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他的搭子，是一尾游进他心里的鱼 冬至，是沈琬玉和程思华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她看着自己休假忙活一下午的布景，很是期待程思华下班回来后惊喜的反应，可没想到枯等到半夜他也没回家。后来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他简单解释了句搭子那边有急事，就火急火燎断了电话。 于是沈琬玉默默地一边吃着汤圆，一边刷手机。 南城热门头条里，好几条关于短剧女王林晓瑜的八卦新闻赫然在目。看到程思华搭子的名字，沈琬玉手上动作一顿，扫了一眼，都是关于她被神秘男子公主抱着去医院的报道。 【独家直击，短剧女王口肿难挡热恋春风！】 【秘恋实锤？小鱼儿这口狗粮我吃了！边个够佢好命？】 【惊爆！不只是朋友，护花爱意藏不住了！】 爆照里面，头戴小鱼刺绣图案鸭舌帽的神秘男打横抱起林晓瑜，她娇羞地回搂脖颈，望向狗仔镜头的眼角眉梢有些得意。再继续刷爆照，还有神秘男诊室外捧热汤焦急等待的模样，神秘男温柔地拿冰袋敷在林晓瑜微肿的脸上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照片，满框都是那神秘男对林晓瑜笨拙的疼惜呵护。 沈琬玉一眼就认出那个神秘男是自己老公程思华，任他怎么乔装打扮，她也认得出。她抿了抿嘴，冷笑着转发了头条给程思华，提醒他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别搭理这些净给小鱼儿造谣的无良媒体，阿玉你以后别看就对了，安安心心做你的程太太。” “我们以后还有几十个纪念日，阿玉你不是一直最体谅我的么，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小鱼儿现在离不开人？你非得这个时候要仪式感？” 沈琬玉越听心越凉，索性直接跟他提出了离婚，接着又给南城最有名的离婚律师打了电话。沈琬玉只恨还有离婚冷静期和工作要交接，不能痛痛快快地离开。 程思华却只当她被自己放鸽子说的气话，“别生气了，改天我好好补偿你便是，别耍小性子。” 沈琬玉忍不住想笑，为什么他就是不信，以前她愿意给台阶他下，不过是仗着她还爱着他。可这次，她没办法再替他找借口自欺欺人了。 手机跳出来小鱼儿正在直播中的提示，沈琬玉便鬼使神差点了进去林晓瑜的直播间。人气高涨，热闹非凡。网友们七嘴八舌，换着法子打听她的热恋对象是谁。 “哎呀，他只是我的好搭子而已，你们别乱讲了啦！” “不过也怪他，过来探班还特意做了汤圆投喂，害得我牙疼，那他不得负责哦？” 沈琬玉看见林晓瑜半推半就澄清时，戴着墨镜的程思华还贴心地吹了吹热粥喂她吃。天南地北的网友们在直播间跟着起哄，刷起火箭嘉年华。 “佢好细心好温柔啊，既然是小鱼儿的搭子，那兴趣爱好肯定合得来，干脆官宣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沈琬玉实在没眼再继续看下去，退了出去，点了程思华的头像拨出了视频通话，语气疏离又隐忍克制，“程思华，如果爆出婚内出轨，会影响程氏股价的，你多少注意避着点镜头。” 林晓瑜显然下了播，探头出现在程思华身侧，“哎呀，阿华，你快把老婆哄好！要因为我这个搭子惹得你们夫妻不快，那我岂不是大罪人哦？” 程思华却一脸的不以为然，“没事，又不是没跟阿玉报备过，我们俩只是好搭子嘛！大不了我抽空带她去专柜进进货，不就哄好了么?” 沈琬玉恍然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敢置信枕边人竟把她看得那么物质。 六年前的冬至，爱情马拉松跑了两年的她陪着他回了老宅。程家人默契地排着队祭祖，她下意识侧身让位。快人快语的姑婆却说，“阿玉，你谦让什么？迟早都要给祖宗牌位敬香的，早点习惯也好！就等着喝你们喜酒啦！” 那时沈琬玉尴尬得脸腾地变红，却没想到程思华回去真向她求了婚，承诺以后每一个冬至都陪她过。 后来他们在一年里订婚结婚摆酒领证，像是水到渠成。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第五年的冬至，程思华当初的承诺便不作数了。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喝醉的程思华抱着她抽动时温柔唤出的，却是小鱼儿。沈琬玉羞愤地一脚踹他下床，直接把他给蹬醒了。他自知理亏，第一次去睡了沙发。 一个星期后，他拿着拍卖行母亲同款的翡翠耳钉送给沈琬玉，“小鱼儿只是我的搭子，她入行压力大，我工作也需要解压。我们就是单纯约着去冲浪、蹦极、跳伞玩得多了些惯性说梦话而已，别多想了。” 沈琬玉知道他那时需要大量流动资金押注到新项目上，还花那么大一手笔特意拍下过世母亲同款耳钉送她，心里一软就翻篇放过他了。她也天真地觉得，林晓瑜不过是程思华工作之余解压的搭子罢了，不会再因搭子打破他们平静的婚姻生活。 家人，工作搭档，还是搭子，程思华向来很有分寸。何况沈琬玉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婚后他待她也一直很好。 恋爱时程思华曾掩鼻嫌弃的螺蛳粉，最近应酬再晚回家，也会特意绕路去沈琬玉最爱的那家小店，打包一份加足酸笋和腐竹炸蛋回来。需要沈琬玉陪同出席的商业晚宴，程思华会自觉替她挡掉敬酒和寒暄。程思华书房的冷气总是开得很足，但在沈琬玉进去追剧，他都会自觉体贴地把温度调高，再顺手替她盖上软毯。 冬至是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一天。就像他们的关系，终于走到了最低的谷底。不过也好，从今往后，每一天的光明都会比昨天更多一点了。 但是自从半年前，林晓瑜凭借一部美食穿越短剧一炮而红。沈琬玉刷到狗仔娱乐八卦报道里，头戴同款刺绣小鱼鸭舌帽的程思华，带着林晓瑜一起去网红螺蛳粉店打卡。原来程思华打包回家给她的，只是顺便。 高傲如天之骄子的程思华，在酒局上为林晓瑜向制片人举杯赔笑，甘愿做她前程的垫脚石。 家里的软毯，也绣着一尾游进他心里的鱼。 ------------ 第二章 她又不是小鱼儿，她做什么都可以一个人 程思华半夜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以为沈琬玉应该在商场报复性消费。却看到别墅花园串灯闪烁，烧烤架上的生蚝和鸡腿滋滋作响。而沈琬玉，正往鸡腿上撒着孜然粉，烟火气里亲友们的笑声和碰杯声此起彼伏。 姑婆热情地招呼，“阿华，大过节的你不在家，跑去干嘛？” 程思华尴尬地打了个马虎眼后，就顺势拎着保温桶坐了过去，烤起了茄子，语气放软，“阿玉，我回来陪你一块补过冬至。” 程思华见她不语，又赶紧补了一句，“汤圆是我亲手煲的，甜口的。尝尝……”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思华，亲手下厨确实难得有心了，但那并非是为了沈琬玉。何况，那是给林晓瑜探班后剩下的，早该糊了，也冷了。 程思华见沈琬玉依然冷着脸，又把清粥的打包盒往前凑了凑，“要不，喝点粥？清淡养胃。” 沈琬玉看着那个林晓瑜直播间的同款打包盒，不接话茬，撒粉的手却抖得厉害。 程思华往茄子上撒了一把虾米后，笑眯眯地递给她，“好了，阿玉，烤茄子好香，先给你吃。” 沈琬玉不作声，回想起五年婚姻生活里的种种，眼里的湿意差点憋不回去。为什么他会忘记，她吃虾会过敏？ 程思华的耐心眼看着要耗尽，眉头越皱越紧，“阿玉，小鱼儿病成那样，还劝我回来陪你过节，你摆个扑克脸没完了是吗？” “汤圆不吃，粥不喝，烤的茄子也不要，你要这么难伺候，我可就不伺候了！” “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不能轻易把离婚说出口，你难道当婚姻是儿戏呢？” 沈琬玉听着程思华说他是因为林晓瑜才肯回家，身心俱疲，“程思华，我没耍你。” 她心凉如水。 “我们结束吧……” 离婚，各自安好。 话还没说完，姑婆热情地举着烤肠一人一根怼到他们嘴里，浑然不觉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哎呀，烧烤到这个点，是差不多该结束了。” “来来来，我们把烤好的都吃掉！剩下的让保姆过来收一收，也该回家早点休息了。” 没成想，沈琬玉刚和他一起送别了亲友，程思华又抄起车钥匙，通知式地丢下话，“小鱼儿还在住院，我还是去陪着放心点，阿玉你记得早点休息。” 沈琬玉笑了笑，转身回房洗了个热水澡美美地睡觉。 他心若不在，自己又何必留人？ 第二天，沈琬玉去公司提了离职，一口气休了剩下的九天半年假。连着后面三天，她加入南城的各种搭子群。 和搭子们在浪花中同步划桨，猪队友节奏渐乱后水面打转翻了船，共享落汤鸡的狼狈，笑料和尖叫齐飞。和搭子们在崎岖不平的林道高速俯冲，感受颠簸感和速度感拉满征服险峻的成就感。和搭子们互相加油打气，继续行走攀登在悬崖峭壁上拍照留念。 平安夜过后，沈琬玉鼓足勇气决定圣诞节就去跳伞。之前每次想约程思华一起去，可他的行程总是配合不到。 既然要离婚，沈琬玉便会离开南城，飞回千里之外的家乡。那心心念念想做的，就赶紧去做。 万万没想到，飞到四千米高空，舱门打开后，沈琬玉竟在不远处另架飞机上看到了程思华和林晓瑜。 程思华在调整降落伞包，林晓瑜显然看到了她，故意抱紧他笑得肆意张扬，朝她比了个耶。他们俩紧紧地绑在一起，像一对亡命天涯的恋人。他们相视一笑，从高空跃出去享受失重的刺激。而沈琬玉在那万里高空，看着那两朵伞花，身体只感觉到寒风。 降落在草坪上后，沈琬玉抬头便看见前面格外扎眼的两个身影。程思华和林晓瑜头碰着头，凑在教练手持摄像机前回看视频。重温他们在高空急速下坠时默契相拥的画面，林晓瑜的头靠在程思华的肩膀上自拍，随后挑衅地看着她做了个努嘴的动作。 很快，林晓瑜表情错愕，因为沈琬玉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情绪失控。 之前因为林晓瑜这个搭子占用了程思华大多数周末节假日，沈琬玉没少歇斯底里。 程思华明明答应陪沈琬玉回去给她父亲过六十大寿宴，收到林晓瑜AI工具生成的流浪汉闯进家里的视频，即便沈琬玉翻出网上同款AI热门视频，他也非要连闯红灯去保护他搭子的安全，错过航班。当沈琬玉因为病毒而高烧浑身酸痛，乏力得连翻身和下床上厕所都困难，程思华因为要给参加行业晚会的林晓瑜撑场子，便毫不犹豫地丢沈琬玉在家。回想过去的种种，愈加让沈琬玉心如死灰。 不爱你的人，恐怕连你上吊都以为你在荡秋千。 沈琬玉冷笑出声，程思华回头看见是她，愣了一下。他冲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生疼，“阿玉，你是不是想顶着‘捉奸’的名头来兴风作浪，好毁了小鱼儿的事业？” 沈琬玉吃痛地看着他逼近。 “不是告诉过你，我和小鱼儿只是一起玩的搭子而已，难道我正常的人际交往你也非要管？你要这么步步紧逼，真的让我很窒息！” 林晓瑜小跑着过来，柔声劝，“阿华，对老婆怎么能那么凶呢？阿玉姐，你也别误会，今天是我第一次跳伞，我实在太害怕了才拉阿华陪我的。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要怪就怪我吧，别生阿华的气了好不好？” 沈琬玉忽地笑了，冷静地看着这对同仇敌忾的男女。 “麻烦你们别脑补，我只是单纯想完成跳伞的心愿而已。至于你们是搭子还是什么关系，要干嘛，我不关心。” 程思华显然不信，可沈琬玉教练过来展示出她飒爽的跳伞视频后，他便讪讪地闭嘴了。 “哇，阿玉姐真的好勇啊！一个人都这么敢，太厉害了！” “她又不是小鱼儿，什么都可以一个人。” 程思华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 第三章 离婚协议签得真爽快 “我真羡慕阿玉姐那么独立，什么都能自己搞定，真的特别厉害！不像我，胆子小，好没用。之前听说阿玉姐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挂号输液，我却吞药片都要阿华陪着哄着才行。” “我一个人住酒店害怕，阿华会整晚开着视频通话陪我，哄我睡觉。” “还要阿华熬夜帮我审阅每一份短剧剧本，让编剧改太过分的亲密戏份。” “又贴心配备了私人化妆师，服装师和公关顾问给我，让我每次出镜都光鲜亮丽，连导演都羡慕，说那可不是我现在咖位应得的待遇呢。” 一桩桩程思华为她事业保驾护航，对她生活无微不至的事，林晓瑜茶言茶语秀了出来。 沈琬玉面无表情跟着他们坐上摆渡车，心疼得呼吸一窒。五年婚姻的荒唐结果，竟是程思华以为她什么都可以一个人做。她让自己坚强，学独立，遇事自己扛，从不轻易喊痛。因为她真以为这是和程思华并肩共进退的体谅，夫妻之间不必太过计较得失。 可原来，她咬牙扛起的风雨，她努力维持的体面和温柔体贴，全成了程思华肆意妄为的底气。沈琬玉不设防的真心捧出去，没被珍藏，反任他糟践。她惯性的爱，确实该刹车了。以前的程思华别说冷战，就算是沈琬玉轻轻皱个眉，也足以让他紧张得兵荒马乱。 罢了，往后余生，尘归尘，土归土吧。 程思华把车开回别墅，抬头发现无论多晚都会为他亮一盏暖灯的窗口，变成一片漆黑。 以前他经常因为应酬而披星戴月才能回家，无论多晚，家里的沈琬玉总会给他留着一盏灯。虽然脸皮薄的她，总是嘴上借口说“我才没等你，只是追剧忘了时间”，但她会在他醉醺醺回来家里的时候，第一时间递上温热的蜂蜜水给他醒酒。 他翻开朋友圈，越看越感觉沈琬玉就像变了个人，朋友圈里晒的各种鲜活场景。昨天是晒攀岩，沈琬玉和搭档击掌庆贺，笑容灿烂的合前天是晒惊险刺激的骑行Vlog。大前天是晒和搭子漂流，对着镜头做鬼脸的九宫格。这种失控感让他烦躁。 程思华想起七年前曾有不少死缠烂打的追求者骚扰沈琬玉，他动用雷霆手段逼得各个追求者打退堂鼓。晚上，他吃醋地把她抵在墙上，满眼的占有欲和疯狂，咬着牙逼她承认，“阿玉，说，你永远是我的！”那时候的沈琬玉不但不害怕，反而红着脸闭眼吻上他，颤抖着回应，“阿玉当然是阿华的……阿华也是阿玉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们俩刚确认恋爱关系，他从小玩到大的富二代兄弟们劝他“别太认真，沈琬玉家境配不上你”。他当场掀了桌子，红着眼眶大声吼，“老子这辈子就认沈琬玉，你们谁再废话，就别做我兄弟了！如果以后我结婚的新娘不是她，你们也不用来喝喜酒！” 他有严重的洁癖，向来不和家人共用餐具。但自从认识沈琬玉以后，每次她吃不完的甜品糕点，他都很自然会接过来把她剩下的吃得一干二净，并笑着揶揄她，“下次点小份的，别浪费。”然后听她解释自己就是任性地想尝尝每一样新品，他又宠溺地顺着她意甘愿当她的替补试吃员。 沈琬玉母亲去世时，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强撑着冷静，唯独在他风尘仆仆从地球另一边飞回来时，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只有在他面前，沈琬玉才终于破防地说出那一句心碎的话，“阿华，怎么办，以后我都没有妈妈了。”那时候的程思华，心疼地用力回抱她，温柔地承诺，“阿玉，你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还有如梦似幻的婚礼上，姑妈揶揄他如愿娶回梦中情人一个劲傻乐的画面。 程思华揉了揉眉心，问起保姆青姨，“夫人呢，怎么不见她在？” 之前沈琬玉因为他和搭子的事吵闹过几次，倒也是有过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任性，但每次都会特意和青姨打个招呼。程思华无需费尽心思，只要第二天带上小礼物，说几句套路的软话，沈琬玉便会给个台阶就跟着他一起回家了。 就算沈琬玉心里还憋着气，也会因为太过爱他，而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她逃他追的争执上。 “夫人和您都是从冬至那天开始，就一直没回来。” 程思华一愣，心底一闪而过担心和异样的感觉，但这感觉稍纵即逝。他很快为沈琬玉找到了理由，或许只是她玩得太尽兴才忘了和青姨交代一声，毕竟朋友圈里连着四天她都在外面游山玩水，快活自在得很。又或者是故意和他冷战闹情绪，玩人间蒸发来引起他的关注而已。都是成年人了，她总归不能把自己给丢了。 沈琬玉这时穿着程思华求婚那晚的白色礼裙，在被求婚的山顶观景台，细细地翻看利落短发的“律政女阎罗”陆星辰提供的离婚协议草案。她早有听闻，陆星辰的职业信条，“我从不浪费时间为客户争一时意气，我的价值在于用绝对的胜率，为你们赢得最光明的未来。” 夜灯下，沈琬玉捏住钻石婚戒向外旋出的瞬间，心里如释重负变得轻松了，“陆律师，草案我没问题，等他签完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翌日清晨，程思华发现沈琬玉出现在餐厅，嘴角勾起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轻笑。 “早。”沈琬玉抿着苦咖啡，平静地把文件推到对面，“你看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给我。我只要了我应得的。” 程思华正想揶揄她几句又相中什么，刚好手机震动。 沈琬玉看见他屏幕上跳动着小鱼儿的来电提示，不小心把咖啡给撒了，程思华惯性地伸手想帮她擦，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留一句“没关系，我自己处理”便转身去换衣服。 对程思华而言，搭子有难，自然是头等大事。他一边温柔地回应着电话那头的林晓瑜，一边拿起笔看也没看就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沈琬玉换了衣服出来，只瞥见他步履匆忙往门外走的身影，看着签好的离婚协议苦笑了一下。原来，结束这段婚姻对他而言是可以那般爽快，无需讨价还加，痛快得好像她在婚姻里的挣扎和痛苦，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这样也好，省得纠缠不清，难堪不体面。 ------------ 第四章 盼着妈走了，才好传多些珠宝首饰给你 沈琬玉把离婚协议发给陆星辰后，正要坐下来吃早餐，就听到门外传来刹车声，但明显不是程思华去而复返。 因为很快，沈琬玉就听到从门边响起一阵尖利的高跟鞋声。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程思华的姐姐，那位离婚后便带着儿子长住娘家的程大小姐，程思婷。 一个小帅哥埋头刷着短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嘈杂又刺耳。 程思婷粗鲁地推了他一把，“小杰别玩了，赶紧吃点垫肚子，刚还不是说肚子饿了？” 小帅哥头也不抬，敷衍地回应，“受着受着，零人在意！哎哎痛、痛、痛，等我打完这局……” 随母姓的程晓杰，向来如此痴迷游戏。 青姨适时端上两盅汤盅给他们。 程思婷揪完儿子耳朵后，坐下来拨弄着新做的指甲，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着沈琬玉说话夹枪带棒，“阿玉啊，不是我说你！五年前我就纳闷，你们为什么非挑冬至领证？自从你们结了婚，咱家冬至祭祖都得提前，害得我出去玩还被他们逮着说道！” 若是从前，沈琬玉会为了程思华，向刁蛮任性的程大小姐低头认错服软，“婷姐，上月家族聚餐小杰闹着要吃烧烤，不是你提议让长辈们冬至都来家里BBQ，让我冬至三天前把祭祖的大事办妥当么？” 程思婷脸黑着喝了一口热汤，冷哼一声，“你倒更会讨好卖乖！妈夸你送的蓝宝石胸针，很配她的新旗袍。我看，你隔三岔五送妈翡翠珠宝的，是盼着妈走了才好传多些给你吧？” 沈琬玉握着苦咖啡的手微微一僵，望向程思婷的眼神里已没了往日的温顺，冷笑着反问，“你咒自己妈妈，也不怕遭报应？” 自从她嫁入程家，五年来都很温柔乖顺，可从未有过现在这样像朵带刺的玫瑰。 程思婷向来喜欢给沈琬玉使绊子，无法理解自己爸妈为什么会同意弟弟娶这种家庭出身的平民女进门。 每次见面，都爱和沈琬玉锋相对。要么直接把沈琬玉当成伺候自己和儿子的保姆，要么就换着花样提出需求刁难。 她总爱祥林嫂式把自己和前夫从初遇到离婚的回忆反复唠叨。 讲到一半，还会问沈琬玉有没有认真听，咄咄逼人地让回答类似她前夫疑似追妻懊悔的细节。要是沈琬玉一时答不上来，她这大小姐脾气发作，就爱掐沈琬玉，用高跟鞋踩沈琬玉！然后她又抑扬顿挫地从头开讲，让沈琬玉对她的离婚史倒背如流。 这会程思婷被沈琬玉的笑容刺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没资格来训我！我哥要是对你有感情，你早就三年抱两了！结婚五年了，蛋也不下一个，占着程太太的位置，不就是想捞更多吗？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装什么清高！” 沈琬玉本想告诉她，自己准备和她弟弟离婚了。 这个程太太的位置，她很快就会让出去。 却被青姨低声训斥刚来不久的小保姆小杨给打断了。 “小杨，这条裙子是你能随便捡漏的吗？这可是当年夫人被求婚时穿的礼裙！” 小杨脸色发白，嗫嚅着解释，“我看它被丢在垃圾桶里，就以为是不要了的……” 程思婷脸上浮出看好戏的表情，她可知道沈琬玉有多宝贝稀罕这条礼裙。之前小杰不过是钻衣帽间躲猫猫，不小心碰到定制的高透防尘罩，都让她紧张得要晕厥过去。 青姨赶紧上前解释，“夫人，对不起，是小杨不懂事，她误会您这条重要的礼裙是不要的，才想捡漏。” 苦咖啡被沈琬玉放回桌面，起身想向保姆走去，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没事，是我扔掉的。小杨要是看着钟意，直接拿走就是。” 青姨和小杨一时都愣住了。 最震惊的，却是程思婷，她戏谑的表情一下僵住。 难不成，是弟弟和弟媳吵架了？要不然，弟媳向来宝贝稀罕的礼裙，怎么会突然舍得扔，对自己才敢蹬鼻子上脸？ 程晓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疯狂地点按，游戏音效外放，嘴里喊着，“打他！快放大招！哎呀，笨死了！” 因为角色被杀，他情绪激动得手肘挥动，不偏不倚打在放在他桌边的滚烫汤盅上！ 汤盅被打翻，滚烫的汤汁和食材泼洒出来，沈琬玉被浇了个正着。 “啊！”她痛得低呼一声，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程晓杰瞥了一眼，不满地嚷嚷，“我的汤洒了！舅妈，都怪你！” 程思婷一边抽纸巾帮儿子擦溅到油渍的袖子，一边抱怨，“哎呀怎，阿杰你怎么搞的，这汤这么烫，多危险啊！阿玉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躲不开！” 青姨几乎是小跑着过来，很是焦急惶恐，“太太，快，用冷水冲一下！这汤刚离火，烫得很啊！小杨，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医药箱，再把冰袋和干净毛巾拿来！要快！” 小杨这才反应过来，依言照做。 一辆宾利停到别墅门口。 一个穿着粉红色深V连衣裙的年轻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正是沈琬玉前一日跳伞撞见抱着她老公，还朝她比了个耶的林晓瑜。 她扑面而来的明媚浓艳，很是摄人心魂。眉骨立体，鼻梁高挺，一双眼眸盛着潋滟的波光，顾盼生辉。 她被程思华半搀半抱走进来展颜一笑时，明媚的五官很是鲜活。 程思华语气强势又温柔，“小鱼儿，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剧组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交代助理今天工作全部暂停，等你精神稳定了再说。” 程思婷看到林晓瑜眼睛一亮，惊喜地快步走近，“天呐！你是林晓瑜？我可喜欢你拍的短剧了！你那个《顾总他玩不起，跪求国漫主画手原谅》我可是要五刷了！” 她得知原来林晓瑜一早出门，却被蹲守的私生饭骚扰，更是一脸关切。 程思华转头对一直沉默的沈琬玉理所当然地吩咐，“阿玉，去给林小姐泡杯咖啡过来。小鱼儿喜欢手冲的，你手艺好。” ------------ 第五章 这个漂亮阿姨以后要给我当新舅妈了 沈琬玉看着保姆们搬运进来的行李箱，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方便。麻烦青姨招呼下。” 程思华的皱了皱眉，脸上浮出不耐，“阿玉，让你冲一杯咖啡招呼客人而已，至于这么小心眼？小鱼儿要住进来家里，我并没有先斩后奏的意思。我刚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先和你说一声。你本来可以提前冲好咖啡的……” 沈琬玉缓缓地举起了自己包扎好的左手，似笑非笑地解释，“不是我小心眼，是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这只手正好被阿杰的汤烫到，实在没办法。” 青姨脸上堆着歉意的笑，朝林晓瑜微微躬身，“林小姐，请您稍等片刻，咖啡我这就去给您泡。小杨，别愣着，快帮林小姐把行李提到客房去。” 青姨转向面色不虞的程思华，语气依旧恭敬，“先生，您别怪太太。刚才我给太太涂烫伤膏包扎的时候，那手背烫得通红，起了好些个水泡，看着都揪心。太太伤在手上，只怕这几天连自己穿衣吃饭都不太方便呢。” 程思婷在一旁直翻白眼，“阿玉，你不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手吗？都处理过了，还想在这里拿乔？何况这么点小伤，难不成你还要记一辈子不成？我看你就是故意想在林小姐面前给我弟难堪！” 程思华的心疼一闪而过，看到林晓瑜后语气又变得冷硬起来，“阿玉，你右手不是还好好的么？小鱼儿嘴刁，要不还是你来，慢点也行。” 沈琬玉不吭声，下意识咬唇攥紧了手。 她想起以前纪念日，收到程思华精心挑选的花，结果指尖不小心被花刺扎了一下，程思华立马紧张得吹气吮吸。 