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挑选 暮色渐合，青石村口那间低矮土房前，几个粗布麻衣的壮实青年正围着个身形不算高大、眉眼却极灵动的少年。那少年一拍大腿，咧嘴笑道：“欲知石猴子如何掀翻那凌霄殿，且听下回分说！”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粗野的哄闹与唏嘘。 这少年名唤张小霖，正是青石村、村长张老倔的小儿子。他双手叉腰，笑骂道：“作甚作甚？每日村口巡逻都与你们讲这石猴子的故事，小爷我唾沫星子不要钱的？散了散了，办正事都巡逻去！” 一个铁塔般的胖青年凑近，腆着脸笑道：“霖哥，明日多讲一段成不成？就一段！”周围几条汉子也眼巴巴望着。 张小霖“噌”地站起，右手按在腰间那把环首横刀柄上，瞪眼道：“想屁吃！每天不用修炼了？再说，若叫老王头瞧见咱们聚众偷懒，状告到我爹那儿，老子的屁股还要不要了？” 话音未落，村外陡然传来急促马蹄声，如闷雷滚地。 众人脸色一凛，顷刻间散了嬉闹神色，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棍棒刀枪，迅捷堵在村口青石墙豁口处。张小霖一步踏前，右手紧握刀柄，眯眼望向尘土扬起处。 但见一骑如风卷至，马背上是个浑身染血的精悍青年。 张小霖身侧的石大勇低呼：“是陈远大哥！” 众人刚松半口气，张小霖却眉头拧紧：“陈远哥，你不是随我大哥他们进了黑风山脉狩猎？怎的独个回来，还这般匆忙？” 陈远勒马不及，人还在三丈外便嘶声喊道：“小霖！速去禀告张叔！黑风山脉……又有外界的人闯进来了！”话音落时，马已冲到近前，蹄子刨起漫天黄尘。 后头一个高大青年急问：“不就是些外人？抓回来便是！难道有厉害体修？” 陈远抹了把脸上血汗，喘息道：“这回不同，有数十人！体修不下五六位！黑石村的人已和青峰大哥他们对峙上了！趁消息未传开，咱们能多抓一个是一个！” 张小霖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大勇，你回村叫我爹和各位村老！陈远哥，你伤势如何？还能不能带我们先赶过去？多个人多份力！” 陈远目光扫过这群跃跃欲试的村中儿郎，一咬牙：“也好！走！” 众人纷纷跃上自家驽马，紧随陈远冲向着黑风山脉而去。 刚到黑风山脉隘口，便见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对峙着，个个筋肉虬结，杀气腾腾。中间围着一群衣着华丽、却狼狈不堪的男男女女，绫罗绸缎上沾满泥污血渍。 张小霖与陈远打马直插入青石村队伍前头。张小霖低唤：“大哥！” 为首那面容酷似张小霖、却更沉稳雄健的青年张青峰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爹呢？” “爹随后就到，我先带兄弟们来撑撑场面！”张小霖说着，目光惊疑地扫过那群外来者，“这次怎的这么多人？他们是从哪里闯进来的？” 张青峰沉声道：“眼下就我们两村知晓。等爹和黑石村的人到了再议如何分人。”他顿了顿，压低嗓音，“有七八个漏网之鱼，他们是从黑水海北岸摸到这里来的，刚进来不到一天。听说是外界海上渡船遭了‘鬼雾’闯进来的，分了三批人上岸。” 张小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带几个兄弟去摸剩下的？能逮几个是几个！” “胡闹！”张青峰低斥，“那两批人里有硬茬子！天快黑了，你李大哥已联合黑石村的人去搜了。” 张小霖脸上混不吝地笑嘻嘻，正要再争，忽听远处闷雷滚动。抬眼望去，只见暮色深处，烟尘大作，浩浩荡荡数十骑如乌云压境，当先两骑，正是他爹张老倔与黑石村那位独眼汉子梁龙。 两村人马在山口空地上无声对峙。 黑石村的独眼梁龙，咧开一口黄牙，他对着张老倔嘎嘎笑道：“啧啧啧，咱们这鸟不拉屎的禁灵之地，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瞧这些细皮嫩肉的，怕都是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吧？可惜喽，到了这儿，一身通天修为化作泡影，怕是连块石头都搬不动咯……”随后目光却在那几十个衣衫褴褛却难掩姿色的女子身上来回扫动。 张老倔面容枯槁身形也不算魁梧，说道：“这批货色，看着是挺不错。”他话锋一转，看向大儿子张青峰，“那几个扎手的体修呢？” 张青峰沉稳应道：“伤了七八个兄弟，才勉强制住，捆在那边巨石后面。”说完就见几人从巨石后把绑着的六名男子押了过来。 正说着，旁边山林里一阵窸窣，几十条汉子押着七八个更加狼狈的外来人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去搜寻漏网之鱼的李大哥和黑石村的人马。人，算是齐了。 独眼龙抬头看了看愈发昏暗的天色，说道：“张老倔，眼瞅着天可要黑透了，再磨蹭，海里的那些玩意儿可就要爬上岸打牙祭了。至于跑掉的那两批，明天看他们能在海妖口中活下来多少，再撒网去捞。眼下，先把这些人分了吧，老规矩，如何？” 张老倔点头：“正有此意。不过，人是我们青石村先发现的，按规矩约定，每十人，我们多分一个。这里一共三十七人，我们青石村，多分三个。” 此言一出，黑石村那边顿时像炸开了锅，一片哗然，不少人面露不忿，攥紧了手中武器。青石村这边的人也立刻踏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瞪了回去，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张小霖的右手，早已悄然按在了环首横刀的刀柄上。 张老倔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嘈杂：“怎么？看到这批货好，就打算坏规矩把约定当屁放了？” 独眼龙那只独眼闪烁了几下，脸上肌肉抽动，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哪里话！哪里话！我黑石村是那不守信用的人吗？按约定，青石村理当多分三个！”他身后一名高壮青年，正是他儿子梁风，急得一步踏出：“爹！咱们这地方多久没来这等好货了！不能……” “闭嘴！”独眼龙厉声打断他，然后朝张老倔一摆手，“老倔，请吧，你们先挑三个。” 就在这时，张小霖注意到，那梁风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人群中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渴望。张小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身段窈窕，露出的额头光洁，一双眸子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冷与倔强。 张小霖心里顿时嘿嘿一声冷笑。 张老倔目光扫过人群，如同挑选牲口，先指了两个虽然面色惶恐但体格还算结实的青年男子。当他正准备挑选第三个时，张小霖忽然开口：“爹，等一下。” 张老倔眉头微皱，看向他。张青峰也低喝道：“小霖，别胡闹！” 张小霖脸上堆起惯有的坏笑，凑到大哥耳边飞快低语两句，张青峰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张小霖又走到父亲身边，挤眉弄眼：“爹，这第三个，让我来选，成不？保证不亏！” 老倔看看大儿子，又看看一脸笃定的小儿子，哼道：“小兔崽子，就你名堂多。行，你选！” 张小霖立刻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在那群瑟瑟发抖的外来者中间踱步，目光在他们惊恐的脸上扫过，嘴里还念念有词：“选谁好呢？这个太瘦，那个太老……” 当他踱步到那面纱女子身旁时，故意停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果然瞥见对面的梁风，脖子都伸长了，拳头紧握，脸上缺故做平淡的样子。 张小霖心中冷笑更甚，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拽下了那女子的面纱！ 面纱飘落，露出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庞，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只是此刻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里，没有惊恐，只有一片冰冷的厌恶和宁折不弯的倔强。 看到张小霖如此举动，张青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他还以为这小子发现了什么秘密，结果竟是看上了人家姑娘的颜色。 张小霖却不管不顾，指着那女子，大声说道：“我最近练功正好缺个端茶送水、捏肩捶腿的使唤丫头，就你了！” 对面，梁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小霖。 张小霖却像没看见一样，得意洋洋地一挥手，示意大勇将那女子带过来。张老倔和大儿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无奈，这小子，原来是故意在截胡，恶心那梁风呢。 独眼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那只独眼眯了眯，哈哈干笑两声，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道：“行了！人挑好了，按照规矩那六名体修一个一半，剩下的，咱们按数快分！这鬼天气，老子可不想喂了海妖！” ------------ 第二章 元婴大佬 吓尿了 青石村隐在沉甸甸的夜色里，当张小霖他们押着俘虏回来时，村子里尚未沉睡的村民立刻被惊动了，举着火把围拢过来，橘黄的火光在一张张俘虏的脸上跳跃。目光大多扫在那几个年轻女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估量。 张老倔干咳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窃窃私语：“行了，都散了吧！该睡觉睡觉，守夜的给老子打起精神，眼睛放亮些！盯紧村口和海岸线！”他转头对旁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说道，“王老头，这些人，你先收押。弄妥了来青石殿议事。” 王老头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点了点头。 张小霖这时凑到父亲马前，笑嘻嘻道：“爹，那个……我刚挑的那女子，是不是先交给我？” 