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灵脉暴动 青石村的天空,常年被一层稀薄的青灰色灵气笼罩。村落地处偏远,却因地下潜藏的一条低阶灵脉而勉强维系着生机。这条灵脉如同沉睡的巨兽,偶尔翻动身躯,便会给村子带来或福或祸的变化。 时值暮春,本该是灵脉最为温顺的季节,可今日却显得格外反常。 凌昭背着半人高的柴捆,沿着山间小路往村里走。他身形瘦削却挺拔,十六岁的年纪,眉目间已有了几分超越同龄人的坚毅。作为村里唯一的“废脉者”,他早已习惯了村民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在这个以灵脉为尊的世界,无法感应和吸收灵气的人,注定低人一等。 “听说了吗?矿洞那边又出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路边传来。 凌昭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靠近议论纷纷的村民。 “灵气又暴动了?这个月都第三次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比前两次更邪乎,矿洞深处冒红光,整个山洞都在震动,好几个孩子还在里面捡灵石呢!” 凌昭的心猛地一沉。矿洞是村子的命脉,也是最大的危险所在。灵脉暴动时,洞内灵气紊乱,成年人尚且不敢轻易进入,更何况是那些只有七八岁的孩童。 他加快脚步,柴捆随手丢在村口,朝着矿洞方向飞奔而去。 越靠近矿洞,空气中的灵气越是紊乱。原本温和的灵气此刻如同沸腾的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灼热感。凌昭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刺痛——这是废脉者特有的敏感,虽不能吸收灵气,却对灵气的异常变化格外敏锐。 矿洞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家面带忧色,议论纷纷。几位村老站在洞口,面色凝重地布置着简单的防护结界。 “不能进去!”最年长的村老厉声喝道,“灵脉暴动,天意难违,触灵者必遭天谴!我们已经派人去请镇上的灵修大人了。” “等灵修大人赶到,孩子们早就没命了!”一个妇女哭喊着,她是村里小石头的母亲。 凌昭挤过人群,望向矿洞深处。隐约可见洞内红光闪烁,如同巨兽的瞳孔,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他听到微弱的哭声从深处传来,至少有四五个孩子被困在里面。 “让我试试。”凌昭平静地说。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也有不屑。 “凌家小子,别添乱!你连灵脉都感应不到,进去不是送死吗?”一个中年汉子粗声粗气地说。 村老眯着眼打量凌昭:“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凌昭没有争辩,只是默默感受着矿洞内灵气的流动。作为废脉者,他花了十六年时间观察、研究灵气的规律,虽不能吸收利用,却比许多低阶灵修更了解灵气的本质。 “东侧有个狭窄的通道,那里的灵气相对稳定。”凌昭指向矿洞一侧,“我可以从那里爬进去。” 村老们交换着眼神,显然在权衡利弊。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矿洞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洞内的哭声更加凄厉。 “让他试试吧!”小石头的母亲突然跪在村老面前,“总比干等着强啊!” 最终,在村民们的默许下,凌昭深吸一口气,弯腰钻入了矿洞东侧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洞内的景象让凌昭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熟悉的矿道已经完全变了样,岩壁上渗出诡异的血红色灵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每吸一口气,肺部都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爬行,凭借多年来对矿洞地形的熟悉,避开了几处灵气特别狂暴的区域。 “有人吗?”凌昭喊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 微弱的回应从前方传来:“凌昭哥哥...我们在这里...好难受...” 是村东头的小花,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凌昭加快速度,终于在一处较为宽敞的洞穴中找到了五个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他们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是受到了狂暴灵气的侵蚀。 “别怕,我带你们出去。”凌昭安抚着孩子们,同时迅速检查他们的状况。除了受到惊吓和轻微灵气中毒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领孩子们沿原路返回时,一阵更强烈的震动袭来,通道顶部坍塌,堵死了来时的路。 “完了...我们回不去了...”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绝望地说。 凌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另一条通往主矿道的路尚未完全堵死,但那条路上涌动的灵气更加狂暴,血红色的雾气几乎凝成实质。 “跟我来,抓紧彼此的衣服,不要松手。”凌昭拉起最小的孩子,毅然走向那条危险的道路。 每向前一步,灵气的压力就增强一分。凌昭感到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耳中嗡嗡作响,视线也开始模糊。这就是灵修们日常感受的灵气吗?为何如此痛苦? “凌昭哥哥,你的鼻子...”小花惊恐地指着他的脸。 凌昭抬手抹去,指尖染上一片鲜红。不仅是鼻子,他的眼角、耳朵也开始渗出血丝。废脉者的身体,本就不该暴露在如此浓郁的灵气中。 “我没事,继续走。”凌昭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主矿道,看到洞口透出的微光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前方道路被一块巨大的落石完全堵死,而身后的路也在连续的震动中彻底坍塌。 他们被完全困住了。 更可怕的是,矿洞深处的灵气突然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血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孩子们开始剧烈咳嗽,面色由白转青,这是灵气中毒加深的迹象。 凌昭感到一阵绝望。难道今天真要葬身于此?他死了无所谓,反正他这条命十六年前就该终结,是养父母从河边捡回了他这个被遗弃的婴儿。可是这些孩子... “不,绝不能放弃!”凌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想起了自己偷偷研究多年的引灵之法。作为废脉者,他无法像正常灵修那样引导灵气循环,但有一种古老的禁忌之术记载,即使是废脉者,在生死关头也可以强行引灵入体,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获得短暂的力量。 村老们常说“触灵者必遭天谴”,但现在,凌昭已顾不了那么多。 “孩子们,退后一点。”凌昭平静地说,随后闭上双眼,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强行引导周围狂暴的灵气。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废脉者的身体如同密封的容器,灵气在周围流动,却无法进入分毫。 凌昭不放弃,集中全部意志,想象自己的身体是一个空洞,邀请那些狂暴的灵气涌入。痛苦加剧了,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像是被生生撕裂,鲜血从七窍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体内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了。 一瞬间,狂暴的灵气如决堤的洪水,涌入他干涸的经脉。凌昭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利刃切割,又像是被投入熔炉锻造,痛苦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也随之而来——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那是一种既痛苦又奇妙的体验,仿佛盲人第一次见到光明,聋子第一次听到声音。 “啊!”凌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手猛地向前推出。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血红色的灵气竟然听从了他的引导,凝聚成一道微弱的光盾,暂时阻挡了更多灵气的涌入,为孩子们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但凌昭的代价是惨重的。他单膝跪地,全身剧烈颤抖,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滴落,在尘土中绽开一朵朵凄艳的红花。 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凌昭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奇异的景象—— 一柄断裂的古剑悬浮在虚无之中,剑身布满裂纹,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剑柄上刻着两个古老的字符,他不认识,却莫名明白它们的含义:葬渊。 同时,一个模糊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柔而悲伤:“孩子,忍住...别让它醒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让凌昭想起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模糊身影。 “你是谁?”凌昭在意识中问道。 没有回答,只有断剑的图像和那句警告在脑海中回荡。随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 当凌昭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村中的医馆里。窗外已是黑夜,油灯在墙角投下摇曳的光影。 “他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 很快,村老和几位村民围了上来,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有关切,有感激,也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孩子们...怎么样了?”凌昭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得像是有砂纸摩擦。 “都救出来了,只有些轻伤,休养几天就好。”村老语气沉重,“倒是你...感觉如何?” 凌昭试着活动手指,全身立刻传来撕裂的疼痛,但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我还好。” 村老深深看了他一眼:“灵修大人来看过了,说你强行引灵,本应经脉尽断而亡...可奇怪的是,你的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保护了心脉。” 凌昭心中一震,想起了那个关于封印和断剑的幻觉。 “凌昭,”村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你引灵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凌昭犹豫了一瞬,最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当时只想着救孩子们出来。” 村老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不要动用任何灵力。等你好些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这句话让凌昭的心跳骤然加速。十六年来,村老从未主动提起过他的来历,每次询问,总是以“河边捡到的孤儿”一带而过。 待众人离去后,凌昭独自躺在黑暗中,尝试感应体内的变化。那一瞬间引灵入体的感觉还残留在记忆中,虽然痛苦,却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存在。 他轻轻抬手,集中精神,指尖竟然真的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气光点,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证明一件事——他不再是完全的废脉者了。 “别让它醒来...”那个神秘女声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响起。 凌昭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无论体内封印着什么,无论前路多么危险,他都要揭开身世之谜,掌握自己的命运。 窗外,夜空中的星辰异常明亮,其中一颗血色星辰格外耀眼,它的光芒洒落在青石村上空,如同注视着一场即将席卷九界的风暴的起点。 而在地底深处,那条灵脉的异动并未停止,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开始向着某个中心点汇聚——那个点,正是凌昭昏迷前所在的位置。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 第2章 废脉之名 剧痛,是凌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那痛楚并非来自皮肉外伤,而是源自四肢百骸的深处,仿佛每一寸经脉都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后又勉强粘合,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小屋那熟悉的、布满烟尘的屋顶横梁。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他微微偏头,看到床边的矮凳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汤。窗外透进的光线昏沉,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他尝试动弹手指,一阵尖锐的刺痛立刻从指尖窜向肩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更让他心沉的是,体内那种昨日在矿洞中强行引灵时、短暂感受到的灵气流动感,此刻已荡然无存。身体内部空空荡荡,甚至比以往作为废脉者时更加干涸和死寂,就像一片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再也孕育不出任何生机。 “昭儿,你醒了?” 一个沙哑而充满关切的声音响起。养父凌铁山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显得有些佝偻。他快步走到床边,粗糙得像老树皮般的手掌轻轻探了探凌昭的额头,眉头紧锁,“还有哪里难受?别乱动,你经脉受损,需要静养。” 凌铁山是村里的铁匠,一辈子与火与铁打交道,性格也如钢铁般坚毅沉默,此刻眼中却满是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爹…孩子们,都安全了吗?”凌昭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都安全了,皮外伤,受了点惊吓,调理几天就没事了。”凌铁山端起药碗,想喂他,又放下,重重叹了口气,“你…你就不该逞强进去啊!” 凌昭从养父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的沉重:“爹,村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凌铁山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屋外却骤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哭喊、咒骂和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聚集在了他们这间位于村尾的小屋外。 “凌昭!滚出来!” “灾星!都是你触怒了灵脉!” “我家的牛昨晚上突然就口吐白沫死了!灵修大人说了,是灵气反噬!” “地里的秧苗也开始蔫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全村都得饿死!” 