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玫瑰牢笼 白玫最后一遍检查着环绕周身、若有若无的仙力波动,如同确认自己最心爱的铠甲。一道无形的、泛着极淡粉金色光晕的结界,以她为中心缓缓收拢,最终完美地隐匿在空气之中,将这座她耗费心血、用本命仙元催生建造的“玫瑰城堡”彻底笼罩、隐藏。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拍了拍高耸的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娇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天知道她一个仙界排名垫底、主要负责貌美如花的玫瑰仙子,怎么就被那该死的劫雷劈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兽世大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野性气息,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兽吼,都让她这根仙界“废柴”神经紧绷。 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几乎是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仙力,催动本体根系,在这片看似荒芜、实则地底灵脉尚存的山谷中,生生“长”出了一座城堡。城堡由无数活着的、坚韧无比的玫瑰枝条交织而成,墙壁上盛开着永不凋零的各色玫瑰,馥郁的芬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既是居所,也是她的堡垒,更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庇护所。 “在仙界卷了三百年,好不容易……呃,是下来历劫,”她小声嘀咕,踢了踢脚边一颗小石子,“可不是来送菜的。苟住,必须苟住!” 只是,这位一心苟命的仙子似乎忘了,仙界的常识在兽世未必通用——比如,没有哪个正常的雌性兽人,会像她这样,天生顶着一张纯真又无辜的幼态脸孔,却偏偏拥有着连最妖娆的魅魔都要嫉妒的魔鬼身材。纤秾合度,曲线惊人,尤其是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之下,饱满的弧度即便穿着最普通的仙裙也遮掩不住,行走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这种极致的反差,在她看来是麻烦,在旁人眼中,却是致命的诱惑。 城堡很美,很安全,也很……无聊。 几天后,白玫就彻底腻了。再美的风景,只有一个人欣赏,也无聊得快要在仙根上长出蘑菇来。巨大的玫瑰窗透进的光线,勾勒出她窈窕却有些落寞的身影。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强烈的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捏了个隐身诀,确认结界稳固无误后,像一缕青烟般溜出了玫瑰城堡,朝着之前用神识探查到的、最近的一个兽人部落潜去。 那是一个狐族部落。 她蹲在部落外围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瞪大了那双水润勾人的美眸,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狐兽人走路时,毛茸茸的大尾巴会随着步伐有节奏地左右摇晃,优雅又带着点小傲慢;原来他们吃东西前,会习惯性地先用鼻尖轻轻嗅一嗅,确认无误后才下口;原来年轻的狐族少年少女会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尾巴不小心缠在一起还会引发一阵羞涩的哄笑…… 几天观察下来,白玫自觉已深得狐族精髓,信心空前膨胀。 “嗯,看起来也不难嘛!”她拍了拍手,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 她寻了个隐蔽处,运转仙力,周身光华流转。片刻后,一个“全新”的白玫出现了——她努力将自己变幻成一个最最普通的狐族少女模样,棕色的长发,同色的毛茸茸耳朵,身后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她对着水洼照了照,颇为满意。 “完美!现在,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狐族少女了!” 除了……那双眼睛,无论她如何努力,依旧过于水润灵动,眼波流转间,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撩人的媚意。还有那身段……似乎因为本体的缘故,依旧好得不像话,前凸后翘,腰细腿长,走在路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她有些心虚地扯了扯身上用仙力幻化的兽皮裙,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合身一些。“应该……没问题吧?反正狐族盛产美人,我这样……也不算太出格?” 怀着几分忐忑和更多的好奇,白玫迈着自以为学到了精髓的、优雅中带着点摇曳的步伐,朝着记忆中狐族集市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集市似乎格外热闹。各式各样的兽人穿梭其中,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合着香料、熟食、皮毛和阳光的味道,一切都让白玫感到新奇。 她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这边看看色彩鲜艳的兽骨项链,那边摸摸光滑柔软的不知名兽皮,玩得不亦乐乎。她甚至学着其他狐族少女的样子,在一个卖甜浆果的摊位前,用软糯的嗓音成功讨价还价,用几片在森林里捡到的、蕴含微弱灵力的漂亮羽毛换到了一小捧红艳艳的果子。 浆果很甜,汁水充沛。白玫眯起眼,满足地舔了舔唇角,感觉自己终于体验到了“融入”的快乐。看来,这兽世生活,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嘛! 然而,她这份简单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她沉浸于集市的热闹,一边小口啃着浆果,一边好奇地张望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从人群后方传来。 周围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原本喧闹的集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狐族兽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敬畏与顺从的神情,自发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白玫嘴里还含着半颗浆果,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人群分开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银发男子,在一众气息精悍的狐族勇士簇拥下,正缓步走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银色皮甲,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体魄。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如同月华流泻的银色长发,以及身后那一条比寻常狐族更加蓬松、硕大,毛色纯净无比的银色狐尾,慵懒地拖在身后,尾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凌厉。 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眼眸竟是罕见的金色,如同熔化的黄金,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集市,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白玫的心脏在看清他容貌的瞬间,猛地一缩,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地跳动起来! 危险!极度的危险!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小动物遇到顶级掠食者的本能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仙魂都在微微颤栗。