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凶宅?不,是钉子户! 深夜,南江大学后街的烧烤摊上,烟火缭绕,人声鼎沸。 陆清眠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炭烤茄子,眼神虔诚得仿佛在观摩什么绝世法器。 她对面的座位空着,上面端放着一个粉色的还印着“恭喜发财”二维码的立牌。 手机传来震动,陆清眠看了眼锁屏屏幕,一条新消息来自「冤种学长-顾云深」:【陆学妹,宿舍楼快关门了,你又在外面吃垃圾食品?作为学生会干部,我有义务提醒你……】 陆清眠眼皮都没抬,手机都懒得解锁,直接划掉了。 来自唯物主义战士的关怀,比鬼都还难超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脸色比她面前烤糊了的茄子还难看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看了看二维码,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卡通睡衣,满嘴油光的女大学生,表情有些崩坏。 “你…就是玄清事务所的陆大师?” 陆清眠咽下最后一口茄子,味蕾尝出烤糊了导致的苦味,有点嫌弃的皱了皱眉,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嘴,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男人一愣:“三……三万?” “三分钟。”陆清眠指了指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你犹豫、怀疑、组织语言浪费了两分半。现在,你还有三十秒说明来意,计时开始。” 男人被这通操作整懵了,但他知道他没有时间可以继续发呆,瞬间进入语无伦次状态:“我叫王建国!是盛世地产的经理!我们城西那个盘…就锦绣前程二期那栋临湖的样板楼!它…它闹鬼啊!” 他几乎是哭喊出来的:“一到晚上就阴风惨惨,里面有哭声笑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工人都不敢进去,工期全耽误了!再这么下去,公司要赔死了!请了好几个大师,进去不是被吓跑就是回来大病一场,钱都不肯收!” 陆清眠抬了抬眼皮,终于正眼看他:“地址发我。基础咨询费五百,扫这里。不论解决与否,不退。若需上门,视情况另行收费,上不封顶。” 王经理被她这堪比AI客服的流畅话术再次整不会了,手忙脚乱地扫码付了五百块。 陆清眠手机响起“支付宝到账,五百元”的悦耳提示音,她脸上这才露出一点近乎慈祥的笑意。 “走吧,王经理。” “啊?现、现在?” “鬼又不过周末。”陆清眠站起身,把二维码立牌塞进她那印着“peace and love”的帆布包里,“趁它今晚团建,一锅端了,省事。” …… 锦绣前程二期,那栋传说中的凶宅孤零零地立在湖边。 月光下,整栋楼确实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阴气,里面隐约传来呜咽和碰撞声。 王经理和他带的那几个保镖腿肚子都在打颤,躲在几十米开外的车里,死活不敢再往前。 陆清眠打了个哈欠,独自一人拎着帆布包就走了进去。 阴风扑面而来,寒意刺骨。 楼内杂物乱飞,光影扭曲,确实足以把普通人吓出个好歹来。 陆清眠面不改色,直接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包…恰恰香瓜子,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台阶坐下,“咔嚓”磕了起来。 一边磕,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空气说:“喂,里面那个,别嚎了。大半夜的,扰民知不知道?” 那哭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穿着破旧中山装,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鬼魂缓缓飘了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磕瓜子的小姑娘。 “你…你能看见我?” “废话。”陆清眠吐掉瓜子壳,“你这怨气都快凝成实体Wi-Fi信号了,想看不见都难。说吧,怎么回事,死得挺有创意啊,天天在这儿开个人演唱会?” 老鬼被她这态度气得胡子直抖:“黄口小儿!休得胡言!老夫乃民国二十三年留洋归来的数学教授,周思源!此地曾是老夫故居,他们竟敢推了盖楼!老夫毕生心血,一道世界级数学猜想尚未解开,执念不散,岂容他们玷污!” “哦,钉子户啊。”陆清眠恍然,点点头,“早说嘛。题呢?拿来我看看。” 老鬼周思源一愣,下意识地一挥手,一道由阴气凝聚的写满了复杂公式和符号的题目,浮现在空中。 陆清眠眯着眼看了半晌,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卡西欧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 王经理在外面等得心惊胆战,里面既没有金光大作,也没有凄厉惨叫,只有偶尔传来的“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 过了约莫半小时,就在他以为陆大师也遭遇不测时,陆清眠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了出来。 “陆、陆大师,怎么样?”王经理赶紧迎上去。 “搞定了。”陆清眠语气平淡得像刚倒完垃圾,“他是个民国数学家,就是执念于一道没解开的题。题我给他解了,心愿已了,估计现在已经下去找同行探讨了。” 王经理和保镖们目瞪口呆。 解、解题?! 别人家大师都是开坛做法,挥剑洒血,您在这儿给鬼开辅导班呢?! “二十分钟,一分钟一万。”陆清眠亮出二维码,“他这题有点超纲,费脑子,得加钱。” 王经理此刻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真神,别说二十万,二百万他都觉得值!立刻颤抖着手转账。 “支付宝到账,二十万元。” 听着这美妙的声音,陆清眠满意地收起手机,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走了几步,她似乎想起什么,回头对还在原地石化的王经理说:“哦对了,他让我转告你们,你们楼盘之前请的那个风水大师是个半吊子,湖对岸那个尖角煞没化解,建议你们在楼顶放个石头葫芦,不然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数学家了。” 王经理:“……” 回学校的路上,陆清眠揣着巨款,心情愉悦,甚至哼起了歌。 刚走到宿舍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堵在了门口,身姿挺拔,表情严肃,正是学生会主席顾云深。 “陆清眠!”顾云深眉头紧锁,看着她这身睡衣打扮和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你又半夜翻墙出去?还穿成这样?你去那种闹鬼的烂尾楼了?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相信科学,不要搞这些封建迷信……” 陆清眠叹了口气,从帆布包里摸索着。 顾云深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以为她要掏出什么符纸法器。 结果,陆清眠掏出一把刚才没磕完的瓜子,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 “学长,熬夜容易脱发,嗑点瓜子补补锌吧,顺便堵堵嘴。” 说完,她灵巧地从他身边溜过,消失在宿舍楼门后。 顾云深看着手里这把还带着她体温的瓜子,在原地僵成了第二座石雕。 而已经躺在宿舍床上的陆清眠,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又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备注是:【龙虎山司徒静,找你切磋。另,你抢了我的客户王经理。】 陆清眠撇撇嘴,直接长按,删除。 “切磋?想得美。打工人的时间,很宝贵的。”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缩进被子里。 “还是当个咸鱼老六舒服。” ------------ 第二章 龙虎山来的也得排队!还不打折! 第二天一早,陆清眠是被连续不断的微信提示音吵醒的。 不是消息,是转账。 「冤种学长-顾云深」向您转账1000元。 备注:瓜子钱,还有……少熬夜。 陆清眠盯着屏幕,沉默了三秒,果断收款。 很好,看来这个唯物主义战士的关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表达方式。 她心情愉悦地翻身下床,准备用这笔意外之财去享受一顿豪华早餐,得加两个蛋还要加一根肠的巨无霸煎饼果子。 刚走到宿舍楼下,她的好心情就打了折扣。 楼下站着一个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身材很高挑,穿着一身熨帖整齐的藏蓝色道袍改良套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得一丝不苟。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面容姣好气质清冷,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刃的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俗物退散的气场。