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一章 断镐与残眼 寒风卷着矿渣,打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陆尘紧了紧身上那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棉袄,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揣进袖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三号矿坑的泥泞小路上。这里是青岚宗辖下最偏僻、资源最贫瘠的黑铁矿区,被称为“流放之地”。而他,曾经青岚宗外门备受瞩目的天才弟子,如今已在这里蹉跎了整整一年。 一年前,他还是身怀“空灵根”,被誉为有望在二十岁前筑基的天之骄子。可一切都在那次宗门小比后戛然而止。他至今仍记得大师兄赵干那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眼神,记得那杯“疗伤”的灵酒下肚后,丹田处传来的撕裂般剧痛,更记得醒来后灵根枯萎、修为尽散,以及宗门执法长老那句“修炼不当,自毁前程,逐出内门,发配矿场”的冰冷判决。 他知道自己是遭了算计,空灵根这等罕见资质,怕是碍了某位大人物的眼,或是成了他人眼中的“药材”。但知道归知道,一个失去修为的十五岁少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矿场上,能活着已属不易,谈何复仇? 周围的矿工们麻木地走着,看向陆尘的目光各异,有怜悯,有嘲讽,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偶尔有监巡的弟子骑着低阶妖兽掠过,带起的尘土混着雪沫,呛得人直咳嗽。 “看什么看?废物东西,还不快走!今天完不成份额,看老子不抽死你!”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提着皮鞭,对着行动稍慢的矿工厉声喝骂,目光扫过陆尘时,更是毫不掩饰地呸了一口。 陆尘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这监工是赵干的一条狗,没少“关照”他。他紧握着袖中一块棱角尖锐的黑铁矿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现在,还不是时候。 来到属于他的那个狭窄、潮湿的矿洞深处,陆尘拿起那柄磨损严重的矿镐,开始了一天重复且沉重的劳作。镐头砸在坚硬的岩壁上,迸溅出几点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没有灵力护体,这种劳作对他而言几乎是酷刑。 就在他一镐下去,感觉触碰到一块异常坚硬的矿脉时,异变陡生! “咔嚓!” 手中那柄本就布满裂痕的矿镐,竟从中直接断裂!半截镐头反弹回来,带着一股恶风,直直砸向他的面门! 太快了!快到几乎来不及反应! 陆尘甚至能感受到那铁器带来的死亡气息。在这一刹那,他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竭力向后仰头。 然而,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他双目深处炸开!仿佛有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眼眶!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前瞬间被一片混沌的血色与无数扭曲、破碎的光影所充斥。在这片混沌中,他依稀“看”到那截飞来的镐头,其飞行的轨迹上,延伸出几条细微的、仿佛由光线构成的“丝线”,与周围的空气流动、岩壁的凹凸、甚至他自己后仰的角度都隐隐相连。 其中一条最清晰的“线”,指向他左侧脖颈大动脉,代表着“死亡”。而旁边另一条略显模糊的“线”,则指向他的右肩。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尘强行扭动身体,将自己的右肩迎向了那条模糊的“线”! “噗嗤!” 断裂的镐尖狠狠扎进了他的右肩,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但他活下来了。 他捂着鲜血汩汩流出的肩膀,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心有余悸。然而,比肩伤更让他震惊的,是双眼的异状。 那股灼痛感正在缓缓消退,眼前的血色和破碎光影也逐渐平息。但世界在他眼中,已经变得不同。 他看向地上那截染血的断镐,能看到它与自己伤口之间,隐隐牵连着一根淡红色的、若有若无的“线”。他看向岩壁上那块导致矿镐崩断的异常坚硬的矿石,能看到它与周围岩层之间,能量流动的“线”截然不同,更为凝聚,甚至泛着微弱的青芒。 他甚至能隐隐“看”到,远处监工身上,延伸出几条无形的线,一条连接着矿区管事房,一条连接着几个谄媚的矿工,还有一条……带着明显的恶意,连接着自己。 “这是……什么?”陆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从未听说过这等诡异的能力。 不是灵识,灵根已废的他早已无法动用灵识。这更像是一种……直指本质的“视觉”。 他尝试集中精神,看向自己流血不止的肩膀。他看到伤口处紊乱的气血流动,看到皮肉翻卷的惨状,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如果不止血,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约莫一炷香后,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头晕眼花。 他能看到“因果”,窥见“未来”的片段!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仅仅是这片刻的凝视,就让他感觉头脑如同被掏空,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能晕过去……在这里晕倒,必死无疑……”陆尘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勉强维持住清醒。 他撕下内衫较干净的布条,忍着剧痛,凭借刚才“看”到的气血流动关键节点,笨拙而精准地压迫、包扎伤口。血,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 他靠在岩壁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阵阵抽痛和双眼的酸涩,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嶙峋的弧度。 一年了。 整整一年,他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所有的骄傲和锋芒都被磨平,深埋在污泥之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像无数陨落的天才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坑里,成为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 但现在…… 他看着地上那截断镐,看着那块泛着青芒的矿石,看着监工离开方向那残留的、带着恶意的“线”。 那双曾经黯淡如死灰的眸子深处,一点名为“希望”和“复仇”的火焰,开始重新燃烧,并且,因为这对奇异眼瞳的映照,变得愈发幽深、冰冷。 “赵干……青岚宗……还有所有幕后之人……” “你们夺走的,我会亲手拿回来。” “你们施加的,我会百倍奉还!”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矿洞里回荡,带着铁锈与血的味道。 矿洞外,寒风依旧凛冽。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章 矿底杀局 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挥动那柄临时找来的、更不趁手的旧镐,都牵扯着神经,提醒着陆尘不久前那生死一瞬的惊险。 但他此刻的心,却比这矿洞最深处的寒石还要冷静。 他没有再贸然去动用那双诡异眼瞳的全部力量,那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在危机四伏的矿坑里太过致命。他只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感知,让视野中那些寻常的“线”若隐若现——岩石的纹理、空气的流动、远处监工模糊的恶意。 这已经足够了。 他刻意避开了那块导致矿镐崩断、泛着青芒的坚硬矿石。那不是他现在能触碰的东西,过于特殊的收获,在这底层只会引来贪婪和杀身之祸。他像最普通的矿工一样,敲打着普通的黑铁矿,只是动作更有效率,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避开最坚硬的部分,节省着宝贵的体力。 收工的铜锣声在幽深的矿道里沉闷地回荡。 陆尘随着麻木的人流,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矿洞。夕阳的余晖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习惯了黑暗的瞳孔一阵收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这个动作牵动了肩伤,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哟,这不是咱们陆大天才吗?怎么,矿洞里的耗子没给你留点吃食,饿得走不动道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陆尘抬眼看去。只见三个穿着比他稍好一些、但同样脏破的矿工拦在了路中间。为首的是个三角眼、颧骨高突的汉子,名叫王五,是监工张奎手下最忠实的爪牙之一,平日里没少帮着张奎欺压其他矿工,尤其“关照”陆尘。 陆尘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在他的视野里,王五身上延伸出的那根代表恶意的“线”,此刻粗壮而清晰,直接连在自己身上。而王五身后那两个跟班,身上也有类似的线,只是细弱许多。 “看什么看?废物!”王五被陆尘那过于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随即恼羞成怒,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推搡陆尘的肩膀,目标正是那处包扎好的伤口。 就在王五的手即将触碰到伤口的刹那,陆尘眼中那混沌的微光极淡地一闪。 他“看”到了。 王五伸手的动作,重心前移,左脚虚浮。如果自己向右侧避开,同时用脚在对方左脚后跟处轻轻一绊…… 这一切在陆尘的“视野”里,如同棋局推演,瞬间完成。 他动了。 没有大的闪避动作,只是看似踉跄地向右侧挪了小半步,右脚脚尖如同不经意般,在王五着力不稳的左脚后跟处轻轻一勾。 “哎哟!” 王五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收势不住,惊呼着向前扑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脸颊擦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王哥!” “你小子找死!” 身后两个跟班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陆尘依旧站在原地,目光从摔懵的王五身上,移向那两个跟班。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姿态,但那眼神,冰冷得如同矿洞深处的寒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两个跟班被他看得心里一寒,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们这才注意到,陆尘肩头渗出的血迹,以及他手中那柄虽然破旧、但棱角锋利的矿镐。这家伙,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妈的……你敢阴我!”王五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擦破了一块皮,渗着血丝,显得格外狰狞。他死死盯着陆尘,眼中满是怨毒。“给我弄死他!出了事张爷担着!” 听到“张爷”(监工张奎)的名头,两个跟班胆气一壮,再次逼了上来。 陆尘心中冷笑。果然又是张奎。 他握紧了矿镐。硬拼,以一敌三,还带着伤,胜算渺茫。但……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散落的矿石、崎岖的地面、不远处一个因雨水积聚形成的浅洼。几条代表“可能”的“线”在他视野中交织。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吵什么吵!都不想吃饭了是吧?!” 是监工张奎,他提着鞭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他的目光扫过脸上挂彩的王五,又看了看持镐而立的陆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张爷!这小子使绊子,您看给我摔的!”王五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指着自己的脸哭诉。 张奎没理会王五,而是走到陆尘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陆尘,本事见长啊?都能打架了?看来今天的活儿太轻闲了。” 陆尘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寒光,低声道:“张监工,是他们拦路挑衅,我只是自卫。” “自卫?”张奎嗤笑一声,用鞭梢指了指陆尘肩头的伤,“你这伤怎么回事?别说是自己摔的。损坏工具,可是要扣光本月例钱的!” 他果然注意到了矿镐断裂和陆尘受伤的事,并想借此发难。陆尘甚至能“看”到张奎身上那根恶意的线,变得更加凝实,目标直指自己那微薄得可怜的例钱,或许,还有他的命。 “镐头老化,突然崩断,意外所伤。”陆尘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意外?”张奎眼神阴鸷,显然不信。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给我安分点,否则,下次断的,就不只是镐头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陆尘一眼,转身对王五几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滚去吃饭!” 王五几人悻悻地瞪了陆尘一眼,跟着张奎走了。 陆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张奎身上那根挥之不去的恶意之线,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如同深潭。 张奎必须死。 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基于最冷静的判断。这条毒蛇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生存和后续计划。王五不过是爪牙,除掉张奎,才能暂时获得喘息之机。 但他不能亲自动手,至少不能明着动手。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意外”。 夜晚,窝棚区鼾声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霉味。 陆尘靠坐在冰冷的土墙边,肩头的伤经过重新包扎,疼痛稍减。他闭着眼,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 因果之眼不能频繁使用,消耗太大。他需要找到一个关键的点,一个能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张奎死亡的“因”。 张奎……他有什么弱点?贪财?好色?怕死? 贪财。陆尘想到了。张奎克扣矿工例钱是常事,而且他似乎有私下里偷偷将一些品质稍好的矿石藏起来,找机会倒卖出去的行为。这是他的财路,也是他的取死之因。 那么,哪里有机会? 陆尘回忆着矿区的布局,张奎的活动规律,以及……那些被标记为“危险”,普通矿工绝不敢靠近的废弃区域。其中有一个区域,被称为“蛇窝”,不仅因为那里曾有矿工被毒蛇咬死,更因为那里的岩层极其不稳定,时有塌方。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中渐渐清晰。风险极大,但收益同样巨大——铲除眼前最大的威胁,并且,或许能从中攫取第一笔真正属于自己的资源。 第二天,陆尘表现得异常顺从和麻木。他努力完成着份额,对王五等人的挑衅视而不见,对张奎的监视逆来顺受。他需要降低所有人的警惕。 同时,他利用劳作间隙,以寻找更好矿脉为借口,小心翼翼地靠近“蛇窝”区域的外围。他没有深入,只是远远地观察,用那双特殊的眼睛,记录着那里能量流动的“线”,岩层结构的“线”,以及……几条代表不同种类毒蛇潜伏的、带着阴冷气息的“线”。 他需要找到一个点,一个既能引发小范围塌方,又能恰好让某种致命毒蛇受惊出没,并且是张奎大概率会经过的点。 这需要精密的计算和对时机的完美把握。 机会在三天后到来。 这天,矿区来了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商会管事模样的人。张奎点头哈腰地陪着,两人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扫向矿工们采集的矿石。陆尘知道,这是张奎的“买家”来了。 交易通常会在僻静处进行,而通往张奎常用来藏匿私货的那个废弃小矿洞,恰好会经过“蛇窝”区域的边缘。 就是今天! 陆尘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但眼神却愈发冰冷沉静。他像往常一样劳作,但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张奎和那个商会管事身上。 他看到两人交谈完毕,张奎示意对方稍等,然后独自一人,鬼鬼祟祟地朝着那个藏匿私货的小矿洞走去——他要去取货。 就是现在! 陆尘借口内急,脱离了劳作区域,利用矿堆和岩壁的阴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行,提前来到了“蛇窝”区域边缘,那个他早已选定的位置。 这是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但在陆尘的眼中,这里交织着数条代表岩层脆弱、内部应力不平衡的“线”。而在岩壁下方的一个小裂缝里,一条代表着“金线环蛇”(矿区最毒的蛇类之一)的阴冷细线,正微微颤动。 陆尘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因果之眼的力量。 双眸深处,混沌之光流转! 他“看”得更清楚了!岩壁上那几个关键的压力点,那条蛇受惊后可能窜出的方向,以及……张奎即将走来的路径! 他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矿石,将全身力气凝聚于手臂,对着岩壁上那个最不显眼、却是支撑结构关键之一的微小凸起,狠狠砸去! “砰!” 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那凸起应声碎裂! 紧接着,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从岩壁内部传来。一开始很轻,随即迅速扩大! “哗啦啦——” 小范围的塌方发生了!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虽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崩塌,但恰好堵住了大半通道,并扬起一片烟尘。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细长的金光如同闪电般从岩壁下的裂缝中激射而出!正是那条受惊的金线环蛇! “啊!什么东西?!” 烟尘中,传来了张奎惊恐的叫声,以及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塌方和毒蛇吓破了胆。 陆尘屏住呼吸,隐藏在暗处,因果之眼死死锁定着那片烟尘。 他“看”到代表张奎生命气息的那条“线”,在蛇影窜出的瞬间剧烈地波动、扭曲,然后……骤然黯淡!紧接着,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又戛然而止。 烟尘缓缓散去。 只见张奎瘫倒在乱石堆旁,脸色发青,嘴唇乌紫,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痕清晰可见。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已然没了气息。那条金线环蛇早已不知所踪。 远处传来了其他监工和矿工闻声赶来的嘈杂脚步声。 陆尘悄然后退,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回到自己的劳作区域,拿起矿镐,继续敲打着岩石,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沉稳地跳动着。 第一个障碍,清除了。 以智慧为刃,以因果为网。 这矿区的修罗场,只是他重返巅峰的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敌人会更强大,但此刻,陆尘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冰冷。 他敲下一块黑铁矿,在心底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三章 黑曜铁精 张奎的死,在矿区掀起的波澜比预想中要小。 管事房派人来查了一圈,结论是“意外遭遇塌方,被毒蛇咬伤致死”。毕竟“蛇窝”那片区域本就危险,张奎自己鬼鬼祟祟跑去那边,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他的位置很快被另一个渴望上位的监工顶替,矿区的生活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短暂的涟漪过后,迅速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 只有王五几个人,看向陆尘的眼神愈发阴狠。他们不信这是单纯的意外,张奎刚死,他们失去了靠山,在矿工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这笔账,他们理所当然地算在了陆尘头上。 陆尘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几条鬣狗的嫉恨,还不足以让他分心。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脑海中那块泛着青芒的矿石影像上。 张奎的死,清除了明面上最大的监视,让他有了些许活动的空间。是时候,去取回那件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没有选择在白天行动。即便少了张奎,矿洞里依旧人多眼杂。他耐心地等到深夜,窝棚区鼾声四起,连巡夜的守卫都开始打盹的时候,才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夜晚的矿区,死寂而荒凉。只有风声穿过废弃的矿洞,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借着稀薄的星光,陆尘凭借着记忆和那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再次来到了那个导致矿镐崩断的矿洞深处。 他没有点燃火折子,那太显眼了。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再次催动了因果之眼。 嗡—— 轻微的眩晕感袭来,但比第一次好了很多。视野中,无数杂乱无章的“线”再次浮现,代表着岩石、空气、残留的微弱灵气。他忽略掉那些无用的信息,精神高度集中,如同一个老练的猎手,在丛林中搜寻着特定猎物的踪迹。 找到了! 在那片看似普通的岩壁深处,一条稳定、凝聚、散发着独特青光的“线”清晰可见。它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内敛的厚重感,与周围那些松散的能量线条截然不同。 陆尘走上前,用手触摸着冰冷的岩壁。在他的“视野”里,这块矿石埋藏得并不深,只是外表覆盖着一层极其坚硬的普通铁矿石外壳,完美地掩饰了内部的不凡。 他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从工棚角落里找到的半截废弃钢钎和一柄小锤。他没有蛮干,而是再次集中精神,目光沿着那青芒线条的边缘游走。 在那里!岩壁与矿石外壳的连接处,有几个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不畅的“节点”。这些节点,就是岩壁结构最脆弱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钢钎尖端精准地抵在其中一个节点上,然后用小锤,控制着力道,轻轻敲击。 “铛…铛…铛…” 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矿洞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陆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动作愈发谨慎。他必须在不引起太大动静的前提下,敲开这层“保护壳”。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肩头的伤口也因为持续发力而隐隐作痛。但他眼神专注,手臂稳定,每一次敲击都落在最关键的点上。 终于! “咔嚓!”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以钢钎尖端为中心,几道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岩壁上蔓延开来。 陆尘放下工具,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剥开松动的碎石。随着碎石的剥落,一抹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幽青色,从裂缝中透了出来! 一股精纯而厚重的土属性灵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加快动作,很快,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深青色、表面有着天然云纹状光泽的矿石,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黑曜铁精?”陆尘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黑曜铁精,是炼制土属性法器的上佳材料,尤其适合飞剑、盾牌等需要兼顾硬度与灵性传导的器物。即便只是这么一小块,其价值也远超他过去一年在矿区见过的所有矿石总和!足以让外面的低阶修士打破头!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将这块沉甸甸的铁精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那冰凉的触感和磅礴的灵气,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有了它,不仅仅是换取资源,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尝试以其精纯灵气为引,配合一些前世知晓的秘法,看看能否刺激自己那死寂的丹田,找到重塑道基的一线可能! 然而,就在他准备清理痕迹,迅速离开之时,因果之眼传来一阵微弱的预警。 几条带着明显恶意和贪婪的“线”,正从矿洞入口的方向,快速延伸而来! 被发现了! 陆尘心头一凛。是王五他们?还是新的监工? 他来不及细想,目光如电,快速扫视四周。这个矿洞是个死胡同,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硬闯,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送死。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视野中无数代表“可能”的线条疯狂闪烁、组合、推演。 退路被堵死,躲藏?矿洞空旷,无处可藏。制造混乱?工具不足,时间不够…… 一条条生路被迅速否定。 难道刚得到希望,就要葬身于此? 不!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刚刚开采出黑曜铁精的那个窟窿上。窟窿不大,但似乎……比想象中要深一些?而且在因果之眼的视野里,窟窿后方,似乎并非实心岩层,能量流动有些异常。 赌一把! 他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奋力扒开那个窟窿周围的碎石,试图将其扩大。肩膀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布条,但他浑然不觉。 身后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隐隐照入了矿洞深处。 “妈的,那小子肯定在里面!” “刚才就听到这里有动静!” “搜!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 是王五和他的两个跟班!他们显然是循着之前的敲击声找来的。 就在王五几人举着火把,狞笑着逼近,眼看就要发现陆尘的刹那—— 陆尘猛地一蹬腿,整个人如同泥鳅一般,硬生生挤进了那个刚刚扩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窟窿! “在那!他想跑!”一个跟班眼尖,看到了陆尘消失的衣角,大叫着冲过来。 然而,当他们冲到窟窿前,举起火把向内照射时,却都愣住了。 窟窿后面,并非他们想象的岩石,而是一个向下倾斜、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狭窄裂缝!一股带着霉味和湿气的冷风从裂缝中倒灌出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陆尘,已经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 “这……这是什么地方?”一个跟班咽了口唾沫,有些畏惧地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缝。 王五脸上也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从未听说这个废弃矿洞下面还有通道。 “怕什么!他一个废物都敢跳,我们有什么不敢的?”王五强作镇定,咬了咬牙,“追!他肯定在里面得了什么宝贝,不能让他跑了!抓住他,东西我们平分!” 在贪婪的驱使下,王五率先弯腰,钻进了裂缝。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 裂缝之下,并非垂直坠落,而是一段陡峭湿滑的斜坡。 陆尘护住头脸,任由身体在黑暗中向下滑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体摩擦岩壁的沙沙声。他全力维持着因果之眼的微弱感知,规避着途中几处尖锐的岩石凸起。 不知滑落了多久,坡度终于变得平缓,他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松软潮湿的泥土上。 浑身像是散架一般疼痛,尤其是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挣扎着坐起身,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不敢点燃火折子,谁知道这下面有什么?王五他们很可能也跟着下来了。 他屏住呼吸,将因果之眼的感知放到最大,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气流通,带着一股古老的气息。在他的“视野”里,周围不再是密集的岩石线条,而是变得空旷,远处有地下河流动的“线”,更远处,似乎还有一些……残破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建筑轮廓? 这里不是天然形成的! 陆尘心中一震。难道……这是一处被掩埋的上古遗迹?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从他滑落的斜坡上方传来。 “妈的,这鬼地方真黑!” “小心点,别踩空了!” “那小子肯定摔死了吧?” 