还带着一股子娇滴滴的味道。 陆晏沉只需要轻轻一挣,就能摆脱她的桎梏,但他知道温乔肌肤柔嫩,不敢使劲,怕伤了她。 见温乔不依不饶的。 这里又是个大门口,担心一会有人看见。 陆晏沉只好低声道。 “不讨厌。” 温乔这才放开他的手,唇角含笑道。 “我还欠你一顿饭呢,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乔说完就走,但她走也不好好走,看着他后退着走。 脚步轻盈,还一蹦一跳的,笑的清纯又妩媚。 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陆晏沉顿时气结,亏他还担心她脚踝的伤势。 这个小骗子。 回到宿舍,温乔开心的原地来了一个华尔兹。 她脚尖点地,双臂展开,一个旋转的舞步。 撩了这么久了,总算有点进展了。 虽然没让他松口答应处对象,但能答应吃饭已经很不错了。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至于另一半,只要她再接再厉,早晚能成功。 温乔刚回来,凌微微也回来了。 温乔见她满面春风,欣喜溢于言表。 就知道她跟秦大海聊的不错。 宿舍里其他参加联谊晚会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洗漱完,熄灯后,大家都在床上交头接耳的聊着晚会上的事情。 温乔跟凌微微也凑在一起,说的悄悄话。 “你跟秦副团长聊的怎么样?” “确定关系了吗?” 凌微微一脸娇羞。 “没有,哪有那么快,总得接触接触,再了解了解啊。” “你呢?跟陆团长定了吗?” 她看见陆晏沉把温乔扛起来那一幕,简直大跌眼镜。 没想到一向清冷淡漠的陆团长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温乔叹了口气。 “还没呢。” 只是答应跟她吃饭而已。 凌微微见状,连忙安慰她。 “没关系,慢慢来,以后机会多着呢。” 温乔倒是没气馁,只是有些感叹。 她到了这年代之后,魅力减了不少。 要是搁现代,她温大校花,随便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男大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 第68章 后续 清晨五点。 天光还未大亮,营区浸在青灰色的雾霭里。 生物钟将陆晏沉唤醒的前一瞬间。 梦境中,夜色朦胧的榕树林。 她贴在他的怀中。 带着笑意的,水光潋滟的双眸。 细腻的肌肤,还有那一缕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的缠绕上来,困住他的四肢百骸。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陆晏沉惊醒时。 感觉到一股凉意透过衣料渗透到皮肤上。 他瞬间清醒了。 随即,一种深切的狼狈感席卷而来。 他无声的坐起身,烦躁的掀开薄被。 十七八岁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冲动过。 现在都二十六了,怎么就冲动了。 他一向很克制的。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贴身衣服。 从容的穿好军装。 打开门。 五点钟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朦胧的天光。 陆晏沉以一种潜行的姿态,迅速的闪向水房。 每一步落地都极轻,耳朵还灵敏的捕捉着四周任何一丝声响。 到了水房,他快速拧开水龙头,哗哗哗的冲下来,打上肥皂,用力的搓洗。 他低着头,紧抿的唇线透出一丝狠厉。 仿佛搓掉的不是污渍,而是昨夜那个,轻易就被撩拨得失了控,荒唐沉沦的自己。 远处隐约传来哨岗换班的动静。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平复内心的燥热。 重新恢复了那个清冷淡漠,克制禁欲的形象。 只是,耳根后那片还未消退的潮红,还顽固的记载着。 黎明时分,那场无人知晓的,隐秘而刺激的兵荒马乱。 干完这些,陆晏沉才松了一口气。 正了正军装的领章。 身姿笔挺,昂首挺胸的离开。 汇演后的第二天,团里对温乔的表扬也下来了。 除了物质方面的奖励。 她被评为了今年的优秀标兵。 要不是温乔进入文工团的时间实在太短,今年的提干预备役,也会有她的一个名额。 当标兵这事本来不招人嫉妒,但它的后果太好。 比如。 入党,提干。 党员的好处就不说了。 提了干结果更好。 可以谈恋爱结婚,甚至分房子生孩子。 不光如此,一旦提了干,还可以参加免费的进修。 高考已经停滞了九年了。 这个年代的进修,就是上大学,提升学历。 选拔更侧重于政治表现跟业务能力。 全靠组织上推荐。 除了家庭出身要求根正苗红,最主要的就是政治表现了。 积极要求进步,党员优先。 最后就是业务能力了。 必须是文工团的业务骨干。 而且,年龄不能超过二十五。 文工团成员的具体深造,主要是去军队系统内的艺术院校。 比如说,现在的军艺,就是军队文艺干部培养的最高学府。 而且,文工团选拔进修人员时,不看学历。 强调的是又红又专。 只要对方政审合格,思想进步,业务拔尖。 这样的文艺骨干才会被选拔上。 所以,这也是文工团里那么多人,都想提干的根本原因。 尤其是那些农村来的文艺兵,没什么学历。 好多连小学文凭都没有。 这几乎是零帧起手,一步到位了。 提干是她们唯一,且是最好的出路。 有表扬,自然也有惩罚。 这个年代的政治氛围还是非常紧张的。 一个舞蹈演员在文艺汇演上的失误,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业务事故。 一个不好,就要上升到政治事件。 好在这个演出只是军区内部的汇演,没有中央的领导参加。 军区的最高首长秦司令也没有开口批评。 且温乔及时救场,失误没有被刻意放大。 就放在了团里处理。 在文工团的全体大会上,点名批评,并让她做出公开检讨。 取消了刘芳芳的领舞资格,让她回到练功房刻苦改造。 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这完全是看在她良好的出身成分上,也看在她为文工团服役了六年的份上。 作为罪魁祸首的丁曼曼,自然也有惩罚。 只是比起刘芳芳,这惩罚就轻多了。 只是上交了一份检讨。 勒令她回到练功房,加强基本功训练而已。 不仅如此,整个文工团的舞蹈队都进行作风整顿。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停止排练,开会学习,人人做检查,找问题。 简直是一人犯错,全员受累。 领舞的资格自然就落到了温乔头上。 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温乔只觉得脑壳疼。 她虽然向往草原,但并不想当牛马。 领舞这个头衔,不只是站在C位那么简单。 这个光环的背后,是极其繁重的体力消耗,精神压力,还有严苛的训练。 领舞是一个舞蹈队的标杆。 排练时,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到极致的规范。 还是情感引领,负责带动整个队伍的情绪。 不仅如此,还得带着全部队员一起反复练习,并且要协助排练指导,纠正其他队员的动作问题。 相当于副指导了。 温乔以后再想偷懒磨滑,是绝对不可能了。 她在文工团里就想当一条躺平的咸鱼,齁闲齁闲的那种。 没事划划水,偷偷懒。 混吃等死美滋滋。 为什么要帮她翻身呢? 心累。 虽然受了表彰,温乔面上却无丝毫喜意。 眉头微锁,红唇紧抿,目光凝滞。 神情沉重的像是在上坟。 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作为一个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担任领舞,是一个战斗任务,而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岗位。 这是一个命令,不是一个可以拒绝的Offer。 温乔思虑了半天,拒绝的话还是梗在喉头,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 第69章 摊牌 上午排练完,温乔练功服都没换,就着急的去了肖红艳的办公室。 上次相亲的乌龙事件,她可没忘,得尽快去解释清楚才行。 虽然她现在还没跟陆晏沉开始处对象,但那是早晚的事情。 可不能让领导误会她三心二意。 男女作风问题,在这个年代,远不止是个人私德问题。 而是会被上升到政治思想,阶级立场跟革命意志的高度。 一个处理不当,也绝对不是挨个处分这么简单。 这是对政治生命跟个人前途的毁灭性灾难。 绝对不能忽视。 温乔轻轻的敲了敲门。 “报告。” “进来。” 肖红艳见是温乔,笑容立刻亲和起来。 “小温啊,你来的正好,我中午还想去找你呢。” 说着拉开了一把椅子。 “来来,坐下说。” 温乔礼貌的微笑,顺从如流的坐下了。 “谢谢指导员。” 肖红艳上下仔细打量着温乔,笑眯眯的开口。 语气很是随意,像是不经意的提起。 “上次让你代表文工团慰问路参谋长,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温乔轻声回答。 “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 温乔也是才知道,她刚去农场的那天,路淮舟也恰巧在白云山附近执行任务。 说是抓捕特务。 跟特务激烈的搏斗后,双双昏迷了过去。 他也是运气不好。 正巧赶上台风登陆,被山上滚下的落石砸中了。 身上多处骨折。 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现在才堪堪将养好。 “嗯。” 肖红艳点了点头,像是闲聊般的继续说道。 “路淮舟是个好同志,军区的战斗英雄,个人能力强,出身也不错,政治上是很可靠的。” “组织上对于这样的同志,是格外关心跟爱护的。” 她先定好调子,然后话锋微微一转。 目光落在温乔的脸上。 “我看你们上次聊的还不错。”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以后可以跟他多接触接触,从生活上也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位英雄同志。” 见温乔不表态。 肖红艳又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组织上希望看到的。” 她上午的时候已经接到了周卫国的电话,说路淮舟那边对温乔特别满意。 路淮舟既是战斗英雄,又是大龄男军官。 在羊城军区服役了八年,立下的战功也是不少。 他的个人问题,军区高层一直是很关注的。 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不管从容貌,还是个人能力,或者脾气性格,家庭背景。 这两个人都是极其相配的。 看对眼很正常。 温乔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陆晏沉的质问,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肖红艳真的想给她和路淮舟牵线搭桥。 温乔心底叹了口气。 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听出来了,肖红艳看似让她选择,其实是在施压。 拒绝一位男同志是一回事。 拒绝组织对关心战斗英雄的期望,则是另外一回事。 这几乎可以被上纲上线到,对英雄缺乏阶级感情的高度。 早知道,她当初就直接点名陆晏沉了。 这事弄的。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眸子,目光清澈又坚定。 迎上了肖红艳审视的目光。 “指导员,谢谢您,也感谢组织上的关心。” 但是,我跟路参谋长之间,只有革命战友般的情谊。” “他是战斗英雄,我发自内心的敬佩他,崇拜他!” “他是我们所有人学习的榜样,我们都应该关心他的身体跟生活。” 虽然温乔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这种关心,我觉得应该是革命战友的关心跟敬仰。” “如果只是因为组织上希望,就让我个人进行特殊的接触,我觉得,这是对英雄的不尊重。” 肖红艳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怔愣住了。 这么明显的拒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温乔停顿了一下。 一鼓作气的说道。 “而且,报告指导员。” “我心里很早就有了更谈的来,更能互相促进进步的革命同志。” “我觉得,真诚的对待英雄,真诚的对待自己的感情,才是对组织,对路淮舟同志最大的负责跟尊重,请您理解。” 温乔斩钉截铁的拒绝,让肖红艳既讶异又困惑。 她是真的搞不懂了。 “可是,你上次说的那些要求,难道不是......” “不是他。” 肖红艳闻言沉默了,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仿佛过了许久,她脸上的表情极其的复杂。 有震惊,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军区里符合她要求的,一共就有两个人。 就算温乔没有说他的名字。 肖红艳也知道另一位革命同志指的是谁。 那位的性子跟路淮舟的脾气可谓南辕北辙。 不止脾性,家庭背景也有着天壤之别。 她只是没想到,温乔会有这样的选择。 诚然,陆晏沉很优秀。 但,家庭政治背景是他的硬伤。 这是无法改变,且不可调和的。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 这个道理温乔不会不懂。 但她依然坚定自己的选择。 也罢! 最终,肖红艳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小温啊,你能有这样的认识,也好。”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选择,组织上也不会勉强。” 她加重了语气。 “但是,无论是谁,个人问题必须处理得当,绝对不能影响工作跟团结,尤其注意影响。” “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谢谢指导员理解,我一定牢记您的指示。” 温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唇角明显上扬,脚步也比来的时候欢快了许多。 肖红艳点了点头。 等温乔出了门,她才狠狠地叹了口气。 顿觉头疼。 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点错鸳鸯谱。 怪她,太想当然了。 当时应该再确认一下的。 搞了这么大乌龙。 现在好了,偏偏路淮舟那边一眼就相中温乔了。 这下可难办了。 解决了这件事,温乔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开完大会,转眼就到了文工团一周一次,学习重要文件的日子。 所有人拎着小马扎,齐刷刷的到排练大厅里坐着。 看着空空荡荡的主席台,大家交头接耳起来。 这会都到时间了,怎么还没看见人影。 正当大家都觉得奇怪,大门被推开,于团长跟陈政委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男人高高瘦瘦,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于团长上台为大家解了惑。 “之前来宣讲文件的张干事退休了,这位是新来的汪干事,大家鼓掌欢迎。” 下面的文艺兵们一听,都很配合的鼓掌。 女兵们还把身板挺的直直的,一个个的面带微笑。 拿出了最好的精神面貌。 倒是男兵们,不怎么热烈。 ------------ 第70章 宣读文件 能来宣读文件的,都是军区政治部的干事。 之前一直是个上了个年纪的老同志,戴着个老花镜,满脸的褶子,还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 读个文件慢慢吞吞的,听着人都想打瞌睡。 这个新来的干部就不同了。 不仅年轻,长得还赏心悦目。 坐在这里也不会那么煎熬。 这个汪干事声音不大,咬字清晰,普通话相当标准,一点口音都不带。 大家都有一种收音机里听广播的感觉。 政治文件有很多地方拗口的很,他读完之后,还会一一仔细的讲解。 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女兵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一个个眉目含笑的。 不过这些对于温乔来说,都没啥吸引力。 这个男人脸庞清瘦,颧骨微微突出,这白皙的肤色,一看就是缺乏户外运动。 瘦不拉几的,身上一点肌肉线条都没有。 就算他穿着崭新的军装,故意挺直腰板,刻意规范步伐,也看不出一点兵味。 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娘炮味道。 一看就是一只弱鸡。 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是温乔最讨厌的那种类型。 凌微微这时戳了戳她。 “乔乔,我怎么觉得他在看你啊。” 温乔闻言抬起眸子。 恰巧与主席台的上的人隔空相望。 他像是也在看这边,触碰到温乔的目光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乔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眸子。 淡定道。 “你看错了。” 她从小美到大,因为外貌被行注目礼的时候,数不胜数。 早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旁边的几个女兵,激动地声音都飘起来了。 “他刚刚对我笑了。” “明明是对我笑。” “怎么可能?就是对我笑了,他肯定对我有意思。” “脸真大,你哪里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 “你俩别吵吵了,先打听打听他的条件再说吧!” “政治部的,这么年轻就是干事了,能差到哪里去。” 指导员肖红艳见这边喧闹,让大家肃静,注意纪律。 几个文艺女兵这才闭上了嘴。 温乔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头疼得很。 这群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军区里这么多高大笔挺的军人,干啥非要喜欢这么一个小白脸。 这文件也是,又臭又长。 什么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但不是大好,是越来越好。 为了进一步巩固无产阶级革命的成果,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事业,锻造一支政治过硬,业务精湛的文艺军队........ 巴拉巴拉的讲了一大堆。 在温乔看来,全是废话。 现代的老板开大会,至少还会给牛马们画个大饼。 这里倒好,一点饼渣也没有。 通篇全是假大空。 听得温乔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时间,文件总算宣读完了。 结果,女兵们自发的围上去,不让他走。 一个劲的说。 “汪干事,再来一个吧!” “对,再读一个呗!” “我们还没听够呢。” 温乔见状,真想把她们的脑壳一个个的都给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玩意。 她脑仁突突突的疼。 可赶紧走吧! 再来一个,她真的要趴窝了。 温乔可不想再被这些无聊的文件荼毒了。 要听吐了。 文工团的领导们也被这些女兵给气笑了。 不得不板起脸。 “胡闹什么?这不是让人家汪干事看笑话吗?” “你们当这政治文件是你们演出的节目呢,还再来一个!” 汪学兵抿着唇笑了笑,推了推金丝眼眶。 温和道。 “不如这样,我回去跟政治部的李主任反映一下,看能不能把每周一次的宣讲改成每天一次。” “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除了业务水平,思想层面的学习也是很有必要的。” 陈政委想了想。 “也行,只要主任同意,我们都可以。” 下面的女兵们举双手赞成,男兵们倒是无所谓,读文件总比练功要好许多。 只有温乔一个人生无可恋。 练功她还能偷会懒,吃点零食,喝杯灵泉水补充点能量。 宣讲文件,在这里坐着一动不能动。 一坐就是半天。 摸个鱼都不行。 而且对坐姿有严格的要求。 什么头正颈直,挺胸收腹,双腿平行,与肩同宽。 精神折磨就算了,还要肉体折磨。 简直了。 这群恋爱脑的文艺兵,早晚都要像王宝钏一样去挖野菜。 没救了。 烦死了。 汪学兵面带微笑,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温乔身上掠过。 上次军区内的文艺汇演,他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所有的文艺兵之中,就属她最漂亮。 清纯娇媚的脸蛋,盈盈一握的小腰,还有那又细又长的双腿。 肌肤更是又白又嫩。 跳起舞来,轻盈飘逸,光芒四射。 当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丘比特射中了。 他的爱情,终于来了。 汪学兵专门找了家里的关系,让他来文工团当这个宣传员。 温乔坐在那里噘着嘴叹气,纤细的手指还烦躁的拨弄着辫稍。 汪学兵差点看呆了,连不开心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几乎所有的女兵都对他热情有加。 只有温乔,坐在那里,神情淡然。 就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美的惊心动魄。 却又浑身带着刺儿。 汪学兵来这里宣读文件是有私心的。 他想每天都能看见温乔。 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只要他持之以恒的对她嘘寒问暖,早晚能打动温乔。 汪学兵回去后,第二天就改了宣读文件的时间。 改成了周一到周五晚上,每天饭后拿出一个小时传达文件。 这可把温乔气坏了。 哪个年代也不能侵犯员工的休息权啊。 所有霸占员工休息时间的人,都是不道德的。 加班就算了,关键还是无偿的。 这一下子就把温乔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平时中午的可支配时间太少,她只能晚上或者周末请陆晏沉吃饭。 这晚上一加班,就没法请他吃饭了。 温乔看汪学兵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哪哪儿都不顺眼。 偏偏这汪学兵宣讲文件的时候,总盯着她看。 温乔连开小差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逮住了。 上次有个走神的男兵被发现了。 那个政治部的张干事,当场就训斥他,说他有资产阶级的散漫性。 瞬间从文艺战士变成思想落后分子了。 训诫了半天。 还专门开了个批判会,让他做出深刻的检讨。 把温乔都给惊着了。 当时这个男兵距离她不远,就打了个哈欠。 动作大了点而已。 如此上纲上线的。 简直了。 这个年代的政治氛围,真的太吓人了。 ------------ 第71章 窥探 今天是周五。 汪学兵传达完文件,也没着急走,而是临时增加了一个讨论的环节。 气的温乔磨牙切齿的。 她还想去找一趟陆晏沉,明天约个饭呢。 汪学兵是政治部的干事,负责给文工团文件宣讲,布置个小组作业,完全合规。 他走下讲台,慢慢的在下面踱步。 文艺兵们个个踊跃发言,就为了跟他多说几句话。 若是能得到他的一句赞扬。 便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好像被他夸赞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温乔忍不住抚额长叹。 不过一个政治部的干事,就这么多女兵趋之若鹜。 温乔安静的摆烂。 汪学兵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边。 这些日子,只要他宣读完,收拾文件的功夫,温乔就跑没影了。 那些文艺兵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各种搭讪。 他每次都得应付好一会,才能顺利离开。 汪学兵知道自己本钱不错。 他家境优越,工作也很体面,自己长得也不差。 文工团里爱慕他的女同志很多。 他极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种享受并非流于表面的虚荣张扬,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沁入骨血的餍足。 当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同志,无论是仰慕,赞赏,还是如同追光般聚集在他身上时。 他才更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存在与价值。 他极为受用那些仰慕的目光,尤其是来自文工团里漂亮的文艺兵们。 这让他感觉自己那份政治部干事的身份,得到了最直观的确认。 当她们用崇拜爱慕的眼神望着他,等他解答某个关于文件精神的问题时。 他的内心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和优越感。 可偏偏温乔与众不同。 这个文工团里最漂亮的舞蹈兵,却从未正眼看过他。 这让他心中很是挫败。 汪学兵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她。 从上面俯视下去,她的肌肤柔光水滑。 脸蛋精致,脖颈修长,尤其是胸脯鼓鼓囊囊的,腰肢却盈盈一握。 文艺兵里面,少有像她生的这么饱满的妖娆身段。 就像是一只即将熟透的水蜜桃。 咬上一口,甜嫩多汁。 汪学兵看的心头一片火热。 温乔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神游天外。 突然,一滴黏腻的鲜红,吧嗒一下,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温热,湿润。 还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铁锈腥气。 温乔惊了一下,抬起眸子。 就见汪学兵直勾勾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身上,无声地窥视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金丝眼眶后面的那双眼睛,专注,迷恋。 一览无余。 上半张脸是沉浸于欲望的痴迷。 下半张脸却是一片狼藉的生理失控。 那一滴鲜血在她的手背上晕开,跟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乔脸上的表情差点龟裂了。 满眼的嫌弃。 一种强烈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她的喉咙。 心里震惊,恶心。 还有些愤怒。 鬼知道汪学兵在她身边意淫了多久。 温乔立刻从兜里掏出手绢,把手上的鼻血擦了又擦。 一旁的文艺兵见状,惊慌的喊起来。 “哎呀,汪干事,你流血了。” “谁有手绢,快拿过来。” “我没带。” “我也没带。” 汪学兵迅速的反应过来,用袖子捂住鼻子。 “温同志,抱歉,能把你的手帕借我用一下吗?” 尽管汪学兵用袖子捂住鼻子,鲜血还是从他的袖口滴落下来,滴落在他军装的风纪扣上。 温乔根本不想搭理他。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脸,竟然跟她开口借手帕。 这个年代,手帕可是贴身的私人物品,这几乎带着一种超越寻常的亲密意味。 他一个政治部的干事,能不知道。 但是旁边的女兵们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权力。 一个劲的催促她。 “温同志,你快点把手帕给汪干事啊!” “快啊,汪干事的血再流下去,会出人命的。 温念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拉倒吧,她还没听过哪个人因为流鼻血流死的。 夸张也要有个限度。 温乔不为所动,拿着手帕,有些为难道。 “这不好吧,手帕可是我的贴身物品,汪干事可是个男同志。”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 “就是,一块手帕而已,你这是帮助革命同志,这有啥。” “我们都能作证,你别墨迹了,快把手帕给汪干事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她架了起来。 温乔心里烦死了。 如果再不借,就显得她太小气,太不顾及革命情谊了。 算了。 温乔不情不愿的把手帕递了过去。 汪学兵接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短暂的碰到了她的指尖。 温乔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真恶心。 她之前对汪学兵这个人的观感本来就不好。 但还不至于到厌恶的程度。 她对事不对人。 温乔讨厌的是那些枯燥无聊的政治文件,并不是宣讲的人。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宣讲,她都没好感。 但汪学兵在业务方面,还算敬业。 他每次都是准点来,读完也不着急走,很有耐心的给女兵们解释文件的内涵。 喜欢他的女兵也不少,他总是客气委婉的拒绝,从不会让人下不来面子。 要不是他窥探的目光太明显。 她都不知道汪学兵的内心这么猥琐。 意淫的鼻血都流出来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脑子里,肯定全是黄色的废料。 恶心。 以后,要离他远点。 因为流血事件,这场讨论会提前结束了。 温乔第一个溜了。 她都好几天没见着陆晏沉了。 这个男人也是,她不去找他,他就不会主动一点。 温乔先去宿舍换了一身衣服,洗了好几遍手背,还用消毒液专门消了个毒。 这才火急火燎的跑去了陆晏沉的宿舍。 结果,他的房间一点光亮都没有。 显然是没有回来。 军官宿舍人多眼杂。 温乔只好往回走,准备还去那边榕树林里堵他。 刚找个地方站好,就听见一个讨厌的声音。 “温同志,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温乔翻了个白眼。 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衰。 温乔语气平淡的哦了一声。 一脸我们不熟,别来烦我的模样。 汪学兵一下子噎住了。 他到哪里去都极为受女兵们的欢迎,从未受到过这种冷脸。 不过,对象是温乔的话,他不在意。 美人总是需要优待的。 高傲一点很正常。 “温同志,是在等人吗?” 温乔很想说关你屁事。 但她忍住了。 汪学兵怎么说也是政治部的宣讲干事,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温乔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 “有事吗?” 汪学兵有些尴尬,笑了笑。 “就是想跟你交流一下,关于今天的文件,你有什么想法?” 温乔很想呸他一脸。 上课就一直盯着她,这都下课了,还不放过她。 谁他妈想跟他交流。 温乔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不显。 政治部的那帮人,最喜欢上纲上线。 ------------ 第72章 解围 温乔一本正经地说道。 “汪干事,今天的文件太重要了,我个人浅显的认知肯定不全面。” “不如,改天在会上集体讨论。” “到时候,我会跟大家一起交流学习心得。” 汪学兵以为她是在谦虚。 追求女孩子,他是很有一套的。 先找一个共同的话题,引起她的兴趣,然后再建立稳固的联系。 不能急于求成,要慢慢来。 就从文件交流这个切入点就很好。 他常年跟笔杆子打交道。 对于政治文件的理解,透彻的不能再透彻了。 只要温乔接茬,他就有机会发挥他的长处。 这样,温乔就能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 就能慢慢的吸引到她。 汪学兵锲而不舍道。 “没关系的。” “你理解多少就说多少,这点小事就不用拿到会上讨论了。” 温乔见汪学兵这不依不饶的样子,烦躁的很。 怎么哪里都有狗皮膏药啊。 文工团里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为啥非要缠着她。 摆脱了一个赵子文,又来了一个汪学兵。 这个还更难打发。 温乔压住心底的不耐烦。 “汪干事,你的工作热情是好的。” “但现在太晚了,马上就要熄灯了。” “我们都要遵守革命纪律,保证休息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有什么问题,明天在讨论吧。” 汪学兵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 笑着道。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熄灯呢,时间上来得及。” 温乔头疼的很。 他怎么就听不懂拒绝呢。 跟块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非得让她当场下他的面子才行吗? 真想一脚把他踹到旁边的河沟里去。 陆晏沉也是,怎么还不回来。 算了,不等了。 温乔的耐心彻底告罄。 脸上挂着同志式的,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直接开口拒绝。 “抱歉啊汪干事,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改天在交流吧。” 汪学兵愣了一下,殷勤的关切道。 “没关系,身体不舒服的话,我送你......” 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道温润的声音自温乔身后响起。 “温同志,回宿舍吗?” “我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温乔闻声,转身看到路淮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出院了。 他穿着一身橄榄绿的作训服。 帽檐下的容颜白皙俊朗。 身高腿长,体态极佳,挺拔如松,却无紧绷之感。 军装在他身上更似一身合体的礼装。 路淮舟脚步未停,自然的走到了两人的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天色不早了,温同志,走吧!” 他的目光掠过汪学兵,礼貌的点点头。 “汪干事,你也早些回去吧!” 面上的笑容如沐春风,出口的话语却又不容置疑。 为温乔开辟了一条离开的路径。 路淮舟的解围,像一阵恰到好处的南风。 化解了尴尬,保全了所有人的体面。 汪学兵脸微微涨红。 尽管路淮舟的神情堪称温和,但他就是感觉对方一眼看透了他的目的。 也不知道路淮舟来了多久了。 是偶然的路过还是有意为之。 汪学兵尴尬的笑了笑。 “好,好的。” “再见。” 温乔表情淡漠。 “再见。” 然后朝着路淮舟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们走吧。” 路淮舟微微朝着汪学兵颔首。 两人并肩离去。 汪学兵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两人的背影。 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但眼神已经瞬间冷了下去。 嘴唇用力的抿成一条直线,绷的紧紧地。 尤其是看到温乔对着路淮舟露出,那种他从未得到过的明媚笑容时。 他的腮帮子猛地咬紧,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路淮舟家世好又怎么样? 他家世也不差啊。 谁能抱得美人归还不知道呢。 他可是近水楼台。 烈女怕郎缠,只要他主动一些,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人,早晚都是他的。 刚刚拐过弯。 温乔就停下脚步。 朝着眼前的男人笑道。 “路同志,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送到这里就行,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路淮舟笑容和煦。 “一点不麻烦。” “走吧,都到这里了。” “万一汪学兵在追过来找你交流文件,那我刚才不白白给你解围了。” 说罢继续往前走。 温乔闻言不禁失笑。 没再说拒绝的话。 这个男人清俊英挺,气质也似青松映玉。 没想到性子也颇为风趣。 那天联谊晚会之后,温乔回去就找凌微微打听了。 她想知道路淮舟是怎么样一个人。 那天的乌龙事件,他到底知不知情。 凌微微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路淮舟这人可了不得。 他在军区内,尤其是女同志之间,非常的受欢迎。 温其如玉,众人倾心。 他出身军人世家。 爷爷不仅担任过首都军区的司令员,还兼任中央政治委员。 父亲也在首都军区担任集团军的军长,是下一任司令的热门人选。 母亲担任总政文工团的团长。 这显赫的身世,谁看了不眼热。 路淮舟的受欢迎,并非只是因为他的家世。 也并非源于刻意的招摇。 而是一种自然流露的,综合了人格魅力与外在凤仪的无心之失。 他就像是一块磁石。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经意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尤其是在女生宿舍的夜谈会上。 他的名字是一个出现频率极高,但又总是被快速掠过,欲语还休的话题。 大家会交换关于他的零星信息。 他今天看了什么书,他和谁说了话,他的笑声听起来怎么样...... 每一个细节都被悄悄的收藏,反复的品味。 即便是在私下里,也没人说出他一句不好的话。 路淮舟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尊重。 但同时,他极为洁身自好。 对于任何超出同志情谊的暗示或过于亲密的举动,他都会有一种不着痕迹的,极其礼貌的回避能力。 从不会让人难堪,却又温和而坚定的拉开距离。 他在羊城军区八年多,至今都没有传出来一丝的绯闻。 他的温润是最高级的屏障。 他的礼貌是最遥远的距离。 ------------ 第73章 约饭 他让整个军区的女同志,都陷入了一场集体性的,无声地,注定无望的暗恋之中。 温乔听完,直咂舌。 这人设,简直不要太完美了。 所以,按照他那天礼貌客气的态度,应该也不知情。 完全是组织上单方面搞事。 不过,话说回来,书里有这号人物吗? 温乔绞尽脑汁的回想。 就算有,这配置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男配? 也不知道沈月如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羊城军区,陆晏沉跟路淮舟,都是女生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难道,沈月如想玩一场心知肚明的,倾慕与权力的高级游戏? 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满足自己暴涨的虚荣心? 真是卑劣的低级趣味。 感情不是拿来践踏的。 人心也不是用来伤害的。 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真让人不齿。 好在温乔穿进来的早,沈月如现在跟男主男配的剧情,还没开始。 要不,她找个机会,提前铺垫一下? 先给路淮舟提个醒。 但,沈月如现在没在这儿。 正式的剧情,好像是在原主过世之后。 在京市拉开了序幕。 那应该是明年了。 温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注意到路淮舟温柔凝视的眼神。 刚才他是偶然路过榕树林,看到了温乔被人纠缠,特地上前帮她解围。 自从那天相亲后,温乔再也没来过医院。 偏偏周卫国第二天就离开了,奔赴首都参加军委召开的学习班去了。 明天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温乔心意如何。 路淮舟不想等了,正好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索性提前出院了。 就是想直接找她问清楚。 但,看今天温乔对他客气疏离的态度,似乎不容乐观。 路淮舟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温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 她现在担心的有点早。 “路同志,我到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可不敢让路淮舟真的送到宿舍门口。 那边人来人往的。 以路淮舟的受欢迎程度,要是让人看见了,又会多生事端。 路淮舟看着还有一大段的距离,心中了然。 唇角微扬,温声道。 “不客气。” 温乔再次道谢。 “今天的事情,也要多谢你帮我解围。” 虽然她自己也能摆脱那块狗皮膏药。 但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搞不好真要翻脸。 路淮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真想谢我的话,不如明天请我吃顿饭。” 温乔闻言眉梢一挑,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神色微怔。 看他的神情不像开玩笑。 温乔浅笑着回道。 “好啊。” 温乔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也不好拒绝。 毕竟路淮舟刚刚帮了她。 一顿感谢饭而已。 没什么的。 反正,相亲的乌龙事件,已经说清楚了。 而且,那次在医院,路淮舟请她吃了午饭。 这次,全当还回去了。 说到请客吃饭,温乔才想起来,她今天要办的事情还没办成。 说好要请陆晏沉吃饭的。 都怪该死的汪学兵,给她搅和了。 路淮舟听到温乔答应了。 温润的笑意从他的唇角漾开,渐渐的浸润到整张脸庞,连眼角眉梢都变得柔和起来。 温乔礼貌的跟他告别。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 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路淮舟突然让她请吃饭。 说实话,当时她是有点懵的。 大概是没想到,如路淮舟这种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也会挟恩图报。 还如此坦坦荡荡的。 算了,不过是一顿午饭。 话虽如此,温乔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她想了又想。 似乎不应该答应请他吃饭。 路淮舟在军区内,尤其是文工团女兵心中,可是男神级别的人物。 万一吃饭的时候,让熟人看见了,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她可不想成为整个文工团女兵心中的公敌。 她自然是问心无愧的。 但其他人怎么想,就难说了。 温乔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刚才她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呢。 好在,温乔把地点定在了军区外面的国营饭店。 这个年代,大家没事,一般不会下馆子。 遇见熟人的几率应该也不会太大。 就这样吧。 都答应了,总不好再反悔。 温乔心中涌起一股躁意。 真烦。 想请的人没请着。 也怪陆晏沉,要是他答应处对象。 她至于这么被动吗。 没名没分的,约他都得偷偷摸摸的。 文工团里,谈恋爱都是要打报告的。 像她这种刚进来的,时间短,还没有提干的。 打了报告也无用。 上面不会批复的。 除非恋爱的对象是军人,职位在营级以上。 男方提出来是可以的。 文工团不会压着不批。 营级以上的军人,都属于大龄青年。 组织上都会优先照顾。 温乔想要谈恋爱,只能陆晏沉去打报告才行。 这报告一天不打,温乔就没法光明正大的跟陆晏沉交往。 公共场合就得保持革命同志的距离。 不然会被别人诟病。 第二天一早,凌微微就兴奋的把她从床上扒拉起来。 “乔乔,快起来,帮我看看,这两身裙子哪件好看?” 温乔睡意正浓,眼皮都没睁开。 敷衍道。 “都好看,都好看。” 凌微微直接把裙子扔到床上,过来扒拉她。 “哎呀,你别睡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今天不是有约吗?” 温乔翻了个身。 不在意道。 “不重要,就是吃顿饭而已。” 凌微微狐疑的盯着她。 这态度,不对劲。 以前她去见陆晏沉的时候,每次都要捯饬大半天。 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乔乔,你今天约的不是陆团长啊?” 一提这个,温乔的睡意彻底消除了。 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 凌微微见状,感到有些意外。 “那你约的谁啊?” 温乔扫视了一圈,宿舍里的人都早早的出去了。 她这才凑到凌微微耳边道。 “路淮舟。” 凌微微直接惊了。 “路........” 温乔立刻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 宿舍的隔音不算好。 隔壁就是刘芳芳的宿舍。 刘芳芳可是路淮舟的头号迷妹。 要是让刘芳芳知道,她今天要去跟路淮舟约了午饭。 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没等凌微微问。 温乔就全部托盘而出。 包括上次的乌龙事件。 听得凌微微目瞪口呆。 有些不敢置信。 ------------ 第74章 赴约 路淮舟这个人,别人不了解,凌微微是最清楚的。 她跟路淮舟从小就认识。 她的祖母跟路淮舟的外祖母都是羊城军区文工团的。 两家关系也还算不错。 路淮舟那个人,外表看起来亲和,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像是一个完美的绅士。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光和热。 觉得他善良,可靠,极易相处。 但他的内心堡垒,根本无人可以进入。 对任何人,路淮舟都会保持一种礼貌的边界感。 你可以轻易地跟他交谈。 但你永远感觉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你能看到他的所有美好,却无法触摸到他内心真实的温度。 尤其是对女同志,永远保持一种恰当的距离。 根本不可能给你接近他的机会。 像是单独邀约女同志吃饭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凌微微的心里只把路淮舟当做邻家的大哥哥看待。 两人私下接触也不算频繁。 就这样,在大院里,她也没少被爱慕路淮舟的女生针对。 温乔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让你陪着我一块去的,可惜你今天有约会。” 凌微微自然知道温乔心里的顾虑。 接触这么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凌微微心里很清楚。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别的女同志身上,求之不得。 温乔却是想着如何避嫌。 凌微微安慰道。 “没事,都是革命同志。” “一顿饭而已,就算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的。” “嗯。” 希望吧! 团长办公室里。 陆晏沉穿着一身作训服,身姿笔挺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 手中拿着一张军用地图。 桌面上,一盏墨绿色的老式台灯,像是哨兵一样伫立在一角。 旁边是绿色的电话座机。 一个插满钢笔跟铅笔的陶瓷笔筒,几份待阅的文件整整齐齐的摞在左手边。 右上角放着一只洁白的陶瓷缸,上面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崭新清亮。 大半杯茶水正安静的冒着热气。 陆晏沉端起搪瓷缸,并没有立刻喝,而是习惯性的对着缸口吹了一口气。 水面那层极薄的热气瞬间被吹散,漾起细微的涟漪。 陆晏沉垂眸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那气息薄如蝉翼,在他清隽的眉眼间氤氲开淡淡的雾霭。 刚想喝茶,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路淮舟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木质沙发上。 神情很是愉悦。 “走,陪我去国营饭店吃个午饭。” 陆晏沉头都没抬,直接拒绝道。 “我忙的很,你自己去吧。” 带着新兵训练了一上午,刚进门,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作战计划也没弄完。 还有一摞的文件等着他批复呢。 一堆的事情要忙。 哪有心思去国营饭店吃饭。 路淮舟直接走过来,把他手中的军用地图给夺过来。 “再忙也得吃饭啊,不差这一会。” 陆晏沉睨了他一眼。 “吃个饭还用人陪?” 路淮舟神色有些飞扬。 “今天不一样,我一个人去不合适,你就陪我去一趟。” 见陆晏沉不为所动,路淮舟直接就要上手拉人。 “走吧,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 “就当庆祝我出院。” 陆晏沉看着他一脸热切的神情,被他吵得头疼。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抬手看了看腕表。 “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够了够了,快走吧,迟到就不好了。” 自从上了吉普车,路淮舟就不停的看表。 一上车就朝着陆晏沉催促道。 “快点开,赴约迟到是不礼貌的。” 陆晏沉闻言,眉宇轻蹙。 军区距离国营饭店最多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瞥了他一眼。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个女同志?” 路淮舟满眼期待的表情。 点头道。 “对啊,说好了陪我去,不能反悔哈。” 陆晏沉一听是女同志要请他吃饭,眉毛拧成一团。 他忙的不可开交,结果这家伙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追求一个女同志。 想追求人家,又不敢明目张胆。 还让他来作陪。 早知道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来。 路淮舟见陆晏沉脸色有些不好。 立刻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赶紧解释道。 “别误会,没别的意思。” “真的就是一顿午饭。” “我们现在,毕竟还只是普通的革命同志,还是要保持距离,让外人看见,影响不好。” 路淮舟承认,他对温乔是有别的心思。 今天只是投石问路,探清楚她的想法而已。 国营饭店距离军区太近了,说不定会遇到熟人。 被人看见了,容易解释不清。 如果因为这件事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他倒是无所谓。 但对温乔来说,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 还是需要避嫌的。 三个人就不一样了。 别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想。 毕竟,没有哪对真正的情侣出来约会吃饭,还带着个电灯泡的。 国营饭店里。 晌午时分,人声鼎沸。 路淮舟进了国营饭店,视线梭巡了一圈。 松了一口气。 还好,温乔没有提前到。 让女孩子等总归是不礼貌的。 他找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正好是饭点,来过国营饭店吃饭的人不算少。 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铝制饭盒磕碰作响。 有穿着中山装的干部,也有附近的职工。 倒是没有穿着军装的军人。 路淮舟两人安静的坐在座位上。 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邻桌两个正在吃饭的姑娘,灼热的眼神一次次的溜向这边,脸颊飞起一抹红晕,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 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 交换了一个窃窃的笑眼,神色有些羞赧,却忍不住再次抬眼望了过来。 这些目光,胆怯而炽热,小心翼翼又情不自禁。 她们在周围制造出一种微妙的,躁动又压抑的磁场。 充满了少女心事特有的甜蜜与心酸。 陆晏沉浑然不觉。 或者说,他周身那层淡漠疏离的气场太过绝对。 将所有含羞带含怯的视线都无声的隔绝在外。 冻结在几步之遥的空气里。 ------------ 第75章 突如其来的修罗场 路淮舟见他神色冷淡,便对他提了点小小的意见。 “我说晏沉,待会人姑娘来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 “别老绷着脸,稍微的笑一笑,别再把人吓着了。” 陆晏沉眼神凉凉的瞟了他一眼。 “不能。” 他没有掉头就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路淮舟叹了口气。 “算了。” 要不是今天秦大海忙着约会,没空陪他,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陆晏沉来的。 这家伙天生就一副冷脸。 之前在首都军区侦察营的时候,就这样。 现在还这样。 甚至身上的冷冽之气更甚。 难怪军区里那些爱慕他的姑娘总是望而却步。 真是白瞎了那张俊逸的脸了。 他要是姑娘家,也早就被吓跑了。 没过多大会,一道靓丽窈窕的身影进了国营饭店。 看见温乔,路淮舟眼神立刻亮了。 立刻起身朝着门口挥手。 “温同志,这边。” 温乔今天没做任何的打扮。 随意的编了两个辫子,穿了一身普通的橄榄绿军装,脚下踩着一双解放鞋。 就这样素面朝天,背着一个军用挎包就出门了。 但就算这样,还是吸引了一众目光。 一身整洁的军装,武装带将她的腰身束的极细。 风纪扣严谨的扣着,但颈间那一圈雪白的衬衣领子,柔和了军装的硬度。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乖巧的垂在胸前,辫稍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而晃动。 领口那两面红领章,像是两片小小的霞光。 映着她肤光细腻,眉眼愈发清晰如画。 有一种洗净铅华,青春灵动的纯粹感。 温乔走了过去,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她从宿舍走到这里,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 早知道国营饭店这么远,还不如在军区的食堂里吃呢。 改约个时间。 再拉上凌微微作陪,多好。 温乔眼观六路,迅速在国营饭店里梭巡了一圈。 还好,没有熟人。 也没有穿军装的。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没关系。” 路淮舟连忙体贴的拉开旁边的座位。 温声道。 “我们也刚到一会。” 温乔说了声谢谢。 刚想坐下来。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坐在路淮舟对面的人。 刚才这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一直背对着她,温乔没看见正脸。 这会才看清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温乔瞳孔猛然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那颗悬着的心刚放到一半。 啪叽一声。 掉在地上。 彻底死了。 国营饭店嘈杂的声浪仿佛瞬间被抽空。 温乔方才那点轻松的笑意彻底僵在唇角,然后迅速碎裂,剥落,露出全然的震惊跟恐慌。 妈妈呀,这什么情况? 陆晏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不要这么巧。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陆晏沉不会误会她跟路淮舟之间有什么吧。 上次相亲的乌龙事件,她才刚刚解释清楚。 这会,又跟路淮舟单独约上饭了。 她还能解释的清吗? 救命啊! 天要亡她啊。 她才刚把男主的毛捋顺了一点,堪堪摸到他的裤脚。 一个不好,她的抱大腿之路,怕要前功尽弃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路淮舟也是,带人来蹭饭也不提前跟她打个招呼。 带就带吧,不过是多张嘴的事情。 她也不是请不起。 只是,为什么要把这尊大佛带来啊? 真是让人头秃。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温乔能清楚的瞧见对方眼底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 她被陆晏沉冷冽的眸光刺的有些心颤,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 虽然温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但她就是有一种被莫名抓包的心虚感。 不是,她心虚什么。 这真的就只是一顿感谢饭而已。 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她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可心虚的。 温乔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眨了眨眼眸,微微一笑。 只是这脸颊的肌肉因为过于紧绷,而显得不太自然。 怎么看都有一种僵硬勉强的味道。 温乔表面看似笑盈盈,其实内心慌乱不已。 短暂的沉默后。 陆晏沉没说话,反而笑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那束光恰好照在他的半边脸上,将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瓣,勾勒的格外清晰。 甚至有些刺眼。 温乔被他这一笑,弄得有点后悔。 她就不应该请路淮舟吃这顿饭。 现在陆晏沉就安静的坐在那儿。 唇角虽然轻轻的上扬,但脸上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眸光锐利,还隐约透着一股寒意。 那锐利冰冷的眼神在她周身梭巡。 带着一种了然的讥诮。 嘴角似笑非笑,仿佛窥破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似她是一株红杏,偷摸的从家里的墙头攀爬出来,恰巧被主人逮了个正着。 陆晏沉不发一言,可双眸中充满了无声的诘问跟嘲讽。 他的微笑带着切割般的锋利,似乎在无声的裁决。 路淮舟见温乔突然变得有些拘谨。 连忙开口道。 “我来介绍一下。” “这是独立团的团长陆晏沉。” “我们是搭档,也是好朋友,正好碰见了,就一起来了。” “你不会介意吧?” 温乔扯出了一个僵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不介意。” 她介意死了好吗。 路淮舟温文一笑。 指着温乔对陆晏沉道。 “这是温乔同志,是军区文工团舞蹈队的。” 温乔这会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至少脸上的情绪管理是没问题的。 她点了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一旁神色冷倨气势威压强大的男人。 笑盈盈的伸出手。 “陆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陆晏沉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盯着女人伸过来的手。 坐着没动,只用一双凛冽的眼神审视她。 温乔依旧伸着手,表面上乖乖巧巧。 笑语晏晏的看着他。 心里却在骂骂咧咧。 差不多得了啊。 都给她甩了半天脸色了。 还想怎样。 这顿饭,又不是她想约的。 一种冷凝的气氛迅速的蔓延开来。 周遭的温度都好像降低了好几度。 路淮舟看的愣住了。 什么情况? 他偷偷地踢了下陆晏沉的脚,压低声音。 “你干什么?别吓着人家了,给个面子。” 温乔倏然笑了,眼神悠悠的扫过男人冷峻的脸庞。 “陆同志,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陆晏沉盯着她无辜表情下掩藏着很好的狡猾。 磨了磨牙,嗤笑一声。 终于伸出了手。 就在他刚刚碰到温乔的指尖,她却突然收回了手。 眉眼弯弯。 “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嘛。” 那指尖像是小猫的爪子一般,挠过他的掌心,柔软又锋利。 仿佛能勾出血肉。 却又一触即离,漫不经心。 陆晏沉落空的手倏然攥成拳,抬起眸子凌厉的看了她一眼。 咬牙切齿道。 “没意见。” ------------ 第76章 危机解除 温乔视若无睹。 径直的转过头,眸眼弯弯。 朝着路淮舟笑吟吟道。 “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说着站起身,准备去窗口那边的小黑板上,看看今天的供应菜单。 路淮舟见状,连忙拦住了她。 “我去点就行,既然是温同志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让温乔请吃饭,只是想找机会见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并不是真的让她请客。 哪有让女孩子破费的道理。 温乔一想也是。 他想吃什么自己点更方便。 也就没推辞。 “说了我请客,随意,不用客气。” 路淮舟扬唇一笑。 “温同志想吃什么,我一并点了。” 温乔笑着道。 “我不挑,都可以的。” 路淮舟去了前方窗口点菜。 陆晏沉身姿笔挺,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也不说话,只是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似乎是在等着她解释。 温乔正准备开口。 就被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您好,陆团长,这么巧!” 两人同时抬起头。 一个穿着蓝色布拉吉的圆脸姑娘,正站在桌边。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晏沉,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跟羞涩。 “我叫李卫红,是军区总机室的话务员。”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好多电话,都是我转接的。” 陆晏沉闻言,眉头轻蹙了一下。 出于礼节。 他还是微微颔首。 声音是一贯的平淡无波。 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你好!” 虽然他的反应堪称冷淡,但李卫红却像是得到了鼓励。 她刚才就看见陆晏沉跟路淮舟了。 一直想过来搭讪。 但饭店里人多,她到底是个女同志,直接找上两个男同志说话。 影响有点不好。 这会温乔在就没事了。 她在军区总机室经常接转陆晏沉的电话。 第一次转接后,就爱上了他的声音。 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容貌跟他的声音一样出色。 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接近他。 今天终于遇到了。 温乔她自然是知道的。 文工团一枝花嘛。 刚才她还担心陆晏沉跟温乔之间有点什么呢。 但看他对温乔冷冰冰的态度。 李卫红就放心了。 这才上来搭话。 陆晏沉见她迟迟不离开,抬起眸子。 眉眼更冷了几分。 “有事?” 他的眸光锐利而冷沉。 像是初冬湖面上凝结的第一层薄冰。 清透,寒冷。 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李卫红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意图跟期待,在他那双过于清澈冷静的眼神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李卫红结结巴巴的回道。 “没,没事。” 陆晏沉的语气平静而淡漠。 “没事的话,请你离开。” 逐客令下的明明白白,不带一丝回转余地。 李卫红的脸瞬间涨红。 一股冰冷的尴尬从脚底迅速蹿升,烧的她耳根发烫。 讷讷地说了一句。 “那...那不打扰了。” 她猛地转身,脚步有些凌乱的快速离开饭店。 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其难堪的东西在追赶。 直到走出很远,那股被他目光冻结的寒意似乎还缠绕在脊背上。 隔着窗户悄悄的望了一眼。 男人的侧影依旧清俊挺拔,却像是一座覆着终年不化积雪的远山。 她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怯生生的火苗,被那阵冰冷的漠然,彻底吹熄了。 温乔心里酸的很。 她早知道军区里很多女兵暗恋陆晏沉。 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跟陆晏沉搭讪。 当她这个未来的女朋友是空气吗。 这个男人也是,长的这么招蜂引蝶。 都怪他。 连个名分都不给。 她想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的。 温乔抬起眸子,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神亮的有些摄人。 却并不是因为开心。 微微倾身向前,慢悠悠的开口。 “陆大团长,魅力不小啊!” “吃个饭都有人过来搭讪!” 温乔的声调拉的长长的。 像是一根带刺的羽毛,轻轻搔过。 陆晏沉抬眸看着她。 温乔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近乎挑衅的假笑。 眼睛里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带着明显的醋意跟不爽。 陆晏沉冷声道。 “我不认识她。” “哦——” 温乔拖长了声调,纤细白嫩的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用力的划了一下。 “不认识人家啊?” “可我瞧着,人家李同志对你可熟悉的很呢。” “总机的话务员,声音是不是都很好听?又脆又甜的?” “你说是不是啊?陆大团长?” 她可听说了,总机室不止一个话务员跟他表白心意了。 上次就有个外号叫小黄莺的女兵。 这次又换了一个。 陆晏沉抬眸看过去。 温乔那闪烁的眼神里写满了在意。 话语里的醋意藏都藏不住,都能拌上好几大盘饺子了。 他脸上冷峻的线条,似乎软化了一瞬。 那张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法捕捉的无奈。 但更多的是一种专注的认真。 他开口,语速平稳。 “我接电话。” “只听内容,不听声音。” 顿了顿,继续道。 “她们声音好不好听,是脆是甜,与我无关。” “我的职责是接收命令,下达命令,听取战备汇报。” “话务员的职责,是确保线路畅通,音质清晰,无一错漏。” 看着陆晏沉一本正经的解释。 温乔怔了一下。 这个男人,说话向来惜字如金。 这个时候,倒是说的不少。 温乔心底的那点介意,立刻烟消云散。 眼神还是淡淡的,但唇角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小声嘟囔了一句。 “......谁要听你解释。” 陆晏沉的眸光并没有移开。 不是一种咄咄逼人的凝视,而是一种平静的等待。 那眼神分明在说。 我回答完了,该你了。 温乔自然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 撇了撇嘴。 “昨晚我去宿舍找你,你没回来,我就在榕树林等你。” “然后遇到了政治部的宣传干事汪学兵。” “他一直缠着我不放,幸好路淮舟路过帮我解了围。” “他说如果真的想感谢,就请他吃顿饭。” “你不要误会,今天这顿饭没别的意思,真的就是一顿感谢饭而已。” 温乔三言两语说完了。 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 她的瞳孔黑亮,眼型精致,灵动含情。 温乔一直很善用自己的眼神优势。 她的眼神,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 陆晏沉的下颌线绷的紧紧的,眼底沉黑隐晦。 她的眼睛像是山涧清浅的潭水,所有的情绪都澄澈的映在粼粼得的波光里。 当她说让他不要误会的时候,视线直直的迎上来,毫不避讳的任他审视。 带着无需证明的坦诚。 陆晏沉是侦察兵出身,对方有没有说谎,他一看便知。 刚才,他能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某种沉甸甸的真心。 像是一捧饱满的稻谷,每一粒谷壳都裹着阳光晒透的诚实。 温乔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不躲不闪,直勾勾的看着他。 直到看的眼睛都有点酸了,对面的男人还是一声不吭。 良久,温乔才听见对面的男人。 嗯了一声。 陆晏沉神色稍霁,姿态放缓。 原本紧抿的唇线微微的松弛下来,如同初春冰面上,裂开的第一道涟漪。 长睫在眼底透出的阴影,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的眸光依然清冷。 却不再是刺骨的寒泉,而是融了暖阳的春水,潺潺流过青石。 温乔见状,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相信她了。 那就好。 这个男人平时就够难哄的了,如果再加上误会。 更难搞了。 ------------ 第77章 这是要准备给她名分了吗? 路淮舟点完菜回来的时候,立刻察觉到。 餐桌上的气氛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一人端着一个搪瓷缸。 陆晏沉神色清冷,端着搪瓷缸自顾自的喝茶,没有分给温乔半点眼神。 窗外的阳光突然破云而出。 将瓷缸里的茶汤映的如琥珀般温润。 刚才那些冷凝的气氛,仿佛都融化在了袅袅的茶烟里。 路淮舟见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就担心陆晏沉还跟刚才一般,气势咄咄逼人,再吓着人姑娘。 这样就挺好。 这种不咸不淡,无比疏离的模样,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路淮舟开始找话题跟温乔聊天。 “温同志,听说你们上周的文艺汇演很不错,同志们反响很热烈。” “嗯,同志们喜欢就好。” “你们舞蹈队平时练功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不过再辛苦也比不上你们军人训练辛苦。” “可惜我当时还在医院,没看到你精彩的演出。” 温乔笑了笑。 “没关系,文艺汇演以后还会有的。” 路淮舟眉眼温和。 “下次你还会上台演出吗?” 温笑想了想。 “还不确定,在等通知。” 最近文工团紧锣密鼓,都在为马上到来的国庆节汇演做准备。 虽然温乔心里有答案。 她是领舞,肯定要上台的。 但具体名单没下来,她也不好提前透露。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好些。 跟路淮舟聊天很舒服。 他把分寸跟距离掐的刚刚好。 保持着纯粹的专业交流,跟革命友谊范围内的关心。 温暖而不越界,亲切但保持分寸。 每一句话都恪守着,那道看不见却无比清晰的界限。 不带一丝一毫的逾矩。 不管温乔说什么,他总是能接到她话语的脉络上。 再顺着她织就的那条线,自然的往下走一程。 听她说话时姿态专注,目光柔和。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落在了最适宜的空拍上。 只余下一种被妥善安放的从容。 温乔都无需特意的找话题。 就能源源不断的聊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愉快。 温乔心中不禁感叹。 难怪路淮舟是军区女同志心中的白月光男神呢。 这情商,这口才。 再加上这容貌气质。 个人魅力几乎拉满了。 哪个女生不犯迷糊。 两人聊得正开心。 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饭菜好了。” 路淮舟赶忙起身说道。 “你们坐着,我去窗口拿。” 温乔也没抢着去。 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住,一抬眼,便对上了陆晏沉的目光。 他的双眸漆黑幽深,似乎蕴含着一丝不快。 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起身去窗口端菜。 温乔莫名的就怂了。 立刻把唇角的弧度收敛起来,心虚的垂下眸子。 真是飘了。 只怪男配长得太养眼。 又能说会道。 她就聊得有点嗨了。 路淮舟很快就把菜端上桌。 清蒸秋鲩鱼,白灼河虾,爆炒鱿鱼,白切鸡,芋头扣肉,素炒空心菜。 还有一碗番薯糖水跟三份米饭。 温乔还是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吃饭。 虽然还没开动,但单凭色香味形,已经很让人垂涎三尺。 温乔平时很喜欢吃鱼,但不喜欢刺多的。 尤其是鲩鱼这种,浑身全是小刺的鱼。 那尾鱼静卧于长盘之中,周身淋着琥珀色的勾芡,油亮生光。 鱼皮因猛火急蒸微微崩裂,露出底下雪白的鱼肉,极嫩。 温乔用筷子轻轻一碰,便颤巍巍的分离。 三丝切的很细,如同绣线般交错横陈在鱼身之上。 温乔夹了一块鱼肉,沾了点汤汁。 入口嫩滑鲜咸,配上刚出锅的丝苗米饭,真是舌尖上的享受。 就是刺多了点。 爆炒鱿鱼鲜嫩醇香。 河虾薄脆,饱满的虾肉紧实弹牙。 白切鸡满口生香。 就连芋头扣肉,温乔也吃了两块。 她不爱吃肥肉。 但这里面的五花肉配着粉糯的芋头,自身的甘香化解了油腻。 每一口,都充满了油脂与碳水带来的最原始,最踏实的幸福感。 再配上清脆的空心菜。 最后再喝上几口番薯糖水,直接甜到心底。 这顿饭,温乔吃的很是满足。 到底是国营饭店,大厨的手艺不是吹的。 跟文工团小食堂里菜色相比较,口感层次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说到这里,温乔又想起田胜男的手艺。 如果这些菜,交给她来做,肯定比这个还好吃。 温乔见路淮舟吃的差不多,从帆布包里数出钱票,递了过去。 “路同志,给,说好了我请客。” 路淮舟愣了一下。 “不用了,有机会,下次你再请过来就是。” 不等温乔继续说什么。 路淮舟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你们在门口等一下,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转身就走了。 温乔只好把钱票推给陆晏沉。 “你帮我把这些钱票转交给他,说好了我请客的。” 她可不想再欠路淮舟人情。 陆晏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拒绝道。 “不用,我有。” “我会给他。” 温乔怔了一下。 他这几个意思? 这是准备要给她名分了吗? 温乔心中窃喜。 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倾身凑近男人。 眉眼弯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促狭道。 “真的有吗?” “上次不是说,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了吗?” “怎么还偷偷藏私房钱呢!” 陆晏沉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 “饭钱还是有的。” “我会给他的,走吧。” 说完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去。 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 第78章 坦白 温乔脑子里的小火苗瞬间炸成了烟花。 他害羞了! 他居然害羞了!! 温乔在脑海中欢天喜地的打了好几个滚,这才优雅的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现在可太开心了。 撩拨了那么久,温乔鲜少在陆晏沉脸上见到,除了清冷淡漠之外的神色。 而且,他说会把钱给路淮舟。 是不是在心里没把她当外人。 要不然,非亲非故的,凭啥要替她还这份人情。 之前温乔心里总别别扭扭的。 觉得不该跟路淮舟单独来吃饭。 现在倒是觉得。 歪打正着。 约对了。 陆晏沉心里是在乎她的。 这座巍峨的大冰山终于被她撬开了一角。 还是很大的一角。 不容易啊。 让男主彻底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框框撞大墙。 或许尚需时日。 但她的第一面旗帜已经插在了冻土之上。 陆晏沉这座冰山已经悄然的开始融化了。 抱上男主的大腿,指日可待。 路淮舟刚把车开过来,就看见温乔笑语晏晏的站在饭店门口。 她仰头看着他的方向,眉眼弯弯。 脸上的喜悦之情,似要从唇角中溢出来一般。 清澈的眼眸中,炸开喜悦的烟花。 明显蕴含着一种异样的情愫。 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涡,涟漪层层。 不自觉地让他沉沦。 路淮舟心中怦然一动,慌忙别开目光,不敢跟她对视。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被这个璀璨的笑容,照的通明。 旋即万籁俱寂。 仿佛不是眼睛看到,而是胸膛被什么温暖而极其精准的东西猝然击中。 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他。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好几拍。 陆晏沉站在吉普车前,犹豫了一下。 还是帮温乔打开后座车门。 温乔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 声音甜甜的道谢。 “谢谢。” 直到把温乔送到宿舍,路淮舟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个明媚的笑意中。 陆晏沉扭头瞥了他一脸回味的表情。 薄唇紧抿。 从兜里掏出钱票。 递了过去。 “今天的饭钱,温同志让我转交给你的。” 路淮舟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能要呢?” “哪有让女同志请客的道理?” 陆晏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她说不想欠你人情。” 前一秒,春风还荡漾在路淮舟的眉梢眼角,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结果,陆晏沉这一句话,就把他心中那些暖意盎然的画面。 全部击碎。 陆晏沉捏了捏眉心,见他满脸失望。 忍了忍。 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们不合适。” 路淮舟一脸诧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陆晏沉眉心紧紧拧着,几乎打成了一个结。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要告诉他,温乔从第一次见面,就跟他表白。 她想尽一切办法的接近他,撩拨他,就是为了要跟他处对象。 陆晏沉脑海中骤然又浮现出,温乔那天在榕树林里的大胆发言。 这个女人还说想尝尝他的味道。 这些情话,温乔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来。 但他却是难以启齿。 见陆晏沉默不语。 路淮舟笑了笑。 “合适不合适的,总要相处之后才能知道。” 顿了顿,路淮舟接着道。 “而且,我觉得她对我,应该也不是一点想法没有。” 温乔跟其他的女孩子是截然不同的。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清澈,像是山涧里未被尘世沾染的溪水。 那不是审度的眼神。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掂量。 路淮舟不相信,温乔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军区里所有的女同志看向他的时候,首先衡量的是他的家世能带来的好处。 后面才是他这个人。 而温乔看他,就只是看他。 眼里只有欣赏。 她的目光是坦然的,纯粹的,不带一丝目的。 仿佛他周身那些附加的耀眼的光环,譬如家世,权力,财富不过是虚无的东西。 而且聊天的时候。 他总能找到一种知音的感觉。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懂。 也能接得上。 这不就是柏拉图书里说的。 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魂伴侣吗? 陆晏沉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心中燥意更甚。 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段关系,路淮舟就突然插了进来。 看着路淮舟脸上迷之自信的执着笑容。 陆晏沉不想打击他,但又不想欺骗他。 他思忖良久。 还是觉得应该坦然相告。 趁着路淮舟用情不深,赶紧把这份爱情的萌芽掐死。 陆晏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直接开门见山。 “她有喜欢的人了。” “什...什么?” 路淮舟声音不高,温和的声音像是绷紧的琴弦。 “你怎么知道?” 他猛然抬头,探究的目光直视陆晏沉。 那双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疑虑。 陆晏沉神色平静,不闪不躲。 就这么跟他对视。 反正路淮舟早晚要知道的。 从他嘴里知道真相,总比被温乔当面拒绝强。 “不要告诉我,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路淮舟何其聪明。 他跟陆晏沉两人既是搭档,又是朋友。 对陆晏沉的性子自然了解。 陆晏沉从不说多余的废话,也不做无用的事。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路淮舟就能领会。 他只跟陆晏沉对视了一眼,就确定了答案。 “你也喜欢她吗?” 良久,路淮舟才轻轻的开口询问道。 陆晏沉继续沉默下来。 说不喜欢,那是违心的。 他现在心里也乱的很。 沉闷凝重的气氛在寂静的车内开始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 路淮舟唇角试图向上扯动,勾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弧度。 但脸部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使得那个笑容看起来极其勉强。 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他的嗓音干涩无力。 “那我…祝福你们。” 虽然陆晏沉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路淮舟心中盈满了苦涩。 原来,温乔刚才那个璀璨明媚的笑容,不是给他的。 那些让他视若珍宝的相处时光,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的友谊。 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路淮舟深吸了一口气。 几乎是立刻在心中对自己喊了停。 不能往下想了。 那笑容再明媚,也不是照向他的阳光。 那眼眸再清澈,里面映照着也是别人的影子。 他这点刚刚萌发,甚至还来不及仔细描摹形状的喜欢。 原来从一开始,就落错了地方。 成了一场自作多情的误判。 他试图将那抹笑容的影子,从脑海中驱散,将她的声音的余韵,从耳中清除。 然后,迅速的,把那份悸动打包封存。 扔进内心的某个永不开启的角落。 ------------ 第79章 认清 天色渐暗,风声突然狂躁起来,裹挟着地上的扬起的尘土,沙砾跟潮湿的水汽。 制造了一片混沌的灰黄色雾障。 温乔来到军官宿舍的时候,走廊空无一人。 这次,陆晏沉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她快步走过去,刚抬起手。 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温乔二话不说,直接挤了进去。 陆晏沉见状。 哐叽一声关上了屋门,还顺手把窗户也关上了。 温乔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作训服。 屋内晕黄的灯光映在他俊逸的脸上,给他的面庞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中和了他身上冷峻威严的军装气质。 整个人显得温和了不少。 两人的视线对上,温乔不仅没回避,反而直勾勾的看向他。 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他想要干什么? 温乔记得清清楚楚。 上次她来的时候,还是个大白天。 陆晏沉为了避嫌,还专门找了个超亮的电灯泡。 现在可是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还门窗紧闭。 这会也不避嫌了。 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会吧? 不会吧!! 难道陆晏沉之前都是装的。 平时看起来那么禁欲清冷,难不成私底下这么闷骚? 陆晏沉睨了她一眼,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床边。 摘下军帽。 然后,开始脱军装外套。 温乔见状,心情有点微妙。 心跳都加速了。 他居然在脱外套? 不会是真想跟她干点啥吧。 虽然温乔嘴上各种撩骚,但到了真正的时候,还是有点怂了。 不过她一会就想通了。 一步到位,也是OK的。 虽然进展是有些快,但这,不也是她想要的吗。 温乔唇角一扬,唇瓣浮起一抹笑意,眸子里瞬间就荡漾起潋滟的波光。 她走过去。 在男人脱下外套挂在衣帽钩转身后。 她倾身过去,贴近他,纤细的手腕顺势搭了上去。 吐气如兰。 只是,她的指尖还未触碰到男人,就被他躲开。 陆晏沉后退了一大步。 神情冷肃。 “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干......” 你。 最后那个字温乔没说出来。 这会还装什么。 他又是关门,又是关窗,还脱衣服。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温乔话没说完,但对方秒懂她的意思。 陆晏沉蹙眉。 “你一个女同志,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 龌龊。 他又想起上次温乔赤裸裸的情话。 耳根微微发烫。 下意识的又后退了一步,尽量跟她拉开距离。 单人宿舍不过十几平米,陆晏沉一退再退。 像是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 温乔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过她没打算放过他。 逼近他。 凑了过去。 “不要什么?” 又说她思想不纯洁呗。 “男女之间要这么纯洁干什么。” “再说了,你这关门关窗,还脱衣服。” “难道思想就纯洁了?” 陆晏沉闻言顿时气结。 外面狂风大作,一看就是要大雨要来临的架势。 而且,孤男寡女的,让旁人看到。 影响不好。 脱外套,是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去视察新兵连的训练。 一个兵蛋子在练习腹部绕杠的时候,呕吐物溅到他的军装外套上了。 他担心会熏到温乔。 这个女人的性子他清楚的很,娇气又爱干净。 而且,她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个女同志,跑到单身男军官的宿舍门口,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 不到明天,流言蜚语就会满天飞。 好在这会外面天气不好,大家都回宿舍休息了。 走廊上没什么人。 进来就进来吧。 “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啊。” 温乔把陆晏沉逼到了墙角,手肘支在他的胸口。 水汪汪的双眸盯着男人,一本正经的飙起了情话。 “晏沉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乔一下子抱住了男人的劲腰。 使出了磨人撒娇大法。 “你就跟我处对象嘛!” “好不好?” “你先松开。” “你先答应,我就放手。” “你松...” ‘“处对象嘛,好不好?” “好不好嘛?” 温乔继续再接再厉。 “我每天想你都想的睡不着觉。” “你是我睡前想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睡醒后想的第一个人。” “即使在梦里,你也是我最想见到的人。” “我真的想跟你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虽然她的甜言蜜语是土了点,但架不住这个年代的人没听过。 陆晏沉确实没听过。 这个年代男女关系相对保守,有情意的男女互相看两眼都会害羞。 也不知道这女人,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露骨的情话。 陆晏沉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他之前总觉得温乔靠近他,目的不纯。 但左思右想,观察了她许久。 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家世背景。 她并不能在他身上图谋到任何的好处。 甚至,还有可能会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如果她真的想攀高枝的话。 路淮舟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陆晏沉想要推开她,偏偏这个女人抱得很紧。 他双手骤然攥紧,手背青筋隐隐现出。 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耳中听着她小嘴里,巴拉巴拉冒出来的甜言蜜语。 还有一股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萦绕在他的鼻尖。 陆晏沉的眸色渐渐幽深,下颌线紧绷,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 耳尖悄悄的又染上了红晕。 温乔还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来蹭去的。 陆晏沉血气一个劲的往下涌,汗都被她逼出来了。 在仅有十几平米的空间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痛苦又欣愉。 气氛粘稠的仿佛在拉丝。 对于一个长期禁欲的单身大龄男青年来说。 被喜欢的女人抱着蹭着,绝对是一种折磨。 陆晏沉浑身燥热起来,身上的肌肉都僵硬无比。 他想起了路淮舟今天的话。 问他是不是喜欢温乔。 虽然他没有回答。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 有什么东西,脱轨了。 他的世界只有两种底色。 祖国的绿,与心底那抹关于家人的,从不示人的暖色。 肩上的领章是他的魂。 为陆家洗清冤屈是他的责任。 这些年,他活的像是一把时刻上膛的枪。 清冷,精准,目标明确。 直到温乔出现。 那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柔软的,悸动的情绪在他严格自律的心腔中。 横冲直撞。 试图找到一个出口。 所有清冷的理性,严密的逻辑,坚固的防守。 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土崩瓦解。 这场情动,就像是战场上突如其来的诡雷。 炸的他,措手不及,理智尽碎。 却又无法抗拒。 ------------ 第80章 那就处 陆晏沉咬了咬牙。 声音又低又哑。 “你真要跟我处对象?” 温乔闻声,立刻从他怀里抬眸。 毫不犹豫道。 “要。” “好,那就处。” 这下,轮到温乔吃惊了。 她今天其实心里也没谱,只是来例行撩拨。 为自己继续争取一下女朋友的名分。 陆晏沉拖的时间越久,松口的可能性就越低。 她其实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答应了。 温乔先是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乎想从他清冷的眼眸中再次确认真实性。 她的唇角完全不受控制的上扬,笑意差点要从水汪汪的双眸里溢出来。 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全宇宙的星辰。 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的起舞。 陆晏沉这朵皑皑雪山上开出的高岭之花。 终于。 被她拿下了。 可喜可贺。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撩不动的男人。 只有不努力的小仙女。 男主这根粗大腿。 这不就抱上了。 温乔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做一条躺赢的咸鱼了。 温乔莹白的手臂圈住男人的脖颈。 亲昵的晃了晃他。 一双眼眸犹如春日初绽的花朵上的那一滴露珠。 盈盈欲滴,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芒。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她歪了歪头,黑绸般的头发从她侧脸垂落下来。 在房间晕黄的灯光下,丝滑黑亮,衬着那张精致的面容,愈发的娇媚昳丽。 陆晏沉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轻轻的嗯了一声。 沉声道。 “你先松开,我有话跟你说。” 温乔见男人神情有些严肃,没再继续撩拨他。 懒洋洋的靠在床头。 陆晏沉眉宇微蹙,声音清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训诫意味。 “坐好,像什么样子?” 温乔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没骨头似的又往下滑了滑。 懒洋洋的拖长了语调。 “嗯?怎么就没样子了?” 这可是最标准的仙女瘫。 陆晏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作为一名军人,坐有坐相。” 温乔撇了撇嘴。 “我这叫松弛感,懂不懂!” “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干嘛还端着一本正经啊?” “累不累啊!” 她看了陆晏沉一眼,这个男人的军容军纪确实没的说。 在这么私密,放松的环境里,他的站姿依然如松柏般挺拔。 陆晏沉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神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对标准的天然执着。 可能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对她这副没规矩的无奈。 温乔见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亲爱的陆团长,不如你亲自来指导一下,什么叫坐有坐相呗!”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 无视她眸中的挑衅。 几步走到她身边。 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一丝干净清冽的松木气息。 却并无压迫感。 他动作直接而利落。 一只手,稳定的扶上她的后腰。 男人的掌心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轻轻向前一推,将她下意识微驼的脊背抚直。 另一只手则是轻按她的肩膀。 向下微微一压。 摆正了她有些耸起的肩线。 “坐正。”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堪称平静。 但吐字清晰,带着军人特有的那种不容辩驳的指令性。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温乔都有点懵了。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温乔轻薄的裙子衣料,烙在皮肤上。 让她微微一颤。 在那股温柔的力量下,温乔几乎是本能的顺着他的力道调整了姿势。 温乔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是有强迫症吧。 她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他手底下的兵。 温乔瘪了瘪嘴,一脸不开心。 “可是这样坐,很累啊。” “而且,我们现在在约会哎!” “我坐的那么端正干什么?” 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律跟克制。 她趁着男人不注意。 一把握住男人的大手。 “哎呀,不要说这个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坐下说嘛。” “你站着太高了,我仰着脖子累得慌。”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男人拉到床上。 陆晏沉一个没注意,就被温乔拉了过去。 略微有些踉跄的贴在了她身边,坐了下来。 温乔牵住男人的大手,笑语晏晏。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陆晏沉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迅速的缩了回去。 但温乔没给他退缩的机会。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温柔的固执,再一次寻过来。 轻轻撬开他微握的拳,细腻的指腹似是不经意的划过他的掌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 陆晏沉神情有些不自然。 轻斥道。 “你是个女同志,要矜持一些。” 温乔眨巴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矜持啊?” 笑话,她温乔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 新时代的女性,花开堪折直须折,矜持个毛线。 她小嘴叭叭叭的。 “牵个手就不矜持了?” “我们现在可是对象关系。” “再说了,这又不是公众场合。” “私底下,拉拉小手怎么啦?” 温乔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得寸进尺,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仰起小脸。 用着最无辜的语气说道。 “陆同志,思想不要滑坡嘛。” “拉拉小手,是为了培养稳定和谐的革命同志友谊,是必要的思想交流。” “既然要处对象,首先就要全方位的了解对方啦,身体发肤自然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只有互相了解透彻了,才能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嘛!” 陆晏沉被她强词夺理的话给噎了一下。 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的条令来反驳她培养革命友谊这顶大帽子。 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笑意的狡黠眸子。 陆晏沉嗓音低沉喑哑。 轻轻的训斥了一句。 “歪理邪说。” 但他那只原本想挣脱的手,却在她这番革命理论的攻势下,彻底放弃抵抗。 默许了这场以友谊为名的亲密。 ------------ 第81章 对象就是拿来用的嘛 他战术性的清了清嗓子。 这才回归正题。 “我把钱票都已经还给淮舟了。” “还有,以后跟男同志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温乔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俏皮的说道。 “那跟你呢?” “要保持距离吗?” 见她不当回事,嘻嘻哈哈的。 陆晏沉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温乔立刻感受到了男人的不悦。 赶忙说道。 “知道了啦!” “不过,路参谋长这个人挺不错的。” 上次她答应路淮舟的邀约之后,就觉得不妥当了。 但当时也不好再反悔了。 后来,路淮舟带着陆晏沉一起来赴约。 温乔当时还觉得路淮舟这个人不靠谱。 明明是请他一个人吃饭,就随便的带个朋友过来。 后来,还是凌微微跟她解释了一下。 温乔这才明白。 路淮舟是担心熟悉的人看见了,惹来风言风语的。 再给她造成困扰。 温乔这才了解,这个年代的男女同志相处,尤其是单独约饭。 绝对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用餐。 而是发出了一个极其强烈的,积极的信号。 可以说是处对象的明确开端。 幸好,路淮舟没有误会,也对她没什么想法。 不然也不会带陆晏沉来了。 陆晏沉闻言,抬眸看来。 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深邃的眼底闪烁了一下,下颌线有些紧绷。 一言不发的盯着温乔看了良久。 温乔没注意到男人复杂的眼神,转移了话题。 “哦,对了,亲爱的陆团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啊?” 陆晏沉瞥了她一眼。 “好好说话。” 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这些花里胡哨的词汇。 温乔抱着男人的手腕,亲昵摇晃着。 “你先答应我嘛!” “我保证,绝对不违背军规军纪。” 陆晏沉只淡淡的一瞥。 “说。” 温乔巴拉巴拉的,把田胜男的事情说了。 温乔前些日子细细的打听过了。 文工团食堂的炊事班都是军区里直接派的。 里面的任命选拔,也是军区直接负责。 如果是文工团内部选拔,温乔自己就能去托关系。 但涉及到军区那边,她就插不上手了。 这件事,只能找找军区里的,能说的上话的人帮这个忙。 以前她跟陆晏沉没确认关系,没有立场也没理由开口。 如今,两人已经是对象关系了。 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当然第一时间找男朋友帮忙啦。 这个口,她开的理直气壮。 心里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 男朋友嘛,当然是拿来用的。 温乔也知道办成这件事,并不容易。 但,田胜男对她助益良多,她一直都惦念着她的好。 以前,温乔是没有这个能力。 如今,她抱上了男主的粗大腿。 当然要借力把她拉出苦海。 羊城的九月份,台风季还未完全过去。 挖排水渠的工作一直要持续到下个月呢。 每天都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而且,每天都吃不饱饭。 时间久了,她身体早晚会垮掉的。 温乔见陆晏沉不说话,就使出了撒娇大法。 用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手指轻轻的握着他的大掌。 晃呀晃呀。 声音又软又甜。 像是自动加入了糖分,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晏沉,就帮我这个小忙,好不好嘛?” 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会帮我的,全然的信任依赖。 仿佛他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超人。 陆晏沉看着女人那双充满期盼的双眸,敛了敛神色。 提了提眉。 “厨艺好的人多了,为什么给她机会?” 温乔眼睛一亮,这是有戏啊。 她立刻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 “她的厨艺不是一般的好。” “让她来文工团的食堂,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她这么好的手艺,不去保障咱们最重要的文艺战士,去修什么排水沟。” “那是人才的浪费,国家的损失。” “吃了她做的饭,思想更红,干劲更足!” “我敢用我的党性担保,把她调到文工团食堂,绝对是人岗相适,最优配置!” “她要是去了,文工团的同志,肯定能以更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演艺事业当中去。” “这是为革命事业立大功啊。” 陆晏沉听了她上纲上线的长篇大论,不禁失笑。 这口才,这调调。 比政治部的那些老学究还厉害。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好像他不把田胜男调去文工团的食堂,不仅对不起党和人民,还对不起革命事业。 他的唇角极其轻微的,不受控制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又立刻被他用力压了下去,想恢复到一条清冷的直线。 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 “党性?” “你是党员吗?” 温乔顿了顿。 “我…我虽然不是党员,但我思想进步,一心向党。” 大哥,这是重点吗? 她嘴皮子都说破了,把平日里研读的政治文件都用上了。 他到底答不答应啊。 温乔直接上杀手锏。 她拉过陆晏沉的大掌,不由分说的,将他那只总是克己复礼的手,贴上了自己温软细腻的脸蛋。 “哎呀,你就帮帮我嘛。” “她做的饭真的很好吃的。” “自从我来了这里,天天吃不好,你摸摸我的脸,都瘦了。” “你就答应我嘛!” 掌心清晰的传来脸颊的温热,柔软和细绸般的滑腻感。 那触感像一道凶猛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御。 陆晏沉整个人如同瞬间过电般僵住,手臂上的肌肉硬的像铁块。 本能的猛然向后抽手。 他的瞳孔倏地收缩,总是平静无波眼眸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轻斥道。 “你......像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温乔红唇微嘟。 不以为然。 “那怎么啦!我们是对象,拉拉小手,摸摸脸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说完温乔又拽着他军装衬衫的衣角。 摇晃了几下。 “你就答应我嘛!” 陆晏沉迟疑了片刻,才吐了一个字。 “......好。” 温乔欣喜若狂。 “你答应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谢谢亲爱的男...啊不,对象!” 陆晏沉薄唇紧紧抿,仿佛懊恼自己如此轻易就缴械投降。 “下不为例。” 说完,陆晏沉身体往床尾那边挪了一下。 重新拉回一个他认为安全的,符合同志身份的距离。 仿佛这一臂距离,能帮他重建起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下颌线再次微微绷紧,试图恢复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 当他再次看向她,眼眸已然平静。 郑重其事的道。 “我们谈谈。” “谈什么?” 他的声音沉哑,语调却是异常的认真,甚至是有些严肃。 “我们.......” 他开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恰当的词语。 “我们才刚刚开始,这样......不好。” 他继续说道。 语气像是在陈述一条纪律准则。 “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 这份感情,他既然接受了,必然会珍而重之。 在他看来,真正珍视一段感情,不应该被本能和冲动驱使。 他信奉的是克己复礼,用绝对的理性跟尊重来对待她。 他想要的是水到渠成,名正言顺的亲密。 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越界。 ------------ 第82章 循序渐进 温乔嘴上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好。 顺着他的思路。 “那......循序是什么步骤?” “渐进...又是什么标准?” “要不,陆团长,你写一份文件,让我学习一下。” “不然......我怕我把握不好分寸呀......” 温乔歪着头,眨巴着水盈盈的眸子,闪烁着纯粹的求知欲。 陆晏沉的珍惜跟尊重,她完全接收到了。 但,谈恋爱这种事情,又不是解数学题。 哪有那么多清晰的步骤跟公式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尤其是心跳,更是控制不了。 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心动,就是最大的道理跟最快的进度条。 要是把它圈在条条框框里,该有多无聊啊。 陆晏沉闻言,明显怔住。 薄唇微张,像是要解释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耳根刚刚褪下的那一丝绯红,又以惊人的速度卷土重来。 手指无意识的蜷缩又松开,喉结紧张的滚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挺直了本就笔挺的脊背,仿佛在接受一场严峻的拷问。 陆晏沉看了眼温乔,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狡黠灵动的光芒。 明白自己再一次被对方逼到了理论的死角。 且无路可退。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冷静。 “胡闹。” “这种事情,怎么能写在文件上。” 语气虽然是训诫,却似乎带了点无奈。 温乔撇了撇嘴。 “是你自己说的,要循序渐进啊!” “我答应了,你总得给一个标准吧!什么才叫循序渐进。” 免得以后又说她越界。 一个大男人,把贞操看的比什么都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陆晏沉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严肃,客观,冷静。 “循序渐进就是遵循事物的发展规律,不要...急于求成。” “比如?” “比如,先从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开始。” “然后呢?” “然后,思想层面的交流学习。” 温乔蹙了蹙眉,谁要跟他的思想交流。 还学习。 学习他的老古板,老顽固吗? 她只想跟他的身体交流。 “我说的是肢体接触,你不会想跟我谈柏拉图式的爱情吧?” “就比如现在,我们已经确认了关系,拉拉小手,算是渐进吗?” 陆晏沉被她逼得快招架不住。 当他试图具体化时,语言会突然变得极其艰难和羞涩。 每一个词都有些烫嘴。 “公共场合,最好不要有肢体接触。” “哦,那就是私底下可以了。” 陆晏沉看着对方脸上越来越藏不住的,小狐狸般的笑容,就知道这件事跟她分说不清楚了。 他不再磕磕绊绊的解释,目光深深地看向她。 神情真挚,语气郑重。 “我希望我们能从同志式的互相了解开始,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向前走。” 他顿了顿,接着道。 “而且,你还小。” 感情不是儿戏,它意味着责任跟将来,慢慢了解,慢慢磨合,这样更稳妥。 这是他对她的诚意。 温乔听着男人低沉而诚挚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虽然她不是很理解,陆晏沉为何如此执着。 但她接收到了这份诚意。 反正,两人已经确认了关系。 这个粗大腿算是抱上了。 下面的进程,慢一点也无妨。 原主才十八岁,年纪确实不大。 也不着急结婚。 是该好好的享受甜蜜的恋爱的时光。 温乔不再继续逗他。 微微颔首,轻轻地,认真的,点了点头。 表示她听进去,并且同意了。 她伸出手指,勾过他的大手,用纤细的指尖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像是一个无声的印章,盖下了同意的契约。 眼神清澈的看着他。 语气带着一丝俏皮味道。 “你的循序渐进,我批准了。” 陆晏沉见状,眼底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了下手上的腕表。 “时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温乔点了点头。 外面的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 夜色如墨,缓缓浸染了羊城军区上空的天幕。 昏黄色的路灯,带着一点橘色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几圈孤零零的光晕。 办公楼的窗户绝大部分都是漆黑的,只有军人的营房那边,才有些明亮的光带。 白天的口号声,操练声都已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秩序井然,肃穆而内敛的寂静。 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 温乔走的慢吞吞的。 陆晏沉也没有催促,只是配合她的脚步,调整了步调。 她瞥了眼两人中间。 那距离都能再塞下一个人了。 温乔放轻脚步。 像是一只灵巧的小猫咪,悄无声息的缩短了两人之间,那一步之遥的安全距离。 她的靠近几乎没有声音,只有裙摆极轻微的,摩擦发出的窸窣声,瞬间被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掩盖。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 温乔小心思蠢蠢欲动。 没有肢体接触,谈的哪门子恋爱。 她的手臂自然垂在身侧,看似随意,实则蓄着一丝故意的试探。 陆晏沉身姿挺拔如常,仿佛仍在队列之中。 双手自然的垂在裤线两侧。 就在他的手指随着步伐自然的摆动,即将落回裤侧刹那。 温乔的小指像是无意间,又带着精准的算计,极其快速的,轻轻的勾了一下他的小指。 那触碰轻如蝉翼,一触即分。 快的几乎是个错觉。 指尖传来的温热与细腻触感,却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的窜过相触的皮肤。 陆晏沉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步伐甚至出现了半秒的凝滞。 那只被勾到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攥进掌心。 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封印住那转瞬即逝的,酥麻的异样感。 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转头看她,视线甚至更加笔直的钉在前方的黑暗中。 但耳廓却以惊人的速度红透。 那一勾之后,温乔迅速收回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见陆晏沉神色如常。 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一个极小的,极甜的弧度。 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陆晏沉没有出声质问,也没有开口训斥。 更没有拉开距离。 那紧绷的沉默,已然是一种无声的,震耳欲聋的回应。 温乔心里瞬间就有数了。 这个男人就是口谦体正直。 嘴上说着不要,不行。 可身体却无比的诚实。 ------------ 第83章 终于有名分了 接下来,温乔没再继续造次。 既然她答应了对方,要循序渐进。 那自然要收敛一些。 而且,谈恋爱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智慧的。 要懂得博弈策略。 就拿她来说。 因为刚开始陆晏沉对她无意。 而她又想把他撩到手。 所以在追求阶段,她展示主动,热情跟诚意。 是打破坚冰,明确信号的必须手段。 这时候她必须要主动,这是冲锋的号角。 一旦关系确立。 对方的心意得到确认。 就不能再继续上赶着了。 要学会战略性的撤退。 恋爱是需要双方共同投入精力,时间跟心思来经营的。 在这段感情中,她已经做到了抛砖引玉。 接下来,主导权要移交到陆晏沉的手中。 让这段单方面的追逐,转变成双向的奔赴。 陆晏沉只把她送到宿舍门口那棵榕树下,便停住了脚步。 这是他能抵达的极限距离。 再往前,便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给上级打恋爱报告。 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陆晏沉目光平视院子里透着微弱灯光的门洞,下颌线绷得的有些紧。 双眸平静无波,声音低沉。 “到了。” 温乔眼神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笑盈盈的看着他。 “嗯。” 陆晏沉看着她嫩白的脸蛋,又想起了掌心那股滑腻的触感。 他的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 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 “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温乔说完也不走,眼神里满满的期待。 似乎在等待什么。 沉默了片刻。 陆晏沉才回了一句。 “晚安。” 那声音很轻,还有些低,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沉磁。 温乔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脚步轻快的踏进宿舍院子的门廊。 走到门洞的阴影处。 温乔回眸。 果然,陆晏沉还站在原地。 保持着那个挺拔如松的军姿,像一尊沉默的哨兵塑像,牢牢的盯着她的背影。 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似乎是无声的蔓延至她的脚下。 温乔唇角勾出一个明显的弧度,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脸颊,转身跑进宿舍。 原来,被喜欢的人凝视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隔三差五的就有男同学跟在她身后,一直尾随。 就算跟到了她的宿舍,还是会站在宿舍楼下,默默地行注目礼。 让温乔烦不胜烦。 ......... 羊城的九月,暑气未消,空气依然粘稠湿热。 秋日的阳光比盛夏还要澄澈,斜斜的穿过树木层叠的枝叶,在红砖的地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斑。 用过午餐后,几乎所有舞蹈队的队员们,都聚集在院子里。 舞蹈队员有的扶着斑驳的把杆压腿。 有一些,靠着墙,练习直倒立跟一字马。 还有些在院子中间踢腿,控腿。 距离国庆不到一个月了。 文艺汇演的节目单早就定下来了。 光舞蹈类的节目就有好几个,排练时间很紧凑。 所以,平日里,基训的时间就被挤压了。 但基本功这种东西,一天不练习就会生疏。 队员们只得充分利用一切休息时间,进行各种训练。 每个人表情都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狠劲,绷直的脚背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整个舞蹈队都在院子里练习,温乔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躲懒。 毕竟,她现在不仅是领舞,还是优秀的标兵。 总得有点觉悟。 只能被迫营业了。 但她的基本功是所有队员里,最扎实的。 因为灵泉水的缘由,就算她一个月不练,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 所以,每次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温乔跟凌微微躲在角落,有一下没一下的拉伸。 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块牛肉干。 光明正大的划水摸鱼。 指导员肖红艳这时候走了进来。 “小温,小温在吗?” 温乔听到声音,三两下把口中的牛肉干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指导员,我在这里。” 唉呀妈呀,这藏区的牦牛肉干太硬了,都能当磨牙棒使了。 像是风干了千年的皮革。 她刚才猛地咽下去,差点卡在嗓子眼。 温乔抻了好一会脖子,才顺了下去。 肖红艳大步走了过来。 温乔穿着一身练功服,伸着天鹅颈,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长腿细腰,身材凹凸有致。 巴掌大的小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一双清澈的眸子,浅笑嫣然。 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那点天生的娇媚便藏不住了。 这模样,这气质,这身段。 她一个女人看着都挪不开眼。 也难怪,万年雪山会融化。 这些年,她不知道给陆晏沉介绍了多少个对象。 他是一个都不见。 任她说破了嘴皮子,对方都不为所动。 一点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看在秦司令的面子上,她才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 只没想到,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 居然看上了她们文工团里最靓的一枝花。 一大早的就托了周政委来保媒。 虽然,肖红艳清楚,温乔心里中意陆晏沉。 但她还是得按照惯例,走个流程。 肖红艳把温乔带到了一边。 也没绕圈子,直接开口。 “小温啊,我今天来也是受人之托,独立团的陆团长,你认识吧?” “认识。” “这个陆团长是位好同志,立过不少功劳,是个战斗英雄,带兵有方,作风正派,是咱们军区典型的标兵团长。” 温乔没说话,面上乖巧的做聆听状。 肖红艳直接切入主题。 “上次他看了你的演出,印象非常好。”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你们可以作为革命战友,接触一下。”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 肖红艳还没说完。 就听见温乔做出一副羞赧的表情。 “我听组织的安排,那就先接触看看吧。” 肖红艳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样。 心中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 温乔用力的点头。 “我对战斗英雄向来很敬仰。”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跟他互相认识一下,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温乔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 没想到,陆晏沉的动作这么快。 昨天刚答应处对象,今天就把名分定下来了。 陆晏沉表面上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心急如焚。 他不要太爱好不好。 肖红艳看她一脸欢喜雀跃的表情,没再说什么。 撇开家世。 这两人,在业务能力上倒是很合拍。 一个战斗标兵,一个文艺尖子。 倒是革命事业上的佳偶。 虽然温乔入团时间短,不符合要求。 但陆晏沉那边,已经算是大龄男军官了。 这些年,又军功显赫,组织上早就想解决他的个人问题了。 只不过他一直没这种心思而已。 如今,难得他主动打恋爱报告。 军区那边第一时间就批复了。 只要温乔这边没有意见,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文工团纵然不想批准,也拦不住。 秦司令那边都通过了,她们哪敢拦啊,除非人姑娘自己不愿意。 看着温乔脸上盖不住的愉悦,肖红艳在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 只希望温乔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多放些心思在舞蹈事业上才好。 ------------ 第84章 狗皮膏药 肖红艳一走,周围竖着耳朵探亲八卦的舞蹈队员都迅速围了过来。 “小乔,我没听错吧?指导员给你和陆团长保媒?” “哪个陆团长啊?” “还能是哪个,独立团的那个。” “你听错了吧?陆团长不是从来不跟女同志接触吗?” “怎么可能?我刚才听见指导员亲口说的。” “哇,小乔,你真有福气!” “是啊,陆团长又帅气又年轻,还是正团级呢。”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 各种艳羡。 刘芳芳撇了撇嘴,语气酸溜溜的。 “有什么好的?” “他整天一张冰块脸,冷飕飕的,能冻死个人。” 一提到陆晏沉,她心里就有气。 上次她在路上有些中暑,头晕的厉害。 正巧碰见陆晏沉。 结果这个男人扶都没扶她一下,不仅如此,还立刻遁出去三丈远。 任由她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害她屁股疼了好几天。 专门喊了几个文工团的女同志,把她抬到医务室的。 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那张脸是英俊帅气,但他对女同志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脾气冷硬的很。 自那以后,她看见陆晏沉就别扭的很。 还是路淮舟好,每次她找机会搭话,对方都是温润和煦的。 就算是客套的拒绝,她也觉得很受用。 她才不羡慕温乔呢。 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谁跟他处对象谁倒霉。 以后有她好受的。 丁曼曼冷哼了一声。 “刘芳芳,你这是羡慕嫉妒吧?” “就是,冷一点怎么啦?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正团级别的。” 刘芳芳立刻反驳道。 “谁羡慕嫉妒了?” 丁曼曼轻嗤。 “还能有谁?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故意往人家身上扑!” “你说谁往他身上扑?我那是中暑晕倒了。” “哟,是吗?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被人提起这桩尴尬的旧事。 刘芳芳恼羞成怒。 “丁曼曼,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上次丁曼曼故意绊倒她的事情,还没跟她算账。 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报。 “哼!我怕你啊!来呀!” 丁曼曼也不甘示弱。 上次的事情,她也受罚了。 她不就是腿伸的长了那么一点吗。 谁让刘芳芳跳舞那么心不在焉的,光知道给台下的军官抛媚眼。 自己没看见,赖得着谁。 两人之间愤恨的小火苗,蹭的一下点着了。 瞬间扑到一处,扭作一团。 她们互相瞄准对方的大辫子。 丁曼曼手快,一把拽住了对方的大辫子。 刘芳芳疼的嘶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几乎同一时刻,手指也死死攥住了对方的辫根。 丁曼曼眼眶立刻就红了。 两人就这样互相钳制着,形成一个古怪而紧绷的对称局面。 温乔看着目瞪口呆。 怎么一言不合,就掐起架来。 众人见状,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赶紧上手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 “快点松手。” 但这两个人,谁也不肯先松手。 谁也没讨到便宜。 两人的身体因为头皮的剧痛,不得不歪斜着,像是两棵被狂风拧弯了的小树苗。 脸颊涨得通红,喘着粗气,谁也不吭声,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 眼神里噼里啪啦的全是怒火。 这么多人,愣是没把两人分开。 温乔跟凌微微躲得远远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这小身板就不去凑热闹了。 “别打了,林指导来了。” 林梅急匆匆的走进院子,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都给我停下。” 她一看见这两人,就头疼。 上次文艺汇演,好好的演出,差点搞砸了。 她差一点就因此背上处分。 现在居然还打起架来了。 两人战况正酣,被这一嗓子给吼住了。 不约而同的松了手。 林梅叉着腰,脸色阴沉。 “你们是军人,还有没有一点组织跟纪律。” “你俩,拿上沙袋,去耗腰,没有命令,不准起来。” 训完两人,又朝着所有人道。 “还有你们,都去墙边给我倒立半小时。” 温乔叹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 每次有人犯错误,都要全队受罚。 她都被连累无数回了。 这两个脑子有坑的。 鸡毛零碎的一天终于快到了尾声。 晚上,汪学兵照例来宣布文件。 只是今天,他的声音有些机械,还带着一丝明显心不在焉的轻飘。 目光越过文件的上缘,瞄了眼人群中那个清纯娇美的脸庞。 他都不用刻意寻找,眼角的余光就能精准的捕捉到她窈窕的身影。 汪学兵脸色微沉。 他是刚知道温乔跟陆晏沉处对象的事情。 看那天的情形,他还以为路淮舟跟温乔有点什么呢。 谁知道,让陆晏沉捷足先登。 他一个反动派的孙子,凭什么能得到温乔的青睐。 汪学兵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将那份代表着组织权威的文件,捏的更紧。 几乎要捏皱它。 似乎想从这上面冰冷的文字里,掩盖住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嫉妒跟醋意。 匆匆的读完,连集体讨论都取消了。 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 他要找温乔问清楚。 快到宿舍的时候,汪学兵就追了上来。 直接拦住了她。 “温同志,你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温乔见又是他,有些不耐烦。 “汪干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平时她都是跟凌微微结伴而行。 因为明天休息日,凌微微去找秦大海了,说要跟他约个饭,提前走了。 她这才落了单。 温乔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而且,她现在是有对象的人。 是该避避嫌的。 说完温乔就想离开。 汪学兵径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语气严肃。 “温同志,我今天找你,是想聊聊你的一些问题。” 温乔忍着性子。 “汪干事,你说,我洗耳恭听。” 吓唬谁呢。 她能有什么问题。 汪学兵开始对她评头论足。 先是说她的裙子太花哨,不够朴素。 然后,说到她的学习态度。 说他每次读文件的时候,温乔总是没什么耐心。 文件学习也坐不住,讨论也不积极参与。 他语重心长的劝温乔,这样不好,是思想懈怠滑坡了的表现。 “以后不要每次下课就走,讨论也要积极主动一些,思想上要不停的进步,刻苦耐劳,才能早日提干。” 以前,温乔课上从未跟他说过话,唯一的一次交流,还是上次他在榕树林把她堵住。 现在她只想把鞋子脱下来,呼他脸上。 ------------ 第85章 维护 就算他现在的语气措辞还算礼貌,但也掩盖不住他说教的本质。 他以为他是谁。 温乔决定不忍了。 有些人你越是给他面子,越是蹬鼻子上脸。 没等汪学兵说完,温乔转身就走。 懒得听他废话。 她的私生活,还轮不到他来评判。 汪学兵阴魂不散的跟上来,像是完全看不到她不耐烦的脸色。 跟她并肩走着。 见温乔听不进去。 他话题一转。 “温同志,陆晏沉不适合你,你最好早点跟他分手。” 温乔闻言立刻顿住脚步,她都要气笑了。 “汪干事,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他家住太平洋,管那么宽。 汪学兵义正言辞。 脸上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神色。 “他的祖父是个反动派,你跟他在一起,会影响你进步的。” 温乔气极反笑。 很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不过她忍住了。 对付汪学兵这种人,动用武力反而落了下成。 只能站在理论制的最高点,让他没法上纲上线,在政治上挑不出毛病来。 他才能彻底闭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汪同志,你这话说的就不符合党的政策了。” “主席教导我们要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 “他祖父是他祖父,他是他。” “陆团长思想进步,训练刻苦,执行任务不怕受伤,不怕牺牲,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可是军区的战斗英雄,这些年获得的军功不计其数,军区里无人不知。” “我们不能因为家庭出身,就否定一个,努力为革命事业做贡献的好同志。” “你这样说,岂不是成了唯成分论,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 “你可是政治部的干事,怎么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呢?” 汪学兵被温乔怼的无言以对。 他一直以为温乔是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是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汪学兵赶紧找补。 “你误会了温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乔咄咄逼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跟陆团长那是组织上牵的线,组织上都没意见,你敢有意见?” 老虎不发彪,当她是病猫啊。 她只是怕麻烦,不想得罪他。 不是不敢得罪他。 “汪干事,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有对象的人。” “而且,我们只是普通的革命同志,私底下,最好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 “还有,请你把上次流鼻血,借给你的手帕还给我。” 温乔神情冷漠的盯着他。 汪学兵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粗布的手帕,递了过去。 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到底是他擦过鼻血的。 温乔忍着恶心接了过来。 就算是块抹布,她都不想留给汪学兵。 更何况手帕这种私人物品。 回头就扔锅炉里烧了它。 汪学兵被她怼的有些没面子,嗫嚅了一会,哑口无言的走了。 温乔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呐。 死娘炮! 气死她了。 刚想走进院子,就看见陆晏沉身姿笔挺的,站在院门口的榕树底下。 漆黑的双眸明亮深邃,默默的凝视着她的方向。 温乔的心底瞬间漾出一股璀璨的欢喜。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先是冲他嫣然一笑,然后快步的向他走来。 月色下,明眸皓齿,唇如激丹的美人,轻盈的身影,清楚地映照在他的眼底。 陆晏沉喉咙轻缓的滑动了几下,看向向他奔来的人,脚步轻微的动了动。 温乔像一只轻盈的乳燕,精准的投入男人的怀抱。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的侧脸贴近男人温暖的胸膛,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刚才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 陆晏沉顿了顿。 “刚到。” 温乔柔软的身体毫无预兆的撞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在原地。 所有的思维,感官在那一刻齐齐的宕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褪去了,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耳膜。 一种极致柔软的触感贴着他坚硬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的传来对方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 还有一股游丝一般的软香。 蛮横的钻入他的鼻腔,侵占了他所有的呼吸。 带一种颤栗的刺激。 这种感觉,陌生的可怕,却又温暖的惊心。 这不合规矩,也不成体统。 陆晏沉紧张的梭巡了一圈,好在这会附近没人经过。 他应该推开她,但是身体拒绝执行。 有一种深埋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本能,在冰川之下悄然苏醒。 疯狂的渴求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柔软。 他的喉结极其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番,声线有些暗哑。 “好了,先松开。” “这是公共场合,影响不好。” 温乔这次倒是没有任性。 依言放开了他。 她左看看,右看看。 男人虽然表情平静,但是微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温乔也没有点破,心里嘻嘻哈哈的。 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你怎么不去排练厅等我?” 陆晏沉没有回答,反而提到汪学兵。 “他经常来找你吗?” 温乔心中咚的一声。 他果然看见了。 不会误会她吧。 “也......没有经常,这是第二次。” “刚才你都看见了?” 陆晏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本来是掐着时间,想去排练大厅那边接她的。 谁知道温乔今天下课早了一些。 他走到半路,就看见温乔。 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有贸然上去打扰。 上次的骚扰事件之后,陆晏沉就去调查了汪学兵这个人的家世背景。 他的父亲是宣传部的副部长,他本人也是宣传部的干事,负责给文工团宣布文件。 家庭背景确实又红又专。 他在工作上倒是没有纰漏,就是在生活作风上有些问题。 喜欢跟女同志搞暧昧,但又从不越界。 没有落下过什么把柄。 原则上来说,他找温乔谈话,是合理合规的。 宣传部的干事,就是来宣布文件,督促文工团的女兵们思想进步的。 所以,陆晏沉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汪学兵提到了祖父的名字。 没想到,温乔毫不犹豫的,坚定的出言反驳维护他。 陆晏沉第一次发现,他的名字从温乔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意味。 温乔的一字一句,都清晰的敲打在他的鼓膜上。 这些年,那些他早已麻木的指控和非议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她反驳的字字句句,像是烧红的烙铁,深深的刻进了他的意识里。 她的维护,像是一份珍贵的礼物,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身上。 当温乔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筑了八年的坚不可摧的心墙,就在她毫不犹豫站出来维护他的那一刻。 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有光照了进来。 那道光,温暖,明亮。 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 ------------ 第86章 小惊吓 距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两个人也没有走远,就沿着文工团宿舍的那条小路,慢慢的走着。 走到排练厅后面的那排木棉树下,温乔就停住了脚步。 这个地方是文工团队员公认的,最合适的约会地点。 夜间的军区褪去了白日的喧哗,只余下秋虫固执的鸣唱。 排练厅后面,巨大的木棉树静静的伫立。 繁茂的阔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织出一片浓重而私密的阴影。 两人默契的站在木棉树最深的阴影里。 陆晏沉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保持着同志间应有的,一臂左右的距离。 黑暗中,温乔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算约会,这个男人依然身姿挺拔如松。 要不是她答应过陆晏沉,要循序渐进。 这会早就扑到男人的怀里,为所欲为了。 温乔凑上前去,踮着脚尖,仰着一张娇艳如花的小脸。 开启了日常撩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想你了。” “我想念你的脸,想念你温暖的胸膛,也想念你身上的味道。” “你呢,想我了吗?” 陆晏沉身形一僵,呼吸几不可查的重了几分。 目光如雷达般迅速的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又重新落回了她的脸上。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训斥道。 “这种话......不合纪律。” 沉默了片刻。 还没等温乔继续说,他就极快的补充了一句。 “但你的思想汇报,我批阅了。” 温乔又往前走了半步,身体几乎贴上了他。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笑语晏晏,眸光潋滟。 不以为然道。 “不合纪律怎么啦?” 温乔目光从他的高挺的鼻梁,到浅色的薄唇,再到凸起的喉结。 视线毫不掩饰,堪称直白。 这个男人,不管看多少次,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看帅哥能让人心情愉悦。 就是,只能看不能吃,太可惜了。 察觉到男人警告的视线快要攫过来,温乔才把放肆的眸光收了回来。 “那可没办法,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我就是想你。” “想跟你亲亲,抱抱,举高高嘛。” “要不然...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控制我对你的想念?” 陆晏沉听着她小嘴里叭叭叭的,情话一套又一套的。 只觉得有些头疼。 正想开口训斥她。 树丛里蓦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紧接着,嗖的一声,一只黑影快如闪电地窜了过去。 “呀——!” 温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像是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几乎是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她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 一下子扑进男人的怀中。 整个人重心倾斜,额头抵上他的下颌,双手还紧紧地搂住他精壮的腰身。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 在她靠上来的一瞬间,陆晏沉身体一僵。 那窜过去的野猫跟怀中人的轻颤,让他立刻明白了状况。 他没有立刻推开温乔。 “是野猫。” 陆晏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像是在汇报敌情。 但如果仔细听,能察觉到那份平稳之下,比平时快了好几分的节奏。 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沙哑。 温乔趴在男人的怀中,没有一丝离开的迹象。 身体还微微颤抖,仿佛余悸未消。 “吓死我了。” 温乔的声音娇娇软软。 闷在他的侧颈。 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委屈跟后怕。 陆晏沉垂下眸子。 昏暧的光影中,就看见女人纤细修长的脖颈。 小巧莹润的耳垂下,肌肤凝脂如玉。 女人鸦色的睫羽半掩着,还带着一丝轻颤的弧度。 视线落下,那红润饱满的唇瓣,好似熟透的水蜜桃。 似乎只用眼神,就能闻见一阵醉人的香甜。 陆晏沉突然感觉自己喉咙里,传来一阵痒意。 他若无其事的收敛了视线。 又静默了一两秒。 陆晏沉抬起右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极轻。 像是安抚受惊的同志,更像是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一触即分。 “没事了。” 温乔好不容易借着野猫的由头,才钻进男人的怀中,自然不肯轻易离开。 她充耳不闻。 侧脸轻轻的抵在男人军装的第一颗风纪扣上。 清晰的感受到布料之下的胸腔中,传来的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擂鼓般的敲着她的耳膜。 那心跳,快的惊人,与他表面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完全不符。 陆晏沉再次开口安抚道。 “好了,它已经跑远了。” 男人的声音绷得很紧,试图让她站直身体。 温乔见状,不仅没有顺着男人的力道起身,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 甚至得寸进尺的,用额头轻轻的蹭了蹭男人的下巴。 声音绵软,拖长的尾音似乎带着钩子,缠缠密密的绕过来。 “腿软,我刚才吓坏了,起不来嘛。” 这分明就是耍赖。 野猫早跑没影了。 陆晏沉心知肚明,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温同志,注意影响。” 语气里虽然带着批评的意味。 但这批评没有一丝力度,甚至因为他过于急促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 毫无说服力。 温乔感受着男人军装衬衫下传来的惊人热度。 非但没怕,反而偷偷的弯了弯嘴角。 贪婪的闻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皂角味,跟淡淡的柏木清香。 还混合着一种男性独有的,清冷的,刚毅的,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因为这难得的贴近,这种味道无比清晰的浓烈,将她牢牢地包裹。 让人上头的很。 “我头晕。” 温乔换了个理由,声音更软,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他怀里。 手臂也更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整个人像是一株菟丝花,密密麻麻的缠在高大的乔木上。 男人的背部宽阔厚实,肌肉紧致,摸起来硬朗又不失弹性。 温乔没忍住在男人的后背上摸了几把。 她的身体几乎嵌在男人的怀中。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几下,体内的气血开始翻涌,心率也开始失控。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带着挣扎的警告。 “温乔。” 只听男人的语气,温乔就知道她撩的有点过火了。 “哎呀,我真的头晕,都是革命同志,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帮我揉揉,只要帮我揉揉,我就不晕了。” 陆晏沉见她耍赖的模样。 气结。 合着昨天的谈话,都白说了。 虽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但依然变着法的占他的便宜。 ------------ 第87章 小暧昧 半晌,陆晏沉抵了抵下颌。 温热干燥又带了一点薄茧的大手,突然捏上了温乔的后颈,轻柔的按捏起来。 温乔冷不丁的被他的动作一激,整个人忍不住轻颤起来。 她以为陆晏沉会意志坚定的推开她。 没想到他会妥协。 温乔的颤栗虽然轻微,但依然被陆晏沉收入了眼底。 他的一双手,握惯了冰冷的武器枪械。 指腹间带着寻常人没有的粗粝,微微的薄茧摩挲过她后颈的软肉。 还若有似无的触碰到了她耳畔的肌肤。 温乔耳垂附近的肌肤最是敏感。 “嗯......” 她猝不及防的,一声轻哼溢出唇瓣。 也不知道陆晏沉按压到了哪里,温乔只感觉浑身酸痒酥麻。 那感觉说不上来。 太古怪了。 就像是一根羽毛,蘸了柠檬汁,又酸又麻又痒。 温乔抬起水灵灵的眸子,跟男人的视线对上。 陆晏沉脸上却讳莫不明,只用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眸平静的看着她。 “怎么?不是头晕吗?” “按压风府穴可以清心安神,通窍醒脑。” 此时,月光从乌云后面探了一下头。 温念清晰的看清了他的眉眼,以及他脸上浅淡的笑容。 陆晏沉不是个爱笑的人。 认识他这么久了,温乔见他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所以,他骤然笑起来。 温乔心里还有些发毛。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她心里一噎。 她不信陆晏沉看不出来她是装晕的。 她怀疑这个男人就是故意的。 温乔站直了身体,面颊红扑扑的,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带着微微的恼意,用眼神控诉着他。 陆晏沉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轻描淡写的开口。 “看来见效了。” “快熄灯了,我送你回去。” 陆晏沉径直迈开脚步,走向文工团宿舍的方向。 温乔气鼓鼓的瞪着他的背影。 不就占了他一丁点的便宜嘛。 文工团舞蹈队宿舍门口那盏不算太亮的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短暂的猫吓时间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粘稠。 这个时间,宿舍门口人来人往。 都知道快熄灯了,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赶。 几个提着热水壶的文艺兵,从开水房的方向走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这对俊男靓女。 气氛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飞快又明亮的眼神,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弯起来。 那是混合了好奇,诧异,了然又善意的打趣表情。 她们是跟温乔一个院子里的舞蹈兵。 陆晏沉在军区内大名鼎鼎。 与他赫赫军功齐名的,还有他的清冷淡漠,不易近人。 就说文工团里,被他拒绝过的女兵就数不胜数。 没想到,居然被温乔拿下了。 还是陆晏沉主动提出来的。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们收敛了说笑的声音,脚步却没停,仿佛只是路过。 目光像小刷子一样,若有似无的从两人身上扫过。 女兵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廊里,留下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窃笑声。 门口又只剩下两人。 但这空气已经被那短暂的插曲彻底搅动,充满了被人窥见秘密后的羞涩,和一种奇异的,共享般的甜蜜。 陆晏沉战略性的正了正军帽,神色依然清冷,但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紧张。 温乔笑盈盈的瞄了一眼男人的耳朵。 “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陆晏沉看了她一眼。 “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好。” 温乔这才满意的点头。 算他上道。 “那我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晚安。” 陆晏沉点了点头。 “晚安。” 温乔不再磨蹭,脚步轻快的跑进院子。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晏沉还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正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的方向。 见温乔停住脚步回头,他像是被捉住什么似的,立刻移开视线。 迅速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脚步快的几乎带风。 温乔抿着唇笑。 心里像是含了一颗阿尔卑斯糖,慢慢化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第二天一大早,温乔就起床了。 开始在衣柜里翻腾。 约会,自然要穿美美的裙子。 她的指尖在一件裙装划过时,顿了一下。 温乔对长裙情有独钟,尤其是白色的。 但这个年代流行格子的布拉吉,很少有单纯的颜色。 今天是她跟陆晏沉第一次正式的约会,必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温乔最终还是选了一条白色长裙。 那白,并非刺眼的雪白,而是一种带着柔和光泽的象牙白。 显得格外沉静高雅。 面料是垂顺的棉麻,行走间裙摆流动,荡起如水般的波纹,却又保持恰到好处的筋骨,不会软塌塌的贴在身上。 领口是经典的V领,延伸了颈部的曲线,露出锁骨的轮廓。 同色系的腰带轻轻一系,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袖子是七分的,露出的那一截手臂,白腻腻的像是牛奶一般。 阳光透过薄薄的面料,有一种朦胧而高级的美感。 不张扬,不露骨,却自带气场。 脸上一点妆都没化,唯有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扎成了公主头。 上面夹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发夹。 既端庄得体,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凌微微在一旁东哇一声,西哇一声。 一脸真诚的感叹。 “哇,乔乔,你这打扮也太好看了吧!” “跟那电影里的明星似的,不,比明星还好看。” 她的目光几乎黏在了温乔身上。 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的。 “乔乔,你这什么发型啊?” “太惊艳了,能不能帮我梳一个,我也想要。” 凌微微的惊呼瞬间把宿舍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裙子款式不错,小乔,你在哪儿买的?” “对啊,你之前的好多裙子也很漂亮,都从哪里买的?” “干净又有气质,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刘芳芳正好来串门,看见温乔的模样。 扯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语气还是平日的点评腔调。 “真是人靠衣装。”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水红色的布拉吉。 忽然觉得有点俗气。 一种强烈的被比下去的不适感攥住了她。 心里酸的咕噜咕噜的冒泡。 凌微微听着刘芳芳的话,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靠衣装,明明就是我们家乔乔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温乔笑了笑。 “都是从家里带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这些裙子的确是从家里带来的。 只不过,是从现代的那个家里。 温乔的语气很自然。 仿佛好东西理所当然的来自家庭的馈赠。 众人一听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 第88章 公开 温乔是首都来的,还是军人干部家庭。 大家都知道。 那种家庭,物质条件肯定差不了。 有这么多好东西也正常。 她们心里羡慕的紧,但也只能羡慕。 就算不是京市带来的,看这裙子的质地款式,就知道不便宜。 上次她们去逛东山百货大楼的时候,也见过跟温乔身上款式相似的布拉吉。 那价格,高的令人咂舌。 足足抵上她们两个月的津贴了。 她们可不舍得。 温乔换了双小白鞋,万一吃完饭要去逛街什么的,运动鞋方便一些。 收拾妥当,正好还有时间。 温乔就给凌微微捯饬了一个好看的发型。 自从凌微微跟秦大海定了关系之后,发展的也很是不错。 她在门口就经常见到秦大海的身影。 这对小情侣隔着老远的距离。 虽然没什么肢体接触,但气氛却是黏糊的很。 她也问过凌微微,进展如何。 两个人居然连小手都没拉过。 这可把温乔给惊到了。 这谈了也有些时日了。 还仅限于眼神交流的阶段。 每天晚上约会,真的只是单纯的轧马路而已。 交谈的内容无非是围绕革命理想,还有工作。 连个人爱好都还未涉及到。 温乔听完整一个震惊。 这是谈恋爱吗? 组织上已经报备了,都是合规的独处。 私底下拉拉小手再正常不过了。 照他俩这样龟速的进展,想步入婚姻的殿堂,得猴年马月啊。 看着凌微微一脸羞涩又满足的小模样。 温乔到底没说什么。 大概,这就是这个年代独有的恋爱方式吧。 她理解,也尊重。 但不苟同。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央求着温乔帮着弄个好看的发型。 她没有拒绝。 都是一个宿舍的,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还能增进感情。 何乐而不为。 任何时候,跟室友打好关系,都是必要的。 刚弄完这些,同宿舍的一个叫赵静的姑娘就跑了过来。 专门来通知她。 “小乔,你那位来了,就在门口呢。” “谢谢,我知道了。” 温乔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来的还挺早。 温乔开心的出了门。 陆晏沉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常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笔挺的站在院子门口那棵榕树下。 当温乔出现时,他的眸光迅速的扫过,惯常清冷的眼底,清晰的闪过一丝波动。 羊城的九月炎热依旧,虽然日历早已翻过立秋,但暑气丝毫没有退场的意思。 这要是搁京市,早到了秋风送爽的季节。 可这里,上午的太阳明亮锐利,空气也有些粘稠湿润。 两人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径慢慢的走着。 男人步伐刻意调整,目光平视前方。 维持着符合规定的距离感,和非礼勿视的教养。 “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啊?” 温乔说话的时候,侧过身体,勾到耳后的长发黑缎一样的倾泻过来。 几缕发梢拂过陆晏沉的肩畔,随即一股淡淡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尖。 他眸光微动,视线在女人白皙的脸蛋上落下一瞬。 又立刻收了回来。 双手看似自然地垂下,手指却微微蜷起,保持着一种近乎戒备的松弛。 语气淡然。 “去军区食堂。” “啊?” 温乔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许失落。 第一次约会吃饭,去军区食堂? 食堂里的饭菜能有多好吃。 而且里面那么多战士,一起用餐,肯定乱糟糟的。 陆晏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失望。 目光平静的看向军区食堂的方向,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简洁跟务实。 “食堂这个点有小灶,味道可以,干净,距离也近。” 顿了顿,像是增加这个提议的分量,他目光短暂的跟温乔接触了一下。 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周末,炊事班做拿手的海鲜。” 他记得上次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温乔在那道爆炒鱿鱼丝上动了十二下筷子。 可见,她对海鲜类的情有独钟。 温乔怔住了。 陆晏沉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海鲜。 她心底那一点小小的失落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澈的眼眸漾出浅浅的笑意。 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陆晏沉似乎是松了口气,迈开步伐,领着她朝着食堂走去。 这是一座方正的苏式红砖建筑,一共有两层,屋顶很高,墙上挂着鲜红的标语。 “勤俭节约,反对浪费。” “艰苦朴素,永不忘本。”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一股浓烈的饭菜气息扑面而来。 与温乔想象中不同,食堂面积不算大,里面也并不喧哗。 就餐的军人大多穿着军装便服或者白色的衬衫,各自坐在位置上安静的吃饭。 交谈声压的很低。 勺子偶尔碰到铝制饭盒,发出清脆的声响。 秩序井然,气氛很有些肃穆。 尤其是在陆晏沉带着温乔进来的时候。 本就安静的食堂,立刻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个食堂是干部食堂。 一楼是公共用餐区域。 二楼则是小包间,专门用于接待来访的其他单位高级别的干部。 众人的目光都带着惊讶。 他们对于陆晏沉太熟悉了。 陆晏沉平时极少出现在食堂,一般都是勤务员把饭给他打回去。 今天他不仅来了,还带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同志。 这可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陆晏沉打恋爱报告的事情,目前只有上面的几个领导,还有跟他熟悉的那些人知道。 军区里还没流传开来。 来这里吃饭的大部分军官,在上次的文艺汇演中都见过温乔。 但当时距离太远,她又带着妆。 看不真切。 这次完全不同。 温乔的美是直观地,近距离的素颜冲击。 凝脂般的肌肤没有丝毫的瑕疵,娇嫩的脸上连一根细小的汗毛都找不到。 看上一眼,就直接被吸引住了。 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软的能让人的眼睛都陷进去。 简直花颜迷人眼。 人间至绝色。 食堂里的军官,目光的焦点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身上。 ------------ 第89章 体贴入微 年长一些的,有了家室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带着一丝淡淡的欣赏。 年轻一些的,尤其还单身的,反应就微妙多了。 他们的打量更加直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惊艳。 大家不约而同的放缓了用餐的动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家伙! 陆晏沉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把文工团一枝花给追到手了。 这动作够快的。 好些军官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目光里混合着羡慕和一点点的自惭形秽。 他们也不敢看的太过明目张胆。 瞥上一眼就迅速的低下头,扒拉两口饭,然后,忍不住再瞥上一眼。 但,所有的目光都有一个共同点。 极度克制,符合纪律。 没人吹口哨,更没人出声起哄,甚至没人过来打扰他们。 好奇,但严守分寸。 惊讶,但不失体统。 只用眼神就完成了所有的交流跟评论。 陆晏沉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着她走到靠窗的一排木质桌椅。 替她拉开了一把椅子。 “坐这里吧。” 温乔笑吟吟的点头。 目光快速而好奇的扫过四周。 这里跟文工团的食堂很像,却又不一样。 桌椅更新,更安静,空气中弥漫的一种更深沉的威严感。 陆晏沉去了窗口打饭。 温乔见他跟炊事员交谈了几句,递过去饭票。 整个过程高效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很快,他就端着两个铝制的托盘回来。 两碗冒尖的米饭。 香煎马鲛鱼段,清蒸鳓鱼,芹菜炒鱿鱼丝,冬瓜烧排骨,蒜蓉炒空心菜,牡蛎瘦肉粥。 还有一瓶糖水荔枝罐头。 从色泽上看,这几个菜赏心悦目。 闻起来也香气扑鼻。 陆晏沉坐到她的对面,递过来一双干净的筷子。 声音低沉。 “吃吧。” 温乔拿起筷子,毫不犹豫的夹起一块马鲛鱼段。 鱼段表面油光程亮,热气腾腾,入口先是鱼皮的香脆,紧接着是鱼肉的鲜香紧实,咀嚼感十足。 的确,这里的炊事班做海鲜很有一手。 陆晏沉五感敏锐,自然早就察觉了周遭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极其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宽阔的,穿着挺括军装的肩膀,几不可察的转动了细微的角度。 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窥探的目光。 温乔毫无察觉,盯着那条鳓鱼,正思忖从哪里下筷子。 她喜欢吃鱼,尤其是海鱼。 但讨厌鱼刺。 鳓鱼虽然肉质鲜美,但是鱼刺多不胜数。 烦得很。 正在犹豫中。 就见对面一双筷子已经先她一步,沉稳精准的伸向了鱼身。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筷尖轻轻压下。 避开主刺,从鱼鳃旁最肥美的部位下手,一拨,一压,一剔,动作如行云流水。 一根完整的主刺就被分离出来。 接着就是细小的肌间刺。 陆晏沉的耐心好的惊人,速度却不慢。 把鱼肉拨成一小撮,一小撮的。 确保每一块都没有任何骨刺残留。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她。 直到把那一条鱼肉上的刺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才停下了动作。 将堆满洁白鱼肉的盘子,不动声色的朝她转了半圈。 陆晏沉这才抬眸,声音依旧清冷沉稳。 “吃吧。” 温乔看着那堆剔的极为干净的鱼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倏然撞了一下。 这种沉默的,毫无邀功意味的照顾。 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温乔眉眼弯弯,朝着男人甜甜的笑起来。 “谢谢。” 她夹起一块鱼肉。 咸香回甘,没有一丝腥气,只有海洋最精华的馈赠。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味道。 附近几桌的军官恰好是独立团的,此刻都惊呆了。 直接陷入了一种极其短暂的,充满震惊的死寂。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平日里手腕强硬,说一不二,脸上刻着生人勿近的团长。 此刻正用那双批阅文件,指点沙盘,握枪的手。 拿着筷子,以近乎学术研究的专注耐心,小心翼翼的给对面那个漂亮的扎眼的姑娘。 一根,一根的,挑着鱼刺。 那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拆除一枚极其精密的炸弹呢。 这画面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在演习场上,看到他用刺刀绣花。 自家团长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周围频频传来吸气的声音。 大家连咀嚼都忘了,嘴巴微张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 短暂的死寂之后,众人集体沉默了。 只是。 这沉默,震耳欲聋。 大家用眼神开始了剧烈的,无声的交流。 “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团长吗? “万年铁树真的开花了啊......” “这姑娘了不得啊,能把团长这么大一座冰山都给融化啦。” “看来团长这次陷进去了......”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敢让脸上的表情过于夸张。 但整个食堂的气氛彻底变了。 一种混合着震惊,羡慕,调侃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的弥漫,爆炸。 今天这顿饭值了。 这种重磅级的绝密情报,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作为当事人之一,温乔毫不知觉。 她美滋滋的吃着盘子里的鱼肉。 拌着丝苗米,吃的香喷喷的。 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作为男朋友,就是要体贴入微的照顾爱护自己的女朋友。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温乔吃了大半碗米饭就下不去了。 这里的一碗饭要顶上文工团食堂里的两碗了。 温乔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她猜测陆晏沉跟炊事班的关系肯定极好。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份米饭压的那么瓷实。 陆晏沉见状,直接把她的剩饭接了过去。 拿过一旁的荔枝罐头。 轻轻的一拧,盖子就开了。 他用勺子小心的舀起几颗,放到她面前白色的搪瓷碗里。 然后递了过去。 “尝尝。” “谢谢。” 糖水罐头温乔吃过不少。 但是荔枝的她还是第一次吃。 果肉肥厚,毫无纤维感,荔枝馥郁的香气,霸道的占领的整个口腔。 糖水沁凉带着酣畅淋漓的甜,一路滑到了心底。 陆晏沉趁着她吃罐头的功夫,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 温乔直咂舌。 从未见过,有人吃她的剩饭,还这么香的。 反正,她从不吃别人的剩饭。 男朋友的也不行。 ------------ 第90章 逛街 吃完饭,陆晏沉准备带着温乔离开。 食堂里的一众军官这才给他打招呼。 “团长。” “陆团。” 陆晏沉神色平静的,一一颔首。 温乔的脸上也端着礼貌而矜持的微笑。 算是给对方打了招呼。 好些个军官被温乔的这个笑容给整的红温了。 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了头,不敢继续跟她对视。 两人刚迈出门槛,静谧的食堂里立刻喧闹起来,那热烈的讨论声,温乔在门外都能听见。 “那是文工团舞蹈队的温乔吗?” “上次文艺演出 ,领舞的那个是不是她?” “对,就是她。” “娘哎,这姑娘也太漂亮了吧。” “咱们团长真有福气啊!” “哎,你刚才看见没?团长给她拨鱼刺来着。” “看见了,看见了,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我也是,我以为咱们团长被人上身了呢!” “这温同志魅力真大啊!” “废话,我要是有这么个水灵的对象,天天给她拨鱼刺,我也愿意。”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点工资,每个月还得往老家寄回去一半,还想天天买鱼吃,养的起人姑娘嘛!” 一群军官在里面哄笑起来。 陆晏沉眉宇狠狠地拱起来。 这群兵痞子,欠收拾的。 温乔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眨着明净清澈的眸子看向他。 促狭道。 “陆团长,你的津贴,不会也往老家寄吧?” 陆晏沉瞥了她一眼。 没说话。 温乔却是一言不合就飙起了情话。 “我其实很好养的,不抽烟不喝酒,不挑吃不挑穿,也不要奢侈品。” “只要你的一颗真心。” “只要你实实在在的对我好,就足够了。” 她不缺钱也不缺物资。 只要男主能给她一个安稳的避风港就足够了。 陆晏沉斜斜的睨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她说这种话的时候,是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每顿饭都是两荤两素还带一汤。 她身上的布拉吉长裙更是换了一件又一件。 别人不知道,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些布拉吉质地精良,根本不是京市有的。 一看就是舶来品。 他们说的没错,一般人的确养不起她。 对他来讲,却是没有任何压力。 单单他的津贴就能把她养得很好,更别说,还有祖母留给他的那些巨额的财富。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天空澄澈碧蓝,仰头看去,仿佛离得很远很高,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旷静。 倒是一个很好的秋游天气。 就是午后的太阳有些毒辣。 他可千万别提议去爬山之类的。 “去走走。” 陆晏沉没有多说,径直的带着她出了军区。 虽然他身高腿长,但是步子迈的却是不大。 温乔在后面跟的也不算费劲。 她身高一六八,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的了,但穿着平底的运动鞋走在陆晏沉身边,就突然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她约摸着这个男人至少有一八五。 阳光透过东山口繁茂的榕树,滤下温热的光斑。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座灰色的四层苏式建筑。 走进去。 大楼里人头攒动,热闹有序。 空气中混合着布料、橡胶、糖果、肥皂等独特的气味。 广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 墙上贴着为人民服务,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之类的红色标语。 里面的玻璃柜台擦的锃亮,后面是表情严肃,偶尔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售货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楼,中间始终隔着半米的安全距离。 一个容貌俊逸,身姿笔挺。 一个长相精致,身形婀娜。 两人同样气质出众。 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温乔还是第一次来羊城的百货商店。 比起军区的服务社,这里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售货员清脆的算盘珠声回应着顾客的询问。 交谈声,脚步声,混着广播里的样板戏唱段,汇成了一片热闹的背景音。 不愧是羊城。 这里的百货商店跟京市的安全不同。 京市的百货大楼汇聚了全国的优质产品,但进口商品在普通的柜台极其罕见。 但这里像是精品的集市。 轻工业产品居多,还有一些侨汇物资。 一些港澳东南亚的物资,出口转内销。 直接摆上了柜台。 灵活洋气,生活气息浓郁。 比如一些玻璃丝袜,南洋糖果,港澳的双妹牌花露水之类的。 各种花哨的产品,琳琅满目。 周围的顾客也是多元化。 交谈的口音除了粤语和带有口音的普通话,闽南语,还有一些侨眷夹杂着零星的英语单词。 路过糖果柜台的时候,温乔还闻到了热带水果糖的甜腻香气,甚至还夹杂着咖啡豆的淡淡焦香。 有一种半对外开放的冲击感。 如果说,京市的百货大楼是计划经济的宏伟殿堂。 那这里就是计划经济的灵活窗口。 在严格执行国家政策的同时,依然顽强的保留散发着,岭南商业文化的活力。 以及通过港澳窥见外面世界的一丝微光。 有一种低调的繁华跟含蓄的洋派。 一楼是日用商品、食品跟洋酒类的。 二楼则是布匹,服装跟鞋帽。 陆晏沉脚步不停,直接带着她上了三楼。 径直走向了钟表眼镜柜台。 他目光直视前方的柜台,后颈挺得直直的,肩线平稳,仿佛一棵笔直的白杨树。 温乔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比在营区更紧绷了一些。 很明显,他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公共场合。 温乔失笑,明明不喜欢这里,还带她来逛商场。 陆晏沉侧身看了她一眼,眼神清冷如水,声音低沉平稳。 “到了,选一个。” 温乔怔了一下。 这是要给她买手表? 现在就开始买三转一响吗? 玻璃柜台下,墨绿色绒布衬着一枚枚小巧的手表,金属表壳在明亮的光线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 沪市牌,钻石牌,宝石花牌,春蕾牌,梅花牌,海鸥牌,蝴蝶牌,东风牌,孔雀牌,红旗牌,羊城牌...... 全是国产表的天下。 温乔看的眼花缭乱的。 ------------ 第91章 手表 一个中年的女售后员迎了上来,目光在陆晏沉的军装跟非凡的气度上停留了一瞬。 又在温乔精致的脸蛋跟身上质地良好的长裙上梭巡了一圈。 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态度十分的客气。 朝着陆晏沉说道。 “解放军同志,要看表吗?” “嗯,女表,沪市牌。” 陆晏沉言简意赅,目光精准的落在其中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白色手表上。 他敛眸转身,朝着温乔问道。 “这一款怎么样?” 温乔顺着他视线,看清了玻璃柜台下的那一只女士手表。 还真是要给她买表。 说到手表,她空间里好像没囤这玩意。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还戴手表啊。 手表这种东西,就只有两个作用。 一个是看时间,一个是装逼。 手机已经完全代替了时间的作用。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装逼了。 当然,还有一种。 就是单纯的喜欢手表,戴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情怀。 沈家给她的票证里面倒是有不少工业券。 但她平时也没戴手表的习惯,就没想过买。 唯一的一个闹钟,还是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在京市的百货商店买的。 陆晏沉挑的这块手表,样式很精致。 不像是一件工业品,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在众多的女士手表中,温乔也是一眼看到了它。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还不错。” 售货员听见两人的对话。 脸上立刻露出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从柜台里取出那只女士手表,小心翼翼的放到铺着绒布的台面上。 她并没有对着陆晏沉说话,而是笑容满面的看向温乔。 “这位女同志,您的眼光真不错。” “这手表是从沪市那边过来的,就这一块。” “您瞧瞧,这全钢的壳子,再瞧瞧这表盘,多白净,多清爽,这小红针跳的多精神!” “这是正宗的沪市货,里面有19钻呢。” “走起来那叫一个准,一点声都没有。” 最后,她再次把目光投向陆晏沉。 语气带着对他眼光的肯定。 “解放军同志,这表送给这位女同志,最合适不过了,又体面又经用,多少年都不过时的。” 陆晏沉修长的指节拈起这块手表,侧过身转向温乔。 温乔直接伸出白嫩纤细的皓腕。 眨着笑盈盈的眸光看着他。 陆晏沉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捏着表带的两端,调整了长度,寻找到搭扣。 整个过程,他微垂着眼睫,目光专注的落在表扣跟她的手腕上。 下颌线依旧绷的冷硬。 只有陆晏沉自己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表带似乎变得烫手。 她脉搏处细微的跳动,仿佛通过冰冷的表带,清晰的传到了他的指尖。 让他的心脏都跳快了一个节拍。 放在美人腕的手指冷白修长,也不知是他紧张还是别的,男人手背上青筋都鼓起来了,游刃有余的蜿蜒扩张。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温乔心中产生了一股微妙的触礁感。 她的毛孔变得无比的敏锐。 手表是冰的。 但他的手指却火热火热的。 “咔哒”一声响,表扣精准扣合。 陆晏沉抬头。 简短的评价道。 “尺寸合适。”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唯有蜷缩的手指,证明刚才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无波。 温乔抬腕,上面的手表泛着温和而不刺眼的银白色光泽,边缘处还镶着一道亮色的银圈。 表盘是素净的乳白色,像是一方微缩的象牙,纯净的没有一点杂色。 里面的碎钻在光线下折射出细微的星芒。 秒针是通体殷红的一丝细线,在静谧的表盘上不疾不徐的行走,成了唯一跃动的色彩。 表带是异常柔软的米兰带。 触感清凉服帖。 整只手表轻巧的很,佩戴在温乔纤细雪白的腕上,更加精致玲珑。 不炫耀,不张扬,却优雅的无可挑剔。 温乔越看越喜欢。 举着手腕,不停地变化角度端详着。 眼睛眨呀眨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灵动的眸子里全是新奇。 见她真的喜欢,陆晏沉提了提眉梢。 从兜里掏出钱票,递给售货员。 “就这个了,谢谢。” 售货员接过钱跟工业券,利落的点清,开票,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您太客气了,解放军同志,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虽然现在国产手表供不应求,但那是中低端的。 几十块钱的半钢表,一来货,样子好看点的,当天就能卖光。 堪称一表难求。 反而是这种高档的,小几百的。 沪牌的,钻石牌的。 东西是真好啊。 没的说。 但就是价格太咬手了,一百多就算了,还得搭上十几张工业券。 寻常人家可买不起。 就像这款沪牌的,在柜台里不知道躺了多久了。 今天才等到有缘人。 这货总卖不动,上面领导也是会不高兴的。 今天好不容易卖出去了,她能不开心吗。 走出东山百货大楼,午后的阳光变得温和了一些。 陆晏沉依旧走在前面半步,身姿笔挺,步伐稳健。 温乔跟在身侧稍后,也不看路。 只低着头,仔细欣赏着腕上的手表。 忽然,一辆自行车摇着铃铛从他们身边擦过。 陆晏沉几乎是下意识的,手臂微微一动,向后侧了半步,用一个极其迅速而自然的动作,虚虚的挡了一下。 等温乔抬头,男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距离跟姿态。 虽然她没看见陆晏沉的动作,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靠近,跟男人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气。 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乔点点头。 嗯,细心体贴方面也算符合男主的人设了。 陆晏沉带着她走到了一座公园门口。 上面写着毛体的,越秀公园四个字。 检票员穿着朴素的卡其布制服,态度温和。 她看见陆晏沉两人,眼睛都瞪大了。 她检了这么些年的票。 这对情侣的外貌气质是最出众的。 不过,这个点逛公园,会不会有点晚了。 太阳都要下山了。 温乔还以为,陆晏沉会带着她在大街上轧马路轧到天荒地老。 没想到,会带她来逛公园。 进了园内,市区的噪杂瞬间被过滤,空气变得清凉湿润,充满了植物叶片和泥土的清香。 大概是夕阳西下,园内的游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显得公园格外空旷静谧。 越秀公园的北秀湖,像一块被时光惊醒打磨的碧玉,静卧在浓荫之下。 湖面平静,偶有微风拂过,掀起细碎般的涟漪。 温乔看着岸边的小船,顿时就不想走了。 倒不算太累。 就是老这么走下去,不能牵手,也不能贴贴。 一点亲密接触没有。 谈的哪门子恋爱啊。 ------------ 第92章 夜黑风高 温乔站在湖边,逆着光,嘟着嘴的看着他。 “我累了,不想走了,我想划船。” 大概是刚才走的久了,她的脸颊泛着红晕,鬓边垂下了几缕发丝,微风拂动,宛如一幅生动的写意画,自然又随性。 陆晏沉莫名的觉得心脏被挠了一下,涌上一股痒意。 他眼皮一敛,转身去租了一条手划的小木船。 陆晏沉先一步上船,船身轻轻地晃动。 温乔站在岸上,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 意思很明显。 男人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片刻后,还是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掌心还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稳定的悬在上空。 温乔这才展露出笑颜,将自己的小手放进男人的掌心。 陆晏沉将她稳稳地扶上船,便立刻松开了手。 他拿起桨,沉默的,有节奏的划动着。 木浆嵌入水中,带起一串串的水珠。 成了这静谧天地里唯一的声响。 温乔抬起手上的腕表。 问道。 “为什么要送我手表啊?” 陆晏沉的全部家当,几乎都在她手里。 居然还有钱给她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陆晏沉从她腕间的手表,落入她清澈好奇的眼底。 他沉默了一瞬。 神色平静,声音低沉平稳。 “工作需要,方便你看时间。” 温乔闻言嘴角抑制不住的翘起来。 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声音甜甜的。 “谢谢,我很喜欢。” 过了一会,温乔俏皮的歪着头,眉眼弯弯。 故意拖长了语调。 一本正经的飙情话。 “不过,陆同志,你送这个礼物,我可太有压力了。” “以后只要看时间,就会想起你。” 陆晏沉掀了掀眼睑,静静的看着她。 温乔故意晃了晃手腕,凑近一点点。 眉目间尽是明艳与灵动。 “陆晏沉同志,你知不知道,送女孩子手表,是代表什么?”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代表着......以后你的每分每秒,都归我管了。” 陆晏沉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专注的开始划船。 仔细看的话,微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思绪,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日头渐渐西斜,几缕金色的暮光照在他的轮廓上,打着这张脸光晕柔和,唯有锋利眉骨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陆晏沉半垂着眸子,睫毛下的瞳孔沉静如墨。 每次看到男主这副极好的容貌,温乔的心跳都会不听使唤。 心底的那个小人都会蠢蠢欲动。 人生得意须尽欢,快活一天是一天。 勇敢的人才能先享受世界。 在感情里也是一样的。 船很小,两人相对而坐,膝盖都要碰在一起。 偏温乔坐的一点不规矩,双腿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时不时的蹭到他的膝盖。 陆晏沉轻轻蹙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温乔笑嘻嘻的,一脸狡黠。 小船已经划到了湖心,距离岸边很远了。 温乔悄悄的把手伸到船外,指尖掠过冰凉的湖水,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趁着陆晏沉不注意,她掬起一捧水,指尖轻弹,几颗冰凉的水珠精准的溅到了男人的手臂跟脸颊上。 陆晏沉划桨的动作骤然一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缓缓的抬眸,定定的看向温乔。 水滴顺着冷峻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军装的衣领中。 陆晏沉瞪了她一眼,让她适可而止。 温乔才不管,继续撩水,脸上全是恶作剧得逞的嚣张表情。 陆晏沉拿她无可奈何,只觉得头疼的很。 只能加快了划船的速度,早点上岸。 等两人划到了岸边,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公园里已经没什么游客了。 陆晏沉带着她准备往出口走。 到了一个静谧的拐角,下台阶的时候,温乔腿一软,踉跄了一下。 “哎呀。” 陆晏沉闻声,反应极其迅速。 撑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摔倒在地。 温乔缓了缓小腿,毫无预兆的直接倚靠在男人身上。 “刚才在船上坐的太久了,腿麻了。” 陆晏沉垂眸看了看靠在他胸膛上的脑袋,娇娇小小的一只,墨色的乌发披散下来,有几缕发丝,非常不客气的钻进了他的衣领。 扎的他胸口痒痒的。 这姿势,很像是把她揽在怀里。 陆晏沉刻意用了点力气,想要将她扶稳。 偏偏温乔跟没骨头似的,继续瘫在他的怀中。 不比上次的蜻蜓点水,今晚她细腻柔嫩的肌肤直接吸附上去,让他的手指无限度的陷进去。 温软的,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气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 温乔的侧脸不偏不倚的,抵在他侧颈的肌肤上。 将他的骨头都磨得酥酥麻麻的。 陆晏沉的身体瞬间僵直。 清晰的下颌线绷的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要推开,却又在半空中僵住。 无处安放。 这是他第二次跟她如此贴近。 陌生又美好的触感,让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拉响了警报。 月亮悄悄的从云层后面露了个头。 陆晏沉看见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恍然察觉,这很不像话。 他轻轻的推了推怀里的人。 “温同志。” 温乔娇娇嗔道。 “哎呀,你别乱动嘛,我脚麻,站不住了。” 夜黑风高,正适合谈情说爱。 这么好的氛围,她才不会放过。 温乔雪白的柔夷紧紧的搂着男人精壮的腰身。 他的腰臀紧窄有力,冷硬的武装带边缘摩擦着她的裙摆,烫的她浑身瑟缩,脑海里炸起了火花。 温乔的脖颈不管不顾的,贴着男人的锁骨,像是鸳鸯交颈一般。 还假装不经意的,用柔嫩的脸颊蹭过他的脖颈。 温乔的发丝撩过他的下巴,带来一阵微痒的颤栗。 手指也在他后背上不老实的来回的抚摸。 陆晏沉的鼻息有些错乱,腰杆僵硬,心跳如鼓,耳根染上了一道红。 扶着她后背的手指,都沁出了薄汗。 他磨了磨牙,低声警告。 “温乔,松开。” 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压抑的严厉。 仔细听的话,尾音似乎还有一丝轻颤。 ------------ 第93章 规矩这东西,就是用来打破的 温乔不仅没松开,反而抱的更紧了。 声音闷在他怀里。 哼哼唧唧的撒娇。 “我脚麻了,没力气。” “你再抱我一会嘛!” “再抱一会就好了!” “要不然,你就背我回去。” “反正我走不动!” 温乔演都不演了,正大光明的耍赖。 陆晏沉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蹭之后,失去了惯有的节奏。 背着月光,漆黑的双眸逐渐幽邃,像是冲破了什么。 陆晏沉当然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的。 只要抓住机会,温乔都会不分场合不分时机的,缠上来。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的出来,怀里的人有一张怎么样得意洋洋的笑脸。 狡黠,戏谑。 指望她循序渐进,难得很。 罢了。 左右这里也没人。 让她放肆一回也无妨。 陆晏沉停顿了几秒,那推拒的手最终缓缓落下。 带着几分迟疑,几分克制,极轻的,几乎没有触碰到她的衣裙,虚虚的环住了她的肩膀。 结果,温乔得寸进尺。 蹭来蹭去的,没完没了。 “......别乱动。” 陆晏沉的声音极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喑哑和几乎难以捕捉的妥协。 落在寂静的夜里,竟似有一丝无奈的纵容。 温乔自然感受到了。 心底露出了一丝雀跃。 终于迈进了一大步。 什么循序渐进。 温乔只知道情到深处自然浓。 氛围到了,感情到了。 一些身体上的肌肤相亲,自然水到渠成。 在她的感情世界里。 规矩这东西,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用来打破的。 几盏功率不大的路灯,间隔很远,发出昏暗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覆盖着标语跟宣传画的墙壁。 五羊石像和镇海楼都隐没在沉沉的夜色中,沉默的伫立。 公园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一些不知名的夏虫在鸣叫。 陆晏沉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重重的敲在胸腔里。 节奏全乱。 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依旧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但那根弦并非全然是抗拒。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几乎要冲破他所有冷静自持的情绪,让他喉头发干。 陆晏沉的手臂下意识的想要收紧,却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按住。 他像是一棵被藤蔓缠绕的雪松,笔直的立着。 但那清冷的禁制,似乎被怀里的温度烫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月光被层叠的云翳揉碎,稀疏的漏下来。 远处蓦然传来了自行车驶过的声音,那清脆的铃声瞬间刺破暧昧模糊的屏障。 陆晏沉几乎是立刻松开手,身体向后微仰。 重新拉出了那道。 克制的,安全的距离。 夜晚微凉的空气骤然涌入两人之间,带走了那片温存。 陆宴沉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低沉,自动的忽略了刚才那段失控的时光。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说完率先迈开脚步,生怕她卷土重来。 温乔失笑。 她怎么感觉,对方把自己当成吸食人精气的妖精了。 陆晏沉没有沿来时的路,反而带她走到了公园的小门。 出了公园,走进一个拐角。 温乔看见一个大的庭院,门口还有几层水泥台阶。 双开的深红色大门,漆色已旧,但气派仍在。 门口挂着一个小黑板。 上面写着鲜虾云吞面、猪手捞面、海鲜什锦面等等。 原来是个面馆。 店内面积不大,摆的桌子也不多。 墙上贴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红色标语。 一进屋,空气中就弥漫着各种香气。 猪骨汤的浓香,还有一股大地鱼烘烤后独特的焦香,和海鲜的腥气。 大概是已经过了饭点,这个时候的客人不算多。 他们大多数穿的都很体面。 说话声音不高,吃起面来,也没有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整个店的氛围不错。 至少比起国营饭店来,更安静,更有秩序。 陆晏沉找了个靠窗的座位,然后去窗口点餐。 从两人进来,所有的喧哗仿佛被抽走了。 男人身姿挺拔,一身整洁的军装。 面容俊美,清冷疏离,扫视店内的眼神平静无波,身上有一股天生的冷感跟贵气。 后面的女人呢,清纯明艳的让人挪不开眼。 眉梢带着盈盈的笑意,五官精致的像是精心描摹的画,鲜活又生动。 大家的目光偷偷的瞟过来,不约而同的放低了交谈的声音,连吃面的动作都变得优雅起来。 面馆气氛安静下来,那是一种克制的,带着一种窥探欲的安静。 这两人自成一方世界。 一个清冷如冰,一个明媚似火,成了这烟火人间最绝妙的一道风景线。 很快,陆晏沉就端来了两碗面。 放在温乔面前的,是一碗海鲜面。 汤头浓郁奶白,微微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热气蒸腾而起,一股极其鲜醇,混合着海洋气息的香味直冲她的鼻腔。 那是鱼骨,虾头经烈火滚油冲撞后,再用文火久久熬煮的精华。 汤面上,两只通体红亮的大海虾,弯曲着身子卧在那里。 虾壳油亮,仿佛刚从海里跃出。 旁边散落着洁白的鱿鱼圈,还有肥美的蛤蜊,全部张开了口,露出里面嫩白的肉。 几块雪白的鱼片半浸在汤中,边缘被烫的微微卷起,旁边还躺着几颗饱满的淡菜。 温乔看着这碗用料十足的海鲜面,眼睛里亮的像撒了小星星。 小小的哇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跟着陆晏沉轧了一下午的马路。 运动量超标。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腹了。 这会闻着味道,更饿了。 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有这么正宗的海鲜汤面。 陆晏沉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开水,把筷子跟勺子都烫了一下,才递给她。 沉声道。 “吃吧。” 温乔笑语晏晏的。 “谢谢。” 她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口奶白色的汤,放在唇边吹了吹,小心的送入口中。 汤头滚烫鲜香的滋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温乔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咪,甚至满足的晃了晃脑袋。 “太好喝了。” 她由衷的赞叹,仿佛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宝藏。 陆晏沉有些失笑,这也太容易满足了,一点美食,就能这么开心。 他提了提眉梢,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低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柔软。 “小心烫。” “嗯。” 温乔眉眼弯弯。 果然,还是美食最抚凡人心。 陆晏沉没着急吃面,而是去旁边的水龙头洗了个手。 然后把温乔碗里的大虾夹了过去。 他微垂着眼睑,神情专注。 修长的指尖巧妙的避开尖刺,捏住虾头与虾身的连接处,轻轻一拧,便利落的把虾头分离。 细致的剥开虾壳,动作稳定迅速,露出饱满粉嫩的虾肉。 剥完后,他很自然的将那只,完整的,干净的,诱人的虾肉,放到了温乔的碗中。 做完这一切,又去水管那边把手洗干净。 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动作优雅的挑起碗里的银丝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 第94章 仇人见面 周围的众人神色各异。 旁边也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显然是正在谈对象。 女同志看到这一幕,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 看看人家的对象,大方不说,还体贴入微。 光是那碗海鲜什锦面就要六角五分钱,还得搭上三两粮票跟一份鱼票。 刚才她也很想要。 结果她对象说,海鲜那玩意又贵又不挡饱,还不如要碗猪油捞面,才一角五分钱,只要二两粮票。 她吃海鲜是为了饱吗? 是为了吃那个鲜味。 她瞟了一眼对面只顾着埋头吸溜吸溜吃面的对象,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看着那粗鲁的吃相,心里就来气。 看看人家那个军人对象,吃饭的动作多么优雅贵气。 都是对象,怎么就差那么远。 她顿时气的吃不下了,径直放下了筷子。 抬脚就朝着对面的男人踹了一下。 对面的男同志茫然的抬起头。 一脸莫名其妙。 朝她扫了一眼。 看见她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下一些面。 眉毛皱的死紧。 一脸不悦的训诫。 “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面馆里本来就安静,他又没有压低声音。 整个面馆都听见了。 女同志气了个仰倒。 “我吃饱了,不想吃了。” 她是直接气饱了。 男同志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陈娟同志,这是浪费行为,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 女同志面上彻底挂不住了。 站起身,沉下脸。 “要吃你吃。” 男同志见她甩脸子走了,脸色也难看的很,但还是端起她的碗,把剩下的猪油捞面,三两下扒拉到嘴里,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这才抹了抹嘴,跑出去追人了。 把旁边的温乔看的目瞪口呆的。 这两人真的是在处对象吗? 怎么吃个饭还上纲上线的。 温乔继续回头吃面。 这海鲜面不仅面条劲道滑爽,还带着极致的鲜,层次丰富的很。 大虾的浓醇,鱼类的清甜,贝类的回甘,完全没有一丝腥气。 每一口汤,每一口面,都伴随着海鲜的口感,仿佛在舌头上演着一场小型而华丽的海鲜交响乐。 虽然温乔的确是饿了,但这碗海鲜面的分量着实不少。 吃到最后,温乔的进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她用勺子无意识的搅动碗里剩下的汤汁,跟碗里的面大眼瞪小眼。 陆晏沉看似在专注的吃面,但他的神思分了一半在温乔身上。 见状,他就知道温乔吃饱了。 陆宴臣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只是极其自然的将她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从容不迫的吃了起来。 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吃相依然优雅,安静。 还带着一种沉稳的,不容置疑的接纳与珍惜。 温乔托着腮,眼眸似水波,亮晶晶的。 唇角弯成了一个甜蜜的弧度。 心中划过一丝汹涌又安宁的欣喜。 有男朋友真好。 ......... 舞蹈排练室里,大家正在排练国庆文艺汇演的节目。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众人刚结束一段辛苦的排练,三三两两的坐着休息,气氛略显松散。 于团长推开门,带着一位陌生的女兵进来。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今天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她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和缓一些。 “同志们,集合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战友。” 大家迅速聚拢过来,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团长身后那个陌生的,漂亮的女兵身上。 “这位是沈月如同志。” 于团长的介绍很正式,但语气似乎怕吓到她一样。 “她是从京市的总政文工团来的,是上级安排到我们团,来交流学习,体验生活的。” “希望大家好好照顾新同志。” 于团长简单介绍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新来的,漂亮又显得格外柔弱的女兵身上。 沈月如适时的上前。 先是对着大家的方向,极其标准的鞠了一躬,幅度大到几乎让人担心她会摔倒。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京腔。 “大家好,我叫沈月如。” “我是总政文工团选派的,来咱们光荣的羊城军区文工团深入学习跟锻炼的。” “我知道自己非常年轻,无论是思想觉悟还是业务水平,都远远不够。” “我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地方。” “以后就要麻烦各位前辈了,我一定拼命努力,不辜负组织的培养,也绝不给大家拖后腿。” 说完,沈月如又是一个鞠躬。 “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于团长率先带头鼓掌。 这姑娘虽然柔弱了一些,但态度很端正,也很谦虚。 她朝着林梅交代道。 “林同志,月如同志就交给你了。” “你多带带她,她是总政的好苗子,你们多交流交流。” 