愤怒和恐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拍打着薄薄的木门。凌昭透过窗户缝隙看去,只见门外黑压压地围满了村民,他们手中拿着锄头、木棍,脸上不再是往日的同情或漠然,而是赤裸裸的憎恶与恐惧。 “看到了吗?就因为你强行引灵,触犯了禁忌,现在灵脉彻底暴乱了!”凌铁山的声音带着痛楚,“灵气变得污浊狂暴,草木枯萎,牲畜暴毙…他们都说,是你引来了灾祸。” 凌昭的心像是被冰水浸透。他救回了孩子,却似乎给整个村子带来了更大的灾难。那“触灵者必遭天谴”的古老训诫,像诅咒一样应验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猛地推开,村老在几个壮硕村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面色复杂地看了凌昭一眼,随即转向凌铁山,语气不容置疑:“铁山,情况你也看到了。灵脉异动加剧,祸及全村。凌昭这孩子…虽救了人,但终究是犯了禁忌。为了平息灵脉之怒,也为了给全村人一个交代,必须将他驱逐出村。” “驱逐?”凌铁山霍地站起,像一堵墙般挡在凌昭床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村老!昭儿是为了救人才不得已为之!他现在伤成这样,你们要把他赶去哪里?这不是要他死吗?” “留在村里,可能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一个尖利的女声喊道,是昨天还跪求凌昭救人的小石头母亲,此刻她却满脸愤恨,“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引来什么祸事!” “对!滚出去!” “灾星不除,村子永无宁日!”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失控。凌铁山双目赤红,猛地转身,从墙角拎起他那把打铁用的大锤,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暂时镇住了喧闹。 “我凌铁山,十六年前在落星河边捡到昭儿,将他养大。”铁匠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小屋内外,“我不管他是什么命,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他昨天拼了命去救村里的娃,现在你们却要过河拆桥?” “铁山,这不是私情的时候!”村老提高了音量,“你要与全村为敌吗?” 凌铁山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恐惧或躲闪的面孔,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决绝。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村老,一字一句道:“好!你们要交代,我给你们交代!” 话音未落,在凌昭惊恐的目光和众人的惊呼声中,凌铁山将左手猛地按在旁边的铁砧上,右手抡起那柄沉重的大锤,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左手小指狠狠砸下! “爹!不要——!”凌昭嘶声呐喊,想要扑过去,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鲜血迸溅!一截断指飞落在地,兀自微微抽搐。 凌铁山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哼出一声。他抬起血流如注的左手,任由鲜血滴落,环视鸦雀无声的众人,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异常坚定:“这一指,算是我凌铁山替儿子向全村赔罪!从今往后,谁再敢说驱逐我儿,先问过我手里的铁锤答不答应!” 狠厉的目光配上他染血的身形和那柄沾血的大锤,竟一时震慑住了所有人。村老看着铁匠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那截断指,最终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村东头那座废弃的碾坊,就让他暂时容身吧。在灵脉平息之前,不得踏出碾坊半步,否则…别怪村规无情!” 说完,村老带着神色各异的村民,缓缓退去。喧嚣散去,只留下满屋的死寂和浓郁的血腥气。 “爹!你的手!”凌昭挣扎着想要下床,泪水模糊了视线。 凌铁山用未受伤的右手胡乱扯下一块布条,死死缠住断指处,走到床边,用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按在凌昭的肩上,声音低沉却有力:“昭儿,听着!爹没事…一根指头,换我儿子一条命,值!你记住,这世上没人能随便决定你的生死,天也不行!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 当天下午,伤势未愈的凌昭,在少数村民冷漠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被半强制地送到了村东头那座废弃已久的碾坊。 碾坊早已破败不堪,屋顶漏着大洞,墙壁布满裂缝,空气中弥漫着霉腐和尘土的气息。除了一堆干草,再无他物。他被彻底隔绝了,如同一个真正的瘟疫之源。 夜幕降临,寒风从墙壁的裂缝中灌入,冰冷刺骨。凌昭蜷缩在干草堆里,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冰冷交织在一起。养父自断一指的画面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像一把钝刀切割着他的心脏。村民的唾弃,灵脉的异动,体内空空如也的死寂…这一切,难道真的都是因为他这个“废脉者”触碰了不该触碰的力量吗? “若天要我死,我便斩了这天!”昨日矿洞中的豪言壮语,此刻听起来如此可笑。连这小小的青石村他都无法抗衡,又如何与天命相争? 就在他沉浸在绝望与自嘲中时,碾坊那扇破旧的木门,突然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嘎”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凌昭立刻警觉地坐起,屏住呼吸望去。 月光下,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村里的哑婆柳无音。她是个孤寡老人,据说年轻时遭遇变故失了声,平日里沉默寡言,靠捡拾些野菜和帮人缝补度日,存在感极低。 柳无音动作极快,像是怕被人发现。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凌昭,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他。不等凌昭开口询问,她便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凌昭的手中。 那东西入手冰凉,带着石质的粗糙感。 做完这一切,柳无音深深看了凌昭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担忧,有警示,似乎还有一丝…期待?随即,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碾坊,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快得让凌昭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摊开手掌,借着从屋顶破洞洒下的微弱月光,看清了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石头,通体黝黑,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布满了某种奇异的、如同蛛网般细密复杂的天然纹路。但仔细看去,凌昭心中一震,那绝非天然形成!那些纹路隐隐构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古老神秘气息的符印。符印的中心,仿佛是一个沉睡的漩涡,隐隐牵动着周围稀薄的灵气,甚至…他体内那死寂的深处,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被这黑石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这是…”凌昭握紧这枚冰凉的黑石,抬头望向柳无音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巨大的疑团。 这个平日里几乎被人遗忘的哑婆,为何深夜冒险前来?这枚刻有蛛网符印的黑石,又是什么?它和自己体内那短暂的异动、和矿洞中出现的幻象,有何关联? 废弃的碾坊中,少年紧握着神秘的黑石,原本死寂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命运的轨迹,似乎在这无声的交接中,再次发生了偏转。村外的灵脉,依旧在不安地躁动着,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第3章 哑婆的警告 夜色如墨,将废弃碾坊浸染得一片漆黑。唯有几缕惨淡的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凌昭躺在冰冷的干草堆上,彻骨的寒意和浑身的剧痛让他难以入眠。养父自断一指的画面,村民憎恶的呐喊,以及体内那令人绝望的空寂感,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纠缠。 那枚冰凉的黑石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哑婆柳无音那张布满皱纹、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和她那双浑浊却透着异样光芒的眼睛,不断浮现。她为何冒险前来?这黑石究竟是何物?上面的蛛网符印代表着什么? 无数疑问翻涌,让他心绪难平。他尝试再次感应体内气息,结果依旧是死水一潭。白日在矿洞中那短暂掌控灵力的感觉,如同镜花水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更加深重的无力感。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碾坊外极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凌昭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经历了白日的变故,他如同惊弓之鸟。是村民按捺不住,想要趁夜对他不利?还是…… 脚步声在碾坊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接着,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又是哑婆柳无音!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昨夜更加谨慎,更加急促。她一进来,那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就死死锁定了凌昭,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恐惧?她快步走到凌昭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那双手枯瘦如柴,冰冷异常,力道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凌昭的皮肉里。凌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 “哑婆,你……”凌昭刚低声开口,柳无音就用力摇头,另一只手指紧紧抵在干瘪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的眼神充满了严厉的警告,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她松开凌昭的手腕,猛地蹲下身,不顾地上的尘土污秽,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枯树枝,就着从屋顶漏下的那片较为清晰的月光,开始在泥地上飞快地划动起来。 她的动作迅疾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枯枝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碾坊中显得格外刺耳。 凌昭屏息凝神,低头看去。 第一个字,是一个歪歪扭扭,却笔画森然的——“死”! 这个字如同带着冰冷的诅咒,让凌昭的心猛地一沉。 紧接着,柳无音在这个“死”字旁边,快速地画上了一个尖锐的箭头,箭头不偏不倚,正指向凌昭的胸口心脏位置! 死亡的箭头指向自己?凌昭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哑婆到底知道什么?她是在预示某种即将降临的杀身之祸吗? 然而,柳无音的动作并未停止。她在那箭头的下方,开始勾勒一个更加复杂的图案。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密线条交织而成的、充满古老神秘气息的符咒!线条盘旋缠绕,中心似乎是一个漩涡,又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封印与禁忌之感。 就在这符咒即将完成的刹那—— 凌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止! 这个符咒的轮廓、那核心漩涡的纹路……竟然与他昨日在矿洞昏迷中,所见到的那柄悬浮于虚无的断裂古剑——“葬渊”剑柄上的古老纹路,有着惊人的、绝非巧合的相似! 是幻觉吗?还是…… 就在凌昭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口问出之际,碾坊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数支火把的光芒由远及近,瞬间将碾坊周围映得通亮! “里面有人!” “快!抓住她!我就说看到有个黑影溜进来了!” “肯定是那个灾星又在搞鬼!” 是巡夜的村民!他们听到了动静! 柳无音的身体剧烈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似乎想最后对凌昭说什么,嘴唇剧烈翕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她下意识地想用脚抹去地上的痕迹,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碾坊的木门被粗暴地踹开,五六名手持棍棒、火把的村民冲了进来,为首的是村长的侄子赵虎,一个平日里就游手好闲、对凌昭多有欺凌的青年。 火光瞬间照亮了碾坊内的一切,也清晰地映出了地上那个未及完全抹去的“死”字、箭头以及大部分符咒图案,还有蹲在一旁、手中还握着枯枝、满脸惊惶的柳无音。 “好啊!凌昭!你果然不死心!被关在这里还敢勾结外人搞这些邪门歪道!”赵虎一眼扫过地上的图案,虽然看不懂,但那诡异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和恐惧,他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凌昭。 “不是他!是我……”柳无音猛地站起,张开双臂,试图将凌昭护在身后,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焦急地想解释。 “滚开!老哑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赵虎不耐烦地一把推开瘦弱的柳无音。老人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住手!”凌昭怒喝一声,想要起身,却被两个村民用棍棒死死抵住,动弹不得。他伤势未愈,根本无力反抗。 赵虎不屑地瞥了凌昭一眼,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柳无音:“把这装神弄鬼的老婆子拖走!关起来!等天亮了交给村老发落!” 两个村民粗暴地架起柳无音,不顾她的挣扎和无声的呐喊,拖着她向外走去。在被拖出碾坊的最后一刻,柳无音奋力回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昭,目光最终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那里正握着那枚黑石),嘴唇无声地张合,看口型,似乎是两个字——“小心”。 然后,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的火光和喧嚣中。 碾坊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赵虎和另外两个村民。 赵虎走到凌昭面前,用棍棒挑起他的下巴,脸上带着残忍的冷笑:“灾星,你给我听好了!村老开恩让你有个狗窝待着,你就该感恩戴德!再敢惹是生非,勾结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下次就不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直接打断你的腿,扔出村子,让你自生自灭!” 他用力将凌昭掼倒在地,朝着地上的图案啐了一口:“把这些鬼画符给我弄干净!