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狐族!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直视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完了!是狐族的族长银煌!她前几天偷窥时,远远见过一次,印象极其深刻! 不能被他发现!绝对不能! 白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想要将自己缩进人群里,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空档,悄悄溜走。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后挪,心脏跳得如同擂鼓,生怕引起一丝一毫的注意。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功隐入人群边缘的阴影时,一道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的磁性嗓音,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耳边,如同惊雷炸响: “站住。”白玫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金色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了她的背上,牢牢锁定了她。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动弹。 紧接着,是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由远及近。 直到,一个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娇小的身影。 银煌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距离近得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敏感抖动的狐耳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生面孔?你是谁家的雌性?看见我,跑什么?” ------------ 第二章:掌心猎物 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最细密的蛛网,将白玫牢牢缚在原地。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冰冷、审视,仿佛能穿透她仓促构筑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跑? 在他的气息完全笼罩下来的这一刻,这个念头显得如此可笑且无力。 白玫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那双熔金般的眼眸。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更具冲击力,俊美得带着侵略性。她甚至能看清他银白色长睫下,那双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张写满惊慌的、苍白的“狐族”小脸。 “我……我……”她的喉咙发紧,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却在绝对的威压下变得一片空白。之前观察学到的那些狐族礼仪和应对方式,此刻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银煌并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金眸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只误入陷阱、瑟瑟发抖的幼兽。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她棕色的发顶、微微颤抖的毛茸耳朵,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用力抿起的、嫣红的唇瓣上。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的狐族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集市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族、族长大人……”白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软颤音,“我……我是刚从外面流浪回来的,没见过世面,被……被您的气势吓到了,所以才……”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银煌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让她毛骨悚然的弧度。 “哦?流浪回来的?”他重复着她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言而喻的怀疑。“哪个分支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白玫的心沉了下去。她哪里知道什么分支父母!情急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而无辜:“我……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个分支……”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蹩脚,却也最难以立刻证伪的借口。 银煌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金眸中的玩味更深了。他忽然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她,而是隔空,近乎轻佻地撩起她颊边一缕棕色的发丝。 白玫浑身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仙力暴走。 “一个人生活,”他慢悠悠地重复,指尖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缠绕着那缕发丝,“却能养得……如此细皮嫩肉,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那眼神纯粹是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却让白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恐慌。他看出来了!他一定看出什么不对劲了! “看来,你过得不错。”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是无依无靠的流浪者,按族规,需由族长统一安置。跟我走吧。” 不是询问,是命令。 白玫瞳孔骤缩,“去、去哪里?” 银煌已经转身,留给一个她挺拔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那条华丽的银色狐尾在她眼前优雅地一晃。“我的住所。”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去狐族族长的老巢?那跟主动走进猎食者的洞穴有什么区别?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下一秒就身份暴露,被当做异类处理掉的凄惨下场! “不……不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脱口而出。 前方的身影顿住。 银煌缓缓侧过头,金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你说什么?” 周围的空气瞬间又降了几度。所有狐族看向白玫的眼神都带上了惊骇,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白玫吓得腿都软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连忙挤出最甜美、最无辜的笑容,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族长大人!