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女王落地,家要散了 飞机舷窗外,海市的灯火像被人用无数金线在夜幕上一针一线绣出,细密、闪烁,织成一张巨大而华丽的金色蛛网。 国际航班抵达的提示音在空旷的廊桥里回荡,带着旅途结束后的冷意和陌生的喧嚣。 沈清澜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定制高跟鞋,步伐精准而利落,像在丈量一块只属于她的领土。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冷淡的唇色。剪裁极佳的Max Mara驼色风衣顺着她的身形垂落,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气场逼人。周围的旅客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又在她无形的威压下迅速移开视线,仿佛怕被那股凌厉的气息冻伤。 手机在她指尖刚开机的瞬间,就像催命符一样疯狂震动。 屏幕上,“忠伯”两个字执着地闪烁,带着一种不祥的紧迫感。 她划开接听,忠伯嘶哑而绝望的声音立刻冲入耳膜:“大小姐!您快回来!老爷……老爷他遇袭,快不行了!人在圣心医院ICU!”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瞬间冰封的脸。 引擎的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但沈清澜周身的气息已骤然降至冰点。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带来的疲惫,被这一句话碾得粉碎。 “去圣心医院。”她坐进前来接机的黑色轿车,声音平稳得像在谈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指节泛白。 圣心医院,顶层VIP病房区。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却压不住那股暗流涌动的算计。 走廊上,几位看着沈清澜长大的集团元老聚在那里,面色沉痛,眼神却各有盘算。 “清澜回来了?”徐叔公率先开口,花白的眉毛耷拉着,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关切,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节哀顺变,你父亲他……” 他叹了口气,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旁边挺着啤酒肚的王董事立刻接话,胖脸上堆满虚伪的忧色:“是啊,清澜,你还年轻,又是女孩子,集团的事情太复杂,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呢。” “对对,擎天集团垮不了,我们会看着办的。”另一个人赶紧附和。 看着办? 怎么看着办?把她沈家的东西,看成他们自己的? 沈清澜脚步没停,甚至连眼风都没扫他们一下,径直走向ICU紧闭的大门。高跟鞋敲击光洁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秘书,大概是想在老板面前表现,忽然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沈董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沈清澜的脚步在ICU门口顿住。 她缓缓侧头,目光落在那个哭得“情真意切”的女秘书身上。眼神很淡,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盆冰水泼在对方头上,让她的哭声猛地噎住,打了个嗝。 “哭丧,”沈清澜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冻人的寒意,“去殡仪馆。” 女秘书怔住,脸色刷白。 “这里是病房。”她微微偏头,视线扫过那几个脸色难看的元老,最后落回女秘书煞白的脸上,“吵到我爸。” 红唇微勾,吐出的字眼让所有人脊背发凉:“我让你提前体验业务。” 女秘书浑身一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几位元老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青白交错。徐叔公拄着拐杖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沈清澜没再看他们,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ICU大门。 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数生命的时间。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那个在她记忆里永远如山岳般沉稳强大的父亲,此刻正无声无息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呼吸机,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顽强地活着。 沈清澜走到床边,站定。 她静静地看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看了很久。 走廊外的喧嚣、集团的暗流、元老们的野心……所有的一切,在踏入这间病房后,都被隔绝开来。 只剩下眼前这具脆弱的身躯,和脑海里翻滚的、关于父亲往日威严的画面。 巨大的反差,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磨搓着她的神经。 她缓缓俯身,靠近父亲的耳畔。周身那层在走廊上用来武装自己的冰壳,在这一刻悄然碎裂了一丝缝隙。但她的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爸,”她轻声说,像小时候承诺会考第一名一样自然,“谁动的你,我让他全家陪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眼底最后一丝波动彻底湮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汹涌的暗流。 她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生命体征平稳却昏迷不醒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转身。 拉开ICU的大门,那几个元老还没走,似乎还想说什么。 沈清澜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她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走廊尽头匆匆赶来的助理和两名黑衣保镖身上。 “查。”只一个字,冷冽如刀。 助理立刻躬身,递上一部加密平板,上面已经开始滚动信息:“大小姐,老爷是在地下停车场遇袭的,对方手法专业,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没留下明显线索。集团内部,几个项目资金流向异常,尤其是城东那块地皮……” 沈清澜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飞速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指尖在几个关键名字上划过,留下冰冷的痕迹。 徐叔公几人被她完全无视,尴尬又恼怒地站在原地。 走到电梯口,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清澜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刻进去。 她回过头,目光如冰冷的手术刀,再次划过那几张各怀鬼胎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各位叔伯,”她缓缓开口,“山雨欲来,小心……着凉。”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冷冽的身影和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 走廊里,只剩下几个面色铁青的商场老狐狸,和一阵莫名令人胆寒的寂静。 徐叔公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电梯门,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超出预估的凝重。 沈清澜…… 她似乎和几年前那个锋芒毕露却稍显青涩的继承人,不一样了。 电梯下行。密闭空间里,沈清澜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耳后那一小块不明显的、仿佛被什么特殊利器擦过的灼伤痕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不是普通袭击会留下的。 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和决绝。 海市的天,该变一变了。 而她沈清澜,就是那个来搅动风云的人。 她的江山,谁伸手,她就剁了谁的爪子!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 外面是闻风而至、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试图捕捉这位刚刚归国、便临危受命的沈氏唯一继承人的表情。 沈清澜面不改色,在保镖的护卫下,径直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医院大门外那辆等待的座驾。 风衣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像一面迎风展开的、不容侵犯的旗帜。 属于沈清澜的战争,从她踏上海市土地的这一刻起,已经正式打响。 第一枪,就从清理门户开始。 ------------ 第2章 董事会立威 圣心医院外的记者还没完全散去,沈清澜的车已经驶入了擎天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专属电梯直通顶层。 “大小姐,几位董事已经在会议室了。”助理林薇快步跟上,低声汇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徐叔公牵头,气氛不太对。” 