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傻子 一九八二年,夏,春城,长白山脚下的大背屯。 雨,下了很久。 桦皮沟里。 男人泡在水沟里,后脑一片血污。 他叫徐军,他前世是一名退伍兵,路上遭遇泥头车,意外穿越到了同名的傻子身上。 二天前原主被人推下这深沟里,昏迷了2天2夜。 后脑勺的伤口,被冰冷的雨水一激,疼的徐军惊醒。 他大口地呼吸,一个现代灵魂正在与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记忆融合。 大脑中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记忆起一个名字。 兰香。 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徐军扶着树干,挣扎着站起来,辨认了一下被雨幕模糊的方向,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挪去。 …… 与此同时,大背屯,徐家那两间半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 所谓的“两间半”,不过是东北农村最常见的一明两暗格局。 中间是烧火做饭的灶房,连着东西两个用泥墙隔开的“里屋”,一家人就挤在这不到四十平的地方。 李兰香就那么靠着冰凉的泥墙坐着,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 她已经接近三天没正经合过眼了。 眼睛熬通红,布满了血丝,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让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蛋显得有些脱了相。 她那个男人,那个只会管她叫“香……香……”的傻子徐军,失踪三天了。 因为自己的爹被他爹救过命,脑袋一热就把自己嫁过来了,嫁给一个傻子。 但是李兰香也没有怨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 但是没了男人,这个家也要散了。 第一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不亮就跑进山,喊了一整天的“徐军回家”, 从东山坡喊到西山梁,嗓子都喊哑了。 回应她的只有山谷里空洞回声。 晚上回来,脚上磨出了七八个水泡,针一挑,全是黄水。 她躺在空荡荡的冰冷火炕上,睁着眼,一夜没敢合。 第二天,她哭着求遍了屯里的乡亲。 屯里人实在,老村支书吧嗒着烟袋锅,叹了口气,一发话,村里十几个青壮劳力就拿着手电筒,跟着她又进山找了一宿。 把大山都翻遍了,还是不见人影。 到了今天,第三天,没人再去了。 李兰香知道,大家伙儿仁至义尽了。 她不怨。 更让她心烦的是,屯里的光棍儿赵大壮,这两天一直缠着她。 之前徐军在家的时候,虽然傻,但毕竟是个男人。 他也只敢动嘴动舌的口头调戏。 昨天,他撺掇着他那个在村委会当队长的表哥,开了个碰头会,以“徐军失踪,劳动力不足,无法完成承包任务”为由,硬是把分给李兰香家那块离水源最近的二亩好地,给划走了。 换成了一块石头遍地、十年九不收的“赖地”。 李兰香去理论,人家两手一摊,说这是集体的决定,为了不浪费土地资源。 她一个女人家,能跟“集体”犟?只能把牙打掉往肚子里咽。 今天下午,赵大壮又来了。 拎着一小块肥得流油的猪肉,一屁股坐在炕上。 “兰香妹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正常人都不好活,何况他一个傻子。” 赵大壮把肉往饭桌上一放。 他那双狭小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李兰香的表情。 “现在分了地,各家顾各家,你一个女人家,自己应付不了的,连自家的地都种不明白,秋天不得喝西北风?听哥一句劝,跟了我。明儿个,我就搬你家来。” 李兰香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灶坑边的烧火棍就要打他:“赵大壮,你个烂了肠子的坏种!我男人就是死了,也轮不着你在这猫哭耗子!你把你的东西拿走!” “哎呦,还挺泼辣。” 赵大壮轻易地躲开,冷笑道,“行,你有骨气。我倒要看看,没了地,没了粮,你一个女人家,能撑几天!” 赵大壮没拿走肉,大摇大摆地走了。 李兰香把肉丢出门外,再穷也不能要这种人的东西。 赵大壮逢人就说,李兰香已经答应做自己的女人了,连彩礼,那块猪肉,李兰香都收了。 雨,越下越大。 李兰香就那么靠着墙坐着,手里攥着那把砍柴刀,听着外面的雨声。 她想好了,要是赵大壮今晚真敢来自己家图谋不轨,她就一刀劈过去,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因为太久没睡,李兰香撑不住了,眼皮一沉,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户纸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笃,笃笃。” 极其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兰香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她抄起砍柴刀,压低了声音,对着窗户厉声喝道:“谁?!” 窗外,是一个虚弱却无比熟悉的声音。 “香……香……” 是徐军! 李兰香的脑子嗡的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熬出了幻觉。 她连滚带爬地从炕上下来。 她哆嗦着手,搬开抵着门的木棍,拉开了门栓。 门外,大雨滂沱。 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影,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正是失踪了三天的徐军。 李兰香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但她没哭出声,也顾不上骂他。 她一把将他拽进屋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插上了门。 李兰香扶着徐军,把他安置在炕沿上。 他的身体冰凉,还在微微发抖,嘴唇干裂。 她转身就去水缸里舀了半飘水。 徐军任由她摆布。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担惊受怕的女人,读取了原主的记忆,全靠这个女人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他看着李兰香递过来的半瓢凉水,没有立刻去喝。 看着李兰香疲惫和担忧的脸。 然后,语调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话: “你……先喝。” ------------ 2.觉醒 李兰香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端着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这两年,她喂他吃过无数次饭,递过无数次水。 他只会像个孩子一样,张开嘴,急切地、理所当然地接受。 也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字,香,吃,喝等。 这还是第一次,说出如此清晰的句子。 这三个字,简单,却像一道平地惊雷。 “你……你……” 她指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是不是这几天烧糊涂了,出幻觉了。 徐军看着她震惊的样子,知道自己装不了傻,也不想再装。 他苦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自己后脑勺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从山上摔下来,磕到头了。不傻了。以前的事都清楚了。” 李兰香愣住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徐军,看着他那双坚定看着自己眼睛。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哇”的一声,她蹲在地上,把这两年多来所有的委屈、辛酸、恐惧和绝望,都化作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她哭得像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哭自己那看不见头的苦日子,哭这个家的摇摇欲坠,也哭眼前这不知是福是祸的、突如其来的变故。 徐军的心,也有些心疼。 他蹲下身,笨拙地将这个瘦弱的女人揽进了怀里。 “别哭了,兰香。”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坚定,“都过去了。从今往后,这个家,有我。” 这一晚,李兰香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先是把家里仅剩的半碗苞米面,混着白天挖的、本准备自己将就一顿的野菜,给他熬了一锅稠得粘嘴的粥。 她怕他饿狠了伤胃,还特意多烧了一把火,把粥熬得烂烂的。 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得干干净净,她坐在旁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吃完粥,她又烧了一大锅热水。 她把热水倒在家里那个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旧木盆里,试了试水温,然后把他拉到灶房,不由分说地就要帮他擦洗身子。 “你身上全是伤,自己看不见,别再把伤口给弄烂了。” 她熟练的扒下徐军破烂的衣服,明明已经给徐军擦过很多次身子了,但是这次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 平时都把徐军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现在的徐军,恢复正常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徐军一个前世是个母胎单身,哪里经历过这这种暧昧的场景。 但他还是半推半就地从了。 当李兰香用温热的、带着肥皂味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背上那些被荆棘划出的长长血痕时,两个人都沉默了。 屋里只有水声,和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又羞又暖的暧昧。 晚上,两人躺在同一铺火炕上。 炕席是李兰香新换的。 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以前,徐军睡着了就像个孩子,紧紧的抱着自己睡,手脚乱蹬,嘴里还流着口水,李兰香得时刻提防着被他踹下炕。 可今晚,徐军却有些拘谨。 他也没有睡,只是平躺着,呼吸均匀。 李兰香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躺着的,不再是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男人。 黑暗中,徐军轻轻地翻了个身,面向她:“兰香,谢谢你。” 谢谢你,这两年,辛苦了。 在大背屯,男人都是一家之主,只会对自己媳妇儿呼来喝去,喊“给我做饭”、“给我拿双鞋”“给我烫壶酒”,哪有说过“谢谢”的? 她轻声“嗯”了一声。 身体朝着那片温暖的黑暗,挪了过去。 她主动握住了他那只因为常年不干活而显得有些秀气的手。 李兰香钻进了徐军的被窝,紧紧的抱住他。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是两年压抑的释放,也是有了新的希望。 外面狂风暴雨呼啸。 屋内温暖如春。 …… 第二天清晨。 窗外,雨停了,几声清脆的鸟叫传来,显得格外宁静。 徐军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舒泰,神清气爽。 后脑勺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身边,李兰香睡得正香,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红晕。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一个清晰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面板,缓缓浮现。 宿主:徐军 可用愉悦值: 10 【狩】:未入门(0/10) 【农】:未入门(0/10) 【匠】:未入门(0/10) 【厨】:未入门(0/10) 【医】:未入门(0/10) 【武】:【八极拳】:桩功(0/10) 系统来了,这就是翻身的机会! 徐军没有立刻起身,他微微侧过头。 怀里的李兰香睡得正香。 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 这个这个女人,从今往后,一定要让她活上好生活。 他正想轻手脚地起来,免得吵醒她,李兰香的睫毛却颤了颤,醒了。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徐军的眼睛。 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回想起昨晚的疯狂,她下意识地拉起那床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薄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徐军看着李兰香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发。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李兰香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嘴里念叨着:“俺……俺得去做饭了,米缸里还有最后一把苞米面……吃了饭,你好生歇着,俺去队上看看,能不能……能不能求村支书把地给要回来。” 她不敢看他,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她怕,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怕今天太阳一出来,炕上这个男人,又变回了那个只会冲她嘿嘿傻笑的傻子。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徐军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事急不来。 两年的隔阂与习惯,不是一晚上就能消除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必须做出点什么来。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脑海中的面板上。 【可用愉悦值:10】 是因为昨晚,才获得的10预约值吗,等晚上再试试。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资本。 徐军的思路清晰无比。 眼下,最大的威胁是自己的身体,太虚弱了,而且长年受欺负。 而最紧迫的需求是解决家里的温饱问题,也需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 “加点10点愉悦值到‘八极拳’。” 他心中默念。 【加点成功。】 【八极拳】桩功(二级)(0/50),经验值提升,境界突破。】 【可用愉悦值:0。】 ------------ 3.八极拳 一股暖流,如同冬日里喝下的一口烈酒,瞬间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不只是带来了八极拳的熟练度,也提升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那不是惊天动地的变化,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些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亏空的地方,正在被迅速填满。 原本还有些酸软的肌肉,变得坚韧有力。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头脑,变得清明无比,连窗外的鸟叫声都听得格外真切。 同时,关于八极拳的更多感悟涌入脑海——如何沉肩坠肘,如何拧腰合胯,如何将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从脚底直贯拳锋。 他下了炕,走到院子里。 院里的泥地还湿漉漉的,踩上去就是一个脚印。 他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缓缓地拉开了一个八极拳的起手式。 他没练复杂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站桩。 双脚稳稳地踩在泥地上,身体如同一棵扎根大地的松柏。 李兰香在灶房里烧着火,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 她看不懂那些奇怪的姿势,但她能感觉到,今天的徐军,跟屯里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了。 屯里男人要么懒散,要么蛮横,可他身形不算高大,站在那里,就像一杆标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精气神。 她心里,那点刚刚生出的、对未来的希望,又壮大了几分。 早饭,是最后一碗苞米面野菜粥。 李兰香还是习惯性地把稠的都给了徐军,自己碗里清得能照见人影。 徐军看着她那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枯的手,心里一阵心疼。 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兰香,从今天起,咱家再也不喝这种清汤寡水了。” 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让李兰香感动。 她的眼圈一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就在这时,院门口,“哐当”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秀兰妹子!哥来看看你!傻子不在,这日子过得还舒坦?” 李兰香怒气上涌,去外屋拿起菜刀。 “军哥,你在屋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只见赵大壮领着两个跟他一样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后生,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徐军跟在李兰香身后出来。 赵大壮的目光落在徐军身上。 没想到这个傻子还活着。 “傻子,命挺硬啊。正好,省得我再费事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走到屋里那张缺了腿的饭桌前,“啪”的一声,把纸拍在上面,“这是村委会的决议,你家那两亩赖地,从今天起,也归我种了。你一个傻子,也种不出粮食,别浪费了国家的土地。” 李兰香气得浑身发抖:“赵大壮,你欺人太甚!那地是分给俺家的!” “分给你家?” 赵大壮一把推开她,李兰香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墙上。 “你家男人是个傻子,就是绝户!绝户的地,集体收回来,再分给有需要的人,有毛病吗?我,就是那个最需要的人!” “你!” 李兰香气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直沉默的徐军,伸手扶住了妻子。 他能感觉到,她瘦弱的胳膊在微微颤抖。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他心底里升腾起来。 他看着赵大壮,眼神变得冰冷。 徐军比赵大壮矮了半个头,身板也单薄得多。 “赵大壮,” 徐军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那地,是我家的。那纸,你拿回去。” 赵大壮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傻子会说话了!还会护食了!咋地,你还想跟我动手?” 他捏了捏自己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他走到徐军面前,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来,往这打!你要是能让我动一下,那地就算你的!” 他身后的两个后生也跟着起哄。 “就是,傻子,你行吗?” “你有劲吗?” 李兰香紧张地拉着徐军的胳膊,小声说:“军哥,别……别冲动,咱斗不过他。” 徐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退后,然后,迈步走到了赵大壮面前。 “你确定?” “老子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赵大壮挺起胸膛,一脸的挑衅,甚至还故意往前凑了凑,几乎是把脸伸到了徐军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 “来,往这打!” “好。” 徐军只说了一个字。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八极拳桩功姿势,右脚向前猛地一踏! “砰!” 一声闷响。 紧接着,他拧腰,送胯,右拳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自下而上,没有丝毫花哨,狠狠地轰在了赵大壮的脸上。 八极拳,立地通天炮! “嘭!” 一声闷响。 赵大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极度的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珠子猛地凸了出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如同被一头狂奔的公牛撞中,双脚离地,竟然向后倒飞了出去! “噗——” 一口鲜血,混杂着几颗被震松的碎牙吐了出来。 他重重地摔在院门口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水。 他弓着身子,抽搐了两下,便眼白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全场死寂。 那两个跟着赵大壮来起哄的后生,吓得脸都白了。 腿肚子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他们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赵大壮,又看了看那个缓缓收回拳头、面无表情的徐军,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两人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其中一个还因为腿软,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 “傻子打人啦!傻子打人啦!” 李兰香也惊得呆若木鸡。 她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他变了,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变得……这么厉害。 那个在她眼里,像座大山一样的赵大壮,就这么……被他一拳给打飞了? 徐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拳,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提升的全部体力,右拳的指关节火辣辣地疼。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但他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走到那张皱巴巴的决议前,拿起来,慢条理斯地,当着院子外面那些闻声而来、探头探脑的村民的面,撕成了碎片。 