林梅秒懂,心中暗忖,这姑娘肯定来头不小。 她点了点头。 “是,团长。” 沈月如很漂亮。 她的美不似温乔那种第一眼就摄人心魂的清纯明艳,而是一种需要细细品味让人心生怜爱的清秀。 像是山谷中静静开放的百合。 苍白,纤细,带着露水,远离尘嚣,脆弱易折。 军装整整齐齐,却莫名给人一种,这身衣服对她来说太沉重的错觉。 看人时带着一点怯生生的仰慕,嘴角总是含着羞涩又无辜的笑意。 比起温乔那种大气明媚的美,她的漂亮不算夺目。 但绝对我见犹怜。 林梅皱了皱眉,她本能的觉得,这个姑娘过分柔弱的姿态与文工团应有的气质,有些违和。 看见沈月如的一瞬间,温乔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真是阴魂不散。 她当初选择下乡,就是为了避开沈家。 她既不想跟原女主争宠,也不想跟她斗成乌鸡眼。 沈月如不在京市好好待着,来羊城干什么。 现在没人跟她争沈家的宠爱了。 她又进了总政文工团。 前程大好。 日子顺心。 何必非要来这里找不自在呢。 不对! 温乔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尖锐的警报,疯狂嘶鸣。 眼前的这个人...... ------------ 第95章 分外眼红 温乔再次观察她的眼神。 沈月如的语气虽然谦卑,但她的神色中隐藏着一股子清冷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那不是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中不安的打量,更像是一个造物主在巡视自己刚刚落成的作品。 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评估的味道。 那种灵魂的质感。 太怪异了。 就在这时,沈月如似乎感应到了她过于锐利的注视,目光穿过人群。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温乔清晰的看到,那双水雾雾的眸子里,极快的掠过一丝讶异。 充满了锐利的探究、审视。 还有一种遮都遮不住的厌恶跟恨意。 这眼神不对。 至少不是原来的那个沈月如看温乔的眼神。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惊雷般劈入温乔的脑海。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隔着几步的距离。 几秒钟的时间,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沈月如朝着温乔的方向,微微的勾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不是一个友好的微笑。 那是一个密码。 一个只有同类才能识别的,标志着游戏正式开始的信号。 温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 她也来了。 文工团排练厅外,僻静的榕树下。 温乔跟沈月如两人相对而立。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剑拔弩张的气氛显而易见。 沈月如轻轻一笑,那副惯有的柔弱表情,像是劣质的涂料剥落殆尽,露出下面冰冷怨毒的底色。 “好久不见啊!” 她的神色看起来热情友好,声音却像是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滑腻感。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吧?” “温、大、校、花!” 温乔听到这个称呼,眼皮倏然一跳。 果然。 她刚才的直觉没有错。 沈月如,也穿进了这本书里。 温乔的拳头立刻就硬了。 但她忍住了。 既然她们两人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温乔平静的看着她。 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是没想到。”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们无冤无仇。” “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写进你的书里,下场还如此凄惨?” 虽说两人平时不怎么对付,但最多也就是不说话而已。 她实在不能理解,沈月如怎会恨她至此。 她知道沈月如对于没当选最美校花,一直耿耿于怀。 但这件事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校花也不是她想当选的,她甚至都没去参选。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男生,偷拍了一张她在樱花树下看书的照片。 帮她报名了。 真是闲的蛋疼。 除了这件事,温乔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哪里得罪了她。 沈月如冷笑。 “无冤无仇?” “无缘无故?” “呵.....” 像是被温乔的话刺激到了,她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因为我讨厌你!” “凭什么你在学业上总是压我一头?明明我训练比你更努力,更刻苦。” “凭什么路学长喜欢你不喜欢我?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他。” “你说过你不会参加校花评选,却背着我偷偷的参选,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选,被所有人耻笑。” “路学长本来对我有好感,却在见到你之后,立马转变了心意。” “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后偷偷地勾引他?” “我讨厌你这副清高又虚伪的样子!” “讨厌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一切!” “既然在现实中我永远也比不过你,那我就创造一个世界!” “我把你写进来,把我们都写进来!” “我让你成了这个年代最可笑的真千金,受尽苦楚,历尽磨难,最后不得好死。” 沈月如歇斯底里的低吼着,积压了两辈子的嫉妒跟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温乔看着她因为嫉妒而狰狞的面孔。 只觉得一阵窒息的可悲跟荒谬。 “就因为这些原因?” 温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讽。 “校花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是我要参选的。” “至于路珩,他不喜欢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以我的条件,想要哪个男人,用得着勾引吗?” “还有,沈月如,你永远看不到别人背后的努力,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却只会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于她人。” “在现实世界是这样,到了这里,还是这样。” 温乔说完,微微挑眉,轻嗤一声。 “不过呢,让你失望了。” “就算你创造了这个世界,又怎样?” “你依然掌控不了我的命运。” 这句话,可算戳了沈月如的心窝子。 她给温乔写的命运,是下乡到西北最苦,最穷,环境最恶劣的山沟农场。 在那里,温乔要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食物,没有任何补给。 在一年后的那场大旱跟饥荒中。 悄无声息的饿死。 最终埋骨黄沙,连个像样的墓碑都不会有。 这是她对这个抢走她一切风头的天之骄女,最恶毒的诅咒跟惩罚。 是她笔下真千金注定的悲惨命运。 而不是在这里,在光鲜亮丽的舞蹈团,穿着整洁的军装,当着领舞。 被众人交口称赞。 无边的怒火在沈月如心中蔓延。 温乔她不配。 在现实里就压她一头。 到了她的书里,竟然还敢篡改她这个创世者设定的结局。 这是一种亵渎。 也是对她这个作者最大的挑衅。 一天! 只差一天! 就因为温乔早穿进来一天,就让她抓住了生机! 利用了先知,避开了下乡的分配。 还讹了沈家一大笔钱。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钻营进了文工团。 原来的沈月如看到那个装满纸钱的保险盒的时候。 直接给气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里面的芯子就变成她了。 可惜,这时候温乔已然拿着巨额的钱票上了去羊城的火车。 她怒火中烧,气的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先按兵不动。 一方面在总政文工团站稳脚步。 一边慢慢的跟总政文工团的团长白冰拉近关系。 白冰可是路淮舟的母亲。 想要拿下男主,提前打好婆媳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沈家跟路家,虽然都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 私底下关系,其实一般。 但好在,路淮舟的母亲白冰,跟沈母苏雅琴,在一个文工团。 俩人一个正团长,一个副团长。 工作上是密不可分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加上沈母知道了她的心意。 专门给她铺路搭桥,刻意接近路家。 经过这两个月的努力,两家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直到她听说温乔进了羊城军区的文工团。 这才彻底坐不住了。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男主路淮舟,可是在羊城军区的。 温乔当时选择去羊城下乡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 温乔就是冲着男主去的。 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知道了温乔的意图,她立刻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 第96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总政文工团每年都会派遣团里的一些骨干人员,去到全国各个地方的文工团,进行交流学习。 沈月如迅速抓住这次机会。 申请了去羊城军区文工团。 这种交流的名额,最终肯定都是由团里的高层领导拍板。 沈母是副团长,在团里的话语权还是蛮重的。 她是非常赞同的。 正好趁着这次交流的机会,可以让养女先过去。 给这姐妹俩多点相处的时间,让她们培养培养感情。 她知道温乔对家里是有怨言的。 要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进了羊城军区文工团。 这件事,还是街道革委会的主任告诉她的。 说羊城军区文工团那边发出了外调函,调查关于温乔的家庭情况跟政治历史。 她这才知道温乔考进了文工团。 惊讶的同时,又为亲生女儿骄傲。 她也想过,要不要找个机会把温乔调到总政来。 但温乔刚进团,短时间内不好操作。 只能再等等。 但可以让养女过去。 姐妹两人,也能互相帮衬一下。 另一方面,她也是想着,让沈月如跟路淮舟多接触接触。 所以就极力促成了这次交流。 白冰作为总政的团长,对于沈月如的这次调派,也没反对。 沈家人打的什么算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就只有路淮舟一个独子。 却迟迟调不回来。 那孩子每次执行起任务来,都把命别在裤腰带上。 就像是上次。 伤的实在不轻。 早点给他找个伴侣也好,说不定成了家,这孩子心中会多一些顾忌。 沈家的家庭倒是不错,跟路家算是门当户对。 就是他们家的家风有点问题。 亲生女儿在乡下吃了十八年的苦,还没待两天,就又打发下乡去了。 虽然说是形势所迫,但也过于无情了。 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不想着弥补,反而拿来挡灾。 而且太双标。 对亲生女儿无情,对这个养女却是百般宠爱。 当时,苏雅琴开后门把沈月如安排进团的时候,她碍于面子,默许了。 好在,这姑娘还算本分。 虽然天赋一般吧,但人能吃苦,也很有上进心。 跟大家相处的也不错。 外貌条件也还行。 就是那一身我见犹怜的气质,还有那矫揉造作的姿态。 让她看着很是牙酸。 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不如,就让沈月如去试试吧。 若是儿子中意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所以,沈月如的这次交流之行,有两位大佬在后面保驾护航,很是顺利。 沈月如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就算你暂时逃过去了,又能怎样?” 温乔嗤笑,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一本书就想控制我的命运?” “你以为你是谁?” “上帝吗?” “能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 “我就是上帝!” 沈月如猛地逼近一步。 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 “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造物主!你的身份,你的命运,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你凭什么改?” “你以为你改变了开局,就赢了?” “做梦!” 她盯着温乔,眼神怨毒的几乎要滴出水。 “不过没关系,就算我们都进来了,这个世界也得按我的规矩来。” 温乔冷笑一声。 迎上沈月如愤怒的视线。 “是吗?” “那就拭目以待吧!” “至少,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就已经是你失败的最好证明。” “从我穿进这本书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就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你的笔,杀不死我了。” “你抱着你那本逻辑不通,全靠意淫,除了恶毒,一无是处的扑街小说,滚得远远地,别再扯上我。” “还有,就算在这个世界,你也永远赢不了我,不管是在专业上还是在别的方面。” “你就是个lOSer,还是个输不起的lOSer。” 温乔一脸嘲讽,伸出拇指跟食指,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代表失败者的标志。 L。 气死这丫的。 沈月如气的浑身发抖,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 这本书明明是她写的。 这个世界也是她亲手缔造的。 笔下的所有人都是她精心刻画的。 温乔侮辱她的人也就算了。 居然还侮辱她的书。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月如怒不可遏,直接一个巴掌呼过去。 温乔反应迅速的抬手挡了一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在温乔的手臂上。 刚才有点热,她把袖子挽起了一些。 这会,上面印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温乔立刻明白了,对方看似柔弱的身躯里,藏着不小的力气跟反应速度。 果然,沈月如平时的弱不禁风都是装的。 温乔彻底怒了。 奶奶滴。 明明是沈月如做了错事,还死不悔改。 她都还没开始发难。 对方倒是先动手了。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温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沈月如精心编织的,油光水滑的长辫子。 死命的拽。 沈月如头皮立刻传来剧痛。 她尖叫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双手胡乱舞着,朝着温乔头上抓去。 也是巧了,温乔今天嫌麻烦,懒得编辫子,直接扎了个丸子头。 沈月如抓了半天,只抓了满手的空气。 “温乔,你个疯婆子,你放手!” 她最宝贝自己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了。 平时精心养护,掉上一根,都心疼的不得了。 温乔非但没有放开,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往后一拽。 沈月如被扯得头皮欲裂,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踉跄。 为了减轻痛苦,她不得不顺着温乔用力的方向移动。 就在这时,温乔双手拽着她的辫子,开始猛地原地转圈。 脚下如同舞蹈基训时的旋转一般,充满了爆烈的力量感。 这一招,温乔还是从上次刘芳芳跟丁曼曼干架的时候,学到的。 最适合长辫子的了。 只要先发制人,找好角度跟站位。 对方只能老老实实的被钳制住。 根本挣脱不了。 第一圈。 沈月如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离心力袭来。 她双脚踉跄着被迫移动。 “松手,你快松手!” 第二圈 她精心维持的平衡跟娇弱姿态,瞬间粉碎。 但口中还在叫嚣。 “温乔你个贱人!你快松手!” 第三圈 她的尖叫被风声跟眩晕感噎在喉咙里。 第四圈 她的头皮像是被整个撕扯下来,剧痛让她眼泪飚飞。 第五圈,第六圈,第七圈,第八圈......... 温乔化身狂暴陀螺。 她的眼神坚定冰冷,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紧绷。 她将所有的愤怒都灌注在这旋转之中。 新仇旧恨一起报。 ------------ 第97章 撞见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温乔平时性子温和,极少与人发生冲突,更别提干仗了。 就算沈月如这么对她,她也只用言语攻击对方。 没想过动手。 毕竟,这个年代,两人都带着身份的桎梏。 文艺兵也是军人。 是军人就都要遵守军规军纪。 公然斗殴,还是在军区里,这是一件极其严重,性质恶劣的违纪行为。 但既然是沈月如先动手的,那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奉陪到底。 干架这种事,讲究一个快、狠、稳、准。 必须掌握先机,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还得一次性打服了对方,让她以后再不敢轻易动手。 反正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无所谓。 沈月如已经完全骂不出来了,只感到天旋地转,恶心欲吐。 她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跟痛苦的呜咽。 呼—— 就在沈月如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温乔却突然松开了手。 她趁着对方晕乎乎的,起跳,踢腿,直接往沈月如肚子上,使劲踹了一脚。 打蛇打七寸,踹人踹肚子。 让沈月如打她脸。 温乔最讨厌别人碰她脸。 尤其是沈月如指甲又尖又长,明摆着想抓花她的脸。 那她何必手下留情。 沈月如被她这一踹,跟一袋没有生命的垃圾一样,狠狠地抛飞出去。 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甚至因为惯性,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她头发凌乱,沾满了灰尘跟泪水,呼在惨白的脸上。 两眼无神。 像是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温乔站在原地,胸口剧烈的起伏。 喘着粗气。 她的手还保持着攥握的姿势,止不住地颤抖。 指缝间还残留着一小撮扯断的黑色发丝。 娘的,累死她了。 温乔感觉手臂严重脱力。 就跟假肢似的不听使唤,都不是自己的了。 打架真是个体力活。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沈月如压抑的呜咽跟不停地干呕声。 温乔看着地上那团狼狈不堪的身影。 心中的愤怒渐渐褪去。 升起一种冰冷的清醒。 这种原始的,发泄般的报复。 真爽啊。 至少她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接下来怎么样。 WhO Care。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月如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这本书已经偏离轨道了。 想把剧情拉回去是不可能了。 就算沈月如创造了这个世界,又能怎样呢。 她如今,也已经是这个世界里,芸芸众生的一员了。 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再改变。 至于未知的。 温乔并不担心。 男主都让她撩到手了。 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显然是被眼前的这副景象惊呆了。 为首的是陆晏沉。 身姿笔挺如松,军装一丝不苟,俊美无俦的脸上面无表情。 但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眸,此刻却是骤然缩紧的。 他的目光自动忽略掉地上抽噎的沈月如,牢牢地锁定了温乔。 视线极快的,不动声色的在她全身扫过。 站在他身后的,是路淮舟。 他穿着妥帖的军装,气质温文尔雅,此刻俊秀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错愕。 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先是在温乔身上梭巡了一圈。 很明显,这场战争。 她完胜。 没想到一向娇弱的温乔,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简直武力值爆表。 路淮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瘫倒在地,看起来狼狈不堪的沈月如的身上。 眉头微微蹙起来,温润的眼眸里有些许的不忍。 温乔揉着酸痛的右臂,不经意的抬眸。 看见面前两个人的时候。 她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僵在了原地。 妈呀! 要不要这么巧? 这两人什么时候来的? 不会全都看到了吧? 完了,她那温婉娇柔的形象彻底毁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月如满脸泪痕,正低声的啜泣,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路淮舟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向了沈月如。 温声道。 “沈同志,你没事吧?” 沈月如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哭声立刻变得更加委屈哀切,仿佛找到了依靠。 身体直接瘫软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 把自己搞的像是经历了世界大战一样凄惨。 小白花的演技依旧发挥稳定。 陆晏沉对瘫在地上的沈月如完全无视。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温乔身上。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正微微喘着气,小手还下意识的捏着拳头。 脸颊绯红,水盈盈的眸子里还闪烁着一种,打了胜仗后,有点小得意的光芒。 但这光芒在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立刻变得惊慌和完蛋了的心虚。 温乔迅速扒拉着自己微乱的刘海。 试图恢复往常小仙女美美的形象。 陆晏沉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没有碰触,只是站的极近。 那种侵入式的距离像是一种保护姿态,仿佛将她跟身后的混乱隔离开。 温乔的军装领口有点歪。 袖子挽到了手肘,上面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陆晏沉看着那些痕迹,眉宇微蹙。 他认识的温乔,有很多面。 平时懒散懈怠,跑个操都嫌累,还用装晕来逃避。 生活上追求舒适安逸,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不仅挑剔还娇气的很。 一点苦不能吃,一点累不能受。 但上了舞台,却是个光彩照人的小精灵。 私底下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一肚子花花肠子,想方设法的占他的便宜。 像是个撒娇耍赖的娇滴滴的小狐狸精。 如今伸出凌厉爪子,又像是个果决又狠厉的小野猫。 虽然略微有些狼狈,但这一副生机勃勃又带着点小傲娇的灵动的模样。 却意外的让他心动。 陆晏沉默了默,低下头,深邃的眼眸紧紧的攫住她,声音低沉的只有两人听得清。 神色中带着明显的关切。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温乔摇了摇头。 她就手臂上挨了个巴掌,沈月如打过来的时候,指甲又划了一下而已。 比起她还击给沈月如的,小巫见大巫。 反正她没吃亏。 ------------ 第98章 乌龙 陆晏沉眼神平静又细致的扫过她全身。 确认她别的地方没有受伤。 这才开口低声训斥道。 “胡闹!” “在军区里打架斗殴,像什么话!” 文艺兵也是军人,纪律一样严明。 任何个人之间的冲突,都很容易被上升到政治思想跟阶级斗争的高度。 在公共区域私下打架,还是因为个人恩怨,但凡叫别人看见了,一定会被上纲上线的。 公开批评与检讨是免不了的,还会警告记过。 再严重一些,还会被暂停演出资格,参加劳动改造和思想政治学习。 这绝对不是女孩子之间闹别扭那么简单。 而是一起严重的政治思想跟纪律事件。 温乔撅了撅嘴。 “又不是我先动手的。” 军规军纪她心里自然清楚。 但当时没想那么多。 她又不是泥捏的。 沈月如都往她脸上打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先打回去再说。 陆晏沉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没有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跟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顿了顿,接着道。 “我相信今天的事情不是你先挑起的,也不是你先动手的。” “但,我们是军人,只要穿着这身军装,很多事情,就不能只凭一时意气去处理了。” “要考虑到后果。” 温乔当然知道陆晏沉是为她好,但当时那种情况,不打回去,她不甘心。 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还击回去。 陆晏沉见她一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会这样做的样子。 就知道刚才白说了。 温乔轻轻的嘶了一声,把被沈月如的巴掌打红了的那只手臂,伸到陆晏沉面前。 撒着娇道。 “你就别训了嘛!” “我手臂好疼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委屈的小颤音。 陆晏沉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那双水盈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嘴微微撅起。 他正要说教的纪律条例,瞬间被堵在喉咙。 视线下意识的就落在她伸过来的那截白皙的手臂上。 温乔的肌肤本就细嫩,沈月如这一巴掌又几乎用了全力。 上面红红的巴掌印跟那一道划痕这会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 陆晏沉双眉紧紧地拧起来。 他抿了抿唇。 “我带你去医务室上药。” 温乔点点头。 这边沈月如坐在地上抽泣了半天,也没等到安慰。 一旁的这个军装男人更没有来搀扶她的意思。 反而另一个俊逸的军人跑到温乔面前,神情关切。 虽然她听不清两人具体说的什么。 但,单看这亲昵的姿态,就知道温乔跟那个男人关系匪浅。 沈月如的心中立刻拉起了警报。 温乔在现世就喜欢抢她的风头。 先是把校花的名头抢走了。 在学业上,所有的专业课老师都偏宠她。 在爱情上,她喜欢的人却对温乔死心塌地。 就算到了这里,肯定也是一样。 那个男人,定是男主无疑了。 沈月如泪眼朦胧的看着身边的这个军人,希望他有点眼色,好歹把自己扶起来。 刚才温乔的那一脚够狠,她摔得着实不轻。 她现在浑身疼。 头皮疼,肚子疼。 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手肘跟膝盖也都磕到了。 火辣辣的。 这贱人! 下手竟然这么狠。 一点都不顾及同学室友之谊。 但身旁的这个军人压根就没有伸手的意思。 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一步也不肯上前。 沈月如只好伸出擦红的手掌,用娇弱的声音唤他。 “这位军人同志,我...我好像扭到脚了,好疼啊!” “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吗?” 路淮舟跟她保持着几步远的,安全而礼貌的位置。 还是没有上前。 他的声音清澈温和,如同溪水流过卵石。 内容却带着清晰的界限。 “沈同志,摔得严重吗?” “需要帮你叫医务室的大夫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我帮你叫一位女同志过来?” 他的姿态无可指摘,语气也充满了关心,提供的解决方案也合情合理。 但,那一份无声却坚决的拒绝,溢于言表。 沈月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委屈跟痛苦瞬间凝固,掺进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尴尬。 她刚才还觉得这个男人的外貌气质,都挺对她的口味。 这会,只觉得倒胃口。 明明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温润,声音这么和煦。 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冷? 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对摔倒的女同志,连最基本的同情,和伸手扶一把的善意都没有。 如此冷血无情。 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沈月如快要被气死了。 只好挣扎的站起来,脚步虚浮,踉跄着走到陆晏沉身旁。 温乔看着面前的沈月如,愣了一下。 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要干吗。 难道刚才陀螺转的不够,她还想再来几圈? 结果,沈月如居然开始无声的垂泪。 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足以让人心碎的呜咽。 “呜........” 她想要忍住,却反而哭的更凶了。 眼泪流的更急,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在寂静的榕树下格外清晰可怜。 懂了。 这是要卖惨。 温乔都想给她鼓掌了。 瞧瞧,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 她望尘莫及啊。 不服都不行。 她但凡有沈月如一半的演技,也不至于现在才把陆晏沉勾到手。 沈月如直直地,用充满思念跟哀怨的目光看向了陆晏沉。 “淮舟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自从你离开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好大一块。”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过的好慢。” “现在,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我太高兴了。”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倾诉,不止陆晏沉跟路淮舟两人怔愣住了。 连温乔都惊呆了。 What? 什么情况? 温乔被她直接给整懵了。 这是要唱哪一出? 沈月如是记忆错乱了吗? 怎么还会认错人? 陆晏沉离开京市的时候,已经成年了。 几年而已,他的容貌变化有这么大吗? 居然认不出来。 还有路淮舟,也是跟沈家住在同一个军区大院里。 怎么她也认不出来? 这两个男人的容貌丝毫没有相似的地方,气质也完全迥异。 她怎么会认错? 这很不对劲啊。 温乔思忖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非,沈月如跟她一样,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陆晏沉面色清冷,眼神带着一丝愕然跟警惕。 他不动声色的往温乔的方向挪了一步。 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 眉宇微蹙。 浑身散发着一种莫挨老子的抗拒气息。 路淮舟眉头也皱的紧紧的。 神情带着一丝尴尬。 还有些手足无措。 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的往温乔的方向,看了一眼。 ------------ 第99章 怀疑 陆晏沉神情淡漠,薄唇轻启,声音清冷。 “这位女同志,你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月如急切的语气打断了。 “淮舟哥,你怎么跟我这么生分了?” “你以前都叫我月如的。” “我们可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啊。” “小时候我摔倒了,都是你拉我起来。” “我的风筝挂到了树上,还是你上去帮我拿下来的呢。” “有什么好东西,我们也都是一起分享的。” “为什么现在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却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沈月如的语速又快又急。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根本不容别人插嘴。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温乔示威。 好似再说。 看,我和他的关系可不一般,我们有你不了解的过去。 我可是他的白月光,你拿什么跟我争! 温乔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模样,心中很是无语。 脚趾头都想扣地了。 她还是第一次替别人感到尴尬。 陆晏沉抿了抿唇。 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还要冷硬几分。 “沈同志,你认......” 沈月如再次打断他。 声音带上了哭腔。 “淮舟哥,你看,这都是温乔打的。” “她还拽我头发,踹我肚子。” “白阿姨可说了,让我到了军区就找你,我都被人欺负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你要替我做主啊!” 陆晏沉闻言,侧身瞥了路淮舟一眼。 路淮舟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脚步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一个是好兄弟的对象,还是他暗恋的人。 另一个,是他母亲嘱咐他要照顾的人。 今天这件事真要追究起来,两人都有错。 总不能各打五十大板吧! 见路淮舟踌躇不前。 陆晏沉神色不悦的斜睨了他一眼。 朝着沈月如冷声问。 “她为什么打你?” 沈月如卡了壳。 真正的原因,她自然不能说。 她嗫喏了半晌。 “因为...因为她嫉妒我。” “嫉妒你什么?” “嫉妒...嫉妒我的容貌。” 此话一出,先把温乔惊着了。 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沈月如是怎么说出来的。 陆晏沉目光掠过她满是泥痕的脸颊,默了几秒钟。 那双眼神太过平静,像是深潭的水,瞧不见底,也映不进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平稳。 “沈月如同志。” “我建议你——” 陆晏沉略作停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的砸在骤然死寂的空气里。 “买面镜子照照。” “......什么?” 沈月如脸上的泪珠和血色一齐僵住了。 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置信。 他…这是...说她丑? 死寂持续了足足数秒。 沈月如表情管理差点失控,她的脸由白变红,最后涨成一片紫钳,站在那里,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耻辱柱上。 温乔再也忍不住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知道陆晏沉练兵很厉害。 严厉起来,能刮掉人一层皮。 没想到,他的嘴也这么利。 这句话像是淬了毒的冰针,又尖又毒又冷,精准的扎向了一个女孩子最在意的地方。 容貌,对于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生,都是极其在意的事情。 更遑论沈月如。 她把自己的容貌看的比生命还重。 尤其在意别人的评价。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当年没有选上校花,嫉恨她到现在。 像是陆晏沉这种重量级的BOSS。 对她容貌的否定,杀伤力不亚于一个原子弹。 沈月如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中的那股怒火压了下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哪里比不上她?” 陆晏沉瞟了她一眼。 声音清冷淡漠。 “哪里都比不上。” 此话一出,温乔心里像是喝了十斤蜂蜜。 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男朋友太给力了。 沈月如被他凉薄的眼神跟尖酸的话语给刺痛了。 她顾不上温乔的嘲笑。 心底禁不住涌上了一丝怀疑。 这真的,是她笔下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主吗? 他看她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怜惜。 冷如冰霜,寒如风雪。 他的五官倒是长得极好,但那一双仿佛都要结冰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的感情。 除了相貌完美的过分,再无可取之处。 她书里的男主不该是这样的。 她笔下的路淮舟,性子温雅,对任何人都谦谦有礼,脸上永远挂着和煦的微笑。 如天上的皎月,又似春日的暖阳。 而且,在她的小说里,男主可是对她一见钟情的。 就算没有这一层。 两家可是邻居。 对一个邻家妹妹,说话怎么都不应该这么刻薄。 临行前,白冰特地找了她,说已经给自家儿子交代好了,让她到了地方,有难处尽管去找他就行。 于情于理,路淮舟都不应该对她这么冷漠。 难道,他已经完全被温乔那个狐狸精蛊惑了? 沈月如重新管理了脸上的表情。 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伤心欲绝。 “淮舟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太伤心了!” 沈月如哽咽的说不出话,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只是想像小时候一样,你能多看我一眼,关心我一下,就这么难吗?” 温乔看着沈月如声情并茂,哭的梨花带雨。 差点没憋住笑。 戏真多,她上北舞太浪费天赋了。 这么好的演技,这么好的台词功底,应该上北影啊。 不知道沈月如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表错了白,会不会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晏沉面无表情。 “是。” 温乔憋笑憋的很辛苦。 陆晏沉也太坏了。 也不告诉她认错人,就这么看着她出丑。 这不明摆着耍着人玩吗。 过分。 太过分! 不过,她喜欢。 路淮舟也是的,站的远远地,也不上前。 一副避恐不及的姿态。 沈月如的神情瞬间僵硬了,没想到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两个男人。 一个一副冷冰淡漠的态度,一个避她如蛇蝎,离得远远的。 都是些什么玩意? 她的小说里怎么会有这号人物? 尤其是路淮舟,那一脸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要不是看温乔跟他,刚才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她都怀疑自己认错男主了。 她的男主明明是温文尔雅的。 对待任何人都是春风般的暖意。 绝对不会用一种秋风扫落叶般冰冷厌弃的态度,这样对待一个女生。 ------------ 第100章 缘由 她都哭成这样了,对方还无动于衷。 对待温乔,就和风细雨的。 对待她,就一副嫌弃的态度。 看她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男主了不起啊。 沈月如的演技第一次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铁卢。 她收了收表情。 换了一种策略。 “淮舟哥,我来这里是白阿姨的意思,是她让我来找你的,她让我们多交流,共同进步。” “白阿姨说让你照顾好我,可我现在被人欺负了,你却不管不问,你对得起阿姨的嘱托吗?” “淮舟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指望你了。” 沈月如见他还是无动于衷,上前了一步。 “淮舟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还没碰到陆晏沉的军装衣袖,就被他迅速闪躲开了。 而且还顺手把温乔拉走了,护在身后。 陆晏沉的耐心已然告罄。 “我是陆晏沉,你认错人了。” “你要找的人,是他。” 那一瞬间,沈月如脸上那副绝望心碎的表情凝固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跟难以置信。 她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眼眶早已不再湿润,里面盛满了震惊,尴尬,还有愤怒。 沈月如顺着陆晏沉的视线看过去。 是刚才那个连扶她一把都不肯的俊秀男人。 沈月如整个人直接风中凌乱了。 她居然认错人了? 眼前直接黑了一霎,差点没栽倒在地。 合着这么久她白演了。 三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沈月如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路淮州,目光在他的五官中逡巡,仔细看了看。 跟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轮廓,的确非常的相似。 难怪,刚才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的容貌气质,很对她的口味。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男主。 都怪温乔,误导了她。 不对,温乔怎么会跟陆晏沉搅在一起。 他可是陆家的人啊。 陆晏沉这个人手段狠厉,冷漠无情,一向以铁腕著称。 城府还极深。 不仅如此,他的性子孤僻阴冷,生人勿近。 根本没有感情。 温乔能把他撩到手,也是不容易的。 果真是一个狐狸精。 这样一个冷硬的钢铁男人都被她拿下了。 可,温乔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难道,她不知道陆家跟沈家的那些恩怨吗? 沈月如大脑一时宕机了。 实在想不明白。 温乔不应该去勾引路淮舟吗? 毕竟,他才是这本书的男主,不管硬件还是软件,都是无可挑剔。 只要勾搭上男主,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以温乔的性子,肯定会把路淮舟勾搭到手,好报复她。 沈月如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是她认定温乔肯定会勾引男主,她也不会搞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居然认错了人。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温乔没想勾引男主,那为什么要来这里下乡? 还进了羊城军区的文工团。 京市周围那么多军垦农场,条件都比这里优越。 而且,她完全可以趁机考进总政。 总政可是全国最顶尖的文艺团体,龙头老大级别的存在。 比地方上的强了可不止一点半点的。 又何必不远千里的,跑到这里来? 她认识的温乔,可不是那种能吃苦受罪的人。 她也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巧合。 所有的巧合,皆是有迹可循。 所有的偶遇,都是蓄谋已久。 沈月如忽然想到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 温乔是怎么穿书的? 跟她一样吗? 她是在码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说,第一个章节下面有很多差评。 打开一看。 发现里面的情节完全变了。 她看完之后,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她写的。 温乔在这本书里面就是个炮灰女配,性格老实木讷,胆小懦弱。 怎么会狮子大开口,跟才见了一面的亲生父母要钱要票要物资。 还自己选择了下乡的地址。 她以为她的小说成精了。 会自动生成剧情了。 她又逐字逐句的,仔细的读了一遍,才明白。 不是她的小说成精了,也不是里面的纸片人突然都有了意识。 是温乔穿书了,里面的轨迹都是按照她的行为生成的。 温乔居然穿进她写的小说了。 代替了她,成了里面真正的女主。 还直接把最关键的剧情给改了,避开了必死的结局。 她差点就气炸了,立刻怒从心起,也顾不上害怕了。 这是她的小说,一个字一个字,辛辛苦苦的码出来的。 温乔凭什么篡改剧情。 她当即打开第一章,想要把剧情改回来。 结果,刚刚把里面的内容删除,屏幕上却骤然闪现出一段乱码,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抗拒。 文字自动键入。 刚刚被删除的内容,瞬间又一字不差的重新浮现回来。 沈月如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血液跟思维在这一刻冻结了。 她不停地删除。 但不管她怎么删除,那些文字又重新浮现出来。 周而复始。 最后,她绝望了。 因为,无论她怎么删,都删不掉一个字。 她试着删改后面的章节。 结果,居然操作成功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 彻底明白了。 温乔穿进去之后,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无法删改。 反而是后面那些,还未发生的,可以随意地更改。 这怎么能行呢! 这是她的小说,她才是里面的女主角。 她把温乔写进书里,是让她受苦受难,悲惨而死的。 而不是进去享福的。 她越想越气。 直接把自己气晕了。 这才穿书的。 那温乔呢? 是不是也是因为看了她的小说,知道原主的结局之后,也被气晕了过去。 才穿书的。 沈月如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就是真相。 如果这么说的话,温乔就只看了前三章,根本不知道后面的剧情。 所以,她很有可能不知道真正的男主是谁。 因为,这本书的男主是后面才正式出场的。 那时候,书里的炮灰女配温乔,早就埋骨在陕北的黄土地上了。 所以,她是认错了男主?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了。 陆晏沉这个角色,在书里就是个炮灰男配。 她给了这个男人完美的容貌,强悍的能力,显赫的家世。 却给了他阴翳淡漠冷酷无情的性子。 和数不尽的磨难。 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纯纯的工具人。 是她play中的一环而已。 也是她跟男主感情进展的催化剂。 ------------ 第101章 偏差 沈月如真想仰天大笑。 温乔啊温乔。 你以为真的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至于陆晏沉,这么喜欢戏耍别人。 她很想看看,如果她知道被心爱的人玩弄了。 会是个什么模样。 她可太期待了。 这一对狗男女。 一个炮灰女配,一个炮灰男配。 天作之合啊。 必须锁死。 至于男主路淮舟,只能是她的。 他整个人都是她创造出来的。 路淮舟这个人设,她当初是完全比对着路珩建模的。 因为担心这本小说会被身边熟悉的人看到,她特地把书中男主的名字,改成了路淮州。 这样,就算将来有人知道这本书是她写的,她暗恋路珩的事情也不会被人知道。 性格脾气基本上是一比一设置的。 就是容貌上有些变动,她改的更完美了些,还给他增加了一些军人的气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之间,她才没能认出来。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路淮舟的性子出了点偏差。 不过没关系。 路淮舟可是她笔下的男主角。 况且她这个作者都亲自下场了,剧情一定会按照她原本设定好的路线走下去。 之前的那些偏差无关紧要,也只是暂时脱轨罢了。 她一定会把剧情拉回正轨的。 至于温乔,改变了必死的结局也不全是个坏事。 死,现在对她来说,反而一种解脱。 她死了,搞不好就能回到现代享福了。 让她在这个年代痛苦的活着,才是最好的报复。 陆晏沉说完就带着温乔走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沈月如。 沈月如看着一脸得意的温乔,牙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手指狠狠地攥起来。 笑吧。 笑吧! 有她哭的时候。 今天这笔账,她沈月如记下了。 早晚会还回去的。 沈月如的脸上还挂着一滴泪珠,但她嘴角却是扯出了一丝奇怪的弧度,似笑非笑。 带着冰冷的讥讽,还有一闪而过的狠毒。 像是把所有的疯狂跟恶毒,都死死的压抑在那副看似平静甚至柔弱的外貌之下,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反扑。 路淮舟见状,心里沉了沉。 他皱了皱眉,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下意识的眨眨眼,再看过去,沈月如已经收敛了所有表情,踉踉跄跄的走到他的面前。 她重新地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变回了那个脆弱无助的受害者,甚至肩膀又开始微微颤抖,发出细弱的啜泣声。 仿佛刚才那个扭曲的表情,只是他的错觉。 沈月如眼眶微红。 哽咽道。 “淮舟哥,对不起,我......我刚才眼睛不舒服,没看清楚,才认错了人。” 路淮舟微微一笑,这借口假的不能再假了。 沈月如见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就知道对方不相信。 只好继续为自己找补。 “抱歉,淮舟哥,这些年,你的容貌变化太大了,我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路淮舟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她不记得陆晏沉,情有可原。 毕竟自陆家出事后,陆晏沉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市。 但他不同。 先说他的容貌,从十六岁之后,就再没变过。 而且,他每年都会回京市探亲。 就两个月前,他回京市探亲的时候,沈月如还拦着他说过几句话呢。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记得他了? 除非她失忆了。 他一直以为沈月如是一个单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妹妹。 在军区大院,有皮小子欺负她的时候,他还仗义执言。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看都有些陌生。 言行举止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怪异。 要不是他妈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沈月如来了羊城军区的文工团,交流学习一阵子。 嘱咐他一定好好照顾着。 还一股脑的把沈月如的东西一并寄到他这里来了,让他转交。 他今天也不会来这里专门找她一趟。 更不会看见这副场面。 母亲的意思他心里当然清楚。 先是给周卫国施压,一计不成,现在直接派了个人过来。 铁了心的,非得给他找一个革命伴侣。 路淮舟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惜,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他想要的爱情,终究得不到。 刻骨铭心的喜欢,一次就够了。 如果注定爱而不得,那不妨以朋友之名继续相守。 淡淡的欣赏,浅浅的喜欢,保持适当的距离。 有一种爱与婚姻无关,有一种情与白首无缘。 只要她能幸福快乐。 这就够了。 他已经爱而不得,何必再得非所爱。 那样,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不如,余生许国。 沈月如见他一直沉默不语。 只好继续开口。 “淮舟哥,你得帮我出气,温乔她欺负我,你看她把我打的。” 沈月如再次露出手臂上的伤口。 刚才她摔倒时,手臂在地上摩擦了一下。 留下好几道长长的划痕。 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伤口看起来,很有些恐怖。 路淮舟蹙眉。 “主动挑衅,率先动手,这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行为。” 沈月如被这话给整懵了。 他怎么就能确认是她先动手的? 难不成,路淮舟也被温乔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 她下意识的辩解,一脸委屈。 “我没有挑衅她,明明是她先......” “难道不是你先动的手?” 路淮舟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语气还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冷硬。 沈月如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 “是...是我先动手的,但那是因为......” “沈月如同志,军队的纪律是什么?” “团结同志!” “你就是这么团结的?” “你的思想觉悟去哪里了?” “你是首都总政派下来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总政文工团的形象跟作风。” “总团派你下来,是信任,是期望,是让你促进交流,加深团结,传播优秀经验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一分。 “不是让你来破坏团结的。” “因为一点口角,就控制不住情绪动手,你这是在给总政文工团抹黑,在破坏总团跟地方文工团的深厚情谊。” “无论起因如何,你先动手是铁一般的事实。” “沈同志,这是你的问题,跟温乔同志无关,希望你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摆正自己的位置,要记得作为代表的真正使命。” 路淮舟的这番训诫,全程没有咆哮,没有辱骂,甚至连声调都没有提高。 语气堪称温和。 但他的逻辑推导,条理清晰。 帽子扣得极大。 将沈月如的错误,直接上升到了影响集体荣誉,和上下团结的高度。 堵得她哑口无言。 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 第102章 要吹吹才行 沈月如的肺泡都快要被他气炸了。 差点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表情。 她的男主温柔体贴,风度翩翩,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尤其对女同志。 她看着路淮舟那张温润又熟悉的脸庞,只觉得无比的陌生跟刺眼。 没想到,他捅来的刀子才是最狠的。 她最爱的男主。 是什么让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一定是该死的温乔。 委屈,愤怒,恐惧,背叛...... 种种情绪像是毒蛇一样,啃食着她的心脏。 让她浑身发冷,却又有一股邪火在体内疯狂燃烧。 沈月如真要被气晕了。 不行,她不能晕。 万一真晕过去,她再穿回现代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进来的,她不想回去。 也不能回去。 她一定要留在这里,把剧情拉到轨道上来。 这里才是她主宰的世界。 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沈月如眼眶迅速泛红,但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微红,而是极致怒气充斥的血红。 眼泪也涌了上来,这回不是演的。 是真的气急败坏,生理性溢出的泪水,混着不甘的恨意。 像是一座火山,被强行压抑住喷发。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路淮舟看看她这副模样,有一丝不忍掠过心头。 他当年还没离开京市的时候,沈月如经常跟在他身后,跟一条小尾巴一样,一口一个淮舟哥。 他那时候,确实挺照顾她。 但他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完全是看在两家是邻居的份上,在外面才会护着她。 无关私人感情。 算了。 母亲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她。 她真要出了事。 也不好跟母亲交代。 “走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路淮舟说完,不再看她,率先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沈月如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脑袋一阵阵的,钻心的疼,不知道是被温乔拽的,还是被路淮舟气的。 不行。 这是她亲手塑造出来的男主,不可能逃出她的掌控。 她一定要把他调教回来。 另一边,陆晏沉眉头紧锁,带着温乔就要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语气不容置疑。 “别逞强,去医务室看看。” 温乔赖着不肯动,反手拽着他的袖子。 微微地晃了晃。 “哎呀,不去嘛!” 她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又软又糯,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真的没事啦!就有一点点红,一会就自己消下去了。” 她才不会去医务室涂那个丑了吧唧的紫药水。 她手臂上的红痕只是看着严重而已。 等她回宿舍,喝上一杯灵泉水,痕迹立刻消失。 陆晏沉停下脚步,眼神依旧严肃。 “温乔,不要闹,去医务室看看。” “我没闹啊,真的不严重,就是有些疼。” 温乔顿了顿,眼眸一转,计上心来。 “要不......你给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温乔不由分说的把手臂伸了过来。 陆晏沉冷峻的表情怔愣住了。 她举到跟前的嫩白的皓腕,红痕好似浅了一些。 甚至不如她此刻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的眼神来的醒目。 “胡闹。” 陆晏沉低声斥责了一句。 但语气明显没那么强硬了,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无奈。 “怎么胡闹了嘛?” 温乔得寸进尺,手指悄悄的勾住他的军装袖口,轻轻的拉扯。 “你给我吹吹嘛!你给我吹吹,我就考虑去医务室上药。” 温乔仰着脸,眸子里充满了期待。 陆晏沉看着她的模样,再大的火气和担心也被这撒娇给弄没了。 温乔举着手臂,很是坚持。 陆晏沉抿着薄唇瞪着她。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自从遇到她之后,他妥协的次数越来越多。 每一次的交锋,看似他赢了。 实则都是以他的妥协告终。 温乔想做的事情,总有办法做到。 陆晏沉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周围没人。 然后僵硬的,快速的低下头,对着她的手臂微红的地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 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近乎幼稚的动作。 由他一个清冷的,禁欲的男人做出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萌跟极致的暧昧。 吹完,他立刻直立起身子,表情恢复了一本正经。 甚至更冷了一点,似乎想要掩盖刚才那片刻的失态。 耳根的红晕却悄悄蔓延。 “好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喑哑。 “现在可以去医务室上药了吧?” 温乔眉眼弯弯,很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陆晏沉一定会拒绝。 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的心底瞬间像是灌了蜜。 温乔凑上前,仰着脸看他,嘴角弯起来一个俏皮又狡黠的弧度。 语出惊人。 “上药可以,但不是去医务室。” “去你宿舍,你帮我上药。” 陆晏沉整个人明显顿住了,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过于直白跟大胆的建议给冲击到了。 “不行!”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但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闪烁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 他甚至下意识的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有没有人。 “为什么不行?” 温乔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手臂上的划痕。 “你看,都破皮了,可疼了!” “而且,是你说要带我去上药的,你宿舍肯定也有药箱啊。” 陆晏沉没有松口。 上次晚上放她进来,是因为她就站在门口,不让她进来的话,肯定不依不饶的。 在门口拉拉扯扯的动静太大,不如开门。 正好当时他也有话要说。 这次不一样。 温乔眨了眨水莹莹的眸子,逻辑清晰的很。 步步紧逼。 “去哪里上药,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是上药。” “沈月如这会肯定也要去医务室上药的,我现在不想看见她。” “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对象关系了,去宿舍待一会应该没什么吧。” 陆晏沉被她堵得一时语塞。 他发现跟小祖宗讲道理,尤其是在她故意耍赖的时候,根本讲不通。 陆晏沉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蛋,一股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 第103章 上药 他的表情严肃冷硬。 再次拒绝道。 “不行,影响不好。” 温乔听着他那斩钉截铁的语气。 开始戏精附体。 她撅着嘴,眼眶说红就红,声音带上了哭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啊,不去就不去。” “反正你也不心疼我,这点小伤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把受伤的手臂伸出来,故意的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极其夸张。 自暴自弃道。 “那就让它继续流血好了,流干了算了,反正没人在乎。” “等会,我就去你宿舍门口找个地方坐着,让别人都看看,陆大团长是怎么对待她对象的。” 说完就朝着他宿舍的方向走去。 陆晏沉被她这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话,气的额头青筋都鼓起来了。 “你......” 陆晏沉看着那副决绝的又可怜兮兮的背影,还有她手上那抹刺眼的鲜红。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站住!” 陆晏沉走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明知道她别有目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可他还是心软了。 陆晏沉阖了阖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复杂的像是一团乱麻。 里面盛着恼怒,无奈,担忧,还有一丝认命般的纵容。 “走。” 这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温乔见目的达到,立刻变脸。 刚才那副要死要活,委委屈屈的模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笑盈盈的双眸,脸上得逞的笑容灿烂的差点藏不住了。 “哦。” 陆晏沉一路上面沉如水,走得飞快,带着一种近乎仓促的节奏。 似是要强行拉回在情感界限上失守的理智,好像,只要走的够快,刚才那份不合规矩的纵容就追不上他。 那依旧紧抿的唇线,和泛红的耳廓,泄露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再一次的,在她面前,打破了原则。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军官宿舍。 先是在院子角落的那棵大榕树下站了一会。 等到院子里没人的时候,陆晏沉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门。 直接把温乔拉了进来。 然后自己迅速的闪身而入。 砰的一声轻响,立刻把门从里面锁死。 背靠着紧闭的门板,陆晏沉这才长长的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侦察任务。 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晏沉不着痕迹的抹掉了额上的汗水,他当年去敌方舰艇侦察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水银般的月光从窗台倾泻而下。 在地板上拉出一方明亮又皎洁的光带。 温乔见他那副如临大敌,终于松懈下来的模样。 再也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眼弯弯,声音还带着戏谑。 “陆晏沉,你觉得咱俩这样,像不像电影里地下交通站的同志在接头?” 陆晏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一种极其异样的莫名悸动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男人下颌线依然紧绷,但眼神里的锐利被这明亮又朦胧的光线,柔化了些许。 透出一种别样的温柔。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陆晏沉迅速的拉好窗帘,严丝合缝。 然后扭开了台灯。 拉开柜子,拿出里面的医药箱。 拿出一瓶消毒水。 昏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的黑暗,照亮了一小片的区域。 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静谧空间。 温乔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开大灯啊?” 陆晏沉瞥了她一眼。 淡淡的道。 “灯泡坏了,还没来得及更换。” “哦。” “过来。” 陆晏沉高大笔挺的身影,掩在阴影里,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手腕,另一只用镊子夹着蘸着消毒水的棉球。 动作轻缓的近乎虔诚。 冰凉刺激的液体触碰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嘶...” 温乔下意识的轻轻吸了口气。 陆晏沉的动作立刻顿住了,抬起头。 月光下,他的目光深邃,像是两潭沉浸的幽泉。 “疼?” 男人的声音压的极低,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沙哑磁性,仿佛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敲打在了她的耳膜上。 温乔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标准的声控。 他此时的声音,性感的几乎能让耳朵怀孕。 温乔秀气的眉毛紧紧地蹙起,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望着他。 小嘴微微撅起。 仿佛在承受着什么酷刑。 表情委屈的不行。 “疼。” 其实一点不疼,沈月如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尖锐的指尖蹭到了一些。 最多就是破了一点点油皮。 这会伤口早就愈合了。 也就是她的肌肤白皙细嫩,看起来严重。 陆晏沉看了看那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绷着。 这个女人,还真是随时随地的大小演。 演技还越来越浮夸。 他没说话,继续上药,只是下意识的,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 温乔继续嗷了一嗓子,声音不大,但足够凄惨。 手臂还作势往回缩。 “疼,你轻点。” 陆晏沉无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别乱动。” “可是真的疼嘛!” 温乔趁机用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微微晃着,声音娇娇软软,像是裹了蜜糖。 “你再给我吹吹嘛,就像是刚才那样,好不好?” 她喜欢刚才那种被捧在手心的极致呵护的感觉。 还有一种被珍视的安全感。 她眼睛眨呀眨啊,里面全是期待。 陆晏沉看着她这副赖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明知道她是装的,但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偏偏就像是一根羽毛一般,轻轻的搔在他心尖最软的地方。 他绷着脸,瞪了她一眼。 试图维持冷峻的神色。 “温乔,你适可而止。” “哦......” 温乔低下头,肩膀跟着垮下来,声音瞬间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我都受伤了,你还凶我,让我疼死算了。” 说着,还真的一滴泪水被她硬挤了出来,挂在浓密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在灯光下散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 第104章 谢礼 陆晏沉彻底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认命一般,低下头,凑近她的手臂。 温热的轻柔的气息,带着他独特的味道,缓缓的,一下下的吹拂在刚才涂药的地方。 那气息似乎比任何的止疼药都有用,瞬间抚平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令人心悸的酥麻,从手臂蔓延到全身。 温乔笑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心里甜的像是炸开了烟花。 强敛了笑意。 表面上还一脸委屈。 “嗯,这边...这边也吹吹......” 陆晏沉眼神好的很,当然看到了她得逞的笑容。 但他懒得跟她计较。 或者说,计较也没用。 这个女人想做的事情,总有办法做成。 她总是在他的底线边缘,疯狂的试探。 自从认识温乔,他发现自己在妥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的原则,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用于自律也律人的军队纪律跟行事准则。 在她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的底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败退。 他明明最讨厌哭哭唧唧的娇气包,却对她的眼泪毫无办法。 他明明最重规矩,却为了她一次次的破例,就比如现在,大晚上的把她带回宿舍。 他明明习惯了下达命令,却总是在她这里收到反向指令。 还...执行的心甘情愿。 陆晏沉抬起漆黑又幽邃的眸子看过去。 她的那双眼睛,眸子亮晶晶的,委屈又狡黠,充满了小心思,不停地转动。 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她自以为演得很好。 其实,她的小心思,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特别简单好懂。 陆晏沉敛了敛眸子。 算了。 温乔是什么样的性子,在处对象之前,他就一清二楚。 他从未想过改变她。 只要她不太过分,他是可以纵容的。 温乔的言行举止可以越界。 但他不能。 他要时刻给自己敲响保持冷静,不要失控的警钟。 尽管陆晏沉知道,他对温乔的心意早已越界万里,但在行动上,他必须死死的把自己按在原地。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出格。 有些原则跟底线,是绝对不能打破的。 不知道吹了多久,陆晏沉终于停下。 温乔心神荡漾,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男人呼吸的温度。 正想着,这么好的氛围,要不要发生点什么。 就见陆晏沉直起身,脸上的柔和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那种清冷的神情。 只是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 他合上药箱的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边有条不紊的收拾好药箱,一边状似随意的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对了。” “你那个朋友,手续已经办妥了,下个月就能调到文工团食堂。” 朋友? 文工团食堂? 温乔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田胜男。 这才多久啊,事情就办成了? 她还以为要等上好久呢。 虽说白云山军垦农场是隶属于羊城军区的。 调一个知青过来,算是系统内部调动,手续上没那么繁琐。 但文工团食堂的编制属于军队职工编制,名额非常非常的宝贵。 陆晏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件事办成了,肯定是动用了不少的人脉关系。 还不知道欠下多少人情。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模样,仿佛只是说今天的月亮真圆。 温乔心中感动不已。 “是不是很麻烦?” 陆晏沉语气依然平淡,绝口不提其中的艰辛。 “没什么麻烦的,只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 温乔心里又酸又软。 她凑上前,突然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温乔的脸颊贴在男人宽阔紧实的胸膛,手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几乎要箝了他的怀中。 “陆晏沉,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男人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僵住了。 她身上淡淡的,属于她的体香,蛮横的冲散了他周围熟悉的清冷气息。 还有那箍在他腰间,不容忽视的力量,带着一种浓浓的感激跟依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手下意识抬起,悬在半空中。 按照纪律,他应该立刻推开她。 但此刻,他罕见的迟疑了。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 “......好了。” 声音沙哑的都不像从他嗓子发出来的。 “一件小事......不要这样。” “松开。” 温乔抱着陆晏沉,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嘴里说着让她松开,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也没有像往常一般,训斥她说这不符合革命同志间的接触。 温乔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温乔不仅没有松开,双臂搂的更加紧了。 “陆晏沉,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纤细的手指在他后背的军装布料上不老实的画着圈。 陆晏沉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不用,你以后少惹点事就行。” “那怎么行?” 温乔倏然抬眸,笑盈盈的眼睛,仰视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唇角弯起一个俏皮又危险的弧度。 她将嫣红的唇瓣凑近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柔软的嗓音,像是小勾子一般,钻入他的耳膜。 “要不...我亲你一下,当做谢礼。” “好不好?” 陆晏沉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他耳边引爆一颗炸弹。 他几乎是触电般的,倏然用手握住她的肩膀,不容置疑的将她从怀里推开了半步 ,力道甚至有些失控。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语气严厉。 “胡闹!” 他的声音压的极低,仔细听的话,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喑哑。 陆晏沉是真的有点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她这大胆逾矩的话。 更是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可耻的,因为她的话而悸动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 所以,下意识的只能用严厉来武装自己。 温乔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肩膀被他捏的都有点痛。 温乔立刻嘴巴一瘪,那双水莹莹的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水汽。 表情委屈又可怜。 轻轻抽噎了一声。 抬起手,捂住了刚才被他用力捏过的肩膀。 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肩膀好疼啊,骨头肯定被你捏碎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颤,带着浓浓的控诉。 陆晏沉:...... 他的一腔怒火和冷硬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退,就被温乔这突如其来的碰瓷给噎了回去。 他看着温乔捂着肩膀,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样子。 再回想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好像,确实用了一点点力气。 但,真的只是一点点。 他就算生气,也会下意识的控制住力道的。 真的有这么疼吗?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跟自责迅速的掠过他的眸底。 ------------ 第105章 拿捏 陆晏沉明明知道这丫头八成又是装的,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别瞎说,我根本没用力。” “你就用力了。” 温乔立刻反驳,眼泪挂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心里是觉得真的委屈了。 “不亲就不亲,干嘛这么凶。” “你那么大力气,我骨头都要碎了,你就是故意的。” 陆晏沉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一个头两个大,那点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无奈跟心软。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讲道理。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 “我不听,我不听!” 温乔耍无赖,捂着肩膀的手开始颤抖,仿佛疼的受不了。 “反正,你就是弄疼我了。” “陆晏沉你欺负人!” “你这是家暴!” 陆晏沉听着她严厉的指控,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温乔,你讲点道理......” 温乔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解释就是掩饰,你就是暴力了。” “疼死了。” 陆晏沉眉头皱的死紧,她那句疼死了,还有泫然欲泣的表情,像一根细针,精准的扎破了他刚才那点强撑的冷硬。 他整个人顿了一下,最终败下阵来。 他上前一步,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从察觉的妥协跟哄劝的味道。 “真的...弄疼了?” 温乔不语,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委屈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 “哪里疼?我看看!” 温乔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刻把泪收住,脸上露出一副这可是你要看的狡黠的神情。 温乔葱白的手指,开始去解军装衬衫的扣子。 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晏沉见状,瞳孔猛然一缩。 他完全没料到温乔会来这么一出。 她那纤细的手指已经把第三颗扣子解到了一半。 眼看着领口敞开的越来越大,已经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连下面深深地沟壑都清晰可见。 “温乔!!!” 陆晏沉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跟严厉。 他一个健步上前,右手死死的按住她正在解扣子的手。 力道之大,甚至让温乔往后仰过去,踉跄了几步。 陆晏沉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揽住了她的细腰。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他的脸色不再是无奈,而是瞬间涨的通红,那片红晕直接弥漫到了耳根。 陆晏沉又气又急。 “你干什么?” 陆晏沉气的声音都有点发颤,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生怕她在动一下。 “像什么话!” “快把扣子扣好!” 温乔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 看着面前的男人慌得连耳朵都红透了的模样,心里直接乐开了花。 她强忍着笑意。 继续装无辜,甚至还故意的动了动手腕。 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 “不是你说要看的吗?” “你捏疼的是我的肩膀!” “不解开扣子,怎么看啊?” “难不成,你有透视眼啊?” “刚才要看的是你,现在不让我脱衣服的也是你!” “陆大团长,你怎么反复无常的!” 陆晏沉瞬间被她一连串的诘问,堵得哑口无言。 “我......” 他百口莫辩,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冷静自持,都要在今天毁于一旦。 他一时之间忘记了,温乔今天穿的不是布拉吉。 温乔见他一副尴尬羞涩又气急的样子,又坏心眼的加了一把火。 “你的手压着我的胸了,有点疼。” 陆晏沉闻言浑身一颤,猛地松开她的手,像是碰到烧红的烙铁一般,吓得接连的后退了好几步。 几乎退到了墙根。 陆晏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温乔差点憋不住笑意。 不过呢,她动作并没有停。 手指作势要继续解军装衬衫的第四颗扣子。 “你是军人,说话要算数。” “既然你说了想看,那我当然要给你看喽!” 陆晏沉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无奈的转过头。 这个女人是越给她颜色,她就越无法无天,偏偏她每次的那些小把戏,一次又一次的让他甘之如饴。 刚才的那幅活色生香的画面,让他心中烧了一团火。 有点喘不过气。 陆晏沉烦躁的扯开了他军装最上面的那一颗风纪扣。 带着近乎哀求的味道。 “好了!” “我跟你道歉!” “我...我不该...捏你肩膀,以后不会了。” “你.....你赶紧把扣子扣好!” “立刻,马上!” 温乔看着他这副如同被洪水猛兽追赶般的身影,终于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开始讨价还价。 “哦,那你以后不能随便凶我。” “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对我使用暴力!” 陆晏沉背对着她。 嗯了一声。 低沉又无奈。 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温乔这才慢条斯理的,把衬衫扣子一一的重新扣好。 “好了。” 陆晏沉揉了揉紧绷的眉骨。 松了一口气。 真是个活祖宗。 这哪里是处对象。 他分明是找了个专门来克他,考验他定力极限的小狐狸精。 陆晏沉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他看向温乔,确认她的衬衫扣子扣的严严实实,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转身走向门口。 “没事的话,我送你回去。” 现在,药也上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是处对象也不合适。 而且,他也怕温乔再起什么小心思。 还是早点送她回去吧。 让他消停一会。 温乔急忙抓住他的手。 “着什么急,我还有事没说呢!” 陆晏沉低头,看了眼她抓着他手腕的手,下意识的想要甩开。 大概是刚才的捏肩事件,被温乔控诉暴力,他刚起了念头,立刻就按捺住了。 任由她微凉细腻的手指抓着他。 陆晏沉抬头盯着她,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 “呃......那个......” 温乔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借口。 她只是想跟陆晏沉多待一会。 主要是,她跟陆晏沉能够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也就周末的时候,陆晏沉会来找她。 但他也不是每个周末都有时间。 至于平时,大多时候他都军务缠身,不到熄灯不回宿舍。 平均下来,两人一周也就能见上一两次面而已。 ------------ 第106章 交代身世 羊城军区每年开展两次全军大比武。 一次是在春季,一次是在秋季。 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作为独立团的团长,陆晏沉身上的担子非常的重。 选拔组建战队,制定训练大纲等等。 这是对他这个团长的领导能力,组训能力,和管理水平的终极考核。 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陆晏沉经常是忙公务忙到快熄灯,才回宿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温乔只能是在有限的约会次数里,尽量拉长相处的时间。 她眼珠子滴溜乱转,在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 陆晏沉就这么看着她。 也不催促,等着她找借口。 在昏黄的台灯下,温乔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跟情绪,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眼底。 过了好半晌。 “那什么......” 她还真想到一件挺重要的事。 “关于我的家庭。” 温乔从来没跟陆晏沉提过她的身世。 在她心里,沈家也好,温家也罢。 在她离开京市的那一天,都跟她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温家自然不用说。 原主在温家当牛做马,吃苦受罪。 顶多是给了她一口饭吃,没饿死原主。 最后还拿她换了一笔彩礼。 也算是还了这养育之恩了。 至于沈家。 虽有生恩,但没有养育过她一天。 她选择下乡,为沈家挡了灾。 也算两不相欠了。 温乔对沈家确实厌恶,但并没有太多的憎恨。 毕竟,她穿进来的时间节点比较早,那些事情还未曾发生。 再说,冤有头债有主。 这一切的根源,是她那个室友。 而不是小说里的这些纸片人。 她也知道原主很想要得到亲生父母的宠爱跟认可。 但这个愿望,只能是奢望了。 就算是她亲自下场,也很难帮原主达成心愿。 因为,父母的偏心就像是一座大山,不被偏爱的那个,永远跨不过去。 沈月如才是那个被沈家宠爱的人。 沈家人的心都长歪了。 她再努力,又有何用。 当然,一碗水端不平,温乔也可以把它倒了。 干脆让所有人都不爽。 但这样的话,她一个人要对付一大家子。 还有温家那一堆极品,时不时的再来搅和一下子。 肯定每天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不仅累,还糟心。 所以,她才会选择下乡。 但今天室友的穿书,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如果说温乔对书里的原女主只是不喜,对这个室友就是完全的憎恨了。 这个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沈月如,她也不会穿进来。 温乔的人生信条很简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重拳出击。 善良需得有锋芒。 遇善则善,遇恶则恶,该翻脸就翻脸。 所以今天,她下了死手。 如果不是陆晏沉跟路淮舟看见了,她还能跟沈月如大战三百回合。 温乔开始讲述原主的身世。 虽然没有get到原主的记忆,但书里关于原主在温家的事情,她大致都记得。 她声情并茂,甚至眼眶都泛起了红晕,语调跟节奏把握的恰到好处。 完全复刻了小说里悲惨的描写。 简直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陆晏沉始终安静的听着,只是眉眼愈来愈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双手无意识的收拢,已悄然握成了拳。 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微现。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右手微微抬起,似要安慰她。 颤动的指尖,在距离温乔军装衬衫一厘米的地方,猛然挺住。 转而收了回去。 他紧抿着薄唇微微张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都过去了。”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带着一丝砂砾般的沙哑。 温乔抬眸,灯光在她眼里盈着一层水光。 神色落寞。 “晏沉,我在这世上,真的只有你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穿到这个时空,她的灵魂就如同浮萍,飘忽不定。 直到遇到陆晏沉,才找到了可以真正扎根的沃土。 她承认,当初接近陆晏沉,是带着功利的目的。 但此刻,他不再只是通往未来的金大腿。 他就是她的现在。 是她一切安心的源泉。 陆晏沉瞳孔微微收紧,随即漾开一片深不见底的心疼跟怜惜。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 他没有伸手抱她,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的山,想要为她挡住所有的虚空跟不安。 温乔见状,内心滑入一股暖流。 她的唇角一点点上扬,最终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下一秒,她没有任何犹豫。 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男人紧实的腰身,将侧脸深深的埋进男人挺括的胸膛。 温乔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她抱住陆晏沉的瞬间。 男人整个身体骤然僵硬,过了好几秒,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的松懈下来。 陆晏沉没有抗拒。 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极其缓慢的,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笨拙。 轻轻地,拍了一下温乔的后背。 男人的动作很轻,很克制。 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又像是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生怕力道重了便会碎掉。 在一片温暖的静谧中,陆晏沉缓缓开口。 “别怕。” “我在。”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他的声音很重,重的像是一名战士,在硝烟散尽的战场上,对着一面破碎的旗帜,许下一个沉重的承诺。 说完,男人便不再言语。 下颌轻柔着抵着温乔的发顶,呼出的气息吹动了她柔软的发丝。 温乔侧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嗯了一声。 此刻,她无比的心安。 时间渐渐的流逝。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陆晏沉缓缓放开她,后撤了一步。 关上台灯,贴在门板上,先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然后拉开门,率先走出去。 大概是因为快到了熄灯的时间,外面的走廊空空荡荡。 回去的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艰难。 可能是因为赶时间,男人的步伐快了一些。 温乔乖乖的跟在身后。 故意的放慢了脚步,看他会不会停下来等她。 果然,陆晏沉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回眸。 温乔笑盈盈的跟他对视。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陆晏沉看着她俏皮的模样,只好配合她的步伐,放慢了脚步。 真是不省心。 终于到了文工团的宿舍。 陆晏沉言简意赅,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回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伤口不要沾水。” 温乔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但她身体没动。 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似乎在等着什么。 昏黄的路灯下,她微微仰着脸看着陆晏沉,柔和的光晕抚过她光洁细腻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她饱满柔软的唇瓣上。 大概是刚才路上走的太急,她的脸颊透出自然的健康的红晕,像是熟透的水蜜桃,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娇嫩。 她整个人看起来明媚精致,又因为那鲜活灵动的神态而充满了生气。 就算站在黯淡的角落,也会发出璀璨的光芒。 ------------ 第107章 清心寡欲? 他今天对沈月如说的话,完全是在陈述事实。 并没有讽刺的意味。 在容貌上,确实无人可以跟温乔比拟。 陆晏沉低声道。 “晚安。” 温乔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晚安。” 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般,轻快的朝着宿舍门口跑去。 跑了几步,她又忽然停下。 转过身。 陆晏沉的心下意识的又提了起来,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温乔在门口的路灯下,倏然停了下来。 那双明亮的眸子,盛满了得意跟一丝丝调皮。 她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蝶翼般,扑闪了几下,投下一小片诱人的阴影。 “记住你说过的话哦!” 然后,不等他反应,就笑着跑进了院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陆晏沉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宿舍门口,想起刚才那个娇俏的身影。 良久,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捏了捏绷紧的眉心,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今天的约会,比他指挥过的任何一场军事演习都要耗费精力。 陆晏沉转身,迈着依旧沉稳,但莫名透着一丝疲惫的步伐,融入夜色。 返回自己的宿舍。 一路上,他脑子里反复都回放的,不是作战计划,而是温乔刚才解扣子的画面。 还有趴在他怀里那种柔软悸动的感觉。 就算躺到了床上,那个画面依然清晰。 就像是在他清冷的心湖里,投下一个小石子,久久不能平息。 清晨五点,陆晏沉不是被生物钟叫醒的。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潮湿黏腻的触感,让他身躯瞬间僵住。 在外人眼中,他的清心寡欲是出了名的。 现在竟然频频失控。 陆晏沉绷着一张冷峻的脸,眉头打了好几个结。 他不再像第一次手足无措。 熟练的换了贴身衣服,抽出身下的床单,团住那条罪证确凿的内裤。 一路潜行到水房,迅速拧开水龙头,开始用力搓洗那块白色,刺眼的痕迹。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跟自己较劲的狠厉。 仿佛要搓掉的不是生理的痕迹,而是失控的证据。 就在这时,水房门被推开。 陈平第一眼就看见了弯着腰,在水龙头洗床单的高大身影。 团长? 又在洗床单被罩? 一种巨大的,天塌下来的自责瞬间淹没了他。 前几次,他发现团长自己洗床单的时候,他就很自责。 他不仅是一个警卫员,还是一个勤务兵。 为团长提供生活保障是最基本的,也是他最核心的职责。 比如照顾团长的饮食起居,整理内务。 其中就包括衣物洗涤。 这是他分内的工作。 在陈平看来,自家团长的手应该是用来握笔批文件,握枪指挥训练的。 怎么能用来洗床单呢? 这是他这个勤务员完完全全的失职。 陈平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抢陆晏沉手里的床单。 “团长,你这是在干什么?” “快放下,这是我的工作。” “是我没做好,你骂我处分我都行,您怎么能自己洗这个?” 他情深意切,心急如焚。 陆晏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他浑身僵硬,反应却极其迅速。 几乎本能的将那一团湿漉漉的罪证死死的按在盆底,还用身体遮住。 同时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其严厉的呵斥。 “别动!” 陈平被团长从未有过的,近乎失态的严厉吓住了。 手立刻收了回来。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陈平知道自家团长有洁癖。 陆晏沉的床单被罩,陈平几乎几天就换一次。 肯定是团长嫌他换的还不够勤快,或者洗的不干净。 他立刻认错。 “团长,我错了,以后我一定给您勤换床单被罩。” “一定洗的更干净。” “您就让我洗吧!” 一个拼命的要抢着尽本职,一个拼死要掩盖证据。 两人在清晨的水房里,为了争夺搪瓷盆里的床单被罩,展开无声的拉锯战。 陆晏沉脸色越来越黑,都快要气死了。 他当初怎么会选这个小子当勤务员。 一点眼色都没有。 他一脸窘迫,深吸了一口气。 “陈平同志!” “到!” “立正!” “向后转!去办公室等着!” “团长!” “这是命令!” “是!” 陈平条件反射的立正,敬礼。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满脑子都是我完了,我把团长惹生气了,我的工作没做好。 确认陈平离开了,陆晏沉飞快的把盆里的衣物随便搓了几下。 拧干后,做贼一般的搭在晾衣绳上最隐蔽的角落。 内裤照旧塞到了床单的下面。 做完这些,他才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清冷淡漠的表情。 ...... 文工团大排练厅 清晨微凉的空气被初升的日光缓缓加热,透过排练厅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清晰的光栅。 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的飞舞,空气中混合着木地板的桐油味,以及一丝清冽的防滑松香的味道。 虽然是早上,但排练厅里却是一片严肃紧张的气氛。 现场一片静谧,只有轻微的压腿时关节活动的声响,以及偶尔几声紧张的,压抑的调整呼吸的吐气声。 排练厅的中央,几张桌椅一字排开。 文工团的领导们几乎都到齐了。 于团长一身整洁的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她面沉如水。 目光如炬扫视着全场。 坐在旁边的是副团长,她手里拿着一个硬壳的笔记本,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混合的期待跟焦虑。 其他分管的领导跟导员也分作两旁,神情严肃。 面前都摆着搪瓷缸,但谁也没碰。 于团长的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清了清嗓子。 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一种比往日更甚的肃穆紧绷感弥漫开来。 舞蹈队一共六个队伍,除非开会跟集训,或者检验成果,一般不会集中的一起。 以往这个时间段,大家都会在各自的排练室练习。 今天是个例外,大家刚刚热身完毕,就接到通知。 要求全部人员带好装备,到大排练厅集合。 所有人都站在笔直,等待团长的发言。 ------------ 第108章 选拔 于团长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宣布。 “同志们!” “上级下达了光荣而艰巨的正式任务。” “今年国庆的文艺汇演,要在军区内上演全本的红色娘子军。” “之前准备的舞蹈节目暂时撤掉。” “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举行一场选拔赛,现场把参演的人员定下来。” 话音落下,排练厅里出现了几秒钟的寂静。 随即,一阵无法抑制的惊呼跟抽气声,像是涟漪一样荡开。 舞蹈队员们面面相觑,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红色娘子军,那可是顶尖的专业团体才能啃下来的硬骨头。 是芭蕾革命的巅峰。 红色娘子军故事的发源地是琼岛,隶属于羊城军区。 每年的国庆献礼,羊城军区文工团都会排演这个样板戏。 但都只是截取部分片段。 她们过去,最多跳过常青指路,或者快乐的女战士这样的经典片段。 但,即便是片段。 对她们这些,以民族舞、部队题材舞蹈见长的文艺兵来说,那足尖上的功夫也已近乎是极限的挑战。 全本? 那可是两个多小时的芭蕾舞剧! 需要庞大的阵容,顶尖的独舞演员,极其严苛的集体协作。 文工团舞蹈队员虽说讲究一专多能,但她们的专更多体现在中国舞,民族舞上。 芭蕾是每个舞蹈队员的必修基础课。 但平时主要用于训练形体、力度、柔韧性和气质。 并非她们的看家本领。 况且,日常的文艺演出除了民族舞。 就是八大样板戏。 除了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这两个板戏,其余的都用不上芭蕾的动作。 所以,她们平时虽然都有芭蕾基本功的练习。 但功底都非常有限。 而且,自从十年前,红色娘子军样板戏创作出来之后,演过全本的只有两家。 一个是中央芭蕾舞蹈团,另一个就是羊城军区文工团。 她们代表了样板戏红色娘子军的最高艺术水准。 中央芭蕾舞蹈团的表演风格,更注重芭蕾艺术的规范性跟细腻的人物刻画。 技术精湛,阵容庞大。 而羊城军区的演绎,则是充满了浓郁的军队气质。 动作更加刚劲有力,气势磅礴,将军人特有的豪迈跟英勇融入到芭蕾艺术中。 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军旅风格。 当时被誉为“北有中芭,南有羊文。” 但,羊城军区文工团,上演全本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于团长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声音严肃而郑重。 “国庆献礼的意义,我就不重复了。” “红色娘子军不是一般的戏,是革命的火种,是斗争的号角。” 于团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排练厅里回响。 “选拔采取公平公正,自愿自觉的原则。”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参选。” “现在,先进行女主角琼花的选拔。” 她顿了顿,接着道。 “第二场片段,倒踢紫金冠接回头望,就试这一段吧。” 全本上演,琼花是整场样板戏的核心人物。 这个角色,撑不起来,舞台大戏就塌了半边天。 于团长停顿了片刻,提高了嗓门。 又补充了一句。 “有能力,有信心扛起这台戏的,你就给我出列。” 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朝着温乔的方向看了一眼。 “觉得还差点火候的,为了对革命事业负责,就退后一步。” 说完,往后面的几个舞蹈队扫了过去。 这番话一出来,排练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了。 绝大部分队员。 默默地,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谦让,而是对革命事业负责任,实事求是的态度。 没有金刚钻,何必揽那瓷器活。 真要逞强,到时候不仅丢脸,还给团里的领导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再说,她们每个人的实力,团里的领导心里都门清。 琼花这个主要角色,不是什么人都能担起来的。 她们就不去献丑了。 几个舞蹈队的队长都向前了一步。 她们都是老队员了,几乎都参演过这个样本戏。 这么好的机会,总要试一下。 也是带个头。 紧接着,刘芳芳跟丁曼曼两人互相怒视了一眼。 同时都向前迈了一步。 因为这个选拔任务,两人的惩罚提前结束了。 沈月如也走上前。 虽然她是来交流学习的,但目前属于羊城军区。 是有资格参选的。 只有温乔,站在原地。 红色娘子军这个样板戏,她可太熟悉了。 温乔现代主修的专业是民族舞蹈。 辅修的,是芭蕾舞跟舞蹈编导。 在芭蕾舞的基训上,除了标准的古典芭蕾,比如天鹅湖跟吉赛尔和现代芭蕾训练。 还有一项代表性舞蹈。 红色娘子军是训练中最核心的教材。 在北舞芭蕾系的选修课教学汇报中,红色娘子军的选段是长演不衰的保留剧目。 温乔经常跳。 但她从未挑过大梁。 因为,主角的担子太重了。 琼花可是贯穿在其中的灵魂人物,要跳完全场的。 累都累死了。 当时在北舞选专业的时候,父母强烈要求她选择芭蕾舞。 但温乔拒绝了。 原因无它。 芭蕾舞者的职业病太恐怖了,膝盖跟腰部劳损还是次要的,她的灵泉水都能解决。 但脚趾变形,指甲脱落这种。 就有点悬了。 而且,真的太受罪了。 这个苦,她真的不想吃。 所以选了民族舞专业。 父母退而求其次,让她辅修芭蕾。 温乔也答应了。 但训练起来,不怎么上心,拿够学分就完事了。 温乔很想把自己缩起来。 可现在,无所遁形。 评委席上,以于团长为首的领导,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都牢牢地锁死在她身上。 指导员肖红艳跟排练指导林梅,眼神最是犀利。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于团长的目光则是更深沉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和我看好你,你行,你必须上的深意。 盯得温乔头皮发麻。 她是真的不想当女主角。 这个样板戏里面除了主演,还有好多重要的女性角色。 比如,连长这个女二号。 她不需要像女一号那样,需要极强的个人技术,爆发力,和风险性超高的难度独舞。 主要以领舞、造型和表演为主。 也不需要持续进行极限的体力输出。 温乔现在作为一队的领舞,在这里面当个群舞,是不太现实。 但,当这个女二号倒是可行的。 为啥非逼着她竞选主演啊。 温乔低下头,盯着地板的木纹,可那几道目光几乎要把她的头顶灼出格洞来。 她刚想要抬脚,往后面退上一步。 于团长不轻不重的一声咳嗽,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 第109章 被迫参选 整个排练厅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队员都盯着她。 “温乔。” 排练指导林梅忍不住开口。 “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列。” 温乔内心哀嚎。 完了,躲不掉了。 她心里长长的,哀怨的叹了口气。 认命般的塌了一下肩膀,像是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极其不情愿的往前迈了一步。 于团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开始吧,谁先来?” 她今年要的不是片段里的角儿,是能扛着全本大戏走下来的大梁。 话音一落,所有参加选拔的队员,几乎是齐刷刷的,全都聚焦在了温乔身上。 一队是舞蹈队的龙头老大。 而温乔,又是舞蹈一队的领舞。 不止如此,她平时大小测试都是最优。 公认的实力最强。 是所有人心中默认的琼花第一人。 虽然她们也参选了,但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她们心里也知道,有温乔这座大山压在前面,她们希望真不大。 温乔此刻脸上,写满了被迫营业的不情愿。 沈月如正好就在她旁边,此刻用一种复杂嫉恨的眼神看着温乔。 又是这样。 在北舞也是。 明明她是那个最努力,最刻苦的那个。 老师跟同学们的眼光,却总是放在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的温乔身上。 温乔触手可得的东西,她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得到。 凭什么呢。 就因为,温乔的天赋比她好。 她不服。 “报告团长,我,我想先来!” 沈月如站了出来。 她受不了众人那种理所当然看向温乔的眼神,更受不了温乔那副不争不抢,实则什么都唾手可得的清高模样。 她偏要抢过来。 她要证明自己才是那个最好的。 见温乔没说话。 于团长点了点头。 沈月如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场地中央。 暗自瞥了温乔一眼。 温乔自然察觉到沈月如隐隐挑衅的目光,不过她无所谓。 琼花这个角色,她是真的不想演。 沈月如想要,拿去便是。 音乐响起来,是琼花最初那段充满痛苦与挣扎的独舞。 沈月如开始跳起来。 刚开始,她的动作还是很轻盈的。 但,越跳,她的心就越沉。 这一段舞蹈爆发力特别强,她发现自己膝盖的支撑力远远不够。 昨天她跟温乔打那一架,膝盖摔得不轻,只要稍微使劲,就一阵钻心的疼。 她每一次跳跃,每一次重心转移,都拉扯到了膝盖的伤口。 沈月如咬着牙,强行完成了前面所有的动作。 到了那个最经典的倒踢紫金冠。 沈月如咬紧牙关助跑,膝盖的疼痛让她几乎趔趄。 但她强忍着。 强迫自己腾空,用尽全身力气和所有恨意将后腿向后脑勺踢去。 倒踢紫金冠。 可惜,动作变形了。 因为她的膝盖无法提供稳定的支撑跟足够的推力。 她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那种革命者应有的,一往无前的舒展状态。 反而显得挣扎而狼狈。 那条本该复仇,如闪电般的劈向苍穹的腿。 软塌塌的。 高度跟力度都不够。 她的动作,更像是一次绝望的抽搐。 落地的瞬间,更是无法掌控。 全身的重量硬生生的砸了下来。 她完全不像是优雅的舞者,倒像是一袋猛然卸下的货物,沉闷而笨拙。 整个舞台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全然没有了飘逸跟力量感。 更糟糕的是情绪。 沈月如回头望的时候。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评委席,而是直直的射向站在侧方候场的温乔。 她的眼神确实带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咬牙切齿的恨意。 但,那种恨意,不是对万恶旧社会的控诉。 却是嫉妒不甘跟怨怼。 就仿佛,她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具体的,仇恨的靶心。 而那个靶心,便是温乔。 她跳完了,排练厅里一片死寂。 评委席上,几个领导的脸色都不好看。 肖红艳跟林梅更是沉下了脸,眼神在沈月如跟温乔两人之间来回的逡巡。 实在是沈月如的眼神太怪异了。 那眼神,不像是处于角色琼花,对旧社会南霸天的怒火。 更像是处于她自己,对于温乔最真实的,无法抑制的憎恶。 这就奇了怪了。 沈月如昨天刚到文工团,不该对温乔有这么大的恨意。 其他的舞蹈队员因为距离比较远,对于沈月如的眼神看不真切。 但沈月如的舞蹈动作,她们看的真真的。 神色各异。 这还是总政文工团派来的骨干,这种表现,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温乔面无表情。 心中却有些疑虑。 怎么几个月不见,沈月如的舞蹈技能,不进反退了。 在北舞,沈月如跟她一样,也选修了芭蕾。 虽然温乔对她的人品不齿。 但有一说一。 沈月如在舞蹈上的专业跟敬业,是可圈可点的。 平时基训时数她最刻苦。 不管课上还是课下。 每天最早第一个到排练室,最晚一个离开。 她最引以为傲的,除了容貌,就是舞蹈了。 况且,在红色娘子军剧目汇报中,沈月如多次饰演琼花这个角色。 这个片段,她应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才对。 怎么会表现的这么差。 这不应该啊。 温乔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肯定是昨天她摔到了膝盖,估计伤得还不轻。 也有可能,是沈月如跟原女主那具身体还没磨合好。 她是因为有金手指,改造了原主的身体。 才能快速的恢复到了之前的舞蹈水平。 但沈月如可没有。 所以,很有可能,是原女主这个身体拖了她的后腿。 于团长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敲打着,失望的情绪在无声的蔓延。 她看到的不是技术失误。 而是那完全偏离了革命主题的,属于个人主义的,扭曲的愤怒眼神。 这是思想觉悟的问题,比技艺不好,更糟糕。 沈月如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手肘痛。 膝盖也痛。 但比膝盖更痛的,是那种弥漫在空气中,无声地失望跟批评。 沈月如眼圈立刻红了,咬着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 心里却是破口大骂。 这具破身体也太废了。 还不如她现代的那具身体的硬件好。 她从小为了练习舞蹈,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才把身体拉开。 站在一旁的刘芳芳,见沈月如可怜兮兮摇摇欲坠的模样。 没忍住,扶了她一把。 两人都在一个宿舍,床铺还挨着。 沈月如不止待人温柔和善,出手还大方。 昨天还给了她一包从京市带来的桃酥。 她夸沈月如头上的红发夹好看。 沈月如二话没说就送给了她。 刘芳芳瞬间对她的好感就爆棚了。 见沈月如此刻伤心难过的模样,刘芳芳于心不忍,才上前扶住她。 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 第110章 惊艳 音乐重新响起来,是琼花奔逃的激昂乐章。 温乔叹了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赴死的悲壮感,起了范儿。 所有的懒散跟不情愿,在第一个动作展开的瞬间骤然消失了。 一种极其专业,甚至堪称凌厉的气场,自然的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她甚至还没调动情绪,一个干净利落的大跳就已经完成了。 高度跟开度让领导们眼睛一亮。 温乔没有像沈月如那样用尽全身力气去表现痛苦。 只是一个简单的抬头。 一个凝望远方的眼神就充满了角色应有的锐利跟遥远。 每一个肌肉线条都瞬间绷紧,充满了警觉跟力量感。 就像是一把被迫出鞘的宝刀,即使自己万般不愿意,也无法掩盖那瞬间的绝世光芒。 行云流水地完成一个个高难度的旋转跟跳跃。 最后的倒踢紫金冠。 温乔没有多余的准备,助跑,蹬地,腾空。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她在空中极致的后仰,修长的腿带着破空的气势,迅捷而凌厉的踢向脑后,那一刻的力度跟美感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她的脖颈扬起的角度,下巴微抬的弧度,都如教科书般标准。 却又充满了应有的不屈不挠的生命力。 回头的那一刻,眼里瞬间盛满了怒火,像是火山一般,随时要喷发出来。 好似要烧穿那个旧世界。 落地时,轻盈飘逸却又充满了力量感。 稳如磐石。 她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乱。 仿佛刚才那个挑战地心引力的高难度动作,对她来说。 跟呼吸一样简单。 跳完之后,温乔没有立刻出戏。 眼神里的决绝和渴望缓缓褪去。 身体也从紧绷的状态慢慢松弛下来。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刻意去表演愤怒。 但所有人却全都感受到了琼花的那种自由跟复仇的决心。 房间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寂静。 但这寂静,完全不同。 之前是对沈月如的失望与尴尬。 而现在,则是被一种绝对实力带来的,近乎窒息的震撼所取代。 紧接着,排练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评委席上,于团长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 那是一种挖到宝藏的欣慰跟满意。 文工团的其他领导,眼神中也都爆发出了惊艳的光芒。 频频点头。 肖红艳跟林梅之间也彼此交换了一个太好了的眼神。 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这棵好苗子终于没有烂在盐缸里的表情。 温乔这姑娘除了没有上进心。 其他的方面,还真没有可以挑剔的。 尤其在舞蹈领域里,是绝对专业的。 时不时的还给她们制造点惊喜。 别人不知道,她俩心里是最清楚的。 温乔进团以来,舞蹈一队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排练过这个样板戏。 只偶尔排演过几个片段。 所以,温乔今天的表现,也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站在一旁的沈月如,脸色由白转青,指甲近乎掐进掌心。 她最害怕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 可为什么呢? 温乔在温家吃苦受罪了十八年。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身体底子早就垮了。 内里就如同一团破絮,腐烂不堪。 只短短的几个月,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她的舞蹈功底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甚至比在现代的时候还进步了。 这不应该啊。 她能改变原主的命运轨迹,但,改变不了原主的身体素质啊。 沈月如百思不得其解。 温乔用她碾压级的实力,完成了一次被迫营业的完美表演。 也让这场选拔赛的结局,失去了所有悬念。 其他选拔的队员,心里自然清楚。 但依然尽量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按照往年的惯例,国庆献礼,只有舞蹈一队才能留在羊城军区汇演。 其他人全部都要下连队。 红色娘子军里面除了主演,还有很多重要角色。 她们不贪心。 有多大本事,就端多大碗。 只要能留在军区内,有上台露脸的机会,就是好的。 接下来的选拔就快多了。 很快,于团长宣布,温乔试演琼花,男主角洪常青则是由舞蹈队男队的队长担任。 其他娘子军的群舞人选也都一一定下来。 只有连长的人选,迟迟悬而未决。 副团长留下来主持大局,安排训练计划。 团长办公室,气氛凝重。 于团长坐在办公桌后,陈政委在一旁踱步。 对面站着情绪激动的肖红艳跟林梅。 陈政委停下脚步,语气沉稳。 “肖同志,林同志,你们的情绪团里都理解。” “陈队长的业务能力,全团有目共睹。” “没人否认她是跳连长的最佳人选。” “但我们要讲大局。”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演出。” 林梅激动的打断他。 “政委,什么才是大局?” “用最专业的舞蹈演员,把这场演出做到最好,为我们军区争光,才是最好的大局。” “把这么重要的角色,给一个倒踢紫金冠都做不利索的空降兵。” “这就是讲大局?” “这简直就是拿艺术生命跟文工团的荣誉开玩笑!” 陈政委绷着脸。 “林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沈月如同志是总政派来交流学习的骨干演员。” “我们不能搞山头主义,排斥兄弟单位的同志!” 肖红艳上前一步,按住了激动的林梅。 语气冷静温和。 “政委,我们不是排斥。” “交流学习我们欢迎,她可以跳女战士,也可以当群演。” “但,连长是核心角色,是这个样板戏的灵魂人物之一。” “不管从形象上能力上,还是舞蹈经验方面,陈队长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政委语气也缓和下来。 “话不能这么说,沈月如也是总政的骨干人员,连长这个角色她完全能胜任。” 林梅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可未必。” 于团长叹了口气。 开口道。 “总政的领导亲自点名,希望沈月如同志能有机会挑大梁。” “这是上级对我们的信任跟关怀。” 这些话她点到为止。 她非常认可陈爱华的能力。 但她作为团长,必须从大局出发,要权衡利弊。 ------------ 第111章 大局 总政文工团是全国最高级别的军队文艺单位。 那边的领导在电话里专门交代了,要她照顾好这位同志。 如果她把沈月如拒之门外,就有可能被视为不尊重上级,不讲政治,不顾全大局。 会影响到两个单位,甚至两个军区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这次的国庆献礼,总政的领导也会跟首都军区的高层同行。 一起来羊城军区慰问交流。 琼花这个角色是挑大梁的,不能动。 那能动的,就只能是连长这个女二号了。 只有这个角色,分量足够。 她摆了摆手。 直接拍板。 “行了,这事我跟政委已经定下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留给你们排练的时间不多了。” 林梅还想说什么,被肖红艳给制止了。 两人敬了个军礼。 开门出去了。 于团长跟陈政委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希望沈月如这次不要再掉链子。 把这个角色撑起来。 反正,机会给她了,如果她能力不足,那就不关团里的事了。 选角完毕后,所有的队员都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中。 连早操都停了。 全天排演,把宣布文件跟政治学习都放到了晚饭后。 不仅一天的日程,排的满满当当的,连周末的休息都临时取消了。 温乔生无可恋,她的个人休息时间被严重挤压,就剩下熄灯前那一会。 根本来不及去找陆晏沉。 排练任务这么重,这生活中唯一的甜也没了。 她整个人大写的不开心。 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 肖红艳带领群演,盯着众人,时不的指导,纠正动作。 因为温乔这个角色举重若轻,由林梅亲自一对一指导。 队长陈爱华则是负责指导沈月如。 陈爱华这次在里面担任了女战士的角色,戏份不算重。 又因为她之前多次担任过连长,对这个人物的塑造很有经验。 所以领导给她安排了任务,让她手把手指导沈月如。 陈爱华对此,没有任何的怨言。 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她一脸严肃。 “注意一手位,对,绷脚的时候要注意力度和身体舒展度。” “大腿踢的时候要保持加倍绷直,别泄了劲......” “动作干净利落点,不要拖泥带水。” “注意精气神!” 陈爱华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停!” “这里,转身之后的重心要立刻推到前脚,而不是先落脚再调整。” “你是连长,是整个连队的指挥员,要的是果敢、坚毅、有力量!” “再来!” 沈月如微微喘息,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 凭啥老说她呀。 她不想让陈爱华指导。 她想让林梅指导她。 温乔就在她旁边排练,哪个动作不标准,林梅轻声细语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再看看陈爱华,听别人说她脾气挺好。 就这? 这叫脾气好。 这偌大的排练厅里,光听见她训话了。 嗓门还这么大。 她已经做得很标准了。 又不是主角。 就是一个配角而已,也不需要多高的个人技术,摆个造型就Ok了。 干啥要这么上纲上线的。 这陈爱华明摆着是挟私报复。 自己拿不到这个角色,就嫉恨她。 一个劲的鸡蛋里面挑骨头。 她被温乔抢走了女主角,心气本就不顺。 这会,陈爱华还一个劲的当众训斥她。 再这么用力的练下去,她膝盖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得崩裂了。 但,这些情绪,沈月如一点都没带到脸上。 她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跟受伤。 但随即,微微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再抬头,她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因为自责而生出的水光。 沈月如声音轻柔,但足够让周围人听清。 “队长,您批评的对!” “谢谢您指出我的问题!” 紧接着她话音一转。 语气无比的真诚。 “但,我觉得,我这样转身应该更稳一些。” “而且,连长也是女人,舞蹈动作有点柔美也不错啊。” “也...不一定非得像男人一样硬邦邦的。” 陈爱华眉头紧皱。 “这不是男人女人的问题!” “这是军人气质跟舞台效果的问题。” “你这个动作太柔,显得优柔寡断,不够爽利。” “听我的,就这样编排。” 沈月如再次咬了咬唇瓣。 积极地道歉。 “对不起队长,您别生气。” “我只是觉得果决跟力量,可以体现在内心跟精神上。” “而不是单纯的模仿男同志那种粗犷的力道。” “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模仿好您的动作,领悟到您的精髓。” 陈爱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着火。 “沈月如同志!” “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经典剧目。” “每一个动作的设计都有它的道理!” “而且,我不是让你模仿我,我是让你理解角色,达到标准!” 沈月如微微低头,语气真诚,还带着一丝谦卑。 完全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模样。 “是,队长!我知道了!” 沈月如面上乖巧,心里咬牙切齿。 一个纸片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她。 接下来的时间,沈月如面上答应的好好的。 动作却是阳奉阴违。 陈爱华说力度不够,她就故意做的夸张变形。 陈爱华说表情要坚定,她就绷着脸,如同要去赴死。 把陈爱华直接气了一个仰倒,心肝肺都疼。 她实在是不明白,总政文工团可是全国的扛把子,里面的骨干人员就这水准? 如果说那天选拔赛上的失误,是因为难度太高。 可今天的,都是最基本的动作。 看着沈月如又一次把飞跃射燕的动作做的绵软无力,她终于忍无可忍。 “停!” “沈月如,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对这个角色的尊重?” “你如果不想让我指导你,不必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 沈月如等的就是这句话。 正好此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陈队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汗水流的比谁都多。” ”每天早上,我都是第一个来,晚上,我也是最后一个走。” “就因为我一个动作做的不好,你就要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吗?” 沈月如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一副极度伤心难过的模样。 “是团长让我演这个角色的,您要是有意见,应该去找领导。” “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陈爱华被她的倒打一耙,气的浑身发抖。 “我为难你?” “明明是你动作做的不到位,我手把手给你抠动作!” “你以为你流了汗就够了吗?” “这是艺术,不是比谁流的汗多!” 沈月如眼泪适时的掉下来。 微微提高了声音。 “队长,我知道,团长把连长这个角色给了我,您心里不舒服。” “但,那是团里的决定。” “您要是真的想要这个角色,我可以去跟团里说,把这个角色让给您。” 于团长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看了眼哭成泪人的沈月如,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陈爱华。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语气有些沉重。 “陈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组织上把培养沈月如同志的任务交给你,你就这么完成的。” “要注意团结同志嘛。” 陈爱华看见于团长责备的眼神跟语气,又看了眼躲在后面,哭的梨花带雨,满脸委屈的沈月如。 顿时感到一种百口莫辩的屈辱。 ------------ 第112章 意外的惊喜 肖红艳跟林梅听到动静也都走了过来。 林梅走过来一眼就明白了情况,她拍了拍陈爱华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 林梅刚才一直在旁边给温乔指导动作,两人之间的争执,她虽然听不真切,但大概也清楚。 陈爱华进团多年,是个老文艺兵了,心性沉稳。 重要的是,她从不会计较个人得失,永远会把集体荣誉放在最前面。 就像是一颗永不生锈的革命螺丝钉。 对组织的安排绝对服从,也绝对的忠诚。 她的思想觉悟绝对没问题。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就是有时候,陈爱华对艺术执着了一些,严格了一点。 但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 倒是沈月如这个姑娘,虽然表面上纯真懵懂,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柔弱。 但,林梅就是觉得,她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真不是她偏心自己的队员,也不是对沈月如有偏见。 实在是,这姑娘有些难评。 刚才指导温乔的间隙,她无意间往这边撇了几眼。 这姑娘的认错态度倒是摆的很正,但认完错,依旧我行我素。 说她功底差吧,平时基训的时候,跳的还是很不错的。 说她能力行吧,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又频频出错。 林梅叹了口气,主动请缨。 “团长,这里交给我吧。” “温乔那边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于团长有些意外。 才一周的时间,这个大梁就已经挑起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时间紧,任务重。 连长也是戏中的灵魂人物。 沈月如咬着唇。 眼帘低垂,蓄满了泪水的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休息的间隙。 林梅去了团长办公室,仔细汇报了温乔的情况。 短短的一周,温乔几乎已经把琼花所有的独舞,和技术难点做到了无可指摘。 单从舞蹈动作完成度来讲,非常精准了。 但她有一个最大的短板。 红色娘子军的灵魂,一半在舞,另一半在军。 她的军事素养有些缺乏。 不过这也不怪温乔,她进团的时间太短,还没机会参加军事训练。 站姿什么的倒还好。 就是持枪跟射击的姿态,不够标准。 说完,林梅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我请求组织批准,对温乔同志单独进行一段时间的特训,但不是舞蹈训练,而是军事训练。” 于团长愣了一下。 “军事训练?” “对!” “请专门的教官来,正儿八经的操练她。” “这样,她才能从骨子里理解琼花,才能把魂带到舞台上。” 于团长思忖片刻。 点了点头。 “这个建议非常好,就这么办,你马上去联系一下。” 温乔接到军训的命令,恍如晴天霹雳。 说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琼花这个角色,会请专门的教官,对她一对一的,进行特殊的军事训练。 包括队列训练,武器操作与射击训练等等。 尤其是持枪,拼刺,练摸爬滚打。 把这些跟芭蕾动作结合起来,不仅要充满美感,姿势也要求标准,挺拔,有力。 还说,让她好好的体会一下什么叫军人的令行禁止跟钢铁意志。 温乔仰天长叹。 苍天啊,大地啊! 这是嫌她最近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军训就军训吧。 为啥单给她自己训啊。 还一对一。 这可是政治任务,别说装晕了,她想浑水摸个鱼都不行。 烈日当空,温乔站在训练场的角落,愁眉苦脸的。 她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土坷垃,忍不住跟肖红艳抱怨。 希望她能收回命令。 “指导员,这真的有必要吗?” “咱们舞蹈队里那么多人都参加过军事训练,让她们教我就行了。” “我学的很快的。” “真的。” “我保证,演出的时候把动作做标准了,还不行吗?” 她只是一个舞蹈兵,是来跳舞的,又不是真的来当侦察兵的。 这些队列刺杀,舞台上用的都是道具,只要表情神态气势动作到位就行了。 有必要拿着真刀真枪的练习吗? 一把步枪都要小十斤了,也不知道她这个细细的小胳膊能不能端的动。 温乔只要一想到要举着个步枪,在大太阳底下,练习据枪、瞄准、突刺。 还要在冲锋、卧倒、匍匐时,始终要带着这个沉重的铁疙瘩。 她就头皮发麻。 手臂都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肖红艳看着温乔脸上写满了拒绝跟不情愿,不禁失笑。 别有深意道。 “这是组织上对你的特殊照顾。” “.......” 她真的会谢。 谢掉的谢。 这特殊照顾她不要行不行。 温乔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一个高大清隽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男人穿着国防绿的作训服,肩膀宽阔平直,将上衣撑起一个利落的框架。 有一种精炼的,充满爆发力的挺拔。 立翻领紧紧地扣到喉结上方,严丝合缝的禁锢着。 腰间的武装带紧紧收束,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更显得身姿如松,稳如山岳。 军装干净整洁,倒是军靴上沾了不少尘土,像是刚从训练场上下来。 温乔瞬间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抱怨跟头疼立刻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陆晏沉在她们面前站定,眸光淡淡的扫过温乔,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先向肖红艳敬了个礼。 “肖同志,独立团团长陆晏沉,奉命担任温乔同志的军事教官。” “请指示。” 肖红艳迅速的回了个军礼。 “陆团长辛苦了,温同志就交给你了,务必严格按照标准,不用客气。” 陆晏沉声音严肃郑重。 “保证完成任务。” 肖红艳说完,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给了温乔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 转身就离开了。 温乔看着肖红艳走远了。 立刻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扑了上去,所有的哀怨都变成了兴奋。 “晏沉,怎么是你。” “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害她丧了好久。 陆晏沉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亲近。 语气严厉。 “温乔同志!” “这是在训练场上,只有教官跟士兵。” 温乔脸上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男人面无表情。 “现在,绕训练场先跑一圈,热身!” 温乔难以置信。 “不是......” “你...来真的啊?” 陆晏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语气清冷。 “你耽误了十秒钟,加罚一圈。” 温乔看着男人冷峻的神情,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委委屈屈的开始跑步。 好不容易跑完两圈。 气还没喘匀。 陆晏沉就递过来一把56式的半自动步枪。 他站在场地中央,周身散发着与灼热天气截然相反的冷冽气息。 “接着。” 温乔只好接过来,沉甸甸的重量压的她的手臂微微下沉。 “持枪。” 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砸在沉闷的空气里。 温乔咬着牙,端起那支沉得压手的步枪。 手臂的酸麻立刻窜上肩膀。 “塌了。” 陆晏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距离极近。 近到,温乔能感受到他军装上被太阳烤出的热意,以及一种带着淡淡皂角味的松木香。 男人修长的指尖,不轻不重的点在她微微下沉的右手肘关节上。 “虎口贴实,腕骨下沉。 “注意力集中。” “枪口,就是你的方向。” “方向歪了,一切归零。”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绷紧核心,将几乎要发抖的手臂强行稳住。 ------------ 第113章 再凶她就换教官 百米开外,靶壕附近,一道温润的身影静立着。 路淮舟穿着一身作训服,手里拿着一个训练记录板。 看似在巡视整个训练场的进度。 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的,极其自然的落在不远处那两个身影上。 他看着温乔咬牙坚持的侧脸,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手臂,眉头蹙了起来。 修长的指节无意识的摩挲着记录板的边缘。 但路淮舟也只能看着,不能上前。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干涉主教官的正常训练。 但他周遭温和的气场,却变得有些沉凝。 陆晏沉早就察觉到了那道始终存在的,温和的却不容忽视的目光。 他极其自然的绕到温乔的侧面,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路淮舟的视线。 “突刺!” 他口令短促如枪响。 温乔猛地发力,向前刺出去,却因为用力过猛,脚步一个趔趄。 “只有蛮力。” 陆晏沉突然上前半步,身体几乎贴着温乔的后背,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和掌控感的指导姿态。 “重心前移,脚蹬地,力从地起,经腰腹,贯手臂,达枪尖。” “不是用手臂去推。” 两人的姿态,在路淮舟的角度看来,极具侵略性。 甚至带着一丝超越常规指导的亲昵跟独占的味道。 他身形顿了一下,握着记录板的手指微微收紧。 和煦的目光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晦暗。 虽然,他早已把心中的那份悸动打包封存。 但,每次见到那个窈窕的身影,那份悸动就总会不由自主的挣破理性的束缚。 在他的胸膛里撞开一片兵荒马乱。 陆晏沉接过步枪,亲自示范了一遍。 动作快的温乔根本看不清。 只听见嗖的一声破空锐响,枪尖稳定的停在一点,没有丝毫颤动。 他收枪而立,呼吸都未曾乱上一分。 如果只是站在欣赏的角度,温乔都想给他狠狠地鼓个掌。 不愧是军区的尖兵。 名副其实。 “重来。” “重来。” “重来。” 同样的口令,同样的冷调,不带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却也绝无半分的宽容。 温乔咬紧牙关。 每一次被否定,她都憋着一股火。 但那股火气在他绝对的专业面前,又烧的毫无底气。 温乔也跟他卯上了。 就不信,她练不好。 终于,在她又一次全力的突刺后,枪尖稳稳地停住。 温乔几乎要脱力,喘息着,等待下一次重来的判决。 陆晏沉却沉默了。 时间过了好几秒。 “可以了。” 还没等温乔松口气,就听见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 “下一项,低姿匍匐。” 陆晏沉率先迈步走开,背影挺拔冷硬。 没有丝毫要鼓励或安抚的意思。 只丢下一句。 “跟上。” 温乔心中顿时气结。 还没走到低姿匍匐训练区,温乔就停住脚步。 几乎是耍赖般的,滑坐到障碍墙的阴影里,后背靠在冰凉的墙砖。 “我累了,需要休息。” 陆晏沉见状,只好折返回去。 “起来。” “起不来。” “温乔。” “就是起不来。” “我胳膊要断了,疼死了。” 温乔一脸委屈,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跟浓浓的鼻音。 这都练了大半天了,她是真的累了,胳膊也酸疼的厉害,抬起来都费劲。 陆晏沉高大的身影停在她面前,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训练场的中央,已经有不少士兵,目光若有似无得瞟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 这个障碍墙处在训练场的边缘,是专门用来翻越障碍训练的木质高台。 高台下有一片狭窄的阴影区域。 如果蹲在下面,能有效的阻绝大多数方向的视线。 几乎算是这个训练场的死角了。 陆晏沉看着温乔,她身上的军装已经沾上些许的泥土。 肩膀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抽泣,微微的耸动。 他沉默的单膝蹲下。 “纪律呢?” 他试图维持教官的冷硬。 但声音一出口,却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那份严厉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温乔一听更委屈。 眼眶红红的。 伸出右边不停颤抖的手臂。 递到他跟前,声音又软又糯,全是耍赖的娇气。 “不要纪律。” “要揉,你帮我揉揉!” 陆晏沉立刻绷起脸。 “胡闹!” 温乔顿时不乐意了。 “我胳膊都要断了,你还凶我,你还是不是我对象了?”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温乔,这是在军事训练。” “我不听。” “我不听。” “哪里有你这样的教官,冷血无情,休息都不让休息,我又不是机器。” “我不要跟你训练了,我要申请换教官。” 陆晏沉绷着脸。 “你想换谁?” “我要换路淮舟。” “他比你温柔多了,才不会像你这样凶巴巴的。” 刚才围绕着操场跑圈的时候,她看见路淮舟也在那边。 神色温和,笑容和煦的一直看着她。 温乔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见他挡在面前,没好气道。 “让开,我要走了。” 陆晏沉双臂一展,支撑在障碍墙上。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恰好将她的去路完全封死。 他的动作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角,却构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由他主导的绝对领域。 温乔瞬间被笼罩在男人高大的身影,跟淡淡的皂角气息里。 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军装领口一丝不苟的扣着。 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不同于烈日灼晒的,一种更深沉的温热。 陆晏沉微微倾身,眸光垂落,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让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更加深邃难懂。 “话还没说清楚。” 陆晏沉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像是大提琴最低音的琴弦微微震动。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磁,敲在她的耳膜上。 “走去哪里?”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明显的波澜,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种无声的掌控力。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温乔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后背是粗糙冰凉的墙体,面前是他温热而充满着存在感的身躯。 她抬眸跟他对视。 陆晏沉眼底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似乎有隐隐的怒火。 好似还有一种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温乔怔了一下。 只是还没等她探究明白,那抹情绪就一闪而过。 她视线所及都是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跟微微滚动的喉结。 温乔也并不是真的想走。 她都好些天没见到陆晏沉了,自然是想的紧。 偏偏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近人情,对待自个的女朋友,还这么凶。 温乔试图推他。 指尖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膛,那触感隔着军装都清晰无比,充满了壁垒般的力量。 陆晏沉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收紧手臂。 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态,用沉默和无处不在的气息告诉她。 他不允许她离开。 ------------ 第114章 妥协 “温乔。” “我的兵,没有中途换教官的道理。” “你,更不行。” 陆晏沉嗓音冷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碾磨出来。 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温乔推也推不动,走也走不了。 只能噘着嘴控诉他。 “你混蛋!” “就知道欺负我!” 陆晏沉的目光落在温乔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那里还沾染着一点未干的湿意。 他克制着想要擦去的冲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按在墙上的手臂缓缓的,极其克制的放了下来。 那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也随之收敛。 他没有后退,反而靠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 垂下眸子,声音依旧低沉,却像是被砂纸细细打磨过一遍,褪去了所有的冷硬。 只剩下一种略显干涩的温和。 “刚才...是我语气重了。” 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显得极其陌生又艰难。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一种从未使用过的语言。 “ 路参谋长...教不好你。” 他试图解释。 语气里带着一种笃定,却又混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别扭。 说完之后。 似乎觉得这句话有种贬低别人的味道,不太合适。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他的标准......不适合你。” 见温乔还是不说话。 陆晏沉沉默了片刻。 做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外的动作。 他微微屈膝,让自己的身高降下来,努力的去迎合她低垂的,不肯看他的视线。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甚至透出一点笨拙跟恳切。 “不换人......” 陆晏沉看着她,声音压着极低,几乎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 带着一股近乎妥协的意味。 “我...注意方式。” 他维持着那个略微俯身,试图跟她平视的姿势。 沉默的,专注的看着温乔。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判决。 一双漆黑的双眸,没有了训练场上的冰冷跟严厉。 只剩下一种干净的,无措的认真。 温乔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笨拙的小心翼翼的模样。 心中的那股气,不知不觉的,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嘟了嘟嘴。 这才开口。 “给我擦泪。” 陆晏沉见温乔开口跟他说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没有递过去。 而是极其轻柔的,小心翼翼的,替她蘸了蘸眼角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 甚至比持枪时还要紧张,生怕力道重了一分,就会碰碎她。 温乔抬眸,唇角已经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一点。 她看着眼前这个,笨拙的举着手帕,连耳根都红透了的男人。 心底那点委屈跟气愤,忽然就被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取代了。 温乔指尖轻轻一勾,将他手中那方干干净净的棉布手帕抽了过来。 “这个,归我了。” 陆晏沉的手还顿在半空中。 掌心一空,冷峻的眉眼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 下一秒,他就看见,温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方素白软缎的真丝手帕,光滑的仿佛拢住了一捧月光。 在这片月白的角落,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簇玲珑剔透含苞待放的茉莉。 花苞小巧粉嫩,簇在嫩绿的叶芽间。 仿佛能透过空气,散发出一种清幽甜润的香气。 旁边竟还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个清秀的小字。 乔。 温乔将这方手帕,轻轻的塞进男人的掌心。 “这个,跟你换。” 她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点未散的委屈,尾音却微微扬起来。 像是丝帕上,茉莉花瓣边缘那一点微妙的卷翘。 陆晏沉整个人僵住了。 丝帕冰凉的触感,跟他掌心的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精致的带着她名字的茉莉花,仿佛要在他粗糙的掌纹里扎根,绽放。 那清新的香气无声的钻进他的呼吸,攻城掠地。 片刻后。 陆晏沉将那方手帕,一寸寸,重新折叠成一块规整的,棱角分明的小方块。 无比珍重的,放进了军装左胸的口袋里。 紧紧地,贴着他此刻擂鼓般震动的心跳。 温乔颤巍巍的抬起右手。 瘪着嘴,声音拖的又软又长,带着一股耍赖的意味。 “手臂酸,要揉揉,不然我真的练不动了。” 陆晏沉下颌线紧绷,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 确认无人窥视后。 握住温乔的右手臂。 指尖先落下,极其轻柔的,几乎是蜻蜓点水般,在她最酸胀的肌肉群上,快速的揉捏了几下。 力道恰到好处的渗透进疲惫的筋骨,带来一阵酸麻的缓解。 温乔声音软糯,带着十足的娇气。 “嗯...疼......” “陆教官...你劲太大了...” “轻一点嘛......” 她的声调又娇又媚,根本不像是抱怨。 更像是撒娇。 仿佛一根羽尖搔过他的耳膜,酥酥痒痒的。 陆晏沉按揉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能清晰的感到自己耳根后侧,轰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燥热在血液里沸腾起来。 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吞咽的动作显得有些不自然。 他磨了磨后槽牙。 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只能把手下的力道又放松了一些。 他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此艰难的训练,这甚至比任何一场实战都让他更紧张,心跳更失序。 几个刚训练完一轮的士兵,正瘫坐在土埂上偷闲。 目光习惯性的,扫过陆晏沉两人消失的方向。 最终不约而同的,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落在了那堵障碍墙的方向。 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种,懂的都懂的暧昧,跟乐见其成。 路淮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温润的脸上依旧挂着惯常的浅笑。 目光若无其事的在那堵障碍墙上多停留了几秒。 秦大海也看见了。 笑着低声打趣。 “啧啧!” “晏沉这速度,打仗快,搞对象也不慢啊。” 陆晏沉这么一个克己复礼的人,一向严于律己。 对别人要求严苛,对自己更甚。 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训练之名,行恋爱之事。 ------------ 第115章 刮目相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文工团那边申请的,是警卫连的教官来指导温乔。 不过是指导一个文艺兵的基训,随便一个普通的教官,水平就足够。 哪里用得着陆晏沉这个独立团的团长。 还不是他自己主动请缨。 他这个好哥们,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 路淮舟闻言,神色未变。 只是,拿着笔的右手,略微收紧了些。 温乔跟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似的,享受着男人贴心的服务。 明明一杯灵泉水就能解决的事情。 她偏偏不。 温乔掐着时间,卡在男人忍耐度耗尽的节点,喊了停。 “好了。” 陆晏沉如蒙大赦,几乎是在温乔话语落下的同时,立刻收回了手。 他的后背几乎湿透了。 温乔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两颗话梅糖。 剥开一颗塞进自己口中。 她纤细的手指利落的剥开另外一颗。 那圆溜溜的,棕褐色的糖粒,在她的指尖上显得格外诱人。 下一秒,她趁着男人愣神之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地将那颗话梅糖,塞进了他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间。 笑盈盈道。 “奖励你的。” 温乔仰着脸,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得意的狡黠。 仿佛刚才那个喊疼撒娇的人不是她。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柔软的微凉的,还带着她体温的指尖腹侧,极其轻微的擦过了他的薄唇。 轰—— 陆晏沉感觉一股强烈的电流,从那一片被触碰过的肌肤猛地窜开。 瞬间抵达所有感官。 他的大脑像是被投下了一颗闪光弹,一片空白。 障碍墙后面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抽干。 只剩下骤然失控的心跳,和陆晏沉那几乎无法抑制的,沉重的呼吸声。 “你!”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单音,似乎带着一丝慌乱无措。 连一句完整的呵斥都说不出来。 酸甜的味道在他口中肆虐,而唇上那一点被指尖擦过的触感,却更加鲜明的烙印在那里。 男人倏然起身。 “继续训练。” 说完转身大步的,朝着低姿匍匐训练场走去。 陆晏沉的步伐一直是优雅的,沉稳的。 即便迈着大步,也会给人一种从容不迫,从骨子里透出一丝矜贵跟倨傲。 但此刻,他的脚步却掺杂了一丝凌乱的味道。 更像是落荒而逃。 温乔眼尾潋滟,她就喜欢,看他被撩拨的慌乱无措的模样。 吃完话梅糖,温乔浑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体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接下来,温乔认真的跟着陆晏沉训练。 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累。 只是在体能耗尽的时候,喝上几口军用水壶里的灵泉水。 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肖红艳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按照温乔娇气的性子,至少也得需要一个星期的。 温乔提前结束了训练。 虽说一对一的训练,能跟陆晏沉待在一起。 但训练,也是真的累。 如果没有金手指,她早就累趴下了。 而且,她也才也知道。 组织上给她申请的,是警卫连的教官。 陆晏沉为了她,特地牺牲了自己的时间。 作为独立团的团长,他身上的担子相当重。 因为白天需要给她训练,陆晏沉这几天彻夜批复积压的文件。 几乎到天亮才休息一会。 温乔不忍心让他这么累。 卯了劲拼命学。 虽然温乔平时懒懒散散的,一副娇气的模样。 但她的学习能力没的说。 再加上灵泉水这个作弊器,自然进步神速。 连陆晏沉都对她刮目相看。 文工团排练大厅。 距离国庆献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红色娘子军样板戏中,独舞部分已经全部完成。 温乔把军事训练的成果融入到了舞蹈动作中。 真正的做到了,以芭蕾为体,以戏曲为用,以军事行动为源,以政治表达为魂。 成功的塑造出一个,比现实更高,更典型,更理想的无产阶级女英雄形象。 连于团长看了,都挑不出一丁点毛病来。 直呼这军训安排的好。 演男主的是个老演员了,有过多次演出经验,也没问题。 沈月如那边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也算过关了。 开始正式走戏。 前面一切正常。 舞台上排练到了常青指路,琼花找到娘子军连部的经典片段。 温乔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脸上带着逃出生天的惊慌,以及对光明的渴望,踉跄的扑向了沈月如。 她的眼神炽热,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我要当兵!报仇!” 沈月如被她凌厉的神情吓了一跳。 迟疑了几秒。 手伸的就有点晚了,动作还有明显的僵硬。 嘴角倒是上扬了。 但那个笑容更像是挤出来的。 眼神飘忽不定。 台词念得干干巴巴,毫无感情。 “欢迎你,同志......” 温乔对上了她的目光。 那眼神里非但没有应有的革命友谊,反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跟厌恶。 “停!” 排练指导林梅走过来,脸色难看。 “沈同志,你演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明显压着怒火。 “你这是革命战士看受苦姐妹的眼神吗?” “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月如那眼神里的嫌弃遮都遮不住。 林梅都快要气死了,她手把手的指导了沈月如快半个月了。 这姑娘的基本功还是可以的,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确实很能吃苦。 舞蹈的动作技巧神态都没问题。 平时单独跳的时候,明明都很好。 怎么遇上温乔就失了分寸。 沈月如当众被呵斥。 眼眶立刻就红了,手指绞紧了军装的衣角。 “林指导,对不起,我......” 肖红艳也皱紧了眉头。 语气严肃。 “沈同志,连长是什么人?” “她是党的代表,是穷苦姐妹的依靠!” “你刚才的表情,哪有一点阶级感情?” 这完全是,小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情绪在作祟。 肖红艳心里也有气。 但她说话留着分寸。 她早就隐隐察觉到,这俩人之间肯定有过节。 说实话,不管是从容貌上还是从气质上来讲,沈月如都跟连长的形象并不符合。 她知道团里有自己的考量,这个决定她跟林梅都改不了。 但,沈月如如今的表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这要真上了舞台,演成这样。 就是一个大写的笑话。 别说她们团里的内行人,就外面的那些观演的军人。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这拙劣的演技。 如果,沈月如真的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 那就只能让团长亲自来看看。 总不能因为人情世故,毁了文工团多年的声誉。 ------------ 第116章 卡进度 肖红艳说完,排练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领导的话一句比一句重。 周围的其他演员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沈月如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不光是委屈,更多的是被戳中心事的难堪跟恐慌。 她瞥了一眼面前的温乔。 温乔此刻已经起身,退开了半步。 眼神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然的嘲意,静静地看着她被训斥。 那份讥讽的表情,瞬间刺痛了她。 林梅摆了摆手。 “行了,上午先排练到这里。” “沈月如,你下去好好揣摩一下!” 她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 排练厅里的人眼神复杂,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点。 在这个舞台上,光有关系是不行的,还要有过硬的实力。 本来她们觉得沈月如是总政派来的骨干人员,背景强硬那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她也拿不到交流的名额。 既然是骨干,肯定是有一些本事在身上的。 结果,刚才的演出,让她们大跌眼镜。 一些上赶着想要讨好沈月如的,都望而却步了。 排练一结束,众人就迅速散去了。 温乔跟凌微微刚换好衣服,沈月如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温乔,我们聊聊!” 凌微微见状,迅速挡在温乔面前。 跟老母鸡护鸡仔似的。 “沈月如,你想干吗?” 她俩的关系,沈月如来到文工团的第一天,温乔就告诉她了。 包括上次打架。 凌薇薇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不然非得把这朵黑心莲的花瓣都给薅秃了。 她最讨厌这种装货了。 温乔拍了拍凌微微的肩膀。 “没事的,微微,你先去食堂打饭,我随后就到。” 不管是沈月如想要打架也好,骂架也罢。 她都不惧。 凌微微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乔乔......” “没事的,这里是军区!” “相信沈同志,应该真的只是想跟我交流一下样板戏。” “是吧,沈同志?” 沈月如唇角极其勉强的扯了一下。 “是。” 温乔催促道。 “快走吧,晚了就抢不到好吃的了。” 这几天,团里排练任务繁重,食堂里的伙食也上升了不少。 大家也都舍得给自己加餐。 荤菜都得靠抢才行,去晚了,就真的只剩下菜汤了。 凌微微见她真的能应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温乔站定。 “说吧!什么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要跟沈月如搭戏,温乔还真不想搭理她。 沈月如见周围没人,索性也不装了。 “温乔,你今天在舞台上,故意的是不是?” 温乔直接气笑了。 “你演不好戏,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何干?” “我自己的问题?” 沈月如完全没了平时那副娇柔的模样。 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面目扭曲。 “你就是故意的!” “要不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主角,我会需要演这个破连长?” “你的角色?” “谁规定主角是你的?” “就是我的,以前在芭蕾舞蹈社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演琼花。” “就是你故意抢了我的角色!” 温乔呵呵了一声。 “角色是组织决定的,不是谁的私有物!” “是你自己在选拔赛的时候表现不好,怪的了谁?” “你我既然进来了,那这里就不只是一本书,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主角,从来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不是靠作者身份钦定的。” 真以为她稀罕这个角色。 “你演不好连长,是因为你心里没有这个角色,只有个人得失。” “你把私人情绪带到了舞台上,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现在还有脸来怪我?” 沈月如气的发抖。 “你少在这里唱高调!” “你有什么资格来训我?” “你以为你从我手里抢到了主角,就赢了?” “做梦!”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 沈月如撂下狠话,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地剜了温乔一眼。 扭头就跑了。 温乔翻了个白眼。 脑子有坑。 下午的时候,排练又一次的卡在了同样的一个地方。 “停!” 林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疲惫跟怒火。 “沈月如同志!请注意你的眼神!” “那是你的阶级姐妹!” “再来!” 气氛一次比一次压抑。 只要沈月如面对温乔,表示接纳关怀的革命情谊时,她的表演就极其不自然。 那脸上的微笑虚伪又难看,台词更是没有一丝温暖。 声音干涩的像是在念悼词。 最致命的是她的眼神。 无论她怎么掩饰,只要一面对温乔,那眼底赤裸裸的敌意就会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来。 林梅的耐心已然耗尽了。 她捏了捏紧皱的眉心。 走到了舞台中央。 语气沉重。 “沈月如同志,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个人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革命工作!” “这不是儿戏,这是这政治任务!” 沈月如脸色发白,她已经在很努力的管理情绪了。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 一看到温乔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想起她穿进了书中,抢走了本来属于的她的荣光。 就连路淮舟都明目张胆的偏袒她。 一想到这些,她就恨的牙痒痒。 所有的表演技巧在真实的恨意面前,荡然无存。 “对不起,我...我再试一次!” 沈月如声音有些发抖,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林梅没有继续说重话。 示意乐器组再一次开始。 音乐起。 温乔带着纯粹的渴望扑过来。 沈月如伸出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用温暖的眼神看向温乔。 但一对上她的眸光。 沈月如就有些僵硬。 “停!” 林梅脸色铁青。 今天的进度条几乎没动,一天都浪费在这个片段上了。 正当她忍不住想要发火的时候。 于团长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同志,你跟我来一趟。” ------------ 第117章 换人 今天的事情,林梅跟肖红艳中午就已经跟她汇报了。 说沈月如跟温乔走戏的时候,管理不好个人情绪,并重新提议,把连长的人选换成陈爱华。 于建芬是有些意外的,当时她力排众议,把这个角色给了沈月如。 她俩虽然有意见,但最终也同意了。 而且她这段时间也看过了沈月如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怎么就突然出问题了。 这两人既然能来找她汇报,问题肯定是不小。 上次选拔赛的时候,于建芬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总感觉,温乔跟沈月如之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敌意。 按说,沈月如刚从首都过来交流,两人应该不认识。 更不该有敌意。 而且,她记得,温乔是从白云山军垦农场的知青里选拔上来的。 这两人,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 下午的时候,于建芬专门差人调来了温乔的档案。 当她看到家庭成员那一栏,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这两人是同一对父母。 只是,温乔既然是沈家的女儿,怎么会姓温呢? 于建芬无意探究这些隐秘的事情,但问题的根源应该就在这里。 不过,就算这两人之间真的有嫌隙,那也是私事。 一个真正专业的舞蹈演员,是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的。 沈月如怎么说也是总政的骨干人员,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会不明白。 所以,她下午亲自来看看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她气的心梗了。 还真是高估沈月如了。 于团长把委委屈屈的沈月如带到了办公室。 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没有严词厉色。 只是语重心长道。 “一个真正的舞蹈演员,在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就应该把自己彻底忘掉!” “舞台上没有沈月如,没有温乔。” “只有角色,只有任务。” “你的喜怒哀乐,你的个人恩怨,在聚光灯亮起之前,就必须像灰尘一样,抖落在侧幕下。” “你带着满身的私心杂念上台,玷污的不是你的对手。” “而是你身上的军装,是台下观众的眼睛,更是舞蹈本身。” “舞蹈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它是需要我们用灵魂去供奉的艺术。” 于团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 “沈月如同志,我当初同意你演这个角色,是看重总政的培养。” “也是给你机会。” 她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但我不能拿整个羊城军区文工团的招牌跟荣誉,拿样板戏的政治任务来当人情,给你当儿戏!” “团长!我......” 沈月如听到招牌荣誉跟正政治任务这几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指控相当重。 于团长抬手,阻止了她的话,眼神锐利如刀。 “下面坐着的,不止是羊城军区的首长,还有首都军区来交流的领导们。” “到时候,砸在台上的不是你沈月如一个人,是我们羊城军区文工团!” “是我们整个羊城军区的脸面。” “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一样砸在沈月如心上,也砸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于团长见她哭的伤心。 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不是能力有问题,是思想态度有问题。” “你现在这个状态,连长这个角色你演不了,再练习下去,只能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更是对革命样板戏的亵渎。” 她转过身,看着窗外,做出了最终决定。 “这个角色,你不用演了,我会向总政去电说明情况的。” “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等待组织上给你安排其他的角色。” 沈月如闻言如遭雷击,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的。 都怪温乔。 如果不是温乔抢了她的主角,她怎么会因为心里不痛快演不好这个配角。 她不会让温乔好过的。 给她等着。 于团长没有再看她。 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吧。” 当办公室的门关上,于团长心情沉重的坐回椅子上。 揉了揉眉心。 做出这个决定,她承受的压力并不小。 总政那边的关系势必得罪。 虽然沈月如是总政派过来的,但如果影响到文工团的荣誉,那就要重新考量了。 她不能因为这份人情,真的砸了羊城军区文工团的招牌。 她首先是这个团的团长,然后才是其他。 排练厅里,气氛焕然一新。 自从陈爱华接手连长这个角色后,整个红色娘子军的排练,仿佛一台原本卡壳的精密机器,突然被注入了优质的润滑油。 每一个齿轮,都重新严丝合缝的流畅的运转起来。 排练厅里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紧绷的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专注,高效于一种澎湃向上的集体合力。 新任连长站在队伍最前方,她的动作精准,有力,充满自信。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定格都透露着革命女战士的坚毅跟果敢。 而温乔的状态,也肉眼可见的松弛投入了很多。 她不需要再分神,去应对来自搭档的敌意跟低气压,可以将全部身心投入到角色跟舞蹈中去。 尤其是在配合的片段,连长的一个托举和牵引,恰到好处。 时机分秒不差。 全然信任的回应,动作干净利落,将琼花从青涩到坚韧的成长过程,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月如则是在里面换了一个女战士的角色,跟温乔没什么接触,戏份不轻不重。 也算单独露脸了。 她这次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正常发挥,表现的还不错。 肖红艳跟林梅在台下,紧皱的好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时不时的点头赞赏。 于团长跟陈政委带着其他领导来看排演时,都明显感受到了这种积极的转变。 纷纷点头认可。 明天就是国庆文艺汇演,红色娘子军的排演非常顺利。 文工团下午最后一次彩排过后,领导都很满意。 特地给舞蹈队放了半天假,让她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 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温乔换下军装,挑了一身漂亮的裙子,准备去陆晏沉那边看看。 结果,刚出院子,就看见陆晏沉站在门口的榕树下。 一身松枝绿的军装常服,穿的一丝不苟。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温乔出现的一瞬间,他抬眸看过来。 深邃的眼睛清晰的映出了她的影子。 男人紧抿的唇线立刻柔和了不少,那种清冷的隔绝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迈步走了过来。 ------------ 第118章 公交车上 下午的阳光,将他周身的清冷勾勒出一道温柔的金边。 染上了一丝温度。 温乔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毫无保留的惊喜笑容。 她立刻小跑过去,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扑到男人的面前。 温乔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好奇的偏了偏头。 “你知道我下午放假?” 最近文工团不止取消了周末休息的时间,晚上都加班加点的排练。 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都拿来排练了。 自从上次一对一的军训完,都一个多星期了,她都没机会跟陆晏沉见面。 听凌薇薇说,不止陆晏沉忙的不可开交,秦大海也忙。 因为国庆汇演完,紧接着就是下半年的军区大比了。 陆晏沉垂眸,看着她因为开心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那张清冷淡漠的脸庞,被这秋日的阳光跟她的笑容悄然融化了不少。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有几秒。 然后,才用那惯有的低沉的声线开口。 “嗯。” “上午开会的时候,碰到了你们团长,说你们排练顺利的话,下午放半天假。” 温乔听完,俏皮的眨了眨眼。 故意拉长了语调。 轻轻的哦了一声。 里面裹满了心知肚明的笑意和满满的促狭。 她微微向前倾了点身姿,试图捕捉他避开的眸光,声音压的低低的。 “这样啊.......” 温乔故意停顿了一下,盯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笑盈盈道。 “那...是我们团长主动说的,还是...某人特意问的呀?” 陆晏沉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一直平稳的视线,几不可察的飘忽了一下。 他感觉耳后有点微微发烫,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更多是被看穿心思无处遁形的悸动。 战术性的干咳了一声。 陆宴沉率先移开了视线,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走吧!” 温乔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 也没问要去哪里。 沈月如站在走廊的拐角,盯着两人的背影。 神色阴翳。 眼里还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冷哼了一声。 谈吧谈吧! 她强压住心底的得意。 她要等到两人最是浓情蜜意,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再揭穿真相。 温乔如果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勾引的,只是个炮灰男配,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可太期待了。 温乔以为陆晏沉要带她去公园之类的地方。 结果,男人带着她径直来到了公交站。 “吱—嘎—” 伴随着一阵电流的嗡鸣声和机械的轻响,一辆蓝白相间的1号无轨电车,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 稳稳地停在了东山总站。 车门嗤的一声向内打开,还没等乘客移动,一道嘹亮利落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嗓音,用又快又脆的粤语喊着。 “1号车!1号车!” “总站开出,经中山路去黄沙,有位!快滴上车啦!” 女售票员大约三十来岁,胳膊上带着洗的发白的套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红色票夹。 她半个身体从窗户探出车外,一边喊话,一边扫视着站台上的人群。 看到站台上争先恐后的人群,眉头紧皱,用她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喊道。 “喂!排好队!不要挤!一个一个上!” 温乔看着拥挤的人群,一个头两个大。 她在现世唯一坐过的公共交通工具就是出租车。 像这种人挤人肉贴肉的公交,还真没坐过。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陆晏沉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臂抬了起来。 用小臂跟手肘在她身侧后方的空间,格挡出一个无形的安全区域。 他低声道。 “上车。” 男人的身体微微前倾,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她隔离开了人群的拥挤。 温乔稳稳的被男人护在怀中。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围人流的推搡力,都被他隔离在外。 直到温乔安全踏上车厢,男人的手臂才自然的垂下来,立刻恢复了标准的军姿站态。 “唔该行快两步啦!” “咪堵住个门口啊!” “买票!买票!还有谁没买票?” “头先上车穿白衫个后生仔,你未买票!传过嚟啦!” 售票员眼观六路,一边撕票,一边不停的指挥着。 车内人声嘈杂。 当温乔跟陆晏沉一前一后上车之后,周遭安静了一瞬间。 售票员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脸上堆起了发自内心的,热情的笑容。 语气自然的多了一份敬重。 用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对陆晏沉说道。 “解放军同志,要去哪里?” 陆晏沉微微颔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毛票,递了过去。 用沉稳简洁的语调回答。 “两张,中山五路。” 不少人投来惊艳又带着敬意的目光。 陆晏沉视若无睹,目光迅速扫过车厢,最终锁定在靠后的一个略微空的角落。 他回头跟温乔说了一句。 “这边。” 陆晏沉走到前面半步,迈着沉稳的步伐,坚定的隔开人群。 为她开辟了一条狭窄却畅通的通道。 他所到之处,原本喧闹的乘客,看到笔挺的军装跟冷峻的气场后,都下意识的稍稍侧身。 温乔跟在他身后,有一种,仿佛被一艘破开风浪的沉稳舰艇保护着,推开周遭所有风浪的感觉。 他一直走到车厢后半部人少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这里靠近车窗,空气也流通不少。 陆晏沉侧身,让她站在靠窗的位置。 他握着头顶的横杆,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构建了一个免受挤压的安全区。 两人相对而立。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 汗味,机油味,还有海鱼的腥气。 然而,这些味道似乎都屏蔽了。 温乔的鼻尖,只剩下一种清新可辨的味道。 来自男人军装上的皂角清香,以及一种干燥而冷冽的松木味道。 每一次因为车厢晃动而不可避免的,温乔的脸颊都会贴上男人健硕的胸膛。 那种被他纳入羽翼之下小心呵护的感觉,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一种甜丝丝的暖流在她心口蔓延开来。 温乔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扑棱着翅膀,想要放声歌唱。 她仰头看着两人握杆的手。 又起了俏皮的小心思。 ------------ 第119章 年轻人,真会玩 她翘起白嫩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往旁边挪动着。 慢慢的移动到陆晏沉的大手旁边,假装不经意的和他触碰在一起。 那一刻,男人的手臂似乎僵直了一下。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看她。 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意外的碰触。 温乔见他没反应,用自己的小指勾了一下他的。 然后仰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陆晏沉手指像是触电般的一颤,下意识的想要蜷缩起来。 他垂眸给了她警告的一眼,将自己的大手轻轻往一旁移开了点,但也只是一点。 温乔笑嘻嘻的,得寸进尺。 跟着他的手移动,又和他碰到一起。 还用小指勾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 旁边一个离着杆最近的中年男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俩。 周围人挨人,栏杆上手挨手。 陆晏沉的手没法再挪,索性直接抓住最上面的竖杆。 这下,温乔彻底勾不到了。 她立刻有些恼了,这还怎么玩! 温乔嘟着嘴,不开心了。 她也不去抓男人的手了,连栏杆都不抓了。 老式的无轨电车像是一艘在波浪中起起伏伏的小船,颠簸的很。 车厢连接处的大通道,更是随着转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猛地摇晃了一下。 温乔故意完全不抓栏杆,身体随着车厢晃动而明显的摇摆。 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一只手臂倏然迅疾稳定的环了过来,在她细腰上微微一揽,将她稳稳的扶正。 那只大手在她站稳后的瞬间,就立刻松开,快的几乎是幻觉。 男人没说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眉宇微蹙的跟她对视。 温乔就是不抓栏杆。 电车又一个颠簸,她晃得更厉害了。 陆晏沉几乎是立刻伸手,右手扶在她的腰际。 将她稍稍抱向自己,稳定住。 垂下眸子凑近温乔的耳畔。 “......别闹!” 男人的声音压的极低,声音里还透露着一种,拿她毫无办法的纵容味道。 温乔别开脸,不说话。 唇角委屈的抿着。 陆晏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决绝,将手掌向下,摊开,递到了她的手边。 温乔愣住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看到他那副明明羞窘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滋滋的窃喜。 她故意慢吞吞的,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伸出自己的左手小指。 重新勾上了他那根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手指。 右手抓住了栏杆。 这一次,男人的手指没有躲开,任由她勾弄着把玩,甚至在她调皮的挠他掌心的时候。 也只是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 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最后,陆晏沉被她的小手搔来搔去,惹得实在受不了了。 直接把温乔作乱的小手包住了,不让她乱动。 直把旁边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电车很快就到站了。 陆晏沉几乎是到站的一瞬间,就松开了她的手。 护着温乔下了车。 走了没几步,温乔就看见一座气派的苏式风格跟岭南元素相结合的建筑。 与周边低矮的骑楼商铺相比,显得格外雄伟。 米黄色的外墙庄重而整洁,高耸的门廊上,写着新华电影院五个字。 温乔这次是真的惊讶住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挺有情趣,居然带她来看电影。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影院门口人流聚集。 走进大厅,水磨石的地幔光滑如镜,天花板上悬挂着数盏硕大的,璀璨的五角星灯。 豪华的都有点跟这个年代脱节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陆晏沉交代完,转身离开了。 温乔点了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年代的电影院。 满眼都是新奇。 墙壁上张贴着最新电影的巨大宣传画。 有创业,海霞,闪闪的红星。 宣传画色彩鲜明,人物形象高大,充满了革命的浪漫主义气息。 陆晏沉很快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瓶菠萝汽水,还有一纸袋的小零食。 直接递了过来。 “先喝点东西。” 温乔嗯了一声,她确实有点渴了。 男朋友真贴心。 她尝了一口,还是菠萝味的。 温乔含着吸管啜饮,喝了大半,就喝不下了。 “给你。” 陆晏沉这才接过来,三两口把剩下的喝完。 走过去把瓶子还了回去。 陆晏沉带着她走到检票口,从兜里掏出两张印着座位号的电影票。 递了过去。 售货员偷偷地瞄了一眼面前的俊男靓女。 她检票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情侣。 进入影厅,最大的感受就是大和亮。 上下两层的建筑,清一色的深红色翻板座椅。 一楼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翻板座椅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找人的呼喊声,熟人的寒暄声,还有嗑瓜子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 喧闹噪杂。 陆晏沉并未带她往前走,而是转向一侧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 走上二楼,楼下的声浪瞬间被压低,推远,变成了一种近乎模糊的背景音。 二楼楼座开阔,深红色沙发座椅大部分都空着。 只有寥寥的几对情侣,安静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整个楼座的布局呈半圆弧形,有着无与伦比的俯视视角。 陆晏沉找到他们的座位,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温乔坐了下来。 发现这里视野好的惊人。 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尽收眼底,而正前方的巨大宽银幕,没有任何遮挡。 温乔拿起手里的票,眨着眼睛好奇的问。 “这上面也没写名字啊,我们今天看的是什么电影啊?” 陆晏沉淡淡的回答。 “一会就知道了。” 他刚说完,温乔整个人就贴了过来。 伸出手,没有去勾他的手指,而是直接抓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大手。 轻轻的摇晃着,声音里带着软糯的娇嗔。 “说嘛!” “我现在就想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亲密又暧昧。 一股来自她身上的甘甜浅香窜到了他的鼻尖,缠人的紧,想避都避不开。 温乔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陆晏沉一垂眸,就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面庞,微启的红唇,还有那双闪亮的眸子。 他只觉得喉咙里突然生出来一阵渴意。 手心被她小猫一样的爪子挠的发痒。 陆晏沉声音有些发干。 “是...红色娘子军。” 说完,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正前方的屏幕上。 而他的那只手,也没有抗拒,反而趁着黑暗,将她的手更紧的,彻底的握在了自己滚烫的掌心。 ------------ 第120章 挑逗 银幕上电影正式开始的音乐轰然响起。 温乔很有些意外。 陆晏沉...竟然没有反抗,还主动的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温乔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略带薄茧的掌心微微的潮湿,和那强制镇定,克制的力道。 惊讶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甜蜜感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陆宴沉神色平静淡然,全神贯注的看着银幕,仿佛完全沉浸在剧情里。 但他绷直的手臂跟有些僵硬的指节,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银幕上光影流转,映照着男人紧绷的侧脸。 温乔心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胜利感。 她决定乘胜追击。 她的手往后缩了一下,指尖开始在男人滚烫的掌心里,极其缓慢的,带着一丝撩拨的意味。 轻轻的画着圈。 每画一圈,温乔就能清晰的男人握着她的力度,又收紧一分。 仿佛在对抗一种无形的快要失控的力量。 温乔甚至故意的,坏心眼的凑到男人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声。 “陆团长,你手心出汗了。” 陆晏沉转过头来看她。 在明灭的光线下,温乔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倒影,以及那无法掩饰的紧张的情绪。 温乔迎着他的眸光,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狡黠跟得逞的笑意。 陆晏沉干咳了一声。 “有点热。” 说完转头继续看向了大屏幕。 也按住了温乔作乱的手指,将它们彻底禁锢在他的掌心之下,动弹不得。 不过,想要温乔安分那是不可能的。 陆晏沉越是强装镇定,她就越是想看看这个男人失控到底是什么样子。 温乔这个人呢,外面看起来温顺乖巧。 但真正了解的人都清楚,她这副柔和的皮囊下藏着一身怎样的反骨。 她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就像现在,她打定了主意,就要撩拨陆晏沉。 他越是躲闪,越是禁止,越起反作用。 红色娘子军这个影片,已经上映好久了。 今天属于复映,影院的人排座比刚出的影片少了很多。 一楼都没坐满。 更别提二楼了。 楼上的票价要贵上一倍有余。 那仅有的寥寥几对情侣,坐的相当分散。 看那亲密的姿态,就知道来这里的目的。 距离两人最近的,也隔着好几排。 而且,宽大的丝绒座椅之间,没有任何的隔板,只有一个平坦的共享的坐垫。 这更加方便了温乔。 银幕上正演到紧张处,音乐也变得激昂起来。 温乔像是被剧情吸引,身体自然而然的,微微朝着陆晏沉的方向倾斜了身体。 她的手倒是没有再继续作乱,但是那只手臂却轻轻的贴上了男人的。 陆晏沉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温乔似乎全然未觉,只是低头用另一只手摆弄着那包零食,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这个没地方放呀......?” “放哪里好呢......?” 温乔说着,眸子逡巡了一圈,往他这边看了好几眼。 然后,侧过身,将那包零食,径直放在了男人军裤包裹着紧实的大腿上。 温乔的动作极其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柔软的纸袋触碰到他大腿的瞬间,陆晏沉整个人猛地一震。 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那一直握着她的手,骤然失控。 陆晏沉倏然侧眸,盯着她,神色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灼热的慌乱。 在静谧的空间中,他的呼吸,明显的加重了。 温乔却抬起水莹莹的眸子,用一种无比纯洁的,无辜的,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眼神望着他。 仿佛在说。 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陆晏沉盯着她看了半晌。 最终,他像是认输一般,极其艰难的,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把目光硬生生的从她脸上移开。 重新投向银幕。 但他整个身体的线条绷的像是一块铁板,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考验。 腿上那包小小的零食,此刻似有千斤重。 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烫的他坐立难安。 温乔心里笑翻了天,表情像是偷吃了蜜糖的猫,得寸进尺的,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那包零食。 小声的问道。 “你要吃吗?” 陆晏沉喉结剧烈的滑动了一下,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沉闷的,喑哑的回应。 “......不吃。” 温乔眉眼弯了弯,没有勉强他。 她自顾自的去拿零食,指尖像是不经意的划过男人的大腿。 隔着一层军装布料,她都能感受到腿上的肌肉瞬间紧绷。 陆晏沉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 温乔似是毫无察觉,拈起袋子里的一颗去核的话梅,慢悠悠的放进嘴里。 心里感叹道,全能标兵的体魄就是不一样。 这大腿上全是肌肉,哪怕放松下来坐着,都不是那种软了吧唧的。 格外的紧致。 摸起来带劲的很。 过了一会,她的手又无意的落下,手指再一次的蹭过男人的大腿。 陆晏沉喉结又上下滑了滑,目光依旧钉在屏幕上,仿佛无所察觉。 温乔心里窃笑。 装。 再装。 第三次,她倒是没有蹭到。 但她的手指在纸袋里来回的翻腾,动作慢吞吞的。 在纸袋里面又捏又按的,好似在翻找都有什么零食。 温乔坏心眼的,轻轻的在某个地方按了一下。 “嘶......” 陆晏沉溢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压抑的闷哼。 握着她的手力道骤然加重,警告的看着她。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低哑的可怕。 “别闹!” 温乔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我闹什么了?” “不过就是在你腿上放一下零食而已,这么小气的!” 说完,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哎呀,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啊?” 她的唇角弯起俏皮的弧度,明显带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陆晏沉磨了磨后槽牙。 睨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一看就是故意的挑逗他。 胆子也太大了。 这可是公共场合。 ------------ 第121章 默契 陆晏沉睨了她一眼,松开了紧握的手。 伸手直接拿起腿上的那包小零食。 摊开袋口,托到她面前。 温乔一点没被男人身上冷冽的气势吓住,没去拿零食。 反而就势侧过身,小手扯着男人的军装袖子,仰起脸,眸中星河潋滟,似藏了半池春水。 声音压的低低的的,拖长了语调,娇嗔道。 “那你喂我吃嘛!” 陆晏沉瞳孔微缩。 他眉宇轻皱,不赞同的瞪了温乔一眼。 这个女人惯会打蛇随棍上。 温乔毫不畏惧的回望,甚至故意的嘟起嘴,一副你不喂我我就不依的耍赖模样。 两人足足僵持了好几秒。 电影里的对白和音乐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良久,陆晏沉心中叹了口气。 