是王五他们!他们也下来了! 陆尘眼神一冷。麻烦,还真是如影随形。 他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手中那半截钢钎,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侧后方一片嶙峋的石笋阴影之中。 怀中的黑曜铁精散发着稳定的微光,仿佛在为他注入力量。 新的危机,也是新的机遇。 在这未知的地下遗迹,猎杀,才刚刚开始。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四章 石殿杀机 黑暗,浓稠如墨。 唯有地下河潺潺的水声,和头顶裂缝处隐约传来的、王五几人小心翼翼的咒骂与摸索声,打破着这片地下空间的死寂。 陆尘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石笋,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阴影里。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放缓,因果之眼在黑暗中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勾勒出周围环境的模糊轮廓。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穹顶高悬,钟乳石与石笋交错,宛如巨兽的獠牙。远处,地下河如同一条暗色的丝带,蜿蜒流向未知的黑暗。而在更深处,那些残破建筑轮廓散发出的微弱能量“线”,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星辰,吸引着他的目光。 但他现在无暇他顾。 三条带着浓郁恶意和贪婪的“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斜坡下方小心翼翼地探出,朝着他刚才摔落的大致方向移动。 王五三人下来了。他们手里举着摇曳的火把,昏黄的光圈在巨大的溶洞中显得微不足道,反而将他们自己暴露无遗。 “那小子肯定躲起来了!”王五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狠厉,“分头找!这鬼地方不大,他跑不了!” 火把的光影晃动,三人呈扇形散开,开始在石笋林中搜索。 陆尘眼神冰冷。分头行动?正合他意。 他的目光锁定在左侧那个最瘦小的跟班身上。此人气息最弱,脚步虚浮,手中的火把也举得最低,显然是三人中最紧张、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陆尘如同壁虎般贴着石笋移动,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利用石笋的掩护,绕到了那个瘦小跟班的侧后方。 因果之眼聚焦。 他“看”到那跟班前方地面有一处不易察觉的湿滑苔藓,侧后方一根悬垂的钟乳石根部因为常年侵蚀而异常脆弱。 就是这里! 陆尘捡起脚边一块鸽卵大小的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打在那根脆弱的钟乳石根部!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溶洞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那瘦小跟班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火把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那根断裂下坠的钟乳石照去。 就在他转头、重心下意识后移的瞬间,陆尘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没有攻击,只是在那跟班后撤的脚后跟与那片湿滑苔藓接触的刹那,用手中的钢钎尖端,在他持火把的手腕上狠狠一戳! “啊!” 剧痛让那跟班惨叫一声,火把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恰好滚落到那片苔藓区域。 而他自己,则因为脚下一滑,手腕剧痛,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后仰倒! “噗通!” 他重重摔在苔藓上,后脑勺磕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晕了过去。那滚落的火把,点燃了苔藓附近一些干燥的菌类和朽木,腾起一小片呛人的烟雾和微弱的火苗。 “猴子!怎么回事?!” “妈的,有埋伏!” 王五和另一个壮硕跟班的惊呼声从不同方向传来,脚步声急促地朝着火光和烟雾处聚集。 陆尘早已再次隐入黑暗,如同融化的冰雪,不留痕迹。他冷冷地看着王五和另一人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突然燃起的火苗,检查着昏迷同伴的状况。 “是那小子!肯定是他搞的鬼!”王五气急败坏地吼道,举着火把四处乱照,但溶洞黑暗,石笋林立,哪里还有陆尘的影子? 恐惧,开始在他们心中蔓延。未知的黑暗,同伴诡异的倒下,让他们的勇气迅速消退。 “王……王哥,这地方邪门,要不……我们先上去?”壮硕跟班声音发颤地提议。 “上去?上去喝西北风吗?”王五眼神凶狠,但闪烁不定,显然也在犹豫。他咬了咬牙,“那小子肯定得了宝贝,不能放过他!我们两个一起,别分开!” 两人背靠着背,举着火把,如同惊弓之鸟,开始更加谨慎地搜索。 陆尘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他注意到,在溶洞的侧后方,靠近那些残破建筑轮廓的方向,地面似乎有些不同,那里的能量“线”更为紊乱,而且……隐隐有微弱的排斥感。 他心中一动,有了新的计划。 他再次悄无声息地移动,绕到王五两人的侧前方。这一次,他没有攻击,而是从怀中掏出那块黑曜铁精,故意在火把光芒能隐约照到的边缘区域,让那幽青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朝着那片能量紊乱的区域快速遁去。 “光!那边有光!”壮硕跟班眼尖,立刻指着陆尘消失的方向大叫。 “是宝贝!追!”王五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两人不疑有他,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陆尘在前方引路,他控制着速度,既不让王五他们跟丢,又不让他们真正追上。他巧妙地利用地形,时而绕过一根巨大的石笋,时而跳过一条浅浅的地下溪流,始终将自己隐藏在王五火把光芒的盲区里。 很快,他们来到了那片能量紊乱的区域。 这里的地面不再是天然的岩石,而是铺着残破的巨大石板,石板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花纹。前方,是一座半坍塌的石质殿宇的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一股古老、沧桑、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从殿内散发出来。 而在入口处的几块石板之间,陆尘的因果之眼清晰地“看”到,那里布置着一个极其隐蔽、能量几乎耗尽、但尚未完全失效的残缺禁制!几条代表危险和束缚的暗红色“线”,在那里微弱地闪烁着。 就是这里了! 陆尘猛地加速,身形如电,险之又险地擦着那个残缺禁制的边缘,冲入了石殿的黑暗之中。 “他进去了!快!”王五见状,哪里肯放过,想也不想就带着跟班冲了上来。 就在两人踏足那几块特定石板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 地面上那些模糊的花纹骤然亮起微弱的红光,几条暗红色的能量锁链如同毒蛇般从石板下激射而出,瞬间缠绕住了王五和那壮硕跟班的双脚! “什么东西?!” “我的脚!动不了了!” 两人惊恐地大叫,奋力挣扎,但那能量锁链看似微弱,却异常坚韧,将他们死死禁锢在原地。更让他们骇然的是,体内的微薄元气,正被那锁链缓缓吸走! “是禁制!这鬼地方有禁制!”王五终于反应过来,面如土色,绝望地嘶吼。 陆尘站在石殿入口内的阴影中,冷冷地看着在禁制中徒劳挣扎的两人。他没有丝毫怜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若不是他拥有因果之眼,提前看破禁制,此刻被困住的就是他自己。 他没有理会两人的咒骂和求饶,转身,面向石殿内部。 因果之眼的视野中,石殿内部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和碎裂的雕像,一片破败。但在深处,似乎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几件物品,散发着比黑曜铁精还要隐晦,但却更为精纯的能量波动。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但他没有贸然前进。因果之眼仔细地扫视着前方地面、墙壁、穹顶。果然,在通往石台的路径上,还零星分布着几个同样残缺、但并未完全失效的小型禁制,如同隐藏在尘埃下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代表危险的“线”,如同在雷区中行走,一步步朝着石台靠近。 身后,王五和那跟班的咒骂声渐渐变成了无力的呻吟,最终彻底沉寂下去。禁制不仅困住了他们,似乎连他们的声音也一并吞噬了。 陆尘没有回头。 他终于走到了石台前。 石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上面放着三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盒子;一枚颜色暗淡、布满裂纹的玉简;还有一柄锈迹斑斑、只剩半截的断剑。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黑色盒子吸引。因果之眼反馈的信息显示,这盒子的材质极为特殊,能隔绝探测,内部似乎封存着某种极为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本源。 他伸出手,拂去盒子上的灰尘,轻轻将其打开。 盒内没有耀眼光芒,只有一团拳头大小、如同液态星光般缓缓流动的、乳白色的灵液。一股难以言喻的、蕴含着勃勃生机与纯净灵气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让他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地吸收着这逸散的灵气。 “这是……地脉灵髓?!”陆尘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地脉灵髓,乃大地精华所聚,蕴含最本源的生机与灵气,是洗筋伐髓、修复暗伤、夯实道基的无上圣品!其价值,远非黑曜铁精可比! 有了它,他重塑道基的希望,将大大增加! 他强忍着立刻将其吸收的冲动,盖好盒子,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然后,他拿起了那枚布满裂纹的玉简。 神识微微探入(尽管灵根被废,但最基础的神识运用尚存一丝),一股庞杂而残缺的信息涌入脑海。 《戊土镇岳功》(残)……阵法初解(残)……遗迹构造图(残)…… 这玉简记载的,似乎是此地原主人修炼的功法、阵法心得,以及这片遗迹的部分地图!虽然残缺不全,但其中蕴含的知识,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宝藏!尤其是那《戊土镇岳功》,乃是极为高深的土属性功法,正与他得到的黑曜铁精、地脉灵髓属性相合! 最后,他看向那半截断剑。因果之眼反馈,这断剑材质不凡,但灵性已失,更像是一件纪念品。 他将玉简和断剑也一并收起。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盘膝坐在石台上,目光扫过这残破的石殿。 地脉灵髓必须尽快使用,以免灵气流失。而这里,暂时看来是安全的。 他再次打开盒子,看着那团乳白色的灵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是时候,尝试触碰那早已死寂的丹田了。 他小心翼翼地引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灵髓,按照玉简中《戊土镇岳功》残篇记载的最基础行气法门,尝试着将其导入经脉,导向丹田。 灵髓入体,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瞬间散开,滋养着他干涸破损的经脉,连肩头的伤口都传来一阵麻痒之感。 然而,当这缕暖流终于触及到那如同顽石般沉寂的丹田时—— 一股针扎般的剧痛猛地传来! 那死寂的丹田,竟产生了一股微弱的、但却异常顽固的排斥力! 果然不行吗……陆尘心中一沉。 但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怀中的黑曜铁精,似乎受到地脉灵髓气息的牵引,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精纯的土属性灵气。 陆尘福至心灵,立刻分出一缕神识,引导着黑曜铁精散发出的土属性灵气,混合着地脉灵髓的生机之力,再次尝试冲击丹田。 这一次,排斥力似乎减弱了一丝! 有效! 陆尘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不再急躁,开始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用这混合后的灵气,如同水滴石穿般,冲刷、浸润着那死寂的丹田壁垒。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但他能感觉到,那坚冰,正在一丝丝地融化。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在这黑暗的地下遗迹,于绝境之中,他终于抓住了第一缕,重塑道基的曙光! 而石殿之外,那吞噬了王五二人的禁制,红光正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归于平静,只留下两具形容枯槁、死不瞑目的尸体。 溶洞,重归死寂。 唯有地下河,不知疲倦地流淌着,见证着这地底深处,悄然发生的蜕变与杀戮。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五章 道基重塑 血染归途 时间在地下遗迹中失去了意义。 陆尘盘坐于残破石台之上,心神沉入体内,全部精力都倾注在那场与自身命运的角力之中。 地脉灵髓所化的温润暖流,混合着黑曜铁精引动的精纯土属灵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浸润着那死寂丹田外围坚固而冰冷的壁垒。 痛苦依旧,如同无数细针持续刺扎,但陆尘的心却愈发沉静。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混合灵气的持续作用下,丹田壁垒并非铁板一块,其上存在着无数细微的、如同陶瓷冰裂般的“纹路”。这些纹路,便是当年被废时留下的道伤,是阻碍灵气重归的枷锁,却也成了此刻灵气渗入的薄弱点! 因果之眼在内视状态下运转到极致,精准地引导着灵气流,避开最坚固的区域,专攻这些细微的“道伤裂痕”。 “嗤……” 仿佛冰雪消融的细微声响在意识深处响起。一条最为明显的道伤裂痕,在持续不断的灵气冲击下,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刹那间,一缕微不可查,但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涌入那片干涸死寂了太久的丹田! 轰! 陆尘浑身剧震! 虽然只有一丝,但这意味着封锁被打破了!希望的曙光真正照进了绝望的深渊!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按照《戊土镇岳功》残篇中最为基础的纳气法门,引导着这缕“先锋”灵气,在狭小的丹田内艰难地构筑第一个循环。 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初生的灵气细若游丝,在空旷破损的丹田内游走,如同在沙漠中开辟第一条水道,随时可能消散。陆尘全神贯注,以强大的意志力约束着它,推动着它。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每完成一个周天,这缕灵气便壮大一分,凝实一分,对丹田的滋养也更强一分。更多的地脉灵髓与土属灵气被吸纳进来,加入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缕灵气终于壮大到如同发丝,并在丹田内稳定地自行运转时,一股久违的、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从丹田深处弥漫开来,流遍四肢百骸! 炼气一层! 虽然仅仅是修行之路的起点,但对他而言,这不啻于一步登天!这意味着他破碎的道基,被成功地重新点燃了一丝火星! 他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眸子里仿佛有精光一闪而逝。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活力,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仔细感受着。丹田依旧破损严重,十不存一,修为也低微得可怜。但最重要的“火种”已经重燃。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他就能一步步修复道基,重登仙途! 他看向石台上那团消耗了约莫三分之一的地脉灵髓,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盖好,贴身收藏。这是他的希望之火,必须谨慎使用。 随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流转,让他感觉身体轻健了不少,连肩头的伤口似乎都好得更快了一些。 该离开了。 他走到石殿入口,目光扫过那两具倒在残缺禁制中的尸体。王五和那壮硕跟班早已气息全无,面容扭曲,身体干瘪,显然是被禁制吸干了元气精血。 陆尘眼神淡漠,心中并无波澜。杀人者人恒杀之,在这残酷的世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俯下身,在两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只找到几块劣质的下品灵石和一些散碎的银两,聊胜于无。 他走出石殿,因果之眼扫视溶洞,确认再无其他危险。然后,他抬头望向那处他们滑落下来的裂缝。 下来容易,上去难。 裂缝陡峭湿滑,高达数十丈,仅凭他炼气一层的微末修为和体力,几乎不可能原路返回。 他的目光,投向了玉简遗迹构造图中标记的另一个方向——一条疑似通往地面的废弃通道。 循着脑中残缺地图的指引,陆尘在巨大的溶洞中穿梭。他避开几处地图上标记的能量紊乱点(可能是其他残破禁制),最终在溶洞最边缘的一处岩壁下,找到了一个被乱石半掩的洞口。 洞口幽深,向下倾斜,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地图显示,这条通道曾连接着遗迹的另一个区域,但早已坍塌堵塞,不知前方能否通行。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陆尘深吸一口气,矮身钻了进去。 通道内狭窄而压抑,空气污浊。他只能弯着腰前行,脚下不时踩到碎石,发出窸窣的声响。黑暗中,唯有因果之眼提供的模糊视野,让他能勉强辨认方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深不见底;另一条向上倾斜,但被大量的坍塌落石堵死了大半,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按照地图模糊标示,向上这条,应该是更接近地面的方向。 陆尘选择了向上。 他趴下身子,开始在被乱石挤压的狭窄缝隙中艰难爬行。尖锐的石棱刮擦着他的身体,留下道道血痕。每前进一寸,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怀中的黑曜铁精和地脉灵髓盒子硌得他生疼,但他却感到无比踏实。 希望,就在前方!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气息即将耗尽之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有清新的空气流入! 出口! 他精神大振,奋力向前。 终于,他扒开最后几块松动的碎石,挣扎着从一处隐蔽的山体裂缝中钻了出来! 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他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黑铁矿区边缘的一处荒僻山坳,杂草丛生,人迹罕至。远处,还能隐约看到矿区建筑的轮廓。 总算出来了! 他不敢在此久留,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准备朝着远离矿区的山林深处潜去。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巩固修为,并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几步,准备融入山林之时—— “嗖!” 一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前方的树丛中射出,直奔他的胸口! 遇袭! 陆尘瞳孔骤缩! 炼气一层的微末修为,让他反应比常人快上不少,但依旧不足以完全避开这蓄谋已久的冷箭! 他竭力侧身! “噗!” 箭矢擦着他的左臂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 剧痛传来,陆尘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几乎摔倒。 他猛地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因果之眼瞬间开启! 只见树丛晃动,三个穿着青色劲装、面容阴鸷的男子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手持长弓,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另外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握剑,呈扇形散开,封住了他的去路。 这三人的气息,都比他要强!至少是炼气三层、四层的修士! “小子,命挺硬啊?张奎那蠢货死了,王五那几个废物也折在了下面,你倒是一个人摸出来了。”持弓的为首男子阴恻恻地笑道,目光如同毒蛇,在陆尘身上扫视,最终定格在他怀中那微微鼓起的、藏着黑曜铁精和地脉灵髓的位置。 “看来,在下面捞到了不少好处?乖乖交出来,或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陆尘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人,不是矿区的监工!他们衣着统一,训练有素,更像是……宗门弟子?是丁浩派来的人?还是自己得到宝物的消息走漏了? 不可能!王五他们死在了下面,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人早就埋伏在矿区附近,监视着一切!张奎的死,王五的失踪,以及自己的突然“消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守住了所有可能离开矿区的路径! 麻烦了! 面对三个修为远高于自己的敌人,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陆尘脑中念头飞转,因果之眼疯狂扫视着周围环境,寻找着一线生机。 陡峭的山坡,茂密的灌木,右侧不远处有一片地形复杂的乱石堆…… 他的目光,与那持弓首领戏谑的眼神对上。 没有求饶,没有废话。 陆尘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那几块从王五身上搜刮来的劣质下品灵石,猛地朝着那持刀和持剑的两人面门掷去!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右侧的乱石堆窜去! “找死!” 持弓首领脸色一沉,弓弦再响!又是一箭射出,直取陆尘后心! 另外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激怒,挥动兵器格开灵石,怒吼着扑了上来。 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六章 绝地反杀 初窥门径 利箭破空,杀机凛冽! 陆尘甚至能感觉到箭簇撕裂空气带来的冰冷触感,直逼后心要害! 躲不开! 修为的绝对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刚刚窜出的身体,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做出更有效的闪避。 生死关头,陆尘的思维却冷静得可怕。因果之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视野中,那代表死亡威胁的箭矢轨迹线无比清晰,而周围环境的每一条“线”——风的流动、地面的凹凸、甚至身后敌人扑来的脚步方位,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他脑中瞬间重组、推演! 硬躲不行,那就借力! 就在箭矢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猛地拧腰,将前冲之势强行转为侧旋,同时左足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狠狠一蹬! “噗!” 箭矢没有射中后心,却深深扎入了他的左后肩,距离之前的伤口不远!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他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扑倒。 剧痛钻心! 但陆尘借着眼箭的这股冲击力,以及蹬踏山石的反作用,身体如同失控的陀螺,以一种极其狼狈却有效的姿态,加速滚入了右侧那片嶙峋的乱石堆中! “砰!咔嚓!” 身体撞击在坚硬的岩石上,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但总算暂时脱离了被直接围杀的险境。 “哼!垂死挣扎!”持弓首领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持刀和持剑的两人立刻狞笑着扑向乱石堆。 乱石堆范围不大,但怪石林立,缝隙众多,极大地限制了围攻。 陆尘背靠着一块巨岩,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左肩和左后肩两处箭伤血流如注,体内刚刚凝聚的那丝灵力也在疯狂逃窜中消耗殆尽。 绝境!真正的绝境! 三个炼气中期,对付他一个重伤的炼气一层,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绝望,只有一种被逼到绝路后的疯狂与冷静交织的火焰。因果之眼扫视着逼来的两人,以及远处那个再次搭箭,寻找射击角度的持弓首领。 持刀者性情急躁,步伐沉重,攻击大开大合;持剑者身形灵活,剑招刁钻,喜欢偷袭。 乱石堆的地形,限制了持刀者的发挥,却给了持剑者机会。 而持弓首领,是最大的威胁,必须优先解决,或者……让他无法安心射击。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陆尘脑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从藏身的巨石后探出身子,故意将怀中的黑曜铁精掏出,让那幽青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然后朝着持剑者方向虚晃一枪,作势欲逃! “想跑?!”持剑者果然中计,以为陆尘要从他这边突破,立刻挺剑疾刺而来! 就是现在! 陆尘根本没有逃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持剑者出剑,旧力已生的瞬间,陆尘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刺来的剑锋滑了进去!同时,他早已扣在手中的、那半截从遗迹带出的锈蚀断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持剑者因出剑而暴露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准!狠! 因果之眼精准地预判了持剑者所有的动作和破绽! 持剑者根本没想到一个炼气一层的重伤之人,还敢近身反扑,更没想到这反扑如此诡异致命!他想要变招,已然不及! “噗嗤!” 半截断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持剑者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嗬嗬两声,手中长剑坠地,身体软软倒下。 一击必杀! “老四!”持刀者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刀砍来! 而远处的持弓首领,也因为持剑者突然挡在射击路线上,失去了放箭的机会,气得大骂:“蠢货!” 陆尘一击得手,毫不停留,甚至来不及拔出断剑,身体就势向前一扑,躲开持刀者含怒劈来的刀锋,滚入另一块巨石之后。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持刀者状若疯虎,追着陆尘猛砍,刀风呼啸,将周围的碎石劈得四处飞溅。 陆尘在乱石间狼狈躲闪,身上又添了几道血痕。他气息越来越弱,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仿佛随时都会力竭倒下。 持弓首领在外围不断移动,寻找着射击角度,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滑溜狠辣,竟然反杀了他一个手下。 “老三,把他逼出来!”持弓首领厉声喝道。 持刀者闻言,攻击更加狂暴,不再顾忌地形,大刀横扫,将挡路的较小石块纷纷劈飞,试图将陆尘从藏身之处逼出。 陆尘看似慌不择路,被逼得不断向乱石堆边缘后退,距离持弓首领的方向越来越近。 持弓首领眼中闪过一丝狞笑,弓弦拉满,箭尖死死锁定着陆尘若隐若现的身影。 就是现在! 陆尘眼中寒光爆射!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持刀者被愤怒冲昏头脑,远离了掩体;持弓首领自以为抓住了必杀时机,心神全部集中在瞄准上! 在持刀者又一刀劈空,身形微微一顿的刹那,在持弓首领手指即将松开的瞬间—— 陆尘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一直紧握的、从王五那里搜刮来的最后几块劣质灵石,全力掷向持弓首领的面门! 同时,他身体不是后退,而是猛地向前一窜,不是冲向持刀者,而是扑向了持刀者侧前方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地面! 那里,在因果之眼的视野里,有一条极其细微的、代表岩层空陷的“线”!那是被雨水长期冲刷形成的薄弱处! “咻!” 持弓首领被迎面而来的灵石干扰,箭矢下意识射出,却失了准头,擦着陆尘的头顶飞过。他刚想怒骂,却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陆尘合身撞在了那片空陷的地面上! “轰隆!” 本就不厚的岩层瞬间坍塌!连带着持刀者脚下的大片区域也跟着塌陷下去! “啊!” “不!” 持刀者和持弓首领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持刀者直接随着碎石坠落下去,下面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天然坑洞,摔得筋断骨折,惨叫不止。 而持弓首领站的位置边缘也受到影响,脚下岩石松动,他一个趔趄,差点也跟着滑落,手中的长弓都险些脱手! 就在他心神俱震、身体失衡的这一刻! 一道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带着满身的鲜血和尘土,从坍塌的烟尘中猛地扑出! 是陆尘!他在撞击地面的瞬间,就调整了姿势,并未完全落入坑中,而是借助坍塌的力道和烟尘的掩护,如同潜伏的猎豹,发动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反击!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只有一双布满血污和伤痕的手。 目标,持弓首领的喉咙! 持弓首领毕竟是炼气四层,反应极快,危急关头弃弓拔剑,一剑刺向扑来的陆尘! 但陆尘的因果之眼,早已看穿了他因失衡而导致的剑势偏差! 不闪不避! 陆尘任由那长剑刺穿了自己的右腹!同时,他的左手如同铁钳,死死抓住了持弓首领持剑的手腕,右手并指如刀,凝聚着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灵力和一股不屈的意志,狠狠插向了对方的咽喉!