看着就晦气!” 说完,他才带着人扬长而去,重重摔上了门,并从外面用一根粗木杠将门抵死。 碾坊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只有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咒骂声。 凌昭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因愤怒和无力而剧烈起伏。哑婆最后那绝望而警示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地上的图案虽然被赵虎胡乱踢蹭过,但那个指向他胸口的箭头和符咒的核心部分,依然隐约可见。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墙边,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枚黑色的石头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冰凉的黑石,此刻竟然在透过破洞洒下的清冷月光中,散发出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同时,石面上那蛛网般的符印,似乎也随着这微热,变得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凌昭感到自己胸口被箭头指向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心跳般的悸动!那悸动并非来自心脏,而是更深层的地方,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被这黑石的微温和地上那似曾相识的符咒……轻轻触动了一下! 凌昭猛地低头,看向地上那残缺的符咒,又看向手中微微发烫的黑石,最后回想起梦中那柄断裂古剑的纹路。 死字……指向胸口的箭头……与古剑纹路吻合的符咒……发烫的黑石……胸口的悸动…… 这一切碎片,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哑婆柳无音,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乡村老妇!她认识这符咒,她知道那柄剑,她甚至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那所谓的“它”到底是什么!她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警告他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或许……也暗示了某种生机? “孩子,忍住……别让它醒来……”矿洞中那个模糊女声的警告再次回响。 凌昭紧紧握住那枚越来越烫的黑石,感受着胸口那越来越清晰的奇异悸动。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开始在他眼中跳动。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废脉少年。迷雾依旧浓重,但指引方向的线索,已经悄然出现。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为了养父断指之恩,也为了……揭开那被重重谜团包裹的真相! 月光下,少年倚着破墙,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武魂与血脉的觉醒,或许只差一个契机。而青石村地底那条躁动不安的灵脉,似乎正预示着,这个契机,即将到来。 ------------ 第4章 灵启将至 接下来的两天,凌昭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他被彻底囚禁在这座废弃的碾坊中,每日只有村老指派的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仆会送来一顿寡淡的饭食和苦涩的药汤。门外日夜有人看守,防止他“再惹事端”。哑婆柳无音自那夜被拖走后便音讯全无,凌昭几次向送饭的老仆打听,换来的只有警惕的沉默和更快的离开。 那枚神秘的黑石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干草堆最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破洞洒下时,他才敢拿出来仔细端详。石头上的温热感时强时弱,仿佛有着自己的呼吸韵律。而每当他握着黑石,凝视地上那已被踩踏得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的符咒痕迹时,胸口那奇异的悸动便会隐约回应。矿洞中断剑的幻影和那句“别让它醒来”的警告,也越发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 希望与绝望,谜团与警示,如同冰与火交织,灼烧着他的意志。 第三天清晨,凌昭正对着从破洞漏下的一缕天光发呆,碾坊外原本死寂的村庄,突然由远及近地喧腾起来。锣声铛铛作响,夹杂着人群的奔走相告和难以抑制的兴奋议论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连日来的压抑氛围。 “灵启日!是灵启日的消息!” “玄霄宫的仙师要来了!三日后!” “真的吗?天佑我青石村啊!” 灵启日?玄霄宫?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凌昭耳边炸响。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门边,透过宽大的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村民们脸上多日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期盼,甚至是一丝狂热。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笑,大人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好消息。 灵启日,是这片大陆上所有少年十六岁时最重要的日子。在这一天,各大宗门会派遣使者前往各个村落城镇,为年满十六岁的少年举行仪式,觉醒体内潜藏的“武魂”。武魂是修炼的根基,武魂的品阶高低,直接决定了一个人未来能否踏上修炼之途,以及能走多远。 而玄霄宫,更是方圆千里之内最负盛名的修仙宗门之一,地位尊崇。以往,青石村这种偏远小村的灵启日,最多由镇上稍大点的门派负责,玄霄宫这等庞然大物的使者亲临,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用猜,定然与这次异常的灵脉暴动有关。玄霄宫恐怕是察觉到此地灵脉异象,才会派执事前来,一方面主持灵启,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调查灵脉异动的根源。 机会!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凌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若能参与灵启,觉醒武魂,他便有可能摆脱废脉之身,拥有力量!有了力量,他才能探寻身世,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挣脱这该死的宿命枷锁! 希望之火刚刚燃起,下一秒就被冰冷的现实无情浇灭。 村老带着赵虎等几人,径直朝着碾坊走来。他们停在门外,隔着门板,村老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凌昭,灵启日之事,你想必也听到了。” 凌昭屏住呼吸,没有回答。 村老继续道:“此次灵启,由玄霄宫的上使亲自主持,关乎村子未来声誉,不容有失。你身负‘引灾’之名,体内情况不明,为免冲撞上使,惊扰仪式,经村中决议,你……不得参与此次灵启。”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宣判,凌昭还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村老!灵启日是每个人的权利!”凌昭忍不住低吼,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权利?”赵虎在一旁嗤笑道,“凌昭,你一个灾星,还有什么权利?让你参与,万一仪式上你再引来什么祸事,毁了其他兄弟的前程,你担待得起吗?能留你在村里,已经是村老们天大的恩典了!” “没错!不能让他参加!” “谁知道他身体里藏着什么邪祟,别害了大家!” 门外的村民纷纷附和,语气中充满了排斥和恐惧。 凌昭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门外的人群渐渐散去,重新沉浸在灵启日带来的喜悦中,没有人再关心碾坊里这个被命运抛弃的少年。 希望破灭的绝望,比之前的囚禁更令人窒息。难道他注定要作为一个废人,在这座破碾坊里腐烂,或者在某次灵脉暴动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午后,送饭的老仆破例提前来了。他放下食盒,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看守的方向,然后飞快地压低声音对凌昭说:“凌家小子,你爹…铁山他…情况不太好。” “什么?”凌昭猛地抬头,“我爹怎么了?” 老仆叹了口气:“断指之伤,加上急火攻心,伤口恶化,发起高烧,已经躺了两天了…郎中来看了,说需要上好的人参吊命,可那价钱…唉…” 老仆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匆匆离开了。 养父病重!无钱医治!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将凌昭压垮。养父是为了他才自断一指,如今生命垂危,他却因被囚禁于此,连尽孝床前都做不到!无力感和愧疚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下来,如同凌昭的心情。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碾坊后墙一处极其隐蔽的裂缝外,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这是他和好友铁骁小时候约定的暗号。 凌昭精神一振,连忙凑到裂缝边,压低声音:“铁骁?是你吗?” “阿昭!是我!”铁骁熟悉的声音从墙外传来,带着急切和担忧,“你怎么样?我听说凌叔病重,又知道你被除名不能参加灵启,快急死了!” 听到好友的声音,凌昭鼻尖一酸,强忍住情绪,简略说了自己的情况和养父的伤势。 “***赵虎!还有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铁骁在墙外愤愤地咒骂了一句,随即语气变得凝重,“阿昭,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或许…或许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凌昭的心提了起来。 铁骁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若蚊蚋:“我偷听到赵虎和他爹说话,这次来的玄霄宫外门执事姓王,据说…据说此人颇为贪财。如果有谁家孩子不在名单上,但只要献上足够分量的‘献礼’,或许…或许可以破例获得测试的机会!” 献礼?破例测试? 凌昭的心猛地一跳,但随即又沉了下去。他现在身无分文,连给养父买药的钱都没有,又能去哪里弄到能打动宗门执事的“献礼”? “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凌昭的声音充满了苦涩。 墙外沉默了片刻,然后铁骁似乎下定了决心,提醒道:“阿昭,你忘了?凌叔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不是贴身戴着一枚玉佩吗?凌叔一直让你好好收着,说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 玉佩?! 凌昭如遭雷击,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胸口。隔着粗糙的衣物,能感受到一个硬物的轮廓。那是一枚通体洁白、触手温润的圆形玉佩,奇特的是,玉佩两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的字迹或图案,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形状格外规整圆润。 养父凌铁山曾郑重告诫,这可能是他寻找亲生父母的唯一线索,无论如何不能丢失。这些年来,凌昭一直贴身佩戴,从未取下过。 现在,这枚无字的玉佩,竟然成了他能否参加灵启、乃至能否救养父的唯一希望? 一边是渺茫的修炼前途和养父的性命,一边是可能永远失去的身世线索…… 凌昭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墙壁另一侧,铁骁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决定。碾坊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夜笼罩大地,只有远处村庄中心因为灵启日的临近而隐隐传来的喧闹声,提醒着凌昭,时间不多了。 许久,凌昭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墙缝另一端,斩钉截铁地吐出几个字: “我卖!” ------------ 第5章 玉佩之秘 夜色深沉,村中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灵启日将至的兴奋感依旧在空气中暗暗涌动。碾坊内,凌昭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掌心紧紧攥着那枚贴身佩戴了十六年的无字玉佩。 玉佩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如同烙铁般烫手。卖掉它,可能意味着永远切断与血脉根源的最后联系;不卖,则不仅彻底断绝觉醒武魂的希望,养父凌铁山也可能因无钱医治而…… “爹……”凌昭眼前浮现出养父苍白却坚毅的面容,那自断一指时决绝的眼神,比任何鞭挞都更让他心痛。身世之谜固然重要,但眼前人的性命,更重于山。 他猛地攥紧玉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坚定取代。 “铁骁,”他对着墙缝低声道,“帮我一个忙……” 次日正午,灵启日前两天。趁着看守村民轮换吃饭的短暂空隙,一个瘦小的身影借着屋舍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碾坊后墙。 “阿昭,快!”铁骁压低的声音带着紧张,从墙外传来。他利用工具巧妙地撬松了一块本就有些活动的砖石,露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凌昭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忍着经脉的隐痛,迅速从通道中钻了出去。多日未见天日,午后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铁骁一把拉住他,两人猫着腰,沿着预先勘察好的小路,飞快地向村外跑去。 铁骁早已打听清楚,那位玄霄宫的王执事提前一日到了附近的镇上落脚,明日才会正式进村。这是凌昭唯一的机会。 小镇距离青石村有十几里山路,两人一路疾行,不敢停歇。凌昭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跑到后来已是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铁骁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却也知道时间紧迫。 终于,在日落前,他们赶到了镇上,找到了王执事下榻的“悦来客栈”。客栈气派不凡,门口已有穿着玄霄宫服饰的弟子守卫。 “站住!什么人?”守卫弟子倨傲地拦住了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两人。 凌昭平复了一下呼吸,躬身行礼:“这位仙师,小人青石村凌昭,有要事求见王执事。” “王执事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滚开!”守卫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凌昭咬牙,提高声音:“小人听闻执事大人主持灵启,特来献宝!以求破例测试之机!” 他刻意将“献宝”二字说得清晰。 守卫弟子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打量了凌昭几眼,似乎也听说过这位执事的“癖好”,犹豫了一下,道:“等着!” 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守卫出来,脸色缓和了些:“执事大人让你进去。只准你一人!” 铁骁担忧地看了凌昭一眼,凌昭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随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客栈。 