跟温乔交往的时间不长,但她那执着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 她想做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目的的。 罢了,左右周围没人,又光线昏暗。 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最终,他垂下眸子,从袋子里拈出一颗话梅肉,送到了温乔的唇边。 仔细看,男人的指尖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但他的目光转向了前方的银幕,不肯看她。 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镇定。 温乔见他妥协,心满意足。 就着他的手,轻轻地含住了那颗话梅。 柔软的唇瓣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男人灼热的指尖。 陆晏沉瞬间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把手缩回来。 整个耳廓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而温乔,得意的品尝着那颗胜利的果实,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每次投喂,陆晏沉的心都会紧缩一下。 他的指尖能清晰的感受到温乔呼出的气息,像是羽毛一样的扫过他的皮肤。 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每一秒的感知都被无限拉长,仿佛一帧一帧播放的慢镜头。 甜蜜又煎熬。 尽管他的目光放在银屏上,但电影的画面声音全都变得模糊,他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几次三番下来,他的动作由最初的僵硬变得流畅了一些。 陆晏沉的目光依旧落在银屏上,但他的动作却利落精准。 恰到好处的将零食递到温乔的嘴边,既不会距离太近太冒犯,也不会太远让她需要费力前倾。 温乔非常自然的微微低头,就能精准的含住零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两人的目光都在银幕上,但却默契无比。 一种无需言说的亲密感,在这重复的投喂中悄然滋生。 温乔在心里对男朋友的上道默默的点赞。 啧啧! 孺子可教! 等到电影临近尾声,这投喂也终于结束了。 陆晏沉狠狠地松了口气。 只觉得,她唇瓣那惊人的柔软跟湿暖的触感,就像是一簇燎原的星火。 都快要把他的指尖点燃了。 电影散场的灯光亮起,人群如同潮水般从新华电影院宏伟的门厅涌出来。 陆晏沉依旧保持着守护的姿势,护着她,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边。 “饿不饿?” 他低声询问,声音明显比影院的时候松弛了许多。 温乔摇了摇头。 “还不饿。” 吃了一肚子的小零食,哪里能饿。 陆晏沉沉吟片刻。 “时间还早,去公园走一走?” 他顿了顿,接着提议道。 “还是,到江边吹吹风?” 温乔几乎没有犹豫,仰着脸,声音带着雀跃的期盼。 “去江边。” 她来到羊城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珠江边吹吹风。 这个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仿佛正合他意。 陆晏沉看着她雀跃期待的表情,眸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很快被平静淡然覆盖。 他点了点头。 “好,那就去江边。” 陆晏沉没有多说,带着她朝着海珠广场的方向走去。 两人抵达广场的时候,白日的喧嚣渐渐褪去,属于黄昏的宁静正在缓缓降临。 天空被落日烧成了无比壮丽的橘红与酱紫,柔和的洒在开阔的广场上,给羊城解放纪念碑肃穆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主广场上人流涌动,纪念碑下也有不少人瞻仰。 陆晏沉没有在热闹处停留,带着温乔绕过主广场,走向东侧的绿化小径。 走了没多远,周围的嘈杂就立刻减弱了。 一排排的古老细叶榕,间或还能看到高大挺拔的木棉跟桉树。 陆晏沉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茂密的榕树和气根形成了一个半私密的空间,树下有个长条的木凳。 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吧。” 温乔自然没意见。 她喜欢安静的地方。 尤其是约会的时候。 这里就很好,树荫浓密,带着天然的私密。 视野开阔,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到浩渺的江水,往来如梭的驳船。 对面的点点灯火,以及天边尚未褪尽的瑰丽的彩霞。 晚风带着江水的气息吹拂而来,凉爽而惬意。 温乔侧过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很会选地方嘛! 陆晏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着不远处的江面。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并肩而坐。 谁也没说话。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吹吹风,看看日落跟晚霞。 也是满心欢喜的。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天际。 广场上路灯亮起来,但相隔甚远,光线昏黄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榕树婆娑的轮廓。 温乔看了看四周。 一个行人都没有。 只有江风穿过气根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 这里不仅安静还极其隐蔽。 隐蔽的... 把她心底的小心思,勾的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陆晏沉清冷禁欲的性子,她都怀疑这个男人挑这个地方别有用意。 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不过,正合她意。 温乔明眸一转,忽然抱着手臂,轻轻的,非常刻意的。 “嘶——”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甚至微微的缩了一下肩膀,用一种可怜兮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好像有点冷了。” 说完,她就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陆晏沉。 潜台词清晰的几乎要划破夜色。 “还不快点抱抱我。” 陆晏沉一眼就看清了她的小心思。 他的身体在温乔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绷紧了。 沉默笼罩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温乔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 男人忽然有了动作。 ------------ 第122章 妥协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条不紊的解开了军装上面的风纪扣子。 然后,将那件带着他体温的,挺括的外套,不由分说的整个的裹在了她身上。 温乔真想扶额。 这个男人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抱抱她就这么难吗。 尽管这件带着它体温跟气息的军装温暖无比,但这份温暖不是她此刻想要的。 她要的,是那份毫无隔阂的贴贴,是他主动的拥抱。 温乔吸了吸鼻子。 继续表演。 “...可是...手还是好冷...” 她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纤细的手腕白皙莹润,带着微微的颤抖,有一种极易把控的柔弱感。 陆晏沉默了默。 温乔的手都快抖成帕金森了。 陆晏沉才伸出了手,扼住了她的皓腕。 男人的手宽大、温热,还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完全把她的小手包裹住了。 “还冷吗?” 陆晏沉的声音低沉。 温乔抬眸,仰着脸,目光直直的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神。 “手...是不冷了。” “可是...心里冷...”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暖和的东西,填一下。”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 温乔那双潋滟的眸子里写满了。 抱我,抱我,快抱我。 他能感觉到心脏沉重而剧烈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在撞击着最后的防线。 陆晏沉抿了抿薄唇,深吸了一口气。 侧过身体,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微微加重,却不是为了推开她。 而是往他的怀里轻轻的带了一下。 陆晏沉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轻轻地,彻底的,拥入怀中。 温乔惊诧的抬眸。 随即,心中涌起不可抑制的喜意。 心中的小人开始欢快的跳舞。 他抱她了! 他终于主动抱她了! 当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的那一刻。 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被彻底打破了。 陆晏沉大概还没意识到。 妥协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决堤千里。 温乔止不住的开心,唇角控制不住的弯起来,绽放了一个无声的笑容。 见男人真的牢牢的抱住了她,没有松开的迹象。 温乔心里那头雀跃的小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假装调整姿势,侧脸在男人的胸口蹭了蹭,像是一只终于得到主人宠爱的猫咪,无声的在怀里撒娇打滚。 双手搂在男人的腰间,隔着男人轻薄的军装衬衫面料,用指尖轻柔地,若有似无的划着圈。 温乔明显的感觉到,在她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男人搂着她脊背的手瞬间绷紧。 仿佛在极力克制些什么。 他胸腔里的心跳声仿若擂鼓一般,一下下的敲击着她的耳膜。 但陆晏沉,没有松开她。 也没有阻止她。 这对温乔来说,无疑是一种纵容跟鼓励。 更何况,她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于是,温乔变本加厉。 微微扬起小脸,下巴抵住男人的胸膛。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亮的,显示落入了万千星辰, 带着狡黠的和得逞的笑意。 “陆团长...你心跳的好快啊......” 陆晏沉没吭声。 温乔清晰的看到,她调侃的话音刚落,男人下颌线压的很紧,喉结滚动的频率都加快了。 那枚性感的凸起,在他紧绷的颈部线条上不停的滑动,像一头被困住的焦躁的野兽。 温乔微微仰起头,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快速的,轻轻地,亲上了那个不断滚动的喉结。 “轰——” 这柔软的,温暖的,湿润的触感。 像是一道闪电直接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陆晏沉身体倏然一颤,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紧的像是想把她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垂下眸子。 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呵斥。 “温乔,安分点。” 虽然是训斥,但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男人的嗓音喑哑低醇,像是被欲望蒸腾过,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滚烫的湿气,还带着一种磨人又缱绻的味道。 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无力又沉迷的哀求。 温乔嘁了一声。 小嘴叭叭叭的。 “我们都是对象了,这么安分干什么?” “对象之间做些亲密的事,天经地义,合理合法的。” “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越界的事啊。” “不就碰了一下你的喉结嘛。” 不过是用嘴碰的而已。 陆晏沉看着她那一副强词夺理又理直气壮的模样。 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 心底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知道她不会安分。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找了这么一个僻静隐蔽的角落,没人看见。 陆晏沉微微的松开她,神情也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清冷自持。 沉声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温存的时间太短,温乔很有些不舍。 但她也知道明天的文艺汇演很重要。 确实应该早一些回去休息。 她依依不舍的起身,把军装外套递了过去。 “喏,你的衣服。” 陆晏沉睇了她一眼。 “你不是冷吗?” 温乔眨了眨眼睛。 “你刚才已经温暖过我了,现在不冷了。” 陆晏沉眉梢提了提。 接过了那件还残留着她体温和香气的外套。 动作利落的穿上,一丝不苟的扣好了最上面的风纪扣。 “走吧,带你去吃饭。” “想吃什么?” 温乔毫不犹豫。 “海鲜面。” 自从吃过一次,温乔就念念不忘。 陆晏沉点了点头。 “走吧。” 温乔站着不动。 看着陆晏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矫揉造作。 “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路。” 陆晏沉偏了偏头,看了她那副你不牵我,我就不走的耍赖模样。 他这次什么也没说,朝她走了两步,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 感觉到男人掌心传来的温度,温乔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吃完饭,两个人又慢悠悠的溜达回去。 每次经过人少的地段,他都会主动牵起她的手。 温念表示很满意。 循序渐进重点在进,不在序。 序只是手段,进才是目的。 指望着陆晏沉那种清冷禁欲,作风古板的男人主动,太难了。 还得靠她。 好在,两人的关系总算有了进展。 还有了喜人的突破。 距离她吃上细糠,又进了一步。 ------------ 第123章 演出前 到了文工团宿舍的门口。 温乔有些不舍。 “明天晚上有空吗?” 陆晏沉沉吟了片刻。 “不一定,晚上团里有聚餐。” 温乔眉眼弯弯。 “是那种能带家属的聚餐吗?” 男人侧眸睨了她一眼。 “不是。” 他顿了顿,接着道。 “就算是,你也不符合要求。” 温乔嘟着嘴,微微仰着脸。 不服气的反驳道。 “怎么不符合要求啦?” “未来的家属也是家属啊!” “提前预支一下名额不行啊!” “难道,你将来还想换人不成?”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娇蛮 ,又像是羽毛轻轻搔过。 陆晏沉垂下眸子,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 声音压的比平时更低。 “我...尽量抽时间。” 温乔的脸上这才扬起了一抹笑意。 “嗯,那我等你。”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 “要早点回来哦。” 温乔笑语晏晏,朝着他摆了摆手。 “我回去了。” “晚安。” “晚安。” 温乔脚步轻快的走进了院子。 昏黄的路灯将陆晏沉军装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边。 他看着温乔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般跑进宿舍,那串轻快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从那个消失的背影里延伸出来,系在了他的心上,随着她的远去微微收紧。 那种牵挂的滞涩感,让他感到温暖又陌生。 陆晏沉的脸上依旧挂着清冷淡漠的表情,只是那紧抿的唇角线条柔和许多。 他微微抬眸,看了眼她宿舍的窗子。 深吸了一口气。 将那股名为不舍的情绪,压回了深潭般的眸子里。 利落的转身,迈着军人标准的步伐,沉稳的融入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文工团就集体出动了。 去基层演出慰问的一大早就坐着卡车走了。 留在军区演出的人员也早早的到了礼堂,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最后的彩排,走台。 文工团的所有领导坐在台下,拿着节目单跟秒表,对每一个节目的站位,表情,动作,上下场的速度进行最后的修正跟强调。 彩排完毕。 于团长开始进行演出前最后的政治动员。 她清了清嗓子。 “今天的演出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庆祝国庆,是为了向军区首长和全体官兵汇报我们的政治和艺术成果。” “所有人都要拿出最高的政治热情和最饱满的革命精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腔,都要为革命事业负责。” 简短的动员后,于团长拍了拍手。 “好了,现在,所有人,拿好饭盒,去休息室吃饭。” 大家拿着饭盒,三三两两的走向休息室。 距离下午的演出只剩下两个多小时了。 空气中绷出一股紧张的期待感。 队员们不像平时吃饭那么喧哗,大多数默默地捧着各自的饭盒,抓紧时间补充能量。 为下午的演出储备体力。 舞蹈队的所有队员都集中在一个休息室。 里面自然的分成了几个小圈子。 男队员一组。 女队员中,其他队伍挑选上来凑在一起。 一队的,分成了两拨。 温乔那个宿舍的都围坐在窗边,说说笑笑的吃着饭。 沈月如跟刘芳芳于曼曼一个宿舍,她们那个小团体聚在另一边。 今天的饭菜是统一的。 一荤一素,主食还是米饭。 沈月如没着急吃饭,拿出随身带来的一瓶肉酱。 刚拿出来,盖子都没开,一旁的刘芳芳就眼巴巴的盯上了,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凑了上来。 “月如,你这肉酱还没吃完啊?” 沈月如仿佛这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有点辣,我最近嗓子不太舒服,不敢吃太多。” 她打开盖子,闻了闻。 接着道。 “再放下去可能要坏了,估计要扔了。” 刘芳芳看着她一脸惋惜的模样。 立刻接话。 “倒掉多可惜啊,要不我帮你分担吧,浪费可耻。” 这里面又是油又是肉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扔呢。 上次沈月如在宿舍吃的时候,她舔着脸要了两回。 那香喷喷的味道,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她一个月的津贴倒是不少,但她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 每个月都要把工资寄回去大部分。 剩下的钱就只够吃饱饭的。 沈月如笑了笑。 “好啊。” 她话音刚落,刘芳芳就迫不及待的把那瓶肉酱拿了过去。 脸上笑开了花。 里面还剩下小半瓶肉酱。 红亮润泽的辣油,静静地浸润着每一颗肉粒,将它们包裹得油光程亮的。 刘芳芳迫不及待的,三两下的就把里面的肉酱,全都扒拉到自己碗里。 生怕被旁人抢走了。 丁曼曼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吃吃吃,吃不死她。 整天就知道占小便宜。 啥便宜都占,也没个够。 刘芳芳吃的满嘴油光,心满意足。 太香了。 她巴结上沈月如果然是正确的。 这位京市来的大小姐,手里的好东西还真多。 手缝也大。 只要她开口,对方基本上都不会拒绝。 比温乔可强太多了。 都是京市来的,都是干部家庭。 温乔就抠抠搜搜的。 上次,她想尝尝温乔的牛肉干,对方一颗都不肯给她。 小气吧啦的。 谁稀罕。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刘芳芳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但她忍住了,三两下的先把饭盒里的肉酱扒拉进口中,然后才去了厕所。 回来刚坐下,肚子又开始疼。 刘芳芳只好又去厕所。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趟。 沈月如见状,关切的问道。 “芳芳,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刘芳芳脸色有些苍白,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低声呻吟了一下。 “我...我肚子有点疼......” “不行,我得去找一下军医,让她赶紧给我开点药。” 沈月如拉住摇摇欲坠的刘芳芳。 压低了声音。 “哎呀,你怎么这个时候闹肚子啊?演出没多久了。” 顿了一下,她悄悄的凑到刘芳芳耳畔。 状似提醒道。 “你这个虚弱的样子,要是让领导知道了,说不定下午的演出会把你换掉的。” 刘芳芳一听这个,醍醐灌顶。 她又急又怕。 “那...那怎么办啊?” 她好不容易才出了禁闭,选拔完得了一个角色。 可不能就这样让给别人。 沈月如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我那里有药。” “上次拉肚子,大夫给我开了几片特效止泻药,我记得还剩了一片。” “就在化妆室。” “我那个军用帆布包的夹层里。” “我上次吃过,药效特别好,吃完就能止住。” 沈月如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饭。 露出极度为难的神色。 “我还没吃完饭呢,要不...你去一趟?” 刘芳芳迫不及待。 “好...我这就去...” 沈月如再次叮嘱。 “拿了赶紧吃上。” “千万别声张,悄悄地去。” 很快,刘芳芳就回来了。 脸色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她一脸感激,握着沈月如的手。 “谢谢你,月如,你真是个大好人。” 沈月如脸上挂着浅淡的笑。 “不客气,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 第124章 突发 午饭过后,演员们陆陆续续的回到后台,开始化舞台妆。 礼堂内部也已经全部布置完毕,庄严而肃穆。 主席台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国徽,两侧是鲜艳的五星红旗。 厚重的深红色金丝绒幕布,此刻严丝合缝的合拢着。 最上面拉了一个巨大的横幅。 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二十六周年。 台下,座无虚席。 一片绿色的海洋。 战士们脸庞年轻刚毅,坐姿笔挺,秩序井然。 突然,喇叭里传出一个嘹亮而清晰的口令。 “全体起立。” “唰——”的一声,整个礼堂所有军人瞬间站的笔直。 喇叭里紧接着奏响了一首红歌。 众人跟着歌曲高声歌唱。 一曲毕,口令再次响起来。 “请坐下。” 又是唰的一声,动作整齐划一。 舞台上的的灯光骤然全部亮起,深红色的幕布,在嘹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的伴奏中,被两位身着军装,臂带红袖章的舞台人员有力匀速的向两侧拉开。 舞台上,首先亮相的,是军区文工团的合唱队。 她们一身绿色的军装,腰间扎着武装带,排成整齐的锲型队列,脸上洋溢着充满着革命豪情的灿烂笑容。 报幕员是一位声音清脆高亢的女兵。 她快步走到舞台前沿,精神抖擞。 “敬爱的首长!亲爱的同志们!” “在全国人民欢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二十六周年的光辉节日里,我们羊城军区文工团,向首长和军区的同志们汇报演出!” “让我们用嘹亮的歌声,歌颂我们伟大的祖国!歌颂我们伟大的党!歌颂我们伟大的军人!”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今年的节目单顺序有了很大变化。 上半场以歌曲戏曲快板为主。 红色娘子军的样板戏作为压轴大戏,放在了下半场。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时间。 下半场开幕在即。 后台的气氛比上半场更加紧绷。 舞蹈队员们都在忙着整理服装,活动身体。 温乔换上了第一场的服装。 她脸上已经画好了伤痕妆,发型也整理好了。 她走到专属的鞋架,准备拿起日常训练用的那双足尖鞋。 刚想拿起来,温乔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上午彩排完,她把鞋子放在这个角落,还特地做了个记号。 现在明显是被人动过了。 温乔拿起鞋子,仔仔细细的检查。 果然,在鞋头箱周围发现了几个不明显的小窟窿。 她又看了一下鞋底。 脚掌中央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温乔掰了一下,发现那道划痕非常的深。 只要她一旦做出绷脚背,跳跃落地的动作。 鞋底定会当场断裂。 到时候,她肯定会因为鞋子坏掉,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在这么重要的演出活动上失误,她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就算到头了。 很显然,这个背后搞动作的这个人。 是想彻底毁了她。 温乔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还好她一直提防着沈月如,处处小心警惕。 没想到,她真的搞了事情,还是在这种无比重要的场合。 肖红艳跟林梅正在协调下半场的开场。 温乔没有声张,依然穿上了足尖鞋,快步的走过去。 表情凝重而冷静。 “指导员,林指导,我有个紧急情况必须向您汇报!” 两人见状,心头一紧。 “怎么了?” 温乔把鞋子脱下来,递了过去。 “我的鞋被人损坏了,鞋头箱有问题,鞋底也被划烂了。” 肖红艳一脸震惊。 “什么?” 林梅接了过去,看了看鞋子头部的小窟窿,又看了眼几乎断裂的鞋底。 脸色瞬间铁青。 “谁干的?” 温乔顿了顿。 “我没有证据指向具体的人。” “但上午彩排完,还是好好的。” “吃饭回来就这样了。” “所有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来过化妆室的人,都有嫌疑。” 她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直接点名。 温乔话锋一转,神色严肃。 “她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我个人,更是演出的顺利跟文工团的荣誉。” 如果只是她的一双鞋子被人破坏了,还不能引起领导的高度重视。 但如果上升到,有人想趁机破坏国庆献礼的演出。 那性质的恶劣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想让领导引起最大程度的重视,那就得上升到集体荣誉的高度。 暗示领导,破坏者心思缜密,怀有极大的恶意,且可能再次作案。 肖红艳立刻开口。 “后勤那里有备用鞋,我去给你拿一双。” 不大会功夫。 她就拿来了鞋子。 林梅看着那双硬邦邦的新鞋子,眉头皱的死死的。 她自己就是舞蹈兵出身,太知道把脚塞进这样的一双足尖鞋里面,意味着什么。 她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这双鞋子已经彻底废了。” 顿了下,她接着道。 “现在也没有时间开鞋了。” “这场演出太重要了,小温,咱们能不能咬咬牙,坚持过去?” “我马上去跟团长汇报这件事。” “团里...会记得你的功劳...” 温乔脸上浮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毅。 “林指导,我明白。” 说完接过鞋子,迅速的穿在脚上。 “没事,实在不行,我把这个当成当刑具,正好找找琼花戴着脚铐的感觉。” 肖红艳两人闻言,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敬佩跟感动。 以前真是小看她了,小温是个好同志。 她为了革命事业受的罪,组织上绝对不能没有表示。 两人对视了一眼,拿着那双鞋子,立刻去找团长汇报情况。 等肖红艳她们走了,温乔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蹲下身体。 直接来了一个偷梁换柱。 把这双硬的跟石头似的足尖鞋脱下来,扔进了空间里。 找了一双她平时在现代穿的,极为相似的鞋子,偷偷地换上。 她要是真的穿上这双新鞋演出,第一场下来,脚指头就得废掉了。 短暂的中场休息结束了。 礼堂的顶灯次第熄灭。 此刻的黑暗更沉静,更饱和,观众席中连一丝低语都没有。 仿佛所有的人的呼吸,都在黑暗中调到了同一个频率。 无数道目光,灼热的聚焦在那面深红色的幕布上。 突然— 砰砰砰! 三声急促而坚定的定音鼓敲击,猛地撕裂了寂静。 紧接着,低音弦乐和铜管奏出的,低沉压抑却又充满张力的旋律。 充满了阴险跟不详的感觉。 灯光并未像上半场那样辉煌,而是惨白的追光。 随着幕布徐徐拉开,勾勒出椰林囚笼的剪影。 与上半场那些歌颂祖国,歌颂丰收的欢快节目相比较,下半场直接将所有人拉进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阶级斗争和压迫感的叙事时空。 ------------ 第125章 落空 恶奴老四巡查后,南霸天耀武扬威的上了场。 紧接着,温乔饰演的琼花,出场了。 她从黑暗中挣扎的蠕动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衣衫褴褛,伤痕累累。 颤抖的抬起双臂,望着远方,眼神里是滔天的仇恨和对自由的渴望。 观众席上的战士们,瞬间被温乔这极具冲击力的表演给攫住了。 礼堂内一片倒抽冷气的极致寂静。 陆晏沉坐在前排,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染上一丝动容。 此时,苏雅琴也坐在台下。 每年的国庆,总政文工团都有下部队慰问的传统。 到各大军区,地方基层部队,与当地的文工团进行业务交流。 她是借着跟羊城军区舞蹈交流的名头,带队一起来的。 当那束追光打到琼花身上时,她的目光跟其他人一样,被吸引了过去。 但她的心情却比别人复杂的多。 作为一个舞蹈出身的资深文工团人员,她自然看的出来。 这个舞蹈演员的水准非常的高。 戏剧张力抓的很准。 表情神态动作,都无可指摘,堪称完美。 就算在她们总政,也很难找出来跟她媲美的。 当镜头拉近后,苏雅琴才确认了那张涂着油彩,却依然能看出轮廓的脸。 是温乔。 沈家刚找回来的,那个沉默寡言,畏畏缩缩的,亲生女儿。 台上的这个眼神如炬,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跟仇恨的烈性女奴,跟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真的是一个人吗? 在温乔做出倒踢紫金冠的动作时。 苏雅琴的瞳孔微微放大,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这...真的是温乔? 她进入文工团还不到两个月。 怎么会有这样的舞台表现力跟控制力? 这需要何等深厚的技术功底,跟情感爆发力。 这绝不是一个入团两个月的新人能够做到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交流的,总政的王干事,压低声音赞许道。 “于团长,不错呀!” “台上这个可是个好苗子啊!” “表现力真强啊!” 只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来深厚的功底了。 她看过中芭的表演。 这个台上的舞蹈兵,比那些专业的芭蕾演员,也不差什么了。 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 “苏副团,您觉得呢?” 苏雅琴神情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 王干事朝着于团长开口。 玩笑似的语气试探道。 “这女同志跳的真好,了不得啊,这要是放在总政的大舞台上打磨,前途不可限量啊!” “于团长,不知道你舍不舍的割爱呀?” 她是真的惜才,这种好苗子,放在地方上,着实埋没了。 于团长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旁边的苏雅琴。 “那可不行,她可是我们团的重点培养对象,舞蹈队里的台柱子。” “你们总政人才济济,何必来我们这小地方挖墙脚。” 苏雅琴没说话。 脸上火辣辣的。 因为,她这个母亲,对这个好苗子一无所知,甚至心存轻视。 不管作为亲生母亲,还是总政文工团的副团长,她都有一种严重的失职感。 当初不得已,她才让温乔下了乡。 可没想到,温乔居然兜兜转转的,凭自己本事进了文工团。 苏雅琴下意识的,把两个女儿放在一起比较。 如果说,沈月如的表演是标准的,规范的,不会出错的优等生。 而温乔,就是一种更高级的,更难能可贵的天赋异禀。 这种认知,让她心中百感交集。 沈月如可是她倾注心血培养出来的。 从小就学习舞蹈。 十几年的功底,在艺术的表现力上,还不如入团两个月的温乔。 这让她情何以堪。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礼堂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下一秒,台下的掌声如海啸般爆发。 陆晏沉抬起手,开始鼓掌。 缓慢,有力,郑重。 每一次的掌声,都带着他全部的心跳和重量。 温乔的目光,几乎是本能的,逡巡了无数的笑脸跟肩章,精准的捕捉到了那个她最想看到的人。 他就坐在那里,在沸腾的人群中,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男人正在鼓掌,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睛,此刻专注的凝视着她。 唇角那抹清晰而温柔的笑意,那是只为她一个人绽放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锁定,缠绕。 温乔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格外明亮又璀璨的笑容。 路淮舟此刻也在台下。 他的鼓掌同样真挚而热烈。 路淮舟的目光,牢牢地追随着台上那个万丈光芒的身影,他为温乔的成功,感到由衷的开心。 尽管他知道,那个明媚的笑容,不是给他的。 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悸动。 依然为她鼓掌。 只是这掌声里,多了几分心酸跟怅惘。 秦大海坐在陆晏沉跟路淮舟的中间。 他看了眼台上的温乔。 又偷偷瞟了眼左右两侧的好基友。 心里跟明镜似的。 左边唇角微扬,眼神几乎黏在了舞台上。 右边笑容勉强,神色黯然。 他叹了口气。 心中既高兴又有点小同情。 他替陆晏沉高兴。 他太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哥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些审查,冷眼,蜚语,陆宴沉要比旁人,多付出了几十倍的努力,才换来了今天的地位。 他那份清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根本不是天生的,是这些年,用苦难和隐忍磨砺出来的。 遇到这么一位光芒四射,热情洋溢的女同志真心对她。 也算苦尽甘来了。 希望,温乔能给他带来温暖,抚平他内心的那些创伤。 至于路淮舟,他只能报以同情跟感慨。 真是。 他这两个好哥们,明明个性迥异,怎么在这方面眼光就这么出奇的一致呢。 真让人头疼。 震耳欲聋的掌声,如同最尖锐的嘲讽,一下下的砸在沈月如的脸上。 怎么可能? 温乔怎么会跳的这么完美? 她明明把那双鞋子毁掉了,鞋头破坏了,根本立不起来。 鞋底也割断了。 只要她稍稍一用力,鞋子就会断掉。 温乔应该摔在台上,被所有人嘲笑。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走运? 一种精心布局,却全盘落空的巨大挫败感,让她几乎尖叫出声。 这明明是她的剧本,本应该由她这个女主角所主宰。 却接二连三被温乔抢走了主导权。 沈月如望向台下,所有人,都在用赞赏的目光注视着温乔。 包括男主路淮舟。 他的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倾慕与喜悦。 那专注灼热的目光和温柔的笑容,从未为她绽放过。 那光芒太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沈月如下意识的寻找苏雅琴,看到她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复杂的审视。 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连她这具身体的养母,也要被抢走了吗? 这种即将失去靠山跟宠爱的恐惧,让她心中更加慌乱跟愤怒。 不行! 绝对不行! 不管是男主还是沈家的人,她都不能失去。 沈月如站在后面的阴影里,攥着衣角,用力到指节泛白。 仿佛把衣角当成了温乔的脖子,死死的掐住。 刚才为了谢幕而挤出来的僵硬笑容,瞬间地垮掉,扭曲成了一种极其难看的神色。 ------------ 第126章 演出后 最后的大合唱之后,演出圆满结束。 全体演员整齐列队,汗水跟油彩交织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荣光。 这时候,一行人自观众席前排稳步走来。 不只是羊城军区的领导层,还有来自首都军区的首长们。 为首的那个身形挺拔,虽已年过半百却稳健有力,带着一种历经烽火洗礼的庄重。 舞台上因他的到来,显得肃穆又热烈。 他微笑着与队伍前,几位主要演员逐一握手。 轮到温乔的时候。 男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开口道。 “小同志,跳的好啊!” 他的声音洪亮而温和,带着不容错辩的赞赏。 “尤其是那股子精神气,拿捏的非常准!” “展现了我们部队文艺工作者的过硬水平。” 温乔立正,挺直脊背,态度不卑不亢。 目光真诚又谦逊。 声音清脆响亮。 “谢谢首长的鼓励!” “我会继续努力!” 男人含笑点头,松开了手,走向下一位演员。 沈月如在里面连重要的配角都不是,只能挤在最后面。 别说跟首长们握手了,能把脸露出来就不错了。 她听着路秉谦对温乔的赞扬,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却无可奈何。 都怪温乔这个贱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主角。 不然今天这些万众瞩目的光芒,全都是她的。 在男主父亲面前,浪费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刷好感的机会。 气死她了。 苏雅琴代表了总政,也跟主演们一一握手。 到了温乔。 她伸出手,照例说了一句。 “辛苦了。” 她的声音平稳适中,跟其他演员的慰问并无区别,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官方语言。 温乔抬眸,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眉毛轻轻蹙了一下。 苏雅琴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刚才一直坐在台下看她表演? 沈月如这是想一箭双雕啊。 如果她今天表演失误了,不仅职业生涯完蛋了。 估计还要被沈家厌弃。 真是好算计。 温乔脸上挂着一抹礼貌又浅淡的微笑。 “为人民服务!这是我应该做的!” 握完手,苏雅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跟她有过多的交流跟停留。 走向了下一位演员。 首都军区的首长们跟第一排的主演握完手,都离开了。 礼堂的战士们也秩序井然的撤离,他们晚上有集体会餐。 文工团的文艺兵们也都收拾好东西,坐上卡车回去了。 后台,只剩下团里的几个领导,跟总政来的苏雅琴等人交谈着。 沈月如没离开,就站在不远处。 她红着眼圈,也不上前,只用那种泫然欲泣的,欲言又止的的眼神望着苏雅琴。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雅琴见状,跟于团长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 看见沈月如的模样,心里顿时一紧。 “月如,怎么啦?” “是跳的太累了吗?” “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月如闻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哭的隐忍又委屈,肩膀微微颤抖的抽泣,显得无比可怜。 沈月如带着哭腔,声音软糯又破碎。 “妈妈...我...我心里难受......” 苏雅琴心疼的揽住她。 “哎哟,这是怎么啦?” “谁给我们月如委屈受了?” “走,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妈妈说说。” 说着过去跟其他团里的干事交代了一下,又跟于团长说了一声。 “于团长,真是不好意思,月如有些不舒服,我得先去看看她。” “你们先去吃饭,我稍后就到。” 于团长瞥了眼不远处哭的梨花带雨的沈月如。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本能的,对沈月如这种哭哭啼啼的做派不喜。 好似文工团里谁给她气受了。 但她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没关系,苏副团长,您先去忙。” 苏雅琴把养女带到一个小休息室里,关上门。 沈月如立刻将脸埋到苏雅琴肩头。 哭的更加伤心。 “妈妈,我让你失望了!” “团里本来属意我演琼花的,但姐姐......” “后来于团长把连长这个角色给我。” “我每天苦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我都练习了无数次。” “连团长都说我把角色演活了。” “我本来想着,这次在舞台上能跳给你看的...” 沈月如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充分了渲染了情绪后才继续。 “可是...团长说,因为我配合不好姐姐...” “就把我换掉了。” “让我演了这么一个小角色。” “呜呜呜呜呜....” 沈月如抓着苏雅琴的手,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表演的情真意切。 “妈妈,我知道不该怨姐姐...” “姐姐在农村替我吃了十八年的苦,我应该让着她...” “可我心里好难受啊...” “我这次来交流,真的是想跟姐姐打好关系,也想好好表现,让您为我骄傲。” “可是姐姐她,根本不接受我,她还是很讨厌我。” 苏雅琴闻言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会的,乔乔怎么会讨厌你呢?” “就是讨厌我,排练的时候,我主动跟她请教动作,她从来不理我。” 沈月如顿了顿。 “她...她还跟别人说,我是靠关系进的总政,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我真的想跟她好好相处。”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受我呢?” 苏雅琴听完,眉头紧紧地锁起。 月如她养了十八年,这孩子是什么性格,她清楚的很。 就算她这么委屈了,还是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当初在京市的时候,苏雅琴就察觉到了,温乔对养女有很大的敌意。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份敌意有增无减。 她让沈月如来羊城军区文工团交流,本意是想让两个女儿,多多交流一下感情。 也是让月如跟路淮舟之间,有更多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温乔这孩子性子这么执拗。 她怎么就这么容不下月如呢。 还有羊城军区文工团这边,是不是有点地方保护主义了。 就算要重点培养温乔,也不能太过偏袒了。 沈月如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毕竟是被沈家呵护着长大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 况且,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雅琴叹了口气。 安慰道。 “好了,月如,别哭了。” “配合是双方的事情,不能全怪你。” “这件事妈妈知道了,交流学习重在参与,群舞也能学到新的东西。” 苏雅琴头疼的很,这件事情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只能慢慢的开导温乔,解开她的心结。 ------------ 第127章 谈话 为了缓和一下沈月如低落的情绪,她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好了,这件事我会找乔乔聊聊的,你不要多想了。” “对了,你见到淮舟了?” “跟他相处的怎么样?” 沈月如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立刻低下头,双手无措的绞在一起,脸色明显的为难。 “妈妈,我跟淮舟哥,还是算了吧。” 苏雅琴有些诧异。 “怎么啦?” “为什么呀?” “你不是一直很中意他吗?” 知女莫若母。 从路家搬进军区大院的第一天,苏雅琴就知道女儿对路淮舟感兴趣。 整天跟在那小子后面,淮舟哥长淮舟哥短的。 但那时候女儿还小,苏雅琴想着,等孩子大了,就跟路家结个亲家。 后来,路淮舟调到了羊城军区。 沈月如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每年都眼巴巴的等着路淮舟回家探亲,好见上一面。 怎么如今突然算了。 沈月如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 “妈,我是很喜欢他。” “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这里,他的眼里只有姐姐。” 苏雅琴很是震惊。 “什...什么?” 沈月如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语速加快。 “姐姐明明有对象了,军区里都知道的。” “可是...她还不满足,每次见到淮舟哥,都故意跟他说话,对他笑。” “淮舟哥就这样被她迷惑了,尽管知道姐姐有对象,也还是喜欢她。” 沈月如看着苏雅琴越来越难看的脸。 继续添油加醋。 “妈,她抢走了我的角色,就算了。” “但,淮舟哥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妈,你说,姐姐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讨厌我?” “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要抢过去?” 苏雅琴语气严肃。 “月如,你姐姐真的有对象了?” “是谁?” 这么大的事情,这孩子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沈月如抿了抿嘴。 “是...是陆晏沉。” 沈月如的话音刚落,苏雅琴脸上那原本因为关切而微蹙的眉头,骤然锁死。 她似乎想吸气,却又猛地抿成一条直线。 苏雅琴的眼神倏然变得锐利,还有一丝无法掩盖的恐慌。 她放在沈月如肩上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你说清楚,哪个陆晏沉?” “他们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到什么程度了?” 沈月如自然知道苏雅琴为何这么紧张。 她可是这本书的作者,没人比她清楚沈陆两家之间的那些恩怨。 “就是那个反动派,陆先其,他的孙子。” “陆宴沉现在是独立团的团长,听说,两个人交往有一阵子了。” “我也是刚知道,具体到什么程度了,我不太清楚。” 闻言,苏雅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怎么会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 这是巧合吗?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陆家的那个小子不是一直在海岛上吗? 什么时候来的羊城军区? 怎么偏偏跟温乔遇上了,还谈起了对象。 他接近温乔是不是故意的? 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他是想通过接近温乔,来搜集证据? 还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想要报复沈家? 苏雅琴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掀起了惊涛巨浪。 不管陆晏沉的目的是哪一种,对沈家都不是好事。 她这会已经没心思纠结温乔的作风问题了。 当务之急,是先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两人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 放缓了语气。 “好了,月如,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这些事,我会找你姐姐好好谈谈的。” 沈月如见目的达到,乖巧的点点头。 “好的,妈妈。” 转身离开的瞬间,那写满委屈的脸上,立刻挂上了一抹冷笑。 她的眼底深处闪烁着一种得意的光芒。 温乔,接招吧! 沈家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跟一个仇敌的孙子谈恋爱的。 但,以温乔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也绝不会放弃陆宴沉。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今天是特殊的节日。 军区内食堂内灯火通明,欢呼声、掌声跟激昂的革命歌曲响彻云霄。 团部食堂里,人声鼎沸,谈笑声,劝酒声,碗筷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场景。 除了需要执勤的战士,剩下的人都允许适量的饮酒。 陆晏沉作为一团之长,自然是席间的核心。 他端着酒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沉稳的应酬着,杯中是浅酌的白酒。 眼见着又有几波战士们过来敬酒,陆晏沉当机立断的,对着秦大海耳边低语几句。 秦大海立刻心领神会,上去挡住了那批人。 陆晏沉这才得以抽身。 晚风带着南国秋夜的微凉,拂过他军装整齐的衣领。 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 文工团的慰问结束后,也是在食堂一起聚餐。 为了犒劳这些文艺兵们,食堂今天的伙食无比的丰盛。 晚饭后,文工团倒是没再举行什么晚会。 毕竟,所有人都累了一天了,领导就发话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 温乔匆匆的洗了个澡。 换了一身漂亮的长裙。 然后,将头发上半部分松松的挽起来,用一根发带固定住。 下半部分柔顺的披散下来。 她准备去陆晏沉宿舍那边等他。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宿舍门口路灯投下昏黄柔和的光晕。 榕树下站着一个身影。 正盯着她的方向。 温乔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掩饰的意外跟疑惑。 还有一丝不耐。 苏雅琴看着模样大变的亲生女儿,有些不敢置信,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乔乔,我们谈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商榷的态度。 温乔没什么跟她谈的,但看她那副架势,不谈是走不了的。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温乔率先开了口。 声音平淡。 “有什么事吗?” 从登上火车的那一刻,她跟沈家就已经一别两宽了。 沈家给了她生命,但她也替沈家挡了灾。 虽然在那本小说里,原主的死跟沈家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但那些事情,因为她穿书时间比较早,毕竟还没有发生过。 她心里对沈家不是没有怨言,但他们只是没有意识的纸片人。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沈月如。 苏雅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血缘的陌生人而已。 ------------ 第128章 闹掰 苏雅琴仔细端详着温乔的样貌。 她身穿淡紫色的布拉吉长裙,一头长发乌亮浓密,皓齿星眸,肌肤如玉。 整个人自信大方,明媚娇艳,光彩夺目。 跟以前那个面色枯黄、唯唯诺诺、木讷内向的形象大相径庭。 昨天的文艺演出,她带着舞台妆,这份容貌的冲击没那么明显。 若不是她跟自己长相太过相似,苏雅琴都不敢上前相认了。 温乔几乎是完全遗传了她的容貌。 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就是这份冷淡的态度让她很无奈。 既不亲近也不怨怼。 温乔见苏雅琴神色有些怔忪。 不耐的催促道。 “苏副团长。” 温乔的声音平静无波,打断了她的出神。 苏雅琴听到这个称呼,猛地回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她看着温乔那双清澈却清冷的眼神,那里面只有疏离。 她倏然有些无措,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思忖了半晌。 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乔乔,你是不是对月如有意见?” “是。” 温乔干脆利落的回答把苏雅琴噎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十八年你受苦了!” “是沈家亏待了你。” “你心里有怨,冲着妈妈来。” “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要针对你妹妹,也不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是无辜的。” 温乔闻言直接气笑了。 明白了。 就说苏雅琴怎么来找她。 合着是沈月如去告状了。 苏雅琴这是专门跑来,替她的心肝宝贝讨公道来了。 温乔轻嗤一声。 “我怎么针对她了?” “展开说说!” 苏雅琴叹了口气。 “我让月如来羊城,就是想着你们能多相处一番,多培养培养感情。” “月如性子单纯,她只想跟你处好关系,从没想过跟你抢什么东西。” “你抢到了主角就算了,怎么月如当个配角,你都要干涉。” “你何必在团里处处为难她呢?”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姐妹,都是一家人。” 温乔看着眼前泪光盈盈,试图扮演调解者与忏悔者的母亲,突然觉得很讽刺。 她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淡漠的,近乎嘲讽的表情。 “苏副团长,我想你搞错了。” “我姓温,她姓沈。” “我们可不是姐妹,更不是一家人。” “选角的问题与我无关,是她自己能力欠缺。”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干涉。” 温乔顿了顿。 “苏副团长,你真的了解你这个养女吗?” “她可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单纯,她的心机比谁都重,她的演技,也比谁都好。” “你可以去问问团里的人,她的角色是怎么被替换下来的。” “我有没有为难过她。” “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温乔两手一摊。 “当然,如果你就是想偏听偏信她的一面之词,我也没办法。” “我是对她有意见,但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她。” 苏雅琴彻底懵了。 温乔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冷的刀子,割裂了她所有预设的情感。 她冷漠的态度比在京市的时候更甚。 一口一个苏副团长,连一句妈都不肯叫出口了。 苏雅琴下意识的想为养女辩解。 “可是...月如她说...” 温乔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打住!” “她爱说什么说什么,你愿意相信是你的事,但请你不要来烦我。” “还有,苏副团长,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你口口声声说沈家亏欠我,你对不起我,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是想为你亲爱的养女讨公道吗?” 苏雅琴赶忙解释。 “乔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温乔打断了。 “停!” “如果你还要继续说那些忏悔的话,大可不必了,我不想听。” “如果你想继续说些咄咄逼人质问我的话,也不必了!” “因为,你没有那个立场!”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以后,你再因为她的事来烦我,我就把她的身世在军区里,好好的宣扬一下,让大家都了解了解。” 苏雅琴为什么不在羊城军区里公开她们的关系? 来见她都不敢光明正大的。 谈个话还得找个无人的角落,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看见。 因为,她的手伸不了这么长,她在首都军区文工团能一手遮天,罩着沈月如。 在这里却不行。 还不是怕别人知道了她们的关系,会对沈月如造成不好的影响。 真是个绝世好养母啊! 温乔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 “苏副团长,如果你没别的事,恕不奉陪了。” 温乔是真的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谁对谁错上面。 更不想跟她争什么父母的宠爱。 她跟沈月如之间的死结,无解。 而且,苏雅琴这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争也没用。 本以为离开京市,离开沈家,能摆脱这些糟心事。 谁知道这母女俩,还追到这里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苏雅琴被堵的哑口无言。 被亲女儿下了面子,脸色难看的紧。 她真的不明白,这才短短的几个月,温乔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伶牙俐齿不说,性格还如此乖张执拗。 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一点情面都不留。 “等等。” 苏雅琴见温乔真要离开,赶紧喊住她。 月如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但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那个,乔乔,你是不是跟陆晏沉处对象了?” 温乔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等着下文。 沈母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能不能认真的,慎重的考虑一下和他的关系,跟他保持一些距离?” 温乔直接翻了个白眼。 拒绝的干脆。 “不能。” 真是搞笑。 她就知道沈月如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要找沈母说这件事。 沈母被她坚决的态度噎了一下。 她缓了缓语气。 语重心长道。 “乔乔,妈妈是为了你好,你跟他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沈母突然卡了壳。 “他......” 半晌,苏雅琴才道。 “他的祖父是反动派,你跟他靠太近,会影响到你的。” “你别看陆晏沉现在是独立团的团长,但他祖父的事情,随时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的。” “到时候,你也会被连累的。” 沈陆两家那些尘封的旧事,她不能提,也不敢提。 她甚至都不能露出一点苗头。 她只能从陆晏沉的家庭政治背景上攻讦他。 一听这个,温乔就更烦了。 怎么每个人都拿陆晏沉的家庭背景说事。 大运动又不是会一直进行下去的。 马上七六年了。 最迟明年年底,陆家的冤案应该就会平反。 虽然她不知道,沈月如为什么要把男主的经历写的那么坎坷。 但,这也许并不全是坏处。 宝剑锋从磨砺出嘛。 只要他将磨难转化成前进的动力,将来只会厚积薄发,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登的更高。 温乔神色郑重,语气铿锵有力。 “我跟陆晏沉是组织上牵的线。” “而且,我们两情相悦。” “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跟他的身份无关。” “就算他的祖父是反动派又怎样。” “就算受到影响又如何,被连累又如何?” “我、不、在、乎。” “至于合适不合适,我觉得合适就行。”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我是不可能跟他分开的。” “还有,这是我的私事,就算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也无权干涉!” 真是让她开了眼了。 为了沈月如,居然真的想拆散她跟陆晏沉。 这偏心偏的一点底线都没了。 无语。 温乔说完根本没给沈母反应的机会,径直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雅琴僵在原地,看着温乔决绝的背影。 脑子里一片混乱。 ------------ 第129章 邀请 温乔这种坚定执着的态度,让她仿佛掉进了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她不仅没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好像把一切都搞得更糟糕了。 这可怎么办? 就在侧方不远处,另一棵榕树后,一个挺拔的身影静立着。 陆晏沉原本想着提前从聚会上出来,想给温乔一个惊喜的。 谁知道,却意外的撞见了这对母女的对峙。 他下意识的退后,将自己完全的融入黑暗中。 成为了一个沉默的听众。 月光勉强的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跟深邃的眼眸。 他听到了苏雅琴说的每一个字,关于他家庭背景的尖锐评价。 榕树的气根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的收紧。 温乔说的话,自然也清晰的传了过来。 此刻,亲耳听到她斩钉截铁的选择他,维护他,甚至不惜跟母亲对抗。 一种汹涌澎湃的感动,撞击着他的胸腔。 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用她全部的爱意跟勇气,来捍卫他们的感情。 选择了他这个人,而非他的身份或前途。 黑暗中,陆晏沉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是为了压抑愤怒,而是为了努力的克制。 克制那一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想要把她紧紧拥在怀中的冲动。 他眼眸深处,涌动出一份复杂难言的情绪。 心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炽热念头。 无论何时,他都会护她周全。 就算有一天风雨来临,他也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绝对不会,让她淋到哪怕一滴的雨。 看着温乔朝着他宿舍的方向走去。 陆晏沉也毫不犹豫的迈开了步子,走向同一个方向。 军官宿舍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大伙这会都在食堂里热闹着。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声。 转过拐角,陆晏沉脚步一顿。 宿舍门口,光线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温乔微微低着头,百无聊赖的,用脚尖无意识的轻点着水泥地。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倏然抬眸。 看见陆晏沉的那一刻,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光,瞬间亮了起来。 唇角弯起了一个明媚的弧度。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温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 “聚餐结束了吗?” 陆晏沉快步走到她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 他身上带着极淡的酒气,和室外清凉的气息。 跟他身上清冽的气质奇异的融合。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深邃,先是落在她的脸上,随即扫了一下她刻意藏在身后的手。 “嗯,没什么事,我就提前回来了。” “等我很久了吗?” 陆晏沉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柔和了些许。 “没有。” 温乔微微仰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也就刚到了几分钟。 静默了片刻。 陆晏沉再次开口。 “外面风凉,进屋说吧。” 男人的嗓音压的很低,在这里寂静的走廊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说完,他侧过身子,从兜里掏出钥匙,精准的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握着门把手,侧身让出通道,目光落在还在发怔的温乔身上。 那眼神像是无声的等待。 温乔怔愣了好一会,才回神。 这还是陆晏沉第一次,如此明确的,主动地,邀请她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还是在晚上。 温乔面上笑意更深。 脚步轻快的迈进了那道门槛。 陆晏沉看着她窈窕的身影走进门内的昏暗里,眸色幽深。 他随之步入,反手轻轻的关上了门。 “咔。” 门锁落下的轻响,像是某种序幕开启的信号。 宿舍里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清澈皎洁的月光,透过那扇玻璃窗,如水银般倾泻而入,在地上铺开一片清辉。 也将两人的轮廓,勾勒的清晰而柔和。 陆晏沉的手,下意识的伸向门边的灯绳,却被一只微凉柔软细腻的手轻轻按住。 “等等。” “先别开灯。” 温乔的嗓音在空气里,带着一种缱绻的意味,像是一根轻软的羽毛搔过他的心尖。 让他心中颤栗了一瞬。 陆晏沉动作一顿,垂下眸子看着她。 月光下,温乔的脸庞莹白如玉,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月光。 他收回手,默认了她的要求。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静谧又暧昧的氛围。 温乔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举到两人之间。 凝视着男人浸在月光中俊逸的脸庞,声音温软清晰。 “晏沉,生日快乐!” 陆晏沉明显的怔住了。 他的眸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了眼前的红色丝绒盒子上。 ------------ 第130章 生日礼物 片刻后,他沉默的接过来。 陆晏沉低头看了许久,指腹摩挲着那只低调,精致、稳重的金笔。 笔尖在月光下反射一点微微金色的光芒。 像是暗夜里唯一闪亮的星星。 再抬头,那双总是清冷的黑眸里,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波澜。 惊讶,感动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失语。 他已经八年,没有听过这四个字了。 自从陆家出事后。 所有的热闹、庆祝都成了不合时宜的奢侈,跟难以言说的痛处。 温乔笑盈盈的开口。 “喜欢吗?” 她专门拜托了凌微微,找秦大海打听了陆宴沉的生日,提前准备了这份礼物。 爱是双向的。 不能单方面的付出,也不能一味地索取。 礼物是成年人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 不在乎贵重。 它代表的是一份心意。 是被记在心上,被挂念,是偏爱,是不敷衍。 是意料之中的温暖和出其不意的惊喜。 陆晏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心意,撞的有些措手不及。 “谢谢。” 男人语气郑重,声线低沉含沙。 他的目光里情绪复杂难辨,有惊讶,有触动,还有一种深沉的柔软。 “你喜欢就好。” 温乔声音甜甜的,向前逼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 她甚至能看清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在他眼睑投下的阴影。 月光将他周身清冷的气质软化,只剩下动人的柔和。 温乔故意嘟着嘴,睇了他一眼,娇嗔道。 “光嘴上说谢谢可不行,得有点实际表示。” 陆晏沉闻言,先是一愣,看着她眼中的俏皮,有点头疼。 这小姑娘的花花肠子太多了,让人心里的闷火乱窜。 他黑眸深邃,嗓音低沉的像是大提琴的鸣奏。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实际表示?” 温乔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跟松木清冽的香气,心脏乱了一拍。 微微仰起脸,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温乔的眼睛形状很好看,带了点丹凤弧度的扇形双眼皮。 眼尾自然上挑,睫毛又长又自然的卷翘,仰着小脸看人时,天然就有一种在勾人的感觉。 她舔了舔嫣红的唇瓣。 “...什么...都行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小石子,重重的抛向了,已然波澜四起的湖面。 陆晏沉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她这句话问的太大胆,挑逗的意味太明显。 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挑战他的自制力。 陆晏沉本该立刻制止,维持他一贯的冷静自持。 但,酒精让他的神经比平时松弛了许多。 或许是她真挚的心意,又或许是那份沉甸甸的生日惊喜,像是暖流一样,融化了他心口最坚硬的冰层。 默了一瞬,陆晏沉抵了抵牙关。 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喑哑的声音。 “...你说说看。” 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更像是,试探温乔究竟想做到哪一步。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炙热。 温乔意外的挑了挑眉。 难得,这个男人居然没有拿纪律跟规矩来呵斥她。 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喽。 “那你...闭上眼睛。” 陆晏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听话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睫毛很长,闭上眼睛时,在眼睑下透出一小片的阴影。 让他平日里清冷的轮廓显得柔和,还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意味。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陆晏沉能清晰的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鼻腔也被她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包围了。 时间无限的拉长。 一个极其柔软,湿润温热细腻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的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这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轻触。 甚至算不上一个吻,更像是带着一个俏皮跟亲昵的轻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 却让陆晏沉身体瞬间僵直,眼睫剧烈颤动,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没想到温乔想要的表示,竟然是这个。 温乔亲完男人之后,就依偎在他的怀中。 陆晏沉没有像上次那般,冷静自持的推开她。 他依旧靠在门板上,只是呼吸骤然加重了许多,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陆晏沉蓦然睁开双眸。 就这么俯着视线,静默无声的看了她一会。 目光从她的长睫上掠过,扫过她的鼻尖,然后,落到那娇妍饱满的唇瓣上。 停住。 女人的呼吸声,好似一片羽毛,轻轻的拂动他的心弦,将他整个胸腔都填满了,让他整个心脏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她。 倏然,陆晏沉突然无声的笑了。 尽管他一直拒绝承认,但这一刻,他是如此清楚的知道。 他要彻底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温乔是抱着某种意图来接近他。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很排斥这一点。 包括当初她救他的原因。 虽然没有证据。 但陆晏沉心中就是有一种直觉,温乔救他,并不是巧合。 而且,那之后,温乔各种接近撩拨他。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意图,无外乎是权势钱财,亦或是图他这个人。 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 为了报恩,也为了撇清关系。 但是,温乔还是继续靠近他。 可就在刚刚,听到她们母女那番谈话的时候,他突然就释怀了。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不管她想要图什么,只要她爱他。 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通了这些,陆晏沉心中也骤然一松,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凝视着温乔,里面不再是平静的寒潭,而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深海,暗沉幽邃的吓人。 就在温乔准备后退的那一秒。 他那只攥紧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抬起,猛地搂住了温乔的细腰,阻止了她后退的脚步。 他将额头轻轻的抵住了温乔的额上。 滚烫的呼吸喷在温乔的脸颊上。 “这就...够了?” “不是整天嚷着要把革命友谊升华一下?” 男人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带着一丝酒精浸润后的磁性。 他抬起右手,伸出微微发烫的,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的抚过温乔柔嫩的唇瓣。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就像是一股电流般,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温乔身体微微颤栗,睫毛都惊得颤了颤,心跳也开始如小鹿般乱跳。 忍不住了舔了一下唇。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突然逼近的气息截断。 ------------ 第131章 炙热的吻 温乔的嘴就被两片微凉的唇瓣封住。 “唔......” 这个吻带着酒精的灼热。 似乎还带着被融化的感动,更带着一个正常男人压抑太久后爆发出的,近乎凶猛的渴望跟占有欲。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自持,克制禁欲的陆团长。 他只是陆晏沉。 一个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撩拨到彻底失控的男人。 他心甘情愿的沉溺于这场失控,跟她一起放纵,一起沉沦。 仿佛所有的声音跟光线都被抽离,只剩下唇上那清晰无比的,滚烫的触感。 和男人身上那股清冽又阳刚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 什么情况? 温乔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对上了男人的黑眸。 那里面,不再是她熟悉的清冷跟平静。 像是被骤然点燃了熊熊火焰,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渴望跟爱意。 那是一种沉淀了太久,压抑到极致,猛然爆发的原始力量。 他周身那种清冷禁欲的气场,在刹那间粉碎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侵略性。 陆晏沉是一个就算她主动凑过去亲他,他都会离得八丈远,还会把她脑袋坚定的推开。 这么一个有定力的男人。 她刚才偷亲陆晏沉脸颊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没敢太过放肆。 就是担心这个男人又跟上次一样,反应过激。 现在,居然会主动亲吻她? 很快,温乔就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男人的怀抱滚烫坚硬。 烫得温乔心头猛跳。 温乔轻嗯了一声,小手紧紧揪住男人胸前军装的衣料。 可是他拱起的肌肉太紧实有力,直接把她的指尖滑开。 那股失控感翻涌到喉咙深处。 男人突然搂着她换了个姿势,温乔的后背贴上了门板。 他的手臂撑在身后的门板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陆晏沉并不急躁,手掌温柔的托着她的后颈,耐心的一寸寸的亲吻。 用薄唇,试探性的摩挲,辗转流连,轻柔的吸吮。 温乔心跳如雷,呼吸开始凌乱,纤细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环上了男人的脖颈。 逐渐软化在他怀里,几乎要站不稳。 陆晏沉的另一只手,迅速的掐住了她的腰肢,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裙,那掌心烫的惊人。 温乔无意识的发出嘤嘤的一声。 就这一个简单的,还带着娇滴滴味道的音节,仿佛打开了某个危险的开关。 两人气息交融,唇齿相依。 所有的克制、禁欲、清冷都在这一刻碎裂剥落。 露出最原始、最炽热、最不加掩饰的渴望。 温乔在他狂风暴雨的热吻里,一点点的软化了身体。 她仿佛窥见了男人冰冷外壳下,那深不见底的汹涌澎湃的,内心世界的一角。 而仅仅是一角,就已经让她神魂俱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陆晏沉轻轻的含住她的粉唇,细细的在她唇上辗转摩挲。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安静了许多,他的眼里只有她的情动,她的柔软,她的甜美。 陆晏沉呼吸粗重紊乱,胸膛剧烈的起伏。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邃幽暗,此刻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温乔的呼吸同样急促,脸颊绯红,嘴唇微微肿起。 眸中泛着潋滟的水光,眼神迷蒙的没有焦点,腿软的站不住。 她靠在男人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男人紧实的腰。 温乔的大脑早已停止运转。 唯一的感受,就是男人灼热的体温,有力的臂膀,坚硬的胸膛,疯狂的心跳。 她从未想过。 那个平日里,清冷淡漠,克制到极点的男人,失控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 如此的骇人。 又如此的迷人。 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月光安静的洒落,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气息。 陆晏沉抬手,用指腹极其克制的轻轻的擦过她的唇角。 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激吻截然不同的珍重。 温乔怀疑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她仰着头,迷蒙的视线落在男人脖颈上。 她的指尖顺着男人的腰间,一路上攀,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最后,她伸出葱白的手指。 戳了戳男人的喉结。 那一瞬间,她清晰的看到。 男人原本流畅利落的下颌线猛地收紧,脖颈正中那枚锋利的喉结剧烈的滑动。 带着一种克制到极致的性感和动荡。 陆晏沉猛然低下头,大手迅速扼住了她的皓腕。 掌心滚烫,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 男人的呼吸急促。 “...别乱摸。” 他的嗓音沙哑暗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带着一种清晰的,被触碰到底线的警告。 那原本意乱情迷的眼眸,闪过一丝极力恢复的清明。 但更深处的暗火却好似燃烧的更加凶猛。 温乔仰着潮红的小脸,眸子里水波潋滟,带着被阻止后的不满跟更大的好奇。 她微微嘟起被吻的红肿的唇瓣,声音又娇又糯。 似乎还带着一丝无辜的挑衅。 “为什么...不能摸?” 她一边说着,被男人扼住的手腕还轻轻挣动了一下。 指尖状似无意的,挠了挠他灼热的掌心。 陆晏沉呼吸猛地一窒。 他垂眸,撞击那双纯真又娇媚的眼眸。 难得的卡了壳。 为什么? 难道要告诉她,那个地方连接着他最原始的冲动。 每一次的滑动,都是为了她而起的惊涛骇浪,在试图破闸而出。 难道要告诉她,她的指尖只要再靠近一分,他苦苦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就要彻底灰飞烟灭。 难道要告诉她,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陆晏沉眸底的墨色,翻涌的更加剧烈。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的收紧了几分,却又在最后关头,放松了一些。 生怕一不小心弄疼她。 他抵了抵牙关。 俯身逼近她。 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跟近乎危险的压抑。 “...因为...” “...会出事。” 温乔锲而不舍,故意的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 甚至歪了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又气死人的语气。 将那个问题轻飘飘的抛了回去。 她拉长了上调的尾音。 “哦......” “会出...什么事啊?” 这个大胆又放肆的挑逗,让陆晏沉牙痒痒的。 ------------ 第132章 腿软,要公主抱 他倏然揽住温乔细软的腰肢,让她整个人更贴近自己。 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 有一种,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邪气。 这是温乔之前在他身上从未看到过的。 男人嗓音沉磁。 “...想知道?” 温乔葱白的指尖点在他的胸口,眼波盈盈。 “想...特别想。”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猛地俯身,再次吻住了那张嫣红水润的唇瓣。 温乔偷偷的睁眼,余光看着男人凌厉禁欲的下颌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面颊凹下去,又鼓起来,她口干的节奏和他喉结缓慢上下的频率分毫不差。 男人的舌尖一直衔着她,唇珠灼热的惊人。 陆晏沉察觉到怀里的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走神,心中不满,凶狠的一击。 温乔猛然闭上眼。 有些承受不住。 男人将她按在门板上,快而深的吸吮,像是要抽干她胸腔中所有的氧气。 温乔情动不已,想要索求更多。 小手不自觉的胡乱摩挲,想要解开男人的军装扣子。 这时,陆晏沉按住了她的手。 骤然清醒过来,离开了她的唇。 身体不动声色的,稍稍的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咆哮着,奔涌冲撞,快要沸腾。 每一寸皮肤都烫的惊人,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最原始的渴望。 陆晏沉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移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欲望被强行压下了几分。 嗓音嘶哑。 “好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温乔闻言,立刻收紧了环在男人颈间的手臂,整个人像是无尾熊一样,更紧的贴在他身上。 声音又软又糯。 带着被情欲浸透的娇慵。 “...不要...” “还没抱够呢!”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一些。 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听话,快熄灯了,该回去了。” 但怀里的女人却像是没骨头似的,非但没松开,反而更紧的缠上来。 她把柔嫩细腻的脸颊,在男人紧实的胸膛上依赖的蹭了蹭,发出小猫一样一般不满的哼哼声。 “...唔,不要嘛...” 温乔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情动后的娇媚,每一个字节都像是在糖水里浸过,又黏又甜。 陆晏沉感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看着她耍赖的模样。 有些头疼。 更多的是一种不舍。 舍不得这份温暖,舍不得这份柔软,舍不得她全然依赖的窝在他的怀中的这份温馨。 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将温乔牢牢的圈进自己的领地。 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女人柔软滑腻的发顶,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停留的更久一些。 他心中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打结婚报告的念头。 如果结婚了,两人就不用分开了。 他也不用,再强行压制,那份快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乔乔,别闹。” 陆晏沉的声线沉哑,带着军人特有的命令口吻,却又揉进了一丝无奈的纵容。 温乔仰起脸,拖长了语调。 “没闹啊,现在回去也可以,但你得抱着我。” 陆晏沉睨了她一眼。 拒绝道。 “不行。” 军区内到处是岗哨。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温乔撅着嘴,理直气壮的耍赖。 “我腿软,走不动路了。” “你得负责。” 陆晏沉挑眉,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借口。 “为什么?” 温乔凑在男人的耳畔。 吐气如兰。 “因为...是被你亲软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火星,瞬间溅落在陆晏沉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自持的防线上。 男人的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 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温乔耍赖到底。 “反正我走不动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陆晏沉阖了阖眸子。 几秒钟后,像是认命般的,极轻的叹了口气。 “走。” 温乔这才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走到榕树林的时候,陆晏沉目光锐利的扫视四周,确认一切安全。 然后,男人有力的臂膀瞬间穿过温乔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的将她打横抱起来。 这是一个标准的,充满力量的公主抱。 “呀!” 冷不丁的被男人抱起来,温乔低低的呼出声。 陆晏沉抱着她,脚步迅捷无声。 专挑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路,如同潜行的猎豹,迅速的隐没在暗处的阴影里。 完美的避开了所有可能有视线投来的角度。 这是温乔第二次被男人公主抱。 他的怀抱稳得不可思议。 温乔能感受到男人手臂肌肉紧绷的力度,和胸膛传来的炽热温度。 她把自己埋进男人的颈窝,偷偷的笑。 得逞的快乐像是气泡一样,咕噜咕噜的往上冒。 她的小腿时不时的还朝着天空踢了两下,惹来了陆晏沉低声的警告。 “老实点。” 温乔充耳不闻,笑嘻嘻的,小腿又故意的踢了几下。 专门跟他对着干。 陆晏沉只觉得头疼的很。 这小妮子,一身反骨。 越是不让她干什么,她越是干什么。 他索性不管了,随她去。 陆晏沉抱着她走的飞快,却又丝毫不见喘息。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哨岗的监控死角,每一处阴影。 完美的利用了这里的地形。 快到宿舍门口,陆晏沉才将她轻轻的放下,手臂还虚虚的环着她的腰,确保她站稳。 “到了。” 温乔脚踩到了地上,心却还在飘着。 她抬眸笑盈盈的看着陆晏沉。 踮起脚尖,飞快的在男人唇上印了一个吻。 “这是奖励。” “晚安。” 不等陆晏沉反应,她就跟一只欢快的小鹿似的,跑进了宿舍的门洞。 门外的榕树下,陆晏沉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薄唇,那里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跟温热的气息。 他怔了一会,转身融入夜色。 但,那向来紧抿的唇角,却勾起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 第133章 想方设法 晨光清冽,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 于建芬正拿着喷壶,给窗台上一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浇水。 门口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 苏雅琴推门而入。 她的军装很整洁,齐耳短发也是一丝不苟。 但眼下的淡淡青黑,却透露出一夜未眠的疲惫跟焦虑。 她看到于建芬正在侍弄花草,脚步微微一顿。 “于团长,好雅兴,这么早就开始忙了?” 苏雅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于建芬见是苏雅琴,微微愣了一下。 立刻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过身,脸上挂上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习惯了。” “苏副团长,快请坐。” 于建芬指了指一旁干净的搪瓷缸。 “喝杯热茶吗?” 苏雅琴微笑着拒绝。 “不用麻烦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话题。 “于团长,昨天的汇演很成功啊。” 顿了顿。 “你们团的节目很不错,尤其是最后压轴的那个样板戏,水平很高。” 于建芬笑了笑,也在她对面坐下。 “谢谢苏副团长的肯定,同志们都很努力。”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真正的来意。 于建芬可不相信,苏雅琴这一大清早上门,只是为了赞美她几句。 清晨的办公室里,光线明亮,任何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苏雅琴被她了然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 轻轻地干咳了一声。 决定开门见山,不再迂回。 “于团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件私事。” “当然,也是公事,想和你商量。” “是关于我的女儿,温乔。” 于建芬微微颔首,表示在听,神情没有太大变化。 但心中却是猛然跳了一下。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温乔虽然进入这里的时间不长,但多亏了团里的栽培,她的天赋才有了发挥的余地。” 苏雅琴先是肯定了一句。 随后,语调转为郑重。 “但作为母亲,我更关心她的长远发展。” “总政的平台更大,机会更多,对她的专业提升更有帮助。” “所以,我想把她调回总政文工团,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于建芬没有立刻回答。 她起身,拿起暖水瓶,往干净的搪瓷缸里捏了一小撮茶叶,然后迅速的冲开。 递了过去。 “苏副团长,先喝杯热茶。” 苏雅琴这次没拒绝,把搪瓷缸接了过来。 “谢谢。” 于建芬缓缓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 “苏副团长,温乔是个优秀的孩子。” “她的天赋是顶级的,非常的有灵气,舞台表现也很棒。” “团里正在重点培养她,明年有几个重要的演出任务,她是主力。” 她顿了下,接着道。 “而且,她还评上了优秀标兵,马上就要成为党员预备役。” “如果明年表现出色,提干指日可待。” “现在调走,对团里的工作是个损失,对她自己,中断正在上升的势头,也有些可惜。” 于建芬的话,不仅立足于工作和集体。 也考虑到了温乔个人的发展。 完全合情合理。 苏雅琴端着搪瓷缸,没有喝。 她的指节微微用力。 她何尝不知道于建芬说的话是对的,温乔现在留在这里,发展确实要比回到总政强。 毕竟她资历浅,学历低。 真去了总政,反而没有这么多机会。 就比如于建芬说的入党跟提干。 这两件事,没一个是容易的。 尤其是提干的名额。 少之又少。 哪个文艺兵不是入团了好几年,积累够经验跟资历后,才有机会入党跟提干。 绝对不可能一年内就做到。 但,她想了一夜。 实在是没招了。 温乔那边油盐不进。 她又不敢找陆家的那个谈话。 陆晏沉这些年的事迹,她昨天也找人打听过了。 立下的军功数不胜数。 他的能力太强悍了,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家庭政治背景的拖累,陆晏沉的成就怕是会更高。 陆家倒是后继有人了。 可惜是敌非友。 不然她绝对乐见其成,举双手双脚赞成这门亲事。 就怕有一天,陆晏沉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以他的铁血手腕,绝对不会放过沈家的。 不管他跟温乔在一起,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都得提前把这份潜在的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已经过了八年多了,当年的事情做的相当隐秘,痕迹也处理的很干净。 只要不跟陆家的人来往,这份秘密,就会被永远的掩盖。 就算陆晏沉不死心,他也永远查不到真相的。 既然劝不动温乔。 她就只能想个办法,把两人先分开。 京市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到时候她跟老沈帮着掌掌眼,挑几个条件好的。 给温乔介绍介绍。 等她见识多了,时间一长,跟陆晏沉的感情自然就淡了。 分手是必然的。 再一个,温乔一走,路淮舟的心思也就淡了。 月如那边也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多相处一下。 感情这东西,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哪有这么多的一见钟情跟一往情深。 路淮舟就算心里有温乔,又能有多久。 他还能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就算他想打,路家就他一个独苗苗,家里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现在军区的革命伴侣,哪个不是组织上牵线搭桥。 好些都是只见了一两次就结婚了。 只要结了婚,不管有没有感情,孩子都是一窝窝的生。 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真正的牵绊。 感情自然而然的就有了。 就算真的没有,也不影响过日子。 再就是,她这个亲生女儿性子太拧,表面看起来很温顺,但骨子里很有想法。 对月如的成见太深。 回到总政,住在家里,也能跟家里人培养培养感情。 她到时候,一定加倍补偿这孩子。 总的来说,调到总政,几乎没有什么弊端。 无非就是提干慢了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总政的副团长,还是有些实权的。 有她在,温乔提干是早晚的事。 苏雅琴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温乔谈对象的事情,没有于建芬的首肯,是绝对不可能成的。 于建芬这是用工作的理由,来行回护之实。 “于团长。” 苏雅琴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语气带上了母亲的恳切跟一丝强硬。 “我们都是女同志,也都带过兵,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温乔刚成年,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最容易感情用事。” “家里人都不在她身边,我怕她年纪小,把握不好分寸,在个人问题上栽跟头,影响前途。” “回到我们身边,能更好的引导她,让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事业上。” 个人问题这四个字,苏雅琴故意咬的很重。 于建芬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然明了。 微微笑了笑。 “苏副团长,我非常理解您的担心。” “不过,温乔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还是是一名光荣的文艺战士。” “我们应该相信她处理工作跟个人生活的能力。” “在我看来,一段健康的、积极地关系,未必就是事业的阻碍。” “陆宴沉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他不仅是战斗英雄,还是军区里的全能标兵团长。” “正直,上进,品德优秀,他跟温乔在一起,军区里的老领导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于建芬特地在老领导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 第134章 结束 之前,她确实担心过,谈对象这件事会分散温乔的精力。 但,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纵然温乔平时懒怠了一些,但在舞蹈上,她是专业的,也是敬业的。 并没有一丝轻慢。 也没有因为谈对象,耽误了训练什么的。 尤其是担任了领舞之后,课上的表现比之前还要好。 还有这次的文艺汇演。 温乔的表现堪称完美。 当时选拔的时候,她都没想到,温乔芭蕾上的功力这么强。 绝对是平时,偷偷下了功夫。 所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她心里也知道,苏雅琴看不上陆晏沉,肯定是因为他的家庭政治背景。 但在这羊城军区里,只要有秦司令在的一天,他就出不了什么大事情。 有问题的是他祖父,他个人身上,又没有被打上反动派的标签。 而且,陆晏沉这些年军功累累。 不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 苏雅琴完全是多虑了。 她可听说,温乔跟陆晏沉感情好的很呢。 苏雅琴肯定是跟温乔谈过话了,做不通她的思想工作,这才来找她。 好让她当这个恶人,来棒打鸳鸯。 俗话说的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姻。 她才不当那个拆姻缘的坏人。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开。 苏雅琴没想到,于建芬不仅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还明确的表示了支持的态度。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压抑的怒气。 “于团长,你...你这是在纵容!” “她才多大,未来的变数有多少?” “我是她的母亲,我必须为她的将来负责!” 于建芬的语气依旧平和。 但态度分毫不让。 “苏副团长,你当然是她的母亲,自是应该为她计深远。” “但在这里,我是她的团长。” “我也要为我的每一个兵的前途负责任。” “我认为,尊重她的选择,信任她的判断,在她需要时给予支持,而不是强行干预,这才是对她真正的负责。” 她顿了顿。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路,我们做长辈的,可以当引路的明灯,但不能做拦路的墙。” 苏雅琴闻言,霍的站起身,胸口微微的起伏。 她知道,这场谈话结束了。 她的目的,在这里是达不到了。 “于团长,那不打扰了,告辞!” 苏雅琴声音冷冰冰的,气呼呼的推门就出去了。 “苏副团长,慢走!” 于建芬也站起身,礼貌的送客。 门被关上,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于建芬站在窗边,看着苏雅琴难掩怒气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中, 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爱,明明是控制。 这件事,她不想答应,也不能答应。 真要把温乔调到总政去,别说陆晏沉不愿意,就是秦司令那边也不会赞同的。 而且,她刚才说的是实话,温乔是个好苗子。 她的确想委以重任的。 国庆汇演后,暂时没有什么重大活动了。 接下来,文工团就要集中进行节目创作,为了元旦春节做准备了。 通过后,才能开始排练。 现阶段,可以暂时的放轻松一些。 回归日常的基训了。 正好是训练休息的间隙。 舞蹈一队的队员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休息,喝水,擦汗,低声交谈着。 温乔跟凌微微凑在角落,偷偷的吃着小零食。 沈月如和刘芳芳几个舞蹈演员坐在一起。 她体贴的将自己的手中的零食一一分给身边的队友。 人缘看起来很好。 但她的目光总会不经意的扫过温乔的方向,眼神里隐藏着一种极深的恨意。 就在这时,排练厅的门被推开了。 文工团副团长带着苏雅琴走了进来,队员们迅速起身,整齐地站好。 “首长好!” “同志们好!” “都坐着,不用拘谨,我就是来看看。” 苏雅琴的目光扫过去全场,先是在温乔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终,越过人群,精准的落到沈月如的身上。 眼神瞬间柔和起来,神色里带上了明显的温情。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疼爱。 她径直的朝着沈月如走去。 “月如。” 苏雅琴神情柔软,声音里的亲昵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自然的伸出手,帮沈月如捋了捋鬓角被汗水沾湿的碎发。 “练功累不累?看你,满头大汗的。” 沈月如脸上泛起羞涩又幸福的红晕,乖巧的回答。 “妈,我不累。” “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苏雅琴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塞到沈月如手中。 “快擦擦,妈看你又清瘦了点,在这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别光顾着练功。” “要是食堂不合胃口,你就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寄点东西来,别亏待自己的身体。” 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如同温暖的阳光,将沈月如紧紧包裹,也清晰的映照在周围所有人眼里。 她们国庆文艺汇演的时候,就知道了苏雅琴是总政的副团长,专门来羊城军区文工团来慰问的。 没想到,她居然是沈月如的母亲。 这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队员们纷纷向沈月如投来羡慕的目光。 沈月如点头,声音带着黏腻的依赖。 “知道了妈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注意身体!” 这番母女深情的戏码,看在温乔眼里。 只觉得腻味。 沈月如确实演技了得。 那神色中的孺慕之情,装的跟真的似的。 佩服。 反正她装不出来。 苏雅琴跟沈月如细细的叮嘱了几句。 这才抬起头,目光转向温乔。 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那一刻,她脸上的温柔收敛了一些,换上了一种复杂严肃的神情。 “温乔,你跟我来。” 说完带着她走到排练室的最角落。 斟酌了一下用词。 声音压的很低。 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 “乔乔,昨晚的话,妈妈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顿了顿,她看了眼沈月如的方向,接着道。 “月如她性子软,没什么心眼,你...不要...太针对她。” 苏雅琴已经不指望这两个女儿能互相照应了,她只希望温乔不要处处刁难月如。 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至于她跟陆晏沉的事情,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温乔看着她那双带着恳求却又无比伤人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只是平静的,清晰的回应道。 “苏副团长,昨天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至于沈月如,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不来惹我,我懒得搭理她。” 苏雅琴闻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看了看神色疏离的温乔,又看看那满心依赖的看着她的养女,心中百味杂陈。 最终,化作了一声深深地叹息。 ------------ 第135章 启动调查 送走了总政的一行人之后。 文工团会议室。 之前因为总政慰问团在,家丑不可外扬,国庆汇演的那件恶劣的突发事件,就暂时搁置了。 但今天,团里只剩下自己人了。 就正式启动了调查。 会议室里面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 于团长坐在主位,眉头紧锁。 副团长跟陈政委坐在她旁边,两人端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白色搪瓷缸,慢慢吹着气,都没有喝。 舞蹈队的指导员肖红艳,排练指导林梅,以及后勤相关的负责人都到齐了。 低声的交谈像是蚊蚋般响起,又很快沉寂下去。 “好了,安静。” 于团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次的事情,性质非常的恶劣!” “汇演是什么?是政治任务!” “是向首长跟军区的同志们。展示我们文艺战士精神风貌的重要时刻。” “有人竟然在后台,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对演员的演出道具下黑手!” 她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盖都嗡嗡作响。 “这是破坏,必须一查到底,严肃处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陈政委接过话头。 语气比于团长缓和一些,但分量同样沉重。 “于团长说的对。”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个人恩怨,是思想落后。” “往大了说,是破坏集体荣誉,影响军区形象。” “温乔同志因为这件事差点上不了台,幸好发现及时,处理得当,才能顺利完成演出。” “但侥幸不能当饭吃,我们要从根子上查找原因。” “这件事,同时也反映出,我们个别同志的思想觉悟出现了严重偏差。” “我们要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把问题搞清楚。” “既要挽救同志,也要纯洁队伍。” 接着,于团长让肖红艳跟林梅两人,把那天的事情再仔细的叙述一遍。 两人说完,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声的讨论。 舞蹈队内部的人际关系,有时比动作编排还复杂。 于团长最后总结。 “汇演结束,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舞蹈一队内部出现了问题。” “我建议由肖同志跟林同志牵头,相关部门全力配合。” “不管涉及到谁,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在此期间,所有人不得私下传播谣言,扰乱军心,否则严肃处理!” “散会!” 会议结束后几天。 就有了初步的结果。 真要查起来其实不难。 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点。 第一,事情发生的时间是在午餐时分。 因为上午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温乔的足尖鞋一切正常。 中午吃饭回来,鞋子就被人破坏了。 第二,查清楚谁跟温乔关系不好,尤其是那种曾经有过过节的。 朝着这两个方向查就行。 那天在场的,除了参加演出的人员,就是后勤保障部了。 肖红艳跟林梅认为,虽然当时参加演出的人员都有嫌疑,但这场破坏主要针对的是温乔。 舞蹈一队的队员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温乔进团时间不长,她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 她性子温和,对谁都一副笑脸,平时也不摆端什么架子。 没什么上进心,更不爱出风头。 跟舞蹈队的人相处的都比较和睦。 没发现她跟别人有过什么摩擦跟口角。 那就只能从利益上来讲了。 温乔上不了台,谁获利最大? 又或者说,温乔没发现鞋子的问题,上了舞台,演出中出了问题。 这就是严重的舞台事故。 就算是因为鞋子被人蓄意破坏的原因,温乔也难辞其咎。 处分是少不了的。 她的舞蹈生涯搞不好就要被迫提前结束了。 结合到那天的实际情况,跟每个人的动机。 结果很快水落石出了。 因为,那天中午用餐时间,只有一个人回去过。 因为是用餐时间,所有人都去吃午饭了。 所以这个时间段,化妆室是没有人的。 里面除了演出要用到的道具,就是舞蹈兵们的个人物品了。 没什么贵重物品。 也不需要有专人来看守。 而且,这可是在军区。 没人会,也没人敢行偷窃之举。 那这个中间回去的人,嫌疑就是最大的。 指导员办公室里。 肖红艳跟林梅坐在一旁,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的盯着刘芳芳。 “芳芳,你中午为什么回去?” 刘芳芳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着两人的问话,心中有些纳闷。 她怎么感觉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架势呢。 刚才肖红艳问她汇演那天,中午吃饭时间,有没有回去过化妆室。 她没否认。 因为她的确回去了一趟。 她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看着她俩表情这么严厉。 刘芳芳脸上还是带出了一丝心虚。 毕竟,她当时是身体不舒服,却没有跟组织上汇报。 演出时候,团里是有随行的医务人员的。 队员不舒服,必须要及时跟组织上汇报。 不能硬扛。 之前,就有一个舞蹈队员在演出前,突然身体不适。 但她担心被替下来,隐瞒不报,导致演出的时候出现了失误。 从那之后。 团里三令五申,演出前如果身体不适,要提前上报给组织。 她支支吾吾的。 “我...就是肚子有点疼,回去拿药。” 肖红艳继续问道。 “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 “王医生就在呢,她那里也带了药箱。” 刘芳芳一时卡了壳。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被替换下去吧。 真这么说的话,恐怕就又得要写检查了。 她可不想再被关禁闭了。 “我...我就是吃坏肚子了,不严重,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吃了药就好了。” “我这是小事,领导都这么忙,就不给组织上添麻烦了。” 肖红艳盯着她,微微蹙眉。 “你中午回去,真的只是拿药?” “对呀。” 肖红艳跟林梅对视了一眼。 她语气放缓,神情也不似刚才那么严肃了。 “芳芳,我知道你是个好兵,进团六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业务能力也不错。” “我也知道,之前把领舞换成温乔,你心里有疙瘩。” “这很正常,换做是我,我心里也不痛快。” “我不怪你有情绪,是怪我,让你有了情绪。” 这句话击中了刘芳芳的痛处。 她的眼圈立刻红了,但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 第136章 审问 她确实心里不舒服。 好不容易才当上了领舞,突然被替换下来。 到了如今,在文艺汇演的舞台上,就演了个配角。 她当然有情绪。 刘芳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是!指导员!” “我承认,我心里有情绪,领舞换人,我准备了这么久,说换就换,我心里能好受吗?” “我不服气!” “我都来了六年了,温乔才来了多久,她凭什么当领舞!” “我哪里比她差!” 刘芳芳几乎是吼出来的。 肖红艳心中一震,跟林梅对视了一眼。 “芳芳,有情绪,你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来找林指导。” “我们都可以帮你化解心结。” 她话音一转。 “但,你不能因为有情绪,就去搞破坏!” “这是最愚蠢、最卑劣的行为!” “现在坦白,还算你主动交代!” “团里会从宽处理。” “要是等我们查实了......” 刘芳芳听得一头雾水。 “坦白什么?” 林梅忍不住了。 “芳芳,就算你有情绪,你也不能做出这种破坏集体荣誉的事情!” “你以为你毁的是温乔一个人吗?” “你毁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你毁的是羊城军区文工团的名声!” “我劝你早点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刘芳芳不明所以。 “指导员,林指导,你们...让我坦白什么呀?” 林梅加重语气。 “当然是让你坦白,如何在汇演前破坏了温乔的舞蹈鞋!” 肖红艳拉了拉林梅。 让她不要这么激动。 “芳芳,昨天中午,你是不是偷偷地跑来化妆间,破坏了温乔同志的舞蹈鞋?” “你是想让她在台上出丑?” “还是想让她上不了台?” “不管是哪一种,你这种行为,都是不可取的,是极其恶劣的。” “轰”的一声,刘芳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 让她手脚冰凉。 刘芳芳以为领导是来找她谈心的。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领导理解的神情,彻底僵住了。 眼睛瞪的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被羞辱和巨大的荒谬感。 她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被这种赤裸裸的,毫无根据的冤枉给击懵了。 好半晌。 刘芳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 声音有些飘忽。 “指...指导员,您...说什么?” “我破坏了温乔的舞蹈鞋?” 林梅睨着她。 “难道不是你吗?” 刘芳芳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当然不是我!” “我为什么要破坏她的舞蹈鞋?” “她上不了台,对我有什么好处?” “难道,她上不了台,你们就会让我代替她上台吗?”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谈心,这明明是审问! 肖红艳跟林梅对视了一眼。 这是个好问题。 每次文艺汇演,团里都会未雨绸缪,准备好备选方案。 如果主角上不了台,自然有候选人。 巧了,刘芳芳就是人选之一。 但这件事,除了团里的高层,没人知道。 刘芳芳肯定也不知道。 肖红艳缓了缓语气。 “你来参加文艺汇演,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止泻药?” “你应该知道,每次汇演,团里都会有军医跟着。” 她的目光有些锐利,紧紧地盯着刘芳芳。 刘芳芳猛地一愣,瞳孔因为紧张而收缩。 脸色由刚才激动的通红,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她眼神开始闪烁。 语气有些迟缓。 “我...我肠胃一直不太好,出来演出,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容易拉肚子。” “所以,习惯性的带着止泻药。” “哦?肠胃不好?” “团里每次体检都有记录,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毛病?” “随队军医那里,是可以查到记录的。” “需要现在去核实一下吗?” 她是舞蹈队的指导员,舞蹈队里每个人的情况她都了如指掌。 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刘芳芳来这里六年了,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肠胃,她身体倍棒,那是一丁点毛病都没有的。 胃口尤其好。 越是紧张她越是能吃。 刘芳芳支吾了一会。 “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带药方便,不想麻烦队医。” “方便?” “止泻药是什么特殊药片吗?你找队医开一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刘芳芳被问的有些急了。 “我带了就是带了,我不光带了止泻药,还带了止疼药呢。” “团里也没不规定说不让带止泻药啊?” “指导员,您是不是非要我说出个花来才信啊!” 她绝对不会把沈月如供出来的。 从沈月如来到团里,就对她特别好。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见她吃馒头就咸菜,每次都会故意多打一份肉菜,再借口说吃不完。 扒拉到她碗里。 更别说,沈月如柜子里那些好吃的零食。 只要她看见了,沈月如都会匀给她一份。 不仅如此,沈月如的那些好看的发夹小饰品之类的,只要她开口,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接都送给她。 重点是,沈月如的母亲是总政的副团长,父亲是首都军区的师长。 本人善良温柔体贴大方,还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上次的事情,她本来是打算去军医那里开点药的。 还是沈月如好心提醒她。 这完全是为了她好,担心她因为这件事,被替换了。 她刘芳芳虽然爱占便宜,但不是那种没良心,不讲义气的人。 如果她说止泻药是沈月如的,那领导势必会找沈月如寻根问底的。 所以,她绝不能把沈月如牵扯进来。 不能让沈月如因为她,平白无故的被连累。 肖红艳闻言皱了皱眉。 她这种回避问题,用情绪对抗的态度,明显是谎言被揭穿时的典型反应。 而且,之前她说原因的时候,脸上的心虚遮都遮不住。 ------------ 第137章 因祸得福 林梅拍了拍桌子。 “芳芳,注意你的态度!组织上这是在调查,不是给你定罪!” 刘芳芳梗着脖子。 “您这是在调查吗?” “您不是已经给我定了罪!” 都让她坦白了,认定了事情就是她干的。 还说不是定罪。 刘芳芳越说越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我刘芳芳心里是有气,是对温乔不服气,但我行得正坐得直!” “我来了六年了,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 “您去舞蹈队随便找个人问问,我刘芳芳是什么样的人!” “我会干这种烂屁眼的事!” “我发誓,这事要是我刘芳芳干的,就让我永远入不了党,也提不了干,一辈子嫁不出去。” 没错,她确实喜欢贪点小便宜。 但最多也就蹭点别人的零食,雪花膏,洗发水,头油啥的。 偷倒点别人打好的热水。 有时候借了东西会忘了还。 演出的时候,把公用的化妆品,悄悄的倒进自己准备好的小瓶里。 看到服装间有好看的绸带头绳假花啥的小配饰,偷偷留下。 节假日聚餐的时候,她会想办法多抓几把糖果放自己兜里。 有时候排练晚了,饿急了,偶尔也会去文工团食堂,后厨那边的自留地里,顺上一两个黄瓜西红柿之类的当夜宵。 但这些,都是小事。 最多算是思想觉悟不够高。 不至于上升不到原则问题。 她虽然嫉妒温乔,但从未想过用这种阴招。 而是憋着劲的,想从实力上赢回来。 肖红艳久久的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深邃、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半晌,她身体往后靠了靠。 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和失望。 说道。 “行了!芳芳,你先回去吧!” 刘芳芳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肖红艳这么说,就代表没有完全给她定性。 领导还是相信她的。 她敬了个军礼,推门出去了。 肖红艳看了眼林梅。 “你怎么看?” 林梅叹了口气。 “应该不是她。” 虽然她刚才语气严厉,咄咄逼人。 但只是为了给她点压力。 刘芳芳进团六年了,是个老兵了。 她的性格,团里都知根知底。 身上的小毛病是不少。 爱占便宜,争强好胜,喜欢出风头。 但只能说个人私德有亏,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业务上刻苦,从不偷奸耍滑。 最重要的一点,她对舞台非常的有敬畏心。 从未出过任何原则性的问题。 上次的舞台事故,也是事出有因。 并不全是她的错。 温乔才进团两个月。 两人之间能有多大仇,多大怨。 这种恶意破坏,性质极其恶劣的行为,需要极大的恶意跟狠毒。 而且,她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是做不出来的。 肖红艳认同的点了点头。 刘芳芳心心念念的就三件事。 入党跟提干,另一个是嫁人。 拿这些赌咒发誓,看来也是被逼急了。 而且,她的兵她了解。 刘芳芳确实不像是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 她的确是肚子不舒服,去了好几趟厕所。 这一点,倒是有人可以给她作证。 至于她肚子疼为什么不去找军医,这一点,就算刘芳芳藏着掖着不说,她也知道。 估计是担心自己被换掉。 倒是也说的通。 就是随身带着止泻药这一点,有些问题。 团里的姑娘有的也会带药,但她们带的都是止疼药。 有时候,汇演的日期正好跟她们的小日子碰上了。 演出前,吃上一片。 文工团里的文艺兵,尤其是舞蹈队的,小日子就没几个正常的。 训练强度大,每个月的那几天,都是靠意志硬扛。 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请假。 怕被说娇气,怕被批评思想觉悟不高,怕给集体抹黑。 肖红艳就是从舞蹈兵过来的,她最清楚。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革命事业不分男女。 任何时候,都不能怕苦怕累。 所以,每次演出,赶上这个的,兜里都会备上几片止疼药。 熬过演出就好了。 但,带止泻药的。 刘芳芳还是独一份。 不过,这说起来,也没什么。 团里确实没有规定不能带止泻药。 或许,这是个巧合。 就是有点太巧了。 她偏偏在那个时间肚子疼,还去了一趟化妆间。 而温乔的鞋子,就恰恰在那个时候被人破坏了。 刘芳芳确实有着最大的嫌疑。 她们已经询问过所有人。 那天去参加演出的。 只有刘芳芳一个人那个时间段出去过。 别人都有在场的证明。 这下,可麻烦了。 难道是有敌特溜进文工团后台,想破坏这次的演出? 那他为啥只破坏温乔的鞋子? 只因为,她是主角吗? 真要想破坏演出,动作不应该这么轻啊。 只是划坏一双鞋子,能影响什么呢? 温乔真要上不了台,她们也有备选方案。 至于舞台事故,以温乔的机智跟反应能力。 说不定她自己就能化解了。 不管怎么推理,这场恶作剧都像是针对温乔的。 不像是敌特所为。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文工团集体大会,气氛庄重而微妙。 于团长站在台上,首先肯定了这场国庆献礼演出的圆满成功。 赞扬了全体同志的努力。 接着,她话锋一转。 “前一段时间,团里发生了一起恶劣事件。” “虽然经过调查,目前还没有最终定论,但我相信,水落石出是早晚的事。” “这也充分说明了,我们的思想建设工作还存在死角,个别同志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但是!” 于团长声音提高,充满了力量。 “乌云遮不住太阳,在困难面前,我们温乔同志表现出一名优秀的文艺战士,应有的坚强意志跟高超的专业素养。” “她临危不乱,克服困难,圆满完成了演出任务。” “这种戏比天大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于团长讲完话,接着,陈政委上台。 宣读嘉奖令。 “为表彰温乔同志在国庆献礼演出中的突出表现,跟一贯优秀的品质,经团党委研究决定,并报上级党委批准。” “给予温乔同志全团通报表扬!” “批准其提前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预备党员。” “将其列入提干苗子,重点培养!”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温乔站在台上,接受荣誉。 昨天,团里的领导找她谈话了,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她。 说是怀疑敌特搞破坏。 团里的人全都查了个遍,都没有嫌疑。 也提到了刘芳芳,说她虽然有作案时间跟作案动机。 但证据不够充分。 这只能构成怀疑的基础,不能证明行为的发生。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更没有刘芳芳的有罪供述。 所谓疑罪从无。 团里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随便冤枉自己的同志。 但团里又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如果这件事让公安出面,那就会人尽皆知。 无论结果如何,军区跟文工团的声誉都会严重受损。 最好的方法,只能是放在文工团里慢慢的调查。 内部处理。 不要对外泄露一丝一毫。 但温乔的确受了委屈。 这种高规格的表彰跟奖励,既是补偿,也是封口费和安抚剂。 温乔心里清楚,这件事肯定是沈月如在背后搞的鬼。 刘芳芳只是她放出来的烟雾弹跟替罪羊而已。 但她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指认她。 不过呢,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提前入党是巨大的政治肯定。 至于提干苗子,那就更难得了。 而且,领导直接在大会上宣布,这是略过了群众评议环节,组织上直接拍板。 只需要等待上级下达干部指标,宣布任职命令。 她的身份就从战士转为军官了。 至少也是个排级。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第138章 对峙 沈月如在台下鼓掌,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看似在替温乔高兴。 但此刻,她的内心早已被嫉恨浸透。 凭什么? 凭什么温乔因祸得福? 入党,提干。 这些她都还没得到。 温乔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同时,她心里有些疑虑。 这件事,她设计的几乎天衣无缝,专门把刘芳芳推出去当替罪羊。 为什么组织上没有给她定罪? 这个年代可没有监控,刘芳芳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 事实也清楚。 这不应该啊。 真的,好可惜啊。 不过,刘芳芳还算聪明,交代的过程中,没有提到她。 也不枉她之前在刘芳芳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钱票。 坐在一旁的刘芳芳也高兴的鼓掌,不过,她不是为了温乔。 只是为她自己。 为她自己终于洗清了嫌疑而开心。 虽然这件事很有可能最后不了了之,但她嫌疑人的污名,至少被洗清了。 散会后,队员们三三两两的议论开了。 “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可不!咱们要是碰到鞋子被毁这种倒霉事,演出肯定砸锅,前途也完了。” “是啊,人家温乔倒好,因祸得福,这又是表扬又是入党提干的,这运气,真是好。” “谁说不是呢?感觉什么坏事到了她那儿,都能变成好事。” “对呀对呀!你看上次汇演,刘芳芳那次,她不就得了优秀标兵。”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可不是啊!咱们怎么就没这运气呢!” “可别!这种霉运谁想要谁要,我可没有这种化险为夷的能力跟运气!” 几个舞蹈队的队员虽然心里酸不溜秋的,但心里还是服气的。 谁也不想摊上这种倒霉事。 不是每个人,都有温乔那么好的运气跟那么强的临场应变能力的。 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羡慕也没用。 她们也只能在背后酸上几句而已。 入党跟提干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大部分的文艺兵在团里干了好多年,也没能提上干。 最后年龄大了,只能灰溜溜的退团转业了。 都是命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表彰大会刚结束,排练厅后面的榕树下。 这是两人第二次对峙。 温乔没有任何迂回,单刀直入。 “那件事,是你的干的吧。” 这不是疑问,是肯定的指控。 沈月如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慢慢的向上扯开,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充满挑衅的笑容。 她悠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鬓边的碎发。 自从上次两人打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编过辫子,而是学着温乔盘成了发髻。 她慢慢悠悠的开口。 “是我干的呀。” 她拖长了语调,表情满不在乎。 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警惕的挪了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才双臂抱胸,下巴微扬,眼里是全然的得意。 “可是,温乔,你有证据吗?” “你去告我呀!” “去跟团长说呀!” “去跟苏雅琴说呀!” “看看她是相信你的凭空臆测,还是相信我这个宠爱了十八年的乖女儿?” “对了,你还得谢谢我呢!” “要不是我,你怎么能因祸得福?” “又是入党,又得提干的。” “你是不是得包个红包谢谢我呀!” 温乔看着她那副嚣张得意,有恃无恐的表情。 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淡定。 她没有愤怒,只是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等沈月如笑完,她才缓缓的开口。 “你说的对,我现在没有证据,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沈月如,就算你做的再天衣无缝,但只要你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你最好祈祷,别有一丁点的把柄落在我手里。” 沈月如笑了笑,声音轻柔。 “那你就去找证据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找你的那个陆大团长去帮你啊?” “啧啧!可惜了!” “刚才会上,团长可是下了封口令了呢!” “你要是不怕违反纪律,你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你的陆大团长好了。” 温乔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说废话。 “让开,好狗不挡道。” 声音里全是毫无掩饰的厌烦。 沈月如被她的话给激怒了。 “温乔,你少在这里得意!” 她话音一转。 “苏雅琴临走前,劝你跟陆晏沉分手了吧?” “看你现在这样,肯定没听进去吧?” 温乔脚步一顿。 冷哼一声。 “你以为,就凭一个苏雅琴,就能阻碍我跟他处对象?” “我跟陆晏沉是组织上介绍的,就算她反对又怎么样?就算整个沈家反对,又能如何?” 沈月如假惺惺的。 “哎哟,温同学,这次你真的误会我了!” “我可真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 “那全是苏雅琴一个人的想法。” “你还不知道吧?” “她还专门找了于团长,想要把你调回总政呢!” “可惜,于团长没同意。” “不过呢,她这次,是真的为了你好。” 温乔轻嗤。 “为了我好?” “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苏雅琴为了拆散她跟陆晏沉,还真是什么招都用上了。 沈月如一副掏心掏肺的神情。 “苏雅琴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妈,怎么会害你呢!” “看在同学室友一场的份上,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 “你最好听她的,早点跟陆晏沉断了。” “这对你,对沈家,都好。” 她顿了顿,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阴森森。 “不然,到头来,等你发现,你现在要拼命维护的一切,根本就是个笑话的时候。” “哭都来不及。” “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把每次的跟头栽成青云路?” 温乔蹙眉。 “你什么意思?” 沈月如说完立刻后退一步。 “我没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劝你想清楚。” “不过呢,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以你的性格,怕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虽然呢,陆晏沉是这本书的男主,但是现在,他钟情于你,我的确没办法。” “但,这本书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优秀的男人。” “既然他不喜欢我,那我换一个就是了。” “路淮舟就很不错。” 沈月如顿了顿,语气倏然变得阴狠。 “既然,你已经把男主抢走了,也不想跟他分手,那就请你,专一一点。” “我还是要警告你,如果你敢再去勾搭路淮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完,沈月如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 第139章 不对劲 温乔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皱眉。 沈月如今天的态度,格外的奇怪。 以她对沈月如的了解,沈月如可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 在现代的时候,沈月如暗恋了路珩整整三年。 虽然她未曾宣之于口,但寝室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不管是在学业上还是情感上,她都是相当执着的。 甚至是执拗的。 怎么这会说放弃就放弃了? 这不太对劲啊。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而且,沈月如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那种笃定的,看戏般的语气,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叫根本就是个笑话? 说得好像她跟陆晏沉在一起,就是跳了个大火坑似的。 苏雅琴这么说,她可以理解。 但沈月如这么说,她就不能理解了。 陆晏沉身上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家庭政治背景问题。 但明年大运动就要过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拨乱反正,回到正轨。 怎么说都是一条康庄大道,怎么就是黑道了呢? 她听得出来,沈月如的语气不是嫉妒。 是真的觉得,跟陆晏沉在一起是个坑。 那种幸灾乐祸的口气,溢于言表。 温乔直觉上有一种被蒙在鼓里,仿佛命运被他人窥视跟嘲弄的感觉。 但她又找不到原因所在。 温乔无比的后悔,为什么当初看书的时候,晕的那么早,没把那本书看完再晕。 导致她现在这么被动。 她虽然把这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但她也知道,有些剧情,肯定还是要按照书里原本的轨迹走下去的。 她所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命运。 至于书里其他人的,她不知道后续,也无法提前去干涉。 温乔一直知道,沈月如作为这本书的作者,享受着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 尽管她脸上的恶毒乐趣一闪而过,温乔还是捕捉到了。 就好像,她亲手给敌人埋下了一个毁灭的引线。 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更猛烈的风暴。 而且,这件事还是跟自己有关的。 温乔左思右想,也没找到答案。 算了,不想了。 多思无益,徒增烦恼。 何必在这里内耗自己。 十月初的羊城,空气里还浮动着暑气的小尾巴。 文工团食堂的后厨,像个巨大的蒸笼,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油香气和蒸汽的氤氲。 田胜男就站在这一片氤氲的热气里,身上穿着崭新的还带着折痕的军装。 与周围沾着油污的灰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角落里是两大筐等着处理的冬瓜。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没有排水渠潮湿的土腥味,也没有橡胶林里那种辛辣的植物气息。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烟火味。 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悸动。 这感觉太熟悉了。 当年她曾经在国营饭店当过帮厨。 那里,是祖父跟父亲掌控的弥漫着高级油脂跟锅铲的战场。 这里,气味相似,底蕴却完全不同。 田胜男迅速的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不是那种柔美,而是长年累月跟铁锨锄头,打交道磨砺出来的力量。 家里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像是一把钝刀。 她空有一身技艺跟力气。 却只能在农场的大灶前,偶尔为知青们露一手,换来几声惊叹,随后便是更深的落寞。 她系上白围裙,迅速刷洗着油腻的锅灶嗯餐具,动作干脆利落。 没多大会,这一摞餐具全都清洗完。 又烧了一锅开水,挨个的烫了一遍,消毒完毕。 干完这些,她又把后厨的地面,灶台的油污都清洁了。 连下水道的残渣都冲洗的干干净净。 最后,她走到那两筐冬瓜面前。 在别人看来,需要两个人抬的大筐,她单手一抠,一手一个,轻轻松松的就给拎了过来。 这举重若轻的姿势,让旁边刚费力搬完一个大冬瓜的老炊事员,看的目瞪口呆。 接着,田胜男菜刀入手。 不是家里那种飞薄雪亮的专用刀,而是后厨常见的厚重方头刀。 沉甸甸的,刀柄还有些糙手。 但就在指尖触到刀柄的时候,某种沉睡的记忆苏醒了。 只见田胜男左手扶住冬瓜,右手刀光一闪。 快、狠、稳、准。 厚重的刀身仿佛在她手里没了重量。 她贴着瓜皮滑入,发出轻快的沙沙声。 宽厚的冬瓜皮如卷轴一般展开落下,露出清白细腻的瓜肉。 去瓤,刀尖灵活一旋,那些绵软的瓜瓤变听话的脱离,干净利落。 “哆哆哆.......” 刀刃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均匀沉稳,带着奇异的节奏。 每一片冬瓜的厚度,几乎分毫不差。 田胜男心中有些酸楚,这些年的知青岁月,她以为骨子里那点关于厨艺的念想,早已被磨平了。 仅仅是切着最普通的冬瓜,那份根植于骨子里的热爱与技艺,便如同遇水的枯木。 悄然复苏。 起初,这声音只有靠近她的那位老炊事员停下来,盯着她看。 他原本也在费力的削着冬瓜,那唰啦唰啦的声音渐渐地停了。 他微微张着嘴。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准头,这力量,这速度...... 绝不是一个生手能有的。 窃窃私语声像是水波一样,从她身边缓缓荡开。 “喂,你看那个新来的...” “我的娘哎,这刀工,比老王还利索吧?” “她不是知青吗?” “咋像是在厨房干了半辈子似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钻进了炊事班班长洪建军的耳朵里。 他刚指挥人搬完几袋面粉,正拿着旧毛巾擦汗,闻声皱眉望过来。 他当初接到通知,说有个知青调过来,当时心里就犯了嘀咕。 文工团食堂后厨明明不缺人,怕是军区里哪个领导塞进来吃闲饭的关系户。 洪建军已经做好了,需要多照顾一个累赘的准备了。 可当他看到田胜男的动作,跟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冬瓜时。 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顿住了。 他是行家,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 那举重若轻的力量,精准无比的刀工。 对食材跟工具都是绝对的掌控感,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是真功夫啊。 连他自己,都未必能轻松的,连续的处理这么多冬瓜。 厨房里的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头的活计。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新来的女兵身上。 ------------ 第140章 故人重逢 洪建军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声音不自觉的放缓了许多。 “田胜男同志?” 田胜男闻声停下刀,抬起头。 看到洪建军,眼神掠过一丝慌乱,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下意识的挺直腰板。 “到!” “班长,您吩咐!” 洪建军指着这些冬瓜。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这可不是知青点的大灶能练出来的。 田胜男犹豫了下,说道。 “我祖父跟父亲都是国营饭店的主厨,没有下乡之前,我在里面做过一段时间的帮厨,也掌过勺。” “做得多了,就练出来了。” 洪建军神情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好!太好了!” “咱们文工团炊事班,这回可是真的来了个宝贝疙瘩啊!” 他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洪亮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都愣着干什么?” “赶紧干活!马上就到饭点了!” “中午让田同志掌勺,炒个大锅菜,大家都跟着学学!” 别的先不说,她这一把子力气跟精湛的刀工,比后厨的男同志就强上不少。 至于厨艺,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厨房里嗡的一下热闹起来。 先前那些或怀疑或轻视或不屑或不服气的目光。 此刻全都变成了好奇跟佩服。 田胜男站在目光中央,脸上有些发烫。 对灶台的热爱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认可,噗的一声,悄悄点燃了。 她对温乔更加感激,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能给她丢脸。 午饭时分,文工团食堂人声鼎沸。 刚结束排练的文艺兵们带着疲惫与饥饿,说说笑笑的涌入。 窗口前排起了几条长龙,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田胜男被洪建军特意安排到了打菜窗口。 只经过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已然成了炊事班的团宠。 要力气有力气,要刀工有刀工,要技艺有技艺,要天赋还有天赋,人还朴实能吃苦,任劳任怨。 这样的全能人才上哪里找去。 洪建军有意栽培她,让她熟悉各个环节。 尤其是在尝过她的手艺之后,赞不绝口。 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田胜男神情有些激动,手里握着长柄勺子,给每一位同志打菜时都力求公平。 一勺下去,不多不少。 她一心二用,目光不停的扫视着排队的人群,心脏在胸腔里微微加速跳动。 她在找一个人,那个将她从泥泞的排水渠边,从仿佛望不到头的知青岁月里,把她捞到这片充满烟火气天地的人。 温乔。 终于,她在队伍的中后段,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乔穿着整洁的军装,正和身旁的同伴轻声说着什么。 嘴角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 队伍一点点前进,终于,温乔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放在了面前的饭菜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打饭的人,只是习惯性的将饭盒递了过来。 声音温和。 “支竹羊腩、咸鱼茄子煲、蒜蓉炒菜心、家常豆腐,再来一个甜水。” “麻烦同志了。” 田胜男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神情激动,千言万语的感谢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饭盒接过来。 像对待其他同志一样。 舀起一勺大锅菜,但手腕落下时,却暗中加了一份巧劲。 只见勺底隐隐的沉入菜盆,舀起满满一勺,里面全是扎实的羊腩,几乎没有支竹。 打米饭时,用力将丝苗米压实,看起来跟别人没什么不同。 但却足足有两倍的分量。 做完这些,田胜男飞快的抬眼。 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同志...这些...够,够吗?” 温乔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抬起眸子。 就看见戴着一个卫生口罩的短发女同志。 当她的目光对上那双紧张、激动跟开心的眼睛时。 心中瞬间也迸发了巨大的喜悦。 她还以为田胜男要过两天到呢,没想到今天就提前到了。 温乔瞬间露出了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 “够了,谢谢你,同志。” 这是田胜男的工作时间,后面打饭的队伍还很长,不适合多说。 温乔朝着她点了点头,端着盒饭走了。 田胜男看着温乔端着那盒特殊的饭菜离开,她偷偷地,满足的松了一口气。 继续为下一位同志打菜。 温乔看着饭盒里压的结结实实的米饭,有些失笑。 她一口就吃出来了,这些菜里面,只有支竹羊腩是田胜男的手艺。 羊腩酥软烂滑,颤巍巍的裹着汤汁,入口即化,一点膻味都没有。 支竹绵软丰腴,将羊腩的精华、酱料的浓香悉数吸纳。 咬下去的瞬间,醇香鲜美。 这味道,真是久违了。 羊城的十月,夜风终于带来一丝秋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溽热。 文工团宿舍旁榕树下,田胜男站在阴影里,提着一包点心。 这两块金黄的鸡蛋糕,是她耗尽心思的献礼。 食材都是找洪建军特批的。 结束了一天的繁重的工作,她在后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仔细的搅拌、烘烤,生怕火候过了还是少了。 她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温乔才好。 她本来想给温乔买点礼物,但奈何囊中羞涩。 她在知青点待了这么些年,每次都是满工分,但她实在是在太能吃了。 别说攒钱,能把肚子填饱就不错了。 是温乔,还有她的对象,那位叫陆晏沉的团长。 把她从那片看不到头的泥潭里拉出来,给了她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安身之所。 这份恩情,太重了。 她的休息时间跟温乔完全不同,白日里根本没有重叠的时候。 尤其是她刚来,更得兢兢业业。 也只有晚上熄灯前,才有点时间,能见她一面。 于是,她就在这渐深的夜色里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小路尽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跟低低的谈话声。 温乔跟陆晏沉并肩走着,她歪着头不知道跟男人说了什么。 陆晏沉专注的听着她说话,身姿依旧笔挺,步伐沉稳,只是在这清冷的夜色里,男人侧脸的线条柔和,神色透着一丝温柔。 田胜男在心中感叹。 真是一对璧人。 她远远地看着,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陆晏沉清冷的视线就毫无预兆的扫了过来。 田胜男被男人强大的气场吓了一跳,瞬间被钉在原地。 ------------ 第141章 离别 温乔见状,顺着陆晏沉的视线看过来。 见是田胜男,脸上略过一丝诧异跟惊喜。 “胜男姐?” “你怎么在这里?” 陆晏沉的目光也落在田胜男身上,平静无波,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慌乱将油纸包的点心递过去。 不敢直视陆晏沉。 “乔乔,陆团长。” 她的声音有些磕巴。 “我...我亲手做了小点心,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食材是我自己买的,没有占公家的便宜。” “我想...谢谢你们。” “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 她词汇匮乏,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感谢。 但那份朴拙的真挚,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温乔接过油纸包,鸡蛋糕的甜香隐隐飘出来。 看着田胜男黑瘦的脸庞。 心里顿时被一股暖流和微微的心酸填满。 她拉住田胜男有些微凉的手。 “胜男姐,等好久了吧?” “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下次别这样了。” 鸡蛋糕在这个年代算是金贵的东西了。 田胜男什么条件,温乔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点心分量不重,但她的心意重千斤。 温乔说完,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陆晏沉立刻会意。 “田胜男同志。” 田胜男闻声,立刻挺直了脊背,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 “调动工作,是组织的决定,符合程序。” 他先定了基调,然后目光扫过鸡蛋糕。 “你的感谢,我们收到了。” “以后把精力放在提高厨艺上,做好本职工作,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感谢方式。” 温乔笑盈盈的。 “好了,胜男姐,东西我们收下了,你快回去吧!” “马上熄灯了,路上小心点。” 田胜男如蒙大赦,像是完成了一份心事,重重的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乔乔,谢谢陆团长。” 哎呀妈,乔乔这对象的气场也强大了,吓得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转身,几乎小跑的离开了,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温乔伸出手在陆晏沉胳膊外侧轻轻拧了一下。 随即抬眸,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这么严肃干吗?” “你以为谁都是你手下的兵啊!” “胜男姐就是个实心眼的姑娘,想表示一下感谢。” “看你把她吓得!” 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温乔拧他的劲,跟挠痒痒似的。 陆晏沉也不知道那姑娘为啥怕她。 他无奈道。 “我...平时就这样。” 温乔当然知道他平时就这副冷脸。 也没打算真的跟他计较。 文工团宿舍周围一片静谧。 两人走到文工团宿舍不远的那棵大榕树的阴影下。 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一股离愁弥漫了上来。 明天天不亮,陆晏沉就要带着队伍出发,前往野外基地,参加秋季全军大比武。 这意味着分离,也意味着,两人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面。 “这一去...要多久?” 温乔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卷着长裙的飘带。 “看演习进度,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多月。” 陆晏沉顿了顿。 目光牢牢的锁在温乔低垂的眼睫毛上。 “野外条件艰苦,通讯不便。” “我知道。” 这里不像是现代,交通通讯都发达的很。 野外基地见面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可以打个视频电话过去,好歹能慰藉一下思念。 在这里,跟失联没区别。 她既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只能干等着。 温乔鼻尖有些发酸。 “你自己注意身体。” 陆晏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顿了下。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看了眼温乔身上的布拉吉。 补充了一句。 “天凉了,要注意加衣服,不要...穿这么单薄。” 这对他来说,已是极为难得,带着温情的嘱咐了。 温乔难得没有反驳。 乖巧道。 “嗯,知道啦。” 离别在即,温乔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拌嘴上。 月光被稀疏的叶片剪碎,洒在陆晏沉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惯常的清冷里,此刻掺入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柔和。 常规的叮嘱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严格来说,两人正式处对象满打满算,也就才一个月的时间。 但温乔对他的存在已经习惯了。 而且,这个年代,陆晏沉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他不在身边,温乔总觉得不安心。 温乔贴近一步,仰着小脸,望着面前的男人。 眼睛一眨不眨,将他的眉峰,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都刻进脑海中。 好在未来见不到他的日子里,一遍遍的反复描摹。 她将万般不舍,都灌注在目光里,像是温热的网,细细密密的缠绕着他。 带着无尽的眷恋跟不舍。 陆晏沉站的笔直,面色虽然平静,但内心却波澜起伏。 看到温乔眼中的不舍,他有一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想用指尖抚平她眉间的轻蹙。 温乔又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要贴上他。 然后,她闭上眼睛,微微嘟起红唇。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她在索要一个告别吻。 陆晏沉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几乎是本能的,警惕的仔细扫了一下四周。 树影婆娑,远处路灯昏暗,并无他人。 他能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虽然,两人上次有过这样一次亲密的接触。 但那次是在私密空间。 这里是公共场合。 这太逾矩了,也太危险了。 尤其是他作为独立团的团长,明早即将带队出发。 任何一点出格的行为都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应该立刻后退,应该用严肃的语气告诉他。 别胡闹。 可是... 温乔的眼睛紧闭,像是全身沉浸在这种交付的姿态里。 长长的睫毛像是被惊扰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红唇娇艳,呼吸清浅,温热的气息微微拂动。 身上那一丝软香,更加明显。 陆晏沉咽了一下干涩的嗓子。 迅速的,近乎仓促的向前倾身,薄唇如同蜻蜓点水般,极其轻柔的在她的唇瓣上印了一下。 一瞬即分,快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温乔感觉到了。 男人的薄唇染着烫意,又带着一丝冷濯的味道。 陆晏沉迅速退回到安全距离。 耳根泛着红晕。 喉结滚动了几下。 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 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 “快回去吧,马上熄灯了。” “等我回来。” 温乔嗯了一声。 突然踮起脚尖,飞快的带着点标志意味的,张口轻轻的含住了那滚动的喉结,用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嗯...” 陆晏沉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极具磁性的闷哼。 这出乎意料的袭击,让他身体紧绷。 温乔撅着嘴。 “做个记号。” “要记得想我。” “用力的想。” “晚安。” 温乔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一步三回头。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宿舍拐角。 陆晏沉这才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喉结,那里明显留下了一个湿润的,细微的齿痕。 他只觉得那个印记仿佛带着一团火,迅速蔓延到全身。 直到熄灯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陆晏沉深吸了秋夜的凉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这才转身。 迈开大步,融入夜色。 背影依旧挺拔,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惦念跟牵挂。 ------------ 第142章 出发 次日一早,部队准备开拔。 这次军区大比拼的地点,定在了几百公里外的,粤北韶关地区的南岭山脉深处。 那里,山高林密,溪流纵横,是军区著名的野外战术基地。 军区将在完全模拟实战的环境下,进行为期月余的攻防对抗。 整个独立团都整装待发。 “报告!” “进来。” 陈平推门进来。 行了个军礼。 “团长,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陆晏沉点了点头。 刚想开口。 陈平突然凑近一步,盯着陆晏沉喉结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印记。 语气瞬间充满了紧张跟关切。 “团长!” “您的脖子咋啦?” “是毒虫子给咬了吗?” “我这有清凉油。” 说完,陈平就要往口袋掏。 陆晏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遮一下,但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欲盖弥彰。 手僵在半空,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窘迫。 “没事。” 陆晏沉的声音有点发干。 “不小心碰的。” 这个解释,苍白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碰的?” “怎么碰的?” 陈平一脸疑惑的开口。 就在这时,秦大海推门而入。 “晏沉,准备好了没?就等你发话了!” 话刚说完,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屋内有些微妙的气氛。 陈平拿着风油精,神色焦急。 陆晏沉则是一副罕见的尴尬模样。 秦大海一眼就瞧见了,他脖子上那明显的红印。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眼里闪过极度了然跟戏谑的光芒。 他可是听说了,这两人的感情蜜里调油似的。 秦大海笑的一脸暧昧,眼睛别有深意的,在陆晏沉的喉结上,瞄了又瞄。 “啧啧啧。” “真羡慕啊!” “晏沉,不是我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你跟温同志处的这么好,直接打结婚报告得了!” “我爸就等着你的报告呢,只要你递上去,他保准立刻签字。” 陆晏沉凉凉的睨了他一眼。 秦大海毫不在意,一本正经的对陈平说。 “小陈啊,你们团长这伤啊,是特殊战斗留下的,你这清凉油可不管用。” “这叫...嗯...光荣印记。” “明白不?” 陈平不明所以。 秦大海摆了摆手。 “行了,你别管了,先出去吧!” 陈平虽然没搞懂,但秦大海发话了,他只好挠了挠头,满腹狐疑的应了声是。 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秦大海再也憋不住。 走过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陆晏沉的肩膀。 笑的促狭无比。 “行啊!陆大团长!” “这出发前夜的狙击战,打的挺激烈啊!” “真没看出来,咱们温同志看着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下嘴够狠啊。” 陆晏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一把往上拽了拽军装的领子,试图遮住那个惹祸的印记。 低喝道。 “胡扯什么!” 路淮舟此刻也推门进来。 抬眸间也看见了陆晏沉脖子上,那个淡红色的印记。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仿佛被那个小小的印记刺痛了。 脸上温和的笑容凝固了几秒,就立刻恢复了常态。 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的说道。 “该出发了。” 陆晏沉点了点头。 “好。” 秦大海看见路淮舟,也不再继续打趣了。 虽然路淮舟神色如常,笑容温润。 但刚才他那一瞬间的黯淡跟苦涩,遮都遮不住。 秦大海心中叹了口气。 都是痴情的人啊。 文工团的礼堂。 今天是温乔的入党宣誓仪式。 房间前方悬挂着鲜艳的中国共产党党旗,红底黄徽,耀眼夺目。 于团长、陈政委以及其他的党委委员都到场。 政治部的人专门派了汪学兵来领誓。 温乔穿着整洁军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情庄重肃穆。 于团长先是简要的做了个汇报,宣布发展新党员。 随后,在场全体正式党员,进行表决。 表决通过后,最核心的环节到来。 汪学兵走上前,与团里领导一起站在党旗旁边。 他神情严肃。 “请宣誓人温乔同志,面向党旗,举起右手。”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汪学兵倒是没再来找她的麻烦。 但每次宣传文件,都死死的盯着她。 温乔也特别注意,生怕被他抓到把柄,课上认真了很多。 虽然,温乔不想让他当她的领誓人,但这是政治部派来了,她也没办法。 温乔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庄严的举起右手,握紧拳头。 目光无比坚定的凝视着党旗。 汪学兵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依然很心动。 他是真的没想到,短短时日,她不仅马上要入党,还成了干部培养对象。 这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以前,他只觉得温乔的外貌条件优越,身材也有料,娶回家暖床很不错。 后来,他妈说温乔胯太窄,怕是将来不好生养。 而且,他妈还打听到温乔是从知青选拔进来的,虽然家里是京市的。 但条件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但凡有点条件的,谁会让自己亲闺女跑到千里迢迢的地方下乡插队。 找个离家近的知青点多好。 正好温乔言辞义正的拒绝了他,选择了那个反动派的孙子。 尽管汪学兵不甘心,但也只能放弃了。 政治部派他来当这个领誓人,没想到是温乔。 他突然有点怀疑,温乔真的是没有一点背景吗。 如果没有背景,怎么会来了几个月,又是入党,又是提干的。 他可不相信。 汪学兵推了推金丝眼眶,逐句领读誓词。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温乔跟读,她的声音清晰有力。 “...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在这一刻,温乔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重量。 宣誓完毕,于团长等领导依次跟她握手,表示祝贺。 温乔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党员。 ------------ 第143章 思念 散场后,领导们陆续离开。 汪学兵走了过来,热切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伸出右手。 “温乔同志,祝贺你!” 温乔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汪学兵代表的是政治部,还是她的领誓人。 她不好拂他的面子。 按照部队礼仪,握手该是轻触即分。 温乔也只是想装装样子就拉倒了。 可她的手刚碰到汪学兵的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对方握住了。 掌心的力量骤然收紧,他的指尖甚至是刻意摩挲过她的指缝,这一握,竟然好几秒都不松手。 温乔胸腔的怒火蹭的一下烧了起来,本能的想抽回手,但又顾忌这场合的庄重,只能暗暗用力挣扎了一下。 谁知道,汪学兵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抗拒,一直不松手。 轻声说道。 “温同志,你是团里的骨干,组织上对你期望很高!” “思想上的进步要时刻不能放松。” “这样,一会你跟我回办公室,做一下思想汇报!” 温乔使劲甩开他的手,力道大的让汪学兵踉跄了一下。 “谢谢组织的认可,也谢谢汪干事的关心!” 她后退了一步,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却依旧压着分寸,给他留了脸面。 “但,汪干事,部队里的礼仪讲的是尊重!” “不是你这样的没轻没重!” “刚才你带领我宣誓时说过,对党忠诚,作为领誓人,更应该以身作则。” “时刻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风!” “你这样的握手方式,让我对你作为党员的严肃性跟纪律性产生了疑问。” “我希望这只是你的无心之失。” “否则,我认为这与我们刚刚宣誓的忠诚跟纯洁是相悖的。” 温乔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还未离开的几个老党员听清楚。 汪学兵神色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温同志,这全是误会!” “我这是出于对革命新同志的热情跟鼓励。” “是阶级感情,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们是革命同志,握手是表达革命友谊嘛!” “刚宣誓完毕,我心情很激动,就持续的时间长了一点。” “这完全是出于对党组织的热爱,看到新鲜血液的激动!” “绝对、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说完,他转向周围尚未散去,已经投来好奇目光的老党员,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 “哈哈,看来我是对革命工作太热情了,让新同志产生了误解。” “这说明温同志原则性强,警惕性高!” “这恰恰是我们作为一个党员需要的品质!” 说完,他有些心虚的推了推金丝眼眶。 “那个,温同志,思想汇报就改天吧!” “我现在,要先去政治部汇报你的宣誓情况。” 他朝着温乔还有几个老党员点了点头。 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出了礼堂,抹了下脑门的汗水。 温乔这朵玫瑰,美的惊心动魄,却满身尖刺丛生。 他每次接近,都要被狠狠地刺一下。 也不知道,那个反动派的孙子是怎么摘下来的。 算了,文工团里钟情他的女同志那么多。 那个叫沈月如的,就不错。 听说还是从总政过来交流学习的。 虽然相貌比不上温乔,但也算不错了。 重点是那姑娘性子看起来很温顺,说话温温柔柔的。 每次他宣布文件的时候,这姑娘都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让汪学兵心里很是受用。 因为被揩油,温乔刚才激动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死娘炮。 龌龊男。 她现在特别需要男朋友的安慰。 如果陆晏沉在就好了。 可惜他不在。 都离开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羊城军区几百公里外的一座密林。 十一月的天气,岭南的群山褪尽了夏日的潮热与蓊郁,换上了一副深沉而冷峻的面孔。 大山延绵不绝,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溽暑的黏腻,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腐殖质和草木清香的寒意。 每到晨昏时分,山涧谷地升起了薄纱般的白色雾气,缠绕在密林间,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这里深沉,神秘,无人踏足。 然而,就在这山脚下,数百顶帐篷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基础科目跟专业技术竞赛,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最后一项。 也是重头戏。 战术对抗赛。 红蓝军实兵对抗,在指定的区域内,运用各种战术,进行攻防,侦察与反侦察斩首等一系列行动。 最终以达到战术目标的成都来判定胜负。 夜晚,静谧的山谷中。 指挥帐篷里。 中央悬挂着一盏明亮的汽灯,将铺着地图的桌子照的清清楚楚。 陆晏沉拿着一支铅笔,在地图上勾勒着作战计划。 许久,汽灯渐渐的熄灭。 陆晏沉只得放下铅笔,回到了行军床前。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下一片光辉。 陆晏沉却没有睡意。 他伸出手,从军装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薄薄的,用丝帕仔细包好的小方片。 粗粝的指尖,轻柔的打开丝帕。 里面露出了一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是抓拍的。 背景是军区礼堂的舞台。 灯光打的很亮,温乔穿着红色娘子的演出服,身形挺拔,舞姿定格在一个优美的旋转瞬间。 脸上带着演出时特有的,饱满而纯粹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能穿透相纸,照亮这昏暗的帐篷。 这是十一汇演那次,他在台下,看着温乔在台上熠熠生辉。 心潮澎湃。 演出结束后,他鬼使神差的找到了宣传科里相熟的干事。 含糊的以团里留作资料,鼓舞士气为由,要来了这张原本要刊印在解放军报上的照片。 宣传部的干事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很痛快的给了他。 陆晏沉把照片偷偷的藏了起来,没有告诉温乔。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从抽屉里拿出来这张照片,好平复内心澎湃的思绪。 陆晏沉的指尖,轻轻的拂过照片上明媚的笑脸,清冷淡漠的神色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一天紧绷的神经,这一刻,奇异的松弛了。 身上的疲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一个月了.....” 他无声的喃喃自语。 陆晏沉就这样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直到月光偏移,帐篷内渐渐暗了下来。 他才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眼神恢复了锐利跟坚定。 再次用丝帕将照片包好,动作郑重的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仪式。 然后,轻轻地,将它放回那个贴近心口的内袋。 这才躺下。 只是,那紧锁的眉宇间,似乎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种更为深沉,更亟待凯旋的力量。 为了肩上的责任。 也为了...... 能早日回去,见到她。 ------------ 第144章 归来 羊城军区文工团。 陆晏沉不在的这段时间,温乔的心情很是低落。 幸好,还有美食能慰藉她的心灵。 田胜男自从进了食堂,如鱼得水,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炊事班的团宠。 原因无他。 勤快能干,动作麻利,力大无比,最重要的是厨艺精湛。 肯吃苦,不娇气,眼里有活,手里出活。 还特别好学。 总围着大厨们,师傅长师傅短的请教。 那些负责洗涮配菜的小嫂子们,也喜欢她。 因为她乐于助人,谁忙不过来,她都会主动的搭把手。 还有那搬运卸货的,她一个人能顶上好几个壮劳力。 后厨的灵魂,终究还是在那几口大锅里。 但,田胜男站在灶前,掌控着那把重量级的铁锅铲时,才真正的展现了她的本事。 炊事班里分工明确。 女同志一般负责洗菜顺菜打菜之类的活计,最多制作一些面点。 一般不会上灶台炒菜。 倒不是性别歧视,是女同志力气都小,根本翻不动铁铲。 文工团食堂后厨里,那口直径至少一米五的铸铁大锅,是许多炊事兵的噩梦。 它沉实的坐在灶台上,仿佛一尊黑色的巨兽。 可这巨兽放在田胜男这里,却温顺的像只小猫。 现在,正值炒菜时分。 锅里是青菜混着油亮的肉片,少说也得大几十斤。 寻常壮实的男兵都需要稳扎马步,双臂紧绷才能勉强搅动。 田胜男却应对的轻松惬意。 她手腕一沉,小臂稍稍用力,然后,锅铲一撬,一送,一扬。 哗的一声,沉甸甸的菜肴被整个从底部掀起来。 均匀的被翻了个面。 热油与汤汁欢快的四溅,浓郁的香气轰然炸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把旁边的一个帮厨的炊事兵看的目瞪口呆。 忍不住啧啧称奇。 炊事班长洪建军最喜欢站在田胜男身边,看她炒菜翻菜。 “瞅见没?这就叫天赋!” “这力气,这手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祖师爷赏的!” 旁边和面的刘大姐笑着接话。 “可不!胜男炒的菜,火候透,味道匀!” 文工团食堂自从田胜男调来之后,悄然发生着变化。 开饭的号角一响,往日还算有序的队伍,如今总在几个特定的窗口前,挤成一团。 一个个的伸长脖子,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后厨那几个忙碌的身影上扫来扫去。 急切的分辨着今天的饭菜,有哪些是那个新来的女厨师炒的。 不可否认,田胜男炒的菜,就是比别人香。 同样的萝卜白菜,经她的手,就能炒出不一样的味道。 就算用的调料都是一样的,但她对火候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 能很好的锁住蔬菜的鲜甜,咸鲜适口。 然而,并非所有的菜都出自她的手。 后厨的几位炒菜师傅各司其职。 她一般只负责一到两个大锅菜。 想打到她的菜,成了一件需要运气跟眼力见的事。 在这一片的争夺战中,温乔最是淡定。 她不需要去分辨哪个窗口是田胜男的,也不需要在人群中争先恐后。 她每次都去人最少的那一个窗口。 无论是哪位师傅打菜,她的饭盒里,总会满满的打上几勺今日最佳。 而且,每次打饭的师傅,都会悄悄的塞到她手里一个旧的铝制饭盒。 那里面。 有时候,是一份晶莹剔透的冰糖炖梨水。 有时候,是一份暖融融的红薯糖水。 又或者是一碗酒酿冲蛋。 温乔知道,这些东西不显山不露水。 但都是田胜男最珍贵的心意。 饱含着她全部的感激跟守护。 凌薇薇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不用跟着那些女兵去挤,还能吃到可口美味的饭菜。 她对田胜男的好感度也直线上升。 田胜男每次来找温乔的时候,凌微微也会拿出自己珍藏的糖果跟小零食,开心的分享给她。 一来二往的,也都熟悉了。 温乔担心田胜男每天都给她开小灶,自己省吃俭用的,再营养不良。 每次都塞给她一大堆能抗饿的点心肉干香肠之类的。 都说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 但温乔她们一点没觉得。 三个人在一块,偶尔会聊聊食堂的菜色。 这时候,田胜男一般会拿个小本本。 把她跟凌薇薇爱吃的菜都记下来。 等到食材充足的时候,就会把那菜肴一一做出来。 田胜男也会提起以前的那些知青岁月。 凌微微呢,是羊城本地人,会说起羊城的那些好玩的好吃的。 反正,三个人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 温乔心中的落寞,被这两人驱散了不少。 为期一个月的军区大比拼正式结束,陆晏沉带领的独立团大获全胜。 温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她把饭盒一把塞给凌微微,扭头就往陆晏沉的宿舍跑去。 “微微,你先去吃吧,不用管我了,帮我把饭盒带回宿舍。” 凌微微举着饭盒在后面喊。 “乔乔,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 凌微微抱着两个饭盒,站在原地。 她也好想去看看秦大海。 但她没有这个勇气。 她可羡慕温乔跟陆晏沉了,两人感情进展神速。 没想到那个男人看起来清冷淡漠,克制禁欲的。 内心却火热的很。 居然能主动亲吻乔乔。 她跟温乔私下经常分享这些小秘密。 她也想体验一下温乔说的那种,灵魂都颤栗的滋味。 可惜,她跟秦大海,处对象都两个多月了,连手都还没牵上呢。 秦大海看起来一副热情开朗活力四射的模样,但,内里却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 在感情上,比她还内秀。 凌微微看着温乔跑远的背影,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 第145章 病危 温乔几乎是一路小跑到陆晏沉的宿舍。 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温乔面上一喜。 “晏沉?” 她轻声喊着,推开了门。 然而,屋内没有那个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只有他的警卫员,陈平。 他正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拿出陆晏沉的贴身衣物,仔细叠好,往一个半开的行军背包里装。 动作很是匆忙。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 “温同志?” 看到她,陈平神情明显慌乱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了。 温乔心微微一沉,那股雀跃的情绪瞬间冷却。 “陈同志,晏沉呢?” “他没回来吗?” 陈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团长在办公室,正在跟秦副团长交代工作。” 温乔闻言,一颗心放了下来。 她还以为陆晏沉在军区大比中受伤了呢。 不对啊。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啊。 温乔想着就问了出来。 陈平叠衣服的手顿住了。 他不知道怎么说。 团长下了封口令,在离开之前,不让他告诉温乔。 但他又不会撒谎。 温乔见状,心底起了疑。 “你要是不方便说,我去找你们团长问清楚。” 陈平赶忙叫住她。 支支吾吾的。 “那个...团长让我收拾一下行李,说要...回京。” “回京?” 温乔捕捉到了这个不寻常的词,疑惑的问。 “大比武不是刚结束吗?” “怎么突然要回京?” “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吗?” 陆晏沉离开京市这么多年,从未回去过。 除了任务,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陈平叠衣服的手顿住了。 他抬头,看着温乔充满关切跟不解的神色。 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温乔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着急的催促道。 “陈同志,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倒是快点说啊?” 如果真的是紧急任务,陈平不会是这个表情。 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吞吞吐吐的。 陈平有些纠结,虽然温乔跟自家团长打了恋爱报告,是全团人都知道的对象。 但,两人毕竟还没结婚。 她不能算真正的家属。 这件事,就算告诉她,她也做不了什么。 徒增担忧而已。 不过,按照他的私心,还是想告诉她实情。 团长这些年,一个人过的真的太苦了。 好不容易熬过来了,现在又出了这件事。 他纠结了片刻。 算了,还是告诉她吧。 这件事也只能瞒得住一时,她早晚都会知道。 陈平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不是任务。” “是...团长家里出了点事。” “团长的母亲...病危了。” 病危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的刺入温乔的耳中。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病...危?” “他的母亲现在在京市?” 如果她没记错,陆晏沉好像说过他的父母都在藏南边防。 陈平点了点头。 声音沉重。 “对,前些日子,已经从藏南军区医院转运到首都军区总医院了。” 当时电报发到羊城军区的时候,陆晏沉正在岭南指挥演习。 根本联系不到人。 已经耽误了好几天了。 也不知道这会怎么样了,团长还能不能来得及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温乔心中一沉。 藏区属于西部战区。 如果要转运危重病人,第一选择,应该是去川省的蓉城军区总医院。 这是距离最近,也是医疗资源最好的选择。 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转运到京市? 除非,他的母亲病的真的很重。 甚至可能无力回天。 但,这不对啊。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穿书七零,假千金被婆家团宠。 陆晏沉是独生子,家里的长辈就只剩下父母了。 如果沈月如把他的母亲写死了,将来还怎么被团宠? 还有,沈月如是这本书的作者,她是熟知剧情的。 这可是她未来的婆婆。 如果真的病危,为什么她无动于衷? 刚才温乔还看见,她跟刘芳芳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去食堂打饭呢。 难道,她真的彻底放弃男主了? 这些日子,沈月如没事就围着路淮舟打转。 有几次,还专门提着东西拜访了路淮舟的外祖家。 不仅如此,在众人讨论路淮舟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两家的渊源。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了。 两家关系匪浅,家里都默认了。 这下,连刘芳芳都嫉妒不起来了。 人家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算是白月光的存在。 而且,两人又过了明路了。 两家家长都支持赞同。 大家也算明白了,为啥沈月如能拿到交流的名额,原来人家不仅有后台,还带着任务来的。 照顾未来的对象啊。 原先那些不服气的人,这会也不得不放弃了。 她们本来就没希望,正宫娘娘都来了,这下彻底没戏了。 温乔心中十分的不解。 上次沈月如说要追求路淮舟,她以为是开玩笑的。 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男主。 可不像她的性格。 温乔心里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思绪。 但她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 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 一定要跟着陆晏沉回京市。 不然,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陈平见温乔愣神,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温同志,团长让我来收拾东西,他交代完工作马上就走。” “时间很紧。” 他的意思是,如果温乔要跟团长说话,就要快一些了。 温乔不再犹豫。 开口道谢。 “陈同志,谢谢你。” 她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团部办公室跑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跟决心攫住了她。 她不能让陆晏沉一个人回去,这个时候,他需要她。 而且,他母亲的病如果真的那么严重。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救。 陈平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欣慰的表情。 就算团长处分他,他也认了。 团长正是难过的时候,不管结果如何,有个人陪着会好一些。 总比他一个人承担痛苦强。 团部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陆晏沉冷峻低沉的声音,正在跟秦大海做最后的交代。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听不出一丝波澜。 警卫员高顺站在门口。 看见温乔,有些惊讶。 “温同志,你来找团长吗?” 温乔点点头。 高顺顿了顿。 “团长正在跟秦副团长议事,现在不太方便。”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狂奔后的喘息。 “没关系,我在外面等着他。”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 ------------ 第146章 共担风雨 两人同时看向她。 秦大海脸上有些讶异。 陆晏沉抬眸,凝视着温乔。 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所有的疲惫和沉重都被他压在冰冷的水面之下。 秦大海识趣的合上笔记本。 “晏沉,放心吧!” “我会安排好的。” “你们聊。” 说完,还贴心的给两个人轻轻的带上了门。 陆晏沉声线有些干涸沙哑。 “你怎么过来了?” “吃饭了吗?” 温乔径直走到他面前。 没有绕圈子,仰头看着他。 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和坚定。 “我跟你一起回京市。”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 眉宇轻皱。 几乎是本能的拒绝。 “我回去是处理家事,你跟着像什么话?” 顿了下,放缓了语气。 “情况不明,路上辛苦,医院里也乱,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温乔反驳道。 “怎么不像话啦?” “我们现在是对象关系,打了报告,组织上批准的。”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不是外人。” 未来的妻子。 听到这五个字,陆晏沉浑身一震,那深幽的眼眸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动容。 温乔的声音清亮而坚定,还带着一种执拗。 “我不怕辛苦。” 温乔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拽住了男人军装的袖口。 晃了晃。 “我想去看看阿姨,也想陪着你。” 尽管陆宴沉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察觉到男人眸底深处的忧虑。 他的内心一定很焦灼无措。 陆晏沉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明媚的脸庞上此刻是郑重跟决然。 她不是在任性,而是宣告她的身份,宣告她,想跟他共担风雨的决心。 温乔见男人的神情有些动摇。 直接抓住他的手指。 传递着自己的温暖。 “你的家事,也是我的家事。” “你的母亲,将来也会是我的母亲。” “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陆晏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 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带着妥协。 “好。” 他答应了,声音沉哑的厉害。 陆晏沉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后勤。 声音瞬间恢复了沉稳的清冷。 “我是陆晏沉,去京市的车票,订两张。” 停顿了下,接着道。 “换成软卧。” 打完电话,陆晏沉走了过来。 “请假的事情我来解决。” “给你半个小时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我去宿舍接你。” “好。” 温乔用力的点头,转身就跑,只是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陆晏沉缓缓坐在椅子上。 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 因为演习,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一回来就接到了父亲发来的电报。 母病危,速回京。 陆晏沉第一时间跟父亲通了电话。 询问母亲的病情。 父亲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电话里跟他确认,什么时候能赶到京市。 父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嘶哑、干涩、沉重。 像是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跟生机。 陆晏沉知道,母亲的病情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他迅速联系了京市的发小,让季常卿先去医院,看看母亲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然后,他直接打了休假报告。 怕温乔担心,本来想先瞒着她,等他离开之后,再让陈平告诉她。 没想到,温乔先一步找过来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陈平那小子说的。 胆肥了,敢自作主张了。 温乔的执着他是最清楚的。 她想要做的事情,会想方设法的做到。 所以,他答应的痛快。 也是因为,这个时候,他真的需要她。 也想她一起陪着他。 这些年,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他都一个人去面对,去解决。 习惯了独自忍受。 那是因为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但现在,他有了温乔。 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便不想再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而且,他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是跟母亲的最后一面,他也想让母亲看一眼温乔。 告诉母亲,他找到了那个想要陪伴一生的人。 相信母亲会很欣慰的。 文工团宿舍 现在是午餐时间,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饭了。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温乔像是一阵风一样冲进宿舍,迅速把门反锁。 跑到自己床铺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帆布的行李箱。 然后,开始从空间掏东西。 主要是床上用品跟衣服鞋子之类的个人日常用品。 拿出军用水壶,往里面灌满了灵泉水。 又背上一个帆布包,里面放了一些简单的吃食。 收拾完毕,温乔提着行李箱,刚打开宿舍门。 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哟!温同志,这是要出远门啊?” 温乔猛然抬头。 沈月如正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的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剧目开场了。 “这就走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乔看着这个幕后黑手,恨得牙痒痒。 但她这会没时间,也没心情跟她计较什么。 温乔一言未发,垂着眸子,拉着行李箱从沈月如的侧边走过去。 沈月如脚步一挪,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她大半去路。 “听说......” “陆晏沉的母亲,情况不太好啊!” “现在应该在首都军区总医院呢吧?” 温乔抬眸,轻嗤一声。 “听说?” 明明是她自己写的。 沈月如笑了,那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跟洞悉一切的残忍。 “哎呀,真是可怜!” “不过呢,这都是命!” “人呢,就得信命!” 说着,她顿了一下,凑近温乔。 用近乎耳语的声音。 嘲讽道。 “温乔,你以为你跟着去了,就能改变她的命运吗?” “你太天真了!” “不过呢,你跟着去也好,这次去,说不定能见上最后一面。” “总归是你未来的婆婆,帮着办丧事,也是合乎常理的。” 温乔闻言,心底一沉。 沈月如还真的把陆晏沉的母亲写死了。 可,为什么呢? 如果她没有穿书,这就是沈月如未来的婆婆。 写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虽说在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男人,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但她这本书可是团宠文,还是被婆家团宠。 男主的婆婆都被她写死了,还怎么团宠啊。 这一点,温乔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盯着沈月如那双写满幸灾乐祸的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 很想揪住她的衣领,问问她为什么。 但温乔知道,问也没用。 ------------ 第147章 在路上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冷声道。 “让开!” 说完看也不看她,提着箱子,肩膀用力的从她身侧撞了过去。 沈月如直接被撞了一个趔趄,看着温乔挺的笔直的背影,无声的冷笑。 温乔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吗? 这是她为陆晏沉这个炮灰男配,精心铺设的,最绝望的未来。 他母亲的死亡,只是个开胃小菜罢了。 这是击垮陆晏沉心理防线的第一锤。 真正的好戏,在后面呢。 就像一个多米诺骨牌。 陆晏沉的父亲因为军务在身,无法离开藏南边防。 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把妻子转运到京市军区总医院。 然而没多久,就接到了妻子的死讯。 他伤心欲绝,旧疾复发,不过月余,身体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死的时候眼睛都没合上。 陆晏沉当时在越国边境执行秘密侦察任务,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至于陆晏沉,倒是能撑得久一些。 不过,执行完这个任务回来,他身体也开始出现病症了。 白云山底下的那场泥石流,可不是普通的灾难。 那是她专门,为陆宴沉这个炮灰男配量身定做的英雄冢。 他侥幸的死里逃生,活下来了。 他必须暂时活下来。 要不然,谁给她完美的男主当对照组啊。 总得有一个工具人。 虽然陆晏沉在泥石流中幸存,身体表面没什么致命的创伤。 但,那具伟岸挺拔的身躯里面,早就烂透了。 反正,她当时把最痛苦最严重的病症都给他写上了。 在被埋的那一天一夜里面。 因为长时间缺氧,他心脉受损严重,肺部也严重感染。 还有什么创伤后骨髓纤维化,不可逆的肾损伤、潜伏的慢性胰腺炎等等。 这些病,暂时不会复发。 除非触发特殊条件。 比如,他后期去执行中越跨境侦察任务。 越国境内的那片热带山岳丛林,瘴气毒虫密布。 持续的潮湿阴冷,疲惫跟高强度应激,会不断的透支他的身体机能,降低他的免疫系统。 等他回来,就会出现并发症。 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准,就算查出来也没用。 就像是无数只的白蚁,在他身体的根基处,日夜不停的啃食。 他会在无数深夜里,被剧痛惊醒。 他会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体能,一点点的流逝。 最终,连正常的行走都变得困难。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走向一个更缓慢的,更痛苦的死亡。 而且,死的毫无尊严。 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而已,用完了,自然就没有价值了。 况且,陆家跟沈家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工具人,破坏她的幸福生活呢。 所以,陆晏沉这个炮灰男配。 必须死。 死在了那个,陆家刚刚平反,真相即将呼之欲出的节点。 这是整本书里面,除了温乔之外的第二个悲情人物。 沈月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的喟叹。 现在这样挺好。 炮灰女配跟炮灰男配,绝配啊。 这就是温乔穿进书里,改变自己命运,要付出的代价。 真以为命运这么好改吗? 抢她的男主。 哼! 她要温乔亲眼看着,陆晏沉如何从云端跌落。 如何在泥泞里挣扎,如何在她怀里,一点一点的。 烂掉。 她倒要看看,温乔对陆晏沉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会不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沈月如最后瞥了一眼温乔远去的背影。 转身。 哼着文工团最近排练的一支欢快的舞曲,步履轻快的离开了。 陈平开着吉普车,把陆晏沉跟温乔送到火车站。 进站之后,陆晏沉没让他继续跟着。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斜斜的照在熙攘的月台上。 火车静默的匍匐着,绿色车厢表面反射着斑驳的光。 陆晏沉背着军用背包,一手提着温乔的行李箱。 “跟紧我。” 他声音低沉,没有看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嘈杂的站台。 就在他准备开路的瞬间,他的手臂看似无意的,却极其稳固的在温乔身边拦了一下。 