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小声的窃窃私语。 陆清眠想假装没看见绕过去,那道清冷的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她。 “陆清眠?”穿着道袍的少女开口,声音也如其人,带着山涧清泉般的冷冽。 “找我算卦先预约,咨询费五百,扫码。”陆清眠条件反射地亮出帆布包上的二维码立牌,“看相八字另算,驱邪捉鬼面议。” 道袍少女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被这套流程噎住了。 “我乃龙虎山天师府第三十六代真传弟子,司徒静。” “哦。”陆清眠点点头,绕过她继续往食堂方向走,“龙虎山的也得排队,而且不打折。” 司徒静显然没遇到过这种反应,愣了一瞬,立刻迈步跟上,与她保持并肩,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你昨日是否处理了锦绣前程二期样板楼的灵异事件?” “嗯哼。” “那本是我的客户!王经理先联系的我!”司徒静语气加重,“我已在准备开坛法器,你却用…用不知名的手段抢先解决了?你这是恶意竞争!” 陆清眠终于停下脚步,扭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疑惑:“他给你钱了吗?” “什…什么?” “定金,预付,哪怕一块钱的红包,他给了吗?” “未曾。除魔卫道,岂能……” “那就是无主之业务。”陆清眠一摊手,理直气壮,“市场规则,价高者…哦不,先到者得。你自己慢,怪我咯?” “你!”司徒静被这强大的老六逻辑气得脸颊微红,“那你用了何种正统法门?为何我感应到残留的灵力波动如此…如此怪异?”她实在不好意思说,那感觉像是有人用数学题把鬼给超度了。 “商业机密。”陆清眠眨眨眼,“反正问题解决了,客户满意了,钱货两讫了。司徒天师要是没事,我要去吃早饭了,腹中空空不利于我思考人生。”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妆容花得跟调色盘似的女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陆清眠的胳膊。 “你是陆大师吗?救命啊!我好像…我好像被我养的娃反噬了!” 来的正是昨晚预约的那个小网红,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举着手机疑似同伴的人,眼神闪烁。 陆清眠还没说话,司徒静却上前一步,神色严肃地盯着小网红,沉声道:“你眉宇间确有阴秽缠绕,但非正统古曼童之灵,更像是……” 小网红被她这专业气场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陆清眠却不耐烦地打断司徒静:“这位客户,先来后到懂不懂?”她转向小网红,露出职业假笑:“说说具体情况,尽量简洁。” 小网红立刻哭诉:“就是我男朋友送我的那个古曼童,供了之后我粉丝是涨了,但最近老是做噩梦,掉头发,直播的时候还感觉背后有人看着我……” 司徒静凝神观察,再次开口:“此物确有蹊跷,待我开天眼……” “开天眼多费劲。”陆清眠再次打断,直接从小网红手里拿过她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一边操作一边问:“你那个霸总男友,是不是从来都不跟你视频?是不是经常在深夜跟你聊骚,还暗示你给他转钱买名牌?” 小网红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陆清眠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上面是一个定位软件界面,一个红点正在校内某栋男生宿舍楼闪烁。 “喏,这就是你在曼谷做珠宝生意的霸道总裁,现在他就在我们学校计算机系大三宿舍。至于你看不见的人……” 她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便携式Wi-Fi信号检测仪,对着小网红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在她衣服扣子上停住,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诺,这个微型摄像头,加这个伪装成项链吊坠的微型信号发射器,还带窃听功能,高科技啊。” 陆清眠用指甲抠下那个小东西,捏在手里,“所谓的阴气,估计是这玩意儿辐射加上他给你用的微剂量致幻香水导致的。” 这番话下来,小网红和她的几个同伴,连同旁边的司徒静,全都呆若木鸡。 陆清眠把摄像头扔还给小网红,拍了拍手:“报警吧姐妹。你需要的不是法师,是人民警察。诚惠基础咨询费五百,扫码。帮你精准定位和拆除监控设备,算技术支援,再加三百。” 小网红懵懵懂懂地付了钱,被同伴拉着,恍恍惚惚地走向派出所。 现场只剩下陆清眠和再次石化的司徒静。 陆清眠满意地听到收款提示音,瞥了一眼世界观似乎受到冲击的司徒静,好心提醒:“下次接活儿前,建议先学学《刑法》和《反电信网络诈骗法》,比学那些花里胡哨的法印实用多了。” 她刚要走,司徒静猛地回过神,语气复杂地叫住她:“等等!你…你虽手段…取巧,但确有能力。我龙虎山近日监测到南江市有异常灵力汇聚,恐有大邪祟出世,你……” 陆清眠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里的煎饼果子订单截图。 “邪祟?让它预约排队。” “再邪,能有早上八点校门口煎饼摊的队伍邪吗?” 说完,她脚步加快,迅速消失在赶往早餐战场的人流中。 司徒静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慵懒又决绝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随身携带的罗盘和符箓,第一次对自己的修行之路,产生了一丝深深的怀疑。 ------------ 第三章 哎,亏本买卖,下次得加钱! 陆清眠最终还是没能吃上她想加两个荷包蛋还有一根烤肠的煎饼果子。 为什么呢?因为在她即将抵达摊位的最后十米,顾云深如同一个锁定了坐标,精准制导的导弹,再次拦在了她面前。 “陆清眠!”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严肃,眼底带着些许睡眠不足的青黑,手里还攥着她昨晚给的那把瓜子,不过看起来这瓜子没咋少。 “学长,早。”陆清眠试图从他身边溜过去,“再晚一些煎饼摊的薄脆就该卖完了,这是原则问题……” “我查了。”顾云深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那个锦绣前程的王经理,今天一早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报警了,警方抓了一个在他办公室安装窃听器和投放致幻香水的商业竞争对手。” 陆清眠眨眨眼:“哦?那挺好,人民警察效率真高。这说明科学的力量是伟大……” “还有那个网红林某某,”顾云深根本不接茬,继续紧盯着她,“她今天上午去派出所报案,证据确凿,她那个霸总男友是个专业诈骗犯,专门针对小网红下手,利用技术手段进行精神控制和财物诈骗。” “你看,”陆清眠摊手,“我就说是诈骗嘛,跟鬼神没关系。学长,你的唯物主义立场稳如泰山……” “但王经理说,是你告诉他湖对岸有尖角煞,让他们放石葫芦化解!”顾云深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崩溃的迹象,“那个网红也说,是你用……用Wi-Fi检测仪找到了摄像头!陆清眠,你一个哲学系的学生,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些东西?!你到底……”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陆清眠突然收敛了脸上那副懒散的表情,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人群。 顾云深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人来人往,并无异常。 “怎么了?” 陆清眠没回答,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好重的死气……还缠着点熟悉的怨念。” “什么死气?什么怨念?”顾云深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正在发出“嘎吱嘎吱”的沉痛呻吟。 陆清眠没理他,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最终锁定在一个低着头,脚步虚浮,背着画板走过的艺术系男生身上。 在他的肩头,萦绕着一股常人看不见的,灰黑色的污秽气息。 “啧,麻烦。”陆清眠咂咂嘴,似乎很不情愿,“刚到手的生活费,看来是捂不热了。” 她突然一把抓住顾云深的手腕,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将那张“恭喜发财”的二维码拍在他掌心。 “学长,帮个忙。去你后面的那个煎饼摊,用我的号,买两个顶配的煎饼果子,送到美术学院三楼西边画室。扫这个付钱。” 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啊?我?为什么?”顾云深完全跟不上节奏。 “因为你现在是我玄门清事务所的临时助理了,时薪……嗯,抵你刚才转我的瓜子钱。”陆清眠说完,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身就朝着那个艺术系男生离开的方向快步跟去,帆布包在她身后一甩一甩。 