客栈天井中,一位身着玄霄宫淡蓝色执事服、面白无须、眼神略显精明的中年男子,正悠闲地品着茶,正是王执事。他身后站着两名气息凝练的弟子。 “你就是青石村那个被除名的凌昭?”王执事眼皮微抬,慢悠悠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正是小人。”凌昭躬身回答,心跳如擂鼓。 “你说…献宝?”王执事的目光落在凌昭空空如也的手上,带着怀疑。 凌昭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那枚无字玉佩,双手奉上:“此乃小人家传玉佩,望执事大人过目,恳请大人给小人一个测试的机会。” 玉佩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材质似玉非玉,触手生温。王执事起初并未在意,随手接过,但当他指尖触及玉佩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咦?”他坐直身体,将玉佩拿到眼前仔细端详,手指暗暗运起一丝灵力探查。 就在王执事的灵力触及玉佩核心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看似坚固无比的无字玉佩,中心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王执事脸色骤变,猛地想将玉佩甩开,但已经晚了!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混沌、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苍茫气息,猛地从玉佩裂痕中逸散而出!虽然只有微弱的一缕,却让整个天井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仿佛凝固!王执事腰间悬挂的一枚代表其身份的宗门玉牌,竟在这气息冲击下“啪”地一声出现了裂纹!他自身已觉醒的武魂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和恐惧之意,让他瞬间脸色煞白,连退数步! “禁忌之物!这是禁忌之物!”王执事惊骇欲绝地指着凌昭,声音尖利,“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竟身怀此等污秽邪祟之物!来人!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虽也心惊胆战,但闻令立刻扑上,一左一右擒向凌昭。 “大人!误会!这玉佩是……”凌昭又惊又急,试图解释。 “还敢狡辩!”王执事惊魂未定,又惊又怒,“此物气息混沌,能污武魂,撼根基,乃修真界大忌!你身怀此物,定是妖邪之辈!难怪青石村灵脉因你而乱!拿下!带回宗门严加审问!”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客栈外观望的铁骁听到里面动静不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见状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凌昭身前:“仙师息怒!阿昭他不是坏人!这玉佩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啊!” “滚开!哪里来的野小子!”王执事正在气头上,见又有人冲撞,更是恼怒,随手一挥,一股强劲的灵力澎湃而出! “砰!” 铁骁不过是普通少年,如何挡得住灵修一击?当即被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客栈的柱子上,咔嚓一声脆响,显然是肋骨断裂,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铁骁!”凌昭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名弟子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巨大的愤怒、绝望和好友为保护自己而受重创的愧疚,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与此同时,那崩裂的玉佩碎片,竟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掌心因挣扎而被碎片划破的瞬间,化作数道微不可见的流光,顺着他的伤口,瞬间融入他的血脉之中! “呃啊——!” 凌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感觉一股冰冷与一股灼热两股截然不同的洪流,猛地在他原本死寂的经脉深处炸开!一股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寂,另一股则带着变幻莫测的虚幻与灵动!这两股力量如同宿敌,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对峙,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剧痛远超矿洞引灵之时,但他的感官却在痛苦中变得异常清晰。他能“看到”体内那两股力量的雏形:一股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欲要吞噬万物;另一股则如同无形的影子,随心所欲地变幻形态! 封印,松动了! 王执事显然也察觉到了凌昭身上突然出现的诡异气息波动,那气息虽微弱,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心悸和不安。 “果然有古怪!此子绝不能留!押起来!”王执事厉声喝道,眼中已闪过杀机。 凌昭被死死压制着,身体因内部的激烈冲突和外部的大力擒拿而剧烈颤抖,但他却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执事,那眼神中不再有卑微和乞求,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一种初醒的、冰冷的锋芒。 玉佩已碎,融入己身;好友重伤,生死未卜;前路已断,危机四伏。 但他体内沉睡的力量,终于第一次,向他展露了冰山一角。 祸福相依,死境之中,或许亦是生机萌芽之时。 ------------ 第6章 双魂惊世 灵启日,青石村前所未有的热闹。 村中央的广场上,早已用青石垒起了一座简易的法坛。法坛中央,矗立着一根需要三人合抱的晶莹柱子,这便是测试武魂资质的“启灵柱”。柱身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 玄霄宫的王执事身着华丽的执事袍,面容肃穆地端坐于法坛主位,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眼神深处残留的一丝惊悸与阴鸷。他身后,两名弟子昂首而立,气势凌人。广场周围,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于此,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期盼,孩子们更是紧张得小脸通红。 凌昭被关在碾坊里,厚重的木门被粗木杠死死抵住。门外看守的村民也心不在焉,伸长了脖子向往广场方向张望。广场上传来的每一阵欢呼或惊叹,都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凌昭的心上。 铁骁重伤卧床,养父生命垂危,而他自己,身负所谓的“禁忌之物”,已被宗门执事定为“妖邪”。希望,似乎已经完全断绝。 但……他真的甘心吗? 玉佩碎片融入血脉后,体内那两股力量的冲撞并未停止,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一股冰寒死寂,带着吞噬万物的渴望;一股虚幻灵动,蕴含着千变万化的潜能。它们在他干涸的经脉中缓慢流淌,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的力量感。 那枚藏在干草堆深处的黑石,在灵启日清晨,竟微微震动起来,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的温热,仿佛在呼应着远方法坛上启灵柱的气息。 “若天要我死,我便斩了这天!” 矿洞中的誓言,再次于脑海中回荡。与其在这破败碾坊中如同蝼蚁般悄无声息地消亡,不如拼死一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一死而已! 一股狠厉之气从凌昭眼底升起。他悄然握紧那枚发烫的黑石,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躁动,目光锁定了碾坊那扇看似坚固的木门。 机会,只有一次! 午时将至,仪式即将开始。就在看守村民被广场方向最大的—阵喧哗吸引全部注意力时,凌昭深吸一口气,将全身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连同黑石传来的温热,尽数灌注于双腿,猛地朝着木门撞去! “轰隆!” 一声巨响!那抵着粗木杠的木门,竟被他硬生生撞开!木杠断裂,碎木飞溅! 门外的看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凌昭已如一道离弦之箭,拖着依旧疼痛的身躯,朝着村中心广场狂奔而去! “拦住他!” “凌昭跑了!快抓住他!” 身后传来村民的惊呼和追赶的脚步声,但凌昭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座法坛,那根启灵柱!他体内那两股力量在极限奔跑中似乎被进一步激发,让他速度远超平常! 广场近在眼前!人群的喧嚣,启灵柱散发的灵气波动,清晰可感! “站住!” “灾星!你想干什么!” 法坛下的村民也发现了疾冲而来的凌昭,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惊呼声、斥骂声四起。王执事霍然起身,看到凌昭的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冲击灵启法坛!给我拿下!” 两名玄霄宫弟子立刻飞身下坛,迎向凌昭,手掌翻动间,灵力涌动,就要将他当场擒拿。 眼看就要被拦截,凌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非但不减速,反而再次加速,在两名弟子惊愕的目光中,从他们之间的缝隙硬生生挤了过去,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法坛中央的启灵柱! “放肆!” “保护灵柱!” 王执事又惊又怒,亲自出手,一道凌厉的灵力匹练直射凌昭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昭的手掌,终于按在了冰凉晶莹的启灵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预想中灵力反噬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启灵柱先是沉寂了一瞬,仿佛在辨认这强行闯入的不速之客。 下一刻——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陡然从启灵柱内部爆发!整个灵柱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 “灵柱怎么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启灵柱的光芒从纯净的白色,瞬间转为深邃的幽暗,仿佛连通了九幽深渊!紧接着,一道模糊的、残缺的黑色古剑虚影,自凌昭按在柱上的手掌处浮现,缠绕着吞噬一切的黑芒,印入了启灵柱! 葬渊! 这还没完!那黑色剑影出现的刹那,启灵柱的另一侧,竟然又同时浮现出一道不断变幻形态的、如同混沌气流般的虚无影子!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烟似雾,时而如光似影,散发出一种包容万象、却又虚幻不定的气息! 无相! 双生武魂!同时显现! “不!这不可能!”王执事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双生武魂……古籍中记载的禁忌……妖魂!这是妖魂孽种!”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坚固无比的启灵柱,竟然承受不住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都强大诡异的武魂之力,柱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天空也随之异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乌云汇聚,雷蛇乱窜,仿佛天地都为之震怒!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笼罩了整个广场,修为稍低的村民甚至感到呼吸困难,瑟瑟发抖! “爆!”王执事目眦欲裂,惊骇之下,杀心大起!他绝不能容许这等“妖孽”存于世!他凝聚全身灵力,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刃,不再是擒拿,而是直取凌昭头颅!他要将这“祸根”彻底扼杀! 然而,就在那致命光刃即将触及凌昭的瞬间—— “铮!”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剑鸣,自凌昭体内响起!那柄印入启灵柱的残缺黑色古剑虚影(葬渊),竟自动护主,爆发出—股恐怖的吞噬剑意,形成一个微小的黑色漩涡,直接将王执事含怒一击的大部分灵力吞噬殆尽!残余的冲击力虽将凌昭震得口喷鲜血,却未能取其性命! 与此同时,那道不断变幻的虚无影子(无相)则如同一个无形的屏障,疯狂吸收着因为启灵柱爆裂而逸散出的庞大精纯灵气,并引导着这些灵气,强行稳住凌昭那因为双魂同时觉醒而几乎要崩溃的心脉! “噗——”王执事被自己力量反噬和那剑意冲击,踉跄后退,脸色一阵青白,又惊又怒! 而凌昭,虽然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却稳稳地站在即将彻底崩碎的法坛中央。他缓缓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一双眸子左眼深邃如渊,右眼变幻如影,冷冷地扫过满脸惊恐的村民,最终定格在脸色铁青的王执事身上。 广场之上,死寂一片。只有启灵柱碎裂的残片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以及天空中隐隐传来的雷鸣。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呆了。 双魂觉醒,灵柱崩碎,天地变色,执事被挫! 这青石村长大的废脉少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凌昭感受着体内两股既相互排斥又彼此依存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枷锁,已被打破。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未知巅峰的道路,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灾星?妖孽? 那便如何! 从今日起,他凌昭,将不再受这虚名所困!他的命,由他自己来写! ------------ 第7章 夜雨奔逃 广场上的死寂,最终被王执事气急败坏的尖啸打破。 “妖孽!此子身负双生妖魂,毁我灵柱,触怒天地,乃九界不容之祸胎!玄霄宫弟子听令,青石村众听令!给我拿下此獠,生死勿论!” 这一声令下,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村民们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排斥。双生武魂,闻所未闻,连玄霄宫的执事都称之为“妖魂孽种”,灵柱崩碎,天地变色,这不正是灾星降世的铁证吗? “抓住他!” “不能让他跑了!他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方才还因灵启而兴奋的村民,此刻眼中只剩下恐慌和敌意,他们拿起锄头、棍棒,在玄霄宫弟子的带领下,如同潮水般向法坛中央的凌昭涌去。 凌昭站在破碎的启灵柱残骸中,浑身剧痛,体内两股新生的武魂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左冲右突,让他几乎无法稳住身形。葬渊剑魂的吞噬之意不断诱惑着他放手杀戮,而无相虚影的变幻之力则让他气息紊乱,难以集中。 他看了一眼高台上脸色铁青、杀意毕露的王执事,又扫过下方那些曾经熟悉、此刻却面目狰狞的村民,心中一片冰冷。最后,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望向了村尾铁匠铺的方向——养父还重病在床,生死未卜。 一股强烈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留下,必死无疑! “啊——!”凌昭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强行催动无相虚影的力量,身形一阵模糊,如同鬼魅般从众人的围攻缝隙中闪出,不再恋战,朝着村外方向疾驰! “追!别让他跑了!”王执事怒吼,亲自带领弟子追去。村民们也呼喝着,举着火把,形成一道长长的火龙,紧追不舍。 凌昭的目标很明确——铁骁!他必须带上重伤的铁骁一起走!铁骁因他而重伤,他绝不能抛下好友独自逃生!