张老倔瞪了他一眼，摆摆手：“随你折腾，别误了正事就行。”说完，便带着村中几位颇有威望的长老，径直朝村中央那座以巨石垒砌、气势最显雄浑的青石殿走去。大哥张青峰和旁边的李大哥他们相视一笑，朝着张小霖比划了个暧昧的大拇指，也跟着去了。 王老头这才笑呵呵地看向张小霖：“哟，咱们小霖哥儿终于开窍了，知道惦记姑娘了？”他又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面纱已被拽下、此刻紧抿着唇、眼神冰冷的女子，啧啧两声，“眼光是真不赖，这品相，这气质，搁在外界宗门里，怕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不知是多少名门大派嫡传弟子梦寐以求的道侣呢。” 张小霖只是嘿嘿干笑，也不答话。眼见父兄走远，石大勇、李小刚这几个死党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眼睛里冒着绿光，满是羡慕嫉妒恨，七嘴八舌地起哄： “霖哥，厉害啊！这就领回家了？” “今晚是不是要请我们喝喜酒？” “这娘们真水灵，霖哥好福气！” 王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小兔崽子们，脑子里就那点腌臜事！还不赶紧把人押地牢去！耽误了老子去青石殿，有你们好果子吃！” 众人这才收敛几分，嘻嘻哈哈地推搡着俘虏往村西头的地牢走去。 路上，火光明亮，人群沉默。许是觉得看守松懈了些，俘虏中一个穿着锦缎华服、面容还算俊俏的青年，壮着胆子，快走几步到王老头身边，压低声音急急道：“前辈！前辈帮帮我！我爷爷是元婴修士！是苍澜宗的太上长老！他一定有办法找到这里，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只要您肯相助，日后必有厚报，灵石、法宝、功法……” 张小霖几人闻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尽是嘲弄。这种话，他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不等那青年说完，身旁人高马大的李小刚不耐烦地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他腰眼上。青年“哎呦”一声惨叫，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元婴修士是吧？”李小刚啐了一口。 那青年挣扎着爬起，也顾不得浑身尘土，急切地重申：“对！没错！元婴修士！还是苍澜宗的太上长老！你们可能不知道元婴修士和苍澜宗意味着什么，那是跺跺脚外界都要震三震的存在！只要你们肯帮我，等我爷爷寻来，我定让他赐下仙丹法宝，让你们……” 旁边的石大勇不等他说完，也是一脚踹过去：“苍澜宗是吧？” 那俊俏青年再次跌倒，这次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带着几分恼怒之色爬起身地吼道：“你们……你们这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井底之蛙！你们等着！等我爷爷找到这里，定要将你们统统……定要你们好看！” 他这番话，仿佛给其他心如死灰的俘虏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不少人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紧张地注视着这边。 王老头却像是没听见，只不耐烦地催促：“动作麻利点！我赶时间！”说完，竟自顾自加快脚步，先往地牢方向去了，丢下一句，“我在地牢门口等你们。” 就在这时，张小霖右手缓缓后探，按在了背后的环首横刀刀柄上。“锃”的一声微响，森寒的刀身被抽出一寸，在火光下映出一抹冷冽。他踱步到那俊俏青年面前，左手放在耳朵边，侧着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啥？风大，我没听清楚。要我们啥？你再说一遍？” 青年男子看着那截出鞘的刀锋，寒气扑面，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到了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吐。 见他不吭声，张小霖嗤笑一声，左手毫无征兆地抡起，“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不敢放屁了就他妈给老子往前滚！” 这一巴掌，像是抽在了所有俘虏的心上。除了那名被张小霖指定的女子和另外三个一直沉默寡言凶悍的体修面色不变外，其余人脸上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一个个噤若寒蝉，埋头往前赶路。 李小刚和石大勇几人发出怪异的哄笑。 “就这？软蛋一个！” “元婴修士？哎呦喂，可吓死老子了，吓的我尿都快憋不住甩出来几滴了！” 粗野的嘲弄伴随着哈哈大笑声，在寂静的村道上回荡。 来到地牢入口，王老头已经打开了那扇沉重布满岁痕迹的石门。里面有两扇小石门。他满意地点点头：“嗯，动作还不算太磨蹭。不错不错！” 接着，他转向这群面如土色的二十来个俘虏，声音平淡无波：“男左女右，分开站好。劝你们都省省力气吧，别动什么歪心思。落到这禁灵之地，算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目光特意转向那俊俏青年，嘿嘿坏笑道，“小子，告诉你个事儿，老夫在外头，也是个元婴修士。不光是我，这村子里，以前是元婴、金丹的，多了去了。现在嘛，嘿嘿……” 那青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好了，都滚进去吧！祝你们……做个好梦。”王老头挥挥手，像是打发一群牲口。 就在人群蠕动，即将被赶进阴暗的地牢时，张小霖手中的连鞘横刀一横，拦住了那名一直沉默的清冷女子。 “你，留下。” ------------ 第三章 你是真的饿了 夜色浓稠，青石村里灯火零星。张小霖打发走了石大勇、李小刚几人，独自带着那女子往自家院子走。至于村中重地青石殿的议事，他现在还没资格掺和。按青石村的规矩，想进那地方，至少得像他大哥张青峰那样，能单枪匹马在黑风山脉放倒一头二阶妖兽，用血与命搏出个认可才行。 推开略显斑驳的木门，是一处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利落的青石小院。张小霖刚反手闩上门，来到院中坐下，刚想喝口水。就听那一直沉默的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清泠，却带着一股子与他如出一辙的混不吝： “怎么？公子是打算在这院子里就把我给‘办’了？不打算请我去你那石屋里头……参观参观？” 张小霖身形一顿，倒是真没料到这看着清冷出尘的娘们，开口竟是这般路数。他放下手中的水壶，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坏笑：“哟呵？姑娘这是等不及了？看来真是饿得狠了啊。”他踱近两步，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动，语气惫懒，“在小爷我的地盘，自然是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姑娘要是俄得很，小爷我也不介意在这院子里，天为被，地为床，跟姑娘好好探讨一下人生真谛。就是得辛苦姑娘了，小爷我腰不太好，只能站着吃，费劲。” 那女子的眼眸看不出喜怒，反而迎着张小霖的目光，主动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呵气如兰：“是吗？”说话间，她纤手竟真的抬起，作势要去解最外层那件破损罗裙的衣带。 张小霖眼底精光一闪，不再废话，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揽住那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女子似乎也毫不意外，双臂顺势就环上了他的脖颈，姿态亲昵，仿佛真是一对急不可耐的野鸳鸯。 “出来吧！墙根蹲着偷看，也不嫌骚得慌？再看，小心小爷我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张小霖却突然扭头，对着院墙西头那处阴影笑骂。 话音刚落，石大勇、李小刚几个脑袋悻悻然地从墙头冒了出来，一个个挠着头，打着哈哈： “霖哥，误会，纯属路过！” “对对对，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只是那压抑不住的窃笑声还在夜风里飘荡。 院子里重归寂静。张小霖低头，与怀中女子四目相对。距离如此之近，能闻到她身上一股清冽的异香，能看到她那双秋水眸子里，并非全然是冰冷，深处似乎藏着一勾引人探究的漩涡。饶是张小霖自诩在水蓝星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娘们确实长得勾魂夺魄。 可惜，是朵带刺的毒花，而且刺还挺硬。 女子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诱惑：“还等什么呢？公子~” 张小霖咧嘴一笑，不再多言，抱着她大步走向正中的石屋。 刚踏进石屋门槛，关上门，身形还未站稳，怀中那看似柔顺的女子眼中厉色一闪！环在张小霖颈后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支尖利的骨簪！她脸上笑容依旧妩媚，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却骤然发力，手持簪的右手带着直刺张小霖后颈的要害——大椎穴！ 这一下，又快又毒，显然是蓄谋已久！ 然而，张小霖仿佛背后长眼，在她动手的刹那，脸上非但没有惊容，反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他不闪不避，只是右腿如蝎子摆尾，猛地向后一撩，精准地踢在背后斜挎的环首横刀鞘底上！ “锵——！” 一声清越震鸣！横刀应声出鞘，刀身恰好挡在骨簪刺来的路径上！火星四溅！那骨簪被巨力震得脱手飞出，“夺”的一声钉入了屋顶石梁。 女子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当即就要挣脱后退。 但张小霖岂会再给她机会？