我的意思是……我、我身份低微,又脏又不懂规矩,怎么能玷污您尊贵的地方呢?您给我找个角落,随便找个地方安置我就行了,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惹事!” 她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用最真诚的表情打动他。 银煌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直看得她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才缓缓开口:“你在害怕?” “没、没有!”白玫立刻否认,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了然一切的嘲讽。 他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对身旁的护卫吩咐:“带走。” 两名高大的狐族勇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请”住了白玫。他们的动作算不上粗暴,但那不容抗拒的力道,彻底断绝了她任何逃跑的可能。 白玫心如死灰,被半“扶”半“押”地跟在银煌身后,离开了喧嚣的集市。她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同情、好奇、幸灾乐祸……复杂地交织在她背上。 她完了。 她美好的、刚刚开始的兽世“游玩”计划,彻底泡汤了。不仅泡汤,还可能要把小命搭进去。 一路无话。 银煌的住所并非她想象中奢华铺张的宫殿,而是一座位于部落中心最高处、由巨大原木和石材搭建而成的宏伟厅堂,开阔、简洁,却处处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权力与力量感。 进入厅内,银煌挥退了左右,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走到主位的兽皮大椅上坐下,姿态慵懒,却依旧像一头假寐的雄狮。他单手支颐,金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站在大厅中央,显得无比局促和渺小的白玫。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说说吧,小骗子,你费尽心机混入我的部落,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玫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没相信她!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几乎浸湿了内里的仙裙。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祭出那副纯真无辜的表情,眼圈甚至配合地微微泛红,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族长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真的只是迷路了,想找个安身之所而已……我、我对部落没有任何恶意,我对您的忠诚,如同仰望天上的明月……” 她搜肠刮肚,将这几天偷听来的、关于狐族表达忠心的华丽辞藻拼命往外抛,试图用花言巧语蒙混过关。 银煌静静地听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白玫说得口干舌燥,自己都觉得有些词穷时,他才慢悠悠地打断她:“演技尚可,谎话拙劣。” 白玫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他站起身,迈着优雅而危险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来。 “你的眼睛,”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在说谎时,会不自觉地闪烁,像受惊的星辰,虽然美丽,却暴露了你的心虚。” 他的手指再次抬起,这次,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敏感抖动的耳尖。 白玫屏住呼吸,全身的仙力都下意识地凝聚起来,准备在身份暴露的瞬间拼死一搏。 然而,他的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停住了。他的目光掠过她强作镇定的脸,最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那里,一枚用普通红宝石伪装的、实则蕴含着她一丝本命仙元的玫瑰形吊坠,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银煌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他忽然改变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既然你坚称自己无辜,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白玫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里,”银煌的金眸锁住她,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兽,宣布着他的规则,“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部落半步。你的言行举止,我会亲自‘教导’。” 他微微俯身,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力: “小骗子,在你学会说真话之前,你的‘自由’,由我来定义。” 白玫呆立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刚被贴上专属标签、无处可逃的猎物。 而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随风飘入她的耳中: “还有,你身上的玫瑰香……很特别。” ------------ 第三章:玫瑰与囚笼 “玫瑰香……” 那三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白玫所有的伪装,让她僵立在大厅中央,血液几乎凝固。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知道?!是了,是她大意了!玫瑰本就是她的本体,即便幻化了形貌,那缕若有若无的本源香气,对于银煌这种级别的强者而言,或许就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般明显! 恐慌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攥住了胸前那枚伪装成红宝石的玫瑰吊坠,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银煌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追问。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消失在了大厅侧面的通道尽头,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但他留下的命令和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了这片陌生的领地。 很快,一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雌性狐族护卫走了进来,她是银煌指派来“照顾”同时也是监视白玫的,名叫炎雨。 “跟我来。”炎雨的语气和她的人一样,硬邦邦的,不带丝毫感情。 白玫不敢多言,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小木屋前。木屋看起来干净整洁,但比起她用自己的仙力催生出的、充满生机与美感的玫瑰城堡,这里简陋得如同囚笼。 “这里就是你以后的住处。”炎雨推开木门,语气不容置疑,“每日的食物会有人送来。没有族长的命令,你不得随意离开这附近,更不许踏出部落范围半步。” 白玫咬了咬下唇,心中涌起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她可是仙界来的玫瑰仙子!虽然仙力低微,但何曾受过这种拘束?可在绝对的实力和眼下的处境面前,她只能将所有情绪压下,乖巧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玫过上了前所未有的“规律”生活。 