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异世卦师 大晟朝天元十二年,秋意渐浓。 京都朱雀大街的午后,喧嚣鼎沸。贩夫走卒的吆喝,马车轮毂的轧轧声,酒楼食肆飘出的混杂香气,共同织就了一幅鲜活而生动的盛世浮世绘。 然而,这所有的热闹,到了长街中段一个不起眼的转角处,便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骤然冷清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新摆了一个卦摊。 一张老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柏木小桌,一面半新不旧的靛蓝色布幡,幡上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写着三个大字——“问灵阁”。 桌后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二九年华,一身月白色的细棉布衣裙,洗得有些发旧,却纤尘不染,显得异常干净利落。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松松绾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一点天生的朱砂痣,殷红如血,为她清丽却略显疏淡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 此刻,她正微微垂眸,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摊在桌面上的三枚磨得温润光亮的铜钱。那铜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通宝,但在她指尖,却仿佛被赋予了灵性,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微响。 与几步外人声鼎沸的糖人摊、香气四溢的馄饨担相比,她这里门可罗雀,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啧,这姑娘还真是风雨无阻啊。”隔壁卖胭脂水粉的妇人嗑着瓜子,斜眼打量着卦摊,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揶揄,“天天在这儿坐着,风吹日晒的,图个啥?” 旁边卖竹编蟋蟀的老汉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问灵阁”的布幡,以及桌角那张用朱砂写着“一卦十金”的小笺,摇了摇头:“模样是顶顶好的,可惜……脑子不清爽。十两金?我的老天爷,够寻常五口之家嚼用两三年了!谁疯了来找她算?” “可不是嘛!”妇人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听说前儿个西街那个杀猪的王胖子,喝多了想来寻点乐子,刚凑近还没开口,就被这姑娘抬眼看了一眼,回去就嚷嚷着做了三天噩梦,再不敢往这边凑了。邪门得很!” 这些或好奇、或讥讽、或怜悯的窃窃私语,如同带着细微毛刺的秋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沈岚的耳中。 她恍若未闻,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作为现代紫微斗数的唯一传人,穿越到这名为“大晟”的陌生王朝已三月有余。从最初的震惊、茫然,到凭借前世安身立命的玄学本事在这异世艰难立足,再到如今于这京都最繁华处摆下“问灵阁”,她经历的冷眼与嘲讽,比这秋风吹落的树叶还要多。 心若磐石,八风不动。 她轻轻抛起指间的铜钱。三枚铜钱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落在粗木桌面上,发出“叮当”脆响,旋转,跳跃,最终不甘心地躺平。 卦象显现。 震为雷,六二爻动。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沈岚清冷的目光落在卦象之上。震卦主变动、惊扰。六二爻辞意指:惊雷袭来,有危险,损失了钱财,登上九重山陵不要去追逐,七日内自会失而复得。 此卦看似凶险,实则暗藏转机。“跻于九陵”,有登高望远、静观其变之意。“七日得”,更是明确指出了时限。 她心中微动,抬眼望向长街。目光并未在那些驻足指点的行人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他们,看向了更远处。 就在这时,一辆看似朴素的青篷马车,正不疾不徐地从长街尽头驶来。拉车的两匹马通体乌黑,神骏非凡,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车辕上端坐的车夫,一身寻常布衣,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锐利如鹰,扫视四周时带着一种下意识的警惕,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猛兽。 更重要的是,沈岚以望气术观之,那马车四周隐隐流动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场——并非寻常贵人的威压,而是一种……堂皇正大却又隐含锋锐的煞气,其间竟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金之气? 龙气?虽不纯粹,但绝非寻常王侯所有。 她指尖在袖中微动,以那三枚铜钱为媒介,心中默念方才所得之卦,暗自推算。 “震卦动于二爻,变卦为雷水解?……险难解除之象。这‘解’的契机,莫非就应在这马车主人身上?”沈岚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马车所过之处,周围的喧嚣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随着马车的靠近而弥漫开来,让原本议论纷纷的路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卖胭脂的妇人闭了嘴,卖蟋蟀的老汉停下了吧嗒烟嘴。 马车,在问灵阁的摊前,稳稳停住。尺许之距,精准无比。 帘幕低垂,车内之人并未现身。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已从车内传出,不高不低,却似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沈岚耳中,也敲在了周围所有竖起的耳朵上。 “便是你,一卦十金?” 声音听不出喜怒,没有寻常贵人面对“江湖术士”时惯有的居高临下或好奇探究,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本质的审视。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沈岚面色不变,甚至没有起身。她指尖拂过桌面上那三枚定格的铜钱,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天地契机,声音清越,如寒玉相击: “黄金有价,天命无价。十金,问的是吉凶祸福,断的是生死迷局。”她微微一顿,目光似能穿透那青布车帘,“阁下眉宇间隐有煞气缠绕,然中正之位紫光暗蕴,非富即贵,却心藏隐忧。此行……是为解惑,而非问卜吧?” 车内沉默了一瞬。 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显然,沈岚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精准地触动了什么。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掀起。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一章 异世卦师 大晟朝天元十二年,秋意渐浓。 京都朱雀大街的午后,喧嚣鼎沸。贩夫走卒的吆喝,马车轮毂的轧轧声,酒楼食肆飘出的混杂香气,共同织就了一幅鲜活而生动的盛世浮世绘。 然而,这所有的热闹,到了长街中段一个不起眼的转角处,便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骤然冷清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新摆了一个卦摊。 一张老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柏木小桌,一面半新不旧的靛蓝色布幡,幡上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写着三个大字——“问灵阁”。 桌后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二九年华,一身月白色的细棉布衣裙,洗得有些发旧,却纤尘不染,显得异常干净利落。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松松绾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一点天生的朱砂痣,殷红如血,为她清丽却略显疏淡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 此刻,她正微微垂眸,莹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摊在桌面上的三枚磨得温润光亮的铜钱。那铜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乾隆通宝,但在她指尖,却仿佛被赋予了灵性,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微响。 与几步外人声鼎沸的糖人摊、香气四溢的馄饨担相比,她这里门可罗雀,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啧,这姑娘还真是风雨无阻啊。”隔壁卖胭脂水粉的妇人嗑着瓜子,斜眼打量着卦摊,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揶揄,“天天在这儿坐着,风吹日晒的,图个啥?” 旁边卖竹编蟋蟀的老汉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问灵阁”的布幡,以及桌角那张用朱砂写着“一卦十金”的小笺,摇了摇头:“模样是顶顶好的,可惜……脑子不清爽。十两金?我的老天爷,够寻常五口之家嚼用两三年了!谁疯了来找她算?” “可不是嘛!”妇人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听说前儿个西街那个杀猪的王胖子,喝多了想来寻点乐子,刚凑近还没开口,就被这姑娘抬眼看了一眼,回去就嚷嚷着做了三天噩梦,再不敢往这边凑了。邪门得很!” 