揽在她腰间的左手突然收紧，右手握拳，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记炮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她柔软的小腹上！ “呃啊！” 女子闷哼一声，剧痛瞬间抽空了全身力气，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张小霖怀中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屋内那张坚硬的石床上，蜷缩着身体，嘴角渗出一缕鲜红。 几乎在女子落床的同时，张小霖看也不看，反手抽出腰间的刀鞘，随意往身后一递。 “啪！” 那被踢出犹在空中翻转的横刀，不偏不倚，刀柄恰好落入鞘中，严丝合缝！收刀入鞘，行云流水。 张小霖随手将横刀搁在旁边的石桌上，自己则在一张石凳上坐下，看着石床上蜷缩咳血、眼神却依旧倔强狠厉的女子，笑眯眯地问道： “姑娘，感觉如何？这力度，刚好吧？只是微微见红，热身而已。后面还有更厉害的，要不要……再尝尝？” 他话音未落，石屋外，刚刚猫回墙根的的石大勇几人听着屋里那声巨响和女子的痛呼，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 李小刚咧了咧嘴，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卧槽……霖哥这么猛？刚才那动静……连石屋都好像晃了一下？” 石床上，那女子蜷缩的身躯微微舒展，脸上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媚意柔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她用手背抹去唇角血渍，忽然嗤笑一声，眼神狠狠盯着张小霖的脸：“哼！公子倒是好本事，藏得够深！不过公子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我就算立刻咬舌自尽，也绝不会让你这等腌臜泼才得逞！” 张小霖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呀呵”一声，身子往前探了探，笑得愈发混不吝：“姑娘倒是够刚烈，是块硬骨头！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身上来扫动，带着几分邪气，“小爷我胃口好，不挑食。只要没凉透，趁热乎的，也照样吃得下去！” 那女子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与惊怒，“呸！”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无耻！卑鄙！下流！” 张小霖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地笑道：“终于不装啦？谢谢姑娘夸奖。不过我劝姑娘还是省点力气，少说几句狠话，不然……我怕小爷我听着听着，真就变成你嘴里那种人了。”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正经，“来，谈谈正事。我问，你答。你要是乖乖配合，说不定小爷我心情一好，大发慈悲，就给你指条明路呢？” 那女子一听这话，眼神闪烁不定，脸上那副冰冷狠厉的表情迅速消失，又变回了刚才那副模样，声音也软了下来：“公子~此话当真？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张小霖看着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不自觉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一句：他娘的，女人心，海底针啊。脑子里没来由蹦出水蓝星上看过的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古人诚不欺我！ 他收敛心神，开口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只要我张小霖还活着一天，在这禁灵之地，就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如何？” 那女子眼珠子一转，怯生生地问道：“那……公子以后会对小女子……温柔些吗？” 张小霖直接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只要你不来招惹我，不背后捅刀子，自然相安无事。要是你再像刚才那样玩阴的……”他冷哼一声，拍了拍桌上的横刀，“那小爷我可不敢保证，哪天夜里手滑，会不会干出点啥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那女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鄙夷，面上却装得楚楚可怜，顺从道：“那……公子想知道什么？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小霖拿起桌上的粗陶碗灌了口水，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错，够上道！有前途！” ------------ 第四章 洛泠玥 张小霖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他盯着那女子问道：“你们这一伙，一共多少人闯进了这鬼地方？另外跑掉的那两批人里头，有没有厉害的体修？给我说道说道，越细越好。” 那女子睫毛微颤，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刻意拿捏的柔媚：“公子，这个……小女子实在不清楚呀。我本是受邀与一位道友相见，谁知那跨州渡船偏就撞上了那该死的鬼雾，还没等……” “啧。”张小霖不耐地打断，右手随意地搭在了横刀刀柄上，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缠绳，“姑娘，你这可就不够可爱了。刚夸完你上道，转头就跟小爷我耍花枪？”他眼神锐利起来，“我可记得清楚，刚才在外头，那骏俏小白脸嚷嚷他爷爷是元婴修士的时候，姑娘你……那眼神，可是巴不得我立刻宰了他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感，“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说。” 洛泠玥闻言，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带着冷意的讥诮笑容：“公子倒是好眼力，心思缜密得紧。”她坦然承认，“不错，我确实想借公子之手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前头所言，也并非全是虚言。我确实不知具体进来了多少人，更不清楚有无厉害体修。”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在海上，有金丹后期的大修士在拼命搏杀，搅得天地变色，巨浪滔天。我们那艘渡船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张小霖眯起眼：“我猜，这金丹修士大战，跟姑娘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洛泠玥冷笑一声：“公子明鉴。小女子在外界不过是一介无依无靠的筑基散修。那周鸩玄，仗着家族势大，更有苍澜宗做靠山，看上了我这微末姿色，便想强掳回去做那炉鼎。我岂能甘心？只得东躲西藏，侥幸得遇月瑶仙宗的一位金丹前辈，怜我资质，答应收我为徒。可还是被周家的人追上了……我师父与周鸩玄的护道人金丹修士在海上死战，让我先走。我慌不择路，逃上了一艘路过的跨州渡船。那船上也有一位金丹道人坐镇，周鸩玄一时不敢妄动。可因为两位金丹大战，波及甚广，渡船被迫偏离了航线，结果……就一头撞进了那该死的鬼雾里。”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无奈与嘲弄：“当时船上乱成一团，鬼哭狼嚎，各自奔命，我又如何能知晓具体有多少人落难，又逃向了何方？” 张小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了盘桓心头已久的问题：“那你……可曾听说过，这禁灵之地，自古以来，有没有人出去过？” 洛泠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终于明白这少年绕了半天，真正图谋的是什么。她红唇勾起，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妩媚笑容：“当然……听说过。”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张小霖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才慢悠悠地泼下冷水，“可惜，那些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小女子修行至今，翻阅过不少宗门秘辛、野史杂谈，却从未见过一桩、一件，能证实有人真正从这绝灵禁地走出去过。一个……都没有。” 张小霖看着她，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也正常，这三年来，他或明或暗，问过不少沦落此地的外来者，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早已麻木。他不再纠结，转而问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洛泠玥。”女子轻声答道，目光流转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张小霖心里嘀咕一句，姓洛？这娘们身上秘密不少。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挥手道：“行了，洛道友，麻烦你从我的床上下来。小爷我累了，要休息。你自己在屋里找个角落凑合一夜吧。”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别耍花样。这石屋就这么大，我的刀，很快。” 洛泠玥咬了咬唇，默默从石床上下来，走到屋角一个堆放杂物的石墩旁坐下，抱紧了膝盖。 