然后,他走到李兰香身边,看着她的脸,眼神柔和了下来。 他拿起墙角的砍柴刀,说道: “兰香,在家等我。” “我去给你打肉回来吃。” ------------ 4.进山 雨后的长白山,空气潮湿闷热。 空气里,满是烂树叶子、湿泥土和松脂混合的味道。 成群的小咬嗡嗡地往人脸上扑,沾上就甩不掉。 徐军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腐叶上。 他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 前世,他在侦察连待了五年,野外生存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很快就发现,这座山和他以前接触的地方完全不同。 这里的植被更茂密,物种更复杂,危险也更多。 他刚走了不到半里地,就敏锐地察觉到草丛里有东西在高速移动,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向后一跳,一条手腕粗的长虫贴着他的裤腿滑了过去,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徐军很快就清醒地认识到。 光靠以前的经验,在这儿就是找死。 他前世的经验,能让他辨别方向、隐藏踪迹、保持警惕。 但对于这片山林里特有的物产和危险,他就是个睁眼瞎。 他不知道哪种蘑菇能吃,哪种草药值钱。 意念一动,他脑海里的面板清晰浮现。 【狩】:未入门(0/10)。 看来还是得精通狩猎,没有经验,就是这宝藏大山在眼前,也无能为力。 他明白,今天他不能贪多。 他的目标很明确:弄点吃的回去,什么都行,哪怕是一只兔子,几棵野菜,也得让兰香看到,他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他开始耐心地寻找。 他放弃了寻找野猪这种大型猎物的念头,那不是他现在一把砍柴刀能对付的。 他把目标锁定在了兔子、野鸡这种小型猎物上。 他在一处山泉边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串清晰的兔子脚印。 他没有立刻去追,开始勘察地形。 他发现这片区域的兔子活动频繁,有好几条固定的“兔道”。 他选了一处最隐蔽的兔道,开始制作陷阱。 他没有绳子,就从一种韧性极强的“牛筋条”藤蔓上,剥下长长的藤条,用牙齿和手指,耐心地将其搓成一根简易的绳索。 然后,他找了一棵弹性十足的小树,将其压弯,用藤索和一根精心削制的木棍,做成了一个最简单的“弹套”。 这是他在部队里学到的最基础的生存技能。 做完陷阱,他没有守株待兔。 时间宝贵,他必须寻找更多的收获。 他又在林子里转了半个多钟头,肉没见着,野菜倒是认出了几种。 前世的知识让他知道,那些长得像小拳头一样的“蕨菜”,焯水后凉拌是一道美味; 路边随处可见的“婆婆丁”,蘸大酱吃能败火; 还有那埋在土里的“大脑瓜”。 他把这些能吃的野菜都小心地摘下来,用几片宽大的叶子包好,揣在怀里。 就在他准备回去查看陷阱时,一阵“咕咕”的叫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了出来。 是野鸡! 徐军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蹲下身,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悄悄地摸了过去。 他拨开树叶,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雄野鸡,正带着几只小鸡崽,在林地里啄食着什么。 距离太远,足有三十多米,冲过去肯定来不及。 徐军皱起了眉。 他手里没有弓箭,也没有猎枪,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就是扔石头。 可这比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牛的概率还低。 怎么办? 他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目光扫过四周。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野鸡身后的一片缓坡上。 坡上,有一块半人高的、被树根和泥土半架空的石头,看起来摇摇欲坠。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没有惊动野鸡,而是悄悄地后退,绕了一个巨大的弧线,从另一侧,摸到了那片缓坡的上方。 他趴在地上,一点点地蹭到那块大石头的后面。 他用砍柴刀,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砍断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挖开石头底部的泥土。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活儿。动静大了,会惊走野鸡; 动静小了,又起不到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在砍断最后一根关键的树根后,那块大石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咯吱”声,变得岌岌可危。 徐军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推! “轰隆——” 大石头轰然滚落,带着泥土和断枝,朝着那片正在觅食的野鸡群,砸了下去! 野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咕咕”乱叫,四散奔逃。 但其中一只跑得慢的小鸡崽,不幸被滚落的碎石砸中了翅膀,扑腾着飞不起来了。 徐军见状,立刻像猎豹一样从山坡上冲了下去,一把就将那只受伤的小野鸡按在了手里。 虽然只是一只半大的小鸡,但好歹也是肉! 他拎着扑腾的小野鸡,又回到之前设下陷阱的地方。 让他惊喜的是,那个简陋的弹套,竟然真的套住了一只灰色的野兔! 徐军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手起刀落,解决了兔子的痛苦。 一只兔子,一只小野鸡,外加一包野菜。 这就是他今天全部的收获。 虽然不多,但足够了。 …… 李兰香坐在门槛上,望眼欲穿。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既盼着徐军回来,又怕他空手而归,更怕他有什么意外。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村口。 他走得不快,但步子很稳。身上虽然还是那件破褂子,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左手,拎着一只还在滴血的兔子,右手,提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野鸡。 李兰香猛地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猎物。 “军……军哥。” “回来了。” 徐军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兔子不大,鸡也小了点,先对付着吃一顿。”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李兰香却看到了他满是划痕和血口子的手,和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她知道,这点东西,来得有多不容易。 她的眼圈一红,接过东西,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屋里走。 那一晚,徐家那间终年飘着苦涩草药味的破土坯房里,第一次,飘出了诱人的肉香。 李兰香的手艺很好,她把兔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盐和几颗野花椒,炖了一锅兔肉汤。 又把那些野菜焯了水,用大酱简单一拌。 饭桌上,没有米饭,只有两个高粱面窝头。 李兰香把最大的一块兔腿肉夹到徐军碗里。 徐军又把肉夹回她碗里:“你吃,你身子太虚了。” “你上山累,你吃。” “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话。” 徐军的语气带着一丝霸道。 李兰香的脸红了,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香得让她想流泪的兔肉。 油灯下,两人默默地吃着饭,谁也没说话,但屋里的气氛,却前所未有的温暖。 吃完饭,李兰香烧了热水,让他烫脚。 她端着水盆,蹲在他面前,伸手就要去脱他的鞋。 徐军连忙缩回脚:“我……我自己来。” “别动!” 李兰香瞪了他一眼,“我看看你脚上有没有伤。” 她脱下他的鞋,那是一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鞋。 他的脚上,果然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和袜子黏在了一起。 李兰香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袜子脱下来,然后用温热的布巾,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脚上的伤口和泥污。 夜,再次降临。 两人躺在炕上,没有了昨夜的尴尬。 今天徐军主动把李兰香揽到怀里,他想知道自己的加点是不是和昨晚有关。 “……军哥。” “兰香……” 一夜无话,春宵一刻值千金。 ------------ 5.借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屯子里的公鸡才扯着嗓子叫第一声,徐军就醒了。 打开面板,果然又多了10点愉悦值。 看来一晚最多就加10点,和次数无关,昨天几乎折腾了李兰香半宿。 加点【狩】。 【狩】:未入门(0/10)——【狩】:入门(0/50)。 脑子里,涌入的许多【狩猎】知识,像是刻进了骨头里,彻底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李兰香,她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徐军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下了炕。 他知道,光有技术还不够。 【狩】技能提升到“入门”,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个门外汉。 可俗话说得好,“一巧破千斤”,面对山里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家伙,一把砍柴刀,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要想猎到狍子、野猪那种能让家里真正“见油水”的硬货,他必须有一样东西——枪。 在这个年代,农村对枪支的管制还不算特别严格,屯子里一些有经验的老猎户,手里都还藏着吃饭的家伙。 而徐军的目标,就是屯子最西头,那个孤零零住在山脚下、用石头垒起院墙的孙老头,人称“孙老蔫”。 孙老蔫是屯里公认的、最厉害的老猎手,也是脾气最古怪的老头儿。 据说他年轻时能一个人跟黑瞎子对峙三天三夜,手里那杆老式单管猎枪,使得出神入化,五十步外能打中飞着的山雀。 只是这些年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才很少进山。 徐军没空手去。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用一块干净布头包着的东西——昨天在山里找到的那几株“续断草”。 这是疗伤接骨的良药,对于常年打猎、身上满是旧伤的老猎户来说,比二两猪头肉都金贵。 天色微亮,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第一缕炊烟。 徐军来到孙老蔫家那破旧的板杖子院外,院里那条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黄狗一看见生人,立刻“汪汪”地狂叫起来,表情十分凶狠。 “谁啊?!大清早的,嚎丧呢?” 一个苍老而暴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带着浓重的大碴子味儿,“再嚎,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折了!” 门开了,一个身形干瘦、驼着背,手里拄着一根油光发亮木棍的老头。 眯着一双浑浊的三角眼,不耐烦地打量着徐军。 “孙大爷,是我,徐军。” 徐军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说道。 “徐军?” 孙老蔫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转了转,吐了口浓痰,“徐家那傻子?你跑俺家门口嘎哈?要饭要到我这儿了?滚犊子!我这没闲粮喂傻子!” 显然,昨天徐军打飞赵大壮的事,还没传到这个独居老人的耳朵里。 “我脑子好了。” 徐军没有多解释,而是开门见山,“孙大เย,我想跟您借样东西。” “借东西?”孙老蔫上下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子。 “你个小兔崽子,胆儿挺肥啊!我这穷得叮当响的家,有啥能让你借的?” “我想借您的枪,用一用。” 这话一出,孙老蔫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那张布满褶子的脸拉得老长。 “你再说一遍?” “小B崽子,你是不是昨儿个脑袋让门给挤了?敢开口跟老子借枪?你咋不上天呢?” 那杆老猎枪,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吃饭的家伙,别说借,平时连他儿子都不让碰一下。 一个傻子,居然敢开口借枪? 徐军不卑不亢,将怀里那包用布头裹着的续断草递了过去:“孙大爷,我知道您有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炕。这几株续断草,是我昨天刚从山里采的,新鲜。您拿去,用六十度的‘闷倒驴’泡上,每天睡前喝一小盅,不出半个月,保管您那腿下地走路都不打晃。” 孙老蔫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确实有这老毛病,疼起来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骨头,是早年冬天追紫貂在雪地里趴了一天一夜落下的病根。 他也认得这续断草,确实是好东西,但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接,只是眯着三角眼,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会看草药?” “以前跟个走方的老先生学过几天。” 徐军半真半假地说道。 孙老蔫沉默了。 他活了一辈子,见过的人比徐军吃过的盐都多。 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清明,说话有条理,身上那股子沉稳劲儿,绝对不是傻子能装出来的。 “你想借枪,嘎哈?” “家里断粮了,得进山找口吃的。” 徐军坦然道,“我不想让我媳妇儿饿肚子。” 孙老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小子有种。不过,老子的枪,不是那么好借的。” 他伸出三根干瘦得像鸡爪子的手指。 “第一,子弹,我只给你三发。这年头,火药不好弄,都是老子自己拿二踢脚拆出来的,金贵着呢。” “第二,不管你打着啥,哪怕是只兔子,都得分我三成。老子不占你便宜,按老规矩来。”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今天太阳落山前,必须把枪,完完整整地给我送回来。要是少了一根毛,或者有什么毛病,我撅了你的腿!” “成。” 徐军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孙老蔫转身进屋,很快就拿出了一杆半人高的老式单管猎枪,和一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着的三发猎枪子弹。 枪身是枣红色的,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充满了岁月感。 徐军接过枪,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瞬间就找回了前世在部队里摸枪的感觉。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膛和机簧,拇指一拨,枪栓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动。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孙老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小子,不像个新手。 “记住我的话,要是敢耍滑头……”孙老蔫最后恶狠狠地叮嘱了一句。 “孙大爷放心。” 徐军背上老猎枪,转身大步流星地,再次走向了那片大山。 …… 与此同时,屯子东头,赵大壮家里。 他正光着膀子,趴在炕上,让一个懂点土方子的老娘们,用烧红的酒碗,在他那片青紫的摔的青紫的背上拔火罐。 “哎呦!轻点!疼死老子了!”赵大壮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昨天被徐军那一拳,差点把他打断气。他在家躺了一天,才缓过劲儿来。 “大壮哥,那傻子邪门了嘿!你说他咋突然变得那么能打了?” 一个后生凑过来说道。 “邪门个屁!” 赵大壮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眼神阴狠,“他就是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等老子缓过来,非得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那……那地咋办?” “地?” 赵大壮冷笑一声,“老子看上的地,还能让他一个傻子给种了?我表哥说了,过两天就组织人,去他家地里‘帮忙’除草。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能拦得住咱们这么多人不!” 他摸着火辣辣疼的胸口,心里已经盘算起了一个更恶毒的计策。 一拳之仇,他赵大壮,非报不可!而且,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 6.单管老猎枪 背上那杆老式单管老猎枪,沉甸甸的。 徐军心里有了底。 这不仅仅是一杆枪,这是他打破困境、撑起这个家的希望,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陌生年代立足的“家伙事儿”。 再次踏入黑瞎子山,徐军的感觉与昨天截然不同。 【狩猎】技能提升到“入门”境界,带来的不仅仅是脑海里那些凭空多出来的知识。 更是一种对山林环境的敏锐感知。 仿佛一夜之间,这座原本危机四伏,充满了未知的大山,现在也没那么可怕了。 徐军能从风中分辨出远处溪流带来的潮湿水汽,以及顺风飘来的一丝属于某种带着草腥味的膻气。 蹲下身,捻起一小撮半干的泥土,能从泥土的湿度和旁边一根被踩倒的草茎断口的颜色,判断出有东西大概在半个时辰前从这里经过。 “入门”境界,便已如此神奇。 徐军心中不禁感慨,若是能将【狩猎】点满,恐怕真能像传说中的老把头那样,“闻风辨兽,听声识踪”,把这大山当成自家后院了。 他没有急着往深山进。 孙老蔫只给了他三发子弹,金贵得很, 那可是老头拿二踢脚里的火药一点点攒出来的,打一发少一发。 他不能浪费在不确定的目标上。 他需要一个相对容易得手,又能让家里立刻见到油水的猎物。 狍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肉嫩,不难打,分量也足,足够他和兰香吃上好一阵子了。 他开始耐心地寻找。 凭借着脑海中新增的知识,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只关注地面。 他开始观察树干,那些半高处的、被蹭掉树皮留下的新鲜印记。 这多半是雄性狍子磨蹭刚长出来的嫩角留下的。 他开始留意那些被啃食过的嫩树叶和灌木丛,狍子嘴刁,只吃最鲜嫩的部分。 大约在林子里转了一个多小时,在一片地势相对平缓、长满了茂密榛子树和橡树的阳坡上,他终于发现了一串清晰的梅花状脚印。 脚印不大,边缘清晰,深度均匀。 徐军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脚印的深浅和间距,甚至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印子旁边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一只半大的雄狍子,大概六七十斤,没有受伤,蹄印边缘干净,说明身体很健康,刚刚在这里啃过橡子,正往前面的山泉溜达。” 徐军迅速就做出了判断。 他抬起头,感受了一下风向,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顶风,向阳坡,它应该是去前面的山泉喝水,顺便在那边凉快凉快。” 他没有立刻循着脚印追上去。 “入门”级的狩猎技巧告诉他,狍子虽然好奇心重(人称傻狍子),但听觉和嗅觉极其灵敏。 尤其是在喝水的时候,警惕性最高。 直接追击,十有八九会被它远远地察觉,然后一溜烟跑得没影。 他选择了抄近路,进行伏击。 他回忆着昨天在山里摸索时记下的地形,脑中迅速规划出一条路线。 他没有走兽道,那里的气味太杂,也容易暴露。 他选择从旁边稍微陡峭一些的山脊上绕过去,这样既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留下气味,又能占据制高点,提前观察猎物的动向。 山路崎岖,灌木丛生,但经过系统对体质的提升,让他感觉健步如飞。 前世在部队练就的潜行技巧,更是让他如同鬼魅般在林间穿梭。 虽然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半个小时后,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处山泉附近。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坳,一股清澈的泉水汇成一洼只有脸盆大小,清可见底的水潭。 周围长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水草和茂密的羊齿蕨,空气都比别处凉爽几分,是野生动物绝佳的饮水点和休憩地。 徐军没有靠近,而是选择在距离水潭大约五十米远的一处高地上潜伏下来。 这里有几块天然的大石头作为掩护,视野开阔,能将整个水潭连同周围十几米的范围尽收眼底,而且处于下风口,他的气味不会被可能前来的猎物察觉。 他趴在一块长满滑腻青苔的大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地将老猎枪架在石头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水潭边那片脚印最多的地方。 他开始耐心地等待。 山里的等待,是最考验猎人耐心和定力的时候。 林子里闷热潮湿,让他感觉像坐在蒸笼里。 但他不能动,哪怕只是轻轻挥一下手驱赶蚊虫,都可能惊动潜在的猎物。 他甚至运用起【狩猎】技能中解锁的【气息模拟】能力,虽然只是入门,但也让他能最大限度地收敛自身的人类气息。 让自己仿佛消失在这片山林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日头渐渐升高,林子里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亮。 就在徐军快要被晒得有些恍惚,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几声喷鼻息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了过来。 来了! 徐军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全身的肌肉微微绷紧,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其变的平稳。 只见一头皮毛黄中带棕的雄狍子,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它头上顶着两只刚刚分叉的绒毛小角。 