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捉奸(一) 盛京,清同苑。 高楼茶室中,泥炉沸水,貔貅坐桌,而楼下纷扰喧乱,楼道间传来杂沓步音,青年男子充耳未闻,细致擦拭着手中戒尺。 “公子,有人在楼中闹事,输得倾家荡产,仍不肯作罢……” 连衡浓纤的眼睫在皙白面颊上投落阴影,如羽如盖,一声冷笑,“既不肯作罢,你且问他,愿不愿意用手脚眼目作赌?” 人能为了贪欲做到什么地步呢? 茶室燃了一炷香,那香还未燃断燃尽,便听外面响起一道凄叫声。 连衡微抿一笑。 贪婪、愚钝、昏聩……这样的人,在清同苑有许多。 此处是酒肆茶馆,也是歌楼舞阁,也是赌坊。 上流人有上流人的风雅,下等人亦有下等人的消遣,人间同娱同乐。 他裁了一段杏花枝缀入瓶中。 杏林医者,悬壶济世。 连衡崇敬医者,偏爱杏花。 他越长大越是孱弱,药不离口,他始终在等来救济他的名医。 他正侍弄春杏,门外又响起叩门声,“公子,郡主的车驾好像停靠在清同苑外。” 连衡手一顿,抬眼茫然:“姑母来了清同苑?” 连衡放了杏枝,一身宽袍大氅,挂在身上衬出一种似鬼的伶仃,他终于走出这间茶室。 * 清同苑外。 停驾的华贵马车上走出一位年轻姑娘,梳云掠月、莲冠坐顶,又端得举止优容、颦笑有度。 车边的侍女挂脸挂了一整路。 对于准郡马都尉的背叛与藐视,她的愤懑远甚于可怜的郡主。 文瑶郡主与沈氏次子沈玉絜是总角之交,后又有御赐之婚,本以为会是一双璧人相守白首,孰料那沈玉絜在一年前为另一个女人而逐渐冷落郡主,眼下婚期在即,竟还有胆量到清同苑与人私相授受。 郡主得了他人的投告,才寻来了此地。 连殊命侍女阿织候在门外,与随行的护卫一起,只要沈玉絜出现,不必多问,当即扣下。 阿织凝肃脸,“郡主放心吧。” “嗯。” 连殊扭身走入楼阁,直取楼上,发觉后面有仆役跟随,纤眉轻皱,“你见过沈氏郎君沈玉絜吗?” 仆役摇头。 连殊颦着眉,正欲继续搜寻,抬眼瞧见站在仆役身后的连衡。 连衡脸色仍显苍白,熟悉的俊秀秾丽,挂着丁点儿笑,皑皑如山巅积雪。 “姑母日安。” 她三分客气:“玉奴,你怎么也在清同苑?” 连衡立在廊道末,等她走上来走近了才垂眸问:“友人邀约,原本也不想来凑热闹的……姑母又是为何来此?” “你口中的友人,是沈玉絜?”连殊挑眉。 她定定睇视着少年,鼻尖萦绕过一点淡淡杏花清雨气息。 沈玉絜偏爱木质熏香,若连衡曾与沈玉絜同处,染上的不该是此香。 而这个香气,却与沈玉絜心上人钟爱之花相同。 那女郎名唤郁照,与她年岁相仿,是前任太医院院判郁昶的独女,是救苦救难、菩萨心肠的医士。 所以,她的侄儿也爱郁照吗? 连衡摆首否认了,“是谢家三郎谢缈,为了我的旧病而来。” 他双手端持,谨而有礼,目色不闪不躲,噙着淡笑,连殊一时未觉有异。 “是我多想了。” “不知道哪家仆役投告,说沈郎君与郁照娘子同在清同苑,他们孤男寡女在一处,有损名节,我特来看看。” 连殊是愿意成全沈郎君和郁娘子的。 他们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一起关在猪笼里沉塘,就算是世家公子、医圣在世,也要屈服在更甚的权势之下,与平民百姓一样受声讨谴责。 要么沈玉絜为了他的情人,去御前请旨,请皇帝收回赐婚,不过是触怒龙颜豁出性命,为了他的真情,难道还不能吗? 一两副棺材,再添些元宝纸钱,她并非相赠不得。 让她与人共侍一夫?做梦。 ------------ 第2章:捉奸(二) 连殊随口提:“来时问过几人,都口称未见过沈郎君,我还有些起疑,他会不会不在清同苑?” 她人生地不熟,若一间一间地敲问,非但惊扰其他客人,还会惊动沈玉絜。 连衡心下明了。 “今日我曾偶遇沈玉絜,不知道现在他还在不在,姑母若是信我,可愿随我而去?” 连殊淡淡嗯声,随他再向别处寻去。 清同苑高层,不同于下方的喧杂,来者非富即贵。 一门之隔,连殊静听着房内的动静,时高时低,偶尔传出奇怪的响动。 连衡目力甚好,耳力不济,而连殊恰与他相反。他听不明其中的热闹,而她仔细辨认,男人多,女人少,伴着流转弦音,靡靡乱响。 “你敢诓我?!” “公子又输了……” “郁照在哪里?说!” “等公子赢了便晓得了。” “你们若不说,我现在就走……” “……” 室内,帘栊后走出一道娉婷人影,身如扶风杨柳,色若春晓之花,一张口,胜似莺啼燕唱,妙音天成。 她咬唇:“沈郎君,奴家名唤玉照。” 沈玉絜端看此女,怀抱琵琶,妖妖调调,除了名字的字音相同,再无哪处和郁照有关。 郁照人间蒸发一般,留他一人苦寻。 有关她的一星点的线索,沈玉絜都不肯放过。 沈氏家教甚严,清同苑这种乌烟瘴气地,他往前是从不主动来的。 沈玉絜气郁,平日里端的什么温润荡然无存,茶盏猛然掷出,泼了一桌、瓷片碎裂飞溅。 而被瞪看的娼女则是轻呼着后退了,尤恐被贵人迁怒。 沈玉絜的声音不算高,透过门墙刺入她耳中,也只剩那个名字最清晰。 沈玉絜满心满眼满口满脑全是郁照。 郁照失踪。 便更成其心上月痕,而活人向来是争不过逝者。 广传郁照已经身死,可她的亲眷和沈玉絜都不相信。 连衡问道:“姑母,可有听清室中人声?” 连殊抚鬓修容,口吻冷淡:“在里面。” “姑母可要入内?” 连殊推了推门,纹丝未动,瞥了眼连衡。 他道:“姑母莫急,我唤小僮来打开。” “客人的茶室,玉奴说开便能开吗?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不为我知的倚仗?”连殊仰着脸,神态却是审视的。 王兄对这个长子管束甚少,哪里清楚他有没有背着长辈们与狐朋狗友勾搭。 她是姑母,即便不喜,也该表示对他的关切。 连衡一笑带过,言辞狡猾,少年狐狸一样的漂亮、谄媚,口口声声说:“姑母可是亲封的郡主,姑母不就是我的倚仗吗?” 不多时,小僮便碎步跑来,先小心望他一眼,而后对连殊问安,立刻为两位贵人开门。 时下的门锁由专擅机扩的墨家后人改造过,里外皆能闭合也能打开,小僮既开了门很快退下,绝不干涉贵人的行动。 连殊入室时,见了那样一副场景:桌上茶酒相伴,摆放着几件赌具,娼女拨唱,而沈玉絜正近近躺靠,俨然似醉卧美人膝。他面颊添妆几分酡红,襟口微微敞露,现出小片白肤,是世家子的养尊处优。 沈玉絜手脚被缚,却也捺不住疾走之意,为牵制其行动,便有两人跪压住他双脚。 连殊止步于三尺开外,狐疑出声:“五石散?” 当是恒久之前的某朝,以此作风雅么? 除却沈玉絜,在坐之人皆是生面孔,那娼女也并非他心仪的郁照。 “文瑶郡主?”赌桌上另一人木木地站起,表情难看。 沈玉絜闻声望来,则见了亲自来捉奸的未婚妻,而他还稀里糊涂靠在娼女膝上。 “郡、郡主!”弦音骤断。 盛京无人不知沈二郎与文瑶郡主是御赐之婚,天造地设的一双玉人。 娼女受人指使侮辱沈玉絜,可面对眼前这位也心有畏惧。 连殊默了半晌,才剜挑道:“怎么不打盆水来给沈郎君消消热意,你们叫人这样困着他,是成心折磨他吗?” 沈玉絜,怎么被人设局坑害了呢?而来向她密告通奸的人,岂不是也存心把她一同拖入局中? 连殊环视下来,茶室宽敞,约有十余人。 那群人被一双姑侄杀得措不及防,沈玉絜被人抓了现行,满口喊冤,羞愤交加。 连殊走到他面前,眼珠一转不转盯着娼女,吐字温和:“下去吧,以免误伤女郎。” 娼女推开沈玉絜,对她千恩万谢,才刚起身逃走,便被一声称得上响亮的掴声镇住。 再回头看,沈玉絜已颓然倒地,脸颊高高肿起红到滴血。 “沈郎君,清醒了么?”连殊谈吐疏而不漏,言行举止皆有根据,她道,“郎君既沾嫖赌,我实在痛心,相识一场,替沈氏的长辈们管教一二,可有僭越?” 沈玉絜怔忪地仰视着女郎,是他的未婚妻子,也是尊贵的文瑶郡主,姣好的面容匿在暗色下,眸中似倾洒碎金,清傲却熟悉。 像谁呢……? 他一时半刻混沌了,反而大言不惭对她的装扮指点起来:“你现在的打扮……东施效颦……” 连殊螓首微垂,语调轻快。 “闭嘴,你这贱人。” 旁人听不明晰,而沈玉絜却挣扎起来,他就着仰躺的姿势,望见连殊背后的颀长衣影,艳冶如妖的少年,笑意总不达眼底。 “姑母,你那一尺,会不会打得有些重了?要是破了相,成婚那日怎么向众宾客解释呢?” ------------ 第3章:捉奸(三) 连殊悠悠站定,回道:“本郡主不嫌弃,谁敢妄议?” “沈郎君我便带走了,几位可有异议?”她转而问起局中人们的态度。 桌边的男人面露难色:“郡主,沈公子还欠着银钱……” “什么银钱?” 连衡说:“是赌金吧,哦,兴许还包括那女郎在内未付清的嫖资。” 沈玉絜甚是尴尬,蜷着身子像只虾子,他张口自辩:“我没有嫖妓!” 连殊盯回赌徒那边,对方也推责:“是沈公子寻的玉照,与我们无关!” “那位女郎也叫郁照啊?”连殊若有所思道,似乎瞬间串通了一切,再听不进沈玉絜的吵嚷。 气氛僵峙着,连殊要带走未婚夫,而赌徒们宁死不肯放行,他们人多势众,姑侄两人不得不多加思虑,以免救人不成反激恼了他们。 听说早年便有赌徒因被追债,无力偿还,最后落草为寇,谁晓得这些人会不会是那些危险角色。 毕竟沈玉絜与外人无冤无仇的,谁会做局刻意陷害,反倒是某些唯利是图者更可能这样“欺负”他。 “郡主、公子,清同苑有清同苑的规矩,赌局也有赌局的规矩,不要相互为难了。” 连衡稍加思索,轻哂:“不若由姑母替他赌回来吧?” 连殊微颔首,忽道:“我若是输了呢?” 这显然是一个坑,少年正色地怂恿她跳进去。 “输了……那便只能让沈氏托人来赎了。” 他三言两语把她撇清了。 她心念,沈玉絜是与他有仇吗?难道也因为郁照? 然而少年脸上始终不见多余情绪,用美貌藏匿起一切。 沈玉絜的去留并不关乎她的利益,正因如此,明知他献策是毒计,连殊亦欣然应允了。 她回头看沈玉絜,淡笑:“我不大会啊,不知今日运气如何。” 沈玉絜险些当场气昏头。 她接续道:“玉奴不过是吓你,今日我会带你离开的。” 赌徒知他们已经作出定夺,笑脸相迎。 “郡主、公子,请入座。” 简单介绍了规则之后,一名仆役端来骰盅为他们摇骰子,连殊猝然叫停。 “我听说过赌坊中有人会听骰,局是你们所设,我信不过。在骰盅内加垫布吧。” 沈玉絜输得太惨,难免惹她生疑。 赌徒一愣,不料她一个不沾赌博的女郎会这样了解坊间赌术。 “啊、郡主所言在理。” 入座后一语不发的连衡才揶揄了句:“如此就公平了。” 他有耳疾,耳力欠佳,这样一来,再好的耳朵都不管用了,不就是公平了吗? 话音甫落,仆役揭开骰盅,兀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啊!!!什么、什么东西——” 一截一截的手指从盅里掉落,连对坐的赌徒都大为受惊,噌的站起撞到了椅子。 “啊啊啊啊——” “手指!怎么会有手指!” “还有血……” “哕……” 连殊起身退远了些,桌面上掉了好多截手指,大大小小,看上去几乎能拼凑出半只人手,那是被砍下来切断后塞进骰盅的。 事发突然,始料未及。 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要反制听骰才会如此? 不对,即便她不开口,依然会败露。 再一看,方才摇盅的仆役已经趁乱逃离。 “是他!”她脸色一凝,口吻冷肃,“人手、指骨……你们杀人剁手,还将指骨藏进骰盅。” “不、不是……没有杀人!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我们只是骗来了沈玉絜,没做任何伤人事——” 赌徒与另几人早就方寸大乱,莫名出现的指骨昭示着一场命案,他们一定会被当成嫌犯处置。 连殊倒退连连,趁那些人惊惶时拽起沈玉絜,强硬地要带离他,这些人牵涉命案,想必是穷凶极恶之徒,决不能再让人留下。 沈玉絜也早已被吓得冷汗涟涟,不知不觉间死命攥住女郎的腕骨,无所谓什么相视两厌。 真是怕了这些人! 赌徒等人见势不对,有人横拦在门口,阻拦他们出逃,变故之后,怕只能擒住这几位贵人,方有一线转机。 “滚开——” 连殊抄起玉戒尺,如掣剑而动,毫不手软。 而病弱的连衡显然不如她走运,他竭力与歹人周旋,“姑母,你快出去。” “玉奴!” 她唤他,而那些疯子又一股劲地扑上来,室内砸得一团凌乱。 唯独庆幸的是此地没有什么尖锐物。 可没有利器不代表不存在危险。 转眼间,一条黑褐色花纹的蛇盘踞在赌徒的肩头,嘶嘶吐信,纵使毒牙已被拔去,可依旧野性张扬。 蛇,谁带来的蛇…… 她寻寻觅觅,望见角落里盖着布的笼子不知几时被打开了。 连殊喉咙一哽,在恐惧之下失声。而那冷血畜生因为赌徒的靠近而高仰着脑袋一同逼近。 “啊!!!” 利器。 她需要利器,摆脱这恶心的东西! 连殊倏忽间想到什么,摔断了连衡交给她的玉戒尺,显露出锋利的棱角,她抓着沈玉絜退了好几步,负手在后,当那名赌徒再度袭来时,连殊眸色微动而凝于黑蛇盘踞处,孰料玉器划破男人要害,血洒当场,一刀封喉。 黑蛇灰溜溜游走,爬到沈玉絜脚边,被他踢开。 那人捂着颈子倒下,她杀人了。 她只是想弄死那条蛇,是那人非要凑上前来。 连殊捂着胸口,两眼瞪圆了,后背抵靠在墙面,冰凉一片,逐渐冷下了她惶惶的心神,开始沉着狡辩。 她是一朝郡主,她是为了自保,对方是凶恶之徒,她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什么律法道义,都奈何不得她。 她的手为什么在颤抖。 原来是……沈玉絜。 他目睹她的凌厉动作,鲜红泼了她月色的衣衫和透白的面庞,似月上染瑕,全然陌生的连殊,冷静得尤为瘆人。 头目一死,其他人便六神无主起来了,退缩到一边后,夺门而出。 连衡在打斗中受了伤,她过去扶起,连衡看似清瘦,实则身量颇高,骨肉匀亭,拉起他来还花了些力气。 “如何?” “无妨,姑母无碍便好,否则我与父亲还解释不清。”他道,“姑母,他们逃了。” 连衡的视线收回,寸寸刮过她的脸,又落向她掌中被敲断的戒尺,流连良久。 这一回她要怎么还呢? 这也算有恩吧。 连殊提着沉重的脚步,试图逃出生天,已经发生的一切将雅致的茶室变成逼仄的坟茔,地上是躺倒的死人,桌上的手指则代表了另一个死人。 “报案。” “让五城兵马司来查!” 那个用心险恶的主使,有谋算到这一步吗? ------------ 第4章:郁照(一) 那些瞎摸乱闯的人在楼中惊起一阵骚乱。 连殊调匀了呼吸,甩开沈玉絜的手,他登时尴尬,面带些许愤色。 “方才是情急,我才没有……” 他才没有想和与她形影不离。 他喜的爱的从来都是冰清玉粹的女子,像郁照那样救苦救难的、仁心仁爱的…… 当初遭难,没有郁照他兴许就活不成了,他甚至可以为了郁照去死! 然而此时的他当然不知,最后他的确会为郁照而死,只是缘由让他千遍万遍地崩溃、后悔。 沈玉絜堪堪站稳吐了句话,就被姑侄二人打断,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姑母,戒尺没有伤到你吧?” 连殊也了然,他问的重点不在她,而在玉器,她神色几分冰冻:“迫不得已打碎了你的戒尺,改日赔你。” “死物不得与活人比。我唤小僮来侍候姑母……” “不必了,我这就回郡主府了。”连殊侧瞥向沈玉絜,“沈郎君随我一道走吧。” 连衡眼睫一眨,攒眉蹙额,“姑母,那玉奴呢?” 他的担忧或关照徒有其形,在外人面前,连殊也懒怠拆穿,就当是维护王府与郡主府之间的体面。 她微微莞尔。 他自然是该留下来处理清同苑的烂摊子啊。 连殊:“主不随客去。” 连衡总也不能那么不识趣,他姑母可不就是不待见他么? 他欠身拜送:“姑母慢走。” 清同苑案发后,最紧要的还是报官,若是坦坦荡荡,自然禁得住他们查验。 连衡目送两道背影,望他们转过廊道木梯,拥挤在人流中。 周遭安静了,他才幽幽转向茶室,脏乱腥臭,半腐烂的指骨昭示着死去多时,和新鲜的尸骸,堆叠在一起,水洗难消的恶臭。 “姑母,慢走。” * 清同苑早就因为刚才楼上的争执与尖叫而沸腾,楼下拥堵,而楼主很快带着人上楼去平乱,至于连殊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 阿织见她带着沈玉絜一起出来,又狼狈,便问:“郡主!里面出什么事了?” 她衣袖上染绯色,阿织心一紧,牵起她手查看:“郡主,你没受伤吧?” “嗯。” “她无恙,是她杀了人。”沈玉絜此时没多余情绪,平静阐述。 啪—— 又一声猝不及防的,沈玉絜整张脸都被她打偏了过去,事后,连殊还云淡风轻地擦着自己的手指,嫌厌之情暴露在这些细节中。 “你若不去嫖赌,本不会发生今日诸事。” 沈玉絜嫖赌?阿织一听便直直挂脸,她是郡主的奴婢可不是沈府的奴婢,自是不会给这负心汉好脸。 他的名声就这样被连殊轻易往地上踩了,正要发作时,连殊又淡淡道:“大庭广众下别这样丢人现眼,请沈郎君上车。” 沈玉絜憋了一肚火,哼声钻入帷帘。 连殊则举动从容。 车驾缓缓驶动,车舆内茶具等物一应俱全,连殊就着现在的模样,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沈玉絜,向他客气。 “一时失态,给沈郎君赔罪。” 可沈玉絜嫌脏。 她手指上还有干涸的未洗去的淡淡朱色,凝在指纹中,他下意识认为这杯茶也是血腥的。 要连殊说,此人真是故作矜贵,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种。 她不甚在意,端着瓷盏沉肃地饮了,纵使血腥在身,依旧不影响她的风度。 沈玉絜是个胆小的男人,她今日就这样认定了。 寂然多时后,连殊并未对他发难,他竟开始倒打一耙:“连殊,你为什么会去清同苑?你派人跟踪我?” “呼……” 她轻轻吹茶,难以琢磨喜怒,令沈玉絜忽的失语。 “……你!”沈玉絜讽刺出声,“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没少窥听窥视吧?往前你就对郁照暗中刁难,我看在眼中,无非是有所顾忌,不想与你闹到明面上……” 连殊心中薄哂,是他愧对,是他该向她解释去嫖赌的原因,是因为郁照,因为郁照失踪,他心焦如焚,以至于有心之人勾勾手指,伪造一点线索就甘愿入局。 她跟踪沈玉絜?他真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一个男人而已,她是郡主,这盛京最不缺的就是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哪一个不比他会讨人欢心。 连玉奴那个病秧子都比他识趣。 连衡知道她去捉奸,还懂点事,知道替她递戒尺。 沈玉絜真是厚颜无耻,不知收敛。 “沈郎君,你去请旨退婚吧。”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毫无真心的,从她口中说了出来。 连殊的吐息声都变刺耳了。 沈玉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御赐之婚岂是说退就能退?要他如何向长辈们交代,要他把命都交代出去吗?! 连殊重复一遍:“我说,你可以去请旨退婚。” 他听得目眦欲裂,人性本恶,他可以从来不爱连殊,但哪里能接受连殊对他无情无意,偏偏还要找三两理由,粉饰颜面。 “你是恨我昔日待你冷淡……” “你也知道?”连殊抬起下颌,一改昔日明艳招摇,面容清冷不可亵渎,着素色、饰玉冠,又端得威严华贵,“沈玉絜,本郡主的耐心是有限的。” 沈玉絜发着寒噤,不自觉垂首。 她嗓音分明不高,却使之振聋发聩。 她说她的耐心是有限的,是已经耗到头的意思了吗? “沈郎君,若你不肯想办法退婚,那么来日方长。”连殊重拾淡笑对他敬茶。 “痴人说梦!”沈玉絜先前被连殊呛声,这回横声横气说道。 连殊素手一抬,敬他的茶泼了他满脸,把人浇成了落水禽鸟。 “停车。” “呃——”马车急停,沈玉絜撞到车壁上,一阵闷痛。 “下车吧,郡主府与沈府不顺路,还望沈郎君体谅。”连殊万分体贴地为沈玉絜拉开帷帘。 沈玉絜气恼却问不出口,这是郡主的马车,他只是搭乘的客人,主人要撵客,他哪里还待得下去,灰溜溜下车,一看周围环境,离沈府还有好远的路。 人被丢在了路旁,阿织有些幸灾乐祸。 连殊唤她上车收拾了残局。 阿织乐呵呵问:“郡主,接下来是回府去吗?” “不,去沈府。”连殊撑在桌面上,阖眸养神。 她就不信,沈玉絜两条腿还能快过她的马车,她就是要先发制人,登门问罪,向沈氏的长辈讨一个说辞:怎么教出来嫖赌毒俱沾的败类。 ------------ 第5章:郁照(二) 败类。 只想一想,连殊就无端发笑,声名渊清玉絜者,迟早也会堕入三恶道。 若他一开始就是糟烂的沼泥,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偏偏他就得了怀瑾握瑜的矫饰,叫人怎能不渴盼摧折。 连殊转着茶杯扣下,支颌笑时仿佛醉了:“一对烂人。” 沈玉絜是,郁照何尝不是? 沈府外。 蹄声踏踏,一段段驶过,车轮碌碌转动在朱门外才停下,风卷帘影,她施施然现身。 阿织先行上前去会沈氏护院:“文瑶郡主登门拜访,烦请通传。” 连殊新奇地打望着,一语不发。 约等了小会儿,便有人来迎接,一个两个对她点头哈腰极是尊敬。 她这次贸然登门,没有递过拜帖,倒在沈氏内宅引起些许风声。 沈玉絜母亲赵氏很快便与连殊见了。 “见过郡主,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连殊有意无意伸手去扣握赵氏双手,笑吟吟出言:“是为沈郎君的一些私事而来,打搅长辈,还望见谅。” 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些客套话。 赵氏瞥到她指头上的凝痕,哪里还听得进她这些话,几乎是强硬地从连殊那儿抽出手。 她笑容不减反增,兴许在粉饰体面。 “是晚辈一时冒昧,夫人勿恼。” 赵氏谈不上的膈应,尴尬道:“……郡主这样匆忙前来,必是有要事,岂敢恼。” 连殊飞快眨下眼,欲言又止,可把赵氏急了。 赵氏无奈领她去客堂入座。 连殊很轻叹口气:“说来,此事恐怕也需要郎主在场,才好问清。” 赵氏霎时间纳闷了,还有什么事要她夫君一并在此才能讲? “去请郎主来客堂。”赵氏立刻吩咐一名下人前去。 在沈汀到来前,赵氏总意图旁敲侧击几句,都被连殊轻易带过了。 “是玉絜又与郡主闹了不虞?” 这个“又”字,很实在,也很好笑。 说明赵氏和沈氏其他人都省得,连殊与沈玉絜就是不合,一向是郡主低伏姿态强求。 连殊却说:“夫人可知今日沈郎君的去向?” 赵氏被问住,也实诚地摇了摇头,说话的间隙,沈汀已经来了,连殊作为晚辈对他问候。 “郡主是为何事而来?” 连殊这才开门见山道来:“今日沈郎君在清同苑四楼雅间,与人对赌,醉卧美人膝,还吸食了五石散,恐怕需要医士治一治。” 不过该治的是身体还是脑子,说不清了。 谁会信沈玉絜糊涂至此。 赵氏听罢惊愕失色,而沈汀尚有怀疑,问起她:“郡主所言属实?” 连殊抿唇:“乃是亲眼所见,我也实难相信,沈氏家风怎会将沈郎君教养成此般?” 矛头瞬间转向长辈,但她的气度并不逊于旁人。 是权势浇灌而出的自信。 沈汀皱眉:“叫沈玉絜过来——” 下人们哆嗦答:“公子还未归府,不知去了哪里。” 这下沈汀都信了七七八八。 连殊:“时辰也不早了,沈郎君怕也是知道在外租一辆车回府的,约莫也等不了多少时辰,晚辈便觍颜等候。” 沈汀和赵氏下不来台,生生被她架住。 小半个时辰后,沈玉絜灰头土脸归府,就得知了噩耗。 连殊竟没有回郡主府,而是来寻了他的麻烦! 卑鄙! 沈玉絜气冲冲闯入客堂,还未泄出丝毫怨气,先被沈汀兜头盖脸骂了一顿:“混账东西!跑去厮混是吧?你真是给沈氏长脸!” “爹!” “混账!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沈汀说着就已经抄起身边的物件去打砸沈玉絜。 别家的宅院闹剧,果真是精彩,虽晓得沈汀不过是做戏,但连殊仍是心满意足地看了。 世家子弟为了维系颜面而受训诫侮辱,她隔岸观火、乐见其成。 赵氏心疼归心疼,却不敢插话,倒吸一口冷气,眼神始终落在沈玉絜身上。 沈玉絜在堂中寻找罪魁祸首,怨毒地仰视她,倔不可屈的模样。 “郡主与爹娘说了些什么?我所犯何事,要招致毒打?” 连殊微微抬眉,淡作讥讽。 他还真是无论几时都嘴硬如铁,明明她是以理服人也要被这样讨厌,沈玉絜委实难伺候。 沈汀横眉冷对:“与郡主认错道歉!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清楚!” 沈玉絜一咬牙,他已经在连殊手上吃瘪几次,有怨气。 “我想是有误会在,我今日也是被人设局坑害,爹,你怎么能偏听偏信?” 父亲的权威一向是不可挑战的,他的狡辩只换得沈汀的怫然:“看清了吗?你看看清楚,你与文瑶郡主还有三两月就要成婚了,做出这种事来,你不该求得郡主宽宥吗?” 沈玉絜:“……” 隔了一会儿,他挣扎词句:“爹娘是让我,对一个杀人的疯女磕头谢罪吗?” 赵氏不自觉退步端详,原来她一身血腥是杀了人…… 连殊闻言,露出几丝不满:“沈郎君,没有我,你或许已经被赌徒打死了。自保而已,合情理亦合法理,也要被指摘吗?” “……” “沈郎君以为呢?” “……” “……多有冒犯,郡主恕罪。” 沈玉絜挺直的腰杆还是对她弯了下去。 别的再怎么有异议,这救命之恩的确是抵赖不掉的。 他弯腰叩首下去,连殊倾身抬住他双臂,恍然间让沈玉絜失神。 “沈郎君,来日方长。”连殊又轻佻扬笑。 他又避如蛇蝎地逃开。 连殊起身捋直衣袖,转向沈汀:“近几日或许会不太平,沈郎君还是留在府中多加管束的好。” 沈汀不推辞,“郡主所言极是。” 彼此留了些颜面,只苦了沈玉絜一人。 他想要爬起来,又被父亲威严的姿态唬住,在他观来,连殊不过狐假虎威的跋扈郡主,谁要与她来日方长! 下人又入客堂,“郎主,府外来人,留了话。” 沈汀一叹:“直言就是。” “清同苑的命案,明日要让公子去顺天府走一遭问话,好像……好像是……” “是什么?”连殊声音平和地问。 “好像是和失踪多日的郁娘子有关……” ------------ 第6章:郁照(三) 连殊若有所思唇中念念:“郁照娘子……是她啊?” 沈玉絜听后整张脸霎地褪去颜色,苍白如死,碍于在爹娘、未婚妻面前,连多一句急切都不敢表现出来。 命案和郁照有关……所以那些人并不全然是诓骗他? 连殊扶额思忖着,道:“沈郎君,你说,那指骨,会是她的么?” “不、不是!”沈玉絜旋即站定,矢口否认。 他不信。 谁会这样加害郁照? 连殊正色道:“明日我与你同去。天色渐晚,郎主、夫人,晚辈先行告辞。” 沈家要遣人相送,被她婉拒。 出了沈府,阿织忍不住怒骂。 “郡主,那郁照娘子死得好!她爹为咱们王妃治病不尽心,她又勾引沈郎君,死得其所!” 连殊却一反常态,对郁照的死表现平平。 “她死或者不死,本郡主都要解除婚约。” 天色渐暗,阿织看不清连殊的脸色,只觉得她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凉薄。 以为她是被沈郎君伤透了心,乖乖闭了口。 市集上的喧闹声也散了,游人熙攘,却是向着各自回家的方向。 连殊撑靠在轿子内的案几上,竟起了几分疲乏之意,视线朦胧之际,她擭住了一双伸来的手,力道不小,阿织顷刻叫疼。 “啊……郡主,阿织只是想为你理一理仪容。” 连殊坐端正了,松开少女细腕,声色恬淡:“不妨事,阿织下回不要突然凑上前,万一一时惊惧,下手没轻没重伤了你怎么办?” 阿织点点头,又陡然回忆起沈玉絜说她杀人自保之事,没来由的恶寒一下,似乎处处都相近,可又处处都陌生。 待终于赶到郡主府,阿织先下车接驾。 一主一仆并行,在府外台阶边缘处,疏叶掩隐,放了一枚匣子,阿织眼尖一下子就看见。 “郡主,那儿怎么会有匣子?” 连殊循着她的指示望过去,果见一只深红色的木盒,走近了捡起,心里浮起隐秘的慌张。 “郡主,不打开看看吗?” “入府了再看。”连殊亲自端着它入内。 木匣轻巧,可临了揭开之时她犹豫了,仿佛已经未卜先知,其中摆放着什么棘手之物。 按常理说,送礼者不会那么潦草地搁置在府外阶边,做出此等事,兴许是另有隐情。 阿织咕咚咽了口唾沫,不敢催,又捺不住好奇,时不时盯向连殊。 盖子推动,入眼的是红过蔻丹的血色,再往上,是关节,全部呈现出来是被人拔去指甲的手指! “啊啊啊——”阿织情急下失态抓紧了连殊手腕。 连殊手抖一瞬,盒子被打翻在地,手指落出来弱弱搭在匣子边,匣中压着的花笺浸透了丹色,妖妖冶冶。 花笺几乎是空白的,只在边角用朱砂小小描了个字,被血糊成一团,辨不清楚了。 连殊与阿织都没有去捡木匣和断指,阿织还要强装镇定去安抚她。 “不晓得是哪个砍脑壳的玩意送来的!奴婢马上叫人来收拾了,郡主坐下压压惊。” 缓了良久,连殊容色稍霁,扯住了阿织阻止。 “莫声张……这东西既然出现在郡主府,必然有用,明日……明日我带着它去顺天府……” 手指不会平白无故出现。 清同苑骰盅里倒出那么多段指骨,那这份特意装点过的断指,怎不可能是郁照的血肉呢? 郁照啊郁照,还真是死了都要缠她。 连殊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 她理顺了头绪,在阿织讶然的注视下收捡起杂物。 “郡主,太脏了,奴婢来……” 连殊简单吩咐下去:“你出去吧,备热水梳洗。” 阿织总不能忤逆了她的安排,诺诺退出房间。 她双眸乌黑冷清,渊月沉珠,久睇着断指,神情从戒备变得柔和,捡起那一截腥臭,从容地与自己本身的一根根手指比对,略有了几分计较。 她猜,这一根是食指。 细指纤纤,可惜被拔去了指甲,实在是无人能鉴美丑。 连殊轻轻摩挲着指腹,默然着将断指重新装好,盖上的瞬间,如释重负。 下人们动作十分利索,不多时阿织就请她前去汤池沐浴,连殊行过廊庑,夜风时来,吹动女郎素纱缈然,风息环佩琅琅穿境。 汤池边,阿织见她许久未动,催道:“郡主,还是尽快梳洗吧。” “你退下吧。” 阿织:“奴婢服侍郡主吧,前些日新学了手艺,帮郡主按一按,缓解疲乏……” “让你退下。” 阿织有疑:“郡主?以前不都是奴婢……” 连殊侧瞥过去,那一眼极冷。 她倏地问了:“阿织,我脏吗?你怕我吗?” 阿织垂首回话:“郡主怎会肮脏?郡主从来都是鲜靓整洁的。不论几时,阿织都不会畏惧郡主。” 连殊轻擦婢女白嫩脸庞,方才她答话时目有倾移,眼神飘忽。 “你撒谎了。” 是故,连殊笑靥遽然,却骇得阿织魂不守舍,她放开手又端在身前,从容淡漠。 阿织打了个颤,瞬时跪下。 郡主的脚一半碾在阿织指骨上,虽没有用力却足以让阿织冷汗涟涟。 “往日阿谀奉承这一套好用。”连殊顿了顿,“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最好还是怕我一些,少自作主张、动手动脚。” 阿织再不敢坚持刻意讨好她,也不敢自诩受她看重……这阴晴不定的脾性,谁能伺候谁伺候吧。 “是……郡主。奴婢退下了。” 连殊道:“若是因为受惊失眠,就去领安神香用。” 阿织想,那安神香还是郁娘子调制,也只有这种被嫌弃的东西才会漏到他们这些奴婢手上。 阿织定定心神,领受了她的宽宥。 毕竟这样的善待并非每日都有,且若是不领情,反而在郡主面前讨不到好,只有听话的奴婢才能永远留候在主子身侧,偷着她指缝流出来的一点势,让他人不敢看轻。 一池兰汤雾霭氤氲,连殊跪在水岸边沾水慢慢擦净血垢,借得水波悠悠漾漾照清皙白的面庞,血垢除净,却融开一点裂隙。 ------------ 第7章:郁照(四) 次日 天光熹微,拨云拂晓。 甫一出府,连殊在阶上望见另一架马车,自来时方向看,她大致便有了推测。 “玉奴。” 轻帘拨动,探出清瘦分明的四指,一角划乱,恍惚窥见少年狼顾之姿,待他侧首对视,凤目中冰雪意消、春光融融。 连衡唇角噙笑,淡而得体:“姑母今日也要去顺天府的吧?” 他下了车亲自来接,乌发垂肩,浅杏春衫,一搦细腰,衣袍飘举,若不是被那沉疴旧疾拖累,想与信王府议亲的女郎绝不在少数,门槛都要被踏碎。 连殊沉吟片刻,笑道:“算得真准。” “就一道去吧。”连衡不予她拒绝的余地。 她径直走向王府准备的车驾,双手还捧着那个匣子,果然引来了连衡的注视,姑侄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对坐两边。 很浓的杏花香味,钻入她鼻腔。 她冷冷地抬动眉梢。 “姑母怎么了?” 连殊嗅着杏花香,总会想起那春光般的女郎,“没什么……想到郁照了。” 想到那年初见也是春日,郁照尚未及笄,怀拢着几支春杏,扶光轻衫、雪白花鸟襕裙,冰消雪融时她娉婷逆行,与连殊他们错身而过,前去药铺为城中疾苦者义诊。 眼似琉璃,丹唇含珠,仰面掠过车驾上的贵人,只余惊鸿一抹。 只是当时郁照眸中含笑,顾盼朦胧。 连殊知道这杏花气息的由来,是他存心为之。 不过两个往日相看两厌的人能这样平心静气坐于一处,已经是天尊开恩了。 连衡虽是信王长子,他母亲的身份却是极为不齿,他自小就不被信王重视。 连殊不一样,连殊是老王妃的幺女,受尽宠爱。 算起岁数,连殊要比连衡小上一岁,如今已是双十年华。 老王妃爱女心切,不忍幼女早早出嫁,才留她到今日。 连衡二十有一,至今未曾婚配,皆因他不被信王所喜,又身患恶疾,京中贵女瞧不上他。 连殊自小没少欺负连衡,连衡从未有过怨言,总对她一副好脸色。 “姑母,你怎的带了一个匣子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匣中血腥,如昨日所见之骰盅,不知是谁送到郡主府前的,私以为会与命案有关,便一道带来了。” 连衡听后会意,伸出的手指又缩回去,似乎嫌恶于沾上它的腥臭,她则无意中露出抹讥诮。 他不想沾染污秽血迹。 连衡岔开话头,谈论她昨日去向:“听闻姑母昨日离开清同苑去了沈府,沈家人有给姑母满意的交代吗?” 所谓交代,指让沈玉絜跪地致歉,还是点拨沈家人禁足沈玉絜? 连殊笑笑,不置可否。 反正沈玉絜是目击证人之一,今日还是要到顺天府作证录供的。 一想到或许又要见沈玉絜,她心下五味杂陈。 “姑母,到了。” 男子清越的嗓音打断她的神游。 双双下车后,有仆役接引至理问所,去到长官面前将昨日事从头至尾交代清楚。 连殊捡好匣子走着,自知晓她手中物后,连衡不自觉与她扯开些许身位,恐染浊气。 沈玉絜自是早到,他脸颊鲜红高肿,招摇过市,显然是沈家给文瑶郡主的交代,虽是一番苦肉计,无疑也取悦了连殊。 否则,她怎还有心笑出口? “沈郎君,日安。” 沈玉絜安不安他自有所衡量,只是今日是为骰盅指骨案来,案件牵系郁照生死,他心思凝重,无意于与连殊浪费唇舌。 他简要回敬:“郡主、公子日安。” 连衡的母亲是王妃,连衡本该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奈何他一身恶疾,信王只能把世子之位传给了幼子连深。 是以只能称公子了。 三人先后面临询问,以取述状,互为佐证。 连殊是最后去见理问的那人。 “文瑶郡主。” “嗯。”连殊不徐不疾递交木匣,道:“询问前,不妨先看一看此物。” 理问有所狐疑,小心接过它,匣子打开前她好言提醒:“当心受惊。” 匣子慢慢推开,理问紧张地捧它近看,果见一根切面不整的手指静静躺在其中,与其说是断面不平,实则是指根处被削去了半厘肌肤才显得坑洼。 好诡异,证人竟带了这么一根断指前来。 匣子立刻盖上,连殊温声语:“我想问,此物可与昨日指骨案有关?” 理问缄口,思绪略做整理,而后道:“仵作验过,指骨数目确有差漏,那只右手差一根食指……啊,下官不知郡主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根断指?” 竟真是食指。 连殊面色微变,端得如梦初醒。 她道:“是有人送至郡主府外……那厮如此招摇,恐意图栽赃或挑衅。” “下官省得了。”理问点点头。 之后连殊将昨日去清同苑的前因后果、全局经过一通诉说,与沈玉絜、连衡二人的证词大差不差,只不过在和沈玉絜碰面的细节上有微末差别,想来是那人为了挽尊……但也无甚影响。 到底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昨日除清同苑经历封查,那几名赌徒也并未落得幸免,被扭送羁押,因着连殊曾是当场受害者,理问多提了一嘴。 “郡主,昨日你在清同苑所杀……” 连殊:“昨日我确有杀人,情急之下为自保。” “不不不……郡主许是有误解,是我等查明了那些赌徒的身份,系郊外山匪,据传是受人指使,诱骗沈公子前去赴约,不想会演变成那样……” 连殊眉梢轻挑:“全都抓住了?” 理问一颔首:“罪犯俱在。” 她刻意问了昨日案发时急于逃离的、摇骰子的仆役,据传他连清同苑三楼都未跑下去,就口鼻流血,骨碌碌摔下楼梯,头朝地,撞死时双目圆睁。 那人可是指骨案的一条线索,不成想竟在昨日当场就断了。 主使者当真是刻意宣衅,又轻易撇断马脚。 亦或者说,他/她丁点不在意所谓人命,才猖狂至此。 连殊听了几个关键词,便无视他的絮叨,末了,只是过问起那些人的下场。 “怎么处理那些匪徒?” 理问眼观鼻鼻观心,反而问她:“郡主意下如何?” 她直言:“律法审判,我只粗浅知一些,但他们应当数罪并罚……对了,今日可否让我等去牢中探视一二?” ------------ 第8章:郁照(五) 理问与她一同出室。 “姑母,你脸色不大好。”连衡一眼发现她的异样。 连殊冷恻恻反问:“有么?” 三人之中,当属沈玉絜容色最差,盖因死者身份为郁照,八九不离十。 骰盅里发现的除了指骨,还有郁照的一只耳环,玉琢的杏花袖珍玲珑,掩藏在指骨中。 关于身份的确定,连殊也有过疑问,理问将已有线索向她道来,她也认同也遗憾。 “暂无他事,我等先行告辞了。”连殊与理问告退,又莞尔一笑,“若有任何需要我等协助之处,自当配合查案。” “谢郡主体谅。” 连殊自行去了,连衡与她本是同来的,紧随其后,怪异之处在于沈玉絜竟也跟在他们身后,还几度欲言又止。 待走出顺天府,临登车驾时,连殊停步转身,沈玉絜随行时太匆匆,险些与她撞上,由连衡扶稳住避免了冲撞。 “沈郎君,是要与我和玉奴同行吗?”她环顾四面,的确未见得沈府的车马,是以引得她不解。 沈玉絜这一两日在她面前丢丑无数,终于忍无可忍扯下面皮,坦言道:“我有一些话,需要再同郡主商量一二,可否借郡主之车架……” “抱歉,今日是玉奴做主,你应当问他。”连殊撂下话后自行上车了,留那两人原地对峙。 沈玉絜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与她重修旧好,也是迫于沈父与沈母的压力才妥协,这下却犹胜被当头淋洗,尤其在连衡微笑的打量中更像是被剥光了的滑稽。 他只好在心头劝慰:连衡自幼温良,不会刻意给他添堵。 果然,他还未开口,连衡侧让半步,“沈公子上车罢。” 沈玉絜似乎又捡回来一点底气,他和连殊成婚之后便是连衡的姑丈,他也算长辈,连衡自当给他几分薄面。 然而三人同挤一辆马车,姑侄并坐,沈玉絜心下莫名生出一种怪异的感受,他们二人才像是一双…… 连衡漫不经心道:“姑母何必为几个匪徒不虞?头目已死,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在理问所时,连殊的请求被拒绝了,她也并没有坚持,反正那些受人指使来引诱案发的喽啰难逃审讯,她去看两眼也无甚作用。 连殊:“我知道。” 连衡:“那是因为匣中指骨?” 她也摇头称否,说:“昨夜虽受惊,到底也是一点线索,并未恐慌或不悦。” 连衡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毕竟“外人”还在旁边观望,那眼神着实算不上友善,沈玉絜分明该是来向他姑母认错的,怎么会有人把道歉表露出壮士断腕的神情?实在别扭。 马车一路行进,期间半晌无言,临到沈府外,沈玉絜才终于下定决心,扭捏开口。 “文瑶……我……昨日事出有因,是那些匪徒诓骗我去了清同苑,我与别的女郎之间清清白白,没有胡来!莫要心存芥蒂……再者,往日对你生疏也是顾忌男女大防,我与你婚期在即,此后断然不会冷落了你,绝无虚言!今日匆忙,又因为疏忽,忘带走赔礼,改日会亲自前往郡主府,向你郑重道歉。”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通,只换来连殊无关痛痒的扫视。 “无事献殷勤。”她微哂,“瞧你这眼苔都快砸下脸去了,一宿未眠吧?沈大人竟也舍得这样对你。你是想重修旧好?好向家中长辈交差?” 她喋喋几句,把沈玉絜的体面撕得零落,把他的别有用心揭得无处可藏。 连殊观他神色极差,容色愈加娇娆明媚。 “我只想问沈郎君,你仍心悦郁照吗?” “你为她心痛吗?” “你能为她去死吗?” 相继脱口的三个问题,僵死了沈玉絜的神思,面对连殊的质问,他沉默了。 他能为郁照去死吗?为那样好一个女郎、为一个活菩萨去死? 连衡却开口打断了僵峙,“姑母这话何意,莫非准姑丈要舍命查清郁照娘子死因?” 连殊斜肘支额,幽幽抿出一点笑容:“他若真有情,不该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她将沈玉絜的品性架得极高,对他发出灵魂拷问。 连衡也定定望向对坐者。 沈玉絜觉得很不舒服,连衡总带有一种傀偶伪装成人的死气和病气,在朝气蓬勃的年岁却如同游走的瘟疫。 连衡拨纱侧看窗外,又放下,说:“沈公子,快到了。” 他这样说无非是提醒沈玉絜在临走前把一切说清。 沈玉絜低首:“过几日上巳节修禊,望郡主能予几分薄面。” 连殊总算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是不想再众多文人雅士、世家子弟面前被拆穿他们不睦,亦或者是知晓如今的连殊不比往常溺爱他,若有差池恐不肯包容,届时翻脸、贻笑大方。 上巳节春游、宴饮、曲水流觞、吟诗作赋,社交性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事关在整个盛京中的声名。 连殊沉吟少顷,道:“上巳节,沈郎君若肯为我作词一首,万事好商量。小令即可,相见欢,如何?” 相见欢,相见欢。 沈玉絜只觉反感,她不愿直接应下,还要当众令他难堪。 连衡却笑:“姑母与沈公子来日方长,自当相见欢。” 沈玉絜虽不满,却不敢有怨,讷讷应下后在沈府外下车。 赵氏在府中久等,既见沈玉絜归府,焦急询问:“如何?文瑶郡主可愿与你缓和关系?” 沈玉絜苦兮兮地点头,赵氏这才作罢。 沈玉絜不再多言,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想起和郁照的相遇。 当初冬猎逢灾,是郁照拖着他与连殊逃出生天。 那时她几乎血色尽褪,唇瓣盖霜,却仍咬牙坚持救他。 “释迦牟尼割肉饲鹰,乱世之中食肉谋生,若是出不去……” “阿照亦可割股啖君。” ------------ 第9章:世子(一) 透过连殊的质问,沈玉絜当真反复思考。 郁照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似有她轻语:“沈玉絜,你能为我去死吗?” 鸣雷惊春,将天幕撕开,霍然刺入惨烈的白,隆隆巨响紧随而至,恰成菩萨还魂时的叩问,让沈玉絜联想到因果报应,脑海中也仅剩下郁照。 恐怕这些时日,都不得安眠。 他也曾与家中争执,然而连他本人都放不下文瑶郡主所能带给他的利益,他只能一面维系着与连殊之间可笑的情分,一面满心赤忱热烈地捧向郁照。 只可惜当他提出让郁照做他的妾时,郁照回绝了。 她说,其一,文瑶郡主流放了她的父亲,其二,她此生不会与人做妾。 …… “这天变得真快。”连殊闻雷声而颦眉,“还有多久才到郡主府?” “一刻钟吧。” 连衡探窗窥景,雨丝细细密密飘到如玉的脸颊上,一场甘霖润物却伤人,总容易淋得人生病。 沈玉絜离去后,连衡强捺的不适才爆发出来,他立刻扭头屈身,躬缩成团,咳嗽声溢出袖间,悉数被连殊听去。 她改了主意,“我与你同去王府。” 连衡道声“好”。 雨势渐急,滴答滴答砸在马车上,嘈嘈切切,错乱的音节中,少年若有所思,还是问:“姑母是为了去见阿深吗?” 连深是信王幼子,前些日子落了水,受惊不浅,她身为姑母去看望小侄是应该的。 “也不尽然。”