她被困在这小小的木屋和有限的活动区域里,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看着天空发呆,或者观察院子里那几株蔫头耷脑的普通植物。炎雨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时刻跟在她的左右,那双锐利的眼睛从不离开她身上片刻。 银煌似乎很忙,并未立刻来“教导”她。但这并未让白玫感到轻松,反而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般的压抑。 她尝试过再次动用仙力加强伪装,或者寻找结界的薄弱点,但每次稍有异动,炎雨警告的目光便会立刻扫来,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这个部落,仿佛一张无形的网,而她就是网中央那只徒劳挣扎的飞虫。 直到第三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白玫正抱膝坐在木屋前的石阶上,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思念着自己那座隐秘的玫瑰城堡。那里有她熟悉的气息,有她布置的柔软花床,而不是这里硬邦邦的木板和充满陌生兽人气味的空气。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玫心头一紧,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银煌依旧是那身利落的银色皮甲,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俊美得不似凡人。他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她有些恹恹的神色。 白玫立刻打起精神,扬起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甜美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笑容:“托族长大人的福,这里……很好。” “是吗?”银煌挑眉,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他忽然弯腰,凑近她,距离近得白玫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银色睫毛。“可我听说,你这两天,似乎对我的部落规矩,学得并不用心。” 他的气息带着夕阳的暖意,却让白玫感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强笑道:“我、我在努力学……” “努力?”银煌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努力’。” 他不再看她,转身朝着部落中心那片用于集会和训练的空地走去。“跟我来。” 白玫心中叫苦不迭,却只能乖乖跟上。 空地上,不少结束了一天劳作的狐族正在休息、嬉戏。看到族长亲自带着那个新来的、容貌身段都格外出众的雌性过来,都不由得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银煌停下脚步,随意地指着一个正在帮长辈整理皮毛的年轻狐族少女,对白玫道:“看到了吗?狐族对待长者,应有的礼节。” 他又指向另一对正在分享食物的伴侣:“雌性接受雄性的馈赠时,该如何回应?”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看似在教导部落常识,实则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钥匙,在试探她伪装下的真实。白玫只能凭借前几天偷窥来的模糊印象,结合自己临时编造的说辞,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我父母去世得早,很多规矩没人教……”她再次祭出万能借口,眼神无辜又可怜,试图博取同情。 银煌听着她漏洞百出的回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那双金眸深处的玩味越来越浓。直到白玫说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你的谎言,就像清晨的露珠,看似晶莹剔透,太阳一出来,便消失无踪。” 白玫的脸瞬间白了。 就在这时,一个调皮的小狐崽追逐着滚动的藤球,不小心撞到了白玫腿上。白玫下意识地弯腰扶住他,小狐崽抬头,咧开没长齐牙的嘴对她憨憨一笑,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 这本是一个极其自然的互动。 然而,下一秒,银煌却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白玫耳后——那个小狐崽耳朵抖动的位置。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密。 白玫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股陌生的、属于强大雄性兽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侵略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幻化的发丝,触及她的皮肤。 “!!!” 她几乎是弹跳着向后猛退了一大步,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一半是惊吓,一半是莫名的羞恼。那双水润的眸子瞪得圆圆的,警惕地看着银煌,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银煌看着她过激的反应,缓缓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感。他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里面流转着一种了然和更深沉的探究。 周围的狐族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眼神各异。 银煌无视了那些目光,他上前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耳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致命的穿透力,直接刺入白玫慌乱的心底: “耳朵,是不会骗人的。” “你在害怕我的触碰……为什么?” “还是说,你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什么……不能触碰的秘密?” ------------ 第四章:端倪 “不能触碰的秘密……” 银煌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棱,悬停在白玫的眉心,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住。那双熔金般的眼眸,仿佛已经穿透了她仓皇的表象,触及到了她最深的恐惧。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这句直指核心的问话而凝固了。远处狐族们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目光,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 “我……我没有!”白玫几乎是尖叫着否认,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尖锐,与她努力维持的柔弱形象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脚跟却不小心绊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惊呼一声,向后仰去。 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预想着摔倒在地的狼狈,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彻底的暴露。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她下坠的趋势稳住,甚至带了回来。一股比刚才更清晰、更强烈的冷冽气息——如同雪后初霁的松林,混合着阳光晒暖的皮毛味道,瞬间将她牢牢包裹。 是银煌。 他依旧站得笔直,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便将她失控的身形稳稳接住。