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持弓首领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无尽的惊恐、不甘和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从嘴角和脖颈间涌出。 陆尘拔出右手,持弓首领的尸体软软倒地。 “嗬……嗬……”陆尘自己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右腹的血洞和全身多处的伤口都在汩汩流血,意识开始模糊。 他强撑着,看向那个塌陷的坑洞。持刀者的惨叫声已经微弱下去,似乎也离死不远了。 结束了…… 他以炼气一层之身,凭借因果之眼和玉石俱焚的狠厉,竟真的反杀了三名炼气中期的敌人! 他不敢在此久留,用尽最后力气,在三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些丹药、灵石和那持弓首领的佩剑,以及一个代表着某个不明势力的令牌。 将有用的东西收起,他踉跄着站起身,看了一眼矿区方向,又望向更深的莽莽山林。 不能再回矿区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迟早会暴露。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了一下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吞下一枚从敌人身上搜出的、不知名的疗伤丹药,然后拄着那柄夺来的长剑,一步一个血脚印,坚定地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染血而倔强的背影上。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也是……新的开始。 他破碎的道基已然重燃,染血的利剑也已在手。 这浩瀚的修仙界,他陆尘,回来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七章 黑风劫修 庙宇杀机 山林寂寥,唯余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陆尘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他拄着长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右腹的贯穿伤、左肩和后肩的箭伤,还有无数细碎的刮伤和撞击带来的内伤,都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体力与意志。从敌人那里搜刮来的疗伤丹药似乎品质低劣,仅能勉强吊住一口气,延缓死亡的到来,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愈合。 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在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他知道这样不行。血腥味会引来林中的野兽,甚至可能暴露行踪,引来更可怕的追兵。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一丝力气。 因果之眼因他的虚弱而变得模糊,视野中那些代表能量流动的“线”时隐时现,难以维持。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目力与求生本能,在茂密的林间艰难跋涉。 夕阳西沉,林间的光线迅速黯淡下来。夜间的山林,对于重伤的他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意识开始涣散之时,前方山腰处,隐约出现了一座建筑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墙体斑驳,半掩在荒草与藤蔓之中,庙门歪斜,透着一股破败与荒凉。 有地方容身,总好过露宿荒野。 陆尘强提一口气,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一步步挪向那座破庙。 庙宇不大,前殿的屋顶已经塌了大半,残垣断壁间结满了蛛网。神像歪倒在供台旁,泥塑的金身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草胎,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昏暗中凝视着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霉菌混合的腐朽气味。 陆尘仔细用残存的感知探查了一番,确认除了一些蛇虫鼠蚁的微弱气息外,并无活物,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找了一处背风、相对完整的墙角,缓缓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几乎虚脱。 他必须先处理伤口。 咬咬牙,他撕下身上稍干净些的布条,就着从破洞屋顶漏下的微弱月光,开始清理伤口。没有清水,只能用布条蘸着唾沫,一点点擦拭掉伤口周围凝固的血痂和污物。每一下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 当清理到右腹那处最严重的贯穿伤时,他看着那血肉模糊、甚至隐约能看到内脏蠕动的洞口,眼神沉静得可怕。他从搜刮来的物资中,找到一小瓶劣质的金疮药,毫不犹豫地将大半瓶粉末都倒了进去。 “呃啊——!” 剧烈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晕过去。用剩下的布条,紧紧将腹部伤口缠绕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墙角,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 他不敢睡去,重伤加上失血过多,一旦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他强打精神,尝试运转《戊土镇岳功》残篇,引导体内那几乎感应不到的微弱灵气,希望能加速伤势的恢复,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他心神刚刚沉入体内不久,庙外远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正朝着破庙的方向而来! 陆尘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收缩,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因果之眼勉力开启,视野模糊不清,但他能“看”到,几条代表着生命气息和灵压的“线”,正在快速接近!其中一道,灵压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另外两道,也有炼气三层左右! 不是矿区的人!这三道气息带着一股彪悍和戾气,与之前那三个青衣人截然不同! 是劫修?还是路过? 无论是什么,以他现在的状态,被发现了就是十死无生! 他立刻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墙角的一堆破布,目光死死盯着庙门的缝隙。手中的长剑,被他悄然握紧,横于膝上。 “妈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眼看要下雨了!” “大哥,前面好像有座破庙,去那里避避吧?” “嗯,快点,处理完这票,赶紧回寨子里喝酒!” 粗俗的交谈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来到了庙门外。 “吱呀——”一声,那扇歪斜的庙门被粗暴地推开,三道身影带着一股血腥和汗臭混合的气味,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眼角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修为炼气五层,眼神凶戾,腰间挎着一把鬼头刀。他身后跟着两个精瘦些的汉子,一个手持钢叉,一个提着短斧,皆是炼气三层。 三人身上都带着些许血迹,显然刚经历过厮杀。 “呸!真他娘的破!”刀疤脸壮汉啐了一口,目光在破败的庙内扫过,很快就落在了蜷缩在墙角、气息奄奄的陆尘身上。 “咦?大哥,这还有个死人?”持钢叉的汉子用叉尖指了指陆尘。 陆尘紧闭双眼,全力收敛气息,连心跳都几乎停滞,伪装成重伤濒死、意识模糊的样子。怀中的黑曜铁精和地脉灵髓被他用身体死死压住,不敢泄露半分气息。 那刀疤脸壮汉眯起眼睛,走到陆尘近前,用脚踢了踢他。 陆尘毫无反应,如同真的死了一般。 “伤成这样,流了这么多血,离死也不远了。”刀疤脸壮汉撇撇嘴,似乎失去了兴趣。他转身对另外两人道:“搜搜看,这穷鬼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好嘞,大哥!”持短斧的汉子应了一声,蹲下身,便开始在陆尘身上摸索起来。 陆尘的心沉了下去。他身上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那柄从持弓首领那里夺来的长剑,材质明显不凡,还有那几个装着丹药灵石的小袋子,一旦被搜出,必然会引起贪婪! 持短斧汉子粗糙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他膝上的那柄长剑。 “大哥,有把剑!”汉子眼睛一亮,将长剑拿起,打量起来,“嘿,材质不错啊,不像凡铁!” 刀疤脸壮汉闻言,也转过身来,接过长剑看了看,点了点头:“嗯,是把好剑,能值几个灵石。”他随手将剑递给持钢叉的汉子,“收着。” 持短斧汉子继续摸索,又摸到了陆尘怀中的那几个小袋子。 “还有丹药和灵石!”汉子更加兴奋。 就在他将袋子从陆尘怀中扯出的瞬间,因为动作粗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陆尘右腹的伤口! “唔……!” 剧烈的疼痛让陆尘再也无法完美伪装,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这一下,顿时引起了三人的警觉! “妈的!装死?!”刀疤脸壮汉眼神一厉,猛地抽出鬼头刀,杀气腾腾地指向陆尘。 另外两人也立刻举起武器,将陆尘围住。 陆尘知道无法再伪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如同濒死的孤狼,冰冷而锐利,扫过围住他的三人。 “黑风寨办事,小子,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给你个痛快!”刀疤脸壮汉狞笑着说道,报出了名号,显然是这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劫修团伙。 陆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大脑在飞速运转,因果之眼艰难地分析着三人的站位、气息、以及这破庙内唯一可能利用的环境。 持钢叉的汉子站在庙门附近,持短斧的汉子在侧前方,刀疤脸壮汉正对着他,距离最近。 庙内空间狭小,杂物堆积,唯一的光源是屋顶破洞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重伤濒死,灵力近乎枯竭,正面抗衡绝无胜算。 唯一的生机,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利用对方轻视的心理,以及……这昏暗的光线和复杂的地形!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持短斧汉子见陆尘不说话,骂了一句,举起短斧就要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尘动了!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将手中一直紧握的、从搜刮来的物资中悄悄取出的一包劣质迷魂散(或许是之前那三个青衣人用来对付他的),猛地掷向距离他最近、正对着他的刀疤脸壮汉的面门! 同时,他身体向侧后方一滚,不是逃跑,而是撞向了那尊歪倒的、泥胎剥落的神像! “小心!”刀疤脸壮汉没想到一个濒死之人还有力气反抗,下意识地挥刀格挡并后退,但还是吸入了少许粉末,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陆尘撞向神像的动作,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轰隆!” 本就根基不稳的神像,被他这拼死一撞,猛地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向了那个站在侧前方、因刀疤脸后退而出现空档的持短斧汉子! “啊!”持短斧汉子猝不及防,被沉重的泥塑神像砸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当场筋断骨折,被埋在了碎泥块之下,生死不知! “老五!”持钢叉汉子惊呼! “妈的!找死!”刀疤脸壮汉晃了晃脑袋,强行驱散迷魂散的影响,看到手下瞬间被废,顿时勃然大怒,鬼头刀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劈向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陆尘! 这一刀,含怒而发,快如闪电,封死了陆尘所有退路! 陆尘刚刚撞倒神像,已是强弩之末,面对这必杀的一刀,他甚至连举剑格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果之眼中,那代表死亡的刀芒线条,无比清晰。 要结束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然而,就在鬼头刀即将临体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他怀中那盛放着地脉灵髓的黑色盒子,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极致的生命危机,竟自主地微微一震,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亵渎威严的灵气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这波动极其微弱,但对于近在咫尺、心神激荡的刀疤脸壮汉而言,却如同暮鼓晨钟,让他劈砍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滞涩了万分之一瞬! 就是这万分之一瞬! 陆尘福至心灵,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顺着刀锋带起的风流,向侧面滑开了半尺! “噗!” 鬼头刀擦着他的肋骨劈下,在地上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 躲开了! 但刀疤脸壮汉毕竟是炼气五层,反应极快,一刀落空,手腕一翻,刀势横斩,再次袭来! 而此刻,那个持钢叉的汉子也反应过来,挺起钢叉,从侧面刺向陆尘! 前后夹击!绝杀之局! 陆尘避无可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竟然不理会侧面刺来的钢叉,而是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灵力,连同那股不屈的意志,全部灌注到手中的长剑之中,身体不退反进,合身扑向刀疤脸壮汉!剑尖直指其心口! 同归于尽! 刀疤脸壮汉没想到陆尘如此悍不畏死,面对横斩的刀和侧刺的叉,竟然选择以命换命! 他惜命!他不想死! 这瞬间的犹豫和退缩,让他横斩的刀势慢了半拍,格挡的动作也出现了偏差! “噗嗤!” “咔嚓!”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陆尘的长剑,率先刺入了刀疤脸壮汉的心口!虽然因为力竭,入肉不深,未能立刻毙命,但那凌厉的剑气已然重创其心脉! 而刀疤脸壮汉的鬼头刀,也砍中了陆尘的左肩,几乎将他半个肩膀卸下!持钢叉汉子的钢叉,则刺穿了他的右腿! “呃……!”刀疤脸壮汉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又看向浑身浴血、却眼神疯狂冰冷的陆尘,张了张嘴,鲜血狂涌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气息迅速萎靡。 陆尘也再也支撑不住,松开了剑柄,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左肩和右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如同泉涌,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那个持钢叉的汉子,正惊恐地看着倒地的大哥和生死不知的同伴,又看了看血泊中的自己,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犹豫,最终,竟然怪叫一声,丢下钢叉,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破庙…… 黑暗,彻底吞噬了陆尘。 破庙内,重归死寂。 只剩下四具濒死的身体,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那尊倒塌的神像,在冰冷的月光下,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与……奇迹。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八章 青衫素手 绝处逢生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寒中沉浮。 疼痛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每一寸神经,尤其是左肩与右腿,仿佛有烧红的烙铁在其中搅动。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志,要将他彻底拖入永恒的沉寂。 陆尘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残破的落叶,在狂风暴雨中翻滚,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过往的片段杂乱地闪现——青云门的晨钟暮鼓,灵根被夺时那钻心的剧痛与背叛的冰冷,矿坑暗无天日的挣扎,遗迹石殿中的那一线曙光,还有方才破庙之中,那刀锋刺骨的寒意与濒死的绝望…… 不甘。 一股炽烈到极致的不甘,如同地火在他灵魂深处奔涌。他还没有手刃仇敌,还没有踏上仙路巅峰,还没有……他怎能就此倒下?! 就在这意念勃发的刹那,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清凉气息,不知从何处悄然渗入他几乎干涸的经脉。这气息温润柔和,带着草木的清新与生机,所过之处,那灼热的剧痛竟被稍稍抚平,如同久旱的荒漠迎来了甘霖。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带着药香的液体被小心地渡入他口中。液体顺喉而下,化作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滋养着近乎枯竭的肉身,强行吊住了那缕摇曳的生命之火。 是谁…… 他奋力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周遭,但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牢牢笼罩着他的视线。唯有那持续的清凉气息与温热的药液,如同黑暗中指引的灯塔,让他知道自己尚未沉沦。 时间在昏沉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昼夜,那持续不断的治疗终于带来了些许改变。钻心的剧痛减弱为沉闷的钝痛,冰冷的四肢恢复了一丝暖意,最重要的是,意识不再如同风中残烛,而是渐渐凝聚,重新掌控了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 他睫毛颤动,用尽力气,终于掀开了那沉重的眼帘。 模糊的光线刺入,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短暂的适应后,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燥柔软的茅草上,身上覆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外衫。身处之地,似乎仍是那座破庙,但与他昏迷前相比,已然不同。 庙内的血迹已被粗略清理,倒塌的神像碎块被挪到了一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苦味的药草香气,驱散了之前的血腥与腐朽。篝火在庙堂中央静静燃烧,跳跃的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篝火旁的那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女子,背对着他,身形纤细,穿着一袭素净的青色衣裙,与盖在他身上的外衫同色。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用一柄小玉杵,在一个石臼中研磨着草药。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她研磨的动作微微晃动。 火光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线条,鼻梁挺秀,唇色淡樱,神情专注而平静。她动作娴熟,一举一动间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律,仿佛与这山野、这破庙融为了一体,有种超然物外的宁静气质。 是她救了自己。 陆尘心中明了。他尝试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立刻传来,但比起之前濒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他内视己身,发现体内那缕微弱的灵气竟然恢复了一丝,并且在自行缓慢运转,修复着伤势。右腹的贯穿伤、左肩和右腿的恐怖伤口都被仔细清理过,敷上了捣碎的深绿色草药,传来阵阵清凉之感,显然并非凡品。 他目光扫过,看到自己那柄夺来的长剑,以及几个装着丹药灵石的小袋子,都完好地放在他身侧的茅草堆旁,并未被取走。 这女子…… 似乎感应到他的苏醒,那青衫女子停下了研磨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陆尘终于看清了她的正容。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八,容颜清丽,算不上绝色,但一双眸子却极为动人,清澈如同山涧清泉,又似蕴藏着星辉,深邃而宁静。只是她的脸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唇色也略显浅淡,仿佛久病缠身。 “你醒了。”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般,清澈而平静,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却奇异地抚平了人心中的焦躁。“感觉如何?”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陆尘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你伤势极重,莫要乱动。”青衫女子微微蹙眉,起身取过一个用竹筒做成的水杯,里面是清澈的泉水,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 陆尘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甘甜的泉水,干灼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许多。 “在下陆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此恩必报。”他靠在茅草堆上,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她身上没有明显的灵气波动,仿佛凡人,但能在这荒山野岭出现,又能处理如此严重的伤势,绝非常人。 青衫女子放下竹筒,重新坐回篝火旁,拿起石臼继续研磨草药,动作不疾不徐。 “我叫青芜。”她淡淡说道,并未询问陆尘的来历,也未曾探究他为何重伤至此,只是平静地陈述,“你身上的外伤我已处理,内腑之伤还需静养。那几处伤口沾染了污秽之气,我用的草药只能暂时压制,需以灵力慢慢拔除,否则后患无穷。” 青芜……像野草一样平凡的名字,却与她身上那股超然的气质有些矛盾。 陆尘沉默片刻,从身旁的袋子里取出那盛放着地脉灵髓的黑色盒子,递了过去。“青芜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物或许对姑娘有些用处,聊表谢意。” 他没有说什么“身无长物”的客套话,直接拿出了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青芜研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了那黑色盒子一眼,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她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接过。 “地脉灵髓虽好,于我却无大用。”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你道基初塑,百废待兴,此物正合你用,好生留着吧。” 她竟一眼便看出了盒中之物,甚至点破了他道基重塑的状况! 陆尘心中剧震,握着盒子的手不由收紧。此女果然不凡!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戒备与疑惑,青芜垂下眼帘,看着石臼中碧绿的药汁,轻声道:“我于此地采药,偶遇此事,举手之劳罢了。你无需多想,待你伤势稍稳,自行离去便是。” 她的态度疏离而客气,带着一种不愿与外界有过多牵扯的淡漠。 陆尘不再多言,将盒子收回。恩情记在心中,日后偿还便是。他闭上双眼,开始默默运转《戊土镇岳功》残篇,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气,配合着草药之力,滋养伤体。 篝火噼啪作响,庙内陷入了沉寂。 青芜静静地研磨着草药,偶尔添一根柴火。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陆尘身上,看着他苍白而坚毅的侧脸,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清澈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怜悯,似叹息,又似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 夜色渐深,山林寂静。 破庙之内,一卧一坐,两人无言。 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归来,前路迷茫;一个神秘出现,施以援手,却如镜花水月,看不真切。 命运的轨迹,在这荒僻的山庙中,悄然交织。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九章 林间问道,前路黑沼 晨光熹微,穿透破庙屋顶的罅隙,在布满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朦胧的光柱。 陆尘从深沉的调息中缓缓苏醒。经过一夜的休养,辅以青芜的草药与他自身功法的运转,伤势虽未痊愈,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阴影已然淡去。左肩与右腿依旧疼痛,却已是可以忍受的钝痛,右腹的贯穿伤处传来麻痒之感,那是血肉在缓慢生长的迹象。 他动了动手指,一股比昨日更清晰的力量感在体内流转。炼气二层的境界已然稳固,虽然微末,却真正标志着他在修行路上踏出了坚实的一步。破碎的道基如同龟裂的土地迎来初雨,虽然裂痕依旧,但生机已种。 他抬眼望去,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白的灰烬。青芜不在庙内,那件洗白的青衫依旧盖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如兰草的气息。 支撑着站起身,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他活动了一下尚且完好的右臂,感受着虚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目光扫过角落,他那柄长剑和几个小袋子依旧原样放着。 走出破庙,清晨的山林空气清冽,带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阳光穿过层叠的叶片,在林间空地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青芜就在不远处。 她蹲在一株叶片呈锯齿状的草药前,素手轻抬,用一柄小巧的玉铲,小心地挖掘着其深埋于泥土中的根茎。晨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长发垂落,神情宁静,仿佛与这片山林共生,动作轻柔而精准,生怕惊扰了草木的灵性。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青芜抬起头,澄澈的眸子望了过来,见他已能站立,眼中并无意外,只微微颔首。 “感觉可好些了?”她声音平淡,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 “多谢青芜姑娘,已无大碍。”陆尘走近几步,郑重施了一礼。这份救命之恩,他铭记于心。“姑娘采药,可是为了……” “并非为你。”青芜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并非冷漠,只是一种简单的陈述,“我需此物入药。”她将挖出的、带着湿润泥土的根茎小心放入身旁的药篓,那里已有了几种不同的药草。 陆尘目光扫过那药篓,其中几味草药,他凭借前世零碎的记忆,认出是用于压制某种阴寒剧毒或是修复受损经脉的稀有之物。再联想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姑娘似乎精通药理,更胜寻常丹师。”陆尘试探着说道。能一眼认出地脉灵髓,并能处理他那种混杂了污秽之气的严重伤势,绝非凡俗郎中可比。 青芜站起身,拎起药篓,动作依旧从容。她看向陆尘,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体内那刚刚重塑、尚且脆弱的道基,以及那深藏于识海、连陆尘自己都未能完全掌控的因果之眼。 “略通皮毛,不足挂齿。”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你伤势既已稳住,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尘沉默。矿区是绝不能回去了,青云门更是龙潭虎穴。如今他形单影只,修为低微,怀揣重宝,前路可谓步步杀机。 “暂无明确去处,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先离开这片山林,寻一处能安心修炼之地。”他实话实说,在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面前,并无太多隐瞒的必要。 青芜闻言,抬眼望向山林深处,那方向并非出山之路,反而更显幽邃。 “由此向东百里,有一处‘黑沼镇’。”她淡淡开口,“此镇位于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亦有低阶修士所需的资源流通。或可暂作栖身之所。” 黑沼镇?陆尘心中一动。这名字他略有耳闻,据说是一处法外之地,混乱,却也隐藏着机遇。确实适合他目前隐匿身份、积累实力的需求。 “多谢姑娘指点。”陆尘再次道谢。这份指点,无异于雪中送炭。 青芜不再多言,背起药篓,迈步便向着她刚才所指的东方走去,步伐看似轻盈,却隐含一种独特的韵律,在这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 陆尘略一迟疑,便抬步跟上。他伤势未愈,独自在这莽莽山林中穿行确实危险,与青芜同行,至少暂时安全无虞。而且,他心中对这神秘女子,也存着一份探究之意。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行走于林间。 阳光渐烈,林间蒸腾起氤氲的水汽。陆尘跟在青芜身后,看着她青色的背影在光影斑驳的林间穿梭,时而停下,采集某株不起眼的药草,动作始终从容不迫。 