连殊微不可察地轻嗤:“顺道去见见王府请来的庸医。” 连衡今时今日成此模样,无能的医者也脱不了干系。 她只想说一句:若医不来不必强求,偏要不停地换药方,终究不起效。 他身上的症结,又非寻常草木药石得解。 连衡两手交叠落在腿上,仪态端正,仍为府中医者开脱:“是我无能,还不能够痊愈。” 他的确够无能,时至今日依旧要仰人鼻息而活,面对那些将他用作研究的庸医也无能为力,总在不断地换药方,饮新药,而他俨然成为一个任人作践的药人。 少年徐徐道:“姑母希望我尽早痊愈吗?” 连殊展颜一笑:“你觉得?” 让他猜,那一定是“不想”。 二人相视而笑,连衡并不纠结她的用心,他轻声:“姑母待我好狠的心肠。” “难道不是一直如此吗?” 他垂首认了。 “是,一向如此。姑母说得对,做得也对。” 连殊略过他的讥诮,靠在一侧短暂休憩。 淅淅沥沥的流雨中,马车赶回信王府。 入府不过短短几步,可雨势正急,两人还是淋到些雨水,王府的奴婢匆匆地打伞迎接,“郡主也来了啊?” “嗯,我来见见阿深。” 连殊稍微提起裙裾,跨过石阶门槛。 都说“长兄如父”,因信王连箐与连殊年岁相去甚远,这妹妹便格外受宠,王府的下人也很喜爱这位郡主,敬爱有加。 年长的婢女小心为她整理,拧紧眉头:“郡主淋了雨,先去梳洗吧。” “好。” 跟在连殊之后的连衡,却像个外姓人,他等在门檐下,等撑伞的奴婢来接,然而那些人忙着簇拥连殊,好像忘却了他。 连殊顿了顿,回首瞥过,与婢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人才诚惶诚恐地小跑着去接王府的长公子。 “奴婢糊涂,公子勿怪。” 婢女为他撑伞,伞却支得很远,罩住了他后,自己一半都淋着,连衡了然,那是他们嫌弃他是病秧子,生怕沾染病气晦气,宁愿淋雨也不肯靠近。 他刚换过衣裳,便听闻庭院中有婢女关切的喊声。 “小世子!小世子你慢点!” “小世子……” 踩水声渐大,连衡在门边静看。 “阿兄!我听说姑母今日和你一起回来了!” 幼弟的欢喜被他看在眼中。 多亲近啊。 而连衡总淡淡的,不融入,也无法与他们和谐。 “嗯,姑母说想你便来了,刚被婢女带去梳洗了,还要等一阵。” 连深安安静静坐下候着,不久后春雨收歇,他姑母一袭素淡衣衫,踏着庭中落花来,遥遥似云中仙客。 年轻漂亮的姑母一直都是他幼时的玩伴。 如今连深不过十三岁,还是稚子心性,冷不防扑她满怀,黏人得很。 婢女吃惊:“世子!注意男女大防啊!” “啊……是、是我忘了!”连深又立刻倒退,弯腰对连殊道歉。 “无妨的。” 连殊余光扫过连衡,最后看定连深,他的眉眼、鼻唇、身形骨骼。 小世子有些心虚,说:“我只是太想念姑母了。” 连殊突然摸摸他的脸,少年的皮肤光滑细腻,五官是秀气与英气并重。她面上微微含笑:“男女大防,怎么会阻碍在我与阿深之间呢?” “郡主慎言。”王府中一位资历较长的婢女在旁边低声提醒。 连衡直挺挺站在旁边,矗立如柱。 连深无甚心机,反叱了奴婢一嘴:“姑母说得不错,我与姑母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 他蓦然又意识到,阿兄也在场,像第三者,观望他们这两姑侄间的亲昵。 连衡面上无波无澜,习以为常。 现在的连殊连看待沈玉絜时都没有温情,可瞧连深时的温软作不得假。 真好,他们可真是一家人。 连殊捏着连深薄薄的肩胛,双眉轻拢,道:“阿深怎么这样清瘦?如何使得。往后骑射比不过其他儿郎,王兄会伤神的。” “姑母,我会证明我绝不比旁人差。”连深双眸炯炯有神,虽然细瘦如杨柳,可并无孱弱之姿。 “好孩子。”连殊意味深长地赞他,“纤纤身量,亦可比肩七尺……阿深可不要让姑母失望啊?” ------------ 第10章:世子(二) 连殊和连深叙了会儿旧,偶尔过问几句连衡的情况,少年悉数对答。 “见过郡主、世子、公子。” 有婢女找来,端着托盘,连殊把她唤到身前来,“这是什么东西?” “回郡主,是为公子刚熬好的药。” 连殊命她暂时放下,药碗在桌上翻腾着热气,婢女不明她的用意,佝着身子劝另一边的人:“公子,药应该趁热饮下。” 连殊骤然冷了声线:“滚沸的药,没病也喝出病来了。” “奴、奴婢知错!” 婢女噗通跪下,连殊又伸手牵起她,和软下去,“去将李医师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婢女得令,飞也似的离开了,药就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无人敢碰。 连深鲜少见她这般正色,也乖乖噤声。 约莫才半刻,医士跟在婢女身后,步履匆匆,对着客堂里坐着的几人行拜礼。 “郡主,唤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连殊摆手屏退下人。 她道:“李医师,这药闻着有补药的气味,你在方子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医者遭她质问,一时不知因由,只能一五一十答来。 连殊听得稍稍变了表情,李医师又赘述几句,不断强调是对症下药,解释每一味药材使用的合理之处。 连衡也默默听着,这些人口中,他的脉象像是没几年可活了,要靠不同的药材吊着命。 少顷,连殊冷笑一声打断:“我听不懂,不过这些补药不必再用了,玉奴这身子,一年半载都补不起来的,省得浪费了那些名贵药材。” “可是郡主,长公子的病……” “玉奴什么情况,王兄与我、阖府上下都知晓,李医师何必对我呛声?” 岂敢呛声?! 李医师苦着脸,他实在是冤,那话都未说出口,就被郡主全抵了回去,还受了一番威胁。 连深弱弱扯动她的袖口,又侧瞥连衡一眼,无言中提醒病患还在场,她方才的说辞着实伤人。 连殊仿若未觉,淡然地吩咐下去:“你记住就是了,王兄那边我自会去说。” 李医师颔首告退:“是……郡主。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行退下了。” “去吧。” 连殊放医者离开,连深试图和缓这尴尬的氛围。 “阿兄,姑母不是不在意你……否则、否则怎会唤来医师亲自过问呢?” 可话一出口,他自己却觉得有几分越描越黑的味道。 这么多年,连深总在兄长和姑母之间调节,他不解父王和姑母对阿兄的态度怎会那样疏冷,明明是一家人…… 连衡唇角抿出一点笑痕,“姑母的用意,我晓得的,不敢有怨言。” 左右也是庸医,最好直接赶出王府。 但连深笃定兄长的话是在怄气,几度张口,又不知怎样才好劝慰他。还有姑母方才的架势,也不像是随口一说,她那是真要兄长停药。 僵了一阵后,连箐命人传唤连衡前去书房,他走后,连深才长舒一口气。 “姑母,阿兄也着实可怜,不要再欺负他了吧?”他眼睛乌黑清亮,不谙世事。 他得到一切偏宠,留给连衡的是长辈们指缝中都透不出的一点温和,连深难免对他兄长怀有愧意,说话时也小心翼翼向着那边。 连殊想摸摸他的脑袋,可他个子不矮了,快要与她齐平,加上年龄相差不大,她竟摆不出来什么长辈的架子。 “欺负他?”连殊流露出些不解。 很快她又抿出个奇异的淡笑:“阿深不担心他痊愈之后抢走你的世子之位吗?” 连深一愣,但立刻摇头,并不认同。 自古世袭都有一套规矩,他非嫡非贤非长,占据着世子的身份始终不安。 更何况,他甚至…… 他说:“姑母,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的,别人拿不走,非我的,我也留不住……” “所以姑母,可以对阿兄好一点吗?” 连殊不置可否。 连深:“阿兄他其实很好的!君子六艺,不逊于人……啊,阿兄还会……” 她依然不语。 少年人头痛,实在不知如何消抹掉长辈对兄长的偏见。 连殊与连箐寒暄过后,说了今日找李医师的事,连箐听罢也并未否定她的做法。 “只是你这样直白,玉奴恐会记恨你。” 连殊不以为不妥,道:“他自幼性子温驯,不敢对我怎样。” 连箐直叹气:“你啊……藏不住脾气。” 打小就与连衡不和。 连殊说:“只要王兄不恼我就好。” “说什么呢?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母亲她们本就是挚亲姊妹,我们兄妹之间当然比其他同父异母的手足更亲。” 这妹妹从小伶俐,又随了她母亲,生得明艳可爱,谁人见她不欢喜? 连箐:“外头久雨不停,客房已经备好,你就在王府住下。” 她点头,以笑回对。 连殊与他们一起用了晚膳,然后借宿王府。 这场春雨下了半夜,空气中都翻出泥土的气息,生机蓬勃。 客房中,一斗青灯忽闪,连殊手掌护着灯火,屋门打开过一次,钻进一些残留的寒气。 她嗓音淡缈:“夜深了,你是不懂男女大防吗?” 连衡睇视着灯火,目不斜视,并未冒犯,“你与阿深那样亲近,怎么拒我于千里之外?” 连殊:“阿深他才十三岁。” 连衡:“只是因为他年纪小吗?” 微弱的光照她侧脸,若有似无挑起了唇畔。 连衡更近一步,端详起她的神情。 “只是因为他年纪小吗?”连衡重复。 连殊敛动眼睑,答案呼之欲出。 他在此刻肯定,肯定那困扰多年的事,可得到真相的他并未感到多么欣喜。 连衡猝然道:“你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阿深。” 连殊侧退了半步,温声笑:“谁会不喜欢心软的好孩子。” 男子鸦青色的眼眸中有火花飘摇,他睨着连殊修长雪白的脖颈,细腻无暇。 连衡有些怔。 他问道:“只要像阿深一样,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么?” “你需要别人喜欢吗?”连殊不答反问。 靠装模作样得来的喜爱和敬重,一旦撕开那面目,又能维护多久? 连衡似懂非懂。 光晕柔和了他的轮廓,红绮如花,妖颜若玉。甚为昳丽,反而使人疏远而不敢亲近亵渎。 灯火将燃尽,连衡又悄然游于夜色中。 ------------ 第11章:断舌灾(一) 三月初三上巳时节。 春日晴好,东风过境。 三面浓翠环抱,园林亭台之上,连衡乌发逶迤,风神秀慧,抱琴拨弦,垂首时似已忘我。风拂过,吹他衣袍轻带翻飞,如有鹤起之资。 纵然如此,他也不过是众多世家子弟、文人雅士的陪衬。 沈玉絜在等连殊,期间也时不时望向连衡。 他不解,连衡为何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身为信王长子,未得世子之位,连衡竟也从未有怨言。 做陪衬,也心甘情愿。 连殊跋扈,连衡也从未与她动怒,就如同她身后一只听话的狗,任她差遣。 一旁谢缈长身而立,“沈公子为何一直望着玉钧……啊,莫不是因为文瑶郡主还未到场,心里焦急?” 沈玉絜回身面色薄红,低声承认了,“是……” “我在等文瑶。” 谢缈皱眉喟叹:“咦?沈公子不是心有活菩萨,何时对郡主如此深情了?” 但凡与沈玉絜熟悉一些的人,都晓得他的真心只在郁照身上。 今日怎么关心郡主了? 也是。 郁照的指骨都被人收了去,十之八九已经遇害,沈玉絜还对一个死人深情作甚。 谢缈忽而想明白了,尴尬回笑。 琴音戛然而止,连衡抱琴下台,直直向谢缈、沈玉絜走来。 “玉钧,你姑母呢?”谢缈问他。 身后遥遥传来女郎冷冷清清的歉声:“姗姗来迟,见谅。” 沈玉絜一个激灵,蓦然回首,连殊出现在他身后,他竟然原地呆滞,还是谢缈先开了口。 “难怪玉钧过来了,原来是早就看见郡主了。” “谢缈,见过郡主。” “姑母安。” “见过郡主。”沈玉絜最后向她问安。 沈玉絜被强烈的不安裹挟着,刚刚那种腹背受敌之感让他很不好受,他有些不懂,为何自案发之后,会对连殊心存畏惧,难道真的是因为被捉奸的羞赧? 不,不是。 连衡与谢缈知趣离开。 连殊浅浅道:“沈郎君见我并不欢喜?” “欢喜,自然欢喜。”他不假思索说。 沈玉絜将一封梅花花笺交给她。 连殊展开来看,一字一句真情流露,却又不失内敛尊重,写得好啊,她读着读着忍不住扬笑。 她收下花笺,沈玉絜道:“郡主今日可还算满意?” 连殊弯了弯嘴角,艳色的口脂灼灼如花,“词写得不错,不愧为沈郎君之作。只是……这词不大像写给我的,倒像是在悼念郁照娘子。你说啊,你是不是,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给我?” 沈玉絜闻声紧张,心里“咯噔”一下,没缓过。 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词原本是写给郁照,后来小作修改的? 他被连殊拆穿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否认:“郡主对我误会太深。” “去岁,立冬,情诗。”她好整以暇地等他狡辩。 沈玉絜更慌,“郡主,我……” 连殊并不想对一封情诗计较太过,与他并肩同行,她说:“沈郎君放宽心,即便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笑纳了。” 有,总好过没有吧? 她一如旧时一样,恨不得与沈玉絜形影不离,在外人眼中亲密无间。 有人对这一双璧人侃笑,还即兴作词。 春游、雅集因为连殊的到来氛围更活络了些许。 小楼上,谢缈与连衡凭栏而坐。 “往年都知道躲着这些人,今年犯浑,要应约前来供人奚弄。”谢缈见连衡指尖的红痕,气不打一处来。 连衡置若未闻,自顾自缠手。 谢缈是谢氏三郎,做不了谢家的主,更何况今日他嫡长兄谢璟也在场,谢璟随那些人一起,让连衡伴奏,他也插不上嘴。 这种表面风雅的集会社交,少不了有人借助兴之名挑唆,人皆势利,见风使舵。 连衡向楼下闹嚷的人群看去,视线追随着乌黑的头颅飘移,她头上簪花饰钗,好生抢眼。 花里胡哨的脑袋,摇曳的鲜艳衣裙,极尽张扬嚣张跋扈的面目,就是连衡以前对他姑母的所有印象。 至于谢缈的话,他并不太放在心上,“你刚才说了什么?” 谢缈拍桌,“你又在装聋。” 他也着实佩服连衡,百毒不侵的模样,不想听难听的话就习惯性看别处,再借口耳疾,声称不曾听清,嘲弄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连衡:“……方才分神,只顾上读唇辨语,实在抱歉。” “……”谢缈没辙,他还能怎么和一个半聋计较?他继续问,“为什么非要来?” 连衡摸着茶杯,面上正色。 “因为姑母会来。” 谢缈眼前一暗,“你难道是要趁机讨好她?”这厮已经缺爱至此了吗? 连衡意味不明道,“你说这话,倒反天罡了。” 谢缈满腹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让我难堪,可姑母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连衡笑了。 谢缈茫然。 “你莫不是指望她为你出气?”别梦了,连殊是怎样的排斥他,连外人都看在眼里。 遑论沆瀣一气? 连衡话头一扯:“赌一场吗?就用济生药铺作赌注。” 谢缈曾在他手下赔得求饶,京中擅赌者,应有玉钧之名。 “那间铺子是个火坑,你接手它做什么?”若非有寻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谢缈早早就将它撇出去了,他与连衡私交尚可,自是不想他蹚浑水。 连衡却不认同,“自有用处。” “你真需要那间药铺,也不是不能转手给你,只不过你拿去做什么?”谢缈有惑。 连衡声音平和:“送我姑母。” “姑母”“姑母”,怎么他口口声声全是那个连殊? 谢缈:“那盈亏呢?” 连衡淡笑:“当然在我手中。” 时有风来,吹乱了两人乌发,几缕挂在鼻梁上,谢缈微微凌乱,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个连衡,想必是疯了,且是疯了有一段时日了! 连衡见谢缈没有反应,又补充道:“不过我与她是一家人,也不用分太清。” 他们都是无母庇护、寄人篱下者。 谢缈自以为与他是惺惺相惜的,然而今日听他一席话,观他平静神色,竟看不透他的心思。 连衡究竟要什么?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素衣少年狐疑道。 谢缈在可怜他? 为什么要可怜他?他和姑母,公平互利。 春日修禊,闹得越荒诞越好。 ------------ 第12章:断舌灾(二) 还是说,谢缈介意他借花献佛? 良久,谢缈终于回应他:“我应你了,等着看吧。” 连衡凭什么觉得那女人会开恩、会注意到他的凄惨处境? 谢缈赌气似的下了小楼,留他一人守在原处。 他喜欢驻守在高处,盖因这样的角度,旁人即便是骂他也要极力仰起头颅,看着那些人渺小的一粒,蜉蝣一怒,竟也有几分可爱。 其实连殊唤他的小名,非因亲近。不过是因为一个“奴”字,显得她高高在上,十几年,她都视他为奴仆。 如今呢?谁又是谁的奴。 何况像他这样知恩图报的,不算她口中一句“好孩子”吗?只要像阿深一样懂事,像阿深一样乖巧,就可以得到偏疼。 连衡眼瞳划开了茫然,煞是期许。 园圃中,连殊与其他人相谈甚欢,曲水流觞,竞艺对诗。 这一场,酒杯恰恰停在连殊面前,侍女将酒杯打捞起来,搁置在她的案上。 “今日第一杯,竟然落到郡主这里了。”一名湘妃色衣衫、身披轻绡的女郎出声。 连殊举着酒杯,踟蹰几许,按习俗,是要她饮酒赋诗的,然连殊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围观者们心知肚明。 这些人不敢妄自跳过她扫兴,也不敢起哄催她,她安静多时,嘴唇抵着杯口,慢慢饮下,算应了赋诗的游戏。 “旧时诗赋本是编来传唱的,谁人愿意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在场者齐齐左右相看,等着有人应下,又似乎回想起来,起初以诗会友时,有人哄笑着让连衡伴奏,他不知疲倦地垂首拨弦,而眼下连衡并不在此处,再者说,当着郡主的面,让她侄儿伴奏也有些得罪人。 他们不睦,那也是他们的家事,轮不到外人奚落。 “无人愿意?”连殊清瞳顾盼,期待的眼神划过众人,最后显现几分落寞,脸色渐阴。她端着酒杯让游戏也不能再从头开始。 “岂肯见郡主扫兴而归,在下可抚琴一首。” 熬到后头,还是有人硬着头皮起身,很快就有侍女取琴而来。 连殊笑说:“有乐无舞,好像说不过去?” 怎么哪里变了?难道不是饮酒作赋吗? “郡主,还作诗词吗?”有人弱声弱气询问。 连殊幽幽含笑扫去,那边立刻噤声,又推动身旁善舞之人,可惜那人也无动于衷。 “听闻褚娘子会绿腰舞、左家郎君又会公莫舞,还有柳娘子会盘鼓舞……怎么都不肯在上巳节让人一睹风姿吗?” 被她一一点过的人默不作声,恨不得立刻寻道地缝钻进去。 连殊目光睃巡,停留在谢璟座旁的一个男子身上。 “陈郎君会鸲鹆舞?我倒是不曾看过。” 她唤到的陈郎君绷着脸,“郡主,我……” 谢璟突然横插一句:“是。”他平淡地予对方一个眼神,示意他立刻认下,否则好端端的社交雅集迟早要僵得无法收场。 陈攸一咬牙,挤出笑容:“只是担心上不得台面。” “怎么会?”连殊立刻道。 于是那两人说着献丑,竟如同坊间伶人一般,奏乐献舞,仿鸲鹆求偶,眸光流连盼顾,意态风流,而连殊自知文采拙劣,只看了沈玉絜一眼,随后竟缓缓将他所赠《相见欢》默背出来。 沈玉絜只能捉着手边的物件,尽量忽略她的一颦一笑,着实刺目讥讽。 舞者衣发汗湿,伴着清风流动,一丝微冷。 沈玉絜觉得荒唐,原是曲水流觞,现在却陪着连殊胡闹。 连殊不过饮了一杯酒,竟有些上脸,天然作胭脂,气色红润。 乐声歇了,一舞作罢,那两人才如蒙大赦坐回席间。 连殊对陈攸道:“对了,远处亭台中有画师,方才陈郎君舞姿风流,想必画师已捕捉瞬间,将郎君的姿态拓下了。” 他的鸲鹆舞当然不似真正的舞者那样舒展有力,保留的多是滑稽,可连殊神色正经,不像是说笑,叫人分不清是夸赞还是讥诮。 除了谢她谬赞,好像无话可说。 谢缈观她如有醉态,当然也不清楚她的用意。 京中子弟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维护前人的脸面,此后每逢取酒作赋,总有人被迫献丑,舞乐不停,倒洗去了几分枯闷,不同于往年。 有人强颜欢笑,有人心下窃喜。 早晓得,不请这文瑶郡主来了,往年也属她最难应付,吟诗作对不过是仿照着旁人的诗词修修改改,今年文采虽大有精进,却又想了这种折磨人的法子。 旁人不知,她今年的词还是沈玉絜所赠。 待到宴饮之时,连衡才施施然回来。 谢缈对他低语:“这就是你所说的?” 连衡整理着衣袍姿态,使自己在人前保持端庄得体,以仅二人可闻的声音回话:“我比你了解姑母。” 羞辱、取笑,是连殊最不值得一提的趣味,连衡看她那桃腮粉面、花容月貌,猜她的心情,此刻应该是高兴的。 侍女为众人布菜,在清清淡淡的菜色中,那一小碟烤肉显得格外诱人,一番游戏后众人饥肠辘辘,自是迫不及待享用。 沈玉絜和连殊邻近,她夹着那油滋滋的烤肉,阖了一下眼眸,凝神默想。 “沈郎君可还记得郁娘子说,介子推割肉啖君,以食文公……” 沈玉絜筷子一抖,烤肉掉落在地,沾了许多灰。他几乎是愠恼地转头看向连殊,她几多迷茫,似乎刚才扫兴说典故的并不是她。 “啊……抱歉,打扰了沈郎君用膳,我这一碟还未用过,正巧我不喜食肉,留给沈郎君享用吧。” 说着她就命人将菜碟端到沈玉絜案上,还委屈着脸赔罪,沈玉絜平白受了恶心,还不能发作。 沈玉絜默默吃着其他菜,唯独不动连殊送来的那一碟烤肉。 连殊无心进食,颦眉盯着他:“沈郎君还在怄我的气?还是说,你又想给脸不要脸?” 话音最后,声音细弱,可沈玉絜听得背脊发毛,唯恐她在众目睽睽下和他撕破脸皮,她温和关切的表情下藏着仅他一人可见的恶毒。 “并不……谢郡主厚爱。” 沈玉絜僵硬地咧出抹笑,夹起肉食,精瘦的肉片顺着纹理切开,在口中咀嚼着,口感并不大好,加上烤得老了,如嚼榆皮。 “啊啊啊————” 对面的一人突然掀翻了食案,爆发出惊惧的惨叫,顷刻吸引去所有人的视线。 ------------ 第13章:断舌灾(三) “何事惊惶?” 有人放下碗箸,挺直了身板,抻长脖子去瞧望异样。 那人身边吐出一滩被嚼过的秽物,此刻他还发了癫似的跪趴在地上,手指压入口腔催吐,酒水、饭菜齐齐倒出,散发着微妙的臭味,见者自觉退避开了一些,从关切转为嫌弃。 好歹也是春日宴上,来者都自诩雅致,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着实难看。 与那人交好的女郎忍着反胃感去问他的状况,“怎么了?你说啊!” “牙齿!!” “有牙齿!!!” “不、不是我的……不。”那人抱头胡言乱语,俨然是吓疯了。 “呕……” “怎的?你也吃到了?!” “啊——” “啊呕……咳咳咳……” 砰—— 一两个倒霉的吐得不甚清醒,也让旁人反胃不止。 食案掀了几桌,呕吐声此起彼伏,连殊手上的筷子摔落于地,轻响声湮没在哀嚎和倾吐中。 偏偏连殊在用膳时还说什么割股啖君的典故,此番竟如此惊悚地应验在宴饮中,叫人如何不心神动荡、惊慌失措。 她侧过脸对向沈玉絜,他略敷薄粉的脸只在此刻显得更惨白。 “沈郎君!”连殊压着恐慌的情绪走过去倾身扶住沈玉絜,饶是她想要捉弄沈玉絜,也不成想会真真遇上这样荒诞可怖的事。 若不是她并未食肉,怕是不比那些人的状况要好。 沈玉絜栽倒在地,跪立着呕吐,尚未下咽的烤肉被嚼成一团,淡了颜色,胃里面翻江倒海,已经下肚的酒菜混合着涎水落地。 立时有侍女奉上清水供他们漱口,可复杂的味道经久不去。 连殊退得远了,一退再退,靠倒在一方石台边,手指按在坚硬处,碾得发白。 “姑母,你如何了?” 不知几时,连衡从对面赶来问候她的情况。 连殊咬唇,艰难蹦出几个字:“好脏……” 水洗过后仍有污秽残留的恶心,仿佛在场狂吐不止的郎君娘子们都被这恐怖的恶臭包裹,她不由得避而远之。 连衡见她恐惧这恶臭,取一方熏香的素绢盖住她唇鼻处,花香袭人,清冷馥郁,压制过其余味道,他攒眉关切:“好些了么,姑母?” 谢缈也匆匆赶来,连殊容色冷白,受惊不浅。 “郡主!还好吗?” “郡主莫怕,已经命人前去后厨查探了……” 连殊反扣住连衡的腕骨,作为倚靠,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我无事……我没有吃肉,还好……” 在场之中,姑侄二人、谢缈,以及几名食素的文人子弟幸免于难,沈玉絜原本也能避免,可连殊好心赔罪反而弄巧成拙,恐怕又要受其记恨。 连殊又回到沈玉絜身侧,视线片刻不移,“沈郎君,我着实不知情……抱歉。” “滚开!”沈玉絜气恼,口不择言。 他抬手想要拂退连殊,却猛觉连她衣角都没碰到,连殊虽然口上关心,实际上躲得远远的,生怕受他挨碰,他恍惚反应过来,她那是嫌他脏。 沈玉絜冷瞪着她,连殊吩咐一名侍女好生照看他,随后与谢缈等人去后厨捉人了。 既然是菜肴有问题,自然要去后厨才能一探究竟。 有人愤怒有人好奇,乌泱泱地跟去了不少,连殊被人潮推挤着,又止步于门外。 此次修禊做东的郎君名唤林长渡,是首辅之子。一名护卫跑过来对他禀告:“公子,厨子死在灶头上了!” “什么?!”林长渡大惊失色,慌地推开了人,亲自奔去后厨看。 他一动身,自有几个胆大的不怕事的也一道跟了上前,而连殊也着实疑惑,静默跟随。 厨子倒在灶台上,手伸进了油锅里头,被炸得起泡开花,又是一幅直让人犯哕的画面。 林长渡看得额角青筋直跳,命人把那名厨子的尸体抬开,厨子肚腹被染红了一大片,掉落在一旁的菜刀、剪刀显然正是作案工具。 这厨子竟是在后厨被人捅死、砍死的! “怎么只有一个厨子?!”谢缈愕然道。 他一出言提醒,林长渡揪着护卫的衣领诘问:“人呢?其他人呢?死了一个,那其他的呢?” 假使只有这一个厨子在场,那其他消失不见的帮厨明显就是犯罪嫌疑人。 他们合伙作案,然后逃之夭夭了?动机呢?计划呢?只留给前来敛尸的贵人们一头雾水。 …… 案板上还摆放着被片开的肉,林长渡以筷子拨动,连衡也拢眉在旁边观望。 他狐疑问道:“这是哪个部位?” 实话道,林长渡自幼与文墨打交道,对于这些荤腥很是嫌弃,然而此时什么血腥不血腥的也不要紧了,他夹起一片片复原拼凑,成一长条鲜红的。 众人一观,顷刻恍然大悟。 林长渡骤然道:“把那厨子翻过来!扒开他的嘴!” 护卫们撬开死人双唇,林长渡走近了看,处处完整无缺。 那些人仅仅是杀害了厨子,却没有再做处理。 也就是说,这是另一人的。 围观者俱是一身发寒,比杀人肢解更恐怖的,是不知残躯归属何人。 ------------ 第14章:断舌灾(四) 连殊心头有个大胆的、恶劣又恐怖的揣测。 她感到心悸,捂着下半张脸踉跄地退出厨房。 连衡目光倏地扫过,定格在谢缈身上,谢缈立刻会意,转身追上她。 庭廊深处,风篁凄凄,如泣如诉。 “郡主,要是害怕就不要看了。”他嗓音朗润,如汩汩清流淌过,洗净罪恶污糟。 谢缈极有分寸,与她隔着两尺距离,两人不约而同远离了案发的后厨。 连殊匀了匀呼吸,道:“让谢郎君见笑了,我的胆量,到底比不上你和玉奴。” 谢缈一路陪同着她,偶有闲谈,分散她的注意,称得上一句体贴备至、谦和君子。 小径尽头,沈玉絜的表情近乎于嗔怨,眸子死死盯住这一双来人。 看上去倒是相谈甚欢,神交已久。 连殊其实一早就觉察到那烧身的目光,只是沈玉絜不领她的好意,骂她滚开,她也起了些脾气。 她侧抬着脸仰视玉树少年,谢缈看见她微蹙的表情,二人不约而同地顿步,听她一语:“谢郎君,你说,那会是谁的舌头?” 谢缈不假思索开口:“这如何说得准?” 连殊抿起嘴唇,他身量颀长,且沈玉絜就在不远处,亦不便高声谈论。 “谢郎君可否再近一尺?” 谢缈不疑有他,在不知不觉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间隔,于是他侧身垂首,洗耳恭听。 连殊道:“我自是觉得,犯口业过多者,才会遭遇割舌……” 谢缈认同:“确有此理。” 连殊话锋一转:“然而我所揣测的遇害者,是……郁照。” 但郁照知书达理,有口皆碑。那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常犯口忌得罪他人的,纵然旧时的她对郁照有芥蒂,但在女郎的品性上却挑不出什么可污蔑的地方。 有些人太完美,便不像人,令连殊无端畏惧,无关乎敬重。 谢缈怔忪住,关于郁照、连殊、沈玉絜三人之间的微妙,他曾有耳闻,不免会想到连殊是否还对一个失踪女郎介怀。 “郡主,我觉得不应该。” “我也觉得不应该。”连殊再话,“可你不知近来顺天府查案,查的指骨案就与郁照有关吗?如果指骨是她的,说明她可能遭遇了肢解。” 假如被肢解,假如元凶是同一人,假如元凶一如先前那样嚣张,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是她最坏的设想。 谢缈陷入良久的沉默,他道:“郡主所说,不无道理。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也要交由他们彻查的。只是万一真的也和郁照有关,我总觉得……总觉得怎会如此呢?她怎该落得这么个结局。” 连殊转回脸去,微不可见一丝讥嘲,看透人性丑态。 “人最擅长的,就是摧毁,或许是不应该,但不是没人作恶。” 这段话说完,终在转角竹丛下与沈玉絜正面相碰。 他竟然还没走,连殊本以为他会识趣。 沈玉絜生疏地作揖礼,刻薄而可笑,“郡主,谢公子。” 他耳力尚可,加上连殊和谢缈谈话时也并没未做什么遮掩,总有一两句落进了他耳中,关于什么案件、人命,他更是竖起耳朵听,只是偶然相遇,不该算窃听? 烤肉、舌头、指骨、郁照……连殊将这些要素串联一处,沈玉絜琢磨得快要发疯。 ‘如果出不去,阿照愿意效仿介子推之举。’ ‘我的刀在这里,交给你们……’ 这些话穿插在他的神思中,不敢相忘。 沈玉絜想吐,想晕倒,想逃离这样恐怖的,是现实还是魇梦? 连殊瞧他已经不剩血色,也无心斗嘴,反而关心一问:“沈郎君,你的样子怎么比刚才催吐时还要惨?” 更在连殊疑问后,沈玉絜感觉到有咸涩溢流出眼眶,一发不可收拾,他逃也似的和他们拜退,不顾连殊的快步追逐。 追不上。 连殊放弃了,停下来整理仪态,谢缈则缓缓跟上,“沈二郎是那怎么了?” 她叹道:“方才你我推测,想必是被他听到了,他那样在意郁娘子,怎么会不心痛。” 谢缈几度张嘴,又说不出话,因为话题太沉重,也太尴尬,他们的关系,一个外人不好点评。 连殊宽慰他:“这没什么,我倒也没有忌讳郁娘子这个人,只是或许千不该万不该让沈郎君听到……谢郎君,你说我是否太恶毒,我太不应该……提起一些让别人伤心的人或事。”话到最后,她眼中强蓄着泪,酸涩苦楚尽有之。 “缈以为,谈不上恶毒。更何况郡主也晓得死者为大,无心之过,何须如此自我苛责?”谢缈反而安抚起她的脆弱。 一个比玉钧还小的女郎,平日要端着架子,一举一动在众人注目下,也总会有柔弱时。 连殊莞尔笑开,眼尾泛着丝丝红,显出些割裂的强装无事。 “我也承认我的嫉妒,只是我不以为,嫉妒是罪,野心是罪。然而外界总推崇像圣人一样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当我沦为郁照的陪衬,自然就多了流言蜚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才是世间常态。 “今日,玉奴有心,谢郎君也有心,文瑶在此谢过。”连殊朝他欠身一礼。 不待谢缈说后话,她随口扯了理由和人分别。 连殊抬手拭去湿润,面色不改,循着沈玉絜的去时路走过,目睹他离了园林,赶回沈府,上车时还因为太急撞到了头。 后院已经乱作一团,慌张离宴的也不在少数,当然也不会有人计较沈玉絜的失仪。 回府后沈玉絜用清水漱口不下十次,仍感觉口中不净。 婢女向赵氏禀告了他的状况,赵氏心焦如燎,片刻也等不及地去看,沈玉絜扶在桌边,吐得奄奄一息。 “今日不是只是去赴了一场春宴吗?怎的将自己弄成这样!”赵氏一颗心都揪得发紧。 沈玉絜扶着额头晃了晃,潮涌般的恶心快彻底吞没他,半晌无字。 赵氏扶住他双臂问询:“怎么了?你说话啊!玉絜你不说明白,要急死阿娘吗?!” 赵氏拍他脸颊:“你喝酒了?” 沈玉絜勉力摇头。 头痛欲裂,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有太多他不想承认的事实,半真半假,扰得他欲抢地而死。 赵氏急得发昏。 终于,她终于听见他微弱的话音,游丝般的气息,如鬼哭摇曳。 “我……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吃了…吗?我没有……我没有……是假的……怎么会呢……” ------------ 第15章:断舌灾(五) 砰—— 沈玉絜重重倒地,体力与心力皆不支,昏厥在赵氏眼前。 赵氏吓得半死,立刻传人去请医者。 在昏睡榻上的时段里,沈玉絜断断续续做梦。 景和七年,一场冬猎,盛京之内半数贵女贵公子参与了。 那不是沈玉絜和连殊第一次见郁照,事实上,在冬猎之前,沈玉絜就悄然无息地关注着她,看她穿行于市井之中,忘却繁文缛节,普渡众生。 他的身边有太多虚伪者,而世人多是为权势富贵汲汲营营,偏她一人独行,超然物外。 杏林裙下,贫瘠的土地也能长出坚韧渺小的花草。 郁照说:“我不是救人,我只是赎罪。年幼时落了心疾,情难自控之际误伤无辜,所以终年感到愧疚。” 她解释:“我希望在我死后可以不入地狱道,而是登天道。《华严经》称菩提心为“善中之王”,可破一切地狱苦难,我若修得,自无憾此生。” 她浅笑:“要谢我阿爹阿娘。他们收养我,又将我送去修佛,在菩萨座下日夜感化,便有了今日之我。” 她温言:“愿郎君千岁万岁,岁岁常欢。” 想与她千岁万岁吗? 沈玉絜一直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直到冬猎时,久久蒙尘的、不为旁人动摇的心破冰千里,哀求佛祖能一同点化他。 做好人是很难的。 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人只需要停止作恶就能得到一切,而像她那样的好人,要一生一世,在度人的路上蹉跎。 郁照很怪,她对成佛有执念,她的温善贯穿朝夕,片刻不停。 连从乱雪中挖出他和连殊时,郁照都在自责。少女将靴履换给连殊,把外裳披给沈玉絜,赤足薄衣,用看似纤弱的身躯背负、拖行……执拗翻山。 郁照千难万险寻到一处洞窟,割衣燃火,恨不能烧死自己为他们取暖。 他们几人围着一团篝火,看着洞窟外落白纷纷,他们困在这里,渐渐绝望。 他们吃完了郁照仅有的干粮,连殊靠倒在石壁上,阴气沉沉地说:“大雪封山,还不如让我和沈郎君直接死在雪里。” “文瑶!你有心吗?” 连殊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这时爆发出强烈的争执,沈玉絜痛斥她狼心狗肺。 灾难之下,最考验人性。一个温文有礼的少年展露出凶恶,眼前未婚的妻子分明一向如此,可却伤透了他的心。 他是担心郁照会难过。 然而郁照还能微笑,抱着连殊轻哄,说:“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可我保证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连殊和沈玉絜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沈玉絜为郁照的善意怦然,一发不可收拾,而连殊则四肢发寒,无比惘然恐慌。她不像人!她全然地不符合人性,没有人会无私奉献至此,日日与一个非人的、笑意盈盈的菩萨共处,连殊要发疯。 郁照很担心,长久的饥饿让连殊的状况很不好,也影响到了她的精神。 无奈之下,她对二人讲了介子推的典故,又讲了在某朝乱世,人们时如何顽强求生,她希望他们能将底线放得低一些,只为了活下去。 毕竟活着才不负已有的一切,他们的起点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望不见的天堑。 郁照在被院判夫妇收养前,也只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家中遭难,亲眷全无。又因为无权无势并不足以保全己身,频频危困,幸得夫妇收容,才有如今的她。 郁照不希望他们自暴自弃、轻言放弃。 她抹了下眼泪,向他们递刀:“不要杀我,因为血肉会腐败。” “一片一片割开我的皮肉吧,尚且能饲养郡主与郎君几日。” “请饮照之血,食照之肉。” “照不怕疼,却怕你们会死。” “不必担忧,我会成佛,自登极乐。” “……” 她想要什么? 她的话,惊世骇俗、振聋发聩。 吃掉罢。 用她的命换他们活,像为贫民义诊时那样,救民于水火。 郁照是他的佛陀。 不!不对!不是如此! 沈玉絜的梦境中都成了混沌的一片,他们没有靠郁照割肉活命! 是郁照从他们手上夺刀去觅食。当时连殊下意识躲避她,而转眼就见少女重新奔向风雪中,寻寻觅觅,受了很重的伤,才找回一点点食物,给他们续命…… 他为什么会记错……都是因为春日宴上的变数! 沈玉絜迫切地想要醒来,可只能陷在重复的回梦中。那些经历半真半假,快要撕裂他的理智。 直到又忆起她最后一次面目狰狞,“沈玉絜——啊——” “阿照!……你回来吧,你为何还不回来……?”沈玉絜在长梦中追逐。 又忏悔。 “对不起,我有错……我不该逼你……” “原谅我!原谅我!” 他知道,郁照不爱他,因为在她眼里就是众生平等,她会爱所有人,一心投入苍生道中。 房中熏香袅袅,是郁照曾为他配制的安神香。 可如今再闻此香,却心神难安。 梦中人,已无痕。 他好像病了,木然地躺在榻上,连日的不进水米,睡得昏天黑地也尽显疲态,似乎还有了深色的胡青。 医者说沈二郎是心病,若再不干预调理,会损伤心脉,不可逆转。 …… 郡主府 连殊支了一张藤椅坐在庭中读书,桌边放着泡好的茶与精致点心。 日头正照时,她问身旁的阿织,今日有没有什么要紧的消息。 “阿织,沈家有动静吗?顺天府那边有没有传出什么?” 上巳节的命案当然是捅到了官府那儿,亟需解决。 阿织将打听来的事和旁人转交的字笺拿给她看。 “郡主,沈家那边,沈公子的情况似乎不大好,找了不少医师去,甚至还私见了杜院判,至于到底怎么样,奴婢也不清楚……别人家的家事,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连殊饮了一口茶,愁眉深锁。 “阿织,你说照此以往,会不会还没等到出嫁,我就要独自一人了?” 沈玉絜是她的未婚夫婿,纵有龃龉,但也不能够不关心、不惦念。 阿织打了几下嘴,咋咋呼呼地道:“郡主!莫说这种话,你要和沈郎君白头永偕的。” 和他白头永偕? 连殊一笑:“恐怕是做梦。” “啊呀,忘记说顺天府那边的情况了,郡主已经大致看过了吧?奴婢也不好多说。”阿织赶忙把话题扯开。 别再提沈二郎了。 连殊正是看过那封字笺,才更凝肃。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没想到那些人把后厨翻了个遍,竟然在盛放食材的地方,找到了一串佛珠。 珠上刻着长辈的祝愿。 “吾女和光,心有菩提……福慧双增,吉祥如意……” 和光,是郁照的表字。 她曾说,要日日握在掌心。 ------------ 第16章:公道(一) 现在盛京之中,除了沈玉絜,当属郁照之母、前院判夫人江宓最为哀恸。 丈夫因医案而遭褫职流放,是郁照与郁昶几位相熟的同僚一同陈情,皇帝念在郁照曾经赈灾有功,才免去连坐,自郁昶受流刑之后,江宓便回到江家,多是以泪洗面,偶尔强打精神为族亲帮衬着生意。 然而上天偏偏连她唯一的寄托都要收走。 郁照失踪两月有余,期间她多番苦寻无果,而江家人一再以“郁照只是养女累赘”为名,在江宓寻人时无动于衷。 养女而已,何必那样上心呢? 直至前段时日,发生清同苑指骨案、上巳节断舌案…… 多方线索都表明,郁照被人残杀、分解。 江宓立在顺天府匾额下,天幕沉沉,不知几时会下雨,她前来此地,不过是受了传唤来辨认郁照遗物。她早已不是什么院判夫人,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平民百姓,即便是病得只剩一口气,长官传唤,也不得不来。 已然感受不清,她是如何拖行着灌铅般的双腿走向官府,面见那些人。 有人端着托盘呈上,在旁的人负责做辨认笔录,江宓睇视着染上血垢的珠串,每一粒都褪去了旧日的莹润,黯淡无光、浸透罪恶。 是郁照及笄那年郁昶所赠,满心祝愿,还去明华寺请法师开过光。郁照对此物最为宝贝。甫见此物,江宓便能想起养女读经修禅的光景,她坐在庭中花木下,岁月静好、羞煞群芳。 阿照是一个娴静的姑娘,如今以这样静默的方式通知了她的死讯。 啪嗒。 声音太轻不足以惊动任何人的心神,不会有谁可怜她无夫无女,江宓狼狈揩去眼泪,退后半步,恐泪滴溅落盘中,打湿证物。 理问漠然询问:“江夫人,此物确定是令爱遗物?” 江宓重重点头,竭力压制哽咽:“是,是阿照的佛珠。” 彻底确认了断舌主人的身份后,理问命人将证物收下去,江宓出声叫停:“等等……大人,民妇能带回此物吗?它毕竟是阿照的东西……” 理问即刻打断她:“江夫人说什么呢?这都是查案的证据,你的请求不合规矩,请回吧。” 江宓的希冀终于沉下去,即便是带走女儿的遗物都是不被许可的,要生生把为数不多的念想都从她心口扒下来。 蓦地,她哭笑不得,郁昶后半生恐怕都不得已归京,那一别,父女之间竟是天人永隔。 江宓被人半推搡着送离顺天府,身边只有一个老仆妇,皱巴着一张脸,没什么感情地说:“夫人,节哀吧,身体吃不消的。” 何必呢?又不是亲生的,都没有血缘牵绊。 老仆妇自是不懂她养女数年,是有多深厚的感情。看着一个流离失所、备受欺凌的幼女梳洗一新,跟着郁昶习医救人,常去佛前聆训,积德行善,长成钟灵毓秀的少女…… 江宓很早就想过为她张罗一桩婚事,只不过被郁照婉言谢绝,江宓也尊重,因为修佛的人的确会淡漠情爱。 却等到白发送黑发。 老仆妇跟在身侧总有吐不净的话,江宓情绪低靡也听不进去,除了头疼只剩头疼,便想把她支开。 “你去寿器铺买一些香火纸烛吧,阿照既然已经没了,我这做娘的,为她立一个衣冠冢、烧一些纸钱祭奠也算是全了一段母女旧情,之后……我就不想她了。” 老仆妇眼珠溜溜一转,其实不大情愿,但是奈不住江宓的催促。 “去啊,愣着作甚?” “莫不是还使唤不动你了?” 老仆妇这才应下,矮胖的身挤过人潮,向着一个方向去了。 江宓耳根算是清净了,只是她哪里真的能放得下郁照。 前几日淋了点雨,身子不爽利,今日又是早起去顺天府辨物,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她差不多就走不动了。 有华贵车架行经街市。 “郡主,那人是不是很眼熟啊?”阿织狠眨了下眼睛,探头探脑的,反复确认之后道,“好像是郁娘子的养母!” 自郁昶被革职后,这些人就不称呼江宓为什么院判夫人了。 连殊霍然睁开眸子,侧拨窗纱,冷瞥过街边,那些退避的行人挤作一团,好像团团蠕动的虫,在权贵的脚边缩瑟求生。 江宓就在他们之中,瞧着大抵是病了,步履虚浮,一晃三摆。 最不幸的是,病患恰恰倒在了路边,无人搭救,阿织微愕:“郡主!不停车吗?江夫人晕倒在前头了……” 连殊红唇一嗤:“病了?那是她活该。郁昶曾害我母妃,她如今这般作为赎罪,也不足十之一二。” 她的话音恶狠狠碾出齿缝,淬着深浓的怨憎。 阿织倒吸冷气,立刻规劝起来:“郡主莫要再因旧事气恼了。” 连殊手握着一段窗纱,久未放下,像对那桩旧事耿耿于怀,也没有放过。 马车不为江宓停留,行人亦不为江宓停留,一只寻常的黑色鞋履不经意踩过女人病瘦的指骨,疼痛终于唤醒了江宓的神志。 江宓与那人相识,他虚情假意扶起她,与她在路边攀谈,可寥寥几句后,竟又弃之而去。 “呵。” 连殊从左至右滞缓地转回两只眼,一顿一顿,一手扣在窗框边,掌心微微发麻,是马车行进时的震颤。 风轻吹,窗纱重落,车驾侧绕而过。 连殊容色微缓,“阿织。” “怎么了,郡主?”阿织为她奉上清水润口。 