顾云深拿着那张粉色的二维码,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学生会主席,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要去给一个搞封建迷信的学妹买煎饼,还是用她这个离谱的二维码付钱? 这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 美术学院三楼,西侧画室。 这里常年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但今天,空气中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画室角落,那个被陆清眠盯上的艺术系男生正对着画布疯狂涂抹,画面上是一片扭曲的、暗红色的、仿佛血肉模糊的景象。 他眼的神充满狂热,嘴唇干裂起皮,对周围的一切仿佛充耳不闻。 陆清眠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画布,眉头皱得更紧。 “喂,哥们儿,”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你这绘画灵感,是不是从一个旧木头盒子里来的?” 男生闻声猛地回头,双眼的眼球布满了血丝,眼神十分凶狠:“滚开!别打扰我创作!” “创作?”陆清眠嗤笑一声,指了指画布,“你这画的不是创作,是死亡预告。再画下去,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就是你自己。” 男生像是被刺痛了,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沾满颜料的手臂:“你懂什么!这是艺术!是它选择了我!它给了我无限的灵感!” “它给你的是催命符。”陆清眠懒得废话,目光扫过他画板旁一个用破旧红布盖着的东西。 那浓重的死气和怨念,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她正要上前的时候,画室门被推开来,顾云深提着两个煎饼果子,一脸复杂地走了进来。 “陆清眠,你的……”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状若疯癫的男生,以及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压抑感。 这绝不是普通的艺术创作氛围。 几乎是同时,窗口一道藏蓝色身影利落地翻了进来,轻盈落地,正是司徒静。 她手持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指向那个被红布盖住的物件。 “果然在此!好凶的煞气!”司徒静神色凝重,看向陆清眠,“你我联手,先将此物封印!” 那艺术系男生见又有人来,变得更加狂躁,竟一把掀开红布,露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雕刻着诡异扭曲花纹的暗沉木盒! 他死死将盒子抱在怀里,嘶吼道:“它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盒子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猛地扩散开来,画室里的灯光都开始了疯狂闪烁! 顾云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手中的煎饼果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极其不好的冰冷的东西,正在那个盒子里苏醒。 “联什么手,”陆清眠却叹了口气,一脸肉疼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亏本买卖,下次得加钱。” 说着,在司徒静准备结印、顾云深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随手将那张符纸揉成一团,像投篮一样,“啪”地一下,精准地砸在了那个疯狂男生的额头上。 动作随意得像是随手丢了团废纸。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男生狂躁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变得空洞,抱着盒子的手臂无力垂下。 那弥漫的阴寒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消散。闪烁的灯光也恢复了正常。 司徒静捏到一半的法印僵在半空,罗盘指针“咔哒”一声,归于平静。 顾云深张着嘴,看着额头上贴着黄色纸团,缓缓软倒在地的男生,又看了看一脸“搞定收工”表情的陆清眠,大脑彻底宕机。 陆清眠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掉落的木盒,掂量了一下,顺手塞进帆布包,然后从顾云深手里拿过一个煎饼果子,咬了一大口。 “唔,味道还行。”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司徒静,指了指地上的男生,“善后就交给你了,龙虎山的专业人士。记得报警啊,就说他非法持有危险违禁品,精神不稳定。” 她又看向灵魂出窍般的顾云深,把另一个煎饼果子塞回他手里。 “学长,你的唯物主义,”她嚼着煎饼,语气含糊却清晰,“该续费了。” 说完,她拎着装了邪门木盒的帆布包,啃着煎饼,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画室。 司徒静看着她的背影,再次陷入沉默。这次,她眼中除了怀疑,更多了一丝探究。 而顾云深,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微热的煎饼,看着额头上贴着符纸昏迷不醒的男生,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了二十年的世界,产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 第四章 午夜刺绣社和往生衣 画室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 顾云深请了病假,据他室友说,主席同志回来后就对着那把瓜子和空了的煎饼袋子发呆,偶尔还会喃喃自语“这不科学”。 陆清眠对此表示很理解,世界观的重塑肯定是需要时间的,并顺手把他转来的煎饼钱又退了回去,附言:【助理首单,免薪试用。】 司徒静没回龙虎山,反而像一块固执的磐石,开始在南江大学里出没了。 只是这次她不再穿着显眼的改良版道袍,而是换上了普通的大学生常穿的运动服,但是她那双过于清亮锐利的眼睛和挺得直直的背脊,依旧让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她似乎在暗中调查什么,目光时常扫过陆清眠,带着审视与未消的疑虑。 陆清眠乐得清静,只要不打扰她赚钱和躺平,龙虎山的那位住她对面,啊不,住她上铺都行,她都无所谓。 她正忙着研究从画室带回来的那个邪门木盒。 盒子不大,木质暗沉,触手冰凉,上面的雕刻花纹扭曲盘旋,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盒子本身是个禁锢怨念的容器,材质特殊,能隔绝内外气息。 里面原本封存着一缕附着在某个失败画家遗物上的癫狂执念,靠着汲取宿主的生命力和精神能量维持不散的邪祟东西,现已经被她处理掉了。 “做工倒是不错,可惜路子走歪了。”陆清眠掂量着空盒子,指尖划过一道繁复的符文,盒身微不可查地轻颤一下,彻底归于沉寂,连那丝冰凉感都消失了。 “留着当个收纳盒吧,装装符纸什么的,省得浪费。” 她随手将空盒子塞进书架角落,和一堆哲学概论、心理学教材挤在一起,完美伪装。 刚清闲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女声。 “请、请问…是陆大师吗?我…我是听美院的师兄说的…您能帮帮我吗?” 林晓月,文学院大三学生,刺绣社成员。 她找陆清眠的原因是感觉自己被一件衣服缠上了。 半小时后,在学校咖啡厅最隐蔽的角落,陆清眠见到了林晓月。 女孩的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比国宝还重,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身体时不时细微颤抖。 “说吧,什么衣服?”陆清眠开门见山,把二维码立牌往桌上一放,“基础咨询费五百。” 林晓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连忙扫码付款,然后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 “是我们刺绣社…的一个传统,或者说…秘密活动。”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叫往生衣。” 据林晓月说,刺绣社有个流传了十几年的秘密社团,叫午夜刺绣社。 里面的成员大多是心灵手巧但性格内向敏感的女生。她们会在深夜,于废弃的旧活动楼一间密室里,共同缝制一件特殊的往生衣。 “传说…只要在缝制时,怀着最虔诚的祝福和最纯净的思念,为逝去的亲人或朋友绣上一针一线,就能让逝者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安宁,甚至…实现生者一个未了的心愿。”林晓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半年前加入的,因为我奶奶去世前,一直想看我穿上她亲手做的嫁衣…我想为她做一件往生衣,让她安心。” “听起来像个心理慰藉的小组。”陆清眠点评,“然后呢?” “一开始很正常,大家都很认真,氛围也很好。但最近…最近变得不一样了。”