他尝试运转因果之眼去观察她,却发现如同雾里看花,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无法穿透的迷雾,只能隐约感受到一股内敛而深邃的气息,无法窥其究竟。 此女,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你的道基,重塑得颇为勉强。”走在前方的青芜,忽然开口,打破了林间的寂静,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陆尘心中一震。 她并未回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拨。“空灵根被夺,强以地脉灵髓与异种铁精为基,虽另辟蹊径,然根基浮杂,隐患暗藏。若不能寻得《戊土镇岳功》后续法门,加以纯化,恐难结金丹。” 陆尘脚步一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不仅看出了他道基重塑,竟连他以何物为基,修炼何种功法,乃至未来的隐患都一清二楚!这分眼力,恐怕元婴老怪也未必能有! “姑娘……所言甚是。”陆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不知姑娘可知,何处能寻得《戊土镇岳功》后续功法?” 青芜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清澈的眸子凝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能洞彻人心。 “功法机缘,强求不得。”她缓缓道,“黑沼镇或有线索,亦或没有。仙路漫漫,有时,慢即是快。” 她的话带着玄机,陆尘细细品味。确实,他如今最需要的不是好高骛远,而是稳固当前,一步步打下坚实基础。 “受教了。”陆尘心悦诚服。 青芜不再多言,继续前行。 日头渐高,林间愈发闷热。陆尘因伤势未愈,气息稍显急促。青芜虽未回头,却仿佛背后长眼般,适时在一处溪流边停下休息。 她取下竹筒,舀了清水,自己并未饮用,而是递给了陆尘。又从药篓中取出几枚青涩的野果,分与他。 陆尘接过,野果酸涩,泉水甘甜,落入腹中,却带来一种难得的平静。他看着青芜坐在溪边青石上,望着潺潺流水怔怔出神的侧影,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忧思。 她救他,指点他,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仿佛随时会化作山间云雾,消散无踪。 休憩片刻,两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陆尘不再沉默,主动开口道:“青芜姑娘前往黑沼镇,可是为了寻药?”他想起她药篓中那些珍稀药材。 青芜目视前方,脚步未停,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若有需要陆尘之处,姑娘尽管吩咐。”陆尘郑重道。恩情需还,这是他行事准则。 青芜侧首看了他一眼,眸光依旧清澈平静,并未答应,也未拒绝,只是淡淡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夕阳开始西斜,将两人的影子在林间拉得悠长。 前方,林木渐疏,隐约可见地势变得低洼,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潮湿的腥气。 青芜停下脚步,望向那片雾气隐隐的低洼之地。 “前面,便是黑沼地界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章 黑沼鬼市,百草初立 黑沼镇,名副其实。 尚未真正踏入镇子,一股混杂着腐烂水草、湿泥腥气以及某种隐约硫磺味的沉闷气息便扑面而来,粘稠得仿佛能附着在皮肤上。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松软泥泞,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黑色沼泽如同癞痢头般点缀在稀疏、扭曲的怪木之间,水面上不时咕嘟冒起一个浑浊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浓的恶臭。 镇子的轮廓在暮色与沼气的薄雾中显得影影绰绰。没有城墙,只有一些杂乱无章、用粗陋木材、黑石甚至某种巨大兽骨搭建起来的屋舍,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许多半淹在泥水里,透着一股破败与顽强。 几条同样泥泞不堪的小道蜿蜒其间,算是街道。零星有一些人影在雾气中晃动,大多行色匆匆,目光警惕,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戾气与煞意。这里没有凡俗城镇的喧嚣,只有一种压抑的、仿佛随时可能爆发的死寂。 陆尘跟在青芜身后,踏着咯吱作响的木板路,走进了这片法外之地。他刻意收敛着刚刚晋升的炼气二层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落魄的、带着伤的底层散修。因果之眼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便自发地维持着一种低限度的感知,视野中充斥着各种杂乱、晦暗的能量线条,代表着危险、欲望、隐匿的阵法以及这片土地本身蕴含的污秽与混乱。 青芜对这里似乎并不陌生,她步履从容,对那些隐藏在阴影里、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视若无睹,径直向着镇子深处走去。 最终,她在一条相对僻静、靠近一片死水沼泽的巷尾停了下来。这里有一间看起来快要坍塌的木屋,屋前挂着一块歪斜的、字迹模糊的木牌,依稀可辨“尸”字,似乎原本是处理沼泽中捞起的无名尸体的地方,如今已然废弃。 “今夜在此落脚。”青芜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蛛网密布,灰尘堆积,只有一张破桌和几张歪斜的凳子,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杂物,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陆尘没有异议,相比于露宿沼泽边缘,这里至少有个遮顶之处。他动手简单清理出一块能坐卧的地方。 青芜放下药篓,从中取出几株气味特殊的药草,揉碎后撒在门窗附近。一股淡淡的、带着辛辣的草木气息散开,驱散了部分霉味,似乎也有驱虫避毒之效。 “我需去寻几味药,你自行活动。”青芜布置好一切,对陆尘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此地龙蛇混杂,谨言慎行,莫要轻易显露财物,亦莫要相信任何人。” 说完,她也不等陆尘回应,便转身融入了外面渐深的暮色与雾气之中,青色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木屋内,只剩下陆尘一人,以及窗外沼泽地传来的、不知名虫豸的窸窣鸣叫。 他盘膝坐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并未立刻修炼。身处这等险地,保持警惕是第一要务。他仔细感应着四周,确认暂无危险后,才开始思考下一步。 青芜的告诫他牢记于心。当务之急,是了解这个黑沼镇,并设法获取一些资源,无论是用于疗伤、修炼,还是获取情报。 他摸了摸怀中那所剩不多的下品灵石,以及那柄材质不凡的长剑。长剑太过显眼,暂时不能动用。灵石是硬通货,但数量太少,必须精打细算。 夜色彻底笼罩了黑沼镇,雾气更浓,仅有少数几点昏黄的光亮在雾气中摇曳,如同鬼火。 陆尘悄然离开木屋,如同一个幽灵,融入镇子的阴影之中。他循着因果之眼感知中,那些代表交易、人流汇聚的“线”,朝着镇子中心区域摸去。 越靠近中心,雾气似乎被某种力量驱散了些,露出一个相对开阔的、由粗糙黑石铺就的广场。广场上人影幢幢,却异常安静。没有人吆喝,交易都在低声细语或隐秘的手势中进行。这里便是黑沼镇的“鬼市”。 摊位大多简陋,直接铺在地上,或是用一块破布兜着。出售的东西五花八门:沾染着泥土和暗沉血迹的矿石、品相不佳的灵草、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骨材料、甚至还有一些气息阴邪的符箓和法器残片。卖主大多遮掩着面容,眼神警惕而冷漠。 买家也同样如此,彼此间保持着距离,交易完成便迅速分开。 陆尘收敛气息,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他需要的是疗伤丹药、关于功法的信息,或者能快速换取灵石的东西。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面前只铺着一块脏兮兮的黑布,上面随意摆放着几株品相低劣的草药和几块灰扑扑的、看不出用途的矿石。老者闭目养神,对过往行人漠不关心。 但在陆尘的因果之眼中,那几块灰扑扑的矿石内部,却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土黄色灵光!那是……“沉泥铁”?一种常用于加固低阶法器、需求量不小的土属性灵材!只是外表被一层特殊的泥壳包裹,掩盖了其灵气,寻常修士极难察觉。 而老者摊位上那几株看似普通的“止血草”中,混着一株叶片边缘带着不易察觉的金线、根系尤其发达的变种。在陆尘前世零碎的记忆里,这似乎是“金线地龙根”的幼苗,是炼制某种解毒丹的辅药,价值远非普通止血草可比。 机会! 陆尘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蹲下身,拿起一株普通的止血草和一块沉泥铁,沙哑着嗓子问道:“这个,怎么换?” 老者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道:“止血草一块下品灵石三株,这破石头两块下品灵石。” 陆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掂了掂那块沉泥铁:“这石头……看着没什么用,一块灵石吧。我再要这几株草。”他指了指那几株混有金线地龙根的止血草。 老者这才微微睁眼,浑浊的目光扫了陆尘一眼,见他年纪轻轻,衣衫褴褛,还带着伤,一副穷酸样,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一块就一块,都拿走,别耽误老子时间。” 陆尘迅速付出一块下品灵石,将那块沉泥铁和那几株“止血草”拿起,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他并未停留,又逛了几个摊位,用仅剩的几块灵石,购买了一些最劣质的、但确实能辅助灵力恢复的“回气散”,以及一份粗糙的黑沼镇周边区域地图。 当他准备离开鬼市时,在一个售卖各种残破玉简的摊位前,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因果之眼感知到,其中一枚颜色暗淡、边缘甚至有缺损的黑色玉简,内部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古老晦涩的因果线,与他怀中那枚得自遗迹的《戊土镇岳功》玉简,竟有微弱的共鸣!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拿起那枚黑色玉简和其他几枚毫无价值的废玉简,问道:“这些怎么卖?” 摊主是个戴着斗笠的汉子,声音沙哑:“一枚一块下品灵石。” 陆尘皱了皱眉,做出嫌贵的样子,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三块下品灵石的价格,将包括那枚黑色玉简在内的五枚“废”玉简买下。 做完这一切,他身上的灵石已几乎耗尽。 不再逗留,陆尘迅速离开了喧嚣却压抑的鬼市,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向那间废弃木屋返回。 就在他走到一条光线昏暗、两侧房屋破败的小巷中段时,因果之眼传来预警! 三条带着明显恶意和贪婪的“线”,从前后两个方向,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巷口! 被盯上了! 陆尘心中一凛。是刚才交易时露了财?还是自己这生面孔引起了地头蛇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背靠着一面湿冷的墙壁,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柄以布条缠绕剑鞘的长剑上。体内那缕微弱的灵力开始加速流转。 雾气中,三个身影缓缓逼近。前面是两个手持锈蚀砍刀的彪形大汉,修为约莫炼气三层,后面则是一个身材矮小、眼神如同毒蛇般的侏儒,手中把玩着两柄淬着幽蓝光泽的短刺,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四层! “小子,面生得很啊。”那侏儒发出尖细的笑声,目光在陆尘腰间鼓鼓囊囊的袋子上扫过,“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把身上的东西留下,或许能饶你一命。” 陆尘眼神冰冷,没有说话。在黑沼镇,软弱和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他目光快速扫过狭窄的巷道,两侧是光滑的墙壁,无处借力。地面湿滑,布满青苔。 因果之眼疯狂推演。 前方两个大汉步伐沉稳,下盘较稳,但配合似乎并不默契。后面的侏儒气息阴冷,擅长偷袭,是最大威胁。 必须先解决一个,打破合围! 就在那两个大汉狞笑着举刀逼近的瞬间,陆尘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重心压得极低,手中长剑连鞘带着一股泥泞的污水,横扫向左侧那名大汉的下盘! 那大汉没想到陆尘敢主动出手,更没想到攻击如此刁钻,下意识抬腿欲躲,脚下却因湿滑的青苔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 陆尘手腕一抖,布条崩散,长剑骤然出鞘!没有丝毫光华,只有一道冰冷的、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的直线刺击,如同毒蛇出洞,直取那大汉因身形不稳而暴露的咽喉! 快!准!狠!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没入! 那大汉眼睛猛地凸出,满脸的难以置信,手中砍刀当啷落地,双手捂住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 一击毙命! “老六!”另一名大汉又惊又怒,挥刀狂砍而来! 而身后的侏儒,也在陆尘出剑的瞬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两柄淬毒短刺直取陆尘后心与腰眼! 前后夹击! 陆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腹背受敌!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竟不理会身后袭来的毒刺,身体借着前冲之势猛地向右侧墙壁撞去,同时左掌在湿滑的墙壁上一拍,身体借力不可思议地扭转半圈,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迎向了侧面劈来的砍刀,同时右脚勾起地上那具尸体,猛地踹向身后袭来的侏儒! “铛!” 刀剑交击,火星四溅!陆尘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身体被震得向后踉跄。 而那具尸体也成功阻碍了侏儒一瞬! 就是这一瞬! 陆尘强忍着手臂的酸麻和体内气血的翻涌,因果之眼锁定那因尸体阻碍而身形微滞的侏儒,捕捉到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刹那破绽! 他弃剑! 合身扑上! 双指并拢,凝聚着体内最后的所有灵力与一股不屈的杀意,如同闪电般,直插侏儒那双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小巷的寂静! 侏儒捂着眼睛踉跄后退,指缝间鲜血淋漓! 剩下的那名大汉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同伴,怪叫一声,转身就逃,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 陆尘喘着粗气,捡起地上的长剑,看也不看那在地上翻滚惨嚎的侏儒,以及咽喉汩汩冒血的尸体,迅速在他们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一个小钱袋和几瓶低劣丹药,随即身形一闪,没入旁边的阴影,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小巷重归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在雾气中弥漫。 废弃木屋内,陆尘靠在门后,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黑沼镇特有的、对杀戮早已麻木的寂静,缓缓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他摊开手,看着掌心那几块沾着泥污的灵石和丹药,又摸了摸怀中那枚引发共鸣的黑色玉简。 眼神,在黑暗中,愈发冰冷与坚定。 这黑沼镇,果然是人吃人的地方。 而他,必须更快地变得更强。 百草初立,根基未稳,杀伐已至。这条仙路,注定要以血与火铺就。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一章 玉简秘文 暗夜杀机 木屋内,潮湿与霉味仿佛浸透了每一寸木料,与窗外沼泽地永不消散的腐臭交织,构成黑沼镇独有的背景气息。唯有点燃的一小截宁神香,散发出清苦的草木余韵,勉强在这方寸之地划出一隅短暂的安宁。 陆尘盘膝坐在茅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上,并未急于疗伤或修炼。他先将那枚从鬼市摊位上淘来的黑色玉简置于掌心。 玉简触手冰凉,质地非金非木,边缘的缺损显得十分古旧,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在他的因果之眼中,这玉简内部缠绕的那丝晦涩古老的因果线,与怀中《戊土镇岳功》玉简的微弱共鸣愈发清晰。 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黑色玉简。 “嗡——” 神识接触的瞬间,并未遇到预想中的禁制或信息洪流,反而像是撞进了一团粘稠无比的混沌迷雾。无数破碎、扭曲、毫无逻辑的符文与图像碎片在其中沉浮、碰撞,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强行探入,只会让神识如同陷入泥沼,头痛欲裂,难有收获。 果然有古怪。 陆尘立刻收回神识,眉头微蹙。这玉简并非记载信息的载体,更像是一个……被加密或者说被打乱了秩序的“锁”。 他沉吟片刻,取出那枚得自遗迹的《戊土镇岳功》玉简。两枚玉简并排放在一起,因果之眼全开,仔细对比观察。 在寻常视野下,两者毫无关联。但在因果视野中,能看到《戊土镇岳功》玉简散发出的、属于土行功法的厚重、稳定的能量线条,与黑色玉简内部那混沌迷雾中偶尔闪过的、几不可查的土黄色灵光,频率与属性竟隐隐契合。那共鸣,正是源于此。 “莫非……这黑色玉简,是《戊土镇岳功》的某种密钥,或者补充?”一个念头在陆尘脑中闪过。 他尝试着,不再用神识强行探入黑色玉简,而是运转起体内那微弱的《戊土镇岳功》灵力,将其缓缓注入黑色玉简之中。 起初,玉简毫无反应。 但当他持续注入,并将灵力频率调整到与玉简内部那偶尔闪过的土黄灵光一致时,异变发生了! 黑色玉简表面那些斑驳的痕迹,竟如同被点燃的星图般,亮起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土黄色光点!这些光点明灭不定,毫无规律,但在因果之眼的视野里,它们彼此之间,以及与《戊土镇岳功》玉简之间,开始延伸出无数细密繁复的能量连线,构成一个极其复杂、残缺的立体网络!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灵力桥梁,猛地冲入陆尘的识海! “呃!” 陆尘闷哼一声,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扭曲的符文、断裂的经脉运行图、破碎的阵法结构、乃至一些意义不明的古老音节,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因果之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筛网,在这片信息的狂潮中,艰难地捕捉、梳理着那些与《戊土镇岳功》灵力产生共鸣的、相对有序的碎片。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的冲击终于缓缓平息。 陆尘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神识消耗巨大,但眼中却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 他成功了! 虽然未能完全破解黑色玉简,但他从那信息的洪流中,捕捉到了几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首先,是《戊土镇岳功》炼气期第四层到第六层的后续法诀!虽然依旧残缺,但足以支撑他修炼到炼气六层,解了燃眉之急! 其次,是一门名为《地脉牵引术》的辅助秘术。此术并非攻伐之道,而是教人如何更精微地感知、引导乃至初步借用大地脉动之力,用于辅助修炼、隐匿气息、甚至在一定范围内轻微改变地势。这对他稳固当前浮杂的道基,以及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沼镇藏身,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最后,还有一些关于土属性阵法的基础应用,以及几幅指向不明、但似乎与“厚土之精”或“地脉源眼”有关的残破地图。其中一幅地图的轮廓,隐隐与青芜给他的那份黑沼镇周边区域图上的某个危险标记区域重合。 收获巨大! 陆尘强压下立刻修炼新得功法的冲动。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并尽快掌握《地脉牵引术》,提升自保之力。 他服下一枚回气散,开始调息,同时分心研习《地脉牵引术》的奥妙。 此术玄奥,核心在于一个“感”字与“引”字。需将自身灵力频率调整至与脚下大地脉动相合,如同将一根无形的丝线投入奔流的地脉长河,感受其磅礴与节奏,再以自身微末之力,巧妙牵引一丝为己用。 这对灵力掌控力要求极高,更需极强的感知天赋。若非陆尘身负因果之眼,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想要入门,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即便如此,他也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在失败了数十次后,才终于第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了脚下那片黑色沼泽深处,那沉缓、厚重、带着无尽死寂与生机矛盾交织的大地脉动。 当他成功将一缕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大地气息引入体内时,浑身剧震!那气息虽微弱,却精纯无比,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沉淀之力,缓缓滋养着他浮杂的道基,甚至让他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融合感,气息变得更加内敛、隐蔽。 “好奇妙的术法……”陆尘心中赞叹。这《地脉牵引术》品阶恐怕不低,绝非普通散修所能拥有。那黑色玉简的来历,愈发显得神秘。 就在他初步掌握《地脉牵引术》,准备继续巩固时,因果之眼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预警! 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地下! 数道带着浓烈土腥气与杀意的“线”,正从木屋下方的泥沼中,如同潜行的毒蛇,迅速逼近!他们的气息与沼泽地几乎融为一体,若非陆尘刚刚初步领悟《地脉牵引术》,对地脉波动变得敏感,绝难发现! 是擅长土遁或潜伏的杀手! 陆尘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地脉牵引术》自发运转,让他如同化作了一块沉入沼泽的顽石,生机尽敛。他悄然握紧长剑,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噗!”“噗!”“噗!” 三声轻微的、如同泥浆冒泡般的异响,在木屋三个不同的角落同时响起! 地面微微拱起,三道裹满漆黑污泥、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破土而出!他们手中持着闪烁着幽光的短刃,动作迅捷无声,呈品字形,直扑陆尘刚才打坐的位置! 显然,他们早已锁定了这里,并且准备一击必杀! 然而,他们扑了个空! 陆尘在他们破土而出的前一瞬,已凭借《地脉牵引术》对地面微不可查震动的感知,以及因果之眼的预判,如同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挪移到了屋角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三名杀手一击落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目标竟能提前察觉并避开。 就是这瞬间的错愕! 陆尘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将刚刚领悟的《地脉牵引术》用于实战!脚下微不可查地一跺,一股微弱的大地脉动被他引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波动极其细微,不足以伤人,却足以让本就松软潮湿的地面,产生一丝极其短暂的、失衡的震颤! 三名杀手脚下同时一滑,身形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对于高手而言,刹那,便是生死! 陆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长剑出鞘,没有绚烂的剑光,只有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冰冷的直线,如同死神的呢喃,刺向距离他最近、也是气息最强(约莫炼气五层)的那名杀手因失衡而暴露的肋下空门! 同时,他左手一挥,之前购买的劣质迷魂散混合着地上的尘土,撒向另外两人! “噗嗤!” 长剑精准地刺入肉体!那杀手闷哼一声,眼中充满惊骇,显然没料到陆尘的反击如此迅捷诡异。 另外两人被迷魂散和尘土干扰,动作一缓。 陆尘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猛地抽剑后退,身体撞向那本就腐朽的后窗! “哗啦!” 木窗破碎,陆尘身影没入外面浓稠的夜色与沼泽雾气之中。 “追!”肋下中剑的杀手捂住伤口,声音带着痛楚与暴怒。 另外两人立刻反应过来,身形一动,便要追击。 然而,当他们追出木屋,融入那片能见度极低的沼泽雾气时,却骇然发现,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陆尘的气息,仿佛彻底融入了这片黑沼,与那腐烂的泥土、弥漫的沼气、沉缓的地脉化为一体,无迹可寻。 只有夜风中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肋下中剑杀手),以及那间重归死寂的破败木屋,证明着方才电光火石间的生死搏杀。 浓雾深处,陆尘贴着一棵枯死的怪树,如同石雕,唯有手中长剑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光。 他的眼神,比剑光更冷。 这黑沼镇,连片刻的安宁,都是奢侈。 危机,远未结束。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二章 雾锁黑沼 杀机再临 夜雾浓得化不开,像浸了油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黑沼镇上空。方才木屋内的短暂交锋,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被这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吞噬了。 陆尘背靠着一棵虬结扭曲、半枯死的怪树,树干冰冷粗糙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他屏住呼吸,连胸腔的起伏都压到最低,《地脉牵引术》默默运转,将自身气息与脚下这片污秽、沉睡的土地短暂相连。肋下刚才因剧烈动作而崩裂的伤口,此刻正火辣辣地抽痛,提醒着他现实的严峻。 那三个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尤其是潜地袭杀的手段,绝非普通劫修。是“黑风寨”的残余?还是他白日里在鬼市露了痕迹,引来了更专业的豺狼?怀里的黑色玉简和《戊土镇岳功》如同两块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因果之眼在浓雾中艰难地维持着感知,范围被压缩到身周数丈。那三个杀手的能量线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隐没在草丛中的毒蛇,并未远离,正在小心翼翼地搜寻,显然不肯轻易放弃。 不能一直躲下去。这片区域太小,对方迟早会搜到这里。必须移动,利用对《地脉牵引术》的初步掌握和对环境的熟悉,在这片杀机四伏的沼泽中周旋。 他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带着腐殖质和淡淡腥气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目光扫过左前方,那里有一片地势更低洼的区域,黑色的积水没过大腿根,几丛枯黄的芦苇在雾气中鬼影般摇曳。水下情况不明,但雾气更浓,或许能提供更好的遮蔽。 他动了。没有立刻冲向那片洼地,而是先向右侧投出一块小石子。 “啪嗒。”石子落在不远处的泥水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两道凌厉的杀气便锁定了那个方向,雾气中传来极轻微的破空声,是暗器! 就是现在! 陆尘身形如同狸猫,贴着地面,向左侧的洼地无声滑去。他尽量避开积水下的硬物,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坚实的泥坎上,动作轻灵得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地脉牵引术》带来的与大地微弱的共鸣,让他能提前感知到脚下些许的地势变化。 冰冷的黑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腿,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钻入,让他牙关都有些打颤。他矮下身子,让污水淹没到胸口,只露出头部,借助芦苇丛的掩护,缓缓向洼地深处移动。 雾气在这里浓郁得如同实质,视线不及丈许。耳边只有自己压抑的心跳,和水流划过身体的细微声响。 那三个杀手显然被刚才的声东击西所骗,短暂的骚动后,搜索的重点转向了石子落地的方向。但其中一道气息,那个肋下中剑的领头者,似乎更为谨慎,并未立刻移动,反而停留在原地,细细感知着。 陆尘心中一凛,停止移动,将身体完全沉入水中,只留口鼻在外,再次进入龟息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沼泽的夜晚,寒意彻骨。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阵麻痹和刺痛交替的感觉。体内的灵力在抵御寒意和维持《地脉牵引术》中缓缓消耗。 另外两名杀手在远处搜索无果,开始逐渐向洼地方向靠拢。 不能再等了。 陆尘估算着距离,目光锁定侧前方一丛格外茂密的、缠绕着黑色藤蔓的芦苇。因果之眼显示,那后面的水下,似乎有一个不大的凹陷,或许能暂时容身。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水蛇般悄无声息地潜游过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丛芦苇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左侧不远处的泥浆猛地炸开!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鳄鱼,带着满身的污泥和浓烈的杀机,破水而出!正是那名一直按兵不动的领头杀手!他竟不知何时,也潜入了水中,悄无声息地接近到了如此近的距离! 鬼头短刃划破雾气,带着一股腥风,直刺陆尘的后心!速度快得惊人!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兀的袭击,避无可避! 陆尘甚至能感受到那刃尖传来的冰冷死意!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体内那丝微弱的《戊土镇岳功》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与《地脉牵引术》引动的那缕大地气息猛地结合在一起! 