将一个匆匆跑过,险些撞到她的半大孩子迅速隔开,为她撑开一小片不容侵犯的安全区域。 陆晏沉的动作迅捷、精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温乔心里一暖。 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后。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陆晏沉停下脚步,侧身,用他的身体隔开拥挤。 极其自然的伸出手。 温乔将手轻轻的放在男人掌心,他立刻收拢掌心,温热的力量瞬间传来。 将她稳稳的引上车厢。 陆晏沉护着她在硬座区域穿行,这里像是一个喧闹的集市。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 汗味、旱烟,以及各种食物的味道。 温乔甚至闻到了动物羽毛的臊味,粪便的刺鼻气味。 果然,行李架上的竹笼里,几只鸡鸭正发出咯咯嘎嘎的声音。 还有一股海产的腥咸,霸道的散发出来。 人声鼎沸,谈笑、哭闹,咳嗽声不绝于耳。 温乔屏住呼吸。 幸好只需要穿行一节硬座车厢。 穿过连接处,到了硬卧,嘈杂的声音瞬间被过滤掉,气味也清新了一些。 但过道上依然拥挤不堪。 终于,抵达了最后的软卧车厢。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身后落下,将之前所有的喧嚣跟混杂都彻底斩断。 推开墨绿色车厢门,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四方空间。 两张上下铺相对而立。 浅色的木质小桌固定在中间,桌上放着一只竹壳的金属暖水瓶。 墙壁是浅黄色的,头顶是一盏罩着乳白色玻璃灯罩的壁灯,深蓝色的窗帘厚重的垂在车窗两侧。 陆晏沉打开门,侧身让温乔先进去,然后提着行李箱,反手关上了门。 温乔看着那张干净,却带着无数陌生人痕迹的卧铺,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床单被罩床围都拿了出来。 还没开口。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了过来。 自然的把这些床上用品接了过去。 “我来。” 陆晏沉的声音低沉,没有疑问,只有陈述。 他抖开床单。 目光沉静的落在温乔脸上。 “你喜欢上铺,还是下铺?” 温乔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往上一指。 “上铺吧。” 今天她穿着一身军装,倒没什么不方便。 虽然下铺便利一些,但是上铺更加隐蔽。 再说,有陆晏沉在,没什么不方便的。 陆晏沉只说了一个字。 “好。” 都没用卧铺的脚蹬,手一撑,身手矫健的一跃,便翻了上去。 很快,上铺就被他布置妥当了。 那块素雅的粗布,定在了两侧,形成了一个柔和的温暖的小小空间。 弄完这些,男人从上铺利落的跳下。 “好了。”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的驶离了羊城站。 月台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包厢内只有车轮规律的咣当声。 比起硬座跟硬卧车厢,软卧车厢的人不算多。 至少,温乔这个包厢的另外两个铺位,依旧空着。 门一关,这里就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移动的孤岛。 这独处的空间让温乔心中暗喜窃喜。 运气可太好了。 ------------ 第148章 差点就露馅了 陆晏沉见火车开始启动,按下了车厢门的门锁按钮。 然后,拿起温乔放在桌上的军绿色水壶,拧开壶盖,递到了她面前。 “喝点水润润嗓子。”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温乔没有接过来,而是抓着他的大手,小小的喝了两口。 喝完之后,她看了眼男人有些干裂的薄唇。 握着他的手,把水壶转向了他。 “你也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水浸润后的清甜。 陆晏沉抬眸,看着温乔,她的唇边还沾着一点莹润的水光。 喉结滚动了一下。 没有拒绝,就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微微低头,含住了她刚才触碰过的壶口,喝了几口水。 水喝进口中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暖流。 流经喉咙,直接汇入了干涸的心田。 起初,他并未在意。 他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心焦跟连轴转带来的身体的疲惫上。 喝水,只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 然而,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甜感,仿佛带着生命的灵气。 陆晏沉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温柔的抚平了炸裂了头痛跟疲惫的身体。 他原本混沌一片的大脑,瞬间清明了不少。 这种奇异的感觉似曾相识。 跟上次在白云山的木屋里,喝过的那杯水有些相似。 陆晏沉抬眸,看向温乔,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这水?” “味道有些特别。” 温乔的心倏然一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糟了。 离开宿舍前,她着急忙慌的灌了一壶灵泉水,忘记稀释了。 陆晏沉肯定喝出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算陆晏沉喝出来也没关系。 他之前喝过不少纯粹的灵泉水,身体早已改造完成。 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身体溢出大量的污秽。 温乔努力让自己镇定,甚至流露出一丝,你终于发现了的小小得意。 她倾了倾身子,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 “你尝出来了?” “这是我家里的祖传秘方。” “专门用来清脑提神,消除疲惫的。” 温乔顿了顿,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继续用那种带着家传渊源的笃定语气说道。 “你忘了?” “我养父母家的爷爷是赤脚医生,常年在山里跑。” “认识好多草药,我跟着他也学到了不少。” “这是他压箱底的方子,说是祖爷爷从宫里得到的秘方。” “提神醒脑,缓解疲劳最是有效。” 这些说辞,温乔在第一次给他喝灵泉水的时候,就打好了腹稿。 所以此刻,心中只是有一点小小的紧张,并无慌乱。 “这些草药,都是我以前从山里采来的,晒干做成了药包,这次下乡也一起带来了。” “我看你很累,就给你泡了一包。”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陆晏沉听罢,眸中的那一丝疑惑,瞬间转化成不易察觉的动容。 他没有继续追问秘方的细节,那是她的家事,也是她不想再提及的痛苦记忆。 陆晏沉只是将水壶的盖子拧紧,轻轻地放回桌上。 然后,伸出手,温暖粗粝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用力的握了一下。 “恩,好多了,谢谢你,乔乔。” 喝了灵泉水之后,陆晏沉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磁。 温乔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过关了。 她在心中第一次感谢,原主农村的那个爷爷。 没想到,还有能拿他挡箭牌的一天。 至于真真假假,反正那死老头已经嗝屁很久了。 也无从查起。 最真实的谎言永远掺杂着事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谎,她必须撒。 而且要不留破绽。 谁叫她一时大意了呢。 灵泉水的效果实在是太明显了,简直立竿见影,以后绝对要慎用。 稀释之后的,倒是问题不大。 除了味道稍微甘甜一些,跟平常的水没什么区别。 效果也不怎么明显。 一般是察觉不出来的。 还好她机灵,蒙混过去了。 天色渐晚,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跟村庄,渐渐融成一片模糊的剪影。 陆晏沉打开了包厢里那盏昏黄的壁灯,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晕。 他看了眼腕表,从包里找出两人的铝制饭盒。 起身。 “我去餐车看看,打点饭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温乔乖巧的点头。 “那你快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陆晏沉答应了一声。 “好。” 转身独立离开了包厢。 也就须臾的功夫,车厢走廊里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陆晏沉推开包厢门,手里的饭盒沉甸甸的。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一盒豉豆排骨饭,一盒梅菜扣肉饭。 “想吃哪个?” 温乔直接指着排骨。 “这个。” 陆晏沉把排骨摆到了她面前。 拿过暖水瓶往搪瓷缸里倒了点开水。 把筷子放里面烫了一下,这才递给了她。 温乔笑盈盈的。 “谢谢。” 男朋友真贴心。 她中午就没吃饭,这会确实也饿了。 小小的肋排用阳江豆豉、蒜蓉跟酱油腌制后蒸熟,豉香浓郁,肉质软烂,酱汁都渗透到丝苗米饭里。 上面还覆着一层清炒菜心。 简单用猪油跟蒜蓉清炒的,碧绿脆嫩,带着一丝清甜,完全平衡了排骨的油腻。 虽然火车上的厨师手艺一般,但胜在食材是纯天然无公害的。 味道也还不错。 温乔吃着小排,瞄了眼男人饭盒里的菜。 梅菜扣肉看起来很吸引人,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蒸的晶莹剔透,香气扑鼻。 温乔只看了一眼。 陆晏沉直接夹起来一块偏瘦的,放到了她的饭盒里。 温乔倒是没拒绝。 咬了一口。 五花肉跟惠州梅菜特有的咸香完美融合,味道居然不错。 陆晏沉没有着急吃饭,把饭盒里的韭黄炒滑蛋,也夹过来一些。 金黄的土鸡蛋炒的极嫩,里面夹杂着鲜嫩的韭黄,口感滑滑的。 温乔满意的点点头。 她夹起来一块小排,放到了陆晏沉的饭盒里。 “你也快趁热吃吧。” 陆晏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才端起饭盒,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就着那块浓郁的排骨,吃了起来。 两人安静的用餐。 包厢里只有车轮咣当咣当的背景音,和偶尔筷子碰到饭盒的轻响。 温暖又宁静。 ------------ 第149章 美好的画面 夜色渐深,列车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摇晃着。 温乔收拾好毛巾,牙刷跟香皂,站起身。 “我去洗漱一下。” “嗯。” 陆晏沉应了一声,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也跟着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温乔身后半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寂的软卧车厢过道里。 过道里没什么人。 但洗漱间却意外的需要排队。 一个干部模样的年轻男人正在慢条斯理的刮着胡子。 温乔拿着洗漱用品,安静的在后面排队。 陆晏沉依旧跟在她身后半步,沉默的伫立在灯光稍稍黯淡的过道处。 垂眸等待。 男人刮完胡子,侧身让开位置时,他的目光无意间从温乔面上扫过。 转身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眼前的女人未施粉黛,肌肤白皙近乎透明,五官精致。 尤其是那双抬眸望着水龙头的眼睛,清澈的像是含着一汪山泉。 年轻的男人明显的愣住了。 眼神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甚至忘了离开,就那样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的,失礼的黏在温乔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搭讪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精准的替温乔隔开了,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陆晏沉没有看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流露出怒气。 只是神色清冷,用宽阔的肩背,像一堵沉默坚固的墙,将温乔严严实实的护在了身后。 挡住了他所有的窥探。 年轻男人见状,猛地回神,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跟窘迫。 他立刻转身,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拿好自己的东西,快步的离开了洗漱间,连头都没敢回。 后面排队的几个小伙子也都低下了头,被陆晏沉冰冷强大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不敢再继续偷看温乔。 看这守护的姿势。 很明显,这穿着军装的男人跟这个漂亮的姑娘是对象关系。 可真是一对璧人。 温乔洗漱完回到包厢,带着一种清凉湿润的水汽。 窗帘已经拉上了,包厢里只亮着那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暧昧而私密。 她坐在陆晏沉的卧铺上,解开了盘在脑后的发髻。 乌黑顺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几缕发丝还带着湿意,黏在她白皙的颈侧。 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微微偏头,用木梳轻轻梳理了几下。 温乔的动作极其自然,在这狭小私密的空间里。 散发着一种惊人的,洗尽铅华的柔美与纯净。 刚刚洗漱完回来的陆晏沉,沉默的坐在旁边。 他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了。 演习的那一个月,他只能用目光描摹那冰冷的相纸。 看着眼前日夜思念的人,陆晏沉忽然明白,什么叫望梅止渴。 那张照片就像是永远酸涩的梅,而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甘泉。 他灵魂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饮下。 在温乔长发散下的瞬间,他呼吸一滞。 昏黄的灯光下,她低眉顺目梳理头发的样子,美的惊心动魄。 陆晏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一个清晰的,令他心悸的念头,毫无预兆的闯入她的脑海。 婚后,大约就是这个模样吧! 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温乔坐在灯下,惬意的梳理着长发,周身散发着安宁而温柔的气息。 而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温乔放下小镜子,抬眸看向他。 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理所当然的依赖。 “晏沉,我想换睡衣。” 这句话将他从那个短暂的美好的幻想中猛地拉回现实。 陆晏沉腾的一下起身,动作快的甚至带出了一阵微风。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好。” 陆晏沉目光锐利的扫过车窗,窗帘早已被他拉实了。 他迅速转身,再次确认包厢里面的插销锁死。 然后,背对着温乔,如同最忠实的哨兵,在包厢门前,安静的伫立。 作为一名最顶尖的侦察兵出身,他的五感远超常人。 他清晰的听到,先是军装外套纽扣被逐一的解开,然后,是衣料窸窸窣窣的更大幅度的摩擦声。 这是衬衫从她肩膀上褪下的声音。 每一声轻响,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拨动了一下。 陆晏沉的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了几下,试图缓解喉中,那突如其来的,火急火燎的干渴。 紧接着,是一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微弹。 一种柔软的弹性布料,划过她细腻肌肤时的声音。 这种特有的声响,像是一颗无形的子弹,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让陆晏沉的整个心神都摇曳起来。 上次在他的宿舍,温乔要他揉肩膀,解开扣子的时候。 虽然只有一眼,但他依然看的清楚。 那衬衫下面,是一件弹性的内衣,里面包裹着那汹涌的,呼之欲出的柔软。 那天的场面,再次在陆晏沉的脑海中重新上演。 男人的呼吸渐渐加重。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一阵更加轻柔的布料摩擦之后,传来了她舒服的喟叹声。 “好了。” 这两个字,如同特赦令。 陆晏沉紧绷的肩线瞬间松弛下来,一直悬在胸口的那股浊气,这才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攥满了湿冷的汗水。 他没有回头,低低的回应。 “嗯,早点休息!” 温乔换好睡衣,看着那个需要攀爬的上铺。 又看了眼依旧面向门板,脊背挺直如松的陆晏沉。 声音裹上了一层甜软的黏腻,带着显而易见的娇气。 “这铺位太高了,我上不去。” 她上前握住了男人的大手,晃了晃。 “你抱我上去嘛,好不好?” 此刻车厢骤然晃动了一下,温乔啊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去。 陆晏沉迅速转身,揽住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搂了过来。 温乔直接撞进了他的怀中。 胸前的柔软直接挤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陆晏沉整个人僵住了。 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的从小腹窜起,席卷全身,血液奔腾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着。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温乔纤细的小腰。 稳稳的,轻柔的,把她放到了上铺。 “休息吧。” “晚安。” 说完他收回手,立刻转身。 几乎是逃离般的,回到了自己的下铺。 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温乔躲在床围里面,无声的偷笑。 没有再去故意的逗他。 尽管她现在很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现在这个时候,陆晏沉的母亲病情未明,两人都不适合,过度的沉溺在私情里面。 等过了这段时间,她说什么,都得向陆晏沉讨些甜头。 ------------ 第150章 抵达首都 火车裹挟着北方的寒气与尘土,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缓缓驶入了京市站。 车厢外是灰蒙蒙的天空,跟首都火车站标志性的巨大穹顶。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冷冽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这与羊城的温润截然不同。 尽管到站前,温乔在军装里面加了件厚实的毛衣,还是感到一些凉意。 下车的人群拥挤。 陆晏沉怕被人群挤散,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拉着温乔。 刚下火车。 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带着浓浓京片儿腔的嗓音,极具穿透力的压过了站台上喧嚣。 “晏沉!这儿!” “哥们在这儿呢!” 温乔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七四式警服的年轻男人,正用力的挥舞着手臂,脸上绽放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陆晏沉清冷淡漠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季常卿像是一阵风似的卷到两人面前,张开双臂,直接冲着陆晏沉,上去来了个熊抱。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跟亲昵。 双手还抓着他的胳膊,上下的打量着,嘴里啧啧有声。 “八年不见,你的脸,咋还越长越好看了呢!” “就是这脾气吧,还是这么臭,冷冰冰的。” 季常卿看了眼陆晏沉手里的女式行李箱,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身后的温乔身上。 刹那间,季常卿的笑容定格了。 随即转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惊艳。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军装,身材纤细窈窕,五官明媚精致。 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 清澈的,像是雨后的天空,带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宁静与柔美。 “这位是?” 季常卿回过神,语气带着惊叹跟疑问。 陆晏沉牵过温乔的手,带着一种清晰的宣告意味。 “温乔,我对象。” 他的话音刚落,季常卿就夸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睛瞪得溜圆。 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鸭蛋了。 那表情,活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国宝。 “我...的...天...那!”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掺假的震撼。 随即,猛地扭头看向陆晏沉。 语气激动的几乎要破音。 “陆晏沉!” “你小子可以啊!” “不声不响的,就给哥们憋了个这么大的!” “这么一个...小仙女,你是从哪儿给骗到手的?” 他完全无视陆晏沉瞬间黑下来的脸和警告的眼神,自来熟的转向温乔。 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甚至有点过度灿烂的笑容。 “温乔是吧?” “你好你好!” “我叫季常卿,是晏沉的发小。” “嫂子,以后你要是在京市有啥事,尽管找我,甭客气!” 他语速极快,跟机关枪似的,瞬间就把关系拉近了。 温乔抿嘴笑了笑。 没想到陆晏沉这样冷清的人,还能有这样活泼开朗的发小。 她轻声回道。 “季同志,你好!” “先谢谢你了!” “哎哟,客气啥,叫什么同志,太见外!” “叫我常卿或者大名都行!” 说完,他凑近陆晏沉。 “你小子不地道啊!” “找了对象还藏着掖着啊!” “难怪之前大院里那么多姑娘追你,你都爱搭不理的!” “原来......” “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陆晏沉不轻不重的一脚。 “废什么话,赶紧走,去医院。” 季常卿挨了一脚,也不恼,摸了摸鼻子。 正经下来。 “车就在外面,路上我把阿姨的事情给你细说。” 陆晏沉护着温乔先上了车,自己随后坐了进去。 吉普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猛地窜出去。 车内,气氛骤然压抑了下来。 季常卿一边熟练的操作着方向盘,在道路上穿梭。 一边语速飞快的低声介绍。 “阿姨是六天前,用军用运输机从藏南军区医院转送回来的,直接进了首都军区总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主要诊断是高原性心脏病急性发作,合并了严重的肺气肿。” “我姑姑牵头组织的抢救。” “目前,算是暂时用药物稳住了,阿姨也已经清醒过来了,转入了特殊病房。” “但...情况不容客观。” 季常卿的话就像一把锤子,每一个字都砸在了陆晏沉的身上。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的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青白色。 温乔伸出手,轻轻的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无声的传递着她的温暖跟安慰。 吉普车一路呼啸,穿过京市的大街小巷,最终驶入了一个门禁森严的医院。 季常卿迅速停下车,带着陆晏沉两人,大步流星的奔向住院部。 住院部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安静的,只能听到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跟心跳声。 特殊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干练沉稳的女医生。 仔细看的话,眉宇间跟季常卿有几分相似。 “姑姑。” 季常卿立刻迎上去。 季岳宁先是对侄子点了点头。 随即目光落在陆晏沉身上。 深色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温和。 “是晏沉吧?” 她的声音平和,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我,季阿姨好。” 季岳宁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八年不见,他的模样几乎没变。 气质也还是一贯的清冷。 她开门见山。 “你母亲的病,我亲自看过了。” “情况非常严重,心脏病叠加肺气肿,对心肺功能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用了所有的手段,才把她死亡线上拉回来。” 季岳宁的话像是冰锥,刺得陆晏沉心脏抽搐。 她拍了拍陆晏沉的肩膀,安慰道。 “你母亲的生命体征有稳定的趋势,这是好事。” “我已经帮你申请了特批,这个高级干部病房环境会好一些,更安静,也方便你们照顾。” 季岳宁心中也是难受的紧,她跟许知韵相识多年,不仅是闺中密友,还一起共事了十几年。 谁能想到陆家能有这悲惨的遭遇啊。 八年前,许知韵放弃了京市的一切,跟着陆明枢去藏南随军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如今,却被残酷的岁月折磨成这个样子。 许知韵是独女,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她的父亲,也在抗美援朝中光荣牺牲了。 娘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这次命悬一线,陆明枢军务在身,无法离开藏南边防。 就只能指望这个儿子了。 好在,陆宴沉及时赶回来了。 不管许知韵能不能挺过来,这对母子好歹能见上一面了。 ------------ 第151章 病情 “谢谢...季阿姨。” 陆晏沉由衷的感谢。 他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特批这么简单。 这是季岳宁动用了关系跟人情,才为他母亲争取来的。 季岳宁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不用谢我,我跟你母亲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也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不过呢,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在医学上,我们能做的就这些了。” “后面,就是她自己的意志跟你们的照顾了。” “一定要让她少思少虑,多保持愉悦的心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季岳宁再一次把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面前。 “我明白。” 陆晏沉重重的点头,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时,季岳宁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掠过温乔。 “这位是?” “这是我对象,温乔。” 陆晏沉对着温乔道。 “乔乔,这是季阿姨。” 温乔立刻礼貌的打招呼。 “季阿姨好。” 季岳宁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笑容温和的点了点。 “你好。” 这可真的是个惊喜了。 没想到陆晏沉那般淡漠的性子,居然能找着对象,还这么惊艳。 这姑娘的相貌实在是太出色了。 重要的是眼神清透。 不错。 很不错。 知韵要是知道自己多了个好儿媳妇,肯定高兴坏了。 希望这件事能冲个喜,让她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季岳宁没再多说。 “去吧!” “去看看你母亲。” “她见到你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陆晏沉推开病房门,午后的阳光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病床上,他的母亲正安静的靠在床头。 尽管病容憔悴,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那份根植于骨子里的温婉与美丽。 她的眉头因为不适而微蹙着。 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 看到陆晏沉的一瞬间,眸中所有的阴霾立刻都被驱散了。 “晏沉!” 陆母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里面的惊喜却快要溢出来。 那双黯淡的眼睛,也瞬间被点亮了。 她挣扎的想要坐直一些,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陆晏沉快步的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握住母亲的手。 俯下身,声音轻柔。 “妈,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就好。” 陆母反复说着,目光贪婪的在陆晏沉脸上流连着,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余光瞥见了儿子身后,那个亭亭玉立,面容清纯娇媚的女孩。 女孩安静的站在那里,清澈的双眸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跟关切。 许知韵的目光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 她看了眼自家儿子,又看向他身后的温乔,眼中充满了温柔的问询。 陆晏沉立刻起身,拉着温乔的手,走到母亲的面前。 “妈,这是温乔。” “我的...对象。”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介绍的味道,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最后两个字,说的格外清晰。 听到对象两个字,陆母完全愣住了。 眼睛微微睁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个冷漠的像块寒铁的,对感情不屑一顾的儿子。 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把这么一个标致可人的姑娘,带到了她面前。 随即,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惊喜席卷了她,这份惊喜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病痛带来的沉重。 陆母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欣慰的笑容。 “好...好...” 她神色很是激动,一直反复重复说着这个字,急切的向温乔伸出了手。 温乔赶忙上前,双手握住了陆母颤抖的手。 “伯母好。” “好,好。” “好孩子。” 陆母的目光在温乔脸上细细描摹,怎么看怎么喜欢。 “伯母,伯母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真的以为陆晏沉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做母亲的最清楚不过了。 她这个儿子,本就对感情之事不开窍,陆家出事之后,更是封锁内心。 这些年,把生死置之度外,抛热血,立下军功无数,一心只为陆家平冤,揪出幕后黑手,为老爷子报仇。 再苦再累再痛。 都是一个人担着。 向来报喜不报忧,从未跟她们吐露过一句。 她反复的摩挲着温乔的双手,喜欢的不行。 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巨石。 她本身就是医生,自个身体什么样,心里最清楚。 儿子的幸福,就是她最好的救命良药。 温乔的出现,是她在这病重的岁月里,上天赐予她最好最美,最及时的礼物。 陆母因为极度的喜悦,情绪激动,刚想多说两句话,一阵咳意传来。 “咳咳咳...” 陆晏沉赶忙扶住陆母,无措又心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伯母,我去给你倒点水。” 温乔立刻起身,语气焦急而自然。 快步走到旁边的茶几前,拿起暖水瓶,往搪瓷缸里倒了大半杯温水。 背对着陆晏沉两人。 另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从空间里拿出用来装灵泉水的迷你小瓶子,往搪瓷缸里倒了几滴。 这个剂量,不足以创造奇迹。 但应该可以,显著的缓解陆母当下的痛苦。 还不会太突兀。 温乔本想着,等着没人的时候再用灵泉水的。 但看陆母虚弱的神色,状态很有些不好。 还是早点用吧。 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反而就不方便用了。 最怕立竿见影。 到时候,都不好解释。 以陆晏沉的敏锐,肯定是要起疑的。 必须要慢慢的,不动声色的,好起来才行。 温乔用手背碰了碰搪瓷缸,水温适宜。 “伯母,你快喝点水,压一压。” 陆母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搪瓷杯。 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在几口温水下肚后,竟然真的平复了下来。 陆母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多了一丝红润。 陆晏沉关切的问道。 “妈,好些了吗?” 陆母笑了笑。 “好多了。” 这话不假,她确实是好多了。 也许是儿子领回来对象,心里太高兴了,她感觉精神充沛了许多,身体也松快了不少。 季常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黄铜的钥匙。 “晏沉,给,这是老房子的钥匙。” “自从接到你的电话,我立马找人,里里外外的都仔细打扫了一遍,被褥都换了干净的。” “你们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了。” 陆晏沉接过钥匙。 “谢了,兄弟。” 季常卿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跟我说什么谢,咱俩谁跟谁。” “许姨这里我先看着,你带嫂子先去安顿一下吧。” 陆母也拍了拍陆晏沉的手。 赞同道。 “晏沉,你先带着乔乔,去老房子休息休息,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都累坏了。” “我这里没事,看到你们,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也不用常卿陪,有事我会叫护士的。” “况且,岳宁也在医院呢,她一会给我送饭过来。” 见陆晏沉还在犹豫。 陆母催促道。 “你这孩子,还犹豫什么?” “快带乔乔去吃个饭,别把人家饿坏了。” “快去吧,你们走了,我也好睡一会。” 陆晏沉见母亲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一些,说话也有力气了,暂时放下心来。 “好。” ------------ 第152章 安顿 告别陆母之后,依旧是季常卿开车,带着陆晏沉俩人直奔西城区的老院。 季常卿把吉普车稳稳地停在了灵境胡同的西口。 熄了火。 “晏沉,嫂子,就这儿了。” 他下车帮着把两人的行李拿下来。 暧昧的眼神在陆宴沉两人之间来回的瞄。 故意顿了顿,用那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冲着陆晏沉挤眉弄眼。 “我就不跟着进去晃悠了。” “你们...好好收拾。” “好好的...休息一下,晚点我再过来。” 调侃完,语气变得正经了一些。 “许姨那边我先去守着,放心。” 没给陆晏沉说话的机会,他利落的一挥手。 脚下油门一踩,吉普车就开远了。 很快就消失在胡同的拐角。 陆晏沉眉宇微扬,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温乔走进胡同。 温乔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来了京市,肯定要住招待所的。 没想到,陆晏沉在这边居然有房产。 灵境胡同不算宽,仅容两辆自行车错身而过。 两侧是斑驳的灰砖墙,墙头探出老槐树遒劲的树干。 走在胡同里,能隐约听见收音机和邻里之间的动静,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陆晏沉带着温乔,在一扇不起眼的朱漆门前停下。 门上的漆皮有些剥落,露出了底下的木纹,门钹是黄铜的,早已失去耀眼的光泽。 却显出一种古朴的底蕴。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规整而静谧的四合院。 一进的院落,格局方正。 是那种京市最常见的四合院形制。 中间是正房,东西两侧是厢房,左右还各有一间耳房,南侧是倒座房,中间围合起来。 院子青砖墁地,角落里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 十一月的寒风吹落了它所有的叶子,只剩下苍劲的枝干。 院子里干干净净,不见一根杂草。 显然是季常卿精心收拾过的成果。 青砖,老树,静谧的房舍。 “这院子,真安静,真好。” 温乔轻声的感叹。 虽然这座四合院只有一进,面积也不算大。 但,能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拥有这么一套独立的院子。 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年代,人多房少,多少家庭都是几代人挤在一起。 陆晏沉环视着这个熟悉的地方,目光复杂。 “这是我外公的房子。” 他指着正房说道。 “这是母亲以前住的地方。” 又指了指东厢房。 “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温乔点了点头,他家的事情,陆晏沉之前跟她提过一些。 但,陆晏沉的外公,温乔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 看这房子久不住人的情形,估计他的外公应该早就不在了。 虽然温乔没开口,但陆晏沉知道她想问什么。 其实他早已不记得外公了,在他出生没多久,外公就跨过鸭绿江,奔赴了朝鲜前线。 陆晏沉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 “我的外公,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了。” “这座院子,是他留给我母亲唯一的念想。” 温乔肃然起敬。 难怪。 当年陆家出事后,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被缴收,这座房子却没有被收回去。 因为,这里不只是一座房产。 而是精神的丰碑,英魂的延续。 是共和国对忠烈最庄严的承诺。 动这里,动的不是私产,动的是一面旗帜,一段不容玷污的历史。 温乔紧紧地握住男人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推开西厢房的瞬间,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旧木、书香和淡淡的樟脑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宽敞明亮,地面是深色的木地板,一张暗红色的木床靠墙放置,床上已经铺好了干净的被褥。 窗边是一套同色的桌椅。 一个巨大的带着镜子的实木衣柜立在墙边,镜面因为水银氧化,有些地方轻微的模糊。 “你住这间。” 陆晏沉将温乔的行李箱放在床边,语气自然。 温乔看着干净整洁的卧室,点了点头。 这房间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古朴又温馨,已经非常不错了。 陆晏沉扫了一眼温乔略显疲惫的神色,抿了抿唇。 找出两人的饭盒。 “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买点饭。” 胡同口正好有个国营饭店,距离不算远。 他本来想着带她出去吃饭,但温乔坐了好几天的火车,肯定累坏了。 温乔扯着他的袖子。 柔声道。 “好,那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嗯。” 陆晏沉走后,温乔迅速的锁上卧室门。 拿出装灵泉水的瓶子,先是喝了几口。 又把军用水壶灌满了灵泉水。 之前在火车上,陆晏沉在身边,不方便操作。 这几天几夜的火车,真的把她累坏了。 虽然是软卧,但依然不舒服,硬邦邦的,硌得慌。 临行前装的那一壶灵泉水,早就喝完了。 她也不敢在陆宴沉眼皮子下面搞小动作。 这会喝完灵泉水,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焕发。 刚做完这些,就听见外面大门有了动静。 陆晏沉回来了。 他把两个铝制饭盒,放在客厅里那张老旧却擦的很干净的八仙桌上。 打开饭盒,一股混合着酱油、猪油、炸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老房子里的几分清冷。 一盒里面是雪白的米饭,粒粒分明,压的很实,上面一份葱爆肉。 装的满满的。 肉是卤过再勾芡的,油炸后再炖,很是酥烂,上面还带着炸肉酥的胶质,还有一份醋溜白菜,看起来酸爽开胃。 另一个饭盒同样是米饭,一份红烧排骨,一份酸辣土豆丝,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想吃哪个?” 温乔一时间难以抉择。 她两个都想吃。 陆晏沉见状,有些失笑。 把红烧排骨推了过去。 用开水烫过筷子,又夹了些葱爆肉跟醋溜白菜,放到她的饭盒里。 温乔眉开眼笑。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肚里的蛔虫。 她开心的接过筷子。 “谢谢。” 温乔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到口中。 眼睛满足的微微眯起来。 吐出小排的骨头,又夹了块葱爆肉。 一口肉,一口米饭,吃的香甜。 嗯,真好吃。 皮酥肉烂,这国营饭店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这个水准,应该是老字号的。 陆晏沉拿着筷子,没动。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 第153章 体贴 看着她因为有一口好吃的,微微发亮的眼睛。 看着她吃的两颊鼓鼓的。 纤细的手指握着筷子,全身心的沉浸在,食物带来的满足中的样子。 一种深沉的,名为慰藉的情绪充斥在心中。 他忽然觉得,身上那副重担,似乎没有那么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在这个时候,即使前路黯淡,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 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 温乔见男人不动筷子。 自然知道陆晏沉心情不好,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不管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不担心,是因为知道灵泉水能治好陆母,但她不能跟陆晏沉透露出一点。 温乔微微凑近他,脸上漾开了一点带着娇嗔的笑意。 她伸手,点了点男人面前那个铝制饭盒。 “你不吃,是想让我喂你吗?” 不等男人回答。 她夹了一块酥肉,送到男人的嘴边。 “啊—” “尝尝,可好吃了。” 陆晏沉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张开嘴。 酥烂的炸肉滑嫩醇香,带着猪油特有的饱满感。 没等温乔夹第二口,陆晏沉迅速的端起饭盒。 声音有些沙哑。 “我自己来。” 温乔看着男人微红的耳尖,得意地笑了笑。 拿过搪瓷缸,从军用水壶里倒了大半杯灵泉水。 递了过去。 “喝点水,独家秘方哦。” 反正陆晏沉能辨别的出来,那个借口也已经过了明路,就不藏着掖着了。 “谢谢。” 陆晏沉没有拒绝,温家老爷子的那个祖传秘方的效果,确实不错。 喝完之后,身体上松快了很多,思绪也清明了。 古老的四合院暮色渐沉,客厅的灯光透过玻璃,晕出一圈暖黄。 两人吃完饭,陆晏沉把饭盒洗刷干净。 他敲了敲卧室的门。 “胡同口有澡堂,你是想出去洗?还是在家里洗?” 他知道温乔极爱干净,之前在羊城军区的时候,天天都要洗澡。 温乔闻声,收拾衣服的手顿了顿。 她本来想着,等陆晏沉走了之后,偷偷地跑去空间里,清洗一番。 她的空间浴桶里,储存着干净的温水。 公共澡堂她肯定是不会去的,那里面人挤人的,搞不好比文工团的澡堂还要挤。 温乔几乎没有犹豫。 “在家里洗。” 陆晏沉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厨房,里面有煤球炉子,跟一个大的铁皮水壶。 温乔都能听到煤球被夹起来放入炉膛的声音,以及水壶开始响起的嘶嘶的水鸣声。 过了一会,陆晏沉提着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硕大铝壶,走进隔壁的小浴室。 浴室中间有个大木盆,男人提起铝壶,滚烫的水流带着磅礴的热气,哗啦哗啦冲入桶中。 瞬间蒸腾起满室的白雾。 他又兑了些凉水,用手试了试水温。 “好了。” 温乔拿着洗澡用品跟换洗衣服走了进来。 “可以洗了。” 他的声音低沉,说完毫不犹豫的就要转身。 “等等。” 男人高大的身影转回来,带着一丝询问。 温乔用干净柔软的毛巾,擦拭着男人额角鬓边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 声音带着心疼跟嗔怪。 “看你这一头汗,小心着凉。” 她的指尖偶尔不经意的划过男人颈侧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弱的,却足以让他颤栗的电流。 陆晏沉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垂下眸子,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跟专注的神情。 喉结滚动了几下。 没动,任由她擦拭。 温乔擦干了最后一处汗水,却没有立刻退开。 她勾了勾纤细的手指,眼眸里流转着狡黠而温柔的光。 “头低下来一点。” 陆晏沉几乎是本能的顺从的,微微俯下高大的身躯。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温乔蜻蜓点水般的在男人唇角印下一吻。 “辛苦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在男人耳边轻声说,气息温热,带着得逞后的小小得意跟无限的柔情。 这个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却在他脸颊上点燃了燎原的火焰。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陆晏沉猛地转身,扔下一句。 “你慢慢洗。” 大步的迈出了浴室。 咣当一声,将浴室的木门从外面合上。 温乔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这才笑盈盈的开始洗澡。 陆晏沉站在院子里,那薄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 他下意识的抬手,用指尖摩挲着那个地方。 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他听着浴室内清晰的,撩动水花的声音。 脑海中瞬间勾勒出温乔坐在浴桶里洗澡的画面。 立刻心跳如擂鼓,浑身开始燥热,血气不停的翻涌,身体渐渐地发烫。 陆晏沉立刻逃也似的远离浴室,直到退到了垂花门廊下。 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温乔洗完澡回了卧室,他才就着浴桶的水,迅速地洗了一个囫囵澡。 把浴室里迅速收拾干净。 陆晏沉走过来,敲了敲温乔的卧室门。 “我得去医院了,你睡觉把门窗关好。” 温乔打开门,上前一步,亲昵的拉着男人军装袖袖口。 仰头看着他。 “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晏沉垂眸看着她。 她洗完了澡,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了肩头,浑身散发着馨香。 他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克制的,帮她略微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指尖似是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脸颊,带着若有似无的凉,却让温乔的脸颊瞬间烫了起来。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留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他用了家里这个词,让温乔的心尖一颤。 陆晏沉看着她微湿的头发,眉头微微蹙起来。 “头发要擦干,这么睡觉头会疼。”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还有,睡觉要关好门窗。” 听着男人琐碎的叮嘱,温乔照单全收,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刚才好像听到垂花门那边有说话声。 估计是季常卿来接他了。 陆晏沉没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迅速转身,将厚重的院门轻轻合上。 温乔站在卧室门口,听着男人坚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才出了院子,把院门从里面插上。 检查好卧室的门窗。 温乔这才关了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身底下的褥子异常的厚实柔软,被子也松松软软。 温乔躺下去,整个人几乎要被那蓬松的支撑感包围了。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脸埋了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干净的,温暖的,属于阳光独特味道,瞬间充盈了鼻腔。 四合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唯有窗外北风穿过光秃秃的槐树枝桠,发出低沉的呼啸。 坐了好几天火车,温乔也确实累了。 灵泉水能缓解身体的疲惫困顿,但精神上的紧绷还是在的。 在火车上的时候,因为沈月如的话,她一直担心陆母的病情,生怕陆晏沉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这会见到人了,又给她用了灵泉水,只会越来越好。 所以,温乔也没坚持一定要去医院陪护。 她提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小小的打了哈欠,在温暖的被窝中安稳地睡着了。 ------------ 第154章 一劳永逸 清晨,温乔在暖暖的被窝里醒过来。 她打开衣柜,没有拿军装,而是找了一条白色的羊毛衫跟呢料的杏色背带裙,又配了一件同色系的呢子大衣。 脖子上搭了一条浅色的围巾。 将长发编成两个五股的松尾辫,尾稍上系了发带。 脚上蹬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这身装扮褪去了军装的飒爽。 端庄,得体,优雅,大方。 让她看起来既有少女的文艺感,又不失大气。 完美契合了探望长辈的场合。 温乔这边刚洗漱完毕,就听见了院外传来了沉稳的敲门声。 温乔顿了顿,扬声问。 “谁呀?” “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温乔脚步轻快的拉开木门栓。 今天天气很好,十一月的京市,晨光清冷明亮。 陆晏沉站在门口,提着两个铝制饭盒。 男人带着一身室外清冷的寒气,眉宇间是守夜的疲惫。 但眼神看见她的一瞬间,倏然定住。 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艳。 停顿了几秒钟,男人迅速恢复了正常。 “我买了早餐。” 温乔迅速关上院门。 跟着男人身后去了客厅。 陆晏沉把饭盒打开。 是地道的京市早餐。 一个饭盒里,装着几个皮薄馅大的猪肉大葱包子。 另一个里面,盛着豆汁儿,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油纸包里面,装着炸的金黄酥脆的焦圈跟糖油饼。 陆晏沉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炸的金黄,表面还沾着晶莹的白糖的糖油饼。 递了过来。 “趁热吃。” 温乔笑着接过来。 “谢谢。” 倒是很久没吃过这一口了。 她咬了一口糖油饼,甜蜜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睛。 “好吃。” 陆晏沉拿过一个碗,把豆汁倒了出来,放在温乔的手边。 “喝点豆汁。” 一股酸酵的气息弥漫开来。 温乔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 “我喝不惯这个。” 她实在是不喜欢,京市豆汁那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陆晏沉立刻把那碗豆汁,端的远远地。 起身拿过军用水壶,往搪瓷缸里倒了大半杯温水。 推了过来。 “那喝点水吧。” 温乔点了点头。 陆晏沉则是端起豆汁,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就着焦圈儿,吃的干脆利落。 用过早饭。 温乔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营养品,跟着陆晏沉一起去了医院。 推开高级干部病房,室内的光线比昨日柔和许多。 陆母的状态也有了肉眼可见的改善。 虽然面容依旧消瘦虚弱,但脸上那层灰败淡了不少。 至少不似昨日那般苍白。 两人进来的时候,陆母的眼睛里,清晰的掠过一抹惊艳的光芒。 不同于穿军装时的飒爽感,今天的温乔换了一身衣服。 整个人像是精心描摹的油画,既有青春的鲜亮,又不失沉稳的质感,格外动人。 温乔上前,眼神里全是关切。 “伯母,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陆母笑的和蔼。 “好多了。” 她拍了拍床边。 “来,乔乔,坐我这边来,让伯母好好看看你。” 陆母拉着温乔的手,越看越喜欢。 昨天她思绪昏昏沉沉的,也没细看。 现在仔细瞧着。 这姑娘的模样不是一般的好。 漂亮的扎眼。 那皮肤雪白嫩滑,水当当的,世间少有。 五官精致妩媚,安安静静的时候,看着娇艳的很,笑起来还有些媚态。 偏偏眼神又清澈,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跟可爱。 她别有深意的瞥了眼陆晏沉的方向。 这小子,可真是好眼光。 陆晏沉起身。 “乔乔,你陪着我妈聊聊天,我出去一趟。” 他去找季岳宁问问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温乔笑着点了点头。 “好,你去吧,伯母这里有我呢。” 温乔看着陆晏沉走远了,站起身。 “伯母,我给你冲一杯麦乳精吧!” 陆母连忙摆手。 “不用忙了,乔乔,你快坐着。” 温乔直接拿出带来的麦乳精。 “您这个时候需要补充营养,我帮您冲一杯。” 她手下动作不停。 麻利的拿起暖水瓶,打开瓶盖,装模作样的探了探。 “伯母,这个水不太热了,我再去打一壶新的。” “你先休息会,我马上就回来,很快。” 她都没给陆母说话的机会,抱着暖水瓶就出去了。 陆母坐在床上,都没来得及喊住,温乔就跑没影了。 这孩子。 她怎么记得,这壶水,是儿子今早刚打的呢。 怎么这么快就凉了。 这暖水瓶保温效果这么差的吗。 温乔出了门,到了开水房。 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拿出昨天提前准备好的小瓶子。 把里面的灵泉水倒了一些进去。 清澈的液体无声的融入滚烫的开水中,瞬间融为一体,没有一丝痕迹。 温乔也是没办法。 她总不能每次都给陆母倒水,也不能每次都往里面偷渡灵泉水。 次数多了,总会被发现的。 不如一劳永逸。 这一暖瓶的水,够她喝两天的了。 做完这一切,温乔立刻把小瓶收进空间,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开水房。 回到了病房。 她拿过搪瓷缸,舀了几勺麦乳精放进去,从容的冲入刚刚加工过的开水,用勺子轻轻的搅拌了几下。 一股浓郁的,带着麦芽甜香的雾气瞬间升腾起来。 等到温度适宜了,她才端着搪瓷缸走到床边。 “伯母,喝点麦乳精吧,补充一下营养。” “乔乔,快坐下,别忙活了。” 陆母接过搪瓷缸。 她卧床的这些天,一直没什么胃口。 天天闻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都闻饱了。 今早上倒是勉强吃了两口饭,还是因为季岳宁盯着。 但她吃完,胃里面翻江倒海的。 怕季岳宁为她担心,生等着她走了。 才忍不住了,把饭吐了个干净。 这会突然嗅着这股浓郁的甜香味,感觉很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 陆母喉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渴意。 没忍住喝了一口。 眼神瞬间就亮了。 她的胃不似往日那般抗拒,似乎很欢迎这个味道。 她一口接一口的喝了下去。 喝完最后一口,陆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脸庞多了几丝红晕。 ------------ 第155章 是时候讨点甜头了 陆晏沉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有母亲难得发出的轻笑,还有温乔极力压抑却还是露出的清脆笑声。 他心头一暖,走了进去。 只见母亲笑的眼角,都堆起了细密的皱纹。 正拉着温乔的手。 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着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还有啊,这小子小时候就猴精猴精的。” “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发现自己在床上画了地图。” “愣是不敢声张,偷偷地把被子叠起来,把湿的那边藏里面。” 温乔听得眼睛亮亮的,满是不可思议的趣味。 陆母越说越起劲。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 “我一进屋就闻到了,那味道简直......” “妈!” 陆晏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耳根通红的,打断了陆母的话。 他这么大一个团长,在属下面前威严十足。 却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被母亲揭了老底,简直是社会性死亡。 温乔看到男人脸上难得的,那副混着窘迫、无奈跟一丝撒娇的表情。 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母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笑的更开心了,气息都顺畅了不少。 她朝着温乔挤挤眼。 “你看,还不让说。” “晏沉从小性子就冷,不善言辞,从没跟女孩子打过什么交道。” “以后啊,他要是犯了倔,你就把他的糗事一件件的,都抖搂出来。” “保准他就老实了。” “当然,这男人啊,不能光看表面。” “他说了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如果,晏沉以后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温乔笑盈盈的点头。 “好,谢谢伯母,我记住了。” 陆晏沉走到床边,无奈的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因为他童年的糗事,笑作一团。 他故意板着脸,对温乔说。 “不许笑。” 可他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只有满满的温柔与纵容。 他好久没见母亲这么笑的这么开心了。 温乔一来,母亲的精神,明显的好转了很多。 只要两人开心快乐,就算把他的面子放在地上揉搓,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接下来的时间,温乔每天都准时出现在病房,风雨无阻。 她给陆母擦脸,梳头,陪着说说话。 只要陆晏沉不在,她都雷打不动的,抱着暖水瓶去开水房打水。 趁机加点料进去。 回来,在某个时刻,再给陆母端上一杯水,或者冲上一杯麦乳精。 时间一长,陆母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季岳宁带着一群主治医生来会诊的时候,都有些惊了。 等检查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尤其是心肺功能的恢复曲线,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果然。 家人的精心护理,跟病人自身愉悦的心情,才是最好的良药。 陆晏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很感动。 母亲身体的快速恢复让他如释重负,狂喜之余,一种更深沉的情感在他心中涌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母亲的好转,温乔是最大的功臣。 那暖水瓶里,用她家祖传秘方药包炮制的水,他只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 她的出现,她的陪伴,也驱散了母亲心中的阴霾与病气。 带来了生命的奇迹。 陆母提出了出院的要求,她实在是不喜欢这里消毒水的味道。 闻到这个味道,食欲都低了几分。 季岳宁跟主治医生商量了一下,批准她明天出院。 许知韵现在的心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医院的环境,确实不利于长期修养。 不如回家静养调理。 陆母高兴坏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朝着陆晏沉开口。 “晏沉,今晚你不用在这儿陪护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来接我出院就行。” 这些日子,儿子前前后后的忙活,着实累坏了。 陆晏沉闻言立刻皱眉。 “妈,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陆母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我又不是残疾了,动不了。” “现在我胸口不闷了,气也顺了,也有劲了,下床干点什么都方便。” 陆晏沉还想说些什么。 陆母直接拍板。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夜里鼾声一起,反倒吵得我睡不踏实。” “就这么说定了,快带着乔乔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陆晏沉看着母亲坚定地眼神。 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白天跟季岳宁聊起母亲病情的时候,她说母亲的病情恢复的很好。 应该不会再出现危急的症状。 嘱咐他,一切要顺着母亲的意思,让她保持心情愉悦,吃好喝好睡好。 身体才能更快的康复。 “...好。” 他低声应了声。 陆母这才满意的笑了,摆了摆手。 “这就对了。” “都回去休息吧。” 陆晏沉带着温乔退出了病房。 回到四合院,陆晏沉照旧给温乔烧洗澡水。 不管天气如何,她都雷打不动的洗澡,然后才去睡觉。 所以,这些日子,每天他都给温乔烧好洗澡水,洗完后,看着她关好门窗,他再离开。 天色渐晚,整个四合院沉入一片寂静里。 只有东西厢房的窗户,透着一圈暖黄的光晕。 陆晏沉用温乔洗过的水,囫囵的洗了个澡。 换了一件干净的军装衬衣跟长裤,犹豫了片刻,还是穿过庭院,走到西厢房的门口。 轻轻叩了叩门。 “是我。” 门从里面拉开,温乔穿着一身碎花的棉质睡衣,浑身散发着悠悠的暗香。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有几颗水珠,调皮的顺着睡衣的领口,滑进了她起伏的胸口。 温乔开心的侧身。 “快进来。” 陆晏沉大概也是刚洗完澡,他发丝还带着水汽,胸口也被水泅湿一小片。 领口的纽扣不似平日系的一丝不苟。 解开了一颗,露出了优雅迷人的锁骨。 泅湿的地方,明显勾勒出结实的胸肌。 肌肉微微鼓起,并不显得过于雄壮,反而有种肌肉隐藏在皮肉下,随时要爆发出来的力量美。 神情也不似前些日子紧绷,难得的放松。 温乔在现代见过不少大场面,某音上,八块腹肌的男模一搜一大把。 可是,眼前这个视野清晰,顶级镶钻的腹肌身材的大帅哥,就站在她面前。 那种现场强烈的荷尔蒙冲击跟性张力,远不是一张平面图,或者视频里的动态图能表现出来的。 这种阳刚之气跟男色之美,实在是让人抗拒不了啊。 尤其这个还是他的对象。 憋了这么老些日子了。 不讨点甜头,都对不起自己。 既然他主动送上门,她就不客气了。 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时候该增进一些了。 至于怎么增进,那还用说。 自然是要贴贴啊。 ------------ 第156章 要补偿 陆晏沉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这个只有十几平的小房间,自从温乔住进去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空空荡荡的,现在再看,处处透着一种粉粉的气息,一股清甜的美人香扑面而来。 一切变得舒适起来。 除了有点略显凌乱。 床上被子没有叠成豆腐块,反而掀起来,折了两层,堆到床尾。 天色不早了,他来这里,只是想来跟温乔道个谢的。 陆晏沉清了清嗓子。 “乔乔,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母亲做的一切。 这些天,这句话在他心里翻涌了无数次。 直到此刻,在这个只有两人的静谧夜晚,才终于说出口。 温乔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放了柔软又带着俏皮的笑容。 她转身拿起一条干的毛巾,塞到男人手中。 指了指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撒娇道。 “真要谢我,那你就帮我擦干头发吧。” 陆晏沉有些意外,但他没有抗拒。 握着那块干净的毛巾,正要为她擦拭。 却被温乔拉到了床边,摁在了床沿上。 然后,轻轻侧身,将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躺倒在床边。 “擦吧。” 她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跟信任。 湿漉漉的黑发,如同浸了水的海藻,带着清亮的触感,跟浓郁的茉莉花香气。 瞬间铺满了他的大腿。 乌发透过薄薄的军裤布料,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肌肤上。 陆晏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双腿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躺在他腿上安然阖眼的温乔。 晕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像是湿润的蝶翼,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细嫩的脸颊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润,神情是毫无防备的松弛。 陆晏沉指节无意识的收紧。 这姿势太过私密,太过缠绵,几乎冲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那只原本攥紧的手,缓缓地,带着一丝颤抖,最终无比轻柔的落在了她的发间。 他没有用力擦拭,只是用带着薄茧的掌心,极轻的,一遍遍的抚过她湿湿的发顶。 “累了?” 陆晏沉开口,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格外沙哑。 “嗯......” 温乔像是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往男人大腿根的方向挪了挪。 挪过去之后,还蹭了蹭。 好似找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 “这样舒服。” 温乔的动作,若有似无的,蹭过男人的大腿内侧。 激起了一阵更深的颤栗。 陆晏沉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体内的血液立刻翻涌,一股莫名的燥意涌上心头。 温乔听见男人抽气的声音,忽然睁开眼,就这样仰躺着,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眨巴着水莹莹的眼眸,一脸无辜的问道。 “怎么啦?” 陆晏沉幽深的黑眸紧锁着她。 尽管温乔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明显是故意的。 这小妮子,还真是,无时无刻的撩拨他。 陆晏沉喉结滑动了几下,强迫自己克制住内心澎湃的欲望。 继续轻柔的,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焙干她的发丝。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晏沉放下毛巾。 “好了。” 温乔闻声没有起身,仰着小脸看他,伸出细腻凝脂的皓腕。 撒娇道。 “累,起不来,要抱抱。”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 听到陆晏沉的耳朵里,痒痒的。 他双手放在温乔的腋下,想把她抱起来。 结果,稍稍用力,就发现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一侧的柔软上面,陷了进去。 敏感的部位倏然被触碰到,温乔不可抑制的轻嗯了一声。 吓得陆晏沉烫手一般的松开了她。 温乔刚起到一半,见男人倏然放手。 她立刻双手搂上男人的脖颈,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腰肢一拧,顺势的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陆晏沉只觉得腿上一沉,温软馨香的身体,便完全的落入了他的怀抱。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浑身的肌肉僵硬如铁,双手下意识的扶住了温乔的腰际。 她的腰肢,纤细而柔软,在他灼灼的掌心中,仿佛不堪一握。 温乔浑然不觉,自己点燃了什么样的火焰。 她坐在男人的怀里,双臂自然而然的环住了他的脖颈。 仰着脸跟陆晏沉对视。 咫尺的距离,灯光在她清澈的眸底,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 温乔的红唇微启,气息拂过男人的喉结。 “你刚才掐疼我了,要补偿。” 她的声音又嗲又撩。 不像是控诉,更像是撒娇耍赖。 陆晏沉的喉结剧烈的滑动,扶在她腰间的大手不自觉地收紧。 怀中的女人又软又香,他只觉得口中一阵发干。 这暧昧的姿势,太过于挑逗了。 他凝视着温乔,眸光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里面翻涌着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滚烫的渴望。 男人的声音喑哑。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温乔笑盈盈的,环在男人脖颈的手臂骤然收紧,将自己更紧密的贴向他。 像是个来吸食男人阳气的小妖精,声音惑人。 “你说呢?”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灼热,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陆晏沉眸光渐渐幽深。 扶在她腰际的大手猛地往怀里一带。 让她彻底严丝合缝的贴近自己。 另一只手则抬起来,穿过她浓密顺滑的发间,扣住了她的后颈,不让她有丝毫的退却。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在母亲那边已过了明路。 又或许是,母亲迅速的好转,将他从可能失去至亲的深渊边拉回来。 也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太好,风太温柔。 亦或者是,这会的温乔太过撩人。 蛊惑了他。 陆晏沉心中那堵名为克制禁欲、循规蹈矩的高墙,在寂静中轰然倒塌。 他不再去想,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是否合规矩,是否合礼数。 他压抑太久了。 这份浓稠的情感,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陆晏沉直接倾轧了过来。 轻轻的吻上了温乔。 她的额,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不停的辗转流连。 他启开温乔香滑柔嫩的唇瓣,含住了她的粉舌。 更加深入的探索。 温乔大脑一片空白。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只想本能的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陆晏沉察觉到了温乔的动作。 箍着她腰间的大手,也用力的回抱过去,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 第157章 床塌了 温乔的唇舌异常的香甜。 上次吻她的时候,陆晏沉就险些不能自拔。 鼻尖充斥着,全是她身上的馨香。 陆晏沉只觉得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力,随时有失控的可能。 这时候,温乔唇齿间溢出一声细碎的轻嗯声,那声音,就像是丝丝缕缕的线,不断勾动他的胸口。 酥酥麻麻,甜醉入骨。 温乔每次嘤嘤出声,陆晏沉心尖都忍不住一颤,身上奔腾的血液立刻滚烫。 他的气息紊乱,心跳加速,血气上涌,胸腔几乎要爆炸。 这种美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想要索求更多。 他的大掌,下意识在温乔的腰间来回的流连,不停的摩挲着。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女人睡衣下面白嫩滑腴的肌肤。 房间里静悄悄的。 只有一滩春水搅动的声音。 还混杂着,女人时不时发出的轻嗯声,跟男人愈加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许久,两人的唇舌才分开。 陆晏沉微喘着,意识渐渐清醒。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就真的要控制不住,体内澎湃汹涌的躁动了。 “好了。” 陆晏沉哑着声音,将绕在他颈后的雪白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 “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温乔的脸颊一片樱粉色,明艳动人。 此刻,她气喘吁吁的,微肿的唇瓣上还漾着些许的水光。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晏沉。 这个吻实在是太美好了。 成功的勾起了,她心底深藏的欲望。 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看见陆晏沉这么快就从情欲中清醒过来,温乔顿时不高兴了。 她明明清晰的察觉到,男人的某个部位已经开始苏醒了。 没想到,居然这么能忍。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的意志力,是不是真如钢铁一般。 温乔手臂扶着床沿,乖乖的从他腿上下来。 陆晏沉见她这般听话,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不太符合,她爱作妖的性子。 果然。 他刚站起来,温乔脚下佯装一软,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哎呀!我腿麻了!” 说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 陆晏沉反应迅速,在她惊呼的瞬间就已经伸手去搂。 不知道温乔是不是故意的。 慌乱中,她竟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腰。 陆晏沉瞬间感觉,裤子被用力的拉扯,有往下滑的迹象。 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一手摁住了腰带,另一只手揽住温乔。 就是这犹豫的几秒钟,他结实的身躯被她带着,一同往那张,看着厚实,却年代久远的木架床上倒去。 两人倾斜的角度太大。 陆晏沉身体难以维持平衡,只来得及抱着她转了个身。 两人一同往床上栽过去。 “咔嚓——” “哗啦——!” 一连串沉闷又刺耳的声响,骤然爆发。 先是榫卯结构瞬间崩开的清脆断裂声,紧接着,是床板无法承受两人骤然坠落的冲击力。 轰然塌陷的沉闷声响。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温乔直接懵圈了。 她趴在陆晏沉的胸膛上,惊魂未定的抬头。 男人的双臂,还下意识的箍着她的细腰,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 陆晏沉的神色同样带着一丝茫然,看向身下。 床铺中间赫然塌陷去一个大坑,他们正躺在倾斜的中央。 他回过神,撑起一点身子,看了眼趴在他身上的温乔。 温乔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除了带着一丝闯祸了的惊慌,还盛着满满的可惜。 陆晏沉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妮子的企图。 什么腿麻了,又是她的小算计。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安分。 陆晏沉好气又好笑。 “温、乔!” 他咬着后槽牙,连名带姓的叫她,语气里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奈。 温乔顿时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穿了。 她眼神飘忽,立刻耍赖的趴在男人身上。 “这怎么能怪我!” “这床我睡了那么久,都没事。” “明明是你太沉了,才把它压塌了。” 陆晏沉看了她一眼。 他突然伸出手,指腹一动,抚过那娇妍红润的唇瓣,还故意的摩挲着几下。 温乔愣住了。 当男人温热的手指抚过她唇瓣的时候,一股电流般酥麻的痒意拂过。 她忍不住舔了一下薄唇。 陆晏沉盯着女人微肿的红唇,她的唇瓣粉粉嫩嫩,饱满富有弹性,带着薄茧的的指腹轻轻一摁就陷了下去。 温乔以为男人要亲她,很开心的闭上了眼,还嘟起了粉唇。 结果,陆晏沉抱着她,迅速的起了身。 温乔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 虽然陆晏沉神色如常,但眸底忍不住溢出了几缕笑意。 他看着塌陷的木架床。 这间厢房是客房,床架本身质量就一般。 从来没住过人,又闲置了几十年。 骤然受到强大的外力冲击,塌陷很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今晚这床是不能睡了。 “走吧,换个房间。” 说完,陆晏沉率先走了出去。 只留下温乔站在原地怔愣。 不是,哪有撩人撩一半的。 温乔严重怀疑,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跺了跺脚,使劲的瞪着陆晏沉的背影。 坏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陆晏沉就给陆母办好了出院手续。 吉普车稳稳地停在灵境胡同门口。 季常卿要跟着进去帮忙,让陆晏沉拒绝了。 他已经跟着,忙前忙后了大半个月了,如今母亲出院了,不需要再麻烦他了。 公安局的工作也不是那么清闲的。 温乔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母,陆晏沉在后面提着母亲的衣物之类的。 几个人眉眼间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院门一开。 陆母深吸了一口气,这熟悉的,带着老宅气息的空气。 脸上露出了安心舒展怀念的笑容。 她有八年没来这里了。 然而,陆母的目光刚落进院子。 笑意就凝住了。 随即化为一种了然于胸的,促狭的跟欣慰的笑容。 院子里摆着一堆榔头、凿子和几块新刨好的木板。 那张老式的木架床,从中间断裂,塌陷了下去。 一看就是因为强大的外力导致的。 陆晏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随即立刻恢复了镇定。 他干咳了一声。 解释了一句。 “这床...年头有些久了,榫头有些松了,我修一下。” 陆母的目光,在儿子故作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的转向脸颊有些绯红的温乔身上。 轻轻地嗯了一声。 很有些意味深长。 “是年头有些久了。” 她的尾音拉的长长的,语气里全是了然的意味。 让陆晏沉的耳尖有些发烫。 ------------ 第158章 认可 她不再看儿子,转而自然无比的拉过温乔。 “乔乔啊,扶伯母进屋。” 进了屋,陆母在床沿坐下。 却没松开温乔的手。 她看着这个眉眼精致、文静乖巧的姑娘,越看越喜欢。 陆母起身,掏出一把钥匙。 打开床头的老式樟木箱子的铜锁,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她一推一拉,木盒就打开了。 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一只水头极好、碧绿莹润的翡翠镯子。 温乔的呼吸下意识的屏住了。 好漂亮的镯子。 一看就是老物件。 玉镯通体饱满均匀,是不见一丝杂质的帝王绿。 颜色浓阳正和,在屋内明亮的光线下,内里仿佛自带光源,流淌着一层温润内敛、深不见底的光泽。 像是一汪深潭的碧水,幽静而厚重。 陆母拉过来温乔的手,将镯子轻轻的套入她的手腕。 镯子冰凉一瞬,便被体温融化,然后是一种极其细腻的触感。 碧绿的色泽衬得温乔纤细的手腕愈发白皙。 仿佛一段时光凝固了的,赋予了生命的碧水环绕其上。 陆母依旧握着她的手。 “这镯子,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专门传给长媳。” “陆家人丁单薄,三代单传。” “所以,晏沉的奶奶把它给了我。” “如今,伯母把它交给你。” 温乔感受着沉甸甸的触感,心头有些滚烫。 “谢谢伯母。” 既然是传给儿媳妇的,她就不推脱了。 这是陆母对她的认可跟托付。 陆母见她没有推辞,眼中笑意更甚。 “你是个好孩子,晏沉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也是我们陆家的福气。” 她拍了拍温乔的手背,温声道。 “好孩子,你去屋里歇会,我跟晏沉说两句话。” 温乔立刻会意,转身进了西厢房。 陆母脸上的温和立刻收起来,朝着蹲在院子里修理床架的儿子招了招手。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肃。 “晏沉,你过来。” 陆晏沉放下手里的榔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走了进去。 陆母也没绕弯子。 “你也看见了,咱家传给儿媳的信物,我给乔乔了。” “给了她,就是认定她了。” 陆晏沉目光微动,看向西厢房的目光柔和。 沉声应道。 “我知道,妈。” “光知道不行!” 陆母语气加重,带着一丝敲打的意味。 “这件事你办的不对。” “没有结婚,就让人家姑娘千里迢迢跟你回来。” “乔乔没名没分的,守在医院伺候我,没有半点怨言。” “这份情义,比金子还重。” “如今又住进了咱们家,要是街坊邻居知道了,你让别人怎么看她。” 陆母盯着儿子的眼睛。 “等你回去,立刻、马上,打结婚报告。” “该走的流程一步都能少,得风风光光的,明媒正娶的把乔乔迎进门。” 她顿了顿,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一丝严厉。 “没办婚礼之前,你小子给我规规矩矩的,绝不能再做出怠慢轻薄人姑娘的事儿,听见没有?” 陆晏沉百口莫辩。 他知道母亲误会了,但她说的也没错。 昨天,是他过于孟浪了。 如果不是木床突然塌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最后的底线。 他本来是觉得温乔年龄还小,两人处对象的时间也不长,慢慢的培养感情,最后自然水到渠成。 但他低估了温乔的魅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打结婚报告的事情,迫在眉睫。 确实不能再拖了。 陆晏沉挺直了脊背,如同在军旗下接受组织上最重要的任务,眼神坚定,语气沉稳有力。 “妈,您放心,我都明白。” “等我回去,我立刻打报告。” 他深深的往西厢房那边看了一眼。 “我绝对不会委屈乔乔,该给的名分跟尊重,一样都不会少。” 看着儿子郑重的承诺,陆母这才真正舒心的笑了。 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 她语气缓了缓,开始谆谆教诲。 “沈家那边,你问问乔乔的意见。” “如果她同意的话,你尽快找时间去登门拜访一下。” “虽然说,沈家不同意你们的事情,但他们毕竟是乔乔的亲生父母。” “于情于理,我们都要主动登门。” “但,我们也不是摇尾乞怜,是去正大光明的亮个相,把我们的态度跟礼数,做给所有人看。” “只要我们把礼数做足了,不管他们什么态度,都挑不出你的错来。” “现在是新社会了,早就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了,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没关系。” 她不知道沈家那边,为什么极力反对这桩婚事。 陆晏沉各个方面都是极为优秀的。 不管是相貌品德还是能力,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陆家老爷子被打成了反动派,但陆家其他人的政治成分都是清白的。 不能说一点影响没有。 但儿子这些年,军功赫赫,又坐到了团长的位置。 已经极大的削弱了这些不好的影响。 当年陆家跟沈家在一个军区大院里住了那么些年,沈家人的脾性她也知道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沈家夫妇看起来这么明事理的人。 做起事来,让人这么看低。 亲生女儿在乡下吃了十八年的苦,才找回来两天,就被逼着下了乡。 明显是拿她来挡灾。 这父母当的,也真够可以的。 不怪温乔跟家里关系冷漠,任谁摊上这样的父母,不心寒啊。 也就这孩子争气,凭借自己本事熬出来了。 既然当初放手不管,为何如今又要阻止。 难不成,见亲生女儿有出息了,想把她的价值压榨干净。 想拿她来联姻? 这个倒是极有可能。 以温乔这葱嫩水灵,盘靓条顺的模样,就算在整个京市,恐怕都找不出来几个能比的。 陆母皱了皱眉。 她是真的瞧不上,沈家的这种利己主义的势利做派。 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家做亲家。 但,他们是温乔的亲生父母。 避不开的。 陆母想的比较深远一些。 她心中一直坚信,那些磨难会过去,黎明迟早也会到来的。 她们一家早晚都会在京市团聚。 陆家也会恢复以往的辉煌跟荣耀。 到时候,大家又都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总归不是好事。 只要他们陆家礼数周全,展现出最大的诚意,就可以了。 陆母顿了顿,接着道。 “主要还是得看乔乔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也不要勉强。” 一切以温乔的意愿为主。 若是她,不愿意再跟沈家有任何的牵扯。 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再见面,只当是熟悉的陌生人。 以后,陆家就是温乔最坚固的避风港。 她们陆家人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 谁敢来欺负温乔,她这个当婆婆的第一个不同意。 ------------ 第159章 偷香窃玉(求五星好评) 夜色渐浓,四合院里万籁寂静。 只有正房里,传来陆母均匀的呼吸声。 陆晏沉确认母亲已然睡熟,像执行夜间潜伏任务一般,放轻脚步。 穿过院子,停在西厢房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 修长的指节在门板上极轻的扣了三下。 “咚、咚、咚。” 门立刻从里面拉开,温乔显然没睡。 看见陆晏沉,眼里没有惊讶,只有喜悦。 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来。 温乔侧身迅速把他拉进来。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温乔还把门栓都插上了。 这方小天地彻底的与外界隔绝了。 陆晏沉就站在屋里中间,昏黄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上,气氛瞬间变得的暧昧紧绷。 温乔逼近他,唇角弯起了一个戏谑的弧度。 压低了声音。 “陆大团长,这深更半夜的,还偷偷摸摸的,来我房间干吗?” 温乔眼波流转,故意拖长了调子。 “该不是...想来我这儿,偷香窃玉吧?” 白日陆母在的时候,温乔明显感觉的出来,他的举止收敛了许多。 规规矩矩,无一丝越界。 连吃饭的时候,两人都被陆母在中间隔开了距离。 他俩除了眼神交流,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想来是早上陆母看见那张压塌的木床,误会了。 训诫了陆晏沉。 难怪他的家教这么好,原来是遗传的。 这四个字像是带着钩子,轻轻地勾住陆晏沉的心尖。 他这才看清楚,温乔又换了一身睡衣,比那晚的轻薄一些。 因为布料太柔软,紧贴在身上。 真空使得胸前的形状,全都朦胧的透了出来。 睡衣的领口也开的偏低,温乔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衬着领口处的肌肤,愈加的白皙细腻。 陆晏沉的喉结,下意识的滑动了一下。 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往前也贴近了一步。 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垂下眸子,目光深邃的锁住温乔带着笑意的双眸。 眉毛微微一挑。 带上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也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 “是,又怎么样?” 他承认的干脆,反而让温乔有些意外。 难不成,这个男人转性了? 愿意跟她来一场,身心畅快的负距离交流? 陆晏沉的俊脸就近在咫尺,暧昧的气息缠绕在她身边。 温乔脑海里的画面,开始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八匹马都拉不住。 心理活动的变化,也无法遏制的展现在脸上。 她的脸颊渐渐有些滚烫起来。 她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 温乔眨巴着眼睛,微微仰着小脸,语气带着一丝轻佻。 “哇哦!” “好期待哦!” 陆晏沉看着她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的眼眸,低笑着摇了摇头。 他指腹一动,捏了捏温乔的下巴。 语气带着宠溺道。 “温乔,你知不知羞的?” “不知道啊。” 温乔理直气壮的回答。 “跟自己对象,有什么害羞的!” 她没有放过陆晏沉。 反而伸出白嫩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 贴了上去。 “陆大团长,你该不会是,有贼心没贼胆吧?” “只会口嗨算什么男人,关键时候就怂了。” “你倒是上啊!”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了陆晏沉,他的眸光暗了暗,倏然带上了某种危险的意味。 两人对视了片刻,就在温乔以为他要退缩的时候。 陆晏沉倏然俯身亲上她,微凉的薄唇,一点点的吸吮着她。 过了好久,两人才分开。 男人的黑眸凝视着她的唇瓣,呷着满满的春意。 左手掐住她的细腰,右手伸到她的腿弯,直接一个公主抱。 轻若无物的抱着,大步走到了床边。 动作轻柔的,把她放进松软的被褥里。 他坐到床沿上,给温乔掖了掖被角。 柔声呵斥道。 “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单薄。” “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温乔还没亲够,满脸的不乐意。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她只想进行肢体上亲密的交流。 温乔拉开被子坐起身,直接揽住男人的脖颈,往后仰躺过去。 她本以为拉不动陆晏沉。 哪里知道。 只轻轻的一带,男人就被她搂了过来。 但陆晏沉反应迅速,没有压在她身上,而是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温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伸出葱白细嫩的指尖,点在男人的薄唇上。 声音酥酥软软,格外撩人。 “嘘!” “别说话,继续吻我。” 陆晏沉盯着她看了半晌,喉结剧烈的滚动。 他吸气再吸气,终于发了狠,支撑在身侧的双臂,肌肉都鼓胀起来。 他压下身,朝着女人娇艳的樱唇亲上去。 温乔笑的妩媚,一副承恩的姿势。 还拉过男人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这样一来,两人就真的,贴的严丝合缝了。 陆晏沉全身上下跟烙铁一样硬。 硌得温乔有些不舒服。 她在男人身下扭了扭,似乎是想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一动,刺激到了陆晏沉本就紧绷的身体。 “嘶......” 一声闷哼从男人喉咙深处溢出来。 身下的女人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处不柔软。 像条小鱼一般,在他怀里来回的扭动。 尤其是,那两团柔软挤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让他体内的血液不停的沸腾。 陆晏沉捉着她香甜的小嘴,发了狠。 吸吮了好几百个回合。 男人喉结攒动,不似平时那般克制,亲的又凶又狠。 温乔可太喜欢了。 她配合着男人,小嘴亲的吧唧作响,直勾的男人意乱情迷。 陆晏沉放在她腰际的大手,摩挲着,渐渐地攀升。 温乔舒服的直喟叹。 谁说男色不是色。 这种美好的感觉,让她的脚指头都要翘起来了。 两人在床上亲的激烈。 温乔的上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两颗。 那轻薄的睡衣,领口本就开的比较低。 这下,陆晏沉一眼看就看到那深深地事业线。 两边饱满的雪团,都露出了一半。 轰—— 他的血气瞬间涌上来。 轻轻的往后仰,从她香甜滑嫩的小嘴里退了出来。 忍着身体的紧绷,伸手想要把那两颗纽扣系上。 温乔还沉浸在情欲里,见男人居然半路停手,帮她扣扣子。 这怎么可以。 这两个扣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弄开的。 她趁着男人不注意,手速飞快的,又解开了下面一颗扣子。 陆晏沉这下,直接怔愣住了。 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团雪白的高耸。 漆黑的眼眸渐渐地幽深。 ------------ 第160章 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 什么克制禁欲,什么克己复礼。 通通都不见了。 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这个。 尤其陆晏沉压抑了这么些年,又年纪轻轻,正血气方刚。 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陆晏沉喉结迅速的滑动了几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目光再没法移开半分。 紧闭的西厢房内,隐约传来轻微的唇啄声,还有温乔娇滴滴的嘤嘤声。 良久,屋里的声音才销声匿迹。 陆晏沉在几乎要失控的边缘,骤然刹车。 他答应过母亲,要给予温乔该有的尊重。 就算母亲不说。 他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跟底线。 他抱着温乔侧身躺下,一颗颗的帮她系好睡衣的纽扣。 额头抵着她的。 男人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温乔的脸颊。 他的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被欲望煎熬后的决绝,和再也无法等待的迫切。 “乔乔...我们结婚吧!” 听到男人的话,温乔有点懵。 她眉眼含春,还未从浓郁的情欲中清醒过来。 本能的软软的靠在男人的怀中,仰着头,微微张着那张被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急促的喘息着。 那双刚才还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显得迷茫又无辜。 两个人在床上,抱着翻来滚去的,床单都起褶子了。 结果,又半路紧急刹车了。 明明他早就动情了,居然还能忍住。 不愧是男主。 这自制力,也没谁了。 不过,陆晏沉会求婚,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之前总说她小,说要等等。 温乔还以为有的等呢。 没想到啊。 她的心底有个小人在尖叫雀跃。 他失控了。 那个冷静自持,克制禁欲的陆晏沉。 因为她,失控了。 她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欢喜。 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温乔看着男人眸底汹涌澎湃的欲望,忽然就笑了。 如雨后绽放的玫瑰,娇艳明媚。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男人滚烫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皮肤下的贲张。 然后,她那双水莹莹的眸子,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底。 清晰而坚定的给了他回应。 “好。” 温乔的话音刚落,男人一直紧绷的神色,在一刹那间,骤然松弛。 一股狂喜的洪流,冲刷过他每一根神经,一直屏住的那口气,这才深沉的呼了出来。 这声喘息里,带着夙愿得偿的慰藉与欣喜。 陆晏沉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把脸深深的埋进温乔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让他安心又着迷的馨香。 然后,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低低的笑了起来。 陆晏沉的神色向来是清冷淡漠的,就算是开心,也只是唇角微扬。 像是现在这种,笑意盎然的,似拢了温和的月泽,光华流转。 惊为天人。 温乔都看呆了。 还有那沉磁喑哑的笑声,让温乔耳膜酥酥麻麻的。 对一个颜控加声控来讲,这简直太犯规了。 偏偏陆晏沉就卡到三垒,说什么也不往下打了。 让她不上不下的,空虚的很。 好在,他终于开窍了,求婚了。 距离吃上细糠,不远了。 她且在忍忍。 陆晏沉凝视着她。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跟坚定。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就算将来她反悔了,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了。 这辈子,温乔都只能是他的人。 温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才不会反悔呢。 这相貌,这身材,这体魄,入手绝对不亏。 自从出院之后,陆晏沉跟温乔两个人轮流陪着陆母。 说说话,聊聊天。 陆母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 连续几天的阴霾终于过去了,今天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陆母下了命令,既然温乔打定主意不想再登沈家的门,那就作罢。 就让陆晏沉陪着她上街逛逛。 买些婚前用品之类的东西。 温乔在现世的时候,她的衣服都是高定的,专人设计,定期会送上门。 首饰也是一并给搭配好的。 根本就不需要她去商场购买。 而且,她平时性子有些懒怠,没事也不怎么喜欢逛街。 到了这里就更不愿意逛街了。 现代的时候,出门好歹车接车送,还有人帮着拎包。 在这里逛街,要么坐公交车,要么骑自行车,要么全靠两条腿。 哪一种,她都不喜欢。 好在,灵境胡同出去一拐,往北走不远,就是西单百货商场。 也就十分钟的脚程。 还算方便。 陆晏沉带着温乔拐上了热闹的西单北大街,人流渐渐的多了起来。 “想去哪里逛逛?” 陆晏沉侧头问她。 温乔往前一指。 笑着道。 “就去西单商场看看吧。” 她记得,现世的时候,这个商场已经停业了,准备改造升级。 当年这里清仓大甩卖的时候,她还被室友硬拉着来逛过一次呢。 这个年代的西单商场,是一座灰扑扑的,方方正正的苏式风格建筑。 上面方正的红字招牌,西单商场四个字悬挂在正门上方。 临窗的橱窗很大,商品琳琅满目。 推门而入,里面人声鼎沸。 售货员的吆喝,顾客的询问,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以及柜台开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温乔拉着陆晏沉先去了一楼的副食品柜台。 买了几匣子京八件跟几样特色糕点,果脯、酱菜之类的特产。 这是准备带回羊城的。 除了送给凌微微跟田胜男,温乔还考虑到了陆晏沉那边的几个关系好的战友。 然后,又在旁边的食品区,买了红枣、冰糖 、茶叶还有一瓶白酒,一瓶桂花陈酒。 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温乔就不想逛下去了。 她空间里不缺东西。 没什么需要买的。 至于结婚要用的东西,没必要在这里面买。 陆晏沉目前还在羊城军区,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的。 结婚用品,自然要回羊城军区买更合适。 她今天来,主要是给两个闺蜜买点京市的特产。 还有就是,做药酒用的东西。 陆母的这个病需要长期治疗,之前她担心效果太好,没敢放太多灵泉水。 她的病也就好了一小半。 ------------ 第161章 有仇报仇 眼看两人的归期就要到了,她没时间慢慢的帮陆母治疗恢复。 而且,因为放不下陆父,陆母前两天,就嚷着要回藏南边防。 还有一点,温乔跟陆母的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过。 她打听到,陆父的身体似乎也不好。 以防万一,温乔决定做上几瓶药酒,让陆母带回去。 给她们两人慢慢喝。 等药酒喝完了,甭管什么陈年旧伤,风湿疼痛都能得到很好的缓解。 等这些东西都用完。 陆家夫妇身上的病痛,慢慢的,不着痕迹的,就都能痊愈了。 逛完街,两人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午饭,就开始往回走了。 陆晏沉手里提着两个网兜。 一个是准备带回羊城的京市特产。 一个是给陆家父母的东西。 两人出众的样貌,引得路过的大妈都多看了几眼。 心里嘀咕。 “这谁家姑娘,真水灵!” “这军官小伙倒是有些面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两人刚走到胡同口。 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倚在墙角,正不耐烦的在胡同口徘徊。 听到脚步声。 他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了温乔的脸上。 直接愣住了。 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艳跟迟疑。 随即,他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以及两人之间那种亲昵的氛围。 那点惊艳瞬间被固有的厌恶取代。 沈归远站直身体,带着浓浓的讥讽。 “哟!这是谁呀?” “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 “我差点没认出来。” “温乔,你可真行!” “几个月不见,长本事了!” “跟个男人,在外面卿卿我我的。” “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没名没分的,还住人家里去。” “要不要脸?” “我们沈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他的话音刚落。 陆晏沉温和的眼神骤然冷却,像是结了冰的深潭。 胡同里几个正准备进院子的邻居,脚步也顿住了,悄咪咪的看起了热闹。 温乔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冻结。 她自然认出来了。 这是原主的二哥。 沈归远。 温乔记得非常清楚。 当初她刚被沈家认回来的时候,原主的这个二哥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各种言语攻击辱骂。 当时她身体不适,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计较。 没想到,还敢来她面前蹦跶。 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本事不小。 温乔转念一想,就知道,肯定又是沈月如在背后整幺蛾子了。 温乔抽动了一下鼻子,伸出右手扇了扇风。 对着沈归远的方向,用一种清晰又讽刺的语调。 “沈归远,你这嘴是刚掏完粪坑,没漱口吧?” “我站在这儿都能闻见臭味。” “你自己不恶心,让整个胡同里的人都跟着你反胃。” “赶快拿点去污粉,好好的洗洗!” 她都没给沈归远回嘴的机会,接着嘲讽。 “我看呀,光洗嘴还不行。” “你这满嘴的污言秽语,肯定是思想有问题啊。” “赶紧回去,好好的把你的思想,也一起彻底洗洗干净。” 沈归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羞辱感和怒火直冲头顶。 这死丫头,有了后台就是不一样。 翅膀硬了。 底气也足了。 难怪月如在电话里哭的那么伤心,说温乔欺负她。 这尖牙利嘴的。 几个月前,这丫头片子刚到沈家的时候,唯唯诺诺的,不管他说什么,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居然敢明目张胆的骂他。 真是胆肥了。 还敢欺负月如,反了天了。 他这个当哥哥的,今天非得亲手,好好的教训教训这死丫头。 沈归远伸出一只手指着她。 “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才刚伸出手,还没别的动作,手腕就倏然被人扣住。 传来了剧痛。 整个人也被带得一个踉跄。 陆晏沉动作快如闪电,没有摆出格斗的架势。 只是精准的一搭、一扣、便用标准的擒拿技巧,瞬间将沈归远的手腕锁住,反手压在了他身后。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教科书般的规范跟老辣。 温乔趁着沈归远重心不稳,又气又惊的时候。 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灵巧的小豹子,猛地窜过去。 抬脚就朝着他的腿弯踹过去。 “啊!” “噗通!” 沈归远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温乔站到他面前,将身体的重心下沉。 猛地,又朝着沈归远的肚子狠狠地踹了几脚。 新仇旧恨一起报。 奶奶滴!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hellO kitty呢!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啊啊啊!” 沈归远双腿一软,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不顾形象的嚎起来。 温乔虽然力气不大,但她今天的装备优良。 那硬头的小皮鞋,踹到人身上。 那滋味。 很够他喝一壶的。 陆晏沉这边一直钳制着他,没有松手。 沈归远这一趴,被抓的手腕又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男人扣住他手腕的力量极大,他感觉骨头都要被捏断了。 陆晏沉眉眼深邃,神情冷峻,那种上过战场带兵历练出来沉淀出来的压迫感。 让沈归远瞬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种凌厉的气场让他瞬间矮了半截。 只不过,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你谁呀?” “放开我!” 沈归远声音下意识的低了几分。 整个身体扭来扭去的,想努力的抽回被钳制住的右手,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惊骇的发现,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在新兵连学到的那点东西,简直不堪一击。 尤其是对方身上那一股久经沙场,不怒自威的气场。 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周围已经悄悄聚拢了三五个看热闹的人群。 有人无声的摇头。 对一个姑娘家,污言秽语的。 还是个军人呢,活该被揍。 沈归远见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面子上挂不住了。 “你松开我!” “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沈归远试图挣扎,声音却带上了色厉内荏的颤抖。 陆晏沉目光寒冷。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 “我只看到,一个不守纪律,侮辱女同志的士兵。” 温乔见沈归远还敢叫嚣,找着机会,朝着他的下三路,狠狠踢了一脚。 “沈归远,你给我听好了。” “我姓温,不姓沈。” “跟你们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管好你自己,少来惹我!” 温乔刚才的那断子绝孙脚,把沈归远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额头上大汗淋漓的。 他缓了好半天。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阴招。 简直不讲武德。 他手臂被禁锢,依旧挣脱不开,被迫保持着一个屈辱的姿势。 一脸难堪。 恼羞成怒的吼叫。 “你以为我想来!” “还没结婚呢,就跟野男人在外面鬼混,还跟人回家住。” “不要脸。” “爸妈叫你滚回去认错,赶紧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陆晏沉眼眸森然。 一手固定肩关节,一手抓住手腕,拧转一错,干净利落。 “啊——” “!!!” 下一秒,沈归远杀猪般的惨嚎声,划破了四合院的宁静。 那声音凄厉的,把胡同里那棵老槐树上,正在打盹的几只麻雀,都惊得扑棱棱的。 猛然振翅,乱窜而起。 逃命似的飞向了远处。 ------------ 第162章 有怨报怨 温乔听着沈归远杀猪似的嚎叫,满眼鄙夷。 “沈归远,穿上这身军装,就别在这里给部队丢人!” “回去告诉你爸妈,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我的事情,也不用他们操心。” “还有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打一次。” 沈归远疼的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蜷缩在地上直哼哼。 这死丫头,找的什么对象啊,下手这么狠。 哪有一言不合就卸胳膊的。 陆晏沉冷冷的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沈归远。 “回去好好反省,先学会管好自己的嘴。” “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或者动手动脚,我不介意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纪律。 “再有下次,我会直接联系你的部队。” 沈归远闻言,身体抖了两抖。 明显是这种威胁更具分量。 这个男人真要是联系了他的部队,给他记上一笔。 可就坏菜了。 这要是让他爸知道了,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沈归远面如土色,连疼痛都忘了,只剩下恐惧。 挣扎的爬起来。 就想溜走。 “等等。” 温乔忽然开口。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骂了人,说走就走?” 沈归远疼的几乎晕厥,听见这话,又气又急。 都把他打的这么惨了。 还要把他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好歹身上都流着沈家的血,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沈归远刚想回嘴,一抬头,就对上陆晏沉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的眼神。 求生欲和剧痛压倒了一切。 “对...对不起...” 沈归远咬着牙,从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道歉。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抽气声,羞愤的恨不得钻进地缝。 温乔静静的看着他,没说话。 但眼神表示,这不还不够。 沈归远见状,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没关系,不就道个歉。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忍就过去了。 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对不起,我错了。” “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以后不会了。” “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沈归远额上全是冷汗,稍微一动,胳膊上就传来钻心的痛。 他悄悄地窥探了下温乔的脸色。 见她面无表情,像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使劲咽了咽唾沫。 放软了声音。 “温乔,看在我们兄妹的份上,你...你让他帮我把胳膊装回去。” “行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 歉都道了,也不差这一点委曲求全了。 主要是,真他妈的疼啊。 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个罪啊。 也就刚入伍,在新兵连里,吃了些苦头。 但跟这个完全不能比。 不动还能忍,他只要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医院,万一没有,他这条手臂不会废掉了吧。 他可不想当个废人! 温乔先是跟陆晏沉对视了一眼。 然后,朝着沈归远讥讽道。 “现在知道疼了?” “刚才嘴欠的时候想什么呢?” 陆晏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径直的走到沈归远面前。 陆晏沉突然的动作,把沈归远吓得直往后退。 左脚拌右脚的,差点把自个绊倒。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以为自己还要遭受什么折磨。 这个煞神,不会想把自己另一只胳膊也卸了吧。 陆晏沉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抓住他那条脱臼的胳膊。 熟练的一拉一送。 又是咔哒一声轻响。 动作快的,仿佛只是抖了一下。 沈归远的嚎叫声还没出来,就感觉胳膊的剧痛骤然消失了,手臂瞬间恢复了知觉。 虽然依旧有些酸胀,但关节已然恢复了原位。 他愣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动了右臂,一脸懵逼。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哥们可以啊,有两下子。 上次在军区里,有个战友胳膊脱臼了,那老军医的手法都没他干脆利索。 陆晏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 “记住这个教训。” “也记住你说过的话。” 温乔不再看他,拉着陆晏沉的手。 柔声道。 “我们回家吧!” 陆晏沉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网兜。 走进前方不远处的大门。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 周围一阵死寂。 围观的邻居们,看着那对璧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们的大脑才迟缓的思考。 “刚...刚才那个,是老许家的外孙吧?”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已经关上的院门。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哪个老许家?” 旁边的大妈还没从卸胳膊的冲击力完全回神。 “还有哪个?” “就是她闺女嫁到首都军区的那一家。” “那个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的许师长。” 大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崇敬跟痛惜。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瞬间在人群中激起更大的波澜。 “哎呦!” “我想起来了,是他!” “小时候还在咱们这里住过几年呢!” “长这么大了!” “这相貌也太....太英俊了!” “这孩子小时候长得就好看的很。” “难怪!一身正气!” “是英雄的后代啊!” 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这才注意到沈归远。 她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这当哥的也是活该,欠收拾!” “欺负到英雄外孙媳妇头上了!” “就是!” “还是个当兵的,真给军人同志丢脸!” 在众人混杂着惊叹、赞扬、敬佩以及对他的鄙夷中,沈归远脸涨得像个猪肝。 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下,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了。 那不就是陆家那个反动派的孙子吗。 好像叫陆晏沉。 难怪下手这么黑,那哥们之前打起架来就不要命。 他跟陆晏沉差了八岁呢,虽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但根本玩不到一块去。 但他见过陆晏沉当年打架的模样。 陆宴沉跟他那两个发小,三个人对十几个人,居然完胜。 那狠劲,跟头野豹子似的。 温乔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煞神。 看陆宴沉的军装,官还不小。 他就说呢,为啥父母听到温乔跟着对象回京市的消息。 整天愁眉苦脸,坐立不安的。 早知道温乔的对象是这哥们,打死他也不来啊。 沈归远心里顿时埋怨上了父母。 他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么坑他。 非要让他来,把温乔叫回家。 还有,这胡同里都住的什么人呐! 一堆人看着他,被温乔两人群殴,都无动于衷。 冷血! 无情! 今天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还好这胡同里的人都不认识他。 打死他都不来这里了。 温乔愿意干吗干吗,永远不回家更好。 省的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沈归远现在哪哪都疼。 手臂疼,肚子疼,膝盖也疼。 尤其是子孙袋,到现在还疼呢! 这俩心黑手狠的。 尤其是温乔,一点都不顾及兄妹的情谊。 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跟个外人合起伙来,欺负他。 温乔最好永远别回沈家,她要胆敢回去,看他到时候怎么收拾她。 沈归远忿忿的,一瘸一拐的逃离了胡同。 ------------ 第163章 爱听,多说 门内狭长的甬道里。 温乔拉住了陆晏沉的大手。 翻来覆去的看。 她心脏怦怦直跳,当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跟崇拜。 她抬眸看着男人俊逸的脸庞,忍不住回握了一下他的大手。 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跟依赖。 虽然她自己也能收拾沈归远。 但这种被他牢牢地护在身后,不容任何人欺辱半分的感觉,好的让人心尖发颤。 上次她跟沈月如打架被看到,陆晏沉还训诫她。 说军人要遵守纪律,注意影响之类的。 可现在呢。 温乔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语气带着点揶揄。 “某位团长同志,刚才,好像违反了军人的纪律呢!” “是谁跟我说,我们是军人,只要穿着这身军装,很多事情,就不能只凭一时意气去处理。” “要考虑到后果。” 温乔把陆晏沉训斥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男人垂眸看她,眼底的寒意早已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纵容跟宠溺。 他曲起食指,在温乔挺翘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声音带着坦然的笑意。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神色郑重,语调铿锵有力。 “纪律是铁,它的存在,是守护公理和正义。” “但不是用来捆绑自己人的枷锁。” “更不是拿来让自己人受委屈的。” “他欺负你,就是个欠收拾的混账。” “如果我眼看着自己人被欺辱,却无动于衷,那我就对不起身上的这套军装。” “一个军人,如果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家卫国?” 这话说的霸道。 听到温乔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的几乎要溢出来。 “这话我爱听!” “陆团长,你知道吗?” “你刚才简直帅呆了!” “真爷们!” “我好喜欢。” 陆晏沉被她直白热烈的赞美,弄得有些羞赧,唇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温乔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男人顺势环住了她的细腰,把她拥在怀中。 温乔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听见正房的门被推开。 吓得两个人跟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分开,各自后退了一步。 陆母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口。 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看见两人站在门廊下。 询问道。 “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出什么事了?” 陆晏沉刚想开口,温乔却抢先一步。 走到陆母身边,脸上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 自然的挽住了陆母的手臂。 语气轻快道。 “伯母,没事儿!” “就是外面突然来了一只疯狗,在那乱叫,还想咬人!” 温乔说着,还悄咪咪的朝着陆晏沉眨了眨眼。 继续道。 “不过,已经被我们俩打跑了!” “您别担心,快进屋吧!外面冷!” 陆母是何等聪明的人,看着儿子那沉稳却带着余威的神情。 在看看温乔脸上,那解气又带点小得意的神色,以及隐隐约约听到的叫嚣声。 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怕是沈家人找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沈家的家教如此不堪。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军人,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满口秽语的辱骂。 要她说,就是欠收拾。 这要是自家儿子敢这样,她非得打的他满地找牙。 陆母没再追问。 只是慈爱的拍了拍温乔的小手。 顺着她的话说笑着道。 “打跑了就好!” “疯狗是得打,还得使劲打,不然总惦记着咬人。” “看这小手冻得,冰凉冰凉的,快进屋烤烤火!” 陆晏沉听着母亲意有所指的话,笑意更深,迈步跟上,一起走进了温暖明亮的堂屋。 接下来的几天,温乔哪里也没去,专心在家做药酒。 药材是让陆晏沉找季常卿的姑姑,从医院直接拿来的。 这个年代的药材,管制的比较严格。 只能去国营的药房买,而且还得有处方。 太麻烦了。 既然有关系,当然要用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都是常见的,什么当归、茯苓、甘草、桂圆、枸杞之类的。 都是补气养血的。 她将所有药材碾碎,装在缝制好的药材包里,放进干燥的宽口大瓶子里。 将稀释好的灵泉水倒入,然后缓缓倒上白酒,最后盖上盖子,用力拧紧。 温乔把密封好的两瓶药酒,拿给了陆母。 “这两瓶药酒是用温家的祖传药方做出来的,都是益气补血的。” “这瓶白酒是带给伯父的,这个桂花酒,是给您的。” “这酒得泡足七天,药力才能融合。” “到时候,您跟伯父每天喝一小盅,最是补气血。” 她顿了下,不放心的嘱咐道。 “千万不要多喝,喝太多,身体吸收不了,反而不好。” 她只是担心,陆母要是一口气喝完,灵泉水的效果太好,身体变化太明显,会引人怀疑的。 陆母一脸欣然,接过来。 “好孩子,谢谢你,有心了。” 她听自家儿子说了,温家的老爷子是个老中医。 别看那些赤脚大夫,连个正经的行医执照都没有,就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方子。 靠着那些中草药,治好了不知道多少疑难杂症。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都是有真本事的。 尤其是那些祖传的秘方,都是经过岁月沉淀的,比很多大医院开的猛药,更贴心,更治根本。 她本身就是医生,自己的身体心里最清楚。 她的病,医院里已经尽力了。 剩下的,只能是自己慢慢调养了。 她回到家的这段日子,身体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她也知道,这里面,都是温乔的功劳。 别的不说,就温乔给她做的养生汤,说是祖传下来的方子,效果就出奇的好。 她明显的感觉到,身体上的沉疴轻了许多。 想来,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继承了她爷爷的衣钵,也是有一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临行前,除了药酒,温乔还把肉干跟糖果装了一包。 这些都是高热量的东西,关键时候能迅速补充体能。 路上拿着也不沉。 ------------ 第164章 离别终有时 京市的十二月初,寒气已经扎了根。 呵出的白气瞬间变成了一团白雾。 四合院门口,陆晏沉提着行李。 陆母拉着温乔的手依依不舍。 眼里全是不舍。 她给温乔理了理一下围巾,又给自家儿子正了正军装的衣领。 一遍遍的嘱咐道。 “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乔乔。” “到了羊城,发个电报。” 两人都点了点头。 温乔抱着陆母的手晃了晃。 “伯母,你真的不跟我们去羊城吗?” “那边气候暖和,更适合您休养。” 陆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摇了摇头。 “不去了。” “你们两个好好地。” 她的目光温柔的拂过两人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儿子身上。 语气变得低沉坚定。 “晏沉他爸还在藏南,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过几天,她也要回返程了。 陆晏沉深知,父母之间鹣鲽情深。 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 不然,当年,母亲也不会,放弃了首都军区总医院副院长的位置。 毅然决然的,跟着父亲去了藏南边防随军,在那边一个小小的卫生所,当了一个卫生员。 母亲的决定,他无法改变。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 季常卿自然的接过陆晏沉手中的行李箱,用他那带着浓重京片子的亮堂嗓门,打破了离别的凝重。 “许姨,您就放心吧!” “我保证全须全尾的,把他俩送上火车!” “您快回屋吧!” “炕头上暖和!” 陆母笑着点了点头。 催促道。 “快上车吧,别耽误了时间。” “到了羊城,给我报个平安。” 陆晏沉轻轻的嗯了一声。 温乔则是上前,抱住了陆母。 “伯母,您和伯父也要好好的。” “保重!” 陆母也轻抚了下她的后背。 “好孩子!你们也一样!” 几人上了吉普车。 陆晏沉透过车窗,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在冬日里更显沉静的四合院。 母亲略显瘦弱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门廊下,目送他们。 温乔握住陆晏沉的大手,笑盈盈的,一起朝着陆母挥手。 季常卿按了一声喇叭,算是最后的告别。 随即熟练的挂挡,车子缓缓的离开了灵境胡同。 季常卿看着发小有些担忧的眼神,安慰道。 “晏沉,你放心就是!” “许姨在京市的这几天,我保证照顾好她。” “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等去藏南的行程安排好了,我亲自送许姨上车。” 陆母回藏南边防,可不像是陆晏沉他们回羊城那么简单。 藏区没有直达的火车,必须先到蓉城那边,然后跟着军区补给的车队,走川藏线。 到了藏区,还要再联系当地,看有没有去往边防部队的卡车。 最后的一段路需要骑马。 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依靠步行了。 现在又是冬天,就算没有遇到大雪封山,至少也得需要一个月的路程才能抵达。 如果遇到恶劣的天气,就只能无限期的等待了。 陆晏沉点了点头。 季常卿扶着方向盘,犹豫了一下。 还是提起了八年前陆家的那个案子。 得跟他汇报一下进程。 温乔既然跟陆晏沉处对象,那肯定对他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 这件事也不必瞒着她。 “你家那个保姆,我派人盯梢了好久了。” “所有的社会关系,经济往来之类的,都查了个底掉。” “干干净净的,确实没有嫌疑。” “还有当年所有跟你家有过节的,明里暗里的,我都筛了好几遍。” “至于那封举报信。” 季常卿无奈的摇了摇头。 “笔迹比对了好多次,没有匹配的。” “信纸也是那种最常见的,也没法追根溯源。” 季常卿顿了顿,接着道。 “上面我也都调查了,陆叔叔当年离开京市之后,他的位置跟资源都落到了路家的身上。” 这两年,他明察暗访,从陆家的保姆刘兰开始,一一排查。 这么久了,还是一无所获。 他又只好又换了个方向,从上面根上查,也没有线索。 这无缘无故,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朝陆家下手呢? 虽然当年,陆家老爷子也曾经功勋彪炳,手握重权。 但他为人相当低调。 平日里,也是远离纷扰。 只有真正遇到关乎原则,需要决断的大事时,他才会在会议室里平静的陈述几句。 但就那几句话,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而且,等到陆晏沉的父亲,陆明枢成长起来,老爷子又主动的,从权力喧嚣的中心退了下来。 远离了军区枢纽的位置。 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栽赃陷害陆家。 陆晏沉挑了挑眉,斩钉截铁道。 “不是路家。” 虽然,他家出事之后,路家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但,他就是相信路家,跟当年他们家的这场冤案毫无关系。 这是一种直觉。 他跟路淮舟是多年的搭档了,路淮舟的人品自是不必说。 至于路家其他人,他虽然不甚了解,但祖父提起路家时,赞不绝口。 说路家老爷子睿智的很,静水深流,外柔内刚。 是一种将雷霆手段藏于菩萨心肠之下,将钢铁意志化于温文尔雅之中的大智慧。 他虽然深谙中庸之道,却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尤其是在涉及党性、国格、战略底线等大是大非的问题上。 他坚如磐石,寸步不让。 这样一名正直的儒将,是不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 陆晏沉相信祖父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季常卿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怀疑路家,他只是就事论事。 毕竟,好巧不巧的,当时陆晏沉的父亲陆明枢,正好刚刚提名了集团军长。 他的呼声是最高的。 军区里领导层已经全票通过,陆明枢的任命马上就要下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 如果不是当时陆家出了这档子事,这个集团军军长的位置,也轮不到现在路淮舟的父亲,路劲松来坐。 怎么看,路家得到的好处都是最多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 “好,我换个方向,继续调查。” “一有线索,我马上通知你。” 陆晏沉嗯了一声。 温乔见他神色依旧沉重。 握着他的手,温柔的安慰道。 “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现在找不到,不代表痕迹不存在。” “只说明它藏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深。” “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的。” 陆晏沉闻言,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 紧锁的眉宇渐渐地舒展开来。 是啊,真相是掩盖不住的。 八年他都等了,不差这一刻。 ------------ 第165章 归程 陆晏沉反手将温乔的柔夷紧紧包裹在掌心。 随即,眉宇轻蹙。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声音带着纯粹的关心。 说着,用自己的两只手,使劲的摩擦了几下,搓热了。 将温乔的手合在中间,自然的呵了一口热气,轻轻地揉搓着。 想要把所有的温暖都渡给她。 温乔没有抽回手,任他捧着。 眸子里闪着细碎而依赖的光芒。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被宠溺的娇憨。 “我没事,是你的手太烫了。” 就在这温情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时候,前排的驾驶座上,传来一声夸张的,拖着长音的干咳。 “咳咳咳!” “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我可都听着呢!” 只见季常卿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夸张的在面前扇着风。 眼睛盯着后视镜里,旁若无人秀恩爱的那对小情侣,脸上写满了,没眼看三个大字。 “我说,后头的两位同志,注意一下影响啊!” 季常卿的语气明显酸溜溜的。 “我这可是刑侦处的公干车,不是给你俩准备的鸳鸯轿。” “瞅瞅你俩,你侬我侬的热乎劲儿。” “严重影响到我的驾驶安全。” “你俩再这么下去,咱们仨今天就到不了火车站了,直接开到幸福渠里去了。” “要秀恩爱,到了羊城,自个儿关起门来腻歪去,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显摆啊!” 他的话像是一颗快乐的炮弹,瞬间将之前还沉闷的空气,炸的烟消云散。 温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脸颊瞬间飞上了一抹红晕。 陆晏沉也笑了起来。 “开你的车吧!” “就你话多!” 车窗外,风景飞速后退,车内却已是云开月明,充满了温暖希望跟插科打诨的气氛。 站台上,陆晏沉接过季常卿的行李箱。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 两人用力的抱了抱。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汽笛长鸣,催促着离别。 陆晏沉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温乔的手。 护着她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火车慢慢启动,站台上,季常卿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缩小,远去。 京城的建筑物在车窗外迅速的倒退,最终消失不见。 这一次,是归程。 与来时心中揣着对陆母的担忧不同,此刻,两人心情都是轻快的。 尤其是陆晏沉。 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回去那个温暖的,属于他俩的羊城。 火车一路奔驰,开始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飞驰。 车轮撞击铁轨,发出规律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节奏比北上时快了许多。 窗外的景色悄然变换,坚硬的冻土逐渐被湿润的田埂取代。 萧瑟的灰黄中,开始点缀起南方顽强不凋的绿色。 空气透过车窗的缝隙渗入,也不再是干冷,而是带上了一丝岭南的水汽。 羊城站三个熟悉的字,终于映入眼帘。 月台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陆晏沉带着温乔刚下火车。 一眼就看见了站台上的秦大海。 只是此刻,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疲惫跟怨念。 一见到两人,秦大海立刻大步迎上来,当胸就给了他一拳。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就快让军务压趴下了!” “我今晚可算能睡个囫囵觉了。” 陆晏沉没有闪躲,接过了这一拳,身形晃都没晃一下,唇角却勾起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秦大海的肩膀。 “能者多劳。” “劳个屁!” 秦大海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看到温乔捂着嘴偷笑,他才尴尬的笑了笑。 忘了美女还在旁边了。 他干咳了一声。 转向温乔,立刻换上一副和煦的笑脸。 “弟妹,这次京市之行,还顺利吗?” “许姨身体怎么样了?” 他这声弟妹叫的极其自然,显然是早已认可了她的身份。 笑话,人都带去见家长了,想来是好事将近了。 温乔连忙点头。 微笑道。 “挺顺利的,伯母身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秦大海听到这话,一颗悬着心才放下来。 自从陆晏沉走后,他父亲是天天的念叨,吃不好睡不着的,就怕接到不好的消息。 连带着他,也提心吊胆的。 他这兄弟已经够苦了,现在这日子刚刚有了起色,母亲那边就出事了。 还好,命运待他不算苛刻,最终化险为夷了。 秦大海迅速恢复了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把抢过陆晏沉手上的行李。 “走走走,赶紧回去!” “一堆事情等着你呢!” “我可算能喘口气了!” “弟妹啊,你是不知道啊,你家这位不在的时,我......” 秦大海巴拉巴拉的,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她诉苦,一边熟稔的带着他们穿过人群,走向站外的吉普车。 陆晏沉牵着温乔的手,听着秦大海唠叨。 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柔和的很。 他跟秦大海算是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别看他嘴上抱怨的凶,但却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羊城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把从京市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意,也驱散的干干净净。 羊城军区文工团。 温乔回来后,立刻归队。 她穿着练功服,将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 正对着巨大的镜子,一遍遍的练习着元旦汇演领舞的核心。 她的动作精准,身姿如往常一般轻盈,情绪依然饱满。 “好!非常好!” “小温的状态很好,大家要跟上她的节奏。” 排练指导林梅满意的拍着手,赞扬道。 陆晏沉家里的事情,团里好些人都有耳闻。 她之前还担心温乔这次回去,肯定会受影响。 没想到,她情绪上没受影响不说,技巧也没丝毫的生疏。 状态也比之前要好。 精神抖擞,元气满满的。 沈月如站在后面,上下打量着温乔,脸上挂着一丝无法理解的疑惑。 温乔的神情安静又平和。 完全看不出任何经历了丧亲之痛的痕迹。 ------------ 第166章 心烦意乱 等到训练结束。 众人都一一的离开。 沈月如终于按耐不住,上前拦住了温乔。 神色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是带着冰碴子的阴阳怪气。 “哟,真是没想到啊,温乔,这么快就调整好状态了?” “真够专业的!” 按照书里的剧情,陆晏沉见了母亲没几天,陆母就去世了。 陆晏沉悲痛欲绝,情绪一度崩溃。 温乔肯定也会跟着难受,怎么着,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平和的状态。 沈月如上前一步,凑近她。 压低了声音。 假惺惺的。 “不是我说,这个时候,就算你不伤心,多少也得装一装啊!” “许知韵好歹是你未来的婆婆啊,人都死了,你这个准儿媳还跟没事人一样。” “让人看了,还以为你多冷血呢!” 温乔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道。 “沈月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 “许伯母身体好好地,为什么要诅咒她?” “缺不缺德!” “你说什么?” “她还活着?” 沈月如闻言,瞬间僵在原地,脸色极为难看。 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可能!” “她不可能还活着。” 沈月如死死的攥着拳头,心头涌上了一丝无法遏制的慌乱。 陆晏沉一家都是炮灰,最后都逃不过惨死的结局。 这是书中既定的命运线。 为什么出现了变数? 不应该啊。 从藏南转运到首都军区医院,就说明许知韵病得不轻。 怎么会说好就好了呢? “沈月如。” 温乔轻声的开口,仿佛在跟她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发现。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想问问你。” 她注视着沈月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把许知韵写死呢?” “如果我没有穿进来,她可是你书中女主的婆婆。” “你把主要人物都写死了,还团宠个屁!” “难怪你的小说没人看,毫无逻辑,狗屁不通,只为了虐而虐。” 这个问题,温乔憋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想不到答案。 直接问出来,沈月如肯定不会说的。 不如,刺激刺激她。 上次去京市前。 当时沈月如说的那番,让她回京市给陆母收尸的话。 温乔将信将疑。 她打心底不相信,沈月如会真的把自己的婆婆写死。 结果,她想错了。 陆母的病情真的很严重。 如果不是她,这次跟着去了京市,偷偷地给陆母用了灵泉水。 陆母可能,真的不能逃离必死的结局。 可,为什么呢? 许知韵是烈士子女,家庭政治背景又红又专。 她本人还是高知分子。 八年前,她就坐到了首都军区总医院副院长的位置。 而且,当时已经提名正院长了。 足可见,她能力卓越。 这个位置,可不是单靠背景或者资历就能堆上去的。 自身也必须要有实打实的专业能力。 才能在一片男性主导的医学领域里。 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再说她本人,性格温婉,待人朴实而真挚。 虽然温乔跟她只相处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但陆母,对待她像是亲生女儿一般,关怀备至,是出自内心的疼惜与呵护。 这样的婆婆,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坚实的臂膀,有力的靠山。 她活着,对女主百利而无一害。 小说果然是沈月如的逆鳞,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沈月如闻言,气的跳脚。 破口大骂,形象都不顾了。 “你放屁,谁说我的小说没人看?” “还有,我那是甜宠文,哪里虐了?” “许知韵才不是我婆婆,她就是个炮灰,屁的主要人物。” “我不仅把她写死,我还把陆家人都写死了,你能怎么着我?” 沈月如神情得意。 “想知道原因啊?” “就不告诉你!” 她冷哼了一声。 “温乔,你别得意,就算许知韵现在没死,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苟延残喘而已。” 因为,照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治不好许知韵的病。 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沈月如不欲多说,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转身就走了。 温乔眉宇紧皱,盯着沈月如远去的背影出神。 她慢吞吞的走向食堂。 凌微微早就帮她打好饭了。 温乔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 尽管饭菜香气四溢,但她就是有些食不知味。 沈月如的话信息量太大。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理不清。 只觉得心烦意乱的。 凌微微见她在那里扒拉着米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关切的开口。 “乔乔,你怎么啦?” “是身体不舒服吗?” “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温乔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啦?” “不是说许伯母的病都好了吗?” “你还担心什么?” 温乔咬着唇,沉默不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沈月的话让她心中有股隐约的不安。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到原因。 团部办公室 阳光透过窗户,在办公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陆晏沉神情肃穆,从抽屉的最底层取出一个红丝绒的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崭新的钢笔。 笔身流畅,笔帽熠熠生辉。 这是他生日的时候,温乔送给他的。 他一直珍藏着,没舍得用。 但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要用它,来书写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篇章。 此刻,他拧开笔帽,吸饱了墨水。 然后铺开一份空白的军官结婚申请报告表。 他腰背挺得直直的,如同每一次签署作战命令般专注。 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落下了笔。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用这支金笔,一笔一划的,无比郑重的写下。 结婚报告申请。 他写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几乎都力透纸背,仿佛要将自己的承诺跟决心,都镌刻在这薄薄的纸张里。 写到感情基础这一栏。 他停顿了一下。 笔锋愈发的沉稳,眼神也不自觉的如柔和下来。 那些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化作了笔下的,感情深厚,志同道合,自愿结合,恳请组织批准,这十几个字的千钧重量。 他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用她赠与他的钢笔,为自己跟她的幸福,签下这份庄重的申请。 一天的排练结束了。 夜深人静,文工团宿舍里。 温乔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她的大脑异常的清醒,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 白天跟沈月如的那一场不愉快的对话,像是一部默片,在她脑海中反复的播放。 沈月如的话,还有那高深莫测的讽刺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不对劲。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沈月如写的这本书的确是甜宠文,还是团宠文。 不仅沈温两家所有人,没有底线的无脑宠她,到了婆家,更是宠。 许知韵怎么会是炮灰呢? 她是男主的母亲,怎么就不是重要人物呢? 还有那句把陆家人全都写死,这是什么意思? 也包括男主陆晏沉吗? 沈月如怎么可能,让自己笔下的女主当寡妇呢? 这绝不可能。 ------------ 第167章 错撩 不知道为何,温乔心里有点慌了。 有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直冲到大脑,让那些以往被她忽略的细节,和不对劲的地方全都涌了上来。 温乔越想越不对。 她再次仔细的回想,从头梳理那本小说的剧情。 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 又回忆起自己穿书后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最初,锁定陆晏沉是男主的依据。 姓lU,名字是三个字。 没错。 相貌俊美,能力卓越,家世显赫。 也没错。 羊城军区高级军官。 在白云山脚下执行任务时,受伤昏迷。 都能对上。 因为这些信息,她才断定陆晏沉就是这本书的男主。 可是... 如果他不是男主呢? 这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温乔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棉质睡衣。 她拼命的回忆起,这本书更多的关于男主的细节。 男主的名字,她还是想不起来。 思来想去,陆晏沉唯一不符合的只有脾气性格。 温润如玉,淡然高华,容止端净,谦逊有礼。 当时她还吐槽陆晏沉的性格,跟书里描述的天差地别。 认为沈月如的语文不咋地。 现在仔细一回想,也许是她搞错了。 这本书,真正的男主另有其人。 能是谁呢? 温乔又想到沈月如穿书后的点点滴滴。 她在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迅速的放弃了陆晏沉。 转而对路淮舟纠缠不休。 所以,这本书真正的男主,是路淮舟? 细细想来,他的确更符合男主的特质。 跟书中的描写完全对上了。 温乔又想到之前,肖红艳派她到医院慰问,他当时,也是在白云山执行任务时受的伤。 说是因为遇上台风过境,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昏迷了过去。 那不就是,她刚到白云山军垦农场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 温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脑子一瞬间嗡嗡嗡嗡的响。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退的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她忍不住抚额。 苍天呐。 大地啊。 她居然。 认、错、男、主、了!!! 夜色深沉,温乔蜷缩在床上,抱紧双臂,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 之前所有的违和感,此刻都有了答案。 难怪,沈月如对她跟陆晏沉在一起的行为,反应如此平淡,甚至带着一种看戏的从容。 如果陆宴沉真是男主,以沈月如的性格,应该千方百计的阻止。 而不是选择这么痛快的放手。 就像当年的路珩一样。 刚上大学那会,沈月如就对路珩一见钟情。 就算路珩之后对她表白了,沈月如也没有放弃。 暗地里依然制造各种偶遇,穷追猛打。 坚持了整整三年。 就在她穿书前的两天,沈月如还为路珩准备了礼物呢。 说要庆祝他顺利毕业。 温乔想到这里,脑海中倏然间又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路淮舟这个男主的原型,是路珩? 两个人的性格倒是差不多,都是那种温和谦逊的。 外貌的话,仔细想来,眉眼间确有几分相似。 难怪,她当时在火车上,见到路淮舟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是以路珩为原型建模的。 在现实中得不到,就写到书里。 倒是完全符合沈月如的性子。 她倒是深情专一的很。 温乔捶了捶自己的脑门。 她怎么就一股脑钻了死胡同,铁了心的,认为陆晏沉就是男主呢? 还让沈月如看了这么久的笑话。 温乔仰天长叹,她怎么就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现在可怎么办啊。 温乔心里乱成一团。 可,如果陆晏沉不是男主,那他是谁呢? 她突然想到沈月如说过的那句话,不仅把许知韵写死了,把所有陆家人都写死了。 所以,陆晏沉在这本书里面,是个男配。 还是个炮灰男配。 难不成,沈月如想用陆晏沉这种美强惨的人设,专门拿来给男主当对照组? 这极有可能。 她一个炮灰女配居然抱了一个炮灰男配当大腿? 这简直... 如果陆晏沉要走向必死的结局,她该怎么来挽救他的命运? 既然是对照组,那他这个工具人必然不会死太早。 那他的死劫会是什么时候呢? 陆晏沉每年都要外出执行那么多次任务。 到底是哪一次会中招? 温乔心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想当初,她所有的接近,所有的讨好,所有的撩拨,所有的策略。 都是因为陆宴沉是男主,她想要抱上他的大腿,寻求一个安稳的避风港。 现在,她撩错人了。 该怎么办? 如果陆晏沉真是个炮灰的话,那他家的沉冤,必然不会有洗清的那一天了。 温乔的思维高速运转,不停的跳跃。 还有,沈月如为什么一定要把陆家人写死呢? 这逻辑也不太对啊。 就算把陆家都当成工具人,那也没必要把人写死啊。 又不是反派。 除非,有必死的理由。 温乔细细的回想,过往忽略的那些细节。 苏雅琴为什么一定要屡次三番的拆散她跟陆晏沉? 甚至还想把她调回总政。 沈月如还说,这是为了她好。 跟陆晏沉分开,对她好,对沈家也好。 沈家? 难不成,陆家跟沈家有什么关联? 陆家的那个冤案,不会是沈家人干的吧? 担心明年平反之后,陆家人会报复。 所以,才会让整个陆家都覆灭。 温乔闭了闭眼。 她下意识的用拳头敲了敲额侧,仿佛要将那骇人的想法从脑海中敲出去。 一下,又一下。 可越是敲,这种想法越是根深蒂固。 她知道,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如果陆晏沉知道,沈家就是导致陆家老爷子死亡的罪魁祸首。 也造成陆家人一连串的悲剧。 让他们饱尝了世态炎凉跟诸多的人生疾苦。 他会怎么想。 又会怎么做。 温乔不敢想。 这个真相,甚至比她认错男主更难受。 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让她穿到这个艰苦的七十年代吃苦受罪不说,如今还这么搞她。 她真的就只是想抱个粗大腿躺平,顺便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怎么就这么难呢? 温乔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这罪孽是沈家造成的,跟原主没关系。 毕竟,原主才被认回来两天,就被逼下乡了。 跟她这个天外来客,更扯不上关系。 虽然她身体里,是流着沈家人的鲜血。 但是,温乔相信,陆晏沉不是那种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 他辨的清是非。 这么一想,温乔紧缩的心脏舒展了一些。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这些可怕的头脑风暴。 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想不出所以然来。 多思无益,徒增烦恼。 不如明天一早,她去找沈月如问清楚这些事。 确认之后,再做打算吧。 ------------ 第168章 惊天霹雳 次日清晨,雾气未散。 今天正好是个休息日,文工团练功房外面的走廊,空旷而安静。 只有早起的鸟儿在窗外鸣叫。 温乔几乎是一夜未眠。 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扪心自问。 她认错了男主,撩错了人,该怎么办? 那些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些真实涌动的情感,真的可以因为一个认错的标签,就能全部抹杀掉吗? 是的,她的确是始于一个错误的身份。 她认错了男主。 是挺丢人的。 让沈月如看了许久的笑话。 但,就算陆晏沉不是这本书的男主,那又怎么样呢? 这些日子,她不停地回溯自己的心路。 刚穿进来,她的目的,的确不纯。 她想抱上粗大腿,更好的躺平。 陆晏沉的身份、地位、未来的全部潜力,是她接近他的理由。 她也想抢了这本书的男主,给沈月如添堵。 所以,才会有预谋的救下陆晏沉。 之后想方设法的接近他,撩拨他。 是因为,她早就情愫暗生了。 他明明看出她别有用心,却依旧选择包容。 他明明手握疑团,却给予了她最大程度的信任。 那些最初的私心跟目的,不知道何时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下面最坚硬的礁石。 他的沉稳,他的担当,他的体贴,他的偏爱,他的信任,他的深情。 他冷峻的外表下,那颗滚烫而真诚的心,早已打动了她。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 她索求的,不再是什么男主的光环。 而是陆晏沉这个人。 这跟他的身份地位,是不是天命所归的男主,毫无关系。 所以,他不是男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爱的,是那个有着独特的温度与气息,能让她心口发烫,心尖发颤的男人。 那个错误的开始,在此刻看来,反倒是命运一次鲁莽却别有深意的安排。 它用一个乌龙,将她引渡到真正对的人身边。 在这一刻,温乔的心突然就有了答案。 她不仅释然了,甚至还生出了一点奇异的感激。 她只是认错了人。 又不是爱错了人。 所以,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尽管她的神情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明与坚定。 现在的重点,是陆沈两家的恩怨。 这个问题,如果真像她心中猜测的那般,才是最致命的。 温乔早早的起床,在排练厅的拐角,拦住了刚刚跑完操,独自前来练习早功的沈月如。 “我有话问你。” 温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沈月如见状,挑了挑眉。 停下脚步,慢条斯理的,用毛巾擦了擦颈间的汗水。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直视着沈月如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整夜,让她心惊肉跳的问题。 “你把陆家人都写死,是不是因为,八年前,他们家的那个冤案,是沈家人栽赃的?” 沈月如擦汗的动作骤然顿住了,她惊讶的看向温乔。 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了然,还有一丝怜悯。 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这沉默让温乔的心跌入了谷底,也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居然猜到了。” 沈月如没有否认。 温乔能想到这一点,的确出乎她意料之外。 怪只怪昨天,她太激动了些,说漏嘴了。 就算她现在知道认错男主了,知道陆沈两家的那些恩怨纠葛,也已经晚了。 温乔跟陆晏沉一起回京市探亲的事情,文工团里几乎都知道。 两人都亲密成这样了,就算为了声誉,这个婚也得尽快结。 温乔要是这个时候抛弃陆晏沉,转头再勾引路淮舟。 都不用她出手,组织上肯定第一个找温乔谈话。 秦司令有多护犊子,她这个作者是最清楚的。 到时候,温乔不仅名声坏了,还会因为男女作风问题被审查。 搞不好文工团都待不下去了。 至于路淮舟那边,她一百个放心。 以他正直的性子,再喜欢温乔,也绝对不会抢好兄弟的女人。 所以,就算温乔猜到了所有的真相。 也于事无补了。 沈月如冷笑一声,向前一步,将温乔逼到更隐蔽的角落。 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那你再猜猜,当年那封让他祖父举枪自尽,全家都下放的举报信,是谁写的?” 温乔闻言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沈月如看着她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吐出了那句足以将温乔灵魂都击碎的话。 “是你。” “是你,一笔一划的,亲手抄写的。” “轰——” 仿佛整个世界在耳边炸开。 温乔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下意识的摇头。 “不可能,那时候原主才十岁,她还在农村,怎么会跟这件事有关系?” “怎么不可能?” “你忘了,你的养母王桂花,当时可是在沈家当保姆的。” 没给温乔反应的时间,沈月如又投下了一个深水炸弹。 “你再猜猜,那些赃物是谁放到陆家的?” “也是你。” “虽然沈家是主谋,但那些脏事都是温家人干的。” “准确来说,都是你干的。” “你看!” 沈月如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 “你问我为什么把陆家人都写死?”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你说,如果陆晏沉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做?” “他会放过沈家吗?” “会放过温家吗?” “不管是沈家还是温家,手上都沾了陆家老爷子的血。”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所以啊,陆家人都得死。” “陆晏沉更必须死。” 温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浑身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断裂了。 这些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眼前发晕,身体晃了几晃,右手迅速的扶住了墙壁。 沈月如说完,微微地抬起下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跟掌控感。 她看着温乔有些崩溃失神的表情,带着三分冷笑三分讥诮四分得意。 在现世,无论她多么努力,都要被温乔压一头,那种无形的挫败感如影随形。 但现在。 在这里,在这个由她设定规则的小说里。 她终于扳回了一局。 沈月如得意洋洋道。 “温乔,我说过,在这个世界,我就是造物主。” “谁也摆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你也一样。” “你以为,你替原主摆脱了死亡,就是改写了她的命运吗?” “等待你的,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深渊。” 沈月如一脸趾高气昂,扬眉吐气的神情。 现代那个一向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温乔,如今也会有现在崩溃绝望的时候。 对她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战利品。 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一次彻彻底底的心理上的碾压跟报复。 沈月如笑的得意,说完不再看温乔,转身离开了。 步伐带着一丝轻快。 像是胜利者的退场。 温乔背靠着冰冷斑驳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她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 原主居然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虽然说,原主那时候还小,是被教唆的,甚至可能是被强迫的。 她也是无辜的。 但,这并不代表,原主能摆脱她是帮凶的事实。 这口巨大的黑锅,温乔不想替她背都不行。 温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难怪,当初温德贵两口子在陆家出事之后,离开了京市。 回到农村,立刻盖上了好几间大瓦房。 就算一年到头拿不到几个工分,生活质量却没降低多少。 肯定是从沈家拿了不少的好处。 只是,为什么这些事要让原主去做? 她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还有,原主在温家过的日子还不如一头驴。 为什么温家父母对亲生女儿如此苛刻? 难道? 当年抱错孩子,另有隐情? 温乔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好家伙!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这温家人真够缺德的。 偷偷换了人家孩子不说,还把人当牲口使唤。 原主也够惨的,好事没捞着一点,坏事都让她担了。 被迫写举报信,被迫往陆家放赃物。 温家是想着将来东窗事发,一推二五六,都推到原主身上。 反正也不是自己亲生的,爱咋咋。 想来,要不是因为需要下乡,温家人也不会让原主认亲的。 毕竟,亲事都订好了,巨额的彩礼也收了。 哪知道政策突然变了。 城市知识青年必须要上山下乡了。 才不得不改了主意,故意把原主带到军区大院让沈家人看见。 原来不是巧合,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她就说,温家人对待原主的态度,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原来如此。 温家人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这都一石几鸟了。 ------------ 第169章 避而不见 这件事,沈家人怕是都被蒙在鼓里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当年的事情怕是不好查了。 不过,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查肯定是要查的。 但怎么查是个问题,她人不在京市,那边又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没有一点人脉。 不过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是陆晏沉那边。 她该怎么去面对啊。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 温乔生无可恋的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明亮的眸子此刻染上了浓浓的阴霾。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回去就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双眸子毫无聚焦的盯着头顶的木梁发呆。 脑海中一片混乱。 今天难得休息,宿舍里的人早早的就出去了。 凌微微端着搪瓷盆洗漱完回来,看见温乔居然回来了,还躺在床上。 上前道。 “乔乔,你一大早的干嘛去了?” “怎么又上床了?” “快起来吧,我刚才看见你家那位在门口等着呢!” 温乔闻言,眼神闪了一下。 没动。 见她脸色不好,凌微微赶忙放下搪瓷盆。 关切的问道。 “怎么啦?” “是不是生病啦?”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温乔恹恹的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 “没事,你帮我出去告诉他一声,我想多睡一会,让他先回去吧。” 凌微微探了探她的额头。 “真没事吗?” 她怎么觉得温乔的神色不太对啊。 从昨天回来,就不太对劲了。 饭都没吃几口,问她话也心不在焉的。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温乔平时,都是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的,哪像今天,破天荒的起这么早。 结果,回来就又上床躺着了。 睁着眼在那里发呆。 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以往每次到了周末,一听到陆晏沉来了,她捯饬的比谁都积极。 今儿是怎么啦? 约会都不去了。 温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没事,你去跟他说,我就是有点累了,再躺一会。” 凌微微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但温乔不想说,她也不能勉强。 “好。” 说完,凌微微迅速跑了出去。 温乔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她脑子现在乱哄哄的,这接二连三的,从沈月如那里接收的信息量太多,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感觉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 需要好好的消化消化。 至少,在她没想好怎么面对陆晏沉时,还是先不要见面了吧。 温乔神色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宿舍门口。 陆晏沉身姿笔挺着站在榕树下,军装一丝不苟。 凌微微小跑着过来,走到他身边。 虽然现在已经有些熟了,但她依然不太敢,直视男人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眸。 她微微喘着气,神情有些局促。 “陆团长,那个...乔乔说,她今天有点累,想再睡一会,让您先回去。” 陆晏沉眉宇微蹙,目光越过凌微微,投向那间院子的某个窗口。 “她身体不舒服?”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的开口。 听不出情绪,但那种无形的压力让凌微微站的更直了些。 “呃,应该...不是。” 凌微微抠着手,有点为难。 温乔不像是生病,她那情绪低落的样子,更像是心情不好。 有一种逃避的感觉。 像是不愿意跟陆晏沉见面。 凌微微猜测,这两人肯定是闹别扭了。 虽然她打心底对陆晏沉有点犯怵。 但为了闺蜜的幸福,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陆团长,你跟乔乔是不是闹矛盾了?” “她昨天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是很好,问她也不说。” 凌微微壮着胆子问,声音越说越小。 “没有。” 陆晏沉的回答简洁肯定。 他的判断基于事实,昨天分别的时候,温乔还抱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的。 并无异样。 凌微微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陆晏沉的气场太强了,不像是别的军官那样随和。 要在以前,她见到他,拔腿就跑,一个字都不会跟他多说的。 这不是为了闺蜜嘛。 陆晏沉的眸光再次投向那个窗口,带着一丝担忧。 “她在睡觉吗?” 凌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没...她躺在床上发呆呢。” 虽然陆晏沉回答的干脆,但温乔心情不好,这绝对跟他有关。 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惹乔乔生气了,自己心里还没意识到。 她得让陆晏沉知道,乔乔现在不高兴,是因为他。 就像乔乔经常告诫她的。 一个合格的对象,当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学会,时刻的主动的自我反省。 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态度很重要。 没有不吵架的情侣。 出了问题,关键是要看怎么解决,才能最快的和好。 主动的反省,积极地改正。 反正,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怎么做,就看陆晏沉自己了。 陆晏沉不再多问,他当然听懂了凌微微的言下之意。 他敏锐的察觉到,问题就出现在昨天两人分开之后。 发生了什么事? 让她这样逃避,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陆晏沉沉默了片刻。 “让她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心却溢于言表。 陆晏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窗户。 没再坚持,转身离开。 军靴踏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沉稳而规律,渐渐地远去。 凌微微了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宿舍。 进来的时候,温乔闭着眼,看着好像睡着了。 但窗帘却是微微晃动着。 凌微微心知肚明。 也没点破。 “陆团长已经走了,他让我转告你,好好休息。” 温乔闭着眼,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凌微微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没有去打扰,只是帮她掖了掖被角,关上门走了出去。 转眼到了中午。 凌微微因为不放心温乔,约会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饭都没心情跟秦大海吃了,径直的跑回宿舍。 结果,回来一看,温乔还在睡。 还是保持着早上她离开时的那个姿势,蜷缩在床上,纤瘦的脊背,背对着门口,看着莫名的有点让人心疼。 “乔乔?” 凌微微去叫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倒是一点不烫,就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太好。 温乔听见动静,睁开眼。 凌微微坐在她身边问道。 “乔乔,你到底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的。” 温乔盯着房顶,再次摇了摇头。 这件事她没法跟任何人开口,包括凌微微跟田胜男。 她只能自己消化,自己解决。 ------------ 第170章 送饭 凌微微见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问。 “是不是感情上的事情?” 温乔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凌微微见状,便知道自己早上猜对了。 她微微一叹。 “陆团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话音一落,就见温乔睁大的双眸,突然滑下来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淌进了乌黑的发丝。 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泪珠,像是断线的珠帘一般,从她的眼睛里无声的滚落,晶莹的坠入发间。 枕头上顷刻间就湿了一大片。 凌微微立刻变得手足无措。 “乔乔,你别哭啊!” “我不问了不问了.....” 可是,泪水一开闸,就再也止不住了。 温乔也不说话,就这么无声的掉着眼泪。 这么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垂泪,别说男人了,就是她这个闺蜜都觉得心肝颤疼。 她真不知道,陆晏沉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舍得让她这么伤心难过。 “好了,我在,没事的。” “想哭就哭吧!” 凌微微只能笨拙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抱了抱她。 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抚她。 告诉她,难过的时候,就痛快的发泄出来。 她会陪在她身边,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 温乔无声的哭了很久,才终于止住。 她擦掉了眼泪,从床上坐了起来。 红肿的眼睛看向凌微微。 “我饿了。” 凌微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连忙道。 “好,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打饭。” 凌微微说着,拿过温乔的饭盒,就往外跑。 结果,刚出去,就看见陆晏沉提着一个网兜跟一个饭盒,站在门口的榕树下。 他目光沉静的望了过来。 凌微微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过去。 “陆团长。” 陆晏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关切。 “她好些了吗?” “这是她最爱吃的海鲜捞面,刚出锅的,趁热吃。” “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兜里的罐头瓶。 “荔枝罐头,也是她爱吃的。” 凌微微看着陆晏沉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下。 军区食堂里倒是有海鲜供应,但海鲜捞面可不常见。 至于那瓶晶莹剔透的荔枝罐头,可是个稀罕物,更不常见。 她接了过来。 陆晏沉的目光在凌微微脸上停留了片刻,敏锐的捕捉到了她那份不自然跟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凌微微咬了咬唇,她还从来没见温乔哭过,还哭的这么伤心难过。 但她又什么都不肯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治。 他们之间的问题,还得需要陆晏沉来解决。 凌微微看着手里这份精心准备的心意,又想到刚才温乔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 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乔乔,哭的很伤心。” “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没见她这么难过。” “昨天吃饭的时候,她的情绪就不对了。” “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回来就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一直在宿舍哭。” “陆团长,是不是您做了什么让她难过的事情?” “您要是知道原因,能不能,不要让她这么难过?” 看见乔乔哭成那样,她心里也难受得紧。 听到凌微微略带指控跟恳求的话语。 陆晏沉站在原地,神色骤然升起一股担忧跟心疼。 沉默了片刻,他的语气依旧平稳。 “我知道了。” “麻烦你转告她,晚上我还会再来。” 说完,陆晏沉转身大步离开。 凌微微回到宿舍,把饭盒跟罐头放到桌上。 轻声道。 “陆团长给你买了海鲜面跟荔枝罐头。” “他还说,晚上在门口等你。” 温乔闻言,睫毛颤了颤。 没吭声。 径直打开铝制饭盒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瞬间蒸腾而出。 乳白色的汤底几乎要溢出来。 里面沉着几只粉嫩的鲜虾,洁白的鱼卷,还有几只肥美的蛤蜊,几根碧绿的青菜心恰到好处的点缀其间,手工的碱水面条浸润在汤汁里。 即便闷了这一路,看起来依然根根分明,韧性十足。 这香味,这卖相...... 凌微微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市区那家老字号面馆的招牌海鲜面。 那家店,距离军区可不算近。 陆晏沉这是特意开车去买的? 大概是为了温乔吃的方便,他连虾壳都剥的干干净净的。 这体贴劲,真让人羡慕。 说实话,连秦大海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温乔盯着这碗面,看了许久。 才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掉泪。 陆晏沉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难受。 明明面条的味道如此鲜美,她心中却苦涩无比。 温乔吃的干干净净,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 吃完之后,她又躺回了床上。 交代给凌微微。 “我想冷静冷静,暂时不想见他,如果他晚上来找我,你让他先回去吧。” 凌微微见状,叹了口气。 “好。” 看来,温乔是铁了心的逃避到底了。 既然不想见,那便不见。 她不管谁对谁错,她无条件的站在温乔这边。 凭啥就温乔一个人难受。 陆晏沉也得跟她一样难受,甚至要比她更难受才行。 夜色,如同浸了冷水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来,彻底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暖光。 十二月初的羊城,白日里尚存一份暖意,随着太阳落山,迅速的消弭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南国特有的,湿漉漉的阴冷。 文工团宿舍门后那盏昏黄的路灯,啪的一声亮了,在愈发浓郁的夜色中,撑开一小圈模糊的光晕。 陆晏沉就站在那里,在老榕树盘虬的阴影与路灯昏光交织的边缘。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身姿笔挺的站着,像是钉在原地的一杆标枪。 时间,在清冷的空气里,仿佛被拉长,凝固。 院外,一些文艺兵,路过大门时都忍不住放慢脚步,目光或好奇或羞涩的,飘向那个沉默伫立在路灯下的挺拔身影。 “真是陆团长...他怎么在这站了这么久?” “等温乔吧!” “等好久了吧,看着脸色好严肃,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不能吧?不是说两人都一起回京市探亲了吗?家长都见了,好事将近了吧!有什么可吵的啊!” “也是啊。” 细碎的议论声,隐约的飘在寂静的夜里。 目光一道道的落在陆晏沉身上,但,对他却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 第171章 等待 陆晏沉从来都是这样,对世俗的喧嚣充耳不闻,只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是现在,尽管凌微微转告了他,温乔不想见他。 他依然执着的在门口等着。 院内,好几个宿舍的门都是虚掩的,不少女兵打开窗户,偷偷的探头朝着门口望去。 然后,又缩回去窃窃私语。 温乔站在窗边,默默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 宿舍里的室友都渐渐地回来了,有好事的凑了过来。 “乔乔,陆团长还在门口等着呢,你为什么不见他啊?” “对啊!他都等了好几个小时了吧,都成望妻石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吵架了啊?” “就是啊,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啊!你这避而不见可不行啊!” “早晚得说清楚啊,去见见呗!总让人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道。 温乔靠在窗边,听着大家的劝解,思绪一片混乱。 她真的好想见他。 好想不管不顾的扑到他的怀里。 但她不敢见他。 如果她不知道这些真相,也就算了。 她可以继续沉浸在这份温情里,享受他的呵护,做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疼爱的姑娘。 可她现在都知道了,那些沾着血色的过往。 沈家跟温家做的那些,跟她干系不大。 重点是原主做的那些。 她不能瞒着陆晏沉。 也不想瞒着他。 为了能给祖父伸冤,陆宴沉调查了整整八年。 那份沉甸甸的仇恨,是她无法想象的,也绝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又不能告诉他,当初的事情是原主做的,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隐瞒,是欺骗跟良心的拷问。 她不能。 坦白,是即刻到来的,可能永失所爱的心痛。 她害怕失去他。 更害怕,陆晏沉对她的那份温柔,最终会被浓烈的恨意取代。 她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进退维谷。 渴望碰触那份温柔,也恐惧面对那份审判。 最终,她只是无力的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眼泪无声的滑落。 在玻璃上晕开了一片模糊的水汽。 他等在众人的目光里,坦荡而固执。 她却躲在喧嚣的议论后,狼狈而痛苦。 就在咫尺之遥的另一扇窗后,沈月如正在悠闲的靠在窗棂上。 手里捏着一把瓜子,正不紧不慢的嗑着。 手指灵巧的捻起一粒,送到嘴边,咔的一声轻响,瓜子壳就轻飘飘的落下。 她的脸上挂着饶有兴致的观赏姿态,唇角还勾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这场戏,真精彩啊。 没想到,温乔也有当缩头乌龟的这一天啊。 就算温乔知道了所有真相,她也一点都不担心。 如果温乔敢说,就是自寻死路。 陆晏沉肯定要恨死她了。 就算她那时候还小,但也逃避不了责任。 那封信跟那个栽赃的证据,都是她干的。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而且,两人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了。 她现在才坦白这件事,要怎么跟陆宴沉解释,隐瞒了他这么久。 除非温乔告诉陆晏沉,她不是原主。 没有原主的记忆。 那件事跟她也没关系。 可温乔敢吗? 沈月如笃定,她不敢。 路灯将陆晏沉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显出一种无言的孤寂与固执。 他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宿舍门口,像是一尊沉默的哨兵。 夜风掠过树梢,带来沙沙的轻响,也带来更深的寒意。 他并不是在自虐,他只是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逼她现身。 至少,给他一个答案。 从上午她避而不见开始,陆晏沉的大脑高速运转,像是最精密的雷达,飞速的细致的复盘最近的每一个细节。 扫描过滤着所有的可能。 为何温乔突然对他避而不见? 情绪又为何崩溃? 在昨天送她回文工团,分别的时候,他回忆了温乔当时的眼神对话,并无异常。 他可以肯定,问题不在他们共处时。 而是在他离开之后。 照凌微微所说,温乔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情绪就出了问题。 那就证明,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某件他不知道的,足以对她造成巨大冲击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跟他有关。 陆晏沉继续头脑风暴。 政治问题? 不可能。 她家世清白,本人又是根正苗红的文工团员,近期唯一的不良风声,就是跟他回京探亲。 但,两人是对象关系。 这也无可厚非,至少上升不到原则问题。 工作问题? 她是团里的业务尖子,刚刚入党,马上还要提干。 前途光明,不存在重大挫折。 家庭问题? 她与沈家感情淡漠,几乎不来往,这个也没问题。 与他直接相关的问题? 陆家的事情她都知道,祖父被打成反动派,当场被逼饮弹而亡。 父母调职到藏南边防。 他也因此被派到了偏僻的海岛。 这些温乔都清楚。 他从未欺骗过她,也从未隐瞒过她任何的事情。 包括他暗中持续调查那桩八年前的旧案。 他自认是坦诚的。 排除所有的选项后,陆晏沉把焦点最终落在了人际关系上。 而且,是能引起她剧烈情绪波动的人际关系。 在文工团里,能让她如此失态的...... 只有一个人。 沈月如。 这个名字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陆晏沉的眉头锁的更紧。 温乔跟沈月如之间的关系,一直让他觉得有些违和。 上次两人打架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有疑惑。 虽说因为身份的问题,两人关系不睦。 但陆晏沉了解温乔。 她的性格温和,被惹急了也会动手,但本质上并非那种气量狭小,斤斤计较之人。 她回到沈家,即便是受到冷遇,以她的心性,最多就是疏离,连难过都没有。 反正,温乔跟他提起沈温两家人的时候,总是一副置身之外毫不在乎的模样。 对沈温两家人也没有太大的恨意。 反倒是,对沈月如很有些敌视。 ------------ 第172章 质问 而且,这种敌视,还不是因为身份的互换。 也不是因为亲生父母偏爱养女带来的委屈,他知道温乔心里根根本不在乎这些。 更像是对方做了某件触及底线,无法原谅的事情。 这不太对。 这件事错在沈温两家父母身上,是他们没有看好自己的孩子,才导致了抱错孩子的事情发生。 跟沈月如,其实没什么关系。 毕竟,她当时还是个婴儿。 就算她是既得利益者,这件事也不是她的错。 温乔被找回沈家,只待了两天。 跟沈月如的实际相处时间极短。 可她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仿佛积怨已深的敌意,完全不像是仅有几天交集的。 上次打架的时候,沈月如看温乔的时候,眼中那让人心惊胆战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们对视的眼神,偶尔擦肩而过时的低气压,也透着一股知根知底的劲儿。 这些都很不合理。 陆晏沉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 只是,他从未开口问过温乔。 这两人一定是有旧怨,不然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势同水火。 陆晏沉想通了这一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周围的文艺兵们,有的在附近散步,有的在附近看月亮,都在等着看热闹。 结果,等到都快吹熄灯号了,温乔也没出来。 陆晏沉最后,深深地往温乔的宿舍方向看了一眼,眸色暗沉,转身走进夜色里。 次日清晨。 文工团排练室外的走廊。 陆晏沉拦住了正准备去练功的沈月如。 他身姿挺拔,眼神平静,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沈同志,有时间吗?聊聊!” 他的态度很有礼貌,但是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陈述。 沈月如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抬起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陆团长?” “您...找我有事吗?” 沈月如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跟疑惑。 “有事,换个地方。” 说完陆晏沉转身,两人走到了排练厅后面的僻静处。 他目光锐利,直接切入核心。 “昨天,你跟温乔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安静的空气里。 沈月如抬眸,对上陆晏沉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瞳孔下意识的缩了缩。 内心划过一丝慌乱。 她着实没想到陆晏沉会找上她。 他不应该继续找温乔吗? 来这里堵她干吗? 难不成,是陆晏沉知道了什么? 沈月如想到这里,心脏在胸腔中疯狂的擂鼓。 绝对不可能。 在她的书里,陆晏沉到死都没有查到真相。 她也不相信,温乔能有这个胆量跟陆晏沉摊牌。 想到这里,沈月如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 虽然陆晏沉是她创作出来的人物,但到了这个世界,他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纸片人了。 沈月如打心底还是挺怵他的。 毕竟,陆晏沉这个人,性格孤僻冷漠,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偏偏冷静睿智,思维敏捷缜密,隐忍又擅长算计,出手干脆利落。 其实,也不怪苏雅琴担心。 陆宴沉可是侦察尖兵,敏锐的很。 但凡他得到一丁点的消息,就会抽丝剥茧,顺藤摸瓜。 他的智商太高,逻辑思维跟分析事情的能力又太过强悍。 真让他查到了真相。 沈温两家都落不了好。 包括她。 这可不是个人恩怨这么简单,这是赤裸裸的政治陷害。 在她没嫁到路家以前,沈家可是她最大的后台跟倚仗。 可不能倒台。 沈月如迅速的垂下眼睫,避开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声音弱弱的。 带着一丝委屈的慌乱。 “我...我没说什么呀?” “就是闲聊了几句。” “闲聊?” 陆晏沉向前逼近了一步,压迫感骤增。 “聊了什么?” 沈月如被他的咄咄的气势,逼退了一步。 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眼圈瞬间就红了。 “陆团长,您什么意思?” “我就是关心一下她,问问她这次去京市之行顺不顺利而已。” 陆晏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娇柔作态,不为所动。 锋利的眸光像是手术刀,直接划开了沈月如假惺惺的外壳。 声线冷硬。 “还有呢?” “就,还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陆晏沉审视着她,目光凌厉。 “什么过去的事情?” 沈月如像是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到了,微微瑟缩了一下。 低着头。 “我...我不能说,您还是去问她吧!” 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跟不忍心。 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下定决心,用一种带着同情跟暗示的语气说道。 “陆团长,您难道没有发现吗?” “温乔不是在闹脾气,她是在心虚,在害怕。” 沈月如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陆晏沉的脸色,继续用柔弱的嗓音,说着具有破坏力的言论。 “如果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连见你一面都不敢?” 沈月如点到为止,不再提供更多的信息。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真的不能说。” “陆团长,您要是真的想知道,直接去问她就好了,何必要来问我一个外人呢?” 沈月如微微侧身,做出要离开的姿势,留下最后一句善意的提醒。 “您应该去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对您,隐瞒了怎样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说完,沈月如不再停留,迈着看似仓促实则稳定的脚步,迅速的转过了拐角,彻底脱离了陆晏沉的视线。 她脸上那副柔弱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唇角难以自仰地,一点点向上勾起,最终凝结出一个得意跟讥讽的微笑。 这微笑,是落井下石的快意,也是挑拨离间得逞的满足。 她就像是隐藏在幕后的导演,看着台上的演员按照她写好的剧本,一步步的,走向她所期待的,悲剧性的高潮。 沈月如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将之前在陆晏沉那里积攒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跟阴暗的愉悦。 ------------ 第173章 礼物 陆晏沉站在原地。 沈月如那番语焉不详的暗示,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小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随即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理智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沈月如期待中的震惊、愤怒或者失控。 恰恰相反,他身上那股破刃的气压反而收敛了,眼神瞬间从锐利转为一种极致的冷静深邃。 他的猜测没错。 温乔的情绪崩溃的确是因为沈月如。 心虚?对不起?隐瞒?秘密? 用词精准,指向明确,却是意在挑拨。 沈月如那点小伎俩完全不够看。 她太着急了,破绽太明显。 她应该是了解内情,却不敢明说。 就证明,这件事,跟她也有关系。 她想趁机破坏他跟温乔之间的感情。 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他既然选择了温乔作为人生的伴侣,任何时候,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她。 陆晏沉并没有因为,可能被背叛的猜想失去方寸。 多年的侦察兵生涯,早已将他淬炼。 重证据,轻口供。 尤其,这个还是来自明显敌意者的口供。 沈月如想让他去质问温乔。 他偏不。 陆晏沉最后看了一眼沈月如离开的方向,眼神冰冷。 随即,利落的转身,迈开步伐,方向却不是温乔的宿舍,而是朝着团部的办公室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迅捷,脑海中已经构建出清晰的行动计划。 回到办公室,他关闭门窗。 没有犹豫,直接拿起桌上过的电话,打通了一条军线长途,接往京市。 “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务性的沉稳。 “是我,陆晏沉。”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季常卿放松下来的轻笑。 带着京市子弟特有的腔调。 “哟!陆大团长!” “您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有事找你。” 陆晏沉声音低沉,直接开门见山。 季常卿立刻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异常,那边的慵懒瞬间消失,变得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 “我需要你帮我查几个人,要快,还要绝对保密。” “你说。” 季常卿的回答言简意赅。 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陆晏沉是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 “沈家跟温家,当年抱错孩子的始末,出生医院,接生人员。” “重点查温家夫妇。” “这十八年中,两人所有的动向。” “查查他们所有的社会关系,经济往来,跟其他人,所有形式上的交集恩怨。” 陆晏沉顿了顿,又强调补充了几句。 “尤其是王桂花,她在沈家当保姆的那段时间,跟军区其他人有没有接触,包括我们家。” “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在消化这信息量巨大,且指向明确的调查要求。 “这么细?” “你是说,当年抱错孩子的事情不是一个意外?” “你怀疑她跟你们家当年的事情有关联?” 季常卿何等聪明,直接切中要害。 提取了最重要的两个关键点。 “嗯。” 