林晓月身体抖得更厉害,“社里来了一个新成员,叫苏婉,她…她很厉害,刺绣技艺超群,但她的想法很…很极端。她说,普通的祝福力量太弱,要融入更有力量的东西,才能让往生衣真正沟通阴阳,实现更强大的愿望。” “她所谓的更有力量的东西是什么?”陆清眠眯起眼问道。 “是……是执念。”林晓月几乎要哭出来,“她引导大家,在刺绣时不再只是思念和祝福,而是反复回忆逝者生前最痛苦的,最不甘的或者最怨恨的瞬间,将那些强烈的负面情绪,一针一线地绣进衣服里!” “哦?”陆清眠双眼微动,来了点兴趣,“怨念纺线,执念为绣?这路子倒是有点野,继续说。” “从那以后,那件往生衣就变得越来越…诡异。”林晓月眼神恐惧,“它挂在密室里,明明没有风,衣摆会自己飘动。有时候凑近了,能听到细微的、很多人的哭泣和低语声。碰过它的人,都会做噩梦,梦到逝者痛苦狰狞的样子,然后现实中就开始倒霉,生病,出意外……” “我上个星期,只是帮忙整理了一下线头,回来之后就天天梦到我奶奶在地里干活,累得直不起腰,还骂我不孝顺……”林晓月终于哭了出来,“我这两天走路差点被花盆砸到,吃饭噎到,喝水呛到…陆大师,我感觉那衣服…它活过来了,它在缠着我,想把我也拉进去!” 陆清眠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 汇聚多人执念与怨气,还大部分是已逝之人的怨气,附着于承载情感的织物之上,日久天长,确实会孕育出麻烦的东西。 这已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而是形成了初步的集合体怨灵雏形。 “你带我去看看那件往生衣。”陆清眠站起身,“清理费五千,视情况浮动。先付一半定金。” 林晓月如同听到特赦令,立刻转账。 …… 旧活动楼隐藏在校园最深处,老旧的墙皮剥落,藤蔓无序的缠绕,温度都似乎比外面低了,大白天的也显得阴森寂静。 林晓月带着陆清眠,从一扇不起眼的侧门进入,沿着布满灰尘的楼梯下行,来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前。 门一推开,一股混合着陈旧布料,还有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里的空间不大,点着几盏昏暗的应急灯。 正中央的木质人台上,挂着一件几乎快要完成的宽袍大袖式往生衣。 衣服底色是玄黑,上面用各种颜色的丝线,绣满了繁复而扭曲的花纹,还有符咒以及一些抽象的人脸图案。 刺绣的色彩艳丽得近乎诡异,针脚细密,却透着一股疯狂和压抑。 衣服无风自动,轻微地起伏着,仿佛有看不见的呼吸。靠近时,能隐隐听到无数细碎的啜泣,哀叹和怨恨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几个面色苍白的,眼神带着惊惧和一丝异样狂热的女生正围坐在周围,手里拿着针线,机械地绣着,口中念念有词。 她们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浑浊,显然被这集合体的怨念影响着。 其中一个穿着素白长裙,气质阴柔的女生抬起头,看到林晓月和她身后的陆清眠,眉头微蹙:“晓月,你怎么带外人来了?这里是圣地。” 她就是苏婉。 陆清眠没理会她,目光直接落在那件往生衣上。 在她的视野里看到的,那往生衣根本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团蠕动着的,由无数灰黑色负面情绪丝线纠缠而成的怪物。它正伸出无形的触手,连接着在场的每一个女生,汲取着她们的精力,放大着她们内心的痛苦与执念。 “圣地?”陆清眠嗤笑一声,“我看是养蛊现场。” 苏婉脸色一沉:“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心血的结晶,是沟通彼岸的桥梁!只有极致的痛苦,才能换来极致的解脱与实现!” “用痛苦实现的愿望,本身就会带来新的痛苦。”陆清眠懒得跟她辩经,直接走向那件往生衣,“这东西该退休了。” “拦住她!”苏婉尖声叫道。 旁边几个被深度影响的女生眼神一厉,竟真的站起身,朝着陆清眠扑过来,动作僵硬,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陆清眠叹了口气:“就知道不能省事。” 她甚至没从帆布包里掏家伙,只是脚下步伐一变,如同游鱼般在几个女生之间穿梭,手指或点或拍,精准地落在她们后颈、肩井等穴位上。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那几个女生身体一软,眼神恢复清明,茫然地瘫坐在地,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苏婉见状,又惊又怒,竟一把抓起旁边剪刀,朝着陆清眠刺来! 就在这时,密室门“砰”地被撞开! “住手!”一声清叱,司徒静如同天降神兵,手持桃木剑冲了进来。她身后,是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已然不同的顾云深。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从门口捡来的半米长、手臂粗的废弃桌腿,姿态戒备。 “陆清眠!你又……”司徒静话说到一半,看到那件怨气冲天的往生衣,脸色骤变,“好浓的怨气集合体!” 苏婉看到又有人来,尤其是司徒静那身正气凛然的气场,让她手中的剪刀顿了顿。 陆清眠趁此机会,已经闪身到了往生衣前。 她没有动用任何法器,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抹微不可查的金芒一闪而逝,直接点向衣服胸口位置那片最混乱,最浓郁的怨念核心。 “散。”她轻吐一个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 那件原本微微飘动着低语不断的往生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异状瞬间消失。 衣服软塌塌地垂落下来,颜色仿佛都黯淡了几分。密室中那股阴冷压抑的气息,也随之烟消云散。 缠绕在林晓月和其他女生身上的无形触手,悄然断裂。她们只觉得浑身一轻,一直笼罩在心头的沉重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苏婉呆立原地,看着失去所有灵性的往生衣,手中的剪刀“哐当”掉在地上,她失魂落魄地喃喃:“力量…我的力量……” 司徒静举着桃木剑,准备结印的手僵在半空。她又晚了一步?而且,陆清眠刚才那一下……她甚至没感觉到明显的灵力波动!这怎么可能? 顾云深紧握着桌腿,看着瞬间恢复正常的环境和那些眼神恢复清明的女生,再看向只是轻轻点了一指就解决一切的陆清眠,喉咙有些发干。 他刚才在外面,就感觉到里面有种让人极度不适的阴冷,但现在,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科学……好像真的解释不了这个。 陆清眠收回手指,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林晓月:“搞定了。剩下的尾款三千,记得结一下。另外,建议你们这个社团就地解散,或者改绣点十字绣或者平安福什么的,阳光一点。” 说完陆清眠又看向失魂落魄的苏婉,语气平淡:“沟通彼岸?就你这点道行,连门槛都没摸到,差点把自己和所有人都搭进去。真正的力量,不是靠钻营这些阴秽玩意儿得来的。” 最后,她的目光扫过司徒静和顾云深。 “司徒天师,善后就交给你了,报警或者心理疏导你看着办。” “顾学长,”她视线落在他紧握的桌腿上,嘴角微勾,“武器选得不错,下次可以考虑带个防狼喷雾,更符合科学防卫理念。” 说完,陆清眠拎起帆布包,无视一地狼藉和众人复杂的目光,潇洒地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过往偏执与疯狂的密室。 司徒静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去处理现场,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桃木剑,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陆清眠的手段,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体系。 顾云深缓缓放下桌腿,走到那件已经变成普通绣品的往生衣前,伸手触摸。 入手的只有布料的冰凉,再无其他。他抬起头,望向陆清眠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他一直坚持的,信奉的唯物主义堡垒,在这一刻,彻底塌方了一个角。 ------------ 第五章 图书馆的窃书贼不是人… 往生衣事件像一阵风,在南江大学少数知情者的小圈子里刮过,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阴影与认知颠覆。 林晓月痛快地付清了尾款,并且给陆清眠发了一条巨长的感谢信息,表示刺绣社已经解散了,她和几位社员正在接受学校的心理咨询和帮助。 苏婉则是办理了休学手续,据说还是家人来接走的,她离开时眼神依旧有些空洞。 顾云深没有再给陆清眠转发科学辟谣的文章,也没有再就临危受命的煎饼果子助理一事发表评论。 他只是偶尔在校园里遇见陆清眠时,目光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质疑或批判,而是混合着困惑、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或者可以说,是他对未知领域重新认知后的审慎。 他开始悄悄查阅一些关于民俗学还有非正常心理现象的书籍,试图从学术边缘寻找解释的缝隙,以安抚自身震荡的唯物主义论。 司徒静依旧神出鬼没,但她对陆清眠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轻易提出要和陆清眠切磋斗法,也不再直接将陆清眠的行为定义为歪门邪道。 