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近,白玫甚至能感觉到他皮甲下坚实胸膛传来的温热,以及手臂环绕处那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这突如其来的“拯救”,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她心惊胆战。 “连站都站不稳了?”银煌低头看着她,距离近得他温热的呼吸都能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金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她惊魂未定、苍白如雪的小脸。 白玫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那环绕在腰间的臂膀却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倒不全是装的。这种身体被掌控、命运悬于他人之手的感觉,让她恐慌到了极点。 银煌并没有立刻松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从她因惊慌而湿润的眼角,到她微微张开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最后,再次落回她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枚玫瑰吊坠正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仿佛能感受到她过快的心跳。 他指尖微动,似乎又想触碰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刻意的慢条斯理,松开了手臂。 骤然失去支撑,白玫腿一软,差点又坐倒在地,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才稳住身形,模样狼狈不堪。 “看来,‘教导’你需要更多的耐心。”银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肢体接触和尖锐的问话从未发生。“今天到此为止。炎雨,带她回去。”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旁边的炎雨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扶起(或者说架起)浑身发软的白玫。 银煌不再看她,转身离去,那条华丽的银色狐尾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划出冷漠的弧度。 回到那间如同囚笼的小木屋,白玫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许久都无法从那种极致的恐惧和……莫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腰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强横的力量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冷冽又危险的气息。 他到底看出了多少?他提到“玫瑰香”,怀疑她的耳朵,又在她摔倒时出手……这一切是巧合,还是他早已洞悉一切,像一只戏弄猎物的猫,等着她自行崩溃? 接下来的两天,银煌没有再出现。但白玫的日子并未因此好过。炎雨的监视依旧严密,而一种无形的压力,却比之前更沉重地笼罩着她。她不敢再轻易尝试任何可能暴露的举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开始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反应,尤其是那双幻化出来的、她自以为毫无破绽的狐狸耳朵。她对着水缸反复练习,学着像真正的狐族那样,让耳朵根据情绪做出细微的抖动。她甚至尝试用微弱的仙力去模拟那种毛茸茸的触感,生怕再被银煌看出端倪。 然而,越是刻意,越是僵硬。 这天午后,炎雨例行带她在部落允许的范围内“散步”。经过一片药草园时,一位年长的狐族雌性正在采摘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浓郁的药香。 白玫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这种草药的气味对她来说有些刺鼻,带着一股让她本体不适的腥气。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猛地抬头,心脏骤停——银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廊下,正静静地望着她。他站在那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中熠熠生辉,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刚才那个微小的、下意识皱鼻的动作。 那是人类(或者说,仙子)才会有的,对不喜气味的本能反应。真正的狐族,面对陌生的气味,第一反应通常是警惕地竖起耳朵,或更用力地嗅闻,而不是……皱眉。 白玫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银煌并没有走过来,也没有说话。他只是远远地、用一种近乎审视珍贵标本般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特别是她那只刚刚做过小动作的鼻子。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更像是一个猎人,终于确认了陷阱中猎物确切品种的了然与……期待。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廊道的阴影里。 可白玫却觉得,比之前任何一次直接的质问都要可怕。那种无声的、洞悉一切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晚上,白玫蜷缩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白天银煌那个眼神,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让她如芒在背。屋外传来部落夜晚的各种细微声响,虫鸣,远处隐约的交谈,还有……一种极轻微的、仿佛某种光滑鳞片摩擦过地面的窸窣声? 是错觉吗?她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了。 恐惧和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慢慢炙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银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金色眼睛,总是在她闭上眼时出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逃!必须逃!趁着他还没有完全确认,趁着夜色,拼尽全力也要逃回她的玫瑰城堡!只有回到自己的结界里,她才能真正安全!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她悄悄坐起身,屏住呼吸,凝聚起体内残存的所有仙力,准备冲击炎雨可能设下的监视,为自己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指尖仙力微亮,即将触碰到门扉的前一刹那—— “吱呀”一声。 木门从外面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勾勒出门口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银煌披着一身清冷的月辉,去掉了皮甲,只着一身简单的银色长袍,更显得身姿如玉。他手中端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植物清香的液体,似乎是安神的药茶。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白玫那凝聚着微光、僵在半空的手指上,金色的瞳孔在月色下幽深得不见底。 