张小霖不想在管她，和衣躺倒在还残留着一丝异样香气的石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黑黢黢的屋顶，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穿越来到这见鬼的世界，已经三年多了，说好的金手指呢！屁得没有。 远本以为撞了大运，能在这修仙世界泡仙女，御剑长生，结果他娘的……确实是修仙世界没错，可偏偏是这修仙世界里最坑爹的禁灵之地！进得来，出不去！灵气隔绝，万法沉寂，空有修炼之法却无法引气入体，一身本事全靠打熬筋骨，成了个粗鄙的体修。更糟心的是，出都出不去！ 这三年来，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外来修士，有海上遇雾的，有秘境迷途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闯进来。但最多只有两种途径最为常见：一是海上遭遇鬼雾，二就是某些秘境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总之，似乎外面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禁灵之地”存在，可就是没人知道该怎么出去！ 他张小霖岂能甘心一辈子困死在这蛮荒之地？好不容易穿越一场，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鬼地方当个朝不保夕的土霸王，最后不是死于妖兽之口，就是葬身他人算计？ “一定有人出去过……”他在心里固执地想着，“要是从来没人能出去，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有‘禁灵之地’这个地方？传说又是从何而起？” 这次一下子闯进来这么多人，还有两批人散落在黑风山脉深处没抓到……明天，必须跟着大队人马出去搜捕！多抓几个，多问问！不同的宗门，不同的地域，总会有不一样的线索。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夜色深沉，石屋里，两人各怀心思，寂静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 第五章 进山搜捕 天光微亮，张小霖起身下床，就看到洛泠玥蜷缩在屋角石墩旁，双臂抱膝，脑袋深埋，单薄的肩膀在清冷的石屋中微微瑟缩，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他走过去，用脚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她的小腿。 洛泠玥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眼神里像是结了冰，又带着未散尽的戒备与屈辱，狠狠盯着他。 张小霖对她的目光浑不在意，咧了咧嘴，语气带着宿醒后的沙哑：“咋样？洛大小姐，昨晚睡得可还‘舒坦’？这石墩子，比不得你外界的锦绣软榻吧？” 洛泠玥只是死死盯着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嘿，还瞪？”张小霖嗤笑一声，“我可告诉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小爷我发善心收留你，你现在应该是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那里面是个什么光景，要不要小爷我给你形容形容？所以你得感谢小爷我知道不？” 说完，他也懒得再理会这浑身是刺的女人，转身便出了院子，哐当一声带上了木门。 来到村中心的青石殿前空地上，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石大勇、李小刚他们几个早就到了，一见到张小霖，立刻挤眉弄眼地围了上来，目光里全是男人都懂的敬佩。 李小刚用肩膀撞了撞他，压低声音，满脸猥琐：“霖哥，厉害啊！真厉害！昨晚兄弟们可都听见动静了，那石屋……” 张小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群混蛋在想什么，脸上立刻摆出混不吝的得意：“废话！小爷我什么时候不厉害？”他心里却暗骂，这帮家伙脑子里除了那点事就没别的了。 李小刚搓着手，一脸向往：“等王老头把这批外来人调教好了，我也得跟我爹申请，弄个女修来伺候伺候我”旁边几人也跟着嘿嘿傻笑，纷纷点头。 张小霖却没接这茬，神色一正，低声道：“别光想着女人！这次一下闯进来这么多人，往常三五年都未必有这次多。还有两批人没抓到呢，等会儿肯定有大动作，咱们机灵点，多抓几个，说不定能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不多时，青石殿前已经黑压压站了五十来号人，都是村里能拿得动武器的青壮。张老倔带着张青峰、王老头等几位村老走出殿门，站在石阶上。 张老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浑：“相信大伙儿昨晚都看见了！外界一下子闯进来不少‘客人’！我们和黑石村联手，昨天堵住了一拨，但还有两拨人藏在黑风山里没揪出来！”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在咱们这禁灵之地，人多就是王道！人多，夜晚抵挡海妖的时候，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分！趁其他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今天，除了必要留守的，其余人，全部进山搜捕！各小队队长，稍后会给你们划定区域，明确任务！” 人群一阵骚动，随即散开，各自抓紧最后的时间吃东西、检查武器。只有那些能在黑风山脉独自猎杀二阶妖兽的狠人，才有资格担任队长。张小霖他们这几个半大小子，一直是由王老头统一操练，还没资格单独带队。 张小霖小跑到父亲和大哥身边，脸上堆起笑容：“爹，大哥！” 张老倔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挥挥手：“先去填饱肚子！”说完，径直朝村里的公共食堂走去。 张青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声道：“放心，你们几个都安排好了。这次除了留下看村子的，全体出动，各小队有村老带队，我们自然跟着爹。” 食堂里，气氛热烈又凝重。几支队伍围坐在一起，就着稀粥肉干，低声商讨着等下的行动路线和可能遇到的麻烦。 村口，那扇厚重的青石大门在绞盘拉扯下，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打开。 五支队伍，每队约十人，已在门外列队完毕，人马肃杀。 张老倔翻身上了一匹格外雄健的黑马，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两个字： “出发！” 马蹄声顿时如奔雷般响起，扬起漫天尘土，五十余骑浩浩荡荡地冲向那片危机四伏的黑色山峦。 黑风山脉，是这禁灵之地唯一的山脉，如同孤岛般矗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水海中央。山脉周边，像青石村这样的村落，大大小小共有六个，彼此间为了生存资源，摩擦不断。 进入山脉外围后，各小队按照既定计划，如同撒开的渔网，迅速分散开来，隐入茂密的原始丛林和嶙峋怪石之中。 张小霖骑马来到大哥张青峰身旁，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昨晚爹他们在地牢连夜审问，可问出什么有用的没？” 张青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那渡船上人鱼混杂，大多互不相识。发现法力尽失后，就各自抱团，乱糟糟的。具体进来了多少人，那两批跑掉的人里有多少体修，实力如何，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搜，去抓了。” 张小霖扯了根草茎叼在嘴里，眯眼打量着周围的动静，低声道：“大哥，我看他们不敢往黑风山脉深处钻。里头那些妖兽虽说没什么灵智，可那身皮糙肉厚的体魄，咬死几个失了法力的修士跟玩似的。” 张青峰点了点头：“嗯，而且昨晚在村子里也没听见黑水海有什么大动静，估摸着是那些人有不少淹死在了黑水海里，喂饱了那些海妖” 正说着，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张老倔勒住马，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环顾四周茂密的荆棘和嶙峋怪石，沉声道：“再往前骑马，马脚就废了。两人一组，散开搜！马匹集中留在此处。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无发现，都给我回到这里汇合！发现情况，立刻吹响石哨，不得延误！” 命令一下，队伍迅速化整为零。张小霖自然和大哥张青峰一组，两人负责搜索一处山谷，张小霖也去过那处山谷，谷中有一片小湖泊，那些外来者，很可能会在那里聚集喝水。 黑风山脉外围虽不像深处那般妖兽横行，但毒虫瘴气、以及某些适应了禁灵环境的凶悍野兽依旧不少，两人不敢大意，一路小心翼翼，仔细查看着地面的痕迹和周围植被的异动。 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明显的人类足迹或宿营的迹象。直到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山谷上方，借着浓密树荫的掩护向下望去。 只见谷底那片不大的湖泊旁，赫然正是黑石村的一支小队，约莫七八人，领头那个身形高壮的青年，正是独眼龙的儿子梁风！他们似乎有所发现，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专注，并未察觉头顶上的窥视。 张小霖和大哥蹲在树影里，大气不敢出。张小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大哥，脸上露出兴奋，压低声音：“嘿嘿，大哥，看来梁风这龟孙儿发现情况了！” 张青峰神色凝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稍安勿躁。只见下方，梁风对身边两人吩咐了几句，那两人立刻点头，转身便朝着山谷另一侧的出口方向快步离去，行色匆匆。 “果然有发现！这是派人回去报信，还是去叫援兵？”张小霖眼神锐利。 张青峰迅速判断形势，低声道：“不能吹石哨，会打草惊蛇。”