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起初是淅淅沥沥,很快便转为倾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溅起浑浊的水花,夜色和雨幕成为了凌昭最好的掩护,但也极大地增加了奔逃的难度。 他体内的力量极不稳定,时强时弱,根本无法支撑长途奔袭或御空飞行。雨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冰冷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凭着记忆和对村路的熟悉,凌昭跌跌撞撞地绕开大道,从偏僻的小巷摸到了铁骁家。铁骁家一片死寂,他的父母想必也去了广场,或者正在追捕他的队伍中。 凌昭撬开窗户,翻身而入。屋内,铁骁脸色惨白如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额头烫得吓人,已然高烧昏迷。 “铁骁!醒醒!”凌昭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心中焦急万分。 铁骁毫无反应。屋外,追兵的声音和火把的光亮正在迅速靠近。 不能再等了!凌昭一咬牙,将昏迷的铁骁背在背上,用床单紧紧捆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冲入茫茫雨夜之中。 背负一人,凌昭的速度大减。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体内的力量在暴雨和重压之下更加紊乱,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更要命的是,村口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王执事显然早有准备,在村口设下了禁灵符阵!一旦踏入,武魂之力将受到极大压制,形同凡人,届时便是瓮中之鳖! 前有符阵阻路,后有追兵如火!雨水冰冷,前路茫茫,凌昭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他近乎绝望,准备拼死一搏冲击符阵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从路旁的阴影中闪出,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哑婆柳无音! 她浑身湿透,花白的头发紧贴在脸上,看起来更加苍老憔悴,但那双眼睛,在雨夜中却亮得惊人。她焦急地指着另一个方向——那是通往村后乱葬岗的偏僻小路,平时几乎无人行走。 凌昭一愣。 柳无音见他不动,更是着急,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竟然主动朝着追兵火把最亮、喧哗声最大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她一边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吸引追兵的注意。 “在那边!” “快!别让那妖孽从那边跑了!” 追兵的火龙果然被引偏了方向,朝着柳无音制造动静的地方追去。 凌昭瞬间明白了哑婆的用意!她用自己作为诱饵,为他争取一线生机!泪水混合着雨水从凌昭脸上滑落,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哑婆指示的那条偏僻小路狂奔。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入小路黑暗的怀抱时,柳无音竟然又从另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显然她巧妙地甩开了追兵片刻。她冲到凌昭面前,不顾一切地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尚且带着体温的物件,死死塞进了凌昭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她深深看了凌昭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寄托。然后,她再次转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追兵的方向,这一次,她发出了清晰而尖锐的呼哨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向了自己。 凌昭握紧手中那带着余温的油布包,最后看了一眼哑婆消失在雨夜中的佝偻背影,猛地转身,背着昏迷的铁骁,踏入了那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逃亡之路。 暴雨倾盆,冲刷着足迹,也冲刷着少年心中的彷徨与软弱。他不知道哑婆能否脱身,不知道养父病情如何,更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活下去! 直到再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凌昭才敢在一处隐蔽的山崖凹陷处停下稍作喘息。他颤抖着手,打开那个被雨水浸透的油布包。 里面是一张材质特殊、边缘残破不堪的古老皮质地图。地图上线条模糊,大部分区域都难以辨认,唯有一个角落,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清晰地标注了一个地名——黑水渊。 而在“黑水渊”三个字的旁边,赫然写着两个让凌昭心跳几乎停止的小字——葬渊! 葬渊!他梦中那柄断剑的名字!哑婆果然知道! 凌昭紧紧攥着这张残破的地图,仿佛攥住了命运的线索。他回头望向青石村的方向,那里火光已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被漆黑的雨夜吞没。 新的征程,始于这场绝望的奔逃。而希望的火种,已在这张残破的地图上,悄然点燃。 ------------ 第8章 黑水渊底 暴雨肆虐了整整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渐渐停歇。凌昭背着昏迷不醒的铁骁,在泥泞崎岖的山林中艰难跋涉了一整晚。凭着过人的毅力和那张残破地图的模糊指引,他勉强辨认着方向,朝着传说中的“黑水渊”前进。 铁骁的状况越来越糟。高烧持续不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断裂的肋骨可能刺伤了内脏,嘴角不时渗出暗红色的血沫。凌昭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他尝试调动体内那两股力量,但它们如同桀骜的凶兽,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别说疗伤,能勉强压制不反噬自身已是极限。那枚神秘黑石在雨中变得冰凉,除了微弱的温热感,再无其他反应。 “撑住,铁骁,一定要撑住……”凌昭一遍遍在好友耳边低语,不知是在安慰铁骁,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晌午时分,他终于拖着近乎虚脱的身体,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区域。眼前是一片诡异的黑色沼泽,沼泽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水流湍急,散发着阴寒刺骨的气息,正是“黑水渊”。渊水漆黑如墨,连光线似乎都能吞噬,周围寸草不生,死寂得令人心悸。 地图上,“黑水渊”与“葬渊”二字并列,暗示着此地与他武魂的关联。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凌昭将铁骁小心地安置在渊边一块巨岩后相对干燥的地方,用树叶收集了些许雨水滴入他干裂的嘴唇。铁骁毫无反应,如同熟睡,但生命的气息却在一点点流逝。 “等我回来。”凌昭深深看了一眼好友,毅然转身,走向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深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运转起无相武魂的力量,身形变得略微虚幻,减轻了水流的阻力,然后纵身跃入了漆黑的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远超寻常的冰冷。更可怕的是,这黑水似乎有吞噬灵力的特性,凌昭刚刚入水,就感觉体内的力量运转滞涩了许多。他屏住呼吸,凭借微弱的感知和武魂的隐约牵引,奋力向渊底潜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水压越大,寒意越重。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水流划过耳边的声音。不知潜了多久,就在凌昭几乎要因寒冷和窒息而失去意识时,脚下终于踩到了坚实的物体。 借着从极高处水面透下的、微乎其微的光线,他模糊地看到,渊底竟矗立着一座破损严重的古老祭坛。祭坛由某种黑色巨石垒成,布满青苔和水垢,风格古朴苍凉,显然年代极为久远。 而祭坛的中心,立着一尊同样半毁的石制神像。神像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半截身躯和一只手臂。最让凌昭心脏狂跳的是,那神像仅存的手中,赫然紧握着一截锈迹斑斑、看似寻常、却与他梦中那柄“葬渊”古剑剑柄轮廓极为相似的——剑柄! 那剑柄虽残破,却散发着一股与他体内葬渊武魂同源的气息,一种寂灭与吞噬的道韵! 希望就在眼前!凌昭激动地游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祭坛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侧面袭来! “哗啦!” 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水下闪电,猛地从祭坛旁的淤泥中冲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匕首般森白的利齿,直咬凌昭脖颈! 噬灵鳄!一种专门栖息在灵气异常之地的凶悍妖兽,能以灵力为食,皮糙肉厚,力大无穷! 凌昭大惊失色,仓促间全力催动无相武魂,身形在水中诡异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噬灵鳄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扫来,重重砸在他的后背! “噗!”凌昭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在水中化作一团血雾。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砸在祭坛基座上,浑身骨骼如同散架般剧痛。 噬灵鳄一击得手,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再次扑来。它显然将凌昭视作了蕴含灵力的美味猎物。 避无可避!凌昭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葬渊武魂自主激发,一股黑暗吞噬的剑意透体而出,让他周围的黑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他一拳轰向噬灵鳄的头颅,拳锋之上黑芒流转! “轰!” 水底闷响,凌昭再次被震飞,手臂剧痛,几乎折断。而噬灵鳄只是晃了晃脑袋,鳞片上出现一丝焦黑,竟似毫发无伤!它显然被激怒了,发出低沉的咆哮,速度更快地冲来! 实力差距太大!在水底,噬灵鳄占尽地利,而凌昭武魂未稳,又无法呼吸,久战必死! 怎么办?铁骁还在岸上等死!难道要功亏一篑? 绝望之际,凌昭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尊半毁神像手中的剑柄上。同源的气息……以血激活?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矿洞中,他的血似乎引动了封印;玉佩崩碎,也是血融入了碎片…… 赌一把! 眼看噬灵鳄再次扑至,凌昭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扑向神像,同时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微弱武魂本源的精血,猛地喷在了那截锈迹斑斑的剑柄之上! “嗡——!” 精血触及剑柄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剑柄,骤然爆发出深邃的乌光!一股远比凌昭自身武魂精纯、古老、磅礴无数倍的寂灭剑意轰然爆发!整个黑水渊底为之震颤! 扑来的噬灵鳄被这股恐怖的剑意直接掀飞出去,发出惊恐的嘶吼,一时不敢靠近。 与此同时,凌昭体内的葬渊武魂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以前所未有的活跃程度震颤、共鸣!那截石像手中的剑柄竟化作一道凝实的乌光,瞬间没入了凌昭的胸口,与他自身的葬渊武魂开始了融合! “呃啊啊啊——!” 凌昭发出痛苦又畅快的低吼,感觉自己的武魂仿佛补全了至关重要的一角,虽然依旧残破,但之前因为强行觉醒和冲击造成的一些细微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了一丝!武魂的本质似乎都得到了某种升华,变得更加凝实、强大! 但这还不是全部! 就在葬渊武魂与那剑柄碎片融合的刹那,凌昭体内最深处,一股从未被触及的、混沌朦胧、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之初奥秘的古老力量,被悄然引动了一丝! 混沌神脉! 虽然只是觉醒了一缕,如同涓涓细流,但那股力量的层次,远超他现有的双生武魂!它流淌过之处,原本相互冲撞、极不稳定的葬渊与无相之力,竟暂时被其统御,变得温顺了一丝!凌昭的气息瞬间暴涨! 他猛地睁开双眼,左眼漆黑如渊,右眼混沌未明!他看向那头被剑意震慑、惊疑不定的噬灵鳄,心中杀意升腾。 “孽畜!受死!” 凌昭低喝一声,主动出击!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数倍,拳锋之上,不仅蕴含着葬渊的吞噬剑意,更缠绕着一丝微不可查、却位阶极高的混沌气流! “嘭!” 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噬灵鳄相对脆弱的眼眶部位! “嗷——!”噬灵鳄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的鳞甲破碎,鲜血涌出,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竟不敢再战,尾巴一甩,仓皇地钻入渊底淤泥,消失不见。 混沌神脉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一击之后,便重新隐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凌昭不敢耽搁,强撑着疲惫欲死的身体,迅速浮上水面。 爬上岸边,他立刻冲到铁骁身边。好友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幸运的是,伤势并未继续恶化。 凌昭瘫坐在泥泞中,大口喘息,感受着体内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力量。葬渊武魂修复了一丝,更凝实了;无相武魂似乎也受到混沌气息的滋养,更加灵动;最重要的是,那一缕混沌神脉的觉醒,让他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又望向深邃的黑水渊。 “葬渊……混沌……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夜色再次降临,山风呼啸,却吹不散少年眼中燃起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 第9章 命语初现 黑水渊的奇遇让凌昭实力有了质的飞跃,但铁骁的伤势却不能再拖。背着重伤昏迷的好友,凌昭凭借着初步掌控的武魂之力以及那一缕混沌神脉带来的超凡感知,在山林中艰难穿行,躲避着可能存在的追兵。 他不敢回青石村,也无法前往人多眼杂的城镇。玄霄宫执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双生妖魂”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开,他现在是真正的众矢之的。 夜幕再次降临时,暴雨又至。凌昭终于在山脚密林深处,发现了一座早已荒废、残破不堪的山神庙。庙门歪斜,屋顶漏雨,神像斑驳,但总算是个能暂时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 他将铁骁小心安置在神像后方相对干燥的角落,检查他的伤势。高烧依旧未退,气息微弱,伤口在恶劣环境下甚至有发炎的迹象。凌昭尝试调动那缕混沌神脉的气息,想要为其疗伤,但这股力量太过高端和微弱,用于战斗尚可勉强激发,用于精细的疗伤却如同用巨锤绣花,稍有不慎反而会加重伤势。他只能将微弱的灵力渡入铁骁体内,勉强护住其心脉,延缓生机流逝。 “必须尽快找到医师或者丹药……”凌昭看着好友苍白的面容,心急如焚。可在这荒山野岭,去哪里寻?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际,破庙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风雨声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 是的,飘。