他没有试图转身格挡——那太慢了。 而是顺着前冲的势头,双腿在浑浊的水底猛地一蹬,同时腰部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泥鳅钻泥,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向前方那丛芦苇狠狠撞去! “撕拉——!” 鬼头短刃擦着他的背脊掠过,将他本就破烂的衣衫彻底划开,在后背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火辣辣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但他也成功地借力撞入了那丛茂密的芦苇之后! “噗通!” 水花四溅。 那领头杀手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陆尘在如此绝境下还能用出这般诡异的躲闪方式。他毫不犹豫,立刻揉身跟上,短刃再次刺出! 然而,当他穿过那丛芦苇,短刃刺下时,却只搅动起一团浑浊的泥水。 人呢?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脚下原本看似坚实的淤泥猛地向下塌陷!仿佛下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 《地脉牵引术》——微幅改易地势! 陆尘在撞入芦苇丛的瞬间,便将最后凝聚的灵力全部用于震动脚下小范围的淤泥结构,制造了一个短暂的陷阱! 领头杀手措不及防,脚下踏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而早已借着前冲之力潜入旁边更深处水域、紧贴着凹陷处岩壁的陆尘,如同等待许久的毒蛇,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击! 他手中那柄一直紧握的长剑,从下而上,穿透浑浊的水体,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因失衡而暴露在他上方的、领头杀手的咽喉! “咕……呃……” 领头杀手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短刃无力滑落,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的脖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一小片水域。 陆尘猛地抽出长剑,看也不看那缓缓沉入水中的尸体,用尽最后力气,向洼地更深处、雾气更浓的方向挣扎游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流失,意识开始模糊。后背的伤口在污水中浸泡,传来阵阵灼热和麻木,左肩和右腿的旧伤也在疯狂抗议。 另外两名杀手听到这边的动静,正急速赶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他即将力竭沉没之时,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突然从侧面伸来,抓住了他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 陆尘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就要挥剑,却听到一个熟悉而平静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近在咫尺: “别动,跟我来。” 是青芜! 她不知何时出现,如同这沼泽中的雾霭,无声无息。她一手抓住陆尘,另一只手似乎捏了个什么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仿佛活了过来,悄然涌动,将他们二人的气息与身形彻底掩盖。 那两名赶到的杀手在洼地边缘停下,警惕地搜寻着,却只能看到一片死寂的黑水和弥漫的浓雾,还有那缓缓扩散开的、微弱的血腥气。他们低声交换了几句,语气惊疑不定,最终没敢贸然深入这片看不透的沼泽,悻悻退去。 青芜搀扶着几乎虚脱的陆尘,在浓雾与芦苇的掩护下,沿着一条隐秘的水路,悄然离开了这片杀戮之地。 她的步伐依旧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陆尘靠在她身上,能闻到她那清冽如兰草的气息,与这沼泽的腐臭格格不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省点力气。”青芜淡淡道,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迷雾,“你的麻烦,比我想的要多。” 陆尘沉默,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心中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丝。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而前方的雾,依旧浓重,仿佛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凶险与……机遇。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三章 药香暗涌 青芜之谜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湖底的石头,被无形的水草缠绕着,一点点向上拉扯。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苦涩药味,混杂着泥土与陈旧木料的气息,钻入鼻腔。紧接着是触觉,身下是干燥粗糙的茅草,身上覆盖着那件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青衫。 陆尘缓缓睁开眼,短暂的模糊后,视野逐渐清晰。 他已不在那片杀机四伏的沼泽洼地,而是身处一个更为狭小、但相对干燥整洁的木屋之中。屋角堆着些劈好的柴火,墙上挂着几束不知名的干枯草药,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小泥炉正咕嘟咕嘟地熬着药罐,苦涩的味道正是由此而来。 青芜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小木凳上,正用一柄小蒲扇,不疾不徐地扇着炉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纤细的背影和垂落颈侧的发丝,构成一幅与外界残酷格格不入的静谧画面。 他尝试动了动,全身立刻传来一阵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后背那道新添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似乎已被仔细清理并敷上了新的草药,传来阵阵清凉,遏制了发炎溃烂的趋势。左肩和右腿的旧伤也被重新包扎过。 “醒了?”青芜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如水,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药快好了。” 陆尘挣扎着想坐起身,牵动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不想伤口崩开,就躺着。”青芜依旧没有回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陆尘依言躺好,目光落在她忙碌的背影上,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救命之恩。若非她及时出现,自己此刻恐怕已成了沼泽中的一具浮尸。 “多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干涩的两个字。 青芜没有回应,只是将扇火的动作放得更缓了些。过了一会儿,她端起滚烫的药罐,将里面墨汁般浓黑的药液小心地倾倒进一个粗陶碗里。 “喝了。”她将药碗递到他面前,药气扑鼻,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回甘。 陆尘没有犹豫,接过碗,试了试温度,便仰头一饮而尽。药液入喉,极苦,但咽下后,一股温和却有力的暖流迅速从胃部扩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脏腑,连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这药效,远非他之前服用的那些劣质丹药可比。 “你的伤,外伤易愈,内腑震荡及经脉中淤积的污秽之气,需慢慢调理。”青芜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终于转过身,清澈的眸子看向他,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面容,“那几人,是‘影煞’的外围杀手。” 影煞?陆尘心中一动。他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个活跃于黑沼镇及周边地域的、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踪迹难寻。自己何时惹上了他们? “他们为何盯上我?”陆尘蹙眉问道。是因为鬼市露白?还是与那黑色玉简有关? 青芜走到墙边,取下另一束草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才开始用手仔细分拣,动作优雅而专注。 “或许是因为你坏了某些人的事,或许只是因为你看起来像只肥羊。”她语气淡漠,“黑沼镇不需要理由。在这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她的话冰冷而现实,像一根针,刺破了陆尘心中尚存的一丝侥幸。是啊,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没有实力,连呼吸都是错的。 “你的《地脉牵引术》,用得太过粗糙。”青芜忽然话锋一转,点评起他的对敌手段,“引动地脉,并非蛮力震荡。需知其性,顺其势,方能如臂使指,于细微处见真章。你那般用法,伤敌三分,自损七分,若非对方大意,死的就是你。” 陆尘默然。他知道青芜说得对。当时情急拼命,哪里顾得上精细操控,能引动一丝地脉之力已是侥幸。 “还请姑娘指点。”他诚心求教。青芜的神秘与强大,他已有体会,她的指点,价值无可估量。 青芜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分拣好的草药放入一个新的药罐,加入清水,重新置于炉上。 “调息,感受药力。”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继续专注于她手中的活计。 陆尘依言闭目,引导着体内那因药力而活跃起来的灵气,缓缓运转《戊土镇岳功》。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不再追求周天循环的速度,而是细细体会灵气在经脉中流淌的每一丝变化,感受那药力如何与自身灵力结合,修复着暗伤,洗涤着淤塞。 同时,他也分出一丝心神,回忆着之前施展《地脉牵引术》时的感觉,尝试去理解青芜所说的“知性顺势”。脚下的大地并非死物,它有自己的脉搏与呼吸,那沉缓的脉动中,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时间在药香与静谧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陆尘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伤势虽未痊愈,但内腑的隐痛已大大减轻,灵力也充盈了不少,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炼气三层的门槛。更重要的是,他对《地脉牵引术》似乎有了一丝新的明悟,虽未实践,但心中已多了几分把握。 他睁开眼,发现青芜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浓稠的夜色与雾气,侧影在微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孤寂。炉火已熄,新的药罐也已被取下。 “感觉如何?”她察觉到陆尘醒来,并未回头,轻声问道。 “好多了,多谢姑娘。”陆尘由衷道。 青芜转过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稳定。 片刻后,她收回手,点了点头:“恢复得尚可。再服药三日,外伤可愈。内伤与道基之患,非一日之功。” 她起身,从一旁的药篓里取出几个用油纸包好的药包,放在陆尘身边。“这是后续三日的药,每日一剂,水煎服。” 陆尘看着那些药包,心中感激,却也知道,自己欠她的,越来越多。 “青芜姑娘,屡次相救,又赠药指点,陆尘不知该如何报答。”他沉声道。 青芜整理药篓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不必言谢。”她淡淡道,“我救你,自有我的缘由。你只需活下去,变得更强,或许……将来能助我一事。” 她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陆尘心中并无被利用的反感,反而松了一口气。有所求,才好偿还。最怕的是无欲无求的恩情,那才令人不安。 “何事?只要陆尘力所能及,绝不推辞。”他郑重承诺。 青芜却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缥缈:“时机未至。待你至少……筑基之后,若还记得今日之言,再来寻我吧。” 筑基……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境界。 她没有再说什么,提起药篓,走向门口。 “此地暂时安全,你好生休养。‘影煞’之事,未必了结,自己小心。”留下这句话,她推开木门,青色身影再次融入外面的黑暗与雾气之中,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木屋内,重归寂静。 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药香,以及陆尘心中翻涌的思绪。 青芜……她究竟是谁?身负绝艺,隐匿于此,所图为何?那“影煞”杀手,是冲自己而来,还是……也与她有关? 他低头看着身旁那几包散发着苦味的药,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明显好转的伤势和增长的实力。 无论如何,活下去,变强。 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揭开迷雾,偿还恩情,才能在这吃人的世道,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窗外的黑沼镇,依旧被浓雾与危险笼罩。 但他的路,已然清晰。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四章 泥沼下的微光 接下来的三日,陆尘便在这间不知位于黑沼镇何处的狭小木屋中,度过了难得平静的时光。 每日,他严格按照青芜的嘱咐,熬煮那苦涩的药汤。药效确实非凡,配合着他自身《戊土镇岳功》的运转,以及日渐娴熟的《地脉牵引术》辅助,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然结痂,左肩与右腿的活动也灵便了许多,内腑的隐痛基本消失,体内灵力更是日益充盈,距离炼气三层只差临门一脚。 青芜每日会来一次,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总是不期而至。她依旧沉默寡言,来了便检查陆尘的脉象,偶尔会针对他修炼《地脉牵引术》时遇到的滞涩处,点拨一两句。她的话总是简洁到近乎吝啬,却往往能直指核心,让陆尘茅塞顿开。 陆尘曾尝试询问此地是何处,以及那日她是如何找到并带走他的,青芜只淡淡回了句“暂可安身,其他不必多问”,便不再多言。他也识趣地不再探听,只是将这份恩情与疑惑一同压在心底。 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坐调息和研习《地脉牵引术》。这门秘术越是深入,越觉其博大精深。它不仅仅是引动地脉之力,更是一种与大地沟通的法门。通过它,陆尘能隐约感知到脚下这片广袤黑沼的“呼吸”——那是一种沉滞、缓慢,带着无尽腐朽与污秽,却又在极深处蕴藏着某种古老、顽强生命力的奇特韵律。 他甚至尝试着,在夜深人静时,将一缕神识附着在《地脉牵引术》引动的微弱波动上,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如同将一根无形的丝线垂入深不见底的古井。 起初,只能感受到无尽的黑暗、粘稠的污泥以及那些潜藏在泥沼深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虫豸和骸骨。但当他持续下探,越过某个界限后,因果之眼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线”。 那并非生灵的气息,也非寻常的土石能量,而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奇异节点。这些节点如同星罗棋布,隐没在黑沼极深处的不同方位,彼此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是……古传送阵的残留印记?还是某种被掩埋的秘境入口?”陆尘心中惊疑。黑沼镇历史久远,传说在远古时期曾是一处重要之地,后来不知何故沉沦,化为沼泽。这些隐秘的节点,或许就是那个时代留下的痕迹。 他不敢深入探查,生怕引动未知的危险,只是默默记下了离他最近、感应也相对最清晰的那处节点的方位。这或许是一条潜在的退路,或者……是某种机缘。 第三日傍晚,陆尘服下最后一剂汤药,感受着体内澎湃了许多的灵力,以及那层阻碍他晋升的薄薄屏障,知道是时候尝试突破了。 他没有急于冲击,而是先以《地脉牵引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身心与脚下大地隐隐共鸣,气息圆融内敛。然后,他才运转起《戊土镇岳功》第四层的法诀,引导着体内积蓄的灵力,如同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那道瓶颈。 有了前三层的基础,以及地脉灵髓和近期药力打下的根基,这次突破水到渠成。不过半个时辰,体内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壁垒破碎之声。 炼气三层! 灵力瞬间壮大了数倍,在经脉中奔腾流转,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连窗外雾气中细微的水汽流动,都能隐约捕捉。 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神采奕奕。 伤势基本痊愈,修为也更进一步。是时候离开这暂时的庇护所,去面对黑沼镇的腥风血雨了。青芜的恩情要还,“影煞”的麻烦要解决,自身的道途更要继续。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物品。长剑、所剩无几的灵石、那几枚关键玉简,以及……那柄从遗迹带出的半截锈蚀断剑。这断剑他一直带在身边,虽灵性尽失,但材质特殊,或许将来有用。 第四日清晨,青芜准时出现。她看到陆尘已然突破,气息沉稳,眼中并无意外,只是微微颔首。 “你的伤已无大碍,可以离开了。”她语气平淡,递过来一张新的、绘制更为精细的皮质地图,上面用朱砂标记了几个点,“这是黑沼镇及周边区域的详图,红色标记是‘影煞’已知的几个暗桩和联络点,蓝色标记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和一些可能有用的店铺。如何行事,你自己斟酌。” 陆尘接过地图,入手微凉,皮质细腻,显然不是凡品。上面的信息更是珍贵,尤其是“影煞”的据点标记,无疑能让他避开许多明枪暗箭。 “大恩不言谢。”陆尘将地图仔细收好,对着青芜,郑重地行了一礼。“他日若有所需,陆尘必赴汤蹈火。” 青芜静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记住你的话。”她轻声道,随即转身,“走吧,我送你出去。” 她带着陆尘,在迷宫般的破败建筑和狭窄巷道中穿行。她的步伐依旧从容,对这里的路径似乎了如指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处靠近镇子边缘、被两座倾斜木屋夹着的狭窄出口前。外面,就是弥漫着晨雾与腐臭气味的黑沼荒野。 “就此别过。”青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陆尘脸上,“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陆尘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将这副清冷疏离的容颜刻入脑中,然后毅然转身,踏出了那道界限,身影很快被浓雾吞没。 青芜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一阵带着湿意的冷风吹过,拂动她额前的发丝,她才微微蹙了蹙眉,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那里,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她自身气息截然不同的阴寒黑气,正被一股柔和而坚韧的青光死死压制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几乎与沼泽污秽之气融为一体的诡异能量残留,正是之前从那“影煞”杀手身上悄然截取的一缕追踪印记。 “希望能来得及……”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随即身影一晃,便如同水汽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 陆尘行走在泥泞的荒野中,根据地图的指引,朝着一个标记为相对安全、有低阶修士聚集的废弃墟市方向走去。 修为突破后,他感觉浑身轻健,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敏锐了许多。因果之眼虽未全力催动,但也时刻保持着警惕,观察着能量流动的异常。 在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因果之眼的视野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线”。那线带着一股阴冷的煞气,如同蛛丝般,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几块不起眼的岩石缝隙间。 是警戒阵法?还是……追踪标记? 陆尘眼神一凛。他立刻回想起青芜的警告,“影煞”之事,未必了结。 他不动声色,没有去触碰那丝能量,而是悄然运转《地脉牵引术》,将自身气息与脚下大地彻底融合,同时改变方向,绕开了那片区域。 看来,黑沼镇的杀机,并未因他短暂的蛰伏而散去,反而如同这沼泽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了。 他握紧了袖中的地图,目光投向雾气深处。 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走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五章 墟市暗影 初露锋芒 晨雾未散,混杂着沼泽特有的腐殖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废弃的墟市上空。 说是墟市,其实不过是一片相对平整、四周散落着巨大风化黑石的洼地。几处残破的、用兽皮和枯木勉强搭起的棚子下,零星有些身影在活动,交易声低哑而短促,完成便迅速分开,彼此戒备。这里比镇中心的鬼市更加简陋,也更加危险,是真正底层修士和亡命徒聚集之地。 陆尘裹着一件在途中从一具无名尸身上扒下的、带着干涸血渍的破烂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他收敛气息,将修为维持在刚入炼气二层左右的模样,混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摊位和来往之人。 青芜给的地图被他牢记在心,那几个标记为“影煞”暗桩的位置,如同无形的针刺,提醒着他周围的危险。他并未直接去探查,那无异于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获取一些必备的物资,并尝试打探消息。 他的目光在一个售卖各种残缺法器、矿石的摊位前停留。摊主是个独眼老者,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气息在炼气四层左右,正叼着一根草茎,眯着仅剩的那只眼睛打量着过往行人。 陆尘走上前,蹲下身,拿起一块品相尚可、但灵气流失严重的“黑铁石”掂量着,沙哑着嗓子问道:“这个,怎么换?” 独眼老者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三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丹药、材料。” 陆尘放下黑铁石,又拿起旁边一柄刃口布满缺口的短刀:“这个呢?” “五块。” 陆尘摇了摇头,做出嫌贵的样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似随意地低声道:“老哥,打听个事。听说前几日,‘影煞’的人好像在这附近栽了跟头?” 独眼老者独眼猛地睁开一丝缝隙,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嗤笑一声:“‘影煞’栽跟头?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这黑沼镇,谁敢动‘影煞’的人?活腻歪了?” 他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屑,但陆尘的因果之眼却捕捉到他气息在那一瞬间的细微波动,以及他下意识瞟向墟市东北角某个方向的细微动作。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收购兽皮材料的摊位,摊主是个面色蜡黄、一直低着头的瘦小汉子。 “也是,随口一问。”陆尘不动声色,放下短刀,站起身,仿佛只是闲聊失败,转身走向另一个售卖低阶符箓的摊位。 他买了几张最普通的“驱邪符”和“轻身符”,花费了两块所剩无几的灵石。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东北角那个摊位。 那瘦小汉子看似在整理兽皮,动作缓慢,但陆尘发现,他的目光偶尔会极其快速地扫过墟市入口和几个关键位置,像是在放哨。而且,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线条,带着一股与这墟市格格不入的、刻意压抑的阴冷感,与之前追杀他的那些杀手有几分相似。 八成是“影煞”的暗桩之一。陆尘心中断定。 他没有打草惊蛇,买完符箓后,便朝着墟市边缘,一个标记在地图上、售卖各种杂货和信息的破旧帐篷走去。 帐篷里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生锈的兵器到发霉的书籍应有尽有。店主是个胖乎乎、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自称“包打听”,修为只有炼气二层,但一双小眼睛里却透着商人的精明。 “这位道友,需要点什么?我老包这里货品齐全,消息灵通,价格公道!”包打听热情地招呼着。 陆尘压着嗓子,直接问道:“有没有黑沼镇近期的风声?比如,有没有什么新来的、或者特别引人注意的人物?‘影煞’最近有什么动静?” 包打听的小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不变:“道友这问题可有点敏感啊。消息嘛,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价钱……” 陆尘将最后一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 包打听看了一眼,笑容淡了些,摇摇头:“道友,这恐怕不够。‘影煞’的消息,风险大,得加钱。” 陆尘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柄得自遗迹的半截锈蚀断剑,放在桌上。“这个,抵消息,够不够?” 这断剑灵性尽失,看起来就是一块废铁。包打听起初不以为意,但当他拿起断剑,仔细摩挲其材质和上面模糊的纹路时,脸色渐渐变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抬头深深看了陆尘一眼。 “道友这东西……来历不简单啊。”包打听压低声音,“罢了,看在这东西的份上,老包我就冒点风险。” 他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影煞’最近确实不太平。据说是折了几个好手,就在镇子外围,死得不明不白。上面震怒,正在暗中排查,特别是对生面孔,盯得很紧。道友若是初来乍到,可得万分小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新来的、引人注意的……前几日,倒是有个穿青衣的姑娘在附近出现过,医术似乎很高明,救过几个人,但行踪飘忽,很快就消失了。再就是……听说‘黑风寨’残部好像和‘影煞’搭上了线,具体不详。” 青衣姑娘……自然是青芜。黑风寨残部?陆尘想起之前破庙里杀的那三个劫修,难道是他们? “还有吗?”陆尘追问。 包打听摇了摇头:“就这些了。道友,听我一句劝,最近风声紧,没事少露面。”他将那半截断剑推回给陆尘,“这东西,老包我不敢收,也收不起。消息就当交个朋友,灵石你拿回去,赶紧走吧。” 陆尘看了他一眼,收起断剑和灵石,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帐篷。 包打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他快步走到帐篷角落,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刻画着鬼首图案的黑色玉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回去,喃喃自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断剑,沾着上古的因果,麻烦,大麻烦……” …… 陆尘离开墟市,并未走远,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处隐蔽的、可以俯瞰墟市大部分区域的岩石裂缝藏身。 包打听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影煞”果然在大力搜捕他,甚至可能和黑风寨残部勾结。那个东北角的暗桩,必须拔掉,至少要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信息。 他耐心等待着,如同潜伏的猎手。 日落时分,墟市的人逐渐稀少。那个东北角的瘦小汉子也开始收摊。他动作依旧缓慢,但在将最后一张兽皮卷起时,手指极其隐秘地在摊位下方某处按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特定频率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是在传递消息!陆尘眼神一凛。 片刻后,两个穿着普通、但气息明显达到炼气四层的汉子,从墟市外的雾气中走来,径直到了瘦小汉子面前,低声交谈了几句。瘦小汉子指了指陆尘之前离开的方向,又比划了几个手势。 那两名汉子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随即朝着陆尘之前离开的方位追去。 机会! 陆尘没有去管那两名追兵,他的目标,是那个落单的暗桩! 他如同幽灵般,借助《地脉牵引术》对地形的微妙感知和岩石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墟市的另一侧,远远地吊在那个收拾好东西,正独自走向墟市外一片枯死树林的瘦小汉子身后。 瘦小汉子很警惕,不时回头张望,但陆尘的隐匿术今非昔比,加上距离足够远,他并未发现。 进入枯树林,光线愈发昏暗。 就在瘦小汉子走到林间一小片空地,似乎松了口气的瞬间—— 陆尘动了! 他并未直接扑上,而是双手快速掐诀,《地脉牵引术》全力运转!并非引动大地之力攻击,而是——轻微地改变了瘦小汉子脚下及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土石结构! “咔嚓!” 瘦小汉子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突然塌陷!同时,两侧几根看似自然倒伏的枯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动,交叉着向他压来! 这变故太过突然!瘦小汉子措不及防,惊呼一声,脚下失衡,身体被枯木撞个正着,狼狈地摔倒在地! 