司徒静如今更像一是个严谨的观察者,试图解析陆清眠那套完全不按玄门常理出牌且很苟的战法背后的逻辑。 她甚至开始反思,龙虎山传承千年,那些繁复的仪式阵法和咒印,是否在某些情况下,真的不如一张随手甩出的皱巴巴符纸来得高效? 陆清眠对此浑不在意。 她清点了一下近期收入,满意地发现足够她躺平一段时间,于是心安理得地恢复了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咸鱼生活,只是偶尔接点咨询维持现金流。 平静在一个午后被打破。 电话是图书馆古籍修复中心的王主任打来的,声音焦急万分。 “陆同学!不好了!我们库房里……闹贼了!不,不像是贼……是、是闹鬼了啊!” 半小时后,陆清眠站在了图书馆地下二层,恒温恒湿的古籍善本库房门口。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的味道混合着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王主任是个头发花白的,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学者,此刻急得满头大汗,旁边站着同样面色紧张的库管员。 司徒静和顾云深也来了。 司徒静是感应到图书馆方向有异常且微弱的灵力波动自行赶来的。 而顾云深则是被王主任顺便叫来的,毕竟学生会主席出面,在很多场合代表着官方和纪律。 “具体情况?”陆清眠言简意赅。 王主任指着库房内部一排排高大的樟木书架,声音发颤:“最近一个月,我们陆续发现有几部珍贵的明代地方志和杂家笔记,位置发生了移动!不是放错了,是它们自己……自己从架子上跑到了旁边的阅览桌上!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有人违规入库或者工作疏忽,但调了监控,晚上根本没人进去!” 库管员补充道:“更怪的是,这些被动过的书,里面某些特定页面的字迹……会变淡!就好像……好像墨迹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一样!” “字迹变淡?”司徒静蹙眉,她走到监控台前,调阅了最近一次异常发生时的录像。 监控画面中,深夜的库房寂静无声,某一刻,靠墙书架顶层的一部蓝色布面线装书,自己缓缓从书列中滑出,悬浮而起,平稳地飞落到几米外的阅览桌上,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十分钟,然后书页合拢,一切恢复静止,但那本书就留在了桌上。 监控画面清晰,没有任何人影或外力的作用。 顾云深看着这违反物理定律的一幕,嘴角微微抽动,但这次他没有立刻出声质疑,只是默默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这里面存了几个物理学教授的紧急联系方式。 “不是鬼魂作祟。”司徒静观察片刻,肯定道,“没有阴魂残留的气息。倒像是……某种精怪,或者附着灵性的物品。” 陆清眠没说话,她直接走进库房,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一排排书架。 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那些被动过的书上,而是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 最终,她的视线锁定在库房最深处,一个单独陈列柜里放着的一套文房四宝上。 那是一套看似普通的明代制式的文具,一方歙砚,一支狼毫笔,一块松烟墨,还有一个小巧的青瓷笔洗。 但它们被保存在特制的防弹玻璃柜中,说明其价值不菲,并非是近代仿制的。 “那套东西,什么来历?”陆清眠问。 王主任连忙回答:“那是我们馆的镇馆之宝之一,据说是明代一位隐居大儒用过的,捐赠记录上写着,这位大儒晚年痴迷于赋予文字生命的奇思妙想。” “赋予文字生命?”陆清眠走近陈列柜,指尖隔着玻璃虚点那块其貌不扬的松烟墨,“看来他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部分。”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层面,陆清眠能看到那块松烟墨内部,蕴藏着一团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纯净活跃的灵性。 它像一只初生的小兽,懵懂而好奇。 而那些被动过的明代地方志和笔记,其作者或内容,或多或少都与这位大儒有关联,或者使用了类似产地、类似工艺的墨锭。 “是这块墨。”陆清眠得出结论,“它活了,或者说,它的内部被那位大儒赋予的一丝灵性,在漫长岁月和特定环境…比如库房的灵气聚集的滋养下苏醒了。它本能地渴望阅读与它同源或相关的知识,所以会操控书籍移动,并且在阅读时,吸收上面同源墨迹的微末灵性来补充自己的消耗,所以导致了书籍上面的字迹变淡。” 王主任和库管员听得目瞪口呆。 墨……成精了?还爱看书? 司徒静若有所思:“竟是器灵初生?如此微弱的灵性,竟能做到隔空取物……” 顾云深则觉得自己的唯物主义知识体系再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他忍不住问:“那……现在怎么办?把它……处理掉?”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处理?为什么?”陆清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它又没伤人,也没破坏书籍本体,只是学习欲望强了点,方式有点特别。顶多算个热爱传统文化的窃书贼。” 她转向王主任:“两个方案。一,我把它这点刚诞生的灵性抹掉,一劳永逸,但它作为文物的部分灵韵也会受损。清理费八千。” 王主任脸一白,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国宝!” “二,”陆清眠继续道,“给它找个监护人,或者说是饲主。定期用特定的、蕴含微弱灵气的墨水喂养它,满足它的阅读需求,引导它。这样既能保住它的灵性,也能防止它再捣乱。咨询费加引导方案,一共一万二。” 王主任几乎没有犹豫:“选二!必须选二!陆同学,不,陆大师,请您务必帮帮我们,引导好这位……这位墨灵先生!” 方案确定,陆清眠让王主任取来一些特制的,掺了极少朱砂和晨曦露水的墨水。 她让库管员打开陈列柜,自己则拿起那块松烟墨。 入手微沉,触感温润。 那团微弱的灵性似乎感知到她的存在,传递出一丝亲近和畏惧交织的情绪。 陆清眠指尖在那块墨上轻轻勾勒了几个符文,不是破坏,而是稳固与沟通的印记。 然后她将它放在铺好的宣纸上,示意王主任用那特制墨水在旁边研磨。 墨锭接触到同源的、且蕴含更丰富营养的墨水,微微颤动起来,散发出的灵性波动变得稳定而愉悦。 它不再需要去偷吃古籍上的陈旧墨迹了。 陆清眠又对王主任交代:“以后每周,用这种特制墨水研磨一次,让它闻闻味儿。另外,可以把一些需要修复的,或者是不涉及秘密的普通古籍复刻本放在它附近,让它看。它满足了,就不会再乱跑。” 王主任如同接到圣旨,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墨捧回陈列柜,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婴儿。 事情解决,陆清眠收到转账,心情愉悦。 走出图书馆,司徒静忍不住开口:“你为何不将其收服?初生器灵,若能培育,假以时日或成大器。” 陆清眠打了个哈欠:“养它干嘛?费心费力还不一定养得熟。让它待在图书馆不好吗?说不定几百年后,它真能成个书墨仙,还能帮你们龙虎山校对一下古籍符箓有没有画错。” 司徒静被噎了一下,竟觉得无法反驳。 顾云深看着陆清眠的背影,忽然问道:“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似乎总是取决于……对方的价值和危害性,而不是它是什么?” 陆清眠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学长,你终于开始用脑子思考了。万物有灵,也有其位。我的工作又不是审判,而是平衡。只要付费,一切好说。”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刚到账的一万二。 “看,知识就是财富,古人诚不欺我。”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慵懒的姿态下,是顾云深和司徒静都逐渐意识到的一种,深不可测的掌控力与独特原则。 顾云深看着那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科学或许能解释世界的构成,可眼前这个人,她所触及的领域,是另一种同样真实但却迥然不同的规则。 而司徒静则在想,或许,玄门的未来,未必需要恪守成规。 有时候,思想开拓一点,反而能走得更远? ------------ 第六章 富太太的抓鬼变捉奸~ 图书馆的墨灵事件之后,陆清眠的名声在某个特定的小圈子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传播开来。 她不再是单纯的玄门传人,而是升级成了能处理各种疑难杂症,包括但不限于非科学现象的能人能人异士。 这就直接导致她的业务范围被动的拓宽,接到了更多光怪陆离的委托。 这天下午,没课的她正窝在宿舍,一边用平板追着无脑甜宠剧,一边计算着这个月的生活费还能支撑她躺平多久。 追剧的快乐在于不用动脑子,只需要看着屏幕里的男女主为各种鸡毛蒜皮误会来误会去,最后必然和好撒糖,非常适合她这种精神上需要彻底放松的状态。 突然,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是一个本地陌生号码,锲而不舍地响着,大有一种“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气势。 