这些或好奇、或讥讽、或怜悯的窃窃私语,如同带着细微毛刺的秋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沈岚的耳中。 她恍若未闻,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作为现代紫微斗数的唯一传人,穿越到这名为“大晟”的陌生王朝已三月有余。从最初的震惊、茫然,到凭借前世安身立命的玄学本事在这异世艰难立足,再到如今于这京都最繁华处摆下“问灵阁”,她经历的冷眼与嘲讽,比这秋风吹落的树叶还要多。 心若磐石,八风不动。 她轻轻抛起指间的铜钱。三枚铜钱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落在粗木桌面上,发出“叮当”脆响,旋转,跳跃,最终不甘心地躺平。 卦象显现。 震为雷,六二爻动。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沈岚清冷的目光落在卦象之上。震卦主变动、惊扰。六二爻辞意指:惊雷袭来,有危险,损失了钱财,登上九重山陵不要去追逐,七日内自会失而复得。 此卦看似凶险,实则暗藏转机。“跻于九陵”,有登高望远、静观其变之意。“七日得”,更是明确指出了时限。 她心中微动,抬眼望向长街。目光并未在那些驻足指点的行人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他们,看向了更远处。 就在这时,一辆看似朴素的青篷马车,正不疾不徐地从长街尽头驶来。拉车的两匹马通体乌黑,神骏非凡,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车辕上端坐的车夫,一身寻常布衣,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锐利如鹰,扫视四周时带着一种下意识的警惕,仿佛随时会暴起伤人的猛兽。 更重要的是,沈岚以望气术观之,那马车四周隐隐流动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场——并非寻常贵人的威压,而是一种……堂皇正大却又隐含锋锐的煞气,其间竟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金之气? 龙气?虽不纯粹,但绝非寻常王侯所有。 她指尖在袖中微动,以那三枚铜钱为媒介,心中默念方才所得之卦,暗自推算。 “震卦动于二爻,变卦为雷水解?……险难解除之象。这‘解’的契机,莫非就应在这马车主人身上?”沈岚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马车所过之处,周围的喧嚣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随着马车的靠近而弥漫开来,让原本议论纷纷的路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卖胭脂的妇人闭了嘴,卖蟋蟀的老汉停下了吧嗒烟嘴。 马车,在问灵阁的摊前,稳稳停住。尺许之距,精准无比。 帘幕低垂,车内之人并未现身。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已从车内传出,不高不低,却似带着金石相击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沈岚耳中,也敲在了周围所有竖起的耳朵上。 “便是你,一卦十金?” 声音听不出喜怒,没有寻常贵人面对“江湖术士”时惯有的居高临下或好奇探究,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本质的审视。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沈岚面色不变,甚至没有起身。她指尖拂过桌面上那三枚定格的铜钱,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天地契机,声音清越,如寒玉相击: “黄金有价,天命无价。十金,问的是吉凶祸福,断的是生死迷局。”她微微一顿,目光似能穿透那青布车帘,“阁下眉宇间隐有煞气缠绕,然中正之位紫光暗蕴,非富即贵,却心藏隐忧。此行……是为解惑,而非问卜吧?” 车内沉默了一瞬。 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显然,沈岚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精准地触动了什么。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掀起。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二章 六爻断案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玄色锦靴,靴面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暗云纹,在秋日的阳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华贵的光泽。随后,一个身着墨色常服的男人弯腰下车,站定在沈岚的卦摊前。 他身形挺拔如孤松绝崖,面容冷峻似刀削斧凿,鼻梁高挺,唇线紧抿,构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近乎完美的轮廓。最慑人的是那双深邃的墨眸,宛如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寒潭,所有光线落入其中,似乎都被吞噬殆尽,只余下无尽的幽深与冰冷。他并未穿着彰显身份的朝服或王服,也未佩戴任何金玉饰物,但那股通身的的气度,那种久居人上、执掌生杀予夺所形成的无形威压,却比满街的喧嚣更为迫人。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让周遭的一切都沦为了模糊黯淡的背景。 沈岚心中波澜不惊。她早已从气机上看出此人不凡,此刻不过是印证。她观其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山根挺拔,乃是极贵之格。但眉宇间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气,以及疾厄宫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暗,显示他近期不仅杀伐过甚,自身也似乎被什么阴秽之物所扰。 “本王,”他开口,语气平淡,却自带不容置疑的威压,“近日颇多烦扰,夜不能寐。听闻你有些本事,特来一见。” 本王。 这个自称,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周围众人的心间。在这京都,如此年轻又拥有这般迫人气势的王爷,只可能是一人——刚从北疆那座血肉磨坊归来不久,以铁血手腕和深不可测闻名的皇叔,萧景渊! 那几个先前口无遮拦的摊贩,此刻已是面无人色,抖若筛糠,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沈岚迎上他那审视的、仿佛能剥离所有伪装的目光,并无惧色,只淡淡道:“王爷既然亲至,想必非为虚言。可否赐教,具体是何烦扰?” 萧景渊深邃的瞳孔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这女子得知他的身份,竟能如此镇定?是有所依仗,还是无知者无畏?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目光扫过那“一卦十金”的纸笺,语气听不出情绪:“十金一卦,价值不菲。若你所言不实,又当如何?” 沈岚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淡然而自信的弧度:“问灵阁开业至今,尚未有失手之例。若卦不准,分文不取,任凭王爷处置。若卦准……”她目光清亮地看向他,“十金酬劳,问灵阁之名,还需王爷替我扬上一扬。” “哦?”萧景渊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你倒自信。好,本王便给你这个机会。”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街角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衣服、体态富态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揪着一个衣衫褴褛、面色惶急的年轻小伙子的衣领,大声叫嚷着:“抓小偷!快来人啊!这穷酸偷了我的钱袋!” 那富商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壮汉,虎视眈眈。被揪住的年轻人则拼命挣扎,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我只是路过……” “还敢狡辩!我的钱袋刚才还在怀里,跟你撞了一下就不见了!不是你还有谁?”富商不依不饶,引来不少人围观。 巡街的兵丁也被惊动,快步走了过来。 萧景渊微微蹙眉,似乎对这种市井纠纷不甚感兴趣,目光转回沈岚,准备继续之前的话题。 然而,沈岚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这位老爷,且慢动怒。你说他偷了你的钱袋,可能描述钱袋样式、内有何物?” 那富商正在气头上,见一个卦摊后的年轻女子插话,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一个算命的,少多管闲事!” 沈岚并不动气,目光转向那被诬的年轻人,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又瞥了一眼他此刻惊慌失措下无意中踩踏的地面方位,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对那走过来的兵丁头领道:“这位军爷,小女子或许能助各位快速断明此事。” 兵丁头领见沈岚气度不凡,又见她摊前站着那位气势惊人的男人,他虽然不认识萧景渊,但也知其绝非普通人,于是不敢怠慢,抱拳道:“姑娘有何高见?” 沈岚自袖中取出那三枚大晟通宝,对那富商道:“你既认定是他所偷,我便用这铜钱卜一卦,看看窃贼究竟何在。你只需在心中默念此事即可。” 富商将信将疑,但见兵丁都对她客气,只好依言照做。 沈岚将三枚铜钱置于掌心,心中默念所占之事,连续抛掷六次。周围众人,包括萧景渊,都目光各异地看着她这看似玄乎的举动。 六次抛掷完毕,卦象已成。 沈岚凝神观看卦象,手指掐算,口中缓缓道:“风山渐,九三爻动。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她抬眸,看向那富商,语气笃定:“卦象显示,失物并非被‘偷’,而是‘遗落’。且失物所在,并非人所常在之处,而是在……东南方向,近水、有木、低洼之地。窃贼并非这位小哥,而是一个身穿青衣、身形瘦小、左颊有痣之人,此刻尚未走远,仍在东南方半里之内。” 