他的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这么晚了,想去哪里,我的小骗子?” ------------ 第五章:夜色窥探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白玫僵在原地,指尖那点微弱的仙力光华,在银煌平静无波的注视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融、熄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被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 月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进去。他手中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药茶,散发出安抚人心的清香,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我……我……”白玫的嘴唇哆嗦着,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深夜,潜行,指尖异光……任何借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银煌并没有立刻发作。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将清冷的月光隔绝了大半,屋内只剩下油灯摇曳的昏黄光晕。他将那杯药茶放在屋内唯一的木桌上,发出轻微的“叩”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看来,是我疏忽了。”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白玫惨白的脸上,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忘了告诉你,这里的夜晚,并不安全。尤其是……对于某些试图不告而别的小东西。” 他的用词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针,扎在白玫的心上。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早就防着她逃跑! 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她。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是爱哭的仙子,在仙界三百年也没掉过几次眼泪,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我没想伤害任何人……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保证立刻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试图用最可怜的姿态打动他,就像她曾经试图用花言巧语蒙骗他一样。 银煌静静地看着她哭泣,没有安慰,也没有不耐烦。直到她的抽泣声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离开?然后呢?让你带着满身的破绽和这特殊的……香气,流落到其他部落,或者被森林里的掠食者发现?”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缩在床角的她,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比在我这里更‘安全’?”他的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了然,“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对于兽人意味着什么,小骗子。”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白玫脑海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她猛地想起前几天偷窥时,隐约听到过关于“异香雌性”的传闻,据说拥有特殊气息的雌性,对于兽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往往会引发争夺和战乱…… 难道……他囚禁她,是因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你囚禁我,到底想做什么?”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颤声问道。 银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湿润的眼角,那里的肌肤因为泪水的浸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细腻柔嫩,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非人的、珍珠般的光泽。 他忽然抬起手,这一次,不再是隔空,而是实实在在地,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痕。 那触感让白玫浑身一颤,仿佛被冰冷的蛇鳞掠过。 “你的眼泪,”他摩挲着指尖那点湿意,金眸微眯,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也是香的。” 白玫的呼吸骤然停止! “而且,”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这木屋里,属于狐族的气味,正在变淡……”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的肌肤,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比刚才更加莹润透亮,仿佛……伪装正在一点点褪色。 “而你本身的气息,”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判,“越来越浓了。” 恐慌如同巨浪,将白玫彻底淹没。仙力!是她的仙力!因为刚才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试图逃跑时凝聚仙力,导致维持幻形的力量开始不稳定了! 她下意识地猛地向后蜷缩,想要避开他洞悉一切的注视和触碰,手臂却不小心撞倒了床边木凳上放着的一个陶土水杯。 “哐当!”一声脆响,水杯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屋外那片浓郁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极缓,带着冰冷黏腻感的……吐息声? 像是某种潜伏已久的庞然大物,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第一个信号。 银煌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倏然转头,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再是看向白玫,而是凌厉如刀锋般射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周身那股慵懒从容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充满戒备与警告的凛冽气势! 屋内外,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对峙。 白玫吓得连哭都忘了,蜷缩在床角,大气不敢出。她清晰地感觉到,银煌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面对她时,要强烈十倍、百倍。 那窗外……有什么? 几息之后,银煌缓缓转回头,再次看向瑟瑟发抖的白玫。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里面翻涌着白玫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更加牢固、不容置疑的掌控。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碎陶片,指尖轻轻划过边缘。 “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目光重新锁住白玫,“看中你这朵‘娇花’的,不止我一个。”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间屋子,都不准踏出半步。”