陆清眠叹了口气,暂停了屏幕上男主正要强吻女主的关键时刻,懒洋洋地划开接听,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爽:“喂,哪位?算命看相驱邪捉鬼,基础咨询费五百,先钱后卦,不成不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哭腔和某种戏剧化颤抖的女声:“是……是陆大师吗?我、我是经张太太介绍的……求您救命啊!” “张太太?”陆清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印象,“哪个张太太?” “就是……就是上个月您帮她家解决了……解决了那方面问题的张太太啊!”对方语焉不详,但是暗示性却极强。 陆清眠顿时就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怀疑自家别墅风水不好导致老公投资失利,结果被她发现是老公偷偷把流动资金拿去打赏女主播的富太太。 她当时收了三千块,提供了收集证据,联系律师还有精准捉奸的一条龙咨询服务。 “哦,她啊…什么事,说。”陆清眠重新点开平板,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一边,继续看着男女主还在那里拉扯。 “大师!我家里……我家里闹鬼啊!”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真实的恐惧,“真的!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就在我老公的书房外面!还有,我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莫名其妙就移位了!我、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我们家了!” 陆清眠吸溜了一口旁边的奶茶,眼睛没离开平板:“具体描述一下哭声特征,首饰移位的规律。另外,房子近期有没有死过人,或者带回来什么老物件?” “哭声……就是那种很幽怨的,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发毛!首饰就是……我明明放得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发现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有时候在床头柜,有时候甚至掉在地上!”女人越说越激动,“死过人?没有没有!我们搬进来才三年!老物件……我老公前阵子倒是从拍卖会拍回来一个古董花瓶,放在书房了……” “古董?”陆清眠稍微提起了点兴趣,这种往往是怨气附着的高发载体,“什么样的花瓶?” “就是一个……青花瓷的,挺高的,说是明代的。”女人回忆着,“对了大师!还有个更邪门的!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到一个穿红衣服的长头发女人,站在我床边看着我笑!吓死我了!” 红衣女鬼,经典配置。 陆清眠在心里点评了一句,但直觉告诉她,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夜半哭声、物品移位、噩梦,听起来像是低级的游魂作祟,但结合这位太太的语气和那位张太太的介绍背景…… “行,地址发我。上门初勘费两千,交通自理。确定问题后,解决方案另算。”陆清眠报出标准流程。 “钱不是问题!大师您快来!现在就来!”女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答应了。 一小时后,陆清眠站在了位于市郊的一栋豪华独栋别墅前。 欧式的风格,别墅前面带个大花园,很华丽,就是看起来没什么人气。 按响门铃后,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但难掩憔悴和眼底乌青的年轻女人开了门,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手指上戴着的钻戒闪得晃眼。 “您就是陆大师吧?快请进快请进!”女人正是打电话的李太太,她热情又紧张地把陆清眠迎进门,眼神还警惕地四下瞟了瞟。 别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但透着一种样板房式的冰冷,缺乏了生活气息。 陆清眠目光扫过客厅,璀璨的水晶吊灯,意大利的真皮沙发,墙上还挂着看不懂的抽象画,都没什么异常能量残留。 “哭声一般在哪儿出现?”陆清眠直奔主题。 “就在楼上,我老公书房外面那个走廊!”李太太指着旋转楼梯。 陆清眠点点头,没急着上楼,反而在客厅溜达起来,看似随意地摸摸花瓶,看看摆设,实则感知着整个空间的气场。 气息很干净,至少客厅和餐厅区域,干净得有点过分,连寻常家居容易积聚的,微弱的人气杂念都很少。 这不太正常,除非……这家人平时很少在家,或者,有人特意清理过。 “您先生呢?”陆清眠状似无意地问。 “他?他忙!整天忙公司的事,经常半夜才回来,有时候还不回来!”李太太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怨气,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大师,您先看看那个鬼……” 陆清眠没接话,溜溜达达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高端食材和进口饮料,但很多连包装都没拆。 她又瞥见垃圾桶里,有几个高档外卖盒子。 “李太太平时不做饭?” “啊?哦,很少做,一般都是保姆做,或者点外卖。”李太太眼神闪烁了一下。 陆清眠点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别墅,缺人气,更缺家的味道。 她这才慢悠悠地上楼。 书房的门锁着,李太太见陆清眠的目光望过去赶紧说:“我老公不喜欢别人进他书房,钥匙在他那里。” 陆清眠没强求,站在书房门口的走廊上。 这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仿制的油画。她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确实,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的阴性磁场波动,很杂乱,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鬼魂气息,倒像是……某种人为制造的干扰? 而且,这波动非常淡,淡到如果不是她刻意搜寻,几乎会忽略掉。 她蹲下身,在地毯的缝隙里,用手指捻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 嗯,工业香精混合滑石粉,廉价熏香蜡烛的常见成分。 “李太太,您说的红衣女鬼,在梦里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脸看得清吗?有没有对您说什么?”陆清眠站起身,拍了拍手。 李太太努力回忆:“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就是感觉她在笑,很瘆人的笑!没说话……哦对了,她手腕上好像有个红色的蝴蝶结胎记!” 红色蝴蝶结胎记?这细节也太具体了!陆清眠挑眉。 她又要求去李太太的卧室看看。 别墅的主卧极大,带独立衣帽间和浴室。 梳妆台上果然琳琅满目,各种珠宝首饰随意摆放。 陆清眠注意到,几个首饰盒的位置确实有细微的移动痕迹,但不像是灵体移动的,因为那通常会使这些东西带着阴气,更像是被人用手小心拨动过。 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半空的安眠药瓶。 “李太太睡眠不好?” “是啊!自从闹鬼,根本睡不着!”李太太立刻诉苦。 陆清眠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窗子外面外面是别墅的后花园。 她注意到二楼卧室窗户正下方,有一小片草坪的颜色似乎不太一样,稍微嫩绿一点,像是最近新补种的。 “大师,您……您看出什么了吗?到底是不是有鬼?”李太太紧张地问。 陆清眠转过身,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鬼嘛,是有一个。” 李太太脸色瞬间惨白。 “不过,”陆清眠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从帆布包里掏出她那粉色的二维码立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更像是一种……心鬼,结合了一点人为的小把戏。” “人、人为?”李太太愣住了。 “嗯。”陆清眠走到书房门口,指了指门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烟雾探测器的小装置,“那个,不是原装的烟雾探测器吧?市面上最新款的微型定向扬声器,可以模拟各种声音,包括女人哭,这是可以远程操控的。” 她又走到走廊的装饰花瓶旁,从花瓶背后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微型振动马达,粘在墙上或者家具上,设定定时启动后,可以在特定的时间让小件物品轻微移位。” 李太太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至于噩梦……”陆清眠拿起那瓶安眠药,“某些品牌的安眠药,副作用包括多梦和幻觉。再加上有人可能在你睡前,通过空调通风系统,释放了微量的致幻香料……配合上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个红衣女鬼不奇怪。