沈清澜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冰冷的倒影,扯了扯嘴角。 “正好。” 省得她一个个去找。 顶层董事会会议室,沉重的红木大门紧闭。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以徐叔公为首的几个元老坐在主位附近,交头接耳,脸色或凝重或微妙。其他董事则神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老沈情况不明,清澜一个女孩子,刚回国,能扛得起这么大的集团?”徐叔公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能看着擎天的心血垮掉啊。” 王董事立刻附和:“徐老说得对!商场如战场,不是过家家!我看,还是应该先推举一位代理董事长,稳定大局!” “我赞成!” “女子不堪重任,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会议室的门,就在这一片“忧国忧民”的声浪中,被人从外面推开。 没有敲门。 没有任何预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 沈清澜就站在那里。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肌肤冷白,身形高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被她目光掠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或移开了视线。 她脚下那双猩红色的细高跟,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稳定,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尖上的声音。 她径直走向那个属于董事长的主位。 徐叔公眉头紧皱,刚要开口。 沈清澜却像是没看见他,直接拉开那张沉重的真皮座椅,坐了下去。 身体微微后靠,双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目光平静地看向刚才叫得最欢的王董事。 “王叔,”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刚才好像听到你说,女子不堪重任?” 王董事胖脸一僵,随即梗着脖子:“清澜,这是事实!集团现在内忧外患,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哦?”沈清澜挑眉,拿起面前林薇适时递上的平板,指尖轻轻滑动,“所以,挪用集团旗下‘星辉娱乐’项目公款,去填你在澳城赌场欠下的窟窿,就是王叔口中‘堪重任’的表现?” 王董事的脸色“唰”地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手指着沈清澜,气得发抖。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星辉娱乐的项目款,上个月确实对不上账……” “王董上个月好像确实请假去了趟澳城……” 窃窃私语声响起。 徐叔公脸色一沉:“清澜!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诋毁集团元老,你担待不起!” “证据?” 沈清澜红唇微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拿起平板,直接操作了几下。 会议室正前方的巨大液晶屏幕瞬间亮起! 一份份清晰的银行流水、转账记录、甚至还有几张王董事在澳城赌场贵宾室的监控截图,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时间、金额、收款账户……一清二楚! “三千万。”沈清澜的声音冷得像冰,“王叔,拿去翻本,赢了吗?” 王董事双腿一软,瘫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大汗淋漓。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惊恐地看着沈清澜,像是看到了魔鬼。 他做得极其隐秘,连徐叔公都不知道具体细节! 她怎么可能刚回国就拿到这么详细的证据?!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 沈清澜没再看面如死灰的王董事,目光转向门口。 两名穿着黑色制服、气息冷峻的保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王董事身体不适,”沈清澜淡淡吩咐,“请他去休息室,好好‘照顾’。” “是,大小姐!” 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将瘫软的王董事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徐老!徐老救我!”王董事惊恐地大喊,裤子湿了一片,竟是被吓失了禁。 徐叔公脸色铁青,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却没有出声。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王董事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难堪的水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某些人加速的心跳。 沈清澜拿起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平板的手指。 然后,她将湿巾丢进垃圾桶,抬起眼,环视全场。 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她对视。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轻抵在手背上。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还有谁,” 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心上。 “觉得我不行?”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后半句。 “站出来,” “我看看谁想提前退休。” 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几个刚才还附和着说“女子不堪重任”的董事,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徐叔公胸口剧烈起伏,老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一拍桌子! “沈清澜!” 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杵着地面:“你太嚣张了!简直无法无天!这是董事会,不是你可以滥用私刑的地方!” “你以为弄倒一个王志强,就能稳坐江山了?我告诉你,你还嫩得很!”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澜身上。 看她如何应对这位集团最具威望的元老的滔天怒火。 沈清澜缓缓靠回椅背。 脸上那点冰冷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许。 她看着气急败坏的徐叔公,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徐叔,” 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别急,” “下一个,” “就是你。” 徐叔公的咆哮卡在喉咙里,老眼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以及无数道惊疑不定、暗藏恐惧的视线。 沈清澜坐在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椅子上,如同一位刚刚加冕,便已挥下屠刀的女王。 而她脚下的路,注定要用背叛者的尸骨铺就。 这只是开始。 她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身。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走向门口。 无人敢拦。 无人敢言。 走到门口,她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回荡在死寂的会议室里。 “散会。” 门轻轻合上。 会议室里压抑的呼吸声,才终于变得粗重起来。 徐叔公死死盯着那扇门,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 沈清澜…… 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那些证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 难道集团内部,早就有了她的人? 或者……老爷子倒下前,留下了什么后手? 他猛地感到一阵寒意。 与此同时,已经走进电梯的沈清澜,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眼神微凝。 王董事只是道开胃菜。 徐叔公……才是那条藏在深处的大鱼。 父亲遇袭,集团内乱,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刚才爆出的那些证据,确实来得太快,太及时了。 连她都有些意外。 除了她自己的人,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给她递刀子。 会是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一条匿名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 X 沈清澜盯着那个符号,瞳孔微缩。 父亲在病床上,无意识画下的,也是这个。 这绝对不是巧合。 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 外面阳光刺眼。 沈清澜眯了眯眼,将手机收起。 不管是谁,是友是敌,总会露出马脚。 现在,该去会会下一位了。 ------------ 第3章 街头遇袭 董事会那场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沈清澜已独自驾车驶入黄昏的车流。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父亲病榻前无意识的“X”,匿名信息,还有徐叔公那双藏着毒蛇的眼睛……无数线索在脑中盘旋。 黑色跑车流畅地滑过街道,像一道沉默的影。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后视镜里,两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不知何时悄然贴了上来。 一左一右,配合默契。 沈清澜眼神倏地一冷。 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来得真快。 是徐老的报复?还是其他按捺不住的牛鬼蛇神? 她猛地一踩油门!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跑车骤然加速,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后方的两辆车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加速,愣了一瞬,也立刻油门轰响,死死咬住! 黄昏的街道,瞬间上演一场亡命追逐! 沈清澜眼神锐利,方向盘在她手中如同听话的玩具,在车流中几个惊险的穿插,引得周围一片刺耳的刹车和鸣笛声! “妈的!这娘们不要命了!”后面车里的司机啐了一口,死死盯着前方那辆灵活得不像话的跑车。 另一辆车试图从侧面超车逼停。 沈清澜看准一个空隙,方向盘猛地一打,车身几乎擦着旁边公交车的车头掠过,惊起一片冷汗! 她直接将车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老城小巷。 巷子狭窄,仅容一车通过。 两辆追击车辆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 就是现在! 沈清澜眼神一厉,猛地踩死刹车,同时拉起手刹! “吱,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跑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横甩过来,死死堵住了本就狭窄的巷口! 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抓起副驾上的限量款手提包,踢掉脚上那双碍事但也足够尖锐的猩红色细高跟,赤脚推开车门,身影如猫般敏捷地窜入旁边更窄的、堆满杂物的岔路。 “砰!砰!” 两辆追击车猝不及防,接连撞上了横亘的跑车车尾,发出沉闷的巨响,车头顿时瘪了下去。 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衣、面容凶狠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踹开车门,手里拎着棍棒,甚至能看到匕首的寒光,朝着沈清澜消失的岔路追来。 岔路尽头是个死胡同。 堆放着废弃的家具和建筑垃圾。 沈清澜就站在那片杂乱之前,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地将披散的长发挽起,用一个简单的发夹固定。 露出线条优美而脆弱的脖颈。 她弯腰,捡起了刚刚踢掉的高跟鞋。 鞋跟又细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跑啊!怎么不跑了?”为首的光头壮汉狞笑着逼近,目光贪婪地扫过她窈窕的背影和赤足,“沈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沈清澜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像是蛰伏的猎食者。 “就凭你们?”她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 话音未落,她动了! 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左手握着的高跟鞋带着破风声,尖锐的鞋跟精准无比地砸向最近一个混混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响起! 混混手里的棍子“哐当”落地。 几乎同时,她右手的名贵手提包(材质特殊,边缘坚硬)如同重锤,狠狠抡在另一人太阳穴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完全是实战中锤炼出的杀人技! 剩下的几人又惊又怒,一拥而上! 沈清澜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闪避,赤足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却稳如磐石。 高跟鞋成了最诡异的武器,戳、砸、划,专攻关节、眼睛、喉结等脆弱部位! 手提包则格挡开挥来的棍棒,沉重的包身每一次撞击都让对手闷哼后退。 她像一只在刀尖上跳舞的精灵,又像一台精准高效的格斗机器。 惨叫声、骨裂声、闷哼声此起彼伏。 不到两分钟。 还能站着的,只剩下那个为首的光头壮汉。 他惊恐地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手下,又看看那个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女人。 她挽起的发丝一丝未乱,只是脸颊沾了一点点飞溅的血迹,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妖异而危险。 手里还握着那只滴着血的高跟鞋。 赤足踩过地面,留下淡淡的血脚印。 “你…你别过来!”光头壮汉色厉内荏地吼道,挥舞着匕首。 沈清澜脚步不停。 在匕首刺来的瞬间,她侧身避开,手腕一翻,高跟鞋的细跟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他持刀的手腕! “啊!” 匕首脱手。 沈清澜顺势一个利落的肘击,重重砸在他下颌! 壮汉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直接昏死过去。 战斗结束。 小巷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沈清澜微微喘息着,丢开手里那只已经变形的高跟鞋。 她走到昏迷的光头壮汉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确认彻底失去意识。 然后,她弯腰,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一根金属甩棍。 掂了掂。 分量还行。 她走到那两辆撞瘪的车前,看着爆胎的车轮和冒烟的引擎盖。 撇撇嘴。 “武器太差,”她对着满地“尸体”懒洋洋地评价,“下次派点专业的来。” 说完,她抡起甩棍。 “噗!”“噗!”“噗!”…… 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师傅,几下就把两辆车所有完好的车胎全给扎了。 干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准备离开。 目光扫过地面,忽然顿住。 那个最初被她用高跟鞋砸碎手腕的混混,耳后的头发因挣扎而散开,露出了一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纹身。 暗红色。 是一只形态狰狞的蜘蛛。 沈清澜眼神一凝。 她蹲下身,不顾那人的哀嚎,粗暴地拨开其他几个昏迷或呻吟的杀手的头发。 每个人的耳后,相同的位置。 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暗红色蜘蛛纹身! 这不是普通的打手或者雇佣兵。 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训练有素的杀手团体。 蜘蛛…… 她站起身,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眼神深沉。 徐老手下,养着这种级别的杀手组织? 还是……另有其人?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 沈清澜不再停留,赤着脚,身影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个无声诉说着秘密的蜘蛛印记。 夜风拂过,带着血腥气。 更大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 ------------ 第4章 闯入画廊捡到只小奶狗 身后隐约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沈清澜赤着脚,在小巷的暗影中快速穿行。冰冷的石板路硌着脚底,晚风裹挟着巷战后的血腥气,吹动她散落的几缕发丝。 不能回安全屋,不能去任何已知的据点。 对方有备而来,行踪可能已经暴露。 她需要一个绝对随机、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目光扫过巷口,外面是相对明亮的街道,车流如织。对面,一家门面不大的艺术画廊亮着温暖的橘色灯光,在夜色中像一块沉默的琥珀。 “止境画廊”。 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就这里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闪,如同敏捷的夜猫,穿过街道,直接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欢迎光……”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随即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打断。 沈清澜冲得太急,门口一个支着的画架被她撞得晃了几晃,上面一幅未干透的油画直接翻到下来,各色颜料泼洒而出! 她下意识想稳住身形,脚下却因为赤足沾了灰尘有些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没有预想中撞上坚硬地板的疼痛。 她撞进了一个带着清浅松节油气味的怀抱里。 温热的,带着画室特有的干净气息。 对方的胸膛不算特别宽阔,但很稳,在她撞上去的瞬间,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缓冲了大部分力道。 