富商听得一愣一愣的。东南方向?近水有木低洼?他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那边似乎有个排水沟渠,旁边确实有棵大槐树。 兵丁头领也是半信半疑,但还是立刻派了两个手下往东南方向搜去。 不过片刻功夫,一名兵丁便押着一个符合沈岚描述的青衣瘦小男子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锦缎钱袋。 “头儿,找到了!就是这小子,鬼鬼祟祟地想跑,钱袋就在他身上!他说是捡的,就在那边沟渠旁的槐树根底下发现的!” 真相大白! 那富商目瞪口呆,连忙接过钱袋检查,果然分文不少。他顿时满脸通红,对着那被冤枉的年轻人连连作揖道歉,又赶紧掏出一锭银子作为补偿和压惊。 年轻人感激涕零地看向沈岚,深深一躬:“多谢姑娘还我清白!”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神了!真是神算啊!” “连贼人相貌方位都能算出来?” “这问灵阁……莫非真有本事?” 之前嘲讽的摊贩们此刻都闭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萧景渊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深邃的眸中,第一次真正露出了审视与探究之外的神色——那是一丝极淡的惊讶与认可。 这女子,并非信口开河的江湖骗子。她那铜钱起卦,推演过程清晰,结果精准得令人咋舌。尤其是对窃贼形貌、藏匿地点的描述,绝非侥幸可以解释。 沈岚坦然接受着众人的目光,将铜钱收回袖中,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看向萧景渊,微微一笑道:“王爷,现在可信了?” 萧景渊凝视着她,目光深沉:“看来,本王这一卦,是非算不可了。”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三章 血光之灾 市井风波平息,围观人群带着惊叹与议论渐渐散去,但投向“问灵阁”的目光已然不同。那位被冤枉的年轻人千恩万谢后离去,富商也讪讪地拱手告辞,临走前还偷偷塞了一小锭银子在沈岚桌角,算是答谢。 萧景渊并未因这插曲而离开,他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位眉间一点朱砂的神秘卦师。他身后的护卫如磐石般肃立,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打扰。 “沈姑娘,是吧?”萧景渊开口,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许,但那股上位者的威压依旧存在,“方才手段,令人印象深刻。不知师承何处?” “山野之人,名号不足挂齿。”沈岚淡然回应,这是她应对此类问题的标准答案,“王爷只需知道,问灵阁的卦,从无虚言即可。” 萧景渊眸色微深,不再追问师承,转而道:“本王心中所惑,关乎……家宅安宁。近日府中屡有异动,夜半时分,常有不明声响,值守之人亦偶见虚幻影踪,令人心神不宁。钦天监派人看过,只言冲撞阴煞,却查不出根源。” 家宅不安,阴煞作祟?沈岚心中微动。结合她方才观望萧景渊面相,其疾厄宫确有一丝晦暗之气缠绕,与家宅风水或阴灵干扰的特征相符。 “王爷可否提供府邸大致方位,以及异动起始的准确时日?”沈岚问道。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来辅助判断。 萧景渊略一沉吟,道:“府邸位于城西,异动约始于半月之前,白露节气之后。” 城西,白露后。沈岚心中快速推算。白露后金气渐盛,阴气始凝。城西属兑卦,主口舌、破损。若家宅风水有瑕,或埋藏阴秽之物,确实容易在此时引动。 她并未立刻下结论,而是道:“王爷此惑,牵涉较深,需结合王府具体格局与方位细查,非在此地一言可决。若王爷信得过,可另约时日,我当亲往府上一探。” 萧景渊盯着她,似乎在权衡。邀请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卦师进入王府重地,绝非小事。但钦天监束手无策,此女又确实展现了不凡之处…… 就在他沉吟之际,街角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袍、面色略显苍白浮肿的年轻公子,在一群豪奴的簇拥下,正朝这个方向走来。此人乃是礼部尚书之子,赵蟠,在京中素以纨绔闻名。 赵蟠原本摇着折扇,目光四处乱瞟,似乎在寻什么乐子。然而,当他视线扫过卦摊,猛地看到站在那里、身着墨色常服的萧景渊时,脸上的轻浮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片惊慌与敬畏。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抢上前几步,隔着老远就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晚……晚生赵蟠,不知靖王千岁在此,惊扰王驾,罪该万死!” 他身后的豪奴们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头都不敢抬。 萧景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鼻音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那态度,仿佛眼前躬身的不是一部尚书的公子,而是路边的尘埃。 赵蟠保持躬身姿势,额角渗出冷汗。靖王萧景渊!这位可是刚从北疆尸山血海中杀回来的煞神,连他父亲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存在,岂是他一个纨绔子弟能得罪的?他心中叫苦不迭,只盼着这位爷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张扬。 萧景渊显然无意与他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赵蟠如蒙大赦,连声道:“是是是,晚生告退,晚生告退!”他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后退几步,这才敢转身,准备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卦摊后的沈岚,扫过了那“一卦十金”的纸笺。方才的惊慌失措,瞬间被一种在底层人物面前找回场子的微妙心理所取代。他不敢在靖王面前放肆,但面对一个街头卦师,他那纨绔的底气又回来了几分。 他停下脚步,故意提高了些音量,似乎想借此冲淡刚才在靖王面前的狼狈,语气带着惯有的轻佻与不屑,对着沈岚说道: “十两金?呵,你这卦摊倒是敢要价!靖王殿下在此,莫非也是被你这虚价唬住了?”他这话看似在对沈岚说,眼角余光却小心翼翼地觑着萧景渊的反应,既想踩沈岚一脚显摆自己,又生怕再次触怒靖王。 沈岚抬眸,平静地看了赵蟠一眼。目光掠过其面部十二宫,心中已然有数。此子山根(疾厄宫)青暗,年寿(代表自身与近期运势)部位有一抹隐隐的红赤之气直冲印堂,这是典型的“赤脉贯睛”,主短期内必有血光之灾,且灾祸多与争斗、车马或利器等外伤有关。 面对赵蟠这带着挑衅和转移话题意味的问话,沈岚并未动怒,也无视了他试图牵扯靖王的话头,只是依循相理,淡然开口道:“这位公子,价高与否,在于值或不值。观你气色,眉锁印堂,赤脉隐现,乃大凶之兆。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恐伤及筋骨皮肉。” 此言一出,赵蟠脸色顿时一变。他本想在这卦师身上找点优越感,却没料到对方开口就是诅咒!尤其是在刚在靖王面前丢了脸之后,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胡说八道!”赵蟠碍于萧景渊在场,不敢太过放肆,但语气已带上了怒意,“你敢咒我?本公子好得很!” 沈岚不慌不忙,继续道:“非是咒你,而是依相理直言。此灾祸应在外伤,源头或在车马、利器之间。尤其需注意明日午后,西南方位,尽量避免与人争执,远离车马疾驰之处。”她推算其明日流日运势,恰逢七杀冲克,方位又在西南坤位(坤主车舆),故有此断。 “荒谬!”赵蟠根本不信,只觉得这女卦师在危言耸听,哗众取宠,尤其是在靖王面前,更觉折了面子。他不敢久留,生怕再说下去又不知会冒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更怕靖王不耐。他扔下一小块碎银子在桌上,语气硬邦邦地说:“哼,满口胡言!本公子没空听你故弄玄虚!”说罢,几乎是带着一丝仓促,对着萧景渊的方向再次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领着豪奴们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狼狈。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窃私语,大多觉得这卦师胆子真大,竟敢当着靖王的面诅咒尚书公子。 萧景渊自始至终冷眼旁观,未发一言。他看到了赵蟠对沈岚的轻蔑与挑衅,也看到了沈岚那不卑不亢、直言道破的冷静。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王爷见笑了。”沈岚对萧景渊道,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十金一卦,问的是诚心。若无他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她开始收拾桌面的铜钱和那小块碎银子,并未因赵蟠的干扰而影响心绪。 萧景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此女,不仅身怀异术,这份身处底层却宠辱不惊、面对权贵不卑不亢的心性,更为难得。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龙纹玉佩,放在桌上。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的蟠龙栩栩如生,隐有光华流转。 “此佩乃本王信物。”他声音低沉,“三日后,若赵蟠之事应验,你持此佩来靖王府。本王,有事相托。” 说完,他不等沈岚回应,便转身登上了马车。 青篷马车缓缓启动,消失在长街尽头。 沈岚拿起那枚龙纹玉佩,触手温润,显然并非凡品。她明白,这既是萧景渊对她能力的初步认可,也是一道考题,更是一根将她与这位权势滔天的皇叔悄然联系起来的丝线。 她将玉佩收起,继续安然坐在卦摊之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然而,关于“问灵阁神算当靖王之面断赵公子血光之灾”的消息,却以更快的速度在京城底层百姓和部分好事者中悄然传开。 翌日下午,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如同炸雷般传遍街头巷尾——礼部尚书之子赵蟠,今日午后在西郊跑马时,因与人争道,马匹受惊失控,将他甩下马背,不仅摔得鼻青脸肿,手臂骨折,更被路边的断木划伤面部,鲜血淋漓,虽无性命之忧,但确确实实应了那“血光之灾”,连时辰、方位、伤情都大致不差! 