而陆尘,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手中长剑冰冷的剑锋,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也别出声。”陆尘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死。” 瘦小汉子身体僵硬,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和对方那炼气三层的灵压(陆尘稍稍释放),眼中充满了惊恐。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他声音发颤。 “你们在找什么人?”陆尘不答反问,剑锋微微用力。 “是……是一个年轻小子,大概炼气一二层,可能带着伤……特征不明显,但上面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瘦小汉子急忙说道。 “为什么找他?他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听说是……是坏了上面某位大人的好事,还……还杀了我们几个兄弟……” “黑风寨的人,是不是和你们联手了?” “是……是的,他们提供了那小子最初出现的一些线索……” “你们现在掌握了多少他的行踪?” “之前……之前在他最后消失的那片沼泽附近,发现了追踪印记被触动的痕迹,但……但很快又断了。现在……现在主要是排查所有生面孔,特别是受伤的……” 陆尘心中稍定,看来对方掌握的信息有限,尤其是青芜抹去痕迹并带走他之后,线索就断了。 “你们在此地的据点,除了你,还有谁?如何联络?”陆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瘦小汉子犹豫了一下。 剑锋立刻切入皮肤,鲜血渗出。 “我说!我说!”他吓得魂飞魄散,“除了我,还有刚才那两个去追人的,我们三个是常驻这里的暗桩。上面……上面每隔三天,会有人来收取情报,下次是……是明晚子时,在镇子南边的‘腐骨林’入口,以三短一长的夜枭叫声为号……” 问出了想要的信息,陆尘眼中寒光一闪。 “呃……” 剑锋划过,瘦小汉子瞪大了眼睛,捂着喉咙,软软倒下,鲜血染红了枯叶。 陆尘迅速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几块灵石、一些零碎物品和一枚与包打听那里相似的黑色鬼首玉符。他将尸体拖到一处隐蔽的泥坑掩埋,清理掉周围的血迹和打斗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望向镇子南边“腐骨林”的方向,眼神冰冷。 明晚子时…… 或许,该给“影煞”送一份“大礼”了。 夜色渐浓,枯树林中,杀意未散。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六章 腐骨林间 将计就计 腐骨林,名副其实。 尚未靠近,一股比黑沼其他地方更为浓烈的、混合着尸体腐烂与某种酸性物质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这里的树木早已死绝,只剩下焦黑、扭曲的枝干,如同无数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如同骨粉般的物质,踩上去沙沙作响,偶尔能看到半埋在其中的、不知是人是兽的惨白骨骸。 夜色如墨,仅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终年不散的沼气雾霭,投下惨淡的光斑,更添几分阴森。 陆尘潜伏在腐骨林边缘一处巨大的、布满孔洞的兽类颅骨化石后方,《地脉牵引术》全力运转,将自身气息与这片死寂之地融为一体,心跳与呼吸都缓慢到近乎停滞。因果之眼在黑暗中如同最警惕的猎鹰,扫视着林间入口处的每一寸土地。 子时将近。 林间除了风声穿过枯骨的呜咽,以及远处沼泽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一片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时辰精准地指向子时,腐骨林深处,传来了三短一长、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夜枭啼叫声。 来了! 陆尘精神一振,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后,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几棵交错的黑树后闪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林间入口处的一片空地上。来人同样穿着夜行衣,身形瘦高,气息内敛,但因果之眼清晰地“看”到其体内流转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炼气五层巅峰,比之前那些杀手更强! 那瘦高黑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显然极为谨慎。他并未立刻发出信号,而是静静等待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后,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状法器,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动了几下。 罗盘上微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之前被陆尘反杀的那两名炼气四层杀手身上搜出的鬼首玉符,在陆尘怀中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是在确认暗桩身份和状态!陆尘心中了然。这“影煞”行事,果然周密。若自己只是杀了暗桩在此傻等,恐怕立刻就会暴露。 那瘦高黑衣人见罗盘没有异常反应(陆尘早已将缴获的玉符用自身灵力暂时隔绝),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再次模仿夜枭,发出了三短一长的叫声。 陆尘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从兽骨化石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斗篷,帽檐低垂,步履显得有些蹒跚,模仿着那瘦小暗桩平时走路的姿态,向着空地上的瘦高黑衣人走去。 那瘦高黑衣人立刻察觉,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暗语。”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陆尘压着嗓子,模仿着瘦小暗桩的音调,含糊地应了一声,同时加快脚步,看似急切地靠近,右手则悄悄缩在袖中,握住了那柄淬毒短刺——这是他从之前杀手身上缴获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然而,就在他距离对方还有三丈远时,那瘦高黑衣人眼中猛地爆射出寒光! “不对!你不是老六!”他厉喝一声,身形暴退的同时,手中已然多了一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分水刺,速度快得惊人!炼气五层巅峰的反应和见识,远超之前的对手,仅从陆尘走路的细微姿态和气息感应上,便识破了伪装! 偷袭失败! 陆尘心中并无太多意外,这本就在预料之中。他几乎在对方厉喝的瞬间,也同时发动! 《地脉牵引术》——地陷! 瘦高黑衣人脚下地面猛地一软,如同流沙般塌陷!虽然以他的修为,这点程度的干扰不足以困住他,却足以让他暴退的身形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 陆尘袖中的淬毒短刺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抹幽蓝的残影,直射对方因身形不稳而微微暴露的咽喉!同时,他左手早已扣住的几张“驱邪符”被瞬间激发,化作数道微弱却刺目的白光,并非攻敌,而是直射对方双眼! 攻其必救,扰其心神! 瘦高黑衣人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冒充者出手如此狠辣刁钻!他强行扭身,分水刺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了致命的毒刺,但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一花,视线瞬间模糊! “找死!”他怒吼一声,凭借听风辨位,分水刺带起凌厉的劲风,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陆尘所在的方向笼罩而来!炼气五层巅峰的灵力全力爆发,威势惊人! 陆尘不敢硬接,脚下步伐连踩,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有限的空地上腾挪闪避,将《地脉牵引术》对自身重心的微妙控制发挥到极致,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他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只是偶尔用以格挡或引导偏离攻击方向,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必杀的机会。正面抗衡,他绝非对手。 瘦高黑衣人久攻不下,心中愈发焦躁。对方身法诡异,滑不留手,明明修为不如自己,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而且,这片腐骨林总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他一次力贯双臂,分水刺交叉劈出,试图以力破巧,将陆尘逼入死角的瞬间—— 陆尘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交叉劈来的分水刺,将手中连鞘长剑猛地向上斜挑!并非格挡,而是——引导! “铛!” 一声巨响!陆尘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滑出数步,气血翻涌。 但瘦高黑衣人这全力一击,也被他这巧妙的一挑,引偏了方向,双刺狠狠地劈在了陆尘侧后方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早已枯死却异常坚硬的焦黑树干上! “咔嚓!” 树干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痕,木屑纷飞! 就是现在! 瘦高黑衣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招式用老,身形因反震之力而有瞬间的僵直!而他劈砍树干的动作,更是将自身的侧后方空门,完全暴露在了另一方向! 早已借助反震之力调整好姿态的陆尘,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爆发!他弃剑!合身扑上!体内《戊土镇岳功》灵力与《地脉牵引术》引动的大地气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凝聚于右拳之上,那拳头仿佛瞬间裹上了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微光,带着一股沉凝、霸道、粉碎一切的意志! 戊土破——! 这是他结合新得的功法与自身感悟,在生死压力下逼出的、尚未完全成型的杀招!将全身力量与意志,凝聚于一拳! “砰!!!” 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在死寂的腐骨林中炸开! 那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瘦高黑衣人毫无防备的右后心! “噗——!” 瘦高黑衣人身体猛地向前弓起,眼珠暴突,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脊椎碎裂的可怕声响!一股狂暴的土行灵力瞬间冲入他体内,疯狂摧毁着他的经脉与生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带着血丝的拳锋轮廓,又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身后那个眼神冰冷如霜、缓缓收回拳头的青年。 “你……到底……是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充满了不甘与惊骇。 陆尘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最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迅速在尸体上搜索,找到了那个黑色罗盘法器、一些灵石丹药、几枚记载着密语的玉简,以及一块代表着更高等级杀手的、刻着“柒”字的黑色令牌。 来不及细看,陆尘将有用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快速处理现场,将尸体拖入腐骨林深处,以腐蚀性极强的泥浆掩盖。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焦黑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着,右拳传来阵阵骨裂般的剧痛,体内灵力也消耗了大半。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炼气五层巅峰的杀手,死于他手! 这不仅是一场胜利,更是一次信心的重塑。他证明了,凭借智慧、术法以及悍不畏死的决心,越阶杀敌,并非不可能! 他拿出那个黑色罗盘法器,神识探入。里面记录着附近几个暗桩的识别码和简单的状态确认功能,以及一条刚刚更新、尚未发出的加密信息——“腐骨林接头部遇袭,疑目标现身,请求支援……” 陆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沉吟片刻,模仿着瘦高黑衣人的灵力波动和密语格式,向罗盘内输入了一条新的信息: “疑目标声东击西,已在镇北‘毒瘴谷’方向发现踪迹,正追踪,请求速援。” 发送。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毁掉了这个罗盘。 让“影煞”的人,去毒瘴谷慢慢找吧。 他看了一眼镇子中心的方向,又摸了摸怀中那枚代表着“柒”字的令牌。 或许,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做点文章。 夜色深沉,腐骨林重归死寂。 但陆尘知道,这场暗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亡的猎物了。 他转身,向着与毒瘴谷截然相反的方向,步履坚定地没入黑暗之中。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七章 令牌入手 暗流涌动 腐骨林的死寂被远远甩在身后,陆尘的身影在浓雾与夜色中穿梭,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右拳传来的剧痛和体内空乏的灵力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战斗的凶险,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光,却在心底悄然点亮。 他没有返回之前那间临时藏身的木屋,也没有贸然进入黑沼镇更混乱的中心区域。青芜的地图上标记了几个相对隐蔽、适合短期藏身的废弃地点。他选择了其中一个——位于镇子西南角,一处半塌的、据说曾属于某个试图在此开宗立派却最终失败的小型石殿遗迹。 遗迹大半已被沼泽吞噬,仅余几堵斑驳的断壁和一个尚算完整的地下石室入口,隐蔽在疯长的、带着毒刺的黑色藤蔓之后。 陆尘小心地清理掉入口处的痕迹,钻了进去。石室内空间不大,弥漫着尘土和阴湿的气味,但至少干燥,且有厚重的岩石隔绝内外。他搬来几块碎石虚掩住入口,这才松了口气,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点燃了一小截照明用的萤石。 微弱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映照出他苍白却坚毅的脸庞。 他首先处理右手的伤势。拳骨有些骨裂,经脉也因过度催谷而受损。他取出之前备下的、品质稍好一些的金疮药和活血散,仔细敷上包扎。随后,他服下两枚回气丹,开始打坐调息,引导药力和体内残存的灵力修复伤体,补充消耗。 数个周天运转下来,伤势稳定了许多,灵力也恢复了三四成。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此次的收获上。 首先是那枚刻着“柒”字的黑色令牌。令牌触手冰凉,不知是何材质所铸,正面是狰狞的鬼首浮雕,背面则是那个古体的“柒”字,笔画森然,透着一股煞气。神识探入,能感受到一层简单的禁制,主要用于身份识别和气息绑定,若非原主身死或主动解除,外人难以冒充。但这难不倒陆尘,因果之眼细细解析了禁制的能量结构,他花费了些功夫,便用自身灵力模拟出相近的波动,暂时“骗”过了令牌。 “影煞第七号杀手……”陆尘摩挲着令牌,目光闪烁。这个身份,或许能接触到“影煞”更深层的信息,但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暴露,将面临整个“影煞”组织的疯狂追杀。暂时,他还不能轻易动用。 接着是那几个记载密语的玉简。里面的信息都是用特定的密码加密,杂乱无章。陆尘尝试用因果之眼去解析其内在规律,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头绪。这些密语,是理解“影煞”内部通讯的关键。 最后是那个瘦高杀手使用的罗盘法器残片(已被他毁坏)和一些零散的灵石丹药。 最重要的收获,其实是这场战斗本身。越阶击杀炼气五层巅峰,让他对自己的实力和掌握的术法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戊土镇岳功》与《地脉牵引术》的结合,潜力巨大。那临阵悟出的“戊土破”虽不完善,却指明了一个方向。 “实力……还是不够。”陆尘握紧拳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也感受着与更高层次修士的差距。若对方再谨慎一些,或者修为再高一层,今日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他需要更快的提升速度。资源、功法、实战,缺一不可。 调息完毕,伤势无碍后,陆尘没有继续停留。此地虽隐蔽,但并非久留之计,尤其是他刚刚杀了“影煞”一个重要人物,对方很快会察觉到异常,加大搜索力度。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影煞”和黑沼镇当前局势的信息,也需要寻找获取资源的途径。青芜的地图给了他指引,但具体的信息,还需要自己去探听。 趁着天色未亮,雾气最浓之时,陆尘再次悄然离开了石殿遗迹。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前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区域——一个被称为“碎星坊”的地方。 “碎星坊”并非官方坊市,而是一片由大量破旧舟船、木筏甚至悬浮的兽骨拼接而成的、漂浮在黑沼一片相对稳定水域上的混乱聚集地。这里龙蛇混杂,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消息灵通,但也更加危险,黑吃黑是家常便饭。 当陆尘踏上那摇晃不定的、由几艘破船木板拼成的“码头”时,各种喧嚣、咒骂、讨价还价声混合着鱼腥、汗臭和劣质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零星的火把和某些摊位上自带的发光矿石提供照明。 他依旧保持着低调,收敛气息,融入人流。目光扫过那些在船头、筏子上摆摊的修士,以及那些在阴影里用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家伙。 他没有急于打听,而是先在一个售卖各种不明来源杂物的老妪摊前停下,花了一块灵石,买下了一本残缺不全、不知哪个年代的《黑沼风物志》。这种看似无用的东西,有时反而能提供一些背景信息。 付钱时,他看似随意地与老妪搭话:“婆婆,最近这碎星坊,可有什么新鲜事?听说‘影煞’的人前几日好像不太安分?”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嘿嘿干笑两声,露出稀疏的黄牙:“后生,打听‘影煞’?嫌命长咯?他们安不安分,老婆子我可不知道,只知道前几天北边好像死了几个人,闹腾了一阵,这几天倒是消停了些。” 北边?陆尘心中一动,那正是腐骨林和毒瘴谷的大致方向。 “是吗?看来是踢到铁板了。”陆尘附和了一句,不再多问,拿起那本破书离开了摊位。 他又在几个售卖丹药、符箓的摊位上转了转,价格都比鬼市和废弃墟市要贵上不少,但品质似乎也稍好一些。他谨慎地补充了几张实用的符箓和两瓶品质尚可的疗伤丹药,几乎花光了他身上剩余的灵石。 在这个过程中,他耳中捕捉到了不少零碎的信息。 “……听说了吗?‘黑风寨’那几个残废,好像搭上了‘影煞’的线,在到处找一个小子……” “……毒瘴谷那边昨天有动静,好像‘影煞’派了不少人过去,不知道在搜什么……” “……最近生面孔是多了些,都小心点,别惹麻烦……” “……‘七星阁’好像要举办一次小型的交换会,就在明晚,听说有点好东西,不过门槛不低……” “七星阁”?陆尘记下了这个名字。地图上有标记,是碎星坊一个相对正规(在黑沼镇的标准下)的交易场所,背后似乎有某个势力支撑,定期会举办一些交换会或小型拍卖。 这或许是个机会。既能见识一下黑沼镇更高层次的交易,也可能打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甚至……找到自己需要的资源。 只是,门槛不低…… 陆尘摸了摸怀中那枚“柒”字令牌,眼神微动。 或许,可以借它一用?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修为需要巩固,伤势需要彻底恢复,那“戊土破”也需要进一步完善。 他离开了喧嚣的碎星坊,再次消失在浓雾与废墟构成的迷宫之中,寻找着下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黑沼镇的暗流,因他之前的行动而悄然加速。而他,这只意外闯入棋局的卒子,正试图在步步杀机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八章 七星暗阁 初逢故人 接下来的两日,陆尘如同彻底融入了黑沼镇的阴影。他凭借青芜的地图和自身愈发娴熟的隐匿技巧,数次更换藏身之处,有时是某个废弃矿道的岔路,有时是某片毒瘴边缘、被遗弃的猎人木屋,有时甚至就是某具巨大兽骸的空腔。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伤口,磨砺爪牙。 右手的伤势在丹药和灵力滋养下基本痊愈,体内灵力也彻底巩固在炼气三层,甚至隐隐有所精进。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习《戊土镇岳功》第四层和《地脉牵引术》,尤其是那招临阵悟出的“戊土破”,反复推演、锤炼,虽离完善尚远,但已不再是孤注一掷的搏命手段,多了几分掌控。 那枚“柒”字令牌,他研究得越发透彻。除了身份识别,他还发现令牌内部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处于休眠状态的追踪印记,若非因果之眼对能量极其敏感,几乎无法察觉。他小心翼翼地用自身灵力将其层层包裹、隔绝,既不让其生效,也不立即摧毁,以免打草惊蛇。 期间,他也数次易容后,前往碎星坊边缘地带,探听消息。“影煞”在毒瘴谷一无所获后,似乎将搜索范围扩大,但并未有明确指向他的线索流出,显然他之前制造的误导和干净利落的灭口起到了作用。而“七星阁”的交换会,依旧是众人谈论的焦点,门槛据说是至少炼气四层修为,或者拥有足以证明财力的物品。 炼气四层,他暂时达不到。财力……他摸了摸怀里那所剩无几的灵石和几样见不得光的东西,眉头微蹙。或许,那枚被封印的“柒”字令牌,可以作为一个“财力”的证明?风险极大,但机遇同样诱人。 权衡再三,陆尘决定冒险一试。他需要资源,需要信息,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不能一直躲在暗处。 交换会举行的当晚,月隐星稀,黑沼镇的雾气似乎也比往日更浓了几分。 “七星阁”并非一座楼阁,而是一艘巨大的、通体由某种暗沉铁木打造的三层楼船,长久地停泊在碎星坊水域最深处,四周有较小的舟筏拱卫,隐隐形成阵势。船上悬挂着七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散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光芒,在这片混乱的水域中,自成一方秩序。 陆尘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破烂斗篷,但内里已换上相对整洁的衣物,脸上也用草药汁液稍微改变了肤色和轮廓。他来到楼船下方的栈桥前,两名气息沉凝、达到炼气四层的守卫拦住了他。 “请出示凭证。”其中一名守卫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锐利如鹰。 陆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那枚刻着“柒”字的黑色令牌,同时稍稍释放出一丝模拟自令牌的、带着阴冷煞气的灵力波动。 两名守卫目光一凝,显然认出了这令牌代表的含义。“影煞”的正式杀手,在这黑沼镇,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和威慑。他们仔细检查了一下令牌,又感应了一下陆尘身上那“同源”的煞气(实为模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请。”守卫侧身让开道路,语气客气了些,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 陆尘收起令牌,面无表情地踏上通往楼船的跳板。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楼船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装饰并不奢华,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厚重与神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灵茶与各种奇异物件的奇异气味。大厅内已有二三十人,分散而坐,大多遮掩着形貌,气息强弱不一,但最低也是炼气四层,甚至有几道隐晦的气息,让陆尘都感到隐隐的压力。 他选了一个靠近角落、背靠舱壁的阴暗位置坐下,低调地观察着四周。因果之眼在进入这里后便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不敢过分探查,以免引起强者注意。 他看到有身披黑袍、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眸子的老者;有穿着艳丽、体态妖娆、眼神却冰冷如毒蛇的妇人;也有如同铁塔般沉默、身上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壮汉……三教九流,正邪难辨。 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对面一个同样坐在角落的身影时,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在这昏暗喧嚣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她脸上罩着一层轻薄的白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仅凭那窈窕的身段、优雅的坐姿以及露在外面的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忧愁的眸子,便足以让人印象深刻。她气息内敛,修为似乎不高,但身边却隐隐环绕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润平和的能量场,让周围那些躁动、阴冷的气息不自觉地远离。 此女不凡。陆尘心中暗忖。而且,她似乎……有些眼熟?并非容貌,而是那种气质,隐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青芜。但两者又截然不同,青芜是清冷疏离,如同山间雾霭;此女则是温婉中带着忧愁,如同月下幽兰。 似乎察觉到陆尘的目光,那白纱女子微微侧首,清澈的眸子望了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陆尘立刻平静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无意扫过。那女子也并未在意,重新垂下眼帘,安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大厅前方的小型高台上,走上一名身着七星纹饰长袍、面容和善、眼神却精明无比的老者,他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六层! “诸位道友,欢迎莅临七星阁。”老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朽姓钱,忝为本场交换会的主持。规矩想必大家都懂,价高者得,亦可自愿以物易物,但需双方自愿,本阁只提供场地与见证,不保物品来历,亦不介入纷争。现在,交换会开始!” 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第一件物品被呈了上来,是一柄寒光闪闪、带着冰属性灵力的短剑,品阶达到了下品法器中的精品。 “冰魄剑,蕴含一丝寒冰煞气,起价五十下品灵石,或等价物品。” 立刻有人出价,经过几轮竞价,最终被一名浑身笼罩在寒气中的修士以八十灵石买走。 陆尘静静看着,没有出手。他的目标不是攻击法器。 接着,又陆续出现了几样物品,有增进修为的丹药、防御性的符箓、记载某种秘术的残卷,甚至还有一具完整的、相当于炼气五层实力的妖兽骸骨。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热烈。 陆尘始终没有动作,他在等待,也在观察。他发现那白纱女子也一直沉默,似乎对这些物品并不感兴趣。 直到第八件物品被呈上——一个用玉盒盛放的、通体金黄、散发着浓郁纯阳气息的果子。 “烈阳果,生长于至阳之地,蕴含精纯阳元,可解阴寒之毒,亦可辅助修炼某些阳属性功法,更是炼制‘纯阳丹’的主药之一。起价一百下品灵石,或等价灵材。”钱管事介绍道。 此果一出,陆尘明显感觉到对面那白纱女子周身的气息波动了一下,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急切。 “一百一十灵石。”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百二十。”立刻有人跟上。 白纱女子微微蹙眉,轻启朱唇,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悦耳动听:“一百五十灵石。” 一下子提价三十灵石,显示出她志在必得的决心。 之前竞价的那两人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价格偏高,没有再跟。 钱管事环视一圈:“一百五十灵石,可还有道友出价?” 就在他即将落锤之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大厅另一侧响起:“一百六十灵石。” 出价的,是一名穿着花花绿绿长袍、脸色苍白、眼神淫邪的年轻男子,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骷髅头法器,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白纱女子身上,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白纱女子身体微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无奈,再次开口:“一百七十。” “一百八十。”花花公子模样的男子立刻跟上,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 “两百!”白纱女子咬了咬牙,报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这似乎已经是她的极限。 那花花公子挑了挑眉,刚想再次加价,他身旁一个似乎是护卫的老者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皱了皱眉,有些不甘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百下品灵石,成交!”钱管事一锤定音。 白纱女子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为即将付出的巨额灵石而微微蹙眉。 