它警惕地竖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乌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着,鼻子不停地耸动,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确认安全后,它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来到水潭边,低下头,开始“咕嘟咕嘟”地喝水。 就是现在! 徐军屏住了呼吸,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狍子的前胸靠后一点的位置,那里是心脏和肺叶的结合部,是大型猎物最致命的要害之一。 对于这杆老式滑膛枪来说,打这里比打不断晃动的头部要稳妥得多。 五十米的距离,不算近。 老枪的准头也未必可靠。 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眼睛,准星,狍子的要害,三点一线。 前世在部队练就的千百次射击本能,在这一刻彻底复苏。 他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猎物。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枪响,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正在低头饮水的狍子,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前腿一软,就朝着前方扑倒下去。 它挣扎着想站起来,后腿徒劳地蹬了几下,但很快就瘫软在地,鲜红的血液迅速从它的胸口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泉水。 中了!而且是正中要害! 徐军心中一喜,但没有立刻冲出去。 他冷静地趴在原地,快速地给枪重新装填了第二发子弹,尽管他知道可能用不上了,但这是战场上养成的习惯,永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竖起耳朵,捕捉着林子里的任何异动。 枪声可能会引来其他的猎食者,比如狼。 足足等了五分钟,确认没有任何危险靠近,他才快速地起身,端着枪,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猎物。 狍子已经彻底没气了。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它的心脏部位,留下一个碗口大的创口,几乎将整个胸腔都打烂了。 这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猎杀。 徐军看着这头足有七十斤重的狍子,这努力总没白费。 这头狍子,不仅意味着他和兰香未来一个月都能吃上肉,更意味着,他真正拥有了在这片大山里立足的资本! 他没有耽搁,用带来的草绳将狍子的四蹄捆好。 来不及处理内脏,必须尽快下山。 这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真正的麻烦。 七十斤的狍子,加上枪,分量不轻。 但此刻的徐军,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 他将狍子扛在肩上,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山下走去 ------------ 7.狍子 太阳刚刚挨着西边的山头,徐军就扛着狍子,出现在了孙老蔫家的院门口。 老黄狗看见他肩上的猎物,竟没有叫唤,只是摇了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孙老蔫正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看到徐军准时回来,而且肩上还扛着那么大一头油光水滑的狍子,他那双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打着了?!” 他站起身,走到狍子跟前,用烟袋锅捅了捅,“嘿,还是头带角的公狍子,分量不轻啊!咋打着的?” “运气好,碰上了。” 徐军把狍子放下,又将老猎枪和剩下的两发子弹递了过去,“孙大爷,枪还您,一根毛没少。” 孙老蔫接过枪,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枪膛和枪管,又拿起那两发子弹掂了掂,这才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不少:“算你小子守信用,没把老子的家伙事儿给糟蹋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狍子:“按规矩,三成归我。你自己看着卸吧,别跟我耍滑头,哪个部位好,哪个部位次,老子心里门儿清。” 徐军二话不说,抽出砍柴刀,手法利落地开始分割狍子。 他特意将狍子后腿最肥美的部分,连同一块带着厚厚板油的里脊,仔细地割了下来,估摸着差不多占了三成多。 “孙大爷,您看这些成不?不够我再给您割点。” 孙老蔫看着那堆肉,又看了看徐军,半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你小子实诚,不像屯里某些后生,抠抠搜搜的。东西留下,滚吧。” 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认可。 这小子,不仅有胆识,有本事,还懂规矩,是个可交之人。 徐军背起剩下的近五十斤狍子肉,转身就走。 走到院门口,孙老蔫突然又叫住了他。 “小子。” “孙大爷还有事?” “看你也不是个没B数的。” 孙老蔫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串烟圈,“昨天把赵大壮那小子给揍了?” 徐军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看来这事已经传遍了。 “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表哥在村委会,他舅舅在公社派出所。你小子,自己个儿掂量着点。” 他的语气,似乎意有所指。 徐军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谢孙大爷提醒,我心里有数。” …… 当徐军扛着大半扇狍子肉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李兰香正焦急地在院门口张望着,手里还拿着一件刚缝补好的褂子。 看到他回来,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就被他肩上那血淋淋的猎物给惊呆了。 “这……这是……狍子?!”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手里的褂子都掉在了地上。 在靠山屯,能打到兔子野鸡,那是运气好; 能打到狍子,那可是真本事!这得卖多少钱? 能换多少斤苞米面? 够她和军哥吃多久了? 她围着那半扇还带着温热的狍子转了好几圈,眼睛里放着光,想上手摸摸,又怕把手弄脏了似的,两只手在围裙上搓来搓去。 “快,快放下,军哥你累坏了吧?” 她回过神来,连忙跑上前,想帮徐军把肉卸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 她又赶紧跑进屋,舀了一瓢凉水递给他,“咋打了这么多?枪……用了几发子弹?” 问到子弹,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有点心疼。 她知道子弹金贵,怕他为了打这狍子,把借来的子弹都打光了,回头不好跟孙老蔫交代。 “就用了一发。” 徐军笑着接过水瓢,大口喝着,看着她那又喜又愁的小模样,觉得心里舒泰,“运气好,打中了要害。” “一发就打中了?!” 李兰香更是又惊又喜,看着徐军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军哥,你……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跟你说了,我脑子好了。” 徐军放下水瓢,抬手擦了擦嘴,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后,咱家顿顿有肉吃。” 李兰香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弄得脸一红,嗔了他一眼,但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看着那大块的狍子肉,又开始犯愁:“这么多肉,咱俩也吃不完啊,这大夏天的,搁不住可咋整?别再招了苍蝇放臭了,那得多糟蹋东西。” 她的小农思想又上来了,典型的顾家又有点小气,见不得一点浪费。 “放心,我有数。” 徐军笑道,“先把肉收拾出来,晚上咱炖点好的。剩下的,明天我拿去镇上换点钱和粮票回来,再买点盐巴和油。” “换钱?” 李兰香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可赵大壮那边……他今天都没露面,屯里人都说他伤得不轻,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要是知道了咱家有肉,指不定又憋着啥坏呢……” 提到赵大壮,徐军的眼神冷了下来。 孙老蔫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 他知道,这事没完。 赵大壮在屯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舅舅在派出所,这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军沉声道,“有我在,他翻不了天。” 他看着李兰香,认真地说:“兰香,你记住,从今往后,在这个家,你什么都不用怕。” 看着男人那自信的眼神,李兰香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两年来最安心的笑容。 她麻利地挽起袖子:“行,俺这就去烧水!今晚,咱炖一大锅狍子肉!再给你烫壶酒,解解乏!” ------------ 8.赶集 第二天,天刚刚亮,徐军就醒了。 他睁开眼,没有一丝困意,浑身上下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昨夜炖的狍子肉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吃过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李兰香,她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徐军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起身下炕。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昨天扛着七十斤的狍子走了几里山路,又被老猎枪的后坐力震了一下,肌肉还有些酸痛。 但比起前几天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已经好了太多。 他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脑海里的面板。 【生活技艺面板】 【宿主:徐军】 【体质:10】 【可用愉悦值:0】 【狩猎】:入门(10/50) 其他技能未变。 没有新的愉悦值。 徐军并不意外,看来这系统确实得靠夫妻间的“互动”才能获得愉悦值。 昨天晚上都有累,各自都早早的睡了。 徐军看着炕上熟睡的妻子,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 天色尚早,他没有急着叫醒李兰香。 他走到院子里,先是把昨天换下来的、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破褂子泡进洗衣盆里。 然后拿起墙角的扫帚,仔仔细细地把院子扫了一遍。 最后,他走到那扇被赵大壮踹坏的破木门前,蹲下身,开始研究如何修复。 门轴彻底断了,门板也裂了几道口子,看来得找些木头和铁钉才能弄好。 李兰香是被院子里轻微的“梆梆”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心里猛地一慌,连忙坐起来。 当看到窗外院子里,那个正在认真检查着破门的男人身影时,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她披上褂子下了炕,走到门口,看着他。 晨光熹微,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他专注地研究着门板,眉头微蹙,那认真的模样,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军哥……” 她小声喊了一句。 徐军回过头,看到她站在门口,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醒了?” 徐军放下手里的木头,朝她笑了笑,“吵着你了?” “没……” 李兰香摇摇头,走上前,看着那扇破门,又心疼又生气,“都怪赵大壮那挨千刀的!好好的门给踹成这样!这……这可咋整?” 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没事,等我去镇上换了钱,买点钉子和木条回来,我给你重新做一扇,保管比以前的结实。” 徐军自信的说道。 他虽然【匠艺】技能还是“未入门”,但他前世在部队里,简单的修理和木工活还是学过的,加上现在体质提升,这点活儿难不倒他。 “你还会做门?” 李兰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试试呗。”徐军没把话说满,“总得学着干。” 他看着李兰香,认真地说:“兰香,以后家里的活,都交给我。你别再那么累了。” 李兰香终于体会到了家里有男人疼的感觉,心里一暖,小声嘟囔:“俺不累……” 早饭,依旧是苞米面粥,但锅里却多了几块昨晚剩下的狍子肉。 李兰香舍不得放油,就把肉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用小火慢慢地“靠”(煸炒),靠出来的油掺在粥里,香得人直流口水。 两人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饭,徐军开始收拾那剩下的近五十斤狍子肉。 他找来家里唯一一把还算锋利的菜刀,又从院子角落里翻出一块石板当砧板。 “军哥,俺来吧,你歇着。” 李兰香看他拿起刀,连忙上前想接过来。 她怕他伤着手,也怕他弄不好糟蹋了这金贵的肉。 “我来。” 徐军没让她动手,“你去把咱家那个最大的背筐找出来,再找几张干净的大叶子。” 他的【狩猎】技能虽然只是入门,但里面包含的基础解剖知识,却让他处理起这狍子肉来,显得格外有条理。 他下刀精准,顺着骨缝和肉的纹理,很快就将狍子肉分割成了几大块——后腿肉、前腿肉、排骨、里脊……分割得整整齐齐。 李兰香在旁边看着,眼睛越睁越大。她以前也看屯里猎户分割猎物,都是胡乱一剁,哪有像徐军这样,弄得跟供销社卖肉的师傅似的? “军哥,你……你咋还会这个?” “以前在外面见过别人弄。” 徐军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他总不能说自己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些知识。 他把骨头剔出来,单独放在一边:“这些骨头留着,晚上给你炖汤喝,补身子。” 又把两条最嫩的里脊肉和一小块后臀尖留出来:“这些咱自己吃。” 剩下的,足有四十斤左右,他小心地用李兰香找来的、洗干净的大片柞树叶子包好,仔细地码放在背筐里。 “这么多肉,背到镇上得累死你。” 李兰香看着那满满一背筐肉,心疼地说,“要不……俺跟你一起去?” “不用。” 徐军摇摇头,“你这几天也没歇好,在家看家。我去去就回。” 他知道,李兰香是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亏,也怕赵大壮那边再生事端。 “放心吧,” 他拍了拍李兰香的肩膀,眼神坚定,“我心里有数。” 靠山屯离最近的永安镇,有二十多里山路,全是崎岖不平的土道。 徐军背着沉甸甸的背筐,手里拄着一根粗木棍,脚步却异常稳健。 提升的体质,让这点负重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吃力。 他没有走屯子里人常走的那条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更近但也更难走的小路。 这是他前世在部队里练就的本事——永远选择最优路线。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永安镇的轮廓。 这是一个典型的八十年代北方小镇,低矮的砖瓦房和土坯房混杂在一起,一条尘土飞扬的主街贯穿其中。 街两边,是供销社、粮站、邮电所、还有几家国营的小饭馆和百货商店。 偶尔能看到一两辆“永久”或“凤凰”牌的自行车,“叮铃铃”地响着铃铛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尘土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味道。 徐军没有急着去卖肉。 在这个年代,私下买卖肉类,尤其是不明来源的野味,是“投机倒把”,抓住了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供销社虽然也收山货,但价格压得极低,而且手续繁琐。 他背着背筐,先是在镇子上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像个普通的乡下人一样东瞅瞅西看看。 实际上,他是在观察,寻找合适的买家。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镇子南头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这家饭馆,门脸不大,挂着“老何记”的牌子,门口却停着一辆崭新的“嘉陵”牌摩托车。 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说明这家店要么生意极好,要么就是老板有门路。 而且,徐军注意到,饭馆后门半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着不少新鲜的野菜和山货。 “应该就是这儿了。” 徐军心中有了判断。 他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了后巷。 他敲了敲后门。 一个系着油腻围裙,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谁?” “老板。” 徐军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有刚从山上打下来的新鲜狍子肉,要不?” 那老板一听,眼睛一亮,但还是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才把徐军让了进去。 后院里,一股浓郁的肉香和油烟味扑面而来。 “货呢?我看看。” 老板搓着手,有些急切。 徐军放下背筐,解开上面的绳子,露出了里面用柞树叶子包着的、还带着血丝的新鲜狍子肉。 “嚯!好家伙!这肉新鲜!” 老板是识货的,一看肉的颜色和弹性,就知道是刚打的,“兄弟,你这肉,打算啥价出?” 徐军来之前,就向李兰香打听过行情。镇上国营肉铺的猪肉,带票还要七毛多一斤,而且肥膘居多。 他这可是纯瘦的野味。 “一块钱一斤,不还价。” 徐军报出了价格。 “一块?!” 老板咂了咂嘴,“兄弟,你这价可不低啊。我这小本生意……” “老板。” 徐军打断了他,“我这肉,是拿命换来的。这个价,你要就要,不要,我背到别处去问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把肉重新包起来。 那老板一看,急了。 这年头,野味可是稀罕东西,饭店里要是能添上一道“红烧狍子肉”,那可是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 “哎哎哎,兄弟,别急啊!” 他连忙拦住徐军,“一块就一块!不过,你这肉,来路……干净吧?”他压低了声音问。 “放心,”徐军淡淡道,“山里打的,没麻烦。” “成!”老板一咬牙,“四十斤,我全要了!” 四十块钱! 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 老板爽快地付了钱,一张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人民币)看得徐军都有些眼热。 交易完成,老板又叫住徐军:“兄弟,往后要再有这好东西,还往我这送。价钱好说!” “看情况吧。” 徐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背起空了的背筐,转身离开了。 怀揣着四十块“巨款”,徐军的心情无比舒畅。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供销社。 他买了十斤苞米面,五斤高粱米——这是硬通货,得用粮票。 又咬了咬牙,买了二斤白面,准备回去给李兰香烙饼吃。 然后,他买了满满一大包盐巴,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却是过日子的根本。 又打了几斤豆油,称了半斤白糖,买了一捆火柴。 最后,他走到卖布的柜台前,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二尺鲜亮的红的确良布——他记得,李兰香那件打了补丁的红褂子,就是这个颜色。 这点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把所有东西都装进背筐里,几乎又装满了。 徐军背着沉甸甸的希望,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在他走出镇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大壮那两个跟班之一,正躲在墙角,鬼鬼祟祟地看着他。 徐军心中一凛,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傻子了。 谁敢再伸爪子,他就敢把它剁了! ------------ 9.匠艺入门 夕阳西下,通红滚烫。 倦鸟归巢。 屯子里也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里弥漫着柴火和各家晚饭的香味。 徐军背着几乎和来时一样沉的背筐,脚步却比来时轻快得多。 筐里装的不再是沉甸甸的生肉,而是实实在在的粮食、油盐,和一个家沉甸甸的希望。 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家那破败的院门口,一个纤瘦的身影正踮着脚尖,朝着路口张望。 是李兰香。 她显然是在等他,等了一下午了。 看到徐军的身影出现在村口小路的拐角,她眼睛一亮,提起打着补丁的裤腿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跑到近前,她又像是想起什么,脚步慢了下来,眼神急切地在他身上和背筐上打着转,低声问:“军哥,回来了?累坏了吧?” “嗯,回来了。” 徐军看着她跑得微红的脸颊和鬓角沁出的细汗,心里一暖。 这种被人牵挂、有人在家门口眼巴巴等着的感觉,真好。 他把沉重的背筐卸下来,稳稳地放在地上,笑着对她说:“不累。你看,都换回来了。” 他解开捆在筐口的麻绳,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一样样指给她看。 “十斤苞米面,五斤高粱米,还给你买了二斤白面,咱晚上烙饼吃。盐巴买了一大包,豆油打了三斤,还有半斤白糖,火柴也买了一捆。哦对了,还有钉子和麻绳,明儿个我把门给你修好。” 李兰香看着那满满一筐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看到那雪白细腻的白面时,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又赶紧缩回手,像是怕把它摸脏了似的。 白面! 她长这么大,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几顿白面饺子。 “天爷呀!军哥,你……你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又惊又喜,随即又开始心疼,“那狍子肉都卖了?卖了多少钱?” 在她看来,那四十斤狍子肉是天大的财富,可换回来的这些东西,似乎也金贵得吓人。 她的“小气”劲儿又上来了,掰着手指头,小声地算着账。 “放心吧,没乱花。” 