她并未接过,而是淡淡讥诮道:“她丈夫被流放、养女失踪又遇害、再受亲族藐视……你说,那样的人,是死更痛苦,还是活着更痛苦?” “啊……奴婢算不清。”阿织认真思考了许久,不晓怎样的说辞才得以让她满意。 “……” 珠帘一摇一摇敲响,她的嗓音似濑泉清流,以一种审判的腔调点拨阿织,“欲生者不得生,欲死者不得死,她应该是后者吧?” “我要她活,要她春春秋秋,困在生离死别中,代她的亲眷,向我母妃赔罪。” 她目眦少顷,后而轻阖,又是贞静柔婉的神态。 “阿织,你说对吗?” “要她长命百岁。” “你说啊。” ------------ 第17章:公道(二) “江、江夫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阿织抖了两抖,小心打量郡主的反应。 连殊端起未饮的水,轻轻抿下一口。 “方才是不是有谁踩了江夫人的手指?” 那细微的动作,阿织并没有看清,但那个人她却是识得的,“郡主,是与江夫人谈话那个吗?好像也是江家人。” 阿织始终能感受到灼烫的视线似乎聚焦在她发旋处,能烧穿她整个人。 她对连殊从前便有畏惧,今时今日更甚。 连殊莞尔,捻了一粒蜜饯放到阿织唇边。 这是她赏给阿织的,阿织讷然领受,跪侍在侧,“郡主要奴婢做什么吗?” “去找他,请他去郡主府坐坐,我要赏他。” 连殊乜一眼,抽回手,执素绢擦拭一净,马车停了下来,阿织片刻不敢怠慢跳下车去,沿街往回走。 江宓转头寻找老仆妇时看见了,那是文瑶郡主的马车。 当初,若不是连殊执拗,让她夫君蒙冤不得洗白,何至今日? 这世道还真是,上位者的人生愈渐风生水起,下位者的命途多舛多灾。相近的年纪,她的阿照却七零八碎,也并未换得谁人的重视。 行医多年积攒的善名,也不过世人心中浮云一抹,死了就是死了。再者,蜉蝣一怒,焉起风云? 老仆妇仓促赶回,“夫人!” 江宓随手一抹,“走罢,回家。” “夫人……回去要好好调理调理啊!” “我省得的。” “……” 江宓未窥见帘影之下,一双碎金眼目,氤氲着浓稠的情绪。 呵,回家。 回家好。 不过总要有家可归吧? * 连衡说,请连殊去看一看城东的药铺。 她本想去过问过问断舌案的的情况,然而连衡却说案子暂时没有什么进展,姑母不用去凑热闹之类的话。 连殊:“……” 铺中生意冷落,当她一入门,便有伙计热情询问她的来意。即便她的衣着甚是简素,也不像寻常人家,而高门大户的娘子往往也不会亲自到药铺这里来。 “娘子要看些什么?” “我到铺子里找人。” 放眼看去,寥寥几人,并无连衡身影。 原以为他一早就到了,孰料她前脚进门,连衡后脚到来。 “姑母。” 连殊怪笑一声:“哪有邀约的人后脚才赶到的?” 连衡欠身向她赔礼:“姑母勿怪。” “东家日安。” “东家?” 随着伙计的问安,连殊发出疑问。 连衡道:“外面人多眼杂,姑母与衡去里间说话吧。” 他扫了一遍那些伙计,那些人被慑住,一个二个的立刻低头去做自己的事。连衡对连殊做了一个“请”,熟稔地为她引路。 连殊再度落座。 连衡尚未对她解释,先遭反问。 “先有清同苑赌坊,后有城东药铺,玉奴手下的产业,总不可能是从王兄手中接过的,我倒是想问,你做这些,王兄他晓得吗?” “姑母晓得就足够了。”连衡温驯跽坐,眸光轻轻掠过她脸颊。 这张年轻的面皮,总是撑得老气横秋、飞扬跋扈。 事实上,连殊口中所说只是开始。 他需要银钱,需要筹备之物颇多。 越没有倚靠的人,是越贪心的,他也曾为一场赌局,险些丢掉一些血肉,那样的恐慌去日已久,而连衡仍囿于其中。 手、脚、眼、耳下注,就是他的全部。 从前他们欺他耳疾,连对话都要依赖读人唇语,但是上苍就是有好生之德,竟让他保全了。 赢三两局? 不够。 远不够。 若是两手空空,只能用命去与人赌,让人心脏狂跳近疯。固然刺激,可也没有回头路,连衡要的是进退皆在他手,后路、前路一样坦荡。 连殊并没有再追究他的底细,不过恶劣地威胁他:“玉奴这样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暴露,不担心我会向王兄投状?” “姑母与我互利,缘何要让父王掺和?”连衡微微一笑,“经营之道,尤其是药铺营生,我并不擅长,本就是从谢三郎手里接过来的半死不活的铺子,不若借花献佛,转手给姑母?” 谢氏在京中产业不少,济生药铺全权交给了谢缈打理,只不过谢缈对这不赚钱的营生叫苦不迭,长久疏于整顿,同连衡说过好些次麻烦。 虽是他与谢缈打赌要来的,可谢缈甩脱了它才真是谢天谢地,又有人情在先,低价转手到了连衡手中。 连殊问:“你觉得我需要吗?” 连衡定看,近乎于质问她:“你不需要吗?我只是想为你行个方便。” 连殊抿着唇应下,两人又聊了些往常的事。 外面响起打砸和喝骂声,惊动了在里间商榷的姑侄。 “什么事?”连殊柳眉一攒,却并不急于出去一探究竟。 连衡也岿然不动,外面的吵嚷声尖刻入耳,他还有心思品茗。 “不晓得,我才接手不久,不熟悉铺中状况,不过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回了,他们能应付。” 连殊嘲弄起他:“你就是这样滴事不沾的做生意?” 外面响得厉害,可不像是寻常的争吵。 打起来了! 连殊额角跳了几下,扶案起身,连衡也跟她一起,面色柔软:“姑母请先行。” 她笑,不过极冷。 连衡如若未觉,平静随行。 药铺中三两个汉子怒气冲冲杵着,胆小的伙计恨不得躲到柜子里去,只剩掌柜还在尽力招呼。 连殊、连衡的出现就显得突兀了。 那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转向他们,于是掌柜见机而动,总要先护住贵人,横阻在多人之间,腿杆无意识打颤。 谁晓得会遇上这么几个硬茬,明明来抓药的是一个瘸子,药是按往常那样开的,穷苦人哪里用得起上好的药材,只出得起那么一点钱,还妄想能靠几味药材就能治好了病? 倒了血霉,遇上他们闹事。 小瘸子被铺子里的伙计按着,才勉强恐吓住了那些人,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地上落着零散的药。 视线又转向那个小瘸子,手心死死扣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的可能是攒了好久的积蓄。 连殊问他:“你腿有疾,却不买治腿的药吗?” ------------ 第18章:公道(三) 小瘸子的眼睛显然是哭过,红彤彤的两圈。他恶狠狠咬着嘴唇,并不回答。 贫民倔强的、不忿的、恶恨的目光,瞳仁轻轻颤着,又害怕,还嫉妒。 她不以为意,唤他上前:“过来交代吧,说不准,我能为你主持公道呢?” 铺中的生意彻底被这些不速之客搅散,个中缘由,她还要问一问。 小瘸子愤愤扭身挣扎,扣押他的伙计们识趣松手,他跛脚走来,连殊静默注视,终于,他屈折膝盖,对她跪倒下去,“恳求娘子为我们主持公道。” 她轻笑:“怎么打起来的?” “是他们以次充好!先糊弄人!”小瘸子死死仰瞪着掌柜,“被识破之后,就赶着打发人走!” 也就是说,药铺伙计赶人,他们才恼,两方互不相让,才至于后来打起来,掌柜先叫人逮了这个瘸子作人质,与汉子们对峙。 几个汉子会因为小瘸子顾忌,他又能说出以次充好,说明是这些人让他来抓药的。这种药铺但凡是东家不常关注,他们就做得出看人下菜碟的事,遇见普通平民,多用次品糊弄,还能吃些利益。 这几个不懂行的请了个不起眼的瘸子帮他们分辨,而没有盲目相信药铺伙计。小子揭穿了他们丑陋的吃相,才招致祸端。 倒也亏得是他们多长了些心眼,否则钱搭进去了,病还不见好,不知道找谁哭去,只能够怨自个出身微寒。 麻黄色偏黄褐,而髓部浅黄不见红心,气味淡薄;桂枝色过红,乃是硫熏所致,又干枯无油光,味酸……的确都是次等药材。 连殊并不急于给这几个百姓回复,而是问连衡:“谢郎君看着也不像是眼瞎的,怎么药铺里还会出这种事?” 连衡如实讲道:“他确是不瞎,只是越不瞎的人越相信眼睛,打望几眼就走了。” 这样的东家看什么门道。 她能感觉到他话中深意,估摸着早知谢缈的不上心。 还说要转手给她打理?还是看她清闲很想给她寻事头疼。 小瘸子见他们就那么谈论起来,着急说:“娘子!想必您也是看得出来的!是他们欺人在先……” 连殊点点头,“嗯”一声,承认伙计与掌柜的不当之处。 她语调一转,微冷:“所以呢?你又以为该如何?不若看看,那几个人做的好事,现在你们也走不了,若是报官,府兵大抵两刻钟就能赶来。” 这是个用律法的世道,既然在铺子里打砸了,就要衡量损失。 此话一出,让他们原地僵化,嘴巴不断微张却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词。 小瘸子先是愣,而后咬牙:“娘子明明说可以为我们主持公道!” “欠债还账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不是公道吗?”连殊虚起眼睛和他对视。 她能做主,她就是公道。 “郁照娘子在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 小子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连殊哂声:“她好,那你们去找她啊?” 她晓得,以前郁照会义诊,会解他们燃眉之急。 然而如今他们还有得选,还有后路吗? 连衡支使小僮:“去报官。” 连殊眉目噙霜,走到柜台后亲自取药,拿出上等的药材,摆放在台面上,让伙计称量。 “少一钱,切你一节手指给他做药引。”连殊冷蔑道。 伙计咽了咽唾沫,谨慎称量药材,连殊漫不经心开口:“再另加苍耳子、辛夷、白芷、薄荷……算施与他们的。用多少,你们更清楚。” “是是。” 小瘸子挪到柜台边,睇望她下半张脸,久未语。 “你要的公道。”连殊朝他莞尔,没什么情绪,“欠你们的已经结清了,至于怎么罚怎么赔,你们同官府说去吧。” 小瘸子攥紧手上的布袋,待到伙计称完药,才付了钱。 他手上的皴裂和红痕也相当明显,那是冬日受冻,疮烂痊愈后的遗留,冻伤严重的手指比另一只手的肿了一圈。 又不是因她而起,她并不会管他的手伤腿伤,这是人各有命。 郁照会打着行善积德之名又痴又傻地干预旁人的命,而连殊不会。 直到府兵赶来药铺平事,连殊对闹事者们说:“可以滚了。” 一群人蔫了,她那么恩威并施,竟让人说不出一句不是。 府兵都要客客气气唤她“郡主”,小瘸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他曾在郁娘子口中常听到的文瑶郡主。 难怪他一提及郁照,对方就冷脸呛声。 一场小乱就此结束,还留在药铺里的,当属掌柜的最为紧张。他做的事竟然被一个瘸子捅到了新东家面前,连衡好整以暇等他狡辩。 连殊先发了话,招呼掌柜走近,“过来吧。” 掌柜照做,畏畏缩缩跪近了。 她掂量了两下瘸子买药的钱袋,不免好笑:“穷人治病,有的甚至要搭上棺材本。” 掌柜知她话里有话,应话前就先跪下了,“郡主……郡主,仆确有错在先……” 连殊随手一扔,铜钱砸到他胸前,“买命钱,够不够买你这条贱命。” “郡主……” 连殊:“他们滚了,你是不是也该滚了?” 不待掌柜向连衡讨饶,他便冷笑直言:“走之前,是不是该倒一倒油水?” 谢缈或许没有算过这笔账,但是掌柜心里有数,这回必是要脱一层皮的。 新东家恐怕是早就盯上了他。 “东家!郡主!仆能不能留下……仆再也不敢犯……” 连衡反问:“你还想留下?” 掌柜哆嗦应“是”,而连殊的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她眼瞳衡斜向着连衡,“这就是你找的人?” 连衡:“姑母决定就好。” 连殊睨着掌柜说:“倒也不错。我一时意起,为你想了个好法子,能让你留在药铺,不知道你情不情愿答应。” ------------ 第19章:图谋(一) 其实掌柜隐隐察觉,这两姑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掌柜的仍对她感激涕零:“郡主直言,只要能为仆留退路和活路,万事皆可。” 他们目光相衔,一触即分,心照不宣地笑。 掌柜在二人脚边瑟瑟发抖,连衡则命人取了账本来,交到连殊手中,她页页细翻,数掌柜旧时做的事情,做了多少回蒙骗贫民的恶。 那不是账本,更像是一卷功过簿。 连殊嫣然含笑,翻来覆去地看后,“以前心术不正,利欲熏心,暗欺贫民……我说得对吗?” 她悠悠放下册子,“掌柜的趁早将功折罪如何?” 掌柜满口认承:“是、是!仆自知有过,应赎罪!” 连殊再道:“今时你要是肯为治病救人而献身,算是大功一件。” “郡主需要仆做什么?”掌柜求问。 连殊静了片刻,掌柜急得涕泪横流,在地上叩头:“求郡主给仆一个明示!” 连殊:“要明示是吗?你也早知道你们东家身患恶疾,一日两日治不好,但……也不敢随意用药。自然就需要有人为他试药。” 掌柜的陡地沉默一瞬,躲避连衡、连殊的乜视。 试药,怎么试药? 这种事多流传在传闻中。 连殊对着连衡喟叹:“玉奴,你也看到了,他不情愿。” 连衡平和出声:“我不强求,掌柜不愿意,那就早早把账结清吧。用清同苑赌坊的规矩,补不上的,剁手、砍脚、剜眼,都可以。” “啊——” 掌柜溢出一声惊叫,听他不咸不淡说来,结局既定。 少年手中持握珠串,白玉面貌,姣若好女,像一尊观音。 可是观音本是慈悲化身,怎么能说出这样藐视人命的话呢? 掌柜的原本以为连衡与谢缈一样好糊弄,不想会这么早就漏了马脚,被文瑶郡主当场拆穿。 “东家!东家再容仆想一想!” 连衡轻声说:“好啊,一日足够吗?” 偌大盛京,也并非只有这一人合适。 连殊不给掌柜犹豫的时间,挥退他:“你先下去吧。” 掌柜一离开,少了他的嚎声,铺子里都静了许多。 外面春光正好,暖融融洒入窗中,连殊凭窗而坐,侧望着框外南枝,只留恬淡的侧颜。 她丹唇轻启:“你从哪里找到那个瘸子的?” 她认得那个瘸子,小瘸子能分药材好坏,也是因着常与郁照往来,粗学过药学知识。 “怎么外人一走,你就不关心我的病了?” 连衡依旧沉着,乌黑眼珠中拓着她的轮廓,比记忆中少了几分锋利。 女郎冷觑:“连衡公子,你一次又一次,刻意提醒,是有多想看我露出马脚?” 他处处东施效颦,不就是反复点她不要忘却曾经的身份吗? 她却必须站在连殊的视角自我催眠周圆。 连衡为她折断一截春杏,卷入她掌心,呼吸相隔不足一尺,“怎么不唤我玉奴了?” “郁娘子。” 他眉眼昳丽,春情裹挟,却并没有化去待人的疏淡。 郁娘子。 好耳熟的称谓。 可惜当了一段时日的连殊,骤然闪回,她竟无法接纳那个旧身份。 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医女,怎么能与做高贵的郡主相比呢? 郁照只觉掌中绛雪热烫到快要消融,而少年的吐息卷着冰冷渗入骨髓。 “郁娘子这便藏不住了?”连衡捧起她半边脸颊,与连殊酷肖的面目,乍一眼,除了凭靠细微的瞳色区别,还真是看不出端倪的。 原本的郁照,并非如此的秾艳。 这张脸看久了,生出些索然无味和厌恶的感受,连衡觉得连殊是配不上她的。 他稍加思索,又笑了。如今的她,已经和连殊一样在作恶,哪里还能成佛呢? 郁娘子要和他一起下地狱的。 郁照道:“答应你的,我不敢忘。” * 交集始自景和五年。 郁照极有天赋,不过十七岁就已在盛京小有名气,偶有官家女眷请她前去诊脉,其中便有连殊的母妃。 真连殊虽然不喜郁照,但老王妃却对那女郎甚是喜爱,这时起,嫉妒就暗自滋长。 医者离开王府时,少年只在廊檐下仓促一瞥。 此后两三载,郁照开始在城中义诊,广施善心,更是名噪一时。 他们都说郁照是“活菩萨”,连衡不能不好奇,人人敬爱的女郎是如何的? 原来待人温和有礼、有求必应,就能受爱戴。 但是连衡仍旧不解,于是曾问:“郁娘子为何能不遗余力、奉献至此?” 郁照回答:“佛陀座下,自有答案。” 连衡:“郁娘子颇受敬爱,让人心生艳羡。” 郁照:“连衡公子当然也可以。” 所以,要像她一样修禅吗? 不。 郁照学菩萨,他便学郁照。 只是哪怕效仿她一般宽和待人,连衡仍旧是多余,依然受人横眉冷对。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 “为什么我和她不一样?和他们都不一样。” 连衡在无名的衣冠冢前叩问,这个女人给他生命,也予他痛苦。她死得好早,未曾教授他如何为人处事,只留给他一段注定备受冷遇的来日,让他在别人的冷眼中琢磨,去模仿别人怎样做人。 他常在高楼一隅注视郁照的一举一动,不分晴雨。后来沈玉絜出现得越发频繁,他明知沈玉絜与他姑母有婚约,却并不阻挠。 他知道,即便沈玉絜朝秦暮楚,姑母也只会将矛头指向被沈玉絜骚扰的女郎。 连衡也不是第一日知道连殊对郁照的仇视,沈玉絜越是不知廉耻地去招惹郁照,郁照越受其苦。 撕吧,撕得越响越好,让满京城都看看他们之间的闹剧。 可事情不如连衡所料,连殊对郁照只能笑着咽下恶气。因为郁照名声在外,欺压她并不像欺负连衡那么简单。 古怪的是,连衡不止三两次发现郁照对他姑母的关注,郁照在不显眼处一次次看着连殊高调途径,连衡则在更高处窥见她的专注。 为何郁照对沈玉絜从容淡漠,反而那么地在意连殊呢。 郁照又有什么秘密? 郁照又为什么非要在冬猎之中救下连殊与沈玉絜?如果不是她,连衡便能趁那一回彻底摆脱连殊的欺侮。 连衡问:“郁娘子,你图什么?” 郁照说:“那连衡公子学人,又图什么?” ------------ 第20章:图谋(二) 他们二人,一个学的是真佛陀,一个学的是假菩萨。 若人人行事,都要究一个图谋,那真是费心劳神。 连衡作出一派迷茫:“郁娘子身上有我图谋之物吗?” 郁照话锋突转:“我和文瑶郡主像不像?” 连衡并未应,反而自心底生出另一道想法。 从此时起,又何尝不算是郁照先向他抛了钩子? 他观她清艳姿容,为她簪一支雕花饰金的长钗,平添几分招摇。 这样会更像一点。 “像,又不大像。” 风和日暄时,他的声音流淌过:“郁娘子,想离姑母更近一些吗?” 郁照和煦回答:“我想与文瑶郡主交好。但她待我成见颇深,还望连衡公子可以替我解释一二。” 连衡直白说:“姑母觉得你虚伪。” 可倘若是伪善,装一辈子,焉能不说一句真? “连衡公子觉得呢?”郁照对这个居心未定的人并不害怕。 这个总跟在连殊身边,温温和和的长公子,是如何在百般折辱下维持与世无争的面目? 连衡避退,侧面回答了她的询问:“衡也想成为与你一样的人。郁娘子,有缘再会。”他并不厌恶这个“虚伪”的女郎。 “总有一日,我会成为,唯一了解你的人。”他病骨支离,最后一个回眸中蕴含着无限留恋,令人遐想。 郁照回之淡笑。 …… 郁照坚信,“惩恶”并非报复,是慈悲的另一种面目。 她当然想靠近连殊,巴不得日日随侍,彻底扒开那个人的本心本性,了解其过去、知晓其喜恶。 连殊为什么怕她?难道早已察觉到她的目的,担心被她批判罪过? 郁照曾遇见伤患,痛苦地告诉她,他们被权贵欺压不能反抗,落得伤痕累累。 她垂首安慰伤患,为他们诊治。 “不要怕,不是你们的错,也不要去报复……”一来,冤冤相报何时了,二来,贱身向贵人寻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们的亲眷也曾抗争,却无济于事。 “郁娘子,我是不是快死了……”被殴打至奄奄一息的伤患拉扯她的衣袖。 郁照说:“不会的,我会救你。” “郁娘子,我想死,我……怎么会……不恨……” 他们碾死人那么轻易。 郁照木然地放下伤患的手,去取药。 不能想。 郁照,不要去想。 她用蛮力克制身上的颤。 笃——笃——笃—— 切药声一声重过一声。 郁照手握着降香,一刀一刀砍下去,案板上刀纹深刻。 “娘子!他撑不住了!”她的贴身丫鬟青棠跑过来,吓得倒吸冷气,“娘子!娘子你当心啊!” 差点砍到手了! “娘子,你是不是又……” 郁照暂停了动作,有点愣,她对青棠微笑:“没事,我没事,药材备好了,快去煎药吧。” 青棠开口重复:“娘子,他伤得太重了,撑不住了,只想最后见娘子一面……” 郁照心底涌起酸涩。 她守在伤患身边,听那人临终哀泪:“郁娘子……我、我们……就不是人吗?” “不怪娘子救……救不活我,是我……命薄……” 是命有贵贱,天定不平。 郁照眼睁睁看他咽气,呼吸全无死不瞑目,这模样竟有几分像她多年前离世的亲眷。 都是贱民,命运几乎重叠。 郁照轻轻放下死者的手,青棠也说:“娘子,回天乏术,不要自责……” 她眸中的碎金色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些惘然。 欺辱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诚如她所料。 是权势滋生人性之恶,还是恶人手握权势呢?倘若她也是身居高位者,也会被荣华蒙蔽,失去本我吗? 修佛修得多了,怎么读不懂人了? 可郁照不会怀疑养父养母的用心,他们引她向善一定是好的。 郁照怀揣着那样的疑惑,步步靠拢元凶,年复一年地琢磨。 文瑶郡主,风光无限,高调张扬,应该都不知道曾有人为她而伤、因她而死吧。 而连殊很讨厌她,讨厌她的神色,讨厌她非人的慈悲,让自身的罪恶无处遁形,最恨她以德报怨的虚伪。 后来又讨厌沈玉絜眼瞎心盲,被郁照的伪善欺骗,连殊更是妒恨她。 恨意一旦寻到丁点报复的出口就会倾泻。 老王妃病急,院判郁昶亲自为其医治,却不想在病情本有好转之际,突然恶化,险些夺走老王妃的命。 有人控告郁昶谋害,而连殊更是不管不顾,铁了心要坐实郁昶之罪,要让害她母妃的人付出代价。 郁照寻上她,在檐外跪了许久才得见一面。她还算沉静,道:“郡主,阿爹他是遭人构陷,恳请郡主作证。” 那时已经入冬,郁照跪立多时,膝盖麻木刺痛。 连殊假作疼惜地扶起,拍去她周身落白,包括眼睫上的,只是下手没轻没重,竟扇肿了她半张面庞。连殊笑吟吟地答应:“好,本郡主念在你去岁冬猎时的救命之恩,一定会帮郁家。” 郁照仿佛感受不到她施与的疼痛,对她再度跪拜。 “照在此谢过郡主。” 然而直到宣判郁昶流刑,郁照才知受她蒙骗,她央求养父的同僚一道前去求情,只换来免去连坐的圣恩。 而眼见郁昶一人流放苦寒之地,亲人相隔千里,归期遥遥,何尝不是另一种惩处呢? 郁照又见连殊,她比往日更加的趾高气昂,郁照无心应对。 在连殊眼中,她的命天然高贵过此人,当初郁照救她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念及恩情?她只知此人居心叵测。 连殊:“郁娘子,现在能说一说,你当初费尽心机接近我的目的了吗?” 郁照唇角微牵出一抹微笑,不回答她的疑问。 “郡主,阎罗王依业镜照见亡者善恶,施以相应果报。” “祝郡主,早日得报。”郁照眉眼静淡。 沦落至此,竟还敢大放厥词?连殊心念稍动,又想到什么。 而郁照离去之后,风雪之中又逢旧交。 “我送娘子回去吧。”连衡解裘披在她身上,“郁娘子,不会有人,比我更知你心意。” 郁照张着冻得冰冷的唇瓣,笑道:“是么?” 少年借手腕给她做依靠,搀她回府收拾行囊,漫漫飞雪时,快要吞没她。 “郁娘子,你这样的人,心里会痛吗?” ------------ 第21章:图谋(三) “我这样的人?连衡公子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话音讥诮。 她接近连殊,的确另有图谋,而非纯粹的度人为善。 不会有人比一个心性有损的人更了然,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她要靠修佛、救人,日日夜夜压制她积攒的恨与仇,不舍昼夜地为当初的恶念赎罪,为误伤的生灵超度。 连衡托着她腮帮,在她耳畔笑,吹出蒙蒙雾气,“我只知道铁链拴疯狗。” 她这样坏的人要用佛法去约束。 而他脱口而出的评语却让郁照怔住,连衡感到欣喜,是一种侵蚀、撕裂真正的她的愉悦。 “郁娘子和姑母真像啊,郁娘子也会想,凭什么你不能是她吧?” 盛京贵族中,连殊与她最相像,年龄、身形、面貌、声音……有缘得过了头。 相似的外在,截然不同的遭遇和品性,造就对立的两人。 两人的命运也因为相似的容颜有过一段牵扯,落成郁照不能自医的旧伤。 也是连殊的存在,因为相像,她要替连殊承受畜生的报复和奚弄。为什么?又凭什么?只因为她出身低贱吗? 既然苦难根源于这一张脸,她为什么不能利用它取而代之? 她长久地观察连殊的言语、举动、习惯,默不作声的学习。 她是连衡口中的疯狗。 连衡在了解郁照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他要层层扒开这个人从生至此的经历。 她的来处是生在洞窟的贱民,失去庇护后流离挣扎,多遇见险恶之徒,后来又成为被人洗净、精心养护的闺秀。 连衡皱眉,她就该坏,就该烂啊。 什么“活菩萨”?是泥菩萨,是自身难保的泥人。 郁昶院判是真正的医者仁心,所以郁照其实与他无甚不同,也是照人学样。 克制住她的,是院判夫妇的良善,而不是什么虚无的佛法道义。 她对权贵的仇视,并不比那些死于非命的贱民少,因为她也曾是权势覆压之下苟延残喘的余孽。 “家中剧变,郁娘子感受如何?”连衡浅笑着为她擦雪。 郁照讷讷反问:“我这样的人,会心痛吗?” 连衡:“看样子是难过的吧?” 她倏地噙起冷笑,浑然不觉自己脸颊的滚热,是眼泪。 连衡唏嘘一声:“郁娘子当初宁愿放下尊严去恳求姑母良心发现,都不来寻我……如今,实在是替郁娘子惋惜,原本的徒刑,改判成流刑,多无辜?” 郁照抬起冻得又红又肿的手指,滑稽地抹过脸颊,“连衡公子又算什么好东西?再者,你在王府的处境,又做得了什么?” “我能做的,远比你想象中更多。”连衡认真解释,“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者,譬如姑母。可郁娘子以前的丁点关照,我都铭记在心,证明我不是那样的恶人。郁娘子说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当然,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器物。” 郁照明白,人越缺什么才越执着于什么。旁人不把他当人看,他就越认同自己是个人,是个好人。 郁照推开他,又扒去身上的裘衣,团拢后还给他,“连衡公子,照感念你雪中送暖,可我与你不同,我自有去路,再会罢。” 她扭身入门,仓促闭门时,伸进来一只手,手指修长匀称,竭力触碰她时,竟叫郁照狠狠恶寒。 被门压住,应该是痛的,可连衡仿若未觉,声音幽幽怨怨钻入门缝,他说:“郁娘子,我会等你。” 等你走投无路,等你舍弃菩萨心肠变成真的疯狗。 连衡笃定自己不会看走眼。 他走了。 关上府门后,郁照彻底脱力滑跪在门边,天色愈晚,冬风愈寒。 从养父下狱之后,养母的身体就变得很差,郁照一见到哭成泪人的江宓,两条腿都打颤。 “阿……阿娘。” 江宓闻声转头,望见被雪淋得褪色的少女,强行止住哀恸。可是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全都被郁照看穿。 “阿娘,想哭就哭吧。”郁照走近,轻拥着女人,“哭过之后,我们就该收拾东西搬走了。” 江宓不能独自难过,郁照的痛苦绝不比她少。 她连夜地奔走,为郁昶之罪寻觅转机,白日不得休息,夜里也无法安眠。青棠都说她的状况很差,睡不着就去切药,可她那哪里是切药,是宣泄是疯砍。 切伤了手,还要藏着掖着。 “阿照,你也是,想哭就哭吧。”江宓反抱住她,可怜的孩子,还没有穿上新的冬衣,人就瘦得剩一把骨头了。 郁照两眼有点呆滞,干涩到淌不出眼泪,她淡声道:“我没事,阿娘,我先去替你收拾东西了。” “阿照!你别逼自己,阿娘怕你真的……”真的会疯…… 她本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江宓想起刚领她回府时,她也是这样沉闷,她对周围的东西要观察很久,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也呆呆的,只有一个小名,还支支吾吾说不清。 后来发现她时常独自发愣,看天上的雀、院子里的猫,江宓以为她是喜欢,从市集买了好几只回来豢养。只是没想到,那些小雀被她折了一半翅膀,江宓一惊,想起她在外流落时肩胛重伤。她同态复仇的心理竟强加在这些畜生身上。 倘若她有手段,谁知道这些暴虐会施加在哪里? 但这时比畏惧更多的是心疼。 郁昶教她习医救人,她却提出用人试药,郁昶并没有责骂她,而是问她缘由,她很当然地说,她以前的邻里就有被买去做奴婢、给贵人试药的,她说“难道不是天理如此吗”,弱肉强食、横行霸道。 长此以往,院判府会养出一个灾祸。 是故,自那之后,郁昶夫妇送她去寺庙修佛,又有郁昶温善待人,以身作则,长久的教化,才再度让她通人性、拾道义、知善恶。 江宓太担忧,多年的感化,会功亏一篑。 江宓与郁昶都是信佛的,既然今生苦多,那么更要良善,以求来世幸福。 幸好,郁照回头看她时,还是那么懂事,她微微抿唇:“阿娘,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让你和阿爹失望。” ------------ 第22章:图谋(四) 只是连郁照自己也没想过,变数比她设想的还多得多。 养父流放途中遇刺,不必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与养母一起搬到江家,自从养父被罢职处置后,这些所谓的“娘家人”也不给她们半分好脸色,江家的生意也总被打压,到最后恶果又报应在寄人篱下的母女身上。 “阿娘……” “阿照,不要去想,不要去报复。”江宓缠绵病榻,紧紧捏住少女冰冷的指骨,温言劝告。彼时的她成了江宓眼中的病患。 “阿照,熬到开春就会好的。” 郁照乖巧重复:“熬到开春……” 她要照顾江宓的身体,顾不上与连殊算账。 这个冬日注定艰难。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沈玉絜的逼嫁,是连殊的唆使。 她不敢回江家,承受那些人的冷言冷眼。 口中的牙齿在打颤,她紧攥着领衽,怎么裹都抵御不了那阵寒凉,黏腻的冰冷和恶心,不能拭净,牵连起最痛苦、最崩溃的过往,要她身败名裂,要她毫无退路。 她本该放声尖叫,和所有疯子一样狂态毕现,或者当场将人撕咬至死。 可她偏偏被抽干了力气,只会逃跑。 ‘郁娘子,我会等你。’ 郁照逆着冷风狂奔,呼啸中夹着他的诅咒。 上元节前,她默不作声地打望了最后一眼,漏夜奔逃,自此消失。 她敲开病秧子的府门,踉踉跄跄。 连衡居高临下,静候多时,欣慰于她终于撕去伪装,显露贪婪怨憎的本相。 郁照眼圈红肿,指甲缝里残留着嫣红,是取自沈玉絜的鲜血,连衡亲自为她洗干净脏污,愕然一语:“郁娘子本该是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破涕为笑,笑时咬牙切齿:“呵呵……你的姑母、准姑丈,他们是怎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吗?” “自雪天分别,才不过半月,看来姑母做的事,比我料想的还要可恶。”连衡轻轻垂眸,“衡真是心疼,郁娘子行善该上青天的,而不是被踩成脚底泥。” 郁照:“在你眼里,我是云是泥?” 他抽手时,郁照冷不丁反握住,她徐徐道:“我知道,连衡公子看中的不就是我这一副皮囊吗?你想要借我这层皮,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要郁娘子扮姑母,委实是丑化郁娘子了。”连衡笑意更甚。 这时他已无需掩饰他对长辈的恶意。 郁照放开他的手,凝视于手腕处挣红的痕迹,又掬水擦洗,“一时丑陋,换一世锦绣,怎么会委屈呢?” 连衡明知故问:“你来找我,又想要什么?” 郁照:“我要她还我一切。” 连衡不急于回答她,而是先命人安顿了她。 他给了她很长的时间想,要她冷静下来做决定,而非一时冲动。 他问:“你用什么与我交换?” 她应:“我会是你的解药。” 青年平和地笑:“不够。”她当初为城民义诊,只是为他医疾,有什么特别的呢? 郁照接续道:“你的权势、你的前程。” “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连衡循循善诱地反问。 “文瑶郡主有什么,我就理所当然拥有什么。” 她抬手扣在他肩头,竭力抬首与其对视,平了呼吸咧开一抹笑,不落下乘。 “连衡公子不想做世子,袭王位么?照似乎知道你们王府的一个秘密,兴许只有你被蒙在鼓中呢?” 连衡塞给她利器,甚至为她整理微乱的袖摆,细致温柔。 “去吧,等你成事了,再促膝长谈。” 究竟是什么秘密。 但他不着急得到这个秘密。 “让我看一看,什么叫‘鸠占鹊巢’。”连衡捧暖了她的手。 郁照寒凉的身躯重新沸腾。 如果不因为这些东西,连衡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明白,直觉使然。 连衡可以贪欲更甚,要风要雨,但郁照不会忘,她要清白,要养父清白,也要自己无罪。她也要做人上人,要试一试权势在握的感受,会不会变成那种疯犬。 假若落到她手中是受牢狱之苦,那也不过是同态复仇。 连殊欠她的,该还了。 她夜闯入郡主府,那些守卫好生无用,轻易就被药放倒了。 她清楚连殊的习惯,也细细观察过她的生活,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最好下手。 距她失踪,已有三日。 连殊恐怕还在窃喜,让那个妖女消失了。 “郡主,我来见你了。” 医者踏过踩实的冰碴,提着斧头砍开门锁,顶着与她七八分相似的面貌,扒开半边房门,白惨惨的手指抓在木框上,另一只手背负在后。 “谁——?!” 郁照神情自若,对上连殊的惊恐时反而微微一笑。 “我说过,祝郡主,早得业报。”少女翕动两片唇瓣。 “郁照?!”连殊震惊之余慌乱地向后缩,只能听见轻轻的脚步在逼近。 室内灯火重燃,是郁照对她的体贴关照。 “郡主不是有夜盲症吗?怎的睡觉时却不点灯?” 连殊眼前忽然一亮,混沌的画面变得清晰,从她的脸扫过她的衣裳,见她右手上攥着一柄手斧,吐息颤颤:“郁照——你、你敢杀我?!” 郁照举起砍药的斧头,对着床头一砍,连殊尖叫着爬下榻去,郁照劈了空,并不恼怒,而是悠悠然转身去捉人。 她并非想要劈碎这个女人。 郁照想,连殊从前不是热衷于猫逗耗子的游戏吗?如今让她做一回耗子,她怎么这么恐慌?原来她也知道,老鼠的下场是怎样的。 天不给的公平她自己争。 郁照踹中她的膝盖窝,连殊噗通跌倒,摔出一声闷哼,而郁照立刻欺身而上,左手掐住后颈,在连殊要奋起反抗时,斧头抵住了她的头颅。 “我曾经救了你一条命。你的命,不就该是我的命吗?” 毕竟当初救她,想的就是交换。 连殊惨叫:“啊——滚开——咳、滚开——” “不要怕,因为沈玉絜的命也是我恩赐的。我会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爱我,问他能不能为我去死!哈哈哈……” 连殊在她的威吓下抖如筛糠:“郁照!你会遭报应的!” 郁照不以为意,伏在她耳边“桀桀”地笑着,那口气都快要喘不上来。 “业报啊?怎么会呢?我杀一个,救一个……救一个,杀一个。杀的是畜生,是为民除害的功绩,救的是贫弱,更是大仁大义,你说呢?哪条报应会落到我头上。” ------------ 第23章:算账(一) “啊啊啊————郁……” 她们的对峙终结在连殊绝望的哀哭中,她的讨饶来得太迟,被郁照以发带勒紧在喉咙间。 从今之后,郁照就是连殊,而连殊只能是被囚于暗处的一条狗,只有郁照能为她带去光亮。 舍去本名又如何。 她得到的,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郁照亲手剥去她华贵的衣裳,披在身上,只觉得自己与她更相像。 她将连殊拴在梳妆的铜镜旁,照着她的模样,遮去唇下的小痣,从骨相到皮相,一点点塑成郡主的面貌。 连衡说连殊那张嘴犯了不少口业,所以郁照便一碗汤药毒哑了她,至于拔舌?那太血腥太残忍,郁照不会忘记,自己是修佛的,不好杀戮。 何况杀死她也真是太慈悲了。 郁照知道,像连殊这样自幼在偏爱中长成的跋扈权贵,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一死了之,而是她本人生活在见不得人的阴暗中,被人遗忘,被人夺去本属于她的一切,过上仰人鼻息、奴颜婢膝的生活。 郁照不忘问她:“郡主,我们像吗?” 连殊除了怒冲冲瞪她,发不出一个字音。 当然像。 她们原本就是相似的。 曾经有人还因为说连殊与郁照相像而被连殊刁难,她那么傲慢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有贫瘠土地上生长的杂草沾边? 郁照摔了铜镜,在她唇侧下刻出一点嫣红。这样会像郁照一些。 毕竟死的身份是郁照,有人做了连殊,就要有人做郁照。 * 答应连衡的,她怎敢忘呢? 郁照拂开他的手,这只手热切地穿入她的命途,拖着她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问:“下一次是什么呢?总要说说清楚,让我有所准备吧?” 指骨、断舌。 最过分的在于他竟命人送了一截食指去郡主府,那根手指上有戒痕,她只能忍着恶心,剔除不属于“郁照”的痕迹。 这些东西突然出现,连她这个盟友,都在连衡的算计之内。 “那舌头,又是从何处而来?”郁照凝视于他浅色的唇瓣,齿关之后,巧舌如簧。 连衡道:“舌头?自然是连犯口忌之人的。那是他的因果报应,郁娘子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郁照追问他:“宴上的肉呢?” 连衡眉睫低垂,“只是寻常的食物罢了。那小小的、唬人的把戏,你怎么会看不穿呢?否则怎么能云淡风轻地同沈玉絜说割肉啖君之事?我知道,郁娘子一直是聪明的女郎。” “再者,不是你要清白吗?毫不知情,岂不是更清白?对这些未知之事,我也拿不准的。” 连衡永远端着温温顺顺的模样,毒牙尽收,只是在无人发觉时,冷不防咬上一口。 他的眼湛然莹澈,无畏于任何人的对视,笑意盈盈。 郁照:“顺天府查案如何应付?” 连衡竟稍显动容,道:“郁娘子是担心我?” 郁照:“……” 他继续道来:“自始至终,我与你一样干干净净。” 他亲口说“清白”,她便安下心神。 郁照还没有见过他疯狂的时刻,只能一再试探其底线。 说罢,连衡紧邻而坐,轻柔着语气,还如稚子,向长辈虚心求教。 他又称她为“姑母”,陪她精心扮演。 “姑母指教我,该如何做罢。” 郁照蹙眉:“别把那些肮脏之物,塞到我这里来。先消停些时日吧,免得顺天府忙不过来。” “我明白了。” “我该走了。”她道。 郁照提裾而起,一阵清风掠过青年后背,连衡叫停:“姑母还没有答应我的事。” 郁照不得已倒回去,“你是说药铺的事?” “嗯。我记得这两月,江家的药铺生意不错……江家得意,并非江夫人得意。江夫人呕心沥血在江家却不受待见,着实令人不忿。我相信姑母,一定有法子盘活这家药铺,届时,江家还能如此得意吗?” 连衡直白地曝露了用意,他想借谢家药铺去打压江家药铺,甚至远不止于此。 郁照在沉吟之中,他接续前言:“比起自己受欺辱,我私以为,你更见不得江夫人低声下气、吃力不讨好吧?” 软肋会成为逼迫一个人的利器。 郁照手心攥了下又松开,红唇一嗤:“正巧提醒了我,我要早些去找有些人算账。” “那便祝姑母称心如意。”连衡淡淡笑道。 这一回,她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交代她的事,她已经答应了,至于之后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就无需他去费心了。 连衡喜欢郁照这样聪明的女郎,更偏爱她睚眦必报的时刻。有她在,他怎么也不觉得孤单了。 她能不能再坏一些? 连衡走到那些药酒坛子前,里面装着泡僵的毒蛇,它们盘缩在罐中一动不动,只是谁又知道,它们会不会活过来,再咬人一口。 他或许应该将它们摆放在更显眼一些的地方。 另一厢。 郁照命阿织将人先行请去了郡主府。 男人名唤江扬,江家四郎,是江宓的堂兄,郁照应称他为“表伯”。 今日巧遇,她无心去计较江扬践踏江宓的用意,江家不差他这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扬虽然对江宓母女百般刁难,但他对文瑶郡主毕恭毕敬,郁照也是亲自见证了他这两幅面貌。 “仆拜见郡主。”江扬躬身给她请安。 郁照沉冷地打量着此人,对方因她的视线而略有不安,便问:“不知今日郡主传仆前来,又是为何事?” 她在上位落座,轻淡掷字:“这些日子,江家生意不错,你们竟也不懂得来向本郡主谢恩。” 连殊清楚,江家清楚,京中半数贵族也清楚,江家的生意萧条的原因出在郡主府,但凡连殊不恶意插手,药铺生意早被江宓盘得风生水起。 当初江六娘子的经商天赋,无人不晓。 “是仆等怠慢,多谢郡主高抬贵手。”江扬识趣地跪谢,然而郁照并不吃这一套。 她眉宇间一动,面色稍变,就引得江扬的紧张。 江扬打起寒颤,再听她嘲问:“你们不来谢本郡主,莫不是先谢过自家人了?不妨说说,是如何谢江夫人的吧?” 道谢?无稽之谈。 江家人早就视江宓为累赘,要不是这两个月生意有了些起色,都要将人赶出府去了。 幸好郁照失踪后,一切回暖,而这又更印证了一件事:郁照是江家的丧门星。 江扬缄口无言,等来她冷厉抬眸,“你耳朵聋了吗?” “是担心得罪本郡主,还是担心被人看清冷血的秉性?” ------------ 第24章:算账(二) 郁照的嗓音并不大,却说不出的尖利,那声诘问逼得江扬在脑子里疯狂构思回话。 “回、回郡主……这是江家家事,仆不敢搬到郡主耳根吵扰。” 郁照又是那喜怒无常的样,面色骤寒:“让你说。” 江扬理不清她今日因何发难。 “阿宓她毕竟是江家人,她眼瞎心盲,偏要带着郁照那丧门星留在江家。既然她们母女一心,仆等自然不敢让她们过得太称心……”他一时胆颤,又因为郁照没有赐座,顺势就跪下去讨饶了。 “再者……仆等并非不知前因后果,如今郁照失踪身亡,已经与江家毫无牵扯,还望郡主莫要再与江家计较了。” 没意思,怎么不说些她不知道的? 江扬认不得,他唾骂的“丧门星”就在眼前,视他如死物。 她极享受这样面对面不相识时的刁难。 郁照柳眉一扬,怪笑道:“那便说说,这两月,你们是如何让江宓不称心的?” 江扬头埋得极低,喘匀了一口气,方答:“阿宓生性柔婉,并不介意与府中老奴同吃同住……” 他缓缓罗列他们对江宓做的事,还不忘粉饰用心。说什么“生性柔婉”,不就是温顺好欺?又说什么“与奴仆同吃住”,那就是用待下人的法子对她。更不提什么久病不医,放任恶化…… 郁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抿笑时唇角高扬着,似甚喜。 她话音重重,道了个“好”字。 江扬才松了松气,一股温凉的茶汤泼洒了他半面,顺着轮廓崎岖地滑落,他不明所以,十分震惊地望向上位者。 “你们的手段,真是不逊于本郡主啊。尤其是在虐亲一事上,倒是我该向你们讨教讨教。”郁照微笑着,怎么听都是阴阳怪气。 江扬骇得僵硬,呼吸都放低,心里叫苦不迭。 她这是又要唱哪处? 又静了一阵,郁照命府婢下去烹新茶,江扬趁着她不注意的间隙,才敢抹抹脸上的水痕。 孰料,郁照剜过来一眼:“让你动了吗?” 江扬抿紧了嘴,一字不发。 “郡主,您要的茶。”婢女低眉顺目走入。 郁照站起来迈向中年男子,指尖捏着一枚白瓷杯,搁置在他头顶。 在江扬诧异地仰眼时,茶壶里的沸水拉成一线,倾入杯盏中,郁照盈盈一笑:“没用的东西。” “啊……郡主、郡主需要仆做什么?”江扬撑不住求饶谄媚。 “十日内,将江宓赶出江家,本郡主便高抬贵手;若是不能,你也不难猜到,与我、与我王兄作对的下场。” 茶杯注满,江扬很快感受到滚烫在头皮顶端绽开,何尝不是酷刑。 “你敢动,这沸水,自然会淌出来,烫熟你的皮。”