那会的她看着眼里泛出湿意的他觉得好笑，反过来安慰他小事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可程思华却不依，非拉着她消毒，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口贴。 旁边的商业伙伴笑着打趣，“哎呦，程总，嫂子这要是再晚点处理，伤口可就要愈合了啊！没想到你在外头雷厉风行，在嫂子面前是个这么会疼人的好老公。” 那话引得众人都善意地笑起来。 沈琬玉当时羞得脸颊绯红，十分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 程思华却毫不在意众人的揶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道，“这刺可不仅扎在你们嫂子手上，分明还刺在我心尖上了！” 肉麻的情话，顿时让众人跟着起哄，气氛热烈又欢快。 收回神思，沈琬玉明白，眼前的程思华已不是从前那个他了。 林晓瑜怯怯地瞟了一眼沈琬玉，“阿华，别为难阿玉姐了。她手伤得这么严重，我哪还好意思麻烦她？我、我……其实喝什么都行、行的。只是我被私生饭吓到后，情绪一直不太好。阿华，心理医生不是说，喝熟悉的手冲咖啡能帮我稳定情绪么？也怪我太矫情，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思华心头那点紧张沈琬玉烫伤而泛起的涟漪顿时消失，不耐烦地催起来，“阿玉，你向来不是娇气的人。小鱼儿需要情绪稳定，你快去泡一杯。” 青姨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看似无辜的林晓瑜，又不忍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琬玉，轻叹一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琬玉偏过头，不想再和他对视，云淡风轻地答应，“好。” 她想起上次拒绝程思华让她把婆婆买的钻石项链，送给林晓瑜戴去发布会撑场面，结果自己被故意断掉电禁锢在家里电梯的恐怖经历。 罢了，她留在程家，左右不过剩下一个月而已，不如顺了他的意。 林晓瑜狡黠一笑，很快切换出咬唇不安的神态，“阿华，不用了啦！你看阿玉姐的脸色……” “等下。”程思华突然叫住了沈琬玉，眼神心虚得有些飘忽，却不是改变主意，反而话锋一转，“小鱼儿被私生饭吓到，都有些应激反应了。阿玉，你先暂时在客房将就一下，让小鱼儿住主卧吧，我照看着才放心些。” 沈琬玉先是一愣，随即笑得不知是自嘲还是失望，默不作声地继续朝厨房走去。 程思华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转身吩咐，“小杨，把太太衣帽间整理一下，腾一半出来给林小姐放东西。” 林晓瑜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露出得逞的笑意。 欲擒故纵，这招果然百试百灵！ 程晓杰瞪大了眼睛，嘴巴周围还沾着一圈酱汁，困惑地问，“妈，这个漂亮阿姨以后要给我当新舅妈了？不然舅舅怎么会跟别的女人一起睡主卧？” 程思婷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把他拖拽着狼狈地逃离了现场，“胡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乱说！” 她看不上沈琬玉没错，但也没想到弟弟那么勇，竟然敢当着弟媳的面说这种话。 儿童不宜！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她还是带小杰走为上计！ 这场面，不仅旁人觉得荒唐，就连沈琬玉也觉得荒唐。 但她全程没有摆臭脸，没有说气话，更没有争风吃醋。 甚至对他可以笑得和圣母一般，体贴地任由他拿荒唐的理由搪塞自己。 可程思华却还是黑着脸凑了过来。 “阿玉，你别胡思乱想。”程思华安顿好他的好搭子以后，跑过来咖啡机旁欲盖弥彰地解释，“小鱼儿在南城举目无亲，她又是在拍我投资的短剧期间被私生饭缠上的，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我接她来家里住，让她睡主卧，只是因为这是目前最优选的方案。等她情绪好转了，私生饭的事情解决了，我再把她送走。” 沈琬玉一脸平静，右手的动作没停，“无所谓，你安排就好。” 程思华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阿玉，你安心做你的程太太。你相信我，因为小鱼儿是我的好搭子，我才对她照顾一些，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和她有事。” 像是在对她的承诺，又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自我提醒。 骨瓷杯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沈琬玉右手端起托盘，丢下一句话，“家里，你说了算。” ------------ 第六章 你要这么想我，那我有什么办法？ 把手冲咖啡端给茶言茶语的林晓瑜后，沈琬玉又被她叫住。 “早有听说这玉佩有安神定心的功效，能不能暂时借我戴一晚。”林晓瑜见她明显不悦，摆出惊魂未定的慌张脸色，“我还是很害怕。感觉一闭上眼，那私生饭就要生扑过来似的。有这玉护着，可能我就睡踏实些……” 程思华开了口，“阿玉，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个物件。你先借小鱼儿应个急，安稳睡一觉要紧。” 他明知道沈琬玉戴的生肖玉佩，是她母亲的遗物！ 竟然还慷她之慨，去给他搭子做这人情！ 她不答应！ 林晓瑜压下心里那几分不爽，见风使舵，改口撒娇让程思华差人去买块新的玉佩，程思华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 林晓瑜又说想仔细瞧瞧沈琬玉玉佩的款式，说不准可以挑个同款去给后面接的新剧做道具。 沈琬玉勉为其难答应。 可伴随着林晓瑜一声惊慌的低呼，她指尖提前一松，沈琬玉听见令她心碎的响声传来。 那枚温润的玉佩已经碎裂成几块。 林晓瑜脸色煞白，眼泪说来就来，带着哭腔解释，“阿玉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啊！” 程思华立刻霸道地袒护，“阿玉，我替小鱼儿赔你。她本就是受了刺激，可不能让她住进家里反而增添心理负担。” 沈琬玉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蹲下来把碎片尽数捡起。 是夜，沈琬玉顾着自己收拾东西搬去客房，完全没留意程思华的黑炭脸。 “你之前不都过了零点才睡？” 忘了枕边人最熟悉自己的作息，沈琬玉硬着头皮探出头来。 “现在才九点，你……” 眼瞅着程思华探究的眼神更沉，她庆幸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瞥见手机提示小鱼儿来电。 “兴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我接听看看。” 程思华的注意力显然被转移，松开了手，语气带着些宠溺的意味，“那，阿玉早点休息吧。” “你上次想去的跳伞，我已经交代助理排了行程，这周末可以陪你去。之前答应你补过的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我会好好表现的。五周年快乐，阿玉。” “明早见。” 沈琬玉听着他的絮叨，抱着枕头的手一僵。 冬至那天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他亲手做了汤圆送去给林晓瑜探班，放了她鸽子。又因林晓瑜牙疼而紧张送医上了热搜。 圣诞节的跳伞，她是独自一人圆了自己心愿。不像他，美人在抱乐开怀。 那时候她还有些心乱如麻，现在想起，已是心无波澜。 明年的冬至，后年的冬至，往后每一年的冬至，他们都不在一起过了。 恋爱两年，结婚五年，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要离婚的地步了呢？ 她刚躺下，鼻息间恍惚闻到一股苦橙的味道。 想起从前闭眼时，程思华常用指腹梳理她的发丝，按摩她的头皮，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往日她疲惫时，程思华会点上清冷的雪松。 她情绪低落时，他也会默契换成略带甜味的薰衣草或是苦橙。 床头柜的保温杯里，总有一杯安神茶。 也许最初，林晓瑜确实只是程思华工作之余默契十足的搭子。 但不知不觉，林晓瑜的分量愈来愈重，程思华浑然不觉他一次次因为这个搭子，越来越忽略了她。 她从最初的从容冷静，慢慢变成了歇斯底里想要守护好这段感情的疯子。 一开始，只是她加班到半夜，吃了个外卖后闹肠胃炎时打他电话却打不通，只好自己去医院挂号输液。 后来，还未退烧满脸通红的她接了程思华的视频通话，他并没有关心问她为什么脸烧成猴屁股那般，反而没好气地抱怨他搭子受了凉，眼看着有发展为感冒的趋势，他得陪着哄着她吃点药防备好，不然真生病了，恐怕影响第二天拍戏的状态。 再然后，是冷战期他也执意不肯分房去书房休息，但人躺在她身边，又并没有顾及当时神经衰弱的她，非要和搭子整晚开着视频通话，极尽温柔地哄劝着。 他以为自己一碗水端平，便翻不出什么风浪。 再后来，向来遵循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的他，手已伸长到编剧那。只因看完搭子的短剧剧本后，他大半夜也吼着让编剧删减掉亲密戏份。 她知道，感情已失控。 她眼睁睁看着八卦新闻热搜里，乔装打扮的神秘男人程思华总是在林晓瑜身边出现。 原本说要出差的程思华，陪着林晓瑜过了港，出现在拍卖会上。 正好是她约过他空出时间，陪着她一起去给婆婆挑件合适的古董翡翠首饰的那场拍卖会，却被他推脱说近来工作实在忙得抽不出身，只得作罢。 八卦新闻配图里，程思华总是一副尽忠尽责的护花使者姿态。 当晚，沈琬玉声音清冷地问，“你去拍了些什么珍品回来？” 程思华的脸色变换得五彩缤纷，像是恼羞成怒地质问，“你干嘛跟踪我？” 沈琬玉亮出手机屏幕的八卦报道，反讽，“我至于去跟踪你们么？你和你搭子秀恩爱的热搜，你看看占了几条？你要有另娶的心思，就干脆把话摊开来讲，用不着打着出差的幌子来忽悠我！” 程思华两手一摊，很是无赖，“你要这么想我，那我有什么办法？阿玉，我不想在这浪费时间精力，跟你自证无辜。反正这热搜省得花钱另买，对小鱼儿反倒是助力。” 他大而不惭地说道，像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沈琬玉心中苦苦支撑的堤坝轰然崩塌，日积月累的委屈和酸楚，尽数化为海啸把她吞没。 后来，她半睡半醒间，嗅着苦橙的气息，忍不住心软。 明明想和他好好说话，可偏偏每次瞧见他被搭子捆绑在一起出现在八卦报道，就控制不住得话里带刺。 所以，半年前，沈琬玉刷到程思华带着林晓瑜一起去各个网红店打卡，已是不无意外。 ------------ 第七章 先生这瞎话编得，他自己信吗？ 晚上九点半，辗转反侧的沈琬玉爬起来要去再涂下烫伤膏，去客厅撞见程思华。 他正体贴地帮忙拧了饮料的瓶盖，再把水递给穿着重工蕾丝睡裙的林晓瑜。 林晓瑜分明瞥见了她，却故意视而不见，对着墙上的挂画笑眯眯地点评，“阿华，你说这画都是阿玉姐挑的，她的品味真特别，这种风格的画我还没入行的时候也喜欢。可惜现在，啧，就觉得有点幼稚了。” 听见沈琬玉走过来放重的脚步动静，两人齐刷刷地目光望了过来。 沈琬玉自顾自地也拿了瓶同款饮料放到桌上，右手单手拧开了瓶盖，让刚想搭把手的程思华不自觉一愣。 林晓瑜离程思华靠近了几步，很是自然地伸手，亲昵地抚上程思华的领带煞有介事地调整着，“阿华，你领子这边瞧着有点皱，我帮你理平些。” 不远处的沈琬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把他们亲密的互动尽收眼底，脸上看不出喜怒，“林小姐，果然是演短剧出身的。这撩拨人夫的手段，真是手到擒来哦。” 程思华眉头一皱，不等林晓瑜那委屈的表情完全展开，便出言相护，“阿玉，你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吧了？她随手帮我做一点小事，也能被你解读出这么多意思来？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做八卦狗仔的天赋。” 林晓瑜顺势低下头，“阿玉姐，你别误会，我只是顺手……” 沈琬玉冷笑着打断，“我误会？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眼看着日夜相对，那这些肢体接触，也是确实不算什么了。是我，大惊小怪了！” 程思华的脸色沉了下来，隐忍着怒气，“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是小鱼儿受了惊吓，我接她来住也是考虑到方便照顾她！你作为女主人，心胸放宽广一点！” 沈琬玉笑出八颗牙，“好。家里，你说了算。” 林晓瑜凑近程思华咬耳朵，“看着阿玉姐，好像很累很不开心的样子。阿华你是不是该多陪陪阿玉姐？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程思华下意识地拒绝，努力维持清冷的神态，“她摆臭脸，你别往心里去就行，我可不惯着。” 一直在餐厅角落擦拭花瓶的青姨，手里的动作早就停了。 哎哟喂，先生这瞎话编得，他自己信吗？ 沈琬玉收回表情，径直走向阳台那盆珍贵的昙花，拿起水壶从容地浇了下去，转身平静地离开了客厅。 青姨很有眼力见地跟了上去，看着她手背上那片依旧刺目的红痕，唏嘘地帮她涂抹着烫伤膏。 烫伤膏的清凉渗入皮肤，像是也在冷却她最后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起初，沈琬玉真觉得程思华连着追加投资，摇身一变成为林晓瑜饰演短剧背后的资本，单纯只是因为他发现林晓瑜演戏专业能力能打。又因她在异地打拼举目无亲，比起旁人难免照拂多了一些。 后来甚至沈琬玉陪程思华去同学聚会，连他的不少老同学都在磕他和林晓瑜的CP，夸他们是男才女貌。 说林晓瑜是最漂亮的小鱼儿，演的短剧看着都很上头。程思华恐怕就是这尾美人鱼上赶着咬钩的姜太公。 程思华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只是一味笑而不语，也不去澄清。 沈琬玉试着理解他所说的，演员这一行，向来最是容易谣言满天飞。他们应该把主要时间精力放在专业上，不必花费心神去自证，何况他能帮林晓瑜新剧增添点话题度和热度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沈琬玉反而还熬了99夜，帮他去筛选值得投资的短剧剧本。 那时候程思华的助理往家里送一沓又一沓的剧本，书房总亮着盏灯。每次进去找她，手边都是如山高的剧本，咖啡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好几次起身接剧本，一阵轻微的眩晕却让沈琬玉扶住了桌角。助理看着她眼底两团挥之不去的青黑，眼里也总是布满血丝，只为在浩瀚沙海中淘到金子，佩服她的韧劲，也心疼她的隐忍。 可程思华后来却在庆功宴上意气风发地致谢林晓瑜，夸她长得漂亮，演技又好，把短剧女主角色诠释得那么棒，是他投资的福星。 助理终于面露愠色。 只因他最是了解，是沈琬玉为挑选优秀的剧本熬了99个夜，甚至因为用眼过度而视线模糊重影，频繁不受控地流眼泪而去看眼科。 也是沈琬玉拽住了冲动的助理，柔声劝慰自己是和程思华并肩共进退的夫妻，本就该互相体谅，不必太过计较付出得失。 何况程思华说的也不无道理，林晓瑜确实是短剧圈难得的真实颜值扛打的美人，演技也是锦上添花。 助理骂她这个原配不争不抢太过痴傻，就凭程思华配备的私人化妆师，顶级服装师和公关顾问，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在短剧圈里头吃上一口好肉。 见她坚持也只好忿忿地作罢，转身给她送上眼药水和热敷眼罩，叮嘱她该好好休息。 沈琬玉天真地以为，听青姨他们嘀咕程思华有在为五周年结婚纪念日操心，那冬至便会是他们关系好转的契机。 可到冬至那天，却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她不再咆哮，不再吵闹着节假日陪她，心如死水地要斩断他们的夫妻关系。 深吸了一口气后的那缕香，很像她在这场婚姻里的缩影。 初闻，是引人靠近的鲜亮甘甜。但深陷后，方才品出深沉的清苦。 …… 第二天，沈琬玉发现客厅的画，窗帘都被换了。 “阿玉姐，怎么样？这风格和家里可搭吧？我记得阿华偏爱冷色调，所以我昨晚睡不着，干脆连夜买了，今天一早就给送过来给换上了。” 沈琬玉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再有一个月就要离婚离开，便沉默着接受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劳心劳力，却比不上林晓瑜发个馋嘴表情加甜品的配图朋友圈。 那时程思华寻了个拙劣的借口，在家族聚餐中离席，特意跨城去买了那款甜品，又亲自送到摄影棚。 沈琬玉向来会在各个节假日之前精心筹备家族聚餐。 核对所有菜单，确保兼顾公婆的养生需求和姑姐侄子的挑剔口味，也亲自调整客厅的鲜花品类和摆设，更契合美感，更是细心地准备适合各自喜好的伴手礼。 她总是把程家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打理操持得完美。 算了，画和窗帘换了就换了。 连程思华都无法拒绝她，自己何必找不自在。 ------------ 第八章 还是我们搭子这样相处更自在 程思华揉着眉心从电梯走了出来，习惯性地看向客厅墙面，他却感到一种突兀的陌生。 那几幅沈琬玉挑选的暖色调，笔触柔软的抽象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色调的抽象作品。 连带着，沈琬玉喜欢的米黄色亚麻窗帘，也被换成了带着冷硬风格的深灰蓝丝绒。 “谁动的？”他的声音分明已带着几分冷意，他知道沈琬玉不喜欢这类的风格。 青姨支吾着还没回答，林晓瑜小跑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阿华，你醒啦？我看之前的画和窗帘都有些旧了，色调也不够沉稳，就自作主张换了一下。是不是看着更有格调一些？” “下次动这些东西之前，和阿玉说一声。”程思华压下了心头的不快，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这是越界，沈琬玉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但接林晓瑜来家里照顾，本就是想让她情绪好转些，又按捺住了。 他想起昨夜，沈琬玉丢下话后，林晓瑜便离他近了几分，语气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阿华，说真的，你这太太……长得嘛，倒也还算周正，不过如此罢了，倒是挺懂事。” 林晓瑜又上下打量着给昙花浇水的沈琬玉，眼神挑剔，“我要是真有心跟你有点什么，就她那样的，还能有她什么事儿？” 当时他看着妻子，总觉得她疏离了许多，一时恍了神。 林晓薇趁热打铁，语气变得委屈又带着点困惑撒娇的意味，“阿华，你总不会因为结了婚，就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忘了我这个最佳搭子吧？” 程思华失笑着摇了摇头。 林晓薇见沈琬玉走远了，轻嗤道，“再说了，我就不喜欢那些整天围着男人叽叽歪歪的管家婆，问东问西，管头管脚，简直就是烦人精。还是我们搭子这样相处更自在，对吧？” 程思华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林晓瑜看他神色明显不快，语气带着讨好的谨慎，“阿玉姐一早就看到我换了，想来也是满意这些画和窗帘的。” 程思华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青姨小声嘀咕着，“这大冬天的，外头还没大冷，屋里有暖气倒是寒意还那么重。” 沈琬玉端的托盘上，赫然放着三杯苦咖啡。 “先吃早餐吧。”程思华看见她，目光顿住了，脸色也软了几分。 林晓瑜径直要坐他身旁的位置，沈琬玉伸出包扎着的左手抵住了她。 沈琬玉习惯了坐这个位置，因为正好可以看到阳台的昙花，“麻烦林小姐坐那边。” 林晓瑜一噎，瞪大眼睛望着她，颤着哭腔，“阿玉姐，你不喜欢我么？” 她最终还是坐到了离他们远一些的客座。 程思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当是小插曲。 可当林晓瑜吃完早餐，气呼呼说要去换衣服后。 程思华抿了抿苦咖啡，“阿玉，你多担待些小鱼儿。我这个搭子，别看着短剧演过不少大女主，但本性说话做事还是洒脱，不羁小节的人。她有时候是任性被宠惯了，不大懂得迂回婉转，你待她温柔包容一些。” 沈琬玉安静地自顾自地继续喝着苦咖啡，抬眸望向阳台那一盆昙花。 空气湿度太大，都蔓延到了眼里。 她别扭地错开脑袋，隐忍着没有发作。 接着，她看到程思华的助理陈清一大早就匆匆赶来，说是今天有个重要客户来访，得争分夺秒和程总沟通。 当陈清看到沈琬玉包扎的左手时，脸上职业化的急切被担忧取代，“太太，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沈琬玉眼眶微红，却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不小心被烫了一下，不打紧。” 陈清看着她平静却难掩疲惫的脸，眉头紧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程思华接过文件快速地扫了一眼，转向沈琬玉，“阿玉，今天辛苦你一下，待会小鱼儿换好衣服，送她去东郊的片场。” 陈清忍不住插话，“程总，要不我安排公司另外派辆车？” “不用。”程思华拒绝后，抬眼看了眼沈琬玉，“如果不是客户的时间实在难约，我本来是该亲自送小鱼儿的。不过你放心，她今天拍完戏，我会亲自去接，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青姨看见陈清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直犯嘀咕，“这陈助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着那么着急上火？” 沈琬玉应了下来，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好，我刚好这周都在休假，时间宽裕。” 程思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和陈清讨论起合同细节，再无他话。 陈清只能无奈地跟上，离开前，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沈琬玉一眼，眼神复杂。 他们快步走向停在别墅门口的劳斯莱斯。 就在陈清拉开车门，准备护着程思华上车时，程思华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幕钉住了。 只见小杨正穿着一条眼熟的白色礼裙，有些局促地拉着裙摆，正向青姨展示。 这礼裙…… 正是他当年向沈琬玉求婚时，她穿的那一条。他记得清楚，沈琬玉把它视若珍宝，一直收藏在衣帽间。 “好看！参加婚礼是大事，穿得体面撑场面，确实不错！” 这条有着特殊意义的礼裙，为什么会穿在小杨身上？ 程思华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昨晚另一个被忽略的画面闪回脑海。 他不放心沈琬玉烫伤的手，深夜去客房查看时，隔着门缝，正好看到青姨在为她涂药。 可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钻石婚戒，不见了。 “程总。”陈清见他愣神，轻声催促，并适时地把平板电脑递到他眼前，屏幕上正是今日重要客户的资料，“我们需要在车上抓紧时间过一遍。” 程思华回了神，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弯腰坐进车内。 应该是我想多了。 他想。 沈琬玉向来好说话，也许只是心软借礼裙给小杨。 涂药时摘下婚戒也很正常。 而沈琬玉，送完林晓瑜把车开出片场不远，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程思华焦急失措的声音，“阿玉，小鱼儿不见了！片场的人说有人看到她一个人出去了，可手机也打不通！” ------------ 第九章 引狼入室 电话背景音里助理陈清在汇报客户已到公司。 沈琬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深吸了口气，语气镇定地安抚，“我知道了。客户要紧，你先去忙，我会去找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找找。” 电话那头的程思华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应承下来，“好，那我们保持联系……谢谢你，阿玉。” 沈琬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挂断电话后，毫不犹豫地在路口调了头。 他在关于林晓瑜的事情上，对她客气又疏离。 “李助，我是阿玉。抱歉打扰，麻烦给我下林晓瑜小姐今日的所有通告？” “王制片，我是阿玉。你们东郊影视拍摄基地附近适合散心的公园，比较安静的咖啡馆都请发我。” 