她的动作轻盈得不似凡人,仿佛没有重量。来人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裙衫,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裙摆,却丝毫不显狼狈。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容颜清丽绝伦,一双眸子尤其特别,并非纯黑,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能洞悉世事的、淡淡的琉璃色泽。她腰间系着一串小巧的古朴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却未发出丝毫声响。 少女进入庙中,似乎也没料到此地有人,微微一愣。她的目光先是扫过凌乱的地面和角落里的铁骁,最后落在了挡在铁骁身前、浑身紧绷、眼神警惕的凌昭身上。 四目相对。 凌昭心中警铃大作。这少女出现得太过诡异,而且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空灵、缥缈,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绝非寻常山野村姑。是敌是友? 少女看着凌昭,琉璃般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物,瞳孔微微收缩。她并未在意凌昭的敌意,反而向前轻轻迈了一步,仔细地“端详”着凌昭,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古物。 片刻后,她朱唇轻启,空灵的嗓音在破庙中响起,说出的话却让凌昭如遭雷击: “奇怪…你的命格…竟是空白一片?天道轨迹之中,竟寻不到你的丝毫痕迹?” 命格空白?天机不录? 凌昭浑身一震,矿洞中那模糊女声的警告、哑婆的警示、王执事的惊惧、双生武魂的异常……种种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他死死盯着少女,声音沙哑:“你是谁?什么意思?” 少女,也就是苏挽晴,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乃苏挽晴,一个能看到些许命运轨迹的过客罢了。至于你…身负禁忌,命格成空,为天道所不容,为世道所难存。你这样的人,注定步步荆棘,灾劫随身。” 她看了一眼凌昭身后的铁骁,轻轻摇头,“与你牵扯过深,恐非幸事。” 她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如刀,切割着凌昭的神经。她显然看出了他的不凡,却也明确表达了不愿卷入麻烦的态度。 凌昭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一眼看穿他的底细,却选择明哲保身。他无法强求,但铁骁的伤势…… 就在这时,凌昭敏锐地察觉到,苏挽晴虽然表面平静,但她的气息在某个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而她腰间那串本应无声的银铃,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难以察觉的波动。 几乎是本能地,凌昭体内那缕混沌神脉微微一动,让他捕捉到了一丝隐晦的、如同蛛丝般缠绕在苏挽晴周身无形气息——那是一种追踪印记!而且正有某种存在,在遥远的地方试图锁定这个印记! “你在被人追踪?”凌昭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挽晴腰间那串银铃。 苏挽晴脸色微变,琉璃般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真正的惊讶和一丝慌乱。她没想到这个命格空白的少年,感知竟然如此敏锐,连天机阁秘不外传的“命丝印记”都能察觉? “不关你事。”苏挽晴语气转冷,转身欲走。天机阁的杀手随时可能追来,她自身难保,绝不能在此逗留。 “我能帮你暂时屏蔽它!”凌昭急声道。他不知道那印记是什么,但混沌神脉传来的反馈告诉他,他那源自混沌、超脱天道规则之外的力量,或许能干扰这种追踪! 苏挽晴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能屏蔽命丝印记?”这根本不可能!命丝印记乃天机阁秘术,与天道轨迹相连,除非修为远超施术者或以特殊秘宝镇压,否则根本无法摆脱。 凌昭没有解释,他也无法解释。他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却位阶极高的混沌气息,将其凝聚于指尖。他的指尖,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混沌朦胧的气流。 他朝着苏挽晴腰间的银铃,凌空一点。 那缕混沌气流无声无息地缠绕而上,如同给无形的蛛丝覆盖上了一层迷雾。刹那间,苏挽晴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她的命丝印记,其与远方的联系竟然变得模糊、微弱了!虽然并未彻底根除,但确实被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暂时屏蔽了! “这…这是什么力量?”苏挽晴震惊地看着凌昭,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少年。命格空白,身负双生禁忌武魂,竟然还拥有这种连天机阁秘术都能干扰的神秘力量? 凌昭收回手指,脸色苍白了几分,调动混沌神脉的力量对他负担极大。他喘着气,看着苏挽晴:“我帮你争取了时间。作为交换,告诉我,哪里能救他?”他指向奄奄一息的铁骁。 苏挽晴沉默了。她看着凌昭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因他而重伤垂死的少年。这个命格空白的少年,似乎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变数”,一种连她也无法看透的“可能”。天机阁追杀她,正是因为她不认同某些既定的“命运”。而眼前这个少年,或许就是打破命运的关键一环?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的疏离和冷漠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决断。 “往北三百里,有一处三不管地带,名为‘无名驿’。”苏挽晴的声音恢复了空灵,却多了一丝温度,“那里龙蛇混杂,不受世俗规则约束。或许有能人异士可治你朋友之伤。”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凌昭,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且,我感觉…那里似乎有什么人,或者说,有什么‘因果’,在等着你。” 无名驿?有人在等我? 凌昭心中一动,还想再问具体细节。 苏挽晴却摇了摇头:“我只能说这么多。命丝印记只是暂时被干扰,追兵很快会到。我也该走了。” 她走到庙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凌昭一眼,琉璃色的眼眸中光影流转,“凌昭,记住,空白命格,既是诅咒,也是机会。因为空白,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好自为之。” 说完,她的身影如同融入雨夜中的一缕轻烟,悄然消失不见。 破庙中,只剩下凌昭、昏迷的铁骁,以及窗外无尽的风雨声。 凌昭咀嚼着苏挽晴的话,握紧了拳头。空白命格,天机不录…这意味着天道无法注定他的命运吗?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燃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无名驿…无论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为了救铁骁,也为了探寻自身的谜团,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新的目的地,已然明确。而神秘的苏挽晴的出现,如同在他波澜起伏的命运长河中,又投下了一颗充满变数的石子。 ------------ 第10章 无名之驿 苏挽晴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孤灯。凌昭背着命悬一线的铁骁,凭借着初步融合的武魂和那一缕混沌神脉带来的强韧体魄,日夜兼程,向着北方跋涉。 一路上,他小心避开官道城镇,专走荒山野径。饿了采摘野果,渴了饮用山泉,偶尔猎取些小型野兽果腹。混沌神脉虽只觉醒一丝,却让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远超以往,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方圆数里内的强大气息波动,这让他数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疑似搜寻的修士。 铁骁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伤口时有恶化,高烧反复,全靠凌昭不断渡入微弱的灵力吊住性命。那张残破地图上的“黑水渊”标记已被证实非凡,这让他对“无名驿”也抱有一线希望。 五日后,人迹罕至的群山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建筑出现在凌昭视野尽头。那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古旧的三层石楼,门前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上没有任何字样,只在风中轻轻摇曳。石楼周围用粗糙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几匹瘦马在厩里打着响鼻。这里便是“无名驿”,一处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的法外之地,逃亡者、探险家、隐秘交易的汇聚之所。 尚未靠近,凌昭便感受到驿站周围弥漫着一种混杂而警惕的气息。他收敛自身气息,将铁骁藏匿在远处树丛中,仔细观察。进出驿站的人形形色色,有面带刀疤的凶悍汉子,有笼罩在斗篷里的神秘客,彼此间眼神交汇都带着审视与防备。 确认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威胁后,凌昭才重新背起铁骁,低着头,快步走向驿站大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酒气、汗味、烟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驿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许多,光线昏暗。一层是喧闹的酒馆,各式人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高声划拳,目光不时扫过新进来的凌昭,带着冷漠或好奇。凌昭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柜台。 柜台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骨架宽大的独眼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划过空洞的左眼窝,直延伸至下颌,仅存的右眼却锐利如鹰,开合间精光四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服,虽无军衔标识,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沙场气息。此刻,他正低头用一块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陶土酒杯。 凌昭将铁骁小心地放在柜台旁的条凳上,对老者低声道:“掌柜,要一间僻静的房间,再请一位懂医术的先生。” 独眼老者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如同磨砂:“房间有,医师没有。这里只提供歇脚,不管治病救人。” 凌昭心中一沉,正要再开口恳求,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柜台内侧的墙壁。这一看,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那面斑驳的石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个“凌”字! 这些字迹新旧不一,笔画各异,有的深深刻入石壁,有的浅淡几近磨灭,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它们层层叠叠,覆盖了整面墙壁,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念、执念与岁月。而最让凌昭心脏狂跳的是,在所有这些字迹的最下方,最陈旧、几乎要与岩石融为一体的一道刻痕,其笔画轮廓,竟与他怀中那枚无字玉佩的形状,有着惊人的神似!并且,根据岩石风化的程度判断,那道刻痕,至少存在了……十六年! 十六年!正是他被养父凌铁山捡到的年份! 就在这时,那独眼老者似乎察觉到了凌昭的异常,缓缓抬起头,那只独眼顺着凌昭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面刻满“凌”字的墙壁上。当他的目光触及凌昭那张因风餐露宿而略显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的脸庞时,老者浑身猛地一震! “哐当!” 手中的陶土酒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老者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凌昭,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激动、狂喜,以及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那仅存的右眼中涌出,顺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像……太像了……”老者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从柜台后走出,一步步靠近凌昭,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似乎想触摸凌昭的脸庞,却又不敢,最终只是悬在半空,哽咽道,“这眉眼……这神态……小姐……是小姐的孩子……十六年了……老奴……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小姐?孩子?十六年?老奴?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凌昭脑海中炸开!他身世的谜团,竟然会在这荒僻的无名驿站,以这种方式揭开一角? “前辈……您……您认识我母亲?”凌昭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您知道我的身世?我父母他们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独眼老者,名为韩烈,此刻已是老泪纵横。他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刚想开口,驿站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驿站的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涌入,将整个一层大厅包围!这些人分作两拨,一拨身着玄霄宫的淡蓝色服饰,另一拨则穿着绣有星辰轨迹图案的深色长袍,气息皆是不弱! 为首两人,凌昭认得其中一个,正是玄霄宫的王执事!而另一人,则是一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能洞彻人心的中年文士,其袍角上的星辰图案尤为繁复玄奥。 “韩烈!交出你身后那妖孽之子!”王执事厉声喝道,目光阴狠地锁定凌昭。 那中年文士则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天机阁办事,闲杂人等,滚!”此言一出,驿站内其他客人顿时面色大变,纷纷仓皇退避,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天机阁!果然是苏挽晴提到的追杀者!他们和玄霄宫竟然联手找上门了! 韩烈瞬间将凌昭护在身后,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周身腾起一股久经沙场的惨烈杀气:“玄霄宫?天机阁?哼!想动小主人,先从我韩烈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王执事冷笑,“你这破驿站,早已被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今日你们插翅难逃!” 中年文士不再废话,抬手打出一道灵诀,驿站四周顿时亮起无数星光符纹,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封锁了所有出口。同时,玄霄宫弟子也结阵逼近。 