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无边的夜色,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和一个令人窒息的悬念,转身大步离去,并将木门从外面牢牢锁住。 留下白玫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抱着膝盖,感受着来自屋内(自身幻形不稳)和屋外(未知窥探者)的双重恐惧,浑身冰冷。 刚才窗外那一声……到底是什么? ------------ 第七章:蛇影初现 银煌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白玫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 换一个更“安全”的牢笼?去见一个人? 这两个消息,无论哪一个都无法让她感到丝毫安心,反而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两道枷锁。更安全的牢笼意味着更严密的看守,而要去见的人……在这兽世,除了银煌,她还能见谁?难道是另一个如同窗外那恐怖存在般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 屋外,银煌的气息并未远离。他似乎就守在门外,如同最忠诚(或者说最警惕)的守卫,防备着那未知窥探者的再次来袭。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被撕裂的、阴冷粘稠的残余气息,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并非她的幻觉。 这一夜,白玫是在极度的恐惧与猜忌中度过的。门内是被囚禁的、伪装即将崩溃的仙子,门外是刚刚经历战斗、心思难测的狐族族长。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在黎明到来前维持着。 天亮后,炎雨准时送来食物,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冷硬,看向白玫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审视,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忌惮,又像是……怜悯? 白玫没有心思去解读炎雨的眼神,她味同嚼蜡地吃着东西,所有的感官都在密切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终于,在日上三竿时,门锁再次被打开。 银煌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新的银色皮甲,依旧俊美无俦,神情淡漠,仿佛昨夜那场恶斗和之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都未曾发生。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他左手手背上,一道浅浅的、已经凝结的暗红色划痕——像是被某种锋利的鳞片边缘刮伤。 他的目光落在白玫身上,依旧是那种穿透性的审视,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和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收拾一下。”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跟我走。” “去……去哪里?”白玫鼓起勇气,声音微颤地问。 银煌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外走去。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白玫不得不跟上。这一次,炎雨没有随行。 走出木屋,阳光有些刺眼。白玫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惊恐地发现,她木屋周围的守卫增加了数倍,而且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临大敌般警戒着四周。空气中,那股被撕裂的阴冷气息似乎还未完全散去,让这片区域显得格外肃杀。 银煌的步伐很快,白玫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没有走向部落中心,而是朝着部落边缘,那片更加幽深、与蛇族领地接壤的密林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白玫的心跳得越快。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陌生,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枝叶的气息,与狐族领地干燥温暖的氛围截然不同。 他要带她去蛇族?去见那个……昨晚窗外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白玫的腿开始发软。 “族、族长大人……”她试图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银煌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瞳孔在晦暗的林间光线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解决麻烦。”他言简意赅,“或者说,给你找一个……暂时的‘盟友’。” 盟友?白玫完全无法理解。在这兽世,她谁都不认识,谁会成为她的盟友?而且,还是“暂时”的? 不等她再问,银煌已经再次迈步。穿过一片缠绕着厚厚藤蔓的巨石阵,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那是一片位于山谷之中的幽深水潭,潭水漆黑,不见其底,周围遍布光滑的巨石,空气阴冷而潮湿。 而在水潭边最大的一块黑色巨石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性身影,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皮甲,勾勒出宽厚挺拔的背部和劲瘦的腰身。他的头发是墨绿色的,长及腰际,如同流淌的毒液。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比银煌更加阴郁、更加冰冷的强大气场,仿佛他周身的光线和温度都被吸走了。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那身影缓缓转过头。 一张苍白、俊美到邪异的脸庞映入白玫眼帘。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竖瞳是冰冷的翡翠绿色,如同最上等的猫眼石,却毫无温度,只余下捕食者的冰冷与审视。他的舌尖极快地、若有若无地探出,分叉的尖端在空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细微的信息素。 白玫的呼吸瞬间停滞!是他!昨晚窗外的那个气息!虽然此刻他收敛了绝大部分的威压,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冷感和恐惧感,让她瞬间就确认了! 墨渊。 蛇族的族长。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银煌,带着一种熟稔的、近乎挑衅的意味,最后,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地钉在了白玫身上。 那目光,比银煌的审视更加直接,更加**赤裸**,仿佛已经剥开了她所有的伪装,看到了内里鲜嫩多汁的、亟待吞噬的“果实”。 白玫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下意识地就往银煌身后缩去,手指紧紧攥住了他皮甲的边缘。 银煌似乎对她的依赖并无反应,只是看着墨渊,语气平淡地开口,说出了那句让白玫如坠冰窟的话: “人,我带来了。” 墨渊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势在必得的弧度,绿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银煌身后那瑟瑟发抖的一角,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尾音: “看来,昨晚的‘见面礼’,还不够让你放心把她完全交给我看管,银煌。” ------------ 第六章:囚室微光 “咔哒。” 门外落锁的轻响,如同最终审判,将白玫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掐灭。