她语气冷静地联系了林晓瑜身边急得团团转的助理，导演，搭档，又联系了交管部门的朋友调取片场周边路口的监控录像。 沈琬玉看着传来林晓瑜往一条年久失修的老路走进去的模糊视频画面，心沉了下去，顿时冒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有个废弃的仓库。你要是自己去的话太危险了，还是等警……” 她没等朋友警告的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快速设定导航，油门一踩，朝着那颠簸且人烟稀少的老路开过去。 而林晓瑜，此时正在那栋废弃的仓库里。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 林晓瑜按照计划站在破窗透进的光束下，心里既紧张又有一丝可耻的兴奋。 她捏了捏手包里的防狼喷雾，心想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女粉丝小梦是从她刚出道就一路支持她的粉丝，听说她昨天被一个疯狂的私生饭跟踪受惊，今天一早就特意和男朋友带着礼物一起来片场给她探班，加油打气。 而现在，小梦的男朋友，那个自称是自由摄影师的小武，正从不同角度拍摄她“被胁迫”、“无助”的照片和短视频。 林晓瑜苦恼即将上映的新短剧话题度始终不温不火。因为前一部短剧上热搜，还是得益于炒作和程思华的甜宠互动才爬上热搜。 所以，她心动小武说伪造一场“有惊无险”的绑架事件来炒作上热搜的提议。 他们约好，林晓瑜借口出门散心，独自前往废弃仓库的“案发现场”，让提前蹲守的小武拍下一些看似她被胁迫的模糊照片和视频。 然后林晓瑜再从魔爪中“英勇”逃脱，及时被经过的女粉丝救下。 通稿可以把林晓瑜塑造成“惨遭不测，最终靠智慧脱险”的坚强女性，博取全网同情和关注，新剧的话题度自然就起来了。 林晓瑜虽有几分防备，但奈何禁不住炒作的诱惑，天真的答应了。 这时，小武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声线自带职业性的冷静，“对，林小姐，表情再恐惧一点……很好，就是这样！” 拍摄进行到“挣扎”环节，小武需要上前假装拉扯她的手臂来拍。 一开始，小武还规矩地保持着距离，动作也算绅士。但当他靠近时，闻到林晓瑜的香水味，看到她因表演惊恐而微微泛红，更显娇嫩的脸颊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神的贪婪和邪念显而易见。 而另一边，沈琬玉隐忍着因紧张冒汗而更疼痛的烫伤创面，紧握着方向盘。 她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林晓瑜，但事关人身安全，还是神经紧绷，内心焦急不已。 下一个路口，就是废弃仓库了。 可就在她通过绿灯路口时，侧前方冷不丁地窜出一辆歪歪扭扭的电动车，闯红灯横向穿过。 沈琬玉吓得瞳孔一缩，猛地一脚把刹车踩到底！ “咯吱——” 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万幸车身惊险停住。 保险杠的边缘轻轻擦过了那位闯红灯的电动车老人改装的前置音响。 可老人终究是连人带车晃了晃，好在还是毫发无伤稳住了。 沈琬玉惊魂未定，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老人家，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那老人原本还有些发懵，一看到沈琬玉从豪车上下来，反而就势往地上一瘫，抱着腿开始嚎叫起来，“哎呦喂！撞死人啦！我的腿！我的腿断啦！开豪车了不起啊！眼睛长天上去了是吧！” 沈琬玉一愣，明白自己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她看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嚎叫，和明显活动自如的腿，一股怒火夹杂着无力感涌上心头。 可眼下找林晓瑜要紧，她要速战速决，“老人家，我的行车记录仪可都拍着了。您要是没事，我给您留点钱和电话……” 那老人见她靠近，一把死死抓住了沈琬玉裹着纱布的左手！ “想跑？没门！哎呦疼死我啦！” 他一边嚎，一边用那只脏兮兮布满老茧的手，大力地往沈琬玉伤口处狠狠掐捏下去。 沈琬玉痛得眼前发黑，惨叫出声，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她拼命想抽回手，但对方力气大得惊人。 周围的车辆开始拥堵，喇叭声四起，有人探头张望。 老人见状，嚎得更加起劲，甚至开始在地上打滚，弄得满身尘土，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污言秽语直指沈琬玉“撞了人还想打人”。 …… 话说林晓瑜感到不对劲，着急想要结束，这才后悔自己竟鬼使神差答应独自一人到这，“差…差不多了吧？” 小武哑声道，“再坚持一下下，还差最后一个镜头……” 可下一秒，小武就一把夺过了林晓瑜的手包！ 林晓瑜顿时大惊失色，他们聊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你干什么？！把包还我！” 可小武已经把包远远扔开，脸上伪装的和善也剥落，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干什么？林大明星，你以为我真就为了帮你上热搜，来摆拍绑架？” 恶向胆边生的小武，一步步逼近她，眼神瘆人，“昨天跟着你的那个蒙面人……就是我。可惜没得手。今天，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林晓瑜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以为的炒作计划，竟然是引狼入室！ ------------ 第十章 跪着给林晓瑜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 林晓瑜昨天的惊吓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这个恶魔的预演！ “你……你别过来！我们说好的只是抓拍，假装被绑！救、救命——！” 林晓瑜尖叫着后退，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了调。 “嘿嘿，计划变了……林大明星，这地方鬼都不来，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小武扑了上去，开始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 林晓瑜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那点虚名，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把自己送入了真正的魔爪之中。 她拼命挣扎尖叫，指甲在他脸上划出血痕，但男女力量的悬殊让她陷入了绝望。 巨大的恐惧和后悔渐渐淹没了她。 万幸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和嘈杂的人声。 原来，被沈琬玉联系后的小梦，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就是昨天跟踪林晓瑜的那个蒙面的疯狂私生饭！ 她报了警。 沈琬玉好不容易处理完碰瓷的意外，手机响了。 左手背的纱布被污渍和新渗出的血染透，她忍着痛去看。 屏幕上赫然弹出一条加急八卦快讯，配着一段晃动的视频。 【独家直击！顶流小花林晓瑜遭私生饭绑架，于东郊废弃仓库惊险获救！现场一片混乱！】 视频中，林晓瑜衣衫不整，披着毯子，在记者和保镖的簇拥下哭得歇斯底里，被迅速塞进救护车。 更讽刺的是，最先找过来这里的，是无孔不入，只想搞个爆款头条的娱乐记者。 她心下一惊，下一秒，手机亮起程思华的来电提示。 “阿玉，你到底去哪找人了？如果不是小鱼儿运气好，她会经历什么你知道吧？” 程思华劈头盖脸就把沈琬玉一顿骂，不等她解释便又挂断了。 沈琬玉隐忍着疼痛，飙回家里，就看到刺眼的一幕。 程思华把林晓瑜整个圈抱在怀里，低头在哭得梨花带雨的她耳边柔声哄劝，声音里有沈琬玉许久没听过的温柔心疼。 程思华抬眼看见狼狈不堪的沈琬玉，不由分说就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给她。 沈琬玉眼前一黑，才发现，眼冒金星原来是写实的词语。 “阿玉，你倒知道回家？！你答应我去找小鱼儿，自己却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小鱼儿今天差点被……” 他后面的话，因愤怒和后怕而噎住。 沈琬玉张了张嘴，想解释是因为自己遇到碰瓷的老人，手又再次受伤。 程思华却直接死死攥住沈琬玉受伤的左手，对她吃痛的惨叫充耳不闻。 他就像在拖拽一件死物，蛮力拖着沈琬玉到林晓瑜面前，然后狠狠地掼在地上！ 程思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神冷酷得像在看一个仇人，“给小鱼儿道歉！为你差点害死小鱼儿，道、歉！！！” 林晓瑜作出一副被吓得捂住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姿态，却偷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琬玉被他掼在地上，膝盖生疼，咬着牙颤抖着支撑起身体，屈辱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 不满意的程思华又按住她的后颈，抓着她的头狠狠压向冷硬的地面！ “光是道歉，没诚意！你给小鱼儿，磕、头、认、错！” 砰！ 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让沈琬玉眼前发黑，她被迫磕了第一个头，额角已然见红。 她挣扎着想抬头，却无法反抗那压制性的力量。 林晓瑜假惺惺地出言阻拦，却故意把衣领处的红痕露出更大一片，“阿华，住手！我人好好的，别……” 程思华红着眼，硬是逼沈琬玉跪着给林晓瑜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 地上蜿蜒的血迹和沈琬玉毫无生气的身体，看着触目又惊心。 消毒水碰到额头伤口很是刺痛，沈琬玉却像行尸走肉被半扶半抱坐在床沿，任由青姨颤抖着手为她清理血迹。 青姨带着哭腔，“夫人，您忍一忍，我先简单处理下，林医生马上就到。” 沈琬玉目光空洞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主卧，而不是她暂住的客房。 她张了张嘴，正想提醒，目光却落在角落那个被砸得稀烂的红木柜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像被暴徒洗劫过的满目狼藉，血直冲上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只见柜门大开，里面的东西显然被粗暴地扯出。撕碎的照片散落一地，母亲生前佩戴的丝巾尽数被剪成破布，陶瓷摆件摔得粉碎…… 青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地解释，“那是林小姐回来休息以后，突然情绪激动地一阵打砸摔，我们实在拦不住。先生又交代，让林小姐尽情砸，砸个痛快。我们这也是来不及收拾……” 程思华冒了出来，却没看沈琬玉一眼，只顾着把一小瓶止痛药和一卷纱布随手丢在床头柜上，语气淡漠地对青姨吩咐，“给夫人擦点药，带夫人去客房休息。这里消下毒，尽快收拾干净。” 他说完话，转身正要走。 却看到沈琬玉浑身颤抖着，一脸平静地取下婚纱照，用尽全力往地上砸。 婚纱照上，她笑靥如花，他情深款款。 程思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 地上的两张笑脸瞬间支离破碎。 她没有去看一地的狼狈，只是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两人一时相看无言，形同对峙。 “凭什么？” “之前你任由她摔碎我妈妈的玉佩，我忍了。现在，你凭什么又任由她把我妈所有的遗物，砸成这样？！” 程思华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阿玉，你闹够了没有？不过是一些死物！小鱼儿砸了就砸了，难道这些玩意比她这个大活人还重要？” “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你对不起小鱼儿在先！她受了惊吓刺激，发泄一下怎么了？！你哪还有脸跟她计较这些？” 沈琬玉看着他，觉得他很是陌生，发出空洞悲凉的笑声。 她苦笑着，眼泪滑进嘴角，“阿华，我们完了。” 程思华缄默片刻，听到客厅那道声音后夺门而出。 沈琬玉失神地踉跄退了几步，直到香薰灯“啪”的一声在她脚边碎裂开，浓烈的苦橙味熏得她眼睛发涩。 ------------ 第十一章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 青姨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刚给沈琬玉处理完伤口的医疗垃圾。 好几大团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暗红色已然发褐，黏腻地堆叠在一起。凌乱的棉签横插其中，棉签头上沾染的脓血触目惊心。 她看着林晓瑜看似无辜实则得意的眼神，想起太太刚才换药时惨白的脸和紧咬的下唇，对着程思华欲言又止。 “赶紧扔掉。房间记得消毒好，以后注意避着点，别让林小姐看了反胃。” 听着先生无情的话，青姨诺诺地应声，转身幽幽地叹了口气。 脸色苍白的沈琬玉走了出来，面如土灰地对林晓瑜交代，“房间里面你砸坏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不等他们反应，家庭医生林静书提着药箱终于来了。 “先给林小姐看。她受了惊吓，需要心理疏导。” 林静书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犹豫地看了一眼额头依然在渗血，左手纱布也被染红的沈琬玉。 但在程思华的目光注视下，他只得低头走向沙发上的林晓瑜。 林晓瑜裹着毯子，在程思华视觉差向沈琬玉投去洋洋得意的眼神。 程思华看着摇摇欲坠的沈琬玉，冷冷地吐出一句，“疯婆子。” 沈琬玉身体轻晃了一下，很快平静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阿华，你真觉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或者，我换个问题。”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 见程思华懒得搭理自己，沈琬玉嗤笑一声，在贵妃椅上躺了下来。 “你可不要，两个女人，都辜负了。” 程思华正要发作。 林晓瑜适时地发出娇弱的声音，“阿华，我头好晕……” 程思华立马转身。 林静书给林晓瑜做了心理疏导后，赶紧为沈琬玉认真处理了额角和左手的伤，建议她静养。 程思华情绪稍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口吻对沈琬玉说，“阿玉，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跟我一起好好照顾小鱼儿，这次你对不起她的事，看她主动替你开脱的份上，我可以不再追究。” 沈琬玉继续闭目养神，像是置若罔闻。 这时，林晓瑜撒娇道，“阿华，我有点饿了。” 程思华想都没想，自然地吩咐沈琬玉，“阿玉，去给小鱼儿做点宵夜。” 本欲走的林静书忍不住提醒，“程先生，太太左手伤势不轻。额头也有撞伤，本是要去医院查查脑震荡成都的，最需要卧床休息。” 林晓瑜咬了咬唇，以退为进，“哎呀，那还是不要麻烦阿玉姐了……” 程思华听着本有些心软，语气又强硬起来，“阿玉害得你那么苦，让她赔罪，帮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沈琬玉烦躁地打断他们走向厨房，只因不想再在他们面前流露任何脆弱，“我、来。” 沈琬玉硬忍着头晕不适，用右手艰难地煮了一碗清淡的鸡蛋面。 可当她好不容易端着面出来时，林晓瑜只瞥了一眼，就蹙眉娇声抱怨，“阿华，看着这碗太清淡，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倒是有点想念你平时常带我去的那家有牛奶味的麻辣烫了哎！” 程思华抄起车钥匙，急冲冲地就要出门，“那我去买。”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沈琬玉面对翘成吊嘴的林晓瑜。 沈琬玉把那碗清汤面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嗦了起来。 程思华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离家后不久，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别墅。 正是那个在仓库被警报打断，心生不忿的疯狂私生饭，小武！ 原来他在林晓瑜身上放了追踪器，在确认警察离开后就跟着定位过来，更是发现了一个足以让他崩溃的真相。 冷不丁出现的小武，吓得沈琬玉筷子掉了下来。 只见他双眼赤红，手里还攥着一把水果刀，正死死瞪着沙发上的林晓瑜，失控地大吼。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个跟你上热搜秀恩爱的男人有什么好？！他是个有妇之夫！你宁可当第三者，也不要我？！我找的每一个女朋友，都TM最少有三分要像你！我那么爱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既然你脏了，那就让我好好地净化净化你！” 看他露出一个癫狂而淫邪的笑容，林晓瑜发出凄厉的尖叫。 仓库里差点被他玷污的恐怖回忆，让刚做完心理辅导的她再次崩溃。 小武朝着林晓瑜向前一步，挥舞着刀子将两人逼到墙角，眼神变得浑浊又充满侵略性，“他不是喜欢你们吗？不是把你们当宝贝吗？老子今天就要让他看看，他的女人，是怎么在老子的胯下承欢的！” 他先是伸手想要抓住林晓瑜，沈琬玉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不料这个举动激怒了小武。 小武又猛地指向沈琬玉，癫狂地嘲笑，“哟！还护着她？你都自身难保了！你老公宁可要她也不要你，你做人家太太可真够失败的！没关系，他不要你，老子今天替他疼你！” 沈琬玉心中警铃大作，可也不敢回呛刺激他，“你冷静点，把刀放下！或者你要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好好谈！” 可小武哪还听她废话，直接用蛮力拖开了沈琬玉。 沈琬玉拼命挣扎，额头和左手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流下，更刺激了对方的施暴欲，“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一时间，沈琬玉的怒骂和林晓瑜的哭喊交织在一起。 保姆和保镖听到动静，远远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一边报警和通知程思华，一边试图打开被反锁的大门。 小武挥舞着刀，眼神变得疯狂，“谈？谈个屁！你老公他凭什么能左拥右抱？凭什么？！你们还敢报警？！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毁了她！谁也别想得到！” 话音刚落，小武便已掏出藏在身上的汽油瓶，拧开盖子，朝着四周泼洒！ 刺鼻的气味一下弥漫开来！ 林晓瑜发出凄厉的尖叫，“不！！” 小武点燃了打火机，火苗在他手中跳跃，映着他扭曲的脸，“一起下地狱吧！” ------------ 第十二章 这个私生饭跟太太没有关系 小武狂笑着，把打火机扔向了泼洒了汽油的地毯！ 轰~！ 火焰一下窜起，浓烟滚滚！ 小武在火光中疯狂大笑。 程思华接到电话后，粗暴地挂挡，猛打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中间惊险地调头，然后狂踩油门，不要命般疾驰回了别墅。 当他看到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很快，家里黑烟四起，火舌舔舐着窗帘，烧得到处红红一片。 小武一脸狞笑着逼近，发红的双眼在沈琬玉和林晓瑜之间来回扫视，脸上是癫狂的笑容。 “别过来！求求你……”林晓瑜缩在沈琬玉身后，瑟瑟发抖。 小武猛地向前一扑，目标直指林晓瑜。 林晓瑜眼中闪过恐惧，没有和沈琬玉一起反抗，而是带着自私求生欲催生的狠毒，指向沈琬玉当替死鬼。 “我、我可以满足你，但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她！你先对付她，她长得那么好看对不对？随便你怎么折腾！然后你再带我走，想玩什么花样我都配合你！” 小武狂笑起来，笑声在噼啪作响的火声中格外瘆人，“你在拖延时间？以为我傻吗？都是你逼我的！点了这把火，我就没想回头！但在那之前，你们俩一个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林晓瑜见他油盐不进，发狠地把身前的沈琬玉朝着小武的方向推了出去，想为自己创造逃跑空隙，然后尖叫着冲向一个被火焰封锁的出口方向。 猝不及防沈琬玉根本无力稳住身形，整个人踉跄着撞了出去。伤口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 难以置信地回头，只看到林晓瑜脸上那扭曲的表情。 隐约感到晕眩的她，察觉自己已经间歇性地喘不上气了。 在模糊之间，看见贴地的火舌舔舐着四周围的物件，求生欲让她强压着害怕试图找出生路。 和程思华经历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不停旋转。 林晓瑜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诚意，竟又伸手抓住沈琬玉的衣领用力一撕！ 刺啦！ 布料撕裂的刺耳声格外清晰。 沈琬玉只觉得肩头一凉，大片肌肤暴露在灼热的空气和小武淫邪的目光下。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她突然听到沉重又疯狂的撞击声，还有程思华撕心裂肺的呼喊，耳边交织着她和林晓瑜两个名字，她已分辨不清喊哪个时更急切。 程思华用沾血的西装外套裹着手肘，一手抱着灭火器，一手拿着消防斧疯狂劈着大门。 “阿玉！晓瑜！你们怎么样？！”他的呼喊声嘶力竭，很是恐慌。 保姆和保镖拼命想拉开他，“先生，火太大了，消防马上就到！您不能冒险进去！” 但他脑海里只剩下沈琬玉那双平静死寂的眼眸，和林晓瑜惊恐的面容交织闪现。 最后，他急得不管不顾，破门而入。 浓烟瞬间涌出，他眯着被熏得刺痛的眼睛，在一片火光和浓烟中快速扫视，嘶哑地喊，“阿玉，晓瑜，你们在哪……” 沈琬玉闻声爬没几步，肆虐的黑烟却越来越浓，眼睛被呛得睁不开，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轻微抽搐。 不过瞬息，一道火光出现在她眼前，她只觉得身后一阵灼烧的剧痛和闷热袭来。 她被小武拖拽着半跪在地，衣衫不整，肩头裸露，发丝凌乱。 而疯狂的私生饭小武，正一只手抓着她那纱布松散着露出可怖伤口的左手，另一只手按下她的脑袋正要进一步施暴。 林晓瑜蜷缩在更远的角落，捂着脸，发出惊恐的哭嚎。 后来听青姨说，程思华抱着灭火器破门而入，火就升腾旋转着烧到他们身边了，小武才不得不丢下她。 程思华看着她心痛得几乎窒息，冲过去单膝跪地，小心扶起抱在怀里，隐忍着恐慌，焦急又温柔，“阿玉，别怕，我来了！没事了，我带你们出去！” 沈琬玉在混沌中，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模糊地看到程思华近在咫尺的脸。心思微动，涌出微弱的依赖和安全感。她偏头，看见烟像是变小了一些，呼吸也没那么困难了，可身上尽是被车碾了一般的剧痛。 “啊！滚开！畜生！阿华，救我，救救我！” 背后林晓瑜的尖叫让程思华身体一僵，霍然转头。 只见角落里，癫狂的小武转移了目标，把拼命挣扎哭喊的她死死压在身下，撕扯着她的衣服。 程思华眼中升起暴怒的赤红，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抄起灭火器怒吼着冲了过去。 他高举灭火器，狠狠地砸了过去！ “畜生！我杀了你！！”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小武身体一软瘫倒在林晓瑜身上，不动了。 程思华喘着粗气，一脚踹开小武，脱下自己的POLO杉套住瑟瑟发抖哭成泪人的林晓瑜，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语无伦次地安慰，“小鱼儿，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在！” 浓烟再次呛入沈琬玉的喉咙，她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思华一边低头温柔哄劝着受惊的林晓瑜，一边不着痕迹观察沈琬玉的神色。 可程思华他发现，沈琬玉压根没有情绪。 想起她平静地砸碎婚纱照时自己的烦闷感，莫名地再次袭上心头。 