陆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若有所思。这烈阳果,似乎对她极为重要。 交换会继续进行,又出现了几样不错的物品,但陆尘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急需的、能纯化道基或者快速提升修为的资源。 直到钱管事取出一个古朴的、毫不起眼的黑色陶罐。 “此物,乃是一位道友在一处古修洞府所得,具体用途不明,但罐身刻有隐匿符文,能隔绝神识探查,材质也极为特殊,坚不可摧。起价三十下品灵石,或等值物品。” 众人神识扫过,果然无法探知罐内有何物,而且那陶罐看起来灰扑扑的,毫无灵气波动,顿时兴趣缺稀。 然而,在陆尘的因果之眼中,这黑色陶罐却截然不同!罐身内部,隐隐流动着一股极其精纯、凝练、仿佛经历了万古沉淀的戊土精华!其品质,远超他之前得到的黑曜铁精,甚至比地脉灵髓还要纯粹、厚重!这分明是炼制土属性法宝,或者辅助修炼顶级土行功法的无上灵物——“万年地心石乳”的气息!只是被罐身那奇特的隐匿符文完美封印了!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陆尘表面不动声色。他知道,这是他的机缘! “三十灵石。”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似乎只是随口叫价。 “三十五。”陆尘沙哑着嗓子,报出了一个价格。 之前出价那人看了陆尘一眼,见他气息平平(陆尘刻意收敛),又穿着寒酸,便没了兴趣,不再加价。 其他人也大多对这“无用”之物兴致不高。 钱管事等了一下,见无人再加价,便道:“三十五灵石,可还有……” “四十灵石。”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陆尘心中一沉,转头望去,出价的,竟然是那位刚刚拍下烈阳果的白纱女子!她此刻正看着那黑色陶罐,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她也要争?陆尘眉头微蹙。此女身份不明,但显然不缺灵石。 “四十五。”陆尘再次加价,语气平静。 白纱女子看了陆尘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对这“无用”之物如此执着。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刚刚花费了两百灵石,囊中已有些羞涩,但还是开口道:“五十灵石。” “五十五。”陆尘毫不犹豫。这地心石乳,他志在必得,哪怕暴露部分财力也在所不惜。 白纱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放弃了竞价。她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为此与一个不明底细的人激烈竞争,尤其是自身财力已不充裕的情况下。 最终,陆尘以五十五块下品灵石的价格,拍下了这个装着“万年地心石乳”的黑色陶罐。 当钱管事将陶罐送到他手中时,他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内部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精纯土系波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交换会接近尾声,陆尘正准备起身离开,一名七星阁的侍者却悄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位道友,我家钱管事有请内室一叙。” 陆尘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何事?” “管事只吩咐相请,并未明言。”侍者恭敬道。 陆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该来的总会来,正好,他也想探探这七星阁的底。 他跟着侍者,穿过一道暗门,来到了楼船二层一间雅致静谧的内室。钱管事正坐在一张茶案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道友请坐。”钱管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亲手斟了一杯灵茶推过来,“道友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姓陆。”陆尘坐下,并未去动那杯茶,言简意赅。 “原来是陆道友。”钱管事也不在意,笑容依旧和善,“道友方才拍下的那件陶罐,可是看出了什么玄机?” 果然是为了这个。陆尘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道:“只是觉得此物隐匿符文颇为奇特,买来研究一番罢了,让钱管事见笑了。” 钱管事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陆道友过谦了。老夫主持交换会多年,眼力还是有一些的。道友虽遮掩了修为,但气息凝练,目光如炬,绝非寻常散修。尤其是……道友身上,似乎带着‘影煞’的朋友才有的味道?” 他话音落下,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陆尘怀中(令牌所在的位置)。 陆尘心中一震,暗叹这老家伙果然眼毒。他并未惊慌,只是淡淡道:“钱管事消息灵通。不过,陆某行事,向来独来独往。”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承认,也未完全否认与“影煞”的关系,反而强调“独来独往”,暗示自己并非受组织约束的普通杀手。 钱管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容更深了几分:“原来如此,是老夫唐突了。像陆道友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有自己的道路。”他话锋一转,“陆道友可知,老夫为何相请?” “还请明示。” “老夫是想与道友结个善缘。”钱管事正色道,“我七星阁虽偏居这黑沼一隅,但消息渠道还算灵通,也与各方势力有些往来。道友若有什么需要,无论是情报、资源,还是……某些‘特殊’的委托,或许本阁都能提供一些帮助。当然,前提是,等价交换。” 陆尘明白了,这是看中了他“影煞”杀手(伪)的身份和潜在的实力,想要拉拢或者说建立一种合作关系。这对于目前孤立无援的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钱管事好意,陆某心领。若有需要,自会前来叨扰。”陆尘没有立刻答应,但留下了余地。 “好说,好说。”钱管事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枚刻画着七颗星辰的银色令牌递给陆尘,“这是我七星阁的贵宾令牌,持此令牌,在本阁购买物品可享些许折扣,也能优先获得一些内部消息。就当是老夫的见面礼。” 陆尘接过令牌,入手温润,知道这既是便利,也是一种无形的标记。他道了声谢,便起身告辞。 离开七星阁,重新踏入碎星坊的喧嚣与迷雾,陆尘回头望了一眼那艘巨大的楼船,眼神深邃。 今晚,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万年地心石乳”,还初步接触到了七星阁这条线。 而那个白纱女子……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双清澈带着忧愁的眸子。 苏凌薇……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虽然隔着面纱,但那独特的气质和声音,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曾在他微末时给予过唯一温暖的少女,隐隐重合。 她怎么会来到这凶险的黑沼镇?而且似乎急需烈阳果?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种种疑问盘旋心头。 但眼下,并非相认的时机。他自身麻烦缠身,实力不足,贸然相认,可能给她带来灾祸。 握紧怀中那沉甸甸的黑色陶罐,陆尘深吸一口带着腥味的潮湿空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提升实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 他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沼镇无尽的黑暗与迷雾之中。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七星阁内室,钱管事看着手中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水镜,镜中赫然是陆尘模糊离去的身影,他低声自语:“‘影煞’第七……独行……有点意思。或许,这颗棋子,能用得上……”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十九章 石乳淬体,宿命初显 地下石室,万籁俱寂。 黑色陶罐的封印被揭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一股沉重如山的磅礴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石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陆尘屏息凝神,以灵力小心翼翼地从罐中引出一滴色泽醇厚、内蕴煌煌神光的“万年地心石乳”。 那滴石乳看似微小,却重若千钧,脱离陶罐的刹那,连他炼气三层巅峰的灵力都微微一沉。 “就是现在!” 陆尘不敢有丝毫怠慢,《戊土镇岳功》与《地脉牵引术》同时催发到极致,将那滴石乳引入丹田气海,直接作用于那新塑不久、尚显浮杂的“混沌道基”之上! “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又似一颗陨星撞击大地! 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瞬间炸开,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最直接、最霸道的冲刷与重塑!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经脉在哀鸣,新生的道基在震颤,表面甚至浮现出更多细微的、象征着不稳定的裂痕。 陆尘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崩溃。但他眼神狠厉,死死咬住牙关,因果之眼在体内清晰无比地“看”着这一切。 他明白,这不是破坏,而是淬炼!是这大地本源之力,在为他剔除道基中最后的杂质与不稳,进行着最本质的夯实! 他不再试图去“安抚”这股力量,而是以自身意志为引,以《戊土镇岳功》为纲,主动引导着这股狂暴的戊土洪流,如同驾驭着脱缰的龙脉,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冲击、打磨着自己的道基!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每一次冲击过后,道基便凝实一分,与脚下大地的联系便紧密一分,灵力的品质也纯粹一分。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漫长的过程。汗水、血水混杂着排出的污垢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在痛苦中不断攀升,愈发厚重沉凝。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那滴石乳的最后一丝能量被彻底吸收、驯服,完全融入道基本源之时—— “嗡!” 体内仿佛有某种枷锁被打破,丹田气海骤然扩张,奔腾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河,流转速度与总量瞬间暴涨! 炼气四层,成! 陆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仿佛有山川大地在其中沉浮。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远超从前、沉凝厚重的力量,以及那坚如磐石、再无虚浮之感的道基,一股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他心神因突破而激荡,因果之眼也因实力提升而变得更加敏锐通透的刹那,许是这大地本源之力的牵引,许是实力提升后触及了更深层的记忆封印,一段被尘封的、染着血与绝望的画面,裹挟着冰冷的天机算计,猛地撞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 【记忆碎片·往昔-真相】 那不是风花雪月的邂逅,而是命运齿轮下,一场冰冷而绝望的救援。 地点,是青云门后山,阴森诡谲的“葬剑崖”。彼时,他还是那个身怀“空灵根”、被誉为宗门希望,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他人棋子的少年陆尘。他被人诱骗至此,陷入重围,对方出手狠毒刁钻,招招直指他灵根本源,分明是要行那剥离夺基的恶毒之事! 他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灵根的联系正在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切断,意识在剧痛与绝望中逐渐沉沦。 就在他即将彻底堕入黑暗的前一瞬,一道清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声撕裂了狞笑: “住手!尔等魍魉,安敢窃取天机!” 一袭月白身影,如同破开乌云月光,骤然闯入这片死地。是苏凌薇!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在她清澈却隐含震怒的眸底,陆尘此刻通过复苏的记忆,分明“看”到了一种深沉的、早已洞悉一切的悲悯与决绝。 她并非路过。她是为他而来! 她的喝声与亮出的、代表着某个超然势力的信物,让围攻者身形一滞,眼中闪过惊疑与忌惮。 就是这算计好的、用自身安危吸引所有目光的瞬间! 她毫不犹豫地将一枚早已扣在掌心、闪烁着不稳定空间波动的“小挪移符”,猛地拍在陆尘几乎破碎的丹田位置——那里,是灵根即将被彻底剥离的源头,也是唯一可能借助空间扰动,打断剥离进程,并送他离开的险招! “走!” 在身体被狂暴的空间之力撕扯、视线扭曲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她决绝地转身,以微末的修为,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些狰狞的敌人,只为给他争取那微不足道的启动时间。她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儿女情长,只有一种践行使命的凛然,与一丝……深不见底的、对既定命运的无力和愤怒。 她的唇微动,他似乎听到了那跨越时空、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三个字: “活下去……” 轰! 剧痛、空间撕扯、灵根被强行中断剥离的反噬,以及目睹她孤身迎敌的惊怒,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 --- “呃!” 陆尘猛地从记忆中挣脱,背心已被冷汗浸透,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滔天的怒火! 原来如此! 他的道基被废,灵根被夺,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宗门倾轧!而是涉及更高层次的阴谋与博弈!苏凌薇,她早就知道!她试图救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为他搏那一线渺茫生机! 她最后那声“活下去”,不是嘱托,是呐喊,是她在冰冷天机与残酷现实面前,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 那份沉甸甸的恩情,那份染着血的过往,此刻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心中奔涌沸腾! 他之前不去相认,是怕连累。如今,知道了这残酷的真相,他更不能再贸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些幕后黑手,那些连苏凌薇和她背后势力都不得不忌惮的存在,绝不会允许他这个“变数”存活,更不会允许他与天机阁再有牵扯! 实力!他需要更强的实力! 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将她从那份沉重的宿命与可能的危险中……解脱出来! 就在这时,因果之眼传来一丝清晰的悸动——他留在腐骨林深处,那具瘦高杀手尸体旁的隐秘印记,被触动了!而且,触动的方式带着一种审视与探查的意味,绝非普通搜寻! “影煞”……他们果然找去了,而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陆尘眼中寒光凛冽,刚刚突破的炼气四层灵力在体内奔腾咆哮,带着石乳淬炼后的沉凝与厚重。 他缓缓站起身,将黑色陶罐重新封印,珍重收起。 过去的迷雾揭开了一角,眼前的杀机却已迫近。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仓皇逃窜的猎物了。 是时候,让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尝尝被反噬的滋味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融入石室外的黑暗,主动向着那危险的源头,迎了上去。 这一次,他手中的剑,将更加冰冷,也更加坚定。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章 陶罐异动 黑沼镇的夜色,总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浓、更沉。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敲打在简陋的窗棂和石屋屋顶上,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声响。屋内,陆尘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并未入睡。 他指尖捻动着那枚得自七星阁交换会的“烈阳果”。即便隔着封禁的玉盒,依然能感受到一丝精纯的温阳之气丝丝缕缕地溢出,驱散着屋内因雨水而带来的些许寒意,更让他丹田内那新塑的混沌道基传来一丝隐晦的渴望。 “烈阳果……苏凌薇不惜暴露身份,倾尽灵石也要拿下此物,她体内的阴寒之毒,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棘手。”陆尘目光沉静,脑海中浮现出那道温婉中带着坚韧与忧愁的身影。 他并未忘记,在葬剑崖那彻骨的绝望中,是谁如一道光般出现,为他搏来了一线生机。那份恩情,他一直记得。只是如今自身难保,道基未稳,强敌环伺,贸然相认,非但帮不了她,反而可能将她拖入更危险的境地。 “实力,终究还是实力不够。”陆尘五指收紧,将玉盒握在掌心。 炼气三层的修为,在这鱼龙混杂、筑基修士都不罕见的黑沼镇,实在算不得什么。若非他凭借因果之眼的玄妙和远超同阶的神魂之力,再加上从青云门带出的几样保命物件,恐怕早已被这吃人的地方啃得骨头都不剩。 “《戊土镇岳功》后续功法必须尽快找到,否则道基浮杂的隐患一旦在与人争斗时爆发,后果不堪设想。”青芜的提醒言犹在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正准备将烈阳果收起,继续运转《地脉牵引术》,尝试从这污浊之地深处汲取那稀薄却精纯的大地之力。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神魂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在他身旁响起。 陆尘动作猛地一滞,豁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房间角落。 那里,静静放置着他从七星阁带回来的另一件东西——那个花了十块下品灵石,无人问津的黑色陶罐! 此刻,那原本死寂、布满污迹和裂缝的陶罐表面,那些扭曲的暗红色纹路,竟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毫光,若不集中目力,几乎难以察觉。而那股震颤,正是从罐体内部传来,带着一种古老、苍凉,甚至隐隐有一丝……饥饿的意味? “怎么回事?” 陆尘心中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神识如潮水般蔓延而出,将整个石屋以及周边数丈范围仔细扫过。 雨声依旧,附近并无任何灵力波动或修士窥探的气息。 一切如常。 唯一的异常,便是这个在他得到后研究了数日,却始终如同凡物,没有任何反应的黑色陶罐。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陶罐前,并未贸然用手触碰,而是再次催动因果之眼。 双眸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芒流转。视野中的世界顿时变得不同,无数细密、扭曲的灰色因果线交织弥漫。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黑色陶罐上时,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那陶罐周身,缠绕着数道极其黯淡,却凝实得可怕的黑色因果线!这些因果线比他平日所见修士身上的要纤细无数倍,却透着一股亘古永存、万劫不磨的韵味,它们延伸向虚空中不可测的远方,不知连接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而此刻,其中一道最为纤细的黑色因果线,正轻微地搏动着,如同活物的血管。随着它的搏动,陶罐表面的暗红纹路明灭不定,那股诡异的“饥饿”感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此物……绝非寻常古物那么简单。”陆尘眼神凝重。 他回想起在七星阁初见此罐时,因果之眼传来的那丝微弱悸动。现在看来,那并非错觉。这陶罐内,恐怕封印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它为何此刻产生异动? 陆尘目光扫过屋内,最终定格在自己方才把玩烈阳果的手上。 “是因为它?”一个念头闪过。 纯阳之气?还是……生命精气?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逃避和无视解决不了问题,这陶罐既然在他手上,就必须弄清楚它的底细,否则便是一个不知何时会爆开的隐患。 他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面得自黑沼镇坊市的阵旗,手法娴熟地在石屋四周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隔音和预警法阵。随即,他并没有动用烈阳果,而是从另一个玉瓶中倒出一滴散发着淡淡生机、准备用于疗伤的“青木液”。 屈指一弹,那滴翠绿的青木液精准地飞向黑色陶罐。 就在液滴即将触及罐体的瞬间—— “咻!” 陶罐表面那搏动的暗红纹路光芒微闪,一股无形的吸力陡然产生。那滴青木液竟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涸、消散,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陶罐传来的那股“饥饿”感,似乎……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罐体的震颤也同步平息下去,表面的毫光收敛,重新变回那副破败不起眼的模样。 陆尘瞳孔微缩。 吞噬生机! 这黑色陶罐,竟然能直接吞噬蕴含生机的灵液! 它需要“进食”?而刚才的异动,是因为感应到了烈阳果内蕴含的磅礴纯阳生机? 一时间,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这陶罐是法器?是封印物?还是某种活着的、沉睡的古老存在的巢穴?吞噬生机是为了维持封印,还是为了滋养罐中之物? 青芜知不知道这陶罐的底细?她精准点出自己需要《戊土镇岳功》,又暗示自己可能会在黑沼镇找到线索,是否也包括了这个意外得来的陶罐? 信息太少,难以判断。 但有一点陆尘可以确定:这个黑色陶罐,既是潜在的巨大危险,也可能……是某种意想不到的机缘。 他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拿起,再次仔细端详。触手依旧是一片冰凉粗糙,与寻常陶土无异。方才的异变仿佛只是幻觉。但他知道,那不是。 “需要更多的试验,但必须万分谨慎。”陆尘将其郑重收起,放入储物袋中一个单独隔离的区域,“在没有弄清楚它的来历和特性前,绝不能再让它接触高浓度的生机或能量。” 处理完陶罐的插曲,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一些。 陆尘重新坐回石床,心境却无法完全平静。苏凌薇的毒,自身的道基,神秘的青芜,追杀不休的影煞,还有这个突然“活”过来的诡异陶罐……无数线索和压力交织而来。 他闭上双眼,不再试图汲取地脉之气,而是开始运转最基础的炼气法诀,纯化着体内那尚且虚浮的混沌灵力。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提升自身的实力,永远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黑沼镇上空终年不散的薄雾,照亮布满水渍的街道时,陆尘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内蕴,一夜的修炼并未让他疲惫,反而更显沉静。 新的一天开始,黑沼镇的凶险与机遇,依旧在等着他。 而他知道,自己与苏凌薇,与那黑色陶罐的因果,才刚刚开始。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一章 黑沼卫和暗流 接下来的两日,黑沼镇的气氛明显比往日更加凝滞。 街道上,身着统一黑色皮甲、胸口绣着利剑贯沼纹章的黑沼卫,巡逻的频次增加了近一倍。他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行人,尤其是在镇口和几条主干道上,盘查变得格外严厉。 陆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外出购买补充符箓和丹药时,也被盘问过一次。依旧是以南边矿坑散修的身份应对,那黑沼卫小旗盯着他看了几眼,重点询问了他近几日的行踪,特别是夜间,似乎在意能量波动相关的事情,最终才摆摆手让他离开。 ‘看来陶罐那夜的异动,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陆尘心中了然,行事愈发低调。他暂时压下了立刻去寻那《戊土镇岳功》后续功法的念头,在这种风声下,任何打探高阶功法的行为都可能惹人注目。 他将更多时间用在闭关稳固修为上。那日陶罐反哺的精纯元气效果极佳,让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彻底稳固,并向巅峰迈进了一小步,浮杂的道基也凝实不少。他反复运转《地脉牵引术》,汲取着地下深处那稀薄却坚实的大地之气,与新得的混沌道基相互磨合、滋养。 同时,他也在不断研究那结合后的陶罐。剑柄嵌入后,陶罐整体给人一种“完整”了一丝的感觉,那股莫名的“饥饿”感也减弱许多,不再对寻常蕴含灵机之物产生反应。陆尘尝试再次滴入青木液,陶罐毫无动静,仿佛对此等层次的生机已失去兴趣。 “胃口变刁了么……”陆尘摩挲着冰凉的罐身,若有所思。或许,只有找到下一个部件,或者更高级别的能量,才能再次引动它。 这日傍晚,陆尘正在石屋内揣摩《地脉牵引术》中一个关于灵力震荡的细微技巧,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叩击声。 不是青芜。青芜来访,通常无声无息,仿佛直接出现在屋内。 陆尘心神一凛,收起功法,悄无声息地移至门后,神识谨慎地向外探去。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灰色短打的汉子,修为约莫炼气四层,面相普通,眼神却带着几分精明。他身后并无他人。 “阁下何事?”陆尘隔着门,声音平淡。 那汉子听到回应,连忙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客气:“冒昧打扰,可是陆尘陆道友当面?在下周康,受人所托,给道友带个话。” 陆尘记忆中并无此人,也未在黑沼镇与此人有过交集。“受何人所托?” “这个……托付之人并未告知姓名,只说道友若想知道关于‘戊土’的消息,明日午时,可至镇西‘瘴尾林’边缘一叙。”周康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戊土! 陆尘瞳孔微缩。他寻找《戊土镇岳功》后续功法之事,只在心中盘算,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青芜或许猜到,但也未曾点明功法名称。此人如何得知? 是陷阱?还是机缘? 他心念电转,语气依旧不变:“知道了,有劳。” 门外的周康似乎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平淡,顿了顿,又道:“那人还说,道友近日所得‘黑罐’,或与所求之事有关联,望道友慎重考虑。” 说完,不等陆尘再问,周康便快步离开了。 陆尘站在门后,眉头紧锁。 不仅知道他在找“戊土”相关的功法,还点出了“黑罐”!这意味着,对方不仅了解他的需求,甚至可能知道他得到陶罐,以及陶罐近日的异动! 是敌是友? 若是敌人,能如此清晰地掌握他的动向,大可布下更严密的杀局,何必约至镇外瘴尾林那种地方?若是友人,又为何如此藏头露尾? 青芜?不像,她的风格更为直接。苏凌薇?她身处麻烦之中,且似乎并未关注到陶罐。 唯一的可能,是黑沼镇内,另有隐藏的势力或高人,注意到了他。 “瘴尾林……”陆尘沉吟。那是黑沼镇外一片颇为危险的区域,终年弥漫着淡紫色的毒瘴,林木怪异,深处据说有堪比筑基的妖兽盘踞,但边缘地带,只要准备充分,炼气期修士亦可涉足。 去,还是不去? 风险显而易见,但对方抛出的诱饵,恰恰是他目前最急需的——功法的线索,以及陶罐的秘密。 思索良久,陆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若是畏首畏尾,何谈逆天改命?更何况,对方既然能精准找上门,躲是躲不掉的,不如主动去探个究竟。 他取出得自劫修的那些低阶符箓,又检查了一下自身法器,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无论如何,明日之约,他必须去一趟。 就在他准备继续修炼时,神识微动,察觉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从远处一闪而逝。 陆尘猛地抬头,因果之眼瞬间开启,望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因果线,从远方延伸而来,在他石屋附近盘旋一瞬,又迅速缩回,消失不见。 这因果线的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带着一种阴冷的窥探意味。 ‘果然被盯上了。’陆尘心中冷笑,‘就是不知道,是约我之人,还是另外的‘朋友’?’ 黑沼镇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不动声色,仿佛毫无察觉,重新盘膝坐下,但内心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 明日瘴尾林之约,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二章 林边诡影 次日午时,陆尘准时出现在了瘴尾林的边缘。 他依旧穿着那件带兜帽的灰色斗篷,身形大半掩藏其中。越是靠近这片被淡紫色毒瘴笼罩的诡异林地,空气越发湿滞,那股甜腥的瘴气也愈发浓郁。即便提前含了解瘴丹,肺部依旧能感到隐约的刺激。 他没有直接踏入约定的空地,而是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和因果之眼的微妙感应,在林木阴影间迂回穿行,仔细探查着周围。 林地死寂,扭曲的枝干如同妖魔手臂。地面上湿滑的淤泥和色彩斑斓的毒菌,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危险。 因果之眼的视野里,一片灰蒙交织,暂时并未发现特别扎眼、充满恶意的因果线直接指向空地。但这并未让陆尘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对方若是有备而来,必然懂得隐匿。 他选择了一处能隐约望见那三棵环抱扭曲古木的空地,且背靠一块巨大腐石,能防范来自后方偷袭的地点,静静伫立,如同融入环境的一块石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午时的日光透过稀薄的紫色瘴气,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空地上,除了风吹过怪异枝叶的呜咽,并无任何动静。 陆尘耐心等待着,灵力在体内悄然运转,调整至最佳状态。 突然—— 他目光猛地一凝! 