陆晏沉没有否认。 尽管沈月如伪装的很好,但他依然,从她的眼眸深处窥出了一丝慌乱的惧意。 她在笃定温乔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同时也在害怕。 害怕这件事情被揭露出来。 所以,这件事一定是跟温家沈家都有关系。 而且,大概率跟他家也有关。 “明白了。” 季常卿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问题的严重性,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我会当做头号案子来办,只要有一丝痕迹,我就一定能给你挖出来。” “谢了。” “少来这套,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陆晏沉缓缓的坐回椅子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沉。 他有一种预感,季常卿或许能挖掘出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当夜幕降临,陆晏沉的影子,总是会准时的,出现在文工团宿舍门口。 他没有等在榕树下,而是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既能看清门口,又不会造成压迫感。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亟待解决问题的决绝。 现在的等待,更像是一种沉默的陪伴和固执的仪式。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目光沉静的望着门洞,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突然出现。 又似乎早已接受了再次落空的准备。 快熄灯前,当他确认温乔今晚依旧不会出来时。 他叫住一个正好进出的女兵,把手里的花盆递给她,用平静而温和的语气托付。 “同志,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温乔。” “谢谢。” 他的语气没有抱怨,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温柔与坚持。 “不客气。” 被叫住的舞蹈兵有些羞涩,艳羡的看着这盆开的正艳的簕杜鹃。 接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捧着一簇跳动的火焰,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来了!” “陆团长今天的礼物送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好几扇窗户后面都探出了脑袋,挤挤挨挨的。 走廊里,正准备去洗漱的女兵们,也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目光黏在那盆花上。 一路目送它,被送进温乔的宿舍。 这几乎成了这个冬日里,文工团宿舍雷打不动的每日一景了。 在这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这位冷面的陆团长追求对象的执着与浪漫,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甚至殷殷期盼的娱乐节目。 “天爷,今天送的是一盆花!” “好漂亮的簕杜鹃!” “这心意,可太扎实了!” “陆团长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会啊!” “就是,也太浪漫了吧!” “要是有人天天给我送礼物,我早就.....” 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和压低了的,善意的笑声。 那盆花正好放在窗台,它在那里,仿佛自带光环,将简陋朴素的宿舍,都映亮了几分。 凌微微一眼就瞧见了,藏在苍劲树干跟红色包片之间的一张爱心卡片。 “咦?有张卡片!” 凌微微轻叫出声,小心翼翼的避开枝叶,将那个对折的,质感挺括的爱心卡片取了出来。 她就说嘛。 陆晏沉每次送东西,都夹带着小卡片。 有时候是珠江桥牌的系列饼干。 上面写着,训练辛苦,饿的时候垫一下。 有时候是海岛的椰子糖。 写着,给你的生活加点甜。 或者是一瓶精致的雪花膏,附言。 天气燥,别伤了你的皮肤。 反正送的东西五花八门的,但都会夹带一张,剪成爱心的小卡片。 ------------ 第174章 这糖衣炮弹,谁能扛得住! 凌微微把卡片递给温乔。 “快打开看看,这次写了什么。” 说实话,她也挺期盼陆晏沉每天送温乔礼物的时刻。 她心里老羡慕了。 虽然说吧,这两人闹了别扭,但陆晏沉这种哄女孩子开心的招数,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每天都送小礼物。 不重样不说,关键是还能送到人心坎里去。 这糖衣炮弹,谁能扛得住啊。 要是她,绝对扛不过三天。 她都想着,要不哪天,她也跟秦大海闹个矛盾,吵上一架。 也享受一下收礼物的乐趣。 温乔接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手无比熟悉的字迹。 笔力遒劲,结构严谨,每一笔都带着金石般的硬度,却又在撇捺的末端,流露出克制不住的,飞扬的牵挂。 温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神柔和下来。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凌微微凑了过来。 “哇哦!” 她先是赞叹了一声。 然后清了清嗓子,清晰缓慢的念了出来。 “不争朝夕之艳。” “但求扎根之深。” “——待你。” 没有甜腻的情话,没有焦急的追问。 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加上一个沉甸甸的落款。 宿舍里的笑闹声,在凌微微念出来之后,瞬间消失了。 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仿佛滚烫的油锅里滴进来水,瞬间炸开了。 “哇!这也太浪漫了吧!” “字这么漂亮,人也长得俊,带兵还厉害,又这么懂浪漫...” 旁边一个拿着梳子梳头的女兵。 艳羡道。 “人陆团长军务这么忙,还变着法的送东西,风雨无阻的,这都多少天了!” “我对象要是能有陆团长百分之一的心思,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不知道,他上次来信,就写了五个字。” “已收到,勿念。” “把我都快气死了。” 她语气里的羡慕跟怨念几乎要凝成实体。 “哈哈哈哈....” 宿舍里的其他人听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还笑。” 众人笑闹了一番,目光又聚集在这盆娇艳的花上。 “这花也好看,卡片也好,真的好用心啊!” “天天这么送,心思还都不一样,这谁能扛得住啊!” “真让人羡慕!” “就是说啊,哎,咱们在这儿羡慕的眼睛发绿,某个人倒好,还能稳坐钓鱼台!这定力,我算是服了!” “小乔,你快出去见见他吧,你再不去,我们可都要替你出去了!” “就是就是。”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就原谅他吧!” 温乔忍不住伸出手,极轻极轻的碰了一下那丝绒般红色的苞片,像是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室友们的起哄声,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而遥远。 她们的每一声赞叹,都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原本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轻轻的搔刮。 她不再去想那些血色的过往。 此刻,占据她整个心神的,是陆晏沉。 她想他了。 想他挺拔的身姿,想他眉宇间为她融化的那一丝温柔,想他唇角为她扬起的那一抹微笑,想他牵手时干燥温暖的掌心,想他宽厚温暖的怀抱。 还有那炙热滚烫的吻。 陆晏沉本可以有无数次的机会拦住她。 质问她。 但他没有。 没有咄咄逼人的要一个解释。 只是日复一日的,用那些精心挑选的礼物跟力透纸背的文字,来表达他的爱意跟思念。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我就在这里,不曾远离。 你的躲避,我尊重。 你的沉默,我接受。 但我的爱跟等待,永远不会停止。 这每晚如期而至的身影,跟那些贴心的小礼物,承载的,是一个男人,在最深的疑虑中,依然选择相信,坚守爱的决心。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有足够的勇气和胸怀去面对。 只要——她愿意走向他。 一墙之隔,沈月如站在窗前,看着那一盆艳丽的簕杜鹃被送进了进来。 她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她的离间非但没有成功,反而给两个人的感情添了一把干柴。 让它烧的更旺了。 陆晏沉那份不动声色却坚定无比的守护,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他那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就偏偏对温乔低声下气。 温乔这个狐狸精,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都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 气死她了。 这大半个月来,陆晏沉不间断的送礼物。 她几乎能想象的出,温乔肯定捧着那盆破花感动呢。 她真想现在冲出去,跑到陆晏沉的面前,把这个真相揭开。 但是,不行。 她不能。 也不敢。 哪怕透露一点信息,都会被陆晏沉捕捉、放大、定位。 在别人眼中,是孤立的碎片,在他那里,却已然是浮现出轮廓的全景图。 但凡揭露真相,先不说温乔跟陆晏沉之间到底如何。 她这个罪魁祸首,就落不下什么好。 而且,沈家作为主谋,也必然会身败名裂。 在她没嫁人以前,那里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在人前维持体面的根本。 也是靠着那份团宠,她才稳稳地压温乔一头。 路淮舟那边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果再没了沈家养女这个身份,她想嫁进路家,难上加难。 树倒了,她这只猢狲,又能好到哪里去。 至于温家,可是妥妥的帮凶,也跑不了。 万一,王桂花顶不住,把她交代出去。 那她可就完蛋了。 她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乔享受着陆晏沉的极致深情。 沈月如心底的恨意,被这道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无处发泄。 在她的心肝肺脾肾里,来回的冲撞,蚀骨灼心。 距离元旦文艺汇演只有两天了,团里紧锣密鼓的排练着。 排练厅里,镜墙中映出无数个旋转跳跃的身影。 温乔依然是领舞,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专注。 抬腿、延伸、旋转、定格...... 每一个动作她都做的无比的标准,甚至比平时更加认真。 当音乐激昂,她跳的激情洋溢。 仿佛要把体内翻腾过的情绪,全部通过肌肉的拉伸,和力量的爆发,狠狠地挤压碾碎,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当音乐舒缓,需要表现柔美情感时,她的眼神会瞬间注入一种深切的哀伤。 那不再是表演,而是她情绪最真实的泄洪口。 身体柔软的曲线里,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破碎感,跟坚韧并存的美,让一旁的肖红艳跟林梅都惊心动魄。 ------------ 第175章 严厉批评 “好!就是这个情绪!保持住!” 林梅忍不住赞扬。 肖红艳也忍不住点头。 “嗯,很不错,情绪饱满,表现力非常强!” 温乔跟陆晏沉闹别扭的事情,她当然听说了。 但,这是两人之间的私事,她不方便插手。 况且,以陆晏沉那种细水长流般的攻势,就算温乔这座山再高,他早晚也能攻克下来。 小闹怡情。 恋爱谈的太过顺风顺水了也不好。 小打小闹的,增加点趣味性嘛。 再好的革命伴侣,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这很正常。 这种事组织上不插手。 她还以为温乔闹情绪,会对舞蹈训练造成影响了。 是她跟林梅多虑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温乔同志在任何时候,都会把集体荣誉跟革命精神放到第一位。 这种职业素养,绝对值得表扬。 林梅跟肖红艳的赞扬,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沈月如的耳膜里,烫的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她站在队伍后面,脸上还挂着练习时标准的,微微发僵的笑容,指甲却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沈月如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个被林梅拍着肩膀勉励的身影。 她本来会以为温乔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肯定会失魂落魄,舞步错乱。 她等着看温乔出丑。 结果呢? 温乔越挫越勇。 因为这份挫折,反而在舞台上绽放的更加夺目了。 她亲手给温乔制造的麻烦,居然成了垫高对方的石头。 气死她了。 沈月如紧紧咬着后槽牙,将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嫉恨,咽了回去。 化作喉间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音乐继续流淌,队伍正在做一个,连续的旋转接控腿的组合。 沈月如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温乔被表扬时那刺眼的笑容。 一个分神间,在那个高难度的翻身控后腿时,她的核心一松,腰部的力量没顶住。 那条本该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稳定定格的腿,控制不住的晃了几下。 连带着她的上半身也泄了劲,姿态瞬间垮掉。 在这个整齐划一、力求完美的队伍里。 沈月如的这个失误,就像是雪白的绸缎上,陡然滴落的墨点,扎眼的无可辩驳。 “停!” 林梅的声音尖锐的划破了音乐。 音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还在定格中。 她们顺着林梅的视线,齐刷刷的聚焦在,姿态狼狈还没完全收住动作的沈月如身上。 沈月如僵在原地,那条失控的腿慌忙落了下来,脸颊瞬间爆红,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沈月如!” 林梅几步走到她面前,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跟严厉。 “你刚才在想什么?” “魂丢了吗?” “这个动作你练了多少遍了?” “你看看你做的,软绵绵,晃悠悠,一点力量和控制都没有。” “怎么越练习越退步了?” 肖红艳的批评接踵而至。 语气更沉。 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审视。 “沈月如同志!” “状态不对啊!” “是不是思想上开了小差?” “训练就是战场!” “如此心浮气躁,怎么能跳好舞?” “怎么为战士们服务?” 她顿了顿。 “你看看人家小温。” “她离开了这么久,回来后立刻就进入了状态,一点没落下,进步还非常大。” “说明她专业、敬业,功夫下在了实处。” “你呢?” “你训练时间最长,流汗最多,大家有目共睹。” “可结果呢?” “反而在持续的退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思想在滑坡。” “心思根本没放在训练上。” “你的劲,使错了地方。”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会毁了你自己,还会影响到,整个队伍的排练进度跟精气神!” 这段时间,温乔的回归就像是一面镜子。 照的沈月如无所遁形。 温乔的训练时间很短,却每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从未离开过。 甚至更添了一份沉静的力量。 而沈月如呢,一直跟着队伍训练。 而且,平日里,她泡在练功房的时间比谁都长,汗也流了,力也出了。 之前一切都还正常。 温乔一回来,就完全变样了。 肖红艳心知肚明,沈月如这是老毛病犯了。 思想又出岔子了。 光嫉妒人温乔有什么用呢? 舞蹈兵靠的是自身的实力,不是靠私下里较劲,本事不到家,还有这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小情绪。 她早就看出来了,沈月如这个姑娘,就是小心思太多,个人主义还总冒头。 这争强好胜的歪风邪气,今天必须给她刹住。 所以,肖红艳说话就重了些。 这番批评,如同冰水泼头,又如同烈火炙烤。 沈月如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惨白一片。 肖红艳的话相当重了,这对沈月如无异于公开处刑。 林梅跟肖红艳的批评话音刚落,练功房里陷入一片低气压的寂静。 其他的队员们虽然都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但都暗暗地用眼神交流。 各种不屑的,鄙夷的,嘲讽的,同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她们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无声的传达着。 跳成这样,还想跟人家温乔比,差得远了,不自量力。 领导接二连三的,严厉的批评,还有这种来自同伴的审视,评判,嫌弃,甚至隐隐排斥的目光,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将沈月如紧紧地缠绕在里面,让她差点窒息。 她死死咬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才勉强压制住身体因为难堪和愤怒而产生的颤抖。 她在心底疯狂的呐喊。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只是失误了一次而已! 在现代的时候,指导老师就总拿温乔当做标杆,对她各种勉诫。 到了这里,还是这样! 委屈、羞耻、愤怒,还有对温乔疯狂的嫉恨,像一团乱麻,在她的胸腔里堵塞、膨胀。 几乎要爆炸。 沈月如感觉喉咙发紧,眼眶发热,却强忍着。 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温乔面前,掉一滴泪。 不能让她看笑话。 沈月如低下头,把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 避开所有视线,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却在她低垂的眼眸里,疯狂滋长。 音乐继续响起来,队伍重新开始练习那个组合。 沈月如含着眼泪,不敢再走神。 机械的跟着做动作。 虽然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好歹没出错。 林梅跟肖红艳见状,松了口气。 元旦汇演在即,她们也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这个时候再换人,已然有些来不及了。 而且,她们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总政的面子。 她们的要求也不高,沈月如能跟上队伍的节奏就行。 只要不出错,情绪跟表现力什么的,就不要求她了。 ------------ 第176章 猝不及防的分别 晚饭过后,日光西斜,将宿舍里染成一片暖金色。 温乔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那盆热烈绽放的簕杜鹃。 陆晏沉送来的,那一叠爱心小卡片,已经被她反复观看,摩挲的边缘都卷翘了。 半个多月的独处与挣扎,像是一场漫长而酷烈的内心战争。 此刻,战争的硝烟正渐渐散去。 留下的,是一片被泪水跟思念反复洗涤后,异常清晰跟坚定的废墟。 她的目光落在卡片上那力透纸背的,待你二字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的,却又狠狠地撞了一下。 最初的惊涛骇浪平息后,思念如同藤蔓一般不可抑制的疯长。 她再次想起那些血色的过往时,内心不再有恐慌。 只剩下一种近乎温柔的平静。 没错,那些错事是原主做的。 但那时候原主还小,肯定是被逼迫的。 坦白是一定要的。 陆宴沉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至于他知道后,会怎么想,怎么做。 她都全盘接受。 错事既然做下了,也无法挽回。 那就只能去承担。 谁让她用了原主的身体。 这个锅,她得背。 不能因为担心害怕失去他,就一直逃避。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温乔心上所有的枷锁。 那些因为家族恩怨背负的,沉重罪孽感,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能主宰她。 她逃避的够久了。 这些问题,早晚也要去面对跟解决。 她要亲手在他面前,撕开这血淋淋的、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残酷的真相。 这条路,虽然很艰难,但她终于可以直面阳光。 哪怕这阳光,会将她灼烧成灰烬。 温乔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簕杜鹃那坚韧的树干。 眼神变得清亮坚定,里面不再有迷茫跟挣扎,只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清澈跟勇气。 夜色渐深,宿舍楼里弥漫着睡觉前特有的窸窣声。 温乔没动,一直坐在床边,对着那盆花发呆。 宿舍里的人默默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动作。 生怕惊扰到她。 今天有些不同,陆团长居然没有准时出现在门口,更没有送小礼物过来。 这让院子里人都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打退堂鼓了。 她们还想看看今天陆晏沉会送什么礼物了。 就在这时,宿舍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凌微微气喘吁吁的冲进来,跑的满头大汗。 “不好了...乔乔,听说陆团长接到紧急任务,立刻就要出发了。” “他让我转告你,说...说来不及跟你当面告别了。” “让你等他回来。” 温乔闻言,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像离弦的箭一般,猛地从床上弹起,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宿舍门。 “哎!乔乔,你要去哪儿?” “快要熄灯了!” 凌微微的喊声被温乔远远地抛在身后。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的叫嚣。 “要见到他。” “立刻!” “马上!” 她拿出当年体侧跑八百米的劲儿,像是一阵风穿过昏暗的走廊,夜风刮过她滚烫的脸颊,带着一股萧索的凉意。 当她终于冲到团部大楼的时候,一排覆盖着伪装网的军车已经发动,低沉压抑的引擎轰鸣着。 车灯只开了昏暗的防空灯,在浓重的夜色中,切割出数道模糊的光束。 战士们正在沉默迅捷有序的登车,整个场面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心悸的肃杀。 在人群中,温乔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 陆晏沉正打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动作利落。 仿佛冥冥中有所感应。 就在他俯身准备上车的最后一刹那间,他猛然回过头,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 穿透重重的人群与沉沉的夜幕,死死的锁定在台阶上,那个刚刚狂奔而至,发丝凌乱的温乔。 世界,瞬间万籁寂静。 所有的声音。 引擎声,风声,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只有他。 只有他透过来的那一道目光,沉重,复杂,带着千钧的重量,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言语。 那里面有她突然出现的惊愕,喜悦,也有来不及诉说的牵挂跟不舍。 更有一种属于军人的,决绝与坚定。 陆晏沉深深地,近乎贪婪的看了她一眼。 似要把她的身影烙印在灵魂的最深处。 然后,他抬起右手。 没有挥手,没有告别。 而是用力的,重重的握拳,捶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等我回来。 下一秒,他决然的转身,敏捷的钻进吉普车内,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吉普车的尾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红色的轨迹,随着整个车队,迅速沉默的驶离,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无边的黑暗中。 温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僵立在原地。 泪水,直至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汹涌而出,滚烫的滑过冰凉的脸颊。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 后悔那些避而不见的日子。 后悔浪费了这么多可以相处的时间。 她本来有无数次的机会。 可以跟他多说几句话,多看他几眼,多抱抱他。 如果她可以早一点想通,早一点出来见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句保重,都没能亲口对他讲。 她不知道沈月如这本书里,给陆晏沉设计的,必死的剧情在什么地方。 会是这一次吗? 她明明有灵泉水,可以想办法让他带上一些的。 哪怕是受了重伤,只要还有一口气,至少能让他保住性命。 这一走,要多久? 会不会有危险? 他...能平安回来吗? 这三个问题,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她的心头。 之前关于所有真相的困扰,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温乔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在战争的阴影和军人的天职面前,她那些小情小爱的纠结,跟家族恩怨,是多么的渺小。 温乔望着那空荡荡的道路,在心中虔诚的祈祷。 陆晏沉,一定要平安回来。 ------------ 第177章 振作 陆晏沉离开之后,温乔心情低落了一阵,又很快的振作起来。 她找凌薇薇帮忙,换了一叠棉花票跟厚实的布料,找了个老裁缝,给陆晏沉的父母专门做了一身厚实的棉衣。 手套围巾帽子,羊皮护膝还有毡靴。 一应俱全。 弄完这些,温乔又去了国营药店。 买了一大堆中药材。 当然也是拜托凌薇薇帮她找了关系。 这个年代,想大批量的买中药,是极为不容易的。 要么有处方,要么有关系。 温乔将所有的药材, 全都碾碎了,一小包一小包的,分装起来。 将灵泉水,均匀的喷洒在上面,再晒干。 直到这些灵泉的精华,被药物全部吸收掉。 加了灵泉的药包,能在潜移默化中温养二老的身体,驱寒活血,增强抵抗力。 她之前给陆母的药酒估计也喝的差不多了,等这些东西到藏南的时候,正好接上茬。 就不信,喝了她的灵泉水,陆晏沉的父母身体还能出问题。 藏南边防寒苦,物资极度匮乏。 温乔又准备了一些耐储存,不易腐坏,又能提高热量跟营养的物品。 腊肠肉干,各种肉罐头,压缩饼干,麦乳精等等。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温乔一个人搬不动,只能拜托凌薇薇,找了秦大海,专门开车把包裹拉到了邮局。 秦大海开着车,嘎吱一声停在邮局门口。 他跳下车,轻松的从后备箱提出那个沉甸甸的,鼓鼓囊囊的大号帆布行李袋。 温乔跟在后面。 走进邮局,在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下,包裹被打开。 当看到里面崭新厚实的棉衣,肉肠罐头饼干茶叶之类,工作人员忍不住咂舌。 抬头瞅了温乔好几眼,眼神多了几分了然跟敬意。 “寄去藏南边防啊?” 工作人员一边检查一边和蔼的问道。 “嗯。” 温乔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检查好完毕,重新打包,称重,贴上邮票,送入后台分拣。 温乔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心跟着那些包裹,被送到了遥远的边境。 吉普车停在文工团宿舍门口,温乔下了车,真诚的给秦大海道谢。 “秦副团长,今天太谢谢你了。” “弟妹,不用客气。” 秦大海心里有些感慨,前些日子,这俩人也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 他心里也替好兄弟着急,在凌微微那里也没打听到原因。 如果陆晏沉知道温乔为他做了这些,一定会非常的欣慰跟感动的。 他所有的等待跟付出,都是值得的。 秦大海看着温乔,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补充道。 “你放心,东西肯定能送到的。” 温乔心里一暖。 “嗯。” 接下来的时间,温乔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工作中。 元旦汇演顺利结束。 面对更重要的春节慰问汇演,文工团决定创新编排舞蹈节目。 这一次,温乔不再只是演员,她被吸收进了节目的编创小组,成为最年轻的核心成员之一。 她开始参与构思主题,设计动作,编排队形。 温乔也不负众望,将自己对离别、等待跟希望的复杂情感,融入了一个名为盼望的舞蹈中。 她提出的核心理念得到了采纳。 不仅展现了军民鱼水情,也体现了一种在艰难环境中,互相守望,共同建设的坚韧精神。 上半段,用雄浑苍劲的舞姿,表现出,边防战士巡逻站岗的英姿跟孤寂。 下半段,节奏转为明快温暖,表现出,后方群众支援前线,努力生产的场景。 隐喻军民之间深厚的情谊。 在舞蹈最后,她设计了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当边关的战士们集体凝望远方,后方的群众们托起一条巨大的,象征情谊与关怀的红色绸带,在舞台上蜿蜒舞动。 最终与边关的画面,在音乐的最高点,形成情感与视觉的共鸣。 文工团编创讨论会上,于团长以及编创核心人员围桌而坐。 桌上摆着春节汇演的舞台调度图。 刚才温乔已经完整的阐述了,自己的编创理念跟主体框架。 她的话音落下后,会议室里出现几秒钟的安静。 这安静并非质疑,而是一种被触动后的沉吟。 于团长朝着众人扫了一眼。 “你们觉得怎么样?” 钟小艺率先开了口。 她不仅是节目编排负责人,还是整个文艺汇演的策划。 可以说是团里的艺术权威,以严厉跟挑剔著称。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的看向温乔。 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温同志,你这个构思,很有胆识,也很有深度。” 她指着桌上的调度图。 “尤其是这个顶风前行的集体舞段,这个处理的非常高级。” “不是单纯的炫技,而是把力与美和思想性结合起来。” “从单纯的欢庆,注入到这种坚韧的精神内核,我们节目的立意,一下子就站住了。” 她的评价极其专业跟具体,这是对创作者最高的褒奖。 这时,一直沉默凝听的林梅也开了口。 她更关注训练和呈现,语气带着一丝欣慰激动。 “我同意钟指导的意见。” “这个节目的训练难点会很突出,但对演员们来讲,是一次极好的淬炼。” “小温设计的最后那个高潮,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视觉冲击力会非常强,情感传递也直接有力。” “对,我也同意,小温同志不仅想好了跳什么,更清楚为什么而跳。” 大家都开口,一致赞同。 最后,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于团长。 于团长没有看图纸,而是直接看向了温乔。 面容欣慰,目光平和,声音洪亮而肯定。 “好!” “这个方案,我看行!” 她一锤定音。 “这个构思很好。” “它不仅仅是军民鱼水情,更体现了我们前线后方一排棋,共同守卫大家庭的,战斗精神跟革命乐观主义。” 于团长直接给这个舞蹈定了基调。 “让舞蹈队的都训练起来,把这个节目,也加入到下连队的演出里面。” “节目基调就按照这个走。” “编排队跟排练组,你们要全力配合温乔,把细节打磨好。” “要把这种精气神,实实在在的跳出来,送到我们一线官兵的心坎里去。” ------------ 第178章 挖墙脚 散会后,钟小艺磨磨蹭蹭的。 见到其他人都陆续的离开了。 她特意走到温乔身边,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温啊,你很不错!” “你这个脑子,只用在跳舞上浪费了,要多多用在编舞创作上。” “未来,团里创作的重担,你们年轻人要勇敢的挑起来。” 说完,她话音一转。 “你有没有考虑,转来我们编创队?” “你对舞蹈结构的理解,对情感的把握,就应该用来创作。” “这样吧,你以后,就留在我们编创队,我给你成立一个青年编创小组,你挑头!” “最新的资料,外出学习的机会,我都优先给你!” “咱们一起,搞出几个能拿全军大奖的节目来!” “那才能真正体现你的价值。” 她的话语里,全是对温乔十足的赏识,和对未来事业的蓝图。 “好你个老钟,挖墙角挖到我们舞蹈队的核心身上来了!” “你这是在动摇我们表演队伍的军心!” 林梅早就提防着钟小艺呢。 刚才看她磨磨唧唧的,就猜到她要打什么主意。 果不其然。 让她逮个正着。 钟小艺见状,也不藏着了。 “老林,你这话就不对了!” “当初温乔入团的时候,团长就发话了,说是咱们两队共有的。” “人才就要放在最能发光发热的地方!” “你把她拘在舞蹈队,这是对人才的浪费。” 林梅不乐意了。 反驳道。 “怎么浪费了?” “最好的舞蹈演员,不站在台上,难道跟在你屁股后面画图纸?” 钟小艺也不高兴了。 “老林,你这观念落后了啊!” “没有我们画图纸,你们跳什么?” “编创一体化,才是未来的方向!” “小温就是最好的苗子!” 林梅瞪了她一眼。 “我不跟你说。” 她转过身,语重心长的对着温乔道。 “小温啊,你在咱们舞蹈队,可是妥妥的台柱子!” “你的编创想法很好。” “但是,你的根在舞蹈队!你的舞台在这里!” “编创那是幕后工作,偶尔参与一下,积累经验是好的。” “但不能本末倒置!” “再说,你还年轻,你的工作重心,还是应该放在表演上,可不能分心啊!” 钟小艺闻言,眉毛一挑。 “什么叫分心啊?” “你这是......”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的窃笑,又不敢大声劝解。 温乔夹在中间,也有些无奈。 更多的是受宠若惊的温暖。 她心里明白,两位领导都是出于公心,这是对她的爱护跟看重。 对林梅,她心存感激,是舞蹈队培养了她,舞台是她无法割舍的根。 对钟小艺,是知遇之恩,编创的世界向她打开了新的大门,充满了挑战跟吸引力。 虽然入团的时候,她确实是两队共有的。 但她还是第一次参与舞蹈创作。 能得到钟小艺的巨大肯定,她很高兴。 两人吵到最后,都要温乔表态。 温乔当然不能表态,只能保持谦逊。 “林指导,钟指导,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无论在哪个岗位,都会尽全力完成任务。” 这场人才争夺战,最终闹到了于团长那里。 于团长被她们吵得头疼,扶了扶额头。 “争什么争!” “都是革命工作,分什么你的我的!” 她略微一沉吟。 “这样,人事关系,暂时还留在舞蹈队,她现在是台柱子,不能倒。” “但编排队成立的青年小组,她也参加,担任组长,给与她充分的创作空间跟实践机会!” “下次汇演,我要看到成果!” 正好,提干名额马上下来。 温乔成了干事之后,担任这个编排组的组长,应该不会有人再有异议。 临近年终的时候,文工团组织了一个会议。 全体文艺兵都到场了。 会场气氛严肃。 于团长首先强调提干的重要意义。 接着,陈政委用浑厚的声音宣读了,由上级党委跟干部部门,签发的干部任命。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跟新的职务时,温乔立刻起身。 响亮的回答。 “到!” 她走到台上,看着台下熟悉的面孔。 有关切她的朋友,欣慰的领导,还有眼神嫉恨的沈月如。 她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念完了自己的决心书。 最后,她面前军旗,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散会后,她去后勤部门,领取了属于她的干部领章跟大檐帽。 小心翼翼的拆下领口那对光秃秃的战士红领章,郑重的换上了那对,缀有文艺兵符号的干部领章。 她内心的激动和自豪是无与伦比的。 这是她新的身份最直接的宣告。 这种巨大的喜悦跟成就感,她下意识的,就想去找陆晏沉分享。 可一想到,他还在执行危险的任务。 这份喜悦,就如同退潮般,迅速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念跟担心。 他不在。 她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无法见证,也无法分享。 心里很有些失落。 温乔正准备回宿舍,在偏僻的拐角处被沈月如突然拦住了。 “我有话跟你说。” 沈月如说着,走到了一旁的杂物间。 推门进去了。 温乔正担心陆宴沉的安危,也想试探一下她,套个话。 就跟着进去了。 沈月如的脸上,挂着那种,混合着同情跟幸灾乐祸的,令人不适的假笑。 “温干事,恭喜啊!”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 “真是双喜临门啊,提了干,陆团长又在外面为国效力。” “就是不知道...这福气,能不能长久呢!” 温乔心头猛然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平静的看着沈月如。 “你想说什么?” 沈月如脸上似笑非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神情像是毒蛇在吐信。 “听不出来吗?我这是在祝贺你啊!” “作为同学兼室友,我提醒你一句。” “陆团长他们出去这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那边境的热带丛林里,可不是只有敌人有危险哦。” “瘴气毒虫,可是防不胜防哦。” “今天也许还活蹦乱跳的,明天可能就.......” 她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弧度。 “突发疾病,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温乔心头一凛,敏感的捕捉到了,突发疾病这个过于具体的词语。 这不是泛泛的诅咒,更像是一种明确的预期。 ------------ 第179章 既如此,便如此 温乔微微蹙眉,用一种带着审视和疑惑的目光回望着她。 语气平静的反问。 “突发疾病?” “你是想说,陆晏沉会在这次执行任务中受伤?” “他有生命危险?” 沈月如愣了一下,没想到温乔现在还能这么冷静。 她脸上随即浮现出了一种扭曲而快意的笑容,那是一种创作者对笔下的人物生杀予夺的傲慢。 “死?” “为国捐躯,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是,他一次次的从鬼门关爬出来。” “带着一身的病痛,直到他的生命慢慢的耗尽,那样才有趣。” 她的话像毒蛇一样阴冷。 然而,听到这话,温乔紧绷的心弦却骤然一松。 她敏锐的抓住了沈月如话语中的核心信息。 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 慢慢。 这说明,在这本书里,沈月如给他的剧情杀,不是一个一次性的,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生的突然死亡。 而是一个漫长的,反复的折磨过程。 如此,那就好办了。 只要不是在这一次的任务中突然倒下,那就没事。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回到她身边,无论带着多重的伤。 她都有信心,用灵泉水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温乔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抱着疑问开口。 “沈月如,你为何要这么折磨他?” “你就这么恨他吗?” 沈月如闻言,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嗤笑出声。 “呵,我为什么要恨他?” “他配吗?” “陆晏沉从头到尾,就是我笔下的一个工具人。”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这本书真正的男主。” “没有他,如何衬托路淮舟的优秀?” “我让他死,不是因为我恨他,而是因为他的戏份到此为止。” “等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要领盒饭了。” 陆宴沉这个炮灰男配越是冷酷无情,就越突显出,男主路淮舟的和煦温暖。 这次的跨境任务,是中央军区直接下达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侦察任务,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陆宴沉在执行任务中突发疾病,拖慢了任务的进度,还暴露了身份。 最终是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但带回来的情报却不尽如人意。 回来之后,他身体各方面的综合素质直线下降,还频频发病。 最终,只能把独立团团长的位置让贤给路淮舟。 尤其是在不久的将来,两人回到京市之后。 路淮舟的军职跟坐了火箭似的上升。 而陆宴沉呢,因为这次任务的失利,也因为他的身体各方面都在退化,在首都军区只领了一个闲职。 后来,渐渐的,陆宴沉的身体彻底败坏,只能病退了。 直到最后,他抱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现在明白了?” 沈月如说完,又对着温乔嘲讽的笑了笑。 “你说说你,和一个我随手就能写死的炮灰男配谈情说爱,不觉得可笑吗?” 温乔轻笑。 “工具人?炮灰男配?” “你真的以为,你的笔,可以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陆晏沉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是你纸上的那几行字!” “我会让他活下去的,活的比任何人都精彩!都幸福!”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笔下的工具人,是如何挣脱你的控制,活成他自己命运的主角!” 沈月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好半晌,才停下。 “你是说你能救他的命?” “还是说,你敢去他面前坦白这一切?” 都这个时候了,温乔还一副高傲的表情,在这里说着大话,死不认输。 沈月如又逼进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具杀伤力。 “你敢吗?” “等他回来,你敢走到他面前,摊牌吗?” 沈月如确信,就算给温乔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然而,预想中的慌乱和退缩并没有出现在温乔脸上。 温乔的神情异常的平静。 那是一种,将所有恐惧,犹豫都燃烧殆尽的,剩下的最纯粹的坚定。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目光清亮,毫不避让的迎上沈月如逼视的眼神。 “我敢。” 清晰的,没有任何犹豫的两个字,如同金石坠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铿锵的回响。 沈月如脸上讥讽瞬间凝固了。 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你说什么?” 温乔上前一步,气势陡然压过来。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说,我敢!” “只要他回来,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罪孽,由我亲口来说!” “不需要你在这里提醒!” 沈月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的气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她看着温乔眼中那簇决绝的,仿佛可以焚烧一切的火焰。 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骇。 她当初敢告诉温乔这个秘密,就是笃定,温乔跟她一样,绝对不敢泄露一点。 毕竟,如果揭开了这桩旧案的真相。 沈家首当其冲。 她也难辞其咎。 陆晏沉查了八年,一旦知道了真相,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沈家,温家。 所有参与过的人。 包括她自己。 她骗了温乔,那封举报信不是温乔写的。 是她写的。 那些赃物,也不是温乔放到陆家的,是她放进去的。 这件事,如果真的调查起来。 沈月如也不确定,陆宴沉会不会把她揪出来。 而且,照这么查下去,当年温家蓄意换孩子的事情,怕是也捂不住了。 温家在这桩旧案中,本就是帮凶,再加上恶意偷换孩子,那是罪上加罪。 就算那桩旧案,王桂花不把她供出去。 沈温两家一旦都获罪,她的前程也渺茫了。 她还能在总政待下去吗? 路家人会怎么看她? 她还能嫁过去吗? 沈月如越想心里越慌。 “你...你疯了.......?” 沈月如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颤抖。 她试图拉回温乔的理智。 “你一旦说了,陆晏沉就再也不会要你了。” “你们就完了!” “沈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个军人,还是个党员,刚提了干事,你的地位,你的前途,这些,你都不在乎了吗?” 她不相信,温乔敢用这种近乎自毁的,赤裸裸的坦诚,来对抗沉重的宿命。 ------------ 第180章 种因得果 “那是我的事,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温乔的目光如同涅槃后的凤凰。 缓缓的,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身军装,还有文工团的工作,如果组织上认为我不配再穿,我可以立刻脱下来。” “前途,名声,我从来都没在乎过。” “这些身外之物,我都可以不要。” 沈月如气急败坏道。 “你真是疯了!” “沈家跟温家完了,你也会玩完的。” “你以为,只是被开除党籍跟军籍这么简单吗?” “你知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栽赃陷害一个开国元勋,战斗英雄,还导致了如此恶劣的后果,这是一件罪大恶极,绝对不可饶恕的政治陷害。 这件事一旦公开审判。 沈家,温家,所有的相关人员,都没有好下场。 就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就算没参与,作为直系亲属,也绝对会受连累。 这不是断绝关系就能解决的事情。 尤其是她自己。 她既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又是偷换孩子的既得利益者。 沈月如已经想象的到,如果这一切的真相都揭开,她将来凄惨的下场。 轻者会被逐出文工团的队伍,重者,搞不好还要被下放到艰苦的农场去改造。 她会被永远的钉在耻辱柱上。 这辈子都完了。 温乔等沈月如吼完,气喘吁吁的停下的间隙。 她才缓缓的开口。 掷地有声。 “不管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我都要让这个真相大白于天下,还陆家一个迟到的公道。” 温乔早就把所有可能要承担的后果都想清楚了,沈月如说的这利害些她都知道,但她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陆宴沉知晓了这一切,会不会因此伤心难过,会不会误会她,能不能原谅她。 沈月如闻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肩膀因为内心的恐慌,都随之轻轻的颤动。 温乔见状,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哼笑,目光掠过沈月如惨白的脸。 她勾起唇角,甚至好整以暇的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的端详着对方瞳孔里的震颤。 “你怕了?” “你害怕的样子,可比你平时那张假脸生动多了。” “现在知道怕了?” “可惜,已经晚了。” 温乔轻声道。 “是啊!都完了。” “你的前途,你的团宠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起毁灭。” 沈月如紧紧攥着拳头,努力的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用力的咬了咬唇,反驳道。 “事情都是你们沈家人做的,跟我什么关系?” 温乔轻嗤一声。 “啧啧啧!真是无情啊!” “沈家人可是把你放在掌心里宠爱了十八年啊。” “这话要是让她们听到了,得多伤心啊!”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永远是狗,但人,不一定一直是人。” “你忘了你怎么进的文工团的了?” “没有苏雅琴,你能进得去总政?还能在里面混的如鱼得水的。” “沈家人倒了,恐怕你在总政也待不下去了吧?” “至于温家,那可是帮凶。” “原主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人教唆,她会写举报信?” “她一个人就能把赃物放到陆家老爷子的书房里?” “还有,当年抱错的真相,你这个作者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我就不信,这些事全都做的那么天衣无缝,一点痕迹都没有?” “蓄意偷换别人家的孩子,温家人罪上加罪。” “你作为她们的亲生女儿,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温乔脸上凝聚出一个堪称优美的笑容。 可眸底却寻不到半分的暖意。 只有一片沉静的寒凉。 她微微的歪着头,看着沈月如愈来愈僵硬的表情,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那笑意就像是冰铸的刀锋,精准的抵在对方最脆弱的神经上。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这些,全都是你写的。” “这不就是你亲手给我们所有人写的,这狗血的,纠缠不清的,一损俱损的命运吗?” 沈月如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的干干净净。 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温乔上前一步,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沈月如惨白的脸。 “现在,感觉如何?”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受吗?”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主,不知道,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你以为自己是神,其实,你只是作茧自缚的可怜虫罢了。” 轰——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沈月如的心理防线。 她踉跄的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沈月如的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失声。 她的血液瞬间涌向心脏,又在下一秒退的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凉。 她能听见自己牙齿相扣的声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发抖,甚至开始痉挛。 可她动弹不得。 像是被无形的蛛网牢牢缚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乔,步步紧逼,温柔又冷酷的笑脸,那笑容,在她的眼中,好似索命的咒语。 没错,这本书是她写的。 是她为了报复温乔,为了故事的戏剧性跟冲突,设定了这纠缠的抱错身份。 设定了这肮脏的家族恩怨。 也是为了给温乔添堵,让沈温两家人都团宠她这个养女,设定了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网。 她一直以上帝视角自居,玩弄着笔下角色的命运。 觉得他们愚蠢、可怜、可悲。 却从未想过,当这些设定反噬回来时,会是让人如此的绝望。 温乔转身离开,留下几句轻飘飘的话。 却比任何斥责都让沈月如窒息。 “这是你自己,亲手给自己写的结局,你得认。”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当初犯的错买单,你造了多大的孽,就要承受多大的罪。” 温乔打开杂物间的门,最后斜睨了她一眼。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杂物间的门被轻轻的带上,将沈月如和她亲自打造的,即将坍塌的牢笼,一起关在了那片昏暗之中。 ------------ 第181章 留守军区 春节文艺汇演很快结束了。 第二天,文工团院子里弥漫着一种轻松躁动的气氛。 与往日规律,紧张的节奏截然不同。 走廊里,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回家喜悦的女兵们来来往往,笑声跟道别声此起彼伏。 “我走啦!过年回来给你带我们蓉城的辣酱!” “算我一份,回来我给你们带津市的大麻花,可好吃了。” “我也得赶紧走了,车票好不容易买到的,再晚就赶不上年夜饭了。” 温乔无家可回,选择了留守。 她帮着室友们提着网兜,在大门口一一给她们道别,刚送完几个室友,想要回宿舍。 一个温润的声音叫住了她。 “温干事!” 温乔转过身,看了过去。 路淮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慢慢的走过来,声音压的很低,却清晰温和。 “春节...你有没有别的安排?” “我正好回京市过年,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去?” “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前些日子,她跟陆晏沉之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有所耳闻。 他还以为,温乔跟着陆晏沉探亲回来之后,就要打结婚报告了。 结果,迟迟没有动静。 后来,他听说两人闹别扭了。 温乔避而不见。 这会,陆晏沉又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出发了。 他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温乔难过。 她明明内心承受着巨大煎熬,却依然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路淮舟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你一个人留在羊城过年,太过冷清了!” “回去换个环境,也散散心。” 温乔浅浅的笑了笑。 她能感受到这份邀请的重量与克制。 她感激他的尊重,谢谢他的照顾。 不过,既然她选择了陆晏沉,就不会再改变心意。 纵然路淮舟是这本书的男主。 她的拒绝必须清晰,不容任何的误解。 “路参谋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顿了顿了,语气温和,却斩钉截铁。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 “我就不回去了,我必须留在这里。” 温乔看着他,眼神清澈见底,那里有思念,有担忧,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这里,离他更近一些。” “我在这儿...心里才踏实。” 路淮舟瞳孔微微一动,他脸上没有出现被拒绝的难堪,只是那温润的笑意淡了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遗憾的理解。 良久,他点了点头。 “好。” “那我祝你,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这个祝愿,是给她的。 也是给,那个正在越国边境丛林里,生死未卜的,他最好的战友。 陆晏沉的。 温乔笑容真挚。 “谢谢!” “也祝你新年快乐,阖家安康!” 温乔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路淮舟。 关于沈月如的事情。 正想开口。 一个刻意亲昵的声音插了进来。 “淮舟哥,你是在这里专门等我吗?” 沈月如提着行李,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小跑了过来。 非常自然的站在了路淮舟的旁边。 她的目光快速的在温乔脸上扫过,带着一丝隐隐的警告跟得意。 路淮舟的眉头狠狠地蹙了一下。 对于沈月如一直以来的死缠烂打,他心里十分的厌烦。 尤其是刚才,在他刚刚完成一次郑重却无果的情感表态时。 她的出现更显得聒噪。 路淮舟没有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温乔的身上,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温干事,那我先走了,再见。” 温乔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 路淮舟这才转身,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对着沈月如吐出两个字。 “走吧。” 要不是他母亲打电话来,说沈月如也要跟他回京,嘱咐他回去的时候,照顾好她。 他才不想搭理她。 路淮舟率先迈开步子,身姿挺拔,步伐沉稳,将沈月如甩在了身后好几步。 沈月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恢复了正常。 声音柔柔的。 “淮舟哥,你等等我呀。” 她快步跟上,几乎要贴上路淮舟的手臂,还专门回过头,狠狠地剜了温乔一眼。 用口型无声的说道。 “狐狸精。” 都是因为温乔,她才被路淮舟这般彻头彻尾的冷遇。 自从上次两人在杂物间翻脸之后,沈月如着实恐慌了许久。 她思来想去,想维持现在的地位跟将来的前途,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她必须要在温乔揭露真相之前,想办法先搞定路淮舟。 只要她嫁给路淮舟,攀上路家,就能彻底改变未来糟糕的处境。 路淮舟的母亲可是总政的团长。 这个靠山,不比苏雅琴那个副团长强。 路淮舟的父亲还是首都军区的军长。 比沈父的级别也高了不止一点半点的。 她如果成了路家的儿媳妇,在军区大院里不说能横着走吧,至少没人再拿她的身份说事。 就算到时候那些事情东窗事发,她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这次回去,她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路家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她唯一的退路。 她必须要把握机会,死死的抓住。 想到这里,她对温乔的恨意更深了。 都怪温乔这个疯子,居然要自掘坟墓。 要不是她,自己完全可以慢慢的筹划,不必这么急于求成的。 都是温乔逼得。 她倒是要看看,温乔这个罪魁祸首,这样自毁长城,能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这会不再像前些日子一般慌乱无措了,因为有了成算,反而游刃有余。 倒是想快一点看看温乔的凄惨下场。 温乔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叹了口气。 希望路淮舟能机警一些,不要落入沈月如的圈套。 如今,她已经把沈月如逼进了死胡同。 当一个人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 要么认命,要么破局。 沈月如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 她想要保持现在的地位,前程,身份,就只有一个办法。 攀上路家。 只要她嫁进路家,一切的困境都可迎刃而解。 路淮舟作为这本书的男主,他的光环自然是没的说。 路家家世显赫,前程似锦。 是一个最佳的保护伞。 这次春节,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刚才本想提醒路淮舟,却被沈月如的出现突然打断了。 只能作罢了。 ------------ 第182章 新年快乐 最后一天下午的时候,温乔帮着凌微微收拾东西。 因为她家是本地的,不用提前回去。 赶上年夜饭就行。 凌微微拉着温乔的手。 “乔乔,你真不跟我一起回去过年啊?” “我爸妈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都说欢迎你呢!” 温乔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 “我就不去了,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见凌微微依依不舍。 温乔催促道。 “不用担心,文工团里还有很多留守的同志呢!” “我们一起过节!” “快走吧!叔叔阿姨肯定在家等着你吃团圆饭呢!” 凌微微这才拎着行李,一步三回头。 “那我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不舍的挥了挥手。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温乔站在门口,微笑的挥着手,看着她上了秦大海的吉普车。 直到吉普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温乔才慢吞吞的走回宿舍,缓缓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刚才还堆满行李,充满欢声笑语的宿舍,此刻显得异常的空旷跟整洁。 八张床铺,空了七个。 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跟叠成豆腐块的被褥。 只有她的床铺,还保留着生活的痕迹。 那窗台上的簕杜鹃,成为这间宿舍里唯一的鲜艳的、温暖的色彩。 文工团严格执行分批休假制度。 她前段时间跟着陆晏沉回京市探亲了,假期自然就没了。 她们宿舍除了凌薇薇是本地的,其余的,家都在外地。 有好几个去年都没回去。 今年就一股脑的都申请了。 所以,宿舍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阵强烈的酸楚猛地涌上鼻尖,在这种举家团圆的时刻,她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宿舍。 温乔扫过空荡荡的床铺,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室友们前几天收拾行李时的嬉笑打闹。 谈论着回家要吃什么好吃的。 那些声音越清晰,此刻的寂静就越发的震耳欲聋。 她忽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除夕夜也是这么的安静。 在那个装修精致,却无丝毫烟火气的大别墅里。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 年夜饭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但餐桌上,却经常性的,只有她一个人。 手机里,是母亲从另外一个城市发来的信息。 宝贝,对不起,妈妈的舞团受邀参加新年庆典,实在推不掉。 红包收到了吗? 提前祝宝贝新年快乐! 父亲的信息紧随其后。 爸爸要参加文化节,没办法陪你过新年了,红包收着,新年快乐! 那种,被体面的遗忘在繁华里的孤独,温乔早就习以为常了。 记忆如潮水般,缓缓地褪去。 温乔环视着这间七十年代的,简陋而空旷的宿舍,手指无意识的划过粗糙的木质桌面。 一丝苦涩又释然的笑容,在她嘴角缓缓漾开。 无论在哪个世界,除夕的团圆,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 他们飞往世界各地,追求艺术的巅峰。 现在呢,陆晏沉在边境线上,执行着危险而艰巨的任务,守护着国家的平安。 虽然都是等待,但却是截然不同的。 父母的世界很大,她也只是他们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一小部分而已。 而陆晏沉却不一样,他的世界虽然也很大,装着国家跟责任。 但,他把她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就算相隔很远,但两人的心,却可以穿越重重的山峦叠嶂,团圆在一起。 她不是一个人,也并不孤独。 温乔坐在窗前,看着那盆开的正艳的簕杜鹃,心中的孤独感渐渐的消散。 突然有一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沉浸感。 今天是除夕夜,文工团组织了节日聚餐。 食堂里张灯结彩,圆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留守的文艺兵全都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烈。 伙食特别丰盛,全都是鸡鸭鱼肉之类的硬菜,还提供了限量的酒水。 文工团的领导们,逐桌的向大家敬酒,送上新年的祝福。 于团长率先举杯,神情庄重而温和。 “同志们,今天是除夕,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在座的各位,为了肩上的责任,主动放弃了跟小家团圆的机会!” “仍然坚守在战斗岗位上!” “我代表文工团,向大家致敬,同志们辛苦了!” 全场响应,干下这第一杯酒。 温乔也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陈政委也端起酒杯。 “我代表团党委,敬我们所有留守的同志们!” “愿我们不负使命,守好后方的家!” “敬我们伟大的祖国!” “愿它繁荣昌盛,永享太平!” “干杯!” “干杯!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充满崇高的使命感。 副团长最后端起酒杯。 “于团长跟陈政委讲个好!” “我没有什么漂亮话要讲!” 她声音提高,举起酒杯。 “过年了!都把杯子给我倒满,会餐就要有个会餐的样子!” “大家,吃好!喝好!” “干杯!” 她的话音刚落,干杯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 食堂里的气氛热烈温暖,文艺兵们互相敬酒,谈兴正浓。 温乔也端着酒杯,脸上挂着应景的笑容。 遥遥的冲着西南方向。 在心中默念。 “晏沉,新年快乐!” “愿你,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她将酒杯稳稳的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辛辣而苦涩地划过喉咙,温乔却从中品到了一丝奇异的,与他共担命运的甘甜。 就好像,那些美好的祝福,仿佛,能真的随着那杯酒,穿越过肃穆的国境线,抵达了陆晏沉的身边。 越国境内,谅山省某处的原始森林里。 浓密的热带树冠彻底隔绝了星光,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 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周遭一片静谧,只有昆虫永无止境的嘶鸣,和远处时不时的传来不明野兽的嚎叫,以及叶片上冷凝水的滴答声。 每一种细微的声响,在绝对寂静的背景下,都被放大到惊心动魄。 白天的闷热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渗入骨髓的湿冷。 战士们穿着被汗水跟露水反复浸透,从未干过的军装,如同裹着一层硬壳,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丛林里瘴气弥漫,混合着腐殖土、霉菌、跟金属枪油的气味,压抑而窒息。 ------------ 第183章 遥远的温暖 陆晏沉带着这支侦查小分队,正潜伏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的凹陷处。 像是一群雕像,与黑暗融入一体。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口呼吸。 寒冷让他们关节僵硬,但他们的精神保持着高度集中。 因为,任何的松懈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陆晏沉整个人匍匐在岩石的阴影下,头上扣着用藤条树叶杂草编成的伪装圈,脸上涂着深绿与黑褐色相间的油彩。 陈平这次学聪明了,也选择了匍匐,头上插满了芭蕉叶蕨类植物跟茅草。 他悄悄的动了动早已失去知觉的下肢,确保出现意外情况,能迅速起身。 团长带领他们潜伏在此处,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只要等到天光微亮,他们就能探查清楚敌方的部署。 陆晏沉保持着俯趴的姿势,纹丝不动,耳朵像是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方圆数百米内,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脚步声、树枝断裂声、甚至是拉枪栓的金属摩擦声。 他趁着夜色,带队提前潜伏到此处,就是怀疑越军的工事位置就在这附近。 自从上半年,南越的首都西贡被北越军队攻陷后,越国内战正式终结。 越国完成政治跟行政上的合并后,顺利完成了统一。 统一后的越国,对华迅速改变了之前的策略,先是投靠了苏国,对华蠢蠢欲动,试图在东南亚扩张势力。 尤其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中越边境的摩擦日益增多。 越方的行为,从试探,也逐渐升级为挑衅。 刚开始,越军单方面移动中越界碑,制造领土纠纷。 紧接着,在华境内开枪开炮,打死边境的军民无数。 还声称华国边境地区是越国领土,并多次派兵试图控制。 越军甚至在边境线上,开始大规模的修建碉堡、战壕、铁丝网,并埋设大批的地雷。 中央军委开会后统一决策。 准备提前部署。 将来的对越反击战,有东西两个主战场。 西线云省方向,是辅线,由春城军区负责探查。 东线桂省方向,才是真正的主要战场。 战线长,压力大,攻击目标直指高平、谅山等重镇,需要的兵力太多。 羊城军区是绝对的主力。 陆晏沉这次接到的命令就是,带领团里的侦察精锐,去越国的高平跟谅山地区侦察。 摸清越军前沿部署,火力配置和地形变化。 为将来的军事反击,准备第一手情报。 确保将来战争打响后,我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天刚破晓。 一只早起的山蚂蟥悄无声息的从叶片上落下,跳上陆晏沉的脖颈。 陆晏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极慢极轻的速度,抬起两根手指,精准的捏住,然后轻轻扯下,碾碎在指尖。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望远镜指向的那片区域。 在晨曦的微光中,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的越国边境阵地。 陆晏沉那双鹰隼般锐利的漆黑眼眸,透过望远镜,死死的盯着对面山谷。 他拿出已经绘画了一部分的地形图,用防水油笔在上面,标注出敌人的工事跟巡逻路线。 那精心伪装的暗堡,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眼睛。 陆晏沉在地图上,标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符号。 太阳高照,地图上最后一道高地勾勒完毕。 陆晏沉将地图轻轻的折好,塞进作战服最内层最防水的位置。 就在他指尖收回的刹那,倏然触碰到了一片柔软顺滑。 是那条丝帕。 白色的绣着温乔名字的柔软的丝绸,包裹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与这份绝密的地图,挤在了一起。 如此格格不入,却又理所当然。 陆晏沉的动作凝滞了一秒。 他又想起出发前的那个夜晚,下意识的回头,目光越过绿色的车队跟晃动的人影。 精准的捕捉到了温乔的眸光。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挥手告别。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那双晶莹的眸子,清晰的穿透喧嚣与尘土,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她的眼神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种深沉的爱意,跟无比坚定的信任与等待。 陆晏沉的手已然抽出,那一丝恍惚,不到半秒钟就被压了下去。 他扫视着前方危机四伏的丛林,迅速的打了一连串的清晰凌厉的手势。 保持静默,低姿移动。 按规定顺序,交替掩护,开始撤离。 整个撤离过程,如同潮水般退却,缓慢有序,却又坚定不移。 几十个人的身影,在复杂的植被掩护下,依次融入更深的绿色之中。 没有惊动一片树叶,没有带起一片泥土。 他们刚才潜伏过的地方,只剩下被轻微压弯的杂草,在清晨的微风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恢复原状。 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 ...... 藏南边防的雪域高原。 这里的风,带着刀锋的凛冽。 窗外,是连绵无尽的雪线。 巍峨的山脉像是一道银色屏障,沉默的横亘在,湛蓝的近乎不真实的天幕下。 海拔四千多米的营区,空气稀薄而清冷,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远处,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皑皑白雪和湛蓝天空之间猎猎作响,成为这片苍茫天地间最醒目的色彩。 主营区的房间里,炉火烧的正旺。 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冷。 许知韵小心翼翼的拆开,那个从几千里外寄来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她先仔仔细细的看完了信。 然后开始往外掏东西。 两套簇新的厚重棉衣,针脚细密,用料扎实。 她拿起那件枣红色的女士棉衣,在身前比了比,唇角不由自主的漾开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那笑意,瞬间点亮了她清澈的眼眸,暖意盎然。 许知韵的气色比之前在京市,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摸着棉袄柔软的触感,笑着朝一旁的陆明枢说道。 “老陆,你看乔乔这孩子....” 她的神情温婉,语气柔和,眼神里满满的欣慰。 “想的真周到。” “这棉袄,看着就暖和。” “这颜色,也很难得。” 许知韵将棉袄放在脸颊上,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又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遥远的温暖。 ------------ 第184章 感动 许知韵接着,又把包裹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 腊肠、罐头、压缩饼干、麦乳精、茶叶等等。 随着这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两人的呼吸也一点点变得沉重。 除了那一大串腊肠腊肉,种类最多是各种罐头。 红烧猪肉、午餐肉、五香鹅,豆豉鲮鱼等等。 最吸引眼球的,是那两罐水果罐头。 透过胖墩墩的玻璃瓶,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 金黄色的扇形菠萝块,像是被统一剪裁过的太阳的碎片,将整个瓶子照的明亮温暖。 它们的色泽比新鲜的菠萝更为浓烈,仿佛将热带的阳光都浓缩在了里面。 还有那瓶橘子罐头,一瓣瓣的月牙形的橘子囊,去除了所有白色的筋络,像是一群紧密依偎的小船,漂浮在淡黄色的糖水港湾里。 它们的色泽是鲜亮的橙红,让人心中顿生愉悦。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金贵的东西,许知韵眼眶有些泛红,唇角却轻轻的弯了起来。 在这个票证为王的年代,集齐这堆东西,背后所需要的心血,她比谁都清楚。 陆明枢沉默了片刻,眼神从感动逐渐转为一种坚定的柔和。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眼眶微红的妻子。 许知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全然的支持。 陆明枢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门外喊道。 “小赵!” 话音刚落,一个脸庞被高原紫外线灼的黝黑,身姿挺拔的年轻战士,应声而入,利落的敬了个礼。 “首长!” “把这些。” 陆明枢指着那堆最硬核的年货,腊肠跟腊肉,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拿到炊事班去,告诉老班长,用他的手艺,给同志们好好的加个餐!” “这段时间巡逻任务重,大家都辛苦了。” 警卫员小赵看着桌上,那一大串油光锃亮的腊肉跟腊肠,愣住了。 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平日里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面孔上,猛地迸发出惊喜跟雀跃的光芒。 他抱起东西,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声音洪亮的几乎要掀翻屋顶。 “是!谢谢首长!” 不光他,整个营区都知道首长家寄过来一个大包裹。 战士们扛着包裹来的路上,就闻到了包裹里的肉香。 藏南边防物资极度匮乏,就算是平时,一周也就能吃上一次肉。 还全是铁皮肉,打开,一人分上两片解解馋就不错了。 这种油滋滋的,喷香的腊肉腊肠,就算过年过节,都见不到。 小赵像是抱着绝世珍宝一般,脚步轻快的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远处后厨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一阵沸腾的欢呼声。 那声音穿透了高原的稀薄空气和冰冷的寒风,清晰的传了过来。 两人相对而视,眼眶中皆是带着笑意的,欣慰的眼泪。 许知韵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对于温乔,她是感激的。 她本身就是医生,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前阵子那场大病,几乎是致命的,所有的常规药物都收效甚微。 唯有温乔用祖传秘方做的药酒,带来了奇迹。 那药酒入口温和,一股暖流会从丹田缓缓的升起来,通达四肢百骸。 连常年被寒气侵蚀的关节,都慢慢的舒展开来。 她那因为高原缺氧,跟劳累而疲惫的心脏,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不仅如此,她常年被寒风刮的粗糙的肌肤,都柔嫩的不少。 此刻,她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眸清亮,那份由内而外焕发的生机,是任何的护肤品都无法企及的。 许知韵拿着那两大盒药包,放在鼻端细细的嗅了一下。 隔着纸包,都能闻到那抹熟悉的清香。 这药包,跟上次的药酒几乎同出一辙。 温乔在信里已经说了,药酒瓶路上容易破损,不方便邮寄。 她亲自配置了药材,每天拿来一小包泡水喝,效果也是一样的。 陆明枢坐在炉火旁的木凳上。 即便是坐着,他的身姿依旧如松柏般挺拔。 岁月和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地沟壑,鬓角也已飞霜,但这非但无损他的威严。 反而增加了一种雕塑般的,历尽沧桑的男性魅力。 他鼻梁高挺,眉骨挺拔,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那份棱角分明的俊朗,如今,已尽数化为不怒自威的统帅气度。 陆明枢的眸光,落在正在开心收拾着包裹的妻子身上。 他接过药包,闻了闻。 “不错。” 陆明枢默默地点了点头。 药酒的功效,他也是深有体会的。 不仅能驱散湿冷的寒气,他之前受过的那些陈年旧伤,都有好转的迹象。 他从来不迷信,也不得不承认这药酒的神奇。 自从喝了这药酒,他多年来在冰天雪地里落下的关节痛,这个冬天就没再犯过。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各方面都轻松了许多,就好像,那些身体遗留的陈年旧疴,突然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人的精力也旺盛了许多。 那张跟陆晏沉几乎如出一辙的冷峻脸庞,此刻线条明显的柔和下来。 深邃的眼眸里,盈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妻子健康红润的面色,再感受到自己身体久违的轻快。 他的心中,有对儿子选择的赞许,更多的是对那位姑娘的感激。 还有一种深深地,不善表达的慰藉。 他放下药包,拆开一包牛肉干,先是撕下一小块,递到妻子的嘴边。 然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雪山跟飘扬的国旗,炉火的光在他刚毅俊朗的脸上,明暗交错。 “这小子。” 他低低的开了口,声音沉稳。 “眼光...随我。” 一句简单的话,没有任何的华丽辞藻,却已经是他能给的,对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最高的肯定。 这份认可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对自己当年眼光的骄傲。 ------------ 第185章 登门拜访 许知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咽下口中的牛肉干,一边拿着那款男士的棉袄在陆明枢身上比划,一边摇头。 “老陆,你可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 “你儿子可比你当年机灵多了,知道主动出击。” “哪像你,当年我给你换一个月的药,你才憋出一句。” “谢谢你,同志。” “要是真随了你这根木头,晏沉现在还在打光棍呢。” 陆明枢趁机握住妻子的手。 “好东西,都是值得等待的。” “你看,最后等来的,不都是最好的。” 许知韵被逗乐了。 “你说的都对。”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丈夫,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守护欲。 “乔乔是个好孩子,这么好的闺女,沈家不要,我要。” “我们要疼她、护她,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包括晏沉那小子在内。” “他要是不懂珍惜,伤了乔乔的心,我这当妈的第一个不同意。” 陆明枢赞同的点头。 “这孩子,以后就是咱们的亲闺女,晏沉这小子要是敢对不起她,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许知韵没在说话,只是回握着丈夫粗糙的大手,依偎在他身旁。 所有的担忧、思念跟高原的苦寒,仿佛都被这满屋里的暖意跟来自远方的牵挂融化了。 炉火的光芒为他们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 京市的春节,严寒依旧。 但首都军区大院里,却洋溢着一种不同于外界的,规整而热烈的年味。 路淮舟家的独栋小楼门前,打扫的一尘不染,积雪被整齐的堆在松柏树下。 门上贴着一副红色的春联。 书香门第春风墨,铁血家风浩气篇。 横批,家国栋梁。 字迹雄浑有力,是自成一体的行楷。 一看便知,是出自某位首长或书法大家之手,绝非是市面上能买得到的。 窗户上贴着的剪纸,是五角星跟五星红旗的图案。 一楼客厅,暖气烧的很足,与室外的严寒形成对比。 墙壁上,悬挂着一幅伟人的书法作品。 还有一些总政文艺演出的剧照。 客厅布置的庄重而简朴,沙发上套着浅色的布套。 一旁书架上,最上层,整整齐齐的摆着伟人选集跟语录。 下层是两报一刊的社论,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还有红旗杂志。 最底层,放着十几本精装的样本戏曲谱。 茶几上,摆放着一盘国光苹果和一盘京白梨。 一个印着京市字样的点心盒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桃酥跟萨其马。 大白兔奶糖跟花生瓜子挤在另一个盘子里。 几个印有八一军徽的陶瓷杯里,沏着碧绿的龙井,茶香袅袅。 最显眼的,是那一盒摆在正中央的中华香烟。 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醇香,还有若有似无的果香。 沈家夫妇带着沈月如上门拜访。 苏雅琴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色的厚呢子外套,笑容热络中带着一丝恭敬。 率先开口。 “路军长,白团长,给您二位拜年了!” “我们这可是闻着香味就过来了,老沈说,今天一定要和军长好好地喝两杯。” 白冰迎上前,握住苏雅琴的手,力道适中。 亲切的语气道。 “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今天不谈工作,只叙家常。” 这也算是缘分吧。 她家老路自从调职到首都军区,跟沈家就是邻居,两人还恰好都在同一个军区。 她跟苏雅琴呢,在工作上又是搭档。 也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了。 今天趁着两家孩子都回京休假,索性就把这桩亲事定下来。 路淮舟马上就27了,这个年纪可不小了,好些跟他同龄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偏偏自家儿子对终身大事不上心,也不着急。 就只能她这个母亲给张罗做主了。 沈建邦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脸上迅速绽开了一个略微局促的笑容。 他一个跨步,双手握住路劲松伸来的手。 身体微微前倾。 神色恭敬。 “路军长,新年好!” “您这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 路劲松点了点头。 言语简洁。 “建邦,屋里坐。” 沈月如跟苏雅琴穿着同款的,粉色厚呢子外套,高领毛衣搭格子背带裙,踩着一双铮亮的小皮鞋。 她上前半步,脸上绽放着甜美的笑容。 语气亲热。 “白阿姨,新年好!” “我们又来打扰您了!” 说完她身体立刻转向路劲松。 下意识的微微并拢脚尖,微微鞠躬。 柔声道。 “路叔叔,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白冰拉住沈月如的手轻轻拍着,笑着道。 “几个月不见,月如这孩子又变好看了!” “快来这边坐下!” 路劲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好,都坐吧!” 沈月如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她心里清楚,攻克这本书的男主路淮舟,最大的壁垒,不是她的母亲白冰,而是他的军长父亲,路劲松。 只有得到他的真正认可,才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 路淮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开门出来,准备下楼给客人问好。 母亲一大早就嘱咐他,说今天要来重要的客人,需要他帮忙招待,让他留在家里,不要出门。 路淮舟刚走下楼梯。 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沈月如,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正跟他母亲热络的说着话。 一瞬间,路淮舟心中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这几日母亲没再像往年一般,频繁的催促他相亲。 原来,早有安排。 一股混合着被设计的愠怒,还有沈月如纠缠不休的反感,直冲心头。 在羊城军区的时候,他就跟沈月如说的明明白白。 他只把她当邻家妹妹,没有别的想法。 沈月如呢,不仅到处散播两人青梅竹马的暧昧消息,还私下里去外祖家拜访。 让他烦不胜烦。 他看在两家邻居的份上,忍了下来。 没有下她的面子,只是尽量躲着她。 没想到,沈月如居然得寸进尺,这次,居然又利用长辈给他施压。 白冰听见楼梯上的动静,朝着自家儿子招了招手。 “淮舟,快下来,跟你沈叔叔苏阿姨问好!” 路淮舟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还是下楼了。 多年的教养瞬间压制了外露的不悦情绪。 他脸上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未曾抵达眼底。 路淮舟走进客厅,语气温和,礼貌的问候。 “沈叔叔,苏阿姨,新年好!” 接着,他转向沈月如。 脸上挂着面对陌生人才有的,标准的礼节。 “沈同志,新年好!” 说完,便不再有额外的寒暄,视线也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沈月如听到路淮舟的称呼时,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指尖微微的掐入手心。 她站起身。 “淮舟哥哥,新年好!” 尽管路淮舟的态度无可挑剔,但这番温和又坚定的疏离,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 第186章 撮合 场面一度有些僵。 白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用笑容掩饰。 “你这孩子,怎么叫的这么生分!” 她连忙打圆场,亲热的拉着都沈月如的手。 “月如快坐下。” 她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这孩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配合就算了,好歹给客人留点面子。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下不来台吗。 “淮舟,还不快去给月如倒杯茶。” 苏雅琴心中不悦,但脸上笑容不变。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孩子们之间怎么称呼都行,随他们去吧!” 她话锋一转,赞扬道。 “淮舟这个孩子倒是越来越稳重了,一看就是您很军长教导有方。” 苏雅琴笑容依旧热络,但眼底确实没了最初的轻松。 月如也是,都这么久了,没拿下路淮舟就算了,关系还搞得这么僵硬。 虽然路淮舟刚才的态度很客气礼貌,但那份刻意的平淡跟疏离,显而易见。 看来,他对今天的这场相亲意见不小。 月如还得加把劲啊,她这个当母亲的,也得帮她继续敲敲边鼓,多制造些机会。 路淮舟依言去倒茶,端到沈月如面前。 语气平淡。 “沈同志,请喝茶!” 他的动作从容,礼貌周全,但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透过这杯茶,清晰的传递了出去。 沈月如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茶杯,硬挤出来一个笑容。 “谢谢淮舟哥。” 路劲松坐在主位,淡定的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 脸上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若有似无的温和。 看起来像是随意的闲聊。 “小沈啊,去年十一去羊城军区慰问,看了你们的红色娘子军,演的很不错!” 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的气氛微妙的安静了一瞬。 沈月如心脏猛地一缩,脸上乖巧的笑容瞬间僵硬,指尖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角。 她害怕的,最不愿意被提及的事情,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摊开在了台面上。 沈月如努力的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谢谢路叔叔的赞扬,演出确实很成功。” 白冰虽然不明白丈夫的意图,但她察觉到了沈月如的窘迫。 连忙笑着打圆场。 “是啊,我们家老路回来还夸呢,说这次的节目,水准很高,体现了部队文艺工作的新成果。” 白冰瞥了路劲松一眼,他怎么偏偏提起这一茬,这不是让沈月如难堪吗。 说起这个,她心中对羊城军区文工团也颇有微词。 沈月如是她派去那边学习交流的。 代表了总政的脸面。 结果,于建芬就只给了她一个群演的角色。 还专门打电话过来。 说沈月如能力欠缺,不足以担当大任。 白冰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以沈月如的能力,就算挑不了大梁,演个配角总可以吧。 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这事弄得,让她这个总政的团长很没有面子。 但那也没办法,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总政是龙头老大,人家不给面子,也没用。 路淮舟原本平静的表情,在听到父亲提起那次的汇演时,神色骤然松动。 他抬眸,目光第一次真正的聚焦在父亲的对话上。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愫。 有欣赏、有遗憾,也有无人可诉的落寞。 他又想起了那个明媚的姑娘,她跳的,确实精彩,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路劲松仿佛没听到妻子的圆场,依旧看着沈月如。 语气平稳如常。 “嗯,我好像没在台上看见你,你当时演的那个角色?” 沈月如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她感到一种近乎赤裸的羞耻。 垂下眸子,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难堪。 “我...我当时在娘子军的队伍里,是...是个群演。” 她心底再一次的恨起温乔,都怪她。 若不是温乔抢了她的主角,她怎么沦落到演一个配角。 那万众瞩目的荣耀本该属于她的。 还有路劲松,她这个未来的公公怎么回事? 在她的书中,男主的父亲沉稳持重,大气随和。 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难堪? 路劲松点了点头,像是有些好奇。 “那个跳吴清华的小同志,叫什么名字?她家是羊城的吗?” 沈月如猛然抬头。 他什么意思? 为什么独独打听温乔?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她。 路劲松也就国庆献礼那天,看完演出,上台跟温乔握了个手而已。 只一面之缘,就让他惦记到现在? 沈月如咬着牙暗恨。 说温乔是狐狸精一点没冤枉她,勾引了男主就算了,连他爹都不放过。 她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雅琴这下,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这路劲松突然提及温乔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属意温乔,当他的儿媳妇? 她家月如不是主演,就进不了他的视野吗? 月如哪一点比温乔差? 苏雅琴看着养女难堪的表情。 一种混合着尴尬、心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情绪涌了上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路军长,白团长,您二位是不知道,这里头...有些情况。” 她说到这里,眼圈竟然有些微微发红,伸手揽住养女的肩膀,像是在给她力量。 “那个跳吴清华的...是我的亲生女儿,温乔。” 这句话如同一个响雷,在客厅里骤然炸响了。 路家夫妇都愣住了。 苏雅琴继续道。 “温乔这孩子当初去羊城那边下乡,后来考进了文工团。” “那孩子,的确有些天赋,但跟月如之间,有些误会。” “羊城那边可能从大局考虑,想多给温乔一些机会,就把月如主演的机会给换了下来。” 路淮舟眉头紧锁。 他看向苏雅琴,神色里充满了不赞同,甚至是有一丝愤怒。 温乔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怎么可以这样扭曲事实?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温乔过年都不愿意回家。 这样一个偏心养女,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亲生母亲,谁都会心寒的。 白冰心里很有些震惊。 那个叫温乔的小姑娘,她是听说过的。 当时,这姑娘才来军区大院没两天,这夫妇俩,就硬是让她下乡了。 ------------ 第187章 看清 沈家的做法,她很是不赞同。 对养女百般宠爱,说什么也不让她下乡。 这身份一对调。 亲生女儿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没享上几天福,就立刻给扔乡下去了。 一个在农村待了十八年的女孩子,一点基础都没有,硬是凭借自己本事考上了文工团。 才短短几个月,就担当了主角。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 她记得清楚,去年十一去羊城军区文工团慰问回来之后,舞蹈队的总队长王芹,还跟她提过一嘴。 说羊城军区那边出了个好苗子。 那个演吴清华的姑娘。 基本功扎实,灵气逼人,天赋绝佳。 可惜,那边当成了宝贝,说什么也不放人。 她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只记得王芹连连感叹,说可惜了。 没想到,王芹说的这个好苗子,居然是温乔。 想到这里,白冰心中生起了一批疑虑。 羊城军区那边,真的是出于大局吗? 于建芬会为了这份人情,把军区的荣誉跟名声置于不顾? 之前,白冰心里还在埋怨,说羊城军区,地方主义保护太重,不给她这个总政团长面子。 这会,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会不会是,事情真的如于建芬所说。 人家羊城军区文工团,完全是按照规章办事。 也许,真的是沈月如的能力不足,无法担当大任。 才只得了一个群舞的角色。 她在总政当了这么多年的团长,自然清楚的很。 在部队里,舞台上的位置,从来都是能者上,平者让。 舞台主角,从来只信奉一个原则。 那就是,靠实力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低眉顺眼,肩膀微颤的小姑娘身上。 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一个在竞争中落败,却不愿意承认,反而引导旁人同情的养女。 以及,一个凭借绝对实力,在陌生的环境,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然能脱颖而出的亲生女儿。 苏雅琴这个母亲,实在是,偏心的太过了。 路劲松率先打破沉默。 语气平和。 “群演也好,主演也罢,舞台上不分大小,都是光荣的!” 他问这些话的初衷,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一下沈月如的情况。 没有让她难堪的意思。 当时在舞台上,他确实没注意到沈月如的身影。 才有此一问。 在他眼中,汇演是军区文工团的一项工作任务。 不管哪个角色,都是为了革命事业服务。 不分贵贱。 他也只是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他视角下的客观事实。 没想到,这姑娘的反应这么大。 路劲松自然是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但他同时也清楚儿子的秉性。 他这个儿子,表面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路淮舟不喜欢的人跟事,任你说破了天,也没用。 尤其是缘分这种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好的,强求不来。 顺其自然就好。 凭心而论,他对沈建邦家这个女儿,印象不算好。 听说还是一个抱错的养女。 当然,他不是那种看重身份的。 他看的,是一个人的品性。 这姑娘从一进门,表情神态都带上了一丝讨好。 她脸上的笑容,问候时的声音,语气,都带着刻意的成分。 这姑娘,根本不像是他妻子说的,那般纯真朴实。 她身上有一种,很明显的,急于攀附的气息。 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丝毫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而儿子那声冷淡疏离的同志,更是印证了他的看法。 他家儿子根本不喜欢这姑娘,甚至有些反感。 路劲松今天之所以同意这场相亲,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是给执拗的妻子一个面子,让她亲眼看清楚现实。 二是他也想亲自确认一下,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如妻子夸的那般花一样。 结果,他很失望。 这姑娘是有些小聪明,但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她那些小心思,放在这军区大院的客厅里,格外的局促跟扎眼。 苏雅琴那句,为了大局才让沈月如跳群舞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他更相信,是因为,她的格局和天赋,就只够得上群舞。 路劲松记得清楚,去年十一他去羊城军区慰问的时候,文艺汇演中,自家儿子看见舞台上那个跳吴清华的姑娘,眼底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明显是对人家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后续。 他还以为这小子这次会把人带来。 所以,今天才从沈月如那里,想要试探的问一下那姑娘的情况。 结果,还挺让他出乎意料的。 一个,是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眼神里带着不屈火焰的战士。 一个,是在客厅里演着拙劣戏码,眼神里充满了算计的莺燕。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路劲松叹了口气。 都是沈家的女儿,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饭菜很快的上桌了。 气氛却明显的冷了下来。 白冰脸上那种热络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客气礼貌。 儿子本身就很不情愿,沈家这养女性子也上不了台面。 关键是,她家老路,明显也是不同意。 两人相濡以沫这多年,路劲松什么性子,她这个枕边人最清楚。 别的不说,他看人的眼光,绝对精准,从来没错过。 她不再刻意地把话题引到两个年轻人身上,只是履行着一个女主人的基本职责。 偶尔招呼几句,多吃菜。 她的目光掠过沈月如,不再是欣赏跟怜爱,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审视。 她的眼光的确不如丈夫毒辣,也因为她太心急了。 她只有路淮舟一个儿子,终身大事却迟迟定不下来。 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路淮舟将母亲的变化看在眼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但良好的教养,就算沉默,对沈家人也很有礼貌。 路父始终是那副沉稳的模样,仿佛刚才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偶尔跟沈父交杯推盏,聊几句,军区里不痛不痒的事务。 态度依旧,只是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之前更加清晰。 苏雅琴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几次想重新活跃气氛,都在白冰不咸不淡的回应,跟路淮舟疏离的气场下失败了。 她如坐针毡,心里又气又急,却不敢表露分毫。 沈月如低着头,食不知味。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白冰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从准儿媳到普通客人的落差,像是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 第188章 闭门羹 饭后,沈家人略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白冰跟着起身,脸上是标准的送客笑容。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她待客周到,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路淮舟站在身后。 “沈叔叔,苏阿姨,慢走。” 他看都没看沈月如一眼。 这清冷疏离的态度,让沈月如心中一片冰凉。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月如脸上那副强装的笑脸终于破裂,委屈又难过。 明明刚开始还好好地,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呢? 是了,从提起温乔开始,局势就开始急转而下。 又是温乔! 怎么哪里都有她! 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温乔抢走了吴清华的角色,她怎么会沦为背景板? 路劲松怎么会看不到她? 如果不是温乔的出现,路淮舟迟早会被她打动。 白冰也会一直喜欢她。 都是温乔。 抢走了属于她的荣光。 连这个她能唯一攀上的避风港,也要彻底毁掉。 温乔自己发疯也就罢了,还要连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沈月如死死的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冰冷的恨意,如同带刺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心脏。 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远远不及她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沈月如回家之后,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路家是她唯一的退路了。 她本来打算的好好地,让父母出面,如果顺利的话,两人应该就能顺理成章的定下来的。 白冰既然同意这场相看,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没想到,路家夫妇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这下,希望怕是渺茫了。 沈月如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气馁。 既然阳谋行不通,那就只能用阴谋了。 沈月如瞬间下定了决心。 这都是被路家逼的,不要怪她心狠。 次日清晨,沈月如也没着急去找路淮舟,反而是找了原主的玩伴。 找她帮忙弄点兽药。 沈月如骗她说,羊城军区文工团食堂养的公猪出了点问题,性欲低下,不爱爬跨。 兽医也来看过,药也吃了,针也打了,但收效甚微。 她跟炊事班关系不错,正好她这次回京过年,炊事班的班长就想着,让她去兽医站帮着开点药,拿回去给猪试试。 毕竟是首都嘛,药品种类应该更为齐全一些。 原主的玩伴丝毫没怀疑,找了关系,还真给沈月如弄来一小包催情药。 还特地嘱咐她,这药是烈性的,用量要慎重,而且,也不保证有没有副作用。 拿到最关键的东西,沈月如笑逐颜开。 她特意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打扮的清丽脱俗,去了路家。 开门的是路家的保姆,张秀英。 一听她是来找路淮舟的,张秀英笑的客客气气。 “沈同志,真不巧,路参谋长不在,他去战友家了。” 沈月如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心中很是失望。 怎么就这么不巧。 人居然不在。 她可是专门趁着沈家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的,只要把路淮舟骗到家里,喝下那杯她提前泡好的,加了料的茶。 就万事大吉了。 沈月如很快恢复了神色,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淮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确定,参谋长走的时候也没说,估计得挺晚了。” “没关系,张阿姨,我等等他。” 沈月如说着话就要进门。 张秀英迅速的挡在门口,半步没让。 脸上挂着温和礼貌的笑容。 “哎哟,这怕是不太方便。” “要不这样,沈同志,你先回去,等参谋长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转告他。” 这么明显的拒绝,沈月如当然听出来了。 见张秀英寸步不让的态度,沈月如知道,今天,路家这个门,她是进不去了。 她脸上不显,心中却把张秀英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个老东西,不就是个看门的。 不仅给她这个未来的女主人脸色看,还敢这么拦她。 等着,将来她进了路家门,看她怎么好好地收拾这老货。 气死她了。 沈月如面上依然挂着甜美的微笑,礼貌的告辞。 过了两天,沈月如带着精致的点心,心想,这次总不好再把她拒之门外吧。 结果,张秀英依旧是那堵温和的墙。 “哎哟,沈同志,你来的不巧,路参谋长今天,刚下部队调研去了。” 沈月如脸色一僵。 怎么又不在家啊。 她眸子一转。 “那...白阿姨在吗?我给她问个好!” 张秀英笑呵呵着道。 “团长她今天在研究曲谱,忙得很,特意交代了不见客。” “沈同志,你先回去吧,等参谋长回来了,我会帮你转告的。”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次次如此。 张秀英的理由层出不穷,态度永远是挑不出错的温和礼貌,但就是,不让沈月如踏进路家大门一步。 沈月如连续碰了好几次钉子,那一包好不容易得来的兽药,都快见底了。 她心里的火苗蹭蹭的燃烧,被这些软钉子,一次次的给砸了下去。 却又顽强的复燃。 她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一定是借口。 肯定是那个张秀英敷衍她。 这个该死的看门狗。 连门都不让她进。 好话她都说尽了,甚至还给张秀英偷偷塞了红包。 结果,张秀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一个乡下来的村妇,装什么清高,礼物不要,给钱票也不要。 简直油盐不进。 沈月如气的七窍生烟,一股邪火窜上来。 她就不信了,路淮舟还永远不回这个家了。 于是,连续好几个晚上,首都军区大院陷入沉寂,只有路灯在寒风中孤零零的亮着。 沈月如就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偷偷地溜了出来,站在院子角落的阴影里。 她特地找了个视野好的角落,能清楚的看到路家的大门跟窗户,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信堵不到路淮舟。 正月里的京市,夜里的北风,呜呜作响,刮在脸上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 偏偏这天晚上还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沈月如的棉帽上,大衣领口上,瞬间化成冰水,冻得她牙齿打颤。 脚早就冻得麻木了,像是踩在两块冰坨上。 沈月如不停地跺脚,眼睛死死的盯着路家大门的方向。 ------------ 第189章 功亏一篑 一晚,两晚...... 沈月如连路淮舟的影子都没瞧见。 只有张秀英时不时的出来,把门前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路家夫妇,倒是每晚正常点回家。 到了第三个雪夜。 北风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往沈月如骨头缝里钻。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头重脚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流,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滚烫的砂石。 浑身冷热交替。 沈月如知道自己这是要生病了,但她不甘心,一股偏执的念头支撑着她。 她已经蹲了两个晚上了,不能半途而废。 万一...万一路淮舟今晚就回来了呢? 沈月如依旧蹲在那个熟悉的墙角阴影里,军大衣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几乎要与院子里的背景融为一体了。 牙齿一直不受控制的打颤,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 看着路家那栋小院都有些重影了。 就在她意识昏沉,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滑坐在雪地里时。 远处,两道明亮的车灯,刺破了风雪夜幕。 一辆吉普车,缓缓地驶来,稳稳的停在了路家小楼门口。 沈月如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用力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车门。 一个穿着军装的熟悉的身影走下车。 男人身姿颀长,容颜白皙俊朗,温润如玉。 不是路淮舟还是谁! 他真的回来了。 张秀英还说他最近都不回来。 这老货果然在撒谎。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给等到了。 一股巨大的激动跟委屈瞬间盈满胸腔。 她想问问路淮舟,为什么要躲着她。 想要立马冲过去,让他看看,自己为了等他,变成什么样子。 沈月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张开嘴,用尽了全部力气,喊出了那个在她心底盘旋了无数次的名字。 “淮...淮......” 可喉咙里,只发出几声嘶哑破碎的音节,像是破旧的风箱,微弱的声音,立刻被呼啸的风雪声吞没。 沈月如想冲过去叫住他,但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软绵绵的不听使唤。 刚试图移动,就是一个踉跄。 路淮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暗处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盼的眼神。 他下了车,快步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暖黄色光晕从门缝里流泻出来,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短暂而温暖的光带。 随即,门被关上,将那温暖与光明,连同他本人,一起隔绝。 整个世界,仿佛又只剩下沈月如,和这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 不...不行...... 不能就这么昏倒,好不容堵到人。 沈月如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不甘的念头。 不能就这么算了。 万一,路淮舟明天又出去躲她,那就功亏一篑了。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动着脚步。 明明几步之遥,却像是咫尺天涯。 刚挪到院子门口,那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沈月如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软软的栽倒在自家院子门口。 她的脸颊贴着冰冷刺骨的积雪地面,残留着最后一丝感觉。 是那浸透骨髓的寒意。 和一股啃食心肺的,滔天的不甘与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晕倒呢? 雪花,无声的落下,一点点的覆盖住她蜷缩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的狼狈与执念,彻底的掩埋。 首都军区大院诊所。 沈月如的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许久,费力挣扎的向上游。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全身骨头缝里透着酸痛,尤其是胸口,闷得发慌。 她艰难的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里,是白色天花板,泛着陈旧发黄的纹路。 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有些刺眼,让她不适的闭上眼睛。 “月如,你醒了?” 耳边传来苏雅琴惊喜跟疲惫的关切声。 沈月如偏过头,看到苏雅琴坐在床边,眼底还有些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串嘶哑难听的气音。 “别着急说话,你烧了一晚上了,喉咙发炎了。” 苏雅琴连忙制止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用小勺一点点的给她喂温水。 温水划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 沈月如的思绪渐渐的回笼。 不行,她得去找路淮舟。 沈月如努力的撑起身体,却被苏雅琴牢牢地按住。 “别乱动,医生说了,你寒气入体,得好好静养打针!” 苏雅琴瞪了沈月如一眼。 没好气道。 “昨晚要不是我起夜,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你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那里了。” “你说你,大半夜的跑到院子里去干吗?” “外面那么大的风雪!” “你身体本来就弱,真不拿自个身体当回事!” 面对苏雅琴的阻止跟询问,沈月如哑口无言,无力的躺了回去。 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已经浸透了沈月如的每一寸呼吸。 她连续挂了好几天的水,高烧终于退去,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好歹有力气下床走动了。 耽误了几天,沈月如说什么也不在诊所里待了。 苏雅琴这些天,衣不解带的照顾养女,人也憔悴了不少。 此刻,她端着温热的米粥,递给了沈月如。 一边看着她喝粥,一边没忍住,柔声道。 “月如啊,你跟妈妈说实话,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到院子里去?” 沈月如握着勺子的手轻微的一顿,垂下眼睫,避开苏雅琴探究的目光。 苏雅琴见状,心里门清。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妈知道,你中意路淮舟,但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的。” “你看你这次,为了他,差点把命搭进去。” “听妈一句劝,来日方长。” “你现在还年轻,你俩又在同一个军区,等回去了,机会多的是。” “何必急于这一时,慢慢来就是。”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像是针一样,扎进沈月如的耳朵里。 她哪里还有什么来日方长! 最多也就几个月,甚至更短,只要陆晏沉一回来,温乔肯定告诉他真相。 到时候,绝对会有一场剧烈的风暴,迅猛的席卷而来。 将所有一切都摧毁。 所有相关的人都会被清算。 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她们。 她也会跟着一起完蛋,被打入泥泞,永世不得翻身。 攀上路家,不仅仅是攀高枝,更是她在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能找到的,最近的,最有可能救命的浮木。 只有得到路家的庇护,她才能在那场风暴中,求得一线生机。 ------------ 第190章 彻底没机会了 沈月如看着眼前这个温言相劝,做着长远打算的养母,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讽刺跟无力感攫住了心脏。 她们知道什么啊。 都现在了,还做着安稳度日的美梦。 她这个知晓剧本的人,却独自承受着这迫在眉睫的恐惧。 沈月如心中烦躁,放下碗。 “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看看你现在......” 苏雅琴还想劝。 “我说了,你别管了。” 沈月如猛然提高声音,随即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的她眼眶发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雅琴先是被养女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看到她痛苦咳嗽的样子,终究是心疼占据了上风。 连忙拍着她的后背。 妥协道。 “好好好,妈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 “你先把身体养好,万事都有爸妈在呢。” 万事有爸妈在? 沈月如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很快,你们都自身难保了。 沈月如说什么也不在诊所里待了。 她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青黑,看起来楚楚可怜,却也难掩憔悴。 刚走到路家大门口,还没上前,就看见白冰从不远处的吉普车上下来。 白冰自然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沈月如,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了然和彻底的漠然。 白冰走过来,很难得的主动跟她打招呼。 态度近乎友善,语气平静无波。 “找淮舟啊?” “羊城军区有事,几天前,他就已经归队了。” 白冰顿了顿,接着道。 “沈月如同志,你也赶紧把病养好,按时归队,别耽误了工作。” 说完,便跟她擦肩而过,仿佛只是通知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 沈月如僵在原地,耳朵嗡嗡的响,浑身血液瞬间被冻住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跟屈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路淮舟居然回羊城军区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 完全无视她这个青梅竹马。 沈月如严重怀疑,他故意的提前离开,就是为了彻底甩开她。 她像个傻子一样,在冰天雪地里蹲了三天三夜,冻出一场大病。 结果呢,人家早就金蝉脱壳,远走高飞了。 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啊——” 沈月如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低吼。 气的浑身发抖,指尖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除了愤怒跟难堪,还有一股巨大的恐慌跟灭顶的危机感,再次席卷了她。 完了! 这下,彻底没机会了。 七六年的春节,像是一阵热闹而短暂的风,倏忽间便吹了过去。 羊城军区文工团,回家探亲的文艺兵们都已陆续归队。 带来了天南地北的风味。 冰城的松子,京市的果脯,沪市的奶糖,津市的大麻花,晋中的枣糕、川南的辣酱等等。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的甜腻的香气。 凌微微也带了一堆东西回来。 鸡仔饼、崩砂、油角、煎堆。 还有一个糖果蜜饯礼盒,里面装着什么糖冬瓜、糖莲子、糖莲藕、糖金桔、糖马蹄、糖椰角之类的。 五花八门的。 凌微微一股脑的塞给她,非要让她尝尝正宗的广府年味。 她拿起一块糖冬瓜,递给温乔。 “快尝尝这个糖冬瓜,新的一年好头好尾,顺顺利利!” 温乔接了过来,它看起来不像是蔬果,反而更像是一件小巧的玉雕。 表面上裹着一层薄薄的,颗粒细腻的糖霜。 她放进口中,咬了一口。 一股清甜绵长的冬瓜味,混合着糖蜜的芬芳,盈满了整个口腔。 味道居然还不错。 凌薇薇又指了指盒子里的糖莲藕跟糖莲子。 脸上带着促狭又真诚的笑意。 压低了声音。 “这个糖莲藕跟糖莲子,意头最好,佳偶天成跟连生贵子。” “你留着些,等陆团长回来了,你们一起甜甜蜜蜜的吃。”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耳尖的室友们,立刻像是嗅到花蜜的蝴蝶,纷纷围了过来。 “哦——” 赵静率先起哄,故意拉长了语调。 “还是微微想得周到,这可是喜糖呢!” “得等正主回来才能吃呢!” “也不知道,陆大团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可别让咱们小乔等得太久,这糖都要化了。” 七嘴八舌的打趣像是欢快的鼓点,敲打在温乔的心上。 她举起糖果作势要打她们。 室友们笑着躲开。 宿舍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温乔单独的把那两样糖果放到另外的盒子里,准备找个机会放进空间,那里能保鲜。 其他的尝过后,都还给了凌薇薇,让她给室友们热热闹闹的分了。 这糖果好吃归好吃,就是吃多了,有点齁得慌。 与温乔一墙之隔的宿舍,沈月如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唇色偏淡,配上她总是习惯性低垂的眼眸跟纤细的眉毛。 有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她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怎么样抬眼,才能显得纯真又惹人怜爱。 怎么样微微蹙眉,才能显得无助又不做作。 这副模样,是她最熟悉的武器。 可此刻,镜中人眉眼间的郁结之气,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 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怨怼跟恨意。 隔壁温乔的笑声,像是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 沈月如越想越气。 这趟归途,可谓是这辈子受过最大的罪。 她算盘打得好好地。 本来想趁着过年把两人的关系定下来,失败之后,她又准备兵行险着,下药也得把路淮舟套牢。 结果,这两个计划全都落空了。 尤其是知道路淮舟提前返程之后,她失魂落魄的,心情低落的好几天。 眼见的假期余额都要没了,她才想起没买返程的火车票。 春运高峰期,就算找了沈父的关系,也没能买到卧铺票。 几十个小时的硬座票! 那滋味,她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座位又硬又狭窄,空间还小,连腿都伸不直。 周围挤满了扛着大包小包的人,空气中混杂着汗味、脚臭味跟各种食物的味道。 直熏得她几乎作呕,头晕眼花。 晚上根本没法睡觉,只能歪着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稍微一迷糊,脖子就痛的要断掉。 等她终于熬到羊城了,感觉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 屁股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又麻又痛。 她提着行李,灰头土脸,脚步虚浮的走出火车站。 心里只有一种,被忽视的屈辱、憋闷的怒火、难过失望和一身难以消除的疲惫。 ------------ 第191章 塑料姐妹花 刘芳芳听着隔壁热闹的声音,又瞥了一眼沈月如空空如也的桌面。 她搁这儿都等半天了,也没见沈月如拿东西出来。 刘芳芳忍不住凑了过来,语气里还带着刻意营造的亲昵。 “月如,你这次回家,肯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吧?” “我听说,京市的特产好多呢!” “今年家里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我可馋稻香村的点心匣子了。” 刘芳芳说着,手极其自然的,朝着沈月如那个瘪瘪的行李包深伸过去。 若是以前,沈月如早就忙不迭的打开行李包,给刘芳芳炫耀了。 可现在。 沈月如正对着镜子生闷气,听到这话,心里那股邪火噌的一下就顶了上来。 她憋得一肚子委屈回来,连火车票都差点没买到,哪有心思带什么特产。 这刘芳芳真是,占便宜没够。 她心底涌起一股烦躁跟鄙夷。 从刘芳芳手中直接抢过行李,扔到了柜子里。 刘芳芳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沈月如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是刚病一场后的沙哑,语气有些冲。 “特产?你还想要特产?” “我在雪地里冻得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连回程的火车票都差点没买到。” “一个人挤硬座回来,差点没死在半路上。” “你不说关心一下我的身体,张口闭口就是吃食。” “刘芳芳,你脑子里除了占便宜,还能不能装点别的?” 她现在一肚子气没地撒,正好刘芳芳撞枪口上了。 眼皮子浅的玩意,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她死心塌地。 沈月如才不担心她翻脸。 这种爱占便宜的人,回头,给她扔一根骨头,绝对就又屁颠屁颠的舔上来了。 宿舍里死寂了一瞬。 刘芳芳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认识沈月如以来,这个长得漂亮,家世又好,性子又温软的室友,何曾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 哪次从京市寄过来的东西,不是主动给她。 今天这是怎么啦? 中邪啦? 惊愕过后,要面儿的刘芳芳觉得有些挂不住,迅速被失落跟气恼交织的情绪取代。 她怎么占便宜了? 她又不是白吃白拿。 沈月如的那些脏衣服臭袜子,哪次不是她吭哧吭哧的洗。 内务整理,打水打饭,她刘芳芳少干了吗? 尤其是去年秋季军训。 沈月如说不喜欢分配的床位,刘芳芳就把自己的最佳床位换给她。 还有,野外负重拉练,她帮沈月如整整扛了半个月的军用背包。 回来之后,肩膀疼了大半个月才好。 刘芳芳越想越委屈。 “沈月如,你冲我发什么火?” “你没买到票,生病,是我害的吗?” “是你自己说,过年回来要给我带特产的,谁稀罕占你便宜!” 她知道沈月如快回来了,提前把她的被罩床单,都给洗干净,被子褥子都给晒得软软的。 开开心心的等她回来。 结果呢。 给她整这出。 临走前,沈月如答应的好好的,说过年回来,要给她带京市的特产。 现在,明明是她食言了,还说自己爱占便宜。 刘芳芳也不高兴了,不想给她带,干嘛许诺给她。 害她空欢喜了那么久。 不行,她得赶紧去隔壁看看,能蹭一点是一点的。 刘芳芳气鼓鼓的推门出去了。 她在沈月如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又憋屈又馋得慌。 她舔了舔嘴唇,堆起笑脸。 挪到了温乔宿舍的门口,推开了一个缝。 “哟!你们这儿可真热闹啊!” 刘芳芳扒着门框,眼睛飞快的扫过桌上的那一大堆琳琅满目的零食。 最后精准的落在那一包金黄油亮的鸡蛋仔上。 凌微微正给大家分享着带来的零食。 见刘芳芳过来,出于礼貌客气了一句。 “芳芳啊,要尝尝吗?自己家里做的。” 刘芳芳就等着这句话。 她立刻挤了进来。 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鸡蛋仔,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 那外脆内软,蛋香浓郁的口感让她满足的眯起来眼睛。 没看出来啊,这凌微微家庭条件不错啊。 这年头,糖跟油是多金贵的东西啊。 她家里居然做了这么多的糖果跟炸货。 凌微微眼珠子一转,见她三两口吃完了,主动地拿起两块,塞到了她手里。 刘芳芳受宠若惊。 “微微,你太大方了!” “这有什么!我这儿多着呢!你尽管吃!” 凌微微又拿起一把糖果,用油纸包了,放到了刘芳芳的兜里。 “ 尝尝这些糖果,也是我们家自己做的,可甜了!” “这怎么好意思!” “嗨,大家都是一个舞蹈队的姐妹!别客气哈!” 凌薇薇笑了笑,凑近她。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跟好奇。 “芳芳啊,沈同志这次回来,没带点特产回来吗?” 要是沈月如带东西回来,刘芳芳这会才没空来她们宿舍捞好处呢。 她之前看沈月如提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满脸的疲惫,神色很有些难看。 看见她,招呼都没打一个。 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明显是恨屋及乌了。 刘芳芳此刻嘴里塞满了香甜的点心,手里抱着几个,兜里还塞着一包。 心理防线早已被这糖衣炮弹给彻底摧毁了。 她伸了伸脖子,用力的咽下鸡蛋仔,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卖弄和分享秘密的兴奋。 “嗨!别提了!” “啥也没带,空着手回来的。”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知道的全说了。 “也不知道怎么情况,她一个人坐硬座回来的。” 凌薇薇适时的露出了惊讶跟同情的神色。 “天哪!硬座啊!” “几十个小时了,得多难受啊!” “可不是嘛!” 刘芳芳得到了回应,说的更起劲了。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幸灾乐祸。 “我估摸着,应该是跟路参谋长闹矛盾了。” “要不然,两人咋没一起坐车回来。” “而且,回来就冲我发火。” “我就问问她有没有带特产,她就说我爱占便宜!” “我哪里占她便宜了!” “我平时帮她干的活,可比她给我的东西价值高多了。” “当谁稀罕!” 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沈月如的抱怨跟阴阳怪气的话。 凌微微一边附和着,一边把带来的炸货塞给她。 过了好一会,刘芳芳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捧着没吃完的点心糖果回去了。 凌微微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点心跟炸货。 笑容迅速的收敛。 “这货也太能吃了。” 跟蝗虫过境似的。 难怪,队里的人都不待见刘芳芳。 这胃口大不说,占便宜是真没够。 这些都是给她家乔乔带的,真是的。 温乔拍了拍郁闷的凌薇薇。 “好了,没事的,反正我都尝过了。” 相比较这些吃食,刘芳芳带来的消息更重要。 看来,这次回去。 沈月如没攀上路家不说,还闹掰了。 那她就放心了。 ------------ 第192章 提前回归 春节归队之后,纪律跟秩序迅速回归。 文工团恢复了雷打不动的正常训练。 三月初的羊城,温度悄然攀升,岭南的春天,以一种极为侵略性的方式,宣告它的到来。 文工团的宿舍,都浸润在回南天的湿气中,房间的墙壁上都沁着细密的水珠。 走廊的水泥地又湿又滑,晾在外面的军装,都在不停的冒汗。 仿佛整片天地,都在缓慢的融化。 温乔看着那盆开的正艳的簕杜鹃,觉得,自己的心也陷入了无边的潮湿里。 陆晏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窗外,浓重的雾气笼罩了一切,望不穿,看不透。 他何时,才能从那片迷雾般的边境线上,安然归来? 熄灯前的文艺兵宿舍里,是一天之中最放松最私密的时刻。 温乔刚洗完头,这会心不在焉的,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散发着清香的头发。 发梢的水珠偶尔滴落,在她的军装衬衫上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凌微微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乔儿,我刚才碰见陆团长的警卫员了。” “他让我转告你一声,说陆团长回来了。”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温乔耳边炸开。 她只觉得所有的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去了。 只剩下凌微微那句。 他回来了。 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快三个月了。 所有的担忧,思念以及在这个回南天里发酵的潮湿的心事,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 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温乔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真的?” 温乔把手里的毛巾随手一扔,也顾不得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手忙脚乱的换上鞋子,像一只被惊起的雀鸟,转身就冲出了宿舍。 “哎,乔乔,快熄灯了!” 凌微微在她身后着急的喊着,追了出去,可哪里还看的见人影。 温乔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沿着昏暗的走廊飞奔,湿发在身后飘起,带出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鞋子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 在安静的水泥路上格外清晰。 她的心跳声比脚步声更响,重重的敲在她的耳膜上。 温乔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无比清晰,无比灼热。 见他。 现在。 立刻。 马上。 她要确认陆晏沉是否真的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胜过此刻这焚心的等待。 此刻,司令部大楼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陆晏沉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巨大的沙盘和军事地图面前。 正向端坐的军区首长们进行任务汇报。 他的声音沉稳、冷静、带着一丝经过硝烟洗礼后的沙哑。 每一个敌火力点的坐标,每一处地形变化的细节,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根据侦察,敌人在高平东侧,新增了隐蔽机枪工事三处。” “依靠溶洞结构,射野开阔...” “西侧布满了地雷,其巡逻队活动规律,路线已经完全摸清...” 陆晏沉汇报完,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秦司令坐在主位,他的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着,深邃的目光从上面移开。 落在眼前这个,虽然难掩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年轻人身上。 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跟欣慰。 “好!” “干得好!” “干得漂亮!” 秦司令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陆晏沉面前。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任务,你小子完成的很好!”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激赏。 “情报之准,渗透之深,细节之完备,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提供了最关键的依据。” “快、准、狠你小子是做到骨子里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骄傲。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活,也只有交给陆晏沉,才能漂漂亮亮的完成。 陆晏沉的能力跟胆魄,军区内无人出其右。 天知道,在决定让陆晏沉去执行这个九死一生的跨境任务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煎熬。 陆家就只有陆晏沉一个独苗苗。 陆家老爷子走的突然。 陆明枢又是他过命的兄弟,当年在战场上,救了他无数次。 如今,被下放到苦寒的藏南。 从陆家出事的那一天起,他就默默发誓。 此生都要护这孩子周全。 可偏偏,这孩子又跟他的父亲如此相似,一样的能力出众,一样的悍不畏死。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放眼整个羊城军区,属他能力最强。 军人的职责,高于一切。 话虽如此,但,在陆晏沉出去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他夜夜难寐。 他怕陆晏沉真的会出事,将来,没脸去见自己的好兄弟。 此刻,陆晏沉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并且如此出色的,提前完成了任务。 他悬了几个月的心,才终于,重重的落下了。 这种超越上下级,近乎父辈的情感,在军区高层里面并非秘密。 前些日子,秦大海的抱怨言犹在耳。 说每次最重要的任务,都只派陆晏沉去。 让他在军区留守。 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心,而是因为,信任,跟不得已。 重要同时也代表的危险高。 在羊城军区,除了陆晏沉,无人能担此任。 没有人比他完成的更好。 这也是一种残酷的公正。 “赶紧回去吧!” 秦司令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上级的威严。 但眼底的温柔未减。 “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后面还有硬仗要打!这是命令!” “是,谢谢秦司令。” 陆晏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会议室。 将身后的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陆晏沉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 清冷肃穆的表情瞬间收敛。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步伐迅速加快,几乎是带着风。 疾行而去。 快三个月了。 没有人知道,在境外那些被雨水浸泡,被蚊虫啃咬,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夜晚。 支撑着他,一次次压下疲惫,突破极限的。 除了军人的天职。 还有一道温暖的光。 那光,就是温乔。 必须...尽快完成任务。 必须...活着回去见她。 这两个信念如同双生的火焰,在心中共同燃烧。 给予他超越生理极限的坚韧和敏锐。 每一次果断的规避风险,每一次精准的情报判断,都不仅仅是为了任务的完美收官。 更是为了将重逢的日期提前。 哪怕一分、一秒。 他风雨兼程,穿过密林,踏过沼泽,昼夜不停地急行军。 除了肩上的责任,也为了早日见到她。 为了把她紧紧地,真实的拥入怀中。 现在,他终于安全的回来了。 ------------ 第193章 故地重游 陆晏沉迅速赶回单人宿舍。 几乎在踏进房门的同时,他右手扯下武装带,左手脱掉了满是风尘的军装衬衫。 熄灯号就快吹响,走廊跟水房空无一人。 他拿着洗漱用品出门,三步并做两步,从水龙头下面接了一盆水。 从头浇下去。 抓起肥皂,在身上囫囵的一顿搓。 又接了一盆水,把上身的泡沫冲干净。 然后,他转身冲回宿舍,拿着干净的毛巾胡乱擦拭了一番。 整个洗漱过程,快如闪电。 最后,找了一套干净的军装,麻利的换上。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口。 将所有的急切跟风尘,都严严实实的锁在了这笔挺的军装之下。 他一回到军区,就先让陈平给温乔那边传了个口信。 他知道,温乔心中肯定一直挂念着自己。 陆晏沉打开宿舍门,走廊空无一人。 他悄无声息的,一个闪身,溜出去了。 以温乔的性子,听到他回来的消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宿舍。 肯定会过来找他。 陆晏沉径直拐向了,军官宿舍西侧的,那片安静茂密的榕树林。 这是熄灯后,能避开岗哨的唯一的地方。 这个时间,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温乔。 在全团官兵面前,他是军规铁律的标杆。 在熄灯号即将响起的时刻,他不能大张旗鼓的,破坏纪律跟规矩。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文艺兵的宿舍楼下。 这也会给温乔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绝不会让自己一时冲动的情感,成为别人口中可能伤害到她的谈资。 而且,以温乔的聪慧,一定会避开岗哨多的地方。 陆晏沉笃定,她一定去来这片榕树林。 几乎是同时,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两颗火热的心,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赴。 温乔跑出宿舍楼后,瞄了眼腕表。 熄灯号马上就要吹响了。 她没有走大路,尽量的避开岗哨。 急促的脚步在接近那片榕树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陆晏沉汇报完,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若想见她,绝不会在灯火通明的地方。 终于,在那片气根如瀑布的老榕树下,两个身影,不约而同的穿透了夜色的帷幕,骤然相见了。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温乔停住脚步,微微喘息着。 隔着交织垂落的气根,凝望着,那个仿佛从她思念深处,直接走出来的挺拔身影。 男人背对着营区零星的灯光,面容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温乔,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滚烫灼热,而又专注的目光。 陆晏沉的心,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 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将他的心,迅速的填满。 温乔穿着单薄的军装衬衫,长发披散着,发丝有些凌乱。 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三个月的牵挂、担忧跟思念,在这一眼之间。 尘埃落定。 陆晏沉抬脚走了过去,无声的拨开柔软的气根,走到了温乔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一拳的距离。 近的,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 陆晏沉低下头。 温乔仰起脸。 明亮柔和的月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筛下细碎的光斑,在他冷硬的下颌线,跟她清澈的眼眸间跳跃。 “你回来了?” 温乔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她静静地抬眸,凝望着男人的眉眼。 又从头到脚的把他打量了一番。 确认对方毫发无损。 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嗯。” 陆晏沉低低的嗯了一声,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直勾勾的回望着温乔,那眸底浓重的情愫,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渐渐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悠长而庄严的熄灯号,瞬间划破了夜色的凝视,也打断了两人的含情脉脉。 几乎是在号音响起的下一秒,远处就传来了巡逻队,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手电筒的光柱,由远及近的,开始在营区的小径上晃动。 “走!” 陆晏沉的眼神瞬间一凛,没有丝毫犹豫。 一把握住温乔的手腕,力道坚定却不失温柔。 拉着她,疾步冲向,那棵巨大的老榕树的背面。 那里,有一个被茂密气根跟藤蔓巧妙遮蔽的,近乎天然的树洞。 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上去。” 陆晏沉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他双手掐着温乔的细腰,那纤细而柔韧的触感,让他掌心一烫。 但他此刻,无暇细品。 男人臂力惊人,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将她稳稳的托了上去。 温乔脚尖轻点树干,借着男人的力量,敏捷的一缩身子,便钻进了那个黑暗的树洞。 下一秒,陆晏沉单手一撑,长腿一蹬。 身影利落的像是一头猎豹,也紧随其后,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 就在他的身影没入树洞的刹那,巡逻队正好走到榕树林。 “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 “你听错了吧。”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会不会是野猫啊?” “搜一下。” 几道明亮的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穿过繁茂的气根,在榕树林里来回的巡视。 甚至有一道光,堪堪的从树洞口的藤蔓缝隙间扫过,将洞内映照的忽明忽暗。 树洞内,空间狭窄异常。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彼此急促、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黑暗中,两人能清晰的,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嘭嘭嘭...... 陆晏沉的后背,紧紧的抵着粗糙潮湿的树壁,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搂着她的细腰。 他极力的向后仰头,想要尽可能的隐藏两人的身影。 温乔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身体紧贴着他。 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她的长发披散着,有几缕调皮的缠绕在男人结实手臂,以及他军装衬衫的领口间。 她的发丝冰凉、顺滑、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当陆晏沉微微低头,鼻尖跟下颌,就能蹭到那些散落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头发痒的摩挲感。 她身上那股清甜的花香,从这稠密的乌发中悠悠的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钻入他的呼吸。 织成了一张甜蜜的网。 将他牢牢困住。 无声的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陆晏沉的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了一下。 温乔趴在男人怀里,感受着他军装下,坚实的胸肌跟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细长的脖颈抵住他的侧颈,男人身上混合着干冽的皂角,跟清淡的松木香气,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这些气息,霸道的充斥着温乔的鼻腔,让她整个人晕乎乎的。 温乔记得,上次两人闹矛盾,忘了时间。 为了躲避巡逻人员,也是藏进了这个树洞。 没想到,还有机会故地重游。 ------------ 第194章 玩火 不过,比起那时候,现在两人的关系,可大不一样了。 心境也不一样。 温乔贴着男人坚实滚烫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搏动。 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她的。 最初的紧张过去后。 一种更大胆、更刺激的念头。 混合着数月思念的委屈,和终于相见的狂喜,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这个树洞真是不错,她还真没试过在这种环境,这个情形下。 亲亲抱抱举高高。 想一想,应该挺刺激的。 温乔的性子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想到就做。 她仰头,温软湿润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男人的侧颈。 然后,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轻的印在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陆晏沉搂着她腰间的手臂肌肉,猛然绷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轻轻的一吻,如同电流一般,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心尖都止不住的颤栗。 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在这种情形下,居然敢挑逗他。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温乔仿佛觉得这还不够,她的唇瓣并未离开,而是沿着他的喉结,顺着紧绷的下颌线。 极慢极轻的,缓缓地向上游移。 那温润细密的触感,像是蘸着暖墨的毛笔,在他清冷硬朗的轮廓上,勾勒出煽情的轨迹。 她的鼻息拂过男人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酥麻。 这是一种极尽的挑逗。 无声,却比任何语言都有杀伤力。 陆晏沉的呼吸彻底乱了,变得粗重而滚烫。 尽数的喷在温乔的额头跟发间。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陆晏沉猛地低下头,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他的眼神充满了被点燃的火焰,和一种近乎凶狠的克制。 带着危险的警告。 似乎在说。 “温乔,你在玩火!” 温乔虽然看不真切男人的眼神,但她明显感受到了那种灼热的视线。 她半点不惧。 不仅嘴上没停,手上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趁着男人的双手不得闲,无暇顾及。 温乔开始上下其手。 她先是在男人的胸肌上摩挲了几下,然后慢慢的挪移到男人的腰间。 陆晏沉的腰身极为紧实,他今天只穿了一件军装衬衫,全都扎了进去。 线条十分的流畅。 温乔一贴上去,就感受到一种倾轧的很彻底的力量感。 温乔纤细的指尖贴在男人腰上,军装衬衫的布料微微发凉,但里面传来的热度,跟肌肉蓬勃的爆发力,让她的指腹有些发瓮。 她先是勾住了男人军装衬衫那规整的,束缚在军裤里的下摆。 那布料还带着男人灼热的体温,她只轻轻的一揪,便将那截象征着纪律跟束缚的衣角,从皮带里扯了出来。 她的手指,像是一条灵活而执拗的小蛇,悄然的钻了进去。 亲昵的,缓缓地贴在男人腰腹的肌肤上。 指腹下,是男人壁垒分明,紧绷的腹肌线条。 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温乔这突如其来的碰触,和极致的挑逗而收缩到了顶点。 触感坚硬如烙铁。 烫的她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温乔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那肌肤下,蕴藏着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力量跟欲望。 她的手指没有停下,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缓缓地向上游移。 她指尖所到之处,都点燃了一簇簇的无声的火苗。 温乔能切实的感受到,男人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她的触碰下,剧烈的颤栗。 那是一种,介于极度愉悦跟极度克制,濒临爆发的颤抖。 哇哦! 这身材,太有料了! 虽说她跟陆晏沉谈了那么久的对象了,亲密接触也不少。 但,这还是她第二次。 没有任何阻隔的,真刀真枪的,切切实实的摸到了男人的肌肉。 第一次,是他在小木屋昏迷的时候。 现在的感觉,更鲜活,很暧昧,更刺激。 平日的时候,这个男人都穿的板板正正的。 就算两人的身体,亲密交流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的。 但凡温乔有过于逾矩的想法,都会被他,在第一时间内扼杀在摇篮里。 今天,可算让她逮到机会了。 温乔的指尖继续向上,终于触摸到了男人的胸肌。 那里的肌肉更加厚实,更加的Q弹。 她是连摸带蹭,又捏又揉。 在黑暗中,感受着指尖下充满了力量跟美感的身体。 她看不见陆晏沉的神色,但能听到他压抑至极的沉重的呼吸声。 感受到了他的战栗,感受到了胸腔下,那为她狂跳的节奏。 从腹肌到胸肌,再到清晰的人鱼线。 温乔一个都没放过。 等她摸够了。 踮起脚尖,在男人的喉结上,小小的舔了一下,完了,又吸吮了一口。 然后,歪了歪头,狡黠的眸光对上男人的视线。 带着满满的挑衅。 无声道。 “对啊,我就是在玩火!” “你能把我怎么样?” 谁让他一走就是三个月,让她担心了这么久。 这算是对他的,体罚。 温乔知道陆晏沉不敢动。 巡逻队尚未走远。 他可是陆大团长,是铁律的化身。 陆晏沉自然读懂了她的眼神。 他牙关紧咬着,撑在树洞上的手臂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无力,是因为,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去克制住,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想要狠狠地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冲动。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虬结了起来。 真是个小妖精。 还是个爱作妖的,无法无天的小妖精。 他能做什么? 他现在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男人滚烫的呼吸,沉重的拂在,温乔的脸颊跟额头上。 带着灼人的温度。 像是在无声的控诉,又像是在,极力平复已然失控的心跳。 这位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指挥官,在那只玩火的小手下,早已溃不成军。 被动承受着,这极致煎熬的甜蜜酷刑。 当最后一缕手电筒的光晕,彻底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整个榕树林瞬间归于寂静,树洞外,只剩下夜风吹过榕树气根的沙沙声。 但洞内的空气,却仿佛被压缩到了极点。 下一秒就要爆炸。 ------------ 第195章 自焚 陆晏沉耳听八方,紧绷的身体,在确认安全的那一瞬,非但没有放松,反而释放一种更具压迫力的气场。 他幽暗的眸底,翻滚着,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暗火。 薄唇衔着笑。 “玩火?” 男人的声线,带着一种被情欲炙烤后的沙哑。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压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跟危险的讯号。 “温乔,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玩火的下场。” 话音刚落,他扣在树壁上的手猛地收回,抱着温乔转身,把她摁在了树洞的内壁上。 一手攥住了女人的皓腕,轻轻地按在了头顶上方的树壁上。 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颈后。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彻底剥夺了温乔活动的自由。 陆晏沉整个人随之逼近,坚硬的胸膛,完全贴合着她的身体线条。 猛地低下头,狠狠地擒住了她柔嫩的唇瓣。 这个吻不似从前一般温柔的探索,而是带着惩罚性的,侵略性的掠夺。 温乔感受着手腕上滚烫的禁锢,承受着,这个几乎要夺走她所有呼吸的热吻。 一种混合着轻微窒息感的,极致的刺激跟酥麻,流遍全身。 她喜欢男人吻她。 尤其是激烈强势的吻。 陆晏沉泛出一股狠劲,舌进的有点深。 温乔呼吸不过来了,闭着眼睛,想从他那里央求点氧气来。 但她的双手跟身体,都被男人禁锢着。 动也动不了。 陆晏沉还是第一次这么霸道,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不肯放过她的唇舌。 温乔无奈,只能仰头承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乔只觉得浑身发软,快要窒息。 男人才稍稍放缓。 大发慈悲的让她喘了几口气。 陆晏沉虽然退出了她的唇,但依旧用薄唇描着她唇上的水渍。 从掠夺转化为一种更深的,带着无尽渴求的缠绵。 男人沿着她的脸颊,炙热的吻在她敏感的耳后,沿着颈侧向下,带着滚烫的温度跟湿意,留下了他的印记。 那只扣在温乔后脑勺的手,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她耳后那片娇嫩敏感的肌肤。 带来了一阵阵剧烈的颤栗。 温乔气喘吁吁的,脚软的都快站不住了。 偏偏男人的掠夺无休无止。 在她所有敏感的部位,都啄了一个遍。 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陆晏沉的体力她是领教过的,她自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也招架不住。 她稍稍往后面仰了仰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颊绯红,娇嗔的嗓音断断续续的。 “...我...不要了。” 陆晏沉见状,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人抱的更紧。 垂下眸子,灼热的唇瓣贴着温乔的耳畔,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 “现在说不要?” “晚了!” 陆晏沉继续亲她。 但这个吻,跟刚才的霸道凶狠的进攻完全不同。 这是享受的吻。 男人闭着眼睛,温热的薄唇先是在温乔的唇瓣上来回的描摹,舌尖不甘寂寞的舔她的唇珠。 一下一下的。 肆无忌惮的,沉浸在她的气味里面。 他亲的很慢,柔情蜜意的,跟她唇齿相依。 这几乎都不算是吻。 是情人间,爱意的呢喃。 温乔被亲的心尖都战栗了,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瘫软,若不是陆晏沉揽着她,肯定要滑下去。 这个男人学的也太快了。 记得初吻的时候,他还是循规蹈矩的。 这才多久,就被他吻出这么多花样来。 温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力气早就被那个漫长而霸道的吻给抽干了。 此刻,她像是一滩春水,软软的融化在男人滚烫的怀抱里。 “不要了嘛,人家嘴唇都被你亲肿了。” 陆晏沉低下头,有微弱的月光碎片穿透藤蔓的缝隙,倏忽即逝的照亮了这树洞内的一角。 在那惊鸿一瞥间。 温乔如云的乌黑发丝凌乱的铺散开,有一缕发丝,黏在了因为亲吻而潮湿的唇角鬓边。 更多的,则是如泼墨一般,流淌在他坚实的臂弯,跟胸前的军装上。 她的脸颊绯红,嫣红的唇瓣则是泛着水润的光泽,微微挺翘着。 像是熟透的,饱经蹂躏的樱桃。 带着一种被催折后的,惊心动魄的柔媚。 这场景,让陆晏沉的喉头发紧,涌起一股,混合着满足与最深处渴望的燥热。 她就像是个,专门来勾人阳气的小狐狸精。 他真想把她就地正法。 如果不是温乔躲了他这么久,两人早就结婚了。 这个时间,她应该躺在了他的床上。 任他为所欲为。 而不是在这里,被她撩拨的欲火焚身,却什么都做不了。 早就说了,这个女人,就是专门来挑战他的意志力的。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情欲。 粗糙的指腹,极其轻柔的抚上她的唇角。 动作小心翼翼,与刚才的凶狠掠夺,判若两人。 “疼吗?” 他的声音是情欲退却后的喑哑,带着一丝懊恼跟浓浓的怜惜。 温乔抬起水汽氤氲的眸子,打蛇随棍上。 “疼,都怪你,亲起来没够。” 其实根本就没事。 陆晏沉看似吻的很凶,其实他有分寸。 是她的肌肤太过娇嫩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树上亲亲抱抱举高高,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但就是里面站着不舒服,空间狭小,很多动作施展不开。 要是换个地方,她还能跟陆晏沉大战三百回合。 陆晏沉失笑。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 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刚才是谁先玩火的?” 温乔搂住男人的脖颈,耍赖道。 “我不管,就是你的错。” “好,都是我的错。” 陆晏沉从善如流的认下这甜蜜的罪名。 手臂收紧,将她深深的拥入怀中。 在她耳畔,宠溺的语气道。 “下次...我注意。” 温乔见状,满意的点头。 “这还差不多。” 树洞外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他率先利落的探身出去,矫健的落地。 动作轻如猎豹,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 陆晏沉站稳后,先是把温乔刚才蹭乱的军装衬衫,迅速的整理了一下。 接着,朝着树洞里的温乔,伸出了双臂。 “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温乔小心翼翼的扶住洞口的树壁,看着下方张开的手臂跟坚实的怀抱。 毫不犹豫的将重心给了他。 陆晏沉精准的托住她的腰跟腿弯,微微用力,便将她抱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温乔的脚尖刚触及地面,腿因为之前的紧张跟激情,有些发软。 身体不自觉地晃了一下。 陆晏沉见状,直接俯下身子,一只手稳稳地穿过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 稍一用力。 便将温乔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呀!” 温乔轻呼一声,下意识的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这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比刚才在树上的亲吻,更让她心跳失序。 这个男人不光吻技进步了,主观能动性也增强了不少。 孺子可教。 ------------ 第196章 公主抱 温乔整个人陷在他坚实可靠的怀抱里,鼻尖上萦绕的,全是男人身上清冽阳刚的气息。 还混合着一丝未散的,激情的余温。 陆晏沉稳稳的抱着她,在夜色中潜行,他的步伐稳健而迅速,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岗哨。 臂弯里的重量,比之前似乎要轻了一些。 她这段时间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温乔身体的曲线。 腰肢不盈一握,肩膀单薄。 月光下,女人微肿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被他狠狠亲吻过的痕迹昭然若揭。 无声的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温乔披散的头发,随着他的步伐,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手臂间微微晃动。 发梢时不时的,蹭过他的手腕,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猿意马的酥痒。 温乔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一下下的拂过他的皮肤。 她能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也能感受到她依偎过来的全部力量。 这种被需要,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比任何的勋功章都更让他满足。 这一路上,他抱着她。 仿佛抱着整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柔软。 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个怀抱里消散。 所有的守护,也在这个怀抱中有了最具体的意义。 他脚步沉稳,内心却波澜万丈。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两个人身上。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唯有彼此贴近的心跳,诉说着最直白的心意。 陆晏沉一直将温乔抱到文工团宿舍门口,在那片最暗的阴影里。 才轻轻的将她放下、 “到了。” 温乔脚踏实地,却依旧抓着他的衣襟,有些舍不得放开。 陆晏沉抬了抬手,伸出手指,将她耳鬓不听话的发丝,一缕一缕的理顺,轻柔的别到她的耳后。 “好了。”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鼓动着那个藏了好久的秘密,终于下定了决心。 “晏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坦白。” 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直直的望进男人的眼中,话已经到了嘴边。 “我......” 就在这时。 “哒...哒...哒...” 清晰、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的尽头传来,由远及近,节奏分明。 巡逻队来了。 那刚刚出口的话语,被温乔猛地咽了回去,就如同骤然受惊的鸟儿,缩回了巢穴。 陆晏沉反应极快,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他侧身一步,揽着温乔,迅速的躲到宿舍门洞的内侧。 男人的手掌轻轻的搂着她的细腰,带着无声的安抚。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已经开始在远处的路面上扫动。 来不及说了。 温乔急急的低语。 “明天...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你。” 陆晏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好。” “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 他松开手。 “快进去吧,明天见!” 温乔点了点头,飞快的轻轻的踮起脚尖,在男人唇角印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我走了。” “明天见。” 温乔说完,像一只灵巧的猫咪,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宿舍楼。 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回眸朝着男人藏身的地方飞快的挥了挥手。 唇边还带着一抹依赖又不舍的笑意。 随即闪身进了宿舍。 陆晏沉站在原地,那原本空空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三个月的风餐露宿,生死一线的紧绷,仿佛在这一刻,被她那个明媚的笑容彻底抚平了。 巡逻队的脚步越来越近。 陆晏沉不再犹豫,顺着墙根到了榕树下面,纵身一跃。 双手精准的抓住一个粗壮的横枝,腰腹发力,整个身影,利落的如同一个夜行的黑豹。 悄无声息的翻上了树干的顶端。 茂密的枝叶轻微一晃,便恢复了平静,将他的身影,彻底的吞没。 几乎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巡逻队到了跟前。 他们的脚步声并没有停留,渐渐地远去了。 等到巡逻队的身影彻底不见,陆晏沉才轻巧的落地,拍了拍肩上的落叶。 迈着沉稳的步子,真正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驱散了回南天的一部分湿气。 与往常休息日赖床睡到日上三竿不同,这会太阳刚升起来,温乔就起床了。 她仔仔细细的,用温水洗了脸,还难得的抹了点面霜。 显的脸颊润润的,透着一层自然的粉晕。 洗漱完,温乔又坐在床沿,对着小镜子,格外认真的,梳理着那头乌黑的长发。 她编了一条五股的松尾辫,垂在一侧的肩膀上,发梢系上了一根素净的发带。 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像是沾着晨露的花苞。 温乔这反常的,透着精心打扮意味的举动,立刻被陆续醒来的室友们捕捉到了。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咱们宿舍最喜欢赖床的小乔同志,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个室友揉着眼睛坐起来。 笑着打趣。 凌微微也醒了,靠在床头,看着温乔那掩盖不住的好气色,心里明镜似的。 昨天晚上,她专门给温乔留了门。 第二遍熄灯号都吹完好半天了,温乔才偷偷摸摸的回来。 这两人干柴烈火的,烧的时间可不短。 真是羡慕。 她也忍不住打趣道。 “我看呀,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是咱们陆大团长回来了,某人雨过天晴,心花怒放了呢!” 宿舍里其他的室友们,都哧哧的笑起来。 被凌薇薇戳破,温乔脸颊飞上一丝红晕,拿起梳子作势要打凌微微。 “就你话多,我这是遵守作息纪律。” “是是是,遵守纪律!” 赵静笑着接过话。 “遵守着,去见特定领导的纪律嘛!” “哈哈哈哈...” 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善意的调侃着。 凌微微是真为温乔感到开心。 陆晏沉离开的这三个月,温乔每一天都忧心忡忡的。 关于这次任务,凌微微还专门跑去,找秦大海旁敲侧击。 虽然秦大海闭口不提,但他的神色透着隐隐的担忧。 很明显,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不低。 她也不敢告诉温乔。 只能跟田胜男两个人,一起提心吊胆的。 如今陆晏沉平安归来,她们两个提着的心,也都放到了肚子里。 看到温乔脸上璀璨的笑容,她的心也跟着放晴了。 在室友们的笑声中,温乔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她抚平了裙角最后一丝褶皱,一颗心,早已迫不及待。 温乔收拾好之后,直接出了院子,早早地,就在宿舍门口等着。 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温乔的心情如同这拨开云雾的天气,明媚雀跃。 她时不时的看了眼腕表,又朝着营区主干道的方向张望。 期待着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出现。 然而,她等来的却不是陆晏沉。 ------------ 第197章 突如其来 警卫员陈平一路小跑着过来。 在她面前利落的敬了个礼。 “温同志!” 看到是陈平,温乔的心瞬间沉了一下。 “团长让我转告一声,他有急事,要回京市一趟。” “让你等他回来。” 陈平如实的传达。 “他已经走了吗?” “对,天没亮的时候,就走了。” 温乔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任务,是急事。 前些日子,她刚收到了陆母的回信,说一切安好。 说她的药酒效果很好,两个人喝了之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身上也有劲了。 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身体倍棒。 陆家夫妇现在都在藏南,京市那边能有什么事情。 “他有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温乔想着就问了出来。 陈平挠了挠头。 “团长没说。”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几句。 “哦, 团长今早接了个京市来的长途电话。” “接完电话,团长脸色就不大对劲。” “立刻就让后勤处定了最早一班去京市的火车票。” “走的挺急的。” 反正温乔马上就要跟团长结婚了,算是自己人。 也没啥不能说的。 京市的电话? 脸色不对劲?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温乔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什么急事,能让他当面告别都来不及? 陈平看着温乔瞬间失落担忧的神色。 安慰道。 “温同志,您别担心,团长处理完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这只是急事,又不是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没啥可担心的。 温乔怔怔的点了点头。 心里却是乱成一团麻。 清晨起床时的雀跃跟期待,此刻荡然无存。 她努力的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知道了。” “谢谢你,陈同志。”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宿舍。 在温乔心神不宁的走回去的时候,隔壁宿舍的帘子微微动了一下。 一道缝隙的后面,是沈月如那双带着愤恨的眼睛。 她一直偷偷地留意着温乔的举动,看到她一大早精心打扮,满含期待的出门。 又看到她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回来。 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沈月如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一大早就听见温乔宿舍的打趣声。 知道陆晏沉回来了。 沈月如当时的心情慌乱无比。 这不应该啊。 按照书里的时间线,陆晏沉至少得五月份才能回来。 这才三月初。 他生生的把完成任务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 这下可糟糕了。 把她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 她知道今天温乔打算做什么。 温乔肯定会向陆晏沉坦白那桩陈年旧怨。 她阻拦不了,也无法阻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内心焦灼万分。 她比谁都清楚,一旦沈家倒台,损失最大的是她。 这些年她在沈家拥有的一切,优渥的生活,父母的宠爱,在总政的身份地位。 全都是建立沈家稳固的基础上。 如果沈家跟温家因为这桩旧事被清算,那她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像是阳光下的泡沫,瞬间破碎。 沈月如现在万分的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温乔,谁能想到她居然敢自掘坟墓啊。 好在,刚才看温乔的表情,陆晏沉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或者是离开了。 不然不会派个警卫员过来。 之前,她原本想着,温乔既然改变了命运的轨迹,活了下来。 那就好好活着受罪,看着身边最爱的人死在怀中。 让她好好尝尝,永远的失去爱人的滋味。 但是,现在沈月如改变主意了。 因为,她忽然的意识到。 温乔的存在,就像是,那只亚马逊森林里不该存在的蝴蝶。 只是轻轻的扇动了一下翅膀,就引发了她精心构建的世界里,一场无法收拾的连锁风暴。 这本书的男主,本该钟情于她。 对她这个女主死心塌地才对。 结果,路淮舟眼里只有温乔。 甚至连路劲松都对温乔赞不绝口。 还有,本该团灭的炮灰组,陆家,全都安然无恙。 按照时间线,陆家夫妇这个时间段早都该死掉了。 可现在呢,陆明枢跟许知韵两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就连陆晏沉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 还提前完成了任务。 因此还立下了赫赫的战功。 她写的这本,穿书七零,假千金被婆家团宠。 明明是给她自己量身定做的团宠爽文。 结果呢? 温乔成了这本书里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一切都给她做了嫁衣。 简直荒谬绝伦! 可笑至极! 这本书,这个世界,明明是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键盘上敲出来的。 书里面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剧情,都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就该按照她设定好的轨迹运行。 她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是隐藏在幕后的神! 可现在呢? 她笔下的这些纸片人,这些本该在她手中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却一个个脱离了她的掌控,拥有了她无法理解的意志。 甚至还对她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温乔。 虽然沈月如找不到证据,但她知道,所有的改变肯定都跟温乔有关。 她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变量! 是温乔的出现,改变了陆家一家必死的命运,让他从炮灰变成了男主角。 是温乔的存在,吸引了本该属于她的目光跟气运。 是温乔,夺走了她作为作者跟主角的一切。 她恨。 她必须想办法,让这只该死的蝴蝶,再也煽动不了翅膀。 正好,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文工团里就要组织春季军事训练了。 到时候,整个文工团,都会去深山老林里,野外拉营。 这是她下手的好机会。 温乔回到了宿舍。 里面空无一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休息日,舞蹈兵们约会的约会,逛街的逛街。 都跑出去撒欢了。 温乔坐在床沿上,看着那盆鲜艳的簕杜鹃发呆。 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猜测,来自京市的电话,极有可能是季常卿打来的。 为的,应该就是八年前的那桩旧案。 陆晏沉走的那么着急,肯定是这件事现在有了眉目。 或者说,已然有了确切的线索。 需要他亲自去确认。 这个认知,温乔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今天跟陆晏沉见面,本来就怀着坦白一切,承担一切的决心。 只是没想到,真相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抢在她开口之前,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想起昨晚的重逢的甜蜜,在熄灯号的催促下,根本来不及说。 她本想着,就在今天,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将沈温两家做下的事情,尤其是那封由原主当年稚嫩的笔触写下的,却被当做利器的举报信,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然而,现在,或许都不需要了。 一股混杂着遗憾、释然跟坚定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遗憾,是因为,没能亲口告诉他,由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终究是另一种伤害。 释然,是因为,她终于不用再背负这个沉重的秘密。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做好了准备。 不管陆晏沉得知真相后,做出何种选择。 她都理解。 温乔望向京市的方向,目光清澈而平静。 只有一种,等待审判般的宁静,以及对他知道真相后的心疼。 ------------ 第198章 审讯 此时,在飞驰的列车上,陆晏沉靠着车窗,面容冷峻。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田野树干都成了模糊的色块。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任何一处,漆黑的瞳孔里,只有一片空洞的虚无。 到现在,发小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 “晏沉,你让我查沈温两家抱错孩子的事情,我查到了。” “当年...不是意外。” “是温家人故意调换的。” 然而,这还没完。 季常卿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投下了深水炸弹。 “晏沉,你家那个案子,也有结果了。” “你之前说要我重点查温家,我事无巨细的全盘查了一遍。” “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我们在温家搜到了一封信。” “跟当年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鉴定科已经核查过了笔迹,那信纸上的字,跟沈家已故的老爷子的字迹,如出一辙。” “这件事,如今牵扯到沈家,比较棘手。” “沈春山虽然早已过世,但沈家的功勋仍在。” “而且,那毕竟是嫂子的娘家,我觉得你还是回来一趟,亲自处理的好。”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军帽。 帽檐下的眼神,不再是迷茫,而是带上了凛冽的寒芒。 八年了,这一切的恩怨纠葛,也是时候理清了。 京市公安局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王桂花在椅子上猛地一颤,连日来的审讯,已经让她精神极度萎靡。 形如槁木。 她勉强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在逆光中辨认着走进来的人影。 当陆晏沉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带着不容错辨的,跟陆家老爷子极为神似的轮廓,清晰的映入眼帘时。 王桂花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副面孔瞬间勾起了她的回忆。 当年陆家老爷子满脸鲜血的,被抬出来的时候。 她就在旁边看着。 心惊胆战的。 她真的没想到,只是一封小小的举报信,居然要了一条人命。 如今,王桂花看着面前这副相似的面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是他! 陆家的那个孙子! 他来了! 相比较季常卿的审问,陆晏沉到来的本身,就是最直接的审判。 王桂花看着这个,由她亲手参与摧毁的家庭的后代,如今身姿笔挺的屹立在她面前。 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报应,瞬间将她吞没。 陆晏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缓慢的走到审讯桌旁边。 将一份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已经泛黄的纸张,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王桂花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那份文件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的一干二净。 比看到陆晏沉时更加惊恐。 那正是当年她私藏起来的,举报信的原始底稿。 是沈春山亲笔所写,让她照着誊抄的那一份。 “不...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的?” 王桂花失声喃喃道。 她以为自己藏得万无一失。 这是她留着将来万一出事,用来威胁沈家保命的最后底牌。 谁曾想,居然让公安给搜了出来。 “没想到?” 陆晏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的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审视。 王桂花缩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季常卿将笔记本不轻不重的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打破了审讯室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紧紧锁着精神萎靡的王桂花。 “政策,就不用我再给你重复了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桂花,你趁早把心里那点侥幸收起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偷换别人家的孩子,拆散人家骨肉,这是什么性质?” “这是罪大恶极。”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凭这一条,就能让你把牢底坐穿!” 王桂花闻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头垂了下去。 季常卿见状,语气稍微放缓,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引导。 “但现在,我们给你一个机会。” “这封信是谁写的?” “为什么会在你家?” “把你干的,还有指使你的人,怎么策划的,怎么执行的,一五一十的,原原本本的,全都交代清楚!” “这是你眼下,唯一能为自己争取,减轻罪责的路。” 陆晏沉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笔挺的坐着。 冰冷的目光落在王桂花身上,让她如同被烙铁烫到一样,坐立难安。 见她还不开口,季常卿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王桂花,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这封信是谁给你的吗?” “我们这是再给你机会。” “你要搞清楚。” “你主动坦白,我可以帮你申请从宽处理。” “但要是,等我们全都查出来了,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时候,罪上加罪,恐怕,你是要吃枪子了。” 季常卿的话像是最后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桂花已然脆弱的神经上。 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侥幸和顽固。 王桂花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摆动。 声音因为恐惧都变调了。 “不,不,我不想吃枪子!” “我不想死。” “我说。” “我都说。” “是沈家老爷子,都是他指使的。” 王桂花语速快的近乎癫狂。 唾沫横飞。 “那封信是他亲手写的底稿!” “他让我照着抄一份,投到军区革委会去。” “我...我怕他不认账,我把他写的那份原稿,偷偷地藏起来了!” “跟他谎称已经销毁了。” 季常卿问道。 “所以,八年前,举报陆家的那封信是你写的?” 王桂花抬起头,眼神慌乱了一瞬,随即用力的点头。 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肯定。 “是!” “是我写的。” “你写的?” 季常卿从档案袋里拿出另外一封泛黄的信,那是当年,军区革委会收到的举报信。 又拿出一个信封,那是王桂花当年写给老家的家书。 他将两封信并排放在桌上。 然后,目光锐利的盯着王桂花。 手指先点在家书上。 “这是你写给老家的信,这上面笔画散乱不全,十个字错了八个。” 他的指尖随即移到了那封举报信上。 语气陡然加重。 “可这封举报信,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是字的结构是完整的,笔划也都是连贯的。” “这绝对不是,你这种只上过一年扫盲班,能写出来的。” 季常卿死死的盯着王桂花的眼睛。 “这封信,根本就不是你的笔迹。” “你、在、撒、慌!” “你以为你扛下来,我们就查不到吗?” “包庇凶手,罪加一等!” ------------ 第199章 震惊 季常卿略微提高了声音,严厉道。 “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写的?” 王桂花吓了一跳,嘴唇哆嗦了一下。 “我...我交代。” “不是我写的,我让那死丫头抄的。” “小孩子的笔迹,没人会怀疑。” “还有那个东西,也是那死丫头放进去的。” “我拉着陆家的保姆刘兰说话,让她趁机溜进陆家老爷子的书房,把那东西藏在里面的书架上。” 王桂花一股脑的,将所有最丑陋最不堪的细节,全部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试图用坦白来换取一线生机。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供述中,一直在桌前静默的陆晏沉,身体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漆黑的眸子骤然变得凌厉。 死死的盯着王桂花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剥开来看。 他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平稳,而是带着一丝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颤抖跟嘶哑。 “你说的...那个丫头是谁?”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需要亲耳听到这个名字,需要最后确认,需要这最残酷的一击,来打碎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王桂花被陆晏沉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骇人光芒吓坏了。 她身体往后缩了缩。 “是...是温乔。” “那封举报信,是温乔写的。” “那些赃物,也是她去放的。” 王桂花试图撇清干系。 “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 “我是被迫的,我当时在沈家做工,主家的吩咐我不敢不听啊。” 陆晏沉身体猛地一颤。 王桂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那个在他怀里娇嗔微笑的姑娘,那个他视若珍宝准备共度一生的人。 她的家庭,竟然真的与他家当年的那场冤案,有着如此直接的,残酷的关联。 那封将祖父推向深渊的举报信跟赃物,竟然出自她懵懂年幼时的那双手? 这怎么可能? 难怪,当时他看了那份举报信,觉得上面的字体无比的稚嫩。 原来不是故意遮掩。 是真的出自一个十岁孩子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季常卿也被震惊到了。 他猛地拍案而起。 带着无法理解的愤怒。 “什么?” “你居然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抄举报信?” “让她去栽赃陷害?” “你还是不是人!” “你这是教唆犯罪!” “罪加一等!” 王桂花被季常卿的声势吓得一哆嗦。 她不懂法律,但,季常卿的那句,罪加一等,她听懂了。 王桂花立刻扮演起一位被迫无奈的母亲。 她拍了一下大腿,声泪俱下,开始卖惨。 “我也不想啊!” “沈家老爷子逼得紧,我身边又没有别的帮手。” “我都是不得已的。” “哪个当妈的不想自己孩子好,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陆晏沉正在试图理清一团乱麻的思绪,王桂花的话语,像是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瞬间照亮了他推理的路径。 哪个当妈的不想着自己孩子好? 孩子? 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并不是温乔。 而是。 沈、月、如。 王桂花的表演堪称精湛,那涕泪横流的模样,那捶胸顿足的懊悔,几乎将一个被逼无奈,一时糊涂的母亲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若是旁人,恐怕要被这凄惨的表象蒙混过去。 但,陆晏沉不是别人。 他是侦察尖兵。 他观察的不仅仅是神态言语,是逻辑链,是隐藏在情绪背后的冰冷动机。 在最初的震惊跟本能的抗拒之后,他强迫自己把感情抽离出来,像分析战场情报一样。 冷静的审视着王桂花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哭嚎恰到好处,总是在提到关键指控、需要博取同情时爆发。 这明显是工具性的哭泣。 她所有的辩解都围绕一个核心,没有办法,为了孩子。 的确是为了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不是温乔,而是沈月如。 王桂花为了亲女儿,把温乔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陆晏沉又想起,之前他跟沈月如交谈时。 沈月如眼底极力隐藏的惧意。 种种事情串联在一起。 真相昭然若揭。 刚才那股混合着震惊、暴怒和本能抗拒的洪流,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甚至真的闪过了温乔幼年时,伏案抄写举报信的模糊身影。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信任,源于了解。 推理,源于细节。 他对温乔人品的绝对信任,与他大脑本能开始的逻辑思维分析,瞬间合流。 渐渐明朗。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 “王桂花,你刚才一口咬定,信是你写的。” “现在,又说是十岁的温乔写的。” “你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能信?” 他不等王桂花编造借口,立刻抛出致命的一击。 “你说,你让温乔抄的举报信。” “你以为,时间久了,笔迹就查不出来了?” “只要去一趟她的小学,调出当年的卷宗,一目了然。” “还有,赃物到底是谁放的?” “你当年,有没有带温乔去过我家,只要问一问刘兰同志,就一切都清楚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与分析,让王桂花冷汗直冒。 她的眼神开始剧烈的闪烁,似乎在想如何应对。 陆晏沉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压在了王桂花的身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掷地有声。 “王桂花,我再问你一次,这些事是温乔干的,还是你的亲生女儿,沈月如干的?”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因为,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你将来是能早点出来,还是要把牢底坐穿。” 这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把王桂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在陆晏沉那双,仿佛看看穿灵魂的眼睛注视下,她感觉自己所有阴暗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王桂花着实没想到,她的谎言这么逼真,居然让他这么轻易的,就给拆穿了。 居然还猜测的分毫不差。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跟分析推理能力,简直太恐怖了。 ------------ 第200章 承认 陆晏沉说的没错。 这些事跟温乔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她指使沈月如做的。 当年,沈春山把底稿给她,让她照抄一份,然后寄到军区革委会去。 她当时留了个心眼。 这种事情,要是被人发现了,查字迹的话,一查一个准。 再加上,她识字不多。 她当时确实想拿回家,让温乔那个死丫头抄写来着。 但,又担心她嘴不严实,将来再泄露个啥。 那孩子虽然看起来老实温顺,但脑子聪明的很。 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那一手字,写的也很漂亮。 重点是,她的容貌已经长开,跟苏雅琴越来越像。 栽赃陆家,不止要写举报信,还得把赃物放到陆家去。 要是这件事真让温乔来干,那到时候,她就得把那死丫头,带到军区大院里去。 她担心大院里的人看见温乔出色的容貌,会多想。 遂熄了这个心思。 就哄骗沈月如来干这件事。 谁会去鉴定一个孩子的笔迹。 而且,相比较温乔,沈月如本身就在这个大院里生活。 