沈琬玉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听着消防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任由自己闭上眼昏倒在地。 直到，画面定格在病房的窗外。 她看着天边落下的夕阳，很是好看。 真好，以后她还能再看日出日落。 后来青姨说，先生抱着泪如雨下的林晓瑜，跳上救护车。 消防员救下火，把她也给抬了上去。 【现场直击】富商怀抱林晓瑜冲出火场画面曝光，女方衣衫不整神情恍惚！ 【深水解析】林晓瑜火劫罗生门？私生饭因爱生恨纵火！ 【深扒林晓瑜背后神秘金主：已婚身份坐实，短剧女王获救，正宫危在旦夕！】 手机接连着跳出几条触目惊心的标题。 沈琬玉感觉很累，又闭起眼休憩着。 她听着几道脚步声走了进来。 “上次林小姐被骗去仓库，程先生让我查的结果出来了，我就说这个私生饭跟太太没有关系，真不是太太指使的。” ------------ 第十三章 明媒正娶的，反倒不如会来事的 陈清语气有些气愤地继续汇报着，“何况太太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还有遇到碰瓷老人的记录，所以程总不要想当然以为是太太害的林小姐。不过我们真是都疏忽了，上次在仓库让那狂徒溜了。他竟胆大包天，一路跟到程总家里，还做出纵火这种恶性报复！” 接着又感慨着幸好大家平安无事，而那个被烧毁容的小武也被绳之以法，已因涉嫌故意杀人罪、非法侵入住宅罪、故意伤害罪等被正式逮捕。 沈琬玉心中一惊，不经意地碰倒了手机。 程思华听到声响错愕了几秒，很快便一脸沉静地捡了起来。 “对不起，阿玉。上次拜托你去找小鱼儿，可空出那么长一段时间不见你人，我很难说不起疑心是你故意的。何况你针对小鱼儿还少么……” 沈琬玉僵了一下，接过手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程思华轻轻地握了握她的右手，打断她，“我误会阿玉，是我混蛋，你别怪小鱼儿。” 沈琬玉一时间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这个时候，他还只担心自己会迁怒到林晓瑜身上，“阿华，我想闻闻那家麻辣烫的味了。” 程思华皱了皱眉，不懂她为什么答非所问，“阿玉，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小鱼儿这个搭子。我也没勉强你和我一样，担心她被疯狂的私生饭接二连三刺激的后遗症。可是，你但凡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就应该理解她现在离不开人，我也没心情任你胡闹。何况，医生交代了，你需要饮食清淡。” 沈琬玉定定地望着他，悄然地抽回了手，“直说吧，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程思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有场针对小鱼儿和我们俩的专访，想问问你意见。我们火灾死里逃生的事，现在网络热度很高，制片方和导演那边觉得是个机会，想趁热打铁做一场专访。” 沈琬玉意外的没有抵触，点头答应，“好。你们安排时间就行，我配合。” 这会，路过的两个小护士热火朝天聊着八卦，说有个富商包下整层VIP病房给林晓瑜，又聘请顶尖的整形外科专家介入，还夸张地配备了十名心理医生轮流疏导。 据说还派人守住所有出入口，严审每一个进出楼层的人，连医院内部人员也需核对身份。 还有人驱赶和应对闻风而动的狗仔。 “听说那个神秘富商这次可砸了不少投资给医院，甚至为了给林晓瑜调养身体，找了八位营养师和八位护工呢！” “哎，还有还有，还大手笔买下了林晓瑜看中的8888万的直升机，只等她出院就带她去玩！那架直升机，每小时飞行费用就要八万呢！” 程思华面露尴尬，他手机提示林晓瑜来电，正想起身。 沈琬玉冷不丁地开口，“你现在去看她，是以什么身份去？搭子而已？还是你要闹到人尽皆知？” 程思华目光微微一滞，愣怔在原地，过了半晌，低声解释，“阿玉，你别多想。我又没说喜欢她，也没和她搞暧昧，我对她真没那种心思，只是照顾搭子而已，你是不是小题大作了？” 沈琬玉彻底没了沟通的欲望，往被子里埋了埋头。 程思华皱了皱眉，还是迈着大长腿走了。 沈琬玉回想起那场人为火灾里，自己费劲地开口，“阿华，我的左手，好像见骨了……” 程思华顿了一秒，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咽了咽口水，压声解释，“阿玉再坚持一下，再不救小鱼儿，她就要被那混蛋糟蹋了……” 她看着他不管不顾地去做了林晓瑜的大英雄，哄劝着怀里救下的人，苦笑了一下。 然后滚烫的烈焰扑袭过来，她被热浪吞没。 消防鸣笛声响起，她的救赎来了。 再之后，消防员给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麻木的她递来隔热毯。 她昏过去之前，看到陌生，甚至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沉默而坚定为她劈开生路的担当，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青姨说，抱着林晓瑜跳上救护车交给医护人员的程先生，想折回去救她。 那么多人都拉扯不住他，想来程先生眼里，分明有不怕和她一起葬身火海的决绝。 小杨满脸艳羡，感慨着殉情原来不只是传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沈琬玉静静听着，神色晦暗不明。 也许像她们说的那样，程思华确实会拼了性命救她出来，也无惧和她一同赴死。 青姨笑着说，幸好沈琬玉及时被两名消防员用担架抬着，步伐急促而稳健地从浓烟中冲了出来。 只是当时的沈琬玉脸色死白，左手无力地垂在担架外，脱垂的纱布已被熏得漆黑。 闭着眼，长发凌乱地沾在汗湿脸上的她，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程思华的脚步钉在原地，一脸心痛。 抬着担架前端的消防员，用庆幸又后怕的语气对同伴说，“老天，这太太真是福大命大啊！幸亏救得还算及时，要是再晚上三五分钟，火势一旦封住门口，她那位置恐怕就不只是吸入浓烟，得活活烧成重伤了！” “是啊，真险！”同伴心有余悸地附和，补充道，“我们动作再轻点！我看她额头上那个肿包和伤口也不轻，有脑震荡风险。真是遭了大罪了。左手伤得也太重了，创面深得都见骨了！看来不光烫伤，估计还有更严重的撕裂。除了清创，得尽快安排手术，不然这只手恐怕……” 一股腥甜涌上程思华的喉咙，可听到林晓瑜又急又怕的呼喊声，还是让他扭了头。 就像现在，只要林晓瑜需要，程思华便会第一时间出现。 林晓瑜的病房里，聚集着短剧剧组同事，经纪公司老板，堆满鲜花果篮，热闹非凡。 众人围着她，夸她平日里拍剧时的敬业，感慨着屡次三番被疯狂私生饭陷害的坚强，祝她早日康复。 离开时，一位资深制片人无意地感叹着。 “晓瑜碰到这种不要命的私生饭，真是无妄之灾。不过话说回来，这话题度是彻底爆了。就是苦了程总那位正牌夫人，我听说伤得挺重，手都可能留后遗症……唉，这年头，明媒正娶的，反倒不如会来事的。” ------------ 第十四章 可惜他的心不是独一份的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程思华约好媒体做专访的时候。 沈琬玉坐在轮椅上，左手打着厚重的石膏，额角的伤口也缠了纱布，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 青姨推着她，正在去往林晓瑜病房配合专访的路上，一边推，一边忍不住絮叨起来。 “太太，原先以为您的病房条件够好了，看着什么都有，挺好的。没想到先生竟然给林小姐包下这一整层VIP病房，我真是开眼了。” 就在即将推进病房的刹那，不远处的景象，让青姨的脚步猛地停下，下意识地想赶紧把轮椅转开。 沈琬玉摇了摇头。 顺着青姨目光望过去，病号服外披着轻奢开衫化着素颜妆的林晓瑜，贴在身着高定西服的程思华胸口处，两人姿态亲密又暧昧。 摄影师兴奋地指导着，“程总，林小姐，表情非常好！对，就是这样，再靠近一点点。好，给我们一个‘劫后余生，彼此守护’的感觉！” 林晓瑜抬手，在他心脏位置做出了一个比心的手势。仰头望向程思华的眼波流转，依赖和倾慕之情呼之欲出。 咔嚓。 林晓瑜眼角余光扫到门口处，故意勾起程思华脖子，笑着和他咬耳朵说着有趣的话题。 沈琬玉只觉得画面太过刺眼，胸口位置生疼，反胃的感觉在身体里翻腾。 特别是他深蓝色领带的底纹，是无数的鱼形图案。 和林晓瑜戴的发卡是同款。 她误以为自己坚不可摧，无论看见他做什么都可以心无波澜。 可当她入局其中，才发现悲伤会惯性地第一时间绕过理智抵达。 沈琬玉只好低下头，拿起手上的采访提纲专心地翻看着平复心情，不再去看他们一眼。 程思华视线不经意一瞥，定格在门口处。 见他走了过来，青姨顺势尴尬地推了沈琬玉进来。 “阿玉，你刚才是吃醋了吗？” 沈琬玉没有抬头跟他对视，继续悠哉游哉地翻看着提示统一口径的标准答案，轻笑着回应他试探性的猜测，“怎么会？你不是报备过，需要配合你搭子做这场专访么，我理解的。” 程思华俯下身来，低声解释，“小鱼儿的新短剧，不也是你最看好的那一部么？集团现在很缺现金流，如果这部也能大爆的话，收益会非常乐观。” 沈琬玉笑容切换成嘲讽的模样，同时认真地看着禁忌话题清单，“怎么，你忘了自己说过，演员应该把主要时间精力放在专业上？难道你不配合她秀恩爱，她这剧就扑得没浪花了？” 程思华一噎，“阿玉，我不是担心你多心，在好好跟你解释么？你为什么火药味那么重？” 沈琬玉终于抬头看他，“你不用顾忌我怎么想。我不是提醒过你，可不要两个女人都辜负了。” 程思华皱了皱眉，明显想起了火灾前他们的对话，“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经历这种意外不好受。可是撒气在别人身上，真的很讨厌。离婚两个字，以后提都不要提好吗？” 沈琬玉一脸沉默。 他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确实没必要再提。 她也特意交代过陆星辰，不要对外声张他们即将离婚的事。 她只想等离婚证到手，工作交接好，她就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默默离开了。 于是，沈琬玉若无其事地和众人打起了招呼。 程思华只好戴起墨镜，配合开始。 说是三人的专访，其实基本上主持人都是追着林晓瑜和程思华问。 他们故意把观众往绯闻上引导，组成生死与共的CP。 主持人到临结束，才问了沈琬玉一个问题。 “这位太太，您介意程先生在火灾的时候，先救林小姐出来吗？” 沈琬玉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身旁神同步的两人，“我不介意的。” 主持人笑着鼓掌，“这位太太果然是人美心善，很懂舍己为人呢！我们编辑部同事，原本还担心你会不会在事后怪罪程先生，是我们狭隘了，您真真是很有格局的呢！” 直至专访结束，程思华的神色也是晦暗不明。 他追了上来，借口让青姨去医院门口接陈清。 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程思华终于问了出口，“阿玉，你为什么不介意？” 沈琬玉觉得他很是可笑。 不是他让自己不要介意的吗？ 说林晓瑜是他难得合得来的搭子，很多时候优先顾着小鱼儿，是人之常情。 现在沈琬玉真不介意，连发生火灾，他优先救林晓瑜出去，也不吵不闹。 那么懂事，体贴，理解他的太太，不正是他心心念念最想要的吗？ 为什么沈琬玉都说了不介意，他反而又跳出来在这纠结。 “她是你最合拍的好搭子，我能理解你习惯性会优先顾着她的安全，何况关心她也是正常的。我听青姨他们说，你本来也打算冲回去救我的，那我何必抓着谁先谁后不放？再说了，你为了救人，命都可以不要，我怎么好意思介意呢？” 程思华欲言又止，总觉得沈琬玉离自己越来越疏离。 沈琬玉感觉程思华送自己回病房这一段路，花费了她所有的心力。 躺回病床上的时候，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记得以前姑婆好心提醒过新婚燕尔的她，说人心向来易变，要管好她的男人，更何况是颜值、身材相貌、家世样样能打的程思华。 那时候的她，骄傲又自信地跟姑婆说，程思华和她是灵魂伴侣，自然和那些只看世俗条件而匹配到一起的人不同。 呵，如今看来，确实是她自负过头了。 婚后的程思华，冠冕堂皇地打着搭子有约的名义，和林晓瑜一起去体验各种各样的经历。 笃笃。 沈琬玉看见青姨身后，是程思华的助理陈清。 陈清笑眯眯地举起手中的礼物，“太太，这是程总让我送过来的，迟到的纪念日礼物。” 沈琬玉示意青姨收好，“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了。” 陈清看她冷淡，挡了一下青姨的手，补充道，“这可是程总点天灯才拍到的。全球限量，独此一套！” 呵呵，可惜，他的心，不是独一份的。 不过，她也不稀罕再要了。 沈琬玉朝青姨示意接过来，抬眼客套地回应，“嗯，真有心了。难为他两头跑，还惦记着要补偿我。” ------------ 第十五章 迟到的纪念日礼物 陈清一脸尴尬，只好把礼物交给青姨。 他感觉太太说的话，听着总有些阴阳怪气的。忍不住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专访时，那林小姐或程总惹她不痛快了？ 这会，沈琬玉嫌恶地看着青姨小心翼翼端着的那份礼物，就好像那是肮脏东西，看了也会长针眼的程度。 沈琬玉语气平静地吩咐，“青姨，你帮忙抽空拍张照挂咸鱼吧，变现的钱拿去支持慈善基金会，帮那些坏了心肝的人换一个能用的。” 青姨错愕不已，只能硬着头皮先拍起照片。 老天奶哦，不要为难她这牛马了吧？ 这烫手的礼物，可是先生点天灯拍下的。夫人就这么看不上眼，真是怪糟蹋好东西的。 过没一会，青姨又按程思华的吩咐，推着她去林晓瑜的病房。 她们到的时候，林晓瑜正拿着好几件连衣裙在身前比划，“阿华，这几件怎么样？会不会太艳了？” 程思华抱着双臂，认真地比较审视着，“这红色的最衬你，不过米色的确实更显气质。” 沈琬玉忍不住失笑，看来他不是不会提供情绪价值，不过愿意花心思的对象不是她罢了。 所谓点天灯拍下的那份迟到的纪念日礼物，不是他亲自送她手上，也不是她会喜欢的款式。 她不能深想，程思华到底是忘了她的喜好，还是懒得再花心神去挑选，一味地用最贵就是最好的来敷衍她了。 林晓瑜眼尖地看见了她，热情地迎了过来，“这次专访真的很感谢阿玉姐的配合。这些最新款的衣裙，阿玉姐挑挑，就当是我的心意。” 程思华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琬玉身上，看到她空空落落的脖颈，眉头轻蹙了一下。 沈琬玉目光扫过那堆琳琅满目的衣物，指了指最不起眼的几件经典基础款着说，“林小姐太客气了。我没什么要求，码数合适，布料舒服透气就行。” 林晓瑜脸上摆出更热情的样子，“阿玉姐，搭配也很重要！你看看这些丝巾和帽子，喜欢哪一款？” 沈琬玉径直拿起一顶墨绿色的软呢钟形帽，往自己头上戴，“这顶最合适了。” “噗……”一旁的年轻护工没忍住，发出一声急促的气音，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程思华的脸色铁青得吓人，隔着林晓瑜，沈琬玉和他四目相对。 他默然。 她亦无言。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诡异又压抑。 林晓瑜低头，泫然欲滴，委屈巴巴地瘪着嘴。 程思华一身寒气逼人，“小鱼儿是好心，你含沙射影？” 沈琬玉瞥见这病房里有和家里同款的咖啡机，显然是新买了送过来的，叮嘱青姨推她过去。 程思华被她无视的态度激怒了，“阿玉，我在跟你说话！你这样无理取闹，真的讨……不讨喜。” 沈琬玉恍若未闻，右手熟练地拿起咖啡豆勺，又用缠着纱布的左手勉强扶住操作。 林晓瑜先青姨一步，快步上前，“阿玉姐，你的手还伤着，让我来吧。” 程思华看着林晓瑜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再对比她的冷漠，心疼和怒火让他脱口而出，“你看小鱼儿儿到现在还关心着你！你这样让人看着就很烦！” 很快，不用一个月，你就眼不见为净了。 沈琬玉心想着，抿了抿一口苦咖啡尝味，“你还有什么不爽的，通通说出来吧。” 程思华被她呛得更是心烦意乱，冷哼一声接过杯子，自顾自地帮她泡起苦咖啡再递了过去。 “待会妈和姑婆，还有我姐他们会来看你，你确实也该挑些像样的衣服了。” 沈琬玉边喝苦咖啡边用鼻腔嗯了一句，招呼着人把自己挑的衣服和鞋帽打包带走。 刚回病房坐着，一身雍容的婆婆周燕便敲门走了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满脸不情愿的程思婷和她那个活泼好动的儿子。 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阿玉，感觉怎么样？这是给你炖的血燕，最是滋补元气。” 沈琬玉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谢妈，我好多了。” 程思婷把鲜花随意地扔到床头柜上，语气带着惯有的挑剔，“我说琬玉，你也真是的，家里的安保怎么能做不到位呢？！让一个疯子放了把火，我们程家肯定要被人笑了。” 沈琬玉垂眸，没有接话。 这种指责，她早已习以为常。 不跟傻瓜论长短。 周燕的脸色沉了下来，瞪了女儿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来的时候，我是不是交代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又不长记性了是吧？” 程思婷翻了个白眼，敷衍地道了歉。 程晓杰童言无忌地开了口，“舅妈，怎么也不见舅舅来陪着你？难道他又去照顾陪睡的阿姨了？” 程思婷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厉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再乱说看我不打你！” 向来温婉得体的周燕神色一敛，眼刀子瘆人，“青姨，小杰说的是真的吗？太太伤成这样，先生在照顾别的女人？还陪睡过？” 沈琬玉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妈，你别动气。那位林小姐只是阿华玩得合拍的搭子，他去照顾一下，也能理解。” 周燕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疼，“阿玉都病成这样了，还替他说话？” 这个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的婆婆，最见不得她受委屈。 沈琬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反了！真是反了他了！阿玉在这里躺着，他竟敢去照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这就叫他滚过来，当着我的面说清楚！肯定是你受委屈了，是阿华对不起你，怪我没教好那个混账东西！” “阿华最近在投资短剧，忙得连轴转，是我不让他来的。我这边有医生护士，真的没关系。” 眼看婆婆还要继续，她适时地轻咳几声，眉心微蹙，露出极力忍耐痛苦的神情。周燕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心疼地为她掖好被角，喂她喝汤。 ------------ 第十六章 小鲜肉同事的告白 沈琬玉看着婆婆周燕眉眼间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心疼，心头发暖，欲言又止。 婆婆对她的呵护，向来如静水流深，熨帖而周到。 这样好的婆婆，等和程思华离婚以后，终究要成为外人了 想到以后她们的婆媳缘分就要断了，顿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她垂下眼，掩去眸中的惆怅。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坦白，她要和程思华离婚了。 病房门被轻敲后推开。 以部门总监为首的一众同事鱼贯而入，手捧鲜花果篮，三五秒功夫病房的寒暄问候声此起彼伏。 程思婷眼珠一转，拉起程晓杰的手，笑呵呵地溜之大吉，“哎呀，阿玉有客人在。妈，您陪着，我带小杰去透透气。” 周燕看她分明是往林晓瑜那楼层而去，优雅转身应对来客，对女儿的去向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 部门总监的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琬玉的婆婆看着真是雍容华贵，气质非凡，没想到这么年轻！” 周燕的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那笑意真切地在眼底漾开，客套地致谢他们来看望儿媳，虚与委蛇地招呼着。 她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似乎有道炙热的目光，但未及深想，便被一个电话叫出病房接听。 那是小鲜肉同事顾云深，自从他得知沈琬玉递交了辞职信，又在清年假期间遭遇火灾，火急火燎结束了休假直接飞了回来。 其他领导同事正被这间顶级VIP病房的奢华配置所吸引，在外间客厅纷纷低声赞叹着参观。 内间一时只剩顾云深和不小心秒睡过去的沈琬玉。 他望着沈琬玉苍白却依然静好的睡颜，笑容温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和难以掩饰的紧张，“琬玉姐，这是我在旅游时看到的一条项链，吊坠是咖啡豆形状，挺特别的。估摸着你应该喜欢，就买了。” 他看见沈琬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吓得赶紧止住了话。 直到看她呼吸绵长规律，他才松了口气，又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心疼，“我、我看到网上那些视频了。他怎么能那样对你？你提辞职，是不是因为他移情别恋？” 顾云深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琬玉姐，如果他不懂珍惜，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等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 沈琬玉幽幽转醒后，病房里只剩下青姨和轮值的护工。 她在枕头下摸出首饰盒，看着那条样式别致的项链很是合眼缘，就拜托青姨帮忙戴上了。 好心情转瞬即逝，因为程思华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阿玉，我说了多少遍？我跟小鱼儿就是纯粹的搭子关系！你闹到家族里人尽皆知我在家里给小鱼儿守夜，是想他们替你住持什么公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越来越无理取闹，整个就一妒妇、妒妇！！！哪还有以前温柔贤惠的影子？” 沈琬玉屏退错愕的青姨和护工，幽幽地提醒脸上阴云密布的他，“阿华，这里是医院，请勿喧哗。” 程思华一愣，气势继续咄咄逼人，“阿玉，我以前不是跟你承诺过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现在闹来闹去，对我的信任何在？是不是想把我越推越远？你说过不想我们像那些痴男怨女那样，白白浪费时间在你逃我追的戏码上。那你现在整天疑神疑鬼的，怎么就把初心都给丢了呢？” 沈琬玉摆弄了下插在床头柜的鲜花，愣是不跟他眼神对视，云淡风轻地回应，“你的承诺作不作数，我已经无所谓。至于我，还真没在你家里人面前嚼舌根，你爱信不信。” 呵，信任何在？ 那可不是空口变出来的遮羞布！ 信任崩塌了，是你没想着修补，反而嫌站在废墟旁受伤的我碍事。 程思华，你这甩锅的臂力，不去参加奥运会铅球比赛真是屈才了。 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朝着小鱼儿的温柔乡跑过去的？ 脚长在你身上，我怎么推？ 骂我是妒妇，那你敢做不敢当，倒打一耙，又该叫什么？ 有功夫到我面前虚张声势，不如想想你自己干了什么人事！ 程思华顷刻间脸垮了下来，霸道地捧着沈琬玉的脑袋往自己方向掰过来，动作里明显克制着愠怒。 论蛮力，沈琬玉确实无力招架。 她却依然倔着，干脆直接闭上了眼。 程思华气笑了，这才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一条咖啡豆挂坠的项链，以前从未见过，“这项链谁送的？” 沈琬玉大无语地睁开眼，指了指一旁的咖啡机，看傻子一般看了他片刻，“今天来看我的，可不仅有婆婆妈，还有领导带着同事。” 程思华目光扫过那台咖啡机，心里泛起一阵心虚。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向来爱喝咖啡。 但他记得吩咐手下人购置咖啡机送到林晓瑜那层病房，却偏偏落下了妻子这边。 反而显得旁人比他更记得沈琬玉的喜好。 沈琬玉见他吃瘪，一时兴起，故意逗他，“指不定，这是喜欢我的某某，偷偷送我的定情礼物呢？” 她并不知道自己开玩笑说的话，说的却是事实。 程思华一把拽住那咖啡豆吊坠，手里动作收紧。 沈琬玉被勒得又惊又痛，皱了皱眉。 程思华却误会她一脸紧张，拽着她便往自己身上凑，低头用力吻着她的唇。 沈琬玉瞳孔地震，往他舌上一咬。 感觉到她的抵触，程思华直接欺身向前，单手钳住她的后颈，不容拒绝地迫使她仰起头迎上。 下一秒，他温热的唇瓣带着霸道的意味压了下来，久违的强势又热烈。 