他当机立断，对张小霖吩咐，“小霖，你在这里盯死他们，记住他们的人数和动向。我对黑风山熟，脚程快，我去寻父亲和其他队伍。若有变化，老规矩，留下标记。” 张小霖重重点头：“放心，大哥，交给我！” 张青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叮嘱一句，眼神严肃：“机灵点！万一被发现了，不要逞强逃就是，记住，命最重要！” 张小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混不吝中透着笃定：“晓得，我又不傻！” 张青峰不再多言，身形如同狸猫，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隐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 山谷上方，只剩下张小霖一人。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身体更好地隐藏在树丛阴影下，目光牢牢锁定了下方湖泊旁的梁风一行人，右手，不自觉的再次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 第六章 山谷追踪 只见梁风那伙人休息了约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起身朝着山谷更深处摸去。他们走得颇为谨慎，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蹲下查看地面痕迹，显然是在追踪什么，沿途还留下了只有黑石村人才懂的暗记。 张小霖如同幽灵般吊在后面，借着地形掩护，一边紧盯目标，一边用碎石涂抹掉梁风标记，自己再刻下青石村特有的标记。跟了不多时，前方梁风等人突然停下，迅速分散，隐入了几块巨岩和茂密的树丛之后。 距离隔得远，张小霖看不清他们具体发现了什么，只听得前方隐约传来妖兽低沉的嘶吼，紧接着便是呼喝声以及肉体撞击的闷响。一个男子声音洪亮地喊道：“丁道友！孙道友！这畜生已经疲了！我正面牵制，你们看准时机，攻它腰腹要害！” 打斗声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归于沉寂。张小霖看到梁风等人藏身之处有了动静，心知他们这是要趁火打劫了。他迅速的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上攀爬，试图找到一个能俯瞰全局的位置。 刚在半山腰一处突出的岩石后藏好身子，下方就传来了梁风那带着得意与贪婪的大笑：“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让老子好找！看来你们几个，就是那两批漏网之鱼里的体修吧？骨头还挺硬！” 下方，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回应，带着警惕：“你们就是这禁灵之地的原住民？” 另一个声音立刻带着惊怒响起：“大哥！这人我见过！昨天围捕周鸩玄他们的时候，他就在场！” 梁风“哦”了一声，语气更加戏谑：“看来昨天那批人里还有你这么个漏网之鱼，溜得挺快嘛。不过没关系，今天正好一并收拾了！” 张小霖此刻占据高位，将下方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三个穿着破损劲装的男子，虽然衣衫褴褛，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硬茬子。他们呈三角阵型，与呈半包围态势的梁风六人对峙。地上还躺着一头刚咽气的狼形妖兽，血流了一地。 这时，那被称为丁道友的体修低声喝道：“别跟他们废话！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不可能只有这六个人，一人盯两个，速战速决！” 旁边的孙道友也立刻附和：“丁兄说得对！先下手为强！” 梁风几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在明显人数劣势下还敢主动出击，愣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瞬的迟疑，三名体修已然如同猎豹般扑了上来。 张小霖看着下方的缠斗，这三名体修显然经验老道，配合默契，虽然刚才与妖兽搏杀消耗了些气力，但此刻爆发出的战斗力依旧惊人，竟与六名黑石村好手打得有来有回，短时间内不落下风。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梁风这边人数占优，耗也能耗死他们。 “这三人应该是出来狩猎觅食的，他们藏身的之地应该就在附近。”张小霖目光扫视四周，尤其关注那些可能藏匿人员的隐蔽角落。他决定再往高处走走，争取找到对方的老巢。 下方战局，那三名不要命的体修，在黑石村六位好手的猛攻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梁风格开一记重拳，厉声喝道：“放弃吧！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我父亲带着大队人马顷刻便到！乖乖带我们去你们的藏身地，或许还能留条活路！” 那丁道友却是一声冷笑，拳势更加凶猛：“哼！只要在你们援兵到来前解决了你们，谁知道我们藏在哪儿？！”说完边便攻势一拳，梁风看着他问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在打算留手了。 张小霖一边观察战局，一边移动，果然，在更高处的山脊附近，他瞥见两道身影正飞快地朝着山下战场方向潜行而去！显然是那三名体修的同伙。 “啧啧啧，”张小霖咂咂嘴，“梁风啊梁风，你这下可有得罪受了。”他不再关注下方的混战，目光看向两道身影消失的高脊处，那里林木尤其茂密，山势也易于藏身。“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窝点了吧？”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妈的，干了！希望他们老巢里没剩下硬茬子了。梁风孙子，你既然这么有种，可得给小爷我多撑一会儿啊！” 说完，他不再犹豫，猫着腰，利用地形快速向着那处山脊摸去。 张小霖蹲在灌木丛后，眯眼打量着前方山洞。洞口那汉子身形矫健，步伐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体魄打磨得相当不俗，远不是村里那些只靠蛮力的后生可比。他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伸头向山下张望，显然是担心山谷下的打斗结果。 此时山谷下的打斗声音，早已经结束，无论双方谁赢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妈的，草率了……”张小霖心里暗骂一声，手心有些冒汗，“还真留了个看家的硬茬子。”就这么退走？他张小霖何时吃过这种亏？到嘴边的肥肉哪能飞了？可不退，硬拼？看那汉子的架势，自己这小身板够呛能讨到好。 他看着那汉子焦躁不安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横刀连鞘握在手中，脸上瞬间堆起一个人畜无害、甚至带着几分憨傻的笑容，大摇大摆地从藏身处走了出去。 那守洞的体修突然见到林中钻出个人，先是一惊，随即肌肉绷紧，厉声喝道：“你是谁？！” 张小霖仿佛没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不紧不慢地将背后的环首横刀抽了出来，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这位俊哥儿，看来你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吧？我青石村的大队人马已经把你那几位朋友团团围住了，后面还有援军正在包抄。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吗？” 他顿了顿，晃了晃手中的横刀，语气变得诚恳：“我呢，不想多造杀孽。给你个机会，带着洞里的人乖乖出来，我保你们一条活路，如何？”他嘴上说着，脚下却暗暗蓄力，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做好准备战斗的准备。 没成想，那体修汉子闻言，脸上凶狠的表情一滞，眼神里竟闪过一丝慌乱和……犹豫？他迟疑地开口：“真……真的？丁大哥他们还是失败了吗？” 张小霖一看他这反应，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有门儿！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带着几分倨傲：“不然呢？你以为我怎么能摸到这来？是你那为丁大哥和孙道友他们请口告诉我的！” 那青年体修脸色变幻，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囊，颓然道：“我就知道……早就劝说过丁大哥他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唉！”他看向张小霖，带着一丝乞求，“我……我听你的，我带人出来。你……你真能保证不伤害我们吗？” 张小霖心中大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放心！我爹是青石村的村长，说话算话！以后跟着我们青石村，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 那青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张小霖脸色猛地一沉，手中横刀“锵”一声又拔出一寸，寒光逼人，语气转冷：“怎么？给脸不要脸是吧？非要见点红才肯老实？”说完就从怀里拿出那石哨做势要吹！ 那青年看见那石哨被，好像知道自己要摇人的意思，连忙摆手：“别吹不敢不敢！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再不敢犹豫，转身就快步往山洞里跑去。 张小霖心里嘿嘿直笑，暗道这外界来的体修，脑子似乎也不怎么灵光嘛！他握紧刀柄，小心翼翼地跟在那青年身后，朝着那山洞走去。 ------------ 第七章 顺利抄窝 当张小霖跟着王栓踏入山洞，不禁愣了一下。洞内空间不算狭小，却只看见五六名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妙龄女子，外加三个精神萎靡、眼神躲闪的青年男子，再无其他动静。 