一时间,“问灵阁沈岚”之名,伴随着这则极具传奇色彩的预言,真正开始震动京都,进入各方势力的视野。 而此刻的沈岚,正握着那枚龙纹玉佩,目光平静地望向靖王府的方向。她知道,与这位皇叔的真正交集,现在才刚刚开始。那困扰王府的“阴煞”,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秘密,正等待着她去揭开。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四章 凶宅探秘 赵蟠血光之灾的精准应验,如同在京都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沈岚的预料。 “问灵阁”和“沈岚”这两个名字,不再仅仅是朱雀大街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蒙上了一层真正神秘莫测的色彩。如果说之前为商人断案还有几分推理巧思的可能,那么对尚书公子无端遭灾的预言,则彻底坐实了她“铁口直断”的名声。 一时间,问灵阁前不再是门可罗雀。 好奇的、观望的、将信将疑的、乃至真正遇到难题想来求一卦的人,络绎不绝。沈岚依旧秉持着“一日三卦”的原则,但筛选的标准却无形中提高了许多。她不再轻易为人起卦,更多的是通过观察来人的气色、言行,结合简单的相术,快速判断其来意与问题的性质,非有缘或确有必要者,轻易不出手。 这非是拿乔,而是她深知,卦师一行,窥探天机,最忌牵扯过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十金之价,本身就是一个筛选的门槛。 这一日清晨,沈岚刚支起摊子,一位衣着华贵、满面愁容的中年富商便急匆匆地赶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卦摊前。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厮。 “沈大师!沈大师救命啊!”富商未语先揖,态度恭敬甚至带着几分惶恐,与往日那些或好奇或挑衅的目光截然不同。 沈岚抬眼看去。此人姓钱,名多福,是京城里有名的丝绸商人,她虽未与之打过交道,但也略有耳闻。观其面相,地阁(下巴)丰隆,鼻头有肉,本是聚财之相,但此刻印堂(两眉之间)却笼罩着一团浓重的青黑之气,田宅宫(眼睛与眉之间)更是晦暗不明,隐隐有破败之象。这是家宅不宁,且破财伤身的征兆。 “钱老板不必多礼,有何困扰,慢慢说来。”沈岚语气平和,示意他坐下。 钱多福哪里坐得住,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沈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我……我家里闹鬼啊!” “闹鬼?”沈岚眸光微动,“仔细说说。” 钱多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讲述起来。原来他月前花了重金,在京西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图它地方宽敞,环境清幽。谁知搬进去不到半月,怪事就接连不断。 先是家中的仆役夜间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随后便是物品莫名移位,养的看家犬无缘无故地狂吠不止。发展到最近,连他的夫人和一个小妾都开始夜夜惊梦,说是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在院子里飘荡。他本人更是觉得住进去后浑身不自在,生意上也接连出了几个岔子,赔了不少钱。 “我也请过几个和尚道士来做法师,钱花了不少,可一点用都没有!该闹还是闹!”钱多福捶胸顿足,“再这样下去,这宅子没法住人了,我这家底也要被耗光了啊!听闻大师您神通广大,连靖王爷都……都请您,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说着,他示意小厮将礼盒奉上,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锭,远不止十金之数。 沈岚没有去看那些银钱,而是沉吟道:“听起来,确实像是阴灵作祟,或者……风水上有大问题。你可知那宅子的前主是谁?之前可曾出过什么事端?” 钱多福苦着脸道:“打听过了,前主是个外地官员,调任后急着出手,价格比市价低了不少。当时只觉得捡了便宜,谁曾想……至于之前是否出事,牙行的人语焉不详,我也没深究。” 贪图便宜,招致祸端。这也是常有事。沈岚心中明了,这类事情,往往并非简单的“闹鬼”,背后多半有其根源。 “光听你说,难断根源。我需要亲往你那宅院一看。”沈岚起身道。 钱多福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好!马车就在街口,大师请!大师请!” 沈岚收拾好随身的布包,里面装着罗盘、铜钱、符纸等物,便随钱多福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西,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院前停下。宅子白墙黑瓦,朱漆大门,看起来颇为轩敞。但沈岚刚下马车,眉头便微微蹙起。 不用开天眼,仅凭望气术,她便能看到这宅院上空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灰黑色气息,阴郁而不祥。尤其是宅院西南角的“坤”位,那股晦暗之气更为浓郁。 “就是这里了。”钱多福指着宅门,脸上带着恐惧。 “开门,我们进去。”沈岚平静地说道。 进入宅院,那种阴冷的感觉更加明显。时值正午,阳光正好,但院子里却莫名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连草木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几个留守的仆役也是面色惶惶,眼神躲闪。 沈岚没有急着去传闻闹鬼最凶的内院,而是先在宅院外围缓步走了一圈,手中托着那面新购置的白玉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尤其是当她走到西南角时,指针猛地偏向一侧,变得极不稳定。 “钱老板,这西南角的外墙,近期可曾动过土?或者,这附近可有什么异常的布置?”沈岚问道。 钱多福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买来就是这样……哦,对了,隔壁邻居家前段时间好像在那边墙角下埋了什么东西,说是镇宅的,我当时也没在意。” “镇宅?”沈岚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寻常镇宅之物,如石敢当、八卦镜等,散发的气场多是中正平和的。但此地的气息,却带着一股邪门的戾气。 她让钱多福找来一把铁锹,在西南角罗盘指针异常跳动最剧烈的地方,小心地向下挖掘。 挖了不到一尺深,铁锹便碰到了一个硬物。清理开泥土,赫然是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约莫一尺来长的东西。 打开黑布,里面竟是一尊造型诡异的陶俑!那陶俑青面獠牙,做忿怒状,但仔细看去,其眉眼轮廓又带着几分女相。陶俑的胸口贴着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 沈岚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阴煞俑?还是以女子骨灰混合泥土烧制,再以邪符催动的!” 钱多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不是鬼,是人为布置的邪术。”沈岚语气转冷,“此物埋在你家宅院的‘坤’位,坤为母,为女,主安宁。在此处埋下这至阴至邪的阴煞俑,就如同在你家宅的根基上插了一把毒刃。它会不断散发阴煞怨气,扰乱家宅磁场,轻则家宅不宁,病痛缠身,重则破财败运,甚至有血光之灾。你听到的女子哭声、看到的白影,多半是此物引动的杂气或低等灵体幻化所致。” “人……人为?”钱多福又惊又怒,“是谁?谁这么恶毒要害我?!” 沈岚没有回答,而是仔细检查那陶俑和符纸。符文的画法颇为古老邪门,不似中原正道。她指尖轻轻拂过陶俑,感受着其上残留的气息,忽然问道:“钱老板,你在生意上,可有什么结怨很深的对头?尤其是……与你竞争皇商资格的那几位?” 钱多福浑身一震,猛地想起什么,咬牙切齿道:“是了!定是‘锦绣阁’的孙胖子!上月竞争宫内采买,我抢了他的生意,他当时就放话说要给我好看!这宅子的消息,也是他手下的人‘无意’中透露给我的!这杀千刀的混蛋!” 线索连上了。利用风水邪术打击商业对手,手段可谓阴毒。 “大师,现在该怎么办?把这鬼东西扔了吗?”钱多福急切地问。 “不可。”沈岚摇头,“此物已与地脉煞气相连,贸然取出或毁坏,可能引起煞气反冲,更伤及自身。需以特殊方法化解。” 她让钱多福准备了三样东西:三年以上的大公鸡鸡冠血、新汲的寅时井水、以及七盏油灯。 随后,沈岚在挖出阴煞俑的土坑旁,以七盏油灯布下“北斗七星阵”,借星力暂时镇住地脉煞气。接着,她用寅时井水混合鸡冠血,调和成至阳的“破煞水”,以新毛笔蘸取,在那阴煞俑上重新画下一道“太上净天地神符”。 符成笔落,那阴煞俑猛地一震,表面竟然渗出丝丝黑气,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被灼烧一般。那黑气在阳光下迅速消散,陶俑上那股令人不适的阴邪气息也随之大减。 最后,沈岚亲自将陶俑重新埋回原处,但在其上下各垫了一张“五行镇煞符”,并在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朱砂,这才填平土坑。 “好了。”沈岚做完这一切,对紧张旁观的的钱多福道,“此处的煞源已被我用符法暂时封镇净化,但其与地脉的连接还需时日慢慢消解。七日之内,你家人需暂住他处,每日正午时分,派人来此在我布下的七星阵中添加灯油,不可间断。七日后,煞气自消,家宅可安。届时再将此物取出,以桃木之火焚化,深埋于荒郊即可。”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钱多福和周围的仆役都明显感觉到,院子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感,似乎减轻了不少,连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 钱多福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沈岚就要下跪:“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多谢大师!” 沈岚抬手虚扶:“钱老板不必如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此乃分内之事。”她只取了应得的十金酬劳,将多余的钱财退回。 处理完钱家之事,沈岚回到问灵阁时,已是下午。