沈清澜抬起头。 撞进一双带着些许惊愕,却清澈得不像话的眼睛里。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看似普通但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件沾了些许颜料的深色工装围裙。头发柔软,额前有几缕碎发,让他看起来有种未经世事打磨的干净。 此刻,他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还没从这“天降横祸”中完全回过神。 “小姐,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和,带着点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清澜迅速站稳,脱离了他的怀抱。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她脸上没有任何慌乱或歉意,只有惯有的冷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哪怕此刻她发丝微乱,脸颊沾血,赤着双脚,站在一堆狼藉的颜料和倒地的画架中间,那气场也丝毫不减。 “没事。”她声音平淡,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整个画廊。 空间不大,布置得很雅致,墙上挂着不少油画和素描,多是风景和静物。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 暂时安全。 她的目光落回年轻男人身上,注意到他白色衬衫的袖口和胸前,被她刚刚一撞,蹭上了几道鲜明的油彩。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污渍,清俊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懊恼和……委屈? 他抬起头,看着沈清澜,眉头微微蹙起,那眼神干净得像林间小鹿,带着点无措。 “小姐,这衣服……”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耳根微微泛红,“是我租来……撑场面的。” 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窘迫。 “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可能要来看画……” 沈清澜挑了下眉。 租的? 她没说话,直接伸手从自己西装内侧口袋(幸好这里没在打斗中破损)掏出一只限量款鳄鱼皮钱包。 看也没看,从里面抽出一沓厚厚的现金。 崭新挺括的纸币,散发着油墨和财富的味道。 她将那沓钱直接塞到男人手里。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赔你十件。” 男人愣住了,看着手里那厚厚一叠,目测远超十件衬衫价格的现金,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这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惊到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画廊玻璃门外,街道对面,隐约出现了几个神色阴沉、四处张望的身影! 虽然隔着一条街,但那搜寻的架势,和巷子里那帮人如出一辙! 他们追过来了! 沈清澜眼神一凛,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飞快地扫视画廊,寻找后门或者可供藏身之处。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注意到了这家还亮着灯的画廊。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那个画家! 他脸上的窘迫和委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镇定。 他看了一眼门外逼近的人影,又迅速看向沈清澜,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种果断。 “跟我来!” 他低声说,不容分说,拉着她就往画廊深处跑去! 沈清澜猝不及防,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 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她看着他清瘦却坚定的背影,闻着空气中浓郁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心头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连件好衬衫都要租的穷画家…… 他想干什么? ------------ 第5章 小奶狗的“神级”藏匿术 陆止安的手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沈清澜直奔画廊最深处。 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未拆封的画框,靠墙立着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深色实木大柜子,柜门紧闭,看上去厚重结实。 脚步声和粗暴的推门声已经从画廊门口传来! “快!搜仔细点!那娘们肯定跑不远!” “这边有家画廊开着门!” 追兵到了! 陆止安眼神一凛,猛地拉开那个大柜子的柜门。 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空荡,而是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石膏像——大卫、维纳斯、沉思者……白色的石膏体在柜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森然。 空间被挤占得只剩下中间一道狭窄的缝隙。 “进去!”陆止安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异常清晰。 沈清澜只迟疑了一瞬。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内厅。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身形一矮,她敏捷地侧身挤进了那仅容一人的狭窄空间。 冰冷的石膏像紧贴着她的手臂和后背,粗糙的质感透过单薄的西装布料传来。 几乎在她完全进入的下一秒,陆止安也紧跟着挤了进来! 柜门被他从里面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透光。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空间变得无比逼仄。 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紧贴在一起,沈清澜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 他身上的松节油味道,混合着一种干净的、像是阳光晒过青草的气息,变得格外清晰,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 而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和巷战后的尘嚣,也同样无可避免地被他感知。 心跳声在绝对的安静和近距离下被放大。 他的,平稳而有力。 她的,在最初的警惕后,也迅速恢复了冷静的节律。 柜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涌入内厅。 “喂!画家!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跑进来?赤着脚的!”一个粗嘎的声音吼道,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沈清澜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指尖微动,已经做好了随时暴起发难的准备。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陆止安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臂上。 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随即,他松开了手。 柜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稍大的缝隙,光线涌入,勾勒出陆止安侧身挡在柜前的清瘦背影。 他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女、女人?”陆止安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几位先生,我这里只有艺术品。你们这样会吓到我的缪斯女神们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艺术家的固执和天真。 “少废话!到底看没看到?”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催促。 “哦……让我想想……”陆止安像是真的在认真回忆,身体不经意地又往后靠了靠,将柜门的缝隙挡得更严实了些。 沈清澜的脸几乎要贴到他微凉的后背衬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背部肌肉的轻微震动。 “好像……没有吧?”陆止安不确定地说,随即他话音一转,带着点热情介绍道:“几位先生要是对艺术感兴趣,我可以为你们介绍。这是仿制的大卫,你看这肌肉线条……这是沉思者,充满了哲学的韵味……” 杀手们显然没兴趣听什么艺术讲座。 “妈的,谁要看这些破石膏!” “头儿,这边没有!” “去后面仓库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仓库方向而去。 陆止安似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 但他依旧挡在柜门前,没有立刻让开。 果然,一个脚步声去而复返。 那人疑心很重,目光在柜子上扫过。 “这个柜子里装的什么?”那人说着,似乎就要伸手来拉柜门。 沈清澜的指尖已经扣住了身边一尊小型石膏像的底座,眼神冰冷。 