都是熟人。 灯下黑的操作,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要不是因为沈春山许下的好处太多了,这栽赃陷害的事,她才不干。 那陆家老爷子,在军区大院里可是最高首长级别的。 这事要是被人发现了,说不定要掉脑袋的。 没办法,谁让她的女儿在沈家呢。 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指着沈月如这个亲生女儿了。 就是可惜了。 她当时要是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把苏雅琴的儿子调换了。 那以后,沈家的财产,不都是她温家的了。 就在陆晏沉话音落下的瞬间,季常卿心领神会,现在正是击溃王桂花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他猛地又拍了一下桌子,声色俱厉道。 “王桂花,你还在这儿鬼话连篇!” “老老实实的交代,当年抄信,去陆家栽赃的,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沈月如干的?” 王桂花这次是真的被季常卿的怒喝震的浑身一颤。 看着陆晏沉洞悉一切的表情,跟季常卿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知道,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被彻底粉碎,再抵赖下去,搞不好,真的会罪加一等。 她像是一只撒了气的皮球,彻底瘫软下来。 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声音细若游丝。 “是...是我让月如干的。” 这句话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清晰的照进陆晏沉的脑海中。 一股巨大的轻松感,瞬间冲刷过他紧绷到极点的神经。 之前所有的愤怒、怀疑、以及那深藏在心底,不敢碰触却不断渗出血丝的刺痛。 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的开始消散。 那压在他心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沉重窒息的巨石,仿佛被猛地搬开了。 他一直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双手,悄然松开。 指尖甚至因为血液重新畅通,而传来微微的麻意。 陆晏沉这才意识到,从听到温乔被指控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从未松懈。 温乔,她没有参与。 此刻,他的内心深处,那种尖锐的警报声停了下来。 他不必再去面对那个最可怕的,撕裂他信仰跟爱情的假设。 他深爱的女人,与他家族的覆灭有关。 现在,陆晏沉可以确信,她和他一样,是这场阴谋中的受害者。 甚至,温乔差一点,就被当成顶罪的工具。 季常卿对着记录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这份修正后的口供,详细的记录在案。 他继续审问。 “沈春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跟陆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桂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季常卿把笔记本摔到桌子上。 发出啪的一声。 “你不知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隐瞒?” “你还想不想戴罪立功了?” 王桂花哆嗦了一下。 立刻辩解道。 “我没有隐瞒。” 她皱起眉头,努力的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最终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沈老爷子是什么身份?他怎么会跟我一个保姆说这些?” “他...他只说,只要事情办成了,陆家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又急忙补充道。 “但...我隐约感觉到,他提起陆老爷子的时候,那眼神冷的吓人。” “不像是普通不对付,倒像是...像是结了半辈子的死仇...” 这个答案让审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季常卿与陆晏沉交换了一个眼神。 神色俱都凝重。 王桂花的表情不似说谎。 季常卿沉声道。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能感受到沈春山对于陆家的恶意,尤其是对陆首长,抱有极深的个人恩怨?” 王桂花迅速点头。 “对,就是那种,恨不得对方家破人亡的恨意。” 季常卿目光锐利,声音严肃。 “这件事,除了你和沈春山,还有谁参与了?” 王桂花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人。” “这件事是沈老爷子直接交代给我的。” 季常卿继续问道。 “沈建邦跟苏雅琴呢?他们知情吗?” 王桂花再次迅速的,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道。” 季常卿猛地一拍桌子。 巨大的声响在审讯室里回荡。 “想清楚再说!” “你现在交代的每一句,都关系到你的量刑!” “是别人手里的刀,还是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性质可不一样了!” 王桂花吓得浑身一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嘴唇道。 “沈师长跟苏团长,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 季常卿盯着她。 “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会不知道这件事?” “王桂花,你是真的想把牢底坐穿吗?” “还不老实交代!” 王桂花咬了牙,再次强调。 语气无比的诚恳。 “他们两人,真的不知道。” “老爷子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件事。” “具体的细节,只在私下里,交代给我了。” “还再三的嘱咐我要保密。” “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尤其是沈家的其他人。” “说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我连我男人都没说。” “这件事,真的就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 第201章 真相 王桂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颗心七上八下。 沈春山确实是主谋。 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但,沈家夫妇从头到尾都知情。 只不过是,沈春山为了保护他们,没让他们参与到里面来而已。 真正不知情的,只有沈归曜跟沈归远兄弟俩。 她现在帮沈家夫妇隐瞒,只是因为,她女儿沈月如还在沈家呢。 沈家这棵参天大树,绝对不能倒下。 至于公安说的,偷换孩子的事情,王桂花是一点不担心。 这件事的苦主是沈家。 只要她得到沈家的谅解,她的罪就不算大。 沈月如在沈家多受宠啊,连温乔那个亲女儿都比不过。 就算是看在沈月如的份上,相信他们也不会跟她计较的。 更何况,她没有把他们供出来。 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甚至,沈家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在沈家当保姆这些年,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知情不报跟无故被牵连,这两种影响。 有本质的不同。 前者是立场问题,一旦确定,身份上就是极大的污点。 沈家两口子别说能保住工作了,搞不好还要被下放改造。 至于沈家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落不了好。 如果是后者,那就轻多了。 不知情,就是属于无辜被牵连。 陆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陆家老爷子当时为什么饮弹自尽? 第一是想自证清白。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为陆家其他人争取了一线生机。 只要陆家其他人不知情,这就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最后,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背上了反动派的罪名。 但凡陆家的其他人,跟老爷子划清界限,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偏偏,陆家人都执拗的很,说什么也不肯跟老爷子划清界限。 还暗地里各种调查。 想找出真相,企图为老爷子翻案。 沈春山本来没想对陆家人赶尽杀绝,见状,也只能一网打尽。 只有让陆家人永远翻不了身,这件事,才能永远的,被掩埋在历史的洪流中。 王桂花今天之所以承认的痛快,也是因为别无他法。 公安已经在她家搜出沈春山的亲笔信,证据确凿,她想赖掉都难。 只能认栽。 但她又不是主谋,只是被强迫的,也是受害人。 能有多重的罪。 至于沈月如,她那时候才十岁,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被自己教唆的。 公安也不会拿一个孩子怎么样的。 只要沈家还屹立不倒,就可以早点把她捞出去。 所以,她必须最大限度的,把沈家夫妇摘出来。 给他们树立一个,被牵连的无辜受害人的形象。 王桂花心里门清,她都不用跟沈家这两口子串口供,以那两人谨小慎微又贪生怕死的性子,定会抵死不认的。 尤其是沈建邦,他向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反正,沈春山这个主谋早就过世了。 只要沈家夫妇不承认,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王桂花表情渐渐地镇定下来。 季常卿盯着王桂花。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沈春山一手策划的,你去执行,沈家其他人全然都不知情,是吗?” 王桂花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吐得清晰、平稳。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 陆晏沉听见她的话,挑了挑眉。 他坐的极正,整个人像是收入鞘中的剑,收敛了锋芒,只余下迫人的静。 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的,从王桂花脸上扫过。 她的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在来这里之前,他跟季常卿先去提审了温德贵。 关于偷换孩子的问题,因为证据确凿,温德贵承认的干脆。 但,陆家的这桩旧案,温德贵却是一概不知。 王桂花把这个秘密,掩埋的很好。 她的确是没告诉自己的男人。 她刚才说,沈春山为了保护子女,才不告诉他们的。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在一个利益相关的家庭内部,完成如此重大的一桩阴谋,其他重要成员完全不知情。 这种概率,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极低。 有问题的,是王桂花的神态。 她的回答非常的迅速、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这种非黑即白的回答,本身就不太符合常理。 尤其是在她之前叙述其他细节时,都带着回忆跟停顿。 两相对比之下,这就显得过于刻意。 就像是在执行一个,必须保护他们的指令,而非陈述客观事实。 陆晏沉并没有如刚才般,立刻抓住这个破绽乘胜追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的时间有限,没必要跟她在这种事情上纠缠。 先把沈春山的罪证坐实了。 后续交给季常卿慢慢审就是。 只要把沈家夫妇带过来,分开审一遍。 真相,就会自己走到台前。 季常卿冷声道。 “你跟陆家无冤无仇,跟沈家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着沈春山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王桂花哭丧着脸。 “我也不想干啊,但我没办法啊。” “我就是沈家雇佣的一个保姆,我男人屠宰场的工作,也是沈家帮着找的。” “我要是不照做,我那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而且,沈春山还答应我,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一大笔钱,足够我们回乡下买地盖房,安安稳稳的过下辈子。” “陆家出事之后,他就安排我们走了,再也没联系过我们。” 季常卿冷声道。 “也就是说,你纯粹是为了钱和安稳,就甘当别人手里的刀,去陷害一位功勋卓越的老首长,毁掉了整个陆家。” 王桂花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 喃喃的辩解道。 “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不敢不答应。” “而且,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王桂花越说声音越低。 她被面前两人凌厉的眼神,盯着心里发毛。 尤其是,她的视线无意间跟陆家的那个孙子对上。 男人的神色阴鸷,眼眸森然。 周遭散发着凛冽凌厉的寒芒。 王桂花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冰彻的寒意,从天灵盖往下坠,直窜到脚底。 这眼神也太吓人了。 审讯室一片死寂。 只有记录员钢笔写在笔记本上,唰唰唰的声音。 陆晏沉周遭气压低的吓人。 他全程面无表情,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串无关的代码。 然而,了解他的人都会发现。 他那平静表面下的惊涛骇浪。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过度用力,死死的抵在裤缝边。 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根根分明。 他的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 仿佛稍微一松懈,那压抑在胸腔里,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就会喷薄而出。 那双清冷的双眸,此刻不再是淡漠。 而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似乎能将对方的灵魂冻裂。 陆晏沉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穿透时间跟空间,他仿佛能看到祖父当年,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铁血悍将模样。 谁曾想,最终,却倒在了来自背后的,不见血的暗箭之下。 不是死于敌人的明枪,而是亡于自己人的暗算。 他心中涌起一种锥心刻骨的悲愤跟凄凉。 整个审讯室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散发的冰冷怒意冻住了,连季常卿都感到一阵心悸。 记录员感受更深,心惊胆战的,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连钢笔都拿不稳了,笔录写的都有些歪歪扭扭的。 他是季常卿的副手,他的爷爷曾经是陆老首长的部下,他从小听着陆家老首长的赫赫战功长大,内心对于陆老首长,一直心怀景仰。 他从未想过,那位被无数人敬仰的,铁骨铮铮的老英雄。 晚年的悲剧,真相如此不堪。 交织着如此卑劣的私欲和阴毒的算计。 他心里只有满满的沉痛,跟无限的惋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落笔,稳稳地记录下,这一段被鲜血跟谎言掩盖多年的,残酷的真相。 ------------ 第202章 返程 京市回羊城的火车上,陆晏沉靠窗坐着。 他的表情静如止水,但,紧蹙的眉峰,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八年了。 自从祖父过世后,他举步维艰,每一个脚印都仿佛踩在家族名誉的泥沼里。 这八年,他无时无刻的,拼了命的想用战功向上爬,好洗刷那份无形却沉重的污名。 如今,这个冰冷的真相终于揭开了。 祖父身上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 他是清白的,依然是那个受人爱戴的老英雄。 他的名字。 终将,重归荣光。 而且,随着祖父的沉冤得雪,陆家不再是需要被考验和边缘化的家庭。 父母也会立刻从藏南边防调职回京。 陆家也会渐渐地恢复从前的辉煌。 他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喜悦的。 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有些沉甸甸的。 火车咣当咣当的,朝着羊城的方向行驶。 车轮的节奏像是锤子,一声声的敲在陆晏沉的心上。 窗外掠过的灯火,模糊成了温乔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我明天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温乔那天晚上说这句话的神情,此刻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不是分享喜悦的期待。 她的眼眸深处,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跟沉重。 而就在那个凌晨,他接到了季常卿那个石破天惊的电话,匆匆离去。 迟来的真相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那段被他忽略的,布满疑云的记忆闸门。 陆晏沉忍不住开始回想。 他越想,心就越沉。 他想起温乔那段时间的避而不见。 当时,他以为,是温乔跟沈月如两人之间,起了冲突。 现在看来,那分明是无法面对他的煎熬。 难怪,沈月如当时说,温乔隐瞒了他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她一定是知道真相,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选择暂时性的逃避。 温乔早就知情。 这是认知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刚刚因家族沉冤得雪,而获得的短暂喜悦。 一种混合着,被隐瞒的愠怒、不被信任的委屈、以及无尽心疼的复杂情绪,像是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生气,是因为,温乔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隐瞒了他这么久。 他们之间,不应该完全的信任,毫无保留吗? 他委屈,委屈于他背负了八年的枷锁,最亲近的人,明明手握钥匙,却选择了沉默。 但更多的,是那无法抑制的,尖锐的心疼。 他几乎能想象的出。 温乔那段时间,她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沉重肮脏的秘密,内心该是何等的,痛苦和焦灼,挣扎与惶恐!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北方平原,逐渐被南方的丘陵跟水田取代。 陆晏沉的面容依旧冷峻,但眼眸深处那场在京市燃起的风暴,此刻,已经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重的平静。 三月份中旬,羊城的春夜,空气里饱含着湿润的水汽。 夜风已经褪去了寒意,却远未到粘腻闷热的时节。 这是一年中最为舒爽、却也是最为潮湿的季节。 文工团宿舍院子里那棵老龙眼树,树叶蓊蓊郁郁,在朦胧的夜色里投下一片阴沉的暗影。 温乔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 石凳沁着入骨的凉意,那寒意透过薄薄的军装衬衫,一丝丝的渗进肌肤。 但她毫不知觉。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有一种倔强而脆弱的姿态。 仿佛在跟自己较劲。 温乔的目光,落在院子门口的木门上,然后不由自主的,滑向门外那条主干道上。 那是营区的方向。 每次,陆晏沉来找她的时候,都会从那个方向走过来。 夜风拂过,龙眼树的叶子发出一片沙沙的,私语般的响声。 这声音让她心头一紧,温乔倏然抬眸,以为是陆晏沉的脚步声。 可她每次抬眸,院子门口只有昏黄的路灯跟榕树的影子。 路的那一头,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自从陆晏沉离开之后,温乔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坐上一坐。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里,像是烧着一锅滚烫的、冒着气泡的粥,各种念头在里面翻滚。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定很生气吧? 他会不会原谅她? 他今晚,会回来吗? 温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微凉的夜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寒意。 “乔乔,快回来收拾东西啦!” 凌微微从窗口探出头来,喊道。 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也打断了温乔的思绪。 “来了。” 温乔应了一声,最后朝着门外那条主干道上望了一眼。 站起身,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转身走向宿舍。 文工团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各种节日庆典上做文艺汇演。 除了日常的基训跟节目排练,还有一个重大的项目。 军事训练。 这里的军训,可不像是现代那种,简单的站个军姿,喊个口号就完事了。 在这个全民皆兵,备战备荒的年代,军训不仅是军事任务,更是政治任务跟业务需要。 文工团的文艺兵,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文艺工作者。 军事素养是基本要求。 羊城军区文工团,一年有两次大型的野外军事训练。 一个在春季,一个是在秋季。 野外训练着重训练,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意在通过艰苦的训练,磨炼意志,消除文工团同志的骄娇二气,让她们更贴近基层战士。 这也是业务需求。 文工团的主要任务是创作跟演出,一切为了人民子弟兵服务。 如果不了解部队生活,表演就会浮于表面。 她们不仅是为了体验战士们的生活,更是创作素材的核心途径。 所以,去野外拉营,是必须的。 而且,这种野外训练,一般会离开驻地,模拟实战环境。 长途行军,野外宿营,战术训练,实弹射击。 甚至最后,还有大型的山林模拟演练。 这可不是形式主义,而是真刀真枪的训练。 宿舍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文艺兵们不再像平常那样嬉笑打闹,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床铺前,与那个硕大的军用背包搏斗。 “谁见我的绑腿了?” “我的压缩饼干呢?” “多带两件厚衣服,山里冷!” 温乔正在床边收拾东西,默默地将个人物品塞进那个厚重的军用背包。 有些心不在焉。 ------------ 第203章 见面 凌微微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过来帮温乔整理,嘴里还给她念叨着,野外训练的注意事项。 去年秋季野外拉练,温乔因为跟陆晏沉回京市探亲,没有参加。 但凌微微去了,所以比她有经验。 她先把温乔的棉被叠成长方块,用背包带捆结实。 然后用雨布和床单将她的所有物品,包裹在被子周围的夹缝中。 最后,用背包三横压两竖的方式,将整个背包紧紧地、牢牢地扎好。 再把剩下的生活用品,比如毛巾牙刷肥皂,用一个小网兜装好,挂在背包外面。 水壶灌满开水,饭盒塞到背包侧兜。 温乔刚刚拉上背包的拉链,直起腰,就听见隔壁宿舍的一个舞蹈兵,带着促狭的笑意,冲着她喊道。 “温乔,陆团长在门口等着你呢,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快去吧!” 温乔的心跳,猝不及防的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是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回来了! 刚才还在院子里的失落,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欣喜,是委屈,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紧张。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的,在室友们善意的低笑声中,飞快的冲出了宿舍门。 温乔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门跑出去,微喘着气停在了宿舍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下意识的抻平了军装衬衫的衣角,这才走出了院门。 陆晏沉就站在那棵熟悉的榕树下。 他穿着一身军装常服,身姿挺拔,气场冷峻,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跟一种温乔从未见过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平静的审视。 他没有像是往常那样,带着浅笑看着她,也没有迫不及待的主动向前。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深邃的,静静地看着温乔。 温乔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仰起脸,想从男人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却只看到一片沉寂的寒潭。 “你...回来了?” 温乔轻声的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她的眼里满是欣喜跟关切,还有一丝因为他异常沉默而生出的不安。 “嗯。” 陆晏沉简短的回答,漆黑的双眸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描摹。 他的声线沙哑,像是被粗糙的风沙里磨砺过。 他到了军区,去机关处报到后,就马不停蹄的来找她。 他甚至没有换下那身带着风尘仆仆的军装。 陆晏沉知道她马上就要出发,去野外拉练了。 他要立刻,马上,见到她。 当温乔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脸上带着毫无防备的惊喜。 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向他跑来时,陆晏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了一下。 汹涌的思念如潮水般涌起来,几乎要冲垮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防。 他很想如往常一般,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温度跟气息。 但他不能。 陆晏沉强行压下了所有外露的情感,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 他的眼神复杂的像是一团浓雾,思念、疲惫、审视、还有一种深沉的痛楚。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我…马上就要去野外拉练了。” “嗯,我知道。” 陆晏沉低低的回道。 又是一阵空令人窒息的停顿。 “我们走走。” 陆晏沉的视线,终于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率先转身,走向排练厅后面的那一排木棉树。 温乔的心沉了下去,她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走到一处偏僻的无人的角落,陆晏沉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牢牢地锁住她。 终于,陆晏沉开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的挤出来。 “温乔,走之前...我有些话,必须问你。” 陆晏沉的眼神牢牢地锁住她。 温乔咬了咬唇瓣,一颗心提了上来。 “你问。”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干涩。 陆晏沉沉声道。 “我祖父的案子,全都查清了!” 温乔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苍白。 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一刻,终于来了。 陆晏沉把审讯的结果,简单的的说了一遍。 从那封举报信开始,再到审讯室里,王桂花如何狡辩,试图把罪名扣在她头上,最后,如何在铁证和逻辑逼问下,彻底崩溃,承认了所有罪行。 并供出了真正的执行者,她的亲生女儿,沈月如。 温乔静静地听着,起初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 但随着真相一层层剥开,她渐渐的平静下来。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情绪如同潮水般翻涌,有震惊、有恍然、更有一种被愚弄的巨大愤怒。 陆晏沉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 “温乔,看着我。” 陆晏沉的声音低沉克制,但那份克制之下,是汹涌的,几乎要破堤而出的复杂情感。 “这件事,你知情吗?”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上次你不见我,是不是,那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 温乔咬了咬唇瓣,有些艰难的说道。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晏沉的语调依旧平稳,却像是绷紧的弓弦,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温乔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积聚。 沉默了好一会。 “我怕...” 她的喉咙哽咽,后面的话几乎是用气音挤出来的。 “怕...失去你。” 怕失去他。 陆晏沉心底的某个角落,被这四个字猝不及防的烫了一下。 骤然软陷下去。 他清楚的知道温乔过往经历的一切,知道她一个人,如履薄冰的走到现在,是有多么不容易。 从生下来就被人偷换了人生,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亲妈不疼,养母不爱。 就像是一只孤零零的雏鸟,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全的屋檐。 这份恐惧,源于她骨子里的不安。 也是因为,他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多。 一种混杂着怜惜跟痛楚的动容,不受控制的漫上心头。 她如此害怕失去他。 他,又何尝不是呢! ------------ 第204章 生气 心底涌起的感动尚未平息,被理智强行压下的一丝愠怒涌上来。 陆晏沉向前一步,逼近她,那双翻涌着暗流的黑眸,锁着她。 开了口。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会因为那些...与你无关的罪孽,就轻易的放弃你?”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冷峭。 温乔着急的解释。 “不是的,当时,沈月如骗我说,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温乔顿了顿,解释道。 “我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包括这件事。” “所以,沈月如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相信了。” 该死的沈月如,把她害的好苦啊。 她真的,差点就要把这口大黑锅扛下来了。 沈月如说的那些鬼话,她当时居然都信了。 她是真的以为,那些事情就是原主做的。 毕竟,沈月如是这本书的作者,见不得她好,把这些罪孽安在原主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今,真相大白。 这些事,与原主无关。 这个认知在她脑海中回荡,紧绷了太久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她甚至感到了一种轻飘飘的眩晕感,仿佛灵魂终于从那副过于沉重的枷锁中挣脱了出来。 温乔心中那份莫须有的罪孽感,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然而,这份轻松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另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如同深海中潜藏的礁石,在情绪的潮水退去后,狰狞的露了出来。 她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果不其然,陆晏沉说道。 “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我以为,我们之间,最不需要怀疑的,就是彼此的真心。” 陆晏沉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的起伏。 “我这里,装的是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我认识的,深爱的那个温乔。” “我对她全然的相信。” “就算这些事真的是她做的,我也愿意原谅她。” “因为,她只是一个完全是被胁迫的,被利用的,无辜的受害者。” “你凭什么认为,在我心里,后者比前者重要?” “你凭什么,连一个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认定我知道真相后,会离开你,所以,你替我做了决定。” “选择了隐瞒,选择了推开我。”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要问问我?” “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相信过我?” “相信我陆晏沉,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十岁孩子被胁迫的行为,就否定了你整个人,否定了,我们之间所有感情的人?” 陆晏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的发抖。 那是极力压抑,却依然控制不住的失望跟生气。 他叹了口气。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怕失去我。” “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你信了沈月如那个外人的挑拨,却不信我这个把你放在心尖尖的人!” “你信那个莫须有的罪孽会摧毁一切,却不信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能够战胜它!” 温乔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 陆晏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反驳。 也让她无所遁形。 温乔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自己那套害怕失去的逻辑,在信任这个基石面前,是多么的脆弱跟不堪一击。 “不是的,晏沉,我...” 温乔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犀利的质问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什么?” 陆晏沉打断她。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依靠的人吗?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喃喃的出口。 没有怒吼,没有斥责。 却比任何严厉的话语,都让温乔感到刺痛跟懊悔。 正是因为爱的深沉,这份不被信任产生的伤痛,才更刻骨铭心。 “对不起。” 温乔真诚的道歉。 这个时候,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这件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她当时不该逃避的。 陆晏沉的话句句在理。 的确是她,对他不够信任。 温乔很想扑过去抱抱他,却又被他周身那层无形的,由失望构筑的屏障挡住了。 她看着男人那双盛满了疲惫跟痛楚的眼眸,忽然明白。 任何关于害怕的理由,在此刻都是借口。 真正伤害到他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她的选择。 选择逃避、隐瞒,将他排除在外的行为。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 迎头看着他,眼神不再闪躲。 只剩下纯粹的懊恼跟真诚。 “晏沉,对不起。”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别人的挑拨,更错在,低估了,你对我的爱。” “我不该一个人钻牛角尖,把你推开。” 她再次重复,声音郑重。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陆晏沉看着她眼泪汪汪,坦然认错的模样。 心中那股憋闷的,冰冷的怒气,瞬间被她温柔真诚的歉意融化了。 一丝动容跟暖意,不受控制的从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渗出来。 他其实都明白的。 明白她当时的心境,有多么挣扎跟恐惧。 明白她的害怕,源于对自己深刻的爱。 他现在所谓的生气,更多的是源于后怕。 怕她,如果真的因为这种可笑的误会而彻底离开他。 他该怎么办?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那不仅仅是失去一个爱人,更是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源,硬生生的掐灭。 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职责、纪律跟永恒的灰烬。 现在,温乔如此坦然的认错。 他心里那点疙瘩,其实早就松动了。 但是... 理智告诉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这次的事情是一个教训。 他需要让她,也让自己,都牢牢的记住。 信任这两个字,在他们关系中的分量。 陆晏沉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虽然依旧没有笑容,但眸底的冰霜已然消融。 看到温乔的眼角,无声滑落的泪珠,他的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陆晏沉的内心,滋生出一种深沉汹涌的心疼,以及一股强烈的,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 ------------ 第205章 冷静一下 他只是抬起手,指腹带着灼热你的温度,缓缓揩去那滴泪珠。 “别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里面带着满满的疼惜。 他顿了顿。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夜色静谧,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突然,喇叭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文工团全体人员注意,携带个人用具,十五分钟后,在操场集合。” 陆晏沉的目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号令微微一动。 他看向温乔的眼神,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冷静跟决断。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却没了之前的冰冷。 更像是一潭被搅动后,正在缓缓沉淀的深水。 “你先去拉练吧。” “注意安全。” “其他的事,回来再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怀疑跟质问,只剩下亟待疏离的沉重,跟一丝藏得很深的不舍。 “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说完,陆晏沉不等她回应,便干脆的转身离去。 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融入了前方的夜色之中。 温乔站在原地,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带来了一丝凉意。 冷静一下,这四个字,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胸腔里激起层层叠叠,酸涩又滚烫的情绪。 陆晏沉没有说原谅,也没有推开她。 温乔听出了男人语气里的松动,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动容。 她知道,他心中的那道坎还在。 但他愿意,给彼此一个跨过去的机会。 这甚至比她先前期盼的冰释前嫌,更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踏实。 因为陆晏沉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生气,正说明了,他对这段感情的重视。 那一瞬间,席卷她的,不是失望,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 一直紧绷的,准备迎接最坏的判决的神经骤然松弛。 她终于不用在背负那个可怕的秘密了。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最真实的自己,摊开到了他面前。 早知道,当初她就应该早点跟他坦白的。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拖到现在,反而让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么巧。 她逃避的时候,一堆坦白的机会。 当她鼓起勇气想要面对的时候,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温乔叹了口气。 转身走进宿舍,背上背包,准备出发。 天色墨黑,只有几盏临时拉起的电灯,在军区操场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将弥漫的薄雾染成浑浊的黄色。 数十辆军用卡车静静的停在操场的边缘,引擎低沉的轰鸣着,排气管喷出白色的尾气,与春夜的寒雾交织在一起。 文工团所有人全副武装,背着沉重的军用背包,沉默而迅速的登车。 气氛凝重,只有短暂的口令声跟脚步声。 温乔跟在队伍里,背包的带子深深地勒进肩膀。 她似有所感,下意识的回头。 在晃动的人影跟光影的缝隙间,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操场角落的挺拔身影。 陆晏沉安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精准的落在了温乔的身上。 他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挥手,没有示意。 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就如同上次,她目送他离开一般。 温乔的心被那个目光烫了一下,在登上卡车挡板,即将钻入车厢的最后一刻,回头深深地望了过去。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让眸底迅速氤氲起一层恰到好处的水光。 然后,她对着陆晏沉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极其复杂。 温乔的唇角是向上弯的,带着她惯有的,想让他心软的甜美的弧度。 但神色中偏又带着一丝黯淡。 最要命的是她的那双眼睛,里面水光潋滟,却蓄满了将落未落的泪水。 清晰的写满了不舍、委屈的情绪。 像是阴霾里勉强挤出的一缕微光,这个笑容看起来无比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温乔迅速挤到靠近车尾的位置,透过两块篷布之间的缝隙,偷偷的,朝外面望去。 陆晏沉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身影在卡车颠簸的视野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直到消失不见。 车轮卷起干燥的尘土,将身后的军营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卡车早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陆晏沉依旧站在原地。 刚才,温乔的那个笑容,像是一根烧红的针,刺进了他心底最软的地方。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委屈、不舍、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有一丝被他的冷静二字伤到的黯然。 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与温乔平日明媚张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晏沉在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身体比理智先作出了反应。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前迈了一步。 他差点就要冲过去,把她从车上拽下去,狠狠地搂在怀里。 告诉她,去他妈的冷静。 可是,不行。 他是一名军官,这是军营。 周围都是整齐的队伍跟无数双的眼睛,纪律跟责任像是两道无形的枷锁。 将他死死的钉在原地。 陆晏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她的身影。 那个含泪的笑容,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冷静一下。 陆晏沉在心底狠狠地咀嚼着这四个字,越想越后悔。 他当时为什么会说这种混账话? 是出于习惯性的掌握? 还是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此刻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的冷静。 他想要的,是温乔无时无刻的信任他,依赖他。 是她像之前一样,带着点小得意,小狡猾的,来撩拨他。 哪怕闹了别扭,她也敢跟他瞪眼,跟他耍小性子的鲜活劲儿。 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哪里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作精。 分明是个受了伤,只能怯生生的,伸出爪子,又不敢真的绕下来的小猫。 陆晏沉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开始想象,在颠簸的车厢里,她会不会偷偷地掉眼泪? 会不会认为,他说的冷静,觉得是他厌烦她了,不要她了? 这个念头,像是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比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让他感到恐慌。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跟决断,在此刻都变成了笑话。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最在意的人,用最伤人的的方式推开。 但这会,温乔人已经走了。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陆晏沉只能把这滔天的悔意,跟心急如焚,死死的压在了胸腔里。 ------------ 第206章 抵达 车轮滚滚向前,车厢内一片昏暗,声音有些嘈杂。 自从上了车,温乔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随意的,用指尖揩去眼角那点生理性的湿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颠簸的车壁上。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的内心,只有一股近乎沉稳的平静,以及一丝,计划得逞的狡黠。 要冷静是吧? 行啊! 那她,就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冷静期! 刚才她那个脆弱的、委屈的、难过的笑容,应该够他反复回味,彻夜难眠了吧? 陆晏沉肯定还会想,她是不是伤心透顶,甚至在背后偷偷的哭泣。 然后,会自责,会后悔。 后悔自己,不应该对一个深爱他的女人,说了重话。 温乔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就是要,陆晏沉在这冷静期里,坐立难安,心如刀割。 谁让他说要冷静一下。 哼! 要是放到现世,冷静就是分手的代名词。 当然,温乔知道,他没有这个意思。 陆晏沉只是想让她好好地反省一下,小惩大诫。 以后,要全心全意的信赖他而已。 温乔知道,他的生气,源于对她的深爱。 所以,她利用了这个优势,毫无心理负担的,发动了这场情感制裁。 她也知道,陆晏沉一直吃她这一套。 所以,她刚才的那个表情,那个眼泪,那个笑容,就是专门为他定制的后悔药。 在感情的世界里,她从来不是束手就擒的那一个。 就算要冷静,主导权,也必须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陆晏沉那套基于逻辑和规则的处事方式,在她这套胡搅蛮缠的情感法则面前,不堪一击。 温乔笃定,他一定会先低头。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舍得她难过,哪怕一点点。 他深深的爱着她,这就是他的软肋。 而她,懂得怎么利用它。 夜色如墨,车队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 车厢里一片漆黑和寂静,只有车身钢板剧烈的晃动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女兵们挤坐在各自的背包上,随着卡车左右摇晃。 没人说话,紧张和未知,渗透在每个人的心里。 温乔很幸运的跟凌微微分在一个班,同时,也很不幸的,跟沈月如分在一起。 文工团野外拉练,编组方打破了日常的专业队伍的界限,完全按照军事化、战斗化的要求进行重组。 拉练的目的,是模拟战场环境。 因此必须模仿真正的作战单元结构。 首先就是要打破专业壁垒,让所有文艺兵都意识到,她们首先是一个战斗集体,其次才是舞蹈演员或者歌唱家。 这能有效的培养集体主义跟团队主义精神。 男女兵分开班组。 温乔所在的这个班,一共十个人。 除了她们几个舞蹈兵,还有声乐组跟乐器组的几个人。 陈爱华担任她们一班的班长。 山路坑坑洼洼,车厢里至少挤进来,几十号的文艺兵。 里面弥漫着汗水尘土,跟汽油混合的粗粝气味。 温乔也不知道被谁的背包夹在中间,几乎动弹不得。 每一次颠簸,整个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晃动挤压,引来几声压抑的惊呼跟闷哼。 幸好她跟凌微微坐在车尾,还能从篷布的缝隙中,呼吸到一些些新鲜的空气。 “这见鬼的拉练!” 温乔在心里咬牙切齿的。 这种原始的,毫无舒适可言的运输方式,简直是对她身心的双重酷刑。 温乔艰难的从兜里掏出两颗话梅糖,塞到自己嘴里一颗。 一股强烈的酸甜瞬间在口腔炸开,霸道的驱散了车厢内内沉闷的浊气。 她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温乔用胳膊肘碰了碰凌微微,将另一颗糖,偷偷地塞到她手里。 凌微微不动声色的接了过去,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她费力的剥开糖纸,将那颗棕色的糖粒塞到了嘴里。 温乔听到她口中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满足的喟叹声。 凌微微本来就嗜甜,更别说,温乔的糖果还有特殊的效果。 她含着话梅糖,一股熟悉的清凉甘冽,顺着喉咙滑下,然后流向四肢百骸。 原本因为拥挤跟闷热导致的头晕脑胀,渐渐地消失了。 一股诱人的酸甜气息,开始以两人为中心,在车厢内弥漫开来。 这味道不同于普通话梅糖,带着一种天然的醇厚的酸甜,仿佛能勾出身体内,最深层渴求的魔力。 “什么味?这么香?” 刘芳芳的鼻子最灵敏,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好像是话梅糖。” 另一个女兵附和着。 “这味道也太正了,勾的我口水都要出来了。” 又一个女兵开口,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渴望。 在这沉闷的车厢里,这股突如其来的鲜活酸甜的气息,激起了一片涟漪。 温乔能清晰的听到周围传来的吞咽声。 她跟凌薇薇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把嘴巴闭得结结实实的。 悄悄地补充着体力。 卡车仿佛无止境的,在盘山的土路上颠簸了将近六个小时。 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抵达了粤北山区脚下,那里有一片荒废的林场。 “到了,全体下车!” “清点好个人物品!” “动作要快!” 这次来给她们军训的,都是军区作训部的。 指挥拿着大喇叭声音洪亮的喊道。 车厢里瞬间活了过来,混乱的像是一锅粥。 僵硬的文艺兵们挣扎的起身,摸索着自己的背包,在黑暗中互相碰撞,发出吃痛的闷哼跟含糊的抱怨。 温乔两人正好在车尾,凌微微很有经验的把两人的背包往下面一扔,拉着温乔迅速的下了车。 这一路上,两人又是话梅糖,又是牛肉干的,小零食就没断。 体能满格。 其他的女兵们就没这么稳当了,一个个的,双腿一软,扑通扑通的,打着趔趄,差点跪倒在地。 手忙脚乱的扶着车厢赶紧站好。 卡车旁一片忙乱和疲惫的呻吟,文工团员们跟竹筒倒豆子一般,从车厢里下来,个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温乔环顾四周。 黑。 一种吞噬一切的,纯粹的黑。 手电筒划出几道孤零零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里挥舞着。 非但没有驱散恐惧,反而更衬出这夜色的深不见底。 光柱扫过之处,是影影绰绰的山影,层层叠叠,压迫感十足。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的草木腐烂的气息。 耳边是野虫不知疲倦的嘶鸣,以及更远处,像是野兽吼叫的风声。 “动作快点!这边!跟上!” 一个手电筒指向几排,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低矮建筑轮廓。 沈月如下来的时候,正好踩进一个泥坑里。 她一个趔趄,身体便朝着旁边倾斜。 “小心。” 几乎同时,一道手电筒晃过,一只大手及时的伸过来,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沈月如抬头,借着手电筒的余光看清了来人。 政治部的干事,汪学兵。 沈月如立刻站直身体,声音柔柔的,带着家惊魂未定的感激,挤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微笑。 很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汪学兵抓着她的胳膊。 “没事吧,沈同志?” 汪学兵说着,松开了她的手臂,揽向了她的后背。 手掌更是极其自然的,带着一丝试探的力道,有意无意的贴在了她的后腰间。 沈月如浑身一僵,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指腹隔着军装布料传来的触感,以及带着狎昵意味的摩挲。 她往旁边侧身,试图挣脱开那只手。 “没事,谢谢汪干事。” 然而汪学兵的手不但没松开,反而借着漆黑的夜色,如附骨之蛆一般,凑了上来。 “不用客气,关心同志们是我们政治部的责任。” 汪学兵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抗拒,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稔。 “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的同志,思想活跃,更需要我们政治部的关心跟引导。” “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谈谈心,有什么困难,可以向组织上反映。” ------------ 第207章 抓阄 又是谈心! 沈月如心里冷笑,自从她来了羊城军区文工团,这个汪学兵,就时不时的以了解思想动态为名,找各种借口接近她。 谈话的内容,常常从冠冕堂皇的思想进步,巧妙的滑向对她个人生活,家庭状况的过度关心。 她早就烦不胜烦。 此刻在这荒郊野岭,对方的行为更是变本加厉。 明明她听说这个汪学兵心里是中意温乔的。 怎么现在突然转变了方向,盯上了她呢。 龌龊的玩意,还敢拿脏手碰她。 一个小小的干事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给她等着,等找个机会,看她怎么收拾他。 沈月如在心中恶毒的咒骂,但她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她太知道政治部的那帮人了,掌握着思想评价的软刀子,轻易得罪不起。 沈月如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恶心跟愤怒。 微微侧身,避开汪学兵贴过来的气息。 用尽可能平静却疏远的语气道。 “谢谢汪干事的关心,就不耽误您工作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女兵集合的方向。 感觉后背上那道黏腻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追随着她。 沈月如心里的屈辱跟怒火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身体都微微的发抖。 这个插曲,丝毫没逃过不远处温乔的眼睛。 她看着沈月如强忍着恶心,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个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志在必得的汪学兵。 蹙了蹙眉。 这也许是,收拾汪学兵的好机会。 按照沈月如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汪学兵这个败类。 她就等着看好戏。 等着沈月如对付汪学兵的时候。 她找个机会,补上几刀。 温乔背着沉重的军用背包,拉着凌微微一起,跟着人群走向那间分配给她们的宿舍。 众人打着手电筒,门是几块破旧的木板拼凑的,推开时,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惨叫。 仿佛在抗议她们的到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率先扑面而来。 那是陈年的霉味,潮湿的土腥气,还有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腐味。 温乔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屋里没有电灯。 陈爱华拿出一盏煤油灯,点燃之后,挂在了房梁上的钩子上。 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不安的跳动着,将昏暗摇曳的光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光线下,一切显得破败而狰狞。 墙壁是用粗糙的黄泥混合着稻草糊的,大片大片的墙皮已经脱落,爬满了墨绿色的霉斑。 屋顶上到处挂着蜘蛛网,还能窥见大片大片的,漆黑的夜空。 墙边是用木板搭建的大通铺。 木板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上面还有几簇顽强生长的,毛茸茸的白色霉菌。 地上是坑洼不平的,黏糊糊的泥土地面。 潮湿阴冷。 这环境,比她当时在知青点的房间还要差。 她都能想象,夜晚睡在这霉味与湿气中,听着山风呼啸,老鼠在房梁上奔跑的声音。 温乔是真的没想到,野外拉练的环境有这么恶劣。 她正对着霉斑的木板发愣,周遭就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抱怨声。 “我的老天爷,这地方是人住的吗?” “就是啊,去年秋天去肇庆拉练的时候,住的虽然是农舍,但屋顶是好的,地上也是干爽的。” 她的话像是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宿舍里压抑的气氛。 “可不是嘛!” 另一个女兵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的指着床板。 “你看那霉,都快长成毛毯了!” “晚上睡觉会不会爬到脸上来?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何止是霉,你闻闻这味,又潮又臭!我感觉吸进去的都是毒气!” “这墙上还滴水呢!到处潮乎乎的!这晚上怎么睡啊?” 凌微微也凑了过来。 苦着脸朝着温乔小声的抱怨。 “乔乔,这也太离谱了!” “这屋顶这么大个洞。” “晚上要是下雨可怎么办呐?” 温乔也正愁得慌。 她安慰道。 “没办法,希望待会能分到一个好的位置。” 她看了,这个房间门口的位置是最好的。 因为上面有几根梁木遮着,就算下雨了,也不会被淋到。 而且,距离窗户近一些,空气也好。 虽然门口的风大了一些,但也总比最里面又潮又闷,又脏又臭的好。 陈爱华清了清嗓子。 “都安静!现在分配铺位!” 她提高了嗓音,压住了议论纷纷的女兵们。 “铺位有好有坏,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抓阄。” “纸条我已经写好了,是好是赖,全凭个人运气,谁也不许有意见。” 她说完,摘下军帽,从兜里掏出十个揉的结实的小纸团。 这一刻,连空气都紧张起来。 所有人眼巴巴的,盯着那帽子里的纸团,这里面可是装着未来好几天的命运。 大家对视了一眼。 都紧张起来。 心中都默念,千万别是最里面的就行。 文艺兵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前,屏息凝神的,从帽子里摸出一个纸团。 然后迫不及待的展开。 “哎呀!我的是中间,还行!” “我的靠门口,真不错。” 有人欢喜,有人叹气。 轮到温乔,她随便拿了一个。 展开一看,上面清晰的写着。 门口,第一个。 这几乎是整个房间最好的位置了,里距离门口近,不止空气新鲜,起床行动也最方便。 凌微微紧跟着她摸了一个。 展开后低呼了一声。 惊喜的挽着温乔的胳膊。 “乔乔,我是第二个,我们挨着,太好了!” 这对闺蜜的运气好到让人眼红,周围立刻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沈月如捏着手里的纸条,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凭什么温乔的运气这么好,连床铺都抓了个最好的位置。 她呢,千挑万选的一个顺眼的纸团,结果最抽中了最差的位置。 那个最靠里的位置,木板上全是霉,墙上还往下滴水。 头顶连个遮挡都没有,阴暗潮湿沉闷。 她都怀疑陈爱华是不是故意针对她。 但抓阄这件事,大家都同意了,她也没反对,此刻连抱怨都没法说出口。 所有的憋屈和嫉妒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发酵成更深的怨恨。 她觉得温乔刚才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嘲讽跟炫耀。 ------------ 第208章 看透 这时候,刘芳芳凑了过来,伸头看了眼她手中的纸条。 立刻发出了夸张的同情。 “哎哟!月如!你这手气也太差了,怎么偏偏抽中这个风水宝地了!” 刘芳芳指着那床板上一大片的湿乎乎的霉斑,啧啧摇头。 “这晚上可怎么睡啊?” “这么湿。” 沈月如听到刘芳芳的话,迅速低下头,在抬起时,眼圈已经红了。 她努力的挤出来,一个无比委屈又坚强的笑容。 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没...没事,我服从组织安排!” “可能是运气不好吧,大家都是一起革命的同志,总要有人发扬风格,住在这里的。” “我...我能克服的。” 沈月如整出一副楚楚可怜,却遭遇不公的模样。 看的陈爱华牙酸。 她就知道沈月如会搞事,所以提议抓阄。 省的再说她这个班长不公平,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沈月如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眼神无助的,频频瞟向刘芳芳那位于中间段的,还算干燥的铺位。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若是放在之前,刘芳芳早就提出跟她换位置了。 毕竟,沈月如以前没少用些小恩小惠,跟这些漂亮话拿下她。 但这一次,刘芳芳那点浮于表面的同情迅速的褪去。 转而露出一丝为难。 她像是没听懂沈月如的暗示,只是咂咂嘴。 语气轻飘飘的道。 “哎,是啊!真没办法!” “抓阄抓到的,运气确实不好!” “不过,这也说明,这位置跟你有缘。” “克服克服吧!” “毕竟,咱们野外拉练,是来吃苦的,不是来享福的!” 沈月如愣住了,她没料到刘芳芳会这么说。 她的声音更委屈了。 “我知道。” “可是,芳芳,你知道的,我体弱...皮肤又很敏感,怕是沾了这霉菌会长疹子,晚上也怕冷!” 刘芳芳心里冷哼一声。 过年回来那会,沈月如两手空空的,连一颗糖都没带来。 明明走之前说好了,说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食言就算了,还给她甩脸子。 而且,吃饭也不带她了。 有好吃的,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吃。 防她跟防贼似的。 脾气还阴晴不定的,动不动就把火气撒到她身上。 没错,她刘芳芳是爱占小便宜。 但她也没白拿白吃沈月如的东西。 沈月如的衣服鞋子被罩床单之类的,不都是她帮着洗的。 尤其是沈月如还有严重的洁癖,衣服天天换洗。 床单被罩也要求她,至少三天就要换洗一次。 还有,去年秋天野外拉练,夜间负重行军的时候,沈月如说拿不动背包,也是她帮着扛着。 她这一扛,算是放不下来了。 军训期间,只要去野外负重行军,都是她帮忙扛着。 这还不算完。 在深入兵心的站岗环节,沈月如运气不好,抽中了。 她也义无反顾的,替沈月如去站了一夜岗哨。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刘芳芳心里清楚的很。 这些活,干就干了。 很多忙,帮也就帮了。 也算银货两讫了。 可过年之后呢,她什么也没捞着。 那些活还是照干不误。 不仅如此,沈月如的脾气突然变得暴躁了好多,经常喜怒无常。 人多的时候,还是那个温柔的轻声细语的沈月如。 只有她俩的时候,沈月如装都不装了。 对她呼来喝去的,简直是当丫鬟用。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刘芳芳可算看明白了。 上次,团里有人在背后说沈月如的性子很装,她还上前跟那两个文艺兵干了一仗。 结果呢。 她俩说的真没错。 沈月如这个人是挺会装的。 现在,好处一点没有,麻烦事倒是想让她顶上。 真当她是傻子。 刘芳芳心里翻着旧账,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怕被沈月如的霉气沾上。 “哎哟,月如,你说这个,我就更不敢跟你换了啊!” 刘芳芳故作夸张,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的,我的身子骨,也不好。” “你觉悟高,应该能克服的!” “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相信你,可以的。” 说完,不等沈月如反应,刘芳芳赶紧溜回自己的铺位了。 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革命歌曲。 沈月如僵在原地,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了,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看着刘芳芳的背影,一口牙差点咬碎。 周围其他的女兵虽然同情她,但无人出声替她说话,更没人跟她交换。 笑话,谁喜欢没苦硬吃啊。 一股被世界抛弃孤立的怒火,混合着对温乔好运气的嫉妒,在她心中轰然炸开。 连刘芳芳这个蠢货,也敢给她脸色看了。 不就是过年的时候,没给她带年货回来,最近心情不好,又朝着她发了几次火嘛。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都是因为温乔。 如果不是温乔脑子有坑,非要作死的跟陆晏沉摊牌。 她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想攀上路家。 结果,还是因为她,抢了本属于她的主角,路家人才看不上她。 她也因此心情不好,才会对刘芳芳发火。 明明去年秋天野外拉练的时候,她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怎么现在温乔来了,她的运气就变差了呢。 她的好气运,肯定是被温乔抢走了。 还有她的人缘,也变差了。 要按照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连个铺位都换不到的地步。 沈月如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而她对温乔的恨意,也在这潮湿霉烂的空气里,疯狂的滋长。 温乔正收拾着床铺,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阴冷感,她再熟悉不过了。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心头一紧。 感到不安跟麻烦。 但现在。 呵呵。 温乔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些许嘲弄,更多的是一种超然事外的怜悯。 这就受不了了。 她心里轻笑,手下动作不停,将床单抚平,姿态从容。 沈月如还不知道,她已经跟陆晏沉摊牌了吧? ------------ 第209章 崩溃 这个时间,京市那边的专案组,应该提请了纪检监察部门跟军区的保卫部门,对沈温两家的相关人员,进行隔离审查了。 一旦有了定论。 沈家将迎来整体性的,毁灭性的政治崩塌。 陷害革命功臣,这是极其严重的政治错误跟家庭出身问题。 即使这件事的主谋是沈春山。 即使他们没有参与其中。 但就知情不报这点。 就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说明他们的政治立场不坚定,原则性不强,包庇了反革命的父亲。 不管是军区师长还是文工团的副团长,对政治纯洁性的要求都极高,绝不可能,再由这种,身上有着重大污点的人来担任。 他们的政治生命,都会彻底终结。 不仅会被彻底的清理出军队,还要被开除党籍军籍。 即使不坐牢,也很可能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彻底改造。 至于原主的两个哥哥,就算真的毫不知情,也会受到严重的牵连。 株连虽然不是法律政策,但在实际的政治生命跟晋升上,家庭背景,尤其是直系亲属的政治问题,是至关重要的审查原因。 就算还能留在军区,保留党籍跟军籍,他们也会被边缘化。 晋升通道基本关闭了。 他俩未来的军旅生涯,也是一眼能望到头了。 政治前途一片灰暗。 他们需要用一生的努力跟忠诚,来洗刷家庭带来的原罪。 且成效未知。 就如同当年的陆家一般。 因为陆家老爷子的政治背景,陆家所有人都被边缘化。 名为调职,实为下放。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沈家了。 所有跟沈家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包括沈月如这个养女。 先不说,在这件冤案中,她亲自参与了最重要的环节。 她的亲生母亲,王桂花,还是案件的主要执行者。 沈月如还是偷换孩子阴谋中,最直接的受益者。 这些都是巨大的污点。 纵然法律上不能拿她怎么样,但组织上,绝对会给她记上一笔的。 在德道跟舆论上,她也会受到强烈的谴责。 种种下来,她在文工团的前途,基本断绝。 别说总政她待不下去,就是她身上的军装,都不一定能保住。 沈月如的那份优越感,即将随着沈温两家的彻底倒台,而灰飞烟灭。 至于她视若珍宝,拼命想抓住的攀附男主的机会,早就随着她的摊牌,彻底没戏了。 当然,自己也很可能会被牵连。 毕竟,她是沈家人,沈春山这个主谋是她的祖父。 就算她是个受害者,她也会面临严格的政治审查。 也需要承受极大的舆论压力。 这些,温乔都想过了。 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能不能保住事业,她都无所谓。 她唯一希望的,是得到陆晏沉的彻底谅解。 别的,她通通都不在乎。 温乔没有再给沈月如一个眼神。 她慢条斯理的打开背包,拿出军用水壶,里面是掺了灵泉的温水。 她先是拿过凌薇薇搪瓷缸,给她倒了一杯。 然后自己喝了几口。 甘冽的暖流,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霉味跟寒意。 凌薇薇抱着搪瓷缸,小小的啜饮一口。 熟悉的暖流滑过喉咙,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身上的疲惫,以及屋里霉味带来的恶心感,竟然奇异的消失了。 凌微微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别说,温家的祖传秘方,真是绝了。 尤其是温乔特制的这个养生药茶。 扶正固本,她倒是没觉出来。 但是,驱除疲乏,效果那是杠杠的。 就算现在让她负重跑个五公里,她都不带喘的。 凌微微小口小口的,把搪瓷缸里的水,喝个底朝天。 一滴都没剩下。 凌薇薇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的。 她一把抱住温乔的胳膊。 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无比亲昵的蹭来蹭去。 “乔乔,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凌微微夸张的叹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我去年野外拉练有多惨。” “你说你,去年怎么就这么巧,刚跟着陆团长回去探亲,就开始军训了!” “要是有你在,我也不至于那么惨。” 凌微微对着温乔大倒苦水。 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 “乔啊,你是不知道啊,去年军训,可真是把我这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 “尤其是负重行军,背着几十斤重的背包,那山路又陡又滑,全是碎石头。” “走一步滑半步。” “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最后硬的跟那盐壳子一样,磨的皮肤生疼。” “脚上全是水泡。” “在山上连续走了两天两夜啊。” “那脚就跟踩在刀尖似的。” “还又渴又饿的。” 凌薇薇夸张的咽了咽口水。 “带的干粮就那么点不说,硬的都能砸晕狗。” “就着山里的溪水往下咽,嗓子眼都拉的疼。” “晚上就别提了,住的比这个还差。” “地上随便扯点野草就当床了。” “风餐露宿的,简直要了命了。” “哪像现在啊。” 凌微微紧紧抱着温乔的胳膊。 “现在有你陪着我,还有你的秘密武器。” “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温乔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神奇的功效。 从话梅糖到牛肉干,再到养生药茶。 每一样效果都出奇的好。 温乔任由凌微微抱着胳膊摇晃,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让我们凌大小姐,去年受大罪了。”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调侃。 “放心,今年有我在,保准把你养的精精神神的。” “这可是你说的!” 凌微微立刻顺杆爬,伸出小拇指。 “拉钩!” “好,拉钩。” 看着林薇薇活泼耍宝的样子,温乔觉得,这次的拉练,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沈月如蜷缩在那个冰冷潮湿的角落,身下的床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她看着温乔跟凌微微两人,亲昵的靠着头,分享着军用水壶的水。 凌薇薇那带着撒娇跟依赖的抱怨,以及温乔温柔含笑的回应。 那画面太过刺眼。 她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刘芳芳,对方背对着她,正在收拾背包,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凭什么温乔就能处处逢缘? 在这个世界,还能交到要好的闺蜜。 而她呢? 抽中最差的铺位,唯一的跟班也离心离德。 置身于这肮脏糟糕的环境里,连一口温热的水都喝不上。 以前,这些琐事,都是刘芳芳代劳的。 现在,她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自己也忘了装水。 委屈、嫉妒、愤怒,还有对眼下处境的绝望,种种情绪像是毒蛇一般,啃食着她的心。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不公平。 胸口堵得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眼泪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滚落,砸在身下的被褥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这不是她平时那种用来博取同情的,梨花带雨的哭法。 是真正的,压抑不住的崩溃。 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手臂,消瘦的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发出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控制的,破碎的呜咽声。 ------------ 第210章 紧急集合 糟糕的环境,孤立的处境,怎么争都争不过的温乔。 刘芳芳听到动静,终于回过头。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片刻的动摇,但很快又想起来,过年回来这段时间,她受的那些气,冷遇还有沈月如的抠搜。 最后,她也只是,撇了撇嘴,就转回了头。 小声嘀咕。 “就会装可怜。” 还不是想博同情,让人主动发扬风格,给她换位置。 她可不会再上当了。 温乔也听到了动静。 她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沈月如,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可怜。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空气静寂了一会,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收拾背包的收拾背包,铺床的铺床,喝水的喝水,总之,没人搭理沈月如。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的嘲讽都更让沈月如难受。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拼命表演却无人喝彩的小丑,所有的狼狈跟痛苦,都暴露在天光之下,无所遁形。 她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由她亲手构建的,理应奉她为绝对主角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荒谬跟背叛。 她一手缔造了这个世界,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人物,这里的人都应该围绕着她转才对! 刘芳芳这个舔狗,竟然给她脸色看! 她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官配,路淮舟,此刻别说倾心,连正眼都从未给过她。 尤其是年后从京市回来,直接躲着她,避而不见了。 她彻底没辙了。 攀不上路家的高枝,还面临着真相被揭露的威胁。 加上现在的恶劣环境跟众人对她的漠视。 这些纸片人,一个个的,全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种频频失控的感觉,让她开始恐惧。 她赖以生存的先知跟主宰的优越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执笔人,而是真切的被困在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 成了一个,可能要被剧情反噬的边缘人。 沈月如第一次感到恐惧、绝望,还有深深地不甘。 凭什么? 她明明是造物主,这本书的女主角,现在却落到了这个地步。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乔。 沈月如的哭声渐渐停歇,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燃烧。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柔弱,只剩下一种近乎淬毒的冷静。 出发前,她看见陆晏沉跟温乔两人见面了。 但两人见面的时间不长,她也不确定温乔有没有跟陆晏沉摊牌。 但不管这两人有没有摊牌,温乔都是个炸弹。 还是个不定时的。 沈月如相信,只要温乔这个唯一的变数死了,偏离的故事线,就能重新回到她预设的轨道。 虽然她也想让温乔彻底的留在这个世界,让她看着陆家团灭,伤心欲绝。 但,现在怕是行不通了。 这本书的剧情走向,已然彻底偏离了。 本来看在同学跟室友一场的份上,沈月如不想害她性命的。 这都是她逼的。 不过,优先顺序必须要理清。 温乔是心腹大患,需要从长计议。 但汪学兵这只嗡嗡叫的,恶心的苍蝇,必须先拍死。 居然敢吃她豆腐。 她沈月如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 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要利用汪学兵对自己的龌龊心思,把他跟温乔一起拖下水。 先把温乔的名声给搞臭了。 沈月如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隐晦的冷笑。 温乔,接招吧! 次日凌晨,天刚破晓。 一声尖锐、短促,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哨音,毫无预兆的,撕裂了黎明前最深的寂静。 “紧急集合,全体都有!” “五分钟!打背包!前面操场集合!” 作训处教官粗粝的吼声在门外,骤然的炸响。 整个女兵宿舍瞬间炸开了锅。 黑暗和疲惫中,宿舍里一片慌乱。 温乔在哨声响起的一瞬间,一个机灵,从通铺上弹起来。 顺便叫醒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凌微微。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纷纷醒来,一边找衣服,一边哀嚎。 “我的妈呀!第一天就来这个!”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啊!这天还没亮呢!” 陈爱华低喝一声。 “行了,别抱怨了,快起床打包!” 温乔跟凌微微动作最快。 她俩昨天喝了灵泉水,彻底解了乏,精力充沛的很。 两人抖开背包,将薄被折叠,压实,捆扎,动作有条不紊的。 4分50秒。 当温乔跟凌微微两人脸颊微红,跑出宿舍,在操场上站定时。 整个女兵班,乃至其他陆续跑来的队伍,都投来极为惊讶的目光。 她们两个,是最早达到,且背包符合标准的女兵。 每年文工团的野外拉练,指挥班子都会体现军政双线管理。 按照惯例,由军区的独立团,派出高级军官担任拉练的总指挥,军区的作训部门负责进行专业训练。 政治部门紧盯思想动态。 后勤跟医疗部门,保障文艺兵们的安全。 今年春季拉练,有点小变化。 独立团最近事务繁多,没有派人过来。 就由作训部的部长,丁向北,暂时担任这个总指挥。 丁向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他的目光在温乔跟凌薇薇的背包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欣赏。 都在一个军区里,他自然是见过温乔的。 这姑娘美的像天仙一般,不止容貌气质极为出色,她的舞蹈也跳的极为出彩。 更别说,她还是自家团长的对象。 丁向北之前一直在独立团,去年年底,才调职作训部担任部长的。 他对陆晏沉那是无比的敬仰,对于温乔,也非常欣赏。 不得不说,自家团长找对象的眼光,跟他的作战能力一样强悍。 不找则已。 一找,就找了个全军区最好的姑娘。 佩服。 ------------ 第211章 奖励 山风有点微微的刺骨。 文工团的队伍歪歪扭扭的,站在空地上。 大部分人,背包松散,衣衫不整,有人甚至扣错了扣子。 作训部几个负责拉练的主管军官,都神情严肃的站在队列前。 丁向北面色冷峻。 “四分五十秒!这两个女同志,不错!” 丁向北的声音洪亮,打破了操场的寂静。 “看看你们其他人,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六分三十秒!这就是你们的战备意识?” “如果现在是敌人空袭,你们已经是尸体了!” “温乔、凌薇薇出列!” “是!” 两人上前一步。 丁向北看着她们,语气依旧严厉,但内容却让所有疲惫不堪的文工团员们羡慕不已。 “作为对你们战备意识强的奖励,也是树立标杆!” “今天的十公里越野,你们俩,跑五公里即可!” “在半山腰返回!” “其他人,全部十公里山路负重越野!” “听明白没有?” “明白!谢谢教官!” 温乔跟凌微微齐声应答。 凌薇薇的声音里,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队伍里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跟羡慕的嘀咕。 沈月如刚刚跑到队伍里,背包带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听到了这个让她咬碎银牙的的决定。 她看着温乔跟凌薇薇站在队伍前方,接受着众人的注目跟教官的认可。 眼中的嫉恨再次涌上来。 凭什么! 她为什么总有这么好的运气。 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的前行。 沉重的背包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在文艺兵们的背上。 跑了一段路之后,温乔跟凌薇薇也是累的不轻,她拉着凌薇薇停下来,往嘴里灌了两口灵泉水。 灵泉水一下肚,身上所有的疲惫立刻消除了。 两人就又保持着相对均匀的呼吸跟步伐前进。 其他人就比较惨了,山路蜿蜒,众人呼哧呼哧的,汗如雨下。 沈月如更是狼狈不堪,她精心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头发全部黏在脸上,每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去年负重越野的时候,她的背包都是刘芳芳背着。 这会刘芳芳根本就不管她,自顾的跑前面去了。 她看着前方的温乔,一直匀速前进,大气都不喘一下,头发丝,丝毫没有凌乱,脸上更是一滴汗都没有。 她眼中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当大部队气喘吁吁的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温乔跟凌微微在丁向北的示意下,脱离了队伍,转身折返。 直接减免了五公里啊,这在极限负重的山路上,意义非同小可。 凌薇薇喜极而泣。 “乔乔,你真是我的福星!” 温乔笑了笑,回头望了一眼,那支依旧在尘土中艰难前行的队伍,自然看到了沈月如投来的,淬毒般的眼神。 她平静的收回目光。 掏出一把牛肉干,跟凌微微分享。 两人跑一会,歇一会。 嚼着牛肉干,惬意的欣赏着山上的风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来旅游的。 温乔两人回到驻地,向教官报告后,正想着是回去喝点热水,还是直接回宿舍整理休息一下。 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大嗓门。 “哎!那两个女兵!” “对,就是你俩,过来搭把手!” 温乔两人转头,只见一个脸庞红润,身材敦实的老兵,正站在不远处朝她们招手。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了。 是文工团食堂的班长洪建军。 “是。” 两人立刻小跑过去。 “把这几筐艾草抬到后面的小河边,一会好清洗。” 洪建军径直的吩咐道,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 “没问题,班长!” 温乔跟凌微微一口答应。 两人抬着艾草筐,走到了小河边。 这里距离水源方便,文工团炊事班的后厨就搭建在这里。 两人刚放下筐,一个扎着粗辫子,系着白色围裙的女兵,从军用帐篷后面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狡黠又亲切的笑容。 小声喊道。 “乔乔,微微,这里,快过来!” “胜男!” 两人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的出声。 田胜男左看右看,逡巡了半天,见周围没有别人。 迅速的将两人拉进后厨。 一股温暖湿润的,带着食物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田胜男拿了两个干净的碗,从锅里舀出来一些甜水。 塞到了两个人手里。 “快!趁热喝!” 一股甜蜜中带着淡淡草药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呀?好香啊!” 凌微微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小点声!” 田胜男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脸上是藏不住的求表扬。 “这是我偷偷熬的红枣桂圆参片茶!” “放心喝!” “我已经跟班长报备过了,这是给作训部的军官们准备的。” “顺手多熬了一点。” “快喝!” “红枣补血,桂圆安神,参片最补气。” “这可是我家的祖传秘方!” “喝完这个,保准你俩生龙活虎!” 温乔看着碗里深琥珀色的汤水,里面滚着几颗饱满的红枣、圆滚滚的桂圆和几根纤细的参须,心中很是感动。 她尝了一口,温热的甜意瞬间包裹了味蕾。 不同于灵泉水的修复力,这碗甜汤带来的是一种更绵长的,更踏实的暖意。 仿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温柔的抚慰了。 “胜男姐,你真好!” “胜男姐,你这手艺真绝了!” 一听是祖传秘方,凌微微不带犹豫的,三下五除二,先喝为敬。 三两下,咕咚咕咚的,就喝了大半碗。 顷刻间就喝干净了。 还把里面的红枣桂圆,甚至参片,都嚼吧嚼吧,直接咽下去了。 最后,咂咂嘴,意犹未尽。 不错,祖传秘方的威力是挺强。 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再来五公里都没问题。 “太好喝了!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田胜男压低声音。 “班长都夸我这秘方好,他其实是故意叫你俩过来帮忙的。” “知道我熬了这个,肯定要给你们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俩表现好,提前回来,喝碗甜汤怎么了?” “咱们这叫合理补充能量,更好投入训练!” 三个人忍不住都低笑了起来。 田胜男看着温乔两人喝完驱寒补气的甜汤,她神秘的笑了笑,走到蒸笼旁边,拿出两个油绿如玉,散发着独特清香的团子。 “快,尝尝这个!新鲜出炉的艾糍!” “炊事班天没亮就去山上采的艾草,新鲜着呢!” “这个时节吃艾最当时,祛风祛湿。” 温乔小小的哇了一声,接过了这团翠绿的团子,入手软糯,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 外皮糯韧,带着艾草的微苦回甘,里面是香甜的花生芝麻糖馅。 油润可口。 “是艾糍!胜男姐,你可太棒了!” 凌微微幸福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她就喜欢吃甜口的。 “我还是头一回在拉练吃到这个。” 田胜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嘘!这是给领导们做的,我特意用剩下的馅料做了两个小的,给你们甜甜嘴。” 温乔直接上手搂住了田胜男。 “胜男姐,你最好了,爱你哟!” 田胜男因为温乔直白又亲昵的话,怔愣了一下。 随即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好意思的搓着围裙角。 凌微微不甘示弱。 “胜男姐,还有我,我也爱你!” 田胜男的脸更红了。 “你俩肉麻死了!” “快吃,吃完你俩赶紧搬艾草去!” 但她眼里的笑意,跟受用,却藏也藏不住,显然很吃这一套。 ------------ 第212章 训诫 当天空由墨黑转为鱼肚白,再透出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时。 队伍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驻地。 早上七点,大部分人员都已归队。 文艺兵们个个汗透衣背,浑身沾满泥土,好多女兵站都站不稳了。 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喘气。 直到七点三十分,沈月如才被两名女教官,半搀半架的拖回终点。 她的军帽不知道丢在哪里,脸上被汗水跟泪水冲的一道黑一道白的,整洁的军装上全是泥点子。 女教官刚刚松开搀扶的手,沈月如整个人直接瘫在地上,跟一团烂泥似的。 丁向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应该说,整个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等到沈月如勉强站进队列后,丁向北才走到她面前,冰冷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过她狼狈的脸。 “沈月如!” “到!”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 “大点声!” 丁向北猛地喝道。 “到!” 沈月如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 “全团几百多名文艺兵,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需要收容队帮忙才能回来?” “是你的背包比别人重,还是你的腿比别人短?” “是你沈月如同志天生体弱,吃不得这份苦?” “还是你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应该被特殊照顾?” “我看都不是,都你的思想出了问题!” “你的娇娇二字还没有去掉!” “你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 “你一个人,拖累了整个集体的后腿。” “如果这要是在战场上,因为你一个人的掉队,会导致什么后果?” 丁向北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这种公开的,直指思想根源的批评,对于极其爱面子,自视甚高的沈月如来说,比任何体罚都要难堪。 沈月如的脸瞬间惨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当众被剥开脸皮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丁向北见状,没再继续训诫。 大手一挥。 “其他人,解散!” “回宿舍休整!” “半小时后食堂开饭!” “沈月如,由班长带着,进行半小时的军姿定型。” “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跟不上!” 这声指令如天籁之音,所有人如蒙大赦。 早已筋疲力尽的女兵们,互相搀扶着,几乎是缓慢的挪动着,走向各自的宿舍。 大家看了一眼还在操场上站军姿的沈月如。 或同情,或鄙夷。 沈月如站在操场中间,哭的不能自已。 这一刻,她的羞耻、委屈跟怨恨,达到了顶点。 陈爱华看着沈月如那副狼狈不堪,泪眼婆娑,仿佛全世界都辜负了她的样子。 心里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冷笑。 上次国庆汇演前夕,她被沈月如倒打一耙,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在文工团待了这么多年,是真的没见过沈月如这样的。 这姑娘实在是太能装可怜了。 擅长用眼泪跟柔弱当武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哭哭哭! 人都走光了! 也不知道沈月如哭给谁看! 该哭的是她好吧。 陈爱华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摊上这么一个兵在她班里,她才想哭。 跑了几个小时山路,又累又饿又渴,还得在这里陪沈月如站军姿。 谁也没她的命苦。 陈爱华看着沈月如哭唧唧的,在那里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不仅提不起半点同情心,反而觉得无比的膈应。 她心里门清,沈月如的体力绝对没有差到这个地步,更多的是不肯吃苦,思想上的畏难和习惯性的表演。 可惜啊,装的次数太多了,大家都看透了,没人吃她这一套了。 没瞧见,连脑子不太灵光的刘芳芳,都看明白了。 要不然,这两人平时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昨天怎么说闹掰就闹掰了。 摊上这么一个能作妖的兵,她只觉得心累。 陈爱华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内心的烦躁,走到沈月如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责备,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平静。 和一种肉眼可见的疲惫。 “沈月如同志,站好!”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军姿要领,还需要我重复吗?” “抬头、挺胸、收腹。” “思想上的掉队,比身体上的掉队更可怕!” 陈爱华没有像丁向北那样,疾言厉色的批判,只是基于职责,不带任何感情的纠正。 但在沈月如看来,因为两人之前的龃龉,陈爱华终于逮着了机会,故意折磨她。 她都这么累了,陈爱华放放水,又能怎么样呢。 都是一个舞蹈队的,又分到一个班里。 干嘛这么为难她。 这明显是挟私报复。 沈月如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对别人都如沐春风,偏偏对她冷言冷语。 还故意为难她。 沈月如这会,连陈爱华也一起记恨上了。 休整结束后,众人饥肠辘辘的冲向食堂,没有闻到饭菜的香气。 反而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带着青草跟苦涩的气味。 政治部负责带队的刘科长,站在临时搭建的食堂前面,神情严肃。 “同志们!今天,我们吃一顿忆苦思甜饭。” “为的,就是让大家亲身感受一下,万恶的旧社会,我们贫下中农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饭盒里的苦,就是阶级苦!” “这窝头的糙,就是血泪仇!” “所有人必须吃完喝完,谁都不能浪费!” “要从思想深处,接受这场洗礼!” 文艺兵们闻声,如遭晴天霹雳,心底全部哀嚎一片。 还让不让人活了。 才军训第一天,又是紧急集合,又是忆苦饭的。 她们沉默的排队打了饭。 一个个的,对着自己饭盒里那灰绿色的艾草杂粮糊糊,和灰黑色的麸皮草茎窝头。 愁眉苦脸。 但无人敢出声抱怨。 在政治部干事的监督下,文艺兵们只能苦着脸,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饭盒喝了一口。 那粗糙的麸皮刮过喉咙,艾草的苦味混合着米糠的怪味,在所有人的口腔里弥漫。 难以下咽。 好些女兵硬着头皮往下咽,龇牙咧嘴的,但又努力控制着表情,不敢表现出痛苦的神情。 食堂里,安静得只剩下压抑的咀嚼声,跟偶尔被强行压下去的干呕。 有不少女兵,面对着灰绿黏糊,散发着怪异草腥味的糊糊。 脸上都写满了痛苦,仿佛在面对一场酷刑。 ------------ 第213章 忆苦思甜饭 刘芳芳舀了一小勺糊糊送进嘴里,整张脸皱成一团。 仿佛咽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滚烫的炭火。 她赶紧咬了一口野菜团子,想压住那股恶心的味道。 结果,粗糙的麸皮差点把她噎住,她捶打了好一会胸口,费了老大劲,才咽下去。 眼泪都憋出来了。 真她妈的难吃。 虽然她出生在偏僻的山沟沟,家境贫苦,但是,也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 不是没吃过艾草野菜,小时候饿急了,草根树皮她都吃过。 就算那些草根再难吃,好歹里面也没泥巴跟石头渣滓啊。 但凡把这些野菜洗干净,焯个水,加点盐,都不会这么难以下咽。 她掰下来一小块野菜团子,在糊糊里蘸了又蘸,企图让硬的跟石头一般的团子,软一些。 最后,闭上眼睛,像是吞药片一般,猛地咽下去。 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表情。 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 沈月如看着饭盒里的猪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可是这本书的女主,是应该众星捧月般的女主角,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她勉强咬了一小口野菜团子,那粗糙牙碜的口感,让她立刻干呕起来。 她的举动引起了政治部刘科长的注意。 沈月如抬起泪眼,习惯性的想博取同情。 结果刘科长根本不吃这一套,走过来,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旧社会的农民天天吃这个,你吃一口就受不了了?” “沈月如同志,你是对旧社会的苦,认知的不够深刻?” “还是觉得,新社会的饭,吃的太多,忘了本?” 这话极重。 沈月如吓得脸色惨白,只能含着眼泪,在所有人审视或者鄙夷的目光中,像是咽毒药一样。 无比艰难的,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饭盒里让她作呕的糊糊。 她抬头往温乔的方向瞥了一眼,试图祸水东引。 凭什么只盯着她一个人。 她就不信,温乔能吃的下。 然而,沈月如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温乔跟凌薇薇两人,坐在角落里,端着饭盒,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然后,喝了一大口。 两人的神情,都异常的平静。 更让沈月如不敢相信的是,温乔咬了一口手里的团子,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痛苦。 咀嚼的还特别认真。 吞咽的,也无比轻松跟自然。 温乔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仿佛在品味美食的专注。 那样子,甚至称得上是,香甜? 这怎么可能? 别人也就罢了,温乔在现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啊! 她能吃得下这种猪食? 为了作秀,温乔是真能豁得出去! 沈月如哪里知道,这看似一模一样的忆苦思甜饭,内里,却大有乾坤。 虽然说,炊事班被政治部要求,给文艺兵们做这顿忆苦思甜饭。 但班长洪建军心里有数。 这忆苦思甜饭,是针对普通文艺兵的,可不能真的让军官领导们,也跟着一起受这个苦。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这份大锅饭,是真正的忆苦思甜饭。 给文艺兵们吃的。 为了让她们体会到旧社会的苦,他专门派了炊事班里,厨艺最差的炊事兵做的。 出锅前,他尝了一口,直接吐了。 又苦又涩还有股怪味,重点是太拉嗓子。 这野菜啥的,洗都没洗,直接扔锅里了。 泥巴混合着石子砂砾,牙碜的很。 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就是拿给猪吃,估计,它们都不屑一顾。 这也不能怪他。 洪建军也不想为难这些文艺兵。 实在是没办法。 因为,今年政治部挂帅的,是刘科长。 他出身贫寒,幼时,没少被地主老财剥削压迫。 着实吃过不少的苦头。 做出来的饭,刘科长是要亲自来检查的。 如果这顿饭,炊事班做的不够苦,绝对要被政治部点名教育的。 刘科长在政治部,那可是出了名的毒嘴,他又是个老资格,家庭政治背景又红又专,作风正派,原则性极强。 最爱上纲上线的,还油盐不进。 炊事班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呀。 果不其然,饭好之后,刘科长亲自来品尝。 尝过之后,还表扬了炊事班。 所以啊,死贫道不死道友。 文艺兵们要怨,就怨政治部的刘科长吧。 另一份小灶,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是由田胜男亲自掌勺的。 她的手艺,就算做忆苦思甜饭,那也是一绝。 早在打饭的时候,田胜男就给炊事班里的所有人,都打好了招呼。 给温乔两人开了后门。 别人的糊糊,都是用未经处理的苦涩的艾草野菜和粗糙的米糠做的。 而温乔她们的,是洗干净,焯过水的艾草,挤干了苦汁,加了细细的黑面,还掺入了一点点,炒香的花生末跟细微盐粒。 别人的窝头,都是实打实的野菜草根麸皮米糠。 不仅扎嘴,还拉嗓子。 而温乔她们的,外型一模一样,里面呢,只有处理过的艾草跟鲜嫩的野菜,还额外揉了一小勺猪油。 杂粮面的团子,看着比别人的更绿,咬一口,软软的,香香的,全是艾草特有的鲜味。 在文艺兵们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的时候。 温乔两人尝到的,是一份改良版的,带着食物本真香气和隐秘甜意的,特殊的忆苦饭。 刘科长训完沈月如,开始挨个的在食堂里巡视。 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看到其他女兵,都吃的一脸痛苦。 唯独温乔跟凌薇薇两人,面色平静,吃的很认真,一口一口的,咀嚼的很仔细。 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 这番景象,与周围众人的痛苦,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他走到温乔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温干事,这饭,感受如何?能吃的下吗?” 温乔立刻放下饭盒,站起身。 态度不卑不亢。 语气真诚的回答。 “报告刘科长!” “想起旧社会的工农群众,连这样的饭都吃不上,甚至啃树皮、吃观音土。” “我们能有今天,已经是泡在甜水里了。” “这饭的味道不重要。” “重点的是,它时刻提醒我们,不能忘记过去的苦难,要珍惜现在,更加努力的,为人民服务!” 刘科长听完,严肃的脸上不禁动容,眼神里流露出真正的钦佩。 这饭,他是亲自品尝过的。 那味道,的确是。 有些难评。 说不太好吃,都是抬举了它。 他点了点头,大声的对所有文艺兵们说道。 “大家听到了吗?” “你们都要向温干事学习!” “学习她深刻的思想认识,跟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才是忆苦思甜饭的真正意义!” 刘科长顿了顿,往沈月如的方向扫了一眼。 直接点名道。 “尤其是,刚才那位女同志,更要好好地向温干事学习!” ------------ 第214章 大写的服气 女兵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聚焦到了温乔身上。 不少女兵开始嘀咕。 “我的老天爷!” “温干事是不是味觉失灵啦?” “这么难吃的东西,也能吃的这么香?” “什么味觉失灵!这叫思想觉悟高!” “你看看人家,这么难吃的饭,硬是吃出了美味珍馐的感觉!” “咱们呢?吃的跟上刑一样!” “要不然,人家是干事啊!” 一个女兵接话,语气里充满了五体投地的意味。 “我以为我就够能吃苦得了,这么一看,跟温干事差远了!” “能得到毒嘴刘科长的表扬,那是真不容易啊!” 这些议论声,像是细小的波纹一样,在食堂里传开。 大家逐渐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跟折服取代。 连刘芳芳都佩服的看着温乔。 真没看出来,温乔还是个狠人! 别人的狠都是对外的,她是对自己。 自愧不如啊! 自从温乔代替她的领舞位置之后,刘芳芳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跟不服输的劲。 她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差了些,基本功、表现力,她哪点比温乔差。 刘芳芳暗暗较劲,排练时比谁都刻苦,就想着有一天,把领舞的位置夺回来。 可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巴掌。 温乔的舞感越来越好,动作不仅有技术,更有一种,她难以企及的韵味跟感染力。 就算自己平时里,加倍刻苦训练。 依然没有缩短跟温乔之间的差距。 甚至是,越来越大。 如今,温乔又兼任了创作组的组长。 成就也越来越高。 她就更追不上了。 刘芳芳之前总认为温乔娇气,懒怠。 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运气。 现在看来,并不是。 这次春训,温乔训练不怕苦不怕累,内务整理的又快又好,都被教官表扬了。 如今呢,连政治部毒嘴的刘科长,都对她高度赞扬。 这饭难吃的让她怀疑人生,温乔居然面不改色,吃的如此坦然,甚至甘之如饴。 刘芳芳忽然意识到。 也许,她之前对温乔的看法,有些偏激了。 温乔的强大,并不仅仅是在舞蹈上。 那是一种,更内核的,更坚韧的内在品质。 是一种,无法靠拼命刻苦练习,就能追赶上的意志力跟思想境界。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混杂着奇特的释然,涌上刘芳芳的心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较劲跟攀比,是多么的可笑跟狭隘。 她跟温乔较什么劲呢! 她连这碗忆苦思甜饭,都吃不下。 更遑论别的呢! 算了! 比不过就比不过吧! 放过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是一股清泉,浇灭了她心中燃烧很久的嫉妒之火。 刘芳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不再去看温乔,而是重新拿起窝头,当成组织对自己的考验,学的温乔的样子,刻意忽略那糟糕的味道。 虽然依旧难吃。 但,她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温乔这强大无比的意志力,超凡的定力,还有超高的觉悟,她不服都不行啊! 沈月如听着温乔刚才慷慨激昂的发言,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被拿去,当做对照组。 听着周围人对温乔毫不掩饰的赞叹。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感受到自己嘴里,那挥之不去的苦涩牙碜,和粗糙的刮擦感。 沈月如捏住勺炳的手,都要颤抖起来。 温乔这份建立在她痛苦之上的荣耀,像是最尖锐的刺,再一次,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中。 让她对于心中即将展开的,那份恶毒的计划。 仅剩的那一点愧疚感,都消除殆尽了。 吃完这顿忆苦思甜饭,文艺兵们开始了一整天的训练。 上午练习队列,下午战术基本动作训练,卧倒、匍匐等等。 等到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晚上七点,文艺兵们吃过晚饭,刚回到宿舍休息了没几分钟,急促的集合哨,又在女兵宿舍门外响起来。 “政治学习!” “仓库集合!快!” 文艺兵们迅速的跑出宿舍,涌向那间临时充当课堂的旧仓库。 里面没有课桌。 所有人以班为单位,直接坐在了铺着稻草的泥巴地上。 仓库中央,挂着一盏略微有些昏暗的煤气灯,灯光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晃憧憧的人影。 政治部的刘科长早已站在前方,他身前放着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木桌。 上面摆着人民日报跟解放军报,和几份红头文件。 他神色严肃,目光扫视着陆续坐定的队伍,带着一种审查和威慑的意味。 “同志们!” “今晚的政治学习,主要有两个内容......” 他拿起报纸,开始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浓重口音,却刻意放缓的腔调,逐字逐句的朗读。 文艺兵们全都正襟危坐,眼神专注。 努力跟上这些深奥的词语,脸上带着一种似懂非懂的严肃。 没办法,刘科长在政治部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古板,又是老资格。 比之前在文工团宣讲文件的那个退休的张干事,还要严厉。 她们可不敢懈怠。 温乔也坐的笔直,但眼神里没有狂热,也没有迷茫。 而是一种冷静。 这是这个年代特有的,紧绷的思想脉搏。 虽然这些政治文件又拗口又难懂,但她知道,这种学习态度,就是政治表现的一部分。 绝对不能表现的懒散。 沈月如坐在最后面,看着温乔认真的模样,轻嗤了一声。 装模作样。 刘科长读完社论,放下报纸。 开始发挥。 “社论的精神,大家要深刻领会!” “反映到这次拉练中,就是要斗私批修!” “要深刻警惕,我们头脑中的资产阶级享乐思想,和小资产阶级情调。” “革命的熔炉,炼出的是真金,淘汰的是渣滓。” “这次拉练就是照妖镜!” 他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一般,扫过沈月如。 声音陡然提高。 “有的同志,害怕受累,负重行军怨声载道。” “害怕吃苦,讲究吃穿,连忆苦饭都吃不下。” 虽然没点名,但这句话却像是鞭子一样,抽在了沈月如的心上。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她。 沈月如迅速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深刻反省的模样。 心里却暗骂。 “没完了是吧!” “被教官批评惩罚就算了,政治部的那些人算什么东西!” “就会动嘴皮子,上纲上线的给人扣帽子。” 还有那个汪学兵,他坐在刘科长侧后方的条凳上,负责监督纪律学习。 他的目光可没有刘科长那么纯粹,看似在巡视全场,实则像是黏腻的蛛丝,大多时候,都缠绕在沈月如的身上。 沈月如感受到那令人作呕的注视,心里厌恶的紧。 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第215章 将计就计 刘科长盯着沈月如。 下达了命令。 “好了,下面开始讨论,结合自身实际,该检讨检讨!” 沈月如看着台上刘科长灼人的目光,知道今天,她要是不开口检讨,这事就过不去了。 她紧紧地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未语先红了眼圈,声音柔婉。 “听了刘科长的教导,我...我感到非常的惭愧!” “我今天行军时掉了队,因为心中杂念太重,怕苦怕累,我...我拖了集体的后腿。” “今天的忆苦思甜饭,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对旧社会的苦,认识的不够深刻,我向同志们跟领导检讨。” “我决心,一定要把这次拉练,当做锤炼红心的熔炉,提高自己的觉悟,不畏困难,严格要求自己。” 刘科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让大家自由讨论五分钟。 汪学兵这时候起身,假意巡视,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慢慢的踱步。 当他走到沈月如身边,脚步似乎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手里的报纸落到了地面。 汪学兵弯腰捡起的瞬间,一个揉的紧紧的小纸团,从他掌心滑落,精准的掉到了沈月如的身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早有预感的沈月如。 汪学兵捡起报纸后,没有任何的停留。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向前踱步,嘴里还说着。 “大家积极讨论,踊跃发言啊。” 沈月如心中狂跳,脸上表情不变。 她迅速的捡起纸团,把手缩到膝盖上。 紧紧地攥着这枚,仿佛带着毒性的纸团。 借着笔记本的掩护,在昏暗的光线,飞快的用指甲,将纸团捻开一角。 上面是汪学兵熟悉的字迹。 只有一行字。 “学习结束后,营区东侧小河边见,思想汇报!” 一股混着恶心跟计上心来的兴奋感,冲上沈月如的心头,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她正想着,如何把这两人弄到一块呢。 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迅速的将纸条重新揉紧,死死的捏在手心。 沈月如抬起头,看着坐在她侧前方的温乔,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扭曲的笑意。 温乔,你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政治学习结束的哨声响起,女兵们纷纷起身。 仓库里顿时一片乱糟糟,人群开始向门口涌动。 温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跟凌薇薇准备跟着人流离开。 就在这时,后面的沈月如仿佛被人群挤了一下,身体一个不稳,手肘恰好撞在了温乔拿着笔记本跟笔的右手上。 “吧嗒!” 温乔的本子跟笔都落在了泥地上。 “哎呀,对不起啊!温干事!” “后面太挤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神清澈,脸上写满了歉意。 “我帮你捡。” “不用。” 温乔直接拒绝了她。 迅速的蹲下身,刚捡起笔记本,发现下面有个小纸团。 她眉头微蹙,这不是她的东西。 难道是谁扔给她的? 温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的打开了纸团。 看清楚上面内容的一瞬间,她瞳孔猛然一缩,立刻把纸条攥在了手中,扔到了空间里。 虽然没有署名,但她知道,那是汪学兵的字。 他给文工团宣讲文件快半年了,他的字体又很有特色,还被政治部表扬过。 团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字。 而且,汪学兵之前接近自己时,假借谈心的名义,写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思想指导,一模一样的笔迹。 她绝不会认错。 这个死娘炮,居然敢威胁她,还想趁机占她便宜不成。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窜上心头,但随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不对。 自从她跟陆晏沉处对象,汪学兵找过她两次。 一次是劝说她跟陆晏沉分手。 一次是入党的时候,趁机吃她豆腐。 是什么原因,让他现在这么明目张胆? 温乔心中疑窦丛生,她抬眸看向汪学兵的方向。 正好捕捉到,他那道黏腻的,正在追随着沈月如的背影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线索在温乔脑海中串联,清晰。 原来如此! 好家伙! 温乔心中冷笑,她就说,这汪学兵的心思,最近都在沈月如身上,怎么突然给她递纸条。 原来是沈月如想祸水东引,想让她去赴这个鸿门宴。 然后再来个抓奸,一石二鸟? 想通了这一切,温乔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夹杂着厌恶,跟兴奋的战意从心底升起。 好啊,来得好! 汪学兵之前那些恶心的关心跟揩油,她可都拿小本本,给他记着呢。 正愁没机会收拾这个道貌岸然的败类! 不如将计就计。 想玩是吧? 好啊,那就玩把大的。 温乔眸底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政治学习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这个时间,一般先是洗漱,然后每个班在宿舍开班务会的时间。 今天晚上的宿舍里,气氛比平时要活跃一些。 并非因为轻松。 而是因为,早上的忆苦思甜饭,开始发挥威力了。 陆续有女兵脚步匆匆的,朝着营区外围那片公认的天然厕所走去。 抱怨声跟无奈的苦笑,在人群中低低的传播。 “哎哟,这忆苦饭的威力也太大了...” “我也是,得再去一趟。” “等等我,黑灯瞎火的,有点害怕。” 温乔见状,也顺势弯着腰,用手按住腹部,脸上露出跟其他女兵一致的表情。 “我好像也开始了,得去解决一下。” 她的表演混在众多真实的病号中,毫无破绽。 至少把凌微微都唬住了。 “啊,乔乔,你也肚子疼啊?” 温乔怕她担心,赶忙摆手。 小声道。 “没有没有,吃多了而已。” “那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那么多人呢!那边臭气熏天的, 你就别跟着去了。” 凌微微本来还想坚持,一听这话,就打了退堂鼓。 她晚饭前去过一次,那里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几百个女兵都在同一个地方拉撒。 尽管是露天的,但耐不住翔多啊。 一坨又一坨的。 先不说那滂臭的味道,就看着也够恶心的。 那么多女兵呢,应该没啥危险。 ------------ 第216章 给个教训 温乔站起身,跟着其他的几个女兵,同样朝着那一个方向走去。 她甚至跟一个舞蹈二队的女兵,并肩走了一段,寒暄了几句。 直到岔路口,那个女兵走向下游的集中如厕区,而温乔,放慢了脚步,环顾四周。 趁着无人之际,脚步一拐,向着上游营区东侧的方向走去。 她加快了脚步,身形在渐浓的夜色,跟灌木丛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向着预定的地点潜行。 三月中下旬的粤北山区,气温尚低,但常绿乔木,已然枝繁叶茂。 温乔远远地,就瞧见了汪学兵,怕引起他的警觉,不敢再往前走。 她选了一棵高大的榕树,藏在后面,与黑暗融为一体。 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手腕一抖,用力的,将它投到汪学兵侧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唰啦!” 石子落入灌木,擦过叶片边缘,发出了短促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的清晰。 “谁?” 汪学兵果然被声响吸引了,猛地转头,警惕的望向声音的来源。 他往温乔的方向走了两步,环顾四周。 温乔又朝他的方向,直接扔了一颗小石子。 这回,汪学兵看清楚了石子的方向。 他面上一喜,迅速的朝着温乔的方向走过来。 温乔见他过来,快速的闪进空间。 汪学兵很快走到了榕树边,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身影。 “沈同志?” “是你吗?” 温乔就藏在空间里,看着汪学兵在榕树四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 “沈同志?” “你在哪儿?” 他小声地呼喊沈月如的名字,一边四下寻找。 温乔躲在空间里,打开一大瓶,早就提前准备好的,防狼辣椒水喷雾。 等汪学兵转到她刚才藏身的那个位置,对准他的眼睛,迅速的喷射过去。 “呃啊啊啊啊——!!!” 汪学兵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他捂着眼睛,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然而,温乔的惩罚并未结束。 就在汪学兵痛苦哀嚎,毫无防备之际。 她又拿出一个微型的防狼电弧棍,调节到低电压,高频率的模式。 这种程度,不会对人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也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但,会带来极其强烈的,难以忍受的肌肉痉挛跟剧痛。 这个死娘炮。 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温乔将电击棍直接戳在汪学兵的颈部、腰眼,还有裆部。 “噼里啪啦——” 一阵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绿色火花,在黑暗中滋啦滋啦的闪烁。 像是鬼火一样渗人。 “啊啊啊啊啊——” 汪学兵的惨叫声,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变成了更加凄厉的,扭曲的怪叫。 强烈的电流穿透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不受控制的剧烈的抽搐,和难以形容的酸麻剧痛。 这痛苦跟眼睛的灼烧叠加在一起,几乎让他崩溃。 温乔出了空间,趁机把那张,他写给沈月如的小纸条,塞进了男人的上衣口袋里。 同时,她还把一枚小巧的,粉色的发夹,别在了汪学兵军装外套的口袋边。 假装作案时,不小心勾上去的。 这枚发夹,是温乔今天在宿舍地上捡到的。 沈月如经常佩戴。 没想到,还没来得还给她,就派上了用场。 做完这一切,温乔减缓了电击的速度,好让汪学兵有机会逃跑。 她得赶在沈月如来抓奸之前,离开现场。 而且,她跟汪学兵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教训教训也就可以了。 她空间里的那些防狼神器,可不是某宝那些假劣伪冒的商品。 那都是她专门找人定做的。 货真价实。 效果杠杠滴。 虽然电击汪学兵的时间不长,也很够他喝一壶的。 今晚过后,两人以前的那些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了。 此时的汪学兵,眼睛火烧火燎,根本睁不开。 浑身又痛又麻,脑子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跟逃离的本能。 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断断续续的惨叫。 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朝着下游的方向狂奔而去。 “啊!我的眼睛!” “救命啊!” “有鬼啊!” 汪学兵跑的太匆忙,沿途不是撞到粗壮的树干,就是跌进灌木丛。 要不就是,被地上的土坑绊倒,但是他丝毫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跑,模样狼狈到极点。 下游。 那片被文艺兵们,默认为天然厕所的灌木丛区,此刻,正是一派繁忙而静谧的景象。 夜幕笼罩,微风习习。 女兵们各自在灌木丛中,占领了一个角落,蹲在黑暗中。 与大自然进行着最亲密的接触。 同时,也跟肚子里的忆苦思甜饭,做最后的斗争。 周围只有夜风吹过灌木丛的沙沙的声音,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突然! “呃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 “救命啊!” “有鬼啊!” 一声声凄厉到变调的,痛苦到极致的男性惨叫声。 鬼哭狼嚎般,顺着河道,乘着夜风,无比清晰的,劈开了下游的寂静。 猛然灌入每一个,正在专心办事的文艺兵耳朵里。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太吓人了! 充满了无法作伪的剧痛跟恐惧。 刹那间,整个下游的厕所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陷入一片诡异的混乱。 “妈呀!” 一个蹲在石头后面的舞蹈兵,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栽进,自己刚用石头垒好的坑里。 她手忙脚乱的提上裤子,腰带都系歪了,惊魂未定的,望着惨叫传来的方向。 “哎哟!啥动静?” “你们都听见了吗?” “好吓人啊!” 另一个刚进行到一半的文艺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浑身一哆嗦。 硬生生的,把后半截给憋了回去。 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慌慌忙忙的提上裤子。 她蹲的太久,脚都麻了,又起的太急,踉跄的,差点栽到灌木丛里。 “是...是狼吗?” “还是...特务?” 一个胆小的女兵带着哭腔,裤子还没提好,就吓得她,往人多的地方凑过去。 脸上写满了恐惧。 一个耳朵尖的文艺兵皱着脸,一边提裤子一边分析。 “屁的狼!” “你听那动静,明明就是个人!” “还是个男人!” 有几个倒霉的文艺兵,刚找到感觉,被这一吓,彻底没了便意。 只能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郁闷的整理衣服。 真真是。 上游一声吼,下游抖三抖。 屎意全吓走,提裤赶紧溜。 所有埋头苦干的文艺兵们,此刻也顾不上害羞跟尴尬了,纷纷提起裤子,扎好腰带,从各自的落脚地钻了出来。 大家惊慌失措的聚拢到一起,像是一群受惊的鹌鹑。 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我也觉得。”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声音有点像汪干事啊?” “走!去看看!” ------------ 第217章 遗臭万年 女兵们都打开各自的手电筒,往上游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让她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汪学兵捂着脸,军装沾满泥土,像是疯了一样,从上游冲下来。 嘴里还发出凄惨的嚎叫,眼泪鼻涕混合着红色的不明液体,一路横冲直撞。 吓得文艺兵们集体打了个寒颤,都下意识的让开路。 汪学兵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跟人声,跌跌撞撞的狂奔。 双眼的黑暗跟剧痛,让他失去了方向感跟平衡能力。 在女兵们惊恐地注视下,他很不小心的,踩到了一坨,新鲜出炉的粪便。 脚下骤然一滑。 接着,整个人扑通一声。 不偏不倚的,栽进了下游那片,被几百个女兵们深耕过的,泥泞污秽的,天然厕所的核心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文艺兵们,下意识的又都退后了几步,纷纷捂住了口鼻。 此刻,没人敢上前。 只见汪干事趴在那片污秽之中,想要挣扎的爬起来。 双手胡乱挥舞,反而有更多的污物,沾满了他的头脸跟全身。 那身曾经代表身份跟威严的军装,彻底被黄黑色的污秽浸透,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不可描述的东西。 混合着之前辣椒水的痕迹,简直惨不忍睹。 在场的文艺兵们,看着那个在粪泥中打滚,嘶吼,形象尽毁的男人。 曾经滤镜下那些朦胧的好感跟崇拜,瞬间碎的连渣渣都不剩。 只剩下强烈的恶心和彻底的幻灭。 “天哪...汪干事...怎么...” 一个爱慕汪学兵很久的舞蹈兵,脸色有些惨白,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呕...” 另一个女兵直接干呕起来,扭过头不忍心再看。 很快,听到动静的巡逻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循声赶过来。 看见这场面,都愣了一下。 然后,战士们咬着牙上前,把人从粪坑里拖出来,迅速的抬着他,离开现场。 所到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都捂着鼻子,避之不嫌。 温乔此刻,也在人群之中。 她刚才一路都跟在汪学兵的身后。 等到女兵们都过来了,她就迅速闪进空间。 又趁着这些文艺兵的注意力,都放在汪学兵身上,在漆黑的夜色中,她又悄无声息的闪身出来。 迅速地钻进了这些女兵的中间。 假装自己刚刚如厕完。 温乔看着汪学兵满脸污秽的被抬走,也是胃里一阵翻腾。 这可怪不着她。 她原本只想给汪学兵整点辣椒水,电他几下,随便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皮肉苦而已。 真没想,让他以这种方式,遗臭万年。 一股强烈的,荒诞的,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笑意,被温乔死死压住。 但她的嘴角还是在黑暗中,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这画面,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了。 经过这一遭,汪学兵在文工团里,也算是,彻底的社会性死亡了。 依照他那种斯文败类的阴暗性子,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绝对会把所有的怒火,都转嫁到沈月如身上去的。 纸条是他给沈月如的。 发夹也是沈月如的。 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他怀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月如设计的。 而且,因为沈月如一直偷偷地,藏在营区东侧暗处,远远的盯着她的方向。 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件事,就算沈月如有一百张嘴,在汪学兵那里,也分说不清楚了。 等待她的,将是汪学兵无尽的报复。 另一边,沈月如心里掐算着时间,想着温乔此刻应该正在跟汪学兵在河边纠缠不清。 正准备带人过去捉奸。 她的嘴角甚至已经提前勾起了,一抹恶毒而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 “啊啊啊...” 汪学兵那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就听到下游的方向,传来了女兵们的惊呼跟骚动。 不止巡逻队,其他的战士们,此刻也都闻声朝着惨叫的方向奔去。 沈月如不明所以,也跟着人群跑过去。 也看到了这一幕。 就在这一片嘈杂的混乱中,她的目光,精准的穿过人群的缝隙,死死的缠上了不远处的温乔。 真可惜啊! 这两个人怎么就没有身败名裂呢。 想到汪学兵刚才那副鬼样子。 没想到,温乔战斗力那么强。 她精心布置的陷阱落了空,最重要的目标,居然安然无恙。 这让她,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膈应。 温乔回望过去,淡淡的往沈月如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 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即将落幕的小丑。 沈月如狠狠地皱了皱眉,她那是什么眼神。 怜悯? 嘲笑? 就好像,她是一枚自作聪明的棋子,马上要引火烧身了,还洋洋得意。 这一眼,让沈月如有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无视的羞辱感。 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不断放大的不安。 温乔凭什么怜悯她? 又凭什么嘲笑她? 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呢。 她要的是温乔,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 身败名裂只是第一步。 只有温乔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等着吧,等到了那座断魂崖,看在同学跟室友的份上。 她会亲手,为温乔送行的。 ------------ 第218章 视察 拉练第二天,文工团的队伍刚刚在操场上集合完毕。 丁向北正准备下达指令,宣布今天的训练科目。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卷着尘土,由远及近的开了过来。 吱呀一声,在队伍的侧前方,稳稳地停下。 引擎未熄的轰鸣声,打破了训练场上的寂静。 大家齐刷刷的,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温乔也跟着看过去。 此时,天刚破晓,浓浓的乳白色雾霭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这山谷间的营区。 吉普车那昏黄却极具穿透力的车灯,划开了厚重的雾霭。 这个年代的车窗没有什么防窥膜。 温乔一眼望去。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肩膀宽阔,脊背挺直。 即使光线有些黯淡,她依旧能看出,那熟悉的,英挺俊朗的侧脸轮廓。 温乔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得意,跟果然如此的胜利感,席卷了她。 是陆晏沉。 他到底还是来了。 她赌赢了,他先低头了。 才冷静了一天,就熬不住了。 看来,她那个含泪的微笑,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 这场由她主导的情感博弈,终于进入了最关键的回合。 温乔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入网,好戏才刚刚开场。 他现在人来了,不代表,她就得立刻欢天喜地的迎上去。 可不能这么简单。 温乔的心里得意洋洋,心花怒放。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计谋得逞的迹象。 反而在最初的惊讶之后,迅速浮现出一种强装的镇定。 带着三分疏离、两分委屈、还有五分,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倔强。 她要陆晏沉主动的走过来。 她要他,亲口收回那句,冷静一下。 温乔抬起眸子,看了陆晏沉一眼,等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回来的时候。 又立刻垂下眸子。 自顾自的,假装整理着自己的背包带。 就是不跟他对视。 军用吉普车才刚刚开到队伍跟前,陆晏沉的目光就如同鹰隼般,穿透浓厚的晨雾,疯狂的,在女兵队伍中,搜寻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温乔。 她正在低头整理着背包带,姣好的侧脸,在曦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身影单薄的,让他的心脏骤疼了起来。 只一天不见,温乔就似乎憔悴了许多。 陆晏沉眉宇微蹙,紧紧地抿着唇角。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焦灼,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全部化作了汹涌至极的心疼,跟一种深深地懊悔。 他想立刻推开车门,冲过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但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 陆晏沉长腿一迈,利落的下了车。 山间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浇熄他胸腔里的那团火。 他穿着整洁的军装,宽肩窄腰,领口的风纪扣依然系的一丝不苟,愈发让他冷峻的五官深邃矜贵。 身姿如松,带着军人固有的沉稳。 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像是精准的探照灯一般,牢牢地锁住队伍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晏沉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开口叫她。 他下意识的攥紧手指,修长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所有的自制力,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和防止自己不顾一切奔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他的目光贪婪的追随着温乔。 看着她微微低着头,那疏离的神色,还带着些许的委屈跟倔强。 看着她拉扯着背包带,一副心情低落的模样。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跟表情,都在他的心底,投下巨大的波澜。 丁向北看见陆晏沉,立刻小跑上前,立正,啪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洪亮,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团长,您怎么来了?” 陆晏沉抬手回了一个利落的军礼,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军区命令,我来视察一下,文工团此次拉练的筹备跟组织情况。” “你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不必管我。”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丁向北多会察言观色。 他顺着陆晏沉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队伍中的温乔,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才拉练的第二天。 而且,天都还没亮。 再说了,真要视察,哪里用得着,堂堂的独立团的团长。 他亲自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就盯着对象不放。 这视察的目标,也忒明显了。 不过,他看破不说破。 只是笑容更盛。 “是!” “我们一定严格执行训练计划!” 丁向北领命,身体绷的笔直。 虽然他现在已经调职了,但在他心中,陆晏沉永远是他的团长。 没想到,还有跟自己曾经的领导共事的机会。 他绝对不能给团长丢脸。 得让团长看看,他带出来的兵,就算是文工团,也绝对不能拉胯。 丁向北立刻转身。 面向队伍,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锐利,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八度。 “全体都有!” “目标西山岭,全负重,急行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文艺兵,每一张开始发白的脸,抛出了那颗重磅炸弹。 “最后到达的十个人,给炊事班清洗所有的行军锅!” “明天出发前,每人再加五公斤负重!” “听明白没有?” 他的口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严厉,带着一股,必须在老领导面前争口气的狠劲。 “明白!” 文艺兵们的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清洗行军锅灶也就算了,重点是额外的五公斤负重。 就现在,她们的背包已经二三十斤了。 再加五公斤,还是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军,这绝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惩罚,精准的击中了每个人,最脆弱的神经。 所有文艺兵们,像是被抽了一鞭子,所剩无几的瞌睡虫,瞬间消逝的干干净净。 原本沉重的脚步陡然加快,为了不成为最后十名,所有人都卯了劲拼命跑。 陆晏沉重新上了吉普车。 他是来坐镇观察的,不是负责训练的。 他的职责是宏观掌控全局,评估训练效果,应对突发情况。 所以,他不用像丁向北一样,徒步与文艺兵的队伍同行。 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平稳地行驶,警卫员陈平,双手稳稳的把着方向盘,仔细的观察着路况。 一副专业又警惕的模样。 他用眼角余光,飞快的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团长。 陆晏沉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但陈平跟了他那么久了,自家团长那双手看似随意搭在膝上,实则指节微微紧绷。 还有那,看似观察地形,实则每隔几秒,就下意识的扫过行军队伍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自家团长那眼神,都快黏在温同志身上了。 当他看不出来。 ------------ 第219章 看穿 视察? 呵呵。 这分明是打着革命工作的旗号,来追未来的团长夫人。 陈平撇了撇嘴。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团长在办公室里,那坐立难安的模样。 周身气压低的,都能冻死人。 最后,火急火燎的去了司令部。 大半夜的,把他从床上薅起来,让他立刻开车赶往粤北山区。 陈平这才知道,自家团长要去追妻。 温同志只是去野外拉练,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就分开半个月吗? 又不是没有分开过。 至于,追的这么紧吗。 简直是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只是可怜了他,马不停蹄的开了大半夜的车。 整整五个小时啊。 走的还都是崎岖的山路,把他的屁股都快颠烂了。 吉普车保持着低速,与队伍平行了一小段。 陈平都不用团长吩咐,就极其自然的,将车速控制的恰到好处。 既能让自家团长看到想看的人,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跟突兀。 当温乔察觉到陆晏沉的那辆吉普车,不远不近的,慢吞吞的跟着队伍时。 一个狡黠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决定,再给陆晏沉添把火。 上演一出,文弱女兵强撑行军路。 温乔脚步渐渐变慢,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 有条不紊的步伐也开始变得踉跄。 在平坦的路段尚能维持稳定,一遇到上坡或者碎石路,身体就恰到好处的摇晃几下。 她微微蹙着眉,眼神流露出,我很累,但我在拼命坚持的倔强。 在一次通过溪流的踏石,她找准时机,脚下猛地一滑,发出一声低呼。 身体大幅度前倾。 单手撑了一下溪水中的石头,才勉强站住。 裤脚跟袖口都沾上了一点水渍。 吓得凌薇薇赶忙过来,把她拉起来。 “乔乔,你没事吧?” 温乔见状,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给她使了个眼色。 凌微微看向后面的吉普车,瞬间明白了。 她就说呢。 明明之前还好好地,原来是装给某人看的。 温乔自始至终的,都没有抬眸看过陆晏沉一眼。 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吉普车内,气氛倏然变得凝重起来。 陆晏沉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了温乔的身上。 看到她第一次摇晃时,他的脊背微微挺直。 看到她紧皱着眉头,咬牙硬挺时,他的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 当她在溪中遇险时,他放在膝盖的手,瞬间握成了拳,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下令。 “超过去,到前面高地停下。” 陈平立刻应道。 “是!” 他利落的换挡加速,吉普车轻轻松松的越过队伍。 吉普车很快就看到了一处高地。 这是车子能够开到的最高点。 再往上,就变成了陡峭的小路,车辆无法前行了。 陆晏沉下车,俯瞰着下方的山路。 山风拂动着他笔挺的军装,他身形依旧挺拔,但紧抿的唇线和频繁望向山路下方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他在等丁向北。 打算以科学训练、劳逸结合为由,让他下令让队伍在此休整。 陆晏沉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队伍着想,绝非私心。 就在这时,陈平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 脸上是一本正经的,属于优秀警卫员的专业表情。 他双手递上了一个望远镜。 “团长,用这个看的清楚。” 陆晏沉身形几不可察的一顿,侧目睨了他一眼。 陈平目不斜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再正常不过的辅助工作。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团长呀,就别端着了,工具都给他准备好了,赶紧看吧。 他不仅是警卫员兼司机,还得为团长的终身大事,默默保驾护航。 他容易吗。 陆晏沉沉默的接过望远镜,动作略显僵硬的举到眼前,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下一秒,却是怔住了。 就在陆晏沉的吉普车消失在坡顶的另一侧时,下方路上的温乔,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 她原本踉跄的脚步立刻变得稳健有力。 步履轻快,姿态从容,和身边的凌薇薇有说有笑的。 她甚至还顺手,把身边一个真的快坚持不住,差点摔跟头的女兵,迅速的扶了一把。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费力。 她脸上那副疲惫的神色也消失了,唇角还勾着一抹狡黠灵动的笑意,像一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 这一幕,都落入了上方陆晏沉的眼睛。 他愣了一会,最后,眯了眯眼,有些失笑。 那股紧紧揪着他心脏的担忧跟焦灼,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紧抿着唇角,向上弯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面上全是要满溢出来的纵容。 陆晏沉甚至觉得,温乔刚才拙劣的表演,透着一种让他心头发软的可爱。 他将望远镜递给陈平,再转身时,脸上冷硬的线条,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的柔和了。 深邃的眼眸仿佛落入了星光,带着一丝明显的宠溺跟无奈。 “走吧,回营。” 陆晏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没了之前的紧绷,反而多了一丝温和的力道。 陈平一头雾水,团长让他把车子开到高地,不就是要等着丁部长吗。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当吉普车返程的时候,陈平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目瞪口呆。 温乔同志刚刚还有气无力的,随时要昏倒的模样。 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就变得生龙活虎了? 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精彩。 陈平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温同志,还真是。 这演技,把团长这个侦察尖兵,都差点骗过去了。 陈平脸上的表情纷呈,想笑又不敢笑。 吉普车调转方向,驶离高地。 温乔听见吉普车的声音,立刻又变成了之前虚弱的模样。 结果,吉普车径直的驶离。 渐行渐远。 温乔正在表演体力不支,见状,表情瞬间凝固了。 随即,像是真的被抽走了力气般,蔫了下来。 他怎么走了? ------------ 第220章 安慰 这不对啊! 陆晏沉应该心疼,应该忍不住来关心她。 怎么会直接走了? 难道,是她演的不够像,被他看穿了? 这极有可能。 陆晏沉可是侦察尖兵。 而且,她的演技确实不够精湛,还有待打磨。 不过,话说回来。 她在这里装的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他心疼,让他来哄她吗。 就算看穿了,也不能掉头就走啊。 温乔此刻心中有些气结,她气的不是被看穿,而是他的不配合。 之前的表演,此刻因为观众的骤然离场,而彻底泄气。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温乔的心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小小的得意。 她不再需要表演,脚步却真的,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凌薇薇凑过来,关切的问。 “乔乔,你怎么了?” “脸色怎么一下子难看了?” “是不是真的累着了?” “来,把你的背包给我,我帮你背。” 温乔瘪了瘪嘴,摇了摇头。 “不用,我没事。” 凌微微看着她这副失落的模样。 她搂住温乔的肩膀,把她往这边带了带。 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 “哎,别看了,魂儿都跟着车跑了!” “快收收你那表情,跟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温乔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谁看他了!” “他爱走不走!” 凌微微嗤笑了一声,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 “要我说,陆团长那么紧张你,天不亮就追到这里来。” “怎么可能看几眼就走?”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微微开始条纹缕析的安慰她。 “你想想,陆团长是什么身份?” “他一个独立团的团长,连夜开车,翻山越岭的,一大早的就跑来。” “虽说是打着视察的旗号,但谁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陆晏沉可是独立团的团长,平时军务多忙啊,手下还有上千号人需要管,哪有时间,来她们文工团的军训凑热闹啊。 明摆着来这里追妻。 凌微微顿了顿,接着道。 “这本来就够扎眼的了。” “你现在,还故意装柔弱让他心疼。” “他要是真为了你一个人,让整个队伍休息,其他军官会怎么看他?” “假公济私的太明显了。” “他在后面跟着你,就是因为放心不下。” “他离开,说不定是因为看穿你了。” 要她说,陆晏沉的侦察技能多厉害啊。 温乔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看你跑的挺好,他肯定放心了。” “这叫信任,懂不懂?” “还有啊,他要是不离开,你肯定打算继续装下去啊。” “这山路崎岖,你要是一个没装好,真摔了可怎么办?” “他肯定也是担心这个啊。” “所以啊,就算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他也只能离开。” 这番话像几颗小石子,投进了温乔有些愠怒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的火气没刚才那么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思索。 温乔噘着嘴。 “真的吗?” 凌微微拍着胸脯。 “当然是真的。” “你刚才没看见啊,陆晏沉那眼神,一直粘在你身上,黏糊糊的,都快拉丝了。” “这么远的路,这么颠的山道,说追来就追来。” “这种被人追着跑,被人在乎的感觉。” “说真的,还挺...带劲的。” 凌微微是真的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她又想起自家那位。 嘴巴不自觉的,也撅了起来。 抱怨道。 “你说,秦大海啥时候能学学人家陆团长这黏糊劲啊!” “乔乔,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都快急出火来了。” 凌微微夸张的叹了口气。 “你跟陆团长,都深入交流多少次了!” “我家那木头疙瘩,前几天,在公园的时候,才鼓起勇气拉我的手!”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当时的触感。 脸上表情复杂,又是甜蜜又是着急。 “我的老天爷!他就拉那么一下,跟触电似的。” “回去的时候,同手同脚的,都快不会走路了。”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革命伴侣,在组织那里备过案,得到批准的。” “他一个副团长,训起兵来威风凛凛的。” “怎么一到我这儿,就退化的,跟刚入伍的愣头青似的。” “在看看你家陆团长,看着清冷淡漠,跟冰块似的。” “但人家外冷内热,行动力强啊!” “就分开半个月,还不放心的追过来。” “还有啊,该亲的时候......” “啊不,该表达感情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你俩都谈婚论嫁了。” “我这边呢,简直是老牛拉破车,急死人了!” 温乔听着闺蜜毫不掩饰的虎狼之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反手握住凌微微的手,笑着安慰道。 “好啦好啦。” “人家秦副团长,那是尊重你,珍视你。” 温乔凑近她。 带着点戏谑的口气低声道。 “慢工出细活知道不?” “你家副团长这是在憋大招呢!” “等哪天开窍了,有你受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直接把凌微微闹了个大红脸。 她羞涩的轻轻捶了温乔几下。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讨厌!” 两个姑娘笑作一团,刚才那点关于男人的烦恼,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追我赶的。 山路蜿蜒,女兵队伍像是一条绿色的河流,缓慢而沉重的向前蠕动。 所有女兵几乎都汗透衣背,头发黏在额角,脸颊因为缺氧跟疲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跟背包摩擦的声音。 在这片哀鸿遍野中,温乔跟凌薇薇格格不入。 她们刚才看着温乔那副虚弱的模样,以为她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谁知道,这会,温乔越走越快,越走越轻松。 步履轻盈,呼吸平稳,还有余裕跟凌微微低声交谈。 脸上全是轻松惬意的表情。 两人凑到一块,时不时的发出一阵,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仿佛她们参加的,不是残酷的野外负重拉练,而是在春日的郊外踏青。 ------------ 第221章 般配 “我的老天爷!” 一个女兵喘的呼哧呼哧的,看着温乔两人,已经渐渐地跑到队伍的最前端。 有难以置信,有由衷的佩服。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们居然还在打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另一个女兵几乎要哭出来,捶着自己灌铅般的大腿。 正负责在队伍前段领队的丁向北,自然也注意到了异常突出的两人。 尤其是温乔。 矫健稳步,体力充沛,脸上一丝汗意都没有,明显是尚有不少余力。 丁向北先是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充满赞许的弧度。 真不错! 这体力! 这意志力! 不愧是自家团长看上的人! 优秀! 两人太般配了! 温乔轻盈的身影第一个冲下山坡,出现在集合点。 与其他女兵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周身清爽,仿佛只是信步走来。 只有军装下摆沾着的少许泥点,证明她刚刚经历过一场艰苦的山路越野。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在晨光中格外动人,目光扫过在集合点等候的高大身影时,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 虽然凌薇薇分析的很在理,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温乔故意的不看他,把头一扭,小嘴一撅。 一副我生气了,必须来哄我的模样。 陆晏沉身姿笔挺的站在操场上,漆黑的双眸,从温乔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未曾移开分毫。 一天。 仅仅是分开一天。 他就已然无法冷静了。 他的脑海中全是她娇气的模样。 她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前天晚上那句冷静,他一出口就后悔了。 温乔走后,他一夜辗转未眠。 思念跟担忧像是野草一般疯长。 温乔的性子,他最了解。 晨操都要装晕,能躲懒就躲懒。 这次可不一样。 这是正儿八经的春季军训,每天都要去野外拉练,还要负重前行。 一想到她平日里娇气的模样,陆晏沉就止不住的担心。 怕她坚持不下来。 野外拉练路途艰辛,她会不会哭鼻子? 陆晏沉担心他那天的态度过于严厉,会不会让她胡思乱想。 影响状态。 温乔离开了一天一夜,他的心就跟着揪紧了一天一夜。 坐立难安,什么都干不下去。 满脑子都是她离开时委屈伤心的模样。 不行,他等不下去了。 他得去亲自看看她,才能安心。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现,他的身体立刻执行。 他专门找了秦司令,毛遂自荐要来当这个指挥官。 拿到了批文,迅速的跟秦大海交接好了工作。 收拾好行李,半夜把陈平从床上薅起来,驱车赶来。 他知道野外拉练肯定是在凌晨,所以特地让陈平抄小路。 只为了早点见到她,确认她安然无恙。 后续到达的女兵,一个比一个狼狈,军装湿透,脸颊通红。 沈月如这次没用收容管帮忙,但她依然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她的头发黏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个踉跄,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的目光触及到陆晏沉的一瞬间,心脏猛地一颤。 随即又看到了他视线尽头清爽窈窕的身影,温乔。 完了! 一股灭顶的恐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她心中像是挂了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温乔到底有没有跟陆晏沉摊牌? 但不管是温乔有没有告诉他,陆晏沉现在追过来了,这都是早晚的事。 沈月如心慌慌的,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晏沉的到来,会彻底打乱她的计划。 有这个男人在,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对温乔下手,难度不小。 “全体集合!” “整理军容,准备用餐!” 丁向北吹了一声哨子,然后请求陆晏沉的指示。 文艺兵们迅速的列队。 陆晏沉迈步上前,目光沉稳的扫过队伍,例行公事般的讲评了几句。 肯定了大家克服困难完成训练。 语气严肃如常。 唯有目光掠过前排那个身影时,明显的柔和一瞬。 早餐依然是在农场临时搭建的食堂里进行。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集体闹肚子事件,今天没吃忆苦思甜饭。 大铁桶里装着柴鱼花生粥,米花熬得糜烂,柴鱼的咸香跟花生的醇厚混合在一起,相当的暖胃。 旁边的竹筐里堆着高高的番薯芋头,蒸的很是软糯。 还有一大盆腌制好的榄角,用来下饭。 文艺兵们拿着饭盒依次打好饭,围坐开动。 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她们还以为今天跟昨天一样。 结果,居然是正常的饭菜。 所有文艺兵都要喜极而泣了。 陆晏沉跟着作训部的军官们一起用餐。 他们的饭菜,比女兵那边多了一个蒜苗炒腊肉跟一盘萝卜干炒鸡蛋,其余都一样。 陆晏沉端着饭盒,但很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食物上。 他坐姿笔挺,看着像是专心用餐的模样。 其实,他的目光早就穿越攒动的人群,精准的落在了,斜对面的那张桌子,正在小口小口喝着粥的身影上。 温乔当然能感受到男人沉甸甸的目光。 她故意不去看他,低着头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 似乎想要将刚才心中的郁气都搅散。 前天晚上绷着脸说,我们冷静一下。 只隔了一天,就追到了这里。 早上野外拉练的时候追到一半就撤了。 现在呢,又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 温乔心里有点气,又有点不争气的甜。 她拿起一块番薯,把它当成陆晏沉,泄愤般的咬了一口。 就是不抬头。 凌微微悄悄的碰了碰温乔的胳膊。 挤眉弄眼,用气声道。 “诶,看那边,你家那位的眼珠子,都快掉你碗里了!” 温乔脸一热。 在桌下轻轻的踢了她一下。 低声道。 “吃你的饭。” 两人的互动细微,却没能逃过一直用余光注视着温乔的陆晏沉。 他当然知道温乔生气了。 刚才她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径直从他跟前路过。 绷着脸,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肯给他。 故意把头昂的高高的,可那紧抿的红唇,都能挂油瓶了。 还有那浑身散发着的,我需要哄才能好的气息,简直不要太明显。 陆晏沉看到她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心下了然。 肯定是因为,他刚才半路离开了。 他离开,是担心温乔光顾着演戏,不注意脚下,真崴脚或者摔了。 他在旁边,反而会让她分心,增加了受伤的风险。 知道她没事,还有精力跟他玩这种小把戏,他悬着心就放下了。 这才离开了,在终点等着她。 这小丫头,气性挺大。 不过,连生气的模样都这么生动鲜活,让他心头发软,柔情满溢。 ------------ 第222章 欲擒故纵 早饭过后,跟昨天一样,上午还是队列练习,下午是战术基础动作训练。 晚上是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 依旧是政治部的刘科长宣讲。 之前都是汪学兵监督女兵们学习讨论,这次换了一个。 因为上次的突发事件,汪学兵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好些女兵去打听了,说是身体没什么大碍。 就是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摧残跟侮辱。 只是,不管组织上怎么问,汪学兵对那天的事情,都闭口不谈。 只说是个意外。 这事儿成了驻训地一则无人能解的奇谈。 大家都猜测,汪干事是夜路走多了,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今天政治学习结束的哨声刚刚吹响,一天的紧张训练和学习暂告一个段落。 进入了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 文艺兵们如同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虽然疲惫,但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后勤部在小河的浅滩边上,用竹木跟毡布搭起来一长排棚子,四面通风,勉强算是个遮挡。 文工团的野外训练,重在强调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的主旨。 不能有任何的小资产阶级情调。 别说供应热水。 能给这些女兵们在河边搭个草棚子,垒一排洗漱台。 已经算是特殊照顾了。 女兵们拿着各自的搪瓷盆跟搪瓷缸,在洗漱台上,刷牙的刷牙,洗头的洗头。 还有不少爱干净的文艺兵们,实在是忍不住身上的黏腻,趁着夜色,挽起袖子跟裤腿,解开衬衫扣子,偷偷地到小河里擦身。 今晚的月亮有些害羞,躲在薄薄的云层后面,时隐时现。 温乔梭巡了一下四周,朝着正在洗漱的凌薇薇道。 “微微,我去一下那边草丛后面,一会就回来。” 凌薇薇立刻会意。 她以为温乔去那边,是去解决个人问题,便点了点头。 温乔迅速闪身离开浅滩,借着岸边一丛丛茂密的水烛的阴影。 隐入更深的黑暗中。 确认四周无人。 她心念微动,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她已经置身自己的灵泉空间里。 这里明亮、温暖,安全。 温乔迫不及待的脱掉了沾染了尘土跟泥点的军装,走到浴桶边。 那里随时准备着干净的,加了灵泉的温水。 灵泉水触肤升温,不仅洗去了污垢,更缓解了肌肉的疲劳。 让她由内而外,清爽轻盈。 三月中旬的粤北,温度虽然不算冷,但夜里的河水却有些冰凉。 她可不敢跟那些女兵一样,浸在河水里面洗澡。 虽然她没怎么出汗,但她极其爱洁。 一天不洗澡就浑身难受。 又不想在冰冷的河水里洗澡,只能找机会到空间里洗了。 囫囵的洗了个澡,温乔擦干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衣跟军装。 整个过程也就几分钟。 当她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片茂密的水草后面。 身上已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温乔整理了一下军装,从容的回到了浅滩。 凌微微正在棚子里洗头,见温乔回来,说道。 “乔乔,帮我冲一下后面,我总觉得泡沫没冲干净。” “好。” 温乔笑着拿起搪瓷盆,舀了一些干净的清水,细心的帮她冲洗。 等着凌微微洗漱完毕,温乔把搪瓷盆往她怀里一塞。 眼神瞟向小河上游的方向。 凑到她耳畔低语。 “微微,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去,我...去去就回。” 凌微微心领神会,接过盆子。 促狭的眨眨眼。 “小心点,别掉...爱河里了。” “讨厌。” 温乔轻轻的打了她一下。 随即转身,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驻地边缘,更浓重的夜色里。 刚才来河边洗漱的时候,她就看见陆晏沉了。 他正在营区那边跟丁向北交代着什么。 虽然距离隔得很远,但温乔知道,他看见自己了。 温乔故意走到营区那边,陆晏沉还在那边站着,跟丁向北说话。 她故意不看他,只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绕了一会。 温乔走的慢吞吞的,甚至还刻意的,在营区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停顿了一下。 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发丝。 确保那个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男人,捕捉到她的动向。 果然,一直在远处,看似与丁向北交谈,实则全部心神都系与温乔一身的陆晏沉。 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 见温乔独自一人,朝着与宿舍方向相反,且更偏僻幽暗的小河上游走去。 陆晏沉挑了挑眉,心里那根弦瞬间绷紧。 “你们继续巡查,我去那边再看看。” 他沉声跟丁向北交代了一句。 便迈开长腿,迅速的朝着温乔的方向跟了过去。 小河上游水流有些湍急,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月光都被繁密的树叶切割的斑驳破碎。 脚下的路看不真切。 温乔很快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沉稳而熟悉。 一声声的,敲在了她的心尖上。 可身后的男人,只是跟着,不上前,也不说话。 温乔心里那点小得意,渐渐的变成了小恼怒。 这个男人,明明都跟来了,还端着个架子。 早上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温乔越想越不开心。 正好脚下有颗半大的小石头,她故意踩到上面,装作脚下一滑。 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娇弱的呼声。 “哎呀!” 温乔的身体,便朝着一旁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 这一下,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 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变得急促。 温乔只感觉一阵疾风掠过,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的扶住了她。 然后,将她整个人,向后带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扭到了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关切,在她头顶响起。 抱着她的手臂收的极紧,生怕她伤了一丝一毫。 温乔顺势放松了身体,软软的依在男人的怀中。 侧首,在朦胧的月光下,看着他利落紧绷的下颌线。 语气带着满满的委屈。 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声音又软又糯。 “嗯,扭到了。” “疼!” 可她水莹莹的眸子里,闪烁的,分明是计谋得逞的狡黠的光芒。 陆晏沉垂眸,对上她那双在暗夜里,依旧亮晶晶的水眸。 哪里不明白,自己又被这小狐狸给算计了。 她哪里是踩中了石头,分明是踩中了,他心尖上最软的那块肉。 ------------ 第223章 认输 陆晏沉凝视着她,眸底的紧张化为无奈的宠溺。 还有一抹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情。 他叹了口气。 手臂将她圈的更紧,让她更贴合的,靠在自己的胸膛。 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的震动,拂过她的耳廓。 “装的一点都不像。” 语气里,是全然的纵容。 温乔被他戳破了小心思,原本就因男人早上半路离开,而没消散的委屈,混合着一点被看穿的恼怒,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谁装了!” 温乔在男人怀里用力的扭动起来。 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手脚并用的,想推开他坚实的胸膛。 语气又娇又横。 “你放开我!” “不是说要冷静一段时间吗?” “你追过来干什么?” “这才一天,陆团长,你的冷静期未免也太短了吧!” 她想要推开男人的禁锢。 但她那点力气,在在男人眼中,跟小鸡仔似的,哪里挣脱得开。 更何况这是后背式的拥抱。 更像是蚂蚁撼树,毫无扭转劣势的机会。 温乔本来也没想真的挣脱。 只是象征性的,做做样子而已。 见陆晏沉掐着她的细腰不松手,温乔便改为,用柔软的身体,不断的摩擦着男人的身体。 陆晏沉起初,只是用力的禁锢着她。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怀里这具温香软玉的身体不仅仅是挣扎。 那不经意的,大幅度的扭动跟蹭摩,像是最细微的羽毛,一下下的撩拨着他最敏感的神经。 温乔的发顶蹭着他的下颌,纤细柔软的腰肢,在他的大掌下,不安分的滑动。 每一处的接触点,都像是点燃了一簇簇火苗。 尤其是她挺翘的蜜桃臀,也不老实,时不时的蹭过,他紧绷的大腿根部肌肉。 一股熟悉的燥热,立刻从他的小腹窜起,迅速的席卷四肢百骸。 陆晏沉嗓子有些发干,喉结没忍住滑动了两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身体里的某条巨龙,开始蠢蠢欲动。 试图挣脱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束缚。 “乔乔,别动了!” 男人的声音沉哑的厉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跟恳求。 温乔听见男人声音里的异样,感受到他身体肌肉的紧绷,和那不容忽视的灼热变化。 那股子坏心眼和挑衅欲更加旺盛了。 哼! 谁让他说要冷静的。 追到一半还返回去了。 让他受着! 想到这里,她不仅没停止,反而扭蹭的更带劲了。 她偏动。 让他欲火焚身。 温乔丝毫没有收敛,故意放软了身体,后背紧贴在男人怀里,仰起头。 娇软的嗓音像是带着小钩子,在陆晏沉耳畔轻轻呵气。 “陆团长...你这是怎么了?” “身体怎么这么烫啊?”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说完了,被他箍在怀里的身子,又开始不安分的,极其缓慢的蹭动起来。 幅度不大,却更磨人。 温乔又点了一把火。 “哎呀,什么东西这么硬啊!” “你...硌着我了。” 陆晏沉闻言,呼吸猛地一窒。 额角的青筋止不住的跳动。 他所有的自制力在温乔这故意的撩拨下,正在发生崩裂的声响。 “温、乔。” 陆晏沉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 嗓音哑的不像样子,带着最后通牒般的警告。 可怀里的姑娘像是吃定了,他不敢在野外把她怎么样。 还低低的,得意的笑起来。 挑衅道。 “不是不放开嘛!” “有本事,你就一直抱着呀!” 这句话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彻底点燃了陆晏沉苦苦压抑的火焰。 他呼吸骤沉,眸色暗的吓人,里面翻涌着不再掩饰的欲念。跟一丝危险的光芒。 他的手臂猛地用力,将温乔整个人打横抱起,几步跨到河边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 男人毫不迟疑的将她放上去。 背脊触及到石面的瞬间,温乔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激的轻颤了一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陆晏沉高大的身躯,已经紧跟着覆压下来。 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皎洁的月光被男人宽阔的肩背挡住。 温乔眼前只剩下他逼近的,俊美深邃的脸庞。 “你...” 温乔刚吐出一个字,手腕就被男人的大掌,轻而易举的钳制住,按到了头顶的石面上。 紧接着,男人的双腿强势的挤入她的双腿之间,将她的下半身也牢牢地钉在了石头之上。 冰冷的石面透着薄薄的衣服,汲取她身体的温暖。 而身上压着的男人,却像是一团燃烧正旺盛的火焰,灼热滚烫。 温乔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一切都毫无防备。 红嫩香软的唇瓣,就被男人堵住了。 温乔唔唔了几声。 整个身体都被困住,丝毫动弹不得。 陆晏沉像是忍耐了很久,在她的唇上反复的亲吻,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情绪。 但他怎么也撬不开温乔嫣红的唇瓣,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焦躁的低哼。 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 就只能着急的,在她娇嫩的红唇上,不停的描摹,反复流连。 原本带着掠夺跟惩罚意味的吻,变成了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煎熬的吸吮。 就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遇到甘泉般,急切又小心翼翼的,一遍遍的吸吮、舔舐。 他的呼吸粗重而滚烫,尽数喷在温乔脸颊颈侧。 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控般的欲望跟极力压制的痛苦。 良久,陆晏沉才离开她的唇瓣。 他起身,直接把温乔抱在了怀里,主动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石头太凉了,温乔体弱,冰着她就不好了。 陆晏沉双臂紧紧地环住她,下颌温柔的蹭着她的发顶。 声音低沉沙哑。 “乔乔,我后悔了。” 顿了顿,声音更沉。 “一天太长,看不到你,我没办法冷静!”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你。” “可是,不行。” “我想你,想的发慌,心肝肺都跟着一起疼!”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语气变得急促而滚烫。 “看不见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整个人都空了。” “我满脑子都是你。” “我不想冷静了。” 陆晏沉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额头抵上她的。 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深邃的双眸里,只剩下赤裸裸的坦诚,跟一丝被她冷落后的微不可察的委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哑。 语气近乎恳求。 “乔乔,我认输了。”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这毫无章法的告白、坦诚的认输,跟隐秘的乞求,像是最烈的酒,瞬间灌醉了温乔。 如此一个克制内敛、高傲冷隽的男人,亲口向她认输,并用带着脆弱跟依赖的语气,请求她别再冷落他。 这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有分量。 ------------ 第224章 重归于好 温乔心里跟喝了蜜似的,早就不生气了。 但她的小脸还是绷着,微微的撅起嘴,开始翻旧账。 扭开头,不看他。 “哼!我才不信!” “也不知道,早上是谁,追了一半就跑没没影了。” 陆晏沉见她终于肯开口跟他算账。 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捧过温乔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目光坦诚。 “你那些小动作,尽管装的很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我担心再跟下去,你脚下不留神,真的摔了怎么办?” “我会心疼的。” 陆晏沉顿了顿,额头抵住了她的。 声音带着十足的诚恳。 “乔乔,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呢!” “我是不敢拿你的安全冒险。” 男人的这番解释,跟凌微微的猜测居然完全对上了。 看来,说的是真的。 温乔心中那点故意拿乔的劲彻底没了,但尤自嘴硬,微微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 “谁...谁装了...” 陆晏沉看着她这副倔强的小模样,眸底的宠溺快要满溢出来。 他立刻从善如流的,甚至带着点哄诱,立刻改口。 语气低沉而温柔。 “好,好,没有没有,是我装。” 陆晏沉低下头,鼻尖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尖,呼吸交融,声音里带着一种缴械投降般的坦诚。 “是我装,假装不想你。” “是我装,才一天就露了馅,丢盔弃甲的追过来。” “是我想的受不了。” “乔乔...” 这丝毫不抵抗的认输,比任何的辩解,都更有用。 陆晏沉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用最柔软的姿态,包裹住了她所有的小脾气。 温乔被男人连番的认错,告白弄得没了脾气。 心中那点强装出来的恼怒,瞬间彻底的烟消云散。 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甜。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写满了纵容的眼眸,终于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 唇角弯起明媚的弧度,抬手轻轻地朝着他的胸口捶了一下。 “讨厌,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陆晏沉看着她终于雨过天晴的笑脸,心中那块大石头才算彻底落下。 手臂收紧,将笑靥如花的女人,更深的拥入了怀中。 温乔趴在男人怀里,他的腰精瘦有力,温暖又炽热,抱着就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之前男人说要冷静冷静的时候。 她心里是有过那么一丝难过跟失落的。 这些,现在在他的怀里,什么都消失了。 温乔的脸蛋贴着他的胸膛,贪恋的闻着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 心中满满的安全感。 每次陆晏沉紧紧地搂着她,温乔都感觉,自己像是放在手上的珍宝,被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 温乔很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看他,为了她,心脏狂跳的模样。 也喜欢看他,被她撩拨的,忍耐痛苦的模样。 所以,温乔总是有事没事的,撩拨他几下。 就像是现在,心结打开了。 温乔的小心思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屁股开始不老实的扭来扭去,像是坐的不舒服,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陆晏沉的喘息声,立刻开始粗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分了一些的巨龙,瞬间有了抬头的迹象。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掐住温乔的小腰,左手扶住她的后颈。 继续刚才未完的亲吻。 刚才他本来就没尽兴,怀里的女人这会又开始撩拨。 陆晏沉索性也不忍着了。 凑近她,再次含住女人的樱唇,气息紊乱,唇舌交缠起来。 他的大掌也没有闲着,在温乔的细腰间,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轻轻的摩挲着。 这一次,陆晏沉没费什么劲,就启开了对方的红唇。 吸吮着她微凉的,嫩滑的舌尖,那一刻,跟触电般,带着酥酥麻麻。 那种久违的滋味,让两人的身体同时颤栗。 亲的太舒服了,温乔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了连绵的轻咛,都被男人吞入了口中。 月色朦胧,水声潺潺。 陆晏沉亲的深入而缠绵。 带着这些日子所有压抑的思念、担忧和汹涌的爱意。 温乔温顺的仰着头,热烈的回应着他。 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指尖还无意识的缠绕着男人硬硬的短发茬。 气息交融,温度升高。 良久,陆晏沉才粗喘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全身都在翻涌,快要倾泻出来的欲望。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某处,不受控制的变化,那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压垮他的理智。 怀里的姑娘软的像是一汪水,嫣红的唇瓣被他吻的微微翘起来,水莹莹的双眸迷离,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她,任他予取予求。 这对他来说,是极致的诱惑,也是极致的考验。 尤其是,有了结婚的念头之后。 每次跟温乔的身体亲密接触,他都心猿意马。 那些不可描述的心思,就像是脱缰的野马。 每次都是堪堪到了悬崖边上,才能极其勉强的,十分艰难的拉回来。 他忍得辛苦又痛苦,甜蜜又煎熬。 陆晏沉用尽极大的自制力,才强迫自己结束了这个深吻。 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她微凉的颈窝,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失控的呼吸跟心跳,以及几乎要喷薄出来的欲望。 温乔正沉浸在这份亲密,带来的安心与悸动中。 忽然被推开,唇上空落落的,心里也好似空了一块。 她不满的嘤咛了一声,带着还未散去的激情,下意识的追着男人的薄唇,白嫩的手指揪住男人的衣领,软糯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撒娇跟委屈。 “嗯...不要停嘛...” “晏沉,我还要...” 这近乎邀请的呓语,像是一根羽毛,狠狠地搔刮过陆晏沉本就紧绷的神经。 他喉结剧烈的滑动,环住她腰肢的手臂肌肉,绷的像石头。 陆晏沉抬起头,幽深的眼神在月光下暗沉的吓人,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欲望,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带着警告跟恳求。 “乔乔...好了...” 温乔正情动,被他骤然喊停,心里又空又痒,噘着嘴道。 “不好,还要亲。” 她坐在男人身上,白嫩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 嘟起红唇,索吻。 ------------ 第225章 算账 “不行。” 陆晏沉喘着粗气拒绝。 温乔撅着嘴,不开心道。 “为什么不行?” 陆晏沉难得的卡了壳。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 “再亲下去...就要出事了。” 温乔眨了眨水盈盈的眸子,看着男人难受的模样,心里竟觉得好笑。 不过呢,她就喜欢这个男人被她撩拨到失控,却又无可奈的样子。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紧绷和那份强忍的克制。 温乔心中恶作剧的小心思更活跃了。 她在男人怀里不安分的动了动。 故意的,左边蹭一下,右边蹭一下。 看起来,像是在找最佳舒服的位置。 “嘶...” 也不知道温乔蹭到了哪里,男人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温乔扬起那张粉扑扑的小脸,明媚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像是浸了水的黑葡萄。 闪着狡黠的光。 “出事?” 温乔故意歪着头,用天真又无辜的语气重复男人的话,温热的气息故意拂过他滚烫的耳廓。 声音又轻又撩。 “会出什么事啊?陆团长?” 陆晏沉呼吸一滞,搂着她的软腰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声音沉哑,带着一丝忍耐。 “温乔!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 温乔打断他,细嫩的指尖,坏心眼的在男人的胸肌上画着圈,然后,缓缓地滑到腹肌。 感受到男人瞬间更加僵硬的肌肉。 她明目张胆的挑衅道。 “我只知道,有人亲到一半,就不行了!” 她特地在不行了三个字上,故意拖长了尾音。 带着点嗔怪,像是一把带着火星的小扇子,精准的扇在了陆晏沉那名为理智的干柴上。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震,按住温乔到处作乱的小手,眼神瞬间暗沉的吓人。 里面翻涌着危险的风暴。 “温、乔!” 陆晏沉连名带姓的叫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个男人,就听不得不行这两个字。 温乔有恃无恐的,在老虎尾巴上拔毛。 她甚至故意的贴了上去,柔软的胸口若有似无的蹭过男人坚硬的胸膛,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我说...陆团长,你体力是不是不太行啊!” “这才哪到哪儿啊,就...偃旗息鼓啦?” 陆晏沉直接被温乔气笑了。 “体力不行?” 从他入伍开始,每一年都是体能标兵。 蝉联了多年。 就算他现在已经27了,他的综合能力依然在军区里遥遥领先。 包括体能。 整个军区都没人能超过他。 说他体能不行。 开玩笑。 陆晏沉气极反笑,那笑容里带着十足的野性跟危险。 他抱着温乔猛地一个利落的翻身,动作快的让温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天旋地转间,已经把温乔压在身下。 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然将她笼罩。 困在他与身下微凉的石面之间。 陆晏沉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完全将她包裹,男人的身体紧贴着她的。 大概是担心压到温乔,男人双腿分开。 好巧不巧的。 好家伙! 这...这... 这玩意,苏醒后也太壮观了。 温乔用力的咽了下口水。 这得多性福啊。 只是。 这型号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一个L,一个S,明显不太匹配啊。 也不知道,她这小身板,能不能承受的住。 陆晏沉那双漆黑的双眸在月光下有些骇人。 他紧紧地锁住温乔闪过一丝慌乱的眼眸。 “感受到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绝对的压迫感。 “行不行,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故意动了动,目光扫过温乔微张的红唇。 意有所指。 “但,不是在这里。” “等回去,我会让你...亲自,彻底的检验一下。” “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到时候,你千万不要哭着求饶!” 陆晏沉浑身散发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强势气息。 温乔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玩脱了的危机。 温乔心鼓擂动。 但,输人不输阵。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气势。 嘴硬道。 “谁...谁求饶还不一定呢!” 陆晏沉看着她嘴硬的小模样,爱的心尖发痒,他低低地笑起来,那声音带着胸腔的振动。 沉磁又性感。 “好,很好。” “我等着。 陆晏沉说完,不再给她继续撩拨的机会。 用一个短暂却极具占有欲的吻封缄了她的唇。 然后迅速的起身,顺带把浑身发软的温乔抱在怀里。 “好了,一会该熄灯了。” “回去吧,明天还有训练任务。” 陆晏沉开口,嗓音里还残留着未褪的沙哑。 温乔乖乖的点头,任由男人牵着手,送她回营区宿舍。 反正现在,两人都在一个地方,看得见也摸得着。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同一时间,在军营驻地边缘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沈月如正被汪学兵堵在墙角。 汪学兵的眼周还有不少的红肿。 他的眼神,阴鸷的盯着沈月如。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扭曲。 他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了沈月如脸上。 “沈月如,你他妈的敢耍我?” 沈月如退后了一步,又惊又怒又怕。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汪学兵,你想干什么?” 她刚才偷偷的去小河边找了个地方洗漱,出了一天汗,身上又黏又腻又脏。 实在是受不了了。 哪知道刚洗完,往回走的时候,就被汪学兵堵住了。 以政治思想汇报的名义,把她带到这间小破屋里来。 汪学兵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他把沈月如死死的按在冰凉的墙上。 另一只手举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听不懂?” “这个纸条还记得吧?” 沈月如定睛一看,这个纸条正是那天晚上政治学习的时候,汪学兵塞给她的。 不等她回话。 汪学兵手指捏着一个粉色的小巧的发夹,几乎戳到她眼皮底下。 “还有这个,你的发夹,怎么在我身上?” “你敢对我下黑手,在背后阴我!” 沈月如看到那枚找了好几天的发夹,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就明白了。 是温乔! 是她偷了自己的发夹! 不知道她用什么邪门的手段,痛揍了汪学兵一顿。 然后故意留下这些东西,栽赃给她。 这纸条,是汪学兵给她的。 这发夹,汪学兵见她戴过。 所以,汪学兵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 第226章 威胁 “不是我!” “是温乔!” “是她偷了我的发夹!” “你给我的纸条,我不小心弄丢了,肯定是她捡到了!” “是她去赴约了,是她打得你!” 沈月如忙不迭的尖声辩解,恐惧跟冤屈让她的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温乔?” 汪学兵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揪着沈月如的衣领,紧了又紧。 “呵,她为什么去赴约?” “沈月如,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温乔从一开始就对他避之不及,怎么会单独赴他的约。 况且,她正在跟那个反动派的孙子谈对象,避嫌还来不及呢。 汪学兵听着沈月如的辩解,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反而露出一丝看穿一切的冷笑。 “还想狡辩。” “就是你,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阴招暗算我!” “你以为,把我眼睛弄瞎了,看不见人,就不知道是谁干的了?” “可惜,你太不小心了。” “留下了证据。” 汪学兵上前一步,身体几乎贴上了沈月如。 “沈月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吗?” “你嫉妒温乔,嫉妒她比你长得好看,嫉妒她入党提干。” “所以,想把这件事栽赃到她身上。” “想转移我的视线,让我对付她。” “你以为我会上当?” “你这点小伎俩,我一眼就看穿了。” 沈月如见他不相信,着急的想要解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真的不是我!” “汪干事,你相信我!” 这件事,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温乔这一招嫁祸,太狠毒了。 “信你?” “我信你个鬼!” 汪学兵啐了一口。 因为沈月如,他受了多大的罪,丢了多大的脸。 几乎成了全团的笑柄。 他以往精心打造的形象,顷刻之间覆灭了。 汪学兵咬牙切齿。 “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演技!”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乖乖的跟我处对象,以后慢慢的还债!” “要么,我们现在,就去政治部的刘科长那里。” “看看是他信我这个受害者,还是信你这个满嘴谎话的毒妇!”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满的威胁。 “你可想好了,纸条在我这里,你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你的发夹也在我这里。” “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到时候,我就说你企图勾引我。” “看你怎么辩解!” “好好想想清楚吧,沈月如同志!” 他用上了正式的称呼,语气却充满了轻蔑。 “是现在身败名裂,离开文工团。” “还是跟了我,保住名声跟工作!” 汪学兵语气倏然缓和了一下。 “当然,以后你好好表现的话,有我在,入党跟提干都是小事!” 汪学兵是打一棍子再给她一颗甜枣吃。 他笃定沈月如不敢拒绝。 等两人结了婚,关起门,看他怎么慢慢的收拾她! 那天受的罪,丢的脸,连本带利的,都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当然,沈月如要是把他伺候舒服了,也不是不能给她点甜头。 这赤裸裸的,以婚姻为长期囚笼和合法施暴渠道的威胁,像是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沈月如的防线。 陆晏沉那边的危机马上就要爆发。 这边,她又被汪学兵这个斯文败类威胁。 沈月如只感到一阵巨大的绝望跟恐惧。 汪学兵给了她两条路。 但,每一条,都是万丈深渊。 粤北山区的清晨,雾气尚未散去。 靶场上已经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文工团的队员们,今天进行轻武器射击训练,这是所有文艺兵们最喜欢的项目。 因为场地有限,文艺兵们轮流按照班来打靶。 温乔是一班,自然排到了第一个。 总教官丁向北,先是给她们统一的讲解动作要领,射击规则跟注意事项。 然后下达了指令,让她们统一的趴下,摆好姿势。 作训部的几个教官开始巡视,一一的纠正姿势。 温乔趴在地上,握着那支沉重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按照教官之前讲解的要点,瞄准远处的胸环靶。 她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 枪声猛地向后一坐,撞得她肩膀生疼。 报靶员晃动了一下棋子。 脱靶。 温乔有些沮丧的嘟了嘟嘴,揉了揉发麻的肩膀。 不开心。 “姿势不对,蛮力是没用的。”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温乔一回头,就看到陆晏沉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她身边。 