她被完全囚禁了,从有限的部落自由,变成了这间不足方寸的木屋囚徒。 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她蜷缩颤抖的影子,仿佛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银煌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反复刺穿着她的神经——“看中你这朵‘娇花’的,不止我一个。” 窗外那一声冰冷黏腻的吐息,绝非错觉。 除了银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她。是因为她泄露的香气?还是她这身即将崩溃的伪装?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窗外那未知的存在,也怕引来刚刚离开、却仿佛无处不在的银煌。 这一夜,注定无眠。 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屋外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远处野兽的嚎叫,甚至是木柴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都能让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她紧紧攥着胸前的玫瑰吊坠,微弱的、属于她本体的仙力丝丝缕缕传来,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却也提醒着她岌岌可危的处境。 仙力快要维持不住幻形了。她能感觉到,耳后、指尖,那些被银煌目光重点扫过的地方,皮肤传来一种细微的、仿佛花瓣即将舒展般的痒意。那是本体渴望回归的征兆。 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 天快亮时,极度的疲惫终于战胜了恐惧,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银煌那双洞悉一切的金眸和窗外黑暗中闪烁的冰冷竖瞳。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再次传来响动。 白玫猛地惊醒,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后缩去,警惕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不是银煌,而是依旧面无表情的炎雨。她手里端着一份简单的食物和水,目光如常地扫过白玫苍白憔悴的脸和凌乱的发丝,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例行维护的物品。 “吃饭。”炎雨将木托盘放在桌上,声音硬邦邦的。 白玫没有动,只是蜷缩在床角,声音沙哑地问:“他……族长呢?” “族长有事。”炎雨的回答言简意赅,显然不打算透露更多。她放下食物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监视,而是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棂,又环视屋内,似乎在确认什么。 白玫的心沉了下去。银煌没有来,是放弃了“教导”她,还是……被窗外那未知的东西牵制住了?这种被蒙在鼓里、命运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比直接的审问更让人煎熬。 炎雨检查完毕,再次看向她,语气带着警告:“安分待着。”然后便退了出去,重新落锁。 屋内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白玫看着那份食物,毫无胃口。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银煌暂时不在,或许是机会。她需要尽快恢复仙力,至少,要稳住这该死的幻形! 她盘膝坐好,尝试引导体内残存的仙力流转。然而,心神不宁,恐惧如同附骨之疽,让她根本无法静心凝神。每一次闭眼,银煌的眼神、窗外那声吐息,就会交替出现,打断她的运功。 试了几次,非但没有恢复,反而因为强行运转,导致耳后那片皮肤痒意更甚,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属于玫瑰本体的粉嫩光泽。 “不行……这样不行……”她绝望地停下,冷汗涔涔。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日暮,除了炎雨定时送来三餐,再无他人来访。银煌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这种被遗忘在角落的感觉,并没有让白玫感到轻松,反而像是一根逐渐绷紧的弦,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夜幕再次降临。 今晚的夜色格外浓重,乌云遮蔽了月光,部落里似乎也比往常更加安静,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 白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不敢入睡。 突然——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也不同于虫鸣的声响,钻入了她的耳朵。 那是一种……滑腻的、缓慢的摩擦声。像是某种覆盖着致密鳞片的巨大身体,正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过她木屋的外墙。 白玫的血液瞬间凉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它来了!那个昨晚在窗外的存在!它没有离开,它一直在附近徘徊,甚至……正在靠近! 摩擦声时断时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围绕着木屋缓缓移动。白玫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潮湿、带着腥气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透过墙壁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让她如坠冰窖,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是蛇!一定是蛇!而且绝非普通的蛇兽人!这股气息,比银煌带给她的压迫感更加阴森,更加充满原始的掠夺性! 它想干什么?它要破门而入吗? 白玫惊恐地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她缩在离门窗最远的角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就在那摩擦声似乎停在了她房门位置,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冷血动物特有的腥甜气息从门缝涌入的刹那—— “滚。” 一个冰冷、低沉、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杀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屋外炸响! 是银煌!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与坚硬鳞片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某种重物狠狠撞击在地面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暴怒的、非人的嘶鸣! 屋外的打斗短暂而激烈,充满了力量与速度的 brutal 碰撞。阴冷的气息与银煌那冷冽强大的气息疯狂交织、对冲,震得整个木屋都在微微颤动。 白玫紧紧抱着自己,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听得出,银煌似乎……占了上风? 几分钟后,屋外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然后,是银煌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地落入白玫耳中: “看来,你需要换一个更‘安全’的牢笼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胜利的轻松,还是更加深沉的凝重。 “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