郁照俯身时劝告。 江扬忙应下,表情已狰狞:“是……是是,仆晓得了仆晓得了!” 郁照继续在他面前踱步,思索片刻后又提了要求:“啊……但是本郡主不想让她死,她一死,去和她养女地府团聚,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江扬读懂她的恶毒,可眼下这处境,他只能顺从。 清风入堂,忽冷了一阵让江扬打哆嗦。 “阿织,赏茶。” “等他喝完这一壶,就送客。” 郁照抛下这一句,姿态清娴地离了客堂,徒留江扬和阿织面对面,各自胆颤。 阿织默念:这就是郡主说的赏赐,江家四郎要怪也只能怪自个儿时运不济,撞到了郡主不虞时。 不多时,客堂中爆发出惊人的凄叫,郁照头也不回。 呵,这才哪儿到哪儿。 一群唯利是图、冷心冷肺的东西,总妄想拆散她与她阿娘? 把她当丧门星,且罪责连坐到阿娘身上? 好极了。 所以总要教会他们什么叫因果,什么叫报应不爽。 上一个受了果报的人这几日略显疯癫,郁照还需多费些心力去探看。 幽幽暗室,郁照提灯前往,昏黄光亮照清墙面上的斑驳,尤其是女人背靠的那一面,枯褐的色泽、腥臭的气息,佐证着她的绝望与蹩脚反抗。 或许是在黑暗中疯了太久,郁照带着光亮来见时,她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又奴颜挽留。 郁照端得慈眉善目,容色悯然。药箱子和灯都放在一边,她亲自捧起连殊的手,轻吹了一口,为她缓解伤痛。 “郡主,怎么又这样自伤?”她淡笑,“你这样……” “是死不成的。” 她也明白连殊是何等的不甘,又多么的惜命。 蓬蓬枯草,是连殊的席与被,也是她的发。她眸子里布满血线,意识清醒,可在独处幽暗时,想的事做的事都是糊涂的。 连殊想要咬死她,所以紧紧盯着那白皙的咽喉。 而郁照只需要后退一步,就足以自保。 这人脖子上拴了链子,居然真的当起狗,会咬人了。 哑巴不会说话,咬人却疼,所以郁照敲了她几粒牙齿,交给连衡。 昔日娇姿,牙尖嘴利,而今耻辱到连嘴都不敢张开,只因会显露出口中空洞,形同七旬老妪。 郁照再怎样对她诉说、劝诫,都没有回音。 “郡主,做你真好啊。” “顾忌少了,仇人多了,他们又是敢怒不敢言。” “别再苦恼了,我与郡主如今是一损俱损,我若是不好,那郡主就只能在这里默默无声地死去,死前都挣不开这条铁链。” 说着,郁照碰了碰垂在地上的链子,琅琅脆响。 郁照为她擦净血垢,污痕下的皮肉已经被摩擦得不成样子。郁照践行医者的本分,为她涂药包扎,并嘱托她:“郡主,不能碰水,不能撕开……有一段时日会很难受,你要学会忍耐。” 学会忍耐,是连殊教她的第一课。 郁照喂她喝了点水,盯着她用饭,笑靥和软。 连殊在这样的注视下心神紧绷,狼吞虎咽时还能听见郁照说“慢些”。 “我走了,郡主,明日再见吧。”郁照拍拍手就要走。 这里的残局,会有连衡指派到她身边的盲婢收拾。 连殊呜呜地摇头,双目蓄泪,竟然跪趴下去抱住医者的腿。 薄光下,她只能望见郁照森然的睨视,连殊吃了一惊,自觉放手。 郁照足底踩着指骨离去,消失在暗色下,连殊抻长了脖子,只感受到颈间的拉拽和压迫。 是郁照为她精心设计的驯化。 ------------ 第25章:算账(三) 江家。 江扬回府时已近黄昏。 他脸上挂着一片烫红,四夫人乍一看就大呼小叫起来:“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江扬捂着脸,没好气儿地叱骂:“还不都是六娘害的!” 四夫人搀扶他入室,立刻传唤下人前去请医。 沾了凉水的帕子贴在烫伤处,疼得江扬骂骂咧咧,猝然推开擦拭的手,将一腔火气全都撒向了自家娘子。 而四夫人心头本也有气,此刻强压着怨怼问道:“郎君今日不是说去看看药铺生意吗?怎么回来的这般晚?还弄成这副模样。” 江扬年轻时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这四夫人原本就不属意于他,却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死了后半辈子。婚后江扬稍有收敛,但也有糊涂之时,去外头寻花问柳,这十多年过来,四夫人也委屈得紧。 她这么问,无非就是怀疑江扬是惹了哪位娘子,被人家存心报复。 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事了。 四夫人说着,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疼得江扬龇牙咧嘴,没先解释,倒是彻底把人推开了。 “你又在想些什么?诚心折磨我是吗?”江扬夺过她手中的帕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我都说了是六娘害的!你还要如何?” “六娘六娘,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六娘?!”四夫人恼了。 江扬气得重重吐气,翻了道白眼:“江家六娘!我妹妹江宓!还能是哪个六娘?这么多年总是疑神疑鬼的,有完没完!” 四夫人一噎,转而又因他后面半截话气郁,“你说谁疑神疑鬼?若不是你……” 每每这时,江扬总能马上反应过来之后那段吵耳根子的吟唱,他今日懒怠与她吵架,抓起一只杯子摔碎,强行打算四夫人的控诉。 “够了——蹬鼻子上脸!” 四夫人到底是个女人家,怕真给人惹急了挨打,怨气都化作泪水。 吼什么吼。 四夫人哭了一会儿强行止住,抽抽搭搭地开口:“你说六娘害你……六娘又怎么害你了?” 江扬扶额,烫伤处还刺痛,回想起年轻女郎的冷蔑。 “若不是因为六娘还在江家,若不是因为她当初收养那个郁照,若不是郁照那贱丫头偏要得罪文瑶郡主……”江扬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尤其在提到郁照时,那是实实在在的恨着,“因为郁照和六娘,文瑶郡主到现在都还没打算放过江家!” 四夫人恍惚明白:“所以你今日是去了郡主府?” 江扬:“本来只是过了眼铺子的账目,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去了顺天府的六娘,哪成想后面就被文瑶郡主抓去了郡主府问责。” 四夫人略显歉疚地垂下头。 她道:“那……那郡主的指示呢?” 说到这个才头疼,江扬唉声叹气:“郡主要六娘离开江家才肯作罢。” 他们是不在意六娘的去留,可耐不住外面的人嘴碎,江家郎主又素来注重名声和体面。 况且还不准六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如此,就不能将人欺负到绝境,让她不得已与家中恩怨义绝。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文瑶郡主纯粹是逮着他欺。 四夫人眼珠滴溜溜一转,说想到一个法子。 江扬的冷脸稍有缓和:“什么法子?” “让六娘改嫁不就好了?” “?”江扬瞬间面露疑色,怎么也没想到这套荒诞的说辞。 郁昶又没死,六娘也不是寡妇,让她改嫁?怎么改嫁?疯了吗? 四夫人对江宓是有旧疙瘩的,还要追溯到几姓间的姻缘上。四夫人的娘家本就是为了替她兄长与江宓说亲才答应将她嫁给江扬这个不成器的,哪晓得她初嫁了,江宓竟与年轻的副院判郁昶定了终身大事。 凭什么江宓说不嫁就能不嫁?凭什么江宓想与谁圆满就能得偿所愿? 那时的江宓可是江家的掌上明珠。只是谁会猜到今日,一朝失势,墙倒众人推,江家之内,还有谁情愿帮她? 四夫人不以为意,道:“你觉得郁昶有生之年还能回京吗?六娘现在不就和守寡一样吗?前阵子死了女儿,现在一个人,又不受拖累。”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这种时候竟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而夜里,竟传出噩耗来! 江扬被吓得睡意全无,两夫妻匆匆披衣去查看,到了江宓那里,只见到老仆妇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六娘如何了?”四夫人探眼望去,不知屋中人是否已脱离了性命之忧。 在江家忍气吞声那么久,怎么江宓今夜就想不开,要割腕呢?! 江扬想,文瑶郡主才嘱托他那些事,特意点明不能让六娘丢了命,这下倒好,变数紧追。 他一拍大腿,叮嘱这些人务必要救活江宓。不论用什么药、花多少钱,都比不过一条人命。 连老仆妇都暗哂,江四郎怎么性子大转,关心起江宓来了? 熬到外头的天翻了鱼肚白,医师才疲累地走出来报情况。 “江六娘本就旧疾缠身,气血两亏,又整日忧思操劳,这一回过了鬼门关,不好生休养,怕是没多少活头了。” 江家人全都若有所思。 大夫人拉着三夫人窃窃交谈,两妯娌对这个不得已回娘家的六妹都不待见。 她没个子女供养什么的,怕不是往后都要赖在娘家? 唯独四夫人思忖着昨日江扬的话,琢磨着是该把这事跟郎主和老夫人说说清楚,嫁出去过的女儿成日留在娘家添乱算什么? 反正这些兄弟姊妹和叔伯婶子这些都认:江宓一日不去,郡主一日不会罢休。 江家老夫人纠问老仆妇昨夜六娘自尽的原因。 老仆妇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昨日从顺天府回来就很不对劲,好像……奴婢好像看到了一封信,红的字……好像是有……”再后面,她也说不清楚了。 江宓是受了刺激才寻短见的。 她醒转时,望着幔帐,心有疑惑。 怎么,她这是回到了她初回府时住的院落?那些人不刁难她了? 可她求死,是为阿照,而非求他们良心发现,微末恻隐。 也许是因为血书,也许是因为久病无望,又许是不愿再承受冷眼,想一走了之。 但当她清醒之后,她仍有不甘。江宓不甘心,她的阿照怎么就那么死了? 还有谁能还她的阿照公道? ------------ 第26章:算账(四) 次日,便有小道消息传回郡主府。 郁照静默地焚毁字笺,脸上木讷的一片,阿织为她簪花,她沉郁的面目让娇花都暗淡褪色。 自从郡主脾性变得更古怪之后,这些信物,他们这些下人是一点不敢过目的。阿织不知传回来了什么消息,也不敢擅自安慰,屏住呼吸,小心试问:“郡主,簪这只绒花好不好?这颜色很衬您的衣裳。” “这支。” 郁照指尖微动,捻出一支雪白的花,只在花瓣尖微微融了点红。 阿织有些为难:“郡主,这颜色不大合适……但、但若是郡主喜欢,奴婢也可以为郡主簪上。” 她吃了教训后,就不敢再忤逆郁照的意思。 那极素的花别在乌发间,更是白得惨淡。 阿织主动道:“郡主看看,合适吗?” 她碰了碰,花枝上的假蝴蝶颤颤悠悠,她点头,阿织抿开一点笑。 而在阿织惊诧的目光中,郁照挑了一件白色斜领长衫换上,裹得一身素色。 阿织忙不迭拦住她,“郡主今日不是要出去吗?穿成这样是否欠妥?”又是白衣又是白花的,活像是…… 郁照道:“怎会?正正合适呢。” * 清同苑 连衡翻看着名册,多是来自西川的人。 郁娘子说西川盛产药材,为了盘活药铺,他便想寻几位西川药商长期合作,多吃一些利益。 小僮仓促寻来,在门外急敲。 连衡问:“何事?” “公子,文瑶郡主又找上来了!”小僮的嗓音还带着喘,想必是一路跑来的。 他原本懒坐在窗边软榻上,这才合上名册,眼波一掠:“进。” 哒哒两响后,小僮的脚步声消停了,怔在原处。 “郡主……” 女郎身量高,自成威压,小僮欠着身躯在她身侧显得弱小不堪。 “下去。” 郁照只淡扫他一眼,径直越过,绕开那插屏后,连衡正襟端坐,纯稚无害地望向她。 “我正要去见姑母呢。” 郁照哂出一声冷笑,如同在质问他,怎么还不利索地滚过来? 连衡岿然未动,小僮朝内室打量了一眼,心头想着公子你自求多福,随后怯懦退下,将门拉上,守在外面随时听候差遣。 郡主的剽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气急了,连未婚夫都要挨几巴掌。 连衡漫声开口:“姑母今日的打扮好生别致。” “来给你奔丧。”郁照不留情面地讽刺。 他立时攒紧了眉头,演得很有几分无辜。 连衡:“姑母好大的火气。” 郁照:“你这疯狗,明知故问。” 被她恶劣地侮辱后,连衡未怒先笑,她面不改色唾骂,更加骄慢,更似他的亲姑母了。 连衡捋了捋衣衫,朝她走近,“姑母消息很灵通?” “……” 他说话时要么疏阔如隔海,要么侵略近咫尺,让郁照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密密麻麻爬上四肢,尤其是猜到那血书是他送到阿娘手中,逼得阿娘郁结自杀后。 “你承认了。”她道。 青年总是雍容淡漠,他笑着说:“承认又不难,难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姑母好吗?你要摆正位置看,那就是一个外人而已。” 他接着吐字,无情无义,“江家养着一群白眼狼,江家人苛待江夫人,姑母不是也想让她早日离开吗?只要江夫人舍弃江家,怎么对付他们,不是姑母说了算吗?” 他没有想害死江宓。 当然,也没有想让江宓活。 他指示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他们在百般无奈下抉择,只会觉得是将一切都交给了命运。 郁照说他是疯狗,他并不会觉得屈辱,他高兴,这证明所做所为并非无用功。 “姑母,你是我的姑母。” “你好好看看,现在只有我与你站在一边。”连衡一边说,一边故作无事发生地拾起名册塞入她掌心,“好了,一点小事,平平安安的也就过去了。姑母帮我看看吧,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啪—— 这一声清清脆脆,连衡被搧得发懵,在原地怔着,郁照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闺秀,常年奔走操劳,她有的是力气。 他深青色的搭护被郁照攥扯在手,那只手冷白得和他梦里爬出坟冢的女人一样。 郁照轻呵:“你应该庆幸,江夫人不是真的死了。” 上一个迫害她阿爹阿娘的人已经不见天日了。 倘若阿娘死,她会抛弃已有的去豁命一搏,除掉他,再自掘坟墓,守在亲人身侧,等待铡刀斩首。 连衡擦了下破口的唇角,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散。 她很在意她的养母,连衡自然不懂,因为他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怜爱,旁人诋毁他有娘生没娘养,他都只会淡静地垂头认下。 生母尚且如此,养母而已又何必为其拼命? 一时间,名为嫉妒的情绪竟迅速霸占他的神思。他不解妒火从何而起,他嫉妒江夫人对郁照的不离弃,又嫉妒郁照独为江夫人与他翻脸。 他既可笑又古怪地问:“江夫人给你的,我不能给你吗?” “你还妄想取而代之?”郁照嗤地笑出声,讥诮他糊涂,“你这样的人,也配肖想?” 他不配。 他生来就是被排挤的那一个,活该伶仃受难。 “……” 连衡被呛得有些无言,他哑然失笑:“可如今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一直以来,他都是沉静的、运筹帷幄的,他断定郁照唯利是图,她的利益都牵系在他身上,所以才敢为所欲为。 他错了,郁照并不是那么顺从的一把刀,她仍会死守底线,与他刀兵相向。 连衡并非是要激恼她,也如他所说,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帮她,让江夫人心灰意冷之下出走,这一回,算是弄巧成拙。 比愠怒更先的,是强行拾起的理智。 “姑母,这一回,是我做得不好。”他指尖还沾着唇瓣的血,凄凄惨惨地抓上郁照的手腕。 袖口刻下红梅般的印子,脏了她的袖摆。 “姑母若是还有气,便再打吧,我受得住。” 郁照不吃他以退为进的路数,冷静地撇开他,“打你就有用?” 连衡露出温和的神情,“我会为江夫人安排好后路。” 郁照掐了掐手心,捡起扔在地上的名册,去窗边坐下。 天光疏疏洒洒,照了她半身,连衡回到那边,显出几分恭谨温驯。 郁照终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什么怨怼和羞愤。 “姑母,我怎会害你呢?”他手指有点凉,刻意地碰过她手背。 她终于明白,她为何会从心底就与他存在隔阂,纵然相识多年,纵然已经同流合污,仍旧不信任。 郁照怕蛇,始自少时那段惨痛。它们的鳞片各有不同,形成伪装或威慑,蛇类冰冷,蛇爬过她的哪一处都让她打颤,它们爬动时安静无声,它们在黑暗中攀附缠绕。 而连衡呢?他是人中竹叶青,美则美矣,却也剧毒。 郁照暗自与他扯远距离。 “别碰我。” “不要气恼了。”连衡深邃的瞳眸一瞬不移盯住她。 他鲜少鲜少得到爱。 她为江宓翻脸那刻,让连衡心中贪欲膨胀,不满足于合谋。他希望她能像爱亲人一样爱他,爱到为他去死。 反正最终她应该会成为他的垫脚石,何不将这颗垫脚石养成死士一样? 郁照微笑:“气恼?怎么会。” “我发誓,江夫人会平安无恙,而郁昶院判也终有一日能回到盛京。” 这是连衡生平少有的承诺。 为了骗她的真心,做的承诺。 他看上去清减秀美,眸中带了些坦诚坚定。 只是他一时忘了,眼前的女郎曾修佛多年。 “这是交换,也是因果,不要当作施舍一样,自我感动。” 他是毒蛇,不是菩萨。 ------------ 第27章:造谣生事(一) 那次冲突后,一连数天,郁照都没有再见过连衡,而江家那边,江宓的情况日有好转。 盛京天色晴好,轻云流风。 郁照在茶楼碰上林长渡,他这些时日为断舌案来来回回,被磨得消瘦了。 虽然确定了那断舌是郁照的残骸,但是后厨死人,那些作案者尚未就范,律法严明,势必要还死者公道。 她走过去试问:“林郎君,介意我来吃杯茶吗?” 林长渡一抬眼,打起精神对她笑:“自然,郡主请坐。” “林郎君,人既非你所杀,顺天府正在派人捉拿嫌犯,何必日日奔走,人都憔悴了。”郁照不禁攒眉。 林长渡摆首,长吁短叹。 “郡主不明白……春日宴是我宴请的诸位郎君娘子,这桩事不能摆平,我心中难安。府中下人有与嫌犯相识者,我也自当讯问他们,协助官府查案。” 他停顿一时,口中还有话,却顾及对坐之人的身份。 在郡主面前提郁照,不是活脱脱的挑衅吗? 因郁照曾为首辅夫人调理身体,林长渡对那人颇有好感,只是不同于沈玉絜那样,成日追撵在人身侧,给女郎平白添乱。 知郁照被肢解,他惋惜哀恸。要是能早日寻得真凶替她报仇,也算是全了昔日恩情。 这一联想,林长渡又愈加瞧不上沈玉絜,在郁照死后不仅没能提供一点帮助,反而一蹶不振。 郁照温声出言:“那林郎君近日有觅得什么线索吗?” 林长渡:“派人去那几人家中问过,几个人都没有回过家。他们在外杀人闯祸,想必也不敢回去。先前的指骨案和断舌案毕竟有牵连处,当初案发时有山匪掺和,所以匪徒那边,也有留意动向。” 郁照捻杯茶轻抿,颔首认同。 须臾,她又道:“这么久都没有那些人的行踪,林郎君有没有设想,他们可能遇害了?” “他们遇害……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郁照:“其实我以为,尸体比活人更难找。” 她主动提起“郁照之死”:“在没有见到尸骨时,都只能暂定失踪,譬如郁娘子。若不是凶手嚣张地抛尸,即便她是死了,官府也不敢妄言。” 林长渡再也无心品茗。 “郡主,恕我不能奉陪了。” 郁照错愕问:“怎么了?倒有些突然。” 林长渡搪塞:“没什么,就是想起还有些未尽之事。” 尸体,郡主提到了尸体,林长渡觉得很有必要琢磨一下尸体可能出现在哪些地方。他总不希望一个女郎死得不明不白,且最后连尸身都凑不完整。 二来,他也着实不大想应对这个嫌疑人之一的文瑶郡主。 从案发之后,他最怀疑的就是“连殊”。 郁娘子、文瑶郡主、沈二郎,这三者间的纠葛传得满京皆知。 郁照与人为善,未听闻她与他人结仇;她又是在郁家遭难后失踪的,江家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可想而知,也没什么财富可供贪图;郁照洁身自好,至少在他看来是,沈玉絜着实是她人生的一个污点,所以情杀可能性几近于无。 一番排除后,林长渡就将目标落到了郡主之身。这也是为何他明知郡主会在春日修禊时做出让众人下不来台面的事,依然将她邀请在列的一个原因。 以她的权势和人脉,想弄死一个无依无靠的医女,轻而易举。 尤其是近日坊间还流言丛生。 今时她竟有脸直接说郁照之死?林长渡深感恶寒。 郁照打量他的面色,唇角又漾开抹笑:“林郎君是听进去了我的话,惦念着找寻郁娘子的尸骨吗?” 林长渡刚起身就僵住。 郁照在与他对视前先敛下眼睑,盖去情绪。 她最习惯用眼睛看人的动机,所以更擅长规避被人窥探心事。 “林郎君,有心了。” 郁照并非讥诮玩笑,而林长渡一听这话更是被膈应得不知行动,随口扯道:“哪里……郡主聪敏,多谢郡主提醒。改日再会吧。” “让女郎请客有失风度,郡主只管尽兴,茶钱记在我这里就好。” 林长渡是个体面人,郁照温文一笑:“林郎君慢走。” 她凭窗而坐,目送青年走远。不多时,巡演的百戏班子咿咿呀呀唱着,又吸引去了她的注意。 穿红戴绿的伶人少年颜色秀出,乌发过腰,环佩叮当。 这样好容貌的人,天生惹人注目。台下喝彩声起时,郁照也忍不住赞赏,他舞步风流,长衫惊鸿。 冷不防时,被少年剜挑一眼,风情褪尽,怨憎残余。郁照提起精神专注地看,而过后又一切如常,仿佛成了她的错觉。 等到一场戏结束,伶人们讨过打赏之后,又千恩万谢离了,赶赴下一处楼台。 一人吃茶没什么意思,郁照打算走。 楼间脚步杂沓,客人与仆人走动频繁,只让人觉得茶楼生意兴隆。 郁照还没走出茶室,却与人撞了个正面,尚未看清来人容貌,就被遮眼捂唇推回茶室。 “谁?!” “文瑶郡主,是你杀了郁娘子么?” 郁照闻言停止反抗,辨认出控制她的正是刚才演百戏的伶人。 他竟没走?! 少年漏了两根手指让她睁眼看,郁照看见他居然身着茶楼仆役的服饰,又一惊。 飘逸衣衫下是精心准备的伪装,而他演那一出只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散场后离去是障眼法,为了让她掉以轻心,在这时下手! 文瑶郡主的眼睛,和郁娘子生得真像。 伶人少年艳色的唇瓣一张一翕:“死的怎么不是你?” 他若有所思,郁照在此间隙卯足力气推开他,少年“砰”的一声撞到案几上,她拔腿窜逃,前所未有的狼狈。 只感叹,连殊的仇人真是多。 她既然享受了连殊的优遇,也自然会承受连殊留下的祸患。 少年方才质问她是否是杀害郁照的凶手,她也无从解释。她自己,怎么杀自己?她只是需要“郁照”死掉而已。 郁照无暇思索,只顾着逃。 少年身量修长,两步便追上她,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顺势拔下发髻上的长簪充作凶器。 这是要她今日代替连殊还命债?! 不—— 郁照急中生智反抓向他身上的穴位。 危难之际,一柄长刀捅穿门缝,闪着锃亮寒芒。 ------------ 第28章:造谣生事(二) 郁照夹在绣春刀与长簪之间,少年看着那柄刀,顿时一凛。刀刃刺了空,又迅速抽出去。 几乎是没有喘息之时,那扇门板被人用蛮力踹动,郁照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长簪转瞬刺下,郁照来不及反攻,只得偏头闪避,很快,又一下刺向咽喉,擦着她的皮肤划过,沁出细细血珠。 门外提刀之人有所顾忌,没有再从背后捅刀子,郁照咬紧牙关,只叹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年精通舞乐,身姿灵巧,郁照刚碰到一点关窍又被他闪避,何况他又有凶器在手,她始终处在下风。 踹门的力道又加重几分,门后是敌是友暂且不明。 赌一回! 无奈之下,她只能拼力推动少年,摔向茶几。 “唔噗……” 少年腰肢抵在边缘上,被棱角硌痛,面色扭曲一瞬。 屋外人紧接而至,猖狂破门。 郁照趁少年还吃痛,定眸夺簪,而那只手抓得筋络虬结,未有片刻松懈。 身后有人逼近,持刀青年一言不发。忽而风过,郁照恐受偷袭,不得已放开少年,闪退到另一边与两方都拉开身位。 待看清来人装束,她才落下半颗心。 是锦衣卫。 绣春刀劈落,被那人侧翻着避开。霎时间少年旋身而起,翩若游龙。他短兵不敌长刀,与锦衣卫周旋片刻后竟跳窗遁走。 “啊——” “什么人……” “……” 楼外行人轰然炸开。 锦衣卫靠在窗台处观望,没有继续追捕。 “呼……” 郁照并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她暗下眼眸质询:“我以为你会继续去追。” 锦衣卫循声转身,“卑职只是为解郡主危急而来,为何要对他赶尽杀绝?”刀花一挽,长锋入鞘,他的模样褪去冷厉的杀意,倒是浮着淡淡的笑。 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季澄。 他继续道:“更何况,留他一命,让他回去知会另外的人,更能起到警示。这样,那些想要行刺郡主的人就不得不多掂量几分。” 追或是不追,他都有理有据。 郁照不欲去追究他的用意。 只是季澄的出现太诡异,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一回又是不是早有预谋? 郁照坐下来,凭着感觉按下绢帕压住划伤的血口,她问:“所以季千户是早知本郡主近日有难?” 季澄侍立在对面,刀兵在握,对声名恶臭的郡主没有几分忌惮与敬重。他在北镇抚司摸爬多年,又是名副其实的皇权走狗,身上沉淀出冷森的气质,死在这把长刀下的人不知凡几,见者发憷。 他声色皆淡然:“近日流言颇多,有好事者造谣,口称是郡主杀害了郁照娘子,穷凶之徒,聚众一怒,当然盘算着如何替郁照娘子报仇,卑职正是奉命查探预谋行凶者。” 文瑶郡主能在京城横行霸道的原因除了出身尊贵,就是皇帝的优待。郡主幼时曾阴差阳错帮少帝挡灾,自那之后,少帝心有愧疚,对郡主颇为照拂。 季澄查了三两日,发现这百戏班子四处打探郡主的行踪。 伶人粉妆浓重,往来于市井之间,最容易混入别有用心者。 那些人曾受恩于郁照,又身处穷途之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群人乌泱泱凑在一起合计,竟然打定了主意,胆敢行刺当朝郡主了。 对于她被人暗中索命的遭遇,季澄不存在怜悯。 作威作福十几二十载,落得被贱民行刺的下场,不奇怪、不可怜。 只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皇命摆布,皇帝不忍文瑶郡主伤亡,他们就必当极力除凶。 郁照睇视着他的刀,方才就是它险些将她捅了个对穿。 明明是为护她而来,却如此轻狂,若是从前的连殊,对这人的大不敬恐怕早已大发雷霆。 但是郁照不会怪罪。 这些人,只惧皇权。饶是她再怎么叱骂也无用,不如省省口舌。 至于被想要为她报仇的平民所伤?一时不知应喜还是当忧,只能暗叹冤孽。 那些知恩图报者,竟成了威胁她性命的暗刺。 “造谣?有查到是从何处开始传播的谣言吗?”郁照扔下沾血的帕子。 季澄:“造谣者的身份尚且不明,但是卑职能查到刺客的身份,届时将其捉去诏狱,酷刑招待,什么都招了,还能一解郡主心头的气。” 郁照轻哂:“你说捉刺客去诏狱刑讯,方才怎的刻意将他放跑了?” “郡主若是不担心身边还有潜伏的刺客,卑职立刻前去与手下会合,拿住那人。”季澄不卑不亢地回复。 诏狱是什么地方?一进去,还能不脱层皮? “不用去抓他了,找造谣者才更紧要。” 季澄说:“郡主何故对他心软?”他话问得正经,而夹带的戏谑意味让郁照蹙眉。 因果都在她身上,所以郁照不打算去追究伶人少年的罪,况且他们有心报恩,何不能成为可供她利用的刀俎? 现在就治罪戕害,把人作弄没了,着实可惜。 “季千户是拎不清轻重缓急么?”郁照笑吟吟呛声。 季澄回:“不敢。” 郁照离开茶室,不忘唤他:“季千户还不走吗?” 锦衣卫沉默地跟上,一直到下楼。 掌柜因畏惧季澄,说话时更加小心:“郡主,慢……慢走。” 季澄长眉一扬:“往后仔细着些,莫要什么人都放进来,以免祸及贵人。” “是是!” 掌柜在人走后才擦着额头冷汗,京中几家茶楼与那百戏班子多有合作,他们的班主容貌甚美,又有人为一睹阿商新戏,一掷重金,自那之后,少年在坊间声名鹊起。 茶楼掌柜一拍大腿,说阿商糊涂。 为了什么劳什子的约定,竟敢去动文瑶郡主!真是嫌命太长。 他们并行在偏僻街道,周遭游人散漫。 “这一回,的确是无妄之灾。也不知,是哪个存心害我……” 郁照沉吟片刻,眉梢微压,又道:“……季千户!” 季澄疑道:“怎么了郡主?” “有人想将这加害郁娘子的脏水泼到我头上,若是这一回没成,后面会不会又传出什么沈郎君情杀郁照的谣言?” ------------ 第29章:造谣生事(三) 既然要造谣她,那她就把有关的嫌疑人全都拖下浑水。 沈玉絜前段时日在清同苑被她捉奸的糗事传遍门户,说是沈玉絜对她心怀怨恨也不奇怪吧? 那么沈玉絜怎么不可能会是那造谣生事者? 郁照能想到把他们往这上面引,季澄这些人也当然会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她的本意也正是让沈玉絜替她挡灾。 乱吧,越乱越好。 果然,季澄态度大转,兴致突起,道:“情杀?” 不待郁照提及,季澄又主动询问:“郡主说这话也要有理有据吧?” 譬如坊间造谣“郡主加害郁娘子”,至少有二人常年不睦的事迹作为印证。 沈玉絜表面光风霁月,郁照死后他受刺激大病,怎么会被扯进郁照分尸案呢? 呵。 郁照对他不加掩饰的怀疑心下冷嗤。 她显出几分为难,开始忸怩:“季千户,这……与我们几人的私事有关,如今过问会不会不大好?” 季澄眯了眯眼睛,勾起冷恻恻的笑:“人命攸关,即便是郡主的私事,到了某一天也总要提出来的。” “案子不是顺天府在查吗?至少还没有轮到北镇抚司插手,季千户现在还是不要过问太多。” 郁照想,这也算欲拒还迎? 就让季澄去怀疑他们的纠葛,扰乱他的注意。 她不失礼貌地欠身,“今日多谢季千户搭救,就护送到这一处吧,离我的车驾也不远了。” 季澄一拱手:“郡主慢走。” 既然她今日不打算吐真言,一再追问也讨不到好。 皇帝的意思,是要保护郡主的安危,顺便查清坊间传闻的真伪。若是假,自然要与顺天府一同纠元凶、还公道;若是假…… 季澄凝望着她背影,渐行渐远,偶尔微微侧首的心虚被他收入眼底。 分明是有鬼。 他按下刀柄,转身扬长而去,与其他下属会合。 “抓到人了吗?” “回千户……有人接应,让他跑了。”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季澄又道:“其他同伙的行踪呢?” “有几处可疑的地点。” 季澄:“说。” 下属呈上一份被标记过的地图,季澄思忖片刻,重新折好放回下属手上。 “大人,如何?” “先搜酒肆,再去学堂……”季澄提刀而动。 而与锦衣卫分道的郁照刚撩开车帘,便与连衡正面遇见,四目相对。 “……” 那一瞬,她仿佛见了饿鬼道的邪魅。 他只坐一隅,几分拘谨不安,袖摆柔柔垂在身旁,青绿色丝绦披拂,轻压在发上,乖顺如兔。 “姑母。”连衡乌眸闪烁。 “……” 青年向她伸来一只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然而郁照立在车辕,语调淡缈:“不请自来是为何?” 连衡手固执地伸着,甚至倾身想要拉她上车,郁照没领情,拍开他的手,提裙坐到他对面,没什么好气儿。 青天白日的出现在她车驾上,怪吓人的。 连衡稍作苦笑:“看来姑母还在生我的气……其实,这几日我见过江夫人了,她很好,不必担心。” 他刻意搬出江宓,当真见她绷着的脸色有所缓和。 其实要是还不足以打动她,他会继续说自己与江夫人促膝长谈,江夫人心中得了宽慰等等。 连衡自知郁照与他终究还是不同的,她还讲恩情通人性,即便不肯爱屋及乌,也总该包容他先前犯的一点小错。 连衡本就不以为自己有多过分。 终于,郁照予了一道台阶,“坐在那一角不觉得挤吗?” 连衡一喜,声色不显,柔顺地挪动到她对面靠窗处,很顾忌分寸,唯恐又惹她不满。 若不是在这里堵着,也许还不能够与她好生说一说话。 郁照问说:“你等着我做什么?” 下一秒,青年竟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郁照应激地退避撞到车壁上,砸出闷响。 连衡拉扯她坐下,她下意识挣开。 察觉他并没有什么拔刀相向的意图后,郁照才定了神。 毕竟才逃过刺杀,连衡又早有所图地等在她的车驾中,郁照自然是防备的。 “撞疼了吗?”连衡作势关切。 郁照缓了会儿,“我无事……你别靠我太近。” 连衡感受到她的排斥,比以往还要排斥,他只好依言退让。 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连衡这一回来见她的目的,多在于试探她的态度。 “方才茶楼事发,我去晚一步,没来得及救你,给你匕首防身。” 他本来想靠着这一次救她博得几分好感,孰料那季澄去得快,又是实打实的习武之人,他再去那一遭,也是无用功。 郁照不领受他的好意,反而问:“在坊间造谣生事,挑唆百姓行刺的是你么?” 他看出她目中的疏离与怀疑,总将他设想得精明恶毒,不过这一回的确是他们都失算了,一个没有散播谣言,一个没有料到危险潜伏,还引发了二人之间的猜忌。 连衡眉睫黯淡,无奈摇头:“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两个多思多疑者面面相觑,她在静默,而他垂首,剩淡淡的不屑。 因为偏爱没有、信任没有,得到的永远是长辈的苛责与同辈的轻蔑,只要遇到事端,所有人都可以肆意地朝他头上泼脏水,多年以来习以为常。 不是逆来顺受。 是他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有多坏,有多不成器、囧态百出,他静静经历这一切,廉耻心与尊严在年少时长久缺席。 且郁照今日的一切皆是他恩赐,对一个下位者,何须赘释? 郁照收下他的示好,轻“嗯”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冷静,“也是,你想害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这下真要帮着锦衣卫捉那造谣者了……如果捉不到,那正好给沈玉絜扣个罪名。 “双环计,甚好。” 她眸中莹莹的,是狡黠深沉的光,她总有办法,一步步达成所愿。 连衡忽而怔了,隔阂烟消云散,她又能平和地说:“你觉得怎样?” 他扯了扯面皮,唇线紧抿出一个字:“好。” 车内空间绰绰有余,连衡却认为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对她颔首告辞。 来都来了,郁照不介意送他,“你要去何处?” “我不知道。”他身躯别扭地折在车舆中。 郁照倒了一杯水按在他手边,“那随我去郡主府,正巧,缺一味药,在你身上。” ------------ 第30章:造谣生事(四) 停云书院。 阿商一路逃来,换衣改装,从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变作身披青衫的学子,他翻窗而入,却不巧与他最敬畏的那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青年儒士看着他脸上还未擦净的粉妆,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阿商熟稔地从怀中摸索出一小块镜子,当着他兄长的面擦脸,却不想那些脂粉太鲜艳,抹得愈加花哨滑稽。 他感到对面的视线愈发灼人,顿时萎靡。 “阿兄,你听我说……” “裴错——!!!”裴彧咬牙切齿地叫出他的本名,书院这样的清静之地,他连叱骂都只能压低声音,“又去厮混、又去唱戏,我们裴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些年,裴错的脸皮早已练得刀枪不入,他兄长整日将“裴家”挂在嘴边,要是别人真把裴家当回事,他们怎至于在书院里混成这样? 裴家也就剩他和他兄长了,他兄长偏是个犟种,偏想在这势利的世道争什么体面啊、骨气啊。 裴错说了百八十回了,落魄就落魄,寒门就寒门,不能平步青云就流于市井,他们从小地方来,京城混不下去早日回南方也可以,何必给自己上那么多负担枷锁呢? 只是眼下他摊上了麻烦,没时间再与裴彧多做解释。 “阿兄,这回先别吵了。我遇上事了……” 还不确定那几个锦衣卫会不会查过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总要先装好样子,随时应付那些走狗。 裴彧怒气未消,又顿生惊疑:“你说什么?” 裴错推搡他,附耳射声:“被锦衣卫盯上了。” “你!” 裴彧神情凝涩,恰此时有学生经过,“见过老师。” “嗯。” 人走后,裴彧几乎是揪着裴错的领子把人拎回了明伦堂。 一路行过,裴彧额角突突直跳。 他这阿弟才十六岁,正是叛逆的年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这一本顶旁人家里两本。 裴彧本该考取功名而不是在小小书院中蹉跎时间,奈何家中穷困,又有这么个不省心的阿弟,为了裴错,裴彧只好留在书院授课,他的脩金,部分用于裴错的学费,部分贴补家用,有时接济邻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又不想让书院的其他夫子、学生看出家中窘迫。 裴错总说他可以出去唱戏赚钱,让他不要再为柴米油盐操心。 走下三流去谋生,裴彧才觉得不安生,哪里肯让他去抛头露面。 可腿长在裴错身上,阿弟大了他也不能再武力规劝。裴彧发现一次去捉一次,书院里便逐渐传出一些所谓“勤工俭学”、“卖艺养家”的话,而他是裴错的长兄,又有个夫子身份,成天面对那些学生也感到难堪。 裴彧一手攥拳,一手整理着因裴错而扯乱的袖角,眉心皱出川字纹而不自知。 裴错去刺杀郡主的事,他先前是不知情的。 坊间的确有郡主戕害医女郁照的传闻,但是这些人组织刺杀郡主,却并不单纯是为郁照报仇。 无利不起早。 有人呼应,当然是有主谋悬赏。他们想要借“民愤”之名,挑唆曾受恩于郁照的百姓,除掉权贵。 杀人者,一面成全了“结草衔环”的名声,一面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补助,利诱之下,必有人蠢蠢欲动。 裴错不是唯一一个动手的人,只是离成功最近的那一个。 至于其他人,有的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被那些绣春刀吓得败退,有的则中道崩殂,成刀下亡魂。 锦衣卫雷厉风行,尤以北镇抚司的季澄恶名昭著。 裴彧厘清来龙去脉后,恼怒到颤栗:“孽障……”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敢去惹是生非。 当初得郁照死讯,裴彧也曾在闲暇时为她抄经,感恩她生前功德。 但他也没想过自己的亲人竟然敢为郁照之死去挑衅文瑶郡主! 即便裴错今日得手,又能保证不会被那主谋过河拆桥、无辜献祭吗? 他这阿弟一向机敏,怎么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真的……真的给得太多……”裴错怯怯抬头,“阿兄,我先去整理。” 裴彧:“……” 裴错脚底抹油,只剩个背影。 …… 裴彧舌尖发苦,为学生们授课时都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裴错提到的“锦衣卫”。 而季澄带领几名锦衣卫,真将京中几所学堂都搜了,下一处便是停云书院。 上课的学子们闻讯皆惊,无心听课。 “锦衣卫搜书院做什么?” “那些人是不是带着刀来的……”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学堂里闹哄哄的,裴彧扬声制止。 裴错袖上沾着一些未去净的脂粉,裴彧见了,心惊肉跳。 在锦衣卫到明伦堂之前,他失手碰翻了砚台,浓稠墨汁在少年青衫上洇染,晕作墨花团团。 “抱歉……”裴彧眸光飘忽,注意到提刀赶来的锦衣卫。 裴错会意,磕磕绊绊答道:“没、没事……老师的衣衫也脏了,都怪学生……下回定将东西收好……” 说着还抹起袖上的墨迹,整件衣裳都染得作废。 裴错知道他阿兄心疼,脑袋垂得更低,不敢看他了。 季澄等人入了明伦堂,例行公事般绕着这些学生老师打量。 裴彧主动向他们一礼:“见过千户,今日匆匆来书院,所为何事?不知裴某能否帮衬上。” 季澄未语,视线扫过一张张青涩的少年人面孔,裴错亦在其中,演得纯稚坦荡。 幸亏他多留了几个心眼,没有完全露出真容。 锦衣卫挨个走过他们身旁,季澄在裴错身边稍作停留。 裴彧克制着呼吸,紧紧跟住这人。 季澄遽然轻笑:“夫子的学生中,属他生得最出挑,一眼就注意到了。” 锐利的目光凝在墨痕上,却究不出什么端倪,都是些和墨水打交道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沾上。 裴彧略一颔首,“千户不必打趣学生。” 季澄蓦地回首,反问他:“那在下仔细看看夫子?” 裴彧整个人如遭雷亟,趔趄半步。 他和裴错是亲眷,面貌有几分相像。 为免被锦衣卫断定心虚,裴彧只能强撑着体面和他正对,季澄观他羞恼的神情,遂笑语揶揄。 “书院的传言是真的吗?” “夫子当真要卖艺养家?” 士可杀不可辱在此刻具象化。 裴彧寒声道:“此处是书院,还请千户慎言。” 其他锦衣卫在旁等候,季澄没与裴彧久久对峙。 “走吧。” 然而在众学生喘息放松之时,他猝然抽刀,横向裴彧。 ------------ 第31章:西川大小姐(一) “在下看夫子是老实人。” 不过,老实人急了才最容易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事。 刀尖从喉口划过胸襟,斜向袖摆,挑起那一块墨痕。 裴错睇着那尖端,十分专注,只要他敢下刀,就算是被砍得七零八碎,他也会因为兄长而拼命。 裴彧微微抬脸,正视那视人命为草芥的狂徒。 “还望季千户明示。” 季澄腕子一转,利落收刀,“没什么,夫子再会。” “走了。” 锦衣卫离去后,书院才恢复清静,被这么闹了一遭,个个无心上课。 随季澄同行的锦衣卫欲言又止,此行无获,又白费半日。 他们没有与那刺客正面接触,所以嫌犯的辨认还是要季千户点头才算。 季澄冷觑几人,“怎么?是因为无功而返,有所不满?” “不敢!千户大人误会了!”几人异口同声道。 季澄则说:“急什么。” 怎么会是无功而返呢。 他还在回想搜查停云书院时,那个警告他的裴夫子。 打趣学生? 不,他季澄只擅长打死学生。 他手底下几乎没有撬不开的嘴。 季澄低低一笑,暗忖着,姑且放他们一回。 明伦堂这一边,今日的课提前结束,裴彧给学生们布置了课业便让他们近日注意分寸,改日若再遇上那些锦衣卫,务必谨言慎行。 他和裴错走在最后,四肢发重,不清楚是如何回到陋居的。 裴错满眼关心:“阿兄,刚才那锦衣卫没有伤到你吧?” 裴彧摇摇头,而比起威胁,更可怕的是没有表明期限的威胁,这一次锦衣卫放过,不代表已经一笔抹过。 那是存心奚弄他们,等他们跳脚挣扎。 裴彧垂眸稍缓,“你去看看屋顶,再把门窗都关好。” “哦哦。”裴错乖乖照做。 屋顶前段时日就需要修葺,却一直拖着没有处理。 裴错只祈求今日不要下雨,否则又要提防着屋中漏水,一夜不得休息。 而裴彧显然担心得比他更多,在性命面前,这些细枝末节的算什么。 只能祈祷那群走狗不要夜闯民宅,把他们抓去诏狱刑讯。 