一见王栓领着个手持利刃的陌生面孔进来，那名容貌最出众、即便落魄也难掩清丽的女子立刻柳眉倒竖，指着王栓厉声喝问：“王栓！他是谁？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带外人进来？丁大哥他们不是交代过了吗？等丁大哥回来，我定要将此事告诉他！” 王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急声打断：“如烟仙子！丁大哥他们……他们已经被山谷里的原住民围住了！怕是凶多吉少啊！” 张小霖直接无视了那女子的聒噪，眉头微蹙，看向王栓，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不是吧？哥们，你逗我呢？你们这儿……就这点人手？”他原以为至少得有二三十人才对。 王栓面露苦涩，嗫嚅道：“因为这是禁灵之地，没了灵力护体，储物袋也用不了。那些人又不是体修武夫，和普通凡人没两样，路上就……再加上山里妖兽凶悍，丁大哥他们为了保实力，就……就丢了些累赘……”声音越说越低，满是无奈。 张小霖顿时无语，心里暗骂：他娘的，这帮所谓的修仙者也不过如此，丢车保帅玩得挺溜。不过也难怪，在这禁灵之地想活下去，扔了没战力的累赘，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他目光扫过洞内那几个娇滴滴的女子，不得不说姿色确实不错，这帮人倒是会享受，无论绝境都不忘带着美人。 这时，如烟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鄙夷：“好你个王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丁大哥让你看个门都看不住！他说丁大哥出事你就信？你亲眼看见了？” 王栓被问得语塞，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张小霖暗叫不好，自己好不容易连哄带吓稳住局面，岂能让这娘们三言两语搅黄？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横刀“唰”地出鞘，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如烟脖颈上，杀气腾腾地骂道：“臭婊子！再他娘的聒噪，信不信小爷现在就给你放血，让你去见你那丁大哥？！” 王栓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阻拦：“别动手！我们说好的，你要保证我们安全的！” 张小霖真想一刀结果了这碍事的女人，但此刻还需稳住王栓。可如烟竟还不死心，对着王栓和那三个男子喊道：“王栓！你还愣着干什么？他明显是骗你的！还有你们三个！当初要不是我求丁大哥把你们留下，你们早成了妖兽的口粮！还不快动手！” 那三名男子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目光在王栓和如烟之间游移，却始终不敢妄动。 张小霖心里骂翻了天，这臭娘们是真难缠！他不再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青石村的石哨，凑到王栓眼前：“兄弟，现在你选，信我，还是信她？我告诉你，山下可是有两队人马，我这哨子一吹，他们立刻蜂拥而至！到时候，结局可就不一样了！” 他心里飞快盘算：算算时间，父亲和大哥该快到了。就是不知道山下梁风他们和那五个体修，到底谁赢了？不能再耗了！万一黑石村人马赶到，那五个体修不敌逃回来，自己可就真交代在这了。 看着王栓脸上天人交战、依旧犹豫不决的样子，张小霖心一横，猛地收刀，转身就往洞外走，冷哼一声：“行！既然你们不信，那就算了！你们就留在这儿，等着给那五个体修陪葬，或是被后面赶来的人抓去当牲口吧！” 这步以退为进，果然击溃了王栓最后的心理防线。他脸上闪过一抹绝望与狠厉，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嘶吼道：“等等！我跟你走！” 张小霖心中巨石落地，转身拍了拍王栓的肩膀，脸上重新堆起那副看似靠谱的笑：“这才对嘛！兄弟放心，我张小霖说话算话，绝对亏不了你们！”他顿了顿，看向洞内其他人，“那她们呢？” 王栓深吸一口气，看向洞内惶惶不安的众人，沉声道：“愿意跟我王栓走的，现在就站出来；不愿意的，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 话音刚落，除了如烟依旧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其他女子和那三名男子，都默默走到了王栓身后。 张小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王栓，没想到这看似懦弱的家伙，在这群人里竟有这般威信？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他。 王栓看向如烟，语气复杂：“如烟仙子，你若是还想等丁大哥他们，就请自便吧。”说完，他对张小霖道：“走吧。只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张小霖深深看了王栓一眼，此刻的他，脸上虽仍有惧意，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丝破釜沉舟的坚定。这人绝不简单。他点头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闹事，我保你们在青石村有条活路！” 不再耽搁，张小霖带着这近十人迅速走出山洞。踏出洞口，并未见到那五个体修的身影，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带着众人沿来时的隐蔽路径，回到了之前藏身观察的高地。 俯身往下望去，果然见父亲张老倔、大哥张青峰带着青石村的八九条汉子已到谷底，旁边还站着几个黑石村的人，正互相戒备着交谈，却不见独眼龙和梁风等人的身影，看样子父亲他们是刚到不久。 张小霖直接站起身，朝着下方大喊：“爹！大哥！” 声音在山谷间荡开，下方众人立刻抬头望来。当看到张小霖身后那一群衣衫褴褛的外来男男女女时，青石村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还以为他被挟持了。 张青峰急忙高声喊道：“小霖！你没事吧？！” 张老倔和众人也全都神色凝重地盯着他。 张小霖见状，立刻摆出那副混不吝的招牌嘴脸，得意地咋呼：“放心！我好得很！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他转头对王栓道：“你看，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目光扫过人群，果然没见到如烟的身影。 王栓低声道：“希望……公子言而有信。” 随后，张小霖带着他们下到山谷。青石村的汉子们立刻将王栓等人围了起来，张小霖连忙摆手：“爹，大哥，别紧张！他们是我的人，已经放下武器投降了！” 接着，他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发现山洞、说服王栓的过程讲了一遍，听得张老倔和张青峰目瞪口呆，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奇。 说完，张小霖朝不远处休息的王栓众人招了招手，对父亲和大哥介绍：“爹，大哥，这是王栓，挺上道的！多亏了他，我才能兵不血刃拿下他们老巢。” 王栓只是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张老倔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怕。既然选了我们青石村，只要安分守己，便不会为难你们。每年误入此地的外人不少，像你这样识时务的，也不是第一个。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随后，张小霖凑到大哥身边，低声询问黑石村梁风的情况。 张青峰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压低声音道：“梁风那小子，这次可被你坑惨了！被那五个体修追得屁滚尿流，当场折了两个手下，梁风带着剩下的人跟丧家之犬似的一路狂奔。要不是他爹独眼龙及时赶到，恐怕就交代在这山谷了！现在独眼龙正带着大队人马满山追那五个体修呢，留下的这几个，是来盯我们梢的。” 这时，张老倔洪亮的嗓音响起：“行了！都看够了？收拾收拾，准备回村！那五个体修，就让独眼龙他们去折腾吧！” 青石村的汉子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那几个容貌姣好的外来女子身上挪开，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张小霖无奈地摇摇头，这种情况也避免不了。他走到王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青石村有规矩，不会用强的。走吧。” 王栓默默点头，显然刚才发对话，他已尽数听进了耳中。 ------------ 第八章 海妖上岸 当一行人返回到黑风山脉外围集合点时，张老倔取出石哨，鼓足气力吹响。 不多时，便听见各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隐约的马蹄声，其他几支搜索队伍也陆陆续续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被绳索绑着，踉跄跟随。 张小霖冷眼打量着这些新被抓来的人，有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应该就是被那姓丁的体修当作累赘抛弃的普通人；也有几个虽然狼狈，但眼神深处还藏着不甘与惊惶，估计是运气不好落单的。 气氛并不轻松，几乎每支队伍里都有人挂彩，包扎着粗糙的布条，渗出血迹。石大勇那小子更是龇牙咧嘴地捂着左臂，那里被草草包扎着，血色殷红。 张老倔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碰到硬茬子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碰上了石岭村那帮杂碎！为了争抢两个落单的人，差点干起来！大勇这小子冲得猛，挨了一记冷箭，还好他爹在旁边，不然……” 张老倔眉头拧紧：“石岭村也出手了？”他环视一圈陆续归来的队伍，看到类似的情况不在少数，心下已然明了，“看来，一下子闯进来这么多外人的消息，已经捂不住了。