沈琬玉只觉呼吸被尽数掠夺，唇齿间是他那熟悉的冷冽气息，混杂着压抑的怒意。 她僵直着背脊，手握成拳抵在他胸前，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程思华终于松开了她，餍足得微微退开些距离，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抹过被她咬出的鲜红血迹。 他滚烫而粗重的气息，混着方才激烈纠缠的湿意，尽数喷在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未褪的欲望。 然后勾唇轻笑，轻捏住她的下巴，“阿玉，你胆敢找下家，给我戴绿帽子，就是作死！” ------------ 第十七章 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 沈琬玉避开他逼视的目光，伸出右手端起床头柜上的咖啡仰头猛灌，顺势擦了擦嘴巴。 程思华瞳孔一缩，胸腔里翻涌的征服欲被一股无名火取代。 他知道她这动作，分明在掩饰对自己的嫌弃，不由得气笑了。 程思华亮出手机咸鱼挂出的链接，质问，“我让陈清送来的礼物，你不喜欢？” 那是为她点天灯拍下的一条古董项链，价值不菲，是迟到的结婚五周年纪念礼物。 沈琬玉淡淡“嗯”了一声。 程思华目光切换成带着施舍般的纵容，“说吧，想要什么补偿？珠宝、鞋包、房产、还是哪个项目？只要你开口，我就满足你。要不是发生这么些个事，本来今天就该陪着你去跳伞的。我答应你，等出院了，我们就补上纪念日。” 沈琬玉应了句“随便”，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去。 程思华把她的头扒拉出来，俯身在她缠着绷带的额际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睡吧，阿玉。” 沈琬玉没有睁眼，只听见他脚步声远去，翻了个身。 她沉沉睡去，坠入了一个久远而美好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那场高校举办的慈善晚宴。 还是实习生的她，端着香槟的手心出汗，差点撞上一个人。 抬头，便撞进一双深邃带笑的眼睛里。 那时候程思华顺手扶稳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胸前的实习生工牌，“小心。” 他，是天之骄子。 财富和魅力交织成的光环，显得他自带追光。 他身边从不缺阿谀奉承，但总对她这个因为紧张而频频说错话的她，展现出惊人的包容。 当她又一次犯低级错误时，他竟抬手阻止了想要训斥她的主管，语气平淡，却在她心里炸开了烟花。 拍卖环节，一件她随口对同伴感叹“设计好奇特”的冷门艺术品，程思华举手拍下。 结束后，他让助理把拍品送到她面前。 这个看似高冷的男人，竟能细腻地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喜好。 这在她看来，是思想上的同频和碰撞。 她回送了件耐克的衣服，认真脸地解释他整日里摆出扑克脸，肯定没少被蛐蛐。 程思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着直接穿上了。 沈琬玉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一日三次地问安，笨拙却真诚地聊聊艺术，聊聊人生。 在程思华看来，无疑是她在对自己献着殷勤。 直到有一天，他堵住她壁咚，似笑非笑，“沈琬玉，你每天这么准时打卡地找我聊天，嗯？” 沈琬玉心跳得飞快，火烧似的脸垂了下去，“对不起，程总，是不是打扰到您了？我以后会注意社交距离……” 下一秒，程思华抽身，随手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喏，我这有个挣外快的活儿，接不接？啧，你能不能别那么爱钱？” 梦里的她，笑着仰起脸，脱口而出，“可是如果没钱，我第一爱的一定是钱，怎么可能爱……人呢？” 程思华当时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 画面一转，是个深夜。 程思华倚在车边，揉着眉心说自己喝醉了，不能开车，可家里司机一时联系不上，然后他像个小孩子般闹着非要她送。 她一边小声吐槽“明明家里有那么多司机怎么可能一个电话都打不通呢”，一边还是认命地推来了自己的粉色自行车。 他长腿支地，坐在她的后座上，笑得肩膀直抖，分明不像酒醉的模样。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感受到他下意识扶住她腰的手，她故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程总，说好只送你回家！搂搂抱抱可不是护草使者的价了！” 最后，梦境画面跳回去最绚烂的一幕。 沈琬玉生日那天，许愿说想要个自己的小房子。 程思华直接带她去了一个精装公寓，把钥匙放在她手心。 她捏着钥匙，心跳如鼓，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地问，“你家里还要女、女佣不要？不要钱！” 他醉眼朦胧地捏了捏她的脸，声音带着宠溺的沙哑，“傻不傻哦？不要钱的，能是什么好货色？不过，你这个整日唠叨艺术感叹人生的小财迷，我真想要……” 梦中的沈琬玉，笑靥如花，下一刻，在他嘴里尝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 沈琬玉没想到，自己会在30号这天，就被接出了院回了家。 那场火灾过后，别墅也神速地重新装修好了。 程思华看着她清瘦不少的身影，提起晚上会在家办祈福安康宴，家族的人都会过来，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涂装奢华的私人直升机在别墅前的停机坪上空悬停。 “…… 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 总有一个人是多余 反正不被爱的人总要出局 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 所以这次我要放弃 放你好好爱她不再为难你 ……” 沈琬玉摘下耳机，望着头顶的直升机，忍不住看得出神。 原来，这就是8888万的直升飞机呢。 啧，每小时飞行费用八万，这烧钱的声音果真好听得多。 程思华一脸意外，沈琬玉看到整个人好像在发光的林晓瑜从直升飞机上下来时，脸上竟平静无波。 他预想中的画面，是她愤怒，或泪眼，或质问，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崩溃。 脸色苍白的沈琬玉表情平静得可怕，看不出有半分波澜，转头问他，“林小姐这次，打算在家里住多久呢？” 程思华眉头轻挑，声音已然有些冷厉，“怎么了，什么意思？” 是她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沈琬玉淡淡一笑，迎上他探究的眼，“我问清楚林小姐打算住多久，才好提前安排，多请几个合适的人手帮忙照顾。毕竟，不好怠慢了林小姐。” 她出院，只有住家里你亲自照顾着，才放心吧。 程思华准备好的斥责都卡在了喉咙里，他错愕地看着她好一会，像是没消化她说的话。 他莫名地有些恐慌。 就、就这？ 直升机刮起的风吹起她的衣角，显得她愈发单薄，程思华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加强烈了。 ------------ 第十八章 均价破亿的七架直升飞机 伴随着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慢慢平息，林晓瑜踩着高跟鞋，收回回望直升机得瑟的微表情，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轻轻拽了拽程思华的衣袖，声音娇嗲又夹杂着怯怯的委屈，“阿华，阿玉姐是不是又不高兴了？都怪我，总给你添麻烦。要不，我还是找个酒店吧……” 程思华心头因沈琬玉反常平静冒出的不安，被搭子需要他取代了，“小鱼儿别去在意，有我在，哪有推你去住酒店的道理？你安心把这当你的家。” 青姨在厨房窗口远远瞥见，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对着小杨嘀咕，“这位排场倒是大得很。” 别墅门口保安听见私下频道里，有人笑声说，“啧，这位阵仗不小，以后有得忙了。” 程思华身旁的保镖们则面无表情，他们对程总身边惯常出现的林小姐早已习以为常。 林晓瑜笑得一脸甜蜜，“阿华对我最好了！只是，你送我这直升机，太招摇了些……” 想到自己成为短剧圈里首个以直升机赶通告的女星，风光无限的热搜，她眼眸中的傲娇分明掩不住。 程思华笑得一脸宠溺，“怎么会？送你直升机，一来知道你这个搭子向来爱自由又喜欢刺激，二来给你省时间多睡会儿美容觉。最重要的是，能避开那些疯子，确保你的安全。” 林晓瑜娇笑着点头，拉着他在各个角度和直升机合影。 然后挑选出九宫格照片精修，编辑文案： 出院回家~首飞体验感满分！[爱心]” 发送了朋友圈。 周围的保姆，保安们交换着眼神，继续默默低头做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 走进客厅，林晓瑜看着墙上挂的是自己挑选的同款冷色调抽象画，和深灰蓝丝绒窗帘，嘴角不受控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程思华瞥见在客厅沙发躺坐着安静看书的沈琬玉，理所当然地吩咐，“阿玉，晚上的祈福宴，让小鱼儿帮你一起把控。你受伤了，她有说想尽力帮你减轻些负担。” 思忖片刻，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她也刚出院，口味要清淡，还有几样忌口得留意。你亲自盯着试菜，务必让她满意。” 像是特意犒劳她，接着又说，“我让陈请给你们都订了一批新衣服鞋子，你原来的衣帽间先给小鱼儿用着，她住主卧也方便些。你的东西，我都让人收拾好放到客房了。” 沈琬玉翻书的手指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她继续翻页懒得抬眼，神色淡淡地回应，“好，知道了。”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了，就当是站好程太太的最后一个月的岗，随他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吧。 她脑海里忽然又闪过出院时的画面。 小护士一边帮她拆线交代回家后让家庭医生护理的注意事项，一边低声羡慕地说，“要我说，程太太你才是真爱！你看，就算和那位同时出院，只有程太太才是顾总亲自全程陪着的呢！”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说感情就该光明正大。 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终究有名分之差。 沈琬玉当时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朝医院方向飞来的直升机，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 真爱？ 谁稀罕他作不做陪？ 前几天，林晓瑜假借“感谢配合专访”的名义，让她过去挑合眼的衣服鞋帽送她。 转头就在社交动态里暗戳戳地写，“有些人啊，再想要也没资格第一个挑选，还不是得等我挑剩了再捡漏？” 还转发了一条“男人的钱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的帖子，配图正是程思华送的直升机。 当时回病房看到后的她是在林晓瑜发布的动态下依次点赞，评论了个微笑脸。 回忆的思绪，被别墅上空传来另阵阵更低沉有力的直升机轰鸣声打断。 打头的，赫然是一架通体亮橙色，造型极其霸气的直升机，正以精准而强势的姿态怼准草坪C位。 身后并列排开了各色的同款直升机，气势明显压过了程思华送林晓瑜那架！ 仰头看为首那架的舱门外，一位身着利落劲装，精神矍铄的墨镜阿姨，单手挂直升飞机，酷炫登场！ 正是程思华那位风风火火的姑婆！ 厨房里的青姨瞧见，惊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随即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解气和欣慰的笑容，激动地搓着手对小杨说，“哎呦，是姑奶奶！是姑奶奶回来了！还开着这么威风的家伙，给太太撑腰来了！” 保安队长通过监控看到整齐错落的七架直升机，尤其是看到姑婆那霸气的出场方式时，一下挺直了腰板。他按下最高规格的接待铃，“全体注意，最高规格迎接姑奶奶！”。 原本冷漠的保镖们眼神也变了，职业性的警惕里掺杂着震惊和钦佩，他们相互交换的眼神里写着“硬核大佬来了！” 只见姑婆并未等待舷梯，她单手握住舱门顶部的专用扶手，身体借势向外一荡，动作干脆利落得竟像久经训练的特种女兵！ 下一秒，她腿微屈，靴底稳稳踏在草坪上，发出沉闷而充满力量感的落地声。 落地瞬间，她顺势挺直脊背，抬手随意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 姑婆把墨镜推到额头，径直走进家里的沈琬玉面前，宠溺地抱着她。 拽笑着指外面依次降落的七色直升机，声音洪亮，“这七架直升飞机，每架16666万，是给我们琬玉的出院礼物！” 林晓瑜听见均价破亿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脸上血色尽失。 沈琬玉想起新婚时，姑婆曾经苦口婆心告诉过她，爱的承诺靠不住，爱来了，爱去了，都很正常。怎么让爱保持住，才是最难的课题。 她没想到真被姑婆一语中的。 如今，还被姑婆这般撑她，她何其有幸！ 姑婆继续酷酷地一笑，“为了不占我们琬玉‘首乘’的名头，老婆子我只能先这样耍个帅登场了！我们可是一口气买了七架，赤橙黄绿青蓝紫，琬玉一个星期天天换着坐都可以！有不喜欢的款，尽管换！” 她继续用力抱了抱沈琬玉，语气带着歉意和疼爱，“好孩子，你定是受委屈了。姑婆我就是为了给你张罗这份惊喜，才没能跟你婆婆妈一起去医院看你。” 林晓瑜一副嫉妒到扭曲的嘴脸，先前的得瑟浑然不见。 哼哼，被她压了一头都不止！ ------------ 第十九章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晚宴筹备工作有条不紊，程思华本该和沈琬玉一同入场。 因为林晓瑜虚弱扶额说自己头晕，程思华便由她挽着手臂和她并肩前行。 姑婆见沈琬玉落后他们半步，直接高声笑道，“哟，阿华，你这胳膊是借给林小姐当扶手了？” 沈琬玉不得不往前迈了半步，插在程思华和林晓瑜中间试图活跃气氛，“姑婆您就别打趣他们了，林小姐是客人，又是伤员，阿华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程思华见姑婆被侄子缠住，换上一脸讥讽的表情，“阿玉，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自己不出面，倒懂得拉拢家里的人一起来针对小鱼儿？” 沈琬玉被气得狠狠踩了他一脚，听着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针对她，也懒得再拦你约搭子！但你们成双成对硬挤进来我的生活，我也很烦的！” 主桌座位，林晓瑜自然想紧挨程思华。 但眼尖的姑婆拨开程晓杰，冲过来直接拉开程思华右边的椅子让沈琬玉坐下，并指着自己左边的位置对林晓瑜说，“林小姐坐我边上吧，让我也沾沾你们明星的灵气。” 林晓瑜一脸忿忿的，只好故意屡次隔空和程思华撒娇互动。 程思华更是动作娴熟，把林晓瑜碗里她不吃的配菜，主动夹到自己盘中。 程思婷开玩笑般，故意问，“你们俩是不是太心有灵犀了？” 林晓瑜羞涩一笑，“别瞎说，我们是默契合拍的搭子而已。” 她接着端起酒杯，以“感谢程总救命之恩”为由敬酒，语气娇嗲，眼神拉丝。 敬完后，她故作天真地转向沈琬玉，“阿玉姐，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大度，让我住在家里养伤。” 沈琬玉一脸平静，却没喝酒，只淡定地回话，“林小姐不必谢我，家里向来是阿华说了算。” 姑婆冷笑着嘀咕，“阿华，你都快把人供成祖宗了。” 沈琬玉起身，往泳池那边的洗手间方向走去，丢下一句，“他们交往注意些分寸就可以了。” 林晓瑜接连吃瘪，气得满脸通红地追了上去，“我们交往有没有分寸，轮到阿玉姐指手画脚了么？你管得那么宽，净讨人嫌！阿华就是这样越来越嫌弃你的，他跟我才是最默契合拍的。我也提醒阿玉姐一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程思华扶额跟了过来，让林晓瑜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沈琬玉深吸了一口气，他倒是还能反应过来自己理亏。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林小姐这么厚颜无耻的吗？下贱到纠缠人夫，当婊子还好意思立牌坊？你若听不懂人话，拳脚我也略懂几分！” 林晓瑜很是激动，“敢骂我下贱？你来啊，来啊！” 沈琬玉果断啪啪左右两边各扇了她一巴掌，见她气呼呼地呲牙要扑过来，姑婆直接一手摁住她的头，任她扑棱动弹不得。 手还在发麻，沈琬玉就被程思华一把蛮力拖拽拉开，惯性让她一时站不稳，竟踉跄着跌入泳池呛了几口，冻得她哆嗦着打喷嚏。 程思华分明护着林晓瑜，完全忽略了被搀扶上岸的沈琬玉抖得有多厉害，“阿玉，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婆婆周燕和姑婆她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都关心着。 沈琬玉鼻子通红地转过身去，声音清冷，“阿华，你……让我心寒。” 程思华心脏一疼，恍惚间看她的背影，预感她像要抛弃自己，再也不会回头了。 “我和小鱼儿，就是合拍的搭子，阿玉别想复杂了。” 他越说越小声，就好像自己也难信。 夜深人静，沈琬玉的客卧里一片狼藉。 她面无表情地整理出首饰盒，把结婚五年，每一年程思华送的结婚纪念日礼物，都扔进一个大的行李箱里。 程思华收到满满一行李箱的礼物时，却误会成沈琬玉因为太过爱他，连吵架也会送他礼物。 在他的认知里，沈琬玉离不开他，更离不开程家给她带来的优渥生活。 他心里那点因晚宴冲突引起的不快，一下就消散了。 他想起这些年，自己作为丈夫，确实对她有些冷漠。 沈琬玉站在客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姑婆离开前，拉着她手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琬玉啊，看开些，别太难过了。其实阿华心里是有你的，不然娶你那会怎么笑成个大傻子？听姑婆一句，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定了，什么外面的搭子，那都是过眼云烟！你也要体谅他，这五年你没动静，他一个人顶着家族的压力，也不容易……” 当时，她只是低着头，没有反驳。 此刻，回想起来，沈琬玉觉得甚是讽刺。 难过？她怎么会难过！ 她一个眼看着就要恢复自由的人，怎么会为围城里那样冷漠的人难过？ 生下孩子拴住冷漠丈夫的心？ 她沈琬玉，何时需要靠一个孩子来作为捆绑男人的筹码？ 这五年没有生育，明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如今倒成了她需要感恩戴德，体谅他默默承受压力的理由？ 真是天大的笑话！ 既然他的心，早飘到了那个需要他照顾的搭子身边。 那她要离开，心中也就没有半分愧疚和牵绊了。 第二天，程思华一早就约沈琬玉晚上补过的结婚纪念日，顺便一起倒计时跨年。 沈琬玉本想拒绝。 转念一想，虽然离婚协议已经签了，但为了避免后续留下手尾，他们俩总要坐下来好好谈一场。 只是当晚，程思华大言不惭地跟她说，林晓瑜加入。 沈琬玉忍不住失笑着惯性点了头。 可能程思华真的意识不到，三个人的感情，就是太拥挤。 明明她才是那个先出现的人，为什么他的偏爱会变成了搭子？ 她有时候真的挺讨厌自己的。 明明都已经要离婚抛弃这个因为搭子变得冷漠的丈夫，就不应该被他左右情绪。 怎么还往自个身上招揽不自在，答应和他们搅合在一块？ 可人，终究是有七情六欲，被贪嗔痴牵着鼻子走。 ------------ 第二十章 他说的是最爱我，而不是只爱我！ 沈琬玉有气无力地靠在电梯里，回想起上次程思华为惩罚她，把她锁在里面，拨通了离婚律师的电话，“星辰，有没有办法可以提前离婚？我真的，受够了三人行……” 陆星辰处理过太多豪门离婚案，只是语气放缓，然后很职业性的安抚，“沈小姐，实在抱歉，协议离婚有30天冷静期的强制规定，下个月26号才能拿离婚证。” 沈琬玉一时欲哭无泪，感觉胸口像有千斤重，连呼吸都感觉疲累。 恍惚间，一个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 走出电梯，迎面撞上程思华，沈琬玉的手机响起。 她冷静地反问，“抱歉打断一下，我想知道，您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我要离职的？” 程思华顿住了脚步。 挂掉电话，沈琬玉迎上他的目光，“既然辞职的事情你知道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等清完年假就回去交接工作。当然，以后程家的事情，也恕我爱莫能助。” 昨天林晓瑜直接撕破脸，对程思华的心思摊开摆在家宴的明面上，有恃无恐地叫嚣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 他们怎么可能是单纯的搭子关系？ 想来也是程思华给她的底气，竟当着整个家族的面，吼自己不要得寸进尺？ 自己嫁给他五年，众目睽睽之下他还偏袒着搭子，置她于何地？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逼成泼妇。 程思华身为丈夫，在搭子出现后，对她越来越冷漠。 不体谅，不理解，总因搭子嫌弃指责她，就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日积月累的委屈和怨气，已把夫妻情分消磨殆尽了。 程思华掠过她额角的疤，缠着纱布的左手，蹙了蹙眉，像在斟酌词句，“阿玉脸色这么差，手也还伤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就别强撑了。累了想把工作和家里的事都放一放，也正常。” 在他看来，阿玉不是那种会辞职出去闯荡的大女主，不过是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小女人。 估计就是昨天家宴丢了面子，撒气。 程思华见她脸色古怪，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语气更是柔和地补了一句，“阿玉怎么开心，就怎么做吧。我作为你的丈夫，自然会支持你的决定。” 沈琬玉抬起眼，越过他看向身后的倩影，冷哼一声，“阿华，你装模做样关心我的样子，真倒胃口！” 林晓瑜抢步上前，身体半挡在程思华前面，“阿玉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阿华呢？他放下所有工作，特意安排跳伞、陪你跨年、补过纪念日！费了那么多心思，不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呵，就连补偿，也是把补过的纪念日和倒计时跨年凑到一天，还拉搭子一起荒谬三人行！ 就连跳伞的直升机，也是姑婆送的！ 他花哪门子心思了？啊？ 程思华一把将激动的搭子拉到身后，目光沉郁，压低声音提醒，“小鱼儿，少说两句。你忘了……想问你阿玉姐意见的那事？过了今晚再提，别闹！” 他知道她心里很不爽，他也闹心，可不敢在这个说好补过结婚纪念日还倒计时的今天再刺激她。 沈琬玉一脸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如此。 程思华是觉得让自己做了程太太，她就该懂事的任他放荡爱自由。 也许觉得她应该也看在钱的薄面上，接受他分心给搭子，当个对老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富太太。 他还能顶着搭子的名义做遮羞布，倒是他恩赐的体面！ 可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只能让他操控着的提线木偶！ 沈琬玉冷笑着在他们脸上扫过，抽出离婚协议拍进他怀里，“问我意见？是打算让我在今晚的跨年夜，为你们‘搭子’情鼓掌祝福？还是想让我签一份更‘慷慨’的离婚协议，好让你程总尽快迎新人进门？如果是这样，大不必等到离婚协议生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成、全、你、们！” 程思华被她连珠炮似的恨意钉在原地，听到离婚协议的字眼，脑瓜子顿时“嗡”的一声。 林晓瑜捻起离婚协议，又惊又喜。 沈琬玉慢慢地压抑不住怒火，“演啊，怎么不继续演了？一个假装不知情，一个假装很震惊。你们这样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吗？一边签好离婚协议给我，接搭子进了家门，一边又假惺惺地给我补过纪念日、安排跳伞……你们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对阿华余情未了，特别爽？” 程思华心惊肉跳，下意识夺过协议，快速地翻到最后签名页。 那字迹，千真万确是他程思华的！ “阿玉，你什么时候，骗我签的？” 他表现得真挚，好像接受不了她离开。 