她刚坐下没多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前几日被她断出血光之灾的赵蟠府上的管家。那管家此刻态度恭敬无比,与赵蟠当日的轻狂判若两人。他奉上一个精美的锦盒,里面除了双倍的卦金二十两黄金外,还有几样珍贵的药材。 “我家公子……呃,伤势已无大碍。特命小人前来,感谢沈大师当日指点。公子说,是他有眼无珠,冲撞了大师,还望大师海涵。”管家说得小心翼翼。 沈岚坦然收下卦金,将药材退回,淡淡道:“卦金我收了,此事已了。药材不必,回去告诉赵公子,日后行事,还需谨言慎行,心存敬畏。” 管家连连称是,恭敬退去。 赵蟠府的管家刚走,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一些人立刻围了上来,态度比之前更加热切恭敬。其中不乏一些真正有头有脸的商户甚至小吏。 “沈大师,您看我这运势……” “大师,我家也想请您去看看风水……” “大师……” 沈岚依旧保持着疏离与分寸,只挑选了其中一两个气息清正、问题确有必要解决的,应下了之后的邀约。 夕阳西下,沈岚收摊回到租赁的小院。她清点着今日的收入,除了固定的十金卦礼,钱多福和赵蟠家都多给了不少谢仪,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她看着桌上那枚萧景渊留下的龙纹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经过赵蟠事件和今日的钱宅探秘,她在这京都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王府……”沈岚轻声自语。萧景渊那日的邀约言犹在耳。王府的“阴煞”,恐怕比钱宅这人为布置的邪术要复杂得多,牵扯也必定更深。 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仅是为了那十金酬劳,更是为了会一会这大晟王朝最顶层的风波。 夜色渐深,沈岚静坐调息,脑海中已经开始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需要准备的相应法器与符箓。与这位靖王爷的正式会面,必将是她在这异世立足的关键一步。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五章 王府暗影 赵蟠血光之灾的应验,如同一阵狂风,将“问灵阁沈岚”的名声彻底吹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如今再提起这个名字,已无人敢带着轻慢与嘲讽。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中,多了敬畏,多了好奇,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 三日之期一到,沈岚于清晨时分,仔细检查了随身布囊中的器物——那方至关重要的紫檀星盘、三枚温润的大晟通宝、新购置的白玉罗盘、一叠以朱砂精心绘制的各色符箓,以及几样化解煞气可能用到的特殊材料。确认无误后,她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衣裙,将那枚龙纹玉佩妥善收好,这才从容地出了门。 她没有丝毫耽搁,径直向着城西的靖王府行去。 靖王府邸并不难找,那片区域本就是宗室勋贵聚居之地,而靖王府更是其中最为显赫的宅邸之一。高耸的朱红围墙,气派非凡的鎏金铜钉大门,门前两尊怒目圆睁、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与权势。门楣上悬挂的黑底金字“靖王府”匾额,笔力千钧,更是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肃杀之气。 守门的侍卫个个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身手不凡之辈。见到沈岚这样一个衣着寻常的年轻女子靠近,立刻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拦住了去路。 “王府重地,闲人免近!”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感情。 沈岚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取出那枚龙纹玉佩,亮在侍卫眼前:“民女沈岚,应靖王爷之约,持此信物前来。” 那为首的侍卫队长目光落在玉佩之上,瞳孔骤然一缩。他显然认得此物,脸上的冰冷瞬间化为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又迅速转变为极致的恭敬。他立刻躬身抱拳,语气变得无比谦卑: “原来是沈大师!王爷早有吩咐,您快请!快请进!”他侧身让开道路,同时对身后一名侍卫低声吩咐:“速去通禀王爷,沈大师到了。” 侍卫匆匆而去。侍卫队长亲自引着沈岚进入王府,态度殷勤备至。 穿过重重门禁,步入王府内部,沈岚才真正感受到何为天家气派,何为钟鸣鼎食之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无不精致奢华。回廊曲折,庭院深深,移步换景,处处透着匠心独运。往来仆从侍女皆低眉顺目,步履轻缓,训练有素,整个王府秩序井然,静谧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然而,沈岚一踏入王府,灵觉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气息。王府整体的气场恢宏正大,隐隐有军伍煞气盘旋其间,这是主人萧景渊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自然映射,本是镇邪辟易之相。但在这片堂皇之气中,确实混杂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如附骨之疽般的阴秽之气,缥缈不定,难以捉摸其具体源头,只是让人潜意识里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与压抑。 侍卫队长将沈岚引至一处典雅宽敞的花厅奉茶,片刻之后,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萧景渊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并未着王袍,但通身的威压却比在街市上时更为凝实。他步入花厅,目光便落在沈岚身上,深邃难测。 “你来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岚起身,微微颔首:“民女应约而来。王爷,三日之期已到。” “嗯。”萧景渊在上首坐下,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赵蟠之事,本王已知晓。”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岚,“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王爷过誉,不过是依相理直言。”沈岚宠辱不惊。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再赘言。”萧景渊切入正题,“府中异状,与你当日所言大致不差。夜半异响,幻影丛生,虽未伤及人命,却已扰得人心惶惶。钦天监数次探查,皆无功而返。你既精于此道,便放手施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多谢王爷信任。”沈岚道,“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详细了解异状发生的具体地点、时间规律,以及……最早出现异常的是何处?” 萧景渊沉吟片刻,道:“异状多在夜间子时前后出现,范围颇广,内院、西侧客院乃至后花园均有发生。若论最早……大约是西南角那处废弃的偏院附近。” 西南角!沈岚心中一动,这与她之前通过萧景渊提供的信息推算出的方位吻合。在八卦中,西南为坤位,本就主阴、主静,易聚阴煞。 “民女需往西南方向一观,并请王爷允准,在府中各处气机节点探查。”沈岚提出要求。 “可。”萧景渊起身,“本王与你同去。” 有萧景渊亲自带领,王府之内自是畅通无阻。沈岚取出白玉罗盘,注入一丝微不可察的真气,罗盘指针先是微微晃动,随即逐渐稳定下来,但针尖始终带着一种极细微的、不正常的震颤。 她并未急着直奔西南偏院,而是先在王府的主要通道、庭院中央等气场流转的关键节点驻足感应。罗盘显示,王府的整体风水布局其实是请高人设计过的,大多地方气场通畅,并无大碍。但越是靠近西南方向,罗盘指针的震颤就越是明显,那股阴秽之气的感应也越发清晰。 终于,他们来到王府西南角的一处院落前。院门紧闭,门上落着锁,墙头爬满了枯败的藤蔓,显得格外荒凉寂静。 “此处原是库房,闲置已久。”萧景渊示意侍卫打开门锁。 院门开启,一股陈腐、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一间较大的屋舍门窗紧闭,看上去久无人迹。 沈岚手中的罗盘,在这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地指向院落中央那口被巨大青石板封死的古井! 就是这里!阴煞之气的源头,或者说,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宣泄口! 她走近古井,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从井下弥漫上来。不仅如此,她以望气术观之,井口上方凝聚着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灰色秽气,其中甚至隐隐有无数痛苦、怨恨的负面情绪碎片在翻涌。 “问题就在这口井里。”沈岚语气肯定,她绕着井口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井沿和周围的地面,“井下有东西,而且是……不止一具尸骸,怨气极重,被人以符咒阵法强行镇压于此,但时日久远,镇压之力渐衰,加之近来天时变动(白露后阴气盛),故而生变,怨煞之气外泄,扰及整个王府。” 萧景渊眼神冰寒:“可能确定是何人所为?何时所为?” 沈岚蹲下身,指尖拂过井沿一些模糊的、几乎被苔藓覆盖的刻痕,又仔细观察了封井青石板的材质和风化程度,心中默算。 “布置此局之人,精通邪术,且对王府颇为了解。时间……至少在十年以上,甚至更久。”她抬起头,看向萧景渊,“王爷,此井必须开启,井下之物必须取出净化,否则煞气只会越来越重,终成祸患。” 萧景渊盯着那口古井,眸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冷厉的决断:“开!”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名健壮护卫上前,用铁钎撬棍,合力将那沉重的青石板移开。 石板移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腐臭阴寒之气冲天而起!