手腕上的红色蝴蝶结胎记?估计是你白天无意中看到过什么类似图案,被潜意识记住了。” “至于楼下那个明代青花瓶,”陆清眠嗤笑一声,“我隔着门感应过了,就是个现代高仿品,灵气?怨气?它连屁都没有。” 李太太彻底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所以,李太太,”陆清眠把二维码往她面前又递了递,“您这单业务,严格来说不属于我的常规玄门业务范畴,属于高科技侦查与反侦察以及心理分析与破案领域。鉴于情况复杂,技术含量高,初勘费两千不变,综合解决方案咨询费,给您打个折,收您一万八,合计两万。您是扫码还是转账?” 李太太还没从闹鬼变人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只是下意识地就要掏手机付款。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婆?我回来了。你请的大师来了吗?” 李太太一个激灵,猛地看向陆清眠。 陆清眠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压低声音:“抓鬼先抓内鬼,你想现在当面对质,还是等我给你更完整的证据链?” 李太太眼神瞬间变得愤怒而坚定,她咬了咬牙,对楼下喊道:“老公!你上来一下!大师……大师说她找到那个鬼了!” 脚步声快速上楼,一个穿着西装、身材微胖、面带焦急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找到了?在哪儿?” 陆清眠看着他,又看了看李太太,忽然对李太太说:“李太太,您昨天叫的外卖,小龙虾拌面,加辣不要香菜,味道怎么样?” 李太太一愣:“我……我昨天没叫外卖啊?” 那个上楼的李先生,脸色瞬间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陆清眠笑了,对李太太说:“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您家后院窗户下面那块新补的草坪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下面埋没埋着一个断了胳膊的、穿红裙子的塑料模特,手腕上大概还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丝带?” “!!!”李先生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跑! 李太太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尖叫一声:“李文斌!你个王八蛋!”抓起梳妆台上的一个香水瓶就砸了过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终,在陆清眠“不经意”伸脚绊了一下,以及李太太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下,李先生被成功制服,哭嚎着承认了一切。 他出轨女秘书,又怕离婚分割财产,就想出自导自演闹鬼事件,想把妻子逼走或者逼疯送进精神病院。 他用的都是网上买来的小道具和心理学伎俩,那个红衣女鬼的梦,是他偷偷给妻子下致幻香料,并不断心理暗示的结果。那个塑料模特是他用来测试效果,事后埋掉的。 事情水落石出,李太太一边痛哭流涕地感谢陆清眠,一边痛快地支付了两万元,并表示接下来就要联系律师,让渣男净身出户。 陆清眠揣着报酬,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这栋充满狗血气息的别墅。 走出小区时,她遇到了一脸凝重,似乎正准备进来的司徒静。 “你又解决了?”司徒静看着她,语气复杂。 她感应到这边有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特意赶来查看。 “嗯哼。”陆清眠晃了晃手机,“一个小case,主要是人心比鬼可怕。” 司徒静沉默了一下,看着陆清眠那副“又是轻松赚到一天躺平经费”的懒散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处理这些事,似乎从不执着于追寻更深层的因果或教化世人,只在乎……” “只在乎钱到没到账。”陆清眠接得很顺溜,她拍了拍司徒静的肩膀,语重心长,“司徒天师,别那么沉重。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顺便赚点小钱钱,不香吗?” 说完,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向公交站牌,准备回学校继续追她那部没看完的无脑甜宠剧。 司徒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道法自然中的自然,是不是也包括了这种……极度现实和懒散的生存哲学? ------------ 第七章 作死主播凶宅试睡 处理完李太太家的狗血闹剧,陆清眠的玄清事务所的名声再次升级了,隐隐有向着全能疑难杂症解决中心发展的趋势。 她本人对此倒没什么所谓,只要报酬能够到位,是抓鬼还是抓奸呢,在她看来都只是解决问题而已,本质没啥区别。 这天是周末,陆清眠难得清闲,正准备去学校后门那家新开的麻辣香锅店奢侈一把,手机就“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特别的消息。 消息是来自一个昵称叫“铁胆怂人”的用户,是通过一个本地灵异爱好者论坛的私信功能发来的。 “大师!陆大师!救命啊!论坛里都说您是真高人,求您救救我哥们儿啊!” 陆清眠挑了挑眉,打字回复:“说事,报价。” “铁胆怂人”立刻发来一大段语音,点开后是一个年轻男孩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是我哥们儿,网名叫‘作死小能手’!他是个灵异区UP主,为了涨粉,前天晚上跑去城西那栋有名的七号凶宅做直播鬼屋试睡!结果……结果出事了!” “七号凶宅”?陆清眠有点印象,是南江市一个流传多年的都市传说,有一栋废弃的三层小楼,据说是几十年前发生过灭门惨案,后来的几任屋主都莫名其妙横死了,所以彻底荒废了。 这些年里经常有不怕死的年轻人为了刺激或者其他原因去探险。 “出什么事了?被吓进医院了?”陆清眠语气平淡,这种作死行为导致的心理创伤,她一般建议直接去看心理医生,性价比更高。 “不是啊!比那邪门!”铁胆怂人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直播到一半,信号突然断了!我们当时都以为是他设备坏了或者恶作剧。但是……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怎么个不对劲法?” “他回来了,人看着没事,但就是……就是不停地重复直播时最后那段内容!”铁胆怂人的语音在几乎是在尖叫,“他不是故意的!是控制不住!走路、吃饭、甚至睡觉说梦话,都在重复那几分钟的动作和对话!就像……就像卡带的录像带,或者网络视频里的鬼畜循环一样!而且力气也变得特别大,眼神直勾勾的,我们好几个兄弟都按不住他!” 鬼畜循环?行为固化?陆清眠来了点兴趣。 这听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受到惊吓失魂了,更像是某种强烈的怨念或者诅咒,强行覆盖并固化了当事人的某段行为模式。 当然……讲人话,就是鬼上身。 “他现在在哪儿?” “在我们租的房子里,我们把他捆床上了!大师,求您快来看看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他会彻底变成那段录像啊!” “地址发我。上门费三千,解决的话视情况另外再算。先付钱。”陆清眠干脆利落。 铁胆怂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转账了三千,还附上了一个城中村出租屋的地址。 麻辣香锅的计划泡汤了,陆清眠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可怜吧啦的肚子,“只有多干活,才能有好吃的!” 安抚了一下自己的五脏庙,陆清眠提上了她的帆布包,踏上了前往城中村的公交车。 …… 出租屋是位于一片拥挤嘈杂的握手楼里面,光线十分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 陆清眠按照地址敲开门,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脸色惨白、瘦得像竹竿的男生探出头,正是那个网名叫做铁胆怂人的客户,他的真名叫赵明。 “陆大师!您可算来了!”赵明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赶紧把陆清眠让进屋里。 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各种的直播设备、泡面盒和游戏手柄。 唯一整洁的地方是里间的一张单人床,上面用好几根粗麻绳捆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印有“作死小能手”logo的T恤衫,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嘴巴一张一合的,反复念叨着: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楼梯……嘎吱嘎吱响……老演员了……我上去看看……上面有什么在等我呢……嘿嘿……上面有什么在等我呢……嘿嘿……” 他的动作也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手臂和腿脚微微抽搐,模拟着上楼梯和左右张望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确实像一段被设置成循环播放的视频。 “他就是‘作死小能手’,本名叫孙浩。”赵明带着哭音,“从那里回来就这样了,快两天了!喂他喝水吃饭都费劲,全靠我们硬灌!” 陆清眠走到床前,仔细观察孙浩。 在她眼中,孙浩周身笼罩着一层淡灰色的、如同静电干扰般的能量场,这能量场正死死地锁住他的三魂七魄,尤其是主导意识和行为的魂魄,强行将其禁锢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片段里。 但是这股能量的性质很奇特,不完全是阴森的鬼气,还夹杂着一种……类似于电磁干扰的波动。 “他直播最后一段,有录屏吗?”陆清眠问。 “有有有!”赵明赶紧拿出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视频文件,“这是当时直播间观众录下来的最后几分钟。” 视频的画面是典型的灵异探秘的风格,光线十分昏暗,手持的拍摄不停地晃动着。 孙浩举着自拍杆,走在七号凶宅破败的楼梯上,嘴里说着的就是他刚才循环的那些台词。 楼梯确实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当他走到二楼走廊,镜头扫过一间虚掩的房门时,画面突然剧烈地闪烁、扭曲,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孙浩的脸在屏幕上变得狰狞模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笑:“……上面有什么在等我呢……嘿嘿……”然后信号彻底中断。 “就是这里!”赵明指着屏幕,“就是这声怪笑之后!” 陆清眠盯着那雪花闪烁的画面,瞳孔微缩。 她看到了,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帧,那虚掩的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镜头的光。 那好像不是眼睛,更像是……玻璃或者金属的反光? 而且,那股干扰的能量,在视频中断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是传统鬼物作祟。”陆清眠得出结论,“更像是……某种强效的精神类型的污染源,结合了电磁干扰,把他的脑波和那段经历烙印在了一起。” “精、精神污染?”赵明懵了。 “类似的概念而已,方便你大致了解一下就行。那栋房子里,可能有东西能直接影响人的神经系统。”陆清眠解释,“想解决的话,光在这里是没有用的,得去源头看看。” “去……去七号凶宅?”赵明腿肚子开始打颤。 “不然呢?”陆清眠瞥了他一眼,“你难道想让你哥们儿一辈子当人形复读机?” 赵明咬了咬牙:“去!我跟您去!” 陆清眠没反对,有个带路的也好。 她走到床边,伸出食指,在孙浩眉心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查的清凉气息渡入,暂时稳住了他躁动不安的魂魄,让他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 “暂时稳定一下,但是治标不治本。走吧。” …… 七号凶宅果然名不虚传,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待开发的荒地边缘,三层小楼的墙皮剥落,窗户破损严重,藤蔓缠绕得满满当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阴森。 赵明拿着手电筒,手抖得光柱都在晃。 陆清眠却跟逛自家后院似的,抬脚就踹开了虚掩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烂和某种奇异金属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内显得更加的破败,满地狼藉。 陆清眠的目标明确,直接上了二楼,来到视频里那扇虚掩的房门前。 能量残留在这里最为浓郁。 那灰色的、带着电磁干扰特性的能量,如同蛛网般弥漫在空气中。 她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家具。 但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上,却摆放着一个显眼的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半人多高,造型十分古怪的金属装置。 它由许多废弃的收音机还有电视机零件以及老旧电路板和几块不同颜色的水晶状矿石拼凑而成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拙劣的后现代艺术雕塑,但又隐隐透着精密的连接。 装置的核心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紫色的水晶,正在微微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 那股干扰能量和精神污染的源头,正是来自这个东西!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赵明躲在陆清眠身后,声音发颤。 “一个粗劣制作的怨念放大器,或者可以叫作精神烙印器。”陆清眠走上前,仔细的观察这个装置,“利用某些特殊的矿石,就比如那块紫水晶,能储存和放大特定频率精神波动的特性,结合老式电子设备的电磁场,将这片土地上残留的负面情绪,极大可能是当年灭门案的恐惧、痛苦等,把这些收集起来,放大并转化成一种能直接影响闯入者精神状态的主动攻击性能量场。” 她指了指装置连接的一些导线,延伸到了墙壁和地板下:“布置的人有点门道,但不是正道。这东西就像个劣质复读机,会把闯入者最恐惧的想象,或者最强烈的瞬间情绪,捕捉并无限循环放大,最终固化成行为模式。你哥们儿就是中了这招。” “是……是人做的?”赵明惊呆了。 “不然呢?鬼还会搞电路板焊接吗?”陆清眠嗤笑,她注意到装置底部似乎刻着一个小小的、扭曲的符号,有点像一只抽象的眼睛。 这个符号,让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没再多想,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玩意儿。 直接破坏装置很简单,但是可能会引起能量的反噬,对还处在循环状态的孙浩造成二次伤害。 最好还是先关机,再拆除。 陆清眠从帆布包里掏了掏,没掏符纸,而是掏出了一个……大号强力磁铁。 这个磁铁是她平时用来在宿舍捡不小心滚到床下的硬币用的。 她拿着磁铁,对着那装置核心的电路板部分,比划了一下,然后猛地贴了上去! “滋啦——” 一阵短促的电流噪音响起,装置上闪烁的光芒瞬间熄灭,“嗡嗡”声也停止了。 弥漫在房间里的灰色能量场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简单,粗暴,却有效。 “好……好了?”赵明小心翼翼地问。 “嗯,关机了。”陆清眠把磁铁收起来,然后开始动手拆除那些连接线,最后把那块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紫水晶抠了出来,随手揣进兜里。 “这石头还有点研究价值,抵一部分劳务费。”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吧,回去看看你哥们儿。” 回到出租屋内,果然,被捆在床上的孙浩已经停止了循环的念叨和动作,眼神虽然还有些迷茫和虚弱,但已经恢复了神智,正困惑地看着身上的绳子和自己所处的环境。 “浩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赵明激动地扑上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去凶宅直播……然后……”孙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记忆似乎有些混乱。 “你中邪了!是陆大师救了你!”赵明赶紧给他解绑,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孙浩听完,后怕不已,对着陆清眠千恩万谢,并表示治疗费一定加倍奉上。 陆清眠也没客气,根据技术难度和精神损耗,又收了孙浩五千块。 当然,最主要的是耽误了她吃麻辣香锅了! 揣着八千块收入,陆清眠心情转好,决定回去的路上顺便把麻辣香锅打包。 离开出租屋的时候,赵明和正在恢复中的孙浩送她到了门口,孙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陆大师,您说……那装置是人放的?是谁会干这种缺德事啊?” 陆清眠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说:“可能是某个心理变态的科学家,也可能是你们灵异区眼红你流量的竞争对手,谁知道呢?这世上,人心比那破装置可复杂多了。” 她晃了晃手里那块失去光泽的紫水晶,“不过,这东西做工虽然粗糙些,但思路挺刁钻的。放这东西的人,估计还会出现。” 说完,陆清眠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一块破石头和八千块钱,融入了城中村嘈杂的夜色中。 赵明和孙浩面面相觑,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凶宅里的鬼,而是躲在暗处的,心思叵测的人。 陆清眠则一边走,一边摩挲着口袋里的那块紫水晶,那个抽象的眼睛符号,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有点意思。”她低声自语着,随即又打了个哈欠,“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