陆止安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和郑重:“先生小心!这个柜子里放的都是断臂的维纳斯,仿的古董,很脆弱的!碰坏了……我、我可赔不起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成功让那只伸向柜门的手顿住了。 断臂维纳斯?听起来就很贵很易碎。 那杀手啐了一口,骂了句“穷酸”,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转身追同伴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画廊重新恢复了安静。 又等了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声响。 陆止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缓缓拉开了柜门。 充足的光线涌入,驱散了狭小空间的黑暗和暧昧。 沈清澜第一时间从他身前退开,动作利落,重新拉开了距离。她站在柜门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陆止安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去的“紧张”,耳根有些红,不知是因为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还是因为忽悠了那帮亡命之徒。 “他们……应该走了。”他轻声说,眼神清澈,带着点邀功似的腼腆看向沈清澜。 沈清澜没说话。 她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 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干净无害的外表,直刺内里。 画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 松节油的味道依旧萦绕。 她微微凑近,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敲打在陆止安的耳膜上。 “画家先生,” “你好像……” “很熟练嘛?” ------------ 第6章 查他祖宗十八代 回到位于市中心顶层的私人安全屋,沈清澜第一件事就是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走身上的血腥、尘土,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松节油气息。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与杀手周旋的惊险,狭窄柜子里紧贴的温热,还有那个画家清澈又似乎藏着什么的眼眸……一幕幕在氤氲水汽中闪过。 裹着浴袍出来,头发还在滴水,她已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家继承人。 “林薇。” 等候在客厅的助理立刻上前,递上一部加密平板,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后怕:“大小姐,您没事吧?画廊那边后续我们的人处理了,没有留下痕迹。” “嗯。”沈清澜淡淡应了一声,接过平板,赤足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海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仿佛几个小时前那场生死追逐只是一场幻梦。 她的目光落在平板的屏幕上。 “查清楚了吗?”她的声音没有波澜,“那个画家。” “正在同步传输,大小姐。”林薇操作着另一部设备,“所有能查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屏幕亮起,一份详尽的个人资料档案显现出来。 姓名:陆止安 年龄:24岁 籍贯:海市 教育背景:海市美术学院油画系,应届毕业生 家庭情况:父母于其高中时期因意外去世,无其他直系亲属。 经济状况:名下无房产、无车辆。租住在城西老城区一栋旧公寓顶楼,兼作画室。银行账户余额:7,843.26元。 社会关系:简单。主要交往对象为美院同学及几位画廊经纪人。无复杂背景牵连。 经历:自幼学画,获奖若干,无不良记录,无出境记录。 近期动态:于三个月前租下‘止境画廊’,经营状况不佳,濒临倒闭。 资料旁边附着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陆止安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正蹲在巷子口,小心翼翼地将猫粮倒在一个破旧的碗里,几只流浪猫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梢和侧脸上,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沈清澜指尖滑动,快速浏览着每一行字,每一个细节。 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父母双亡,美院毕业,穷困潦倒,社交简单……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指向一个努力生存却际遇不佳的年轻艺术家。 一个背景如此简单、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在面对持械杀手搜查时,那份超乎常人的镇定和急智从何而来? 她盯着屏幕上那张喂猫的照片,目光锐利,仿佛要透过像素,看穿那温暖笑容下的本质。 林薇在一旁补充汇报,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动用了最高级别的信息渠道,反复核对了三遍,结果……完全一致。他甚至没有信用卡逾期记录。平时最大的开销就是买画材,然后……就是喂楼下那些流浪猫。” 她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爱好与今晚经历的惊险格格不入:“据邻居反映,他几乎每天都去喂,风雨无阻,那些猫都很亲他。” 沈清澜闻言,缓缓抬起眼。 窗外流光溢彩,映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喂猫?”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看来是个爱心泛滥的傻子。” 她松开手,平板电脑无声地滑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屏幕依旧亮着,陆止安那干净温和的笑容,在冰冷的数据和繁华的夜景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可疑。 这么干净的人。 出现在那么巧合的时间、地点。 拥有那么不合常理的应变能力。 沈清澜转身,不再看那份报告。 她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没有加冰。 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柜子里那个狭窄、黑暗、充满彼此气息和心跳声的空间。 他温热的呼吸。 他稳定按住她手臂的指尖。 他背后衬衫微凉的触感。 她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那些纷乱的思绪。 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清明。 无论他是真傻,还是伪装。 这样一个背景干净、看似毫无威胁,甚至还有点“用处”(比如,赏心悦目)的人…… 放在身边。 当个花瓶。 似乎也不错。 至少,比那些明刀明枪、脸上写满野心的老狐狸,要有趣得多。 也更容易……掌控。 她倒要看看,这张白纸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底色。 是真正的纯净无瑕? 还是精心调配后,足以迷惑所有人的……保护色? “安排一下。”沈清澜放下酒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明天,我去见见他。” “是,大小姐。”林薇躬身应道。 夜色深沉。 安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而一场关于“花瓶”的观察与试探,已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 第7章病床前的温柔 圣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区,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沈清澜推开病房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算计隔绝。 父亲沈擎天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呼吸机有节奏地运作着,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如山岳般不可动摇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沈清澜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的东西。 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目光掠过他鬓角新生的白发,眼尾深刻的皱纹,还有那双曾经锐利如鹰、此刻却紧闭着的眼睛。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极快地从心底掠过,快得让她几乎抓不住。 她搬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拿起温热的湿毛巾,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地替他擦拭脸颊和脖颈。 “老头,”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赌气的亲昵,“赶紧好起来。” 毛巾擦过他干燥的嘴唇。 “不然,”她顿了顿,语气故意放得轻飘飘,“你家底真要被我败光了。” “我刚回来,就开了一个元老,砸了一辆跑车,还……”她想到那晚的追杀和画廊里的狼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声极轻的哼笑,“反正,你再不醒,擎天集团怕是要改姓沈清澜的‘沈’了。”