可沈琬玉心如死灰，每认清多一分他爱的底色，就更坚定了她要一刀两断的决心。 程思华认为他们的不愉快，告白后就可以翻篇，“阿玉，我最爱的人是你。” 看，他说的是最爱，而不是只爱。 爱情，恕她无法和别人共享。 林晓瑜眼神一闪，突然踮脚环住程思华的脖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吻了上去。 青姨端着茶盘，惊得手一抖，茶杯发出清脆碰撞。 保安远远瞥见，耳根通红地别过脸去。 程思华猛地回神，脸色铁青地一把推开了她，看向沈琬玉的眼里闪过慌乱。 林晓瑜脸上挂着无辜又得意的笑，声音娇嗲，“阿玉姐，你看，就算我主动舌吻阿华也没反应的，再怎么亲也是纯洁的吻！我们就是搭子关系对吧！昨晚宴会上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胡扯的，你别往心里去呀！” “倒是阿玉姐，三天两头闹出动静。非要阿华反复证明爱你，不觉得太幼稚了点？” 沈琬玉像避开什么肮脏的东西，猛地向后退开努嘴凑过来的丈夫，很是嫌弃，“你亲过别人的嘴胆敢来吻我，我真的会把你生吞活剝！滚！” 听他搭子口中那逆天的逻辑，她才知道，人原来气到极致真的会笑出来。 程思华很是头疼，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 他一把夺过离婚协议，发狠般撕得粉碎，雪白的纸屑扬了满屋。 “那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但是……离婚，别痴心妄想！” ------------ 第二十一章 我和搭子做个试管婴儿 程思华的话，炸得林晓瑜脸色煞白。 沈琬玉看着漫天纸屑，感觉就像看到自己破碎的信任。 她扫了一眼林晓瑜，声音平静却带着寒意，“确实是该冷静冷静。你们刚才示范的‘纯洁的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如我也找个搭子学习一下……” 程思华气急败坏，厉声喝道，“你敢？！” 沈琬玉却不理他，逼近林晓瑜，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咬牙质问，“你搭子提醒的，过了今晚再提，想问我意见的事，到底是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我怕你们以后，就没缘分再见到我了，毕竟我要冷、静、冷、静！” 程思华心惊肉跳，她竟撂下如此决绝的狠话，“阿玉，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晓瑜被她的气势慑住，脸色一白，咬唇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低声坦白。 “是、是……家里告诉我，爷爷病危，眼看着恐怕时日无多了。我爷爷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四代同堂。我是独女，所以想问问你意见，能不能让我和阿华做个试管婴儿，圆老人一个梦。我们不会真的发生什么的……” 程思华恼羞成怒地打断，“小鱼儿，你添什么乱？成心挑这个节骨眼问我老婆吗？！” 呵呵，试管婴儿？ 丈夫的反应，反而变相坐实了他搭子这番荒唐的说辞。 都商量好了，才会来问她走个过场，想必他们俩早已讨论过了，沈琬玉想到这点，凉意蔓至心头。 他们俩，可真是好、纯、洁的搭子啊！ 沈琬玉心里对他最后一丝可笑的期待，已经灰飞烟灭。 记得林晓瑜以搭子身份亮相的最初，她陪着程思华去接这个搭子。 下车去帮忙买水折回的她，远远望见林晓瑜推着行李箱走出来，一身明艳的装扮，笑容灿烂地跟主动搬行李到后尾箱的程思华打招呼，然后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 当时的她，觉得手里的塑料袋变得好沉，好重。 那本来应是结婚这些年，独属于她的专属位置。 程思华看到提着一代饮料的她坐进了后座，脸上飞快地掠过不自然的神情，“阿玉，小鱼儿说她刚飞回来太累了，坐后面怕晕车难受得厉害。就让她坐前面吧，我们体谅一下。” 顺手调整座椅角度，让自己坐得更舒适的林晓瑜适时地回过头，脸上挂着恰好的歉意，“阿玉姐，真是不好意思呀，你不会介意吧？我这晕车的毛病，一犯起来很要命，吐车上就不好啦！” 沈琬玉感觉后排空间变紧了些，下意识挪开了些位置，看到对方眼里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试探，皱着眉摇了摇头。 后来，在商业晚宴巧遇。她远远看着丈夫的搭子，动作熟稔地在帮忙整理领带和衣领，周围更是不乏暧昧的目光。 她看着自己丈夫只是微微挑眉，轻快的揶揄声里带着纵容，“小鱼儿，就你眼尖。” 有人过来给程思华敬酒，林晓瑜更是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就着杯子娇笑，“我替阿华喝了，你们可不许再灌他了！” 她看着丈夫无奈地摇头，下一秒竟温柔地给他搭子擦那嘴角上的酒液。 后来，她推门给加班的丈夫送宵夜，却撞见他穿着清凉的搭子，正抱着他脖颈身体紧贴，满脸情欲。 程思华看到她进来，也仅仅是略显尴尬地轻咳，却没有马上推开，指着一旁正在拍摄视频的手机解释，“阿玉，我在帮小鱼儿对词，给后面的感情戏找感觉。” 林晓瑜从程思华身上跳下来后，又很自然地端起桌上他那喝了一半的苦咖啡，尝了一口后皱眉娇嗔，“哎呀，阿华，你这咖啡太苦了，略略略……” 程思华瞥了一眼，却只是轻笑一声，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还有沈琬玉过生日那天，程思华因为陪林晓瑜而迟到了他们的烛光晚餐。 当他匆匆赶来时，林晓瑜也跟在身后，脖子上戴着闪闪发亮的珠宝项链。 林晓瑜抚着项链对她甜甜一笑，“阿玉姐，生日快乐！阿华送你的生日礼物，我先帮你试戴。你不会介意吧？” …… 沈琬玉冷笑一声，懒得再看这对恶心的搭子，转身就要往电梯里面走。 程思华彻底慌了，一把拽住了她，“阿玉，你别走，先听我解释！” 不听！ 他的解释，就是掩饰！ 失去她的恐惧一时压倒了理智，程思华竟在沈琬玉的惊呼和挣扎中，不顾她的踢打，一把扛起她放上肩头，然后大步流星地跨向别墅停机坪上轰鸣的直升飞机。 “阿华，你发什么神经？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程思华眼眶发红，对着挣扎的她低吼，“阿玉，你别妄想离开我！除非我死！” 他冲进机舱内，拖拽起安全绳，近乎偏执地把自己和沈琬玉紧紧绑在一起。 林晓瑜慌忙跟了过来的，本想趁机火上浇油。 可在腾空飞起后，望着眼前这个明显为爱失控的男人，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句。 直升机呼啸着爬升，就像他们三人彻底失控的关系。 沈琬玉停止了挣扎，任由绑住她的绳索勒得生疼，毕竟那远不及她心死的万分之一。 电梯里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林晓瑜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思华抱着沈琬玉就那样跳出机舱，急速坠落。 在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中，程思华紧紧抱着动弹不得的沈琬玉，在呼啸的风声中怒吼，“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变心了吗？今天我就让你看清楚，我爱你的心永不变！你飞到哪儿，我都跟你绑在一起！怕就抱紧我，放心把命交给我！” 他、他简直是个疯子！ 林晓瑜看到后，顿时有些腿软，跌坐回舱内。 狂风呼啸中，程思华的注意力暂时放在控制主伞开关和保持平衡上。 眼看机会就在此时！ 沈琬玉用偷偷握在手中的短刀，猛地锯向手腕间的辅助安全绳！ “啪！” 绳索应声而断！ 在脱离的瞬间，她借着力道，狠狠地向后一蹬，身体一下和程思华拉开距离！ 程思华眼睁睁地看着沈琬玉割断伞绳，显然无惧自己香消玉殒。 风声灌入程思华嘶吼的喉间，“琬玉，抓住我！！！” 他惊恐地看到沈琬玉极速下坠，脸上是彻底解脱般的平静，像一片无依的落叶。 他肝胆俱裂，只抓住了她脖子上的那条咖啡豆吊坠项链。 继续拼命伸手去够，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不！！！” 他想吓唬一下自己的女人不要离开自己，可万万么想到，他的阿玉竟会那么刚烈！ 后来，程思华在疯狂加速降落后，跪在地上。 双手颤抖地捧着那条被割断的绳索，脑海里全是她坠落时解脱的眼神…… ------------ 第二十二章 一夜之间鬓角全白 目睹了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林晓瑜瞳孔地震。 稍稍平复后，她的眼底掠过一阵扭曲的狂喜。 她回想起接到老家打来说爷爷病危的电话，当时的她确实有真实慌乱和悲伤。 但很快，心里冒出一个大胆而卑劣的念头，她可以趁机利用这件事逼程思华做出选择。 于是她未语泪先流，摇摇欲坠地冲到程思华面前抽泣着，按照打好的腹稿，哀戚无助地诉说着噩耗。 装作痛苦又自责地抱怨自己连个正经的恋爱对象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去实现老人家的遗愿。 观察到成功博取程思华同情，她再急中生智地提出趁机上位的方案。 “阿华，你先和阿玉姐假离婚！我们俩去领个证，成功做出试管婴儿给爷爷看一眼曾孙，圆了他最后的心愿！然后我们再离，你再和阿玉姐复婚好不好？” 不料程思华眉头紧拧，语气斩钉截铁地拒绝，“小鱼儿，你胡闹，婚姻不是儿戏！” 林晓瑜当时的心一沉，眼泪掉得更凶，“我就知道不行……是我活该让爷爷带着遗憾走……” 然后她掐准时机，假装精神崩溃，转身就朝着敞开的窗户冲去，哭喊着，“我该死啊！” 程思华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把她从窗边拽了回来，“小鱼儿，你干什么？！” 看着她情绪失控寻死的模样，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真做出傻事。 只好紧紧箍住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妥协的疲惫，“好了，小鱼儿，别冲动！试管婴儿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但让我和阿玉假离婚，是不可能的！” 听到转机，林晓瑜才放弃了挣扎，压抑地啜泣着埋脸在他胸口，掩藏住得逞神色。 她知道，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就好办了。 于是，程思华才会跟沈琬玉说，补过的纪念日要把林晓瑜也叫上。 现在，林晓瑜以搭子身份接近程思华，要坐到程太太位置的最大障碍，竟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清除了？！ 惊险着陆后，她摆出慌乱的神色，扑向崩溃的程思华，“阿华，阿玉姐她……她怎么这么傻寻死啊？” 紧握残绳跪地呕吐的程思华一把甩开她，双眼赤红，死死掐住她脖子怒吼，“阿玉没有死！是你，都怪你！为什么成心在我给她补过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提那个该死的试管婴儿计划刺激她？” 双脚几乎离地，惊恐着徒劳抓挠他的手臂的林晓瑜满脸惊惧，“呃……救、救……放开、我!” 程思华的脸逼近她，气息灼热而混乱，“要不是你又哭又闹寻死，我怎么会心软让你陪我跟阿玉？都怪你……” 林晓瑜艰难地喘息，眼泪直流，用尽力气嘶声道，“是她承受能力太差，逼她寻死的人不是我，是、是你！” 程思华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两步。 林晓瑜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然后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这个疯魔到危险的男人。 疯子！ 她要离开这个疯子! 程思华在跳伞点变得跟野人一样，不眠不休地跟着自己的私人搜救队，在所有可能降落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可偏偏沈琬玉像一滴水，蒸发在了那片曾吞噬她的天空里。 所有人都以为沈琬玉死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有种错觉，或许对她而言，是劫后重生。 她在森林深处降落，远离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程思华想起他们爱得最炽烈、难舍难分的热恋期，因程家嫌弃沈琬玉家世不够显赫，施压要他分手去配合联姻，当时真的动了放弃部分家产的念头，也要和沈琬玉修成正果。 那时，是他从家里逃了出来，冲动地拉着沈琬玉私奔了半个月。 他们穿着同款工装裤去了撒哈拉，沈琬玉头发随意扎起，素面朝天，皮肤被晒成蜜色。 在那一片星空下共骑一匹骆驼，跟着驼队行走，用烈酒换金发碧眼的柏柏尔人古老的歌谣，互诉爱意。 沙粒滚烫，风像刀子，可他却第一次觉得呼吸到自由恋爱的顺畅空气。 他们在冰岛的火山口边缘相拥，看着仿若是大地粗重呼吸般的地热蒸汽喷涌而出。 极光在两人头顶绚烂飞舞，比他们手上情侣钻戒的光芒要壮丽千万倍。 有时他们会牵手站在悬崖边，张开双臂，感受着脚下虚空的气流。 甚至租下一艘小破船，在风浪里飘到不知名海岛，过着树屋、椰子、海鲜的神仙日子。 他们在无名海岛学自由潜，像两尾终归大海的鱼。 那段不顾一切的私奔时光，成了家族里妥协退让，时不时拿出来揶揄的笑谈。 他那时候以为，放弃一切换来和沈琬玉牵手过余生，两人相拥便是赢了全世界。 天蒙蒙亮，搜救队已然换了两班，却还是毫无进展。 不过一夜之间，程思华两鬓竟已全然斑白，一下老了三十岁。 哗啦！ 他怒气冲冲地飞回别墅，青姨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猛地挥落挂在家里的那些画，画框玻璃碎了一地。 接着又发疯一样扯下丝绒窗帘，像要撕碎所有林晓瑜在家里留下的痕迹。 他颓然跪在一片狼藉中，双手掩面呜咽。 突然又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地沈琬玉留下的行李箱。 可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不是她送他的礼物。反而是过去几年每一个结婚纪念日，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 就在他捧着这些东西浑身发抖时，律师的电话来了。 “程先生，这边提醒您，沈女士委托办理的离婚协议已进入程序，基于您在文件上的签名，离婚证将在本月26号如期下发。” 晴天霹雳。 他想起，他急着出门接被私生饭骚扰的林晓瑜的那天，沈琬玉确实拿过一份文件让他签，可他当时看也没看就直接签了字！ 程思华喃喃自语，“阿玉误会了……这是一场误会！” 他又火急火燎地打算折回跳伞点。 可他竟开始出现了幻觉。 路过客厅，他看见沈琬玉就坐那里煲剧。可他伸手去抱，却只扑到一片空气。 小杨穿着求婚时沈琬玉穿的那条礼裙过来送苦咖啡，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红着眼喊，“阿玉，你回来了！” 吓得小杨面无人色，他才恍然惊醒，仓皇后退。 ------------ 第二十三章 不眠不休 这章也是** ** 7 母女俩在浅海边上，躺睡莲上晒日光浴，好不惬意。 「唰」一声，黑影飞过头顶。 我从睡莲上摔落海，狗刨式游着。 听我妈骂出新鱼粹。 「谁家龟儿子在老娘海盘上冲浪？撞完我崽逃逸，看我替天行道！」 怒骂声中，她如离弦之箭追向浪尖的黑影，转瞬消失。 我狗刨着游回岸边，看着被撞得七零八落的睡莲，一脸懵逼。 得，「给我崽报仇」成了她名正言顺再次抛下我去浪的最新借口。 8 潮汐几度，我妈归期杳然。水晶宫里她私藏的果酒成了我的慰藉。喝得晕乎乎时，我隐隐约约记得酒醉后，扑倒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浴血小鲜肉，似曾相识。 不同的是，他额头赫然有隆起的凸起。 酒壮怂人胆，我扑过去，迷迷糊糊念叨。「角……断角？」 鬼使神差地，我张嘴就朝那断角处啃了下去。 「唔！」男人闷哼一声，骤然睁眼，一双锐利如金珀的眸子让我失了神。 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带着我腾空而起！ 海风呼啸，云雾翻涌。 他似乎带着我飞了天，又游了海。 酒劲混合着失重感，我燥热难耐，本能地撕扯着湿衣服。 我脱剩最后一件时，他拽我质问，声音沙哑虚弱，脸上竟浮起可疑的红晕。 「你想做什么？」 我头晕目眩，眼前发花，抬头只看到天上翻腾的云海，痴痴一笑。 「晕……」我头晕。 「鱼……」呜呜，巫鱼婆婆，我好难受。 「云、雨？你一个姑娘家怎可……」 他脸红如血，身体瞬间僵硬，金珀色的眸子瞪大。 话音未落，我八爪鱼般缠上去，死死抱住他额头那对让我莫名觉得稀罕的角。 刹那间，似有龙鸣。 风云变色，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落。 炽热的龙息与冰凉的海水气息交织，翻涌的云层遮蔽了月光，也掩去了礁石上混乱纠缠的身影。 云翻，雨覆。 9 九个月后，我妈终于浪回来了。 水晶宫里，我们母女大眼瞪小眼，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对方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巫鱼婆婆的鱼须抖得像风中残烛，老泪纵横。 她想起九个月前，宿醉第二天回来的我，身上无意夹带的鳞片上有上古龙息，猜出了和我一夜风流人物的身份，不得不隐瞒。 「老身的鱼鳞，都要愁掉了！」 然后，我们母女俩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发作，同时生产。 我妈那边，噗噗噗，一串闪着七彩柔光的卵泡滚了出来。 她习惯性地尾巴一撩，精准踢向水晶宫内殿。 我这边，憋得满脸通红，生下来的却是一颗金灿灿，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巨蛋。 它正咕噜噜地打转。 「啧，养个蛋好麻烦的！要保温，还要防磕碰！我们人鱼卵，踢回水晶宫，有吃有喝（浮游生物管够），有保安（虾兵蟹将），自己长去吧！ 海里泡泡，太阳晒晒，时候到了，‘啵’一声，小鱼仔自己就游出来了！ 老娘该浪还能浪！多省心！」 埋汰外孙蛋的美人鱼外婆，被巫鱼婆婆瞪眼警告，又骂骂咧咧嫌弃自己生的卵泡不如我的金蛋好看。 「生你有个卵用？」 话音刚落，一道水桶粗的金色天雷，精准无比地劈在我妈华丽的水晶宫穹顶！ 轰隆！ 地动宫摇，虾蟹奔逃！ 海啸？ 我妈脸色煞白，鱼尾本能地卷起她那堆宝贝卵往前一踢，同时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捞起虚弱的我，拼命往宫外拽！ 我挣扎着扑向那颗滚落在地的金蛋，死死抱住！ 就在天雷余威未散，水晶宫摇摇欲坠之际，我吃惊地看着七彩光柱破壳而出，直贯九霄！ 瞬间驱散了雷云，天空重现，甚至挂上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九重天上，还有三年出关的上古龙王平帝，此时看着龙族可以看见的召唤信号，也就是七彩光柱，从他以前废弃的水晶宫处窜出，心生狐疑，却只能隐忍。 嚯！ 我家金蛋自带土豪金皮肤，出生自带BGM和特效哎！ 这排场，这格调！一看就是氪金玩家，VVVVIP的待遇！ 我目瞪口呆，全然没注意旁边被天雷余波震得翻白眼的巫鱼婆婆。 蛋壳「咔嚓」碎裂。 一个顶着两只小巧玲珑的金色龙角，背后有一对湿漉漉、肉乎乎小翅膀，身下…… 嗯，确实有人类第三条小腿腿的小家伙。 他茫然地眨巴着金珀色的大眼睛，瘪瘪嘴，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我崽，好可爱啊。 10 三年后。 「喂，那个谁，去把第108号卵，踢到东边珊瑚礁去！对，就是那颗粉色的！用点力！」 我葛优躺，抓了一把海瓜子磕，看着生我的，和我生的玩得其乐融融。 「六公主，你搁水下踢英超呢？」 巫鱼婆婆气得七窍生泡，我妈一溜烟游遁了，她气急败坏地追过去。 金生只能无趣地当我跟屁虫。 想游泳时，他的小肉翅扑腾得欢，身体却直往下沉，呛得小脸通红。 想飞时，一个浪头打来，立刻变成落龙宝宝。 看到海鲜大餐馋得流哈喇子，刚偷偷舔了一口虾肉，小脸瞬间肿成发面馒头，金珀色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蓄满泪水。 他真的好好玩！ 「哈哈哈！金生你好像小包子！」 我毫不客气地捧着他的「肉包脸」一顿猛亲。养娃的麻烦，在这一刻奇异地变成了乐趣。 11 轰隆！ 一道比三年前更粗的金色天雷，精准地劈碎了水晶宫的大门！ 碎石飞溅，电弧乱窜！ 我脸色煞白，指挥金生把卵姨卵舅们安置去安全屋。 一道金光闪过，一个身影缓缓降临。 来人紫衣白发，头顶龙角，手持长剑，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碧眸如水，仙气十足。 他只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威压就震慑一切。 飒，太飒了！ 帅，太帅了！ 可惜我妈不在，错过这场视觉盛宴。 唰～！ 那柄要命的长剑，毫无预兆地贴上了我的颈动脉！ 金生朝他鞠身，甜甜地喊了一声。 「爸比好。」 我和紫衣仙人瞳孔地震。 ------------ 第二十四章 不想余生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林晓瑜张口阿玉姐，闭口阿玉姐，叫得很欢。 总是用各种理由把程思华喊过去，好像沈琬玉要是阻止，便是对程思华的不信任。 程思华改不了对搭子无底线的纵容，沈琬玉也渐渐忍不了他的行经。 余生还有那么长，没必要硬勉强两个人继续煎熬在一起。 从他们真心实意的两情相悦，到沈琬玉心如死灰地离开，程思华才惊觉自己得寸进尺的荒唐和离谱。 沈琬玉不是没有歇斯底里过，也曾明确反对他和搭子变得过分亲密的交往，可他明知道自己那样的言行会导致夫妻感情破裂，也义无反顾地特别对待林晓瑜。 结局显而易见，沈琬玉被逼离开，对他们俩的暧昧拉扯眼不见为净，相忘于江湖。 她左右不了程思华为谁心动，但能亲手把他移出自己的人生。 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曾经的他，会因为沈琬玉半夜一句“突然好想吃南城那家的糖炒栗子”，哪怕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也会马上翻身起床，驱车买回来像献宝一样，“阿玉，你快尝尝，还烫着呢。” 可后来的程思华，把答应陪她回去给父亲过六十大寿的承诺，轻易地因为林晓瑜一个漏洞百出的AI求救视频背弃。 把沈琬玉高烧无力时需要他的陪伴，变成了去为林晓瑜晚会“撑场”的理所当然。 甚至默许搭子登堂入室，共用一只杯子。 那些委屈像一记记耳光，抽得沈琬玉哑口无言。 她不想余生在玻璃渣里找糖吃，扎心更崩溃。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婚姻状态，不是程思华给不了，而是他不想再配合给。 也不是程思华改不了，而是他不想为她而改。 曾经相爱的人有了隔阂，再多的道歉也挽不回初心。 所以，沈琬玉选择在万丈高空，割断那根连接两人的绳索。 沈琬玉的父亲沈荣年，哥嫂，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压不住的怒火，直接杀入了程家别墅。 他们原本是看到程家别墅火灾的新闻担心沈琬玉，结果匆匆赶来，却得知她“受伤出院后失踪”，生死不明。 沈荣年这位一向温和的老人，指着程思华的鼻子破口大骂，“程思华，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你的鬼话，把阿玉交给你！一场大火没烧死我的阿玉，怎么出院跟你回了家，人反而不见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丧心病狂地害她性命？！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找不回阿玉，我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跟你拼了！” 大哥沈砚玉更是忍无可忍，一把揪住程思华的衣领，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怒吼道，“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宰了你！你和见不得光的姘头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程思华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渗血，却没有反抗，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反抗。 程思婷脸色煞白，下意识想上前拦在弟弟身前，却被沈琬玉的大嫂猛地一把推开。 “你们也不能全怪阿华啊，谁知道阿玉她的性子那么烈？” 沈嫂厉声打断，“性子烈？要不是你们顾家欺人太甚，把阿玉当草芥踩踏，她会走这一步吗？我听说火灾那天，有人可是抱着别的女人跑得飞快！” 程思婷被怼得哑口无言。 