并非看向空地,而是骤然转向自己左后方约十丈外的一丛茂密的、散发着腐臭气的暗紫色灌木! 因果之眼中,一道粗壮、炽烈、充满贪婪与杀意的赤红色因果线,毫无征兆地从那灌木丛后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把,死死地缠绕向他自己!与此同时,另外三道稍细些,但同样恶意的因果线,也从不同方向隐隐浮现,构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四个人……埋伏……”陆尘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对方并非诚心交易,而是早已布下杀局! 几乎在他发现对方的同一时间! “嗤!嗤!嗤!”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并非来自那赤红因果线所在的灌木丛,而是从他右前方和正后方!三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呈品字形,快如闪电般射向他周身要害!角度刁钻,封死了他主要的闪避空间。 对方根本没打算露面交谈,一出手便是绝杀! 间不容发之际,陆尘体内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他双脚猛地蹬地,身形不退反进,竟迎着左前方那支弩箭的方向侧身冲去!同时,手中那柄黑色短刃划出一道乌光,精准地劈向箭杆。 “镪!” 弩箭被磕飞,但箭上传来的巨力也让陆尘手臂微麻。另外两支弩箭擦着他的斗篷边缘掠过,深深钉入后方的腐石,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然而,对方的攻击并未停止。 “动手!”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左侧灌木丛后响起。那道赤红色的因果线猛然膨胀! “轰!” 一道炽热的火蛇术咆哮着冲出灌木,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瞬间将陆尘方才立足之地及周围数丈范围吞没!烈焰熊熊,将紫色的瘴气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方向,人影闪动。 一名手持鬼头刀的彪形大汉从右前方冲出,刀风凌厉,直劈陆尘面门。一名身形瘦小、动作如猿猴的修士从正后方贴近,手中一对分水刺悄无声息地刺向陆尘后腰。还有一人则停留在稍远处,手持一张劲弩,再次瞄准,气息阴冷,正是那日窥视之人! 四人合击,配合默契,灵力属性各异(火、金、水),显然是常年干这杀人越货勾当的老手。为首的刀疤脸壮汉(火系)更是达到了炼气六层,其余三人也皆是炼气四、五层。 面对这绝杀之局,陆尘瞳孔紧缩,逆命之瞳催动到极致。 视野中,能量的流动,攻击的轨迹,四人灵力运转的节点,甚至他们之间那因临时配合而并不稳固的因果联系,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避不开!只能以攻代守,打破其中最弱的一环! 他无视了身后袭来的分水刺和侧面劈来的鬼头刀,将大部分灵力灌注双腿,身形如电,竟直直冲向那名正在给劲弩上弦的阴冷修士!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合围出现了一丝微小的滞涩。 那阴冷修士显然没料到陆尘会第一个冲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仓促间抬起弩机。 就是现在! 陆尘手腕一抖,并非使用短刃,而是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一张“锐金符”激发!一道凝练无比的金光后发先至,瞬间射至对方面门! 阴冷修士大惊,下意识侧头躲闪。 而陆尘要的,就是他这一瞬间的躲闪和灵力紊乱!他本人已如影随形般贴近,短刃之上混沌灵力萦绕,直刺其因侧身而暴露出的咽喉要害!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阴冷修士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喉咙的短刃,手中弩机掉落在地。 一击毙命! 然而,陆尘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虽然他极力闪避,那瘦小修士的分水刺依旧在他左肋留下了一道血痕,阴寒的水灵力试图侵入体内。而那彪形大汉的鬼头刀锋,也擦着他的右肩掠过,带起一蓬血花。 火蛇术的余焰更是灼烧了他的斗篷,让他显得颇为狼狈。 “老四!” “小子!你找死!” 刀疤脸壮汉见瞬间折损一人,又惊又怒,咆哮着再次掐诀,一颗更加凝练的火球呼啸砸来!那持鬼头刀的大汉和瘦小修士也红了眼,攻势更加疯狂。 陆尘强忍伤痛,体内混沌道基疯狂运转,化解着入侵的异种灵力。他凭借因果之眼的预判和远超自身修为的神魂力量,在三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腾挪闪避,手中短刃格挡招架,每一次都险象环生。 炼气三层与六层之间的巨大鸿沟,并非仅仅依靠眼力和技巧就能完全弥补。他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这样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想办法破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气息最凶悍的刀疤脸壮汉。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三章 血炼反哺 生死一线间,陆尘的思维却如同冰湖般冷静。 逆命之瞳中,刀疤脸壮汉那赤红因果线剧烈搏动,灵力正疯狂向其双拳汇聚,显然在酝酿更强的一击。另外两人,持刀大汉与瘦小修士,则如同跗骨之蛆,封堵着他左右闪避的空间。 硬拼必死! 电光火石间,陆尘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身形猛地向右侧一撞,看似要强行突破持刀大汉的封锁,引得对方狞笑一声,鬼头刀带着破风声横斩而来。然而,这只是一个虚招!陆尘脚步骤然一错,身体以毫厘之差贴着刀锋旋回,竟主动将自己送到了左侧那瘦小修士袭来的分水刺前! “找死!”瘦小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双刺速度再快三分,直取陆尘心口与丹田。 就是现在! 陆尘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竟是以一种玄妙的角度,五指间萦绕着混沌灵力,精准无比地扣住了瘦小修士持刺右手的手腕!与此同时,他右手的黑色短刃放弃格挡,化作一道乌光,直刺对方因前冲而暴露的咽喉! 以伤换命! “噗!” 短刃毫无阻碍地刺入,瘦小修士眼中的兴奋瞬间化为惊愕与死灰。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瘦小修士左手的分水刺,也因手腕被制慢了半拍,却依旧狠狠地扎入了陆尘的左侧腰腹! “呃!” 剧痛传来,陆尘闷哼一声,感觉一股阴寒的水灵力瞬间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着生机。他强提一口气,混沌道基剧烈震颤,强行压制着那股异种灵力,同时借力猛地向后飞退。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当陆尘踉跄后退,腰腹间鲜血汩汩涌出时,那持刀大汉才反应过来,怒吼着再次扑上。而刀疤脸壮汉酝酿的烈焰拳罡也已成型,一个磨盘大小的火焰拳头,带着灼热的气浪,轰然砸向陆尘后退的路径! 前后夹击,身受重伤! 陆尘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直扣在左手掌心,那枚得自劫修、仅剩的最后一张“土墙符”激发! “嗡!” 一面厚实的土黄色灵力墙壁瞬间在他身后升起,堪堪挡住了刀疤脸那狂暴的烈焰拳罡。 “轰隆!” 土墙剧烈震颤,裂痕遍布,勉强支撑住没有立刻崩溃,但逸散的火浪依旧灼烧着空气。 而前方,持刀大汉的鬼头刀已然临头! 陆尘此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腰腹剧痛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眼看就要被这一刀劈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腰间储物袋中,那个一直沉寂的、结合了剑柄的黑色陶罐,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渴望! 这种渴望,并非针对灵气,而是直接指向了他腰间流淌的鲜血,以及那侵入体内的阴寒水灵力! 仿佛那鲜血与异种灵力,是它无比渴求的食粮! 陆尘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分出一缕神识,裹挟着腰间伤口涌出的鲜血以及那股正在破坏他生机的阴寒灵力,主动引向储物袋中的陶罐! “嗡——!” 陶罐发出一声低沉欢鸣,罐身那暗红纹路骤然亮起!一股远比之前吞噬青木液时强大十倍的吸力骤然产生! 并非吞噬外物,而是直接作用于陆尘的伤口! “嘶!” 陆尘只觉得腰腹伤口处一凉,那肆虐的阴寒水灵力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被抽离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伤口流出的鲜血,也被吸走大半!剧烈的痛苦瞬间减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虚弱感。 而陶罐在吸收了这股蕴含着生命精气和异种灵力的“养料”后,罐身乌光流转,温度升高,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庞大,且带着一丝清凉治愈意味的混沌气流,猛地反哺而回,涌入陆尘近乎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腰腹! 这股反哺的能量,远比上次结合剑柄时更加磅礴! “轰!” 陆尘浑身剧震,混沌道基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吸收着这股能量。不仅瞬间补满了他的灵力消耗,那腰腹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连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壁垒,也在这一刻轰然松动,向着炼气四层发起了冲击!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皆在呼吸之间完成。 持刀大汉的鬼头刀已然落下! 但此刻,陆尘眼中的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的灵力和冰冷的杀意。他脚下一踩,身形不退反进,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筹!手中黑色短刃后发先至,带着一股混沌未分、沉重如山的气息,迎上了鬼头刀! “镪——!” 金铁交鸣的爆响震耳欲聋! 持刀大汉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崩裂,鬼头刀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的力量?!” 回答他的,是一道冰冷的乌光。 短刃掠过,血光迸现。 持刀大汉捂着喉咙,嗬嗬作响,重重倒地。 “砰!” 这时,身后的土墙也终于承受不住拳罡的威力,轰然破碎。 刀疤脸壮汉冲破烟尘,恰好看到持刀大汉倒地的一幕,以及浑身灵力澎湃、伤势诡异愈合、气息更胜从前的陆尘! 他脸上的刀疤扭曲,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你……你用了什么邪法?!”眼前这诡异的情景,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一个炼气三层的小子,怎么可能在重伤之下瞬间恢复,还反杀了他的两个同伴?甚至连修为都似乎突破了? 陆尘缓缓转过身,腰腹间的伤口虽未完全愈合,但已不再影响行动。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无限接近炼气四层的混沌灵力,以及那黑色陶罐传递出的、一种饱食后慵懒却更显深邃的气息,目光冰冷地锁定了最后的敌人。 “现在,该你了。” 他一步踏出,气势如虹。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四章 善后和惊变 刀疤脸壮汉死死盯着气息勃发、伤势诡异的陆尘,脸上的疤痕因惊怒而扭曲跳动。眼前这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一个本应重伤垂死的炼气三层小子,转眼间竟伤势愈合,灵力反涨,甚至当着他的面瞬杀了他两名得力手下! 那柄诡异的黑色短刃,那瞬间恢复的状态……是某种秘药?还是他看走了眼,这小子身上怀有能瞬间恢复伤势的异宝? 贪婪瞬间压过了惊惧。若能得到此宝,他在黑沼镇的地位将直线上升! “装神弄鬼!给老子死来!”刀疤脸壮汉咆哮一声,炼气六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赤红的火属性灵力在他周身环绕,形成灼热的气浪,将地面的淤泥都炙烤得滋滋作响。他双拳紧握,骨骼爆响,整个人如同蛮牛般冲向陆尘,一拳轰出,拳锋之上凝聚着浓缩的烈焰,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 陆尘眼神冰冷,心中古井无波。突破在即的混沌灵力奔腾不休,腰腹间伤口传来的麻痒感提示着陶罐反哺能量的神异。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拳,他没有选择硬撼。 逆命之瞳运转,对方拳势的轨迹,灵力最盛与最薄弱之处,清晰映入脑海。 就在烈焰拳罡即将临体的刹那,陆尘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差之毫厘地避开正面锋芒,同时手中黑色短刃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并非斩向拳头,而是直刺对方因发力而略显空门大开的腋下要害!这一下变招快如闪电,蕴含着他此刻最强的混沌灵力,短刃乌光内敛,却带着一股破甲的锐利。 刀疤脸壮汉没想到陆尘身法如此诡异,反应更是快得惊人,仓促间回臂格挡。 “嗤啦!” 短刃虽被手臂挡住,但蕴含的混沌灵力却如同附骨之疽,瞬间破开他护体火灵力,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灼热的火灵力竟被那混沌气息吞噬、中和了不少! “什么?!”刀疤脸壮汉痛呼一声,骇然暴退,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臂,又惊又怒。对方的灵力属性竟然如此古怪,不仅能抵挡他的火灵力,似乎还能侵蚀化解? 他哪里知道,陆尘新塑的混沌道基,本质极高,虽因浮杂未能显化全部威能,但其灵力品质已非寻常五行灵力可比,带着一丝混沌包容、湮灭万物的特性。 一击得手,陆尘得势不饶人。他深知自己刚刚突破,境界未稳,持久战对自己不利,必须速战速决!他脚下步伐连环踏出,身影飘忽不定,手中短刃或刺或削,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将速度与精准发挥到极致。 刀疤脸壮汉空有炼气六层的雄浑灵力,却被陆尘这贴身缠斗、专攻弱点的打法弄得束手束脚,一身火系法术难以施展,只能凭借经验和灵力硬抗,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虽不致命,却让他愈发暴躁惊惶。 “小杂种!老子跟你拼了!”久攻不下,反被压制,刀疤脸壮汉彻底疯狂,竟不顾自身防御,双拳齐出,如同两柄火焰重锤,砸向陆尘头颅,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陆尘眼中寒光一闪,他等待的就是对方失去理智的这一刻! 他不再闪避,体内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注入黑色短刃,短刃发出低沉的嗡鸣,乌光暴涨!他挺身直刺,短刃如同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点向对方双拳之间,那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也是火灵力运转最核心的枢纽——膻中穴! 以点破面! “噗!” 乌光轻易地破开了仓促凝聚的火灵力防护,深深刺入刀疤脸壮汉的胸膛。 壮汉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双拳上的火焰瞬间熄灭。他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短刃,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尘,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血沫声。 陆尘手腕一拧,混沌灵力在对方体内轰然爆发。 刀疤脸壮汉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仰倒,重重砸在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泞。 战斗结束。 陆尘微微喘息,拔出短刃,警惕地扫视四周。林间依旧死寂,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他不敢耽搁,强忍着激战后的疲惫与失血带来的眩晕,迅速行动起来。 他首先将四具尸体拖到一处,尤其是刀疤脸壮汉的尸体,仔细搜查。除了几百块下品灵石和一些普通丹药符箓外,在刀疤脸壮汉的储物袋中,他发现了一枚黑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背面则是一个“七”字。 “鬼煞帮?”陆尘眉头微皱,他在黑沼镇听说过这个名号,是镇内一个势力不小的地下帮派,行事狠辣。看来这四人便是鬼煞帮的成员,难怪如此熟练。 他毫不犹豫,弹指射出几颗火球,将尸体化为灰烬,又以清风术卷散痕迹,尽量抹去战斗迹象。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盘膝坐下,检查自身状况。腰腹间的伤口在陶罐反哺的能量下已愈合大半,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新肉。体内灵力澎湃,已然彻底稳固在炼气四层,混沌道基似乎也因为这次“血炼”反哺,凝实了不少,那浮杂之感减弱了许多。 “这陶罐……”陆尘心神沉入储物袋,感受着那黑色陶罐。此刻的陶罐温顺沉寂,但罐身的色泽似乎更加幽深,那剑柄与罐体结合处的纹路也仿佛灵动了一丝。它既能吞噬生机、异种灵力反哺自身,又能通过“血炼”加速宿主恢复甚至突破,功效神异,却也透着一股邪性。 “必须慎用。”陆尘告诫自己,这种力量虽好,但过度依赖恐有不测之祸。 他收敛心神,开始清点其他战利品。除了灵石和令牌,几人的法器他都看不上眼,正准备一并处理掉,忽然心中一动,拿起了那个阴冷修士使用的劲弩。 这弩通体漆黑,造型精巧,弩身上刻着细密的符文,触手冰凉,显然不是凡品。陆尘灌注一丝灵力,弩身符文微亮,一股凌厉的气机锁定前方。 “好弩!”陆尘暗赞,这弩威力不俗,偷袭暗杀极佳,正好弥补他远程攻击的不足。他将弩和剩余的十几支特制弩箭收起。 随后,他又拿出了从周康那里得来的,盛放赤铁矿和黑色剑柄的布袋。剑柄已与陶罐结合,赤铁矿他也检查过,只是普通矿石。但当他准备将布袋扔掉时,指尖却触碰到内衬有一块硬物。 他仔细摸索,发现布袋内衬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小心拆开,里面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深褐,表面有着天然云纹,触手温润的石片。 “这是……戊土精粹?”陆尘瞳孔一缩。这并非炼制好的戊土之精,而是一块蕴含精纯戊土能量的矿石胚胎,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对他寻找《戊土镇岳功》后续功法,或许有指引作用! 周康为何将此物藏得如此隐秘?是他自己的珍藏,还是……那幕后委托之人特意留下的? 陆尘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收紧。鬼煞帮的追杀,神秘的委托,戊土精粹的出现……这一切都指向黑沼镇深处隐藏的秘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将戊土精粹郑重收好,陆尘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狼藉的林边,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瘴气弥漫的林木深处,向着黑沼镇方向潜行而去。 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彻底消化此次的收获,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鬼煞帮一下子损失了四名好手,其中还有一个炼气六层的小头目,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雨欲来。 然而,陆尘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青烟般飘至方才的战场边缘。 身影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面容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过地面上焦黑的痕迹和未能完全消除的打斗印记,最终,目光定格在那一小撮属于刀疤脸壮汉的骨灰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全灭了?四个炼气中后期,拿不下一个炼气三层的小子?看来……‘上面’关注他,不是没有道理。” 黑影低声自语,身形再次融入林间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此刻的陆尘,刚刚绕路返回黑沼镇,踏入自己那间简陋的石屋。他并不知道,自己与陶罐的秘密,已然引起了更深层次目光的注视。 ------------ 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二十五章 暗巷杀机与异动 回到石屋,陆尘第一时间检查了之前布下的预警禁制,确认无人闯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迅速换下破损染血的衣物,处理掉所有可能引人怀疑的痕迹,又服下几枚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盘膝坐在石床上,开始全力调息。 与鬼煞帮四人的一战,虽借助陶罐反哺之力临阵突破,并最终反杀强敌,但过程凶险,灵力、心神消耗巨大,腰腹处的伤口也需进一步稳固。 混沌道基缓缓旋转,汲取着丹药之力,更隐隐与脚下大地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地脉牵引术》自行运转,汲取着那稀薄却坚实的大地之气,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肉身。炼气四层的灵力在体内奔腾流转,比之前雄厚了何止一倍,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让陆尘心中稍定。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储物袋,观察那黑色陶罐。 罐身依旧古朴沉寂,但与剑柄结合后,整体轮廓更显协调,仿佛本就该是一体。之前“血炼”时产生的灼热感早已消退,此刻触手只余一片温凉。陆尘尝试以神识探入,却如同石沉大海,被一股无形之力阻隔在外,无法窥探其内部丝毫。 “吞噬生机、异种灵力,反哺精纯元气,甚至能加速伤势愈合……你究竟是什么来历?”陆尘喃喃自语。这陶罐神异非常,但每次动用,似乎都与“掠夺”和“鲜血”相关,让他心中始终存着一份警惕。若非此次生死关头,他绝不会轻易动用这种诡异方式。 他将陶罐之事暂且压下,又拿出了那块得自布袋夹层的戊土精粹。 石片触手温润,深褐色的表面上,天然云纹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精纯厚重的戊土精气散发而出,让陆尘体内的混沌灵力都活跃了几分。《戊土镇岳功》本就是土系顶尖功法,虽已转化为混沌道基,但对这等精纯土系灵物,依旧有着本能的亲近。 “周康……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故意留下此物,是想借此指引我什么?”陆尘摩挲着石片,心中思索。这戊土精粹并非寻常之物,对方将其藏得如此隐秘,定然有所图谋。是暗示功法线索与土系灵物相关?还是想借此将他引向某个特定之地? 信息太少,难以判断。但此物对他确实有用,即便不去寻找那幕后之人,仅凭这块戊土精粹,若能汲取其中精气,也能极大稳固他新突破的修为,甚至对纯化混沌道基也有裨益。 不过,眼下并非闭关汲取土精之时。鬼煞帮折损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尽快了解外界动向。 调息至傍晚,伤势稳定,灵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陆尘换了身普通衣衫,悄然出门。 他没有去人多眼杂的酒楼茶馆,而是如同幽灵般穿行在黑沼镇纵横交错的阴暗巷道里。这些地方消息流传极快,尤其是关于帮派厮杀、人命消失的传闻。 果然,在一处贩卖劣酒和消息的阴暗角落里,陆尘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听说了吗?鬼煞帮七爷手下的刀疤刘,带着三个好手,昨天出去‘做活’,到现在都没回来……” “刀疤刘?炼气六层那个?他们栽了?碰上硬点子了?” “谁知道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七爷那边已经炸锅了,放出话来要查到底……” “啧啧,这黑沼镇,又要不太平了。”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幸灾乐祸和一丝恐惧。 陆尘默默听完,心中了然。鬼煞帮果然已经察觉,并且反应激烈。那个“七爷”,想必就是令牌上“七”字所指,是刀疤刘的上级。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心中盘算。鬼煞帮在黑沼镇势力盘根错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或许,可以考虑暂时离开黑沼镇避避风头?但青芜的指引,苏凌薇的可能存在,以及戊土精粹暗示的功法线索,又都系于此地…… 就在他思忖间,已拐入一条返回石屋必经的、格外狭窄幽暗的巷道。 巷子两旁是高大的、布满污迹的石墙,遮住了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只有深处一点微光。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和尿臊混合的气味。 突然! 陆尘脚步一顿,逆命之瞳无需催动便自行微颤,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冰冷锁定的杀意,如同蛛丝般从前方的阴影中蔓延而来,瞬间缠绕在他身上! 不是鬼煞帮那种暴戾张扬的恶意,而是更专业、更冰冷,如同毒蛇潜伏,一击致命的杀意! 几乎在感知到杀意的同一时间,陆尘身体本能地向后猛仰! “咻!” 一道几乎融入黑暗的幽光,贴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幽光无声无息地没入他身后的石墙,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边缘光滑,没有任何声响。 弩箭!而且是威力远超之前那阴冷修士所用的强弩! 对方有备而来,埋伏在此,发动了无声的致命一击! 陆尘心中警铃大作,身形尚未站稳,双手已急速挥动,早已扣在掌心的两张“金盾符”瞬间激发!两面凝实的金色光盾一左一右出现在他身前。 几乎在金盾形成的刹那—— “叮!叮!” 左右两侧的墙壁阴影中,同时射出两道幽光,精准无比地击中金盾!光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与此同时,正前方的阴影一阵扭曲,一道模糊的灰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出,手中一柄黯淡无光的短剑,直刺陆尘心口!速度之快,宛若闪电! 三面合围!配合默契,时机把握妙到毫巅! 这绝非鬼煞帮那些乌合之众能有的手段! 陆尘瞳孔紧缩,危机感前所未有地强烈。这灰衣人的实力,绝对在炼气六层以上,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其隐匿袭杀之术极为高明,若非逆命之瞳对杀意极其敏感,刚才第一箭他就已遭毒手! 避不开! 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维持即将破碎的金盾,身体强行向右侧扭转,试图避开心脏要害,同时右手黑色短刃间不容发地格向那柄黯淡短剑! “镪!” 火星四溅!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强烈穿透性的灵力顺着短刃直透手臂经脉!陆尘整条右臂瞬间麻木,黑色短刃几乎脱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对方的力量和灵力品质,远超刀疤刘! 借着这股巨力,陆尘身形向后踉跄飞退,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 那灰衣人一击未能致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陆尘能接下他这必杀一击。但他动作毫不停滞,身形如影随形,黯淡短剑再次刺出,直指陆尘眉心!剑尖未至,那冰冷的杀意已几乎要冻结人的神魂! 眼看陆尘就要殒命剑下!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他腰间储物袋中,那一直沉寂的黑色陶罐,再次产生了异动! 但这一次,并非渴望吞噬,而是罐身猛地一震,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吸力骤然以陆尘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实物,而是直接作用于能量和神识! 灰衣人刺出的短剑猛地一滞,他感觉自己附于剑身的灵力和锁定陆尘的神识,竟如同决堤般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拉扯、吞噬!剑势瞬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涣散! 就连两旁阴影中,那两名手持劲弩的刺客,也同时闷哼一声,显然受到了影响! “什么?!”灰衣人首次失声,眼中充满了惊骇。 而这瞬息的机会,对陆尘而言,已然足够! 逆命之瞳金光大盛,捕捉到了那因吸力而出现的微小破绽!他强忍右臂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左掌猛地拍地,身体贴着墙壁向侧方滑出,同时一直藏在左袖中的右手——那柄得自阴冷修士的黑色劲弩滑入掌心,看也不看,对着灰衣人方向瞬间扣动扳机! “咻!” 弩箭离弦,直奔对方面门! 灰衣人反应极快,虽灵力神识受扰,依旧偏头躲闪。 “噗!” 弩箭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一溜血珠。 也就在这一刻,陶罐产生的诡异吸力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 灰衣人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耳廓,看着指尖的鲜血,再看向已然脱离他剑势锁定,靠在巷角剧烈喘息,眼神却冰冷如狼的陆尘,眼中杀意更盛,但更多的却是惊疑不定。 刚才那诡异的能量吞噬……是什么法宝?还是秘术? 他死死盯着陆尘,似乎想将他从里到外看透。片刻后,他竟没有再次出手,而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唿哨。 两旁阴影中的弩手立刻收敛气息。 灰衣人深深看了陆尘一眼,身形向后一退,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不见。另外两道气息也随之隐匿,迅速远去。 狭窄的暗巷中,只余下陆尘一人,背靠冰冷墙壁,剧烈喘息,右臂依旧麻木,体内气血翻腾,但那双逆命之瞳,却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这一次,陶罐竟能主动干扰对手灵力和神识? 它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而这次派出如此专业杀手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