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带着她特有的嚣张。 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细致。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护士端着药盘进来,恰好听到后半句,吓得手一抖,药盘差点脱手。 沈清澜抬眼,冷冷淡淡地扫过去。 小护士脸一白,赶紧低下头,手脚麻利地换好输液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沈清澜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动作。 “看见没,”她对着昏迷的父亲,像是自言自语,“你女儿多厉害,能把小护士都吓跑。” 擦拭完毕,她放下毛巾,握住了父亲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曾经能执掌一个商业帝国,此刻却无力地任由她握着,冰凉。 沈清澜微微蹙眉,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试图驱散那份寒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逐渐转为昏黄。 就在沈清澜以为今天又会像之前一样,在无声的等待中度过时。 她掌心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像是蝴蝶振翅。 但沈清澜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猛地抬头,紧紧盯着父亲的脸。 沈擎天的眼皮在轻微颤动,睫毛抖得厉害,仿佛在与沉重的意识搏斗。 几秒钟后,那双眼睛,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失焦,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茫然。 “爸?”沈清澜的声音下意识放轻,身体前倾,握紧了他的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擎天的目光缓慢地移动,终于聚焦在她脸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呼吸面罩上瞬间蒙上一层更浓的白雾。 沈清澜立刻凑近,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小……心……”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沈清澜屏住呼吸。 “身……边……” 小心身边? 她的心猛地一沉! “谁?爸,小心谁?”她急切地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 然而,沈擎天眼中的那点微光迅速黯淡下去,体力似乎耗尽。他的眼皮沉重地阖上,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只有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在顽强地活着。 “爸!” 沈清澜喊了一声,但他再也没有回应。 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仪器的声音。 沈清澜缓缓直起身,握着父亲的手却没有松开。 小心身边…… 这四个字,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浪。 身边人? 是指集团里的那些元老?徐叔公?还是……她带在身边的人?林薇?或者是……那个背景干净得可疑的画家? 疑窦丛生。 她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父亲苍白消瘦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答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父亲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食指的指尖,在雪白的床单上,正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移动着。 不是因为虚弱而产生的颤抖,而是带有某种模糊的指向性。 她立刻凝神细看。 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极其浅淡的痕迹。 它歪歪扭扭,非常不完整,更像是一个残缺的笔画。 但那隐约的形态…… 像一个被强行中断,未能完成的…… “X”? 沈清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又是X! 匿名信息是X。 父亲无意识画下的,也是X!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X”到底代表什么? 是一个人名字的缩写?一个组织的代号?还是一个地点?或者……某种警告? 她猛地想起那份关于陆止安的调查报告,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想起他清澈眼眸下可能隐藏的深意。 想起柜子里那不容忽视的靠近和心跳。 小心身边…… X……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碰撞、交织,却暂时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但危险的气息,却前所未有地浓烈起来。 它不再仅仅来自于董事会会议室,不再仅仅来自于街头的明枪暗箭。 它可能,就潜伏在她目之所及、触手可及的……“身边”。 沈清澜慢慢松开父亲的手,替他掖好被角。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人群。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 孤独,而警惕。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条只有一个“X”符号的匿名信息。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锐利。 不管这个“X”代表什么。 不管“身边”究竟藏着怎样的魑魅魍魉。 她都会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父亲的警告,她收到了。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 第8章高薪聘请我的专属花瓶 “止境画廊”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铃轻响。 与上次的仓皇闯入截然不同。 沈清澜踩着新换的限量款高跟鞋,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步伐沉稳,气场全开。阳光从她身后涌入,在地板上投下修长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画廊里,陆止安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试图将一幅刚完成的大尺寸油画挂上墙。画布上是浓烈而忧郁的蓝色调,像是暴风雨前沉郁的海。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 看到是她,明显愣了一下,手下意识一松,那幅沉重的画框立刻歪斜着要坠落。 沈清澜几步上前,伸手,稳稳地托住了画框底部。 动作轻松得仿佛只是接住一片羽毛。 陆止安脸上掠过一丝窘迫,耳根微微泛红,赶紧使力将画框扶正,固定好。 “沈、沈小姐?”他站定,手指下意识地蹭了蹭围裙上干涸的颜料块,眼神里带着尚未褪去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您怎么来了?” 沈清澜没回答,目光慢悠悠地扫过画廊。 比起那晚的混乱,白天这里显得更加……清贫。墙面有些地方漆色不均,几处地板有些微翘,空气里松节油的味道混着一点老旧木料的气息。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他那些堆靠在墙边、色彩大胆浓烈的画作。 与他那份“干净”到诡异的报告,倒是十分相配。 “来看看。”她走到那幅刚挂好的蓝色油画前,驻足,“你的画。” 陆止安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像个等待老师点评的学生,有些拘谨。 “这幅……叫《暗涌》。”他轻声解释。 沈清澜看着画布上那看似平静,实则潜藏着无数躁动与力量的蓝色,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暗涌。 倒是应景。 她转过身,不再看画,目光直接落在陆止安身上。 从上到下,审视的,不带任何掩饰。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洗得有些发软,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清瘦却不显孱弱的小臂。脸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钴蓝色颜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眼神清澈,带着艺术家特有的、不谙世事的纯净感。 被她这样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长睫微颤,像受惊的蝶翼。 沈清澜红唇微勾。 “陆先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掌控力,“我有个提议。” 陆止安疑惑地看向她。 “我想聘请你,”沈清澜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做我的私人艺术顾问。” 陆止安明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私、私人艺术顾问?”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满是茫然,“沈小姐,我不太明白……我需要做什么?” 