周燕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和羞愧交织，转向亲家公哽咽着说，“亲家公，是我们程家对不起阿玉！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没照顾好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阿玉！你们要打要骂，等找到阿玉，我亲自带着这个孽障上门赔罪，任打任罚，行吗？” 沈父老泪纵横，颤声说，“阿玉她妈走得早，闭眼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玉。阿华，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对着你岳母的遗像发过誓，要让阿玉这孩子幸福一辈子啊？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妈妈？！” 程思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沈家人面前。 混乱中，程晓杰在大人身边钻来钻去，觉得无聊。 “舅妈妈妈的遗物，老早不就被那个新舅妈给砸了吗？” 程家人闻言脸色骤变，想阻止已来不及。 沈家人强压不祥的预感，冲动地已经推开主卧房间，发现结婚照已经不在，梳妆台除了化妆品还摆放着林晓瑜的自拍照。 沈砚玉拉开衣帽间，里面挂着的是林晓瑜的性感睡衣和华丽礼服，属于沈琬玉的衣物尽数不见。 沈荣年眼前一黑，差点气得晕厥过去，“阿玉妈妈的遗物呢？” 程晓杰在一旁不明所以，邀功般地说，“舅妈住那边客房，都被新舅妈砸坏了，舅舅也没说什么，她还傻乎乎地还当成宝贝收起来。” 沈琬玉的大嫂一把扶住公公。 他们又兵荒马乱地闯进沈琬玉休息的客房，确认小孩子说的全是真相。 “程思华，你竟然让阿玉睡客房，让她眼睁睁看着你和野女人睡一起？！连她死去的妈留下的这点念想，都让你们这么作践！怪不得阿玉想不开……我、我跟你拼了！” 沈荣年盛怒之下，抄起花瓶就要往程思华头上砸。 程思华开不了口为自己辩解，自认无法赎清犯下的罪孽，便呆呆地跪在原地。 同时间，林晓瑜在她那间能俯瞰城市夜景的豪华公寓里，开启了直播。 背景是堆积如山的奢侈品包装盒，琳琅满目。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戾气。 她先是拿起玉手镯，在镜头前晃了晃，强颜欢笑，“宝宝们，今天小鱼儿犒劳一下自己！看，新入手的小玩意儿，是不是很提气色？” 接着，她拿起一只限量款包，“哎，有时候也觉得买太多啦，不过有人非要惯着，没办法呀~” 弹幕里粉丝疯狂刷屏。 【短剧女王霸气！这是买了半个专柜吗？】 【是之前那个CP对象送的吧？太宠了！】 【姐姐值得最好的！】 看着这些吹捧，林晓瑜脸上闪过一丝虚浮的得意。 她需要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来麻痹自己。 敲门声响起，她狐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程思华的助理陈清，身后还有四名穿着黑色西装，手戴白手套的保镖，神色冷峻，气场压人。 陈清微微颔首，不等邀请便侧身步入，保镖们也鱼贯而入。 ------------ 第二十五章 不计后果的偏爱 林晓瑜脸上的笑容僵住，直播镜头还开着，弹幕已经开始疯狂刷屏。 她强作镇定，“陈特助？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清没有回答，和保镖们一起恭迎程思华的姑婆。 林晓瑜望见压迫感十足的姑婆登场，惊慌得声音都变了调，“姑……姑婆？您怎么来了？” “奉程老夫人吩咐，我来回收程夫人的所有物。林小姐，还请配合。” 林晓瑜炫耀过的首饰，各个品牌的限量款包，尽数被保镖们放入带来的保险箱。 弹幕已经炸锅，林晓瑜阻拦不及，手抖得好不容易才关掉直播。 “林小姐，刑法第258条重婚罪规定，第三者明知对方有家庭，仍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的涉嫌构成重婚罪，最高可判处2年有期徒刑或拘役并处罚金。原配可以起诉第三者归还车房财物。请您好自为之。” 姑婆说完，不再看瘫软在地的林晓瑜一眼，带着保镖和装满“赃物”的箱子，迅速坐着之前程思华送林晓瑜的那架直升飞机离去。 林晓瑜一股邪火堵在胸口，咬着后槽牙，气得要命，怎么也不肯相信，程思华会忍心自己被家族长辈这般欺辱！ 程思华曾经会因为林晓瑜半夜在片场一句“突然好想吃小笼包”，就立马推掉家族晚宴，亲自开车跨越大半个南城，买来还热烫的包子送到片场，然后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提醒，“小鱼儿，慢点吃，别烫着。” 当时的他们都知道，家族晚宴上为了她一句话再次贸然离席，沈琬玉的脸色有多难看。 程思华会在慈善晚宴上，因为林晓瑜多看了拍品项链一眼，就举牌压下所有竞拍者，以惊人的价格拍下，亲手为她戴上，毫不在意四周那些关于他已婚身份的非议目光。 程思华会在她生日时，动用私人飞机带她飞去澳门，只为在最高的塔顶餐厅，给她放一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烟花。 而他大概不知道，沈琬玉给那晚她晒出的动态点过赞。 程思华会在她拍雨戏感冒后，推掉所有工作，守在她床边一整夜，亲自给她量体温，喂药。 甚至会因为她一句“不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就把他车里，办公室里统统换上了她喜欢的香氛。 因为林晓瑜一个打戏镜头扭伤脚疼得眼泪直掉，探班的程思华二话不说，推开围过来的武指和助理，俯身把她拦腰抱起，去他房车上亲自给她冰敷上药。他的司机后来悄悄告诉林晓瑜，那天，程总原本约好了要陪太太回程家老宅也被推了。 最让林晓瑜笃定自己这个搭子在程思华心里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是那一次沈琬玉的生日，只因她说欢喜程太太项链的款式，便被应允试戴着展示效果。她记得自己得瑟嚣张的眼神，是那般可怜地望着正牌程太太。 林晓瑜以搭子身份，和程思华戴同款图案的鸭舌帽，同饮一杯水，何曾有过半分初识程思华时说的洁癖和分寸？ 程思华不计后果的偏爱，都给了林晓瑜这个搭子。 林晓瑜眯了眯眼，转身洗了个澡，精心化了一个最勾魂摄魄的靓丽妆容。 挑了一条红色深V战裙，然后一身戾气直奔气氛凝重的程家别墅。 开门的青姨很是吃惊，周燕看她竟没羞没臊登门，眉头立马皱起，“没规矩的女人，不请自来？” 林晓瑜抬起下巴，像傲娇的孔雀，带着兴师问罪的语气，“我来找阿华，当面问清楚姑婆去我那儿把东西收走，是不是他的意思？” 她这不合时宜的冒失，沈家人更是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得怒火中烧。 大哥沈砚玉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林晓瑜，你把我妹妹逼到生死不明，还有脸跑我们眼前来撒野？！阿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是杀人凶手！” 沈嫂附和，“呸，真是不要脸！” 林晓瑜眼圈登时变红，演技秒上线，“阿华，我知道琬玉姐出事大家都难过，可那些东西是你心甘情愿送我的，姑婆她凭什么说收就收？阿玉姐自己想不开，哪有把责任甩无辜的人身上的？” 一直跪在地上的程思华，本已心如死灰，打算任由闹剧发生。 可看到林晓瑜后来被围殴的可怜模样，尤其是她仿若火灾时候惊慌尖叫的语气，竟真勾起了他的于心不忍。 是他害的阿玉伤心，才把林晓瑜卷进来的。 是他没有处理好，才让小鱼儿如今承受这些。 “够了！” 程思华想起在无法接受沈琬玉跳伞失踪后，迁怒差点掐死林晓瑜，心里冒起一丝愧疚。 他不是遇事推女人出来扛的烂人！也不想狡辩推卸责任洗白自己！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踉跄着上前，下意识地侧身挡在了林晓瑜面前。 浑然不知他这个保护性的姿态，一下刺痛了旁观者的心。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该我来承担！是我没处理好和搭子的分寸，是我混蛋！你们有什么火冲我来，别为难她！让她走！” 他这个举动，在沈家人和程家长辈看来，无疑是在生死未卜的妻子家人面前，公然维护小三！ 沈砚玉冲上来就想动手，“阿华，你TMD到现在还护着这个狐狸精？！” 周燕痛心疾首，“阿华，你莫不是疯了？！” 在一片混乱和指责中，程思华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我不是护着她！我不会答应阿玉离婚，我会把她找回来！”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一颗重量级炸弹，在客厅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抹泪的林晓瑜都一时止住了声音。 沈荣年浑身颤抖，指着他，“离、离婚？阿华，你早就存了离婚的心思？！怪不得，阿玉会……” 他后面的话气得说不出来，所有人都自动把程思华的“不会答应离婚”解读成了“他早已计划离婚”，而沈琬玉的“失踪”，即有可能正是因此而起！ “是是是，你不会和她离婚，也不会答应和我生孩子！可这能怪……” 所有人被林晓瑜委屈巴巴的说法，炸得头皮发麻！ 这分明是程思华和这个小三早已私下有过长远规划，连程思华和沈琬玉离婚后，和小三是否要孩子这种具体问题都商量过了！ “不是这样的！”程思华反应过来，打断林晓瑜这引人误会的说辞。 ------------ 第二十六章 我可巴不得你真死了呢！ 沈荣年再也忍不住，冲上前狠狠扇了程思华一个耳光，“好，好得很！阿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边说着不和阿玉离婚，一边却连孩子跟这野女人生都算计得明明白白了！我当初真是错看你了！” 沈砚玉更是直接抄起手边的花瓶，就要往他头上砸过去，“我跟你这个负心汉拼了！” 林晓瑜抢过花瓶，紧张地挡在程思华前面，“喂喂喂，你们讲讲道理好不好？沈琬玉嫁给阿华五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可阿华那么喜欢小孩子，心软答应和我生一个很难理解吗？”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她想干脆赌一把，赌程思华快刀斩乱麻，斩断和沈琬玉的纠缠，会护着她，那离和她官宣在一起就更进一步了！ 沈容年一脸悲戚，哆嗦着指着两人，情绪被气得很是激动，“好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找茬到阿玉头上来了？！” 沈砚玉也被气得吐血，扬起手就要扇她，“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小三！程思华，你这个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程思华一时间百口莫辩。 场面彻底失控，大厅里已然乱作一团。 “太太回来了！” 大门被推开后，循着青姨惊喜的叫声望去。 只见沈琬玉站在门口，光影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形，厅内所有人的动作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目光扫到了程思华那原本墨黑浓密的头发，竟变得斑白，像是最大的雪霜落在他的头顶。 那一瞬间，像有一根细密的针扎进了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可往日种种的酸楚回忆袭来，她便隐忍压下了情绪。 七年。 那是她整个青春岁月里认真又专情爱过的他。 是曾经在月光约会下对她笑得眉目舒展的恋人，是在病床前紧握她的手下巴冒出胡茬也浑然不顾的丈夫。 可，也有他为了林晓瑜戴上同款鸭舌帽理所当然的神情。 有他携手和佩戴着她项链礼物的林晓瑜，来赴她生日晚宴的不以为然的表情。 有他在火场上决绝地奔向林晓瑜的背影。 沈琬玉听着父亲的怒斥，哥哥的咆哮，婆婆尖细的辩解，林晓瑜隐隐的嚣张笑声。 “爸，哥，嫂子，我没事。” 她淡定得好像自己并非从万里高空跳下后活着回归，而是刚结束饭后散步而已。 看到失踪后那么长时间下落不明的她，完好无损地出现，三个家人默契地冲了过去，把她紧紧抱住，很是激动。 林晓瑜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鬼，下意识地后退。 她、她没死？ 程思华又惊又喜，完全不敢眨眼，担心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程思华动用了所有资源，已经把跳伞那片区域翻了几遍也一无所获。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回家，他跌跌撞撞冲过去，惊喜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了，愣怔着僵在原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琬玉抬眸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周燕和姑婆也是十分欣喜的模样。 “阿玉姐，幸好你平安无事回来了！不然我担心我的搭子，后半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沈琬玉看着林晓瑜假惺惺的姿态，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抿了抿嘴角，冷笑着走了进来，“既然大家都在，你索性别再演善解人意，努力撮合我们夫妻的搭子了。” 林晓瑜顿时僵住了，一脸无辜状，“阿玉姐，你为什么说我是在演？阿华之前说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离开琬玉姐。他对阿玉姐的感情，我看着就羡慕呢。” 沈琬玉白了她一眼，“如果你没有演，当初就不会挤进来跟我们过纪念日，也不会好意思说，要给他生孩子！你整天搭子前，搭子后，拿搭子的身份做挡箭牌，我都替你累得慌！” 林晓瑜脸上的伪装终于剥落，眼神变得充满敌意，“是，我可巴不得你真死了呢！阿华不乐意跟你离婚，但我看你压根就不在意他！不然跳伞的时候，怎么宁愿冒死也要离开阿华？” 沈琬玉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她吵，觉得跟这种会说出“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的人理论，是夏虫不可语冰。 既然离婚协议已经发给陆星辰，程太太的位置，林晓瑜这个搭子想抢去就随便吧！ 她回来的主线任务，可不是为了和这种三观不正的女人互撕。 沈琬玉的沉默，显然被林晓瑜误会成了油盐不进和挑衅。 林晓瑜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头愤愤地质问程思华，“阿华，你看她没话说了，她在糟蹋你的心意你懂吗？她不值你……” 啪！ 周燕的脸色阴沉如水，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把积压的怒火扇了过去，“林小姐，恐怕程家还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都是你这个祸害，搅得我们程家不得安宁！给阿玉道歉！” 猝不及防的林晓瑜被打得踉跄一步，捂着红肿的脸，楚楚可怜地望向程思华，带着以前他最听不得的哭腔，“阿华……” 若是以前，程思华早早就冲过来把她护在身后了。 程思华的身体原本下意识动了一下，但他看见沈琬玉比刚才还要冷的眼神，心一横，彻底压下了那丝犹豫。 林晓瑜一脸懵，不可置信地望向翻脸无情的他，反应过来自己变成了他们夫妻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程思华语气温柔，“阿玉，小鱼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是我老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沈琬玉依然不为所动。 林晓瑜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死瞪了一眼程思华，被羞辱和失望感淹没。 程思华走近几步，漠然地下了逐客令，“小鱼儿，你走吧。” 可见沈琬玉别过脸，他又压低声音，“乖乖，别在这闹，以后我再补偿你。” 林晓瑜顿时愕然，眼底掠过一抹算计的光，随即摆出破防的模样，一边哭着一边快步逃出门去。 沈琬玉了然地笑了一下，“阿华，你没必要让她配合你演戏给我看。你的搭子比起我，更需要你，不是吗？” ------------ 第二十七章 她又不会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周燕和姑婆这会一起凑了过来，打断了程思华的欲言又止，拉着沈琬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 沈琬玉退了一步，挨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凑过去，敷衍地笑着，“既然大家都在，也知道我和阿华离婚在走流程，那……” “阿玉，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好好和阿华过日子。他以前肯定脑子糊涂了，被猪油蒙了心……可你看刚才，那个狐媚子怎么煽风点火，阿华也不为所动。在他的心里，阿玉你才是最重要的！程家也只认你一个儿媳！阿玉你看，妈替你教训这个混账东西!” 周燕装腔作势地拍打了下儿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儿媳妇的神情，希望他们破冰。 沈琬玉抿了抿唇角，看到婆婆装模做样不忍下重手的拍打动作，露出讥讽的轻笑，懒得去拆穿她这拙劣的表演。 打是打了，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打得轻飘飘，更像是做给外人看的姿态。 骂是骂了，不痛不痒的，归根结底还是在维护程思华，认为她在小题大做吧。 “阿玉，我们不离，这辈子都不离。” 程思华顺势颤着声告白，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再次避开。他对自己背叛婚姻，计划和林晓瑜孕育试管婴儿的事情，只字不提。 他在林晓瑜这个搭子出现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把沈琬玉这个妻子伤得体无完肤，也觉得她会包容接受自己的感情出小差，会一直在程家守着他到白头。 可他怎么才能察觉，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体贴包容也不是没有底线。 所以逼得她放弃这段婚姻，决定离开曾经以为会白头偕老的丈夫。 “抱歉，我们离定了。”沈琬玉摇了摇头，“我回来，只是不想家里人担心，也不用浪费搜查队资源了。” 沈砚玉展示着自己力量感满满的肌肉，威胁意味十足，“就是就是，这种任由三姐上门，还毁了咱妈遗物的混账垃圾，咱不要！” 程思华怔怔地望着她那双眼眸。 恍惚间，时光倒流。 同样坚定的眼神，在五年前的婚礼上出现过。那时她穿着婚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我愿意”。 沈琬玉曾经坚定的眼神，是为了走向他。 如今同样坚定的眼神，是为了离开他。 这恍如隔世的两个画面，在程思华脑海中重叠。 沈琬玉坚定地跟着家里人，从装满了无数胡思乱想和纠结彷徨的程家离开了。 周燕下意识想挽留，却被程思华一个眼神制止，她气急败坏地推搡着自己儿子，“阿华，你这孩子，老婆都要跑了，怎么还不去追？！” 程思华梗着脖子，眼底布满血丝，语气却十分笃定自信，“让阿玉走吧，她又不会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他越说越激动，在努力说服大家相信这个推断，“我刚刚想明白了，阿玉故意搞出这么一场跳伞失踪装死，又偏偏忍不住今天就回来了，为什么？因为她就是故意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让我内疚，逼我亲手斩断和林晓瑜的一切联系。现在一切也如她所愿了，她怎么可能真的舍得跟我离婚？又躲着不见我，就是在等我给她一个交代！” 周燕和姑婆对视一眼，看到对方都是疑惑脸。 姑婆恨铁不成钢，忿忿地骂道，“阿华，你到现在还在端着那点可笑的自信？我告诉你，一个女人若还想着惩罚你，那是对你还有念想！可阿玉那孩子，分明是连惩罚你都懒得费这个劲了！你还在这里做她舍不得你的春秋大梦？她一个女人，连命都可以拿来赌一把自由，那就是心死得透透的了！她不是以死相逼，她是向死而生！你再看不清，再端着你这副自以为是的臭架子，老婆就真他妈的跑没影了！到时候，你就算把心挖出来捧到她面前，她都嫌腥！” 姑婆一口气骂完，胸膛剧烈起伏。 可程思华的眼神依然偏执，“七年，我们在一起七年，结婚也五年了！阿玉她有多爱我，我比谁都清楚！今天她出现，就是因为她看到林晓瑜还来家里，她吃醋了，她不满意！现在林晓瑜被气走了，阿玉气也出了，面子也挣足了，她该满意了！” 青姨翻了个白眼，自觉地绕开他的目光去做事。 “阿玉以前总抱怨我不够细心，我把属于她的主卧和衣帽间都还给她，而且重新塞满更好更奢华的衣服首饰，她一定会回心转意。” “我和她的结婚照，我马上让人重新放大，装裱起来，挂到房间里去。还有窗帘，挂画，全都换回阿玉喜欢的风格来！她妈妈的遗物，找最好的工匠去复原。等她看到我为她做的这一切，气消了就会没事了。” 周燕看着他变得比自己还白的头发，沉浸在自我构建的虚幻希望里近乎疯魔的样子，心痛如绞，张了张嘴，无奈地只有一声叹息。 星级酒店。 沈荣年看着女儿苍白却依然平静的侧脸，心头一紧，忍不住颤声问，“阿玉，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程家那小子？后悔假死这一出了，今天才又回那个狼窝去？” 沈琬玉正在拿靠枕塞父亲身后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坚定地看向父亲，摇头否认，“爸，没有。我回去，只是因为知道你们为了我去程家讨说法。我要是再不出现，你们都要误会我真走了黄泉路了。何况，我不想你们因为我和程家起冲突，犯不着。” 她笑了笑，“还有最主要的是，我的年假休完了，是时候回去交接工作了。” 沈荣年一听，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工作？这个节骨眼你还惦记交接什么工作？爸看你身上火灾的伤还没好利索，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听爸的话，工作辞了就辞了！咱们这就跟公司说急辞，直接跟我们一起回老家！南城这地方，咱们也不待了！” 兄嫂也连忙附和，“是啊，阿玉，你的身体要紧！公司那边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就行，我们先回家把你身子养好再说！” 沈琬玉看着担忧她的家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眼神还是坚定。 “爸，哥，嫂子，你们的心意我明白。生活总要向前看，我确实打算离婚，辞职回老家发展，陪你们。但在职一天，就要尽责一天。我身上的伤不碍事，影响不了我完成最后的交接。” “而且，我的离婚证还没拿到。我必须留在南城，等我把和程思华的婚姻关系，彻底了结，自然就回家了。” 程思华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 第二十八章 这么拙劣的表演痕迹 一月六号下午，沈琬玉刚到公司工位准备办公，就感觉格子间同事用一种八卦同情又微妙的眼神，在偷偷打量着自己。 她很纳闷，毕竟自己只是即将离职，不至于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这么诡异。 还没来得及打听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大家关注的焦点，沈琬玉就被谢经理直接请进了VIP会议室。 里面赫然是被助理和制片人簇拥着的，戴着墨镜，身着当季最新款套装的林晓瑜。 她姿态优雅，却难掩嚣张跋扈。 谢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极尽恭维谄媚，“林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公司蓬荜生辉！” 沈琬玉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下，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休完长假回来，那些八卦复杂的目光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只见林晓瑜摘下墨镜，亮出浓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谢经理客气了。这次短剧物资出口的项目时间紧，我们剧组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经验丰富的人来负责。” 