徐军笑着把背筐重新背起来,“肉卖了个好价钱,一块钱一斤,卖了四十块!买完这些,还剩下三十多呢。” “四……四十块?!” 李兰香倒吸了一口凉气,大眼睛瞪得像铜铃。四十块钱! 她辛辛苦苦下地挣那点微薄收入,包产到户后按产量,但家里地少又赖,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十块钱! 这个数字,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老天爷……” 她捂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走,回家再说。” 徐军看着她那副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的小模样,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他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干活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李兰香被他牵着,脸颊发烫,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家走。 进了院子,徐军把粮食和油盐都搬进屋里放好。 李兰香像只勤快的小蜜蜂,跟在他身后,一会儿用干净的抹布把米袋上的土擦干净,一会儿又把那个装着豆油的玻璃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子最里面,还用一块布盖上,生怕见了光走了油味。 看着原本空荡荡的米缸被重新填满,看着柜子上多了油瓶子和糖罐子,她终于心安了。 等把东西都归置好,徐军才从背筐最底下,拿出那个用油纸小心包好的,颜色鲜艳的红布料,像变戏法似的递到李兰香面前。 “给你的。” “给……给俺的?” 李兰香愣住了,看着那块红得像火一样的布料,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敢伸出手去接。 那布料滑溜溜的,带着一股子城里人才有的洋气味道。 “这……这得老贵了吧?扯它嘎哈呀,俺那红褂子还能穿两年呢……” 她嘴上埋怨着,眼睛却像长在了那块红布上,挪都挪不开。 哪个女人不爱俏? 尤其是在这个颜色单调、灰扑扑的年代,这样鲜亮的红布,足以让全屯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拿着。” 徐军把布塞到她手里,“咱家兰香长得俊,就该穿新衣裳。等过两天,我再去扯几尺别的颜色,给你多做两身换洗的。” “别……别买了,太糟蹋钱了……” 李兰香抱着那块红布,脸颊发烫,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糖。 她小心翼翼地把布料叠好,放进自己那个陪嫁过来的、掉了漆的旧木箱子里。 晚饭,自然是丰盛无比。 徐军把昨天留下的狍子骨头,加了几片姜,这是徐军特意买的,还不便宜。 用柴火小火慢慢地炖了一锅浓汤,汤色奶白,上面飘着一层金黄的油花,香气浓郁。 李兰香则兴奋地拿出新买的白面,和了点苞米面,又切了点野葱花,掺在里面,用靠出来的狍子油,烙了十几张两面金黄、外酥里软的葱油饼。 桌子上,除了骨头汤和葱油饼,还有昨天剩下的炒狍子肉片,和一碟用新买的白糖凉拌的西红柿。 这是他们成家两年来,吃得最丰盛、最像样的一顿饭。 饭桌上,李兰香的话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 她一边不停地给徐军夹肉、递饼,一边小声地说着屯子里的事情。 “……今儿个赵大壮没露面,听王婶说,他胸口疼得厉害,下不了炕了呢!活该!谁让他那么坏!” 说到赵大壮,她又解气又有点后怕,忍不住偷偷瞟了徐军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才放下心来。 “东头王婶家的苞米被野猪拱了,损失了不少,她男人气得在田埂上直骂娘。军哥你以后上山可千万得小心点,别碰上那畜生……” “老支书托人捎话,问你脑子是不是真好了,要是好了,让你明儿个得空去他家一趟,好像有啥事要跟你商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有担忧,有关切,也有着对未来隐隐的期盼。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事都自己憋在心里,而是开始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可以倾诉、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徐军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应上一句,给她夹一块饼。 油灯下,昏黄的光晕照着两人,他看着她因为吃到好东西而满足地眯起的眼睛,看着她说话时嘴角眉梢飞扬的神采,心里一片安宁。 这,就是家的味道。 吃完饭,李兰香抢着收拾碗筷,说什么也不让徐军动手,让他赶紧歇着。 徐军则拿起新买的钉子和麻绳,借着油灯光,开始捣鼓那扇破门。 他先是把裂开的门板用湿布擦干净,然后找出几块大小合适的旧木条,仔细地比量着,用砍柴刀削平整,准备钉在裂缝后面加固。 【匠艺】技能虽然还是未入门,但他脑子里有之前当兵的知识,手上也有了些力气,做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军哥,能修好不?” 李兰香洗完碗,凑过来看,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烧开的热水,小心地递给他。 “差不多,先临时加固一下,等明天我上山砍棵好木头回来,再重新做个结实的。” 徐军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热水下肚,浑身都舒坦了。 他指着门轴断裂的地方,“这里最麻烦,得想办法重新固定。” “要不明儿个去求求屯里的老木匠?” 李兰香提议道。 “不用,”徐军摇摇头,“这点活儿,我自己能弄。” 夜,再次降临。 两人躺在炕上,这一次中间没有再刻意留出距离。 炕烧得暖烘烘的。 李兰香大概是真的累坏了,也或许是心里踏实了,头刚挨着枕头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徐军却毫无睡意。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胳膊,心中一片安宁。 四十块钱,听着不少,但买了粮食油盐布匹钉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个家,底子太薄了。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赚更多的钱,才能真正让兰香过上好日子,才能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 他想起了白天在镇口看到的那道鬼祟身影。 赵大壮的报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孙老蔫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将心神沉入脑海,看着面板上那刺眼的【可用愉悦值:0】,眉头微蹙。 看来,只有通过那种最亲密的方式,才能获得这种神奇的能量。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那恬静的睡颜,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热,心中一动。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需要力量来保护她,而获得力量的方式,却又与她息息相关。这感觉有点微妙,甚至有些功利。 但他很快就将这点不适压了下去。为了她,为了这个家,他别无选择。 而且,她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凑近了她。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和女人特有的温软气息。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李兰香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热,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感受着怀里温香软玉般的真实触感,徐军气血上涌。 黑暗中,呼吸渐渐交融,炕席因为身体的移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还伴随着几声低吟和急促的喘息,很快又被窗外不知疲倦的虫鸣声所掩盖……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和汗水。 徐军抱着怀里已经累得沉沉睡去的妻子,感受着身体传来的舒服感觉。 他的脑海里,面板悄然浮现。 【叮!恭喜宿主获得愉悦值’+10!】 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宝贵的10点,全部分配到了当下最需要的技能上。 “将10点愉悦值,全部加到【匠艺】!” 【分配成功。】 【【匠艺】:未入门(0/10)->入门(10/10)】 【叮!【匠艺】技能提升至‘入门’境界!你已掌握基础木工、石工技巧,并解锁‘简易工具制作’、‘结构加固’能力。恭喜,你现在勉强能搭个鸡窝了,或者……修好一扇破门。】 【可用愉悦值:0。】 这一次,大量的知识涌入了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感觉,而是清晰具体的技巧和经验:如何选材,如何开榫,如何用最简单的工具达到最好的加固效果……特别是关于修门,各种应急和彻底修复的方法,如同放电影般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他甚至立刻就想到了三四种修复自家那扇破门,并让它比以前更结实的方案。 徐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有了技能,就有了底气。 明天,先给这个家,安上一扇牢固的门! 至于赵大壮……他摸了摸身边熟睡的妻子,眼神变得狠辣起来。 不管你想玩什么花样,我都接着!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徐军的家,他徐军的女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 10.修门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屯子里的公鸡打鸣,徐军也无睡意,早早就起了床。 他睁开眼,没有一丝睡意,浑身却带着一种运动过后的舒畅感,精力格外充沛。 昨夜与妻子的温存,不仅让他获得了宝贵的愉悦值,更让他那颗属于现代灵魂的心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彻底找到了归宿。 他走到院子里,迎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打了一套完整的八极拳基础拳架。 如今体质提升,拳法也入了门(虽然离升级还远),一趟拳打下来,只觉得浑身筋骨舒展,气血畅通,精神格外抖擞。 李兰香是被院子里轻微的“梆梆”声吵醒的。 “醒了?” 徐军收了拳,看到她,笑着走了过去,“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 李兰香低下头,声音细细的,“俺去做饭。” 早饭依旧有肉粥,还有昨天剩下的葱油饼。 李兰香把饼在锅里稍微热了一下,又软又香。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徐军没耽搁,直接从炕梢底下,把昨天买回来的钉子和麻绳,还有家里那把卷了刃的破斧子拿了出来。 “军哥,你真要自己修门啊?” 李兰香看着他摆弄那些东西,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等晌午俺去找找王木匠?给他拿点肉去,他兴许能帮帮忙。” “不用。” 徐军拿起斧子掂了掂,感受着脑海里涌现出的关于木工的基础知识,“这点活儿,我能行。” 【匠】技能提升到“入门”,涌入脑海的知识却是实打实的。 如何判断木材的纹理和受力点,如何用最简单的工具进行切割和连接,各种榫卯结构的基本原理……这些东西,就像他天生就会一样,清晰地呈现在他脑中。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那扇歪倒的破门板。 裂缝主要有三条,最长的一条几乎贯穿了整个门板。 门轴那边的木头更是朽烂得厉害。 “这门板,得彻底换了才行。” 徐军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临时修补,也撑不了多久,而且不安全。 他想起昨天回来时,路过村东头老槐树下,似乎堆着几根被雨水冲下来的,不算太粗的松木。 那是集体的东西,按理不能随便拿,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兰香,你在家看着,我去去就回。” 徐军拿起斧子和麻绳,对李兰香说道。 “你去哪?” “去弄点木头回来。” 徐军来到村东头,果然看到几根一人环抱粗细的松木横七八竖地躺在水沟边,上面还挂着些泥浆。 他挑了一根相对笔直、没什么大的节疤的,抡起斧子就砍了起来。 “砰!砰!砰!” 沉闷的砍伐声在寂静的清晨传出老远。 系统增加体质后,力量比普通成年男子还要强上一些。 加上脑子里有【匠】入门带来的技巧,知道如何顺着木纹发力最省劲,如何用斧头的重量去“砸”而不是纯靠力气“砍”,效率高了不少。 很快,他就砍下了一段足够做门板的木头。 他又挑了一根稍细但质地坚硬的柞木,砍了一截准备做门轴。 扛着沉重的木头回到家,李兰香已经把院子打扫干净,还给他烧好了一锅温水。 “军哥,快擦把脸歇歇。” 她递过热毛巾,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和被木头蹭脏的衣服,满眼心疼。 徐军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技术活了。 做门板,需要先把圆木劈开,再初步弄平整。 家里没有锯子,更没有刨子。 徐军皱起了眉。 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他脑海里【匠】入门的知识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利用楔子。 他找来几块坚硬的石头,又用斧子砍了几块硬木,仔细地削成大小不一的楔子。 然后,他在圆木的顶端,沿着木纹,小心地砍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他将最小的木楔子对准口子,用石头“梆梆”地砸了进去。 木头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依次换上更大的楔子,一点点地将圆木从中间劈开。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和技巧,更需要对木材纹理的精准判断。 稍有不慎,木头就可能裂歪,甚至彻底劈废。 徐军全神贯注,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木头上,但他浑然不觉。 “咔嚓——” 随着最后一块大楔子被砸入,圆木终于应声裂成了两半,裂口虽然不算特别平整,但大致符合他的要求。 李兰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木头成功劈开,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递上水:“军哥,快喝口水,歇歇吧。” “没事。” 徐军抹了把汗,拿起砍柴刀,“还得把它弄平整。” 劈开木头后,就是更磨人的削平工序。 徐军拿着砍柴刀,利用【匠】入门的技巧,一点一点地削去木板上凸起的部分。 他的动作比昨天尝试修补破门时熟练了许多,刀锋贴着木纹,削下来的木片薄厚均匀,带着松木特有的清香。 李兰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想上去帮忙,却又插不上手,只能默默地把削下来的木片收拾到一边,准备留着当引火柴。 一直忙活到晌午,太阳火辣辣地照在院子里,徐军才勉强削好了两块能拼成门板的木头。 虽然表面还不够光滑,像搓衣板似的,但至少平整度已经足够了。 他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渍。 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 “军哥,快歇歇吧,饭都做好了。” 李兰香端着一碗喷香的苞米碴子粥和一碟炒鸡蛋走了出来,“吃了饭再弄。” “先不歇,把门轴弄好再说。” 徐军擦了把汗,拿起那截硬柞木,开始制作门轴。 有了【匠】入门的经验,这个活儿他做得更顺手了。 他根据门框上残留的卯眼尺寸,用砍柴刀一点点地削出了一个上下两头粗细合适的圆柱形门轴。 下午,他开始组装门板。 他没有复杂的工具,就用最简单的拼接方法,在两块木板的侧面,用砍柴刀和锥子,小心地凿出几个浅浅的凹槽,再用几根削尖的硬木楔子,涂上湿泥(增加摩擦力),把它们紧紧地楔合在一起。 然后,他又在门板后面,横着钉上了几根加固的木条,用的是昨天买回来的新钉子。 最后一步,是安装门轴。 他先把新做的木质门轴牢牢地固定在门板一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沉重的门板抬起来,将门轴对准门框上那个被清理干净的石质卯眼,用力插了进去。 “吱呀——” 一声有些干涩却充满力量的摩擦声响起,一扇崭新的,带着松木清香的木门,竟然真的被他安上了! 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糙,甚至有点歪斜,但它严丝合缝地挡在了门口,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安……安上了!” 李兰香激动地跑上前,推了推那扇新门,门板发出厚重结实的声音。 她看着徐军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和手上磨出的血泡,眼圈又红了,“军哥,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句夸赞,发自肺腑。 在她眼里,这个男人,简直无所不能。 徐军看着她那副崇拜的小模样,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他拍了拍门板,笑着说:“等过两天,我再找点桐油把它刷一遍,就能用好多年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 11.农耕入门 “呦,徐军小子,你这……自个儿做的门?” 是老支书。 老支书姓杨,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叼着个大烟袋锅,头发花白,但眼神却很有精气神。 他是看着徐军(原主)长大的,也是当年拍板让李兰香嫁过来的主事人之一。 “杨叔。” 徐军连忙迎了上去,“您咋来了?” “来看看你。” 老支书的目光先是在那扇崭新的木门上停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然后才落在徐军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听说……你脑子真好了?还会木匠活了?” “嗯,前几天从山上摔下来,磕着了,醒过来就……清楚了。这门也是瞎琢磨的,让您见笑了。” 徐军还是用那个说辞。 “清楚了好,清楚了好啊!” 老支书用力地拍了拍徐军的肩膀,显得很激动,“你爹要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他抽了口烟,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听说,你前天把赵大壮给打了?” 徐军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打得不轻?” “没下死手。” “唉……” 老支书叹了口气,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我知道赵大壮那小子不是个东西,这些年没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你这次出手,算是给他个教训,也算是在屯子里立了威。但是……” 他顿了顿,看着徐军,语重心长地说:“凡事,得留一线。赵大壮他舅舅,在公社派出所当副所长,这事要是闹到公社去,你讨不到好果子吃。你刚好了,可别再惹上麻烦,让你媳妇儿跟着担惊受怕。” 徐军沉默了。 老支书的话,跟孙老蔫的提醒如出一辙。看来,这赵大壮背后的关系,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杨叔,我明白您的意思。” 徐军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是有人蹬鼻子上脸,想欺负我媳妇儿,抢我家的地,那我徐军,也不是泥捏的。”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强硬。 老支书看着他,眼神复杂。 眼前的徐军,跟以前那个痴傻的孤儿,简直判若两人。 这股子沉稳和狠劲儿,倒有几分他爹当年的风范。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老支书点了点头,“我今天来,还有个事。既然你好了,也是个壮劳力了。前两天赵大壮他们把你家好地换走那事,不合规矩。我做主,给你换回来。你看咋样?” 徐军心中一动。这老支书,倒是个明白人,也是真心想帮他。 但他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杨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那地,就不用换了。” “啥?” 老支书愣住了,“那可是块赖子地,石头多,又旱,不好好拾掇,秋天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我知道。” 徐军看着远处那片被划给自家的贫瘠土地,“那地,别人种不好,不代表我种不好。” 徐军脑海里,【农】技能虽然还未入门,但系统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而且,那地离山近,也方便我进山。” 他补充了一句。 老支书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行,既然你小子有这志气,那叔就看看,你怎么把那块赖子地,种出金疙瘩来!” 他掐灭了烟袋锅,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转身走了。 李兰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等老支书走了,才急忙问道:“军哥,你咋不换地啊?那赖子地,石头坷垃那么多,根本长不出啥好庄稼……” “放心吧,兰香。” 徐军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心里有数。那块地,到了咱手里,就不会再是赖子地了。” 他看着妻子,眼神坚定:“相信我。” 李兰香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但她就是信他。 无条件地信他。 夜幕再次降临。 崭新的木门,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外面的风雨和窥探的目光,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炕烧得暖烘烘的。 徐军看着身边已经带着满足笑容沉沉睡去的妻子,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心中一片安宁。 赵大壮的报复随时可能到来,老支书的话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不仅是武力,还有能让这个家真正富裕起来的、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需要更多的愉悦值。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凑近了熟睡的妻子…… (此处略过10000字细节) …… 许久之后,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看着那宝贵的10点愉悦值,徐军毫不犹豫。 “全部加到【农】!” 【分配成功。】 【【农】:未入门(0/10)->入门(0/50)】 【叮!【农】技能提升至‘入门’境界!你已掌握基础农作物种植知识,并解锁‘土壤改良’、‘病虫害初级防治’能力。至少不会把麦子当韭菜了。】 【可用愉悦值:0。】 关于土壤、肥料、作物习性的基础知识涌入脑海,与他前世所学相互印证。 他甚至立刻就想到了几种改良那块“赖子地”的初步方案。 徐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有了门,有了地,接下来,就是用自己的双手,把这片贫瘠的土地,变成真正的希望! ------------ 12.赖地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崭新的木门缝隙,在灶房的地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清香和苞米粥的香甜味道。 徐军坐在小饭桌旁,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今天的粥格外稠,里面还卧着一个的荷包蛋。 他知道,这是兰香把昨天剩下的那点白面偷偷掺了进去,又用了两个珍贵的鸡蛋。 对面的李兰香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安心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自从徐军“好了”之后,这个家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连带着她走路都感觉腰杆挺直了不少。 “军哥,吃完饭俺跟你一起去地里。” 李兰香放下碗,说道。 “你去嘎哈?”徐军抬起头。 “俺帮你捡石头啊!那赖子地里石头坷垃那么多,你一个人哪能弄得过来?” 她理所当然地说。 在她看来,种地就是两个人的事,哪有男人下地女人在家歇着的道理。 “不用。” 徐军摇摇头,语气却很温和,“那地不一样,我有别的法子拾掇。你这两天也没歇好,在家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再把咱家那点菜籽拾掇拾掇,看看还能不能种。” 他看着李兰香,认真地说:“兰香,地里的活,交给我。你就负责把家看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就行。” 李兰香被他这话说得脸一红,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知道军哥是心疼她。她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那你也别太累着,晌午俺给你送饭去。” 吃完早饭,徐军没带砍柴刀,也没带斧子,只是扛起家里那把唯一的、木柄有些开裂的破锄头,就出了门。 院子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村民路过。 看到徐军出来,尤其是看到他手里那把锄头,不少人都露出了诧异和探询的目光。 “呦,徐军小子,这是……要去拾掇你家那块地啊?” 一个叼着烟袋锅的老汉停下脚步,好奇地问。 “是啊,王大爷。” 徐军笑着点了点头。 “啧啧,那可是块赖子地,石头比土都多,费那劲嘎哈?” 老汉摇了摇头,一副“你还是不明白事理”的表情,“听叔一句劝,赶紧去找支书说说,换块地才是正经。” “没事,王大爷,我试试。” 徐军也不争辩,只是笑了笑。 他扛着锄头,径直朝着村子西头那片无人问津的坡地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不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瞅瞅,那傻子还真要去种那块赖子地?” “我看是脑子好了,但好得不彻底,还是有点犟!” “瞎折腾呗,等秋天颗粒无收,看他媳妇儿跟着他喝西北风!” 徐军充耳不闻。 他知道,在这个靠土地吃饭的年代,一块地的“好”与“赖”,几乎就决定了一家人的生死。 那块被赵大壮硬塞过来的“赖子地”,在所有村民眼中,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谁沾上谁倒霉。 但徐军不这么看。 他来到地头,放下锄头,开始仔细地勘察这片属于他的领地。 这块地大约有两亩,位于村西的山脚下,是一片缓坡。 正如村民们所说,地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像拳头,有的像磨盘,几乎一半是石头一半是土。 土质也差得可怜,因为靠近山林,土壤偏酸性,颜色发白发黄,捏一把在手里,松散干枯,几乎没什么腐殖质。 难怪长不出什么好庄稼。 但是徐军确有不同的看法。 【农】技能提升到“入门”境界,让他对土地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土质偏沙性,通透性好,但保水保肥能力差。酸度过高,需要改良。有机质含量极低……” 他脑海里,关于土壤改良的知识自动浮现出来。 “石头多,是缺点,但也是优点。把石头清理出来,垒成田埂,可以有效防止水土流失。坡地,光照充足,适合种植一些喜阳耐旱的作物。最关键的是……” 他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黑瞎子山。 “离山近,取用山上的腐殖土和草木灰方便,水源也相对容易解决。” 一个清晰的,切实可行的改良方案,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第一步,就是清理石头。 这是一个浩大而枯燥的工程。 徐军深吸一口气,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抡起了锄头。 “吭哧!” 锄头砸在一块半埋在地里的石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没有气馁,调整了一下姿势,利用腰胯的力量,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刨着石头周围的泥土。 提升到10点的体质,让他的耐力和力量都远超常人,但面对这片如同被老天爷诅咒过的土地,依旧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小石头,他直接用手搬开,扔到地头的土坡上。 遇到大一点的,就用锄头刨松周围的土,再用木棍当杠杆,一点点地撬动。 遇到实在搬不动的大石头,他就暂时绕开,先清理旁边的。 汗水,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额角、脖颈往下淌。 后脑勺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知道,这是他新生的第一场战斗,对手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也是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 他不能输。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毒辣起来。 屯子里下地干活的人,来来往往,看到徐军真的在那片赖子地里“刨食”,无不露出或同情、或嘲笑、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嘿,那傻子还真下力气了!” “看他能撑几天?不出三天,就得累趴下!” “白费劲!那地要是能种出粮食,母猪都能上树了!” 徐军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重复地,挥舞着锄头,搬运着石头。 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渐渐变得协调而富有节奏。 他仿佛又回到了部队里进行障碍训练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清除障碍,前进! 临近晌午,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军哥——吃饭了——” 是李兰香。 她挎着一个荆条编的小篮子,里面用一块干净的蓝布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埂上走了过来。 “快歇歇吧,军哥,看你这一头的汗!” 她把篮子放在地头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拿出里面的东西——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高粱面窝头,一小碗炖得烂糊的狍子肉,还有一葫芦凉白开。 她又掏出自己的汗巾,踮起脚尖,小心地帮徐军擦去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 看着丈夫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和手上新磨出的血泡,她的眼圈又红了:“都说了让你别这么使劲儿……这石头啥时候能捡完啊……” “快了。” 徐军接过窝头,大口地啃着,含糊不清地说,“等把石头捡完,我再从山上弄点好土下来掺一掺,保管秋天能收粮食。” 他看着李兰香,笑着说:“到时候,给你买更多好看的布,做新衣裳。” 李兰香被他说得脸一红,低下头,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她看着地头那已经堆起了一小堆的石头,又看了看自己男人虽然疲惫却充满干劲的脸,忽然觉得,或许,他真的能把这块赖子地,种出金疙瘩来。 就在这时,徐军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田埂上,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又是昨天那个赵大壮的跟班。 徐军心中一凛,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赵大壮的报复,真的要来了。而且,很可能就冲着这块地来。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窝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不仅要把地拾掇出来,还得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需要更多的愉悦值。 吃完饭,李兰香收拾好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徐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又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若隐若现的盯梢者,眼神变得狠辣起来。 他抡起锄头,再次投入到与这片土地的战斗中。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也更狠了。 他要赶在麻烦找上门之前,为这个家,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 13.家妻 徐军的身体几乎快要散架,肩膀被锄头柄磨得火辣辣疼。 扛着那把豁了口的锄头回到家时,西边的天际只剩下最后一道残阳。 院子里,崭新的木门已经安上(虽然还没有门闩,只是虚掩着)。 李兰香正蹲在门槛旁,借着灶房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仔细地搓洗着他昨天换下来的的破褂子。 “军哥,回来了!” 听到院门响动,李兰香连忙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肥皂沫,快步迎了出来。 李兰香看到徐军满身的泥土,汗水已经浸透了褂子,那双布满了血泡和新茧的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瞅瞅你这手!都磨成啥样了!” 她心疼地拉过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已经破裂的水泡,声音哽咽,“都说了让你歇歇,那石头啥时候捡不行……地里的活儿也不是一天能干完的。” “没事,干活哪有不受累的。” 徐军反手握住她有些粗糙却温暖的手,感受到她的关怀,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你看,今天又清理出来老大一片,照这速度,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把石头都捡干净了。” 他没提那个盯梢的人,不想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快进屋洗把脸,饭马上就好。” 李兰香把他推进屋里,又转身去给他舀早已晾好的温水。 今天她特意多烧了一些水,就怕他回来累狠了没热水洗漱。 晚饭依旧简单。 稠乎乎的苞米碴子粥,上面飘着一层米油。 一碟用刚买的盐精心腌制的嫩黄瓜条,切得薄薄的,咬一口嘎嘣脆。 最硬的菜,还是前天剩下的那点狍子肉,李兰香舍不得一次吃完,今天又加了些土豆块一起炖了,土豆吸足了肉汤的滋味,炖得入口即化,比肉还好吃。 油灯下,李兰香看着徐军明显比前几天更壮实了一些的胳膊,那是实打实干活练出来的肌肉线条,不再像以前那样虚。 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这个男人,真的像脱胎换骨了一样,让她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军哥。” 她小口喝着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憋了一天的话小声说了出来,“下午……赵大壮那两个跟班,又来咱家地头转悠了。就搁那田埂上抽烟、吐唾沫,俺过去问他们嘎哈,他们就嬉皮笑脸地说看热闹,还说……还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说到后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是被那些污言秽语给气到了。 徐军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但熟悉他的李兰香却能感觉到那平静下压抑的怒意:“嗯,我晌午也瞅见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憋着啥坏呢?赵大壮那人心眼小得很,吃了那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兰香担忧地问。赵大壮挨了打,这口气肯定咽不下,他舅舅还在公社派出所,这才是最让人忌惮的。万一他报了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军放下碗,看着妻子因为担忧而蹙起的眉头,伸手摸了摸李兰香的脸,“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很坚定,像一颗定心丸,让李兰香那颗悬着的心,莫名地就安稳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又给他盛了一碗粥。 吃完饭,李兰香抢着收拾碗筷。 徐军则走到院子里,借着朦胧的月光,开始打拳。 他没有练花哨的招式,只是反复练习八极拳的基础桩功和几个核心的发力动作——顶肘、冲拳、贴山靠。 【八极拳】虽然已经入门,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距离真正形成战斗力还差得远。 每一次练习,他都能感觉到身体对力量的掌控又熟练了一分,出拳的速度和穿透力也隐隐有所提升。 汗水很快再次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对身体潜能的挖掘之中。 他知道,自身的强大才是唯一的依靠。 李兰香洗完碗,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屋,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借着从屋里透出的灯光,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月光下,男人的一招一式都充满了力量感,每一次出拳,都带着低沉的破风声,让她既觉得无比安心。 这个家,终于有了顶梁柱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军收了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走到李兰香身边,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汗。 “军哥,歇会儿吧。” 李兰香仰着头看他,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白天的倔强,只剩下满眼的温柔和依恋。 “嗯。” 徐军在她身边坐下,靠着冰凉的墙壁,感受着夜晚的宁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远处的狗吠和草丛的虫鸣。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远处田埂边水洼里青蛙“呱呱”的叫。 “军哥。” “等秋收了,咱家有了余钱,扯块新布,给你做件厚实点的新褂子吧。你这件……都快成布条了,冬天挡不住风。” 她看着他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旧褂子,有些心疼。 徐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行。不过,得先给你做。” 他想起了昨天买的那块红布,“那块红布,你喜欢不?” 李兰香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嗯。就是……太艳了点,俺穿着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 徐军的语气霸道,“我媳妇儿穿啥都好看!就得穿红的,喜庆!” 李兰香的心里,像蜜一样甜。 夜色渐深,露水也重了。 回到屋里,李兰香先去烧了热水,伺候徐军烫了脚。 当看到他脚底板上又多了几个新磨出的水泡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找来纳鞋底用的粗针,用油灯的火苗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水泡挑破,挤出里面的脓水,又涂了点家里自己熬的猪油膏。 看着她低着头,专注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徐军的心里感觉很幸福。 这个女人,善良,坚韧,又带着点小女人的娇羞和倔强,像一株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兰花。 当两人再次躺在暖烘烘的炕上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昨夜的暧昧气息。 李兰香没有像昨晚那样立刻背过身去,而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 徐军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温热和若有若无的体香。 他试探着,伸出手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一次,她主动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还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徐军低下头,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 不再是昨夜那般温柔,而是带着几分野性和占有欲。 李兰香起初还有些羞涩,身体微微僵硬,但很快,就被他那滚烫的气息和强烈的需求所融化。 她不再被动,而是笨拙却又热情地回应着,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了这个让她重新看到希望的男人。 …… 许久之后,窗外的月亮已经挂在了中天。 徐军抱着怀里的李兰香香汗淋漓。 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以及一种比昨夜更加强烈的满足感和力量感。 他的脑海里,面板如约而至。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来了! 【生活技艺面板】(加点前状态) 宿主:徐军 体质: 10 可用愉悦值: 10 【狩】:入门(0/50) 【农】:入门(0/50) 【匠】:入门(0/50) 【厨】:未入门(0/10) 【医】:未入门(0/10) 【武】:【八极拳】:入门(0/50) 看着面板,徐军深吸了一口气。 按照系统规则,他现在只有10点愉悦值,而所有入门级的技能(狩、农、匠、武)升级都需要50点经验值。 这10点加到任何一个上面,都无法立刻带来质变。 “看来,只能先攒着了。” 他需要尽快再积累40点愉悦值,优先将【狩猎】或者【八极拳】提升到下一个境界。 前者关乎生存和财富积累,后者关乎安全保障,都迫在眉睫。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看来,今后的“修行”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明天,继续去那片赖子地!他不仅要种出粮食,还要把那块地,变成他和兰香安身立命的根本! 同时,也得抽空磨磨斧子和砍柴刀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赵大壮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心头,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变得更强! ------------ 14.磨刀石 翌日清晨,天色刚从深蓝转向鱼肚白,徐军便已悄然起身。 他没有惊动身边熟睡的李兰香,只是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凝视了她恬静的睡颜片刻,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院子里,空气清冽,带着浓重的露水湿气。 他先是习惯性地打了一趟八极拳。 虽然【八极拳】还停留在入门的境界,但经过这几日的练习和体质的提升,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更加协调流畅,气息也沉稳了许多。 一趟拳打下来,浑身微微发热,精神也为之一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徐军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把刃口已经布满豁口的砍柴刀和破斧子上。 昨天清理“赖子地”时,他就感觉到了工具的不趁手,不仅费力,效率也低。 他在院子角落里翻找起来。 果然,在一堆乱石杂草下,他找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表面相对平整的青石板。 虽然不是专门的磨刀石,但勉强可用。 他又从灶房里舀了些清水,淋在青石板上,然后拿起砍柴刀,回忆着前世在部队里学到的磨刀技巧,调整好角度,一下一下,耐心地在石头上打磨起来。 “唰——唰——”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李兰香是被磨刀声吵醒的。 她披着衣服走到门口。 “军哥,磨刀嘎哈?”她揉着眼睛,走上前去。 “把家伙事儿拾掇拾掇,钝了,不好使。” 徐军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李兰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旁边那把同样等待打磨的斧子,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回了灶房,开始生火做饭。 男人干活,女人做饭,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早饭后,徐军扛起磨得锋利了不少的锄头和斧子,拎着荆条筐,再次走向了那片“赖子地”。 今天的目标,依旧是清理石头,并且开始垒砌第一道像样的梯田田埂。 