裴彧半笃定,季澄怀疑到他们身上了,至于为何放过,有待考量。 裴错拍拍身上的灰过来,“阿兄,我去将衣裳洗了吧,这些墨迹……洗不掉也能将就穿着,阿兄你就别愁眉苦脸了。” 裴彧唤住他:“等等。” “怎么了阿兄?” “你……应该是被他认出来了。”裴错拧眉,忧心忡忡的模样。 而裴错则是一脸云淡风轻,“哦……我知道,他们可是当皇帝走狗的,眼睛鼻子都灵着呢。其实我原本也怕,但是直到他认出我却不将我捉走,我反而没那么恐慌了。” 只要狗千户不伤他兄长,他也能沉住气。 裴彧明白他这阿弟不傻,其实不必他提醒。 可毕竟是与那些煞神打交道,要盘算盘算后路。 季澄放他们一次,不一定放第二次,在此之前,裴彧认为很有必要让裴错将谣言的主使者交代出来,再想法子和那些人全都撇清。 “你老实交代,几时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裴彧撑着长兄的威严质问他。 裴错支吾其词:“约十来天前?” 裴彧沉了语调诘问:“为什么和那些人牵扯?!” “文瑶郡主有作案动机与能力,郁娘子失踪的节点又那么巧,嫌疑最重的就是她!”裴错观察起他的表情,顿了顿,才道,“去日良多,顺天府那边毫无回应,多半是他们官官相护……” “当初阿兄病重时,郁娘子还来过我们家中义诊,那时候你昏迷着,没有郁娘子,你这脑子怕是都烧糊涂了。” “我不能忘记郁娘子的恩情。” “假如锦衣卫揪着不放,阿兄将我推出去就好。” 裴彧的性子有些沉闷古板,许多时候都怕惹事,因为家中应付不来。 所以即便是知道这番用意,裴错依然会担心受裴彧阻挠,所以才暗中与那些人勾勾搭搭。 不晓得主使者和郡主府多大仇,给得真的太多了。 后半截话,裴错掐着没有说。 裴错陡然又提一句:“不过郡主和郁照娘子的面貌是真像。” 裴彧不作声,沉吟多时,说:“锦衣卫在查陷害郡主的主使,有什么线索……先知会郡主。” 裴错吸冷气,扶额头。 “阿兄,你是嫌我命太长吗?我哪里还敢去找那个郡主……” 裴彧顺势斥骂他:“现在知道怂了!” “我错了,是我太冲动了,不会再犯……但是阿兄,我不能再去见她。”裴错在长兄这里总是能屈能伸的。 裴彧想清楚了。 季澄不抓他们,就是认为他们放任在外还有价值。 裴错不能再会郡主,那只能他冒险去递信。 * 郡主府 郁照与连衡一道入府,阿织还有些诧异,因为姑侄不睦,这算是公子初次来郡主府做客。 “阿织,去备水。”郁照抚过颈子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凝固。 阿织眼尖,立刻懂了。 而她不过离开半刻的功夫,回来时发现郡主和连衡公子就消失不见了。 室内暗无天日,需要掌灯。今日见连殊,郁照微笑问:“玉奴今日也来郡主府了,你想他吗?” 连殊闻言,反应颇剧,挣得铁链哗哗作响,隐隐混着磨牙声,恨意昭然。 连殊愤然哼着,叫声粗噶滑稽。 那个孽障!都是他和郁照,才害得她成今日这样! 连衡没有向她问安。 连殊疯狂地抓起手边能触碰到的东西,砸向他,最终换来一声冷笑。郁照蹲下去擒住她的双手,叫停她的举动,嗔怪道:“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人,郡主欺负了他十几年,如今也只有他还记得来看看你,就别恼他了。” 连殊颓然地跌坐回去,眼圈里汹涌着湿润,血丝密布。 看上去,她对连衡的恨意比对郁照的恨还要深刻得多。 连衡也不高兴,绷着面皮道:“让我来见她做什么?” 郁照从矮桌旁取过纸笔,铺放在连殊面前。 “你对信王妃的了解寥寥无几。长兄如父,信王疼爱郡主,或许郡主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多呢?” ------------ 第32章:西川大小姐(二) 谈他的母妃? 了解一个无心无情的怪物做什么? 那个已经入土十余年的女人,连衡不知她来处,不明她的家世、背景,他们和别的母子很不一样,幼时的连衡甚至恐惧她。 连未经允许进入她的房间都会被斥骂,母妃罚他,有时是长跪或笞手板,有时缠了他手指吊着,不许他发出哭声,教他何为忍耐,何为处变不惊。 ‘你这来讨债的孽障!’ ‘短命鬼。’ ‘谁都不要你!你会像我一样,不,你会比我惨千百倍!’ 母妃的诅咒多年来萦绕在耳。 小时候,连衡的尾指差点被吊断,青紫的淤痕、疼到麻木失去知觉,是伴随他长大的阴影。 他不明白那个女人从何处习得那么多惩处的手段。 那个女人天然地憎恨着他,连衡为此感到迷茫,却连问都不能过问。 连生母都恨他,咒骂他是万人嫌……所以对于父王的恨、姑母的厌,他并没那么难以接受。联想到那个女人的警告,便习惯漠然承受。 不过被欺负狠了,也忍不住露出尖喙,想啄人。 郁照的声音在幽闭屋室里很清晰。 “我们问什么,郡主答什么,听清了么?” 连殊低眉垂首,迟疑握笔。 郁照柔声问:“信王有没有与郡主谈论过信王妃的来历和背景?” 连殊久未动笔,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最后迫于郁照的压力,才缓缓写下。 “余氏,大小姐。” “余氏?哪个余氏?盛京没有这个氏族。”郁照继续问。 毕竟是王妃,家世太低或是来历不明,都是要惹人非议的。 连殊在纸上作答:“西川。” 答案骤然指向西川,郁照和连衡都略显惘然。 西川的余氏绝对是豪强氏族,再说得直白些,西川大小姐等同于土皇帝的女儿! 传闻那位西川大小姐锦心绣口、知书达理,是余氏的掌上明珠,肯将她送到异乡来,足见诚意。 二十二年前,余安凉嫁给连箐,等同于西川向朝廷低头“和亲”,只因这段姻缘是先帝与余氏家主暗中商定,不为外人知悉。 郁照好奇道:“信王妃曾是西川大小姐,为何多年受冷落?”即便是装模作样,出于维系关系,也不应如此打脸。 而余氏把人嫁到了俞朝后,更是弃其不顾。 关于这一问,连殊只是摇头。 “郡主是不肯说?”郁照捧住她的脸,企图从她的眼神里找答案。 连殊却坚决地闭眼,不愿相告。 在僵持之际,连衡的声音则分外突兀,“你没见过我的母妃,她的面貌,奇丑无比。” 郁照下意识反驳:“怎么会?” 她清凌凌的眼珠望向他,长发泼墨、羽睫如盖、唇瓣嫣红,秾艳的容色与疏淡的眉目相融,静静伫立在微光中,护着一盏灯烛,生就了惊人的、昙花一现的美貌。 一个艳鬼般的青年说他的生母丑得惨绝人寰。 诉与谁听,都会怀疑。 连衡目光一挪,睨看着跪地的连殊,“你见过我的母妃,你告诉她,我有无欺骗?” 自连殊有记忆起,她的嫂嫂就是蒙着脸的,几乎不会露出皮肤,有几次撞破那真面目,连殊年纪尚小,哪里见过那种场面,被吓得惨叫出声。 而最后受罚的,则是连衡。 ‘你还不如一条狗。’ 他的母妃掐着他的脖子贬低、施虐,责怪他没有拦住连殊,戳破了她的丑陋和秘密。 连殊回想起来便一阵阵反胃和惊恐,她急忙在纸上书写:“怪物!他母妃是个怪物!” 人怎么能长成那个模样?足以用畸形来形容。 连衡倾身挽起郁照,她还有疑惑未得其解,又问连殊:“信王妃早逝,也是因为疾病吗?” 信王妃死时,连衡与连殊这姑侄俩年纪都不大,她问过连衡,连衡道不知,只能寄希望于连殊从连箐口中听闻过死因。 连殊回:“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余下的我一概不知。除了她的身份,王兄没有告诉我太多!” 她不想再接受讯问。 而连衡的嗓音也汩汩流过耳畔:“不必再问了。” 若早知郁照是来刨根究底问他母妃,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想见连殊。儿时的记忆,有关生母的事,他都不想细究。她的来处和去处与他无关。 从连殊开始含糊摇头时,郁照对她的信任一再削淡。 连殊一定还知道更多,而连箐对那位西川大小姐的冷淡绝不止因为长相。 在连衡的催促下,郁照将食盒搁放到她身前,远远留了一豆灯火,足够燃过个把时辰,然后和他一起步出甬道。 他指尖微冷,二人摸黑离去时,她不慎碰到。 气氛低沉,绝不是她的错觉,郁照垂睫说:“我并非有意揭你旧伤。” 连衡安静了一瞬。 郁照抿紧了唇瓣,只能继续向外走。 她常常行过此道,最是熟悉不过,而连衡却不比她,只能亦步亦趋。 他猝然为她辩解:“我知道,你是觉得我的病和我母妃有关。” 郁照止步,在黑暗中与他言说:“你说你母妃奇丑无比,可她为何会变成那模样?万一是因为怪病导致的……” 余下的,连衡自是理解。 如果他母妃是因为重病毁容、早亡,那么有一天,他是不是也会那样? 连衡想到那张脸。 因为见过足够可怖的样子,他对皮囊表象并不看重。但他母妃却因为面貌,受冷眼、刁难无数,需终日遮蔽,少见天光。 他笑了笑,“我如今,有早衰之相吗?” 郁照否认:“没有。” 他早见过,妍媸相形,父王对母妃是如何避之不及。 “假如我母妃真是因病早衰,我也患有此症,当我有那一日,希望姑母不要嫌弃我。” 对着连殊,他再也不唤姑母,而对这个假姑母,他却唤得亲昵走心。 “我说不嫌弃,就能避免变得和你一样吗?”郁照不答反问。 “……”连衡悄然蜷缩起手指。 正如她所想。 她敢说一句嫌恶,连衡就可以拉着她一起潦倒,到谁也不能嫌弃谁的地步。 郁照喟叹着:“骗你到死,那就成真的了。我自不会嫌弃你失颜之症,一如你对信王妃那样。” 连衡偏头,轮廓朦胧如鬼魅。 他轻声:“……不要像我对母妃那样。” ------------ 第33章:西川大小姐(三) 他存心暗示,“容貌有缺影响了她的心性,她与我并不亲近。” 多年前,他在母妃咽气时视若无睹,流下的三四滴眼泪,还是侍奉他的仆妇掐出来的。 那座小院拢共没有几人,即便是只面对亲信,他母妃都没有撕下面具。 可能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那是连衡觉得她最温柔慈悲的时刻,她唤他到榻前,她不再威风凛凛,终于轮到连衡站着审视睨视。 原来母妃也终究只是纸老虎。 他母妃还想再摸摸他的脑袋,如揉弄猫狗一样,可连衡怎么都不肯下跪低头,在女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倔强地挽尊,气得她浑身战栗、戟指怒目。 他那一丁点叛逆,得到了他母妃的真情流露。 她骂:‘当初就不该生下你,孽障。’ ‘凭什么我……变成今日这样?’ ‘一见你,就恶心……’ ‘你将来……呵……呵呵,未必比我好过……’ ‘咳、咳咳咳——’ 连衡全无辩驳之词,只是乖顺地将皙白的脸靠近她手边,‘母妃还气的话,就打我罢。’ 他平日最畏惧这双手掌,而今曲意温驯,也是明知他母妃已经没有力气再虐打他。 小小的连衡心底竟涌起难掩的欢愉,这意味着他将摆脱了,对吗? 最后一巴掌果然没有挥下,连衡与死人相隔咫尺,他犹疑地摸了摸这诡诞的面貌,没有揭开遮掩。 他不畏丑,仅仅是畏惧她罢了。 她死了,他或许可以安睡一夜,以防做噩梦,连衡决定不看。 可他摸着女人渐凉的躯体,窃喜一点点抽离,再度席卷的是他不解的茫然。 连衡一直知晓父王视他如无物,母妃死后,他又当怎样自处呢? ‘王爷来看王妃了!’有人风风火火闯入。 那时的连衡是木顿的,老仆妇想拉开、带走他也不能,母妃咽气后,他的父王破天荒地踏足此地,可他还是没什么情绪,在人前表现出不符他年纪的冷漠。 老仆妇见他就心焦,‘公子,你为什么不哭?’ ‘死人就要哭吗?’ 好像也的确是约定俗成。 但是笑比哭容易,只需要扯动嘴角。 他不哭不闹注定不能唤起上位者的怜悯心,所以老仆妇暗暗揪着他的皮肉,逼他淌泪。 连衡的确疼哭了,却也一直哑声。 连箐见人已咽气,干脆地转身就走。 连衡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那么笨,学不会寻常人应有的反应。 但是真的是他的错吗?他要怎么对一个戾气深重的女人感恩戴德。 多年反思催生不甘。 看似清清冷冷的性格,却遮盖起十分炽热的权欲。 他需要足够出挑,需要被赋予权力,才得以逃出阴影。 然后,成为他人的阴影…… 历经长久的寂寞,免不得要寻人慰藉、聊以消遣。 连衡既已帮着她霸占了姑母的地位,就不许她待他不亲近,否则顶替的意义何在? 郁照仿佛未听去他的弦外之意,毫无反应。她在前引路,机扩转动,踏出那扇门后,天方见亮。 “你晚些再出来,不要和我一道。” 郡主府上人多,总有多嘴多舌的,对于他们之间突然的亲近,还要找理由解释,实在麻烦。 连衡心上爬起些微的不适,被她的迟钝咬得哽塞。 “……嗯。” …… “郡主方才怎么不见了?”阿织绞干了帕子送上,郁照手持铜镜,为自己擦拭伤痕。 郁照淡淡启唇:“只是去拿药了。” 阿织离她两步远,目光低垂,“幸亏伤得浅,擦过药膏后很快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郁照想到什么。 “待会儿你送玉奴出府,把药膏一并给他。” 阿织颔首应下。 送连衡出府时,阿织在他身上嗅到微弱的血味,想起来要将封装好的匣子交付。 连衡略讶:“这是什么?” 阿织作出客气的笑:“是郡主命奴婢交给公子的。” “那代我谢过姑母。”他的言谢清清淡淡。 阿织自跟在郡主身边起,就不大喜欢这个长公子,从少年到青年,从不与郡主亲近。 他都没什么表示的? 连衡接下一番好意,放下帷帘,阿织守在府门前目睹马车驶离。 郁照对着取来的血,泛着不大正常的颜色,她取了银针试验,在被外人发现前擦拭、收敛。 她告诉连衡的用意与用途是借药物调养试药人的身体,使其与他症状相近。 但是药与药引只能用来救人吗? 她手边放着一册古籍,上面记载着以人血入药的“安神香”。 车内,连衡指尖搭在盖子上,蠢蠢欲动。 她会在里面放什么? 途中偶有颠簸,他的身形也因之摇晃。 连衡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些瓶瓶罐罐,有伤药,有药方,又叮嘱他按时饮药,每月中旬需舍血一次。 腕口的纱布沁出绯色。 郁照说要找的那一味药,在他身上,是他的血。 每月都要舍血,到底是要救他还是害他? 连衡忖度之际,又打开一个小银罐,里面却不是什么药膏药材。 他端起来捻了一点,在罐子下看见小小的字条。 居然是珍珠粉。 提醒他爱惜如今的颜色,因为不知哪日会早衰畸丑。 连衡倏地冷哂,联想到多少爱人皮囊的肤浅之徒,他父王是,诸多府婢是,还有多少对他含羞带怯、情态忸怩的姑娘也是,只不过知道他身患恶疾,又避之不及了。 簪缨世家的娘子看不上他的地位,又舍不下他的姿色,而寒门庶族的娘子又不能为他提供裨益。 连衡看透了,原来郁照也是那样的人。 车轮碾过石子,一阵晃荡后,他手上一滑,银罐子掉落,珍珠粉扬撒,尘粉遍铺。 可连衡浑不在意,只是拍去衣上的浮粉,至于郁照的心意,洒了便洒了,无关紧要。 他没有翻过字条看。 郁照说:“是身如骸骨,缠缚以皮囊。” 曾经的信王妃为外貌美丑所困,郁照意在劝他,如有那一日,不要困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不要偏激,因为心中失衡而加害身边人。 连衡却以为她以貌取人。 佛陀开示:“若灭贪欲,当观白骨,如泡如沫,白骨相现。” 他身边,最不在意形貌的便是这修佛的女郎。 彼时的连衡怎知,有朝一日,他会恳求一个以色事人的机会,他的执念会远甚于他的母妃。 ------------ 第34章:杏林骨(一) 时隔多日,断舌案终于有了进展。 线索是柳家娘子与某个寒门子弟私会时发现的,当时那二人正在桥上交颈相拥,一具尸体冷不防地飘出桥洞,顺着水流向下,已经死去多日,泡得惨青又浮肿。 那一幕吓得柳娘子花容失色,少女的尖叫引得百姓的注意,之后又一番波折,才报了官。 事发的经过并不光彩,柳家人把女儿押回家中幽闭反省,而那个寒门子弟也没落得好,因为意图染指贵女,被打得浑身青紫。 只是这些插曲没有掀起多大波澜,至多几句道德审判。 尸体被顺天府派人打捞起来。 而经辨认,那具尸体正是春日宴后厨的帮厨之一。 距离案发过去了很久,仵作验尸后给出了大致的死亡时间,据此推断,当日那几人杀人之后曾在外逃窜过十数天。 目前只发现这一个,名单上还有两人行踪不明。 戴着面巾的吏员们见多了死人,平静地处理起尸体。而林长渡远望着那巨人观,胃里翻江倒海。 他正扶着门框干呕,一方干净的绢帕递上,一角绣着兰草,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林长渡错愕抬头,视线掠过女郎微扬的唇角,勾勒着温和的笑。 “林郎君。” “郡主……你也来了啊?”林长渡没有接下那张帕子,尴尬地捂着半张脸站直。 郁照不介意他的疏离,霸道地将手帕塞入他掌中,莞尔道:“我觉得林郎君需要它,至于之后是烧了扔了,都随你处置。” 盛京贵人们的喜好,她多多少少了解些。 林长渡喜香,尤爱兰草。 青年面皮薄,不好意思再推拒,闻着那兰香,意外地通畅了一口气。 他客套地关切她:“听说前些日,郡主遭遇伶人行刺,万幸无恙。” 郁照道:“哦,我正想与林郎君谈论此事呢?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长渡不疑有他,顺着她的意思,寻了处能歇脚小坐的地方。 “郡主想说什么?”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回避她的眸光。 被她盯上后总有种难言的心慌,可能是因为之前她霸蛮的名声在外,让人先入为主地低伏。 郁照疏疏懒懒地撑着半面,“我也是在遇刺之后才知道,坊间早有谣言,把迫害郁娘子的罪推到我头上。林郎君那日见我并不欢喜,去时匆匆忙忙,是不是也是怀疑我是凶手?才刻意躲着。” 林长渡气息一滞。 郁照面不改色道:“我知道自己不是讨喜的性子,林郎君承认讨厌我也不难吧?” 这一厢,让林长渡心虚得不行。而既然她已经说了,他索性坦言:“我的确有过偏听偏信时。” 郁照释然笑道:“我觉得,有必要先消去林郎君对我的误会。” “我怎么可能杀郁娘子呢?她一旦出事,京中众人势必就会怀疑到我身上,可见用郁娘子之死来对付我,是很轻易的一件事。” 这也是当初连殊想过无数折磨她的方式,唯独不取她性命的原因。 林长渡点了下头,而郁照再度抛出佐证。 她道:“三月廿六那天,也就是两日前,有一位书院夫子到郡主府外请见……” …… 三月廿六,雨。 正逢旬休,裴彧一早就出了门,在郡主府外等候。 那日偏不凑巧,郁照去了沈家探望沈玉絜。 归府时,府外伫立着一道浅青色身影,孤零零地撑着伞,而春日斜雨萧疏,雨丝吹得飘飘扬扬,他的衣裳晕出一大片深色,雨天倒春寒,那单薄的湿衣不足以御寒,他忍不住屈了屈身子,哪怕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仍是不肯改日再来,在那儿执拗等候。 谁说得准贵人是不在府中,还是不愿见他一介寒门呢? 又不是没有先例。 文瑶郡主的面不是谁人想见就能见。 裴彧握着伞柄的手冷得发硬、红紫,他浑身都是僵的,直到骨碌碌的声响,吸引他转身,华贵的马车停靠在一边,撩开窗纱相望的那一眼,见女郎凛若秋霜。 她下车就有婢女打伞搀扶,郡主靓妆艳服,光可鉴人,高不可攀。 “郡主。”裴彧忙向侧边一退。 郁照命他跟上,到檐下说话。 她轻掸衣袖,春雨飘到了身上,湿乎乎的很不舒服,“等了多久?” “约莫两个半时辰。” 郁照:“有人劝你走吗?” “嗯。” 裴彧如实承认,少顷,得来她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郎君是个倔的。” 他闻言微愣,殊不知郁照已是口下留情。 这个书生倔到有些蠢了。 换作是连殊,非高门或名士则难得与她一见。 郁照观他一身简素,衣不成套,强撑体面,目光将青年看得更窘然。 裴彧轻声道:“有一事已经拖延多日,应当禀告郡主。” 他话语间微不可察的哑和颤,暴露了他正在饥寒交迫的处境下,郁照眉间一皱,阿织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嫌弃这男人,想赶他走。 “郡主今日乏了,郎君请……” 郁照立刻掐住阿织的话,说:“带这位郎君入府。” 就是一个瞬间,裴彧从失落到暗喜,表面不显,进入郡主府时带着点局促。 婢女奉茶看座,摆上茶点。 “今日郡主去沈氏走了一趟,刚好和郎君错过,久等了。先用些热茶点心暖暖肚腹罢。”阿织前来向他赔罪。 裴彧却急道:“郡主呢?” 阿织摇摇头,意思不明,只是十分坚持。 “郎君先用茶,奴婢便不在此处叨扰了,一刻钟后郡主会来见郎君的。” 裴彧不由得怔忪一下,来之前他做好了被文瑶郡主刁难的准备,只是她的态度太出人意料,虽然待人疏离,却极其周到。 郁照更完衣后,阿织便回到了她身边。 “今日沈二郎有意与郡主缓和关系,郡主为何还是不喜?” 在沈府时,她和沈玉絜屏退下人,单独说了会儿话,之后沈玉絜又称不适,委婉送客。 阿织不晓得那短短的一刻钟,沈玉絜不仅怒不择言,还胆敢动手,惜在郁照闪避太快,他连发丝都没碰到。 看着沈玉絜不仅失手,还被撞得龇牙咧嘴……真是可笑。 他抬脸仰视时,眼苔乌青,面削如鸽。 沈玉絜病了。 沈玉絜,他也有今日? ------------ 第35章:岂敢擅自怀疑 “以往都是他对我不喜,轮到他谄媚讨好,我不领受,你要替他打抱不平?”郁照在铜镜中观察,斜瞟着后面那没什么心眼子,但总是无意间触她霉头的丫头。 阿织又佝下身子,“奴婢绝无此意!还请郡主见谅……莫怪奴婢多嘴。”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郁照又把她打发下去,独自去见裴彧。 休整了片刻,他的神态 “也好。”苏如绘点了点头,帐中传来稀碎的穿衣声,半晌后,苏如绘已系好红罗裙,披上月白半臂,双手拢着脑后及腰长发走出罗帐,坐到妆台前缓缓梳发。 “哎!”柳老爷子和梅玉君两人开心的应下,然后赶忙给她的碗里夹了好些菜。 她连忙扶了扶鬓角,检查了一下钗环,却见三步开外,甘然正伸着手指逗弄着肩上的一只羽毛漆黑的鹰隼,眼角略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而唯一让自己心安的是,自己的家人终于没事了,这样,即便是自己死也能死得没有遗憾。 身后传来脚步声,贺兰瑶敏感的捏起飞镖。却只提了提眉毛就放了下去,是白虎。刚刚不仅那几个杀手神经紧绷,她也是。有一次她就被那几个杀手围在中间,还有一次她差点被身后的箭射中后脑勺。 欧阳蜜蜜并非花瓶,她不仅修为达到了仙圣境大成,剑道通神也修炼到了第八重。 “是福是祸,我自己担待着。”雪雁瞪了她一眼,转身跑了进去。 而在随后人族统治世界的过程之中,那位被上帝要求向人类臣服的炽天使路西法却越来越不能容忍人类的存在。 黄依柔气笑了,中午专门设的满月酒不过来祝贺,现在晚上过来祝贺,明摆是早上不想给贺礼,但现在又知道公爹进阶到元婴大圆期,过来占便宜,拉近关系。 从刚刚看到苏雪宁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司马幽月牵着西门璃和大家一起进去,她现在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们。 “上次侦查机关的来过一次,但是唐总坚持说是非员工泄露,是被cz的人剽窃了资料。”陈璃说到这,看了赵楚宁一眼,顿住。 “我们不敢。我们恭敬神识君主,我们随时听从神识君主的直令。”说着,塑灵老人和长胜垂钓翁的神识,渐渐从墨羽飞本我神识中,剥离出来。 这一片天地,姜辰目光可以看见的距离并不是很遥远,很普通人在普通世界的视野差不多。 “对对对,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到屋里去谈。”西门奇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带着司马幽月进了旁边的院子。 对于这几株食人树,莫枫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利用黑匕最多能把真气逼出三米的距离,这样撑死也是削断一些枝藤,远远伤不到食人树的根本。 当即,风月轮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添油加醋一般,将姜辰和他对赌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他静静的等待着别人的议论和讽刺的目光。 自己部队的大量武器被偷走,End`rave在这里施展不开不说,即便能施展开也无法在大楼里运转,面对火力比他们猛烈的敌人,GHQ的士兵只能依靠地势上的优势和人数上的优势来强撑。 今后,她再也不会离开家了,可以时时吃到妈妈做的饭菜,想想就觉得幸福。 这个男人到底当她林瑟瑟什么?果真是招来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 第36章:杏林之下,所埋谁人? 季澄朝他们拱手:“见过郡主、林公子。” “郡主,林某先告辞了。” 郁照:“林郎君慢走。” 她亲眼看着林长渡逃之夭夭,不免好笑,季澄这人当真是鬼见愁的。 偏生他消息最灵,一有风吹草动便出现在她身边。 过去的几日里,季澄也在搜查这些骨牌。 只可惜茶楼行刺不成,那些人偃 不过,通过白剑传递的信息看,按着丁振的计划,她不是应该前往旅欧了吗? 姜薇居然穿上了公司的职业裙装,看上去“规矩”了不少,但依然掩饰不住骄傲的胸围。赵总带来的几个陪客,一直馋涎欲滴地盯着她看,她浑然不当一回事。 “史,你知道吗,鬼脸的尸体不见了。”斯卡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我大哥让我来的……说什么苏哥哥你能够管好我……”艾伦可怜兮兮的回道,看来离开安琪拉对他也是一种挑战。 史晓峰欣然同意。蒋珊又和陈志明握手,陈志明赶紧伸出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从塔台上走下来,伊凡钻进车内的驾驶位坐定,两眼茫然显得是一脸的失落。坐在旁边儿等候他的吉叔叔,虽然也是面带着几丝伤感,但还是表现出了他那饱经风霜的坚毅。 “什么!?你抓到了毒蜂?”明楼一激动赶紧起身高兴走到一脸微笑的汪曼春面前。 一个技术员闯进来,对皱眉哥道:“会所的监控视频我们已经看了……”他看了看史、蔡二人,住口不说了。 蓝羽知道,在从来没有作战经历的战地,绝对不能再往更高楼层走,最愚蠢的狙击手也知道那里是死路一条。 “对,让我们把他们的指挥官送上天。”通讯器中传来了大家的笑声,这一次演习结束后龙鹰就可以接受更为艰难的任务,可这也就意味着沈铜就要离开了。 霍莹莹起来,头部摇来摇去,还真的非常舒服,和原来还真的有很大不同,还有原来那种酸痛的感觉,还真的是消失了? 鲤宝游到她葱白圆润的指尖,吐完嘴里的残渣轻轻吮吸她的手指。 此时白羽正坐在鄂思湖附近的一座大山之上,调息身体,和巴诺一招,也耗费他不少真元。 “你确定针头,或者是我们使用的这种针头能够扎破首领的皮肤?若是可以的话,我是不反对注射营养针的”。 “是这样的,皇上,我见您不堪早朝之苦,所以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不会耽误政事儿,又能减轻您的辛劳。”钟南道明了来意。 而郑坤元也知白府花府这两家,稍作思索后,大略找出关乎这两家的记忆,对两家家风、行事皆有了然,面色便更和气些——这两家,都勉强算是家风清正了。 雅洁如断线般的风筝倒飞过去,在空中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体,落下来!嘴角边流出一丝鲜血。 这时,沧澜真意竟然还在,叶殊感叹于其威力,却也用符宝轻轻在真意上靠了靠。 燕南飞是个眼中有富贵的人,他有野心,注定不甘于平淡。石慧本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自然不会强留。她能教的已经教了,日后走那条路只掌握在燕南飞自己手中。 “还来不及。那些王八蛋刚打完他们走。不过,我报了警了。已经都过去二十分钟了,也没看到警察过来。”员工说。 ------------ 第37章:叫我“玉奴”吧 清同苑。 连衡轻抚古琴,心思难静。 断舌案和春日宴后厨的命案根本不是一桩,只是当日案发太巧,乱了他原本的安排,而查案者也被误导混淆。 因安排线索,春日宴的后厨必须设有他的眼线,那人目睹了事发经过,几人从口角之争演变成互殴,到最后,那厨子竟挥刀砍人,其余三人为自保而失手将其杀害。 这日,她正在屋里写信,屋外就传来了容凉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急迫。 然而一连吊了几天的针,吃了几天的药,姐姐还是没有半点儿好转,这时候,母亲才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姐姐的呼叫声的由来。紧接着把姐姐又一次带到神婆家里,让神婆再次给驱邪。 她想告诉我们的是,从洪德龙伤口疤痕的形成时间判断,他的自宫应该在8-10年之间,也就是说,是在他作为侯三班主任的那段儿时间。 “好你个高升,这就是你给我埋的地雷呀,看来一个个都要爆炸了,也好,爆炸了也好,也免得我提心吊胆。”乐凡心中暗想。 “还真痛。”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想要施展七星步,确实有些勉强,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骨骼不断的摩擦,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外头传来了一阵阵下令声和脚步声,待在营帐内的唐芸,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当年萧陵找回萧琅之后,这位国师就离开了南萧国,云游四海去了。 至于打篮球的时间,更是奇怪,他都是等六七点天色有些昏沉的时候才去打球。基本上到看不见路的时候,他就摸黑回家。所以大家都以为他回去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西‘门’金莲闻言,心中莫名的酸楚,胡栖雁也算有心了,但这么繁琐的工艺,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 “真是的,有你们的关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柳听雨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虽然公孙洁早已是名誉扫地,但是她这一颗炸弹还是在超调局阵营中激起了一丝涟漪,顾德知道有没有和大家解释清楚。 端礼门前,攻城锤在士兵的操作下,高高扬起,然后冲向王府大门,“砰”的一声,攻城锤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王府大门撞开了。 刘仁赡对儿子的期待并不是很高,但如果可以受到皇甫继勋这种武功高手的指点自然是好事。皇甫继勋的天鹰十手虽然不可能练到至高境界,但能练成他那双铁爪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心中的想法亦是没有改变,虽然嬴政身怀气运,但林天打算还是想看看对方能不能成为百越之主。 吴欣顺着足球的运动方向,回身看去,阿贾克斯的穆泽帕尔正在朝一个没人的空档跑去,这个位置正好在纪翔和赵建业、孙乐之间。吴欣见状,觉得很奇怪,这个位置,就算他拿到球又能怎么样? 对于那黑色大手的主人的威胁,他并不是太在意,让他疑惑的是,方才那两道斧影,分明是从自己体内出来的,而且,更让他惊奇的是,那原本堵在飞升通道的崆峒印,此刻竟然安安静静的悬浮在他的丹田之中。 一段风波就这样结束了,宴会继续进行,何尚走到安德森的身边,悄悄的说了一声谢谢,安德森微笑着举起杯中的饮料,两人酒杯一碰,一切尽在杯中。 ------------ 第38章:去见一个当事人 连衡的手掌悬停在女郎的耳畔,大概是想隔音,当谢缈看清那人是谁时,已经收不住表情。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还在玉钧眼皮子底下小憩!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态度。 他几时与他姑母修好了? 谢缈想说活见鬼,而彼时连衡的视线已清泠泠地划过来了。 他眉心微微蹙了蹙,旋即镇静地收回手,整理 “宁大师,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我明明都没有看到你动手,我就瞬间飞出去了,这也太猛了吧。”师弟绝了报仇的心思之后又开始佩服起宁拂尘的手段来了。 这道圣旨一下,饶是正值新年,满京城的烟花爆竹也掩不住底下汹涌流淌的暗流。 宁拂尘听着周紫嫣和他爸的电话,心里猛地一动,穆家,有武警站岗,这不是穆特夫家吗?对呀,这里刚好是宁城公园附近,另外,除了穆特夫上将,在宁城还有谁家能够有资格派武警站岗呀? “皇兄,此去粟阳路途遥远,一路保重。”楚穆之抬手朝楚惜揖了个礼。 “这样不是让你更有面子,老夫少妻的组合多得是,你就当是老来娶妻。”箫玉诺很干脆地回道,老娘要年轻漂亮,才不管你。 平原君那胖子明月再清楚不过,是见了好处两眼发直的人,面对上党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岂有放过之理? 洛瑞接过底线发球,尽管面色平静,但运球的手上却在不知觉之间加了几分力道,运球上前的时候,篮球发出嘭嘭的声音。 姜欣雨听到了卓天琴的话,冷笑了一会儿,她可不相信一个恨二姨娘恨到这般地步的人,居然会想要去给卓一航求情,恐怕,是想去看笑话吧。 叶长茂虽然也有修为,但是这种力量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到现在还没有能完全接受。所以也有些无法接受叶龙可以长生不老之类的事情。 余欢认为,两人最好的配合状态是,余欢自己能够确定大方向上的动作规划,而清清给予他一点细节上的修正。但是要做到这些,余欢还差的太远了。 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是被金陵城的环境所吸引,陶商话中的弦外之音,他究竟能听进去多少,却是谁也不知道。 可美中不足的是,坎比在最后关头抢篮板扭伤脚踝,经过队医诊断需要休息至少一周。 濮阳的城池高大,跟许昌城差不多,但陶商觉的,以曹昂的本领和号召力,绝对不可能达到荀彧的程度。 克里斯-波什的护筐防守节奏彻底大乱,科比-布莱恩特2+1打成。 格里芬一脸阴沉地跑向前场,在弧顶位置停下来,死死顶住汤普森。 他突然有点懊恼,早知道进来的时候带上手机,至少这个时候可以玩玩俄罗斯方块什么的,总不至于这般无聊。 话落,天意停住脚步,猛地转身连踏四步,眼神死死滴盯着前方三米处,右手握住唤熊法杖,直直地点向前方。 经过系统气象监控的显示,未来的两天绝对是大晴天,所以叶天就利用这个机会,将开派对的场地设在了城堡对面那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 白鸟为什么话说了半句就发呆愣神,然后就对大蛇丸摆出了战斗姿态呢? “既然你跟她一起来的,还一起选购了价值数十万的贵重物品,怎么可能不认识?”马经理越发理直气壮。 ------------ 第39章:咳血之症 庞掌柜隔日就要试药。 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医者对药材的把控十分精确,药性相合,无毒无伤。 郁照在里面核阅账簿。 两刻钟后,便有伙计急切赶至屋门外,“郡主!庞掌柜咳血了!” 郁照登时色变:“怎么可能?” 她最是清楚每一味药材、药材搭配之后的功效,明面上是由医师开的药方,实 静静地将感官延展开来,夜枫努力用自己的精神力去触摸周围的元素,终于现反常的原由。这个空间的魔法元素异常稀薄,与外面的世界相比,相同体积内元素力量十不具一。 拍卖会一结束,众多武者便开始陆续离开,其实大部分也只是找个安全地方,毕竟这五重天中元力较为充裕,大家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修炼。 说着拿起一个果子扬手朝那客人掷过去,却像是有意捉弄他,故意掷歪了一点点,客人反应慢了些,果子擦着客人的耳畔飞到了身后,正好叫郭鏦随手捞了个正着。 杜秋心里蓦然打了个突,这怎么听着郭太后好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念云怔然看着他,一时连眼睛都忘了眨。他说得这样郑重,她心里就越发的不安起来。 深渊之下的深dòng,一切都和李海上一次来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少了的就是那一把嘻呀嘻呀的娇笑声。 敖金听他这么一说,一想也是,从叶枫身上看到的一些东西,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认知的。 他忽然睁开眼朝玉玲珑看去,只见玉体横陈的她现在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熊倜听到逍遥子如此一说,便也细细回想方才与无智大师过招之时的情形,除去他最后一拳打向熊倜天灵穴之外,其余每一招似乎俱都毫无杀气,只是一招一式逐渐将熊倜束缚在拳影当中。 在刘北眼中,随着神石灵胎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倒了出来,里边除了一些少量拥有灵气的石头外,只剩下这两具遗蜕了。 实际上,接近一年时间以来,虽然映照到现实的遗迹有很多,甚至,降临到现实世界的,也不在少数。 “这是我在十万大山内收的奴仆花魅,她是黑暗之花化形而成的草木精。”张硕也没有隐瞒花魅的身份。 而这样的对手,自然让张硕对其产生忌惮,不管是她的诱惑能力还是她的实力,想想刚刚用火球试探她的实力就能看得出她的实力不简单。 筑基丹看似没有一点灵气波动,但他们这些炼丹宗师们都清楚,灵气都被封闭在了丹药之内,这种炼丹手法简直是一种新的开辟。 牙锋抬起双臂,勉强抵御这一拳,竟被生生震飞出去,在地上挫出一连串火花,脚下错乱,连续后退。 林彤回家取了存折,跟老太太说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匆匆的走了。 “接下来往哪走?”木柳妖媚桃花眸扫视着再次面临的密闭空间,下示意地朝陈凡问。 再说,打心眼里说句公道话,她也知道大嫂其实对他们是真的挺好的,换成是她,她可做不到。 医生本身就是一个高压力的职业,如果连这点挫折和委屈,都承受不住的话,还是不要当医生了。 “周普这是胡闹要看我出丑,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林缚撇着嘴说道。 就在这时,丫鬟秋红将一盆热手端了过来,拧了拧毛巾准备给曹无双敷上。 ------------ 第40章:玉奴是个命硬的 马车路过街市时,听闻有戏班子巡演。 郁照立时联想到那伶人阿商,而连深也有贪玩好乐的心,索性带着他一起去围观了。 她的视线在伶人之间睃巡游移,可始终不见当日红尘秀拔、一抹惊鸿。 料他也不敢再招摇地巡演。 目下,锦衣卫还没有查清刺杀的主使,在没有结案前,那个什么“阿商”绝对不能冒 “狐七七。”我为之怔住。那降妖袋里怎么会跳出个狐七七,我揉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他这是什么眼神!不过是自己的天赋比较高罢了,是对他哥哥应该有的态度吗?”瑞尔有点生气,指责到。 听到陆允这么说以后,众人也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神情,仿佛他们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了,如果说这个鬼魂生前真的是被他们给害死的,那么陆允的两个朋友,不都是冤魂索命吗? 战车驾驶员加速行驶冲入了大周帝国军的临时营地,一边的木头护栏被撞飞出去,直接砸烂了一口正在煮东西的汤锅。 听到这里艾伦又偷笑了起来,他已经察觉到,瑞尔可能已经想好了要送阿丽莎什么东西了,只不过有了那次被达尔克太太赶出门的经历,他现在很犹豫究竟要怎么送过去。 此处居然遍布了阳属性的灵力结晶!按理来说,阳属性的灵力结晶应该在阳属性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才是,一般只有极大型的火山才能有可能孕育才是。 天空之中,时常有凶鹰盘旋,屡屡攻击人们,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情,虽未致人死亡,但伤人却是常有的事。 “你们在议论着什么,这两包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梁卫东劈空一声咆哮起来。 陈洁昊此时特别后悔刚才所说的话,恨不得给自己甩几巴掌,没有想到赵喜儿轻轻一撇就是一张钻石卡,钱到底不是这么话。 “不错,真是这两件佛宝,错不了。”这三人脸上洋溢着笑意,神情高兴难以言喻。 “妈的,老婆?老婆是什么动物?”他被赵星男一下捏在了七寸上,竟然无话可说了。 这个果酒在我看来更像饮料,所以像我这样酒量不是很好的人也能喝得。 不过杜远程眼下也没有时间去细想这其间的缘由,冰棺融化后,两具尸首就沉沉的躺在了水底。 穆枫呆若木鸡地望着影澜变回原来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情景。 “不还是吗?那我就自己夺回来!”穆枫怒极反笑,随着手捏灵诀,紫黑色的火焰在足下蜿蜒成伏羲八卦极阵,她竟是不管不顾地硬用此阵来激发已经所剩不多的法力。 宁一天不行,首先他不适应这里的重力,再者他不能动用灵力和精神念力协助跑步,所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好。”龙晴儿立即从打坐修炼中恢复,答应一声,就被宁一天瞬间放到外界。 宁一天边跑还要边躲避着前方奔跑的同学,就这样的速度也不是其他同学能发现他的。 见他如此对我,想到自己却是如此对他,他是那么的信任我,而我? 但,如今的杜远程对这些已经不感冒了,一路走来,大风大浪,似乎死亡,对于他来说也没那么可怕与遥不可及了,有时候真有种进退维谷之感,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是悬崖。 椎名真白点头,立刻去房里抱来了绒毯,却依然只围着大毛巾,重新在安哲身边靠倒了下来。 ------------ 第41章:提防偏院娘子 “居然是四象神印,有点意思…”突然一个清秀妖娆的声音传入叶少轩耳中,这个声音就像远古的吟唱一般。 药鼎狂躁,里面的孕气像是被逼急了一般,一个劲儿的往大破境丹里钻,原本应该晶莹洁白的大破境丹,这一下竟然慢慢显示出其他的颜色,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挑战极品丹药失败了?