谢经理直面美色当前，动作难得拘谨了些，“明白的，林小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保证万无一失！” 沈琬玉脸上是职业化的平静。 林晓瑜红唇微勾，目光越过谢经理，落在沈琬玉身上，“阿玉姐，好久不见。我们这眼看着要赶在过年前，出国去拍部S级的短剧。这一大批物资需要安排出口，特意来找你们这专业的货代公司来寻求合作，就请阿玉姐帮忙全程处理跟进哦！” 这部S+短剧，是程思华指定她做女一号作为补偿。 本来程思华安抚她，兑现补偿承诺时，她是不知足的。 毕竟，她林晓瑜想要的，不是搭子的身份，而是程太太的位置。 沈琬玉先是公事公办地礼貌点头，语气不卑不亢，“感谢林小姐对我的信任。不过，我目前正在办理离职交接，手头的工作需要整理交接给同事。您这么重要又紧急的project，恐怕我无法全程跟进，以免影响进度。公司里还有其他非常优秀的同事，比如小顾，他实操经验已经很丰富，或许是更合适的人选。” 谢经理一看态度透着居高临下的林晓瑜露出不爽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冷汗都快下来了。 “阿玉，你这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的业务能力是全公司最拔尖的？林小姐指名要你，那是慧眼识珠！什么离职不离职的，手续不是还没办完吗？在职一天，就要尽责一天！这可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客户，你这个顶梁柱不出马，那些小年轻能扛得起？” 谢经理见林晓瑜脸色缓和，近乎谄媚地转过去，“林小姐您放心，阿玉就是谦虚！你们短剧出口物资这个项目，就由阿玉全权负责，我本人亲自督办，绝对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林晓瑜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语气体贴，“既然如此，阿玉姐，就别推辞了。就算真要离职，那也是月底的事，但这个项目，非阿玉姐莫属。我这个人念旧，也只相信熟悉的人。何况……”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这些物资关系到阿华……哦不，是程总投资的S+短剧，至关重要，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我相信凭阿玉姐的专业素养，一定能撇开个人情绪，对吧？” 沈琬玉，深吸一口气敏锐地察觉到林晓瑜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但职业素养让她始终保持了冷静。 怪不得要指定她来负责，原来林晓瑜这次S级别的短剧女主资源，是程思华给的！ 她迎上林晓瑜挑衅的目光，又瞥见谢经理那近乎哀求的紧张表情，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好。既然林小姐和谢经理都这么信任我，这个项目，我跟了。” “这就对了嘛！”谢经理长舒一口气，脸上笑开了花。 林晓瑜脸上挂的笑容不变，微微朝她凑近，用只能她们听见的声音笑着开口。 “阿玉姐，听说你和阿华，26号就可以领离婚证了哦。” “阿华让你做过程太太，也会更懂得哄下一任程太太吧~~~” “我真的好期待，你把程太太的位置，让出来的那一天！” 林晓瑜姿态亲昵地和她咬耳朵，在谢经理的视觉，是闺蜜情深的互动。 沈琬玉的呼吸依然规律，但瞳孔有忽地放大了一瞬。 她能感觉到程思华这个搭子，是故意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找优越感来了。 理智在告诉自己，不要当回事，但她毕竟和程思华在一起七年，被她这么一刺激，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林晓瑜满意地笑了，戴回墨镜。 沈琬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可能不是一次简单的合作。 但她只能接下这个，明知前方可能会有陷阱在等着她跳的挑战。 没想到，下一秒，林晓瑜的背影突然朝她这边倒了过来。 沈琬玉措手不及，还未看清状况，林晓瑜咋咋呼呼地跌坐在地上，狼狈又可怜地望着她。 “阿玉姐，我这好心给你们介绍项目合作，你干嘛推搡我啊？好痛的哎！” VIP会议室的门口，程思华跨着大长腿走了进来。 留意倒在地上的林晓瑜后，他和谢经理，助理和制片人七手八脚地搀扶起人。 “小鱼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林晓瑜委屈巴巴的，墨镜下的眼泪直流，“我跟阿玉姐他们公司聊得好好的。可刚准备要走，阿玉姐好像在我背后推搡了一下，我……” 程思华望着沈琬玉皱了皱眉，脸上挂出些许愠色，欲言又止。 沈琬玉翻了个白眼，这么拙劣的表演痕迹，她还得澄清，“我可没有……” 程思华却克制着情绪，打断了她，柔声哄劝着林晓瑜，“小鱼儿，你阿玉姐会见好就收的。” 林晓瑜先是一愣，不消一会便笑意盈盈地扶了扶墨镜，重重地点了点头，“阿玉姐以后，毕竟是阿华的前妻了。我能想到可以照应阿玉姐的，自然都会给的啦。” 话里话外被偏爱的优越感，让她有恃无恐。 ------------ 第二十九章 偏袒是心之所向最直白的答案 程思华一手紧紧揽住林晓瑜的细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臂，用一种近乎半拥入怀的亲密姿态搀扶着。 隐隐能听见周围传来尴尬而又兴奋的窃窃私语。 林晓瑜的助理和制片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带着了然笑意。 谢经理看这情形，脸上闪过一丝讪讪，搓着手，脸上堆起更殷勤的笑容，“程总，我们林小姐没伤着吧？琬玉她就是太专注于思考接手出口物资的准备工作，才会不小心误伤林小姐吧。各位千万别见怪，短剧物资出口项目的事，还得多多仰仗各位！” 沈琬玉的几位同事低头假装忙碌，生怕卷入是非。 也有像顾云深那般露出不忿，为沈琬玉感到不平的。 还有三两个平日里和沈琬玉走得比较近的，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却也只能发安慰的表情包。 程思华对林晓瑜那熟悉的霸道语录又自然地说了出来，“小鱼儿该知道，自己作为下一部S+的短剧女一号，你这张脸，这身体，就是最大的本钱。从此时此刻起，给我好好护着自己，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不准有，听见没？” 他这番姿态和言语，落在不远处的沈琬玉眼中和耳中，心口像被人捅了。 呵，他们竟已心急到这种地步，都等不及和她离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勾勾搭搭的。 凭林晓瑜刚刚那蹩脚的栽赃手段，他程思华会看不透那是她把经常演的套路搬进现实？他们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成年人之间，无条件的偏袒谁，本身就是心之所向最直白的答案。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偏爱这东西，从来不是仗着程太太的身份就能求来的。 她上赶着讨要的，和人家心甘情愿捧到你面前的，从根子上就不是一回事。 谢经理凑过来，带着几分八卦和讨好，低声对沈琬玉说，“哎，阿玉，你老公这灰白的新发型，是特意去染的吧？别说，还挺有范儿！透个底，告诉我他在哪儿弄的？我都想去试试了。”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那边姿态亲密的两人，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过，你老公这……见到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算是为了投资部短剧，对林小姐也未免太上心了些。” 沈琬玉收回目光，一边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一边公事公办地截住话头，“谢经理，客户的私事我们不便议论。当务之急是请剧组尽快提供出口物资清对应的箱单发票和特殊要求说明，我们这边需要立刻核实资料准确性，才能敲定最优化的海陆空运输方案。晚了，仓位和排期都会很紧张。” 她职业性催促的这番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不远处的程思华耳中。 他揽着林晓瑜的手臂不自觉松了一下。 沈琬玉这种和他彻底撇清关系，公事公办的态度，比他预想中的吃醋哭闹或歇斯底里更让他心烦意乱。 林晓瑜察觉到他的失神，娇嗔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姿态暧昧地拂过他灰白的鬓角，“阿华，你这白发看着怪让人心疼的。我陪你去把它染回来，好不好？” 程思华敷衍地应声，又下意识地瞟向沈琬玉那已经投入工作挺直而疏离的身影，心头那股无名火夹杂着莫名的烦躁，烧得更旺了。 他想起前几日在酒店，他对着冷静安排家人离开南城的沈琬玉发飙的场景。 那一天，他对一副把他完全排除在外模样的沈琬玉忍无可忍。 程思华眼眶发红地指着自己刺眼的白发，孩子气地指控，“阿玉，你假死一跳，我他妈吓得愁得，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你看到没有？！我这辈子没这么怕过！可我真的知道怕了，我确实不能接受失去你！我把已经把家里都按你喜欢的风格，重新恢复原样了，你妈的东西我也拼了命去修了！我做的还不够多吗？你还要我怎么做？！啊？！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们能不能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沈琬玉抬眼静静地看他，没有回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绕过他因激动而有些踉跄的身体。 一脸冷静地清点好母亲的遗物，然后拿起那条咖啡豆吊坠项链，一并打包好后，径直离开回酒店。 程思华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TMD这条项链是谁送你的？！你宁愿带走这条不值钱的玩意，也不要我送的珠宝首饰？！” 他送出的奢华珠宝被沈琬玉弃如敝履，让他如何甘心？ 沈琬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是彻底的疏离和疲惫，“阿华，我妈的遗物，我自然要带走。礼物不分轻重，但至少，它干净。你的东西，脏了，我就不要了。” 那时候的他，气得几欲吐血，可也拿她没辙。 顾云深拿着剧组那边传来做得乱七八糟的装箱单，和总填不完整也填不正确的BOOKING申请表，气呼呼地把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沈琬玉桌上，他语气愤懑，为沈琬玉感到不平，“琬玉姐，你看剧组那边的人，明显就是故意的！这单子填得漏洞百出，货物品名那么多胡编乱造的，HS编码全是不匹配的，BOOKING也拖着不改。我看他们摆明了是想拖进度，把责任甩给我们，给你难堪！” 沈琬玉接过文件，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低级的错误，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流露出胸有成竹的淡然笑意。 她把文件轻放在一旁，语气嘲讽，“跳梁小丑，也就这点手段了。我们没必要为在这种事情上焦心上火，不值当。放心吧，这单的邮件你看我怎么回复，电话我来追。他们想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卡我们，还太嫩了些。” 顾云深看她目光专注在屏幕上，很是钦佩，“琬玉姐，还是你厉害，是我浮躁了。” 沈琬玉心里清楚，林晓瑜授意的这点小打小闹的职场刁难，和她经历过的情感背叛和生死考验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工作上的阳谋，远比生活里的阴招好对付得多。至少，所有的流程和规都是明确的。” ------------ 第三十章 一脸焦灼地冲过来 沈琬玉挂完电话，随手打包了最后一封邮件发给顾云深，“他们拖他们的，我们按我们的流程走。该催告催告，该留证留证。如果到时候误了船期，产生滞港费或其他额外费用，凭邮件记录，责任方一目了然。” 顾云深看她的眼睛亮亮的。 下了班，在谢经理和顾云深一唱一和的怂恿下，沈琬玉答应和他们一块去吃个火锅，热闹热闹。 她以为，这个世界那么大，如果不是特意约见，应该很难会在外面巧遇程思华了。 她跟着一众同事在报相应人数给服务员定包间的时候，冷不丁地瞧见戴着墨镜和鸭舌帽低调出行的程思华。 他半拥半护着同款素人装扮的林晓瑜，正从廊后的包间往外走。 沈琬玉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懒得再去关注两人的动静。 人声鼎沸里，他们低声的交谈却飘进耳中。 林晓瑜口是心非地劝说着，“你再不继续补救，可真会被她给抛弃了的，真领了那证可没后悔药吃哦？好歹你们相爱那么多年，耐心多哄哄，女人总会心软的嘛。” 程思华冷嗤一声，“哄什么哄？我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她都不放在眼里！她以前肯为我付出那么多，再有脾气，也不会真敢和我离婚的。” 林晓瑜好像掐了他一把，声音娇嗲，“那我作为搭子劝你，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还得变相吃你们的过期狗粮了？哼哼……果然，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我算什么呀？顶多就是个陪你解闷的搭子。” 程思华带着几分酒意和漫不经心的低笑，“太太？呵，她哪有你这个搭子懂我？跟她在一起，什么都得按她的喜好习惯来，绷着，相爱容易相处太难，真累。还是跟小鱼……跟你，在一起轻松。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你才是最懂我的那个人。” 沈琬玉感觉像有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 “哎，我说琬玉姐，今天对接的客户真是奇葩，他嫌我说话语速太快，不够亲和，投诉我。” “我们是给客户提供服务没错，可他那都十万火急，就差最后一分钟DEADLINE了，还怪我语速快不够温柔！” 包间里热气蒸腾，鸳鸯锅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同事们围坐一桌，气氛正酣。 大家吐槽起工作是口沫横飞，激情四射。 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提沈琬玉即将离职的事。 顾云深离席去洗手间时，沈琬玉被其他同事的打趣逗得乐呵呵笑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屏幕大亮，震动起来。 喧闹声稍微静了些，大家瞥见来点提示里面的“林晓瑜”，神色都有些微妙。 沈琬玉划开了接听，顺手点了免提。 林晓瑜急切的声音在包间里格外清晰，“阿玉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但现在必须麻烦你过来我们剧组的临时仓库一趟！” 一桌人都停下了筷子。 沈琬玉皱了皱眉，声音冷静，“什么事这么急？不能明天一早处理吗？” 林晓瑜语速很快，听起来理由充分，也合情合理，“凌晨就截柜，你提醒过这水今晚靠港，是没有延截的，时间来不及了！要不然，也用不着我来亲自打电话拜托你了。” 沈琬玉压下心头的不安，“仓库地址和定位发我，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谢经理尴尬地打圆场，“琬玉啊，这个剧组确实是大客户……辛苦你跑一趟，回头给你算加班！” 沈琬玉拿起包和外套，点点头，“你们慢慢吃，我过去监装核对一下。” 她刚离开不到两分钟，顾云深就从洗手间回来了。 他发现沈琬玉的位置空了，心头莫名一紧，“琬玉姐人呢？” 旁边一个同事嗦着筷子，含糊地说，“哦，刚林晓瑜这个短剧女王来电话，火急火燎地叫琬玉姐去仓库清点什么道具，说是凌晨截仓装船，特别急。” 顾云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包间，只留下一桌面面相觑的同事和仍在翻滚的鸳鸯火锅。 沈琬玉去仓库之前，装卸平台灯火通明，叉车，集装箱货车轰鸣着穿梭，乱中有序。 但在她抵达前五分钟，仓库默契地撤退了大部分的人。 沈琬玉裹紧单薄的外套，刚走到指定装货区域，一辆叉车就叉着沉重的货架朝着她的方向拐来。 叉车司机像是操作失误，货架猛地倾斜，上面捆扎的木板箱哐当作响，直直朝着沈琬玉倾倒。 她惊得后退，可脚下一绊，整个人被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位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叉车依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冲了过来，把她逼退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进退不得。 “哎呀，琬玉姐来了？你没事吧？！”林晓瑜带着哭腔的惊慌声音响起，对着叉车司机尖声斥责，“喂喂喂，你怎么开车的？没看到这边装货平台还有人吗？！” 冰冷的夜风吹过，沈琬玉靠在冰冷的铁架上，伤口刺痛，浑身发冷，听着林晓瑜虚张声势的叫骂，起了鸡皮疙瘩。 沈琬玉心知肚明，这就是林晓瑜故意针对她的。 约莫半小时后，顾云深载着程思华的车疾驰而至，急刹在装卸平台边。 他推开车门，一脸焦灼地冲过来。 映入他眼帘的，正是沈琬玉脸色苍白，浑身沾满污渍的狼狈不堪。 顾云深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查看，“琬玉姐！” “吓死我了！都怪那个司机操作不当，差点撞到琬玉姐！我扶她起来，她疼得厉害，可能伤到骨头了，我不敢乱动，只能先守着等人……” 身后的程思华看着林晓瑜焦急的表情和小心翼翼的姿态，又看看现场混乱的环境和远处停着的叉车，先入为主地认为林晓瑜只是在尽力帮忙。 顾云深眉头紧锁，弯腰想抱沈琬玉，“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是她！”沈琬玉愤怒地指着林晓瑜，“是她故意叫我来！是她的司机故意撞过来的！她在拖延时间！” ------------ 第三十一章 喝到了比咖啡还苦的滋味 程思华走过来的动作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林晓瑜瞪大眼睛，委屈得眼泪说掉就掉，“琬玉姐，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知道你受了惊吓，可也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我好心帮你，你不能张口就泼我脏水啊！” 程思华扶了扶额，疲惫和烦躁涌上心头，“琬玉，你冷静点！这就是个意外！仓库作业本来就危险，司机操作失误很正常！人没事就是万幸！别胡思乱想，小鱼儿也是好心帮你，你自己以后来这种地方，多注意安全！” 沈琬玉被顾云深一把抱进怀里，感觉寒意从脚底冒出来，她闭了闭眼，一时间被噎得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顾云深气炸了，指着程思华的鼻子怒吼，“你他妈瞎了吗，看不到琬玉姐伤成什么样？！仓库危险，那是不是这个姓林的诓叫琬玉姐来的？！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祸害，你配当琬玉姐丈夫吗？！” 顾云深当时冲出火锅店后，第一时间开车赶往仓库。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势单力薄，而且仓库管理严格，他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想到程思华作为短剧投资方，有听说他经常跑短剧拍摄现场，指导剧组如何拍摄豪门生活，让剧组场景的体现能够更加的真实。 那程思华肯定可以帮他快速通行，还有施加压力的身份。 顾云深火急火燎地找谢经理要了沈琬玉老公的联系电话，“程总，琬玉姐被一个电话叫去剧组仓库监工了。这么晚了，我们一起赶过去帮忙，安心些。” 程思华起初不耐烦，认为顾云深小题大做。但听到林晓瑜也在仓库，担心沈琬玉会不会趁机刁难她，他才着急起来，“我马上到！” 两人几乎同时抵达仓库附近路口，顾云深猛按喇叭催促险些刮蹭的豪车，对方车窗摇下，才知是程思华。 程思华被他着急忙慌的大吼整得一愣，鬼使神差地下了车，坐进了顾云深的副驾。 可顾云深怎么也想不到，身为沈琬玉丈夫的程思华，第一反应并不是相信自己的妻子或者关心伤情，而是帮别的女人开脱！ 顾云深骂完，不再看脸色铁青的程思华和假装啜泣的林晓瑜，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沈琬玉抱了起来，柔声道，“琬玉姐，我们马上去医院。” 程思华被骂得哑口无言，看着顾云深抱着沈琬玉上车离去，一股莫名的怒火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烦躁地甩开试图靠近他的林晓瑜，转身开车冲向酒吧，企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医院里，顾云深全程紧跟在医生旁边，问题问得比沈琬玉还仔细，“医生，她的伤口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感染风险，需要打破伤风吗？以后会留疤吗？饮食需要注意什么忌口？” 值班的护士小声对同事感慨，“你看那个帅哥，对他女朋友多上心啊，追问得好细致啊。” 沈琬玉看着顾云深红了脸，正想解释他们只是单纯的同事而已，手机响了。 来电提示显示是程思华。 她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才接起，对面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喂？请问是机主老婆吗？你老公撞树上了！人晕在车里！我们在南城北路路口这儿！” 沈琬玉心头一紧，程思华少有自己开车，都是很稳，怎么会莽撞到出这种事故？ 她没解释他们正处在离婚冷静期，态度客气又疏离，“麻烦你联系他母亲或者……”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惊呼和杂音，很快就被挂断，再打已无人接听。 沈琬玉攥紧手机神情微动，尽管心里告诫自己不该再管程思华的事，但终究无法放任可能的人命关天。 情感比理智早管控了大脑，她快步往医院外走，对顾云深简短交代，“程思华可能出事了，在南城北路路口，我得去看看。” 顾云深看到她的新伤旧疤想阻拦，但看到她眼中的于心不忍，最终咬牙道，“琬玉姐，那我送你去！” 赶到现场，只见程思华的车头撞在路边树上，损毁不严重。 一个热心大哥正试图拉开车门。 程思华瘫在驾驶座，额角有伤，意识半清醒半昏迷。 沈琬玉赶紧走上前，和热心大哥一起把程思华扶出车外。 夜风一吹，程思华微微睁开眼，模糊中看到沈琬玉的脸，竟带着一丝委屈，“阿玉，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沈琬玉面无表情，顾云深和热心大哥一起架着他往自己车上搬，声音冷静得像在处理工作任务，“别说话了，我们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程思华试图把头歪向沈琬玉，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拿了个靠枕避开。 沈琬玉心里冷笑，程思华怕是忘了，他可是离婚协议都已经签了。 她现在帮忙送他去医院，不过是基于人道主义，并非念夫妻旧情。 程思华眼神一暗，蹙眉偏过头去。 顾云深瞥见后，抿了抿嘴角。 很快，程思华便躺在医院的诊疗床上，不过眼神却一直追着沈琬玉飘动，嘴里嘟囔着，“阿玉，我头疼，好晕啊！” 正在给他清创的医生被念叨得心烦，忍不住抬头对沈琬玉说，“家属麻烦过来安抚一下，病人情绪不稳定实在太影响我处理了。” 沈琬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冷静，“医生，我不是病人家属。您按流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值班护士皱了皱眉，低声对同事吐槽，“这男的也真是太脆皮了！也不看看那美女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装可怜想拿美女当护工使唤，啧啧。” 一旁的顾云深抿嘴笑了笑。 等程思华的伤口包扎好，已是凌晨。 沈琬玉在急诊室外，从外卖小哥手中接过两杯特浓的冰美式，分了一杯给顾云深。 今夜注定无眠。 天亮后，她还要去追查那个林晓瑜让她监装的柜子，是否有船上位置。 顾云深喝着同款咖啡，转身默默去取车，准备送他们回去。 程思华看着沈琬玉清冷的背影，好像喝到了比咖啡还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