【匠】入门带来的知识,让他对如何选石、如何利用石头的形状和重量相互嵌合,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他不再是像昨天那样胡乱堆砌,而是开始有规划地、一层一层地垒筑。 他干得热火朝天,汗如雨下。 锋利的锄头和斧子,让他在撬动石头、砍断树根时,效率明显提高了不少。 虽然依旧辛苦,但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劳动的成果,脚下那片原本布满乱石的土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整起来,一道粗糙却坚固的石头田埂,也渐渐有了雏形。 日头渐渐升高,田里的暑气蒸腾上来。 屯子里下地的人也多了起来。 路过徐家这片“赖子地”时,看到那已经初具规模的石头田埂和旁边清理出来的,明显扩大了一圈的空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嘿,这傻……徐军小子,还真有点门道!这才两天功夫,就弄出这么大动静?” “光有力气有啥用?那土不行,瞎子点灯,白费蜡!” “看着吧,等他把石头捡完了,要是种不出粮食,有他哭的时候!” 议论声中,依旧充满了质疑和不看好,但嘲笑的意味,却比昨天淡了许多。 毕竟,徐军展现出的韧劲和干劲,是实实在在的。 徐军依旧充耳不闻,埋头苦干。 他知道,改变别人的看法,靠的不是嘴,是实实在在的收成。 临近晌午,李兰香又挎着篮子来送饭了。 今天的窝头里,她特意多掺了点白面,还给他带了一小碟咸鸭蛋,那是她藏在坛子里,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 “军哥,快歇歇,喝口水!” 她把水葫芦递给他,又心疼地帮他擦汗,“看你累的,脸都晒红了。” “没事。” 徐军接过水葫芦。 “今天……赵大壮他们没来吧?” 徐军无意地问了一句。 李兰香摇了摇头:“没瞅见。许是前天被你打怕了?” 徐军却没那么乐观。 赵大壮那种人,睚眦必报,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越是安静,可能憋着的坏水就越多。 他吃饭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地扫过远处田埂。 果然,那个鬼祟的身影又出现了。 还是昨天那个跟班。 他装作在地里除草的样子,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徐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和李兰香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军哥,你看那石头垒的墙,还挺像回事儿的。” 李兰香指着那道半人高的田埂,“等石头都捡完了,这地平整出来,咱种点啥好呢?” “我想好了。” 徐军指着靠近山脚的那一边,“那边地势高,旱,咱种点土豆或者地瓜,那玩意儿耐活,不挑地。这边低一点,离水源近,看看能不能种点豆角或者苞米。” 他脑海里【农】入门的知识清晰地告诉他,因地制宜,才是最好的选择。 “土豆?地瓜?” 李兰香想了想,“那东西产量是高,就是……不太顶饿,也不能当主粮换钱。” 在屯里人的观念里,只有苞米、高粱、大豆才是正经庄稼。 “先种活了再说。” 徐军笑道,“等咱把地养肥了,明年再种别的。” 吃完饭,李兰香要留下来帮他捡小石头,徐军这次没再强硬拒绝。 他知道这女人的倔脾气,让她看着自己一个人受累,她心里更难受。 “行,那你就在这片捡,别去那边,那边石头大,砸着脚。” 他给她划定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李兰香得了允许,立刻就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地开始捡拾那些拳头大小的石块,一边捡还一边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看着她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因为干活而红扑扑的脸蛋,徐军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为了她,再苦再累,都值! 两人一直忙活到太阳偏西,才收工回家。 回去的路上,徐军背着满满一筐小石头,李兰香则挎着空篮子,跟在他身边。 “军哥。” 李兰香忽然小声说,“下午……俺瞅见赵大壮他表哥,那个村文书,也来咱家地头转悠了一圈,还用脚踢了踢你垒的石头墙。” 徐军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微沉:“他没说啥?” “没说啥,就瞅了两眼,摇摇头走了。” 李兰香有些不安,“俺瞅他那眼神……好像不怀好意。” 徐军沉默了。 赵大壮本人没露面,却派了跟班盯梢,现在连他那个在村委会的表哥也来了。 看来,他们是真的盯上这块地,或者说,盯上他这个人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家,简单的晚饭过后,徐军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院子里练拳,而是找出白天李兰香洗干净晾干的破褂子,和她一起坐在油灯下,开始缝补。 李兰香拿着针线,灵巧地飞舞着,把破洞一个个仔细地缝好。 徐军则拿着另一件更破的,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穿针引线。 他的手指粗大,远不如李兰香灵活,好几次都扎到了自己。 “哎呀,你别弄了,看把你扎的。” 李兰香心疼地抢过他手里的活,“俺来就行。” “没事,我学学。” 徐军坚持着,“以后你的衣服破了,我也能给你补。” 李兰香听了,脸颊又是一红,低下头。 油灯下,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缝补完衣服,夜已经很深了。 当徐军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时,李兰香主动地依偎了过来,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黑暗中,呼吸交融,体温升高,炕席再次发出细微的声响…… …… 许久之后,窗外传来几声零落的鸡鸣。 徐军抱着怀里沉睡的妻子,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满足。 面板如约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依然不够升级任何一项入门技能。 赵大壮那边的威胁越来越近,提升【八极拳】迫在眉睫。但狩猎和种地又是生存的根本…… “还是先攒着吧。” 徐军最终做出了决定。 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这个家,才能安心地去发展其他。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明天,老支书约了他去家里谈话,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而赵大壮那边,又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招数? 前路,依旧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但徐军的心中,却一片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15.老支书 鸡叫三遍,天已大亮。 徐军照例早早起身,在院子里舒展筋骨。 打一套八极拳的基础拳。 每日勤练不辍,总归是有细微进步的。 他收了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灶房里,李兰香已经开始忙活早饭了。 锅里煮着苞米碴子粥。 她看到徐军练完拳进来,脸上带着笑意,递过一块温热的湿毛巾:“军哥,擦把脸,粥马上就好。” 她的语气自然而亲昵,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带着小心翼翼。 这几天的相处,尤其是徐军展现出的能力和担当,让她那颗悬了两年多的心,彻底落了地。 早饭桌上,除了粥,还有两个李兰香早上刚从鸡窝里摸出来的热乎鸡蛋,一人一个。 “军哥,老支书昨天不是让你去找他么?你今儿个打算啥时候去?” 李兰香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问道。 “吃完饭就去。” 徐军说道,“早点去问问啥事,完了我还得去拾掇那块地。” “嗯。” 李兰香把剥好的、光溜溜的鸡蛋放进他碗里,“俺跟你一起去吧?老支书家俺也熟。”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徐军一个人去,万一说话不得体,再惹了老支书不快。 毕竟,老支书在屯子里威望高,真要得罪了,以后日子不好过。 “不用。” 徐军笑了笑,把鸡蛋又夹回她碗里,“我自己去就行。你在家把那块红布拿出来看看,琢磨琢磨想做个啥样式的新褂子。” 他知道她是好意,但他必须学会自己去面对这个村庄的人情世故。 李兰香被他提起红布,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没再坚持。 吃完早饭,徐军换了件稍微干净点的旧褂子,嘱咐李兰香在家锁好门(虽然只是插上门闩),便朝着屯子中央的老支书家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嘲笑,变成了复杂的好奇。 毕竟,一拳打飞赵大壮,还能从山上扛回狍子,这本事,在靠山屯可不多见。 “徐军小子,去赶集啊?” 有相熟的大爷跟他打招呼。 “不是,杨大爷,我去支书家串个门。” 徐军笑着回应,态度不卑不亢。 老支书杨树林家,是屯子里少有的几户青砖瓦房之一,院墙也垒得高高的,显得气派。 徐军走到门口,院里的狗先叫了起来。 “谁啊?” 杨老支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杨叔,是我,徐军。” “进来吧,门没插。” 徐军推门进去,只见老支书正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炕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酽茶。 屋里收拾得干净利落,墙上还挂着一张毛主席的画像。 “来了?坐。” 老支书指了指炕沿边的位置。 徐军依言坐下,没有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 老支书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清澈,腰杆挺直。 身上那股子傻气和怯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自信。 “看来,是真的好了。” 老支书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嗯,托杨叔的福,清楚了。” 徐军说道。 “跟我这儿客气啥。” 老支书摆摆手,拿起桌上的茶缸子喝了一口,“昨天我跟你说的事,你回去想了想没?那块赖子地……” “杨叔,我还是那话,地就不换了。” 徐军打断了他,语气坚定,“那地虽然赖,但离山近,方便。我有信心能把它拾掇出来。” 老支书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劝。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说道:“行,既然你小子有这股子犟劲儿,那我就不拦着你了。不过,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有另一件事。”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把赵大壮打了,打得还不轻,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 “赵大壮那小子,混是混了点,但他舅舅在公社派出所当副所长,这你也知道吧?” “孙大爷跟我提过一嘴。”徐军想起了孙老蔫的告诫。 “这就对了。”老支书点了点头,“昨天下午,赵大壮他娘就跑到公社去找他舅舅哭天抢地去了,说你把他儿子打成了重伤,要抓你去坐牢!” 李兰香的担心,成真了!徐军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那……公社那边咋说?” “还能咋说?” 老支书哼了一声,“他舅舅倒是想给你定个‘故意伤害’,可也得有证据不是?你打他的时候,就你们仨(加上李兰香)在场,他那两个跟班早吓跑了,后来屯里人过去看热闹,赵大壮已经躺地上了。谁看见你动手了?再说了,他先踹了你家门,又拿了村委会的决议(虽然是他表哥瞎搞的)去占你家地,还推了你媳妇儿,真要论起来,他也不占理。” 老支书抽了口烟,继续道:“我呢,也托人在公社那边说了几句话,把你‘摔坏脑子刚恢复,受了刺激才失手’的情况给递了上去。他舅舅那边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抓到你实实在在的把柄,加上公社马上要搞‘文明村’评比,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事暂时就压下来了。” 徐军听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对老支书生出几分感激。 这老头,看着不起眼,但在关键时刻,是真的在帮衬他。 “杨叔,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徐军郑重地说道。 “啥人情不人情的,你爹当年在的时候,帮衬过屯里多少人?我这也是应该的。” 老支书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事情虽然暂时压下来了,但你得小心。赵大壮那小子,明着来不行,肯定会跟你玩阴的。尤其是你家那块地。” “地?” “对。” 老支书点了点头,“那块赖子地,虽然没人要,但毕竟是你家承包的。现在你好了,还打了他,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八成会在地里给你使绊子。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 徐军点了点头。这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明白就好。” 老支书看着他,“你小子,跟你爹一样,都是不服输的犟脾气。好好干,把那块赖子地拾掇出来,种出粮食,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闭嘴!到时候,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从老支书家出来,徐军的心情有些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压力带来的动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必须尽快把地拾掇好,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应对赵大壮可能的报复。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孙老蔫那里。 孙老蔫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徐军来了,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徐军也没多客套,直接从怀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 “孙大爷,这是三发子弹的钱。” 他知道孙老蔫说子弹金贵,不是假话。虽然约定的是分三成猎物,但这份情,他得认。 孙老蔫愣了一下,看着那五块钱,又看了看徐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五块钱,都够买十发子弹了。 “你小子……”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钱,揣进怀里,嘴里嘟囔着,“算你懂事。”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墙角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扔给徐军。 “这个,你拿去用吧。你家那把破锄头,刨石头费劲。” 这铁锹,显然比徐军家那把破锄头要好用得多。 “谢孙大爷!” 徐军心中一暖,知道这老头是面冷心热。 “滚蛋!赶紧滚!” 孙老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徐军扛着铁锹,心里踏实了不少。 回到家,李兰香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他扛着一把大铁锹回来,好奇地问:“军哥,这哪来的?” “孙大爷借给我的。” 徐军把铁锹靠在墙角,“有了这个,明天刨石头能快不少。” 李兰香看着那把厚重的铁锹,又看了看徐军,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军哥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赢得屯里人的尊重。 晌午,李兰香照例来送饭。 徐军一边吃饭,一边把老支书说的话,挑着跟她说了一些。 “……赵大壮他舅舅在派出所,这事暂时压下来了,但咱们还得小心。” 李兰香听得心惊肉跳,抓着徐军的胳膊:“那……那咋办?要不……咱别种那块地了?咱惹不起他们……” “怕啥?” 徐军拍了拍她的手背,“越是怕,他们就越是蹬鼻子上脸。咱们就好好种地,把日子过红火了,看谁还敢欺负咱!” 他看着远处那片已经被他清理出一小半的土地,眼神坚定:“这地,不仅要种,还要种出全屯子最好的收成来!” 下午,徐军干得更起劲了。 有了孙老蔫的铁锹,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 一些之前用锄头刨不动的大石头,现在用铁锹配合,也能轻松撬松。 只是,那个盯梢的身影,依旧像个苍蝇一样。 徐军不再理会他,只是在心里冷笑。 你想玩阴的?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傍晚收工回家,晚饭依旧是狍子肉炖土豆,外加苞米面饼子。 夜,再次降临。 炕烧得暖烘烘的。 当徐军再次将李兰香揽入怀中时,她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反而主动地依偎了过来。 “军哥……”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俺……俺有点怕。” 她指的是赵大壮可能的报复。 徐军紧了紧手臂,将她柔软的身体抱得更紧:“别怕,有我呢。” 黑暗中,他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一夜无话。为了愉悦值努力着, 他的目标很明确,必须尽快攒够50点,将【八极拳】提升到下一个境界! 只有拥有了绝对的自保能力,他才能安心地发展其他。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现在,他有30点愉悦值了。 距离目标,还有20点。 明天,继续! ------------ 16.再次进山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轻纱,还没完全散去,笼罩着沉睡的靠山屯。 徐军照例早早起身,打完一趟越发流畅刚猛的八极拳,只觉得浑身气血通畅,精力充沛。 磨刀不误砍柴工,昨天花时间磨砺了工具,今天干活的效率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灶房里,李兰香也醒得早,正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锅里煮着苞米碴子粥,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粮食香气。 她看到徐军练完拳进来,很自然地递上温热的毛巾。 “军哥,擦把脸,粥马上就好。” 早饭桌上,除了粥,还有两个李兰香早上刚从鸡窝里摸出来的热乎鸡蛋,一人一个。 虽然日子还苦,但比起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军哥,家里的肉没了。” 李兰香一边小心翼翼地剥着鸡蛋壳,一边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就剩锅里这点骨头汤了。你今天……还去拾掇那块地吗?” 她想问他要不要上山,又怕山里危险,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不了。” 徐军摇了摇头,“今天我得进山一趟。家里的肉吃完了,锅里没油水,光吃苞米面不抗饿,你身子也受不住。” 他看着妻子明显比前几天圆润了一些的脸颊,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几天顿顿有肉吃,效果是显著的。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 李兰香一听他要进山,立刻紧张起来,“别往深山里去,就在外围打点兔子野鸡啥的就行。安全要紧。”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徐军笑了笑,给她剥了个鸡蛋,“你今天就在家歇着,或者去咱家地里看看,把昨天垒的田埂再规整规整,别累着。” 他得支开她,今天进山,除了打猎,他还想顺便探查一下赵大壮那边的动静。 吃完早饭,徐军把磨好的砍柴刀别在腰后,又检查了一下上次剩下的草绳, 带上李兰香给他准备的两个高粱面窝头和一葫芦凉白开,便出了门。 他没有再去借枪,一来是不想总麻烦孙老蔫,二来他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狩】入门的真正实力,看看光靠技巧和陷阱,能有多大收获。 他没有急着去之前打到狍子的那个山泉,那里血腥味重,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型食草动物靠近。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线,朝着屯子北面那片据说兔子和野鸡比较多的松树林走去。 一路上,他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只顾着赶路,而是走得不紧不慢,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几根脱落的羽毛,颜色鲜艳,是雄性野鸡尾羽上的。 他在一片潮湿的苔藓地上,看到了一串排列整齐的小巧脚印,旁边还有几颗黑色的,如同羊粪蛋大小的粪便——这是野兔留下的。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徐军心中有了底。 他没有立刻去追,而是根据【狩】入门解锁的“陷阱专精”知识,开始就地取材,布置陷阱。 对付兔子,他依旧选择了“弹套”。但这次,他做得更加精巧。 他选择了一根韧性更好、更隐蔽的里根条作为绳索,触发的木棍也削得更加灵敏,还用周围的落叶和青苔做了完美的伪装。 他在几条主要的兔道上,一连布置了三个这样的陷阱。 对付野鸡,他则用了另一种方法——“绊马索”。 他在野鸡经常出没觅食的一片开阔地上,找到两棵距离合适的小树,用藤条在离地约十厘米的高度,横着拉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绊索。 绊索中间系着活扣,一旦有野鸡快速跑过,就会被绊倒并套住脚。 布置完陷阱,徐军并没有离开。 他找了一处视野开阔,又便于隐藏的制高点——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松树的粗壮树杈上,开始静静的观察等待。 他知道,狩猎,耐心往往比技巧更重要。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大约等了半个多钟头,一阵轻微的草丛晃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只灰褐色肥嘟嘟的野兔,正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钻出来,两只长耳朵警惕地转动着,红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 确认安全后,它开始一蹦一跳地,沿着那条熟悉的兔道,朝着徐军布置的第一个陷阱靠近。 徐军屏住了呼吸。 