形势危急万分! 韩烈看了一眼身后脸色凝重、却毫无惧色的凌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欣慰。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柜台某个隐蔽的凹槽处! “小主人!老奴无能,只能护您到此了!”韩烈嘶声大吼,“记住!去‘星陨谷’!找‘观星老人’!” 随着精血注入,整个无名驿站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地面、墙壁、屋顶瞬间亮起无数复杂古老的阵纹!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开始疯狂汇聚! “不好!是老兵痞的自毁阵法!快退!”王执事和那天机阁文士脸色剧变,急忙下令后撤。 “走!”韩烈用尽最后力气,将凌昭和他身旁昏迷的铁骁猛地推向驿站后方一条隐蔽的通道入口,同时将两件东西死死塞进凌昭手中——一本材质特殊、封面残破不堪的古老卷轴,以及一枚非金非木、上面雕刻着精密星辰运转轨迹的令牌。 凌云只来得及看到韩烈那独眼中最后的嘱托与笑意,便被一股力量推入通道。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惊天爆炸声!炽热的气浪和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凌昭从通道另一端的出口滚落,重重摔在草地上。他顾不得浑身疼痛,回头望去,只见远处那座无名驿站已然化作一片燃烧的废墟!韩烈前辈…… 泪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紧紧攥着韩烈塞给他的两件东西,背起依旧昏迷的铁骁,踉跄着冲向密林深处。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他才停下喘息,看向手中的物品。那残破卷轴的封面上,是用古老文字书写的几个大字——《混沌血脉图录》(残卷)。而那块星辰令牌入手温润,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璇”字。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你果然没死。” 凌昭猛地回头,只见苏挽晴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衣衫上沾着些许尘土,似乎也刚从爆炸中脱身。她的目光落在凌昭手中的星辰令牌上,琉璃般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这是……师尊的私印?!怎么会在你手里?”苏挽晴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韩烈他……他竟然是师尊的人?” 天机阁主的私印?凌昭也愣住了。韩烈前辈让他去星陨谷找观星老人,而这块令牌竟是天机阁主的信物?难道……那位观星老人,与天机阁主有着莫大的关联?甚至……就是同一个人? 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指向了一个惊人的方向。他的身世,竟然牵扯到了天机阁这等庞然大物的最高层? 苏挽晴看着凌昭,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原本只是觉得此人身负变数,值得一观,却没想到他牵扯的因果如此之深,连她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尊都卷入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凌昭,看来我们之间的因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星陨谷……我知道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带你一程。” 废墟的烟火尚未散尽,前路的迷雾却似乎被拨开了一丝。凌昭握紧令牌和残卷,背起铁骁,看向苏挽晴。 新的征程,通往星陨谷,也通往他身世的核心谜团。这扇由忠诚与牺牲为他推开的大门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更波澜壮阔却也更加凶险的未来。 ------------ 第11章 图录残篇 星陨谷,一个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隐秘典籍中的地名,据说位于大陆极北的星陨山脉深处,那里终年云雾缭绕,星辰轨迹异常,是无数星象师和隐士向往却又望而却步的秘境。如今,它成了凌昭唯一明确的目标。 韩烈前辈以自毁阵法为代价换来的生机,沉重得让凌昭几乎喘不过气。那份忠烈与嘱托,如同烙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铁骁,与苏挽晴一同,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向着北方疾行。 苏挽晴似乎对躲避追踪极有经验,她选择的路线往往匪夷所思,时而穿越毒瘴弥漫的沼泽,时而攀爬猿猴难渡的峭壁。她的存在让凌昭省去了许多辨别方向的麻烦,但也带来了新的压力。这位神秘的少女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前行,偶尔会停下,凝视自己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她的指尖,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如同瓷器般的龟裂痕迹,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淡灰色。每当这时,她琉璃般的眼眸中便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忧虑。 凌昭猜测,这或许与她之前提到的“命语之力”以及对抗天机阁追踪有关。他体内的混沌神脉对那股灰色的气息有种本能的排斥,但他并未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负担,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星陨谷,救治铁骁,并揭开自己身世的谜团。 途中休息时,凌昭终于有机会仔细翻阅韩烈前辈用生命换来的那半卷《混沌血脉图录》。卷轴材质非帛非纸,触手冰凉坚韧,上面的字迹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符文,奇异的是,当他集中精神凝视时,那些符文会自然转化为他能理解的信息,流入脑海。 图录中记载的内容玄奥精深,远超凌昭的认知。它主要阐述了一种名为“混沌神脉”的至高血脉的起源、特性与修炼法门。根据图录所述,混沌神脉并非后天修炼而成,而是源自天地未开之时的先天混沌本源,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之血脉”,拥有吞噬、演化、统御万法的无上潜能。 然而,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难以驾驭。图录中明确警告,混沌神脉觉醒之初,极其脆弱且狂暴,若无正确的引导法门,修炼者几乎百分百会因无法承受其力量而爆体身亡。看到这里,凌昭惊出一身冷汗,回想起黑水渊底那短暂爆发后几乎虚脱的感觉,后怕不已。 继续往下看,寻找引导之法时,凌昭的心沉了下去。图录的关键部分——关于如何初步引导和稳固混沌神脉的详细法诀——恰好缺失了!残卷的断裂处十分整齐,像是被人故意撕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提示和一幅残缺的运功图谱。 “……混沌初开,阴阳未定,需以至阴至寒之‘器’为引,构筑脉轮之基,方纳混沌之力而不伤己身……”凌昭反复咀嚼着这段残缺的提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体内那柄沉寂的“葬渊”剑魂之上。 至阴至寒之“器”?葬渊剑魂散发出的那种吞噬一切、寂灭万物的气息,不正是极致的阴寒与死亡吗?难道……这剑魂,就是引导混沌神脉的关键“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图录缺失了具体法门,但他可以根据这提示和残图,结合自身情况,进行尝试!这无疑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铁骁伤势拖不得,前路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掌握力量! 是夜,三人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歇息。铁骁躺在干草上,呼吸微弱,额头依旧滚烫。苏挽晴坐在洞口,闭目调息,指尖的龟裂似乎又扩大了一丝,淡灰色的气息萦绕不散。 凌昭盘膝坐在洞内深处,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体内。他小心翼翼地调动起那缕微弱却位阶极高的混沌神脉之力,如同引导一条桀骜不驯的幼龙。果然,混沌之力刚一活跃,便展现出其狂暴的一面,开始冲击他本就脆弱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剧痛。 就是现在! 凌昭集中全部意志,沟通沉睡的葬渊剑魂。漆黑的剑影在他意念牵引下微微震颤,散发出冰寒死寂的剑意。他尝试着,按照残图上模糊的指引,将这一丝剑意引导至混沌气流经过的经脉节点。 起初,两者如同水火不容,剑意与混沌气流剧烈冲突,差点让凌昭气血逆流,喷出血来。他强忍着剧痛,没有放弃,不断调整着引导的力度和角度,试图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就在他几乎要因精神力和体力双重透支而放弃时,转机出现了! 当葬渊剑意的阴寒属性被激发到极致,与混沌气流中那股先天携带的、代表“无序”与“终结”的特质产生共鸣时,两者之间的排斥力骤然减小!冰寒的剑意如同一个精准的模具,开始约束和引导狂暴的混沌气流,使其不再横冲直撞,而是沿着一个玄妙的轨迹,缓缓流淌过特定的经脉! “成功了!”凌昭心中狂喜。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这被引导的混沌气流滋养下,那些之前因力量冲突和受伤而受损的经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拓宽、变得更具韧性!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传遍全身,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灵脉自愈! 这是武道修炼中梦寐以求的境界,意味着肉身拥有了极强的恢复力和成长潜力! 凌昭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修炼状态中,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时,洞外已是晨曦微露。他感觉浑身轻松,精力充沛,体内力量充盈了许多,对双魂和混沌神脉的掌控也明显提升了一截。 他第一时间看向铁骁,却惊讶地发现,好友原本滚烫的额头,温度竟然下降了不少!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褪去少许! 难道是……凌昭心中一动。他刚才修炼时,无意中逸散出的、经过葬渊剑意引导后变得温和的混沌气息,影响到了近在咫尺的铁骁?混沌乃万物本源,蕴藏着无穷生机,难道这被正确引导后的力量,竟对伤势有滋养之效? 这个发现让凌昭激动不已。这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葬渊剑魂与混沌神脉并非简单的共存,而是可以形成一种奇特的互补关系!剑魂为引,疏导狂暴的混沌之力;混沌之力反哺,则能提升根基,甚至可能具备疗伤之能!这无疑为他指明了一条独一无二的、潜力无限的修炼路径! 他走到铁骁身边,再次尝试将一丝被引导过的温和混沌气息渡入其体内。果然,铁骁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 “你的气息……变了。”苏挽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琉璃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惊异,“更加内敛,也更加……深邃。你找到了控制那股力量的方法?” 凌昭点点头,没有隐瞒:“初步摸索到一点门径。这或许对铁骁的伤势有帮助。” 苏挽晴看着铁骁好转的迹象,又看了看凌昭,眼神复杂。这个命格空白的少年,不仅身负禁忌,竟然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行摸索出了驾驭混沌之力的法门?这简直是逆天之举。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苏挽晴望向北方,指尖的龟裂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眼,“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且,追兵不会放弃。” 凌昭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亡的废脉少年了。 葬渊为引,混沌为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已在他脚下铺开第一块基石。他背起铁骁,与苏挽晴再次踏上征程,目光坚定地望向星陨谷的方向。 身世之谜,力量之途,都将在那里,找到答案。 ------------ 第12章 血鹰追杀 初步掌握了以葬渊剑魂引导混沌神脉的法门,凌昭的实力有了显著提升,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铁骁的伤势在那种温和混沌气息的滋养下,虽然仍未苏醒,但高烧已退,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这让他心中稍安。 苏挽晴依旧沉默寡言,但指尖的龟裂似乎蔓延得更快了,那淡灰色的不祥气息时浓时淡,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反噬。她偶尔会拿出那枚属于天机阁主的星辰令牌,凝神感应,似乎在确认方向,又似乎在对抗着什么。 这一日,三人穿过一片丘陵地带,即将进入更为荒凉的北部高原。沿途开始出现一些零散的村落,但空气中弥漫的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让凌昭心生警惕。 “前面有村子,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干粮和药物。”凌昭提议道。铁骁需要更好的照料,苏挽晴的状态也令人担忧。 苏挽晴却蹙起了秀眉,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我感觉到……很浓的血煞之气,还有……混乱的因果线。最好不要靠近。” 然而,为时已晚。当他们绕过一个小山包,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凌昭目眦欲裂! 前方原本应该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此刻却已化为一片焦土!断壁残垣间,黑烟滚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死状凄惨,显然是被虐杀而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焦臭。 “畜生!”凌昭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到了被吊在村口大树上的老人,看到了蜷缩在墙角、死不瞑目的妇孺!这是何等的残忍! 苏挽晴脸色苍白,闭上双眼,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忍着某种不适:“是……杀戮……纯粹的杀戮……因果线被强行斩断……好狠的手段……” 凌昭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恶心,仔细勘察现场。他在一些焦黑的墙壁和尸体上,发现了清晰的刀痕,那刀痕边缘带着一种灼热的焦黑感,并非普通火焰所致,更像是某种火属性武魂的力量残留。而且,在一些显眼的位置,还用鲜血写着挑衅的话语: “凌昭妖孽,滚出来受死!” “再躲藏,下一个村子,鸡犬不留!” 落款是一个用鲜血画成的、狰狞的飞鹰图案! “血鹰卫……”苏挽晴认出了那个标志,声音凝重,“玄霄宫专门处理‘脏活’的暗杀部队,手段残忍,不死不休。为首者……我感应到一股狂暴的火焰气息,武魂应是凡品‘赤焰刀魂’,但此人……身上缠绕着一种极其危险的秘术波动,似乎是‘燃血秘术’。” 燃血秘术?凌昭心中一凛。这是一种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斗力的禁忌之术,施展者往往性格偏激,悍不畏死。玄霄宫为了杀他,竟然派出了如此狠角色,甚至不惜屠戮无辜村民来逼他现身! “他们这是要逼我出来!”凌昭眼中寒光闪烁。他不能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但正面抗衡一支由修炼燃血秘术的高手带领的暗杀小队,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们绕道,加快速度。”