现在不只是我们和黑石村知道，另外四个村子，怕是也都闻着味儿凑过来了。” 他当机立断，声音提高：“今天的搜索，到此为止！再搜下去，怕是就要跟其他村子正面冲突了！收拾好东西，回村！” 命令一下，众人不再耽搁，迅速整队。伤者被扶上马背，俘虏被串在一起，一行人马带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青石村的路。 张小霖和他那帮兄弟，连同新收的王栓等人，坠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看着旁边龇牙咧嘴的石大勇，开口问道：“大勇，你这伤，要紧不？” 李小刚几人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石大勇咧了咧嘴，试图摆出浑不在意的样子，却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瓮声道：“没……没啥大问题！就是被石岭村那帮孙子阴了一下！狗娘养的，要不是我爹……” 张小霖打断他：“行了，别硬撑。石岭村是咱们这儿人最多的村子，不好惹。明天要是还得进山，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村里，跟着王老头看家守寨吧。” 队伍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前回到村口，一进村，父亲大哥他们便招呼着各队长清点人数、安置俘虏、救治伤员，整个村子顿时喧闹起来。张小霖没去掺和那些，直接带着王栓一行人去找王老头。 王老头眯着眼，清点着这批新货，尤其是在王栓他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因为张小霖的功劳，以及张老倔有意无意的默许，王栓他们几个人，并未被直接投入阴暗的地牢，而是暂时关在了村西头一处看管相对宽松的石屋里。 做完这些，张小霖才伸了个懒腰，拖着疲惫的身子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石屋的门依旧关着，里面却亮着油灯微弱的光。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故意重重咳了两声，然后才推开木门。 屋内，洛泠玥正坐在石床边缘，似乎是刚从他的石床上起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下去，恢复了那副清冷中带着点挑衅的模样。 张小霖脸上立刻挂起那副坏笑，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啧啧道：“哟呵？小爷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这么着急已经在床上等着了？怎么，才一天不见，洛姑娘就又饿了？” 洛泠玥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故意捏着嗓子，用一种带着委屈又勾人的语调说道：“是啊，公子你一整天不在家，这院子里空荡荡的，我又不敢出去，生怕被哪个莽汉抓了去，心里……心里自然是有些想你的。”她说着，还怯生生地瞟了张小霖一眼。 张小霖心里门儿清，这女人哪里是想他，分明是怕走出这院子，被村里的护卫抓去关到地牢。他也懒得戳破，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体温的两张肉饼，随手丢在桌上：“诺，别说小爷我虐待你。饿了一天了吧？” 洛泠玥看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肉饼，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但身体却没有立刻动，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和审视。 张小霖嗤笑一声：“放心吃吧，没下药，更没掺什么乱七八糟的春药。小爷我再饿，也不至于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的认真，“强扭的瓜不甜，小爷我喜欢你情我愿。” 洛泠玥听他这么说，脸上那副伪装出来的柔弱收敛了些，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就算你下了，我现在这境地，又能如何？” “切，没劲。”张小霖摆摆手，神色一正，“行了，说正事。现在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老老实实给我当个丫鬟，端茶送水，捏肩捶腿，乖乖听话，我就让你继续住在这院子里。第二条，我现在就送你去村西头，和那些刚从地牢里放出来、还在观察期的女子住在一起，没自由，干什么活、吃什么饭都得听安排。你自己选吧。” 洛泠玥拿起一块肉饼，小口地咬了一下，慢慢咀嚼着，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片刻，她抬起眼帘，看着张小霖，语气平静地问道：“那……公子可以给我在屋里安排一张床吗？总不能一直让我睡石墩吧？” 张小霖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而且选的还是第一条。他原以为这娘们宁折不弯，会选择更有“骨气”的第二条呢。看来，那没有自由的集体宿舍，远比他想象的威慑力更大。 “没问题！”张小霖爽快答应，“不过得等我有空，找点木料给你搭一个。这几天你先凑合一下。” “多谢公子。”洛泠玥低声道，继续小口吃着肉饼。 “累了一天，小爷我要睡了。”张小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条有些陈旧但还算厚实的兽皮毯子，扔给洛泠玥，“先用这个对付一下吧，夜里凉。” 夜色深沉，笼罩着整个青石村。不知躺下去多久，睡得正沉的张小霖，被一阵尖锐、急促、连续不断的石哨声猛地惊醒！ 那哨音不同于白天的集合哨，充满了紧迫和警告的意味！ 张小霖瞬间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如同猎豹般弹身而起，一把抓起床边的环首横刀，甚至来不及多看角落里的洛泠玥一眼，便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洛泠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跟着来到了石院里。 只见原本寂静的村庄此刻已经沸腾，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油灯，无数火把如同繁星般被点燃，人影幢幢，呼喝声、奔跑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青石村四周那由巨大青石垒砌的围墙上，此刻已经亮起了更多的火把，将墙头照得如同白昼。村子里无论老少，只要拿得动武器的，都正飞快地朝着围墙方向涌去。 张小霖脸色凝重，对站在院中有些无措的洛泠玥快速说道：“你留在院子里，千万别出去！锁好门！海妖……上岸了！” 说完，他不再耽搁，与同样从隔壁冲出来的李小刚等人汇合，朝着分配给他们的那段围墙狂奔而去。 刚踏上墙头，一股带着咸腥和腐烂气息的海风便扑面而来。借着火光向下望去，饶是张小霖经历过数次，依旧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围墙之外，原本空旷的土地上，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覆盖！那些就是“海妖”！它们形态各异，大多如同放大了数倍、扭曲了的海洋生物，覆盖着湿滑粘稠的黑色甲壳或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泽。有的像巨型蠕虫，蠕动着布满吸盘的口器撞击围墙；有的如同多足的巨蟹，挥舞着闪烁着寒光的巨钳；更有一些形似直立的人形，却长着鱼类的头颅和利爪，发出“嘶嘶”的怪异叫声，试图攀爬粗糙的石墙！ “投石！放箭！”张老倔雄浑的声音在墙头炸响，压过了海妖的嘶鸣。 早已准备好的村民立刻行动起来，简易的投石机将燃烧着油脂的火球和沉重的石块抛射出去，砸进海妖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甲壳碎裂的“咔嚓”声和凄厉的怪叫。弓箭手们则瞄准那些试图攀爬或者体型较小的海妖，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但海妖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涌上！它们似乎毫无恐惧，只有最原始的攻击欲望。 “稳住！长枪手上前！刀手准备近战！”张青峰的声音在另一段墙头响起，指挥若定。 张小霖所在的这段围墙，很快就有几只形似巨大海蟑螂的海妖凭借着敏捷的动作爬了上来！它们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朝着最近的村民扑去！ “找死！”张小霖眼中凶光一闪，不退反进，手中环首横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锵！” 刀锋精准地劈在一只海妖的头部甲壳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暗绿色的粘液瞬间飙射而出！那海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挣扎着掉落下去。 李小刚和石大勇（他胳膊有伤，但依旧坚持上了墙头，用另一只手挥舞着短斧）也怒吼着迎上其他海妖，墙头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的短兵相接！ 战斗残酷而激烈。海妖的嘶吼、村民的怒喝、兵刃砍入甲壳的闷响、垂死者的惨叫……交织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因奋力搏杀而扭曲的面孔，以及下方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 张小霖手中的横刀已经沾满了粘稠的暗绿色液体，他喘着粗气，手臂因为多次全力劈砍而微微发麻。他死死盯着墙下，知道这只是开始，海妖的攻势，往往要持续到后半夜，甚至天亮！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尖锐、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嘶鸣从海妖群后方响起。