就连那些久经沙场的护卫都忍不住脸色发白,后退了半步。 井口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沈岚早有准备,她取出一张“金光破秽符”,以真气激发,掷入井中。符箓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没入黑暗,井下顿时传来一阵“嗤嗤”的异响,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喷涌而出的阴煞之气似乎被暂时压制了片刻。 “取长绳、灯笼来。”沈岚吩咐,“我需要人下去,将井底之物尽数取出。” 护卫们看向萧景渊,见他点头,立刻照办。一名胆大心细的护卫系好长绳,提着灯笼,缓缓坠入井中。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井中不时传来护卫惊疑不定的声音。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下面传来信号。众人合力将护卫拉了上来,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以油布紧紧包裹、却依然散发着浓重阴邪之气的长条形物体。 护卫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道:“王爷,井底……井底不止这一样,还有些散乱的骨头,看样子……像是人的!” 萧景渊面沉如水。 沈岚示意将那油布包裹放在地上,她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层层揭开。 里面露出的东西,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萧景渊,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赫然是三个巴掌大小、以某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人偶!人偶五官模糊,但身体上却分别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周身以朱砂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心口位置还插着一根细长的、锈迹斑斑的黑色棺材钉! “魇镇之术!”沈岚声音凝重,“而且还是最恶毒的‘三阴锁魂镇’!以横死之人的骨灰混合坟场阴木雕刻人偶,附以特定生辰,再以棺材钉钉死心脉,埋于阴煞之地……这是要让人永世不得超生,并将其怨气转化为煞,长久侵害宅主及其血脉气运!” 她仔细辨认着那些人偶身上已经有些模糊的八字,指尖微微掐算,脸色愈发凝重。其中一个八字,其命格贵不可言,隐隐与皇族气运相连,但推算其命运轨迹,却应在幼年便已夭折……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景渊,却发现萧景渊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那个八字人偶之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那眼神中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痛与了然。 “王爷……”沈岚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景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他没有解释那个人偶的来历,只是用冰冷彻骨的声音问道: “可能彻底破解?” “能。”沈岚斩钉截铁,“但需准备几样特殊之物,并需在特定的时辰,以特定的方法行法。此外……施术者必是精通此道且与王府关系匪浅之人,方能如此精准布下此局。王爷心中,想必已有猜测?” 萧景渊没有回答,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凛冽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府的“阴煞”之源虽然找到,但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六章 破煞除魇 古井旁的气氛,因那三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魇镇人偶,以及萧景渊那冰封般的神情,而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侍卫们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沈岚知道,这已不仅仅是简单的“驱邪”,更牵扯到了王府,乃至皇室深不见底的隐秘。她收敛心神,将所有杂念排除,专注于当前必须解决的煞气问题。 “王爷,”她打破了沉寂,声音清晰而冷静,“当务之急,是立刻净化此地的怨煞,阻断其继续侵害王府气运。井底的散骨需尽快打捞,与这三个人偶一同处理。” 萧景渊从那种极致的冰寒中回过神,目光扫过那令人心悸的人偶,最终落在沈岚身上,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需要何物,如何行事,你只管吩咐。” 沈岚略一思忖,快速报出一系列所需之物:“三年以上雄鸡的鸡冠血,取其至阳之气;新汲的午时井水,蕴含天地正气;七盏铜质油灯,用以布设北斗七星阵,接引星力镇煞;上等朱砂、新毛笔;桃木一段,需雷击木为佳;还有……大量的粗盐与石灰。” 她顿了顿,看向那口依旧散发着阴寒之气的古井,补充道:“另外,再准备一些艾草和柏叶,待取出所有秽物后,需熏燃净井。” 萧景渊毫不犹豫,立刻对身旁的心腹侍卫统领下令:“按沈大师所言,速去备齐!不得有误!” “是!”侍卫统领领命,立刻带着几人飞奔而去。 王府的效率极高,不过两刻钟,所有物品均已备齐,整齐地摆放在古井旁的青石板上。期间,又有两名胆大的护卫下到井底,将散落的骸骨小心收敛,装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陶瓮中带了上来。那些骸骨颜色灰暗,显然年代久远,散发着与那人偶同源的阴邪之气。 此时已近正午,阳光炽盛,是一天中阳气最旺之时,正是行破煞之法的最佳时机。 沈岚先是以粗盐混合石灰,在古井周围撒下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井口与取出的秽物(陶瓮和三个人偶)都圈在其中。盐与石灰皆有辟邪净化之效,可暂时隔绝内外,防止煞气在行法过程中外泄。 接着,她指挥护卫,将七盏铜质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精准地布置在盐圈之内,灯芯均已点燃,七点豆大的火苗在阳光下虽不显眼,却自有一股灵动的气息。 “王爷,”沈岚看向萧景渊,神情严肃,“待我行法时,需借您一滴中指鲜血。您乃皇室血脉,身负龙气,至阳至刚,您的血是破除这等阴邪魇镇的利器。” 萧景渊二话不说,伸出左手,旁边侍卫递上银针。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刺破中指指尖,挤出一颗鲜红饱满的血珠。 沈岚用一张崭新的黄符纸接过这滴血,指尖真气微吐,引导着血珠在符纸上自然晕开,形成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隐隐有紫金之光流转——这正是蕴含了皇族气运的破煞血符。 准备就绪,沈岚深吸一口气,步踏入盐圈之内,立于七星灯阵中央,直面那散发着浓郁怨气的陶瓮与人偶。 她先将午时井水与雄鸡冠血混合在一个干净的陶碗中,以新毛笔蘸取,然后步踏天罡,口诵净天地神咒,将混合的阳血水凌空画符,洒向陶瓮与人偶。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冰面上,陶瓮和人偶上顿时冒起缕缕黑烟,发出刺耳的声响,那黑烟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挣扎嘶嚎,看得周围的护卫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 沈岚不为所动,继续行法。她拿起那张以萧景渊鲜血画就的符纸,体内微薄的紫微真气运转至指尖,轻喝一声:“紫微敕令,破煞除魇,焚!”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炽烈的、带着淡淡紫金色的火焰,精准地飞向那三个棺材钉钉心的人偶! “嗷——!” 火焰触及人偶的瞬间,一声非人般的凄厉尖啸猛地从人偶身上爆发出来,直刺灵魂!那三个黑色木偶在火焰中剧烈扭动,仿佛活物般挣扎,表面的朱砂符文寸寸断裂、消散,插在心口的棺材钉更是被烧得通红,最终在火焰中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那陶瓮也剧烈震动起来,瓮口冒出浓郁的黑气,但在七星灯阵的光芒和盐圈的限制下,无法逸散,只能在方寸之地翻滚。 沈岚面色微微发白,连续催动真气和精神力量,对她而言消耗不小。但她动作不停,迅速拿起那段雷击桃木,以之为笔,引动七星灯阵汇聚的星力,在空中虚画一道道净化符文,打入陶瓮之中。 瓮中的震动和黑气逐渐减弱。 最后,她将燃烧殆尽的符灰与人偶灰烬,以及那陶瓮中的骸骨,全部集中在一起,浇上剩余的阳血水,然后命令护卫:“以此处为中心,向下挖掘三尺,将这些秽物深埋,之上再覆盖一层朱砂与石灰!” 护卫们依言照做。 当最后一铲土覆盖上去,并撒上朱砂石灰后,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院子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压抑的气息,仿佛被阳光彻底驱散了一般,骤然消失无踪!连空气都变得清新通透起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莫名烦躁与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沈岚又让人点燃艾草和柏叶,以烟雾熏蒸古井,进一步净化残余的秽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已见细密汗珠。她走出盐圈,对萧景渊道:“王爷,此地的煞源已被拔除,魇镇已破。七日之内,令人每日正午来此,为七星灯添加灯油,不可间断,以星力彻底净化地脉。七日后,此处便可恢复如常。” 萧景渊一直默默注视着整个过程,亲眼见证了沈岚如何以精妙的手段和坚定的意志,将那令人心悸的邪物化解。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认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有劳沈大师。”他语气郑重,“此番恩情,本王记下了。” 他挥手让人将疲惫的沈岚引至花厅休息,奉上香茗点心,自己则处理后续事宜。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景渊才再次来到花厅。