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挤破头脑也要进宫当妃子的原因,明知深宫险恶,吃人不吐皮骨,可却仍旧甘愿自赴这华丽牢笼,成为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后宫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你先放手,那么多人看着呢。”沈君低沉一声,面红耳赤,又怒又羞。 这是岑可欣第一次做伴娘,她不由想起当年和西西路过婚纱店时,两人商量以后结婚要做彼此伴娘,有时候想想就伤感。 带有薄茧的手指,带着一股电流,不知是短暂驱散了燥热还是渴望更难耐。 “很好,我们现在就出发,举殿搬去碧池城,日夜蹲点,直到九牙之巅出现。”叶少轩开心道。 好生猛的夫人,君宁澜暗想,她的滋味太美好,以至于他忘了节制,忍不住肆意驰骋着,一番云雨后,他满足的若吃饱了的野兽,舔了舔嘴唇,将她抱入怀里。 乾伦还是坚持不懈的玩弄着罗盘,希望找出开漠遗迹入口的地方,采风决,断墓穴的入口,里面藏着各种玄机,掺杂着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这是一门技术活,在场的也只有乾伦能参透其中的变化。 “这就是给你找来的。”我示意影儿将白骨草都递到了她手中去。 老王没有多言,拎着破魂剑就冲了过去,也没使用御剑术,看样子是想试试近身战斗。 樊天中人虽然这话说得如此狠心,但是打心里面他却是佩服眼前苏行在帝王为他的一举一动之中所透出来的那一番的威力,确实让人无比的敬佩。 琉璃月细嫩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些的绯红,让眼前的苏行看起来无比的心疼,但是这会你现在这样一番力气再加以催眠的话,那么在这么一个过程之中,自己的基因一定会再度转变的。 她张嘴吐出一大口血,血中躺着一颗白森森的大牙,是被苏广御一掌给拍下来的,可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直截了当的走到大老板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大手掌,似乎在表示些什么眼前的大老板装神弄鬼,他自然是不认得。 不过江楚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阴阳无极火对银焰圣火有明显的压制作用,很显然前者的等级,要比后者更高一点。 所以崇祯故意把消息放出去,姜瓖闹得越大,士兵和百姓知道得就更多,再加上锦衣卫的探子在姜瓖军中策反,那些士兵都知道皇上这是要给他们分田呢,你们还帮着压迫你们的姜瓖们去打皇上?不想要田了? 爆炸声响传出后,整个江城中人都是急速捂上耳朵,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道将近五百丈的能量星云,从高空中的某个点乍然出现,“嘭”地一声炸开,狂暴的能量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北外街江济典当,找季老板,娘你可一定要等我呀,冷江拿起船杆。 不过妖娆却并没有任何慌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旋即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色光芒,而她也再度变成了圣洁无瑕的蛇人形态。 游建就是这个样子伸了一个懒腰后开始向房间走去。殊不知他的身后有一条黑线飘过。当歌厅里的灯熄灭的时候这条黑线才钻进某个角落里消失。 变态大叔还是想着把沉静上了,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瞧得此等进攻良机,云晓岂能错过,他在发出界阵之网前,身体已经在扭转,这一刻,其整道身躯全部侧转过来,妖狼就这样从他的面前冲过。 “将你们的灵魂之力借给我,我需要施展一门特殊的秘法搜寻隐藏在内天地之中的一个器灵,不过那器灵隐藏的实在太深了,所以单凭我自己很难将那秘法维持下去。”雷羽道。 乌浩仙君孟玉花费数百年时间,先将“下败位面的坐标”从秩序位面中销毁,又蓄意将大量的混沌力量引入下败位面,他的计划可不仅仅是为了引出“下败位面之子”。 在丁亮说话的期间,马家俊已经食用了那颗进化果实,这动作当然是无法瞒过丁亮,但他却没有阻止,反倒是笑嘻嘻的看着马家俊,直到他实力飞涨,到达了二阶高级,才开口说道。 品感显然并没有因为“核受创”而降低敏锐,在人尚未到达时就已经将信息反馈给魏贤,魏贤赶紧换了个姿势。 胸口憋闷,喉咙口一阵又一阵的腥田味,单黎夜忍住了,对她下死手的这些人,算是给她留了半口气,她真怕撑不住一命呜呼。 他系统面板中的一阳指,被神剑指所取代,而且直接就是圆满之境。 见状,刘贤感觉离起灵的时辰近了,还是催促郑泽早些去灵堂那边。 他力气很大,裴潇潇感觉两边的下颌骨都要被捏碎了,直接认怂。 一战之下,那个负心汉葬身在唐无双的亲卫队手上,隐世宗门被唐无双镇压,然后有了现在的武道宫和术法宫。 蔡龙泉告诉谭杰华,宋飞云不是捕捉不到更多的冬蟹,只不过就是担心冬蟹在渔网里面挤的时间太长,影响了品相,甚至死掉,虽然得要频繁地拉拖拖网,但是却能够尽可能地保证这些冬蟹活着。 ------------ 第42章:周郎,看我 且不说杨奇只有宗师境,就算是杨奇已经王者境巅峰,也未必就能够挡得住他。其次,挡住他了又能如何?难道他的军队就会一瞬间溃不成军了吗? “丧蓬,就你了,从现在开始,你胜任天杰远征军副将军位置,同时兼任暗魔军团队长一职。”我说道。 再后来,杨秋风再上黑狼山,直接让得黑千岁身负重伤,就算是黑狼山二当家黑代攻也因此选择与杨家缓和关系,不在与杨家为敌。 细听之下汤加尧才明白,原来欧洲大陆来了许多异能者,他们跟大玉屿村里的离婚嫂子们举办了一场异国相亲大会,成了几十对。 车间内的温度保持着37℃的恒温,所以进来以后,立刻就能感到非常的炎热,没一会就大汗淋漓了。 这些无论是对于黄家还是古树城而言,自然都是大事,毕竟因为一个赌局而换一个族长的事,古树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而且一场斗鸡比赛就下注一亿两白银的赌局,古树城也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如果以前他要突破的话,那么他现在早已经是王者境的强者,但是因为他的目标是要做第一,因此他一直停留在宗师境界,未有什么存进。 既说明已经逃出活守寡的府院大门,离婚后却未找到如意男人,又说明离婚后同样终日无男人不得饱,只好夜入林智骁这个大帅哥的豪门,来夜盗他一杯“米糊浆”的好羹。 “那是为什么?你不是超级电脑吗?帮我分析一下。”夏天问道,他对于自己能突然的适应灯塔星环境一直充满疑惑。 作为孽族的二当家,什么苦差事都是他雷龙的,没办法,毕竟顶头还有一个冷冰决,脏活累活不给他给谁?再说了,给别人冷冰决也放心不下。 毕竟,不管怎么装,两个月的虚弱状态就算是有丹药的支撑也难以将实力调到巅峰。 不用想都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了——大理少卿邱盛年如是想道,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不是还不太熟,想来就不仅仅光说了,而是要动手摸摸捏捏了。 毕竟,那代表着一段回忆,代表着一段亲情,更代表着他成长的过程。 张让面无表情,却发出一阵笑声,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难听极了。 但是雷焱之前所说的那个势力,却是相当的陌生,秦昊敢肯定,绝对是第一次听说。 在洛北的厉啸之中,四周的天地元气往妖王莲台猛的一收,一点光亮在三扇金门前骤然透射出来,如同一座光的巨山露出了一个山尖尖。 冲在最前面地李四。被薰俷那一声如巨雷般的怒吼,吓得心神俱裂。 “好奇可以,多打探就不行了,我希望姑娘和我一样,都能保持着各自的界限,你不过我自然也不过了,说完柳青风才把自己的剑给放下,彻底放过了阿莲。 “牛妖族”所在的传送广场,所占面积并不算很大,粗略估计差不多方圆三百米的样子,但是在这个传送广场四周却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 当然,这还多亏了鄂溪碧此时说出的一句话,不然大家肯定还陷在其中一时半会无法醒来。 听到薛怀义这么问,李潼心弦陡然绷紧,并下意识身躯后倾,稍稍拉远与薛怀义之间的距离。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器灵老头在九龙戒中提醒道,其实他很懒,平时对于周围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不闻不问,否则连蚂蚁交好的声音他都能偶听的清清楚楚,每天身处在这样吵杂的声响之中,他不疯了也会被折磨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所以胡亚军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石元吉睡足了一晚,精神抖擞地起床,穿好衣服,又翻了翻人种袋里带的东西,拿出礼部颁发的鱼符挂在腰间,这才走出门去。 来自亲长的褒扬与诸方的道贺让皇后激动不已,以至于罕见的有些失态,频频举手擦拭眼角的潮湿。 衣裳已经被水浸湿,湿湿的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见四下无人,一片漆黑,一时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匆匆走到一假山中,找到隐秘的一个角落坐下,任由夜风吹干她的湿衣。 一时间,“诸葛”先生觉得体内有种东西在激烈地爆发了出来——是气愤?是悲哀?还是无奈……各种滋味儿在他胸中交错盘旋,叫他难受得胸口淤塞,痛苦不已。 冷月哼了一声说道:“迷途知返?你可知我是谁?本宫乃是当今贵妃,冷月。 阮公公闻言大大诧异,微笑道:“没想到白贵人竟如此善良,杂家知道怎么做了,不过杂家还是要奉劝白贵人一句,那王贵人是否把您当姐妹还不可知?后宫险恶,白贵人保重。”说完便如来时般悄悄的离开。 唐浩东摇摇头:“送佛送到西,你需要留下更充沛的体力,去完成拆弹任务。”嗖地一下,唐浩东神奇的体力再现,他猛然加速,以常人奔跑难及的速度,在雪地中飞驰。 话说金嬷嬷在回到凤仪宫后,发现皇后寝室竟然无人侍奉,于是她不禁怒从心上起,迈着重步打算找理应在却不在是李灵儿问问到底是为何缘由。 “月儿,你怎么样?”凌天跑进来打断了冷月的讲述,星儿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太后停顿了一下,寂静的宫殿里,只听到铜漏滴水的声音和她们的呼吸声。 他们离开之后,白水柔又再次坐回床边,她握了初心的手,她刚刚看到了,冥暄说,保重,等着他们,她相信,饶舀他们一定会来救她们的。 吴豪本为陆艳挨打的事担心,接到李军的电话,李军要钱,他当即微信转帐三千。 他如此这般将计谋道来,说完之后,众将却面面相觑,久未有人言语。显然,他们对谢无疾的想法并不理解。 龙纪纲迟疑地将水杯递过去,“怎么了?师叔要喝杯水……都不行吗?”方柏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 第43章:不入流的报复 林长渡半日时光都在宽慰他失恋与毁容。 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周柳两家退婚,相看两厌,京中最畏流言,柳如意也同样无地自容。 她足不出户,偏有人找上来。 是前些日与她一起被“捉奸”的寒门学生。 “你!怎么……” 这人是趁着柳府护院疏忽,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弄得蓬头乱发 这个季节正是户外最为美丽的时候,百花相继盛开,一路上满是欢歌笑语,当然除了这有些阴沉的天气除外!不知为何,心中总像是蒙着淡淡的一层阴霾,使得我有些紧张起来。 听闻此言,再不情愿,漓陌与漓珂也只能默下声音,而邪医谷的其余侍从早已从马背上的行囊当中取出厚厚的青缦,将苏修缅与南承曜围在了其中。 络腮胡子壮汉直直的打量着王辰,在他看来,王辰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高手,所以第一反应自然是笑,是轻视,乃至是藐视。 此时,当云阳抱起林风,露出林风身下李婉的时候,张朝阳顿时一声惊呼。 王辰初到武界,什么满元山之类的,压根就不认识,全靠吴福明带路,他就跟随在吴福明身后,而朵拉则悄悄的跟随在王辰身后,三人朝着满元山进发。 林逸操控着这水力,形成一只水之触手,把这块潭底的地火晶核抓起来,抓送到自己面前。 屈服也就算了,还帮叶浩川直接跨过了八阶星缘,径直朝第九阶星缘去了? 梁军士兵本来就是北方人居多,不识水性,而且他们还穿着沉重的铠甲,手里拿着兵器,结果被淹死者不计其数。 拓跋杰听后冷冷一笑摇了摇头,因为他与慕容兰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分分合合,他已经不敢相信,他与慕容兰还能不能在一起了。 片刻之后,客机已经室内出现结冰,超出发挥机能,高高的飞一条高海拔的山脉。 六颗灵源,能够让超级宗门有大量灵物出现,达到鼎盛辉煌。九颗灵源,应该会有大量灵泉与稀少灵石出现,宗门成为庞然大物。 事情说到这里刘振国嗓子哑了,只好停下话头,跑到旁边倒了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同样,在这一天主角也终于明白,不是他的教学方法太过于严厉,只是那些孩子没有理解到学习其实是能让他们有自己想要的人生。 神秘机甲蓝色的电子眸中,持续着不稳定地闪烁,原本如蓝宝石般的电子眼,此时却像是大风中的一抹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楚天行摇头:“若真要灭皇象帝国,那就代表着现今的天龙帝国要一统诸国了。然而,如今的天龙帝国并无此底蕴。 “主公,幸不辱命!”严路回到李适的身边,确实对着李适双手抱拳,恭敬说道。 低头只顾走路的维修栖姬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海面上的异动,当两艘刻慢深红色纹路的漆黑战舰从海水中浮现出身影后,雷达的预警声才迫使维修栖姬止住了前进脚步。 不过,虽然杀了霍都,步入取死之道,但是郭靖又不能不出手,坐视杨过的师傅,在眼前横死。 众人顿时一怔,皆是回想起如今龙傲天与过去楚天行的差异之处。 然后是各种熟悉的广告优惠套路,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商品,网友走马观花,还没反应过来,视频就来到尾声。 ------------ 第44章:变故是你一手促成 行医多年,郁照格外敏锐。 对人的生理、心理都是。 柳如意被她这一席话哄得晕头转向。 她瞥到身旁的第三人,“先退下。” 这下只剩她们二人。 “郡主,是知道,是演戏。”她断续说来。 郁照久睇着她的嘴唇,在她承认之后稍作蹙额忧思之状。 “柳娘子是大家闺秀。”郁照说 纲手与静音刚刚走出了一个胡同,大蛇丸与药师兜便迎面走了过来。 这些人纷纷说,当日要开科举的时候,咸阳城的权贵是不乐意的,据说是伏尧师徒据理力争,才给大伙争取来这么一个机会。原本大伙以为,这只是传言罢了,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两人在前面闲聊军事,后面的哪吒脸色有些郁闷,他不理解姜师叔将他父亲调到西岐战场作甚,不就是吃了几场败战,损失几员战将么。 如果自己一纸诏令,命槐谷子与伏尧解除师徒关系,恐怕会伤了伏尧的心。 似是一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向金来现在恨不得能把时间掰成两半,他只觉得往日的一个月也就是现在的一天,这让他非常不安。 他与杀戮刀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右手握剑,用剑刃划过杀戮刀的左臂,让其体内的血液进入到自己的剑中。 鬼子坦克的好运似乎也用完了,它们吸引了太多的炮火,一颗战防炮找上了鬼子的坦克,在爆炸中,一辆鬼子坦克变成了黑乎乎的废铁。 和魔宗的第一次争斗,和李牧白的第一次相遇,以及,到手的第一个一万元。 房门打开,鸣人与全身都藏在斗篷中的人点点头,然后全身都藏在斗篷中的人离开了。 二人越聊越兴奋,仿佛只要那两位老祖出关,就能立即将秦老板斩于刀下。 而那棵树的断面,整整齐齐,就像是被人拿刀削断的一样,还隐隐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摄人心魄。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业余模特,为时尚杂志魅拍摄不少照片。当然,她这么品学兼优的大学生不可能走职业模特的路,因为目标高远得多。 周道再度修炼起来,这一次打出的拳法却是轻飘飘的,虽然看起来柔软无力,但是每一拳每一脚蕴含的力量要比刚才还要强。 实力还算不错,65000点的攻击力都和我差不多了,不过防御略低,刚刚到8万点,永恒里面防御超过这个数值的战士玩家还是有不少的。 最先看到天空中有闪电出现的是当初和吴杰一起被委任为新兵排的副排长牛皋,此刻,他被天空中出现的异象惊得瞪圆了自己的一双牛眼。 看着熊帅、天庆还有唐猛三个家伙在那里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当初我介绍瑶瑶给他们认识的时候也是谎称在开学的时候偶然间认识的,现在如果说的不一样可就麻烦了。 你没权没势,就注定了要被人欺凌。如果你不想,那么你骨子里的血性就要比他他们厉害十倍,让他们明白‘光脚不怕穿鞋’的真理。 别看铁扇公主风静表面上很大胆的样子,可是她看到吴杰的这般举止,身体不由一个颤抖,这些,吴杰自然将其收之于眼底,动作愈加放肆,伸手去宽她的衣,还要用手抚摸铁扇公主风静的脸。 所谓的地脉法则,其实并不是专属于大地脉络,甚至从本质来说,地脉法则还并不能从天地法则之中独立出来。天地本源之力,进而驱动地脉运转,维持位面正常,法则所掌之领域。 ------------ 第45章:死人不会泄密 让周家和林家扯皮,让周怀恩和林长渡撕脸,柳如意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林长渡也曾是非议过她的人,还时常为周怀恩那厮遮掩。 “柳娘子认为呢?” 柳如意不假思索地答应:“我觉得,很好。” 可她又微察出异样,“连殊”与她非亲非故非友,为她遮瞒混淆不是出于对她的同情。 谁会指望或设 吕天南失魂落魄的带领队伍走了,虽然丢了一个大金矿,但是保全了吕家如果再打下去吕家就全完蛋了。 “怎么,有事?”郜阳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碟子里仅存的两个蒸饺。 “放牧鸡鸭,我去看东溪村看了,鸡鸭所过之处蚂蚱最少能少七成,也就是说能有效的控制。”长者甲说。 我大惊,这怪物攻击力也太变态了,我只是被它轻轻的抓了一下就掉了5000多的气血,这还了得,这怪物没法打了。 也不知道这感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蒙天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拦这凉意继续入侵自己的身体,但好歹这里乃是林王存宝的地方,总不会有什么害人或是有毒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问题,如果您完成任务后回到海参崴,请务必与我们分别单独约会一次!”飞行员对座驾被看了个底儿掉的事情毫无察觉,还自以为幽默的调戏了解璇一句,操控着直升机转身飞向了大海,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唯一有资格选剑的只有楚家和给出极大代价的其他世家子弟,而剑虚中设有阵法,楚家子弟选剑之时才会打开,阵法能够为子弟挑选出最适合他们的宝剑。 店里的生意现在很不错,不时能看到穿着火红旗袍的服务员们姿态优雅的端着托盘,从各个隔间的夹道里走过。 “大哥,你还好吧?”看到蒙大回神闻人忆急忙开口询问,他们已经在这里驻守一天一夜,而蒙大也昏迷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受皇帝驾崩影响最大的是那官宦贵族,对于世世代代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平民百姓来说,皇帝死了带来的影响力,还不如隔壁二狗子他爹死了的动静大呢。 他走进铺子,就见铺子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上的石块和石屑都已经被扫到了一堆,堆在墙角那边。 然而,就在众人说话之间,表达着自己的愤怒、不满时,那一道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头幽冥鬼显形,江寂尘的仙剑,由一化万千,将之封印在仙道剑光组成的空间中,根本无处遁形。 可他的目的并非是寻宝,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修为不够就别去乱闯,所以他才会以此机会联手百香楼炒作避毒丹的价格。 苍穹拍卖会少主眉开眼笑地恭维了神圣派少门主邓冲,又趁机向天衍派战队发出了邀请。 南宫云遥接过了东西,跟老者行了一个礼,在周围队伍那些嫉妒的眼光中离开了广场,向着玉萧他们等候的地方走去。 客栈老板也是嘿嘿一笑,然后接过了灵石,便立即带着他们向着四楼走去。 没想到竟然会被师傅猜到自己的心思,夏方媛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脸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时间段,几乎每个修行学院的学生都很忐忑不安,他们很想为天罗地网做点什么,然而天罗地网却始终想要保护他们。 这里比之恶灵沼泽还热闹,天坑的林子中到处都是玩家,他们都是冲着混元石来的。现在一块混元石的价格在500金币左右,一个队伍要是一天下来能打到一两块也算是大赚了。 ------------ 第46章:宁教我负天下人 因为楚尘没有刻意在意卡图他们的自我意识,所以为了搜魂的方便,便是直接将其摧毁殆尽,凡是被楚尘搜魂过的人,都是双眼迷离的躺在地上,陷入了意识昏迷状态。 “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在接到你的电话。”许潇潇只想好好的过个年,每次接到刘朝春的电话,总是会影响她的心情。 程大维尴尬了,这个问题他可回答不了,他要是随口说的话,江兰会信,江兰的姐姐肯定不会信。 聊到了兴头上,朱睿也就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周怀泰初时惊讶,随即就一片释然,依旧一口一个睿哥儿。 而且之前吴良和商子沫相遇时,商子沫就是在拍摄视频的状态,想来当时她也是在为宣传白鹭洲大学和能力者而奔波,绝对当得起宣传社团主心骨的称号。 宋氏立即僵住,看看炕上坐着犹豫的齐友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如果省会要终止这个一体化工程,江州市应该开心才对。 白玉来京川医院坐过班,当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把病人推给王川柏去看,她这段时间都带着白子安到处疯去了。 看来李莎莎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去城主府把领地等级升级上去了。 以后再整顿其他企业,如果苏阳有能力做的更好,那区长肯定给机会让苏阳去取而代之。 这也是为了赌一把,时间仙则毕竟是极品的顶尖仙则,能阻挡一点就阻挡一点吧。 再加上平时韩连依都很节约,买个手机那绝对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君谨辰坐在椅子上,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再正常不过地街头景象,人潮流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君谨辰却看得极为仔细,那眸光几乎就像是要把屏幕看穿似的。 同一座城市,一次爆出二十多个大奖就够惊人的了,要是大奖再集中出现在一个销售点,想不被人关注都难。 “他也束手无力,幕后黑手,我不会轻易放过的。”夜傅攥紧拳头,目露凶光,十分克制隐忍的样子。 也直到这时,崇祯皇帝才从他们盛世梦中被惊醒了一下,知道下面有很多地方在受灾。 现在父亲这样一提醒,顾美恩再前后一联系,顿时冷汗淋漓。君家已经发现夏琪的绑架里面,她也有份了吗? 高玫芬不动声色,在姜耀明过来的时候,又表现出一种淡淡的温婉。 “虽然你不想和我去,可是我如论如何,都想让你看到,有些话要对你说明白。”他的唇凑近着她的耳畔,低低地说着。 只有有影子的人,在镜子里,或者是玻璃上,又或者是水中的倒影,地板砖上的倒影才能够真正的倒映出自己。可现在没有,那就证明影子根本就不在。 满学院都是禁制与法阵,这再黑科技的监控也受不住这样强烈的法阵屏蔽。 沈燕娇从未见过呼延刚如此,有些害怕的往回缩了缩身子,不知所措。 逍遥想反抗想逃跑,发现自己的灵力都被禁锢住,天呐!没有灵力怎么搞卫生? “天宫……仙人之剑……”莫名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曾经握着铁锤,可以反复锤炼锻打千百次的手,猛烈地颤抖了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莫名嘴里不断呢喃着,显然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张紫宸大笑一声,就像是甩棒球一样,把这个老者从大殿门口那边甩飞了出去。 江湖人称之为出神异相,道家称为身外化身,佛家称之为法相。只有成功凝聚出神异相,才算是真正踏入了出神境界的大门。 “师父!”齐大喵翻了个跟头才看到师父老人家在看着自己,便有些害羞。 望了一眼,有进气没出气的刘老,叶强的双手突然化为了爪刃。一脚将刘老踢向空中,叶强抬手就是一爪。锋利的爪刃在叶强超人力量的加持下,瞬间将刘老斩成数段,下一刻叶强周身触须大作。 “敲山震虎!”了结大师对于叶强的传音颇为震惊,这种本事可是先天高手的特技。深深看了叶强一眼后,才干巴巴的回应道。 修者间生死过招,需凭实力硬杠,所以决出胜负并不用太久的时间。 她的眉眼画得有些妖媚,打扮得像个午夜精灵一样,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能够拿到这里来呢?现在她家主子正怀着身孕呢,万一要是稍有不慎,那孩子不就成了一堆血水了吗? 就在那天,素来高高在上,见过各种人间绝色依旧不动心的季家大少哭得像个大傻逼。 陈伟也不太了解这个,原来这个工厂,是通过了环保验收的,那验收证件他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可听范从善这意思,好像还不太行似的。 贾东芳现在对这个给她挣了不少面子的男朋友,是越看越不顺眼了,还有坐的这辆宝马车,也是怎么看怎么破烂。 慢慢地,一年的时间还不到,这利息已经利滚利像滚雪球一样,滚到十万了。这已经是他一年的生活费了。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祁璟谦声音沙哑,单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倒不是想跟她玩门咚,而是缺少了这个支撑,他可能会倒下。 ------------ 第47章:她肯定还不如一条烂蛇重要 光绪摇了摇脑袋,“但愿吧。”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不知道薰是不是故意的,现在的两人就这么干瞪着眼,谁也不说话。 她望着江维,“江维,我的孩子是不是……”她未出口的话,在心里说了一句,孩子是不是掉了。 “无障……”直到此刻,婉娇才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还以为这是噩梦,她冲了过去,没人能拦得住她,她已不顾一切扑到无障身边,跪到无障身前,整个世界已成了红色,接过无障,泣不成声。 君谦的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既然这个大厅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众人自然是离开,前往下一个地方。 陆随风面部狰狞,双手抱头。一声怒吼,从陆随风的身体中逼出一道黑影。柳逸然见此,拿起玄冥剑飞身来到黑影身旁,一剑射穿黑影,黑影凌空破碎。 只不过,一旦这位替身牺牲,恐怕君狂也同时会被认为是一个死人,往后人真的醒了要怎么正大光明地出来活动呢? 墨雨心想她也是糊涂了,跟一个古代人说上帝的故事,她怎么理解。 蓝袍男子口中喊道:“再来接一次!”,大手用力一握杯盖,登时将杯盖握碎,顺手一挥,瓷片化为数道气旋带着凌厉之势射向逐浪。 赵南霜见状,飞出手中‘天罗伞’,迅速张开,骤然将碧光遮住,这时,英俊男子道了一声,“谢过坤王!”身影消失,突然出现在徐市身前,玉骨扇刺出,一道黑光直指徐市眉心。 “恩!”众人对此自然是没有意见,任何的战争都不能缺少情报,所以情报部门绝对不能由单独的一个忍村监管。 曾逸凡所说的是卦理中的常识,单从数字对应五行的话:一为阳木,二为阴木,三为阳火,四为阴火,五为阳土,六为阴土。 这些人也都顺从的听候吩咐,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平民的打扮,有些则是身穿华服。不过在现在的这个场合下,这些人却不在像过去那样分出了鲜明的阶级来,只是默默的跟着队伍向城外而去。 王升目光闪烁,可以从这个空间节点出现直接见到这样得存在,实在太过巧合了,这样得存在九幽中不可能存在更多。 照这么看,那冰块应该就是代表着五行中的水,取用的是冰的寒冷之气。 皇上很有可能会失去皇位。不是因为庆王之子,而是因为他自己。 “在经过初期的积累之后,我们的产能已经达到了基本要求,在战争开始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迅速的组织起了数只反抗武装,并在全国范围内招募人手。 相信任何一个了解尾兽力量的人,在见到则一幕的情况下,都难以保持心底的平静。 车子不能兑换现金,那就不要车子,萧郎要的是现金,能够胜出本轮比试的现金。 打发唐巧莲去舀酒,王建树又让王毅云去厨房拿两副碗筷过来,让他们坐下边吃边说,今天中午杀了鸡,家里又有干鱼,炒了腊肉和鸡蛋,总得来说还算丰盛。 萧羽不知道李叔的真正目的,同时他担心监察司可能怀疑上自己。这不是萧羽杞人忧天,监察司的情报无孔不入,一旦注意到自己,今后他不管做什么都会处于监视中。 旨意非常简单,大致是说苏如绘迁宫后,太后连着几日进饭不香,为了体恤太后,故此长泰下令,让苏如绘戴罪归居仁寿宫,不过依旧是禁足,因此不再住在鹿鸣台,而是赐居玉堂殿。 甘然哑口无言,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委实难受,加上苏如绘不住的苦劝,说什么再不去换干衣,说不定就是风寒入体,若是转成伤寒之症,便是一场大病,到时候少不得再次牵连到霍贵妃云云。 他好像显得比安然都还要紧张,让被突然抱住了安然,内心一阵怔忪,还没反应过来,战炼就放开了她,低头,往她嘴上“啪”一口,然后弯腰,又往娃娃脸上“啪”一口。 “也不是!”太妃仿佛就是那个出题的人,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庆王出糗,这些她们方才都说过,毛乐言说不是的。 敖战和帝凌渊那几分心虚感是有点收不住的,毕竟面对的是纪檬。 戚缭缭被他们说的心烦,黄隽是她拉着过来的,虽然她本意里一半是想让他跟着燕棠立点功,回去也好利利仕途,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怀了私心,想请他帮忙完成皇帝交代的密旨。 但是上岸的变异龙虾真是太多了,这种生物在末世之前,繁殖能力就很强,末世之后,那繁殖能力简直杠杠滴。 荒年也是他弟弟,虽然她不指望他对他会有任何兄弟间的感情,毕竟从没相处过,而且荒年的母亲还是……苏妩。 特别是这铜铃大会的模式,最后决定拍板的人将会是卖家郑耀自身,我相信郑耀会做出他的决定,哪怕羽家那边拿出来的东西是更好的,只要郑耀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行,我记下了。我马上就安排人去调查,把锦绣街附近的几家医院都排查一下。那你真的没受伤吗?”乔姿还是放心不下的问道。 叶晨离开了封神台之后,便是让混沌族所有人都后退,以免到时候殃及到了他们。 “你怎么知道去外面玩比在家里有感觉?难道你跟男人出去过呀?”江辰瞟了冯艺馨一眼说道。他知道冯艺馨肯定跟那个她富商出去过,毕竟江辰多次看到那个富商搂着她。 雷霆之中有紫色光芒闪烁,忽然间一声巨响,一道雷电从天而降,落到了药王谷中,将四周地面击成了一片焦炭,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雷霆不断落下,开始攻击他们三个。 “我的确对命运之道修行甚少,但最基本的还是明白的,逆天改命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码对已经堕落轮回的你而言就是如此。”黄泉大帝突然抬手,一掌对着玉清直接从天而降,将玉清压在了地面之上。 ------------ 第48章:他凭什么不死 黎朝朝不眠的第二夜,唐钦总算现身了。 他冷睨着魂不守舍、神思恍惚的少女,眼底浮现些微的快慰。 这是贱婢忤逆他的下场。 他拎起黎朝朝的后领,吩咐人把她身上的蛇腥味洗净,又送去书房。 他知道,“你不是想念书识字吗?” 窗外月色荧荧,窗内灯火葳蕤,而她缩在桌角,一块阴影下,而 那种无形的杀气让的他们都是有着一抹喘不上气,强烈的威压对着邪修者袭去。 “你们不想直接掉在水中就给我闭嘴,入秘境一路折损过半,都是怎么死的,你们都忘了吗?”花大长老恨不得封住兰溶月的哑穴,让她没有开口的机会,可对上天绝那毫无掩饰杀意的眸子和高深莫测的功夫,也知此计难成。 “呵呵,真是自恋。”听到沐毅这么说,蒋怡没好气的说道,她对于沐毅这种自恋相当的不感冒。 “别急嘛,我又不是不让你离开。。”就在沐毅想要离开的时候,金雅若有若无的挡住了沐毅的去路,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沐毅离开。 凤瑶低下头,知道自己无法决定炎舞的选择,但是,炎舞死,凤瑶绝不可能苟活,虽然这样对不起他们出生的孩子,背叛于炎舞的约定,但凤瑶宁愿这样,也不愿炎舞走的那么孤单。 是他们也能感受到自己只是不能行动,包括自己的斗气都是不能运转就连说话都是有些困难。 走进过道之中,便是能看见一扇扇的门扉,周天观察了片刻,发现这门板都是由玄铁打造而成,门板之上,都是镶嵌着一块正正方方的湛蓝水晶,在水晶之上,竟是浮现出一个个鲜红数字。 “是谁在闹?”太子妃刚喝了一口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动静,眉心微蹙。 “烈雀,最大威力列暴风,草苗龟往前冲。”真嗣对着两只精灵说道。 周坤的面容依然平静如水,不过他那闪烁着的眼瞳却是表明了他此时的内心并非表面的那样平静,随即,周坤那沧桑的眼瞳便看向那初升的朝阳。 暗影随风虽然无法硬抗boss但是凭借着超一流的操作在boss背后连连乱砍一旦boss回转身却只能看到暗影随风遁去的背影这让我微微惊叹巅峰级高手果然不但攻击战术操作一流就连逃命的操作也一样天下无双。 从米打出来散发的香味来看,这米一定非常好吃,当然,这怎不看是谁研究出来的?搞基因工程的,是基因工程与混元力的完美结合品,不好吃那才怪呢!能尽量不引起轰动就是不错的了。 “你告诉他,我已经不干净了。之后的事也不用你管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钱雨佳道。 因要到水厂处进行第一次生产和检查那些工人的培训,肖寒将这里的卖水管理任务交给夏月芹暂时负责,让任天豪一家自行休息,至于办理经销水的业务暂时别忙。 既不是有敌来犯才使青颜受伤,老螃等人纵然再甘心效死,碰上如此古怪的事情,又能做何应对? 家将和私兵的规定也有变化。除了军职的提升还是按照以前的规定,依旧需要自己提供军需之外,基本将格也会随着军衔的提升而提升。额外家将,每提升一级等级将恢复一个基本将格。 另外一个则是一名身穿黑色铠甲套装的剑士单手持剑另一手掌心朝上掌心里飘动着一缕火焰元素随时都可能化为火球突袭。 ------------ 第49章:已经能平静审视他了吗 “……” “郡主的意思是……” 郁照勾勾嘴角:“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哪里能干涉你们锦衣卫的差事呢?” 她若真只是随口一问就好了。 他见郡主的面数不少,虽都是生人勿近的,可不若这时的阴气沉沉。 她是当真想要罪犯的命。 郁照说:“我会帮季千户一起擒拿造谣者的。” 蔷薇觉得自己吐的差不多,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转回身子,勉强对着影卫笑了一下,示意没事,然而眼前却蓦的一阵昏黑,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蔷薇己经根本没有精神去管这些事,楚煜临走之时那句“御流光己经死了”像钉子一样狠狠扎在心里,让她血流不止。 而只有那位当事的王爷本人,才知道这些血丝里,有多少都是被欲火烧的。 挂掉电话,陈盼云又拨出张晴的电话。可是让陈盼云失望的是,傲天依然没有去张晴家。 司蓝有些微愣,那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她专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谢他? 辰年听出他的言不由衷,忍不住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陆骁,我还不稀罕你这点子信任,你回去告诉封君扬,就是沒你陆骁的帮忙,我谢辰年也能逃得出去。你走,你走。”她说着竟就真的起身往外赶陆骁。 从张志远的房间中出去,白筱榆正看到从楼上下來的尤昔,微笑着点头,白筱榆算是打过招呼。 事实和苗苗的幻想完全不同,李陆飞根本就没有和赵玉环相处,而是和程佩佩一起坐在电脑前,注视着某个医药论坛上的每一个回帖。 全部战斗的人们,看到空中出现的,不由心中再次升起希望跪倒在地上。 10月10日,带队外出侦查日照匪情的杨得胜回到指挥部,“报告团长,日照的土匪情况已经侦查清楚了”。 那老者吹胡子瞪眼,那模样仿佛要将那白衣青年活吞了一般,这话一落,下面一众的天才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过了一会儿,门前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从马车上下了一名极年轻的男子,径直走进了酒肆。 “各单位注意,进入作战队形。”艾丝美拉达提高了嗓音,高声道,“我们将进入战场!”频道中终于变得鸦雀无声。 一臂挥出,鸿声如潮,气浪似重峦叠嶂,嶙峋而棱角分明,一抹黑铁芒痕恍若乌龙咆哮而至,旋即,崔封的拳头印在对方的胸膛之上。 霍云希本就被刚才的目光瞧得有几分尴尬,见相熟之人走近,更是身子一僵,狼狈地低下脸面,心中生出一丝悔意来。 晏序川面露复杂之色,“我不知。”他只觉心中越发不安,一股强大的,窒息草的恐惧将他笼罩,那种感觉,就仿佛一头庞大的深渊巨兽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他坠入其中。 空悟听了以后,拨佛珠的手指微顿,无波的眸子里起了层层波澜。 和他预料的一丝不差,那距离他一公里远的外星机械战士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战斗时那样吝啬火力,它直接在远距离启动了光子剑上的光子炮功能,一束匹练一样的虹光在萧梦楼战机咫尺距离间险过毫厘地闪烁而过。 “崔封……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无路可逃!”丁萱攥紧拳头,披上了那件宽松的袍服。 ------------ 第50章:姑母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郁照一语不发。 唐钦躬身望着熟悉的、冷艳的女郎,心里毛毛的。 “公子……唐某犯了何事……” 郁照指尖捏着棋子,一捻再捻,泄着情绪。 连衡落下云子,“你猜?” “唐某猜不到。”他最讨厌别人说这两个字! 郁照倏然出声:“三月十三你去过邀月楼的吧?” “……” “克拉苏斯,我和你的目的一样,阻止艾伯,或者是彻底杀了他。”黑色法袍内的声音冷厉而又坚毅,他回答说。 似是感受到神通的消失,金钱猫心神似是受到重创一样,气息变得虚弱起来。 后来为了对抗一名天神,长矛被张衡带回古夏国,而为了对抗吞星者,盾牌又被牛顿带到了西方,分别形成了神矛局和神盾局的前身,圣盾兄弟会也就只是徒具虚名了。 说完,季玹还一脸委屈地转头看向萧雨,双眼控诉地好像萧雨给他戴了一顶巨大无比的绿帽子一样。 这宴会非常热闹,穆琼和盛朝辉一个个去敬酒,认识了不少人,与此同时,穆琼就是楼玉宇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更多了。 “我竟然忘记了这点,该死……”所以说,洛羽一直想要摆脱哈利·波特与罗恩·韦斯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并且为此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 “你很关心本王的私事儿?”上官弘烈斜眯着眼睛问道,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 梦界的红色任务都奖励梦币的高等级任务,不管是梦界发布的还是其他人发布的, 只要是奖励梦币的任务都是最高等级红色。 只是这样的强大并不代表他不会累,尤其是近乎飞行了一个白天,并且中间几乎没有停止使用超凡视力,令他都已经感觉到了一些疲惫。 但是这是事实,所以林云等人的轰击都因为毫厘之差打到了不同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打在同样的一个地方。 龙百川等人被他的歪理气的差点吐血,但是又说不过林云,只能把他们都带到他们那几间破房子这里了。 “跟他说话绕弯没用……”谢胜雄对我说了一句,就把自己拟定好的计划给牟铁强讲了一遍。 的确,邱少泽说的很对,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就是人性,人性一乱,那么付出的恐怕会比这更多。 鼓起了勇气,我催出了全身的骨甲这才一振骨翅朝着山洞飞去,泥潭里仍旧沉寂,当我飞跃它双脚踏在山洞的门口时蓦地一阵冷风从山洞里吹了出来。 “先生,本店可以定制首饰,不过需要加收物品价值半分之五的手续费,最高20000马克!”这名店员倒是极为专业,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像负责路易斯和海伦娜两人的店员,此时已经开始出现怠慢的态度。 而这一切,又要从当时说起,第一次进入赌场,李宁宇完全就是带着好奇心去看看,顺便自然是深入了解一下,赌场里的现状。 亡灵法师伊万,他被格里高利从天上拽下来之后,干脆躺在地上装死,之前场面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都在各忙各的,伊万受了点轻伤,却没有大碍,甚至趁这个功夫恢复了下体力,直到机会显现,突然动手。 这个暗中的人始终隐匿在暗处,对于邱少泽来说,并不是件什么好的事情,这场决战能尽早的结束,就尽早的结束。 ------------ 第51章:诏狱酷刑 面对这样的情况,无论是风无痕也好,还是秦沐阳也罢,各自都在心中暗暗思考着,如何才能结束这场战斗。 既然杨老三当初入了这个什么组织,那当初又为何会对杨老三下杀手,还得自己跟着穿越到这个狗屁地方,日夜担心将来的死劫? 杨勋被自家便宜娘的一句话差点没呛死,好容易忽悠着解释清楚了,佘赛花这才答应去韩家探探口风。 那两个保镖闻言一滞,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不过当他们看到说话那人是姜诚后,却是硬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懵,毕竟被壮汉的力量震了一下,又被屋子的倒塌砸了一下,不懵才怪。 对此林恩自然相当满意,他已经连续几周都没有吃上一顿好的了。 除了这条锁链之外,周元觉还清楚的看到,在白色箱状物的其他三个方向,还延伸出了三条白色锁链,如同虚无的一般穿透了钻井壁,不知道延伸到了什么地方。 山洞里,陈飞把那几株花妖送了回去,然后又取出了一套宇航服。 戚尘这些年被追杀,逃回到衙门求助的时候多了,那门房又是衙门的老人了,一看便猜到了几分。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黄庆突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虽然他不怕这些战机,可他却也拿这些战机没有办法。 晚上,孙绍祖和迎春用过晚饭,夫妻二人去看孙成浦。孙成浦伤已无大碍,迎春问了孙成浦几句话,孙绍祖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孙成浦见父亲坐在一边,并不敢不搭理迎春,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迎春应付着。 一边的婆子忙把王奶娘扶起来,让她慢慢靠坐在床上。王奶娘抬起眼,抖动着双唇,怯怯叫了声“夫人”,然后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泪水落了下来。 宁江身子微微一侧,并不是躲开,而是一只手直接搭上了沈重岳的腿,然后轻轻一拨,一下就把沈重岳的腿给拨到了一边。 不能让它的域技完成,这是牧天此刻的唯一想法,双脚一错,改为肩膀向前,脚下同时发力。 换句话说,星海联邦想要的科技知识应有尽有,同时也可以不费劲瓦解普林顿帝国所有防御电子系统,若心存歹意,想要侵占这座人类国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些原本输钱心情不好的观众,此刻闻听后,纷纷俯下身子开始拣刚扔掉的票据。有些不道德的家伙,甚至开始抢别人丢掉的票据。 “事成之后,西区你得一半地盘!至于市中心,三成”陈副局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意识的涣散,连丹田内那层看不见的壁障出现的松动都毫无察觉。 这个道理钱姨娘一想就通,尤其是唐姨娘说这番话时一脸凄凉之‘色’、不像是在说撒谎———她脸上的凄凉自嘲之‘色’已深深的刻在钱姨娘心里,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十来名守卫,极少数看清这鬼魅身影,是一绿脸尖耳身后还长有尾巴的青年。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反应,如同先前两名同伴,脑门遭到重击,颓然倒地。 “走吧!”车无忧淡淡的道,然后他便当先而行。南车几人,自然跟在他的身后,果然如车无忧想象的那样,九人一块登上了第二层圆台。 万雄帮不理解,叶晨北和李长天等人也是认为楚林峰的这个决定,太过疯狂了。怎么可能是目前的龙辰殿可以做到的? 虽然在平常训练的时候,他们与南宫若离之间,多半还是像是兄弟一般打诨,或是讽刺,会是嘲笑。 青华宗出动了两名绝世高手巅峰的强者,四名绝世高手送来太乙落山印。一来是防备有人捣乱,二来是这黑袍中年人如果想要吃霸王餐,那青华宗立刻就会下死手,来个杀鸡儆猴,震慑下在场这些桀骜不驯的修真者。 我回长春殿养伤期间,保元下旨晋封我为贵妃,我推却再三,他执意如此。太后亦亲临长春殿,谓我救驾有功,而徐家于铲除张业一门,功不可没,特别是我义兄。 就在南宫若离刚刚离开,那面被许晖撞得破碎开来的墙壁陡然化作一片碎末,散落在地上。 鸣人听了一会,见这几个散修越谈越起劲,不禁感到十分的无语,心想难怪这些散修只是炼气初中级的样子,就这样天天想着逛窑子,这修为还能上的去? “坟墓!”三牛扑在山坡下,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段距离后,现苏慕白却没有跟来,连忙回头喊道。 这也证明了她们的修为、神通大大不如孙丰照。毕竟孙丰照结丹中期的修为摆在那里,就算孙丰照本身超越同阶的神通不说,他高过两人一两层的修为,也是不容于越的。 “我们之间的兵力差距巨大呢。”卡彭贝基掀开西装,身上出现了层层的城堡的炮口,密密麻麻的迷你炮台露了出来。 一个个怯生生的姑娘被她们的“丈夫”领进了厂子,很多人都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下山,都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 第52章:她的唇和姑母的不一样 他读唇时目不转睛。 却不知为何,心生了些杂念,睇着那微动丹朱,云鬓香腮,从唇瓣到眼瞳,她的眉眼会说话,泛着很清澈的琥珀色。 以前他发病时,姑母会不停地数落他,甚至对着他本就不好使的耳朵搧打。 连衡不想面对这张脸。 他暗自咬牙,一时想推开她,而郁照双手扣得很紧,担忧不已。 灵00000拉开魅影战机,往怪雾方向飞去。她没有加速,回头察看,发现颚牙蝎尾恶魔正在追着她。 一整个月许易都没有安排工作,过了年也和许尼亚一起留在了天津,我听说他和家里的关系不是特别好,又加上许尼亚开始经营江湖之后就直接在那里面收拾了个房间临时休息用。 因为牵扯到压迫元神法相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受损,严重者,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这通电话前后不到三十秒,但杀伤力很强,陈识的心情我猜不透,只知道是很糟糕吧。许尼亚这会儿想开导开导我们俩。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全都齐齐的看着夜天,夜天不是说戴立就是证据吗?他这么说的话,不是完全推翻了夜天等人的论断吗? 乌斯说完,转身飞离。他很希望卡特男爵命令弓箭手射他,那样他就有借口对卡特男爵动手。可惜卡特男爵没有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只要里德伯爵的魔法师来到,他就把乌斯的威胁告诉对方,由里德伯爵对付乌斯。 来到阳城的是冷无尘的儿子冷波,而马贺恰好在希尔顿大酒店招待冷波,看到了来吃饭的红馆众人。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苏子妍的娇呼将向薇薇给弄醒,向薇薇加入了战团,和苏子妍一起对抗秦宇。 龙一元一听感觉压力锐减,这下命保住了,只要呆在伏天城,有天下第一剑仇英的庇护,他还真不用担心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犹豫,或许是因为精神的疲惫,那剑的威势,不再如同先前那般震撼人心。 范云云叫她看得有一丝不安,可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却又理直气壮起来。 夏琴对着镜头,严肃地驳斥了网络博主的造谣抹黑,最后她说道。 慕容浅浅点了点头,不死魔魂和无垢之体,一旦纠缠谁也奈何不了谁。 她以为自己消失了一年的时间,很多人已经把她忘了,然而事实证明大家并没有忘记她。 母亲的空间就是两处广阔的苍白,哥哥的空间就让人宛如置身于星海之中,而父亲的空间里,既有烹油烈火、无尽海水,又有各色矿石和连绵的土地。 在乾帝看来林轩,确实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收获,在他看到这部作品的时候,他都不曾想过,这会是他的二儿子林轩创作的。 但是诸如烟酒、玩具、饰品、潮流服饰等非基础生存物资,他们是全部收空了的。 不过她相信师父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师父必定会成为大周的权臣或者是首富。 米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穿上拖鞋把电源关掉,走到床边时才想起新的被套和床单都没有铺好。 “你!”张兰面色苍白的看向夜朗,见他真的把腰带扯下来,只能愤然转身,以免看到不该看的。 “你咋这么瞎包咩!”宋振江看到火急火燎向外走的王军敏,在背后骂了一句。 ------------ 第53章:我为何不能修 盛京也终于算入了初夏。 风和日暄,天朗气清。 郁照去明华寺拜佛,阿织说到佛门净地求个平安去去晦气也好。 有小沙弥远远见她,招呼道:“郁娘子——” 而唤过之后便懊悔起来。 早传闻郁娘子不在人世了。 “抱歉,误认了,望施主见谅。” 阿织替她恼了下,还未发作就让郁 黄飞虎听完忙去准备,又命带上海外进贡的神物金眼神鹰,据说转克妖物,这才点齐五千兵马,各执利器,一路紧赶,终于在三更时分在轩辕坟外聚齐。 哪吒乃是杀神临身,杀性最大,却也只找对方的武将头领,就连他也一样不会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乱杀,更别说其他的人了。 此言一出,幽谷公主竟绽放笑容,就那么虚空蹲下,几乎贴到他脸上的相对而视。 她倒是不想喝,可当时那种情况,她不喝岂不是更让魏夜风瞧不起? 记得上一次蝶舞公主因为看不惯一个妃嫔,干脆给人脸下了毒粉,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脸却坑坑洼洼的,以至于皇上一怒之下将妃嫔打入冷宫,她们可不敢轻易得罪蝶舞公主。 另外,魔化精灵的主使者还隐藏在精灵族未曾出现,无敌大可利用这二十天的清闲时间,来将这人逼得露出马脚,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便是多宝道人与镇元大仙的战斗,在辽阔的星辰之间,打得风生水起,风凝云破,恐怖之极。 程节高只知道自己是给陈虎帮了几次,根上的原因还不知情,因而这次陈虎请他帮忙,程节高便推脱了自己的事务,按照陈虎所说,答应参加了这次研讨会。 佛教在东土朝堂立足未稳,已生内患。无奈之下,如来佛祖只得前来东土游说天庭之主玉皇大帝相助。 尤一天松了口气。还好没酿出什么大麻烦,刚才我还以为我会把魔法城给拆了呢。 处理完染血之地的事务后,凯撒将所有部队集中在自己的领地上,然后重新整编。 自从抚养了刀锋,抛弃了那一次赚取功勋的机会,一直到两年后田鼠才累积完毕了功勋,获得了去密室修行的资格。 所谓的大陆之桥,其实是神泣之痕中部的一段区域,距离两岸不到百米。而裂谷的底部突然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平缓的坡度,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千米宽的巨型桥梁。 袁红起身走出了房间,她接下来要去做了一件让人无比吃惊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的修为和神魂境界支撑,换做一个普通人,别说一个月,半个月,就已经疯掉了。 “这样吧,你想要找谁?我可以替你进行通报,如果那人愿意见你就最好了,如果不愿意的话还请你自行离去。”曹胜黑着脸说道,等于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否则动起手来必死无疑。 “那么依前辈之见,我该如何证明自己呢?”北斗似笑非笑地说道,最好海通天提议说两人决斗一场,届时自己既能找到帮手,又能给海通天一个下马威,好让他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身边。 万清河更不知的自己个徒弟现在在哪?不会跟着这家伙一起来作死吧。 一位少年走进了这间会议室,外面的两名侍卫立即将大门关上,然后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是这样的……”尼瑞斯知道阿伽门农不爱说话,于是他主动揽下了解释的工作。 ------------ 第54章:忍气吞声等婚期 在阿织看来心疼,但她早就习以为常。 近日药铺生意回暖,郁照去得没那么勤了,但江家药铺的生意却一落千丈。 她暗中打探过,是一批药材出了纰漏,病患中毒险些殒命,砸了江家药铺的招牌。 这一遭江家药铺委实受了重挫。 郁照在江家药铺前停下。 再三犹豫后,她还是走了进去,药铺的伙计 “知道,知道,我这就回去。”醉清风从善如流的的点着头,然后一个闪身就消失回城了。 他大三的时候从众多同学中脱颖而出,被胡教授选中,来到材料室帮忙,这已经是羡煞众多同学的事情,没想到楚浩高三就能进来做实验了,他怎能不唏嘘。 问了芷兰知道珠儿和兰馥两人没有出现我这些症状,已经恢复如常,心中略好受些,不然便又是为我所累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终于要来了么,智式打开房门,一名穿着正规军制式盔甲的男子向他敬了个军礼,他也很正式地向男子回礼。 “不去,我在这里挨的打,就在这里谈话!秦然必须在这里给我赔礼道歉!”郁薇说着,还悄悄扯了一下素伊的衣袖。 断浪乘机抢夺,另一边聂风步惊云他们,自然知道无论如何龙元也不能落入这些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 徐风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明天的考核是未知,但是自己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为了玉致,为了任务,必须得走下去。 而死亡的这批人刚在安全区重生,又被地上密密麻麻的陷阱直接秒杀。 他一觉睡到了天明,然后洗脸,却没漱口,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漱口,若是经常漱口,他的牙齿和口气会和别人有区别。 他永远孜孜不倦,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从西游记到白蛇传,到每一个仙侠,里面可以没有如来大光头,却绝对不会没有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异神修为普遍不高,但数量实在太多,又吞走太多愿力,原身一巡狩它们就跑,巡狩完又回来,才导致很多神位被封锁。 牺牲一点点来弥补他们父子俩二十年前留下的遗憾,算起来值得。 后门的禁卫军们一拥而上,帮他们砍翻了好几个敌人,其余人有人负伤往深处蹿,有人跪地投降,还有人干脆往旁边洞窟一钻,只是里面没有出路,完全是自寻死路。 贾仁早对炼器传承垂涎已久,若是能得到,将会得到新的收入来源。 但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辽国三路大军,自然不是无视边境密密麻麻,多达上百座的堡垒、军寨,以及容城、安肃、遂城、归信、北平、雄县等十余座城池。 用几乎最简单易懂的语言,将香薰精油的炼制方法、要素、难点、所需知识与技能,讲述得清清楚楚,一听就懂。 几个骨干里,只有刘洪是因为欠他高利贷才帮他干黑活的,从此一黑到底。 平静的湖面开始剧烈波动,湖水中心卷起一道细弱的旋涡,但是一个呼吸间,便迅猛扩大,最后,整个湖面都开始被气力包裹,水柱盘旋,冲出湖面。 当姐弟两人来到真武学院,已经没有了前些天人山人海的盛况,人流稀疏,因为着急的学员在考核开始的头几天就来了。 于是霍砚辞第二个电话进来时,乔时念推开了傅田田,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 ------------ 第55章:纵相见,不相识 相邀之期,明华寺。 郁照到得格外早,远看着江宓登阶,身边空空落落的。 第一次来庙中礼佛,江宓半拉半扯着她。 ‘阿照听话。’ ‘阿照,不要怕,佛寺里多是慈悲者,不会有人伤你。’ ‘待会儿下山阿娘带你去集市……’ 江宓只比她长十二三岁,和年少的郁照站在一起更形同姊妹, 她看着在自己眼中突然变得高大起来的唐辕,仰着头惊呼了一声,然后因为仰头的幅度太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芈凰定睛一看,是一匹薄如蝉翼的白纱,拢住了这一捧雾色里的橘光,隔绝了外面的团团雾气。 飞鸟信在原地有些失神的注视着闪光剑,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去阻止即将破坏这所基地的怪兽。 ‘只赚钱不存款,一味吃喝玩乐借钱,你应该活的更认真一点。’阿斯塔说。 忽然感觉到背脊发寒,虽然语气很客气但是这家伙果然还是危险的家伙。 人鱼这次的指挥官同样也是一名人鱼公主,看到了那些被炸得血肉横飞的韧鱼,迅速的下达了继续进攻,继续使用【高温水泡】的命令。 在远处的影法师不相信自己也控制不了飞羽,将注入飞羽体内的黑暗力量变得狂暴起来。 “组长,我有个建议,是否把向华波的淞沪游击队中精干人员调一部分过来,策应陈默他们的行动?”方晓曼征求着冯晨的意见。 让穆恩忌惮的是,坎贝尔穿的重装,他的机械飞爪非常克制脆皮职业,包括法师和射手。 第二天,也就是2月1号,何柱国的副官何镜华见到何柱国,委婉地提醒着何柱国。 她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一缕青烟,飘飘袅袅向他而来。 看了看英无双,“走吧,我们去药都看看落婴。”萧炎低声准备离去。 可奏折上报有,一直杳无音讯,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到的确是发配边疆充军的任命。 死魂火焰并不是益火,被萧炎控制利用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放走它,很可能会危害大陆。但是如果让它飘荡在萧炎身边,也不是个办法。 三班衙役,除了壮班之外,都是贱民。一个家族有人干了这个,三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至少在理论上,比一般农民地位还要低。 “爱是不是都有那么多伤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爱?”她的话幽幽地传来。 宋端午是怒气勃发了,但是他这句话的话音刚落的时候,身旁的一个壮汉就已然忍耐不住一拳轰在了宋端午的面颊之上,把宋端午打的脑袋猛地歪斜之外,嘴角沥沥的鲜血渀佛也在说明这一拳力道的不轻。 “以星天为战场,何等壮阔雄心!”秦石感慨万千。寒崖之下的精妙布局,他也曾见识。 雪白的枕头和床单,配上里白面浅灰的薄被,给宋端午肌肤上的感觉除了舒适就只剩下了惬意,而房中的陈设除了那扇窗帘同自己家的一样厚重外,剩下的则俱都全然一点都不一样。 贾奉真随手一挥,金刃向地面横斩下去,所去之处正是两人的脖颈。 苏晴想了一下那个情况,顿时觉得于姐说得对,打了一个寒战,不说话了。 在庞弗雷夫人颇具压迫的微笑凝视之下,两人只好一口喝掉镇定剂,睡意迅速泛了上来。 ------------ 第56章:佛门的荒唐事 郁照时哭时笑,无声而哀。 光影疏疏投落,她痴等在菩提下,不知多久都未能平复。 风云忽变,隐去曜日,涂作蒙蒙灰霭,欲降夏雨。 郁照还是没有离开。 直到雨点真的穿透树叶,滴滴答地浇落,划过她额间、鼻梁…… 她需要宁心静气。 雨凉丝丝的,略平复了她的焦躁。 再淋片 这科学家有点意思,伯德心想,其实如果真能把变种人研究透,情报工作会好做很多,一个变种人颠覆一个国家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计划,粗暴有力地斩首就可以了。 不过,平日里他们可不敢在这位儒服中年面前提起此事,不过今日几人却是已经说好,不许动用元力驱逐酒意,如今皆都有几分醉意。 吃,已经有了玉米。穿,暂时不用考虑。剩下的便是住和行了。行,没有橡胶一切都是扯淡,最多往蒸汽机火车上想想,不过蒸汽机火车没有足够的金钱投入也是扯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住了。 但最让我们不爽的是我们拍好的资料被盗走了,在我们剧集上映不过两分钟,外面就有很多盗版在播放,好吧,这大概就是最后我们只卖出两百张季票的原因。 浓厚的神境气劲加持着,每一个个体似乎都像是一枚即将爆起的炸弹。 而且陈家的家主之前是易寒父亲的同僚。对于衢山岛也了解一些。他无意中知道了衢山岛上的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如果被陈家掌握了,将是陈家崛起的契机。利用好了,成为中等家族也不是问题。 此剑高耸入云,庞然的剑身,令得此剑便宛若巨灵神手中神器一般,凌驾天下无尽神兵之上。 慕骨老人本来只是三星斗尊巅峰,就算药尘的境界更高,但以他本就不是圆满状态的灵魂融入这具身体之后,顶多也就三星斗尊。 乌鸦湾存在了一个世纪之久,蒙基里等众多海盗船长的宝藏大多都藏在这座岛上。听到那些宝藏也有自己这些人一份,康尼先是一愣,随即便满脸激动地向江枫表示了感谢。 “本来就给你们送来,正好你们叫了,真的是巧合,来一起吃。”陈平笑道。 王母听到吴凯的话,就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问起吴凯的家庭情况来。 此次科考的结果从二人满面喜悦中可窥一二,不过这等大事,三人心知肚明。 林宇握紧了拳头想道,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被沐毅打击的再也看不到了。 吴凯接触到那柔情似水的眼波,心都被融化了,他含情脉脉的望着陈影,渐渐的将自己的嘴唇映在陈影那红润双唇。热情地吻了起来。 这便是长辈的叮咛了,虽然并不怎么出奇,却是中肯之论。李珣若真要在明心剑宗立足,这些事情,也不得不做。 “他们还在穷追不舍,看来是盯上我们了。”卫风淡淡说着,语气中已经流‘露’出一丝森寒的杀机。 按他的话讲,暴殄天物。 采菜也有讲究的,有的需要连根,有的需要留下根的。 “俄罗斯沙皇”斯梅尔金在中途将足球截了下来,刚想解围时,一阵微风过后,身旁突然掠出一道人影,居然将他脚下的皮球硬生生地抢了回去。 所以他留在了南曜,可来燕国只会,她却发现,她的心也留在了南曜。 ------------ 第57章:皮囊抱镜 “你不过是靠秘法提升战力,等下我将你碎尸万段!”妖兽怒吼道。 “同时,还计入荣誉度和贡献度之中!这就是他们的奖励!”陈城说道。 顿时,一众天狐帝国的士兵便放弃了追赶那足足十多万的天狼帝国士兵,而是转战菲盐城,要攻下菲盐城了。 她从离府出来就是为了不受限制,可是突然给她来了个认父认母的苦情戏让她演,这是个神马意思,将她留在这里不管她了? “我就说嘛,各自退一步,有什么,等我们出来后回到第五层再清算!”戈战手握长戈笑道。 若是存心躲着他,这桂香园面包店可还在呢,他就不信,作为老板娘的她,会不回来。 忽的,魅轻离忽的张开了手,那抹画应声而碎,化为片片碎片,落了下来。 而且关键是,那里的聚魔阵听说建成之后,魔法元素将会浓郁的吓人的。 “被柳毅扔飞了,好像被扔到了传承殿之外去了!”秦霜说道,而后直接亮出了杀剑冲了出去。 “你。。”宝二娘咬牙切齿,难道她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 而沐卡莎的w技能也穿过龙坑的墙壁直接命中在了加里奥的身上,而沐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大招猎手本能带着厚厚的护盾冲了进去,不过落地的位置却是选择了龙坑里面。 不过惊吓也只不过是最开始的那一下,因为我并不是车里唯一不同于人类的生物,但谁叫我突然探出脑袋来了呢。 之前墨苒不是一直觉得大宅里的空调没有什么用处吗?如今,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终于能发挥空调的作用了。 关键是对方掌握的证据,足够让人致命,换成任何一个明星,都能够直接被锤到毫无翻身的余地。 陆晓航当然理解,当初失去乐海萌和洛欣婷的时候。他也是迷茫痛苦。然后,现在的他不是原先的他,要成就大事,必然需要狠心。 虽然最后时刻亦阳神勇地连追八分,把坐在场下的科尔都惊出了一身汗。但最终,勇士还是将最最宝贵的四分优势,保持到了终场。 木颖感觉到了危险,可是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慧力侵身,如蚁似蟥般的损坏着她的经脉,她再也组织不出有效的防御,茫然的伸掌,准备再次硬接。 林家强和王月芹见到倪凌薇以后,很是热情,倪凌薇见此情况,脸上更是热乎乎的。 眼光向厨房一扫,笨娘手拿着一条湖绿色的旧围裙,今年二十有二的笨娘虽然年龄稍大,却如开得正盛的花朵一般,隐约中还透着一丝宫廷气质。 伊巴卡专注地观察着诺维茨基的跑动,还时不时地瞟一眼亦阳,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又要来给诺维茨基做挡拆。 “好多马。”进了马场,宋依依便见到了几百匹马儿停在马场里,有的在棚子里,有的被放养出来,各色各等,而且为了迎接夏侯策的到来还洗刷一新,便越显得神骏无比。 火焰如同漩涡,在着水银灯的身体上旋转,旋即四周在这一瞬间被着漆黑色的火焰所吞噬。 “龙哥,昨天晚上,乐哥出事了。”邢朋苦闷地说,对于叶天羽特意安排来的长乐,邢朋还是比较尊敬的。 这都是房来教赵福昕和他老母的,虽然不习惯这样说话,但结婚大事都得听司仪的。 “对,摄政王如此对你,不退婚干嘛?咱们不受这个气。”刘氏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怒气。 又有一位老太发声。中年尼姑将沈冰莲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沈冰莲的伤势。 而顾萌看了眼时间,已经马上要迟到,颜悠冉还一副没完没了的模样。 “对,我就是留下来听他讲经,人家佛法高深,我早就想听了!”宋依依口不择言道。 结果,顾萌这路还没走了两步,关宸极立刻追了上来,直接抓住了顾萌的手腕。 等神识边缘“看”到了人,孟长锦就能判断出双方的距离是多远了。 待在萧何的房子里,除了上学和吃饭,慕容仙几乎很少出她的卧室,全都在游戏里奋斗。 “既然如此,好吧。就让做师叔的在临走之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城主说完,眼中寒光一闪,便一把抓起了陈浩消失在了原地。 “怎么打?哼哼,当然以多打少,以强对弱,让这些兽人们先疼一疼,否则他们怎么会联合起来让我收拾呢!”笑了笑,玄月语气沉着的说道。 王奋之前也是弱者,被现实打击宰割成一个扫马路的,也不见任何人来可怜他。 “这……”云飞扬也傻了眼,林晨的表现在他看来,就像是做梦一样……只要将天盘傀儡击出一尺,那就通过了考核,可是林晨却在没有显化出武魂的情况下将天盘傀儡击出了十余丈,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玄月如同那万古山石一般静坐在哪里,如果不是有人仔细的感受观摩,恐怕绝对不会看到哪里有人。 这些药材都是犀牛大妖这尊仙王千辛万苦寻找来的,但此刻,却是全部成为了叶宇的嫁衣。 “不是吧,我可是试验了好几次,就算是我全力一拳都不能够让这铠甲出现任何印记,怎么会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呢?”玄月惊讶的说道。 而与此同时的天庭瑶池,所有人也都是瞬间不由神色微动,目光向着人间界的滚滚风云扫去,然后紧接便也都是不由眸光一闪。 “那就是说这里面装的是奖品,而不是奖励这个破袋子了?”陈浩听孙执事一开始解释,以为这宗门第一的奖品里有这么一个破袋子,差点吐血。 ------------ 第58章:诅咒,好像全都报应到了你自己身上 沈玉絜忐忑地上了郁照的车驾。 上一次他在她的马车上被泼成那样,心有余悸。 “你。”郁照哂笑,“方才是不是话里有话?还是说你当真确信那不是郁照的皮。” 沈玉絜背靠在车壁上,浑身发寒。 “那当然不是郁照!你不是……你怎么不知她是谁?此番见季澄,让他彻查,你真是……引火烧身!” 好在不是每个月二百两,谢平还是能承受这多出的一百两,大不了从他自己账上支这一部分。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你大哥抱着红绸,红双喜呢,这不是成亲用的吗?”丁健飞道。 而这也恰恰是最无奈的部分,因为全程他都不敢攻击,生怕在计划成功之前将比蒙巨兽给打死了,可是比蒙巨兽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对他是疯狂的攻击输出着。 “这厮被锦衣卫抓获之后,广德这边就没听过新派神使,看来你们做事越发隐蔽了!”朱琇藻沉声道。 陈青梅和蒋湘云这才知道唐金花说的是谁,原来是言喻,这人居然趴在后窗子偷看她们家,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只不过这做法太蠢了。 这件事走到这一步,其实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还是要再确定一遍。 而且,那种娇弱的伊晓柔不禁让人升起保护欲,看不得她受一点苦,更甚者想永远保护这种生物。 薛佩琪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造出来这个,蒋湘云一脸无奈的离开了薛家。 权衡也不多话,二郎腿一翘,顺手把脚下的皮箱往桌上一顿,里面大摞大摞的钞票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这也是历来的潜规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兵卒哗变,其军事主官都会受到降职甚至免职的惩处。 感情不是投入真心就会有结果。有时候上天不允许,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不会放弃挣扎的恒心。 他当然不会搬出建康府,不肯将此地白送给公子玄。他在太守府外设了具马桩,挖了战壕,修建了掩体,时刻准备与公子玄决一死战。 “嗝……咳咳咳!”我一时不防,被“老婆”二字吓到,刚到喉咙的饭还没来得及吞进去,哽了几秒便呛得我开始咳嗽,咳得满嘴大米乱飞。双目含泪跑去倒水喝,好不容易镇静下来,还被我妈数落了一顿。 罗用也不是什么很讲究排场的人,只是最基本的办公和居住条件肯定还是要有。 虽然已经知道王大壮几人能够首杀,苏航还是意外王大壮一行竟然首杀的是困难模式而且一次就过。 这也是西蒙尼惯用的招数,先惹怒对手,再把姿态放低,给主裁判一个良好的印象,最后主裁判会轻判西蒙尼,重罚西蒙尼的对手。 作为主角,王旭当然是驾着八颗龙魂全部凝聚而成的天龙拯救了世界。 迷神殿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令人心中一跳,似乎有什么陷阱正等着所有人。 回到英格兰,李维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英超联赛第三轮的对手西布罗姆维奇身上。 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发现一切正常,坎贝尔便发出一串奇怪的鸟鸣,隐藏在他旁边的伞兵队员,便微微挪动了下身子,将手中火力强大的自动武器朝向四周,转眼便完成警戒掩护的战术动作。 叶尘梦刚刚还爆棚的幸福感,一瞬间湮灭了大半,为什么听了知宝的话,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 第59章:否认郁照已死 “不错。”仙使看着这四人一猴,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没抱有太大的希望的他,如今却是大丰收,这结果他自己都被吓到了。一个三品普通灵根,就已经可以满足他了。可后面还有七品,最后一个极品。 吴峰带着十二个铁犀军,包括铁军和卫九两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此时飓风帮的人应该也不敢叫太多人,人多只会坏事,所以十二个铁犀军足够了。 “我们退!!!”雨季和张弓看着远处,正是那边传来的叫声。两人对视了一样,没有犹豫,带着所有的人都向回跑去。 当然了,叶凡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这绝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帝宓,而是因为此时血窍的共振出现,那强烈的共振力量传开来。 本来高旭现在的心情还是很不错滴,假如,没有外面如雷滚滚的呼喊声响的话。 要不是他这些年陆续给他们带来一些订单,说不得这里都已经破产了。 无视,直接无视花子!这个傻妞总是问一些不重要的问题,苏林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除非这个傻妞问价格,其它都可以直接无视。 怀疑归怀疑,领导的问话当然不能敷衍了事,凌隆强打起‘精’神主动汇报起一些重要的细节,可他只讲了不到三分钟,市长办公室的大‘门’就突然被推开了,四个西装革履的人面无表情地闯了进来。 看着这人,这个白银武装的人类,生命能量一般般。在流萤星时候,T0给白银武装人类的定义是生命能量强大,自从看过夏王星的视频资料后,生命能量强大最低标准变成了黄金武装战力。 这让得他身旁的袁震、何诚等人,都是满脸的诧异,对于梦风那有些财迷的性子,他们可都是有所了解的。此刻见到梦风竟然叫价如此疯狂,为了一张灵符,自然感到很是诧异。 刚才还说要跟他再也不见面,一转身的功夫忽然又打算带他回家,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枪尖,仿佛有雷云遮挡一般,虚虚掩掩让人看不清晰,雷云中不断有电光闪出。 “遭了!莫不是自杀了!”随即生翻墙而入,遮烟步如履平地,轻松自如。 那些短箭只要刺入了她的肩头跟膝盖,那她下半辈子就只能坐轮椅了,也只能由人喂着吃饭,确实就成了一个废人。 毕竟这丫头做的那些美食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好吃了,所以大家在吃到这些好吃的美食的时候,肯定是会被这些好吃的给征服味蕾到时候来买东西的人肯定会特别多。 他虽是饕餮,却因被野兽养大,一直都觉得这个红尘并不该被自己亲手毁掉,所以一直都在寻找压制食欲的办法,甚至不惜想要将自己关在昆仑。 镇长因为十分喜欢叶瑾年,同时也比较欣赏这个丫头,所以在跟叶瑾年说话的时候也是非常比较开心的。 不对,磨兮圣人自己去不掉,是因为磨兮圣人是当局者。当局者也许不是迷了,而是因为能力被封印住,不能为自己去掉那道线链锁而已。 生看了眼静,静一言不发,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静闭上眼睛,似乎同意了。 真正让叶瑾年开心的原因,除了赚钱就是做任务,赚积分才是大事。 叶凡忍着疼痛,连踢数脚,将狮面凶兽踢飞数百米之遥,与此同时,自己也被震飞了出去。 一名保镖见赵宇涵伸手,很是机智地向前一步,掏出上等的棕色雪茄烟,然后帮着对方点着火。 鲁郜玄此刻还沉浸在林易刚才的话语之中,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林萧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徒弟? “那,源初种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会觉得大门姐不如他们,然后又被打脸呢?”秦雨瑶本身就是一个好奇心极其旺盛之人,现在就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想要把一切问个明白。 但谁曾想,两人还没来得及感谢一下船主人,船上就发生了一阵枪战。 “你别问我,我怎么知道?而且我已经死了。”杨宽比他还懵逼,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当场去世。 开战之前有人也在想也许强势的江白能够获胜,可谁都没有想到,江白获胜的如此简单,在他们想来,即便江白能够战胜,也应该会付出巨大代价,来一场艰难苦战。 “这事还不容易,怎么说咱们也是教育系统出来的。你放心,姐帮你把这事办了。”吴玉婷说道。 一些战将嚷嚷起来,这一仗打的这么憋屈难受,尤其是没法为死去的人报仇,他们不甘心。 “大炎圣上?风公子,他……他是我大炎皇朝的帝君?”黄悦和黄佳也是激动地问道。 她其实不怎么漂亮,可就是觉得那么吸引人。让他总是忍不住要去关注。 他放下篮球朝刘语走过来,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清晰,他再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欢了。 而这缘由则是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看来,陈达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像陈达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友好,无非是想要欺骗所有的大众,希望能够隐瞒大众。 而沐瑶一路上都不敢再往明钊的身上看,她的心里头更是有些慌慌的,总觉得自己应该离明钊远一点儿。 说实话,如果是普通的幻术,魏风瞬间就能解开了,但是这个幻术他根本就连感觉都没有感觉到,就更别说什么解开之类的事情了。 而兰儿则是想要选第二条,因为兰儿并不是廖天祺的手下,而且地位比较神秘,所以廖天祺还是选择听她的,让那些成员全部都隐藏了起来,让他们安心的度过风头,等待下次的暗杀任务。 陈灵看到张伟峰这样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妙,不由的皱紧了眉头,这些日子在公司的锻炼,让陈灵越发的干练,原来只不过是传递各种消息的一把好手,现在应付各种事情倒是越发的得心应手。 ------------ 第60章:郡主不若垂怜我吧 她想念吁婷,尤其是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她更担心吁婷,害怕那个善良的孩子委曲求全。 荡剑而出之时,韩林左臂发力,拳劲透体而出,猛地轰击在剑柄末端!铮的一声清鸣,韩林当即人随剑走,直取蒋荒的面门。 命运多舛的三皇子百里辰,和运气不好的三皇子妃木清此时正悠悠转醒。 娘,我们不自己动手,我们进宫去求皇后娘娘吧。”郁妙拉着郁夫人的手央求。 “清儿,放花灯自然要先去买花灯,我们去买一个吧。”董姝儿提议。 “就这样结束了吗!这个结局可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和你同归于尽。”