近了,更近了……兔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耸动着鼻子,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徐军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兔子似乎放松了警惕,向前轻轻一跃…… “嗖——啪!” 被压弯的小树猛地弹起,藤条瞬间绷紧,将那只野兔凌空吊起!兔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四肢在空中徒劳地蹬踹着。 成功了! 徐军心中一喜,但没有立刻下去。他继续等待。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远处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伴随着翅膀扑腾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那片开阔地上,一只色彩斑斓的雄野鸡,正慌乱地扑腾着翅膀,一只脚被藤条紧紧地套住,无法挣脱。 两个陷阱,都得手了! 徐军心中大定。 他从树上灵巧地滑下,先去查看了野鸡。 那野鸡见人靠近,更是吓得拼命挣扎。 徐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野鸡顿时没了声息。 他又走到被吊起的兔子旁边,同样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它。 一鸡一兔,虽然不大,但足够家里吃上两三天了。 而且,这证明了他的狩猎技巧是有效的! 就在他准备收拾猎物回家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在更远处的林子边缘,似乎有几个人影晃动。 他心中一凛,立刻警惕起来。 他仔细一看,发现那几个人影都穿着一样的蓝色劳动布衣服,手里似乎还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正朝着他家“赖子地”的方向走去! 是赵大壮的人! 他们想干什么?真要趁他不在家,去地里捣乱?! 徐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顾不上处理猎物,只是把兔子和野鸡用草绳捆在一起,往腰间一别,然后抄起砍柴刀,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自家的“赖子地”狂奔而去! 他必须赶在那些人动手之前,回到地里! 否则,他辛辛苦苦清理出来的土地,很可能就会被他们毁于一旦! 兰香!兰香还在家!他们会不会…… 想到这里,徐军的心中一惊,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在崎岖的山林间飞速穿梭,眼中怒火中烧! ------------ 17.棘手 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林间的树木飞速地向后倒退。 徐军的心很焦躁。 兰香! 地! 赵大壮! 这几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地交织。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回去晚了,那帮地痞流氓会对兰香做出什么事,会对那片他刚刚倾注了心血的土地做出什么破坏。 他将力量和耐力爆发到了极致,脚下如同生风。 前世在侦察连练就的山地奔袭技巧,让他能够本能地选择最省一力,最快速的路线。 崎岖的山路,湿滑的青苔都无法阻挡他分毫。 越靠近村子,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他已经能隐约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从他家那片“赖子地”的方向传来的。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最后一片树林!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全身! 只见在他家那片刚刚清理出来、并且垒起了半人高田埂的“赖子地”上,赫然站着四五个男人! 为首的,正是前几天被他打飞的赵大壮——他脸上似乎还缠着布条,但眼神却充满了怨毒。 他身边,站着昨天那个盯梢的瘦小跟班,还有另外两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陌生面孔。 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锄头、铁锹,甚至还有两根粗壮的镐把! 更让徐军目眦欲裂的是,李兰香,他的妻子,正瘦弱地挡在那片刚刚平整出来的土地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镰刀,脸色煞白,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一步也不肯退让! “赵大壮!你……你们想干啥?!这是俺家的地!你们不能乱来!”李兰香泪水上涌。 “干啥?嘿嘿!” 赵大壮发出一阵难听的冷笑,他显然还没完全恢复,不敢离徐军家太近,只是远远地指着那片地,“这破地,石头坷垃这么多,你家那傻子能种出啥玩意儿?纯属浪费!村委会说了,得帮你们‘翻翻土,松松骨’!” 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发出哄笑,看向李兰香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 那个瘦小的跟班更是上前一步,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就要朝着徐军辛辛苦苦垒起来的田埂砸下去:“妈的!让那傻子瞎折腾!看老子不给你扒了!”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从山坡上传来! 徐军如同离弦之箭,从山坡上猛冲而下! 他腰间还别着带血的猎物,手里紧握着那把同样沾染了兽血的砍柴刀,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杀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赵大壮,看到如同杀神般冲下来的徐军,吓得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前天那一拳的阴影,还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 那几个原本嚣张的男人,也被徐军此刻骇人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竟忘了动作。 “军哥!” 李兰香看到徐军回来,又惊又喜,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连忙跑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徐军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盯着赵大壮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 “赵大壮,你想死吗?” “徐……徐军……” 赵大壮强作镇定,但声音明显发虚,“你……你想干啥?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动手不成?我们可是来帮你们家翻地的!是村委会同意的!” 他把“村委会”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显然是想拿这个来压徐军。 “村委会?” 徐军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几个拿着家伙事儿的男人,“拿着镐把来翻地?我看你们是想来刨我家祖坟吧!”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赵大壮逼近。 他现在经过系统强化,虽然不算特别强壮,但配合【八极拳】入门带来的沉稳气势和前世军人磨砺出的杀气,足以让这些欺软怕硬的混混心惊胆寒。 “你……你别过来!” 赵大壮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警告你,我舅舅可是派出所的!你再敢动手,就等着蹲监狱吧!” 他身后的两个陌生壮汉,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犹豫。 他们是赵大壮花钱从镇上雇来的地痞,是来撑场面、顺便搞破坏的,可没想过真跟一个看起来不要命的狠茬子拼命。 徐军停下了脚步,距离赵大壮只有不到三米。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赵大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傻子徐军,而是一头即将扑食的猛虎。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的呵斥: “住手!都给我住手!干啥呢!想造反啊?!” ------------ 18.对峙 是老支书杨树林,他拄着拐棍,被一个年轻后生搀扶着,正快步朝这边赶来,脸上满是怒容。 看到老支书来了,赵大壮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喊道:“杨叔!杨叔你可来了!你看看这徐军,他好了之后就无法无天了!我们好心来帮他家翻地,他竟然还想动手打人!” 老支书走到跟前,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野猪(之前瘦小男人下药毒死的那头半大野猪,徐军回来时顺路看到了,但没管),又看了看赵大壮和他身后那几个拿着家伙事儿、明显不是来干农活的陌生人。 最后把目光落在徐军和他身边一脸倔强,手里还攥着镰刀的李兰香身上,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重重地用拐棍跺了跺地,对着赵大壮怒喝道:“放你娘的屁!你管这叫翻地?扛着镐把来翻地?我看你是想把人家地基都给刨了吧!” 老支书虽然年纪大了,但在屯子里威望极高,这一发火,赵大壮的气焰顿时就矮了半截。 “杨叔,我……我这也是为了集体……” “为了集体?” 老支书冷笑一声,“地分到户了,就是人家自家的事!轮得到你带着外人来指手画脚?我看你是前天那一拳还没挨够!” 他又转向那两个陌生壮汉,厉声道:“你们是哪个屯子的?跑到我们靠山屯来撒野?赶紧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们,我打断你们的腿!” 那两个壮汉一看这阵势,知道讨不到好,对视一眼,扔下锄头和镐把,灰溜溜地跑了。 赵大壮一看帮手跑了,自己又理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再说什么。 老支书又看向徐军,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训诫:“军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有火。但遇事要冷静,不能总想着动手。真要打出个好歹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杨叔,我明白。” 徐军点了点头,收起了身上的杀气。他知道,老支书这是在给他台阶下,也是在敲打他。 “明白就好。” 老支书点了点头,又看向赵大壮,“还有你!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再敢来徐军家地里捣乱,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爹当年偷集体木材的事捅到公社去!” 赵大壮脸色大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恶狠狠地瞪了徐军一眼,最终还是不敢再说什么,带着那个同样吓破了胆的瘦小跟班,狼狈地溜了。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就这样被老支书化解了。 徐军看着赵大壮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赵大壮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他可能会玩更阴的。 “军哥,你没事吧?” 李兰香这才松了口气,跑到徐军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生怕他吃亏。 “没事。” 徐军摇了摇头,看着那片差点被毁掉的土地,和那道垒了一半的田埂,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老支书看着这对小夫妻,又看了看那片明显被拾掇过的“赖子地”,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拄着拐棍也转身走了。 夕阳西下,只剩下徐军和李兰香两人站在田埂上。 徐军默默地捡起地上那两根被遗弃的镐把。 这玩意儿,倒是比锄头更适合刨石头。 李兰香则走到那头已经僵硬的、被毒死的半大野猪旁,看着那黑乎乎的尸体,有些害怕又有些可惜:“军哥,这……这猪咋整?是赵大壮他们毒死的?” “嗯。” 徐军点了点头,“肉不能吃了。找个地方埋了吧,免得招来别的畜生。” 他看着那头死去的野猪,又看了看远处赵大壮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冰冷。 赵大壮,你最好祈祷,别再有下次。 夜幕再次降临。 经历了白天的惊吓和冲突,李兰香显得格外依恋徐军。 晚饭后,她紧紧地挨着他,坐在油灯下缝补衣服,小声地问着白天山里的事情。 徐军捡着说了些打猎的趣事。 当两人再次躺在炕上时,李兰香主动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军哥……俺今天……真的吓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那些拿着家伙事儿的男人,还有赵大壮怨毒的眼神,都让她心惊肉跳。 徐军紧了紧手臂,将她柔软的身体抱得更紧:“别怕,有我呢。以后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感受到她的依赖和信任,徐军的心中充满了力量。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 许久之后,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生活技艺面板】 宿主:徐军 可用愉悦值: 50 【狩】:入门(0/50) 【农】:入门(0/50) 【匠】:入门(0/50) 【厨】:未入门(0/10) 【医】:未入门(0/10) 【武】:【八极拳】:入门(0/50) 终于够50点了! 看着那累积到整整50点的愉悦值,徐军眼中精光爆射! 赵大壮今天的举动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他请来的那两个打手虽然跑了,但难保不会再来。 自身的武力提升,是眼下最最迫切的需求! 他毫不犹豫,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武】技能上! “将50点愉悦值,全部加到【武】:【八极拳】!” 【分配成功。】 【【武】:【八极拳】:精通(0/100)】。 叮!【武】:【八极拳】技能提升至‘精通’境界! 你已熟练掌握八极拳的拳架、发力与核心招式,身体协调性、爆发力大幅提升!解锁进阶技巧‘六大开’、‘八大招’精要!你的实战能力已远超常人! 【可用愉悦值:0。】 轰!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徐军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感悟,而是清晰无比的招式拆解、发力诀窍、实战应用!从“阎王三点手”到“猛虎硬爬山”,从“迎门铁扇”到“怀抱婴儿”,八极拳刚猛暴烈的精髓,在这一刻仿佛完全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筋骨都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向着更强韧方向的变化! 体内的气血运行也似乎更加顺畅有力! 如果说之前的“入门”只是让他拥有了基础的力量和架势,那么现在的“精通”,则让他真正拥有了将力量转化为致命杀伤力的技巧和能力!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感,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有了这份实力,他面对未来的底气,终于足了! 赵大壮,不管你和你那个当副所长的舅舅想玩什么花样,尽管放马过来! 他徐军,奉陪到底! 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眼神变得狠辣。 明天,去找老支书一趟? 有些事情,也该主动出击了。不能总等着麻烦找上门。 同时,地里的活也不能停。 这个家,他要用一双拳头,牢牢守护!也要用一双勤劳的手,让它真正兴旺起来! ------------ 19.八极拳精通 翌日清晨。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徐军便已睁开双眼,只觉得神完气足。 昨日在地里劳作以及山中遭遇险情的疲惫感荡然无存,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劲。 这就是【八极拳】提升到“精通”境界带来的变化吗? 他心中激荡,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来到院子里。 微凉的晨风吹拂在皮肤上,带着露水的湿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沉腰坐马,拉开了一个八极拳的起手式。 与前几日相比,同样是站桩,他却感觉截然不同。 脚下仿佛生了根,与大地紧密相连,一股沉稳厚重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他意念一动,气随意走,腰胯发力,一记简单的“闯步顶肘”向前打出! “呼——!” 拳肘破空,竟带起了一阵低沉有力的劲风! 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那力量,比之入门境界,强了何止一倍?! 徐军自己都被这爆发力惊了一下。 他心中狂喜,不再犹豫,将脑海中涌现出的“六大开”、“八大招”的精要,一一演练起来。 贴山靠、迎门铁扇、猛虎硬爬山……一招一式,不再是生涩的模仿,而是带着一种刚猛暴烈、开合有度的拳意! 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拳架的展开,体内的气血都在加速奔腾,力量如同江河般在四肢百骸中流淌、积蓄,每一次出拳、顶肘、靠撞,都蕴含着惊人的穿透力和爆发力! 他有种强烈的自信,若是现在再遇到赵大壮那样的,他甚至不需要打出“立地通天炮”那样的重招,只凭一个简单的“贴山靠”,就能让他筋断骨折,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军哥……” 一个带着惊喜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军收了拳,气息悠长,周身散发的热气在微凉的晨风中形成淡淡的白雾。 他转过身,看到李兰香正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给他准备的洗脸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嘴微张,显然是被他刚才练拳的气势给惊住了。 “醒了?” 徐军笑了笑,走上前接过水盆。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散发出的热力,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温暖了几分。 “嗯……” 李兰香点了点头,看着他,小声问道,“军哥,你这是练的啥?咋……咋跟以前屯里民兵操练的不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她能感觉到,刚才徐军练拳时,身上那股子气势,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让她既觉得无比安心,又有点莫名的害怕。 这和前几天那种“有精神头”的感觉完全不同,今天,是真的带着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势。 “强身健体的把式而已,能打猎,也能防身。” 徐军没多解释,笑着岔开话题,“快去做饭吧,吃完饭,我还得去趟杨叔家。” 李兰香“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进了灶房。 只是她的心跳,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今天的军哥,好像又变得更厉害了。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李兰香时不时地偷偷看徐军一眼。 徐军则吃得不紧不慢,心里盘算着今天的事情。 老支书那边必须去,昨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面解了围,还呵斥了赵大壮,自己必须得去道个谢,这是规矩,也是态度。 顺便,也得听听老支书有没有什么后续的提醒或者安排。 地里的活儿也不能停,得尽快把石头清理完,开始改良土壤。 还有,虽然昨天打回了野鸡野兔,但是也吃不了几天,有了精通的拳法傍身,今天或许可以考虑再进山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弄点“硬货”回来,顺便把【狩】技能也练一练。 吃完早饭,徐军嘱咐李兰香在家锁好门,自己则换上那件稍微干净点的旧褂子,提上了昨天李兰香特意给他留出来的一小块狍子后腿肉(虽然不多,但也是个心意),朝着老支书家走去。 走在屯子的小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今天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又有了些许不同。 显然,昨天“赖子地”那边闹出的动静不小,赵大壮带人去捣乱反被老支书呵斥的事情,已经在屯子里传开了。 他心中了然。 昨天赵大壮带人来闹事,虽然被老支书压下去了,但赵大壮舅舅在派出所的背景,还是让这些淳朴的村民感到了压力。 他们怕惹祸上身,开始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 这就是现实。 想要真正挺直腰杆,光靠拳头立威还不够,还得有让他们不得不敬、不得不服的实力和家底。 来到老支书家门口,院门虚掩着。 徐军推门进去,只见老支书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对着一块新砍下来的桦木墩子“吭哧吭哧”地凿着什么,像是在做一个木碗或者瓢。 旁边还放着一些刨花和大小不一的凿子。 “杨叔。” 徐军喊了一声。 “来了?” 老支书抬起头,看到是他,又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肉,眉头微皱,放下手里的凿子和木槌,指了指旁边另一个马扎,“坐。来就来,还拿啥东西?” 徐军依言坐下,把肉放在旁边的石磨上:“应该的,杨叔。昨天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那点刚拾掇出来的地,怕是就让他们给毁了。这点肉,您拿着给婶子炖汤喝。” 老支书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徐军诚恳的眼神,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他拿起旁边的烟袋锅,慢条斯理地装上烟丝,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白的烟圈,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徐军:“军子,昨天那事你没冲动吧?” 他指的是徐军有没有私下里再去找赵大壮麻烦。 “没有,杨叔。” 徐军摇了摇头,“您的话我记着呢,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那就好。” 