屏退左右后,他在沈岚对面坐下,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大师,”他开口,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日之事,你如何看?”他的目光锐利,紧紧盯着沈岚,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某种印证。 沈岚放下茶盏,知道真正的关键现在才开始。她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王爷,那‘三阴锁魂镇’非同小可。尤其是……那个刻有特殊八字的木偶。” 她看向萧景渊,目光清正,并无窥探隐私之意,只是基于事实分析:“那八字,命格贵不可言,紫气隐现,绝非寻常宗室,甚至……直指天潢贵胄。然推算其命轨,却如流星陨落,应在童稚之年便已夭折。民女斗胆推测,此人……恐怕与王爷关系匪浅,且其早夭,并非意外。” 萧景渊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沉默着,花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冰冷声音说道: “那是本王……一母同胞的皇兄,懿文太子。” 沈岚心中虽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仍是微微一震。先帝嫡子,曾经的太子! “懿文太子……聪明仁孝,朝野称颂。”萧景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他八岁那年,于宫中暴病而亡。太医诊断是急症。父皇悲痛欲绝,母妃……也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便郁郁而终。” 他抬起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压抑了二十年的痛苦与仇恨:“如今看来,皇兄之死,母妃之逝,恐怕都非天意,而是……人为!这魇镇,至少布下十年以上,甚至可能更早!就在这靖王府,就在我身边!” 他猛地看向沈岚,目光灼灼:“沈大师,你精通此道,可能通过这魇镇之术,反推出施术者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沈岚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悲愤与杀意。她仔细回想那魇镇的每一个细节——木偶的材质、符文的笔触、棺材钉的样式、布局的手法…… “王爷,此术阴毒且古老,非寻常江湖术士所能为。施术者必然精通古老的巫蛊魇镇之法,且对皇室,对王府极为了解,才能精准获取太子生辰,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王府内布下此局。”她分析道,“木材是阴沉木,出自西南阴煞之地;朱砂品质极高,非民间可得;那棺材钉……带有一种独特的寒意,像是……经过北狄萨满邪术的加持。”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而且,能将此物埋入王府深处,而不惊动任何守卫,此人要么在王府内身居高位,要么……就是有内应。” 萧景渊眼中寒光爆射!“北狄萨满……宫内高位……内应……”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条模糊却可怕的线索,似乎隐隐串联了起来。二十年前的宫廷惨剧,如今王府的魇镇,北狄的影子,宫内的黑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追查此事,必将牵动朝野,掀起惊涛骇浪。而眼前这个女子,或许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沈大师,”萧景渊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更深沉,更郑重,“本王欲请你相助,彻查此事。不仅为王府安宁,更为……讨还一个迟了二十年的公道!酬劳方面,你尽可开口。” 沈岚看着萧景渊,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也看到了这背后巨大的风险与机遇。她沉默片刻,并非畏惧,而是在权衡。 最终,她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王爷,魇镇之术,伤天害理,有违天道。既然让我遇上,便不能坐视不理。酬劳仍按问灵阁的规矩,十金一卦,一事一议。但此事牵连甚广,凶险异常,我需要王爷的绝对信任,以及……必要时,调动某些资源的权限。” 萧景渊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渊”字,递到沈岚面前。 “此乃本王私令,见令如见本王。王府资源,包括部分暗卫,你可凭此令调动。”他目光如炬,“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在此事上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这个词,远比客卿、幕僚更能体现他此刻对沈岚的定位与尊重。 沈岚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彻底卷入了大晟王朝最顶层的权力与阴谋的漩涡之中。 她不仅仅是一个卦师了。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七 章星图所指 玄铁令牌入手微沉,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仿佛在提醒沈岚,从这一刻起,她已不再仅仅是朱雀大街那个“问灵阁”的卦师。她接下的,是靖王萧景渊沉甸甸的信任,更是一个牵扯到二十年前宫廷秘辛、当朝龙脉乃至北狄阴谋的巨大漩涡。 她没有在王府多做停留。破解魇镇的消耗不小,她需要时间恢复真气与精神,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消化今日所得,并规划下一步行动。萧景渊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并未多留,只派了马车将她稳妥地送回问灵阁。 回到那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隔绝了外界的纷扰,沈岚才真正放松下来。她将那块玄铁令与龙纹玉佩并排放在桌上,烛光下,两者散发着不同却都令人无法忽视的气息。 今日在王府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那“三阴锁魂镇”和懿文太子的八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旋。萧景渊的悲愤与决绝,北狄萨满邪术的痕迹,宫内可能存在的黑手……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布局深远、势力庞大的敌人。 “仅仅依靠被动防御和见招拆招,恐怕难以应对。”沈岚轻声自语。对手在暗处经营二十年,手段阴狠毒辣,必须主动出击,找到其核心命脉。 她想起了之前在皇陵附近感应到的龙脉异常,以及萧景渊提及的“双生天命”之谜。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北狄处心积虑,难道仅仅是为了用魇镇之术害死一个皇子,扰乱一个亲王? 不,他们的图谋,恐怕更大。龙脉,关乎国运根本。若能动摇甚至窃取大晟龙脉之气,其带来的影响,将远超害死一两个皇室成员。 思路逐渐清晰。下一步的重点,必须放在龙脉之上。而要调查龙脉,皇陵是绕不开的关键。 她重新拿出那方紫檀星盘。穿越至今,她已了解,此方世界虽也有紫微斗数流传,但核心的心法精髓早已失传,沦为了街头巷尾卜算吉凶的末流玄术,再无人能如她这般,以真气驱动星盘,窥探天机轨迹,感应山河气运。 星辉点点,在盘面上明灭不定,勾勒出复杂的轨迹。沈岚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推演显示,大晟龙脉确实出现了不寻常的“滞涩”与“分流”之象,仿佛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正在不断地、缓慢地抽取着龙脉的本源之气。而这股力量的源头,隐隐指向北方,与北狄的气运隐隐勾连。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代表皇室传承的星轨上,确实出现了罕见的“双星并耀”之局!一明一暗,一稳一躁。明者,当今天子?或是……暗者,又是谁?这“暗星”的光芒虽弱,但其轨迹却与那被干扰的龙脉气息有着诡异的同步! “果然如此……”沈岚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龙脉异动与双生天命,绝非孤立事件,而是同一盘大棋上的两步杀招!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星盘之上,代表西北“乾”位的宫位,几颗辅星忽然异常地闪烁了一下,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牵引感。 “嗯?”沈岚微微讶异。乾为天,为君,也为头、为首。这个方位的星象异动,往往预示着与君王、京都核心或重要开端相关的人或事。但这闪烁的并非主星,而是辅星,这意味着……并非直接应在皇帝身上,而是可能与某个关键人物,或者……某件关键物品有关? 她尝试进一步推演,但天机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难以窥清全貌。只隐约感觉到,那异动之源,似乎带着一丝……古老而玄奥的星辰道韵,那是一种她只在师父珍藏的、那本几乎要碎掉的残破古籍的只言片语中感受过的气息! 那本古籍年代极久,记载了许多早已失传的紫微秘辛,其中就曾潦草地提及过一幅名为《紫微星图》的宝物,据说蕴含周天星辰运转之秘,能定龙脉,窥国运,神妙无穷。她前世惊鸿一瞥,便心向往之,苦苦追寻却始终不得其踪,引为毕生憾事。 “难道……这感应,会与《紫微星图》有关?”沈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可能吗?前世踏破铁鞋无觅处,今生穿越此界,竟会在此地,在这种情境下,捕捉到与之相关的线索?这未免太过巧合,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吸引力。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大振,同时也更加警惕。若真与星图有关,那此物的价值,远超寻常。它不仅能助她更精准地把握龙脉动向,破解北狄阴谋,甚至可能补全此界失传的紫微心法,让她在这个世界真正站稳脚跟,拥有抗衡一切风雨的底气。 第二天一早,沈岚便主动前往靖王府。