众人心头一紧，只见海妖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头体型远超同类的巨大海妖，缓缓出现在了火光边缘。它形似巨型的直立章鱼，下身是蠕动的触手，上身则隐约有着类人的轮廓，覆盖着厚重的骨甲，头部数只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幽光。 “是大家伙！小心！”张老倔的警告声传遍墙头。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每一次海妖攻城，出现这种“头目”级别的怪物，都意味着……村里必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 第九章 解决章鱼怪 那巨型章鱼海妖一现身，整个青石村的防线都为之一滞。 它庞大的身躯几乎要盖过墙头的火光，蠕动的触手每一次拍打地面，都引得大地微颤，碎石飞溅。寻常海妖与之相比，简直成了土鸡瓦犬！它头部那数只复眼冰冷地扫过墙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随即，一条水桶粗细、布满吸盘的触手猛地抽向张小霖他们所在的这段围墙！ “闪开！”张青峰暴喝出声。 众人慌忙扑倒躲避。 “轰隆！” 触手狠狠砸在青石垒砌的墙垛上，碎石崩飞，一段近丈宽的墙体竟被硬生生砸出蛛网般的裂痕，摇晃欲坠！几个躲闪稍慢的村民被飞石击中，惨叫着跌下墙头，瞬间就被下方汹涌的海妖潮淹没。 “爹！这样下去墙要塌了！”张青峰冲到张老倔身边，急声道。 张老倔死死盯着那巨妖：“先干掉这个大家伙！不弄死这畜生，今晚谁都别想活！”他猛地扭头，目光扫过身边几个最能打的村老和儿子，“青峰，李瘸子，王麻子，石虎！随我下墙，宰了它！” “村长！太冒险了！”有人急劝。 “冒险？等它把墙拆光了，大家一块玩完！”张老倔啐了一口，已然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柄厚重开山刀。 就在这时，张小霖却一个箭步窜了过来，脸上没了平日的混不吝：“爹！硬拼不是办法！这畜生皮糙肉厚，触手又长，近身就是送死！” 随后他指着墙内不远处几架闲置的简易抛石机：“用那个！用火油罐砸它！它再硬，也是海里爬上来的玩意儿，怕火！” 张老倔皱眉：“没用的准头太差！砸不中要害，砸再多火油，烧不到要害也是徒劳” “我有办法引它！”张小霖目光扫过墙下，堆在墙角一捆捆浸满了黑色火油的枯柴草料上！“大哥，李叔！你们带人用钩抓套索，想办法缠住它的触手，不用太久，让它动作慢下来就成！爹，你带人操控抛石机，听我号令！” 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张老倔深深看了小儿子一眼：“就按小霖说的办快！”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张青峰和李瘸子带着十来个身手最好的汉子，利用墙垛掩护，将铁钩绳索奋力抛向那巨妖的触手。那巨妖触手狂舞，几次都将绳索荡开，但架不住人多，终于有三四条触手被挠钩死死缠住！ “拉！”张青峰怒吼，众人齐声发力，如同拔河般向后猛拽！巨妖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被扯得一个趔趄，挥舞的触手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张小霖早已看准时机，顺着一段被砸出裂缝、微微倾斜的墙体滑了下去！落地瞬间，他抓起一捆浸满火油的柴草，用火把猛地引燃！ “呼——” 火焰瞬间升腾，吸引了那巨妖的注意！数只眼睛锁定在下面的火源。 “畜生！看这边！”张小霖拖着熊熊燃烧的柴草捆，朝着巨妖正面发足狂奔！ 那巨妖果然有了反应，一条未被束缚的粗壮触手朝着张小霖当头砸下！ 墙头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霖却猛地将燃烧的柴草捆向上奋力一抛，自己则一个驴打滚，向侧后方翻滚出去！ “轰！” 触手砸在他刚才立足之地，留下一个深坑。 就在刚才巨妖抬触手的瞬间，因动作微微张开，张小霖看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燃烧的柴草捆狠狠抛去，精准落在它的嘴巴附近！火焰瞬间燎上了巨妖嘴巴边缘的软肉与粘液，滋滋作响！ “就是现在！砸！”张小霖嘶声大吼。 墙内，张老倔早已蓄势待发，闻声猛地挥下手臂！ “给老子放” 数架抛石机同时激发，装着粘稠火油的陶罐划破夜空，精准地砸向那因为吃痛而暴露的破站！ “啪嚓！啪嚓！啪嚓！” 陶罐碎裂声接连响起，黑色的火油泼了那巨妖下面嘴巴周围！ 几乎在火油泼中的同时，另一批点燃的火箭和火把，如同流星般从墙头倾泻而下！ “蓬——！” 冲天烈焰瞬间爆燃！将那巨妖的头颅和上半身彻底吞噬！ “嘶嗷——！！！” 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嚎声响彻夜空，那巨妖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扭动，缠绕在触手上的绳索被生生崩断，灼热的触手胡乱拍打，将周围的小型海妖都扫飞一片！ 火焰灼烧着它的甲壳，发出“噼啪”的爆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和腥味。 墙头上，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恐怖而壮观的一幕。 那巨妖挣扎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动作才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不再动弹，只有身上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惊惶退散的海妖潮。 海妖的攻势，随着这头“头目”的死亡，明显减弱、混乱了起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墙头片刻。 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猛地爆发出来！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刷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随着那头巨大海妖的轰然倒地，化为一炬熊熊燃烧的残骸，原本汹涌如潮的海妖群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攻势肉眼可见地减缓混乱起来。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最后一只海妖也消失在城墙下，只余下腥咸的海风和浓烈的焦臭混杂在一起，弥漫在青石村周围。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失去亲友的悲痛。墙头上、村子里，伤者的呻吟声、亲人的哭泣声、以及张老倔、张青峰等人嘶哑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 “快！把伤员都抬到王老头那里去！轻伤的互相包扎！” “统计伤亡！清点武器损耗！” “修补墙体！把缺口先堵上！动作快！” “把这些海妖的尸体都拖远点烧了！留着只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张青峰脸上沾着血污和烟灰，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由衷的赞许和一丝后怕：“小霖，好样的！这次多亏了你急中生智，要不是你冒死引开那畜生的注意，找准了它的弱点，咱们村的伤亡……怕是难以想象。” 张小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混不吝的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他目光扫过正在被抬走的伤员和几具盖着麻布的尸体，摇了摇头：“还是死了很多人……每次这种大家伙出现，都避免不了……” 张青峰沉默了一下，大手按在弟弟的头上用力揉了揉：“这就是禁灵之地的命。能活下来，就是本事。别想太多，回去好好歇着，你累坏了。” 张小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下墙头，朝着自家小院走去。激战后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抗议。 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子里，洛泠玥正站在那里，她看着张小霖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模样，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禁灵之地一直都是如此吗？”她轻声问道，声音不像平日那般带着刻意的柔媚或冰冷的讽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经历这样的厮杀吗？” 张小霖走到水缸边，洗了一把脸道：“没那么频繁，但也没个准数。十天半月，或者隔上两三天，总会有海妖爬上来打牙祭。不过……”他顿了顿，看向村外那片焦黑的战场，“像昨晚那种块头那么大、还带点脑子的大家伙，确实少见。算我们倒霉，也算我们命硬。”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进石屋内的石床，连身上脏污破损的衣服都懒得脱，直接仰面躺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呻吟。 “你以为这鬼地方是什么世外桃源？”他闭上眼睛，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能活着喘气，有口吃的，晚上睡觉脑袋还在脖子上，就是天大的运气了……好了，别吵小爷，天塌下来也别叫我，我要睡觉……” 洛泠玥站在屋中，看着床上几乎是瞬间入睡的少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随后叹气一声退回原来的石墩旁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