凌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类似的惨剧接连发生。血鹰卫如同跗骨之蛆,总能先一步赶到他们可能经过的区域,然后以屠村的方式留下血淋淋的警告。对方显然有特殊的追踪手段,而且完全不在乎伤及无辜。 苏挽晴的状态越来越差,频繁的杀戮现场扰乱了周边的命运轨迹,加剧了她命语之力的反噬,指尖的龟裂已蔓延至手掌边缘,预判能力大打折扣。铁骁虽无性命之忧,但长途颠簸也让他恢复缓慢。 凌昭心中的怒火和杀意积累到了顶点。他不能再逃了!必须想办法反击,否则会有更多无辜者因他而死! 他仔细研究着地图和血鹰卫出现的规律,发现对方似乎倾向于在开阔地带制造惨案,逼他现身。那么,如果主动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片名为“黑松林”的茂密森林上。那里古木参天,枝叶蔽日,地形复杂,光线昏暗,非常适合隐藏和设伏。更重要的是,他的葬渊剑魂属性阴寒,在那种环境中能发挥更大优势,而对方的赤焰刀魂则会受到一定限制。 “我们去黑松林。”凌昭做出了决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给他们一个‘惊喜’。” 苏挽晴看着他,欲言又止。她能看到凌昭身上升腾的杀意和决死一战的因果线,风险极大。但她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小心……那个赵烈,他的疯狂,超乎你的想象。”她最终只能提醒道。 三人改变路线,主动进入了阴森的黑松林。凌昭利用地形,精心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和误导痕迹,然后选择了一处林木尤其茂密、地面布满腐殖质的洼地作为最终战场。他将铁骁和苏挽晴安置在远处一个隐蔽的石缝中。 不久后,林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 “哼,终于忍不住要当缩头乌龟了吗?凌昭,给老子滚出来!”一个粗犷暴戾的声音响起,正是血鹰卫首领赵烈。他带着五名手下,循着凌昭故意留下的痕迹,闯入了黑松林。 凌昭隐匿在一棵巨大的古松之后,屏息凝神,葬渊剑魂在体内悄然运转,混沌神脉的力量也被引而不发。 赵烈等人进入洼地,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脚踩在腐叶上的沙沙声。血鹰卫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变得警惕起来。 “装神弄鬼!搜!”赵烈冷哼一声,手中赤焰刀魂凝聚,一把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长刀虚影出现在他手中,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也驱散了些许阴寒。 就是现在! 凌昭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从树后蹿出,却不直接攻击赵烈,而是身形如电,直扑向侧翼一名修为较弱的血鹰卫!无相武魂发动,身影飘忽不定! “找死!”赵烈怒吼,挥刀劈向凌昭,炽热的刀芒撕裂空气! 然而凌昭早有准备,在刀芒及体的瞬间,无相武魂再次变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避开,同时葬渊剑魂全力爆发! “葬渊——吞!” 一股深邃的黑暗以凌昭为中心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赵烈那赤焰刀魂散发出的炽热火焰能量,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这股黑暗吸力疯狂吞噬! “什么?!”赵烈大惊失色!他感觉自己的刀魂之力正在飞速流失,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能量!他引以为傲的赤焰,在这诡异的黑暗面前,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 其他血鹰卫见状,纷纷围攻上来。但凌昭利用地形和身法,且战且退,始终将葬渊的吞噬之力集中在干扰和削弱赵烈的赤焰刀魂上。黑松林的阴寒环境也进一步压制了火焰的威力。 赵烈越打越憋屈,一身火属性修为被克制得厉害,暴怒之下,他脸上闪过一丝疯狂的血红! “燃血秘术!开!” 轰!赵烈的气息瞬间暴涨,浑身皮肤变得通红,毛孔中渗出细密的血珠,赤焰刀魂的火焰也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威力大增! “给我去死!”赵烈如同疯魔,一刀劈出,血焰滔天! 面对这搏命一击,凌昭却不惊反喜!葬渊剑魂传来的渴望更加强烈了!这燃烧精血换来的力量,虽然狂暴,但本质上依旧是精纯的能量! 他不再闪避,反而迎了上去,将葬渊剑魂的吞噬之力催发到极致! “嗡!” 血红色的火焰刀芒与深邃的黑暗剑意***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大部分血焰如同泥牛入海,被葬渊剑魂贪婪地吞噬吸收!残余的冲击力将凌昭震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小树,喉头一甜,但眼中却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成功了!葬渊剑魂的吞噬特性,在实战中得到了完美验证!甚至连燃血秘术的力量都能吞噬! 赵烈施展秘术后本就虚弱,此刻刀魂之力被大量吞噬,更是遭到反噬,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昭,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妖孽……果然是妖孽……”他喃喃道,再无战意,转身就想逃。 但凌昭岂会放过他?对屠戮无辜的刽子手,他不会有丝毫怜悯!无相武魂发动,身如鬼魅,瞬间追上,葬渊剑意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黑线,洞穿了赵烈的后心! 赵烈身体一僵,扑倒在地,赤焰刀魂彻底消散。 剩余的血鹰卫见首领毙命,顿时魂飞魄散,作鸟兽散。凌昭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葬渊剑魂吞噬了赵烈力量后传来的饱胀感和一丝丝精纯的能量反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黑松林重归寂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这一战,险象环生,但最终胜利了。不仅化解了追杀,更让凌昭对自己的武魂特性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信心。 葬渊,可吞万物,包括敌人的力量!这无疑是一条霸道无比的成长之路! 他走向苏挽晴和铁骁藏身的石缝,脚步坚定。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有了斩开荆棘的利刃。 ------------ 第13章 无相之怒 黑松林的阴冷空气中,血腥味尚未散尽。赵烈倒地毙命,剩余的血鹰卫四散奔逃,短暂的死寂笼罩了这片战场。凌昭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感受着葬渊剑魂吞噬了赵烈部分力量后传来的饱胀感,以及体内混沌神脉在方才激战中隐隐的活跃。 胜利的喜悦尚未升起,异变陡生! 那原本已经气息全无、扑倒在地的赵烈尸体,其心脏位置突然亮起一点刺目至极的血光!一股极端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体内汹涌而出! “不好!是燃血秘术的终极反噬——血魂爆!”远处石缝中,苏挽晴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她没想到赵烈如此狠绝,临死前竟以自己的残魂和全部精血为引,设下了这等同归于尽的歹毒禁术! 那血光急速膨胀,眼看就要将方圆十丈内的一切都吞噬、湮灭! “阿昭小心!” 一声嘶哑却充满决绝的呐喊响起!原本躺在石缝中昏迷不醒的铁骁,不知何时竟挣扎着爬了起来!或许是好友濒死的危机刺激了他残存的意识,或许是守护的本能超越了肉体的极限,他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出石缝,用自己重伤的身躯,死死挡在了凌昭与那膨胀的血光之间! “铁骁!不——!”凌昭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想要推开铁骁,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刺目的血光吞噬了铁骁的身影!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地面的腐叶尘土掀起数丈高,周围的古松被拦腰震断无数! 凌昭被巨大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树干上,喷出一口鲜血。但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眼睛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 血光缓缓散去,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铁骁浑身是血,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般躺在坑边,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心脉位置传来清晰的断裂感!为了抵挡这致命的爆炸,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承受了几乎全部的冲击! “铁骁!!!”凌昭连滚带爬地扑到铁骁身边,颤抖着抱起好友。铁骁的体温在迅速流失,脸色灰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阿……昭……没事……就……好……”铁骁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涌出更多的血沫,最终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不!你不能死!铁骁!你醒醒!”凌昭疯狂地将自己温和的混沌气息渡入铁骁体内,试图修复那断裂的心脉。但心脉乃生命之枢,伤势太重了!他那点微薄的混沌之气,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吊住铁骁最后一口气,根本无法逆转这致命的创伤! 无尽的悲愤、悔恨、怒火如同岩浆般在凌昭胸中翻涌、爆炸!是他!都是因为他!铁骁才会一次次受伤,最终落到这般田地!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要逼他!为什么要伤害他在乎的人! “啊——!!!” 凌昭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如血!无边的杀意和暴怒如同实质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无相虚影,那原本变幻不定、代表着“虚幻”与“灵动”的武魂,仿佛感应到了宿主那滔天的怒火与毁灭欲望,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自主显形! 而且,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气流状态! 在凌昭身后,一道巨大的、凝实的虚影骤然浮现!那虚影没有固定的五官和形态,却在出现的瞬间,就疯狂地吸收着凌昭的怒意和周围因爆炸而残留的狂暴能量(包括赵烈血魂爆的部分余波),然后……演化! 它扭曲、膨胀,最终化作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完全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火焰巨掌!这巨掌并非真实的火焰,而是无相武魂模拟出的、蕴含着凌昭极致怒火的具象化产物!巨掌之上,缠绕着黑色的毁灭气息,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死!!!” 凌昭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烈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意念一动!那巨大的火焰手掌便如同陨星天降,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轰然拍下! “轰隆——!” 大地剧震!赵烈的尸体连同他周围的地面,在这一掌之下,彻底化为齑粉!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这便是无相之怒!随心而变,因情而化! 然而,施展出这远超自身掌控范围的一击后,强烈的反噬也随之而来!那火焰巨掌是凌昭怒意和外来能量的结合体,极不稳定,在拍碎赵烈后,并未立刻消散,反而有一股狂暴的意念顺着与武魂的联系,反冲向凌昭的识海! “呃!”凌昭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闷哼。他只觉脑海中如同有千万根钢针在穿刺,无数混乱、暴戾的念头滋生,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无相武魂开始反噬其主! “凌昭!守住心神!”苏挽晴强忍着命语反噬带来的剧痛,冲到凌昭身边。她看到凌昭身后那逐渐失控、开始扭曲蠕动的暗红巨掌虚影,以及凌昭眼中疯狂与清明交织的痛苦挣扎,立刻明白了情况的危急。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那枚天机阁主的星辰令牌,将其按在凌昭的眉心。同时,她另一只已然龟裂至手掌的纤手,轻轻按在凌昭的后心,以自身微弱的命语之力为引,试图沟通和安抚他混乱的识海。 “万物有象,唯心不易……无相非空,执念为形……归元守一,念止纷纭……”苏挽晴空灵的嗓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清泉流淌过凌昭灼热的识海。 星辰令牌也散发出清凉的气息,帮助镇压那狂暴的意念。 在苏挽晴的引导和星辰令牌的辅助下,凌昭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拼命压制着脑海中的杀戮欲望,努力回想着与铁骁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份厚重的兄弟之情,那份需要他守护的执念…… 渐渐地,他身后的无相虚影停止了扭曲。那暗红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火焰巨掌,开始缓缓变化。毁灭的意念逐渐消退,守护的意愿开始占据上风。 巨掌的颜色由暗红转向一种略显透明的、带着淡淡蓝光的色泽,形态也开始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了一只更加凝实、散发着柔和却坚定气息的……守护之手的虚影,轻轻笼罩在奄奄一息的铁骁身上,仿佛要为他隔绝一切伤害。 无相武魂,因极致的愤怒而显化毁灭,又因纯粹的守护之意而归于平和! “噗——”苏挽晴却因强行催动力量,喷出一小口鲜血,指尖的龟裂瞬间蔓延至手腕,淡灰色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实质化,她虚弱地瘫坐在地。 凌昭眼中的赤红渐渐退去,神识恢复了清明。他看着笼罩在铁骁身上的守护之手虚影,又看了看为了帮自己而伤势加重的苏挽晴,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与愧疚。 他轻轻将手放在铁骁胸口,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声音沙哑而坚定:“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苏挽晴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凌昭和他身后那独特的守护虚影,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无相武魂随情绪演化的特性,她闻所未闻。这个少年身上,实在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 “他的心脉已断,寻常丹药医术……回天乏术。”苏挽晴喘息着,艰难地说道,“据我所知……唯有星陨谷的‘续命星泉’或有一线生机……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撑三日。” 三日!从黑松林到星陨谷,即便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四五日! 凌昭的心猛地揪紧,但眼神却愈发坚定如铁。 “三日……足够了!”他背起气若游丝的铁骁,搀扶起虚弱的苏挽晴,目光投向北方那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过去! 无相之怒,可化毁灭;无相之念,亦可成守护。这因情绪而生的武魂,或许将伴随他在爱与恨、守护与毁灭的交织中,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