沈清澜随意地挥了下手,仿佛在拂开空气中的尘埃。 “很简单。负责给我办公室挑几幅画,偶尔给点色彩搭配建议,”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美化一下办公环境。” 就这? 陆止安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他看了看自己这间勉强维持、客源稀少的画廊,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气场强大、明显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女人。 “沈小姐,”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气带着真诚的苦恼,“我的画……可能不值这个价。而且,艺术顾问……我没什么经验。” 他看起来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需要为一个“美化环境”的闲职,专门聘请一个顾问。 沈清澜向前走了一步。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身上清冷的香水味,瞬间压过了松节油的气息,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陆止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轻轻抵在了冰冷的画架上。 沈清澜微微仰头,看着他有些失措的眼睛,目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轻笑一声。 “我觉得值。” 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字字清晰,敲打在人的心尖上。 陆止安呼吸微顿。 然后,他听到她接着说,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主要看脸。”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画廊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陆止安彻底怔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那点钴蓝色颜料都快被红晕盖住了。他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像是完全被这直白到近乎“羞辱”的理由给砸懵了。 沈清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副窘迫又纯情的模样,心底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果然,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有趣。 她不再逼近,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社交距离,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年薪三百万。”她报出一个数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三百块,“工作时间自由,只需要随叫随到。怎么样?” 三百万! 对于他这个账户余额不到八千、画廊濒临倒闭的穷画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陆止安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在消化这个数字和它背后代表的意义。 沈清澜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挣扎、犹豫、茫然……最终,那浓密的长睫缓缓垂下,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的布料。 沉默在画廊里蔓延。 几秒钟后。 他抬起头,耳根那抹绯红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避开她过于锐利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好。” 一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注定要激起层层涟漪。 沈清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成了。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约,递过去。 “签了它。” 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陆止安接过那份厚重的合约,指尖似乎还有些发颤。他甚至没有细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拿起旁边一支沾着颜料的画笔,顿了顿,又放下,另找了一支普通签字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清隽有力。 沈清澜收起合约,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略显寒酸的画廊。 “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人来接你。”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风铃再次轻响,画廊门合上。 陆止安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指尖。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他柔软的发梢和微红的耳廓上。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垂。 指尖冰凉。 眼底深处,那抹清澈的茫然渐渐褪去,掠过一丝极淡、极复杂的情绪。 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转身,走向画架,拿起那支沾满浓郁颜料的画笔。 笔尖落下,在那幅名为《暗涌》的蓝色油画角落,随意却又精准地,添上了一笔近乎黑色的、深沉的蓝。 如同海底最深处,无人得见的暗流。 悄然涌动。 ------------ 第9章同居开始 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市中心那栋安保森严的顶层复式公寓楼下。 陆止安拎着他那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旧画箱,怀里小心翼翼抱着几盆形态各异、但都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跟在沈清澜身后下了车。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抱着多肉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 “沈小姐,”他快走两步,与沈清澜并肩,声音带着点迟疑,“我住在自己那里,每天过来工作也可以的……” 沈清澜刷开楼下需要三重验证的智能门禁,头也没回。 “不方便。” 语气淡漠,不容置疑。 电梯直达顶层。 门开,是占据整个楼层的极致开阔空间。冷灰色的基调,线条利落的家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城市全景。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富、权力和……冰冷的距离感。 与陆止安那间堆满画作、弥漫着松节油气息的狭小画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站在光可鉴人的玄关,看着自己沾了些许尘土的帆布鞋,有些无所适从。 沈清澜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右手边次卧。”她指了指方向,“除了我的主卧和书房,其他地方你自便。” 她脱下西装外套,里面是件丝质衬衫,勾勒出优美的肩线。她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倚在那里,看着依旧站在玄关的陆止安。 “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她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调侃。 陆止安立刻摇头,像是被惊到,赶紧抱着他的画箱和多肉,有些踉跄地走向次卧方向。 沈清澜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喝了口水,眼底没什么情绪。 安顿好“花瓶”,她还有堆积如山的集团文件要处理。 书房里。 沈清澜刚看完一份并购案初步评估报告,揉了揉眉心。 一阵极其可疑的、混合着焦糊味和某种东西烧焦的刺鼻气味,顽强地钻过门缝,飘了进来。 她动作一顿,放下文件。 起身,拉开书房门。 味道更浓了。 源头是厨房。 她走过去,抱着手臂,慵懒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眼前的景象堪称灾难。 灶台上,一口崭新的平底锅里,一团黑乎乎、冒着青烟的不明物体正在做最后的挣扎。旁边的料理台上,溅满了油点和可疑的酱汁,蛋壳碎片躺在一边,几根蔫掉的青菜孤零零地躺在水槽里。 陆止安系着一条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卡通围裙,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关火,锅铲在他手里显得笨拙而不听使唤。他清俊的侧脸上蹭了一道黑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充满了面对暴动颜料时绝不会有的慌乱和无措。 “砰!”一声轻响,锅铲没拿稳,掉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他终于关掉了火,看着锅里那团彻底碳化的“食物”,肩膀垮了下来,发出一声极轻的、懊恼的叹息。 