他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作训服,更显得肩宽腰窄,气势逼人。 周围的文艺兵跟作训部的军官都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陆晏沉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的注意力都在温乔身上。 他蹲下身子,先是伸出手,熟练的帮她检查了一下枪支,确认安全。 然后在她身侧趴了下来,身体几乎与她平齐。 “看着我,我来给你示范一遍。” 陆晏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温乔乖乖的侧头看他。 陆晏沉以标准到可以写入教材的姿势据枪,侧脸线条冷硬,眼神锐利,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弓,充满了力量感跟稳定性。 “看我的身体轴线,重心要低,要稳。” “两肘支撑,不是用肩膀去硬扛。” 他一边说,一边缓慢的分解动作。 “呼吸,注意节奏。” “瞄准时,自然屏息,击发要果断。” 他演示完毕,侧过头看她。 “看懂了吗?” 温乔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专注认真的脸庞,笑着点头。 “嗯。” “好,你来。” 陆晏沉起身,让她重新趴好。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旁观,而是单膝跪在了温乔身侧。 俯下身,大手直接覆上了她握着枪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她肘部。 他的体温透着薄薄的作训服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灼热。 “放松!” 男人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感受我的力道,肩膀沉下去。” 温乔立刻收敛心神,照做。 “对...就是这样!” 他的指导细致入微,从手指的发力,到视线的聚焦。 一一纠正。 ------------ 第227章 光明正大的撒狗粮 引导她调整到最标准的射击姿势。 “现在,集中精力。” “瞄准胸环靶。”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把它想象成...” 陆晏沉顿了顿,接着道。 “嗯,把它想象成你最讨厌的那个人。” 温乔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睨了他一眼。 他就差,点名说是沈月如了。 这么一闹,温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不少。 “专心!” 陆晏沉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他的指令,重新瞄准。 这一次,她感觉手中的枪不再是冰冷的铁块,而成了她身体的延伸。 “呼吸...稳住...就是现在!” 在他的低语中,温乔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肩膀依然感受到后坐力,但比上次好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真正掌控了这次射击。 报靶员的小旗子欢快的晃动起来。 —九环! “哇!” 温乔惊喜的叫出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晏沉。 “我打中了。” 陆晏沉看着她兴奋的小脸,眸底是藏不住的骄傲跟宠溺。 他干咳了一声,示意温乔低调。 他松开手,站起身,语气带着他特有的,硬汉式的夸奖。 “嗯,不错,有点样子了!” “别骄傲,继续练习,巩固肌肉记忆。” 温乔用力的点头,干劲十足的趴好。 准备下一次射击。 而陆晏沉也没离开,就笔挺的站在她的身后。 他的职责是巡视文工团队伍的训练进程。 偶尔点拨纠正一下,文艺兵的射击姿势跟动作要领,很正常。 他目光专注的凝视着温乔的每一个动作,偶尔出声提点一句。 温乔在陆晏沉手把手的指导下,很快找到了感觉。 虽然还打不出高环数。 但至少,子弹能稳稳的,一发不落的上靶了。 每一次枪响后,报靶员示意命中,温乔都会兴奋的回头看陆晏沉。 换来男人一个淡淡的颔首,或者一句简短的有进步。 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靶场上,将两人一教一学、亲密无间的身影勾勒的格外清晰美好。 这两人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 周围的目光,枪声,此刻,都成了背景音。 这一刻,只有他们彼此,在弥漫着淡淡硝烟味的空气中,传递着无声的信任跟爱意。 凌微微就在温乔旁边的靶位。 她看着这甜蜜的互动,就知道这两人彻底重归于好了。 她打心底替温乔高兴,同时也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她也想体会一下,这一对一的甜蜜特训。 可惜,秦大海那个木头疙瘩不在。 其他的女兵们也凑在一起,眼神里交织着同样的羡慕。 “啧啧!什么叫铁汉柔情,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温乔也太有幸福了吧!” “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谁让咱们没这么好命,找到这么个又帅又厉害的团长!” “不过说真的,他们俩在一起,是真养眼啊!” “可不,男俊女美,像画报似的!” 在这片和谐的氛围中,沈月如趴在不远处的靶位上,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她的成绩比温乔还惨。 不仅脱靶,有两发子弹甚至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山头。 刚才被负责安全的教官当众点了名。 训斥她注意力不集中,心思根本没放在训练上。 此刻,她看着温乔在陆晏沉的指导下,进步迅速。 看着周围人对他们投去的羡慕的目光,在对比自己刚才的狼狈和无人问津。 她又想起,汪学兵的威胁。 这一切,都是温乔害的。 她死死的攥住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沈月如抬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种混合着绝望和极度扭曲的恨意,在她脸上浮现。 使得她原本清秀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一个清晰恶毒的计划迅速成型。 具体的细节开始在她脑海中飞速的勾勒。 这些天,她已经完全探查了山区的地形。 拉练最后的阶段,是对抗赛。 深山、密林、悬崖,意外...... 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沈月如远远地望着不远处的高山密林,眼神冰冷。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无所顾忌了。 不成功,便成仁! 只有温乔彻底的消失在这天地间,剧情才能回到正轨。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她回去就找苏雅琴,把她调回总政。 天高皇帝远,汪学兵就是再想威胁骚扰她,也不怕了。 那时候,她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她且再忍忍。 经过几天的负重拉练,实弹射击,战术训练等等,文工团的这次春训也到了尾声。 最后的对抗演练赛,在一个清晨打响。 昨夜刚下过雨,整片山林都浸泡在湿漉漉的水汽中。 浓雾如同厚重的乳白色纱幔,将远山近树都吞没了,能见度只有几米。 空气又湿又冷,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草木腐烂的腥气。 本来昨天就应该开始演练的,但是雨太大了,就改成了今天。 这次的综合演练,是最大程度的模拟实战环境。 为期三天两夜。 主要是考验文艺兵们的战术科目,如长途奔袭,夜间侦查,多阵地转移等等。 需要野战宿营。 所以,要全副武装,负重前行。 温乔所在的红方班组,在班长陈爱华的带领下,背着沉重的背包,开始向预定区域登山。 这次是以班为单位。 沈月如上山没多久,就不小心崴了脚。 陈爱华无奈,只能放慢脚步,走到后面搀扶着她。 她就知道沈月如今天要拖后腿。 从训练第一天开始,沈月如就没消停过。 负重行军最后一个,战术训练最差,实弹打靶,没有一发子弹上靶。 她一个人,拉低了整个班的成绩。 陈爱华带领的这个班,目前在团里的总分,倒数第一。 这次是实战演练,是这次春训的最后一个项目了。 拉不拉分的,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不出事就行。 反正,就算这次演练她们得了第一名。 综合排名也还是倒数的。 根本拿不到优秀。 所以,陈爱华也不就着急了。 慢慢走吧,安全第一。 因为昨夜刚下过雨,脚下的泥土异常的粘稠,队伍走的异常的艰难。 刚开始,队伍都集中在一起。 慢慢的,她们这个班就落在了最后面。 没办法,队伍里有个伤员,根本走不快。 这时候,昏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混着汗水,从每一个人的脸颊滑落,从雨衣的缝隙中,冰凉的钻进了衣服。 ------------ 第228章 危险将至 山路崎岖难行,到了中午的时候,雨势渐渐变大。 她们这个班,也终于走到了半山腰。 距离指定的区域,已经不远了。 到了关键的岔路口,雨势伴着雾气,天空一片昏暗。 陈爱华扶着沈月如,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观察着前面的,两条相似的碎石小路。 就在这时,乐器组的张婷婷,在前方低呼了一声。 “班长,这里有个指示牌。” 陈爱华闻声,带着队员们一起围过去。 只见,地上倒着一块指示牌,红色的箭头在雾气中格外刺眼。 上面写着。 危险区域,勿入! 陈爱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不对呀!” “我记得,地图上标明,左边才是主路!” “右边这条才是危险区域。” “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昨天晚上,演练开始前的任务简报会上,文工团里所有的班长都看过地图。 她们还讨论了,整体路线,关键地标。 山上的岔路口很多,地图上也一一标注了。 她当时坐的比较远,没能挤过去,就远远的看了几眼。 总指挥不停的强调说,关键的岔路口都会提前插好牌子。 一定要按照指示牌的方向走。 陈爱华正喃喃自语,旁边的张婷婷开口。 “班长,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牌子就竖在这里。” “左边是危险区域。” “右边才是主路。” “千万别走错了路!” 这些话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大家的目光唰的一下,都集中到了陈爱华的身上。 在这种极端的疲惫跟恶劣的天气下,指挥员但凡有任何一丝犹豫或者不准确,都会被无限放大。 陈爱华的脸色有些难看。 倒不是因为,她的权威受到了直接的挑战。 而是,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 沈月如正想开口,被一旁的刘芳芳抢了先。 她不耐烦的道。 “班长,这有啥好犹豫的,这牌子在这儿呢,实打实的。” “记忆这东西哪有这个靠谱。” “万一你的记忆有偏差,咱们整个班级可就被你带沟里去了!” 这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难走。 天色还黑沉沉的。 就算穿着雨衣,她现在浑身也快湿透了,又冷又饿又累。 在这磨叽啥呢。 其他队员见状,也纷纷开口。 “是啊班长,走吧,眼见为实。” “就是啊,万一你记错了,我们这个班就南辕北辙,错过战机了!” 只有温乔跟凌薇薇没有开口。 陈爱华是班长,她说往哪里走,她们就跟着往哪里走。 反正她们这个班因为沈月如,已经垫底了。 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要她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赶路。 这雨眼见的越来越大,雾气也越来越浓郁。 远处的黑云厚厚的,看起来马上就要遮天蔽日了。 再这么走下去,能见度别说三米,伸手都快看不见五指了。 但她也知道,这是演练,找个地方躲雨是不可能的。 这高山密林里,也没地方可躲啊。 记忆有偏差,眼见为实,队员们的这些话像是软刀子一般,反复的切割着陈爱华的信心。 她看看那块鲜红的指示牌,再看看队员们神色里流露出来的怀疑跟急于前进的躁动。 她内心不算清晰的记忆,在恶劣的天气跟集体压力下。 开始动摇了。 难道,她真的记错了这个岔路口? 大家都觉得,应该相信这个牌子。 不能在犹豫了,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陈爱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按照牌子指示的方向,走右边。” “全体加速,保持警戒!” 陈爱华的命令一下,队伍便立刻转向了右边那条小路。 初时看去,左右两条路在雨水跟浓雾的遮掩下,确实没什么不同。 都是被杂草半掩的碎石小径,蜿蜒着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然而,队伍走了一段时间,小路变成了小径,坡度也变了。 不再是平坦的缓坡,而是陡然变得尖削而险峻。 队员们不得不放低重心,手脚并用。 岩石开始多了起来,但这些岩石并不可靠。 表面覆着一层滑腻的青苔。 脚下到处都是碎石。 不时的有碎石被踩落,滚下陡坡,发出一连串细碎而清晰的声响。 久久才传来落地的回音。 提示着她们,正行走在怎样一个倾斜的角度上。 周围的植被也变得不同。 刚才岔路口的左边还是疏朗的灌木跟高大的乔木,而这里,多了不少虬结的藤蔓,跟带刺的灌木丛。 像是一道天然的障碍,不断拉扯着她们的裤腿跟军用背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温乔跟凌薇薇在中间的位置。 现在是笔陡的上坡,沉重的背包像是一块巨石,不断的把她们往后拽。 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是这林间的雾气,悄无声息的从温乔的内心深处生出来。 这条路... 是不是不太对啊? 她们都走了那么久了,按照时间,应该快到地方了。 可是这里,前面根本看不见尽头。 最后面,陈爱华朝着沈月如催促道。 “加快速度,跟上!” 自从沈月如崴了脚,全靠陈爱华搀扶。 没办法,陈爱华是一班之长,就算她再不愿意,沈月如也是她的队友。 她不能袖手旁观。 陈爱华严厉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她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条路太过陡峭,不像是去往战区的路。 而且,这个时间,应该快到地方了。 这条路,太安静了。 除了风雨声跟她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碎石滚落的声音。 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甚至连之前隐约听到的,来自其他方向的,枪声跟模拟爆炸声,都彻底消失了。 她们仿佛走入了一个被遗忘的、独立的绝地。 关键是。 这条路,太难走了。 刚才还是大上坡,这会突然就变成了陡直的下坡。 每前进一步,都要极其的小心翼翼。 这根本不是通往一个集结区该有的路,更像是...通往某个人迹罕见的险要之地。 雨,毫无征兆的变大了。 瞬间变成噼里啪啦的急响。 豆大的雨点砸在周围的岩石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天色越发的阴沉,乌云低垂的仿佛要压垮山脊。 雾气在暴雨的搅动下,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蒸腾的更加汹涌。 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雨幕。 ------------ 第229章 突发意外 “停!” “原地停下!” 陈爱华带着喘息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后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条路有问题,不能再走下去。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前进了,这条路不对!” “所有人,准备原路返......” 她的回字还没出口,异变陡生。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沈月如,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 “啊——” 只见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朝下方摔过去。 而在她摔下去的瞬间,她的手下意识的,死死的拽住了陈爱华的胳膊。 “小心!” 陈爱华惊呼一声。 但这一切太快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猛地一带,脚下本就湿滑的陡坡,根本无处借力,再加上她一路搀扶着沈月如,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根本站不稳。 两人顿时化成滚地葫芦,一起朝着陡坡下方翻滚下去。 “班长!” “班长!” “拉住她们!” 陈爱华跟沈月如在队伍的最后方。 距离她们最近的几个文艺兵见状,想也没想的,就要扑上去抓住她们。 但坡度太陡,雨势太大,脚下的碎石太滑。 第一个人刚抓住陈爱华的衣角,就被两人下坠的力道带倒。 第二个同样被扯了下去。 瞬间,这支队伍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拉住!” “小心!” “啊——” 惊呼声、碰撞声、雨水声混杂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队员被牵连,失去平衡。 一串人跟断线的珠子般,在泥浆和碎石间翻滚,碰撞,朝着坡下失控的滚落。 那混乱的浪潮如同雪崩,瞬间就冲到了温乔跟凌薇薇面前。 “乔乔小心!” 站在温乔侧后方的凌薇薇反应极快。 她完全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将前面的温乔,往侧方用力的一推。 这一推,让温乔立刻脱离了那最致命的人潮中心。 刚推开她,凌微微就被那股翻滚而下的人潮裹挟了进去。 哗啦啦的滚落声,跟文艺兵们惊恐地尖叫声,须臾间,很快的消失在了这片浓郁的雨雾之中。 温乔虽然被凌微微推离了主要的冲击方向,但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陡坡,根本无处借力。 她顺着侧面的陡坡翻滚下去。 世界在旋转,身下的碎石无情的撞击着她的身体,冰冷的雨水灌入她的口鼻。 翻滚间,温乔看准时机,抱住一棵不算粗壮的小树。 好歹稳住了身形。 咳咳咳... 温乔被雨水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着。 幸好有身后的背包替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 她倒是没受什么伤。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哗啦啦的雨声,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刚才那混乱的人潮,惊恐地尖叫,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队友们全都不见了。 而那个,在最后关头用力推开她,自己却被卷走的凌薇薇,更是不见踪迹。 “微微...” “微微......” 温乔努力的爬起来,带着哭腔,用嘶哑的声音,大声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更加凄厉的风雨。 温乔立刻镇定下来,这个时候不能慌张。 她首先摸向了胸前的求救哨,但放在嘴边就停住了。 风雨声太大了,哨音恐怕连十米都传不出去。 效果微乎其微。 温乔直接把军用背包扔到空间里,目光迅速的扫过周围。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 她踉跄的朝着一侧地势稍高的坡地,艰难的挪过去。 然后,掏出那支沉重的信号枪。 这里视野稍好,虽然周围还是浓雾。 温乔举起信号枪,对准天空中雾气最稀薄的地方,扣动了扳机。 “嗵!” 一声闷响,一颗红色的光点拖着尾焰,艰难的穿透雨幕,向上攀升。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大雨跟浓雾像是一块厚厚的湿布,迅速吞噬了那团光芒。 她在温乔的视野里仅仅清晰了几秒钟,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光晕,随即,彻底的消失在灰白色的混沌之中。 希望,仿佛随着那枚信号弹一起,被雨水浇灭了。 眼见这个求救方式行不通。 温乔不再耽搁时间。 决定等雨小一些再发信号弹。 现在,还是要先找到凌微微她们。 好歹她有灵泉水,关键时候能救命。 温乔在能见度极低的陡坡上艰难的移动着,湿滑的碎石让她不断趔趄。 她从空间里把军用水壶拿了出来,跨到身上,迅速的往凌薇薇滚落的方向挪动。 与此同时。 前线指挥点。 雨水敲打着帐篷帆布,发出持续不断地噼啪声。 帐篷内,电台的电流噪音跟敲击声交织在一起。 陆晏沉站在巨大的区域地图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目光像是鹰隼一般,扫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记。 他的眉宇紧紧地拧起来。 忍不住又一次抬起腕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下午两点四十。 陆晏沉朝着作训部的参谋开口。 “红一班,最后一次通讯是什么时候?” “位置在哪?” 他声音严肃,表情沉重。 “报告团长,她们最后一次报告,是下午一点十分。” “位置是在...” “4号区域边缘,靠近岔路口。” 陆晏沉的心猛地一沉。 手指重重的点在那个岔路口。 “4号区域...岔路口...”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地图上,那个用红色醒目符号标注的几个字。 鹰嘴崖(危险)。 通讯兵又一次结束徒劳的呼叫。 “团长,还是联系不上!” 作训部的参谋开口。 “或许是雨太大,信号可能完全被屏蔽了,她们也许是在盲区。” 之前也有两个班也没联系上,过了一会就又好了。 陆晏沉没有说话,他只是面向那张巨大的军用地图。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鹰嘴崖那个刺眼的标志上。 眼神锐利的像是要把它洞穿。 一个多小时了。 一个多小时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 但这是在对抗演练期间,还是在这地形复杂的山林。 尤其是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 一个成熟的,配有通信设备的战斗班组,在非极端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在一个多小时内完全保持静默。 陆晏沉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难道是设备出了故障? 刚才其他几个班也曾短暂的失联。 天气恶劣,信号不好很正常。 但,这个班是唯一一个没有抵达的。 而且,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其他的班,都已陆陆续续的,抵达了预定的场地。 迷路? 红一班的班长陈爱华,不是第一次参加野外拉练了。 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有着丰富的经验。 即便是走错路,也会在发现后,及时修正。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像是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种不安,更是一种历经无数次战场侦察培养出的,对危险和异常的本能直觉。 她们一定是出事了。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通讯兵!” “到!” “继续呼叫红一班!” “集中所有频道,用最高优先级!” “是!” 陆晏沉下达完命令,不再看地图,猛然转身。 抓起墙上的军用雨衣。 动作快的带起了一阵风。 “警卫一排!” “全员携带救援装备,紧急集合!” 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断了帐篷里所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恐慌。 “团长,您...” “我亲自带队!” 陆晏沉打断了丁向北的话,雨衣已经穿在了身上。 “你继续盯着其他队伍!” “联系医疗队,让他们前去4号区域待命!” “是!团长!” 陆晏沉没有再说多余的话,甚至没有解释。 他的直觉,他的判断,就是他行动的全部理由。 他相信自己的专业,更相信那份,让他心绪不宁的预感背后,是真实存在的危险。 他等不了更多的确认。 他必须要立刻出发,哪怕只是为了推翻自己内心那可怕的预感。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 那,这一刻,时间就是生命。 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挽回的后果。 陆晏沉带着一身的焦灼,猛地掀开帐篷门帘,带着警卫排,扎进了外面铺天盖地的暴雨之中。 ------------ 第230章 坠崖 鹰嘴崖。 在那场意外的滚落中,沈月如死死的拽着陈爱华不松手。 不仅如此,在刘芳芳伸手试图拉她们两人时,沈月如把她也拽上了。 三个人一起往陡坡下面滚去。 等滚到陡坡的最下面,沈月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不仅没试图稳住自身,反而故意的加重了力道,瞅准了时机,抱着陈爱华跟刘芳芳两人,使劲的撞向一块凸起的岩石。 “呃!” “啊!” 陈爱华发出一声闷哼,头部遭受了重创,直接昏迷过去。 刘芳芳额头也磕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瞬间失去了意识,成了沈月如的肉垫。 而沈月如呢,早有预谋。 她在自己的手肘膝盖等所有的关节处,都加了厚厚的棉垫。 虽然手臂跟额头,都被尖锐的小石头划破了,但成功避开了要害。 身体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因为坡度太大,队伍里的其他人,还在继续翻滚着。 有的撞到了粗壮的树干上,有的栽到了灌木丛里。 都因为剧烈的撞击,昏迷不醒。 张婷婷因为早就知道沈月如的计划,在第一时间就躲开了主要位置。 人群滚下来的时候,她为了不被怀疑,自己慢慢的跟着滑了下去。 除了衣服磨损了一些,其他的地方根本无碍。 确定所有人都昏过去了。 沈月如跟张婷婷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走到昏迷的凌薇薇身边,将她连拖带拽的,弄到了一旁的鹰嘴崖边。 鹰嘴崖。 地如其名。 整片山崖像是一只巨鹰探出的锋利尖喙,突兀、陡峭、近乎垂直。 崖壁上只有少数几丛,岩缝里长出来的灌木丛。 其余皆是风化的,布满苔藓的岩石。 常年云雾缭绕,难见其底。 只听见山风穿过裂隙发出的呜咽声,仿佛一只巨鹰在低声咆哮。 这里也叫断魂崖。 因为,如果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是一个,连当地经验丰富的猎户都不敢靠近的绝地。 沈月如跟张婷婷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凌薇薇弄过去。 沈月如甚至在凌薇薇额头出血的地方又按了一下,让那些血迹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温乔的呼喊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微微,你在哪儿?” “班长,你们在哪儿?” 是温乔。 她居然循着滚落的痕迹,这么快就找来了。 也好,省的她还得把人引诱过来。 沈月如跟张婷婷对视了一眼。 示意她做好准备。 沈月如把自己的头发故意的弄乱,躺在了不远处,假装昏迷中。 冰冷的大雨浇在她的脸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 她的内心被一种即将得逞的、扭曲的狂热所充斥。 她按照计划,把自己摔在这一片泥泞中。 就在距离凌薇薇不远的地方。 找了一个刚好合适的位置。 沈月如紧闭着眼,调整好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跟昏迷的凌微微一样。 但她的耳朵,却细细的捕捉着,风雨声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她听着温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骤然加速。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她将全身的肌肉调整到最佳状态,像是一条潜伏在泥淖里的毒蛇,等待着发出致命的一击。 张婷婷见沈月如一切准备就绪,这时候立刻起身,朝着温乔的方向喊道。 “温同志,我们在这儿,你快点过来帮忙啊!” 温乔听见声音,动作迅速,立刻踉跄的一步三滑的跑过来。 张婷婷脸上堆满了焦急跟庆幸。 “温同志,你可来了!” “我刚才滚下山坡,就看见她们两个都昏迷了。” “喊了半天也没动静。” “沈同志还好一些,伤口不深。” “倒是凌同志,伤的很重,一直昏迷不醒!” “我的背包找不到了,你快把医药包拿出来,给她止血!” 温乔急切的冲到了悬崖边,看着凌薇薇额上的鲜红和苍白的脸。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巨大的担忧跟心痛淹没了她。 “微微,微微,你醒醒!” 温乔直接半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看了眼鹰嘴崖陡峭的山壁,心中颤了颤。 真是万幸! 凌微微但凡再往前一步,就有可能跌落悬崖。 得先把人挪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张婷婷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了她。 “温同志,你别移动她。” “凌同志不知道伤到了哪里,不能随便移动的!” “我们还是给她包扎完之后,再一起把她抬到旁边吧。” 张婷婷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问道。 “温同志,你的背包呢?” “快把药箱拿出来,我们赶紧给她止血。” 温乔闻言,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一个人是搬不动凌微微的。 但,她的背包在空间里,这会也没法当着张婷婷的面拿出来。 温乔迅速的从脖子上,摘下军用水壶。 那里面,装的具有神奇治愈效果的灵泉水。 “我的背包落在那边了。” “我水壶里是中草药泡的水,有止血的功效,先给她喝一点。” 凌薇薇此刻看起来,伤的不轻。 这雨这么大,也没个遮挡的地方。 就算要上药,一时半会的也起不了作用。 还不如喝上一口灵泉水的效果好。 她水壶里的灵泉水是稀释过的。 喝上几口并不会让伤口立即愈合,但是一定可以止血。 这个可比药箱有用多了。 温乔小心翼翼的托起凌薇薇的头,扒开她的嘴角,往里面灌了一口清澈的灵泉水。 好在,凌微微虽然昏迷了,还有自主吞咽的意识。 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凌微微身上。 然而,就在这救人的关键时候。 电石火光间。 一直躺在她身后装作昏迷的沈月如。 悄无声息的,动了。 她眼中闪烁着怨毒跟即将得逞的疯狂,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猛地推向温乔的后背。 “下去吧你!” 温乔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崖边扑过去。 “啊...” 温乔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惊呼,都未能发出来。 身影瞬间被悬崖下的浓雾吞噬。 沈月如站在崖边,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感受着拨乱反正的扭曲满足感。 看着温乔的身影,直直的坠下深渊,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近乎颤栗的快意。 成功了! ------------ 第231章 心狠手辣 她终于把温乔这个该死的BUG清除了。 她这本书的故事线,终于可以拨乱反正了。 温乔这只不该存在的蝴蝶,带来的所有变数,都将会抹平。 一切都会回到她书写的美好蓝图上。 沈月如看着温乔消失的地方,仿佛看到了剧情的齿轮回归正轨的曙光。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了。 本该属于她的运气、机缘、还有男人的爱慕,早晚都会回来的。 沈月如面无表情的看着悬崖下方,仿佛刚才,只是丢弃了一件垃圾。 站在一旁的张婷婷,看着温乔消失的方向。 脸色惨白,浑身抖得比风雨中的树叶还要厉害。 她完全是被沈月如逼迫的。 去年十一汇演前夕,沈月如突然找到她。 承诺,只要她在温乔的舞蹈鞋上做点不起眼的手脚,让温乔关键时候出个丑。 沈月如就央求她母亲,把她调到梦寐以求的,首都总政文工团。 还说,让她放心。 已经找好了替罪羊。 首都的总政,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这是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面对这样的诱惑,张婷婷挣扎了。 但最终,对前程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她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偷偷地跑去把温乔的舞蹈鞋弄坏了。 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温乔没有出任何的事情。 沈月如非常不满意,调动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幸好,沈月如的确没撒谎。 她确实找了替罪羊。 还是她最讨厌的刘芳芳。 张婷婷以为这件事过去了。 这么久了,团里也没传出来什么风声。 然而,沈月如又找到她,拿之前的把柄威胁她。 说是温乔在暗地里让陆晏沉调查这件事情,已经查到了她们头上了。 如果不先动手除掉温乔,遭殃的是她们。 尤其是张婷婷。 毕竟,她才是那个执行者。 沈月如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事发之后,她如果不承认,一推二五六。 那就全都是张婷婷的责任了。 到时候,东窗事发,别说去总政了,她在羊城军区都待不下去了。 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蹲监狱。 沈月如拿着这个把柄威胁她,她才不得不参与这次谋杀。 张婷婷不敢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内心充满了巨大的恐惧跟悔恨。 她知道自己完了。 从答应沈月如的那一刻起,她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她竟然被逼着,沾上了一条人命。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跟着沈月如干,她立刻就会完蛋。 如果干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刻,张婷婷也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将所有的恐惧咽回了肚子里。 沈月如拽着张婷婷,离开悬崖一小段距离。 她们这个班失联了这么久了,上头肯定会派人来寻找。 沈月如看着张婷婷那一副心神不宁、慌乱无措的模样。 心中暗骂了一声。 没用的纸片人。 张婷婷的心理防线太脆弱,只有她没受伤。 如果是陆晏沉亲自带队来,见她这副模样,肯定会起疑。 必须让她昏迷,成为一个无可置疑的受害者。 而且,只有昏迷,才能逃过质问。 沈月如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她悄无声息的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 侧过身,朝着张婷婷说道。 “不想死,就忍住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 话音刚落,不等张婷婷反应过来,沈月如已经举起石头,对着她的额头用力的砸过去。 她的力道控制的很好,制造了触目惊心伤口跟短暂的晕眩。 她没想要张婷婷的命,只是要她晕过去而已。 “唔!” 张婷婷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眼前发黑,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混合着雨水流了下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沈月如那双冰冷无情的,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上了一条怎么样的贼船,合作的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但,为时已晚。 沈月如迅速扔掉石头,躺在地上,也恢复昏迷的姿势。 仿佛这一切,都未曾发生。 温乔从悬崖跌落,身体失控下坠,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脏几乎要骤停。 她意念一动。 进去! 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消失。 温乔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呼...” 心脏狂跳的几乎要冲破胸腔,这比蹦极还刺激。 刚才生死一线的恐惧,此刻才如潮水般涌上来,让她的手脚都有些发软。 这里是她最熟悉的,也是她最秘密的倚仗。 她的灵泉空间。 温乔跌坐在泉眼旁边,与外界狂风暴雨的绝地相比较,这里简直是宁静温暖祥和的安全屋。 她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之后,是滔天的怒火跟冰冷的后怕。 沈月如! 她根本都不用想。 那个在背后推她的人,只能是沈月如。 不会有别人。 没想到,张婷婷居然是她的帮凶。 先是引她过去悬崖边。 说不定,凌微微都是她们特地搬过去的。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的谋杀! 从沈月如故意滚落陡坡开始。 不,也许是从路牌被人换了方向开始。 更甚者,是从沈月如崴脚开始。 她假装崴脚,来牵制住陈爱华的全部心神。 温乔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婷婷这次这么积极,一直走到队伍的最前端。 美其名曰,要为队伍提前探路。 她是想提前过去,把指示牌换位置。 专门引她们走向这个危险的地段。 以此来制造一系列的意外。 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瞬间在脑海中贯通,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沈月如这是想让她意外身亡,彻底除掉她这个眼中钉。 为了除掉她,连累了这么多人。 以为她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可惜了。 沈月如的目的,注定要落空了。 别说她死不了,就算她死了。 沈温两家也早晚会被清算。 沈月如也没有好下场。 温乔看了眼空间外的场景。 她此刻正在鹰嘴崖大概上段的位置,抛开致命的危险不谈,这里的景象堪称奇观。 云雾如波涛般在脚下翻涌,雨水敲打在空间无形的壁垒上。 仿佛为她独奏了一场暴雨交响乐。 陡峭的布满苔藓和顽强灌木丛的壁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温乔想喝点灵泉水补充补充体力,才想起来,军用水壶落在崖边了。 还好。 她庆幸自己坠崖前,给凌微微灌了一口灵泉水。 就算只有一口,她至少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至于凌微微的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沈月如的目标是她,凌微微只是被拿来当做诱饵而已。 不会真的要她的性命。 ------------ 第232章 有惊无险 不知道,沈月如此刻在上面,是不是以为她已经摔成肉泥,而沾沾自喜呢? 想到这里,温乔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让沈月如,再做最后一个美梦吧。 灵泉水的功效,让她的精神跟体力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温乔伸展了一下四肢。 休息好了,该继续蹦极了! 温乔集中精神。 出去! 失重感袭来! 进来! 落回空间。 出去! 进来! 出去! 进来! 温乔开始了一种刺激的跳跃。 每次出现,都是极为短暂的闪现,稳定而高效。 足以颠覆任何物理学常识。 整个过程若是被人看到,估计要惊的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温乔自由落体一会,就立刻进去空间。 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重复的闪现,外界的景象,终于从陡峭的崖壁,变成了倾斜的坡地。 最后,是相对平坦的谷底森林。 当温乔的双脚,最后一次,稳稳的踩在崖底厚厚的,柔软的腐殖土层上时。 毫发无伤。 周围是高大的树木跟茂密的灌木,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跟泥土的清新气息。 她安全了。 没走多远,温乔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幽深的潭水,镶嵌在崖底。 一道瀑布,从悬崖中间飞泻而下,溅起白色的水花。 潭水表面因为雨滴跟瀑布的冲击,泛着无数的涟漪,显得深不见底。 温乔的眼神瞬间亮了。 太好了! 她还在想,要是搜救队找到她,该怎么解释。 鹰嘴崖虽然不算高,但至少,也得有个几百米。 她从上面掉下来,居然毫发无损。 这很让人怀疑。 有这个水潭就好办了。 她可以说,坠崖后,恰巧掉入深潭。 自己游到了岸边。 这个解释,可以说是,完美合乎逻辑的。 安全的降落到荒无人烟的崖底,温乔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危险。 又钻进空间。 在那堆物资里来翻找起来。 找到了! 温乔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麻辣牛肉自嗨锅。 她馋这一口很久了。 这东西味道太大,平时根本没机会吃。 文工团都是集体生活,几乎没有私人空间。 她想偷偷地去空间里吃,都找不到机会。 现在好了。 在这荒郊野岭,暴雨倾盆的悬崖底。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时机吗? 温乔奔波了大半天了,早就饿了。 她熟练的操作起来。 打开塑封,放入菜包、肉包、火锅粉,撕开发热包的塑料袋,加入清水,然后迅速盖上盖子。 “嘶——” 令人愉悦的轻微的嘶鸣声,从盖子边缘传出来,白色的蒸汽袅袅生起。 紧接着,一股霸道而热烈的麻辣香气。 瞬间窜了出来。 这熟悉的香味,太让人怀念了。 很快,盖子上的气孔就开始咕嘟咕嘟的欢快作响。 温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趁着这个功夫,温乔先干了两根烤肠跟一个红豆吐司面包。 刚吃完这些,十五分钟就到了,温乔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 “哗——” 浓郁滚烫的香气扑面而来。 盒子里的红油汤汁还在微微的翻滚着,大片的牛肉浸润其中,蔬菜跟宽粉,全都吸饱了精华。 看起来诱人至极。 温乔夹起一筷子裹满红油的宽粉,吹了吹气,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 “嘶—哈—!” 麻辣鲜香在舌尖轰然炸开! 宽粉软糯弹牙,牛肉嚼劲十足,混着地道牛油火锅的醇厚滋味。 这股熟悉又刺激的味道,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恐惧跟疲惫。 “爽!” 温乔忍不住低呼一声,也顾不上烫,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空间外,瀑布飞流直下,泻长空如练。 温乔躲在空间,一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一边吃的鼻尖冒汗,嘴唇红肿,却畅快淋漓。 此时,距离上方几百米的鹰嘴崖上,暴雨未歇。 陆晏沉带着警卫排,如同神兵天降,终于冲到了这片位于绝地的混乱现场。 “快!” “救人!” “优先转移危重伤员!” 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磐石般稳定,瞬间下达了指令。 警卫排的战士们立刻散开,几个人一组,检查伤势,进行简易固定和包扎。 陆晏沉的目光,迅速的扫过现场每一张昏迷的面孔,每一个角落。 没有温乔。 陆晏沉的心一沉,他几步冲到悬崖边上,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凌微微。 一直跟在身后的陈平也看见了。 他立刻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转移到安全地带。 就在陈平弯腰抱起人的瞬间,陆晏沉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岩石下面,一个半掩的,熟悉的军绿色水壶。 他的右手几乎是颤抖的,捡起那个水壶。 壶盖上,那根用彩绳编制的蝴蝶结,像是一道惊雷,劈入了他的脑海。 是温乔的水壶! 它怎么会掉在这里? 一个极坏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陆晏沉猛地起身。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 “清点人数!快!” “报告!” “一共找到了九个人!” “全都昏迷!” 听到这个数字,陆晏沉大跨步的上前,挨个的查看。 还是没有温乔。 他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通往鹰嘴崖的路,只有这一条。 很明显,她们都是从陡坡上滚落下来的。 现场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唯独少了,那个他最想见的人。 水壶遗落在悬崖最边缘,人,却不见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个,唯一且残酷的结论。 温乔跌落了悬崖。 陆晏沉身体踉跄了一步,巨大的痛苦和眩晕感几乎将他击倒。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薄唇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灵魂的战栗。 他死死的攥着那个冰冷的水壶,手抖的无法自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晏沉地抬头,望向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悬崖下方。 一种灭顶的绝望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坚硬的岩石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世界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雨水像是灌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没有了她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 无数个鲜活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闪现,又在一片血色中碎裂。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赶到。 陆晏沉佝偻着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将那只沾满泥浆的水壶,紧紧地搂在怀中。 肩膀剧烈的耸动,分不清脸上肆意横流的,是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冰冷的雨水像是无数条鞭子,从墨黑的天空上,疯狂的抽打下来。 砸在陆晏沉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陆晏沉就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伤情绪。 现在,还不是崩溃伤心的时候。 陆晏沉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 虽然他的动作因为之前的失控,有些踉跄。 但眼神,却逐渐的镇定果决。 ------------ 第233章 下崖搜寻 陆晏沉目光凌厉的环视周遭。 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意外。 从看到刚才那个路牌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 以温乔的聪慧跟机警,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跌落悬崖。 这其中,一定藏着巨大的阴谋跟算计。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只要做了,一切就有迹可循。 一个班的人都出了事,这已经算是重大事故了。 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思调查。 尽快上报羊城军区,申请成立审查组,来这里彻查,才是正确的选择。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温乔的安危。 陆晏沉的眼眶通红,却异常清醒跟决绝。 “警卫排长!” “到!” “你立刻带人,护送所有伤员返回驻地,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们得到最好的救治!” “这是命令!” “是!那团长您......” “我下去!” 陆晏沉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选择了悬崖边,相距不远的两棵根深蒂固的粗壮的大树,作为锚点。 他的手法极其专业,用扁带跟主锁在两棵树之间建立了一个牢靠的V形,确保即使一棵树松动,另一棵也能提供足够的保障。 另一端,快速的将主绳索往自己身上捆绑。 同时将急救包,信号枪等救援物资飞快的塞进背包。 连同温乔那个沾满泥浆的水壶,也背在了身上。 然后,他朝着警卫排的排长命令道。 “你回去后,告诉丁向北,让他立刻跟军区司令部汇报这件事。” “等明天一早,带一队人,从6号区域绕行至崖底来接我们。” “是!” 陆晏沉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看向一直紧跟在身旁,嘴唇紧抿,眼神里写满了担忧的警卫员,陈平。 他拍了拍陈平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跟决断。 “锚点很安全!” “你在这里看着!” 陆晏沉顿了顿,目光扫过阴沉的天色,跟毫无减弱迹象的暴雨,给出了一个清晰冷酷的指令。 “记住!” “下午六点之前,如果我没能上来,你就立刻返回驻地!” “这是命令!” 陈平看着陆晏沉将绳索死死的扣在腰间,那双红红的眼睛里,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动摇的决绝。 他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把所有劝阻的话。 都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自家团长了! 他见过团长在战场上为了抢回战友遗体,顶着炮火冲锋的样子。 也见过团长平日里看着温同志,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此刻,在陈平眼中,这两种神情,忽然就融合到一起了。 一个,是作为军人不抛弃不放弃的执着。 另一个,是男人失去挚爱时不顾一切的疯狂。 劝不住的。 他也不想劝。 任何太危险,再等等之类的话语,都是对团长此刻痛苦的漠视。 陈平立正,朝着陆晏沉敬了一个标准而沉重的军礼。 声音洪亮。 “是!” 千言万语,所有的担忧跟劝诫,都凝聚在这一个动作里。 陆晏沉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决然的转身,面向深渊,没有丝毫犹豫,开始下降。 绳索在他手中一点点流逝。 一百米的标志早已滑过。 陆晏沉悬在浓雾之中,周围的能见度不足三米。 上下左右都是混沌的雾气。 咔哒。 一声轻响,手中的绳索到了尽头。 他悬停在空中,下方依旧不见底。 陆晏沉在空中艰难的稳住身体,利用挽索将自己临时固定在崖壁上。 腾出双手,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绳。 打结、拉紧、检查,每一个步骤都如同平时一样标准。 五十米,八十米... 新的绳索,也即将用尽。 连续几次。 背包里已经无备用绳索了。 陆晏沉悬在空中,下方依旧是迷雾。 但凭借着锐利的目光,他隐约看到了,下方岩壁的坡度开始变缓。 出现了更多突出的岩石跟稀疏的树木。 这个发现,让他在绝望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陆晏沉抽出腰间的军用匕首,收起下降器,将匕首反握。 从现在开始,他只能用最原始的,也是最危险方式,继续向下。 他看准岩壁上一道缝隙,将匕首的刀尖狠狠的刺入。 “锵!” 匕首提供了一个小小的,不稳定的借力点。 他一只手扣住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脚下试探着,寻找着一丝一毫的支撑。 然后,他松开了维系生命的救援绳。 彻底脱离了保护。 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贴在了这面死亡绝壁上。 每一下,都关乎生死。 每一次移动,都是与死神共舞。 雨水让岩石湿滑无比,手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麻木。 但陆晏沉没有停下。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再下去一点。 也许就能找到温乔了。 终于,他找到了一处较为稳固的,向外突出的岩石平台。 跳了上去,敏捷的抓住旁边一棵,从岩缝中顽强生长的歪脖子树。 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灌木树根,往下缓缓地移动。 雨水跟苔藓是最大的敌人。 陆晏沉多次打滑,全靠手臂的核心力量跟敏捷的反应,身体在空中惊险的摆动。 越往下,坡度越缓。 支撑点越多。 最后,终于到达了谷底。 当他的双脚终于踩上了相对平缓的,布满落叶跟碎石的山坡上,天光已经极其黑暗。 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成功了。 陆晏沉站下崖底,体力已然耗尽。 但他,做到了。 他用自己的意志力跟专业技能,抵达了这片绝地。 陆晏沉掏出手电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昏暗的崖底。 他来了。 无论温乔在哪里。 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内找到她。 这边,温乔吃完自嗨锅,填饱了肚子,就开始在附近探险。 很快就在溪水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天然洞穴。 洞口不大,但里面颇为干燥。 能容纳好几个人。 温乔并没有费心去收拾这个山洞。 对她而言,洞穴就是幌子而已。 一个万一被人发现时,可以用来解释自己藏身之处的地方。 她的真正归宿,是空间。 ------------ 第234章 崖底相见 温乔搬了几块石头,把洞口稍微遮掩了一下,便进了空间。 这里温度适宜,把外面的风雨和危险都彻底隔绝。 她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泥泞与疲惫。 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然后,她把自己扔在那张高级定制的,舒适温软的公主床上。 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宁静。 温乔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了。 也不知道陆晏沉现在在干什么? 都这么久了,他应该发现自己出事了吧? 会不会以为她坠崖死掉了? 几百米的悬崖,这么大的暴雨跟雾气,天色又渐晚。 根本找不到下来的路。 就算动用警卫队组织救援,也得等明天雨停了才行。 她正漫无目的的想着。 突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空间的壁垒,隐约的传了过来。 “温乔!” “乔乔!” 是陆晏沉! 温乔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瞬间的狂跳。 怎么会? 他怎么下来的? 这可是几百米的悬崖! 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股无法言说的巨大暖流和酸楚瞬间淹没了她。 这个男人,竟然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 以她无法想象的方式跟速度,奇迹般的,出现了她的面前。 温乔瞬间行动起来。 她立刻把军用背包从空间里挪了出来。 然后,她跑到洞口,侧耳倾听。 那呼喊声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跟担忧。 温乔拨开洞口的藤蔓,拿起求生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的,用力的吹响。 几声尖锐的哨音过后。 温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紧接着,她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冲破一切黑暗的光,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的,拨开灌木丛,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陆晏沉浑身湿透,身上的军装也有多处的破损。 脸上有不少明显的擦伤跟划痕。 整个人狼狈不堪。 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看到温乔的一瞬间,爆发出,失而复得的,足以燃烧一切的光芒。 没有多余的语言。 所有的担忧、恐惧、伤心、悲痛和寻找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本能。 陆晏沉疾步上前,伸出双臂,用一种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骨血的力道。 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温乔也毫不犹豫的回抱住他,手臂环住男人精壮紧绷的腰身。 脸蛋深深地埋进了他带着雨水、汗水和淡淡血腥味的胸膛。 这个拥抱,充满了温情、以及劫后余生的颤抖。 “你没事...” “你真的没事...” “真好...,,,” 陆晏沉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在她耳畔低语,反复在确认,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很久,男人才微微地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 打着手电筒,目光像是探照灯一般,从头到脚,急切的扫视着她的全身。 语气中满满的关切跟担忧。 “告诉我,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没有受伤!” 温乔迅速的摇头。 她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 语速飞快的解释。 “是沈月如,把我从悬崖上推下来的。” “张婷婷是帮凶,她们把昏迷的微微拖到了悬崖边,故意把我引诱过去。” “我给微微喂草药水的时候,沈月如从背后把我推了下来。” “不过,我命大,正巧掉进下面的水潭里了。” “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 “我从里面游泳出来,爬上岸,找到了这个山洞避雨。” 陆晏沉听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沈月如! 张婷婷! 他将这两个名字,在齿间狠狠地碾过,带着凛冽的杀意。 她们逃不掉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 温乔安然无恙。 陆晏沉那颗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温乔拉起男人冰冷的大手,将他带进那个狭小却干燥的洞穴。 “外面还下着雨,我们进山洞!” 一进洞穴,温乔就抢过陆晏沉手中的手电筒。 急切的开始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当她撩开男人被划破的衣袖,看到手臂上大片大片的擦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又检查了男人的手掌,上面全是满满的划痕。 一道道的,纵横交错的。 有两道划痕,甚至深可见骨。 “怎么伤成这样?” 温乔的声音带着心疼的颤抖。 陆晏沉轻描淡写。 “没事,一点擦伤而已。” “绳子不够长,用匕首从上面下来的。” 温乔的眼前几乎瞬间就冒出男人冒着暴雨,在湿滑的绝壁上,用匕首之力,一寸寸的攀爬而下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几百米的悬崖。 暴雨,大雾。 他为了找她,真的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巨大的心疼跟感动涌上温乔的心头,她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你这个傻子...” “这么高的悬崖!” “你怎么敢...” 温乔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朝着男人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气。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陆晏沉看着温乔为她流下心疼的泪水,觉得这一路的苦楚跟危险都值了。 他抬起左手,因为指腹都磨伤了,只得曲起指节,轻轻地擦拭掉温乔眼角的泪水。 轻声道。 “别哭!”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满足。 “能找到你,一切都值得!” 温乔擦干眼泪,走到军用背包那里,借着它的掩护,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瓶子。 为了方便随时取用灵泉水,她提前把灵泉水装进小瓶子。 以备不时之需。 全都是稀释过的,但浓度却不一样。 “你先别动,喝点水。” 她拿的是那个浓度最高的灵泉水。 温乔不敢直接用原液。 纯净的灵泉水,能直接让他的伤口立刻恢复如初。 效果太过立竿见影。 以陆晏沉的敏锐,绝对能察觉到不对劲。 她把瓶子递到陆晏沉跟前。 “这是我提前泡好的草药水,可以迅速止血,也可以补充体力。” 陆晏沉没有任何的犹豫,接过来,仰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喝的一滴不剩。 温乔用祖传秘方炮制的药酒也好,草药水也罢,效果奇佳。 他体验过多次了。 果然,这些水一入喉,就带着奇异的,令人舒泰的暖意。 从喉咙到四肢百骸快速的扩散开来。 这些暖意,甚至比以往更甚。 他原本耗尽的体力,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滋润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那股沉重的疲惫感迅速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充沛的精力。 身上那些火辣辣的擦伤跟划痕,也传来一阵阵清凉舒爽的感觉。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温柔的抚平他的伤痛。 血流瞬间止住了,疼痛也大幅度的减轻了,只剩下一些轻微的钝疼。 虽然陆晏沉喝了灵泉水,但温乔还是不放心。 她找出医药包,把男人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消了一遍毒。 需要包扎的,也都包扎了。 ------------ 第235章 安心 陆晏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打着手电筒,扫过这个狭小的洞穴。 里面虽然干燥,能暂避风雨,但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此刻,外面暴雨初歇,正是夜晚最寒冷潮湿的时候,如果没有火源,两人很容易失温。 “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出去!” 陆晏沉起身,语气恢复了沉稳。 “我去捡一些柴火,很快就回来。” 温乔闻言,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娇怯跟依赖。 “那你要快点回来啊。” “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这句带着一丝颤抖的害怕,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搔过陆晏沉刚刚经历生死、坚硬如铁的心。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温乔仰着小脸,在手电筒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弱的眼神。 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乖,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陆晏沉的声线很沉稳,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味道。 “你喊我一声,我就能听到。” “很快就回来!” 温乔这才点了点头,松开了男人的衣角。 陆晏沉果然没走远。 他就在洞穴周围二三十米的范围内活动,确保温乔始终都在他的听力范围之内。 粤北山区植被茂盛,树木的种类很多。 陆晏沉直接拿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心中立刻有数了。 他动作极快,先是盯上了两棵枯死但依旧坚挺的马尾松。 这种木头富含油脂,是引火的好材料。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起军靴朝着树干根部最脆弱的地方,狠狠的一踹。 “咔嚓!” 一声脆响,枯木应声倒地。 他将整棵树拖到洞穴旁,拿出军用匕首,手起刀落,动作精准而迅速。 先是削去被雨水浸透,沾满泥污的湿漉漉的树皮,露出内部相对干燥的木芯。 接着,他用匕首猛地砸开较粗的树干,弄成合适的尺寸。 细小的枝子则是直接上手掰断,归拢成一堆。 他还特意在马尾松树下,找来一大堆散发着清香的松针。 这些不仅是绝佳的引火材料,还可以用来铺地。 接着,又找到了一棵棕榈树。 小心翼翼的把棕皮剥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陆晏沉并没有进去。 他站在洞口,先是用力跺了跺脚,震掉了军靴上大部分的泥巴。 他脱下了早已湿透且沾满泥浆的外套,用力抖了抖,只穿了一件相对干净的军装衬衫。 然后,才抱着处理好的柴火跟松针走进了洞穴。 温乔拿着手电筒,正坐在军用背包上发呆。 听到动静,迅速起身。 “晏沉,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陆晏沉将柴火放到了洞穴中段,靠近洞口,又能让热量反射回来的位置。 温乔见状,连忙把火柴递了过去。 陆晏沉接了过去,先是用匕首将干燥的松木削出一些极细的木屑,用松针点燃。 接着,小心翼翼的吹气,待火苗稳定后,再逐渐加上细枝。 最后再加上比较粗的柴火。 一个温暖的火堆,立刻点燃起来。 跳跃的火光,瞬间驱散了洞内的黑暗与阴冷潮湿。 也映照在了温乔写满了安心与感动的脸上。 陆晏沉没有停歇。 他搬来一块干净平滑的石头,放到火堆旁边。 朝着温乔说道。 “你先坐这儿歇会,烤烤火!” “嗯。” 温乔坐在石头上,看着面前的男人继续忙碌。 陆晏沉接着搬来几块平滑的大石头,三两下的在火堆边垒了一个简易灶。 然后,抱起那对干燥的松针,厚厚的铺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开始像燕子筑巢一般,将松针一捧一捧的,平整的铺好。 他并非胡乱堆放,而是让松针的纤维大致朝着一个方向,这样机构更稳定,不易塌陷。 他还将松针向内压实,构筑起一道清晰的边界,防止睡梦中滚落。 在铺设过程中,他还会用手掌轻轻的按压,测试柔软度跟厚度。 确保每一处的支撑都足够均匀。 最后,又拿出几张棕榈皮,均匀在铺在上面。 看着陆晏沉用心铺好的,那个散发着清香的松针棕榈床垫,温乔心里甜丝丝的。 温乔去军用背包里翻找,取出了一张轻便的防水垫,褥子还有被子。 因为担心放在军用背包里被暴雨淋湿,温乔把被褥什么的,都悄悄地放到空间里了。 现在都是干燥温暖的。 “给。” 她把东西递过去,眉眼弯弯。 “铺上这个,晚上睡觉就舒服多了。” 陆晏沉接过被褥,冷峻的眉眼立刻柔和下来。 一脸赞许。 没想到,这小妮子打背包的技术很不错。 在暴雨中淋了那么久,被褥居然一丝潮意都无。 他先是把那张防水垫展开,仔细的铺在蓬松的松针床上,边缘整理的平平整整,确保安全隔绝地气。 然后,铺上褥子。 陆晏沉伸手按了按铺好的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而扎实的支撑感。 看向温乔,朝她伸出手。 “过来。” 他的声音在火堆噼里啪啦声中,显得格外温柔。 “试试看够不够舒服。” 温乔笑着把手放进男人的掌心,任由他牵着自己,坐在了那张独一无二的松针软床上。 柔软的触感瞬间包裹而来。 温暖、干燥、舒适、干净整洁。 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正身处百米下的荒僻悬崖。 温乔抬眸,看向身边的这个男人。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依然尽量给她布置最好的,最舒适的环境。 “嗯。” 温乔笑盈盈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超级舒服,这是我坐过的最特别的床了。” “你太厉害了!” “棒棒哒!” “我很喜欢!” 陆晏沉被她直白的语言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 “你先坐这里休息一会,我再去砍一些柴火备用。” “夜还长,后半夜会冷。” 说完,逃也似的起身,大步离开了。 再次投入洞穴外的夜色中。 温乔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样子,有些好笑。 陆晏沉并未走远,动作迅速的又踹倒了几棵枯树。 直接扛过来,在洞口开始劈柴。 温乔抱着膝盖,坐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上,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 穿过明亮的跳跃的火光,她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与雾气中忙碌着。 ------------ 第236章 隐秘的浪漫(加更) 陆晏沉很快又扛来一颗大腿粗的马尾松,扔到洞口。 弯下腰,用匕首熟练的削砍着多余的枝桠。 手臂肌肉的线条在动作中绷紧、舒展。 俊逸的侧脸在朦胧的火光中,勾勒出硬朗而专注的轮廓。 他抱着整理好的柴火,步履稳健的走回来,将柴火整齐的码放在洞内的干燥处。 然后,又转身投入到黑暗中,继续重复着这个动作。 温乔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的唇角就忍不住,一点一点的弯了起来。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又暖又涨。 怎么会有人,连砍个柴都这么好看呢? 男人的每个动作都好像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那种属于军人特有的,沉稳可靠、充满力量的美感。 在这种最原始的粗粝的劳动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温乔想起,他刚才在悬崖上,为了找她,不顾生死的攀爬下来。 细心的打扫洞穴,为她生火、铺床。 为了她能温暖的度过寒夜,默默的劳作。 一种混合着巨大的安全感、依赖感跟爱意的情绪,在她心中汹涌着。 见到陆晏沉的第一面,温乔就知道他很帅。 但,却从未像此刻这样。 觉得这个男人,帅的如此具体,如此的直击灵魂。 这不再是浮于表面的英俊,还糅合了他这个人所有的品质。 坚毅、勇敢、温柔、体贴、担当等等。 汇合在一起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让她无比安心又无比着迷的光芒。 这是他的男人。 温乔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锁在那个身影上。 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险死还生的崖底之夜,因为他的存在,竟然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甚至,温乔觉得,还有一些隐秘的浪漫。 陆晏沉表面上依旧沉稳的砍柴、劈枝、码放,动作一丝不苟。 仿佛全身心的都投入到眼前的劳作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 那道从洞穴里投射过来的目光,落到他的背上,脸上。 火热又专注。 甚至,比眼前的这堆篝火都要烫人。 跟温乔处对象这么久了,她平时也经常会用这种依赖爱慕的眼神看着他。 但,从未像此刻这般,赤裸裸的,毫无保留。 近乎贪婪。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今天,他们一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差点永远的失去她。 而她,也感受到了他的不顾一切。 陆晏沉抱着柴火走到洞口,码放的时候,感觉到温乔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摆放柴火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终于忍不住,在直起身的瞬间,抬眸飞快的瞥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正好撞进温乔那双映着火光,亮晶晶的眼眸里。 那里清清楚楚的写满了爱恋,和一种,让他心头滚烫的占有欲。 四目相对。 温乔朝他扬起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陆晏沉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沉声道。 “柴火应该够了。” “我去溪边清洗一下,很快回来。” 说完,陆晏沉拿起军装外套,大步转身离开。 脚步快的仿佛后面有敌人在追。 温乔看着男人逃跑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还这么纯情。 陆晏沉去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一些。 洞口的火光摇曳,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温乔抬眸的一瞬间,呼吸停滞了好几秒。 Oh my gOd! 陆晏沉,竟然是光着上身回来的。 那个平时,连军纪扣都一丝不苟的,扣到最顶端的男人。 此刻,竟如此坦荡? 那平日里被严整军装包裹的身体,在火光中显露出流畅而分明的肌理线条。 还有一股与他平日清冷禁欲作风截然相反的、近乎野性的生命力。 温乔的双眸瞬间瞪得圆圆的,纤长浓密的睫毛,一眨不眨。 微张的红唇滞在半启的状态。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唯有剧烈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这是一具无丝毫赘肉的完美身材。 肩背宽阔有力,漂亮的脊柱线顺势而下,肌肉微微鼓起来,并不显得粗壮,有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来的力量美。 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发梢滚落,划过优美的锁骨,顺着胸肌腹肌,最后沿着人鱼线,钻进了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在跳跃的火光下,男人的肌理呈现了一种充满力量感的野性光泽。 与他这身几乎嚣张的荷尔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脸上那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晏沉脚步沉稳,拿着洗干净的,拧干的军装衬衫跟外套,走到火堆边,仔细的将它们晾在早已准备好的树枝架子上。 男人的动作沉稳、利落,仿佛跟平时并无不同。 “哇哦......” 一声毫不含蓄的惊叹,在安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晏沉铺展衬衫的动作,几不可察的一顿。 愣了好几秒,温乔才从震惊中回神。 她心潮澎湃。 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赤裸裸的在他身上流连、游走。 从男人宽厚的肩膀,到紧实的腹肌,再回到他那张俊美无寿,故作镇定的脸上。 这个男人的性张力,差点都扑到她脸上了。 “陆团长...” 温乔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跟惊叹。 像一只偷腥的小猫咪。 “你这身材...” “啧啧...” “也太棒了吧!” “真没看出来,平时包裹着这么严实。” “原来...这么有料。” 温乔故意把有料两个字,咬的意味深长。 真是极品货色啊。 难得有这种机会,她可得看够本。 说着,温乔起身,一步步地走到男人的身后。 他的脊背宽阔厚实、沟壑分明,线条流畅。 每一束肌肉都像是雕刻出来的,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张力,荷尔蒙都要溢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性感。 温乔禁不住感叹道。 “哇哦,真的...太完美了。” 温乔喃喃自语,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她一边欣赏,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羽毛一般,挠过他的心尖。 ------------ 第237章 作乱 温乔的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这也太犯规了! 真是秀色可餐啊。 谁说男色不是色了。 一样的诱人。 紧接着,温乔伸出纤细的指尖,带着赞叹跟毫不掩饰的贪恋,沿着男人脊背中央那条深刻的肌理沟壑。 开始细细的、缓缓地描摹。 “轰——” 仿佛有一丝火星溅入了油库。 陆晏沉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呼吸一窒,下意识的想要闪躲。 脚,却钉在了原地。 那柔软的,细腻的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与他滚烫的肌肤,造成了极致的感官差异。 这比任何一次,格斗训练中遭受的重击,都更具破坏力。 它轻易的穿透肌肤,点燃了他浑身的血液,一路灼烧到他的四肢百骸。 陆晏沉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理智,在一根根绷断的声音。 温乔温热的呼吸也随着她的触摸,若有似无的拂过他敏感的背肌。 陆晏沉没有回头,但耳廓却不受控制的漫上红晕。 在火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他不敢回头,只能努力的将注意力集中在烘干衣物上。 仿佛,这是他眼下最重要的军事任务。 “你...” 眼见温乔的触摸越来越过分。 越来越放肆。 陆晏沉忍不住开口。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克制,显得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无奈跟一丝警告。 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情欲。 “摸够了没有?” “一个女孩子家,矜持一点。” 温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波流转间带着满满的狡黠。 她又向前一步,整个身体都快要贴上男人的后背。 “没摸够。” “有什么好矜持的!” “我们都要结婚了!” 温乔的声音理直气壮。 “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我看一下,怎么了?” 温乔说着,还得寸进尺。 如同一个大胆的探索者,沿着他背脊的曲线,抚摸、呷玩。 语气中带着嚣张的挑衅。 “我摸一下,又怎么了?” 温乔的小手在男人脊背上,摸了摸,揉了揉,蹭了蹭。 那滑腻的带着凉意的指尖,像是一片最轻的羽毛,又像是一簇最野的火苗。 陆晏沉喉结剧烈的滚动,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隐忍,甚至开始微微发抖。 温乔不仅言语放肆,细腻的小手也在男人的后背上,肆无忌惮的作乱。 她每一寸的移动,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拨弄。 火光照耀下,男人颈侧的青筋隐隐突起。 “乔乔,别闹...” 陆晏沉背对着她,再次开口。 沉哑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无力的恳求。 温乔整个人直接贴在男人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紧实的腰间。 细嫩的指尖不安分的,在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上摩挲。 “就闹!” “陆团长,你这就...受不住了?” 温乔趴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 嗓音又轻又软,又娇又撩,带着一种天真的挑衅跟极致的诱惑。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晏沉紧绷的,名为理智的那根弦,铮的一声,彻底断掉。 温乔的指尖已经滑到了男人的武装带上。 也许是因为这崖底的环境太过静谧温馨。 温乔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的指尖迅速的下滑。 “嘶......” 陆晏沉倒吸了一口气,大掌倏然攥紧了那只大胆作乱的手腕。 极快的转过身体。 男人的眼睛,漆黑幽暗,晦暗的像是晕染了一团墨在里面,甚至比洞穴外面的春夜还要深沉。 他盯着温乔,眼神中遽然透露的那股汹涌的侵略性,让使坏的温乔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 陆晏沉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 缓了好一会才睁开。 陆晏沉的太阳穴狂跳,他咬紧牙关,声音沉哑。 “你...知不知道自己你在做什么?” 温乔仰着脸,眨着水莹莹的眸子。 单纯又无辜。 好似刚才的动作只是无心之过。 温乔一脸懵懂。 “怎么了?” “我做什么啦?” 虽然温乔装的挺像,但她眸底闪过的那一丝狡黠,还是没能逃过陆晏沉的眼睛。 这个女人! 她就是故意的! 胆子越来越肥了! 真是一只撩人心神,却又野性难驯的小狐狸! 她这是料定了,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陆晏沉攥着她那双肆意点火的皓腕,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猝不及防的把她猛地带向自己的怀中。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跟颈侧,带着满满的侵略感跟压迫感。 一寸寸的扫视着她。 带着一丝近乎凶狠的力道,狠狠的攫住了她微启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早就想吻她了。 想的不行! 想的发疯! 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跟惩罚意味的吻。 带着溪水的清冽,带着他体内蒸发出的热气,带着被她撩拨起来的,无处宣泄的躁动。 他吻的又深又急,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融入骨血。 温乔起初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微微僵了一下。 但随即,便软化了身子。 顺从的,甚至带着鼓励的回应着男人。 她未被禁锢的那只手,攀上男人滚烫而光滑的脊背,指尖陷入他紧绷的肌肉中。 这个动作就像是催化剂一般。 男人的吻变得更加深入而缠绵,最初的凶狠渐渐地化作一种沉溺的,难以自拔的掠夺。 温乔积极的回应他,熟练的描绘着他的唇舌。 陆晏沉感受到她的主动,紧紧地吸住她不放。 又凶又强势的吞咽,动作激烈的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一般。 温乔仰着头,一副被迫承恩的姿态。 她哪里是陆晏沉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 气喘吁吁的,腿开始发软的,站都要站不住了。 不可否认。 陆晏沉在男女情事方面,绝对是个优秀的好学生。 他的吻技,比刚开始好的不要太多了。 简直天差地别。 直吻着她心尖发颤。 她抱着陆晏沉往后面那张松针床上挪去。 陆晏沉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图。 他停止了猛烈的进攻。 打横抱起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女人的脸蛋粉扑扑的,嘴唇红艳艳的,微露着雪色玉齿,眼神迷离。 陆晏沉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燥意,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将自己从她甜美的气息中剥离出来。 他额头顶着她的,平复了下沉重的喘息,勉强稳住声音。 嗓音带着一丝喑哑。 “好了,乖!” “你先坐这里歇一会,我出去弄点吃的来。” 他需要冰冷的山风,来平复体内那头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巨兽。 温乔眸中水光潋滟,唇瓣微微肿翘。 她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冗长的,激烈热吻的余震中。 刚起了性趣,都还没过瘾呢。 就被男人突然公主抱起来,直接放到床上。 结果,陆晏沉居然从容的抽身。 温乔心里顿时不乐意了。 那种被打断的感觉实在是不爽极了,总觉得,哪里都没得到满足。 ------------ 第238章 上当 温乔心中有些恼意。 每次亲密,都要当逃兵。 这个男人,根本不敢真刀实枪的干。 温乔心底的小心思又蹦出来了。 陆晏沉已经起身,准备看看木架上的军装衬衫是不是烘干了。 突然,温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啊呀!” 已经走到火堆边的男人身影猛然一顿,几乎是瞬间就折返回来。 速度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怎么了?” 他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跟警惕。 温乔右手捂着胸前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措。 声音又急又怕。 还带着隐约的哭腔。 “有...有虫子!” “它钻进我衬衫里面去了。” “啊...” “它动的好快。” 陆晏沉的眉头瞬间拧紧。 在粤北山区的夜晚,毒虫可太多了。 就算有些虫子体型很小,也一样带来巨大的麻烦。 不得不防。 陆晏沉沉声道。 “别动!也别乱拍!” 他半跪在床上,语气是军人处理突发紧急状况时的果决。 声音却掩不住的一丝紧绷。 温柔的安抚道。 “别害怕,没事的,我看看。” 此刻,什么男女大方,都顾不上了。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摒弃杂念,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捏住她军装衬衫下摆的一角。 然后,又迅速的解开了温乔胸前的第三颗衬衫扣子。 他动作极快,借着火光,谨慎地掀开一条缝隙。 目光如炬的向里面探去。 衣襟敞开,露出里面一小片白嫩如凝脂的肌肤。 陆晏沉的呼吸微微加重,锐利的眼神往那片区域扫过。 “没有。” 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 “啊...好像又往上爬了!” 温乔适时的轻呼,眼神焦急又害怕。 “上面一点,好像爬到第二颗扣子那里了。”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几乎要渗出细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紧抿着薄唇,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上,解开了第二颗纽扣。 更优美昳丽的风景,展露无遗。 轻薄的内衣半包裹着两团高耸,中间那道深深的沟渠,瞬间烫到了陆晏沉的眼睛。 他飞快的梭巡。 可那里面,肌肤光洁如玉,哪里有什么虫子的踪影。 “还是没有。” 陆晏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某种猜测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 “怎么会?” “我明明感觉到了,它在移动!” 温乔小声地嘟囔,眸底飞快的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哎呀,它又往上爬了,跑到第一颗纽扣那里去了!” 温乔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明明,他之前,一点都不好骗的。 陆晏沉抬头。 那双总是沉静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幽邃深谙。 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又期待的,失控的风暴。 陆晏沉俯身逼近,将她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灼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虫子...” 他低哑的声线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目光锁住她闪烁着得意,跟一点点心虚的眼睛。 “到底在哪儿?” 温乔一脸无辜。 “都说了,跑第一颗扣子那里去了。” 她见男人不为所动。 自己动手解开了。 “不信你看,就在这里。” 陆晏沉迅速的撇开眼。 温乔语气又惊又怕。 “哎呀...” “真的在这里...” 陆晏沉闻声,到底是没忍住,转过头。 只看到精致的锁骨跟大片如玉的肌肤,还有,那怒耸的高挺。 温乔见男人上当。 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语气故作惊讶。 “哎呀,刚才还在呢,怎么跑掉了!” 陆晏沉阖了阖眼。 磨了磨后槽牙。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这个小女人给戏弄了。 这个小骗子,还真是,谎话张嘴就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无时无刻的,都要撩拨他,挑战他的意志力。 这胆肥的,都能上天了。 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瞬间冲上了他的心头。 他气的是,温乔竟然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好笑的是,她为了撩拨他,这不择手段的劲儿。 陆晏沉故意的绷起脸,眉宇微蹙,拿出平日里在训练场上,训斥新兵蛋子的威严神色,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道。 “快系上扣子。” “简直胡闹!” “这种玩笑也......” 话音未落,陆晏沉就卡住了。 温乔仰着脸,那双狡猾的杏眼中没有丝毫被拆穿谎言的慌乱,反而荡漾出更加明媚的,大胆的笑意。 在他开口训诫的当口,温乔趁他不备,纤细灵活的手指就那么轻轻的一勾。 啪的一声轻响。 她最里面的小衣,立刻挣脱了束缚。 陆晏沉整个人都愣住了。 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他呆呆的盯着某一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一动起来,就波涛汹涌,巨浪滔滔。 陆晏沉的眼眸一下子就幽深晦暗。 如果没有体会过,陆晏沉还能继续忍耐克制下去。 但,就是因为他品尝过了。 如今,才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陆晏沉喉结剧烈的滑动。 火光下的美人,明媚妖娆,一身凝脂的肌肤,晶莹剔透。 杨柳细腰。 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那一刻,陆晏沉再也忍耐不住了。 什么理智,什么自制力。 通通不见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温乔见状,得意的笑了。 伸出白嫩的皓腕,搂住男人的脖颈,带着他仰躺在柔软的松针床上。 陆晏沉沉浸在这一片柔软幽香上面。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想吗? 他当然想。 他想的都快要疯魔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就地正法。 但他知道,结婚前的这些过于亲密的行为,都是错误的。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无时无刻的撩拨他,一再挑战他在这方面的自制力跟忍耐力。 他咬牙努力的克制。 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被她撩拨的实在是没了办法。 好在,两人马上就要结婚了。 越一点界限,亲密的尺度大一点,也是无妨的。 只要坚持住最后的底线,就不算犯错误。 陆晏沉再次凑近,薄唇先是含着温乔的唇瓣舔舐,然后探进去,气息紊乱的唇舌激烈的交缠起来。 男人滚烫的大掌,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抚过女人细腻的肌肤,引起一阵无法自控的颤栗。 温乔唇角忍不住逸出了连绵的嘤咛声。 她的手指陷入男人肌肉虬结的后背,无意识的想要索求更多。 回应她的,是男人喉间沉闷粗重的喘息。 ------------ 第239章 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 陆晏沉沿着女人形状优美的锁骨,一路向下,缓缓地移到高地。 轻轻地吸,慢慢的吮。 不知道过了多久。 火光摇曳,马尾松燃烧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这意外的声响,像是一道清冽的溪水,流过陆晏沉几乎要被欲望焚尽的脑海。 带来了片刻的清明。 他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停下来。 差一点,他的理智就要被本能冲垮。 陆晏沉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带着明显的颤抖,像是在跟体内咆哮的巨兽做殊死搏斗。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欲望狂潮被强行压下。 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克制的暗流。 陆晏沉猛地伸出手,将温乔敞开的衬衫衣襟合拢,遮住了那片让他失控的昳丽风光。 动作快的有些狼狈。 温乔刚才他摆弄来摆弄去的,又揉又捏,又亲又吸。 她只觉得内里空虚的紧,急需什么东西来填满。 偏偏这个男人的自控力太强。 关键时候,又停下了。 她难受的紧,嘤嘤泣泣的。 “我还要嘛。” 陆晏沉喘着粗气,轻轻地哄着。 “乖!” “听话!” “现在不行!” 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克制。 温乔嘟着微肿的樱唇。 “为什么不行?” “哪里不行!” 吃个肉怎么就那么难呢! 陆晏沉几乎是咬着牙回答。 “等回去。” “结了婚,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陆晏沉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拉过一旁的被子,将她紧紧地裹住。 不等温乔回应。 他语速飞快。 “你穿好衣服。” “我...我出去找点吃的。” 陆晏沉几乎是仓促的起身,像是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拿过架子上的军装衬衫,大步走向洞外。 男人宽阔流畅的肩背肌肉依旧紧绷着。 但那挺直的脊梁里,却透着一种,在极致诱惑力吸引下,最终守住底线带来的,近乎悲壮的固执。 温乔看着男人再次落荒而逃的模样。 有些错愕,随即,又哑然失笑。 同时,心中也无比佩服陆晏沉这强大的自制力。 两人都要坦诚相见了,居然还能忍得住。 这铁血一般的意志力,也没谁了。 随着陆晏沉的离开,洞穴里,热烈暧昧的气氛骤然降温。 但一种更深沉的,更复杂的情愫,却是无声地蔓延开来。 那是,克制的爱意,是极致的尊重。 也是一种,对未来更郑重其事的承诺。 陆晏沉一路疾行,冰凉的夜风扑面,很快听到了淙淙的溪水声。 他这才猛地停下脚步。 体内那股邪火还在横冲直撞,烧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不远处,一道溪流从悬崖中段飞泻而下。 在皎洁的月光下,就像是一匹永不停歇的银练。 这水流不大,但足够湍急。 击打在下面的岩石上,溅起细碎冰冷的水花。 陆晏沉脱掉身上的衣服,沉默的走到瀑布下,背对着山洞的方向。 仰起头,闭上了眼。 哗哗哗—— 清透的溪流瞬间冲刷在他的头顶、脸庞。 以及那具依旧滚烫火热的精壮身躯上。 水流顺着他的黑发,流过俊美的脸颊,最后,冲过他坚实的胸膛跟腹肌,带走最后一丝躁动的余温。 陆晏沉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一动不动。 任由溪水洗涤着他几乎失控的欲望。 温乔狡黠的眼神,柔软的红唇,大片凝脂的肌肤,还有,那两团柔腻的雪白。 “唔...” 陆晏沉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不知是因为水流的冷冽,还是因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旖旎。 眼见刚刚蛰伏下去的巨兽,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陆晏沉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强迫自己把刚才的那些画面,暂时封存起来。 他想要她。 但,不能是在这里。 也不能,以这种方式。 他们的第一次,不应该是在野外的仓促。 更不应该是他理智失控下的产物。 应该在一个安全、温暖,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应该是水到渠成的灵肉合一,是彼此全心全意的,毫不保留的交付。 他爱她,珍视她,就要给她最好的。 包括,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 想到这里,陆晏沉体内那股燥热,终于彻底平息下去。 他关掉的不是欲望,而是草率。 他压抑的不是爱意,而是时机。 体内沸腾的血液彻底的冷静下来。 陆晏沉缓缓的睁开眼,眸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他妥帖的收敛起来,锁在内心的最深处。 剩下的,只有清晰的目标跟不容动摇的意志。 陆晏沉立在寒凉的溪水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水面。 身体的躁动已被压下。 此刻,他只是一个猎手。 他悄无声息的移动着,手中拿着用匕首提前削好的硬木棍。 水波一动,一条脊背深青,腹部微黄的华南鲤缓缓地游过。 看体型,足足有两斤多。 陆晏沉屏住呼吸,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找到合适的机会,猛地刺出去。 “唰!” 水花四溅,木棍精准的将华南鲤刺穿。 他手腕一抖,将仍在挣扎的肥鱼挑出水面。 紧接着,他又在岩石的缝隙中,发现了一条潜伏的月鳢。 他迅速的出手叉住了它。 又收获了一条军鱼跟一条鳗鲡,才收手上岸。 然后,陆晏沉擦干身体,穿好衣服。 习惯性的,把军装衬衫的最后一颗军纪扣,扣好。 他席地而坐,拿着军用匕首,刮鳞、剖腹、去腮、清洗。 锋利的匕首在他的手中驯服的游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利落。 很快,四条鱼被他处理完毕。 他从溪边折了一根柔韧的细枝,将鱼挨个的串好。 这才拎起那串鱼,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温暖明亮的山洞走去。 陆晏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洞口,手里拎着那一串用软枝穿好的,已经刮鳃去鳞,清洗的干干净净的肥美溪鱼。 “哇!” 温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居然抓到鱼了。” “陆团长,你也太厉害了吧!” 温乔惊喜的站起身,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宝贝。 在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能吃上热腾腾的烤鱼,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 第240章 温馨 温乔之前在溪边探索时候,就发现了那深潭里,时不时的就有不少肥美的鱼儿游过。 可惜,速度太快了。 没等她看清楚,那些鱼就潜到了潭底。 陆晏沉不愧是军区的全能标兵。 连徒手叉鱼这样高难度的事情,都手到擒来。 温乔的夸赞直白而热烈,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山洞。 陆晏沉看到她惊喜的模样,刚被冷水激的有些冷峻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 唇角难以自抑的弯了起来。 眼眸深处也因为温乔的崇拜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得意。 他干咳了一声。 “运气好。” 然后走到火堆边坐下,准备开始烤鱼。 温乔看着他熟练的用木枝把几条鱼串起来,架在火堆上。 她立刻转身,去背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调料。 像一只献宝的小松鼠一般。 “铛铛铛!” “你看,这些是什么?” 温乔掏出好几个,用油纸包的整整齐齐的小纸包,还有几个小瓶子。 她把那些调料在陆晏沉面前一字排开,脸上还带着快夸我的小得意。 “幸好我随身带着这些,不然这烤鱼多可惜啊!” “出发前,我专门找胜男要的。” “我厉害吧!” “这些可都是我的秘密武器!” 陆晏沉看着眼前堪称豪华的调料整容。 愣了一下。 随即,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盐、糖、醋、酱油这都是常规的。 她竟然连五香粉、辣椒粉、胡椒粉、和猪油都有。 这些东西,比他当年在野外生存训练时,带着装备还全乎。 陆晏沉拿过调料,眉宇轻扬。 语气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你这是,把炊事班的家当,都搬来了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的调侃,手下却利落的开始干活。 陆晏沉先是拿起那条肉质紧实的军鱼,用匕首划上几刀,抹上猪油,撒上盐、五香粉跟辣椒粉。 串在提前削好的树枝上,架在火堆上方烤制。 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诱人的焦香立刻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同时,陆晏沉拿过温乔的饭盒,架在火堆旁几块石头垒好的简易灶上。 他先是放了一点猪油进去,然后把河鳗中间最肥美的几段放了进去。 煎了一会,然后,从军用水壶里面倒出接好的泉水。 最后放入各种调料。 “这河鳗炖汤,最补。” 陆晏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温乔就坐在火堆前的石头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火光明亮,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的格外柔和。 他的动作沉稳耐心,轻松惬意,仿佛不是野外求生,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心的烹饪。 男人一边沉稳的翻转着烤鱼,让它们受热均匀,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一边留意着饭盒里的鱼汤,在汤色开始泛白时,才精准的撒入适量的盐。 烤鱼的焦香跟鱼汤的鲜味交织在一起,盈满了整个山洞。 他们哪里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落难者,更像是一对在野外露营,享受着温馨宁静时光的恩爱情侣。 温乔心中再次感叹。 这个男人,真是无所不能。 只要他在身边,再险恶的境地,也能过出温暖跟诗意来。 鱼汤的咕噜声比油脂的滋啦声更先变得急促。 饭盒里的汤汁已经熬成了漂亮的奶白色,河鳗的精华已经尽数融入汤汁中。 陆晏沉用宽大的树叶垫着,将滚烫的饭盒从火上移开,放在温乔面前的小木墩上。 “小心烫。” “先喝点鱼汤,暖暖身子。” 与此同时,他依旧转动着树枝,让那几条鱼,在火上均匀受热,直到烤的通体金黄酥脆。 温乔吹着气,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啜饮着鲜美的鱼汤。 热流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味道居然还不错。 没有多少鱼腥味,只有暖融融的鲜味。 这个时候,烤鱼也好了。 陆晏沉将外皮酥脆的烤鱼取下来。 他并没有直接递给温乔。 而是拿到自己面前。 火光下,男人微微垂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映照出淡淡的阴影。 那双握惯了钢枪,布满了薄茧的大手,此刻操纵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展现出了极致的耐心跟灵巧。 刀尖精准的探入鱼的脊背,顺着肌理轻轻一划,一整块雪白的,带着焦香鱼皮的肉就被剔了下来。 他用刀尖仔细剥开,确认没有任何细小的暗刺,然后才将那块凝聚着焦香与鲜美的鱼肉,稳稳的放在洗干净的宽大叶片上。 递到了温乔的手边。 “尝尝。” 陆晏沉的动作流畅自然,看她的眼神带着无限的专注与柔情。 “谢谢!” 温乔也没客气,小手抱着那块鱼肉,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外皮酥脆,带着辣椒跟孜然的焦香。 内里鲜嫩,锁住了鱼肉本身的香甜。 “好吃!” “特别好吃!” 温乔满足的喟叹。 笑的眉眼弯弯。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陆晏沉觉得,刚才在溪水中的一切克制,以及此刻指尖不小心被高温烫到的微痛,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重新剔好的一块鱼肉,又堆到了温乔的面前。 温乔吃完了手里的鱼肉,拿起他推过来的那一块鱼肉,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然后,递到男人的嘴边。 “啊——” 像是哄孩子一般,温乔眸中闪着温柔的笑意,声音软糯。 “陆团长,辛苦了,犒劳你的!” 陆晏沉动作一顿,抬起眸子。 跳跃的火光下,温乔清眸流盼,还带着一丝俏皮的娇蛮。 递到嘴边的鱼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而比这个香气更撩人的,是她这个亲昵的举动。 陆晏沉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耳根微热。 他性格内敛,对于这样直白的亲昵,依旧会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顺从的微微低头,张嘴咬了一口鱼肉。 温乔笑语晏晏的,歪着头。 “是不是很好吃?” “你的厨艺是这个!” 说着还举起了大拇指。 陆晏沉耳尖有点泛红,点了点头。 ------------ 第241章 口嗨 温乔还想继续喂他,陆晏沉接了过来。 干咳了一声。 “我...自己来,你趁热把鱼汤喝了。” 温乔见状也没勉强。 端起饭盒里奶白色的鱼汤。 又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我饱了,喝不下了。” 她是真的饱了。 刚到崖底的时候,她已经干了一大份的牛肉自嗨锅,外加两根烤肠,一个红豆吐司面包。 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吃上夜宵了。 闻言,陆晏沉拿着烤鱼的手顿了顿。 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温乔一共就吃了两块鱼肉,喝了半饭盒的鱼汤。 按照她平时的饭量跟消耗的体力,绝不可能这点东西就饱了。 他立刻关切的开口。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的面色红润,精力看起来也充沛,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温乔被他看的心里一咯噔。 面上却丝毫不显。 摇了摇头。 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没有不舒服,你来之前,我刚吃了些压缩饼干。” “所以,不太饿。” “我真的吃饱了,你快趁热吃吧!” 陆晏沉听到她的解释,没再多问。 点了点头,开始安静而迅速的进食。 他坐姿挺拔,即便是放松状态,脊背也是挺直如松。 虽然吃的很迅速,却丝毫没有狼吞虎咽的狼狈。 咀嚼时也没有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 即便是在这荒郊野岭的洞穴,对着简陋的烤鱼跟饭盒,他的吃相也依旧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那是一种将军人的干脆利落,与良好的家教带来的,从容得体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优雅风度。 即便是嗦食贴近鱼骨的细嫩鱼肉时,男人也只是微微侧头,动作依旧保持着一种内敛的克制。 绝不会让人感到粗俗。 温乔托着腮,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吃饭。 觉得这比任何的表演都更让人赏心悦目。 他就像是一头休憩进食的猎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与优雅的韵律,跟这原始的山洞背景,形成了一张极具张力的画面。 这个男人。 真的是,连吃个烤鱼,都能吃出现代高级餐厅的仪式感。 温乔一点掩饰都没有,亮晶晶的眼睛像是缀满了星星,牢牢地锁在陆晏沉身上。 火光跳跃,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的愈发深邃,连吞咽时喉结滚动的线条。 在她看来,都性感的要命。 她越看越心热,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的打滚。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帅!” “长得好看就算了,连吃个东西都这么迷人!” “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是她的。” 陆晏沉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旁边那道,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灼热又充满爱意的目光。 他努力的维持着镇定,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食物上。 也不知道是火光太热,还是她的目光太烫。 陆晏沉的脸颊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热,连带着耳根都悄悄地弥漫了红晕。 努力咽下口中的鱼肉。 陆晏沉终于忍不住了。 停下动作。 侧过头,跟她水莹莹的眸子对上了。 眼神含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声音低沉,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别看了。”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 “再看下去...我会吃不消的。” 他真的是快顶不住了。 温乔的目光太过赤裸裸,看的他心绪不宁的。 一听这话,温乔眼神更亮,红唇勾起的笑意带着一丝狡黠。 她甚至往前倾了倾身子。 “吃不消?” 温乔轻轻的,缓慢的,重复着男人的话。 娇软的声音像是裹了蜜。 “陆团长,你指的...是哪方面吃不消啊?” 她故意的顿了顿,视线从他漆黑的眸子到滑动的喉结,再到线条紧实的手臂,一直往下面滑过去。 甚至,她的目光,极其嚣张的,在他的某个重点部位,停留了一瞬。 最后,才慢悠悠的,重新落回男人俊逸的脸庞上。 继续说道。 “是觉得我太吵了,影响你吃饭了?” “可是...我刚才,也没说话啊。” “还是说...” 温乔拖长了尾音,像是小猫爪子似的,在他心尖上挠。 “我坐在这里,就能让你心猿意马,没办法专心吃饭啦?” 陆晏沉被戳中心事,呼吸微微一窒,强装镇定的咬了一口鱼肉。 训斥道。 “...别胡说。” 他的声音低沉,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力的确认。 “我哪有胡说?” 温乔得寸进尺,凑近男人的耳畔,直勾勾的盯着他。 “亲爱的陆团长,你的耳朵,红的都快要滴血了。” 陆晏沉的呼吸骤然加重,不自然的将头转向另一边,避开她灼人的视线。 线条硬朗的下颌绷的紧紧的。 他几乎是仓促的,胡乱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 味同嚼蜡。 “食不言...” 他刚想搬出规矩训斥她。 就被温乔打断了。 “寝不语嘛,我知道。” 她接过话头,语气轻快。 “可是,是谁先开口的?” “我刚才一直在安静的看你吃饭来着,一个字都没有说哦。” 温乔看着男人躲闪的动作,一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还有啊,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呢。” “陆团长,你已经想到了睡觉的事情上面了?” “再说了,就算是睡觉,我们也是盖棉被纯聊天。” “不过呢,陆团长,我真的很怀疑。” “你不会,是真的外强中干,那方面不行吧?” “噗——咳咳...” 陆晏沉冷不丁的被温乔大胆的发言,差点呛着。 他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转身过,瞪了温乔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跟无奈。 “...胡说八道。” 温乔明目张胆的挑衅。 “怎么胡说了?” “刚才箭都在弦上了,你都能忍住不发。” “不是不行。” “那是什么?” 陆晏沉闻言,胸膛剧烈的起伏。 温乔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行。 着实把他刺激到了。 尤其这话,还是从自己深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 陆晏沉额头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他真想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就地正法。 就在这里。 就在此刻。 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证明。 让她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 第242章 同榻而眠 可是,他不能。 陆晏沉没有立刻反驳。 而是缓缓地,抬头。 那双漆黑的双眸,此刻深不见底。 只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地锁住。 他朝着温乔的方向,又逼近了一寸。 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鼻尖。 他抬起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迫使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指尖是滚烫的,动作却带着冰冷的强制。 开了口。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 像是淬了冰,又像是燃了火,每一个字,都重重的砸在她的心尖上。 “好。” “很好。” 陆晏沉俯身过来。 一字一顿的说道。 “温乔。“ 他叫着她的全名,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跟危险。 ”你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 男人的拇指,带着一丝狎昵的惩罚意味。 轻轻地摩挲着女人的唇线。 力道不重,却让温乔浑身一颤。 “我现在不碰你。” 陆晏沉继续说,眼神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鹰隼。 “不是因为我不行。” “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 “但是。”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你今天的这笔账。” “我记下了。” “你现在撩的有多欢。” 男人的声音压的更低,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笃定。 “到时候。” “我就让你,哭的有多狠。” “不是怀疑我吗?” 陆晏沉贴近她柔嫩的唇瓣。 吐出最后一句宣告。 “等到洞房花烛夜。” “我会让你亲自,一遍,一遍的确认。” “我到底,行,还是不行。” 说完这最后一句,陆晏沉不再看她,径自的拿着饭盒离开,去溪边清洗。 温乔僵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男人指尖滚烫的触感。 耳边回荡的,全是那句,让你哭的有多狠。 心里一半是玩脱了的懊恼。 另一半,却是难以言喻的,羞耻的酥麻跟颤栗的期盼。 她当然自己知道在玩火。 也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以陆晏沉说一不二的性格,跟隐藏在外表下的强势。 还有他那强悍的体能。 自己很有可能承受不住。 单单是目测,她就已经开始腿软了。 那觉醒后的巨兽威力,不可小觑。 但,她又极度渴望那种,被他彻底占有,被他从里到外,打上印记的感觉。 光是想想,就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极致的悸动跟渴望。 她惦记他,撩拨他那么久。 不就是为了能完整的拥有他。 她就喜欢看到这个男人,为她失控的模样。 害怕是真的。 毕竟是第一次。 但期待,也是真的。 而且这份期待,在她的心中盘旋太久了,早已压过了那份微不足道的害怕。 温乔知道,她不仅把沉睡的巨兽给唤醒了。 还惹毛了。 而这头巨兽要报复她,这将是漫长而甜蜜的折磨。 她翘首以待。 夜色渐深,篝火也添了最后一次柴火,变成了持久而温驯的炭火,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光和热。 山洞里暧昧紧绷的气氛,慢慢的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历经波澜后的平静跟温馨。 温乔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情绪的起伏有些大。 她这会感到了一丝困倦。 看着坐在火堆边拨弄柴火的陆晏沉,温乔拍了拍身下铺了被褥的干燥柔软的松针棕榈床。 声音带着困意的软糯。 没了之前的狡黠跟挑衅,只剩下纯粹的关心。 “晏沉,很晚了,上来一起睡觉吧!” 听见温乔的邀请,陆晏沉拿着柴火的手顿了顿。 他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 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只是眸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散去的暗涌。 “你睡吧。” “我守着火,在这里警戒。” 这不是托词,而是事实。 这是在野外,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惕,以防野兽或者不测。 更何况,经过刚才几番,几乎让他理智崩盘的撩拨。 他需要这点距离,和冰冷的夜色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同榻而眠,对自己定力的考验,太过煎熬跟艰巨。 温乔看了看男人眼底的淡青色,跟眉宇间的疲惫,心里一软,知道他是为了自己。 “不行。” 温乔语气坚持。 “你明天还要出去找路,不休息好怎么行?” “这火堆一时半会的灭不了,足够暖和了。” “你就在旁边睡,有什么动静肯定能听见。”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点撒娇。 “这荒郊野岭的,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你过来陪我睡嘛。” 温乔说完往里面挪了挪,空出足够的位置。 她拍了拍空位,眼神清澈又坦诚。 不再带着挑逗的意味,只是情侣之间的依靠跟信任。 “快过来嘛!” “我保证,不闹你了。” 温乔甚至伸出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 陆晏沉看着温乔难得乖巧的模样,心底叹了口气。 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祈求。 陆晏沉最后添了一次柴,起身,走了过来。 先是帮她把被角掖好。 然后,在她空出的外侧位置,和衣躺下。 他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身体依旧挺直。 是一个,随时可以起身应对危险的姿势。 他甚至没有脱下军装外套。 仿佛,那层布料,是他最后的铠甲。 “睡吧!” 陆晏沉闭上眼,声音低沉,却让人无比的安心。 温乔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侧颜,鼻尖上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松木气息的味道。 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温乔不动声色的往男人的身体贴了贴。 轻轻的嗯了一声。 感受着身边传来的令人心安的热度,唇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很快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陆晏沉听着身旁传来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的松弛下来。 他睁开眼,用目光描绘着女人恬静的睡颜。 内心一片宁静充盈。 夜渐渐深了,有陆晏沉在身边,温乔睡得特别沉。 最初规整的睡姿,没能维持多久。 大概是潜意识里,寻找热源和安全感的本能,温乔下意识的贴近身边的男人。 先是手臂搂了过来。 然后是整个身子。 就像是一只,寻找暖炉的小猫咪。 一点一点的,毫无章法的,滚进了身边,那个温暖可靠的怀抱里。 最后,还把一条腿,理所当然的,搭在了男人的腰间。 ------------ 第243章 日上三竿 陆晏沉就算在睡梦中,也依旧保持着军人特有的警觉。 几乎是,温乔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就醒了。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紧绷,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的军用匕首上。 但下一秒,鼻尖萦绕的女人发间淡淡的清香,和怀中温软真实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也有些无奈。 陆晏沉垂眸,借着明亮的火光,能看到温乔毫无防备的睡颜就枕在他的臂弯里。 她的脸颊粉扑扑的,泛着健康的红晕,红艳艳的唇瓣微微嘟着,呼吸绵长安稳。 那条跨在他腰上的腿,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热度跟重量。 陆晏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动不敢动。 这叫什么事啊! 想他陆晏沉,什么样的恶劣环境没经历过,什么样的残酷考验没面对过。 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娘的睡姿,弄得束手无策,动弹不得。 推开她? 怕惊醒她。 更何况...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排斥。 甚至,还有些贪恋这份突如其来的过度亲昵。 陆晏沉无声的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身体,缓缓的放松下来。 他甚至,还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睡姿。 让她枕的更舒服一些。 然后,他又伸出手,将温乔微微滑落的被子重新往上拉了拉,仔细的帮她掖好。 做完这一切,陆晏沉认命般的闭上眼。 感受着怀里温香软玉的充实感,听着温乔清浅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颈窝,陆晏沉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温柔的弧度。 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不是在布置好的婚房,也不是在柔软整洁的婚床上。 而是在这荒郊野岭、简陋冰冷的山洞里。 以这样一种,她全然信赖,他无奈却甘之如饴的方式。 天刚破晓,陆晏沉就已醒过来。 他看着怀中依旧熟睡的温乔。 极其小心的,用侦察兵渗透敌后般的谨慎,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臂从她颈下抽离。 然后,又慢慢地挪开,她架在自己腰上的腿。 整个过程,轻柔缓慢。 最后,陆晏沉再次为她掖好被子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外面的雨早已停歇。 空气清新,草木挂着水珠,林间鸟鸣清脆。 陆晏沉无声的穿行在湿漉漉的灌木丛中,他脚步极轻,踩在覆盖着落叶的松软土地上,几乎没有声响。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的扫视着四周。 很快,目标出现。 一只羽毛华丽的华南环颈雉,正低着头,在草丛中觅食。 陆晏沉立刻放缓了呼吸,与身旁的树干几乎融为一体。 他缓缓地抬起手中削尖的木矛,计算着距离、风向跟猎物可能移动的轨迹。 倏地—— 他的手臂带动木矛如闪电般掷出。 空气中传来一声短促的破空之音。 “噗!” 木矛精准的贯穿了野鸡的胸膛,它只来得及扑腾了几下翅膀,便不再动弹。 陆晏沉上前,把野鸡捡了起来。 解决了荤食,他开始寻找山林的馈赠。 他的目光掠过树根草丛,最终锁定在一片松树下。 一丛丛橙红色的枞树菌,如同小伞般簇拥着,带着雨后的湿润,欣欣向荣。 陆晏沉用匕首小心翼翼的从根部切断,尽量保持菌体完整,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容器里。 随后,他又在一片背阴的山坡下,找到了一小片野芋头。 挖了几颗拳头大的芋头块茎。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一片茂密的竹林映入眼帘。 青翠的竹竿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挺拔而充满生机。 陆晏沉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最佳的天然厨具,找到了。 他走入竹林,选中了几棵粗壮的,竹节最长的老竹。 锋利的刀刃在树上砍出深痕,再用力一踹,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竹竿应声倒下。 他将这些竹竿,截成数个长短不一的竹筒,动作干净利落。 同时,他的视线没有放过竹鞭附近那些刚刚破土的,尖尖的春笋。 陆晏沉挑选着最鲜嫩的,挖了几个出来。 他带着这些收获,回到山洞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 温乔是在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中,被透过洞口树叶缝隙,有些晃眼的阳光照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意识回笼。 这里不是文工团宿舍。 没有起床号。 不用早起,不用出操,也不用练功。 她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洞外,阳光明媚,鸟鸣啁啾,那股霸道又诱人的香气,正源源不断的飘进来。 是鸡汤的醇厚,还混合着一种说不清的植物清香。 温乔慵懒着伸了个懒腰,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近乎安宁的满足。 睡到自然醒,还有人在外面为她准备丰盛的早餐。 这崖底落难的日子,真的很不错。 温乔穿上鞋子,走出了山洞。 “醒了?” 陆晏沉听到动静,立刻起身,端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竹筒。 递到她面前,温声道。 “水温刚好,去洗漱吧。” 温乔愣住了,接过竹筒。 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暖,透过竹壁慰贴着她的掌心。 清澈的山泉水在青翠的竹筒里微微荡漾。 他竟然... 连洗漱的温水都为她准备好了。 温乔捧着竹筒,抬眸看着他。 男人的额角有些细微的汗珠,军装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沾了一点泥土跟柴火的黑灰。 这样一双握枪、厮杀的双手,为她细致的砍来竹子,专门烧了这筒热水。 还有火堆上那几个竹筒。 最大的两个竹筒里,咕嘟着竹筒山泉炖野鸡。 金黄的汤汁翻滚着,里面沉浮着鸡块、肥厚的枞树菌、嫩绿的春笋。 她在洞里面闻到的醇厚霸道的香气,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旁边的炭火里还有煨的软糯的野芋头,烤春笋跟凉拌蕨菜。 温乔心中有些感动。 真心爱你的人,都会体现在细节里。 人会说谎,但细节不会。 这个男人,或许不善言辞,也不会说动人的情话。 但他的爱,都藏在这筒温水里,藏在了这个飘香的早餐里。 藏在了,他每一个沉默却周全的行动里。 真正爱你的人,不是甜言蜜语说的有多动听,而是能让你感受到被爱。 陆晏沉这个人看起来清冷淡漠。 但他的爱,却是炙热又有温度。 这份细节之处的呵护,给足了她安全感跟满足感。 ------------ 第244章 荒野盛宴 在这个艰苦的野外环境里,陆晏沉依然努力的想要给她最慰贴的照顾。 温乔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在胸腔里激荡,满满的感动近乎要溢出来。 他那么好,那么好。 好到,让她觉得语言都觉得苍白。 “怎么了?” 陆晏沉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温声催促道。 “快去洗漱吧,一会水凉了。” 温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晏沉。” 温乔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抬手,极其轻柔的,仔细的帮男人擦拭着额头跟鬓角的细密汗珠。 指尖偶尔触碰到男人的皮肤,带着无法言说的柔情。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眸,声音软的像是春日的微风。 带着撒娇的呢喃。 “你怎么这么好啊,我真的越来越爱你了。” 这句直白的话语,像是裹着蜜糖的箭矢,直接射中了陆晏沉的心脏。 那双平日里深邃冷静、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竟有些无措的闪烁了一下。 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她过于灼热和坦诚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甚至脖颈,都在不受控制的升温迅速。 泛起一片滚烫。 他想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想说,以后会对你更好。 他更想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但,他习惯了沉默的付出,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习惯了用行动来回答,而不是言语。 陆晏沉深深的看着她,眸色如墨。 嗓音沉稳,语气郑重。 “这话,你说了,就得算一辈子。” 温乔闻言,微微抬起下巴,那姿态,既娇蛮又庄重,如同许下最神圣的承诺。 “一辈子怎么够?” “我告诉你,你这个人,你这颗心,我不仅要这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提前预定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 陆晏沉听到她的话,呼吸明显的一滞。 下一刻,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结实的手臂铁箍般的把她锁住。 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 鼻尖相触,呼吸交织。 他望进温乔清澈的眼眸,声音低沉,如同最郑重的誓言,一字一句道。 “好。” “我的人,我的心,我的命,都是你的。” “你。” 他停顿了一下。 “也永远是我的。” 陆晏沉说完,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抚过温乔的唇瓣,目光炙热的像要将她融化。 “盖章了。” “温乔,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温乔笑盈盈的踮记脚尖,轻轻地在陆晏沉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那我也盖个章。” “现在你想反悔,也晚了。” 陆晏沉挑了挑眉,唇角上扬。 “好。” “竹筒里的水快凉了,快去洗漱吧。” “嗯。” 温乔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抱着竹筒去溪水边洗漱了。 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满山谷,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缕寒意。 将山洞口的这片空地照的暖意洋洋。 溪水潺潺,鸟鸣山幽。 等温乔洗漱回来,几个青翠的竹筒架在一旁,散发着各自不同的香气。 陆晏沉选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作为临时的餐桌,旁边放着不大不小的切口平整的树根当做凳子。 然后,开始像展示艺术品般,将菜肴一一的呈现。 竹筒菌菇鸡汤、炭火煨野芋头跟烤春笋,清灼蕨菜。 他把菌菇鸡汤的竹筒放在温乔面前。 “尝尝。” 他的声音在明媚的晨光里,也似乎褪去了夜的深沉,多了几分清朗。 “嗯。” 温乔点点头,捧起竹筒,先小口啜饮了一口鸡汤。 瞬间,野生的浓鲜、菌菇的肥美、春笋的清甜,最后汇成一股淡淡的竹香,在口中层层递进。 温润的滑入到胃里,暖遍全身。 “哇......” “太好喝了...” 温乔忍不住喟叹,亮晶晶的眼眸,幸福的眯了起来。 陆晏沉又递过来一个,剥干净了皮,用宽大树叶包着的煨芋头。 “谢谢。” 温乔笑语晏晏道。 野芋头入口粉糯绵密,带着独特的焦香。 她又拿起撒好了调料的烤笋心。 一口咬下去,爽脆清甜。 最后,温乔又夹了一筷子碧绿的凉拌蕨菜。 酸辣鲜香。 仿佛把整个春天都吃进了嘴里。 温乔吃的无比的心满意足。 粉糯的芋头、鲜掉眉毛的鸡汤、清甜脆嫩的烤笋,酸辣爽口的凉拌蕨菜。 每一种味道,都在她的味蕾上欢快的起舞。 这一刻,温乔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珍馐美馔,都比不上这简陋石头上。 这个男人用双手跟真心为她创造的,独一无二的美味跟温暖。 她抬起头,眨了眨因为满足而亮晶晶的眸子。 “晏沉,你的手艺真是绝了!”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声音里带着满溢的幸福感。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陆晏沉就坐在她旁边,背挺的笔直,他手里拿着一块烤芋头,却没怎么动。 深邃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看着温乔像一只被喂饱的,餍足的小猫,幸福的眯着眼睛品尝食物。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毫不含蓄的赞美。 男人紧抿的唇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看她吃得香,比他自己吃了什么都开心。 这种满足感,远胜于口腹之欲。 温乔很快发现面前的男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他面前的芋头也没少多少,鸡汤更是动都没动。 她心中顿时明了。 这个男人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温乔用筷子从竹筒里夹起一块,最肥美的鸡腿肉,自然的送到了男人的唇边。 “呐,最好的一块,给你吃。” “啊,张嘴。” 陆晏沉下意识的张开嘴,含住了那块鸡肉。 他耳根瞬间泛上了一丝红晕。 垂下眸子,掩饰性的大口咀嚼起来。 温乔笑盈盈的盯着他。 “我夹的是不是很好吃?” 陆晏沉咀嚼着口中肥美的鸡肉,低低的嗯了一声。 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 “我自己来。” 说着拿起竹筷,夹了一块菌菇放入口中。 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温乔见状,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又喝了几口鸡汤,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餐具。 她几乎喝光了一竹筒的鸡汤,里面的鸡肉也吃的七七八八的。 还吃了好几块粉糯扎实的芋头,一块烤春笋跟几口小菜。 饱足感让她慵懒的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在太阳底下晒饱了肚皮的猫咪。 “我吃饱了,太好吃了。” 温乔由衷的感叹。 一直坐在旁边的陆晏沉,这时候,目光才从她身上收了回来。 他看了眼空了的竹筒,看到她脸上餍足的神情,确认她是真的吃饱喝足了。 眼眸里那丝不易察觉的牵挂才终于落下。 然后,他默默地低下头,开始真正的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男人的进食速度明显的加快了。 他拿起剩下的芋头,几口就解决一个。 又将温乔喝剩下的汤底跟剩下的鸡肉,迅速的消灭干净。 整个过程安静利落,与刚才看她吃饭时的悠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温乔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心里哪能不明白。 这个男人啊... 他的爱,从来不说在嘴上。 他永远把她放在了所有事情的最前面,包括用餐这样的小事。 ------------ 第245章 温柔乡 今天天气特别好。 昨天还大雨瓢泼,雾气蒸腾。 这会,天空一丝云朵都没有,是那种洗过的,透亮的湛蓝。 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毫无杂质的蓝宝石,温和的笼罩着群山。 昨日的惊险已过,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宁静跟未来的无限憧憬。 用过早餐,温乔两人离开山洞的位置,在周围探索起来。 信步走入一片向阳的坡地。 这里是难得的开阔地。 最惹人爱的是那翠绿的竹林。 新生的嫩竹跟往年的老竹交错而立,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叶,洒下斑驳晃动的金光。 山风拂过,发出沙沙的,温柔的声响。 “你看!” 温乔惊喜的轻唤,眼眸亮亮的。 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欢喜。 “这儿真好。” “等以后我们有了家,也在周围种上一片竹子,好不好?” 陆晏沉闻言,漆黑的眸子几不可察的闪了闪。 沉声道。 “好。” 温乔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男人的薄唇。 “你真好。” 陆晏沉看着温乔满足开心的笑容。 阳光下,她的笑脸光润莹亮,乌溜溜的大眼睛,晶莹剔透。 惹人恋爱。 他忍不住,低头追着女人的樱唇亲过去。 刚把人搂在怀中,还没深入几下。 温乔就突然收回去。 亲吻一下子中断了。 陆晏沉还没有从刚才的亲吻中回神,目光灼灼的盯着怀中的人。 低头又想追过去,温乔俏皮的躲开。 她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儿,笑着从他的身边滑开,跳到旁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陆团长。” 温乔歪着头,眼神里盛满了狡黠跟挑衅。 “听说...你十公里越野,全军区第一?” “那...展现一下你的实力呗。” “追上我, 就让你亲!” 说完,温乔立刻就跑。 边跑边回头,撩骚的夹起声音,冲着陆晏沉道。 “陆团长...来追我啊!” “追上了,就给你亲亲...” 陆晏沉愣了一下,看着温乔像是林间小鹿般轻盈奔跑的身影,听着她撩拨的挑衅声音。 漆黑的眸子里瞬间点起了清晰可见的火焰。 这小妮子! 这种你追我赶的小游戏,他几岁就不玩了。 太幼稚了。 但,架不住要他追的,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看着她跑起来,回眸挑衅的那个撩人劲儿,那长腿细腰的,跑起来还一颤一颤的。 看的他眸子愈来愈幽深。 温乔时不时的还抛个媚眼,一蹦一跳的勾引他。 他能忍住才怪。 陆晏沉长腿一迈,就追了过去。 动作迅捷的像是要扑食的猎豹。 见他这么快就追了过来,温乔哇哇大叫,迈开腿急速的跑开。 也就须臾的功夫,在溪边的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陆晏沉一下子圈住了她的细腰。 凌空抱了起来。 陆晏沉体能多彪悍,抱她跟玩儿似的。 正面抱,背面抱,公主抱。 轻而易举的把她挂在手臂上,逗着她玩。 “啊...” 温乔惊叫连连,小声的求饶。 “哎呀,我错了,快放我下来。” “我真的错了。” “放我下来嘛!” 陆晏沉抱着她,听到温乔又娇又撩的求饶,身体瞬间涌上一股燥热。 “还让我追吗?” 陆晏沉在她耳边道。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整天被她撩拨的不上不下的。 重点是,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搁谁能受得了。 “不追了。” “不追了...” 陆晏沉却没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将她各种抱,尤其是公主抱着,转圈圈。 还时不时的,抱着她往天空上抛过去。 吓得温乔花容失色,一声声的惊叫。 但。 她越叫。 男人就越兴奋,越喜欢逗她。 直到最后,温乔哑着嗓子求饶。 “我错了,你别晃了,我胸疼。” 陆晏沉被她撩拨出来一身的火气,听到她说晃得胸疼,才停了下来。 温乔趁着间隙,直接搂住男人的脖颈,主动嘟起红唇印了上去。 陆晏沉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她。 含着女人娇嫩的唇瓣,反复舔舐吸吮。 启开她的唇瓣,长驱直入。 吻到尽兴,才放开了怀里的人。 温乔被吻的浑身酥软,站都站不住了。 陆晏沉低笑一声,把人抱到了溪边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在怀中。 两人就这样坐着。 闻着山谷里弥漫的泥土,跟草木新芽的清香气息,听着清脆的鸟鸣。 温乔看着男人专注平静又俊逸的脸庞,听着耳边潺潺的溪流跟清脆的鸟鸣。 忽然觉得。 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不用回去面对原主家的那些烦心事,不用理会这个年代独有的喧嚣跟束缚。 也不用去考虑任何未来的不确定性。 在这里,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个男人,不管在哪里,都能为她撑起一片安然的天空。 哪怕是在这绝境之中。 他能用最原始的材料,为她做出温暖又美味的一餐。 他能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这里没有全世界。 但她的世界,有他,就足够了。 一种混合着安宁、依赖跟幸福的情绪,像是温泉水一样包裹着她。 她甚至生出一点自私的、不愿被打破这方静谧的小天地的念头。 温乔轻轻的叹了口气,不是忧愁,而是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感慨。 低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晏沉,我突然觉得...” “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好像也挺好的。” 这句话很轻很软,却像是一颗投入到他心湖的石子。 陆晏沉抬眸看向她。 温乔坐在阳光里,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慵懒、满足、幸福,和一丝淡淡憧憬的神情。 他沉默了几秒钟,没有立刻反驳这听起来有些荒唐的想法。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却充满他们共同回忆的山洞,目光最后落在她带着依恋的脸上。 他的目光幽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陆晏沉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喜欢。 她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笑容。 像是一道强烈而鲜活的微光,照进了他被规则和责任层层包裹的世界。 他着迷于这份光芒。 和温乔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他感觉到一种,脱离了这个年代沉重束缚的轻盈。 这份感觉,美好的,忍不住让他沉溺。 他喜欢这种脱离了一切身份跟责任,只是作为一个男人,照顾跟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纯粹感觉。 但,他是一名军人。 他可以暂时的沉溺在这温柔乡里。 却绝不能忘记,肩上的责任跟重担。 ------------ 第246章 救援队抵达 陆晏沉搂紧了她,声音低沉温和。 像是在郑重地承诺。 “如果喜欢这里。” “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温乔闻言,眼眸倏地一亮,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无比的认真道。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再来这里度蜜月。”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陆晏沉的脸上流连。 凑到男人的耳畔,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诱惑。 又补充了一句。 “就我们两个哦。” 蜜月这两个字,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陆晏沉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尤其是温乔最后一句。 就我们两人。 这五个字,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具体而私密的,不可描述的画面。 在这风景优美的崖底,只有他们两个人。 搭建一个更坚固、更安全、更温馨的临时居所。 重点是,无人打扰。 这个念头,如同最烈的野火,轰的一下,在他体内点燃。 直烧的他血液滚烫、喉咙发干。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那个画面。 在只有彼此的两人世界,她会是怎么样的自由烂漫,随心所欲。 彻底绽放。 而他,也可以无所顾忌。 抛却所有的束缚。 尽情的驰骋...... 不行。 打住。 不能再想了。 陆晏沉猛地吸了一口气。 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掐断了这危险的,令他心跳失序的遐想。 他努力的平复紊乱的呼吸,试图将脑海中的那些旖旎的,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驱散。 但,那句就我们两人,却像是一颗种子,深深地埋进了他的心底。 半晌,陆晏沉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回应。 “嗯。” “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声尖锐的、划过长空的声音,倏然间,从西边山峦的方向传来。 “咻——啪!” 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是信号枪! 陈平带着人找过来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陆晏沉眼神一凛。 像是一头听到号角的猎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信号弹升起的方位。 他放下温乔,迅速拿出信号枪,动作流畅的装填,举枪。 “咻——嘭!” 一颗明亮的绿色光点冲上湛蓝的天空,然后,缓缓地坠落。 绿色,代表着安全。 发射完毕后, 陆晏沉再次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 很快,远处又升起一颗信号弹。 陆晏沉看到,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这代表对方收到了他的信号,也知道了大概位置,正在赶来。 陆晏沉收起信号枪,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 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他立刻带着温乔回到山洞口。 拿起火堆上的竹筒,将里面的温水灌进了温乔的军用水壶里。 解释道。 “应该是陈平跟警卫排来了。” “我让他们今早从山脊的另一侧,沿着溪谷的方向下来接应。” “看信号弹的位置,他们找到这里,最多还有半小时。” 陈平的动作比预想中的还要快。 本来他预计应该中午或者下午到。 陆晏沉目光扫过前方层峦叠嶂的山林,声音沉稳。 “从这里返回驻地,至少需要徒步四五个小时。” 他将水壶递给温乔。 “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尽量保存体力。” 温乔接了过来,点了点头。 “嗯。” 陆晏沉又烧了几个竹筒的清水,才利落的将火堆熄灭。 径直走进山洞,动作熟练的开始整理。 将温乔的被褥叠好,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用背包。 温乔把一个小小的,浸了灵泉水的药包,塞到了军用水壶里面。 这些药包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提前准备好的。 她举起水壶,脸上带着献宝一般的笑容。 递给了陆晏沉。 “喏,陆团长辛苦了,快喝一口,解解乏。” 陆晏沉心下了然,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喝了两口。 果然,温水刚刚下肚,那熟悉的暖流就传到了四肢百骸。 身上的疲惫顿时消失殆尽。 精力充沛的远超平常。 不仅如此,他昨天攀爬山崖的那些擦伤都已收口结痂。 近乎痊愈。 这祖传秘方的效果,简直是惊人。 两人刚收拾好东西,洞口的光线就被一个急切的身影挡住了。 陈平第一个冲了进来。 “团长。” 他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 “您没事吧?” “受伤了吗?” 他飞快的扫视着陆晏沉的全身,从头发丝到鞋跟。 一点也没放过。 他看着自家团长衣服一如既往的整洁,一点褶皱跟污渍都没有。 完好无损。 脸色也如常。 陆晏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事,没有受伤。” 听到这话,陈平那颗悬了一夜外加一个早上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实处。 紧接着,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旁边的温乔身上。 见她也好端端的站着,脸色红润,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心里头最后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温同志也没事,太好了!” 陈平的语气充满了庆幸。 真是谢天谢地。 天知道昨天团长攀下悬崖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多少最坏的念头。 一颗心就像是被扔到了油锅里。 反复的煎炸。 陆晏沉于他,不仅是团长,更是他打心眼敬佩,愿意誓死追随的人。 团长要是真出了事,那种痛,是剜心剔骨的。 至于温同志,她更不能出事。 她要出事,团长一定会伤心欲绝。 他是亲眼看着,自家团长铁骨铮铮的百炼钢,是如何被温乔同志化成绕指柔的。 她要出了事,团长这辈子都好过不了。 团长难过,他心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抛开这些不谈。 陈平是真心觉得,温乔是个极好的姑娘。 昨天得知温同志可能掉下悬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凶多吉少了。 这悬崖至少得几百米,上面几乎都是垂直的。 人要是掉下去。 生还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他刚才看到外面的深潭了。 想来温同志是掉进水潭,才幸免于难。 这简直是老天爷保佑。 看着两个人都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 陈平激动地眼眶都有些发酸。 借着敬礼的动作微微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无比洪亮的报告。 “报告团长!” “警卫排以及医务人员都已到位,请指示!” 陆晏沉的目光迅速的扫过洞口外的集结队伍,战士们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锐利,士气高昂。 他的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下达命令。 “通信员!” “到!” “立刻向指挥部发电,报告坐标。” “我与温乔同志已寻获,全员安全。” “现正在按照预定计划返回驻地。” “预计抵达时间...” 陆晏沉看了眼腕表。 “下午三点钟。” “是!” “陈平!” “到!” “你带尖兵组在前面开路,保持警戒。” “全体都有,立刻按照预案,即刻返回驻地!” “是!” 陈平跟战士们齐声应道。 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 第247章 撒狗粮 陈平领命,准备转身。 作为侦察兵的敏锐,他的视线不自觉的扫过这个山洞。 这不经意的一瞥,差点让他的眼珠子掉下来。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厚厚实实的松针床上。 只一眼,他就看出端倪来了。 松针铺的整整齐齐,棱角分明,明显是精心整理过。 那上面留下的压痕,并非一个人的轮廓。 一边的凹痕更深更宽。 另一侧相对较浅,略窄。 并且,两道压痕紧密相连,几乎没有间隙。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侦察兵。 尤其是他的侦察技能,几乎是团长手把手亲自教导的。 陈平的脑海中,立刻就还原出了当时的画面。 昨晚,团长跟温同志两个人,并肩睡在这里,而且贴的非常近。 还有刚才,他进来时候,洞口火堆边,手工制作的那一堆竹筒,跟零星的,没有被掩埋彻底的鸡骨头。 陈平在心里直呼。 好家伙! 还得是自家团长! 这哪里是落难啊! 这分明是来度假的。 炊事班的伙食,都没这里好。 换了个地方,过上了有吃有喝,还能同床共枕的小日子。 他想起自己跟兄弟们担心的一夜未眠。 本来昨夜他们就准备来搜救,奈何天色昏暗,雨势太大,林中雾气又重。 根本找不到方向。 整个营区灯火通明了一夜,讨论该走哪条路,才能更快的抵达。 鹰嘴崖所属的山峰,是南岭山脉中的一座险峰。 上面是悬崖天险,下面是迷途深谷。 天气恶劣的情况下,在山林中,是极易迷失方向的。 好在,雨势慢慢的小了一些。 天刚破晓,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 山路崎岖又陡峭,脚下泥泞难行。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还得时不时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 走了整整六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到了崖底。 结果呢。 他看到了什么。 团长跟温同志在崖底下,竹筒炖着鸡汤,松针铺着暖床。 你侬我侬的。 过的那叫一个滋润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佩服、震惊跟白担心了的复杂情绪,冲上陈平的心头。 他的担心,真是错付了。 不管怎么样。 团长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彻底抱得美人归了。 他这个爱情守卫员,终于功德圆满了。 陈平紧紧地抿住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来。 他那点侦察兵的小心思,跟脸上控制不住的精彩表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陆晏沉的眼睛。 陈平刚收回视线,就感觉一道深沉的视线,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瞬间头皮一麻,身体一僵。 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 “团长,我立刻去安排开路!”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挺直腰板,声音格外清亮。 然后,像是后面被什么东西撵着一样,飞快的转身,几乎是窜出了山洞。 妈妈呀! 团长的心思不能猜啊。 他只是窥探到了一丁点的小秘密,就被自家团长警告了。 队伍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向上跋涉。 陆晏沉身上背负着几乎所有的装备,应急物资的挎包以及温乔的军用背包。 而温乔身上,只轻巧的背着她自己那个军用水壶。 因为连日来的雨水,山路湿滑黏腻,布满了碎石跟盘根错节的树根。 陆晏沉始终走在温乔身侧前方半个身位。 遇到陡坡,他会率先上去。 然后自然的反手伸向她,给她一个借力的支撑点。 穿过浓密的灌木丛,他会提前拨开带刺的枝条,为她撑开一条通道。 当温乔的呼吸略显急促时,他甚至不用回头,步伐便会不着痕迹的放缓一分。 不动声色的调整着全队行进的速度。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聚焦在队伍前方那对璧人身上。 尤其是后方的战士们。 这两人之间,点点滴滴的甜蜜互动,都落在了他们眼中。 陆晏沉跟温乔处对象,军区内没人不知道。 独立团的陆团长对自己对象体贴温柔,特别重视。 他们都有所耳闻。 但今天亲眼见到,这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他们印象中的陆团长,是训练场上铁面无私,令全团官兵又敬又畏的冷面阎罗。 是战术推演时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军事主官。 他清冷淡漠又铁骨铮铮。 仿佛所有柔软的情绪都跟他无关。 可眼前这个... 真的是那个,严肃冷峻的陆团长吗? 这小心翼翼的温柔与呵护,已经不是简单的好了。 这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在一处稍微平坦的背阴处,陆晏沉下令短暂休息五分钟。 他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气息却依旧沉稳。 温乔立刻掏出一块丝帕,极其自然的抬手,细细的为他擦拭额角跟脖颈的汗水。 陆晏沉的动作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微微的低下头,配合她的动作。 任由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擦汗。 漆黑的双眸里,有无奈的纵容。 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擦完汗,温乔又把水壶递到男人的唇边,声音轻柔。 “渴了吧,喝点水。” 陆晏沉没有拒绝,接过水壶喝了两口。 战士们心照不宣的,交换着各种八卦的眼神,脸上带着善意的、了然的笑容。 看着他们敬佩的团长,能找到这样一个贴心的革命伴侣,他们由衷的感到高兴。 队伍继续沉默前行。 但,因为前方两人的温馨互动,看着这群血气方刚的小战士们,心里暖烘烘、甜丝丝的。 连带着这脚下难行的山路,似乎都变得没那么枯燥辛苦了。 山下的军区文工团驻地。 对抗演练因为出现重大的事故,提前终止了。 整个营区都笼罩在一片异样的低气压中。 往日操练的号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跟文艺兵们低声的交谈。 虽然伤员的情况逐渐稳定,但驻地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凝重。 空气中仿佛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昨天出事之后,丁向北按照陆晏沉的指示,第一时间就上报了羊城军区。 军区那边接到消息,立刻成立了调查组,带着医务组,迅速奔赴粤北山区这边。 军区调查组的进驻,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激起了千层浪。 他们神情严肃,行事雷厉风行,不断的找相关人员谈话,核对细节。 整个驻地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临时搭建的医务室内。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红一班的九个文艺兵,都躺在了这里。 有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有的手臂打着绷带,有的脚踝肿的老高。 低声呻吟跟叹气声,此起彼伏。 沈月如躺在靠墙的一张病床上,她的头上要缠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与其他文艺兵们的真实痛苦,跟惊魂未定不同。 她脸上更多的是一种,伪装的内疚跟忧虑。 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眸深处,却是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造物主的冷酷无情。 她听到旁边床上,凌薇薇传来的不间断的抽泣声。 心里只有冰凉的冷意跟不耐。 烦死了! 有什么好哭的。 从凌微微醒过来,听说温乔出事之后,她就一直哭哭啼啼的。 到现在都没停。 ------------ 第248章 回归 搜救队伍凌晨就出发了。 现在都十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动静。 不过,沈月如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不明白的是,军区调查组为什么会出动。 温乔不过是文工团里面一个小小的干事。 她的失踪,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阵仗。 而且,这件事,她做的天衣无缝。 在任何人看来,温乔落崖,那都是一场意外。 有什么好调查的。 沈月如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但她安慰自己,从那种地方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要温乔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 沈月如攥紧被单的手,微微的松开。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甚至开始思考。 等噩耗传来,她该如何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悲伤与震惊。 在她斜对面的床位上,张婷婷正在经历着截然不同的煎熬。 她头上缠着纱布,隐隐还有血丝渗出来,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但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内心恐惧的万分之一。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惨白,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 温乔坠崖,生死未卜。 陆晏沉亲自下去搜救,整个演练都停了。 连军区都派了调查组来。 昨天晚上,调查组的人就找她谈了三次话了。 主要是因为那个路牌。 她提前按照沈月如事先嘱咐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说她看见的时候,那个路牌就在那里。 至于别的。 她说当时太乱了,也跟着一起滚落陡坡,头被石头撞伤了。 昏迷了过去。 但那些调查员的眼神,锐利的像是刀子。 仿佛能剥开她层层伪装,直刺她内心最恐惧的角落。 他们的问题越来越细致,时间线一遍遍的核对。 压力一次比一次大。 更让她恐惧的是,这件事因为陆晏沉的分量,被提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一个团级军官的对象在演练中坠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外事故,而是可能牵扯到更深的大问题。 听说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彻查。 这件事似乎闹大了,越来越难收场了。 意识到这一点。 张婷婷一夜未眠,一闭眼就是温乔来找她索命的画面。 要不就是军事法庭的审判,甚至是刑场。 只过了短短一夜,她就憔悴了不少。 心中只剩下惶惶不安跟无边的恐惧。 她偶尔偷偷地看向沈月如。 发现对方虽然也表现的忧心忡忡,但眼神那抹残酷的冷静依然存在。 甚至时不时的给她传递一个,稳住的威胁眼神。 但这对于张婷婷来说,用处不大。 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巨大的心理压力跟精神折磨,让她处于崩溃的边缘。 张婷婷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一艘破烂的小船,随时都会被下一个浪头,拍的粉身碎骨。 她隐约觉得,调查组对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也许,下一次调查组来找她,她就会全线崩溃,把这一切都托盘而出。 就在此时,医务室的门帘猛地被人掀开,一个窈窕的身影闯了进来。 “微微!” 听见熟悉的声音,正靠在床头,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的凌薇薇,泪眼朦胧的立刻抬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乔乔!” 凌微微惊呼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泪唰的一下,又涌了出来。 “你回来了?” “你真的回来了?” “你没事?” “太好了!” 她说着说着,就激动地想下床。 动作太猛,扯到了伤处,疼的嘶了一声,又哭又笑。 温乔迅速冲到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也红了。 “我没事。” “我好好的。” “你看,我一根头发都没少。” 凌薇薇回握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但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后怕和担忧。 捶了她一下。 “呜呜呜...”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乔仔细的端详着她额上的伤口。 看着她通红的肿泡眼。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她的心中很有些愧疚。 要不是当时凌薇薇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她。 如今,她怕是也免不了受些皮肉伤。 虽然她当时给凌微微喂了灵泉水,但也只来得及喂了一口,就被沈月如推下了悬崖。 凌微微额上的伤口是好了一些。 但脚踝处的硬性损伤,怕还需要更多的灵泉水才行。 温乔想到这里,拿过桌上的搪瓷缸,给她倒了一杯水。 从兜里掏出一个药包出来,放了进去。 她凑到凌薇薇耳畔,低声道。 “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 “能减轻疼痛,加速伤口愈合。” “你快把它喝了。” 凌微微点点头,接过搪瓷缸,二话不说,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下去。 一滴都没剩下。 喝完之后,凌薇薇明显觉得伤口处没那么疼了。 她看着温乔担忧的眼神,安慰道。 “我没事,养养就好了。” “都是小伤,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没忍住,凑过来,很小声的耳语道。 “乔乔,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怎么...活下来的?” 那鹰嘴崖也叫断魂崖,至少几百米高,但凡掉下去的,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怎么掉下去的? 温乔没有开口,冷笑了一声。 锐利的眸光,直直的看向对面的罪魁祸首。 在刚才门帘掀开,温乔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沈月如就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整个人僵住了。 她拿在手中的书,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走进来的,毫发无损的,鲜活的温乔。 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跟恐惧,收缩到了极点。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从那里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比头上的纱布还要白。 她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被现实砸的粉碎。 她看着温乔冲进来跟凌薇薇相拥在一起。 看着她安然无恙,甚至更添了几分鲜活的模样。 一种源自世界规则失控的,深切的恐惧,攫住了她。 怎么会这样? 她没死... 她回来了...... 她一定会说出来...... 完了。 全完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额上的纱布。 温乔的生还,对她而言,是死刑判决书的送达。 她所有侥幸的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即将被审判的绝望。 沈月如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就不用面对着可怕的现实。 一旁的张婷婷看到温乔,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她的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 但同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微弱却顽强的冒了出来。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温乔没死。 她身上不再背负着一条人命。 虽然,她依然害怕的发抖,害怕调查,害怕惩罚。 但,她心底那点尚未完全泯灭的良心,让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安慰跟愧疚。 安慰于温乔还活着。 愧疚于自己参与了这场,伤害她的阴谋。 张婷婷不敢再看温乔。 整个人蜷缩在那里,无法抑制的战栗不已。 她的思绪,正在继续隐瞒跟坦白减轻罪责之间,剧烈的摇摆着。 ------------ 第249章 配合调查 就在医务室气氛微妙到极点时,门帘再次被掀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医护人员。 而是于团长跟陈政委。 后面还跟着几名神色冷峻、臂章与众不同的军区调查组人员。 他们的出现,让医务室内本就紧绷复杂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调查组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军官。 他目光如炬,迅速的扫过全场。 最终,精准的定格在靠窗的沈月如跟张婷婷身上。 “沈月如同志,张婷婷同志。” 中年军官开口。 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于此次拉练对抗中,温乔同志落崖,以及多名女兵受伤事件,现在有些问题,需要你们进一步配合调查。” “请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落下,医务室里落针可闻。 沈月如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强装镇定。 她想说点什么辩解的话,但在调查组人员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 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没有挣扎,顺从的,脚步虚浮的跟着调查组人员向外走去。 张婷婷看着这场面,就知道,最害怕的来了。 巨大的恐惧让她手脚发软,几乎是瘫软着,被调查组的两名女干事架着走。 两人被带走后,调查组的中年军官朝着温乔再次开口。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温和与尊重。 “温乔同志,我是军区保卫部的部长,雷霆。” “也是这次调查组的组长。” “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谈话室。” “需要就你坠崖一事,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以便组织尽快查清事实。” 于团长适时的上前一步,站在温乔旁边。 语气温柔的补充道。 “小温,别怕,只是配合调查。” “把你知道的,经历的情况,如实向组织上汇报就好。” “我和政委都陪你一起去。” 与刚才沈月如两人被带走不同,调查组的领导姿态放得很低。 温乔心中明了。 于团长跟陈政委的陪同,表明组织上并非将她视为调查对象。 而是在保护和支持她这位受害者。 调查组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她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道。 “好的,我配合组织调查。” 一行人走向团部提前准备好的,一间安静的谈话室。 调查组的领导们走在前面,温乔走在中间,于团长跟陈政委,则是一左一右的跟随着。 像是两位守护者。 等到人呼啦呼啦的都走了,医务室里紧绷凝固的空气,才开始慢慢的缓和下来。 然后,大家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她们三个,怎么都被带走了?” “难道,这场事故跟她们三个都有关系?” “不对啊!” “温乔可是受害者啊!” “是啊,调查组到底在搞什么啊?” “不过,话说回来,温同志真是命大!” “就是啊,正常人掉下鹰嘴崖,哪还能活着回来。” “那是人家运气好。” “这倒是,温同志的运气向来不错,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疑惑、惊讶、担忧、佩服的复杂情绪在伤员们之间迅速蔓延。 她们昨天就知道军区派了调查组过来。 每个人都被叫去问话了。 这才知道,温乔意外坠崖了。 陆团长亲自下去救援。 大家都以为温乔凶多吉少了,很有些心痛。 没想到,她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真是奇迹。 那可是断魂崖。 但凡掉下去,哪还有命回来。 在这片低声的猜测议论中,有两个人格外的沉默。 她们的眼神与其他人的纯粹困惑不同。 里面闪烁着复杂,近乎惊骇的光芒。 陈爱华首当其冲。 她受的伤是最重的。 此刻,她靠在床头,眉头紧锁,脑海中像是过电影般,回放着当时的场景。 从那个路牌开始。 不,应该说,是从沈月如崴脚开始。 她看似无意,却精准制造混乱的冲撞。 这些碎片化的细节,之前,被意外这个解释,掩盖了。 此刻,调查组突然带走了沈月如跟张婷婷两人。 陈爱华瞬间醍醐灌顶。 把之前的那些细节都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让她后背发凉的可能性。 那不是意外。 而是一场针对温乔,有预谋的伤害。 沈月如跟张婷婷是行动者。 而温乔...是被她们联手推下悬崖的目标。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让陈爱华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不敢声张,只是死死的攥住被角。 隔壁的床位上,凌薇薇的内心更是翻江倒海。 从温乔开口问沈月如,以及那两人被审查组带走,凌微微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一定是沈月如将温乔推下悬崖的。 那朵邪恶的黑心莲,看温乔不顺眼很久了。 至于张婷婷,肯定是帮凶。 至于具体的过程,也许跟自己有关。 她听说自己当时在悬崖边上昏迷了。 温乔当时,会不会是想救她,一个不察,才被沈月如推了下去。 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只有她自己昏倒在悬崖边上。 其他的女兵,可都是晕倒在陡坡附近的。 而且,温乔那么机灵,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沈月如推下去。 这个认知让凌微微感到一阵眩晕跟冰冷的愤怒。 她自责的同时,也为好友感到后怕跟心痛。 万幸,温乔没事。 上天保佑。 凌薇薇咬紧牙关,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这那两人,希望审查组一定要查出真相,揭穿她们。 让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谈话室里,温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仔细的说了一遍。 她只是平静的陈述事件本身。 没带任何的情绪。 审查组问完之后,就放她回去了。 于团长跟陈政委两人带着她,去了团长办公室。 两位领导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疲惫,以及深深地愧疚。 于团长握住温乔的手。 仔细端详着她,仿佛要亲自确认温乔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小温啊!” 她的语气充满了歉意跟后怕。 “你受委屈了!” “也受苦了!” “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管理上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 “才让你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情!” 陈政委也在一旁,满面愧色,声音沙哑的补充道。 “温同志,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团党委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代表文工团党委,向你表示最深的歉意。” “团里发生了这样的恶劣事件,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们的失职,让你受惊了。”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们这心里...才算踏实了一点。” 两人的神色,都极为沉重。 尤其是于团长。 一个班十个人,九个人都受了伤,还有一个,跌落了悬崖,生死未卜。 这是极其重大的演练事故。 她作为文工团的负责人,难辞其咎。 出事之后,军区那边立刻叫停了这次演练。 全员返回到临时驻地。 第一时间救治伤员。 因为昨夜的雨势实在太大,救援队无法下崖搜救。 只能等到雨停。 听到陆晏沉一个人,下了悬崖去搜救温乔。 于建芬心里是又佩服,又为他捏把汗。 鹰嘴崖的陡峭险峻,绝非浪得虚名。 就算陆晏沉体能强悍,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乔已经生死渺茫,如果,再搭上一个独立团的团长。 两人若是都出了事。 那她这个文工团的团长,可以退位让贤了。 ------------ 第250章 封锁 出事之后,于团长曾经猜测,温乔坠崖也许是个意外。 毕竟,一个班的人员都从陡坡上摔下来。 温乔大概是运气不好,才导致了失足落崖 。 但军区审查组的到来,立刻推翻了她的想法。 于团长是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堪又骇人听闻。 这居然是,蓄意的、有针对性的谋杀未遂。 而且,下手的,还是她文工团的人。 一个是总政派来的交流生,一个是乐器组的骨干人员。 两个文艺兵涉嫌谋害战友。 这不仅仅是个人道德的沦丧,还是管理上的重大失误,更是政治上的严重污点。 于团长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跟羞耻感。 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件,是整个文工团领导层的失职。 尤其是她跟陈政委两位主官。 彻头彻尾的失察。 好在,现在温乔有惊无险,完好无损的回来。 陆晏沉也没受伤。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月如跟张婷婷两人,已经被军区审查组直接接管了,证据和审讯都掌握在军区更高层的人手中。 她这个文工团团长,已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处置权。 她甚至能预感到,随之而来的,必将是一场席卷全团的严厉整顿,跟上级的严肃问责。 这是无可避免的。 于团长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温乔。 她不仅是受害者,也是陆晏沉的对象。 还是文工团的骨干人员。 于公于私,安抚好她的情绪,避免事态因为受害者的不满,而进一步升级。 是于团长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她见温乔神态平静,似乎并未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 心下稍安。 她把姿态放低,语气恳切。 “小温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跟沙哑。 “我代表文工团,再次向你郑重地道歉。”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这个团长的失职。” “请你一定要相信组织,一定会彻底查清,严肃处理。” “给你一个公正的交代。” “现在,你需要养好身体,稳定情绪。” “无论你有什么需求,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向我,向组织提出来。”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解决的。” 温乔迎着于团长诚恳又难掩焦虑的目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感激涕零或者愤懑不平。 她沉默了片刻。 这件事是沈月如个人的行为,跟文工团的领导们其实没什么干系,她们也是受连累的一方。 她也没什么要求。 军区那边都介入了,这件事肯定会彻查到底。 绝对不会像上次舞蹈鞋事件一样,不了了之的。 这短暂的沉默,反而让于团长的心提的更高。 随后,温乔清亮而平静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于团长,您言重了。” 温乔先是礼貌的缓和了对方过于紧绷的情绪。 “发生这样的事,是坏人处心积虑,利用了管理跟信任上的漏洞。” “您跟陈政委日常为我们操心劳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谁也不可能提前预见到每个人包藏祸心。” 她顿了顿,接着道。 “我个人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补偿。” “我相信组织的审查会水落石出。” “也相信,法律跟军规军纪会给与公正的裁决。” 于团长听完温乔的话,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有震撼,有惭愧,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激。 这姑娘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于团长跟陈政委松了口气的同时。 也不禁在心中感叹。 经历如此大变,还能沉得住气。 是干大事的人。 尤其是她的胸怀跟觉悟,让人佩服。 不愧是团里看中的接班人。 虽然温乔不要补偿,但团里不能不给。 来之前,她跟陈政委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文工团里的领导们都商议过了。 必须要给温乔一些补偿。 正好,总政治部刚刚将招生名额下达了。 今年报送军艺的进修名额,必须给她一个。 这个决定。 既是补偿,也是一种投资跟表态。 她们希望,通过给予温乔一个光明的未来,来弥补这次事件的裂痕。 同时也向所有人。 尤其是站在温乔身后的陆晏沉,表明文工团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 她们都得到了可靠消息,听说陆家马上就要平反了。 陆晏沉的祖父一旦摘掉了反动派的帽子,再加上他这些年的赫赫军功。 有倒是。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招得势入青云。 陆晏沉本就不是池中物,早晚会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团里决定给温乔这份补偿,也是希望结个善缘。 不过,这件事不着急。 现在才三月底。 距离军艺开学还有小半年呢。 等这件事审查完毕,再宣布也不迟。 很快,一道正式命令下达到文工团。 “接上级指示,文工团春训提前结束。” “全体人员,一个小时之内,完成物资整理跟装备撤收,集合登车,返回羊城军区驻地。”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忙碌中。 没人喧哗,也没人交谈。 每个人都埋头收拾自己的行装。 但眼神里的惊疑跟猜测却几乎要溢出来。 登车时,气氛降到了冰点。 来时载满歌声跟欢声笑语的车厢,此刻,安静的,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目光有些惶然的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或者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温乔她们...已经提前走了,没跟我们坐一辆车回去。” 之前跟温乔同车的文艺兵用气声说出了观察结果。 她们这辆车来的时候,挤挤挨挨的。 这会少了一个班。 显得有些空荡了。 旁边的人立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 示意她噤声。 于团长跟陈政委坐在车队最前面的吉普车里,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回到军区,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严峻的考验跟深刻的检讨。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很快,车队驶入羊城军区大门。 站岗的卫兵持枪敬礼,眼神却比平时更加锐利。 早已接到通知的军区相关人员,已经在操场等候。 没有欢迎仪式。 只有几名军区高层的干部表情严肃的,低声跟于团长跟陈政委低语几句。 “所有人,回到宿舍后待命!” “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这条命令,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直到此时,绝大多数文艺兵们都对真相一无所知。 她们只知道,出大事了。 这件事严重到终止重要的军事拉练。 还把整个文工团都封锁了。 ------------ 第251章 隔离 指导员肖红艳带着温乔穿过几条安静的林荫道,越走越僻静。 最终,停在一处被竹林掩映的平房前。 她温声道。 “小温,组织上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需要静养。” “这处院子安静,你暂时就在这里休养几天。” “等待审查结束。” 温乔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指导员。” 陆晏沉已经提前跟她说了。 返回羊城军区后,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组织上肯定会对她采取保护性的措施。 限制她与外界的不必要接触。 这既是调查需要,也是对她的保护。 她是核心证人,也是受害者。 为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环境,来平复心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件事的性质过于恶劣。 必须控制知情范围,避免这件事在部队内部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跟议论。 将影响降到最低。 温乔心中都清楚,但还是有些许疑惑。 她以为会在被隔离在,独立的宿舍或者军区内部的招待所。 没想到,把她安排在这风景优美的竹林小院里。 她只是文工团的,一个小小的干事。 这待遇,也太优厚了。 温乔站在院门口,目光环视四周。 这座平房,坐落在军区家属院,东南角的坡地上。 房子的后面,是一小片茂密的竹林。 是岭南地区最常见的青皮竹。 竹竿通体青绿,高耸而密集,迸发着蓬勃的生机。 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如同大自然的低语。 一旁,高大的木棉树挺拔伫立着,迎来它一年中最辉煌的时刻。 此刻正值三月底,满树不见一片绿叶,只有碗口大的,饱满而浓烈的红花。 一簇簇、一团团,像是燃烧的火焰。 毫无保留的,绽放在湛蓝的天幕下。 偶尔有花朵从高处坠落,啪的一声砸在青砖地上。 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姿态,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掷地有声。 还没进院门,温乔心中的喜爱之情就涌了上来。 这地方,风景优美,位置绝佳。 重点是私密性极强。 她可太喜欢了。 肖红艳将大门的钥匙递给她,脸上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进去看看。” 温乔接过钥匙,打开大门。 院子不算大,地面铺着青砖。 侧墙两边的角落,各自划出了一片土地,仿佛在等待着播种。 白墙灰瓦的平房虽然朴素,却宽敞明亮。 只一眼,她就爱上了这里的宁静与开阔。 温乔由衷的朝着肖红艳道。 “指导员,这里真好。” “让领导们费心了。” 肖红艳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只叮嘱道。 “安心住着。” “一日三餐,都会有人给你送来。”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的,谢谢指导员。” 温乔敬了个军礼。 肖红艳笑意更深,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 温乔却看不透。 不过她也没细想。 沉浸在这片小天地的喜悦中。 她仔细的打量的每一个房间,抚摸着光洁的窗台。 就算这里只是暂时的居住场所,她依然很欣喜。 房间坐北朝南,正中间是宽敞明亮的客厅。 东西两侧则都是卧室,窗明几净。 客厅的后面是厨房、浴室跟厕所,还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 这座平房的总面积不算大。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温乔把军用背包随手放在东侧卧室的窗台上。 这里有一张崭新的行军床。 等会铺上被褥,就可以休息了。 客厅里有一个五斗柜跟一套干净的餐桌,看看也像是新的。 没什么使用过的痕迹。 等晚饭送到了,可以坐在餐桌那里用餐。 温乔还没参观完。 门口突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沉稳,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感。 温乔的心一跳,闪过一丝疑惑。 肖红艳才刚走,会是谁? 难道是送饭的人来了? 她穿过小小的院子,拉开那扇深绿色的大门。 门外,夕阳的余晖正浓。 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陆晏沉就站在这片光晕里,身姿挺拔如松。 他穿着一身军装常服,提着几个军用的铝制饭盒。 男人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细微的柔光。 “晏沉,你怎么来了?” 温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 她是真没想到,居然是陆晏沉给她送饭。 “来给你送饭。” 陆晏沉举了举手中的饭盒,自然而然的迈步走进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他提着饭盒,轻车熟路的朝客厅走去。 把两个饭盒径直放到餐桌上。 “饿了吧,先过来吃饭吧。” 铝制饭盒打开,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弥漫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 一个里面是豉汁蒸土鲮鱼、白灼芥蓝,另一个是鼓椒炒排骨、清炒菜心。 还有一份清补的瘦肉汤。 “先喝点补汤。” 他把瘦肉汤端到温乔面前。 “谢谢。” 闻到食物的香气,温乔这会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她喝了两口汤。 陆晏沉把鼓椒炖排骨跟清炒菜心推了过来。 她也没客气,夹了块排骨,就着雪白的丝苗米饭吃了起来。 陆晏沉则是把那条蒸鱼小心的剃干净刺。 把中段最嫩的那块鱼肉夹到了她的饭盒里。 又给她夹了几块鲜嫩的芥蓝。 温乔开心的拿着勺子,一口米饭一口排骨,间或夹了些青菜。 嗯,好吃。 虽然军区食堂大厨的手艺比不上田胜男,但也算很不错了。 色香味都不差的。 丝苗米饭颗粒分明,香气十足。 排骨带着镬气,辣椒跟豆豉的味道浓郁,特别下饭。 鲮鱼刺多,但是陆晏沉精心挑选的中段,不仅主刺剔的干干净净,连肌理刺都被剔干净。 芥蓝鲜嫩,菜心脆爽。 温乔吃的香甜。 陆晏沉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小口小口的,迅速地消灭着米饭跟排骨,脸颊被食物塞得微微鼓起,跟一只小仓鼠一般。 他的眼神深处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柔和跟满足。 等到温乔放下筷子,满足的叹了口气。 表示自己吃饱了。 她的饭盒里还剩下几块排骨跟一些米饭。 陆晏沉什么也没说,极其自然的伸出手,将她的饭盒拿过来,三两口就扒拉到自己嘴里。 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陆晏沉起身,把几个饭盒摞在一起。 “你先去休息一会。” 他对温乔说了一句,就走到厨房里,打开洗碗池的水龙头。 ------------ 第252章 巨大的惊喜 那个平日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在作战室里运筹帷幄的团长。 此刻,正站在这个狭小的厨房里,做着最寻常的家务。 温乔倚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男人宽厚而可靠的背影。 没有悬崖下的生死相依那般惊心动魄,也没有互诉衷肠的言语那般灼人。 这寻常至极的一幕,却像是一股温润绵长的涓涓暖流,悄无声息的,渗透了她心底的每一寸角落。 将她之前,所有的惊悸、不安都温柔的化开了。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在这一方,只属于他们的,小小的天地里,共享着一餐粗茶淡饭。 看着他,为自己做着最琐碎的小事。 这种被安稳的爱着、妥帖地安置在日常生活里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跟满足。 那颗因为穿越,始终有些悬浮的心。 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彻底降落的,最坚实可靠的地面。 她不再去想未来的风雨,也不再执着于过去的波澜。 此刻,这个有他的黄昏。 这个飘着饭菜余味的安静小院,便是她想要的,最好的生活。 陆晏沉刷完饭盒,转过身,看到温乔倚在门框上,目光柔柔的落在他身上,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 他走到温乔面前,看着她。 沉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开口问道。 “你...喜欢这里吗?” 陆晏沉了解她。 知道她喜欢安静。 不喜欢被束缚,向往自由。 所以在打完结婚报告,挑选房子的时候。 他拒绝了新建的单元楼房。 而是,精挑细选了这处最偏僻,后面是竹林的小平房。 这座房子的位置很好,距离文工团只隔了几条林荫道。 面积虽然不算大,两个人住,却绰绰有余。 拿到钥匙之后,他联系了后勤处。 把这座竹林小院,彻底改造了一番。 这房间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没有院子。 他先是让人沿着平房的边界,垒起了三面高大的院墙。 明确划分了私人院落。 又让人,在客厅后面的空间,隔出了几个小间。 厨房、浴室、厕所、杂物间等等。 屋顶全部加固。 扩大了窗扉。 在北面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门,专门通往后面的竹林。 院子里全都铺上了青砖。 在窗前和院角预留出两块土地。 已经填好了肥土。 不管将来种花也好,种菜也罢,都没问题。 他几乎可以肯定,温乔会喜欢这里。 但在亲耳听到她确认之前,陆晏沉那颗心,还是无法落地。 温乔闻声,清亮的眸子缓缓的扫过屋子,又想起院外摇曳的竹影跟高大的木棉树。 唇角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 极其用力的点了点头。 “喜欢!” “特别喜欢!” 她上前一小步,拉住陆晏沉的手,看向窗外。 语气轻快而活泼。 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爱跟一丝向往。 “你看,后面有竹林,门前有好看的木棉花。” “环境还这么清幽。” “跟世外桃源似的。” “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屋。” “要是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就好了。” 陆晏沉闻言凝视着她,眼神复杂而深沉。 他没有说话。 而是转身走到客厅的五斗柜旁边,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那个动作,不像是取东西。 更像是,在开启一个被时光封存的秘密。 温乔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陆晏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盖着红色印章的牛皮纸袋。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 他把档案袋递给温乔。 “打开看看。” 男人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温乔的心莫名的漏了一拍,接过档案袋,解开缠绕的线绳。 当她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时。 最上面的那份文件标题,像是一道光,瞬间击中了她。 结婚申请书。 她的手指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飞快的浏览。 最后,温乔的目光,定在了组织意见栏里面,那鲜红的同意二字,和带着军区政治部的印章上。 日期,竟然是去年他们探亲回来的第二天。 而在申请书下面。 还压着一张,军区营房管理部门出具的,住房分配通知单。 房号正是这里。 “!” “!!” “!!!” 温乔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巨大的惊喜,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清楚的记的。 那一天,她从沈月如那里,得知了所谓的真相。 开始对陆晏沉避而不见。 没想到,陆晏沉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的,递交了结婚报告。 原来。 在她逃避的时候。 这个男人,非但没有动摇,反而用最果决的行动。 将他们的关系,狠狠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他认准了她,打了结婚报告。 默默的申请了房子。 更甚者,他提前把这座房子,专门打造成了她最喜欢的模样。 只等着时机到来。 才把这一切,平静的摊开在她的面前。 仿佛任何的事情,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这个男人,哪怕在误会跟矛盾冷战中,也从未熄灭,那一份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熊熊烈火。 原来。 陆晏沉早就将她郑重的,写进了他未来所有的规划里。 从未改变。 这份深沉、执着、又霸道的爱,让温乔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不是伤心的泪,而是幸福至极的汹涌。 她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眼前这个沉默如山、却爱的如此磅礴的男人。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却发现喉咙被感动幸福的情绪,堵得死死的。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在晶莹的泪水中,绽放了一个无比璀璨,又无比幸福的笑容。 陆晏沉看着温乔泪眼含笑的模样,眼中的最后一丝紧张,化为了完全的温柔与满足。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将温乔拥入怀中。 让她的眼泪熨贴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陆晏沉在她的耳畔,用那独一无二的,沉稳又令人心安的嗓音道。 “以后。”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顿了顿,环视着这个略显空荡的房间。 凑到温乔耳畔。 低声喃道。 “家具没买。” “我是想着,得由我的女主人,亲自来设计我们的家。” 陆晏沉从军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直接递给了温乔。 “还有这个,你收着。” 温乔接过来一看。 居然是一张存折。 ------------ 第253章 聘礼 温乔接过存折。 打开,里面是一行行清晰的手写存取记录。 其中,有两笔巨额最为明显。 一个,是支出了两万块。 一个,是存入了一万一。 温乔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跟余额。 那两万块,是去年八月份支出的。 应该就是当时她还在农场的时候,陆晏沉让邮递员转交的。 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还真是他当时的所有积蓄。 至于进账的那一笔,是在去年的十二月。 这笔钱的来源,温乔就不知道了。 陆晏沉像是知晓她心中的疑虑。 开口解释道。 “这一万一,是我爸妈从藏南汇来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认真。 “是给你的聘礼。” 寓意万里挑一。 这几乎,是他父母所有的积蓄了。 陆家出事之后,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了。 连带着之前家里所有的积蓄,也都被冻结了。 这一万一,是父母两个人八年来,积攒下的全部。 如今,知道他要结婚。 都寄了过来。 温乔闻言,一下子怔住了。 聘礼? 一万一? 在这个三转一响就是顶配聘礼的年代,这笔钱的意义,已经远超其本身的价值。 如果说,陆家还是当年鼎盛的模样,这些钱不算什么。 但,陆家现在已经没落了。 虽说即将平反,但还未正式的接到通知。 也不知道这个冤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审查了这么久,还没有最后的定论。 所以,这应该是陆家夫妇倾其所有的积蓄了。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无法用言语衡量的认可跟重视。 尤其是,这笔钱,来自遥远的藏南边防。 陆晏沉的父母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竟然给她一份如此厚重的聘礼。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排山倒海的感动。 温乔仿佛能看到,那对守着边防国门的夫妇,是如何省吃俭用,如何隔着千山万水。 将这份最朴实,也最珍贵的心意,郑重的给了她。 这不仅仅是一笔钱。 这是一个军人家庭能够给予未来儿媳,最高规格的尊重跟欢迎。 温乔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 “这聘礼...太贵重了。” 之前,陆母已经给了她一个传家的镯子了。 那个帝王绿的玉镯,就已经价值连城了。 陆晏沉用指腹温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是我父母的心意。” “他们喜欢你,认可你,才会如此。” “这些钱,你收着。” “想怎么用,你说了算。” 他微微俯身,缓缓道。 “我爸妈已经接到调令了。” “他们不日即将回京。” “等这件事过去,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他们。” 温乔点了点头。 “嗯。” 陆晏沉顿了顿,接着道。 “这两天,你安心的在这里休息。” “审查的事情,急不来。” “你可以慢慢想,要什么样的家具,想要怎么布置。” “想好了告诉我。” “我让后勤处送过来。” 打结婚报告、申请婚房、布置婚房。 然后是领证、结婚。 陆晏沉早早的,将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环环相扣。 温乔本来还感动着呢,看着男人看似平静,实则按耐不住的期待眼神。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晏沉。” “你这算盘打的。” “可太响了。” 被温乔直接揭穿了这些小心思,陆晏沉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 从两人处对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未来都想好了。 本来,他是觉得温乔年纪还小,不着急,慢慢来。 等两人谈一段时间,循序渐进的,继续下面的流程。 但温乔这小妮子,实在是太能撩了。 就算他的意志力堪比钢铁,也一样受不住。 陆晏沉紧紧地拥着她。 心中泛来一阵迟来的,细密的悔意。 如果,早知道。 将来,他会这么爱她。 在两人见面的第一天,就应该答应她处对象的请求。 那样,他就能多爱她一天。 多护她一刻。 后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结婚报告都打晚了。 应该,早点跟她求婚。 讲什么狗屁的循序渐进! 浪费了那么多,能名正言顺拥有她的时间。 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他现在的每一天,都在煎熬。 心急如焚的,想把心爱的女人尽快娶回家。 但,也只能等待。 等待审查流程过去。 等待温乔解禁。 才能去领证,去举办婚礼。 陆晏沉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份煎熬,是他该受的。 天色渐晚,暮色为小院笼上了一层静谧。 陆晏沉看了眼窗外,朝着温乔道。 “你去准备干净的衣服,我去烧洗澡水。” 因为审查隔离,温乔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座小院子。 洗澡只能在屋里解决,没办法去军区的澡堂。 等温乔准备好衣物,走进了浴室。 直接惊呆了。 天啦撸。 这个年代居然能有浴缸。 现代有浴缸,很正常。 可这是艰苦朴素的七十年代啊。 这简陋的小平房子的浴室里,居然有这么高档的设施。 其实,说是浴缸也不对。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浴缸,更像是专门定制改造的锅炉系统。 温乔顺着这个系统的管道去了厨房。 有些好奇它的构造。 厨房灶台延伸出来,一个独立的火道。 那边只要点燃炉火,火焰产生的热气,通过火道流经浴缸周围,将里面的水加热。 只要灶火不灭,浴缸里的水就一直是温暖的。 陆晏沉在厨房角落,引燃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专用灶台。 炉膛里的火光亮起来,映照着男人刚毅冷峻的脸庞。 他添入了几块耐烧的木炭,火苗稳稳地舔食着炉灶。 温乔叹为观止。 左哇一声,右哇一声。 喜悦惊讶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设计真不错!” “真好!” “我好喜欢!” ------------ 第254章 沐浴 陆晏沉见她欣喜的模样,提了提眉梢,笑着解释道。 “这个灶,是专门为浴室通的。” 一句话,道破了所有的玄机。 温乔瞬间就明白了。 这边加热,那边热流通过管道,无声的循环起来。 浴室的那一缸清水,就会慢慢的温暖起来。 过了一会,陆晏沉探手摸了摸连接灶台的那根主烟道管壁,感受到烫手的温度。 便熄灭了澡堂里的明火,只留下烧的通红的木炭持续保温。 “水应该热了。” 陆晏沉率先走进浴室。 水汽氤氲。 他伸手试了试水温。 恰到好处。 “水温正好,快去洗吧。” 陆晏沉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走的特别快。 还帮她贴心的带上了浴室门。 温乔看着男人匆忙离开的脚步。 轻笑了一下。 浴室里有专门的洗手台跟置物架,看着也像是特意为她打造的。 温乔把带来的洗漱用品放在上面。 她先是往水里面滴了两滴灵泉水,然后迅速脱掉衣服。 迈了进去。 她本来是想着,实在不行,等没人的时候,偷偷到空间里洗澡的。 这会有现成的温水,还可以在里面泡澡。 更好。 温乔泡在温暖的水里,浑身舒坦。 可惜,少了点花瓣。 回头,在院子里种上一些玫瑰花。 以后,就可以天天洗花瓣澡了。 温乔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水。 听着隔壁厨房里偶尔传来的细微动静。 又起了逗弄男人的心思。 温乔故意将水声弄大了一些,然后提高了声音。 带着一丝慵懒跟狡黠的笑意。 声音又娇又撩。 冲着门口喊道。 “陆团长——” 厨房的动静,瞬间没有了。 “嗯?”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门外传来男人低沉而克制的回应。 水声哗啦啦,温乔温软的嗓音,像是裹着水汽的羽毛,带着明目张胆的撩拨。 清晰的穿过门板。 “你这浴缸...设计的真不错呢!” “又大又舒服。”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浴缸。 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天真的意味。 “就是吧...” “太过宽敞了。” “一个人洗,有点太大了。” “浪费了你烧的这么多热水...” “要不...” 温乔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带上了细细的钩子。 “你也进来...一起洗?” “......” 温乔的话音落下之后,门外是长达数秒的死寂。 仿佛连院子里的虫鸣声,跟竹叶的沙沙声都一起消失了。 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温乔虽然看不见门板外男人的表情。 但她几乎能想象的出,那个男人,此刻定然是全身僵硬,耳朵通红,薄唇紧抿。 那双沉静如海的黑眸里,必定掀起了惊涛骇浪。 过了许久。 终于,陆晏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的声线疏落低沉,沙哑紧绷,像是海岸线,混着砂砾,颗粒感坠得的很深。 带着一丝强装镇定的狼狈和不容商量的坚决。 训斥道。 “...胡闹!” 陆晏沉咬着后槽牙,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门外的男人吐出这两个字后,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好似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违背意识。 他的喉结剧烈的滑动,耳根处的滚烫,迅速的蔓延到脖颈。 为了摒除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的那幅旖旎的画面。 陆晏沉立刻背诵了一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背完之后,他又继续背诵军规军纪。 试图用钢铁的纪律来镇压住,被她一句话就轻易撩拨起来的汹涌波澜。 浴室里,传来温乔得逞的、银铃般,清脆又愉悦的笑声。 水声再次哗啦啦响起来。 这次,明显是她开心的拍打了一下水花。 “陆团长...” “你思想不纯洁哦...” 温乔笑着揶揄道。 “我的意思是…” “节约用水,资源共享嘛!” “温、乔!” 门外传来男人带着警告意味的低斥。 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真正的怒气, 反而充满了无奈的纵容跟一丝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窘迫。 “好好洗你的澡,别着凉!” 陆晏沉也只能挤出这句干巴巴的、毫无威慑的关心。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快步走回客厅。 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白开。 一饮而尽。 试图浇灭体内那簇被温乔点燃的邪火。 听着门外几乎是仓促离开的脚步声,温乔笑着整个人滑入水中,只留下一张满足的像是一只偷腥小猫的脸庞。 外表冷清淡漠,内心纯情无比的男人,也太好玩了。 一撩一个准。 陆晏沉放下搪瓷缸,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 这小妮子,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他阖了阖眼,在餐桌边正襟危坐,心里默念着,能想到的一切严肃篇章。 从“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到“军队要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绝不被敌人所屈服。” 正当他背诵庄严的入党宣誓时。 “吱呀”一声。 浴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氤氲的,带着茉莉花香的热气率先弥漫出来。 紧接着,温乔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碎花棉布睡衣。 因为刚刚沐浴完,清晰的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一头乌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 顺着她修长的天鹅颈,滑入衣领深处。 温乔的脸颊粉扑扑的,被热气蒸腾的白里透红,晶莹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 整个人像是一只带着露水、刚刚绽放的芙蓉,清纯中透着不自知的诱惑。 温乔看着男人明显比刚才更加紧绷,甚至有些僵硬的坐姿。 以及那刻意避开,不敢跟她对视的眼神。 心里笑开了花。 温乔故意不擦头发,任由水珠滴落。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带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陆团长...” 温乔声音软糯,带着沐浴后的松弛。 “你刚才...” “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背什么呢?” “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挑。 像是小猫爪子,不轻不重的,在男人心尖上挠了一下。 陆晏沉喉结滚了一下,视线有些飘忽、 “...没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的要命。 温乔恶作剧般的又凑近了一点。 几乎能感受到男人身体散发出来的,与她沐浴后截然不同的,却又一样滚烫的热意。 “真的...没什么?” 温乔歪了歪头。 湿发不经意的扫过男人的手臂,带来一阵冰凉的、刺激的触感。 “我怎么好像听到...” “什么严守纪律,永不叛党?” 陆晏沉吸了一口气。 “你听错了。” 不等温乔继续盘问,他迅速转移了话题。 拿过一条干燥的毛巾,开始给温乔擦头。 “洗完澡,也不擦干净头发。” “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温乔见状,不再逗弄他。 声音带着笑意。 “好啦!” “不逗你了!” “陆团长,你烧的水温度正好,我洗的很舒服。” “谢谢。” 这句真心实意的道谢,像是一阵清风,终于吹散了屋内那令人心跳失序的暧昧。 ------------ 第255章 开始审讯 陆晏沉一点点的帮温乔拭干头发。 然后,去了浴室,把浴缸清理干净。 最后,又回到卧室,帮她铺好了温软的被褥。 陆晏沉再次望向窗外,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 “时间不早了。” “我得走了。” 温乔闻言,撅着小嘴。 有些不开心。 “现在就走啊?” 距离熄灯的时间还早呢。 陆晏沉目光落到温乔脸上。 心中翻涌的不舍,都被他强行压制到眸底深处。 “这里虽然偏僻,但毕竟是家属院。” “我们只是对象,尚未结婚。” “不适合久留。” 尤其现在还是在案子的审查期间。 更要注意影响。 温乔点了点头。 她心里都明白的。 人言可畏。 她之前跟着肖红艳一路走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军属,悄悄的往这边探头探脑的。 虽然隔着些距离,但都在视线范围之内。 温乔仰着头,轻声道。 “那,你明天早点来啊。” 陆晏沉看着那双带着依赖跟期盼的眼神。 几乎是立刻点头。 “好。” 温乔踮起脚尖,在男人脸颊上轻轻的印下一吻。 “晚安。” “晚安。” 陆晏沉不再停留,毅然转身。 大步走向院门。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那钢铁般的意志力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温乔默默的跟在男人身后,像是一个温柔的影子。 将他送到院门口。 陆晏沉的脚步依旧沉稳有力,是多年军旅生涯刻入骨子的节奏。 他站在院外那条小径上,忍不住回眸,看向温乔。 夜色中,她穿着那一身碎花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军装上衣。 身后的窗户透出一丝暖意的光芒。 温乔静静在站在门廊的光晕里。 就在那一刹那,一种奇异而陌生的感觉击中了他。 除了恋人间的依依不舍。 还有一种仿佛生活了许久的,妻子目送丈夫出门的宁静与牵挂。 温乔眼神里的温柔、眷恋、姿态里的安然,都与这夜色中的小院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憧憬过的,却从未如此清晰触摸到的。 家的画面。 陆晏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沉甸甸,暖洋洋的。 陆晏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猛然转身,大步流星的没入竹林掩映的夜色中。 军区审查隔离室 狭小的房间里,墙壁是斑驳的灰白色。 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头顶的灯泡散发着明亮的光晕,将张婷婷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张婷婷听见动静,整个人开始颤抖。 她脸色苍白,眼睑浮肿,眼睛通红。 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 显然是哭了很久了。 她看见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身体抖得更厉害。 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坐在她对面的人,是两位身着笔挺军装的老干部。 主审是一位中年军官,眼神沉静如古井,眉宇间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与洞察,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隔离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副审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干部,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她把记录本跟钢笔整齐的摆在桌上,无声的宣告着程序的正式开始。 自从温乔跌落悬崖之后,陆晏沉敏锐的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意外。 立刻让总指挥丁向北,在第一时间上报羊城军区。 军区这边接到了消息,经过军区首长跟军区党委联合批准。 由军区政治部、保卫部、军区纪律监察组、军事法院等多部门的精英,联合组成了特别调查组,对此次案件进行彻查。 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两个人,张婷婷都认识。 年长的男同志是保卫部的部长,雷霆。 女同志是纪委部门的主任,何卫红。 这代表了军区审查的最高级别。 雷部长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张婷婷的心上。 “张婷婷同志。” 仅仅是一个称呼,就吓得张婷婷的身体猛地一抖。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不敢擦,只能拼命低着头。 “抬起头来。” “把你知道的,关于文工团这次拉练途中的经过。” “原原本本的,毫不隐瞒的交代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又严厉了一分。 “组织的政策,你是知道的。” 张婷婷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破碎,带着浓厚的哭腔。 “我交代。” “我全部交代......” 她的胆子,在沈月如把温乔推下悬崖,尤其是看到救援队带着完好无损的温乔回来后。 就已经被彻底吓破了。 在这隔离的时间,她脑海里全是战友们滚下山坡的惨叫,温乔跌落山崖的身影。 以及沈月如那看似柔和,实则狠毒的眼神。 她早就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总政文工团名额,一步一步的,滑向了犯罪的深渊。 何主任也冷静地开口,笔尖已经落在了纸上。 “从头开始说。” 张婷婷抽噎着,断断续续的,从拉练开始。 中间穿插着,去年十一文艺汇演的那件旧案。 雷部长不动声色的听着,心中已有了判断。 何卫红笔下飞快,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同时,敏锐的观察着张婷婷的微表情,判断其供词的真实性。 等张婷婷说道,几乎是泣不成声。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沈月如策划的。” “都是她威胁我的。” “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让我身败名裂!” 她双手捂住脸。 “是我鬼迷心窍。” “是我糊涂。” “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愿意接受任何的处分,只求组织能宽大处理...” 雷部长跟何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雷部长沉声道。 “张婷婷,你的交代,组织会核实。” “你现在要做的,是深刻反省你的错误,配合后续调查。” 隔离室的大门,关上了。 房间只剩下张婷婷一个人。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只剩下无助的哭泣。 ------------ 第256章 顽固抵抗 懊悔,如同厚重的淤泥,瞬间将她淹没了。 她是弦乐组的首席。 她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修长、白皙。 指腹有着经年累月练习乐器磨出的薄茧。 就是这双手,能在一排排笙箫中奏出最清越的领音,能在琵琶弦上撩拨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 军区汇演时,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台下是首长跟战士们赞许的目光。 老师说过,她是十年难遇的好苗子。 她的前程,必会通往总政那座艺术殿堂的金光大道。 一片光明。 这四个字,如今,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为了沈月如那个空中楼阁的承诺?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总政文工团名额? 是啊,当时沈月如就是用这个蛊惑了她。 她实在是太想去首都了,太想进总政了。 她明明是文工团乐器组里面,那个最优秀的。 可是,那个进修的名额,却总是轮不到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窝在这个小小的羊城军区文工团,看不到一点希望。 所以,当沈月如提出那个优渥条件的时候。 她动心了。 现在想来,那是一张多么可笑的空头支票啊! 她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相信了一个心思如此恶毒之人的承诺? 更蠢的是,她后来竟然还被威胁住了。 因为害怕失去前途,恐惧那个小小的污点。 选择了一条,真正的,万劫不复的道路。 她成了谋杀案的帮凶! 因为一个小错,犯下了一个天大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谋杀战友,这是军法绝不能容忍的重罪! 这下,彻彻底底的完了。 张婷婷伏在冰冷的桌面上,肩膀剧烈的抽搐,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哭声里,再没有一丝侥幸。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跟自己愚蠢选择的痛悔。 她不是败给了沈月如的威胁。 她是败给了自己内心的贪婪与怯懦。 她的前程,是她自己亲手葬送的。 等待她的,将是囚室冰冷的铁窗。 另一边的审讯室。 沈月如安静的坐在那里,脊背虽然挺直,却像一根绷到极致,随时会断的弦。 她目光低垂,长久的凝固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 双手规规矩矩的叠放在上面,指尖却忍不住的相互摩挲。 雷部长目光如炬,语气严厉。 “沈月如同志,你应该清楚我们为什么找你。” “把你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出来。” 沈月如缓缓的抬起头,泪眼盈盈。 那里面的泪珠没有滚落,而是蓄满了眼眶,将坠未坠。 盛满了无声的控诉跟哀伤。 下唇被她无意识的咬着,留下一排浅浅的齿痕。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雷部长,我之前能交代的,真的都交代了。” “当时我崴脚了,没站稳,滚下陡坡。” “班长为了救我,才跟着滚下去。” 她顿了顿,做出一副愧疚伤心的模样。 “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大家。” “我可以补偿她们的。” 她话锋一转。 “但,温乔掉下悬崖的事情,跟我真的没关系。” “我当时滚下去的时候,就直接昏迷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见面前的雷部长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盯着她。 沈月如咬了咬唇。 眼中的那滴泪,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委屈。 吧嗒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 沈月如像是被烫到似的,轻轻一颤。 声音里带着滔天的委屈跟无奈。 “雷部长,没做过的事情,您让我...怎么交代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石头一样,砸在安静的审讯室里。 雷部长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声音严肃,语气凝重。 “沈月如,政策你应该清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八个字,不是口号。” 他停顿了一下。 “从宽是什么?” “是给你一个机会。” “是你真心实意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只有这样,法律才会考虑你的态度,在量刑时,留下余地,给你一条生路。” 他的话语在生路二字上,加重了分量。 “反过来——” 雷部长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冷硬。 “抗拒是什么?” “就像你现在这样!” “满口谎言,企图蒙混过关!” “你以为你不承认,组织上就查不清楚了?” “我告诉你,张婷婷同志已经全部交代了。” “你所有的计划。” “以及去年文艺汇演那桩舞蹈鞋事件。” “物证摆在那里,逻辑链条清清楚楚!” “你的狡辩,在铁证面前苍白无力!” “徒劳无功!” “如果,你还这样执迷不悟!” “法律也绝对不会对你这样的顽固分子,有丝毫的手软。” “从严,就是顶格处理。” “就是最严厉的惩罚!” “因为,你不仅犯了罪,还拒绝接受教育跟挽救。” 沈月如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雷部长给吓到了。 但她抬起朦胧的泪眼,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表情。 “雷部长,我说的都是实话。” “您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没做过。” “您让我坦白什么呀?” “至于张婷婷说的那些,我更不知道。” “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沈月如说完眼眶迅速泛红,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脆弱的脖颈。 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彻底的无力。 但她的眼底深处,却极快的闪过一丝轻蔑的不屑。 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刚被带到审查室的时候,她心里确实很慌乱。 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 就算张婷婷跟温乔都指认她,又怎么样。 她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口说无凭。 但凡组织上掌握了切实的罪证,就不会在这里对她严刑逼供了。 只要她死不承认,谁也定不了她的罪。 沈建邦跟苏雅琴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的。 她只要默默等待就行。 毕竟,温乔什么事都没有。 其他人也就是受了点小伤而已。 只要赔偿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粤北山区的时候,审查组就已经审问了她好几遍了。 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问题。 就算到了这里,她也只能维持原来的回答,不停的重复叙事。 不能让他们抓住一点漏洞。 多说多错,接下来,保持沉默为上策。 沈月如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这安静并非祥和。 而是一种,把所有声音、所有争辩、所有的委屈,都被生生的咽回肚子里,留下的那片震耳欲聋、荒芜的寂静。 狭小的审查室里,因为沈月如的狡辩跟抗拒。 空气仿佛凝成了实体。 一直沉默记录的何主任,看到沈月如此刻,依然顽固抵抗。 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的声音很平静,口气不像雷部长那么严厉。 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沈月如,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彻底坦白。” “把你如何策划,利用张婷婷,如何实施谋害温乔的事情,说清楚。” “还有文艺汇演的舞蹈鞋事件,也一并交代了。” “这是你唯一的,能为自己争取的机会。” “二,继续抗拒。” “用你的狡辩,来换取一个毫无疑问的,最严厉的判决。” “你心里应该清楚,你犯的事,哪一桩,都够的上重刑。” “数罪并罚,再加上抗拒从严。” “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掂量!” 两人说完,不再催促。 审讯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沈月如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镇定。 威胁她? 笑话。 一群纸片人而已。 她会怕! 这里是她创造的世界。 没人有资格审判她这个作者! ------------ 第257章 奢望 雷部长拧了拧眉。 见过太多风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冽的讶异。 他见过太多罪犯。 有歇斯底里的,有痛哭流涕的,也有试图用沉默消极抵抗的。 像沈月如这样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做了那么多错事。 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失措。 虽然,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姿态。 但,雷部长能清晰的感受到。 对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近乎荒诞的蔑视。 沈月如的表演很逼真。 她将自己定位,已经掏空,配合到无话可说的诚实者。 将抗拒,包装成一种无奈。 用一种饱含委屈的、可怜的,走投无路般的陈述。 想引发他们的同情。 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搞错了,把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逼到了墙角。 但其实,这是一种极其嚣张的对抗。 她设定了一个谈判的边界。 甚至反客为主,先发制人。 在她的叙事里,已经给出了最终版本。 如果审查组不信,就要拿出证据推翻它。 没有证据,她不会交代任何事情。 她想迫使审查组,从获取口供转向验证口供。 这心机,这手段。 不可小觑。 关键,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而已。 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 她的底气,又从何而来? 何主任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停了一下。 她看了眼负隅顽抗的沈月如。 内心摇了摇头。 她审讯过不少女性罪犯。 其中不乏心理扭曲的。 但像是沈月如这样,把严重的刑事犯罪当做儿戏。 用一种,我就是不配合你们,有本事拿出证据来的态度,来应对的。 实属罕见。 看来,是被家里宠坏了。 胆大包天,是非不分。 她把她的任性,用在了最不该用的地方。 装委屈、扮可怜。 这是她对现实,最后的、也是最没用的撒娇。 可惜,法律不会陪她玩过家家。 她跟雷部长,在这个审讯室,跟沈月如对峙了大半夜了。 该说的都说了。 能劝的也劝了。 可是,对方依然油盐不进。 这让他们有些棘手。 虽然,现在证据确凿。 这件案子,本身就是铁案。 张婷婷的指证、温乔的陈述。 包括现场痕迹。 以及一系列的人证跟物证。 环环相扣。 逻辑上,是闭环的。 按说,就算沈月如拒不认罪。 零口供定罪,也是没问题的。 但是…… 一份完整的案卷,如果缺少了被告人的供述。 尤其是,在这种可能判处极刑的重大案件中。 程序上,总有一份不圆满。 这不太符合,军区长期以来,证据链跟口供双保险的办案习惯。 而且,如果在判决书上,完全看不到被告人的任何态度。 在上级军事法院核准时,会带来程序上的额外麻烦。 尤其是,现在的司法理念,强调改造罪犯。 教育为主,惩罚为辅。 所以,沈月如认罪的态度跟口供,都至关重要。 能让她认罪悔过,才是最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室内的气氛陷入冰冷的僵持。 就在两人对沈月如的顽固感到无计可施,准备暂时终止审讯的时刻。 门外传来一阵清晰而有力的脚步声。 伴随着门口警卫员干脆的敬礼跟通报声。 审讯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为首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鹰的年轻干部。 他身着笔挺的京市公安局制服。 虽然从肩章上,看不出任何的级别,但他的气质明显不凡,气场强大而冷峻。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精干的公安人员。 季常卿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审查室内,原有的对峙格局。 雷部长跟何主任见到来人,脸上是了然与肃穆。 他们早就接到了通知。 中央那边的调查组即将抵达羊城。 说有一件陈年旧案,需要沈月如配合调查。 所以,军区才下令,文工团结束拉练,提前返程。 两人连夜对相关人员审查。 本来时间是充裕的。 张婷婷那边一切顺利。 问题出在了沈月如这边。 她这种消极抵抗、拒不认罪,甚至彻底藐视法律的态度。 让雷部长跟何主任很有些无奈。 雷部长两人朝着季常卿点了个头。 便把这里的主场交给了他。 这样也好。 希望这个年轻的公安,能够突破沈月如的心理防线。 季常卿朝着两人,敬了个军礼。 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牢牢地锁定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沈月如。 季常卿没有丝毫迂回,开口,声音如同寒铁交织。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沈月如同志。” “我是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季常卿。” “奉中央有关部门指令。” “现就你,及其你的父母、养父母家,涉嫌陷害我军高级将领,陆先其同志一案,成立特别调查组,进行全面彻查!” “特别调查组”跟“中央有关部门” 这几个字,让审查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沈月如原本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漠然表情,在听到父母跟养父母的时候,终于出现了裂痕。 她猛然抬头。 季常卿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恶。 都在一个大院里,季常卿自然是认识沈月如的。 以前,只觉得这个姑娘,有些骄纵任性。 不曾想。 她那副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如此恶毒又卑劣的灵魂。 他昨夜就到了羊城。 本来想连夜提审沈月如,却从发小那里得知,她犯下了一个滔天的罪恶。 沈月如利用拉练的环境,设置了一个连环套,企图谋杀温乔。 得知这件事,季常卿心中立刻点燃了怒火。 他甚至开始怀疑。 当年陆家的那桩旧案,沈月如真的是被胁迫的吗? 先是假装受伤,胁迫帮凶调换路标,将整个班都带入险境。 在陡坡上故意制造混乱,导致一个班的人都受伤昏迷。 对待自己的战友,从背后偷袭,下死手。 这种行为,极其恶劣。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军人所为! 她就是一条藏在队伍里的毒蛇,是军中的败类。 她玷污了这身军装! 玷污了战友这两个字! 这种行径。 卑鄙、无耻。 令人作呕! 看刚才的情形,沈月如还在试图顽强的对抗审查。 要不然,也不会过了一夜,审查组还在这里。 军区审查组那是何等的威严,更别说雷部长跟何主任,审讯经验跟手段都极其强悍。 这桩谋杀未遂案,证据链清晰的很。 审查组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口供。 陆家的那桩冤案,现在还在保密阶段,羊城军区这边的高层,只知道陆家是被冤枉的,即将平反。 至于其中的内幕,他捂的死死的。 整个羊城军区,只有秦司令一个人知道内情。 所以,审查组并不知道沈月如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更不知道现在沈家人的处境。 铩羽而归也在情理之中。 但季常卿心里清楚的很。 沈月如之所以拒不认罪,一定是心存侥幸,指望着沈家人来救她出去。 可惜。 这注定是奢望。 ------------ 第258章 山穷水尽 沈家夫妇已经自身难保了。 陆家的这桩旧案,审查了这么久,按说,可以结案了。 但,沈家夫妇极力否认当年的事情。 这夫妻俩,狡猾的很。 就跟提前统一了口径似的,都说被蒙在鼓里,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 当场痛斥沈春山的所作所为。 还说要登报,跟沈春山断绝关系。 界限划的特别清。 认错态度也相当积极。 王桂花那边,也是咬紧了牙关,口供居然跟沈家夫妇出奇的一致。 季常卿当然知道,这三个人抱团说谎。 但他,一时也找不到办法破局。 沈家夫妇不知情跟隐瞒不报,这两种情形,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家在首都军区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如果是前者,沈家夫妇最多也就是职位降级。 毕竟,两人认错态度极好。 又跟沈老爷子当场撇清了关系。 属于被无辜连累的。 但,如果是后者。 这罪责就严重多了。 涉及到政治立场问题。 不仅保不住工作,还有可能下放到五七干校,去彻底改造。 季常卿别无他法。 就只能另辟蹊径,来沈月如这里例行审讯。 希望她能是个突破口。 只是没想到,沈家这个养女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季常卿懒得跟沈月如斡旋,直接掷下了那句彻底摧毁她的话。 “你的父母跟养父母,因为涉嫌违法犯罪,已被正式批捕,隔离审查!” “你现在,不必指望任何人。” “轰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沈月如身上。 她最大的后台,跟倚仗。 就这么... 没了? 沈月如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惨白如纸。 那双淡漠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慌和难以置信。 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浑身的骨头瞬间被抽走了。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她想过,如果陆晏沉信了温乔的话,会调查沈温两家。 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很难找到证据。 怎么会,这么快就查清了? 这不对啊。 沈家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倚仗。 是她在这个世界横行的底气。 他们倒了。 她该怎么办? “不...” “我不信...” “你骗我...” 沈月如失神的喃喃自语。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之前的嚣张跟冷静,荡然无存。 只剩下崩溃前的绝望。 季常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有审讯的冰冷。 “是不是骗你,你很快就知道了。” “现在,我代表中央特别调查组,对你进行询问。” “说吧,八年前,沈春山是如何陷害陆先其同志的?” “你父母跟养父母,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那封举报信,你是怎么抄写的?” “那件赃物,你又是如何放进陆家书房的?” “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一字不漏的交代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 “政策,你是清楚的。” “如果,你还是跟刚才一样,继续顽固的抗拒。” “到时候,数罪并罚。” “你怕是,死罪难逃。” 他话锋一转。 “但,如果你现在坦白一切。” “法律,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从轻处罚。” 沈温两家倒台的消息,如同寒冷的冰水,瞬间将沈月如浇透。 季常卿的表情不似作伪,他也没必要骗她。 何况,从京市来了这么多公安。 就算沈月如再不相信,也没法在欺骗自己。 她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了。 一种灭顶的窒息感,席卷了她。 沈月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 她不能慌。 事已至此,势不可回。 巨大的恐慌之后,一种奇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冷静,反而如同毒蛇般,从心底滋生出来,迅速缠绕着她全部的思维。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温乔! 都是温乔! 如果不是因为,温乔这个该死的变量,没有按照剧情,悲惨的死去。 还抢走了她的好气运。 自己怎么会,一步步的,走到这个绝境? 是温乔,夺走了她的一切。 逼得她山穷水尽! 她落到现在这种悲惨的境地,都是拜温乔所赐。 巨大的恨意,让沈月如的大脑,在高压下飞速运转。 前所未有的清晰。 继续抗拒下去? 已经没有意义了。 沈月如心里再清楚不过。 没有沈家撑腰周旋,她顽抗到底。 唯一的结局,就是被这群纸片人,当成顽固的典型,更快地送上刑场。 作为一个资深的年代文作者,沈月如曾经仔细的研读过,这个年代的法律条文。 她犯的是故意杀人罪。 虽然未遂。 但性质恶劣。 还有危害军事行动罪。 再加上之前,那桩舞蹈鞋事件。 数罪并罚。 搞不好,真的会吃枪子。 她不想死。 而且,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死在这里! 她可是这本书的作者。 怎么能死在她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这太荒谬了! 不行。 她要回去。 她必须想办法,回到现代。 回去这个念头,成了沈月如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一丝曙光。 只要她穿回去,这里的一切,就都跟她再没关系了。 这本书的剧情,已经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完全失控了。 只能忍痛放弃了。 等她回去。 她虽然改不了,这本书前面已经发生的剧情。 但,可以续写后面的结局。 她要创死这本书里面的所有人。 谁也别想有好下场! 尤其是温乔那个贱人。 前提是。 她得先活下来。 才能慢慢的想办法,穿回现代。 只有戴罪立功,才有可能把死刑变成死缓。 只要活着。 就还有机会。 她要回去,必须回去。 立刻。 马上。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成型。 既然她不好过,温乔也别想好过。 她要亲手撕碎温乔的伪装。 ------------ 第259章 秘密 她要把温乔的那点底细,都抖搂出来。 如果陆晏沉知道。 温乔当初接近他,是为了攀高枝。 把他当成了这本书的男主,那个家世显赫的路淮舟。 想要贪图荣华富贵。 结果,认错了人。 只能将错就错。 他会作何感想。 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把温乔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 陆晏沉的性子,没有人比她这个作者更了解。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当成踏板,被如此算计。 还会容得下温乔吗? 就算容得下。 这根刺,也会横亘在他们之间。 成为永远也消除不掉的隔阂。 想到这里,沈月如冷笑了一声。 沈月如抬头,神色里带着一种决绝跟算计的平静。 她看向季常卿,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我什么都不会对你们说。” 沈月如顿了顿,目光在季常卿脸上扫过。 一字一句道。 “我要见陆晏沉。” “单、独、见、他。” “你告诉他,我这里有一个秘密。” “是关于温乔的。” “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还有,陆家的那桩旧案。”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案子的始末。” “除了沈温两家人,还有其他人的参与。” “这些人的名字,只有我知道。” 沈月如的眉梢高高的挑起,眸子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光芒。 唇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好似笃定,对方一定会答应。 “但,这些,我只跟陆晏沉一个人说。” 接着,她话锋一转,语气从容淡定。 “如果你们不同意,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就算,把这些真相,都带到坟墓里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从刚才季常卿的问话中,她敏锐察觉到了,那桩旧案,进行的,似乎并不顺利。 要么,是证据不足。 要么,是口供有问题。 中央审查组又不想一锤定音,才会来羊城传讯她。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她可是这本书的作者,事无巨细全都了然无心。 她可以拿这个作为筹码,换取跟陆晏沉见面的机会。 反正,这件事已经暴露了。 中央甚至成立了专案组调查。 不可能善了了。 还不如拿来利用一下。 这样,既可以戴罪立功。 减轻刑罚。 还可以,给温乔最沉重的一击。 一举两得。 甚好。 季常卿听到沈月如指名道姓,且要求单独见面的要求。 最初一瞬,他的心中有些惊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甚至,这个女人还嚣张的威胁他。 他的眉头猛地蹙紧。 看向沈月如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怎么敢? 她蓄意谋杀的,可是陆晏沉的对象。 在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罪行后,在刚刚被揭露,家族倒台的狼狈下。 她怎么敢,提出如此荒唐的,甚至带着,明显的,点名觐见意味的要求? 错愕之后,是汹涌而至的,几乎无法遏制的愤怒。 一股火气直冲他顶门。 季常卿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咬肌微凸。 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要捏成拳头。 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都到现在这种境地了,还想把温乔拖下水?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沈月如在沈家鸠占鹊巢了十八年,被所有人宠爱。 她明明是一个既得利益者。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那个受尽委屈的人,不应该是温乔吗? 养父母虐待了十八年,被亲生父母接回后,被迫下乡。 那个应该心生怨怼的人,也应该是温乔才对。 沈月如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都现在了,还不死不休的。 说什么有温乔的秘密。 季常卿的愤怒,仅仅维持了一瞬。 作为一名优秀的刑侦处长,他对情绪的自控能力远超常人。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沈月如,看似平静实则那暗藏疯狂的眼神。 她不是蠢。 她是坏。 是毒。 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八年前的那场冤案,是陆晏沉多年的心结。 也是组织上着急要查清的悬案。 她手里捏着这个筹码,想换取跟陆晏沉单独会面的机会。 她想干什么? 挑拨离间? 临死前,恶心人? 还是,另有所图? 看她笃定的模样,好像对当年的事情,了然无心。 可,她那时候只有十岁而已。 真的会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内情吗? 除了沈温两家人,居然还有其他人参与? 季常卿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斥回的要求。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她新的算计。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 查明历史真相的机会。 八年前的旧案,线索太少。 罪魁祸首沈春山,早已过世。 除了王桂花算是半个知情者。 沈家夫妇是个硬骨头。 咬死了被沈春山蒙在鼓里。 短时间内,很难突破。 至于沈归耀兄弟俩,是真的不知情。 他们审查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有查明沈春山当年陷害陆家的动机。 而且,这件事,的确事有蹊跷。 怎么就那么巧。 当年,军区革委会刚把这件赃物搜出来。 首都军区总政治部,保卫部的人员,在同一时间,一股脑的,都气势汹汹的,全部涌了上来。 那些人,难不成都是这件事的参与者? 这个沈月如,是目前,最直接,也是最关键的突破口。 她若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都交代出来,倒是一件好事。 季常卿沉眸凝思。 原则告诉他,绝对不能向罪犯妥协。 尤其是如此卑劣的罪犯。 但。 彻底查明真相,还逝者清白。 比个人情绪和程序上的完美更重要。 这件事,必须交给陆晏沉来定夺。 季常卿没有立刻答应她。 冷冷的瞥了眼沈月如,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陆晏沉这边刚结束一场野外战术推演,作训服上还带着尘土跟草屑。 他正在团部作战室的地图前,凝神思考。 季常卿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陆晏沉侧眸,见是季常卿,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审讯室。 季常卿脸色有些阴沉。 没等陆晏沉开口,就直接说明了情况。 说沈月如指名要见他,否则,拒绝交代历史旧案的任何细节。 还说,那件案子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陆晏沉缓缓地转身,那双习惯于洞察一切细节的黑眸,此刻深不见底。 没有任何情绪剧烈波动的前兆,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沉淀。 “她要见我?” 季常卿点头。 “对。” “还要单独。” 他顿了顿,接着道。 “说是有一个秘密,关于嫂子的。” 陆晏沉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从季常卿脸上移开,投向操场外正在训练的士兵身上。 眼神没有焦点。 温乔的秘密? ------------ 第260章 揭开 陆晏沉第一时间并非好奇,而是一种本能的排斥跟警惕。 温乔确实与众不同。 不单单是她的容貌气质。 还有她那热情奔放,自由洒脱的性子。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从未被生活磨去灵光的清澈。 她的行为,跟这个年代,也有诸多的格格不入跟不合时宜。 这些,陆晏沉心里都清楚。 但。 她不说,他便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不愿触及的角落。 他尊重她。 在陆晏沉看来,爱一个人,意味着信任跟包容。 既然他选择了温乔,就会给予她全然的信任。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 无论任何人说了什么。 他都不会动摇。 刨根问底。 尤其是,通过沈月如这种卑劣的人口中得知。 去窥探,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她用所谓的秘密作为诱饵,这手段太低劣。 陆晏沉一眼就能看穿。 沈月如为何执意要单独见他? 如果她想戴罪立功,减轻刑罚,直接跟季常卿坦白就是了。 为何要见他? 还要单独。 沈月如应该清楚,一般的挑拨离间,对他无用。 除非...… 她认为这个秘密,具备足够的杀伤力。 能影响到他和温乔之间的关系。 甚至,能动摇他对温乔的信任。 这个念头让陆晏沉心底微微一沉。 他不是怀疑温乔,而是警惕沈月如的毒计。 她动不了温乔。 所以,想从他这里下手。 用所谓的秘密作为诱饵,试图在他跟温乔之间制造裂痕。 陆晏沉瞬间洞悉了,沈月如最可能的恶毒意图。 季常卿眉宇紧蹙。 “晏沉,你可以拒绝。” “没有她的口供,我们也可以找到真相。”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陆晏沉再次沉默。 在情感上来说,去见一个企图杀害他所爱之人,并参与了陷害他家的凶手。 他是不愿意的。 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他见她,主要原因,并不是为了听她说,当年的真相。 就像是季常卿说的。 查清当年的事情,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时间问题。 他去见她。 也不是为了探寻温乔的秘密。 而是为了,去亲手掐断沈月如的企图,捍卫他跟温乔之间,不容玷污的信任。 他要让沈月如明白。 她的算计,在他绝对的信任面前,不堪一击。 他要去彻底了结这一切。 清除可能威胁到温乔的,最后一丝,潜在的毒雾。 亲手斩断她所有的,恶毒的念想。 他倒想看看,沈月如还有什么鬼把戏。 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无论沈月如有什么阴谋诡计,他都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陆晏沉抬眸,看向季常卿,眼神依然恢复了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冷静与锐利。 “告诉她。” “我可以见她。” 会见被安排在一间特殊的隔离室里。 墙壁是冰冷的灰白色,头顶的灯光惨白而刺眼。 将屋内的一切照的无所遁形。 门被打开,陆晏沉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露出愤怒或者厌恶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沈月如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灰败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混杂的情绪。 有刻骨的恨意、诡异的得意。 还有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试图,在陆晏沉脸上找到一丝好奇或者动摇。 但。 什么都没有。 男人眼底,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陆晏沉拉开椅子,坐下。 他没有先开口,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沈月如。 仿佛在等待着她的表演。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的质问都更令人窒息。 “你来了。” 沈月如的声音干涩沙哑。 带着一种故作姿态的熟稔,试图打破这凝重的压迫感。 陆晏沉没有回应她的开场白。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声音平静无波。 如同在陈述作战指令。 “沈月如,我只给你十分钟。” 他没有问她想说什么,也没有给她任何寒暄或者铺垫的余地。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跟精准限定的时间,像是一盆冷水。 瞬间浇熄了沈月如虚张声势的火焰。 沈月如恨恨的咬了咬牙。 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陆晏沉,你没发现,温乔跟之前,不一样了吗?” 她先是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她在农村呆了十八年。” “她以前会跳舞吗?” “碰过芭蕾吗?”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 “还有,她过去的性格,老实木讷。” “为什么,现在变得伶牙俐齿?” “还会到处勾引男人。” 沈月如的用词,逐渐变得恶毒。 陆晏沉的眉梢,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不是因为她的指控,而是因为勾引那两个字。 但他的神色依旧不变。 平静而沉稳。 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最大的破绽。 沈月如见男人不为所动,有些心慌。 她猛地倾身,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诡秘跟急促。 “因为——” “她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温乔。”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穿书的!” 沈月如紧紧的盯着男人的表情,期待看到他的震惊跟动摇。 但,她失望了。 陆晏沉只是微微抬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看了一眼腕表,提醒她,时间在流逝。 这种反应彻底刺激到了沈月如。 她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困兽,豁出去了。 语无伦次又清晰无比的嘶声道。 “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 “是我在闲暇时间写的一本年代文。” “你们都是书里的纸片人。” “我跟温乔都是穿书者。” “我们来自五十年后。” “我们是北舞的同学兼室友。” “我以她为原型,设定了一个配角。” “她先穿进来,抢走了我女主角的位置。” “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机缘跟运气。” “她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应该都是我的。” 沈月如的声音,因为激动跟嫉恨而尖锐。 “知道她为什么跟你处对象吗?” “因为她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她以为,你是这本书的男主,那个家世显赫,前途光明的路淮舟。” “她想攀高枝。” “结果呢,她认错人了。” “但,也只能将错就错。” “把你当成那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根本不爱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而已。” “你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踏板跟工具。” 后面的这些话,沈月如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潮红,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死死的盯着陆晏沉。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陆晏沉坐在那里,身姿依然挺拔。 连交叠在膝上的手指,都没有半分的颤动。 他脸上的线条依旧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的波澜。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沈月如说完这一切之后。 瞳孔骤然收缩。 ------------ 第261章 接受 陆晏沉的大脑,正在以侦察兵分析战场情报的速度,高速运转。 沈月如刚才说话的时候,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但眼神的焦点却很稳定,没有任何的游移。 语气亢奋,带着积怨已久的宣泄感。 细节陈述流畅,没有逻辑断点。 这就证明,这不是她临时编造的,也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而是在,复述她坚信的事实。 沈月如的肢体语言紧绷,甚至激动的时候,微微前倾,带着极强的倾诉跟说服欲。 她在试图让他相信,并且笃定,这是能打击到他的真相。 作为一名优秀的侦察尖兵,陆晏沉受过最严苛的训练。 能通过细微的反应,语言节奏跟微表情,判断情报的真伪,与审判对象的心理状态。 他的直觉,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来的。 对危险的预感和对真相的嗅觉,都是极为敏锐跟准确的。 沈月如,没有说谎。 至少。 在她那疯狂扭曲的认知里。 她说的,就是所谓的真相。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 在陆晏沉坚如磐石的心湖炸开,激起了万丈波澜。 沈月如说的每一个字,都荒诞离奇,匪夷所思。 穿书? 纸片人? 五十年后? 这些词汇组合在了一起,构成的图景,超出了他二十七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体系。 这是对唯物主义世界观最彻底的颠覆。 在这之前,调查八年前那件冤案时,季常卿曾经给过他一份调查资料。 当年的温乔,确实是一个,性格内向木讷,甚至有些胆小懦弱的姑娘。 与现在这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灵动明媚的温乔。 的确判若两人。 他并非是没有察觉。 而是把这一切,归结于部队的培养,环境的改变。 以及温乔自身潜力跟天赋的爆发。 他尊重她的过去,更珍视她的现在。 所以,从未深究。 可现在。 一个诡异无比的,却又能完美解释这一切的答案,被强行塞到他面前。 还有。 沈月如对温乔的那种,莫名的憎恶,那种不死不休的恨意,曾经让他感到困惑。 但又找不到原因。 这些碎片,此刻,竟然诡异的,与她这番荒诞不经的话,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内心的震撼如同海啸般汹涌,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 但陆晏沉,只是极轻、极缓的吸了一口气。 胸腔的起伏微不可察。 他交叠的手指,指腹无意识的相互摩挲了一下。 那是他陷入深思时,特有的小动作。 他不能乱。 越是超出理解范围的情报,越需要绝对的冷静。 陆晏沉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闪烁。 只是那眸色,变得更加幽深。 仿佛,要将这些惊涛骇浪都吸纳进去,沉淀为冷静的分析。 陆晏沉保持着沉默。 没有立刻反驳或者质疑。 他在迅速的,消化着庞大的信息,同时也在观察沈月如,等待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或者,提供更关键的证据。 他稳坐如山。 仿佛听到的,不是颠覆世界的秘密,而只是,一份需要研判的,不同寻常的敌情报告。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源于他对自己判断力的绝对自信。 也源于,作为一团之长的指挥官,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头脑清醒的本能。 这件事,的确对他造成了强烈的冲击,让他心神巨震。 但首先,它是一份,需要被冷静分析和验证的情报。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辨别分析,处理情报的真伪。 沈月如死死的盯着陆晏沉。 试图从他脸上,找到震惊,或者愤怒,甚至是崩溃的痕迹。 然而。 什么也没有。 他的神色平静如常。 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沈月如以为陆晏沉不相信她的话,心一横,决定加重筹码。 “你不信?” “好,你知道,温乔为什么要来白云山军垦农场吗?” “这个下乡的地点,是她自己挑选的。” “她完全可以在京市附近选一个的。” “她故意来这里下乡,都是有预谋的!” “她在山下救了你,是因为,以为你是路淮舟。” “她想以此来挟恩图报。” “攀上高枝。” 为了增加可信度,沈月如甚至把去年白云山上,那场间谍案的始末,都事无巨细的陈述出来。 “这些。” 沈月如盯着陆晏沉瞬间凌厉的眼神,一字一顿的问。 “可是军中机密。” “也是我能够编造出来吗?” ...... 陆晏沉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时间、地点、环境、代号、人数、特务人员精确到籍贯和体貌特征。 还有当时,敌特使用的武器。 她甚至连对方身上隐藏的一部,伪装仿制的红旗61的核心参数微缩胶卷,都知道。 包括,最后截获的机密情报内容。 一字不差。 这些,都属于绝对的机密。 别说沈月如一个文工团的演员,就是整个羊城军区内部的高层,知情范围也是极其有限。 且严禁任何形式的记录跟外泄。 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是最高级别的潜伏敌特。 要么,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沈月如的资料,他早就仔细的研判过。 她这十八年来,一直住在京市的军区大院。 前几年,因为知青下乡的问题,一直以身体孱弱为由,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家里。 她从总政文工团,派到羊城这边来交流的时候,白云山间谍案早就审讯完毕了。 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 前者的可能微乎其微。 反而是后者。 尽管荒诞,却在逻辑上成为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陆晏沉的大脑像是最精密的机器,瞬间完成了这条逻辑链的推演。 沈月如说的这一切,也许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而她,是那个,知晓一切的作者。 她跟温乔,都来自,那个五十年后的异时空。 这个结论,带着一种近乎荒诞,却又无法反驳的力量。 强行凿开了,陆晏沉坚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不得不信。 也不得不接受。 但。 接受这个基础事实,不等于接受,由此推导出来的所有结论。 尤其是,沈月如口中,那些涉及动机、情感和品格的指控。 他的信条是,轻口供,重证据。 情报需要交叉验证,结论需要逻辑闭环。 ------------ 第262章 交易 陆晏沉缓缓地抬眸,目光重新聚集在,沈月如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语气郑重。 一字一句道。 “我爱温乔。” “不管她是谁。” “也不管,她来自哪里。” “她当初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并不在乎。” “就算她一直在利用我,又如何?” “能被她利用,是我的荣幸。” “她愿意把我当做踏板,这至少证明,我陆晏沉,在她通往目标价值的路上,还有存在的意义。” “至于,她认错了人。” “没有当初的那个错,怎么会有此刻的对?” “她选择将错就错,这也恰恰证明了她的真心。” “如果,她真的想攀高枝。” “我愿意,亲手把她送到最高的枝头。” “我陆晏沉,心甘情愿做她的阶梯,甘之如饴成为她的倚仗。” 陆晏沉的宣告,沉稳有力,掷地有声。 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 他爱的,是温乔的灵魂。 既然选择了她,就会全身心的信任她。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判断跟信任。 是无能。 因为旁人几句话,就怀疑动摇。 是昏聩。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在陆晏沉看来。 外界的所有关于温乔的不好的声音,于他而言。 都只是需要,为她隔绝或者清除的杂音。 而非需要怀疑,甚至需要向她求证的问题。 沈月如闻言,脸上急切的亢奋,瞬间凝固了。 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怒。 不。 她预期的场面,不是这样的。 陆晏沉应该震惊、怀疑,生气、愤怒。 甚至破防、崩溃。 这应该是一场撕裂信任的风暴。 她费尽心机,不惜把这个最大的秘密都自爆出来。 不就是想揭穿温乔丑恶的嘴脸,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今,她不仅没有离间他们。 反而亲眼见证了,陆晏沉对于温乔那种毫无保留的,甚至甘愿被利用的维护。 她的挑拨,居然成了他们感情的试金石。 沈月如快要被气死了。 陆晏沉的话像是一把烧红的尖刀。 先是贴着她最脆弱的神经缓缓地划过,滋滋作响的烫出一片焦糊的耻辱感。 最后,才猛地贯穿她,所有骄傲的得意跟算计。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这还是她笔下那个,冷静睿智、高傲矜贵、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炮灰男配吗? 他对温乔的这种,扭曲的偏执和忠诚。 是对她这个作者,创作意志的公开叛变。 沈月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她写的那些,关于陆晏沉的人设,是否只是皮毛。 这个角色里,或许早就埋藏了一个,她都未曾察觉的,渴望彻底献祭跟臣服的灵魂内核? 温乔这个狐狸精! 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给陆晏沉下了降头! 让他变成了极端的恋爱脑。 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说出了,被利用是荣幸的,这种把自尊踩到脚底下碾压的话。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从剧情到人物。 全都崩坏了。 沈月如胸口剧烈的起伏,气的浑身发抖,指甲都深深的陷进掌心。 她努力的维持住平静的神情,但面部肌肉却背叛了她。 太阳穴处的青筋,明显的搏动。 眼神中的震惊被一种狂怒的火焰烧成灰烬。 她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下唇被自己咬出一排深白的齿痕。 她想开口反驳。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晏沉的回应,把她所有恶毒的话语都堵了回去,炸成了碎片。 她的目的不仅落空,还沦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自取其辱的小丑。 陆晏沉看着面前的人,惨白的脸色跟摇摇欲坠的身体。 冷冷的的睨着她。 “我跟温乔之间的感情真伪,唯一的裁判,是我跟她。” “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评判跟假设。” “沈月如。” “收起你那套小把戏。” “那些卑劣的手段,对我没用。” 陆晏沉的视线锐利的犹如X光。 仿佛瞬间将沈月如内心那些,自鸣得意的算计跟阴暗的心思,看的清晰透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再次锁定了沈月如。 陆晏沉不再求证。 而是把这份荒诞的设定,直接转化为审讯的武器。 他开口,声音平稳,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好了,温乔的秘密,你已经说完了。” “我也知晓了。” “接下来,我们该聊聊那件案子了。” “这件冤案,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你这个作者,在书里随手写下的那几行剧情,是吗?” 沈月如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了。 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更深的恐慌。 嘴唇翕动了几下。 她决定破罐子破摔。 这里本来就是一本书的世界。 那些设计,也只是剧情需要。 作为一个作者,书中除了男女主,自然还有男配女配跟炮灰对照组。 她没做错什么。 沈月如猛地抬头,直视着陆晏沉。 毫不避讳的承认。 “是。” 她的神情带着一丝癫狂。 “你们陆家,在书里,本来就是炮灰。” “你是炮灰男配,也是路淮舟的对照组。”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你家陷入困境。”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家慢慢的走向衰败跟死亡。” “这只是剧情需要而已。” 陆晏沉的脸上,依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暴怒跟崩溃。 他只是轻轻地,阖了阖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不完全,是对沈月如个人的愤怒。 而是一种,更宏观的,对命运被如此轻率书写的冰冷悲哀。 以及一种彻底的了然。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个最终确认的,荒诞的,令人齿冷的真相。 沈月如看不出陆晏沉的想法,她咬了咬牙,决定先发制人。 “陆晏沉,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你帮我申请减轻刑罚。” “如何?” 陆晏沉闻言,掀了掀眼皮。 嗤笑了一声。 语气中的讥讽显露无遗。 “你在跟我谈条件?” “你,沈月如,这本书的作者。” “笔下的剧情,导致了我们家族的悲剧。” “现在。” “你居然要用,这个由你编造的剧情真相。” “作为筹码,来交换,你在这里所犯重罪的减刑?” 陆晏沉的话语条理清晰。 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极致的鄙夷。 “沈月如。”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无耻。” 陆晏沉抬手,看了眼腕表。 起身。 声音冷冽。 “时间到了。” “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沈月如见陆晏沉真的要走,立刻慌了。 她急切的开口。 “我知道这个案子所有的细节!” “沈春山陷害陆家的始末跟动机。” “还有当年,其他那些参与者的名字,我都知道。” “这难道,不值得一个减刑的机会吗?” 陆晏沉冷哼了一声。 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沈月如,你混淆了概念。” “翻案,是组织基于事实跟证据需要做的事情。” “你的口供,可以作为线索。” “但绝对不是唯一的凭据。” “没有你,该查的,组织一样会查清楚。” “还有。” 陆晏沉的语气骤然加重。 每一个字都像利刃。 刺到沈月如的心上。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沈月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声音立刻尖利起来。 “我没有资格?” “我可是这本书的作者。” “这个世界,都是我创造的。” “包括你们这些纸片人。” “我知道一切。” “我能给你所有真相。” “ 你真的不想彻底弄清楚吗?” “只要你能帮我减刑...” ------------ 第263章 交代 陆晏沉直接打断她。 眼神锐利如刀。 “我想弄清楚,会通过组织程序合法调查。” “而不是,和你这种犯下谋杀罪行,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手做交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重量。 “你的罪行,是谋杀未遂。” “是危害战友安全。” “是践踏军纪。”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会交由军事法庭,依据法律审判。” “而你这所谓的交易筹码,是自己写出来的剧情。”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 “当你进来的那一刻,这里,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你犯下的罪恶,不再是,你书里那几行轻飘飘的文字。” “ 你的算盘打得荒谬透顶。” “这是对法律的公然蔑视。” “沈月如,你唯一的出路,是认罪伏法。” “如实的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 “或许,这能在法庭最终量刑时,被斟酌考虑为你微末的悔罪表现。” “至于减刑?” 陆晏沉冷笑。 “那不是你能拿来交易的。” “那是法律,基于你全部的罪与罚的衡量后,可能给予的一丝宽宥。” “而你,现在讨价还价的态度,只会在罚的那一端,增添更重的筹码。” 说完,他不再看沈月如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的模样,决然的转身。 “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你好自为之。” 就在陆晏沉的手,即将拉开大门的那一刹那,他身后传来沈月如近乎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嘶喊。 “等等。” “别走。” 陆晏沉的脚步顿了顿,但手依然放在门把上。 他并没有回头,背影冷硬而挺拔,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沈月如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跟恐惧。 “我说...” “我全部都说...” “不是交易...” “我交代!我主动交代!” 沈月如终于看清了形势。 他的离开,不是手段,而是最后的通牒。 如果陆晏沉真的走了,带着她那些荒诞的穿书言论离开,她做的这一切,就没有价值了。 重创温乔的计划,已然失败。 给自己减刑,才是最重要的。 沈月如心里清楚的很。 她说的这些话,除了陆晏沉,没人会相信。 他是温乔最亲密的人,一定会去找温乔核实,而温乔也瞒不住的。 就算他不能理解,也会被迫接受。 告诉他,这个秘密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但,如果告诉其他人。 尤其是审查组跟那些公安。 那些人,要么,把她当成精神失常的疯子。 要么,会把她那些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情报能力,跟敌特联系起来。 到时候,给她罗列的罪名,恐怕要比单纯的谋杀罪还要可怕。 沈月如语速飞快,几乎是匍匐在桌面上,仰视着陆晏沉的背影。 “八年前的那个冤案,是沈春山一手策划的。” “多年前,他的大儿子沈建国,在某次战役中牺牲了。” “那场战役的指挥官,是你的爷爷,陆先其。” “沈春山认为,那场战役是因为你爷爷错误的判断跟指令,才导致沈建国所在的队伍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沈建国从小就非常的优秀,沈春山把所有的希望跟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 “他突然就这么牺牲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沈春山伤心欲绝。” “他在心底恨毒了陆先其。” “再加上,他跟陆先其,本就不属于同一个派系,政见上常有分歧。” “一直到大运动突然来临,沈春山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联合军区其他几个高级将领,里通外合。” “先是亲自写了举报信,让王桂花誊抄后,邮寄到军区革委会。” “并让她想办法把那件赃物放到陆先其的书房。” “王桂花识字不多,找了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来誊抄。” “赃物也是原主放进去的。” “沈建邦跟苏雅琴也参与了。” “那件赃物,就是他们亲自找来的。” “只有沈归曜兄弟俩被蒙在鼓里。” 沈月如一股脑的,倒出了当年参与那场冤案的具体将领的人名,关系,以及证据线索。 她没再提设定。 而是当作一桩真实的阴谋来交代。 陆晏沉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计划得逞的冷光。 他走回到桌前,但没有坐下。 只是微微垂下眸子,看着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沈月如。 陆晏沉声音低沉严肃。 “说清楚。” “时间、地点、姓名,具体的证据。” “不要有任何的夸大,也不要漏掉任何的细节。”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句话既是要求也是警告。 “既然想戴罪立功。” “就要彻底坦白。” “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被严格核实。” “如果有半分的虚假,或者试图误导...” “你知道后果的。” 沈月如拼命地点头,此刻什么谈判的心思都没了。 只剩下抓住救命稻草的求生欲。 “我知道!我知道!” “我一定如实说!” 先保住小命再说。 等她找到穿回去的办法。 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现在遭受的这些屈辱,都不是事。 至于她说出真相后,沈家那些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对她来讲,都无所谓。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纸片人。 等她回到现实世界,看在沈家人对她还不错的份上。 给他们,续写一个好点的结局就是了。 还不是她几句话的事。 沈月如尽可能细致的叙述出来,没有任何保留。 陆晏沉静静的听着,眼神渐渐地幽邃凌厉。 他成功的,用绝对的冷静跟心理压迫,逼得沈月如在恐惧中,主动放弃了用秘密要挟的念头。 并将她所知道的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她口中这个穿书的秘密,是最大的危险的变量。 陆晏沉不仅要获得所有的真相,还必须把这个秘密捂死了。 穿书。 五十年后。 这世界是一本书。 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 无论别人信与不信,都会给温乔带来麻烦。 当然,正常人是不会相信的。 这也是沈月如之所以会找他的原因。 别人也只会把这些话,当做散布荒谬言论,精神异常,甚至是敌特嫌疑。 这个秘密一旦泄露,沈月如将被秘密审查、隔离,永无宁日。 沈月如还没有傻的彻底,知道把这个秘密说给别人的严重后果。 但,万一有人真的相信了呢? 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止沈月如没有好下场。 温乔也会受到牵连。 这个秘密,必须止步于此。 ------------ 第264章 失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当沈月如的叙述终于告一段落,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他时。 陆晏沉才缓缓地开口。 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你刚才交代的这些。” “我会转达给负责此案的同志核实。” 陆晏沉顿了顿,目光犹如实质一般,看向沈月如。 “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关于穿书、剧情的荒谬言论——” “从现在起,一个字,都不要提。” 陆晏沉的语气斩钉截铁。 “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 “包括审查组、法庭、公安人员等等。” “都不要提。” 陆晏沉身体微微前倾。 阴影几乎完全笼罩了她。 他的声音压低,却更加清晰冰冷,直刺她的心底。 “如果,你敢提半个字。” “那么,你刚才说的,所有关于冤案的线索。” “都会被认定——” “为了脱罪,或者制造混乱,而故意编造的、充满妄想色彩的谎言。” “你所有的坦白,将失去任何可信度。” “而你自己——” 陆晏沉顿了顿,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冻僵。 “将不再仅仅是谋杀未遂的刑事罪犯。” “你会被当成一个,具有高度妄想性和危险性、试图用荒诞言论干扰司法、破坏稳定的极端分子。” “届时,你会被如何处置。” “就不是简单的军事法庭审判能涵盖的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月如被男人的凌厉阴翳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 她听懂了。 这个男人在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诉她。 那个她自以为最大的秘密跟筹码,实际上,是她最致命的毒药。 沈月如当然知道这件事外泄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为了减轻刑罚,为了不让温乔好过。 她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给陆晏沉。 她会永远的,烂在肚子里的。 “我...我知道了。” “我...再也不提了。” “那些都是我胡言乱语,精神压力太大说的疯话。” “你...你就当,从来没听过。” 陆晏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理解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记住你说的话。” 他最后说道。 然后,不再看她。 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拉开了门。 “你的交代,仅限于历史问题。” “其他的,你自己掂量。” “好自为之。” 门关上,将内外隔绝。 陆晏沉站在走廊里。 微微阖了阖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 掌心里,竟有一层薄汗。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映在陆晏沉的脸上。 勾勒出男人冷硬如石刻的侧脸线条。 他走的并不快,军靴踏在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沉稳。 仿佛,刚才那场颠覆认知的谈话不曾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有多沉重。 季常卿看见陆晏沉出来,赶忙迎上去。 “晏沉,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陆晏沉摇了摇头。 “没事。” “沈月如交代了一些当年旧案的具体线索。” “牵扯了不少人。”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沉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将沈月如口中,所有关于穿书的荒诞部分彻底剥离,只提取了,跟现实查案相关的,可验证的信息点。 言简意赅的转述给了季常卿。 “后面按照程序走,就行了。” “做好笔录,让她签字画押,固定证据。” 季常卿没有多问,立刻点头。 “好,明白。” “我立刻安排人手,去核实这些信息。” 陆晏沉点了点头。 季常卿见他神色有些疲惫,拍了拍他的肩膀。 “晏沉,这边交给我。” “你快回去休息吧!” 陆晏沉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那个竹林小院。 而是回了自己的军官宿舍。 关上门,隔绝外界的一切。 陆晏沉没有开灯,任由窗外渐沉的暮色,将房间晕染成一片昏黄。 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沉寂下来的营区。 外面的天色是一种朦胧的昏黄,介于白日跟黑夜之间。 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没有白日的清晰笃定,却也未陷入全然的黑暗迷茫。 陆晏沉的手指无意识的划过桌面,最终,落在了抽屉把手上。 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文件、笔记本。 还有一包京市牌香烟。 这是昨天季常卿来他这里,落下的。 陆晏沉从不抽烟,便随手扔到了抽屉里。 他盯着那半包烟看了几秒。 然后,极其缓慢的,将它拿了起来。 抽出一根。 又拿出一盒火柴。 “嗤——” 一道明亮的、稳定的橘红色火苗骤然窜起,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燃烧声响。 火光照亮了他冷峻的脸庞,映出他紧抿的唇线跟低垂的眼睫。 陆晏沉深邃的黑眸,在火光的跳跃中显得格外幽暗。 他将那根香烟凑近,点燃。 动作很有些生疏。 烟丝接触到火苗,迅速的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暗红的火星沿着烟卷匀速蔓延开。 一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陆晏沉微微低头,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猛地冲入喉咙,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眉宇紧皱,强行忍住了。 没有将烟扔掉。 而是,再次,更深的吸了一口。 这一次,烟雾在肺腑间盘旋。 带来一种陌生的,轻微刺痛感的灼热。 他需要这口烟。 需要这点灼痛。 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需要这点明灭的光芒,在这片被颠覆认知的黑暗里,给自己一个支点。 他推开窗户,让夜风吹散些许烟雾。 陆晏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夹着烟的手指稳如磐石。 但指尖那一点明灭的红光,却微微颤抖着。 他的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穿书。 五十年后。 这几个词语在他的脑海反复撞击。 每一次,都带来更深的眩晕与寒意。 这不是沈月如的疯话。 是事实。 他所处的世界,是一本书。 而温乔。 她来自五十年后。 她知道部分的剧情。 所以,她当初接近他。 或许,真的别有目的。 之前,他就曾经怀疑过这一点。 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他的身份,家世背景。 温乔并不能在他身上图谋到任何的好处。 他也曾经想过。 如果她想攀高枝,路淮舟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这个答案,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无比的契合。 因为温乔想要找个避风港。 结果,认错了人。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钝刀。 缓慢地,在他的心口上,划了一下。 带来绵长而真切的闷痛。 还有一种,更深的,混杂着被命运摆布的无力感。 以及,对那份美好初遇,被彻底解构的失落感。 ------------ 第265章 坚定 陆晏沉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那张简单的书桌上。 然后,移到了抽屉上。 他修长的手指,越过那些文件跟军事理论书籍,探向抽屉的最深处。 触碰到一个冰凉温润的小物件。 陆晏沉缓缓的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条银色的,镶嵌着玉石的手链。 这条手链是温乔的。 在陆晏沉心中,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手链。 这是一件,代表着,他们之间美好初遇的信物。 在他们初次相遇的第二天。 返程时,温乔假装崴脚,耍赖让他背着。 然后,悄悄的,把这个手链,塞到了他军装上衣的口袋中。 他当时就察觉到了那轻微的坠物感。 但没有点破。 回到驻地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这条手链。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温乔的小把戏。 想用这个东西,来制造再次见面的借口。 自己当时什么感觉? 或许有一丝好笑,或许有一丝对她耍小聪明的触动。 或许...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 隐秘的期待。 所以,他没有立刻把手链还回去。 甚至在温乔上门讨要时,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又狡黠的眼眸,竟然说出了没看见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拙劣的谎话。 他鬼使神差的,把这条手链,悄悄的珍藏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有这个念头。 现在想来,他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动了心。 并不是因为温乔当时救了他。 而是因为,她那双清透莹润、沉静坚定的眼眸看向他的瞬间。 某种东西,就精准的击中了他。 他藏起那条手链,不只是,想留下一点跟她相关的东西。 也想制造一个下次见面,由他掌控的理由。 但,那时候的他,背负着家族疑云、前途未卜,惯于将一切的情感深埋在心底。 他察觉到自己不该有的心动,却又无法抗拒那份致命的吸引。 于是,只能用这种隐晦的,甚至有些幼稚的方式,去抓住那一点微光。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拿出这条手链看看。 这是他们之间,一个温馨的,带着点小甜蜜的,小算计的秘密。 是这段感情开始之初,一个清澈又美好的注脚。 后来,温乔想尽办法接近他。 而他,一直刻意疏远。 拒绝她的靠近。 不是不想跟她在一起。 陆晏沉是担心自己的家庭政治背景会牵连到她。 也怕自己,给不了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陆晏沉握着这条,轻飘飘的手链。 心中沉甸甸的。 他试着,站在温乔的角度去想。 一个来自完全陌生时代的灵魂,骤然的跌入了,动荡又艰苦的七十年代。 举目无亲。 原主的身份尴尬又糟心。 亲妈不疼,养母不爱。 刚被接回京市,就立刻被下放到农村。 就像是一株无根的浮萍,在这个汹涌的历史长河中。 随波飘荡。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更何况,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相貌又如此出众。 她想找一个避风港,一个有力的依靠。 这有错吗? 这只是求生本能罢了。 她最初的选择,是剧情给出的最优解。 沈月如说,温乔选错之后,只能将错就错。 说他,是温乔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陆晏沉,不这么认为。 温乔发现认错人,没有离开。 去寻找对的人。 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了他身边。 在他家族的那些麻烦并未解决,前途未明的时候。 她依然选择,留在了他的身边。 如果,温乔真的想攀高枝。 她当时,完全可以抛弃他,选择家世显赫,前程一片坦途的路淮舟。 他知道,就算是到了现在,路淮舟也并未对温乔忘情。 尽管,路淮舟把这份深情,隐藏的很好。 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路淮舟对温乔的爱,克制而体面。 在得知温乔喜欢他的那一刻,路淮舟就迅速选择了放手。 甚至,不惜用远离,来成全他们。 但,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距离,或者刻意的回避,就会真的消失。 就比如。 爱。 越努力隐藏,越无处遁形。 就算路淮舟管住了言语,管住了行动。 但,那份浓烈又隐忍的爱意,还是会从他的眼神里跑出来。 从他那些,下意识的反应里泄露出来。 真正的爱,是根本藏不住的。 它不喧哗,却无处不在。 它被沉默包裹,却在沉默中,震耳欲聋。 所以,陆晏沉更加珍惜,他跟温乔之间,那份不必隐藏,可以自由呼吸的爱意。 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阶梯,甘之如饴成为她的倚仗。 当时,在审查室里,脱口而出的那些话,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温乔的目光,是落在了男主角这个身份上。 那么,他要让她看到。 他陆晏沉这个人,远比任何男主角的标签,更值得她爱。 如果,温乔想要攀高枝。 那么,他就把自己拔高、淬炼,长成参天大树。 直到枝叶繁茂,根基深厚。 成为温乔最想要攀附的那根高枝。 让她一旦攀上,就再也舍不得,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松开。 如果,温乔需要一个避风港。 那么,他陆晏沉愿意成为那个港湾。 并且,他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让这个港湾足够坚固,足够温暖。 让她不仅愿意停靠,更愿意从此扎根。 如果,温乔想要安全感。 那他,就给她最坚实的堡垒。 他的军功、他的职位,他的能力。 都将成为她安稳的基石。 陆家跟沈温两家的,那些家族旧账,他也会彻底理清。 不让半分的阴影,沾染到她。 如果,温乔要前途,想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那他,就做她最忠实的观众和后盾。 如果,温乔想要爱。 陆晏沉的眼神柔软下来,眸底深处却燃烧着,更炙热的火焰。 那他,就把自己心中的满腔爱意,毫无保留的,全都给她。 还有,忠诚、守护、理解、包容、珍爱... 不管温乔当初接近他的初衷是什么。 他都要让她,最终,因为他是陆晏沉这个人本身,而心甘情愿的留下。 陆晏沉甚至开始感激那个错误的开始。 因为认错,她才来到他的身边。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个错误,变成温乔生命中,最正确的,最无法取代的选择。 让她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当初这个选择。 陆晏沉知道,温乔爱他。 但他也知道。 她爱她,可能没有他多。 但,这并没有关系。 爱是动态的。 是可以深化的。 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全部,去浇灌这份感情。 让它枝繁叶茂,直到深处缠绕进彼此的生命。 再也无法分割。 陆晏沉不再纠结,温乔刚开始的动机是否单纯。 他只在乎,温乔最终是否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陆晏沉将手链,珍而重之的,放回了最隐蔽的角落。 然后,关上了抽屉。 他弹了弹烟蒂,目光投向温乔所在的那个竹林小院的方向。 眼神深邃如夜。 陆晏沉动作果断的,掐灭了早已燃尽的烟蒂。 眼神里的最后一丝迷茫,已被一种更加辽阔、更加坚定的温柔所取代。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质疑温乔的过去。 而是去开创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不被任何剧本定义的未来。 陆晏沉换了一身干净的军装。 拉开门,走进夜色。 步伐坚定,目标明确。 ------------ 第266章 摊开 竹林小院的夜,格外寂静。 温乔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竹影发呆。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那是傍晚时分,警卫员陈平送来的。 中午的饭也是陈平送的。 陈平只说陆晏沉工作忙,脱不开身,交代他来这里送饭。 一种细微却持续的不安,像是水底暗生的苔藓,悄悄的爬满了温乔的心。 他答应的好好地,说是再忙,也会抽时间过来陪她吃饭。 这个男人,从不轻易许诺的。 向来言出必行。 可今天,他却食言了。 是工作真的太忙? 还是说,拉练事件的后续处理,特别的棘手。 沈月如那边,不会又出了什么变故吧? 就在温乔心神不宁,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时,敲门声骤然响起。 “笃、笃、笃。” 不疾不徐,正是陆晏沉敲门惯有的节奏。 温乔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心跳快的不像话,冲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房门。 门外,陆晏沉的身影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一身军装常服,身姿挺拔,但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漆黑的眸底深处,似乎还有未散的凝重。 就像是暴风雨沉淀后的宁静,下面涌动着,她看不清的暗流。 “晏沉。” 温乔的欣喜脱口而出。 悬着的小心脏瞬间落回实处。 却又在看清他神色的刹那,被另一种微妙的不安取代。 他来了。 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 但他身上周遭的氛围明显不对。 温乔侧身,让男人进来后,关上了大门。 然后,跟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的,跟在男人的身后走进了客厅。 陆晏沉见状,叹了口气。 拉过椅子。 “先坐下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乔点了点头。 听话的坐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开口。 “什么事啊?” 陆晏沉也坐了下来,目光沉静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抱歉,说好今天跟你一起用餐,我食言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沉稳。 “我没来,是因为,有事耽误了。” “沈月如要单独见我,说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我。” 听到秘密两个字,温乔猛地抬眸。 不会吧。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秘密吧。 陆晏沉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切入主题。 “她说,这个世界是她写的一本书。” “你们来自五十年后的世界。” “关于你的来历,过往的一切。” “她都交代了。” 随着陆晏沉的话语出口,温乔双眸迅速的睁大,里面清晰的映出震惊、慌乱。 温乔此刻的脑海里,只蹦出了三个字。 完蛋了。 沈月如这个女人。 她是疯了吗? 穿书这种事情也敢说出来。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想着戴罪立功,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以求减低刑罚。 居然敢把这种事情抖搂出来。 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现在可是七六年。 大运动还没有结束。 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 在这个年代,唯物主义是一种排他的、政治挂帅的、渗透到社会生活每一个毛孔的刚性世界观。 所有非常规的言论,都会被进行审判跟处置。 什么,这个世界是她写的一本书。 灵魂穿越,来自五十年后之类的。 在别人看来,这不是一个待验证的奇闻。 而是会被立刻归入封建迷信和政治谣言的范畴。 大家不会去探究其科学可能性。 只会追问,她宣扬的目的,谁指使的,想扰乱人心还是破坏运动? 最后的处理方式无非两种。 要么思想反动需要改造。 要么精神错乱需要关押治疗。 还有一种,更严重的。 敌特破坏。 沈月如本来的罪名是谋杀未遂,如果她认错态度良好,最多也就是判个几十年。 现在自掘坟墓,说什么穿书之类的言论。 那将是一张,通往最严厉刑罚的直达票。 到时候,她不仅仅是刑事罪犯,还会被当成封建余毒跟反革命暴力相结合的政治罪犯。 这个性质可就严重多了。 这量刑极重,被判处死刑都是有可能的。 温乔转念一想。 不对! 沈月如能写出这本书,对这个年代的背景,又怎么会不清楚。 她立刻洞悉了沈月如的真实目的。 所以,沈月如单独找陆晏沉,不是自掘坟墓。 是想揭穿她。 让她跟陆晏沉之间生出一种信任危机。 或者,沈月如还想用她知道的剧情,来给自己申请减刑。 温乔太了解陆晏沉了。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别人不会信,但陆晏沉,一定会相信的。 他的信任,绝非盲目的。 是建立在,绝对理性跟强悍逻辑推理能力之上的。 作为一个侦察尖兵,陆晏沉见过最复杂的敌情,处理过更诡异的战场迷雾。 他的思维方式,早就不被常规认知所局限。 当常规解释无法覆盖那些信息。 那么,非常规的解释,即使再离奇,只要逻辑自洽,能解释所有疑点。 对他而言,就纳入了可能性的范畴。 他相信了沈月如的那些话。 陆晏沉将温乔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只是继续用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陈述。 “她还说,你当初救我,是有预谋的。” “你最初想找的,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路淮舟。” “你把我错认成了他。” “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陆晏沉每说一句,温乔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她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人扼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温乔想否认。 但,她开不了口。 沈月如说的没错。 她当初接近陆晏沉,是提前预谋好的。 救他,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她也的确是撩错了人。 温乔咬着唇,沉默了。 她平时撩拨男人时,伶牙俐齿的,嘴里的火车,能跑上喜马拉雅山颠。 可这会,却是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 第267章 坦诚 陆晏沉相信了沈月如的那些话。 他是为了求证,她是否穿书? 还是为了求证,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 陆晏沉说话的语气太过平静,没有审讯的压迫,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的神色里,甚至没有一丝怒火跟惊讶。 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离奇的事情。 他的眼眸深处,反而是,隐藏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期待的意味。 那就是说,陆晏沉在乎的,是后者。 温乔抿了抿唇。 现在这种情况。 硬扛、狡辩、撒谎,都是下策。 唯有坦诚,剥开所有虚伪,露出内里或许不够光彩,但足够真实的软肋。 才是上上策。 尤其是,经过上次的信任危机之后。 温乔心里明白,信任这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只有实话实说,将判决权完全的交到他的手中,才是唯一的生路。 这也是,通往这个男人,内心最深处的钥匙。 温乔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抬眸,坚定的回视着陆晏沉,仿佛要看清他平静表面下的每一丝波动。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又松开,最终,轻轻的握成了拳头,抵在身侧,像是在汲取力量。 “她说的。” 温乔开口,声音起初有些干涩,但很快稳定下来。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清晰。 “是真的。” “这个世界,是她写的一本书。” “我们都是来自五十年后的时空。” “当初救你。” 温乔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是我计划好的。” “我最初的目标,的确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路淮舟。” “因为那本小说,我只看了前三章,记不清他的名字,所以认错了人。” 温乔承认的干脆,没有任何的迂回。 这些都是事实,狡辩无益。 现在这种情况,能打动眼前这个男人的,唯有坦诚跟信任。 陆晏沉的眼神几不可察的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是平静的聆听姿态。 温乔说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她的眸中迅速氤氲出一层朦胧的水汽。 虽然说,这里面有表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她穿越到这个年代后,当时的孤苦无依,跟真切的心酸和无奈。 “晏沉。” 温乔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瑟缩的叶子。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 “也很迷茫。” 温乔并不是在故意卖惨,她只是在叙述,当时那份孤立无援的心境。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 “举目无亲。” “原主所谓的亲人,待她刻薄又冷漠。” “我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只想...抓住点什么。” “一点…实实在在的,能让我,觉得安稳的东西。” 温乔抬眸,泪眼盈盈的看向他,里面是全然的依赖信任跟坦诚。 “剧情...或者说,那些我知道的信息,就像是黑夜里唯一一点模糊的星光。” “我当时想的很简单,也确实有些...” “不太光彩。” “我只是想,如果我救了男主,是不是就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让我在这个世界,不至于,像原主一般,被人肆意欺负,拿捏。” “我也想,改变原主那个悲惨的命运。” “我当时,只是想找个避风港。” “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活的稍微有点底气。” “从没有想过,要跟男主角发生点什么,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关系。” 温乔话锋在此处悄然一转,她的眼神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眸中的那层水汽渐渐消散,漾出了一丝真实的,带着光晕的悸动。 语气也微微上扬。 “可是...我遇到了你。” 她的目光细细的描摹着男人的眉眼,轮廓,仿佛在重温初见的震撼。 “在白云山下,暴雨中,你一身泥泞的躺在那里。” “尤其是后来,在小木屋里,你醒了之后。” “你的一切,都恰好长在我的心坎上。”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你,不去被你吸引。” 她恰到好处的停顿,脸颊上飞出一丝红晕,声音低了下去。 却字字清晰。 “所以,我才改了主意。” “想要靠近你,了解你,甚至...笨拙的想要撩拨你,想跟你处对象。” 温乔迎上他的目光,泪水滑落,带着破釜沉舟的坦率。 “不是因为,你是男主角。” “也不是因为,你的家世背景。” “只是因为,你是陆晏沉。” “从见到你开始,哪怕带着目的,我心里也只有你。” “后来...我发现自己最初的信息有偏差。” “认错了人。” 温乔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无奈跟懊悔,只有满满的庆幸跟坚定。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从头到尾,我爱的那个人,都是你。” “难道,只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标签错了,我就要放弃我爱的人吗?” “我不会。” “所以,这不是将错就错。” “也不是我权衡利弊的选择。” “你就是我当时,唯一想要的,最好的选择。” “是,幸好是你。” “是,只能是你。” 温乔终于说完了,像是跑完了一场,耗尽心力却又无比畅快的马拉松。 她不再做出可怜的姿态,只是用那双泪水洗的格外清亮的眸子看着陆晏沉。 等待他的审判。 她交出了自己的底牌。 最初的不太光彩的动机,过程中的情不自禁,最终的坚定选择。 她将信任的绳索,完完全全的递到了陆晏沉的手中。 温乔知道,这个男人最讨厌算计。 但他深爱着自己,所以,一定能理解体会她当时的艰难处境。 只要是真实的坦诚,哪怕是带着瑕疵的真实,也比动听的谎言好一万倍。 ------------ 第268章 崭新的开始 陆晏沉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断,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始终锁定在温乔的脸上。 她每一丝神情的变换,每一处语调的起伏,都看着清清楚楚。 从温乔刚开始干脆的承认。 说最初只想找个靠山,活的有底气的时,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那是生存本能,他并无苛责。 随着她的诉说,从生存的卑微转到情感的萌动。 陆晏沉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的线条在不经意间柔和了下来。 尤其是温乔说你的一切,都长在我的心坎上,纯粹的喜欢时。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地松开。 那是一种被直球击中的细微震动。 当温乔说出那句,唯一想要的,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关于初衷不纯的框架。 她接近他,不是算计,而是非你不可的认定。 他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这个认知,像是最烈的酒,瞬间冲上陆晏沉的头顶,让他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炙热。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滚烫的安全感跟被需要感,包裹了他。 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强烈,几乎带着摧毁一切犹疑的力量。 陆晏沉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灼热的骄傲,为自己,能成为她黑暗中唯一能看见的微光而骄傲。 但,紧接着,是汹涌的心疼跟后悔。 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彷徨无措、无依无靠、孤注一掷的她。 怀揣着忐忑跟清晰的爱意,带着无与伦比的勇气,走向他。 他之前曾经介怀的,那点关于动机是否纯粹的不安跟失落。 在这一刻,全部都被焚毁,燃烧殆尽。 陆晏沉再次感到一种后怕的庆幸——庆幸那场看似不完美的相遇,最终将她带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命运,馈赠给他的,最独特的,也是最贵重的珍宝。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跟窗外隐约的虫鸣。 长久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空气不再紧绷,而是充满了某种厚重而炙热的力量。 陆晏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温乔。 那温柔灼热的目光,仿佛要穿越时光,拥抱当时那个,坚定的走向他,勇敢又脆弱的女孩。 良久,陆晏沉动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用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抹掉温乔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然后,他的手掌落下,缓缓地握住了温乔放在膝盖上,因为微微紧张而颤抖的手。 他的大掌温暖、干燥、有力。 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硬茧,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的包裹住。 “都说完了?” 陆晏沉开口。 男人的声音略微沉哑,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人心的稳定力量。 温乔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用力的点了点头,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陆晏沉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摩挲了一下。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我很高兴,你坦诚的告诉我这些。” 男人的眸光,直直的望向温乔的眼底,仿佛要抵达她的灵魂深处。 “无论当时,你接近我的初衷是什么。” “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顿了顿,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你说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陆晏沉。” “这句话,我记住了。” 他没有说,我相信你。 因为,此刻的信任已无需言明,都融化在他的眼神跟紧握的掌心之中。 他无条件的相信她,只要她说的,他都会相信,而温乔,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她能和盘托出,对自己坦诚这一切,就已经是足够的信任了。 他从容的,接受了她全部的故事。 从灰暗功利的序章,到意外心动,逐渐鲜亮的正文。 陆晏沉的语气里,染上了一丝明确的温度。 那温度不仅炙热,还坚实如磐石。 “你说,我是你唯一想要的,最好的选择。” “我收到了。” “而我,亦然。” “既然,你来到了我身边。” “选择了我。” 陆晏沉看着她,眼神锐利而专注。 “也说了,只能是我。” “那么,从今以后,我便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你的靠山,只能是我。” 陆晏沉松开她的手。 转而双手轻柔的捧住她的脸,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迫使她完全完全沉浸在他的眸光里。 “不要再担心,也不必再害怕。”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坚实的避风港,有我为你遮风挡雨。” “记住,你的身后,现在有我。” “我永远都会在。” 说完,陆晏沉俯身,一个很轻、却带着无比确定意味的吻,落在了温乔湿漉漉的眼睫上。 吻去了残留的泪痕,也吻定了彼此的未来。 这个吻,无关情欲。 更像是一个盖章,一个无声的契约。 温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不带任何的表演。 是发自内心的,滚烫的,充满了巨大喜悦跟感动释然的泪水。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的海誓山盟都更让她感动。 这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 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 一种将她彻底纳入羽翼之下的,重于泰山的承诺。 温乔心中那份漂泊无依的空洞感,被一种饱满而踏实的温暖彻底填满。 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了一个可以永远奔赴的方向,和坚实可靠的怀抱。 这种满满的的归属感跟安全感,让她一直漂浮的心,终于可以落地生根。 陆晏沉见她哭的像是一个孩子,将她温柔的揽入怀中。 让她把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更深、更安全的拥在自己怀中。 大掌一下下的,稳定而轻柔的拍着温乔起伏的背脊,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终于安心归巢的小猫咪。 陆晏沉微微垂首,下颌轻轻的贴着她的鬓角,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却异常清晰的嗓音。 在她耳边说道。 “哭吧。”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纵容的温和。 “哭完,我们重新开始。” 陆晏沉的这句话,不是轻飘飘的安慰,它意味着真正的释然。 意味着,他将主动拉起她的手,一起从那个并不完美的起点,转身,面朝着全新的,属于他们的未来。 温乔在男人怀里点了点头,脸颊蹭着他带着熟悉味道的衣襟,双臂紧紧地回抱着他。 闷闷地,却无比坚定的回应了一声。 “嗯。” 窗外,月色皎洁,竹影婆娑。 屋内,紧密相拥的身影静谧无声。 却仿佛有一种崭新的,更加牢固的东西,在泪水中悄然生长。 坚不可摧。 ------------ 第269章 迫不及待 清晨,竹林小院。 晨光熹微,穿过竹叶的缝隙,在窗棂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温乔还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沉静的睡着。 起床号刚响过没多久。 但温乔充耳不闻,翻个身继续跟周公相会。 她现在是审查隔离期间,不能出门。 自然也不用早起。 院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清晰而克制。 陆晏沉打开门,提着两个铝制饭盒,带着一身清晨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 他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走到主卧室的门口。 门关着。 陆晏沉在门口静立了片刻,侧耳倾听,里面只有一片绵长的、安稳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尚早,但,今天有特殊的事情要办,他得叫醒她。 陆晏沉没有推门,而是曲起指节,在门板上轻轻的的敲了三下。 “笃、笃、笃。 里面没有动静。 陆晏沉没再继续敲门。 而是温柔的开口轻唤。 “乔乔。” 卧室里这才传来一声含糊的鼻音,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温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糯糯的从卧室传来。 “嗯?” “谁呀?” “是我。” 陆晏沉在门外应道。 他的语气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维持着那份刻意温和放缓的调子。 “该起来了,我带了早饭。” 里面又安静了一会,温乔似乎在努力挣扎着清醒。 过了好一会,陆晏沉才又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是踢踏拖鞋的声响跟脚步声靠近。 卧室门从里面打开。 温乔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纯棉的睡衣,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发丝有些凌乱。 她的脸颊粉扑扑的,睡眼有些惺忪。 温乔看着面前的男人,眸中透出几分迷蒙和梦幻的余温。 显然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抽离。 她下意识的问。 “几点了...” “七点差一刻。” “你怎么来这么早?” 陆晏沉一本正经道。 “今天有事,得早点起来。” 他侧身让开门口。 “先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 温乔揉了揉眼睛。 哦了一声。 有事? 有什么事? 她现在还在隔离期呢,连这院门都出不去。 不过,温乔也知道陆晏沉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扰她休息。 她没有多问,转身回屋,快速的整理自己。 等她洗漱完,陆晏沉已经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一份没动过的早餐。 显然在等她。 看见温乔过来,陆晏沉起身,贴心的帮她拉开椅子。 然后,才打开饭盒。 一个饭盒里,装着熬得米花尽绽、粥油如膏的白粥。 另一个饭盒里,装着用豆豉蒸制的小鱼干跟阳江豆豉拌萝卜干。 主食是黄糖发糕跟金银卷。 温乔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田胜男的手艺。 她开心的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白粥,就着小鱼干吃的喷香。 陆晏沉见她胃口不错,眉宇轻轻扬了扬。 这才缓缓的开口。 “有两件事。” “沈月如昨天已经全部交代了。” “审查组整理完材料,连夜把人正式移交给了军事检察院。” 温乔闻言,喝粥的动作停了停。 点了点头。 这是个好消息。 沈月如能这么快认罪,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呢。 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连穿书这种事情都吐露出来了,可见是没别的招了。 不过,这似乎不太符合沈月如执拗的性子。 她那个人,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是被逼无奈,只是为了减轻刑罚。 但,不管是哪一种。 她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铁窗生涯。 她再也没机会,掀起风浪了。 “第二件事。” 陆晏沉的目光落在温乔的脸上。 眼神专注而沉稳。 执着又笃定。 “我们今天去办理登记结婚。” “军区那边,会派专人协助,走内部流程。” “大概一个小时后,干事们就到了。” “登记完,我们去军区服务社拍结婚照。” “然后,再去一趟军区后勤处,把家具一块选了。” “我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选完就能立刻送过来。” “晚上,在军区食堂,我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战友,简单聚一下,算是个见证。” 温乔刚把一勺温润的大米粥送进口中,暖意还没在胃里化开,就听见陆晏沉用汇报任务般的平稳语气说这些话。 “咳咳——” 温乔突然被粥呛了一下,偏过头咳了起来。 陆晏沉迅速起身,力道适中的拍着她的后背。 然后拿过搪瓷缸,从军用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出来。 “慢点,喝口水顺一顺。” 温乔好不容易顺过气,接过搪瓷缸喝了两口。 水润的双眸瞪着他,不可置信的开口。 “今、今天结婚?” “晚上就请客?” “这也...太快了!” 他以为结婚是打仗? 一切按照作战地图迅速推进就行。 这一环扣一环的,衔接的这么好,一点间隙都没有。 她都还没接到上级的解封指令。 陆晏沉不会是连夜找上级领导特批的吧? 结个婚还有专人协助,走内部流程。 至于这么着急吗。 温乔刚才还想着,沈月如那边已经交代了,等军事法庭的审判下来,文工团那边就会彻底解封了。 她心里对这个竹林小院,还是很有些依依不舍的。 结果,这下行了。 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了。 登记领证,拍结婚照,挑选家具,甚至,连请客吃饭都在同一天完成。 这速度,也没谁了。 搁现代,闪婚都没这么快。 陆晏沉等她呼吸平复,才收回手,坐回原位。 面对温乔的惊讶,他脸上没什么波澜。 只是微微颔首。 “嗯,时间紧。” 温乔又瞪了他一眼。 哪里紧了。 明明是他等不及了。 陆晏沉看着温乔犹带红晕的脸庞,跟控诉的眼神。 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 语气平实的解释。 “沈月如那边,马上就会宣判了。” “这件事结束后,文工团就会解封。” “早点登记结婚,你就不用搬来搬去了。” “登记是法律程序。” “请客吃饭是组织关系跟同志情谊的交代。” “分开办,反而拖沓,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闲话。” 陆晏沉顿了顿,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一起办了,干脆利索。” “让大家知道,我们结婚是正大光明、组织认可、同志祝福的。” “以后,你就是我陆晏沉的妻子。” “这里,就是我们共同的家。” ------------ 第270章 提前 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虽然结婚报告打了,房子也批了。 他想着,等陆家彻底平反之后,也等温乔从掉崖的惊吓中,恢复一些,再把这个竹林小院好好地布置一下。 然后,再准备结婚的事宜。 陆晏沉想起沈月如的话,温乔出身舞蹈世家。 虽然他不知道沈月如口中那个所谓的现代,具体好在哪里。 但从沈月如的话语中中,他敏锐的窥探到,那个年代思想开放,经济发达,物资丰盈,各方面都比这里好太多。 像是结婚这种大事,尤其是温乔出身名门。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顿食堂聚餐,就已经算是盛大的宴请了。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这个环境,讲的是革命婚礼,要的是艰苦朴素。 贴个大红喜字都能太过于张扬。 宴席超过四菜一汤,就是资产阶级作风,婚纱礼服更是想都别想。 一切都要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尺度下进行。 任何一点超出必要范围内的仪式感,都可能,会被扣上小资情调甚至思想堕落的帽子。 陆晏沉心里是愧疚的。 他很想给温乔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可现在,他想在宴席上多准备几盘像样的糖果点心,都要斟酌再三。 怕太过惹眼,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给不了,温乔那个年代可能有的排场。 但,他会尽自己全力,给她这个年代里,一个男人所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最扎实的心意。 因为沈月如那边还未完全结案,为了温乔的安全,她暂时还要隔离。 他专门找了秦司令特批,申请走军区内部流程。 办完结婚登记,就去拍结婚照,跟军区后勤部也约好了时间,选好家具,直接就能送到家。 关于请客,他也连夜写好了名单,拜托秦大海去邀请。 至于选在军区食堂,是因为这里相对规范。 就算他精简又精简,来的宾客也是很多。 他跟食堂的司务长关系不错,提前打了招呼,他会想办法在标准内,把饭菜弄得像样点。 新房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等到家具一到,收拾一下就很能看了。 像是床单被褥之类的紧俏货,他早就托人留好了。 剩下的,等结婚了再慢慢添置都来得及。 陆晏沉着急结婚,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就是因为温乔的来历。 温乔虽然答应了,要给跟他共度一生。 但他还是不放心。 他担心温乔对于这个年代没有归属感。 他陆晏沉这辈子在战场上都没怕过,唯独这件事。 他输不起。 他必须给温乔更多的留下来的理由,更多割舍不掉的牵绊。 所以,他提前了计划。 法律上的夫妻关系、组织上认可,战友跟同僚们的见证。 一个共同经营,温馨的小家庭。 他要一层层,一道道。 用最快的速度,用这个年代实实在在的人情、责任、归属感编织成一张细密而柔软的网,再用自己最深的爱意,将她温柔的、牢固的,网在其中。 让温乔在这里的根系,扎的深一些,再深一些。 让她没有机会犹豫,没有时间退缩。 甚至,没有心情去比较和怀念那个未来的年代。 他要的,不只是温乔的承诺。 他要的,是她再也离不开的,与他血肉相连的人生。 虽然温乔嘴上说着快,面上带着点嗔怪。 但她心底,那骤然加快的心跳里,除了被消息冲击的震动,更多的是窃喜。 是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尘埃落定。 是他比我还急的隐秘得意。 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的,火辣辣的憧憬。 先去登记,再选家具,晚上请客吃饭。 那晚上的洞房花烛夜... 是不是就要...... 温乔的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内心的小剧场,已经开始忍不住上演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垂下眸子,拿着勺子的手,无意识的搅动着饭盒里的白粥。 唇角却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温乔心里的小人已经欢呼着,开始转圈圈。 她觊觎了他太久了。 如今,梦想终于可以照进现实了。 还是以如此高效的方式。 陆晏沉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有什么不满,正欲开口解释两句。 却瞧见她脸颊上飞上一丝红晕,唇角也弯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不像是生气,倒像是... 温乔感受到了男人的凝视,一本正经的抬眸。 娇糯的声音里,带着点刻意拿捏的勉强。 “...行吧!”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按照流程走吧。” 接着,她状似无意的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道,后勤处的那些新家具结不结实。” “床板质量怎么样。” “可别像上次在京市四合院的时候。” “那个客房的床。” 也太让人扫兴了。 “咳咳——” 陆晏沉听见温乔小声的嘀咕,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压抑的咳嗽了起来。 他迅速的扭过头,握着拳头抵在唇边,根本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京市。 四合院。 客房的床。 这几个关键词,瞬间勾起了那段,极其私密的,还有些尴尬的回忆。 那张年久失修的老式木床,在两人的折腾下,确实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呻吟。 没多久,就塌了。 这小妮子。 真是无时无刻的撩拨他。 这指向性,这潜台词... 今天晚上,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好好地把这块肥沃的土地,努力耕耘一番。 保准,滋润的透透的。 陆晏沉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转过头,脸上惯有的冷峻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对面这个,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笑意的女人。 心头像是被轻柔的羽毛狠狠地搔了一下。 又痒又麻。 还带着一股燥热。 陆晏沉斜斜的睨了她一眼。 温乔的眼神很是无辜。 嘟囔道。 “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嘛!” “后勤处的东西,有时候,确实不经用嘛!” 别的不说,反正文工团宿舍里的床铺质量一般。 也不知道那些床板是时间长了,还是怎么着。 经常咯吱咯吱的响,感觉随时要散架似的。 陆晏沉暗暗地磨了磨后槽牙。 深吸了一口气。 身体微微前倾。 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跟不容错辩的承诺。 “后勤处的东西不经用没关系。” “我陆晏沉经用就行。” “就算今晚床真的塌了,我也一定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让你尽兴。” 那种事情,又不是一定要在床上进行。 以他的体能,就算不借助任何的外物,单单抱着她,也能大战几百回合。 这话直白的,让温乔瞬间瞪大了眼睛。 哦买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还是那个清冷淡漠、严肃古板的陆晏沉吗? 这一本正经的情话,撩的她这个老司机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温乔脸颊飞上一丝红晕,瞪了他一眼。 娇斥道。 “讨厌!” 陆晏沉自己也觉得这话超出了平时严肃的范畴。 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迅速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仿佛刚才那几句狂浪之词不是他说的。 ------------ 第271章 登记结婚 陆晏沉抬腕看了眼手表。 语气重新变得平稳。 只是眼眸深处那簇被点燃的火苗,并未熄灭。 “时间差不多了。” “你去换个衣服。” “收拾好了,我们就准备出发。” 温乔嗯了一声。 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拿出惯用的那套化妆品。 先是拿起一管眉笔,拂过眉梢,顺着眉峰的方向,轻轻描了几笔。 她的眉毛本就是远山含黛的弧度,这么一描摹,山峦的轮廓更清晰了。 温乔又拿出一盒近乎肤色的细腻粉饼,往脸上扑了几下。 她的身体,早就被灵泉彻底滋养的透透的,已经达成了最佳状态。 尤其是她的肌肤,像是被月光浸透的羊脂玉,就算不往脸上扑粉,也一样莹润细腻。 只是提高了几分光泽度而已。 最后,温乔拿出一管口红。 慢慢的旋开,只在下唇中央轻轻一点,然后,用指腹慢慢晕开。 就像是往一池净水里滴了一滴胭脂露,那红,便自己活了,顺着唇纹丝丝晕染。 温乔本就清纯可人,就像是清凌凌的山涧水,眉眼干净清透。 当那抹红落在唇瓣上,一切便不同了。 就像是熟透的樱桃,将破未破时渗出的那点汁水,沾在她天生饱满的唇珠上。 无端的增加了重量。 温乔眨了眨清澈的双眸。 清纯依旧是底色,可妩媚已如藤蔓,顺着这点红攀爬上来,缠住了她的眼波。 陆晏沉也仔细的整理了一下着装。 他估摸着政治部的干事们应该快到了,刚走到卧室门口,想看看温乔准备好了没有。 就看见这一幕。 他捏着牛皮纸档案袋的手指,蓦然收紧了。 那一点红,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眸。 像是一颗无声的流弹,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文工团演出时,统一涂抹的,略显板正的口红。 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也,无法准确形容的红。 更薄,更透。 却也,更鲜活。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的吸引力。 陆晏沉的喉结重重的一滑,有些微妙的失控。 他的眸光迅速从温乔樱唇上移开。 再看下去,他怕会失态。 “乔乔。” 他开口,声音多了一丝沙哑。 “准备好了吗?” 温乔闻声转过头。 “好了。” 她收起化妆品,起身走到陆晏沉面前。 “好看吗?” 陆晏沉喉结微动,语气肯定。 “很好看。”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温乔听得出对方的肯定,这比任何的华丽赞美都开心。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陆晏沉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情绪,恢复了清冷沉稳。 “他们到了,我们走吧。” 来的是两位中年的军官,都穿着笔挺的军装,臂章上显示他们来自军区政治部组织处。 两人见到陆晏沉跟温乔。 利落的敬礼。 “陆团长,温干事,恭喜。” 稍微年长的那位开口。 他的语气礼貌带着公式化。 “我们现在就出发办理登记,可以吗?” 陆晏沉点头。 “可以,麻烦两位同志了。” 四个人上了停在院外的那辆吉普车。 两位干事坐前面,陆晏沉带着温乔坐在后面。 车子平稳的驶出军区家属院,沿途偶尔有士兵列队经过,看到这辆车,都会立刻靠边停下,立正敬礼。 车子没有开出军区大院,而是拐进了政治部的办公区。 在一栋,二层小楼停下来。 “就是这里。” 两位干事率先下车,引着两人走进楼内。 登记处设在一楼一个向阳的房间。 里面不大,布置的极为简朴,却庄严肃穆。 正面墙上挂着伟人的画像和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下面摆着一张深色的办公桌。 后面坐着两位女同志。 年长的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干练。 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民政干部。 旁边坐着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眼神里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好奇跟拘谨。 当看见陆晏沉跟温乔并肩走进来的时候。 两人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 陆晏沉自是不必说,高大挺拔的身姿包裹在笔挺的军装里,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 容貌俊美,尽管神色清冷淡漠,也掩盖不住身上那龙章凤姿的矜贵气质。 还带着军人特有的凛然之气。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时,那份冷硬,便会不自觉的被一种沉静的温柔专注所取代。 而他身侧的女同志... 看到温乔的容颜,年轻的女同志几乎是瞬间就怔住了。 微微张开嘴,眼睛唰的亮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表格。 只是,耳根红彤彤的。 她是被温乔的美颜冲击到了。 在心里忍不住感叹。 真是一对璧人! 尤其是这位女同志,长得也太惊艳了。 清纯娇媚,军装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古板,反而衬出了一份端庄大气。 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妆容的痕迹,唯一的一处,就是口红。 那唇瓣的樱红,恰到好处。 就像是给一幅原本就出色的画作,最后提了点睛一笔。 整个人都娇艳的发光。 她跟旁边那位气势不凡的军官站在一起,十分的般配。 这是她见过的,最出色的一对革命伴侣。 年长的那位干部显然是见多识广,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迅速而专业的扫过,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欣赏的肯定。 随即,神色立刻恢复如常。 甚至比刚才更显庄重。 她主动站起身,朝着两人点点头。 “陆晏沉同志,温乔同志,你们好!” “我们是越秀区革委会民政部门的。” “受军区政治部委托。” “今天,在这里为二位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请坐。” 年轻的那位姑娘也赶忙跟着起身,偷偷的又往这边瞄了两人一眼。 两人一起道了谢,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端正的坐下。 陆晏沉将早已准备好的,盖着红头公章和领导批示的结婚申请报告等相关文件,双手递了过去。 年长的干部接过去,一份份的,仔细阅读检查。 年轻的干部也凑了过去,协助核对基本信息。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很快,年长的干部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材料齐全,手续完备。” “完全符合规定。” 她看向两人,语气严肃正式,却充满了祝福。 “陆晏沉同志,温乔同志。” “现在,我代表民政局,同时也代表组织。” “向你们确认。” “你们是否自愿结为夫妻,共同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陆晏沉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我愿意。” “是,我愿意。” 温乔的声音清亮而坚定。 “好。” 年长的干部笑着点点头。 拿出两份空白的结婚证书。 仔细的填好后,她盖上了民政局鲜红的印章。 最后,将两份同样庄重的证书,双手分别递给了两个人。 “祝贺你们,正式结为革命夫妻。” “希望,你们在今后的生活中。” “互敬互爱,互相帮助,互相鼓励,共同进步。” “为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贡献出青春跟力量!” 这标准的,充满着时代色彩的祝词。 此刻听到陆晏沉跟温乔的耳中,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动听。 两人郑重的接过证书,像是接过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 第272章 拍结婚照 温乔看着手里的结婚证书,很有些好奇。 这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硬纸,拿在手里像是一张庄严的奖状。 通体以红色为底,四周边框是饱满的金色麦穗跟工业齿轮交错构成的图案。 证书顶端,是几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中间拥簇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 正中央,是结婚证三个大字。 下方是核心的结婚信息。 底部是手写的结婚人姓名、年龄,以及登记日期。 最下面,印着勤俭建国,勤俭持家的标语。 来之前,她还以为,要先拍结婚照,再领证呢。 结果,这个年代的结婚证,压根不需要结婚照。 登记完,政治部的吉普车将陆晏沉跟温乔送回竹林小院,两位干事笑着再次道贺后,便驱车离开。 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 刚回到竹林小院,温乔手里的结婚证就被陆晏沉给抽走了。 男人拿着两个证书,挨个的打开看。 一遍遍的抚过,手写的两人的名字,还有那个字迹犹新的日期上。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枚圆圆的,鲜红清晰的羊城市越秀区革命委员会的公章上。 像是最终确认了,两人已经成为夫妻的事实。 他的唇角再也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温柔的笑意从眼底满溢出来。 怎么收都收不住。 温乔看着他拿着结婚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好像手里,抱着两个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那脸上全是喜悦跟满足的神情。 陆晏沉看了好一会,发现温乔盯着他。 脸色立刻正了正。 伸手握拳放在唇边,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乔乔,这个结婚证我帮你收着。” “免得你,丢三落四的,给弄丢了。”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抚平纸张上根本不存在的折痕。 跑到客厅里,拉开那个五斗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号的铁皮盒子。 珍而重之的,把结婚证跟他的那些军功奖状之类的放在了一起。 然后,锁上了抽屉。 温乔看着他,像是对待什么机密文件一般,还把结婚证锁起来了。 不禁失笑。 一个结婚证而已,用得着锁起来。 难不成,还怕人偷了不成。 别说这是在军区,不可能进来小偷。 就算进来了,人家也不会专门偷结婚证啊。 不过温乔没说什么。 他愿意锁起来就锁起来吧。 这时,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 紧接着,有敲门的声音。 陆晏沉把钥匙放进上衣口袋,过去打开门。 陈平站在门口。 看见陆晏沉两人,脸上立刻绽放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他啪的立正。 声音洪亮。 “团长!” “嫂子!” “恭喜你们!” 陈平今天是真高兴。 他给陆晏沉当警卫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陈平见过自家团长在训练场上时的雷霆万钧,也见过他在作战地图前凝思的彻夜不眠。 更见过,他从前线回来,带着满身的硝烟跟伤痕,独自躺在医院的孤独身影。 陈平知道,团长家里那些复杂的旧事,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沉重包袱。 也知道,他那副钢铁般的肩膀上,扛着多少外人看不见的东西。 如今,团长终于有人疼,有人知冷热,终于有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了。 陈平心里,真是比自己结婚都要高兴。 陆晏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温乔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盈盈的,道了一声谢。 陈平把眼眶里的泪水,努力的憋了回去。 今天是团长的大好日子。 他不能添晦气。 陈平使劲的吸了吸鼻子。 闷声道。 “团长,车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陆晏沉帮温乔打开后座门,手掌习惯性的护在车门框上,待她坐稳,自己才从另一侧上车。 “去服务社。” 陆晏沉简短的吩咐道。 “是!” 陈平应道。 利落的起步。 车子平稳的驶向军区服务社。 羊城军区的服务社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不算很大。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温乔来过几次。 但二楼,她还真没上去过。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照相馆。 陆晏沉带着她走进略显简陋的照相室。 墙上挂着几幅手绘的背景布。 有天安门城楼的,有革命圣地井冈山的,有珠江帆影跟越秀山的镇海楼,还有一些木棉花之类的岭南风情的背景。 里面,一位老师傅正在擦拭他的老式座机相机。 一个年轻人正在收拾道具之类的东西。 见到两人,老师傅热情的招呼。 “陆团长,温干事,恭喜恭喜!” “这边请!” 一旁的年轻人见状,麻利的搬了两个圆凳。 老师傅熟练地指挥。 “陆团长,温干事,坐。” “身板挺直。” “对,好!” “两位稍微侧一点,面对镜头。” 老师傅把头埋进老式座机的黑布里面。 “非常好!” “两位同志,看这里!” “噗——嗤!” 一声闷响,刺眼的白炽光芒,伴随着淡淡的火药燃烧后的气味。 “好!非常好!” 接下来,年轻的小伙子立刻换了背景布。 连续拍了好几张。 把所有的背景布都拍完了,才停下。 老师傅终于从相机后面出来,笑容满面。 “好了,陆团长跟温干事真是天生一对。” “这些照片洗出来,一定很精神!” 这是他拍过的容貌最出色的革命伴侣。 这些底片,他一定拿出看家本领来洗。 走出照相馆,坐在吉普车上。 温乔晃了晃陆晏沉的大手。 “怎么拍那么多啊?” 陆晏沉顿了顿,在她耳畔低声道。 “结婚就一次。” “多拍几张,我们留着以后,慢慢看。” 他提前就跟照相馆约好了时间,今天登记完,要来拍结婚照。 他想留住温乔,在不同背景下的美好的模样。 更想留住,自己跟她共同成为画面主角的每一个瞬间。 温乔闻言,唇角弯起来一个温柔的弧度。 抬起两人交握的手,让自己的手指,更紧密的嵌入他的指缝。 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十指相扣的姿态。 笑吟吟的道。 “好。” “那你可要收好了。” “以后,我们留着,一张张慢慢看。” ------------ 第273章 挑选家具 军区后勤处的仓库高大空旷,成排的家具泛出沉稳的光泽,空气中浮动着木材、清漆和樟脑球混合的独特气味。 后勤部的张干事拿着配发清单和笔记本,陪在一旁。 从进入仓库起,陆晏沉就展现出与平日指挥若定截然不同的姿态。 他像是一道静默而可靠的影子,跟在温乔身边。 温乔挨个的看过去。 虽然这些家具看起来,款式都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别的。 温乔遇到不确定的,就回头小声问询陆晏沉。 “这个床头柜,跟旁边那个,你觉得哪个好?” 陆晏沉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扫过,温声道。 “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如果,都喜欢,就都要了。” 他的态度明确大气,又带着满满的宠溺。 这个家,温乔喜欢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超出配额的,出钱买下来就是。 温乔听他这么说,唇角的笑意更加温柔。 她本来也不在乎什么,配额不配额的,只选喜欢的,管它在不在份额内。 左右他们不缺钱。 于是,温乔大手一挥,都要了。 一个放主卧室,一个放次卧。 陆晏沉什么都没说。 每次温乔点头,他都会示意张干事记上。 张干事笑眯眯的,在本子上都仔细的记录下来。 整个过程,陆晏沉的存在感极强,却又把主导权完全的交给温乔,他只是在旁边陪着她。 慢慢的选,细细的挑。 张干事在后面跟着,面上神情不显,心里却是震惊的一批。 都说独立团的陆团长,性子淡漠冷硬,这有了对象,结了婚,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自从进了他们后勤处的仓库,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温乔。 那温柔的眼神,宠溺的姿态。 惊得张干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接到选家具的要求。 军区提供的家具款式,几乎都是统一的,每个军官根据级别配给。 军区其他的军官结婚,都是给后勤处打个招呼,让他们按照配给,直接搬运过去就完事了。 只有陆晏沉,专门给他们后勤处打招呼,说要来亲自挑选家具。 这些家具几乎都长的一个样,也不知道有啥好挑的。 偏偏,这两人挑的郑重其事。 不过,张干事也乐在其中。 这一对革命伴侣,光看着就养眼得很。 而且,他晚上还接到了陆晏沉的结婚宴请。 听食堂炊事班的老李说,今晚的宴请规格相当高,不仅军区高层的领导都会到,饭菜也丰盛的很。 他一个小小的干事,能被邀请到这种场合,是何等的荣幸啊。 所以,张干事一点没有不耐烦。 他笑眯眯的拿着个本子,跟陈平一起,辍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安静的跟着。 家具都选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个最重要的。 双人床。 到了摆放双人床的区域时,某种无形的气场陡然改变了。 当温乔再次询问陆晏沉意见的时候。 一直沉默旁观的男人,忽然动了起来。 那种随你决定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装备的专注跟严谨。 陆晏沉直接走到了那几排制式的木床前。 一一观察。 张干事多会察言观色。 他迅速上前讲解。 “陆团长,这几张都是标准配发的,结构一样,材质也一样。” 张干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晏沉已经开始了他的检验。 他伸出手,曲起指节,从第一张床板开始,依次敲击床板的正中央。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沉闷或略显空荡。 陆晏沉侧耳倾听,眉宇微蹙。 温乔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一反常态的专注。 倏然想起了两人之前的,关于床塌了的话题。 脸颊涌上了一丝热意。 张干事跟陈平默默地交换了一个隐秘的八卦眼神,唇角都不约而同的,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人自动退后半步。 将主场,完全让给了,此刻气场全开的男人。 陆晏沉对周遭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 敲击测试后,他弯下腰,检查每张床的榫卯接口,手指还用力的按压,测试其牢固程度。 他甚至查看了,床下支撑横梁的粗细与加固方式,并用手摇晃床架,测试其整体的稳定性。 那姿势,不像是在挑家具。 倒像是,在为一门火炮挑选最稳固的炮架。 站在一旁的温乔,第一次感到羞涩。 这大庭广众的,心思也忒明显了。 她上前一步,小声的开口。 “晏沉,可以了。” “这些床...都差不多!” 陆晏沉头也没抬,声音从床架那边传来。 低沉而认真。 “不一样。” 温乔看了眼执着的男人,察觉到后面那两人看过来的,无比暧昧的眼神。 扶了扶额。 天哪! 这个男人也太较真了吧。 她那天,就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军区后勤处的床再不结实,那也是新的。 一次两次的,肯定压不坏的。 最终,陆晏沉在靠里侧的一张双人床前停了下来。 这张床板的敲击声最沉实均匀,榫卯严丝合缝,任凭他用力摇晃,整体也纹丝不动。 只有极其轻微的,令人安心的整体微颤。 “这张。” 陆晏沉起身,斩钉截铁的语气。 “好。” “ 陆团长好眼力!” “这张床,确实是这批床里面工艺最好的。” 张干事立刻高声应和,笔尖在本子上重重一划,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记录。 他没说谎,这张床的确是这里面最好的。 陆晏沉回头朝着温乔问询道。 “喜欢吗?” 温乔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张红木床。 外表是深沉的褐红色,这个颜色并非是油漆涂抹。 而是上好的红松木料经过累月自然氧化后的本色。 温润内敛的光泽,像是一段被凝固的时光。 木纹清晰优美,如山川脉络,又如静水流深,无声的诉说着树木生长的年轮跟风霜。 床架极为厚重扎实,四根立柱有碗口粗。 整张床没有任何冗余的雕花,却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 手指抚摸上去,只能感受到木料本身的平滑。 床板的横梁也格外粗壮,即使承受再大的压力,也只是微微一沉,没有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呻吟。 见温乔笑着点头。 陆晏沉扫过选出来这一堆家具。 转向一直陪同的张干事。 语气依旧平稳清晰,但,那惯常的命令式口吻中,似乎糅杂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属于私事的和气。 “张干事,请尽快把这些,送到我家。” 他略一停顿,又补充道。 “谢谢!” 张干事敬了个礼,挺直了身子,声音洪亮的保证。 “陆团长,您客气了。” “您放心,我亲自盯着。” “马上,全都给您送到!” “绝对耽误不了您晚上的大事!” 陆晏沉跟温乔还没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陈平,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他还真是极少看到,自己团长猴急的模样。 虽然团长的神色依旧平静沉稳,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焦急的意味。 连张干事都看出来了。 ------------ 第274章 暖房 陆晏沉点了点头。 带着温乔离开了。 张干事赶忙安排起来,利落的指挥后勤部的战士们。 “兄弟们,都动起来!” “小心点,尤其是那张红松木床,边角包厚实了,别磕着。” 陆晏沉带着温乔,回到那个略显空荡的家里。 他拿过一旁的暖水瓶,往搪瓷缸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温乔的面前。 看着她喝完,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咕咚咕咚喝完了。 家里所有的暖水瓶,温乔都悄悄的加了一点灵泉水。 所以,两人喝完水,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刚喝完,门外就传来了卡车的刹车声和纷沓而来的脚步声。 大门是敞开的。 首先进来的是张干事跟几个后勤部的士兵。 几个人动作麻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陆团长,温干事,家具送到了。” 他一侧身,几个小战士已经身手矫健的开始卸货。 没一会,家具就全部卸完了。 都按照陆晏沉的要求,堆放在院子右侧的空地上。 张干事笑呵呵的。 “陆团长,温干事,这些家具都是二位刚才挑选的,你们清点一下。” “没问题的话,我先回去了,仓库那边还有事。” 陆晏沉扫了几眼,心里立刻有数了。 他点了点头。 沉声道。 “好,辛苦了。” 温乔拿出早就备好的一摞三角包。 纸包都是红色蜡光纸,上面印着喜庆的图案。 每个纸包里,都包着几颗糖果。 有水果硬糖,荔枝、菠萝或者橘子味的。 一颗椰子奶糖或者酥糖。 还有一块冬瓜糖跟糖莲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把炒花生,几颗红枣。 在这个贫瘠的七十年代,糖果是绝对的紧俏商品。 这次结婚,陆晏沉虽然找人筹集不少糖票。 但,数量还是很有限。 毕竟,两人的战友太多了。 需要覆盖的人际关系范围太广。 陆晏沉的上级领导,战友,她文工团里的领导跟同事。 还有家属院里的左邻右舍。 所以,温乔也只能在每个小包里,装上几颗不同种类的糖果。 分发给他们。 意思一下,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就可以了。 而且,就算她不缺糖果。 在这个朴素节俭为纲的年代,也不能太高调。 人情世故跟纪律尺度的分寸,必须拿捏得当。 温乔拿着几个三角包。 “张干事,几位小同志,一点心意,拿回去甜甜嘴,沾沾喜气。” 她声音清亮柔和,一份一份的,双手挨个的递了过去。 动作自然大方。 既有待客的周到,又丝毫不会显得过分热络。 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张干事略微一退让,便笑的接过去了。 一入手,就察觉到了那沉甸甸的重量。 他脸上笑意更深,连声道谢。 “谢谢温干事。” “恭喜您跟陆团长!” 张干事也没不多留,招呼着小战士们上车。 卡车突突突的就开走了,院门前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持续了还没几秒钟,一阵更热闹的脚步声,跟说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人未至,声先到。 “晏沉,兄弟们来给你暖房了。” 只见秦大海带着几个跟陆晏沉关系要好的营连干部,卷着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还没进门,就个个得把袖子都挽了起来,一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小小的院子门口,瞬间就挤满了穿着军装的精壮汉子。 连空气都热络起来。 秦大海率先走过来,直接朝着陆晏沉的胸口,不轻不重的捶了一拳。 “好小子!” 秦大海嗓门清亮,眼睛里满是替兄弟高兴的光彩。 调侃道。 “你这结婚的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说扯证就扯证了。” “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恭喜恭喜!” 这话是对陆晏沉跟温乔俩人说的。 真诚又热络。 他是真心替自己这个发小高兴。 陆晏沉稳稳的接了他一拳,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神色依然如常,只是那眸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秦大海转头打量起这座房子,梭巡了一个遍。 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嘿,你别说。” “这房子位置选的真不错。” “安静,敞亮,这房间跟院子改造得的也美观实用。” “要我说,这小院不比那单元楼房好。” 他说着,又捶了一下陆晏沉。 “回头我结婚,也申请这儿,咱们做个邻居,” “正好,微微跟弟妹关系好,离得近,还能做个伴。” 温乔闻言笑的开心。 开口道。 “好呀,求之不得呢。” 这个提议,深得她心。 凌薇微如果结了婚,能跟她当邻居,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不知道,微微的伤好些没有。 虽然,沈月如已经被转移到检察院那边,但这件案子,还没有出结果。 文工团那边还未解禁,所有文艺兵都不能离开文工团的范围。 估计,要等到沈月如宣判之后,文工团那边,才能真正的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秦大海寒暄完,赶紧招呼带来的军官们一起干活。 把门口的家具,挨个的搬进房间。 这么多人来帮忙,温乔根本插不上手。 陆晏沉让她在一边歇着。 亲自上去指挥。 之前的时候,温乔曾经跟他说过一次自己的规划。 陆晏沉了然于心。 他抬手指向主卧室。 “床,放这边。” “五斗橱靠内墙西南角。” “沙发放客厅西侧。” 他语调平稳,指令明确,又不容置疑。 仿佛在部署一场小型的战斗。 温乔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看着男人沉静的侧脸,跟有条不紊的指挥,唇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说过的话,这个男人全都记得。 并且,执行的一丝不苟。 秦大海在一旁抱着胳膊乐呵呵道。 “哟!咱们陆团长布置新房,跟布置战术一样。” 看见战士们,小心翼翼的抬着那个结实的红松木床过来。 他几步走过去,大手砰砰的拍了两下厚实的床头板。 转过头,朝着陆晏沉挤眉弄眼。 特意拔高了声调,确保屋内每个人都能听见。 “哎哟,这床确实不错啊!” “我可听说了,说咱们独立团的陆大团长,亲自去挑床。” “那个仔细劲哟。” “又看又摸,还敲敲打打的。” “比军区里年终检查那个火炮底盘还上心呢!” “千挑万选,就定了这张,全仓库,最结实的!” 他把最结实的四个字,咬的又重又长。 话音刚落,就引来战士们一阵善意的哄笑。 陆晏沉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撩了撩眼皮,淡淡的瞥了秦大海一眼。 秦大海才不怕。 朝着温乔道。 “弟妹,你放心。” “咱们陆团长,不光侦察手段强悍。” “挑选家具的眼光,也毒辣的很。” “他认证过的最结实,那绝对是稳稳当当!” “你把心放肚子就行!” 这话听着像是宽慰,可结合那语境,明显意有所指,怎么听着都让人脸热。 陆晏沉眉毛一挑,瞪了秦大海一眼。 “就你话多,不是来帮忙的吗,赶紧干活去。” “得令!” 秦大海带着促狭的笑容,投入到了搬运的大军中。 小小的婚房,被一种粗犷却真挚的欢乐充满。 ------------ 第275章 亮相 大家干劲十足,整个过程高效、默契,还伴着战士们偶尔的调侃跟欢笑声。 众人将最后一点零碎都收拾妥当。 小小的屋子已然焕然一新。 秦大海大手一挥。 “光收拾整齐哪能行?” “咱们得把陆团长这新房的气象给布置起来!”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 几卷用彩色皱纹纸精心叠成的拉花,几对大红囍字。 还有厚厚的一叠,剪好的窗花。 秦大海朝着温乔道。 “弟妹,这拉花跟囍字,是文工团里同志们的一点心意。” “这些窗花,是微微跟田胜男同志亲自剪裁的。” “托我带过来给你。” 温乔闻言愣了一下。 又惊又喜又感动。 几个战士踩上凳子,开始往天花板的四个角张罗拉花。 “这边,再高一点!” “囍字要贴正!” 秦大海成了现场总指挥,咋咋呼呼的,将气氛烘托着异常热烈。 拉花被巧妙的挂了起来,彩色的纸环在空中串联,从一角延伸到另一角。 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几分梦幻般的光彩。 瞬间将房间的喜庆气氛提升到了顶点。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原本只是整洁的新房,彻底变了模样。 客厅里屋顶吊着五彩的拉花。 窗户上都贴着五角星跟向日葵之类的,灵动的窗花。 房门上都贴了大红的囍字。 院门上,还贴着一副带着革命口号的新婚对联。 是军区秦司令亲手写的。 松柏长青,源自根连沃土。 琴瑟永谐,皆因志共红旗。 横批是,根正苗红。 这对联不仅是深厚的祝福,也是政治庇护。 是给他们这对新人的铠甲,也是给他们的定心丸。 秦司令在以他个人威望跟政治资本,为他们这对身世复杂的新人,预先筑起一道防火墙。 公开为他们的根正苗红背书。 那鲜艳的,带着特殊时代符号的囍字,交错悬挂着朴素的拉花,那墨香犹存、寓意深刻的对联。 所有属于这个时代的,朴素的喜庆元素都汇集于此。 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奢华。 却洋溢着扑面而来的真挚、火热与祝福。 “齐活!” “这下才像个革命新婚家庭的样子!” “晏沉,弟妹,祝你俩,永远像这对联上说的。” “琴瑟永谐,同心并肩!” 兄弟们都鼓起掌来,掌声跟欢笑声在这个幽静的角落里回响着。 简单又热烈。 临走前,温乔照旧拿出一堆糖果。 挨个的递给了他们。 糖果是陆晏沉提前准备好的。 军区领导那边,包括文工团,都送过去了。 温乔另外拿出一兜中草药包,拜托秦大海去一趟文工团的医务室,转交给凌薇薇她们。 这些药包,都是浸泡过灵泉水后,晒干炮制的。 这些队员都是被她连累的,温乔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当时走的匆忙,她只来得及给了凌薇薇一个药包。 其他人实在顾不上。 这些药包都喷洒过灵泉水,虽然浓度不高。 但能加速伤口的愈合,也确保她们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夜色垂暮。 军区食堂大厅灯火通明。 空气里弥漫着食堂特有的,经年累月的饭菜香味。 墙壁跟地面都被仔细的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乎一尘不染。 餐桌跟木凳都被重新排列,在中央留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餐桌上甚至铺上了,洗的发白,但熨烫平整的军绿色桌布。 每张桌子中间,都放了一个搪瓷托盘。 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军绿色的搪瓷缸,一碟糖果,一碟瓜子跟花生。 主席台正中央上,挂着领袖像。 下面贴着几个大字。 热烈祝贺陆晏沉同志跟温乔同志结为革命伴侣。 两边贴着革命标语。 左侧是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右侧是备战、备荒、为人民。 不到六点,食堂几乎人满为患。 全部是穿着清一色军装的军官,按照等级跟熟悉程度分区落座。 没有人高声喧哗,更没有人随意走动。 大家都坐的笔直,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瞟向食堂正门跟主桌的位置。 秦司令跟几个军区高层已然就座。 此刻,食堂大门被两名戴着执勤袖标的战士从外面拉开。 陆晏沉跟温乔这对新人,站在门口,缓缓地步入了,这片被灯光和目光都浸透的海洋。 当这一对璧人,并肩走进来。 那一身被无数人穿着的统一的军装,仿佛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生命。 陆晏沉的俊美,那是一种属于军人标尺的,近乎严苛的英挺。 军帽的帽檐,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清晰的阴影。 眉形如剑,漆黑的双眸清冷如寒星。 透着一种不容亲近的禁欲与威严。 那是长期担任军事主官,发号施令沉淀下来的气场。 然而,当他的目光,极其隐蔽却恒定的,落在一旁温乔的身上时。 那寒星般的眸底,便会融化出一丝明显的温柔。 这温柔极其微妙,就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暖流,并不张扬,却足以软化男人有些冷硬,仿佛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条。 他身姿笔挺如松,每一个关节都绷着军人的力道。 可那微微偏向温乔的肩膀角度,却泄露了全部的心之所系。 这是一种引领跟护卫的姿态。 而温乔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样是军装。 在别人身上是制服。 在她身上,却奇异的成了一种衬托与升华。 军装严谨的剪裁,清晰的勾勒出她修长优美的线条,尤其是盈盈一握的纤腰,以及那双即使被军裤遮掩,也能看出惊人比例跟流畅线条的长腿。 那是一种,勃发的,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明艳。 她的美是清纯的基底,透出了自然而然的娇媚。 肌肤在灯光下宛若细腻的白瓷,唇上的那一抹红色,像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红梅,清艳夺目。 她的双眸尤其动人,明亮清澈。 此刻,因为这特殊的日子。 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新娘的娇羞,更有一种,见惯大场面的沉静与坦然。 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奇妙的融合。 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令人屏息的风采。 一瞬间的寂静后,食堂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 ------------ 第276章 盛大的婚礼 主桌上,几位首长交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尤其是秦司令。 他脸上的笑意最深,还带着一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文工团的于团长跟陈政委,眼神里则是充满了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这就是我们团里最优秀的姑娘。 任何时候,都撑得起场面,镇得住台子。 而其他桌的军官们,反应更为直接生动。 这其中,有一些军官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温乔。 年轻的军官们目光几乎都不受控制的吸引了过去,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艳与赞叹。 有的下意识的张大了嘴,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闭上,脸颊却微微发红。 他们看向陆晏沉的眼神里,除了往日的敬畏,此刻都多了一层浓的化不开的羡慕。 不仅仅是羡慕他娶了文工团最耀眼的姑娘,更是羡慕他,能与这样的光芒并肩而立。 年长一些的就含蓄了许多。 他们大多微笑的鼓掌。 带着一种欣赏美好事物的温和,以及对陆晏沉抱得美人归的由衷祝贺。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时,路淮舟坐在主桌旁边的干部席上。 他与众人一样。 用力的,一下下的合拢手掌。 他的掌声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节奏均匀,脸上也挂着得体的、为这对新人由衷的高兴。 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或许才能察觉到。 在两人进来的时候,他宽阔的肩膀,曾经有过短暂的凝滞。 仿佛需要调动更多的力量,才能完成鼓掌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牢牢地,贪婪地,又极其克制的,落在门口那对璧人上。 尤其是,那道纤细明媚的身影。 温乔。 不同于陆晏沉那种刀锋般的俊朗,他的眉眼更加温润,多了几分儒将的温和跟书卷气。 此刻,那双柔和的眸子,盛满了复杂的,难以化开的情绪。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温乔。 看着她如何将一身刻板的军装,穿出亭亭玉立的风姿。 看着她脸上那层薄薄的,恰到好处的淡妆,如何将她本就绝美的容颜,在今日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属于新娘的明艳光彩。 看着她,站在陆晏沉身边,那微微扬起的下颌,那清澈眸子里映出的灯火,以及那唇角无比真实的,幸福的笑容。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慢的揉捏着。 高兴是真的。 他最好的兄弟,跟他默默喜欢的姑娘。 历尽波折,终成眷属。 他知道陆晏沉这些年走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 也知道,温乔这些时日遭受的厄难。 如今,他们携手站在这里,接受着领导跟战士们的祝福。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他理应感到纯粹的欣慰。 可,那心底涌上来的心酸。 却也是真实而尖锐的。 那酸楚并非针对任何人,不针对陆晏沉,更不针对温乔。 它只源于自己。 源于那份,他早已亲手埋葬,却未曾真正消散的,寂静无望的情愫。 当时,他知道温乔心有所属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的时候。 迅速把这份悸动打包,扔进心底的某个角落。 尘封。 他干脆利落的放弃了。 只是。 放弃跟放下,是两码事。 此刻,在这喜庆的,众目睽睽的场合。 路淮舟心底那份隐藏的爱意,被这鲜红的条幅,明亮的灯光,温乔脸上幸福的光晕,映照的无所遁形。 他看着那对璧人,默契的并肩走来。 连步伐都带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还有两人对视时,那甜蜜喜悦的氛围。 这些场景,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不是很痛,却绵密而清晰。 路淮舟端起面前的搪瓷缸,借着喝水的动作,微微垂下了眼睑。 遮住了眸中掩饰不住的黯然。 水温适中,他却觉得有些哽喉。 放下杯子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重新调整完毕。 无懈可击。 旁边另一位参谋长正好感叹一句。 “真是般配!” 路淮舟笑了笑,也附和了一句。 “是啊,真是般配。” 他的语气真诚,毫无作伪。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他说出般配二字时,舌尖泛起的,是怎样一种淡淡的苦涩。 那是一种,混合着由衷的祝福,与彻底失去的。 清醒的疼痛。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主席台。 这对新人,正在接受首长们的祝福。 路淮舟轻轻的笑了。 那是一种,更为沉重的,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真好。 他最好的兄弟,会替他,好好守护着,那道在他曾经在心底,默默仰望了许久的光。 而他,会站在他们身后。 默默守护着他们的这份幸福。 路淮舟将搪瓷缸里的水一饮而尽。 仿佛是将最后一丝不该有的情绪,也吞咽下去。 然后,他抬起头。 目光温润平和。 脸上挂着沉稳持重的微笑,率先为主席台上的那对新人,送上了持续而真诚的掌声。 那掌声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情感的最终告别。 也是对这对新人,美好未来的最郑重的祝福跟加冕。 食堂大厅明亮的灯光,将主席台照的纤毫毕现。 陆晏沉跟温乔并肩站在台上。 首先发言的,是军区政治部的主任。 他声音洪亮,通过话筒传遍了每个角落。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为陆晏沉跟温乔同志,举行革命婚礼!” “这不仅是他们两人的喜事,也是我们军区大家庭的一件喜事。”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这对革命伴侣,表示最衷心的祝福!” 掌声再次雷动,比入场时,更添了几分正式与热烈。 首先,陆晏沉跟温乔,一起朝着主席的像敬军礼。 然后,政治部主任宣读了结婚证。 掌声稍歇,秦司令缓缓起身,走向主席台。 他欣慰的看着面前的这对新人。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陆晏沉同志,温乔同志。” “今天,你们站在这里,结成革命道路上最亲密的战友。” “我,还有现场的老同志们,都很为你们高兴。” “陆晏沉同志,睿智坚毅,能力卓越,是智勇双全的革命军人。” “温乔同志,聪慧坚韧、业务拔尖,是德艺双馨的文艺战士。” “你们的结合,是志同道合,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 “组织的眼睛是雪亮的,战士的心是赤城的。” “过去的风雨,磨砺的是真金。” “未来的道路,需要你们携手并肩。” “走的更稳,更好!”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主桌上的其他首长跟领导。 “我,代表我个人,也代表今天到场的所有老同志,老战友。” “送给你们三句话。” “第一,永远把革命思想放在第一位。” “第二,互相学习,互相支持。” “第三,建设一个和睦、进步的革命家庭!” 他举起搪瓷缸。 “这杯茶,我敬你们!” “祝你们,在以后的革命征程跟人生道路上。” “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干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台下,掌声热烈,大家都拿起搪瓷缸。 动作干脆利落,充满着军人的豪情。 ------------ 第277章 送亲团 在秦司令饮尽杯中茶,掌声稍微歇后。 主桌上一位年约五旬的军官起身。 他是羊城军区的朱师长,也是陆晏沉的直属上司。 他没有过多寒暄。 声音清亮务实。 “司令员已经代表军区做出了重要的指示,我完全赞同。” “作为陆晏沉同志的直接领导,我也简单说两句。” 他看向台上的陆晏沉,目光锐利如常,却带着难得的暖意。 他先是肯定了陆晏沉的军事才能跟带兵成果。 然后,又提出要求,并送上祝福。 “希望陆晏沉同志成家后,能继续心无旁骛的带好队伍!” “也希望温乔同志能理解和支持他!” “军区永远是你们坚实的后盾!” “祝你们幸福!” 紧接着,文工团的于团长也起身。 她的语气温和有力。 “温乔同志是我们文工团培养出来的优秀骨干。” “她的业务能力跟思想品质,团里一直是充分肯定跟信任的。” “今天,看到她和陆晏沉同志喜结连理。” “我们是由衷的高兴!” “我代表文工团全体同志,向你们送上最真心的祝福!” “希望你们互敬互爱,携手共进!” 所有的领导都祝福完毕。 陆晏沉目光站在台上,目光平静的扫过台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顿挫。 却比平时作报告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衷心的感谢各位首长,感谢各位领导,各位战友。” 他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目光回落,跟身边的温乔视线交汇了一瞬。 “感谢组织对我们的培养,关心和信任。” “也感谢今天到场的,为我们祝福的同志们!” “我们一定牢记各位首长的教诲,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们一定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为建设现代化的革命队伍,贡献出我们全部的力量!” “谢谢大家!” 他的话简洁,实在,没有多余的花哨。 却是掷地有声。 说完,他再次敬礼。 极其自然的向旁边让开半步,将温乔轻轻引至话筒前方最中央的位置。 温乔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 灯光下,她面容莹白如玉。 眸中水光潋滟,却无比清亮。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带着独有的清晰度跟感染力。 “感谢各位首长跟团里的领导们!” “也感谢,今天到场的所有战友们!” 她也敬了一个标准的,姿态优美的军礼。 “组织上的关怀,首长们的厚爱,战友们的情意,我跟晏沉都记在心里!” “请大家放心,我会努力做好一个革命军人的妻子,支持他的工作!” “也会在我自己的岗位上,尽我所能,为战士们服务!” “我们一定不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 “也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谢谢!” 她的发言带着一丝感性跟真挚的温柔。 在革命家庭的框架内,悄悄的注入了一丝属于女性的,对于温暖生活的向往。 分寸感把握的极好。 让人心生好感,又有些动容。 台上,陆晏沉的目光始终稳稳的笼罩着温乔。 那冷清的眉眼在炽亮的灯光下,融化出清晰的温柔的轮廓。 温乔也微微侧首,回以他一个极轻的,却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甜蜜微笑。 两人并肩而立,同时举起右手,朝着台下敬了一个军礼。 食堂里爆发出了,经久不息,最为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是对他们结合的祝福。 更是对,一段跨越了坎坷,终于迎来曙光的感情的集体致敬。 简单的婚礼仪式过后,婚礼进入了简约的聚餐环节。 炊事班们迅速的上菜。 陆晏沉则是带着温乔,端着茶杯,挨个的给领导们敬茶。 等到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陆晏沉两人也终于敬完了茶。 政治部主任起身,再次走向小舞台。 “同志们!” 他的声音带着圆满完成任务的轻松与喜悦。 “今天,我们共同见证了陆晏沉同志跟温乔同志结为革命伴侣。” “仪式至此,已圆满礼成!” 在持久而热烈的掌声中,陆晏沉跟温乔并肩而立,朝着全场一起敬了一个军礼。 秦司令这才笑眯眯的,不疾不徐的起身。 这个动作,立刻让食堂里所有的军官,都立刻跟着站起来。 秦司令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一桩重要任务后的舒缓神色,走到陆晏沉两人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休息几天再归队。” 他低声说完,便转身,在副司令以及几位军区高层的陪同下,迈着沉稳的步伐向食堂门口走去。 首长们的车灯刚刚消失在夜色中。 食堂里的氛围瞬间为之一变。 以秦大海为首的兄弟们,立刻原形毕露。 他大手一挥。 “兄弟们!” “老规矩!” “送陆团长跟弟妹回家。” “别耽误了他们入洞房。” “噢——” 剩下的一群年轻军官,轰然笑闹起来。 他们迅速的围拢过来,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 像小型的游行一般,拥簇着这对新人,欢笑着,一路高歌,从食堂向那间竹林小院涌去。 嘹亮的歌声响了起来。 是被篡改后的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团长娶妻把家回,把家回...” 到了竹林小院,众人很有分寸的停了下来。 秦大海作为代表,拦在门前。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憋着促狭的笑。 “晏沉,弟妹。” “大伙儿送到这儿,可不能白送。” “你们放心,兄弟们不闹洞房。” “但是吧,得给咱们这送亲团一点甜头。” “咱们也不为难你们。” “这样,你俩就一人说一句,结婚誓言吧。” “不然,这洞房指挥部,我们可不批准解散。” 哄笑声、附和声顿时响成一片。 无数道善意的、灼热的、期待的目光,聚焦在陆晏沉跟温乔身上。 陆晏沉被推到了最前面。 他军装的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第一颗风纪扣。 在夜色跟灯光的晕染下,那张素日里冷峻如石刻的俊逸脸庞,线条罕见的柔和下来。 更显出一种沉甸甸的认真。 他没有看起哄的兄弟,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向了身侧的温乔。 所有的喧闹,在他转头的瞬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仿佛在确认某个庄重的仪式。 然后,轻轻地握住了温乔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将温乔纤细白嫩的小手完全包裹。 ------------ 第278章 誓言 紧接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 五指并拢,在众人的注视下。 干净利落的举至额际。 行了一个标准的、无声的军礼。 他的声音深沉有力,真挚而郑重。 “温乔。” “这辈子,我陆晏沉。” “左手牵你,右手敬礼,不负国家不负你。” 话音未落,他敬礼的手并未放下。 紧握她的手,也未曾松开。 就这样,凝固在这个姿态里。 像是一尊瞬间落成的雕塑。 左边是滚烫的人间烟火,右边是冰冷的钢铁誓言。 而他,站在中间,用自己的身躯,将它们焊成一个,完整的,名为家的世界。 时间,仿佛被这句话按下了暂停键。 一片寂静。 这寂静,比任何的欢呼都更有力量。 这是对一个军人最高级情话的集体致敬。 而被那目光和誓言共同灼烧的中心。 温乔。 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巨大电流瞬间贯穿灵魂的酥麻。 当陆晏沉说,左手牵你时。 温乔感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连同心跳,都一起被他掌心的温度烫贴、包裹、安放。 当陆晏沉说,右手敬礼时。 温乔看见他举起的手,在月光跟灯光下,指节分明,线条刚硬如铁。 那是代表一个军人天职与信仰的动作。 此刻,却只为她而做。 当最后七个字,不负国家不负你,清晰落地时。 温乔的心中涌出巨大的感动。 国家是他的信仰,是他不容置疑的右。 而他,把等同于信仰的左,给了她。 他把对她的爱,跟国家并列放在一起。 温乔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不仅是被他珍视的幸福,更是与他共同承担命运的自豪。 这份誓言,重若千钧。 温乔放在男人掌心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抽离。 而是更紧的回握。 她迎着陆晏沉期待的,深沉如海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唇角,缓缓漾开了一个,如月华般清澈温柔的弧度。 声音清越,字字清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外。 “陆晏沉。” “你守国门,我守家门,不负山河不负卿。” 这句话清晰、平稳,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力量,一字一句的传进了陆晏沉的耳中。 时间,在他的感官中,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陆晏沉首先感到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失重的眩晕。 仿佛他承载着必胜信念与柔情的一拳,没有打在空处。 而是被一只同样坚定、甚至更温柔的手,稳稳的接住了。 然后,化为一个永恒的怀抱。 他深邃的眼眸猛地收缩了一下,产生了一种空茫的震动。 这空茫只持续了一瞬间,便被更加汹涌的东西填满。 那是灵魂被照亮的灼热,撼动着他的心灵。 他刚才的誓言,像是将一颗心剖成两半,袒露于人前。 而她的回应,完美又严丝合缝的,将他剖开的两半,用这句誓言,温柔的焊接在一起。 让他的心更完整,更强大,更坚定。 陆晏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层面的落地。 仿佛漂泊半生,终于找到了那个,能让他的灵魂彻底降落的唯一的休憩地。 如果说,陆晏沉的誓言,像是一块巨石砸入心湖,激起千层浪般的震撼。 那么温乔的回应。 就像是在浪尖上精准的投入了一根定海神针。 引燃了所有的情绪。 周围依然寂静。 但这次,寂静中涌动着敬佩与感动。 秦大海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豪迈的汉子,竟然猛地抬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 然后扯开嗓子。 吼声里带着哽咽与激动。 “好——” “弟妹这话硬气!” “咱们独立团,有最好的团长,也有最好的弟妹!” 这一声吼,如同点燃了爆竹的印信。 “好!!!” 其他兄弟们的情绪轰然爆发。 叫好声、鼓掌声瞬间炸开。 比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持久。 几个年轻的军官,甚至跳了起来,用力挥舞着军帽。 这不再是起哄,而是发自内心的,最高的认可跟祝福。 他们为团长找到如此真心、如此知心,如此般配的灵魂伴侣,而由衷的高兴。 在这沸腾的人群中,路淮舟静静的站在人群最后的角落。 眼眸中,只有一片清澈的,释然的欣慰。 他露出了一个真诚祝福的微笑,默默的转身,悄然的没入夜色。 留下一个,孤独却圆满的背影。 秦大海吼完,红着眼圈,咧开嘴。 用力挥动着双臂。 像是驱赶羊群一般,把那些还在激动地嚷嚷的兄弟们,往后赶。 “行了行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再堵着门,就不懂事了。” “散了散了!” “让你们团长跟弟妹赶紧回家。” “春宵一刻值千金!” 众人闻言,嘻嘻哈哈的,虽有不舍,却无比满足的,有序地向后面退开。 让出了那条,通往竹林小院,洒满月光的小径。 当人群散开,陆晏沉一直凝固的姿态,此刻才缓缓松动。 他放下敬礼的右手,重新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的紧握。 不是展示,而是确认。 不是承诺,而是归航。 这辈子,他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 山河可鉴,此心不移。 院门轻轻的关上,将外面的喧嚣跟欢呼都关在了门外。 门内,是一个被不负的誓言,牢牢锚定的,崭新的开始。 大门关上的瞬间,温乔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 她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那一直挺的笔直的脊梁,也放松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尤其是小腿,泛着细密的酸软。 就在这时,一双坚实的手臂,毫无预兆的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 “呀!” 温乔低呼一声,身体已然悬空,倏然落入一个温暖炙热的怀抱。 陆晏沉打横把她抱起来,动作利落却不失温柔。 像是托起了一件易碎的珍宝。 “累坏了吧?” 男人的嗓音柔和,手臂却带着坚实的力量,抱着她,稳稳的朝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