有了玄铁令,她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见到了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萧景渊。 书房内陈设简洁而肃穆,更多的是兵书舆图。 “看来沈大师已有决断。”萧景渊放下手中的密报,看向沈岚。他神色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急于复仇和查明真相的火焰并未熄灭。 “王爷,”沈岚开门见山,“王府魇镇虽破,但根源未除。我昨夜以星盘推演,发现龙脉异动与北狄气运勾连甚深,其窃取龙脉之举,恐非一日之功。而‘双生天命’之局,亦与龙脉动荡息息相关。” 她将自己的推演结果,以及关于北狄可能图谋龙脉本源的猜测,清晰地陈述出来,但暂时隐去了关于《紫微星图》的具体感应,只含糊提及可能存在与星辰相关的古老线索。 萧景渊听着,脸色愈发凝重。“龙脉乃国本……若真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大晟疆域图前,目光锐利如刀,“钦天监那群废物,只会说些星象有异、需修德政的套话!根本触及不到核心。” “所以,我们需要自己查。”沈岚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皇陵位置,“皇陵是龙脉显化最重要的节点之一,我们必须再去一次,而且要比钦天监那次查得更深、更细。我怀疑,那里不仅有龙脉被窃的痕迹,可能还隐藏着其他至关重要的线索。”她语气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信。 “《紫微星图》?”萧景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本王似乎在哪本皇室秘闻中见过此名……据说确是上古流传的异宝,但早已失传。好,就依你之言。何时动身?”他并未深究沈岚如何得知此物,此刻,他选择相信她的判断。 “事不宜迟。”沈岚道,“今日便需准备,明日一早出发。此次探查,需隐秘进行。” “这个自然。”萧景渊点头,“本王会安排最可靠的暗卫随行。需要准备何物?” 沈岚列出了一个更为详尽的清单。 萧景渊一一记下,立刻吩咐心腹去准备。 “另外,王爷,”沈岚沉吟道,“我们离开期间,府中还需加强戒备。” 萧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放心,本王的王府,还不是什么魑魅魍魉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安排妥当后,沈岚返回问灵阁做最后准备。夜幕降临,她再次取出紫檀星盘,那西北乾位的牵引感依然存在,微弱却坚定。 “皇陵……星图……”沈岚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前世无缘得见的秘宝,今生机缘巧合现出线索,她绝不能错过。明日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但她无所畏惧。 ------------ 第一卷:卦启京城 第八章 皇陵深处 寅时末,天色未明,京都还沉浸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两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靖王府,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向着城北的苍龙山脉疾驰而去。 车内,沈岚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三枚温润的铜钱——如今已是此界流通的“大晟通宝”。她正在调整自身状态,同时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夜星盘推演时,那来自西北乾位的独特牵引感。那感觉,隐隐与她前世在师门残破古籍中惊鸿一瞥看到的、关于《紫微星图》的只言片语描述相吻合。那星图玄奥莫测,据传能洞悉国运,定位龙脉核心,她前世苦寻良久而不得,难道会在这异世出现? 她对面的萧景渊,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少了几分亲王的雍容,多了几分武将的利落与肃杀,此刻也正凝神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景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除了车夫,随行的只有四名护卫,皆是萧景渊麾下最为精锐可靠的暗卫,气息内敛,眼神锐利。此行贵在隐秘。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了近一个时辰,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拐入了一条更为隐蔽的山路。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坳处停下。 “王爷,沈大师,到了。从此处上山,可避开陵寝正面的守卫岗哨。”为首的暗卫统领低声道。 众人下车,眼前是连绵起伏、笼罩在晨雾中的苍龙山脉。皇家陵寝便坐落于这片山脉的主峰之下。 萧景渊亲自在前引路,选择的是一条极为隐蔽的小径。暗卫们则分散护卫。 沈岚紧随其后,手中托着那面白玉罗盘。一进入苍龙山脉的范围,罗盘的指针就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越靠近皇陵核心区,这种颤动就越是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并非纯粹的阴邪,而是一种被强行扭曲、引动的龙脉之气,躁动而不安。 “龙脉之气,果然紊乱。”沈岚低声对身旁的萧景渊道,“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断地抽取、干扰。” 萧景渊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本王虽不精于此道,但也能感觉到此地的气息,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令人不适。” 他们避开巡逻的守陵卫兵,凭借着萧景渊对地形的熟悉和暗卫高超的潜行技巧,逐渐接近了陵寝的核心区——太祖陵。 站在陵前巨大的祭坛广场上,沈岚感到一阵心悸。罗盘的指针在这里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太祖陵寝后方的一处陡峭石壁。 “问题不在陵墓内部,而在其后。”沈岚笃定地说道。 几人悄然绕到陵寝后方。沈岚根据罗盘的指引,在一处布满了厚厚苔藓的石壁前停下。指针在此处几乎要跳出盘面。 “气息从此处泄出,但……入口何在?”一名暗卫上前检查,并无发现。 沈岚闭目,将灵觉提升到极致,细细感知。片刻,她睁开眼:“不在石壁,在地下。而且,此处被人布下了高明的幻阵。” 她示意众人退后,指尖凝聚真气,凌空快速勾勒出一道繁复的“破幻灵符”。轻叱一声:“敕!” 灵符化作清光,打向石壁前的地面。 “嗡——” 空气剧烈扭曲荡漾,原本长满杂草的地面,竟缓缓显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漆黑裂缝!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紊乱龙脉威压的阴冷气息,顿时从中汹涌而出。 “就是这里!”沈岚面色凝重。 萧景渊当先一步,挡在沈岚身前,下令:“火把!绳索!探查!” 暗卫立刻行动,点燃火把,垂入裂缝。火光照亮了下方的景象——一条幽深向下的天然溶洞,被人为修整过。 “我先下。”萧景渊接过火把,率先滑入洞中。确认安全后,沈岚和暗卫依次而下。 洞穴内阴暗潮湿,紊乱的龙脉威压几乎凝成实质。沈岚手持罗盘,走在萧景渊身侧指引方向。 一行人谨慎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前方出现岔路。 “走左边。”沈岚根据气机感应判断。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左边通道的瞬间,沈岚心中警兆突生! “停步!”她猛地低喝。 机括响动骤起! “咻!咻!咻!” 无数淬毒的弩箭从隐藏孔洞中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通道! “保护王爷!”暗卫统领厉喝,四人舞动兵器格挡。 萧景渊反应极快,将沈岚拉向身后,软剑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斩落箭矢!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箭雨停歇,两名暗卫手臂被擦伤,伤口泛黑。 “好厉害的机关!”暗卫统领迅速敷药。 沈岚观察箭矢和孔洞:“这不是古墓原有机关。布置手法新,带军械制式痕迹,结合了奇门遁甲,是针对闯入者的杀阵。” 萧景渊眼神冰寒:“有人不希望我们找到秘密。” 沈岚起身:“此阵名‘锁魂箭雨’。大家跟紧我的脚步。”她举起罗盘,左手掐算,推演生门。 “坎位三步,转离位一……震位避……踏兑位……” 众人屏息,严格按照指示挪动。之后又触发几处陷阱,翻板、落石、毒烟,皆被沈岚提前识破或避开。 萧景渊看着前方专注推算的女子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女之能,确实非凡。 终于,在沈岚带领下,他们穿过危险区域,前方通道开阔,有微光传来。 走到尽头,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中央,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圆形祭坛,以黑色巨石垒成,刻满北狄萨满文字!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幽白光芒的晶体!它缓缓旋转,不断从虚空中抽取丝丝缕缕的金色龙脉之气,通过祭坛纹路导向北方! 祭坛旁散落着北狄祭祀法器、绘制星象龙脉的残破皮卷,以及……半幅镌刻在某种不知名金属薄片上的、复杂无比的星辰运行图! 那星图的轨迹、古老的篆文标注……沈岚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这图案,这气息……与她前世在那本残破古籍中看到的、关于《紫微星图》的零星记载,何其相似!她苦寻两世而不得的宝物,竟会在此地,以此种方式出现?穿越此界,这东西就这么容易送到她面前了?震惊与狂喜交织,却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混账!”萧景渊的怒喝将她拉回现实。他周身杀气四溢,“果然是他们!竟敢窃我大晟龙脉!” 就在这时,祭坛后方阴影处,猛地窜出三条黑影!北狄死士,手持弯刀,狂扑而来! “保护沈大师!”萧景渊厉喝,软剑直迎两人。暗卫们挡住另一人。 地底石窟中,兵刃交击之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