一抬头,就对上了门口沈清澜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脸上瞬间爆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下意识就想用身体挡住那锅“杰作”,徒劳而又可爱。 “我……我想做顿饭,谢谢你……”他声音越说越小,几乎要埋进胸口。 沈清澜没动,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又落回他通红的脸颊和那身可笑的围裙上。 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陆先生,”她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陆止安脆弱的神经上。 “我以为你只会炸画室。” 陆止安猛地抬头,眼睛因为震惊和羞窘睁得极大,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那表情,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却又不敢反抗的猫咪。 沈清澜欣赏够了他的窘态,终于直起身。 “收拾干净。” 留下三个字的指令,她转身离开,仿佛只是路过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 厨房里,陆止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又低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灶台。 他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羞窘和慌乱,像退潮般缓缓消散。 他拿起抹布,开始清理台面上的油污和碎屑。 动作依旧不太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弄出了些许磕碰的声响。 但如果沈清澜此刻回头,或许会注意到。 他擦拭溅满油点的瓷砖墙壁时,手臂的伸展角度异常稳定,覆盖面积精准,没有丝毫多余动作。 他处理那口烧焦的锅时,避开滚烫锅柄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本能的规避危险的敏锐。 他弯腰捡起掉落的锅铲时,腰背挺直,核心稳定,完全没有寻常人慌乱时的僵硬或失衡。 一种与他此刻“笨拙画家”人设极其违和的、深植于骨髓的沉稳与利落,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末节里,悄然流露。 像平静海面下,隐藏的冰山一角。 陆止安将最后一点垃圾扫进垃圾桶,直起身,看着恢复洁净(至少表面如此)的厨房,轻轻松了口气。 他解开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折叠好放在一边。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沈清澜书房的方向。 门紧闭着。 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了几秒。 窗外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光影明暗交界处,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只有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复杂的情绪。 快得像是错觉。 然后,他转身,默默走向自己的次卧。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 ------------ 第10章 胃与心一起被俘获 自那场厨房灾难后,沈清澜发现公寓里某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空气中开始频繁飘散着并不难闻的、食物试验品的淡淡焦糊味。 她深夜从书房出来,总能看见次卧门缝下透出的灯光,以及厨房里被小心翼翼归位、但明显使用频率大增的厨具。 垃圾袋里偶尔会出现一些形状奇怪、但能看出努力痕迹的烘焙失败品。 那个被她定义为“花瓶”的画家,似乎跟厨房杠上了。 沈清澜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不再把厨房炸了,随他折腾。 她照例用高级餐厅的外卖填饱自己挑剔的胃,签署着动辄千万的文件,在董事会的明枪暗箭中稳固着自己的江山。 直到这天晚上。 她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 一股截然不同的、浓郁鲜香的味道,霸道地钻入鼻腔。 不是外卖程式化的香气。 是那种……带着锅气,带着食材本身鲜活生命力,能瞬间唤醒味蕾记忆的味道。 她脚步顿了顿,看向厨房。 陆止安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忙碌。 依旧系着那条可笑的卡通围裙,但动作间少了之前的慌乱,多了几分沉稳。 他关掉火,将锅里最后一道汤羹小心地盛入白瓷汤碗。 转身,看到站在餐厅门口的沈清澜,他像是吓了一跳,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耳根习惯性地开始泛红。 “沈小姐……”他声音有些局促,“我……我做了点吃的,你……要尝尝吗?” 他的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像是交上答卷等待审判的学生。 沈清澜的目光扫过餐桌。 简单的四菜一汤。 清蒸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洁白,上面铺着细细的葱姜丝,热油浇过的香气尚未完全散去。 白灼菜心,翠绿欲滴,淋着薄薄的豉油汁。 一道糖醋小排,色泽红亮诱人,勾芡均匀。 一盘虾仁蒸蛋,蛋羹平滑如镜,嫩黄色的表面点缀着粉嫩的虾仁和翠绿的葱花。 还有那碗汤,清澈见底,能看到里面炖得软烂的食材,飘着淡淡的药膳香气。 卖相……出乎意料的好。 好得不像一个“落魄画家”该有的手艺。 沈清澜没说话,走到餐桌旁坐下。 陆止安立刻给她盛了一碗米饭,米饭粒粒分明,散发着好米特有的清香。 她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 入口是恰到好处的酸甜,外层微脆,内里软烂脱骨,肉质鲜嫩。 比她常点的那家米其林餐厅做的,似乎……更合她口味。 她又尝了一口蒸蛋。 嫩滑,鲜美,入口即化,带着虾仁的Q弹和葱花的清香。 最后是那碗汤。 汤汁清澈,味道却醇厚浓郁,带着淡淡的药材回甘,喝下去,胃里瞬间升起一股舒适的暖意,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冰冷。 她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动作依旧保持着优雅,但速度明显比平时快。 陆止安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问:“还……还可以吗?” 沈清澜从汤碗里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带着她一贯的挑剔: “一般。” 她顿了顿,补充道: “勉强能入口。” 陆止安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脑袋微微耷拉下去,像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型犬。 沈清澜没再看他,重新低下头,专注地……消灭着桌上的食物。 然后,她做了一件连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的事。 她站起身,走到电饭煲旁,默默地,给自己添了第二碗饭。 陆止安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的动作,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重新亮起光彩,比画廊里最耀眼的射灯还要亮。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干净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围裙,但那微微发颤的指尖和红透的耳廓出卖了他的激动。 沈清澜面不改色地坐回位置,继续吃她的第二碗饭。 心里却划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愉悦。 这顿饭,是她回国以来,吃得最舒服、最像“人饭”的一顿。 胃部被妥帖抚慰的满足感,是做成一笔上亿生意也无法替代的。 饭后,沈清澜破天荒地没有立刻钻回书房。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处理着平板上的邮件。 眼角余光,能看到厨房里,陆止安系着那条与他清俊气质格格不入的围裙,正在水池边安静地洗碗。 水流声哗哗。 他背影挺拔,肩宽腰窄,洗碗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点笨拙,但很认真。 暖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余香。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家”的安宁气息,在这间向来只有冰冷与效率的顶层公寓里,悄然弥漫开来。 沈清澜看着邮件屏幕上的字,目光却有些无法聚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做饭时专注的侧脸,他看到她添饭时瞬间亮起的眼眸,还有此刻他系着围裙的、莫名让人觉得……可靠的背影。 心里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似乎被这温暖的烟火气,轻轻撬开了一丝缝隙。 一种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精准定义的悸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迅速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平板屏幕上。 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点……不该存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