在这种情况之下莫凡恶狠狠的咒骂到。 宋清扬放下了纸条,轻轻的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放下了茶杯,离开了。 墨元涟的头太痛了,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两片止痛药,随后打开抽屉里拿出半张残存的照片。 因为要离开,所以赵毅直接打算出去结账,其他人也都跟了过去,江暖走在最后面,每个楼层的最前方,都设有一个专门的收银台。 我是想告诉他我不是因为温如嫣在这儿住院我就故意出现在这儿的,完全是巧合而已。 导致跟她出去的奶娘每次都满载而归,然后裴芩再让黄秋和雪冬给人家还东西。 虽说如今的她是在大作吐纳!不过不知怎么搞得,如今的她,既然静不下心来。只要她刚一开始修炼,在她的脑海之中,全都是徐不凡的身影。不用多想,如今的分身,这中毒不轻也。 事实上,古风是非常好奇,古飞到底怎么拥有现在这种实力,以及隐身能力的。 说了半天,徐不凡这才发现了不妥之处。于是,便请韩梦悦上二楼。在徐不凡这里,韩梦悦就如是在自己家一般。也不客气,就带头朝着二楼走去。 宋军看着酒柜里的那些昂贵的名酒,这些酒自己许多都是听过而已,现在它们却展现在自己眼前,任由自己采摘,这,这太刺激了。 然而他才刚刚避开了烈火鸟,紧随烈火鸟而来的寒雪凶鹤和紫金雷雕也到了。 而这五种属性若想全部集中在修炼者的拳上,期间要经过各种淬炼,很可能会伤及武者。 “你想让我帮你去告官,告钱氏他们二房谋害你,把你毒哑巴了?”裴茜再问。 就在不久前,凤白泠和欧阳沉沉刚得到张大发的消息,因为冥市的专制,那三国都不愿意出售采天石给凤凰商会。 江月白的身形骤然在半空停滞,原本如蜻蜓点水的落步几乎与亲自踏进沼泽一般,不仅脚步无比沉重,脚下湖水还大有将他吞噬的迹象。 吴绾绾也耸了耸肩,以前她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次,实在是造成太多的杀戮,加上凤白泠的那一首唢呐曲,让两人心中触动很深。 卷轴虽然是被奈奈子打开的状态,所有人都能看到,但这些人看不到奈奈子,如果自己跟他们走了,卷轴也肯定会被带走。 傍晚,元向晚本已经吹熄了灯盏准备躺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李峻与裴璎收养了她,能够给她无忧的生活,也算是改变了她的未来,这算是命好?还是运气好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只要后退几步,就不会有这样的压力。众人看着害怕并扔强撑在原地的陈吉。他与之之前猜字游戏时候的懒散完全是两种状态,虽然全身看起来十分吃力,但两眼的斗志,简直可以燃烧。 这位男子就是杜曲镇的衙役,你说,一个衙役怎么敢和这位杜家的子弟作对。 难怪在众多典籍中,凡是有清心道莲出世时,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我是百战榜第十名,明天肯定是第一个面对那位秦师弟的人。 “不过,我认为他也不过是一个粗人,就是仗着有几分蛮力,身子骨强壮。若是碰上刀,只怕早就躺下了!”李强似是觉得自己有点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脾气,忙补充道。 “喂。”接起电话,莫夕瑶这一次没有再主动开口询问关于凯撒的事情,对方也似乎变得没有什么耐心,电话一接通,便马上提出了条件。 最终我军在拼光了三个健帅部之后,如愿以偿拿下了列国玩家全部的主力,然后又跟着NPC将敌军NPC全部消灭。 曼珠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安心,曼珠急忙道,“春香,这几天什么也不要做了,就好好休息吧!春香,你就留下來好好陪陪她吧!我先走了!”曼珠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赤松扭过脸重又盯上铃木的侧脸。 如果围棋盘所在位置换成是一对巨大的阴阳鱼,或者,棋盘的周围并不是神秘的复杂八卦图,都不会给人如此强烈的震撼,可是,这两件完全相反,完全没有联系的两件物体此时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神秘玄奥的感觉。 要知道,九命猫妖这一族妖兽的最大优势便在于身怀九命,即便被天劫打散,仍旧能转魂托生,哪怕剩下一魂不死,都可以生生不息。 ------------ 第61章:不怕沈渊清也骗你 和沈家结亲,的确是极好的选择。 景和帝也是多方考虑后才为双方赐婚的。 沈渊清此番“自荐枕席”让郁照心生动摇。 “沈郎君不觉得荒诞吗?” 沈渊清眸色楚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何处荒诞?婚事早在筹备,若此时去向陛下悔婚,十有八九触怒龙颜,又引得满城非议,对郡主、对沈家都无益处。” “老大,我能摸摸你的脸吗?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牛雪峰憨厚的说道。 “饶命?倘若尔等为恶不重还可饶恕,倘若杀人性命断不轻饶。”肖锋依旧冷冷的言道,这一点大公子受肖公熏陶极深,很重仁义之道。 宿央星是离天冲星不远的一颗星球,传说中,宿央星的人类都是体修,并无人修真。 当下,牧易不再犹豫,实际上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犹豫, 随着心念一动,薪灯中再度钻出三条火龙,但从现在开始,薪灯的消耗就纯粹是来自它本身了,虽然这么长时间,薪灯也积蓄了一些力量,但真要说起来并不多。 出了墓穴之后,为避免武圣之墓再次被打扰,黄玄灵手一挥,附近的一块大石拔地而起,稳稳地落到了洞穴之上,将整个洞穴给彻底掩盖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下去方便以后,顺便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吴用道。 1月19号,在一片喧嚣中,国内的证券市场结束了羊年的征程。 这照妖镜的作用就是为了防止要人族之外的种族混进来,造成动乱。 只不过,另一边的牧易对他同样至关重要,甚至已经等待了很多年。 他们的身旁坐了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身落魄的样子,此刻正有些畏缩地看向黄镇虎。 “云老弟,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我叶家永世都会记得你的恩德!”叶轻羽和叶塔都是朝云飞雪抱拳鞠躬。 “本王证据还没有拿出来,你就说是假的,难道你的证据就是真的,而不是你伪造的?”既然证据都可以伪造,那么谁的证据不是伪造的呢? 那位祁少更是眉头紧皱,神色不善,刚才猥琐老者的话的确触怒了他。 积雪太厚不能骑车,她只好拿着篮子步行,篮子里盛着贡品和纸钱。 当齐天猖发现异常,再将无人侦察机调转回来的时候,那个身影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仅仅只有不到零点一秒的模糊不清的晃动画面,即便是将画面扩大到最大状态,大家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谁知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青海长老,在众人全都拭目以待时,忽然开口说道。 天涯界之行,幽冥殿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唐青甚至不介意动用九霄剑。 唐青再次回到猴王城时,大战已经逐渐落下帷幕,猴王也被狐王三人灭杀。 那对魔物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意念离体,不过觉得眼前的人类修士有些高深莫测,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其实根本不用回去确认,他们心中早已明白假不了,如果是假的,洪岩又怎么可能这么毫无代价的放他们回去呢? 他明明是装作与他无关的样子,同时他的心里也在告诉着他要这么做的。 虽然顾玉儿这样说,但是倪颜始终还是没有完全放心,再加上倪府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坐在床沿上,依旧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排名第三的方郡和第四的郭郡还有第五的雷郡,这三家相交不错。 ------------ 第62章:她的头,放在哪里合适 束缚岌岌可危。 而连殊的隐忍现在悉数爆发,被郁照发现她的图谋后,要么接受更坚固的困缚,要么一不做二不休,与她同归于尽! 顷刻间,囚徒丧失理智,凶相毕现。 连殊拽着她的手臂将人拖按到地上,兽一般嘶吼,张牙舞爪。 “唔!” 巴掌、拳头落到郁照身上,一时失察,这突如其来的反抗 她用实力证明了“你想要几条我就有几条”的吐槽并不只是意气之争。 忽然,庄启生脸色一变,想到杨铭那部电视剧的开播时间,难道不会吧? 门外传来滕虎低沉的声音,陆扬神情微变,童亚倩神情也有了变化。担心的目光望向陆扬。 “她在哪里?”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陈方平尽力的保持着心中的怒火腾腾,然后冷冷的问出口,可是露易丝怎么会说出来。 开始的时候,叶东的声音还是十分的平静,但是越往后,他的声音越冰冷,说到最后几个的字的时候,四周的空气之中竟然都浮现壶一层淡淡的冰霜。 陶老是最先响应的,只不过电影协会毕竟只是半官方组织,哪怕支持,力度也非常有限。 眼看着两只娃娃又要打起来,萌娃子直接一人送了一拳,两只立马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消停了。 凌云之前是通过凌云令传导真气,之前的灵气来源是来自手中的令牌,而此时则是胃部的灵草。 庄昭景操控着这把精致的西洋长剑悬浮于空中,自己稳稳的站在剑上,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赶脚,当然,如果他那湿漉漉蔫巴巴的衣服能换一换就更好了。 同时身上也爆发出一股股恐怖的力量,让得胡月一下子也难以将攻击到致命部位。 郗浮薇有才有貌,手头似乎也很宽裕,只要没有太大野心,根本犯不着进沈家去做低眉顺眼的二少夫人。 “这是”紧追不舍的暗蒙之主忽然惊呼一声,一个无比可怕的猜想自动浮现。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很多中山装突然出现在街面上,也有一部分中山装直接出城,分成了很多个方向一副搜捕的模样。 但听骨离那么说,他却猜测,当年在他离开之后,无垠海不管有没有闭宗十年,至少现在是开了宗门的。否则,鬼面圣使就不会押着猿人过去。 杨浩虎冲到龙飞的面前,立刻是夸赞的说道,虽然知道龙飞的实力不凡,但是没想过,龙飞打败陶鑫竟然会这么的简单。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们追你追到城主府?”旁边,凌虎直接大骂了起来。 不过既然有莫少羽带队,龙飞也不多言,跟着车队继续朝着西边行进。 除了神盾局和霍格沃兹的举措相对‘友好’之外,有些国家的举措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这个江山由你荣棠来作主了,那你想对你的胞妹好,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顾逸宸那家伙,虽说有时候,挺不靠谱的,但不能否认,他是澄氏的主力,他要出去学习两个月,柠悦肯定会很忙很忙的。 被追杀一路的白衣T恤玩家干脆利落地趴在地上,然后丢光身上的物资包括手里拿着的镰刀。 丁宁弄明白怎么回事后,有些啼笑皆非,但更多的却是对魅的怜悯和同情。 “砍断它!”秦君知道说了这三个字,混沌斧就直接劈了过去,要将黑色板砖一分为二。 ------------ 第63章:愿意为我去死吗 一只杯子砸碎在沈渊清脚边。 他顺势扭身,与郁照并肩而立,仰望着高处去寻找可疑之人。 郁照倏地莞尔:“沈郎君找到人了吗?” 一无所获。 “沈某眼拙。”沈渊清尴尬道。 “我不大喜欢不识趣和眼盲的人。”郁照褫落那些虚伪的情面,弯腰拾起他足边的碎片,拈在他眼前,“他好像也不喜欢 所以德庆他们经过讨论后还是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十三月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其他的面壁者都没有姜宇想得长远,他们的面壁计划,也注定不如姜宇的计划长远。 更多的人异口同声的从浓雾中走出,维塔认出这些面带狂热的就是他所期待的来自骑士团,教会和调查员中的支援。 安宜好笑的反问,对方回了一连串无语表情包,两人一秒结束对话。 “其实五年多前,我跟金林的千金林雨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是同学,是室友,更是闺蜜,所以我也认识她那时候的男朋友,也就是现在的金总,只是没想到意外就是那么的突如其来……”说着,唐雪的眼眶就湿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每日养尊处优,早就变成弱鸡了呢,没想到他现在对武学的理解,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云天明紧紧地握着姜宇的手,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来,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亲力亲为提箱子,不过刚到楼下,就有西装革履的保镖赶紧过来接过南宫誉手中的箱子。 天使彦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过来解围,却不想早已被气得脸色发青的天使冷甩手就是一个花瓶从楼上砸了下来。 维塔只是暂且放下对于精灵和这些的炮台指挥所的疑问,让艾比的脐带黏着住炮台,向着这高耸金属楼层的间隙跳跃,然后熟练的抓住一处凸起,翻越。 我没有继续说,或许德叔真的知道今天生的事情,只不过事情已经生了,也就没有好意思问我。 不用了!这点事eUpC还能处理。听到找慕容风老爷子,陈宇还真想点头,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 周道眼看躲闪不及只好大喝一声双掌往上击去。一股压力从天而降。 “你们两个消停一会好不好,天庆都已经流口水了。”我说着看了一眼天庆,他正盯着夏雪的裙子看着。 “这莫非就是上古时期洪荒修行的法?肉身成圣之法?”陆峥双目之中神光湛湛,在思索着刚刚老人出手时候的情况。 邀月想要亲自出手,但又担心得罪了四大禁地中的恐怖存在,便派出了特使,动用了某些无法想象的条件,请他们一个个的离开了荒星。 能让一名圣阶强者关注的宝贝!萧羽现在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无界送给黑蛖。 我微微一愣,收集兔皮?难道说要我杀掉兔子以后再把兔子剥皮了?银月集团没这么变-态吧? “好,就这样的长剑给我来一百把,给,这是灵石。”周道大手一挥桌面上顿时多了一堆灵石,顿时吸引的周围之人纷纷观望。 将匕首捡在手中,吴杰开启火眼金睛的技能,匕首的属性立即展现在队伍频道里,可惜这是一把比较鸡肋的匕首,不过摆在地摊上卖的话,赚个几百金币还是没有问题的,好歹这也是100级的高级武器。 “唰唰唰——”就好像切西瓜皮一样,被切成了五十碎片落下,两人进入了魔导阵。 ------------ 第64章:从旁观者变成其中一名嫌犯 封藏多时的腐臭终究隐藏不住。 连衡一路相随。 锦衣卫的出现令一众府婢慌乱,府中主人不在,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连衡见证着,那暗室的门被扭转开,甬道被火光照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就要见那个死人姑母最后一眼了。 “玉奴”是母妃取的。 其实连衡至今也没想清,母妃对他是何种 “你找死!”胖男子极速扑来,手指连弹,一颗又一颗巨大弹头飞出。 蝎子精狠狠的拍了一下眼前的白色浓雾,到处都是这白茫茫的一片。烦死了。 花连锁却有了疑问:如果院长真的不是那个方绪,那他又是如何懂得转魔魔法,用转灵魔法救了上官天龙一命? 站立在他下方不远处的几道身影,全都是默默的低头不语,只不过眼中却都是闪烁着精光,一个个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最为可气的就是,其中有经照片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在接受别人捐款时的感激的样子。转过一张图就是这个大腹翩翩的院长居然和一名标注为人贩子的男人在交易。 萧铁顶着个爆炸头,瞪大眼睛看着妙音韵,嘴唇哆嗦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虽然如今,两族大战,让他没有时间顾忌人族内部的各种问题,但萧铁却知道,人族之中可不是那么平静,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世间百态,更何况他之酒,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众人议论纷纷,很多散修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更不可能知道那些被九大势力保存的秘密。就在众人说话间,东厂的一帮人从楼下走来。其中一张最大的桌子,瞬间清空,在上面吃饭的人全都选择避让。 可是刚刚他们所目睹的一幕,却是彻底的颠覆了他们心中的那个模糊概念。 “秦风,现在我已经出狱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陈浩然目光平静,沉声说道。 按照目前的进度,占星台的人还得测试一段时间,毕竟他们要横跨一片广阔无际的海洋。 “终于结束了吗?”谢夜雨看着身后再无一只魔物,顿时就放松了下一来,刚刚一直紧绷着神精,聚集着注意力,实在是太累了。 这正是召唤骷髅的最后一步——建立精神联系!也就是谢夜雨把自己的一丝精神力,在真气的作用之下,通过双眼释放出来,附着在了变异骷髅的身上。 护士和其他医生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什么叫给你特意送来的礼品?貌似就是你在不断地轰他们走吧。 安在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晚上遇见这种报警信息,他也顿时间精神了起来,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轰!”的一声,裁决命中了暗之双头血魔的左边的头部,将其打飞出去,倒在了地上,其鲜血十溢而出,沾染了身下一大片的困惑殿堂的地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血魔”。 吕长根抬头望去,他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老七遁地青龙岳广清。 向雪梅有些警觉起来,正在考虑应该怎么办,手机却滴滴响了,进来一条短信。向雪梅打开一看,却是赵总发来的一组数字。她当即也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那张卡的密码。 所有的修士,对元神玄境都有着近乎于“念”的执着,把这个境界当成了一生的目标,同样,也有大部分的修士,终其一生也没有能够踏进玄境之中。 ------------ 第65章:还想活吗 “季千户,你铁了心想给我定罪是么?”郁照冷冷瞪回去。 案发的隐情、经过约有半数牵连在柳如意的证词中。 柳如意称她曾见沈玉絜逼奸,她在楼中目睹二人争执。 事实上,柳如意这个证人的存在不过都是郁照当初身陷囹圄时的设想,希望在无助时能有人现身为她驱逐灾厄。 季澄阅后,神情平静下去。 身上穿着红肚兜,一件月白色的衫子,下身是粉色绢裤的豫哥儿打着哈欠出来了。春水和秋月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都是笑。 刘寿光知道如今肯定是不能将那雪域皇尊弄出来了。刘寿光便走了,再呆在这里已经是没有啥意义了。 湘芷站着只是垂首哭,楚怀贤原本好心情,被妹妹哭得心乱如麻。一会儿心疼她一会儿生气,总不能明白告诉她,会给她挑一个出身好家底子好前途好的人吧。这话应该祖母对她说,当哥哥的不能说。 众乡邻闻言,先是愕然,然后个个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是愤怒归愤怒,如果他们不想自己全家受到牵连。 攀爬的速度和飞行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曾经让陈思南吃了不少苦头的天山,这时候也只是让他花了一会的时间罢了。 “你吃了就知道了!!”樱桃寻了块石头,朝着那些礁石凑过去。找了个比较合适的位置,拿稳手里的石头,照准其中一只比较大的海蜊子狠狠砸下去。 只是若是带着这无数量的物资突围,那鳌拜他们却是没有那个能耐了。 云贤心里顶佩服八娘这说起谎话来毫不脸红的淡定劲儿,趁着陆四娘不注意,朝八娘做了个鬼脸。 厅上没有人敢站出来,前面被裁的管事们,家里人人都知道底细,何苦为这得罪他们。楚老夫人笑容可掬:“竟没有人管,都等着指派这就少得罪人了?”这一句话扎着众人心病,可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王潇陷入进去,他回想起当时在公园里面的那个场景,顿时反应了过来,难道说那个神秘的老人就是杨家的家主? 看着面前天机相术的详细介绍,丁洋原本开心的脸色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有大招和护盾的璐璐要杀死还真不太容易,很明显赵庭华的螳螂伤害还差了一些。 阎罗王不敢多想,马上后撤,若是再被亚索吃到一个eq加普攻和点燃,自己这半血会被直接带走,这会被他一命换命的。 狂风呼啸的旷野,流淌着戈壁滩而来的苍凉,山脉连绵的天险,如纵云霄星汉,直可捉云拿月。但此刻,此二者却也失了存在的价值,浑无更多作用,只沦为当世两大强者争锋的背景。 早知道雷老板这么霸气侧漏,自己昨晚就不能给他那么大的鼓舞。 就在凛牧最后一步跨出之前,天疆和苦境交界的地之角旁,两道偎依的身影就这样头碰头地坐在那里,说着不想被别人听到的悄悄话。 甚至于,隐约间,整个城市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行尸走肉的感觉。 没有丝毫犹豫,留下句话,身影已经在二人眼前消失直接没入虫洞,但能做到这一点便绝对是斗尊级别的强者。 吴一心中一惊,这个词听上去可不怎么吉利,急忙又问万芊接下来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哎?米勒你说刚刚那波是VAE提前就算计好的还是碰运气。”娃娃对着米勒问道。 ------------ 第66章:为什么要先一步逼死他 他一面讥诮,一面谈救赎。 沈玉絜看不穿他的计谋,做这一步是图什么。 “如果姑母向郁娘子谢罪了,你会甘愿赴死吗?” 沈玉絜沉吟少顷,周遭仅剩他纠结的喘息。 “我……愿意。” 连衡同他四目相对,“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 “啊——” 连衡已经 一把长刀朝宋谨之砍来,却未能再上前分毫。宋谨之手中剑捅进了其中一人的眼中,同时借力跃起,踢中第二人心口。那人倒飞了出去,口中流出鲜血,竟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兵器是与武技搭配使用,刀剑融萃率最高,所以使用刀剑的居多。 殷乐低下头,满脸的惊讶。伴随着宋玉身子轻轻一颤,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许多。 “之后的事,便是秦王来了,开始大批裁军。”张圭的交代有些语无伦次,但理顺之后,还是勉强能懂。 前些日子自己设计让孟大福捉了她和自己亲爸的奸,使其颜面扫地,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五婶怎能不怀恨在心,现在终于逮着机会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整。 西府心中窃喜,不用别人指点,她也知道猿戏是修圆满了,可以进行五禽戏的最后一戏——凤戏的修炼了。 两人在各自帐中沉沉的睡着,这眼看到了下午约定好众将领商议招安的时间,亲卫喂完了醒酒汤还叫不醒两人,也只得作罢。 泰元帝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去,而王盛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扣头。 她懒得再理这个无赖,反正这家酒店也算四通八达,正面走不通,我走反面。 想到这里,尤佳期觉得真的是太可惜了,陆承容要是陆大先生的儿子就好了。 李青是她的主人,那么,在她的心中是别人都无法侮辱的存在,正所谓主辱臣死便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自己的后代会送未来的科技给自己的话,那么,一定是在科技很发达的世界,或者就是国家部门。 曾仑魅离一招得势,更不留手,开明钩和火凤令相继祭出,真元汇聚,齐头猛攻。 楚先生也是气得半死,但他毕竟是男子,遇事还算冷静,盘算着到时张贵回来必定会找他们夫妻要人,于是就迅速把私塾和院子都卖了出去,转而拾掇了行李也是投奔南方的友人去了。 被萧宸拥抱的那一刻,心跳狂速的宁夏,一下子体温升高了好几度,但当萧宸的拥抱越来越紧,他暧昧的低喘,火一般滚烫的胸膛,一下子又将宁夏吓得半死,她一下子清醒了。 此时欧阳封与那无大人脸色都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了,没想到他们两人联手,竟然拿沈浩轩没有丝毫的办法,对方那混沌之力对于两人的克制都是在太强大了。 “阵眼被毁?莫非有人劫狱?还是妖兽越狱?”墨魁惊喜之余,连忙问道。 “是!”听到白鸿的命令,白家军齐声喝道,随即就要往药堂中冲去,不过还不带他们动手,一道清冷的声音便是从药堂内部传来。 当朱正阳还在清点那些财物的时候,赵龙也到了正阳酒楼,并汇报了花府的处理结果。 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房门前已经没有人把守了,乌之香畅通无阻地迈进屋中,顺势向窗上望去,不仅大吃了一惊。 ------------ 第67章:意外被设计在计划内 郁照只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这么主动地讨好,沈玉絜之死与他脱不了关系。 枉她信任一场,连衡的一举一动却将事情推向她不可预计的形势。 “你瞒了我什么?” 自幼,她对危险的感知便尤其敏锐,这一厢心神难安,与连衡的擅作主张大有关联。 连衡倏忽展颜一笑:“姑母的问题好多。沈玉絜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会怀念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只有彼此的日子。 狼宗的高手,再加上两百来个地级的强者,再加上那些血牙狼,狼千还真不信这一次不能灭了黄家!想象着到时候占了这一片区域之后的情影,狼千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这一夜,福威镖局很不平静。短短数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死了十余位镖头。 “我有必要骗你么?”林天淡淡地道,又是飞起一脚踢到了奥尔本的身上。“你们究竟是什么修为?难道你们是下界的神?!神怎么能够插手下界之事!”拉菲尔疯狂地大叫道。 洪荒大圆满和无上级,这中间的差距可是相当的大的,不胖不瘦他们现在都是感觉提升变得有一些缓慢了起来了,要达到无上大圆满,怕是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怎么可能,这个样子与他一模一样,真的是他吗?”这时,被称为李老怪的紫衣神王看清了萧逸云的样子,顿时瞪圆了眼睛,像是见了鬼一般,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在这边远远的看着,陆薄言正要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老婆在一旁跟着媚笑。 “有事吗?”暗夜淡淡的问着,心里却在想明天是他和田凌儿约好一起去爬长城,如果慕容含儿的要求太费时间他就会拒绝掉。 首饰秦清选择用银子,战国时期虽然早已有银子,但是大多用做首饰装饰,不做为货币,而且相较金子来说比较便宜。送给赵姬的那件,秦清斟酌再三,决定用金子。 不想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创绝招竟然不能动其分毫,刚才若是被他的血海神掌击中,自己还不立时灰飞烟灭? “你们到底去哪,现在这条路根本没有交警大队,你们想做什么?”李华的胆色,岂会害怕威胁,比起一般的流氓,李华要恐怖许多,因为见过无数死人,也杀过人,一旦动怒,杀气外泄,四周的空气都要冰冷几分。 送走了司机,我跟铁鹰重新爬回到挖掘机所在的位置,从洞口看去,我发现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就在那个高高隆起的土坡中。 “你怎么乱拍……”韩魏下意识的就想删掉照片,想去拿相机,只是被避开。 “伤口修复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魔功?”众人惊呼,这次连琉世宗的长老们,也都按耐不住,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惊人。 可惜,没有如果,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虽然看不清楚毒枭娘脸上的色彩,但那兴奋的表情却在逍遥子和灵蛇毒龙的面前一展无余,逍遥子瞟了一眼毒枭娘,心中想到,这老娘们看来在这里呆腻了,也该是我能够顺利渡过这毒仙化肉池的机会到了。 “是,是。”跪在地上的人,从未见过萧弃身份这么高贵的人,尤其是这次来的不止太上皇,还有摄政王,她们以后是绝对不敢在想着步离是什么身份,她们是否能欺负了。 ------------ 第68章:沈渊清,你也别想跑 自私者是很轻易能想清利弊的。 她何苦去可惜柳如意的存亡?死了对她更安宁。 郁照吐出一口浊气,那股积压在心头的苦闷果真散了不少,原来她也担心着涉案人员太多,在哪日也许就会反目攀咬,而连衡一早就为她考虑到了。 竟然,她竟然还有些感动? 连衡温言提点:“姑母,还有一个人,你可能忽略 但是王杰总是感觉到一丝丝不安,似乎这里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在这里恐怕还有着别的事情要发生,王杰心中一时没了主意。 “因为我虽然恨萧梓凌。但我更恨张骞。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咬牙切齿道。当初答应帮他做事只是权宜之计。若不是夜遥被他捏在手中。。 因为她知道,要是她出了柳清溪这样的事情,夜影也会疯一般的去寻找她。 不是为了阻止弗利沙,而是为了救回‘原’巴达克的原配,也就是汉娜西亚。 赵国栋思来想去没有一点点的办法,正在这个时候,赵国栋突然发现有人接近自己,单手持着自己的拐,猛的就转了过去,抡起拐要往下砸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人是吕方君。 “对不起,没有连长的条子谁都不能进去。”警卫员衣服公事公办的样子。 龙珠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巴达克强,所以他可以命令幻魔人。 不足两丈见方的屋子,四面墙壁上各有一个火盆,把整个屋子照耀的通明。锦瑟眯了眯眼,尽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王杰身形微晃来到雷子皓等人面前,微笑着道:“殿主,王杰不负众望,纹路提升成功了,”言表之间那份喜悦不言而喻。 沈雅兮心中暗叫不好,看来不是人为的恶作剧了,而是这里的树木在作怪。 陈芷妤此刻看着麦星尘投来的目光,不禁面色微红,因为她发觉自己前方的话好像说的不妥,自己好像故意不让麦星尘去找陈云,而是单单让自己陪他去逛逛这太衍山一般。 那孙侯人虽长得有些尖嘴猴腮,容貌欠妥,听了张武的话,可面上颇有傲慢不屑的样子。 “后面的那几只裂界的老鼠,叫什么叫不服的话,全都上来受死”现在必须要表现强势,不然的话,地界恐怕真的会被灭掉,因为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似有不祥出现。 前朝时,犬上三田耜便久居中土,这汉语说起来,倒也十分流利。 如今杜睿要离开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新法还能不能延续下去,要是不能的话,他们这些百姓岂不是又要回到过去那种低人一等的生活当中去。 对方到了跟前,林恩才真正看清他们的容貌和装束,他们戴着宽边帽、穿着衬衫马甲和大马裤,一副牛仔装扮,却有着和白和人截然不同的黄褐色皮肤了印第安人?墨西哥人? 在总部工作人员一大堆羡慕的眼光彭老总带着李勇与何翠花去开午饭,总司令带着去吃饭,先不说吃什么,这份荣誉就很了不起了,彭老总是什么身份?还从来没见过他对人这么亲热过,今天大家都开眼了。 终于有人肯替自己说话,曹逸风绝望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暖意。 “在之前你和黑桃对话的时候,我听到他们似乎已经在使用乱斗套装来制作新型装备了,哥哥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进军乱斗白银城了呢?”月辉问道。 ------------ 第69章:可怜可怜我 郁照入府,赵氏心不在焉,常有怠慢之处,反而是沈渊清殷勤应对。 郁照为赵氏寻着开脱之词:“想来这些日子赵夫人是寝食难安,可惜晚辈也不能解夫人之忧。” “……” 沈玉絜的尸体被北镇抚司擅自处理了,可怜这沈家人连一个全尸都没有捞到。 赵氏连连叹气:“是沈家养出个不争气的孽障,薄待了 也就是在那时,大玄的百姓们在胆寒中也了解到,原来在国家西北处,还有这么一支王者之师。 没一会儿,朱波交代之后,云儿立马把菜全端出来,虽然是冬季,但是朱波这里还是可以吃到青菜。 洞府里面的沈落,正借助源源不断被灌入体内的灵气,全力将丹田中的灵气,炼化压缩成固化真元。 “不错嘛,不愧是最强元素之力!自己随便聚起来的一点力量相当于一颗手榴弹!”于朗对这效果十分满意。 此时他的眼中满是萧瑟,就像是这条巷弄中穿堂而过的风,凄清且冷冽。 既然两气剑气避不可避,吴忧便借势感悟,逆势格挡,一气唤无相,持剑硬抗下鹤老剑神的雷霆一剑。 想想也是,毕竟那么大的一个计划,怎么可能仅靠他们三人就能全盘撬动?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拿出了吸管插 进了冰镇西瓜汁里,随后自己一口喝上。 洛瑾赏给年轻白衣一个大白眼,本就红润的脸又增一抹红,娇滴滴,好似雨露点红果。 元朝曾经完全没把汉人视为人,汉人很明显承担了沉重的赋税,但汉人的身份,却比不上牛马。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暖而潮湿的嘴唇,那种秘密而甜蜜的欲望……本来全都遥远得有如虚幻的梦境。 她木头一般地坐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着安好。 这时候的冰棍很少能卖的完的,乡民们干农活,那都是自带水壶的,很少有人舍得买这些东西,一般就算是买,那也是送给自己家孩子吃,大人很少会买。 “要不让我们去试一试,用急速号把胜利队接出来。”未来已经做好了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了。 “若是有那人迹罕至之处,让百姓自给自足,也算是桃花源了。”墨鲤若有所思。 弧形优美的抹胸更让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高绾地黑色发髻与胜似白雪的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长裙下摆处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波动,在晕黄的白光之中仿若凌波而来的仙子。 而他自己,这个本该是一起冲上来,负责补刀,且加把力的支援,负责扩大裂口的二线补助也因为对方早有准备的行为,而被阻挡了下来。 “那你可知道返老还童之术在哪里?”赵家老者已经两眼放光了,或许在他心中这则消息的重要性远超赵武甲被杀的事情,他那原本略显浑浊的眼眸,此时满是希翼。 孟戚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能想得明白呢?如何能辨得清那份心悦是因为孤独渴求同族,还是真正动了念头? 大约一刻钟之后,再次出来的张宁就带着四个分别托举着大量布卷和竹简的四人朝着蔡旭一行人下榻的行馆而去了。 我轻叹一声,悄悄的走了出去,夜空中繁星闪烁,心中不由得想家了!林老爷子的事情给了我很大触动,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也不知道爸妈和爷爷现在如何了。 ------------ 第70章:成瘾 之前连箐只是命人把她安顿在这个偏院,从没有来看过她。 杜若曾以为无有承宠之日。 她捺下胸口的慌,抿出个羞涩内敛的笑容。 “方才……想去找卢夫人,与她商量王府的端阳宴。”她晓得这借口有些蹩脚,以她的身份地位,筹办宴饮的时哪里轮得到她去指点呢? 杜若尽力圆回来,“只是半道又折回来 “克莱斯特先生,你好像需要帮助?”卡西亚从积雪中起身,平静地说。 “好!”众人纷纷点头,立刻跟着上官冷向更东面的位置疾驰而去了。 游戏内的天空也恢复了正常,无数玩家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惊叫声,四处奔跑,不少身体素质不好的人都被踩倒,被其他玩家践踏而过,还好这是在城镇之中,任何攻击都不会掉血,否则这样一场混乱就会死很多的人。 人在倒霉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遇上,就好比这两天铭南在工作上面就十分的不顺心,虽然杨诗梦那边已经是被压制了下来,可是他心中依旧是不放心的,他已经是不知道打了过少个电话追上官鸿回来了。 “请到四十三号房间。”工作人员看着分析机分支处理出来的信息,带着微笑回答。 用手扇了扇,污染雾气立即淡薄许多,而枝干上的那块缺口,多了类似角质体的柔软物质,正在蠕动着,将缺口填充,一个呼吸间,就将切下的那块地方补充完全。质地也被同化成为根茎枝干的模样,好像未曾受到切割般。 二大爷,你这不是成心让人看我笑话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混的不错呢? 雨露闻言赶紧的转身去给铭南倒水,由于他没有办法起身,雨露只能够是用吸管喂铭南喝水了。 如果刚才不是杜正清跟孙曼梅直接将所有的线索给传送了过来,他已经是回到了房间之中去陪伴雨露了,刚才他在气头上,将雨露还在睡觉的事情给忘记了,这才导致了雨露情绪差一点儿又给崩溃了。 这是玉瓶裂开的声音,没想到不仅仅是苏子瞻的神识被冻绝,温玉也没能承受住寒冰大道的冻绝之力,这只能说明是材料的问题,如果是万年温玉的话,应该不会有这个情况出现。 至于王闿运,冯云山早已经决定将之留在身边,作为幕僚和智囊,便直接任命为王府管事。 神奇的互联网,史宾塞并未吝惜自己的赞美之情,远在伦敦的测试现场就这样摆在了他面前。要知道,大家可不是在看电视。 并且与此同时,亚索的剑刃上,一道缭绕而起的飓风轰隆隆扩散了开来,透过屏幕,湛蓝色的剑光呆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锋锐感,那种仿佛在朱宇君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一切,让他情不自禁险些坐倒在地。 儿子罗飞德的事情,他当然心痛,甚至,有段时间确实心里怨恨冯云山。甚至,他不是没想过,率领水师在苔湾自立,但罗大纲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如此做。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有问题了,而且是各种有问题。鲍勃-里恩和其他同事一起,在一旁全程观看着事件经过,他有心想笑,但不知怎么的,听着BOSS那种飘柔悠然的声音,他却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意涌上了背脊。 林子大了,当然什么鸟都有,议员们逮着这个机会,在地方脱口秀节目上大放厥词是可以理解的,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