老支书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赵大壮那小子,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得防着他跟你玩阴的。” “嗯,我知道。” 徐军应道,“昨天他那两个跟班,看着就不像是屯里的人,像是镇上来的混混。” “眼光不错。” 老支书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也打听了,是赵大壮花钱从镇上雇来的地痞无赖,想吓唬吓唬你,顺便把你那刚垒起来的田埂给扒了。幸亏我去的及时。” 他顿了顿,又道:“他娘今天早上又去公社了,还是闹腾那块地的事,说啥也不能让你这个‘不清醒’的人把地给糟蹋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家承包的地!这是政策!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老支书的话掷地有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徐军心中感激:“谢谢杨叔!” “谢啥。”老支书摆摆手,“你爹当年是咱们屯的功臣,我不能看着他唯一的儿子被人欺负死。不过,军子,光靠我护着不是长久之计。你自己得立起来!把那块赖子地给我拾掇利索了,种出粮食来!这才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最好法子!到时候,你有了收成,腰杆硬了,我看谁还敢嚼舌根,谁还敢打你家地的主意!” “杨叔,您就瞧好吧!”徐军站起身,对着老支书郑重地说道,“秋收的时候,我保管让我家那块地,收的粮食比屯里任何一块好地都多!” 【农】技能入门,加上前世的专业知识,给了他这份底气! “好!有志气!”老支书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也燃起了光。 “这才像老徐家的种!去吧,好好干!有啥难处,就来找我!” ------------ 20.山货 清晨的雾气比前几日更浓,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香气。 徐军醒得很早,身旁的李兰香还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 他先是打了一趟八极拳,将“精通”境界的招式精要反复演练,感受着身体力量的流畅运转和爆发力的提升。 他现在有绝对的信心,就算赵大壮带人来,只要不是人太多或者动了家伙,他都能应付。 练完拳,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开始为今天的进山做准备。 家里的狍子肉已经彻底吃完,锅里只剩下几块骨头还在反复熬着汤。 他必须尽快弄到新的肉食,否则光靠那点苞米面和高粱米,根本无法支撑他每日繁重的体力消耗,更别说让兰香好好补身子了。 他把磨得锋利的砍柴刀重新检查了一遍,别在腰后。 又找出剩下的草绳,仔细打了个结实的绳套背在身上。 最后,他将李兰香昨晚给他准备好的两个高粱面窝头和灌满凉白开的水葫芦揣进怀里。 “军哥……” 身后传来李兰香带着睡意的声音。 她披着衣服倚在门框上,睡眼惺忪,却满眼都是担忧,“真要去啊?要不……等过两天再去?俺看今天雾大,山里路滑。” “没事,雾大正好,方便藏身。” 徐军走上前,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安慰道,“就在外围转转,打点兔子野鸡啥的就回来。你在家把门锁好,等我带肉回来。” 李兰香看着他充满自信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好点了点头,又细细叮嘱:“那你千万小心,别往深山里去。要是碰见不对劲,赶紧往回跑,吃的没了咱再想办法,人要紧。” “知道了,啰嗦。” 徐军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她羞嗔的目光中,转身大步走出了院门,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小路上。 再次踏入黑瞎子山,浓重的雾气让能见度变得很低,周围的树木影影绰绰,像是水墨画一般。 空气异常潮湿,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带来阵阵凉意。 徐军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觉得这种环境对他更有利。 【狩】技能达到入门后,他对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雾气虽然遮蔽了视线,却也放大了声音和气味。 他甚至能从空气中飘来的、极其微弱的骚味,判断出不远处应该有狐狸或者黄鼠狼活动。 他没有急着去寻找特定的猎物,而是边走边仔细观察。 他今天的目标有两个:一是打猎,解决家里的吃肉问题; 二是寻找适合改良“赖子地”土壤的材料,肥沃的腐殖土和烧火剩下的草木灰。 【农】技能入门带来的知识告诉他,山脚下、靠近溪流的背阴坡,常年累积的落叶腐烂后形成的腐殖土最为肥沃。 而一些被雷劈过或者自然烧毁的枯树附近,往往能找到富含钾肥的草木灰。 他先是朝着记忆中一处有溪流的山谷走去。 雾气在林间流动。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地上的痕迹。 在一片松软的泥地上,他发现了一串比兔子脚印稍大、形状像小月牙的蹄印。 “是麂子(也叫‘小獐子’)!” 徐军心中一动。 麂子体型不大,通常也就二三十斤,肉质比狍子还要细嫩,而且警惕性相对较低,是他目前能力范围内比较理想的猎物。 他立刻蹲下身,仔细辨认蹄印的方向和深浅。 “看样子是只落单的成年麂子,刚从这边喝完水离开,往北边那片灌木丛去了。” 他没有立刻追赶,而是先在原地做了几个简单的标记,然后开始在周围寻找合适的地点布置陷阱。 【狩】入门带来的“陷阱专精”知识立刻派上了用场。 根据地形和猎物的习性,选择了一种更隐蔽,成功率也更高的“地绷弓”陷阱。 他找了一根韧性极好的青冈木树苗,将其用力弯成弓形,固定在地面。 然后用削尖的木棍和藤条制作了一个巧妙的触发机关,机关连接着一根伪装好的绊索,横在麂子可能经过的路径上。 一旦麂子踩中绊索,被压弯的树苗就会瞬间弹起,用系在上面的尖锐木刺刺中猎物的腿部或腹部。 这种陷阱比较复杂,但威力也更大,足以对付麂子这样的小型鹿科动物。 布置好陷阱后,徐军没有离开。 他爬上附近一棵视野开阔的大树,将身体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麂子通常会在饮水点附近逗留觅食,很可能会再次经过这里。 大约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远处的灌木丛传来。 只见一头皮毛光滑、体态轻盈的麂子,正低着头,一边啃食着鲜嫩的树叶,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他布置陷阱的方向走了过来。 近了,更近了,那麂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悠闲地甩着尾巴。 就在它一只前蹄即将踏入绊索范围的瞬间! “嗖——啪!” 被压弯的青冈木猛地弹直,带着尖锐木刺的藤条如同毒蛇般弹出,精准地刺入了麂子的小腹! “呦——!” 麂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向前窜出几步,随即就因为剧痛和失血而瘫倒在地,不住地抽搐! 成功了! 徐军心中大喜,立刻从树上滑下,快速冲上前去,抽出腰间的砍柴刀,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麂子的痛苦。 看着这只将近三十斤的猎物,这足够家里吃上好几天了,而且麂子肉比狍子肉更嫩,兰香肯定喜欢。 他没有急着处理麂子,而是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开始放血、剥皮。 处理完猎物,他将麂子肉分割成几块,用带来的大叶子包好,放进背筐。 内脏他也没扔,洗干净后另外包好,这可是难得的下水,回去让兰香做个爆炒或者炖汤,都香得很。 完成了打猎的目标,徐军开始寻找腐殖土和草木灰。 他在溪流边的背阴坡下,果然找到了一层厚厚的、颜色深黑、散发着泥土清香的腐殖土。 他用砍柴刀挖了满满一筐。 又在附近一处被雷劈过的,已经碳化的大树残骸下,找到了一些黑色的草木灰,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他小心地将这些“宝贝”也装进筐里,用叶子盖好。 背着沉甸甸的收获,徐军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过昨天赵大壮跟班盯梢的那片区域时,他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选择直接报复,那太明显,容易落下把柄。 他想起了孙老蔫的话,也想起了老支书的告诫。 对付这种人,得用巧劲儿。 他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 他走到路边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运用【狩】入门的“陷阱专精”,快速地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绊马索”陷阱——就是他今天用来套野鸡的那种,只是绳索用的是更结实的藤条,活扣也打得更隐蔽。 这个陷阱,不足以造成致命伤害,但足以让不小心踩上去的人摔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若是跑得快,甚至可能扭伤脚踝。 他拍了拍手,将痕迹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赵大壮,既然你喜欢派人盯着我,那就让你的人,先尝尝这山里的“热情”吧。 …… 傍晚时分,当徐军背着满满一筐山货和猎物回到家时,李兰香正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 看到他平安回来,而且收获颇丰,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脸上笑开了花。 “军哥!你可回来了!打着啥了?” 她像只迎接丈夫归巢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地围着他转。 当看到背筐里那新鲜的麂子肉和肥沃的黑土时,她更是惊喜不已。 “呀!这是麂子肉!比狍子肉还好吃呢!还有这土……黑黢黢的,看着就肥!” 晚饭,自然是丰盛的麂子肉盛宴。李兰香的手艺极好,她将麂子肉切成薄片,用刚采回来的野山葱和一点点豆油爆炒,香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又用剩下的骨头炖了汤,撒上点葱花,鲜美无比。 两人吃得头也不抬,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夜,再次降临。 忙碌了一天,又饱餐了一顿,两人都有些疲惫。 简单的洗漱过后,躺在暖烘烘的炕上,李兰香依偎在徐军的怀里,小声地问着白天山里的事情。 徐军捡着说了些打猎的趣事,和发现腐殖土的喜悦,略过了布置陷阱的事情。 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李兰香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困意袭来,她很快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徐军却没有立刻入睡。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心中一片宁静。 家的温馨,妻子的依恋,都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变强的决心。 明天,继续去拾掇那块地,顺便把今天弄回来的腐殖土和草木灰掺进去。 至于那个小小的“惊喜”……希望赵大壮的跟班会喜欢。 ------------ 21.桦木弓 清晨。 徐军醒来时,天还没大亮,灶房里已经传来了李兰香拉动风箱的“呼嗒”声,伴随着轻微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院子里练拳。 连日来的高强度劳作让他感到了一丝肌肉深处的酸胀。 他披上褂子,走到灶房门口。 只见李兰香正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映红了她半边脸颊。 锅里煮着最后一点麂子骨头汤熬的苞米碴子粥。 “军哥,醒啦?” 李兰香回过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快去洗把脸,饭马上就好。” “今天咋不多睡会儿?”徐军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帮她烧火。 “睡够了。” 李兰香笑了笑,“寻思着早点把饭做了,好吃完饭跟你一起去地里。 你昨天弄回来的那些黑土,得赶紧翻到地里去。” 简单的早饭过后,两人扛着工具,抬着那筐腐殖土和草木灰,朝着“赖子地”走去。 路上遇到了刚从自留地回来的王婶。 “呦,兰香,军子,两口子这是要去拾掇那块地啊?” 王婶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徐军。 “是啊,王婶。” 李兰香笑着应道。 “哎呦喂,军子这可真是好了嘿!” 王婶啧啧称奇,又压低了声音,“兰香啊,婶子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得留点心。” “啥事啊,王婶?” 李兰香心里一紧。 “就赵大壮那小子!” 王婶左右看了看,“昨儿个下午,俺瞅见他那个瘸了腿的跟班瘦猴,鬼鬼祟祟地在咱屯西头那条小路上转悠,后来赵大壮他表哥赵大山也去了。你家军子前天是不是从那条路回来的?” 徐军和李兰香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 看来那个陷阱确实起作用了,而且赵大壮他们已经发现了。 “嗯,是打那边回来的。”徐军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就对了!”王婶一拍大腿,“瘦猴那腿指定是在那儿崴的!我瞅赵大山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肯定没安好心!你们两口子可得防着点!” “谢谢王婶提醒,俺们知道了。”李兰香连忙道谢。 告别了王婶,两人继续往地里走,气氛有些沉闷。 “军哥,你说……赵大壮他们是不是想在那条路上再使坏?” 李兰香担忧地问。 “有可能。” 徐军点了点头,眼神微冷,“不过,同样的亏,我不会吃第二次。” 来到地头,两人开始干活。 撒土、翻地、碎土,配合默契。看着原本贫瘠的土地渐渐变得疏松肥沃,李兰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军哥,你看这土,又黑又松快,抓一把都能攥出油来似的!比咱家菜园子里的土都好!”她兴奋地抓起一把改良后的土给徐军看。 “这才刚开始,”徐军笑道,“等把这二亩地都翻一遍,到时候种啥都长!” 两人一直忙活到晌午,回家简单吃了点东西。 下午,徐军没让李兰香再去地里,让她在家歇着。 他自己则提上了一小包白糖,朝着屯子东头的王婶家走去。 王婶家院墙边种了一溜向日葵,开得正艳。 徐军到的时候,王婶正坐在门口择豆角,旁边还坐着两个纳鞋底的婶子,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呦,军子来了?” 看到徐军,王婶有些意外,连忙站起身招呼,“快进屋坐!” “不了,王婶,我就在门口跟您说几句话。” 徐军笑着把手里的白糖递了过去,“前几天谢谢您提醒俺们家兰香,这点白糖,您拿着给孩子甜甜嘴。” 王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军子啊,你这可真是出息了!懂事了!” 旁边两位婶子也好奇地打量着徐军,眼神里带着探究。 徐军笑了笑,顺势问道:“王婶,这两天屯子里没啥新鲜事吧?” “能有啥新鲜事?” 王婶立刻来了精神,看了一眼旁边两位婶子,压低了声音,“还不是赵大壮那点破事!听说瘦猴那腿崴得不轻,骨头都裂了缝,得躺炕上个把月呢!赵大壮气得够呛,昨天晚上又去找他表哥赵大山喝酒,俩人在屋里吵吵了半天,好像是为了你家那块地的事……” 王婶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听来的“内部消息”,徐军则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插句话引导一下。 他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屯里其他人家的情况。 当聊到屯西头的张瘸子家时,王婶叹了口气:“唉,老张家也难啊。他家大小子眼瞅着要娶媳妇了,女方家要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这不是要他老命嘛!听说啊,他急得没办法,都打算把他爹留下来的那张老桦木弓给卖了凑彩礼呢!” “桦木弓?” 徐军心中一动,“那弓……好使不?” “好使不好使俺哪知道?” 王婶撇撇嘴,“就知道是他爹当年打猎用的,传下来的老物件了。老张头宝贝着呢,要不是急等钱用,才舍不得卖。不过啊,这年头谁还用弓啊?打猎都用枪了,那玩意儿就是个老古董,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徐军心里却活泛开了。枪虽然好用,但子弹难弄,目标也大。 如果能弄到一把好弓,凭借他精通的八极拳带来的力量和准头,以及【狩】入门的技巧,在山里打猎绝对是如虎添翼,而且更隐蔽! 他把这事默默记在了心里。 在王婶家坐了小半个时辰,套了不少话,徐军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王婶,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活儿呢。” “哎,好嘞!军子,有空常来串门啊!” 王婶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口。 从王婶家出来,徐军的心里亮堂了不少,但也更加警惕。 赵大壮和他表哥赵大山果然还在打地的主意。 张瘸子家的弓,倒是个意外之喜,得想办法弄到手。 两天后。 这两天风平浪静,赵大壮那边没什么动静,徐军也没闲着。 白天他和李兰香一起去“赖子地”干活,清理石头的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改良土壤的工作也在稳步推进。 晚上回来,他就抓紧一切时间练拳,同时也没落下和妻子的“修行”。 这天傍晚,徐军照例练完拳,正帮着李兰香烧火做饭。 锅里炖着前天打回来的麂子肉,香气四溢。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砰砰砰”的砸门声。 “徐军!徐军在家吗?快开门!” 声音焦急,是邻居王大爷的儿子王小栓。 徐军和李兰香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紧。 徐军示意李兰香别动,自己沉着脸走过去,拉开了门闩。 只见王小栓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焦急和慌乱:“军……军子哥!不好了!赵大壮带人把你家地里的泉眼给堵了!还把你垒好的田埂给扒了豁口!” 什么?! 徐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眼中迸发而出! 赵大壮,你终于还是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这么阴损! 堵了泉眼,毁了田埂,这是要彻底断了他种地的希望! “军哥……” 李兰香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住了徐军的胳膊。 徐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看向王小栓,眼神锐利:“他们人呢?还在地里吗?” “刚走!我看见他们拎着铁锹往回走了!赵大壮还说……还说……”王小栓有些害怕,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 徐军厉声问道。 “说……说这就是给你个教训!要是再不识抬举,下一次……下一次就不是扒田埂那么简单了……” 好!好得很! 徐军怒极反笑。 他转身走进屋里,从墙角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 “军哥!你……你要干啥去?!” 李兰香吓得一把抱住他,“你别冲动啊!他们人多!” “放心。” 徐军轻轻推开她,眼神冰冷,“我不是去找他们打架。”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我去送份‘大礼’。”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兰香焦急的呼喊,提着砍柴刀,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院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暮色之中。 ------------ 22.夜半回礼 暮色四合。 靠山屯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徐军提着那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身影在屯子边缘游弋。 他没有直接去找赵大壮,那太冲动,也太容易落下把柄。 他的目标,是白天王小栓提到的,跟着赵大壮一起去他家地里搞破坏的那几个帮凶。 八极拳精通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和技巧,更有对周遭环境的敏锐感知和对自身气息的完美掌控。 徐军如同一个悄无声息地潜行,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人的路径。 他先是摸到了昨天那个瘸腿跟班——瘦猴的家附近。 瘦猴家住在屯子最东头,也是两间破土坯房,院子里甚至没有像样的篱笆墙。 屋里亮着微弱的油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和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哎呦……疼死我了……娘,你轻点……” “让你跟着赵大壮瞎混!这下好了吧?腿折了!看你以后还咋下地干活!” “我哪知道那傻子那么邪门……还……还会在路上弄那玩意儿……” 徐军停在阴影里,静静地听着。 看来瘦猴伤得不轻,短时间内是没法再出来蹦跶了。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目标摸去。 另一个帮凶,是屯里有名的二流子,叫王二赖子,平日里就好吃懒做,跟赵大壮沆瀣一气。 他家住在屯子北边,靠近后山的地方。 徐军来到王二赖子家院墙外。 他家院墙是用石头和烂泥糊的,不高,也有些地方塌了口子。 院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只能听到屋里传来粗重的鼾声。 徐军眼神一冷。 白天去毁人田地,晚上倒是睡得安稳? 他没有翻墙进去打人,那动静太大。 他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里那个简陋的、用几根木头和茅草搭起来的鸡窝上。 王二赖子家养了几只老母鸡,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下的蛋都攒着换酒喝。 徐军微微一笑。 他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子,掂了掂分量。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嗖!嗖!嗖!” 几块石子如同暗器般,悄无声息地精准射向鸡窝的木门插销和支撑的木桩! 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那简陋的木门应声而开,几根不太牢固的支撑木桩也被打得松动歪斜。 做完这一切,徐军没有停留,转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鸡窝里受惊的母鸡就会跑出来。 而山里夜间活动的黄皮子、野猫子,甚至狐狸,闻到动静和气味,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饱餐一顿的机会。 至于明天早上王二赖子看到空空如也的鸡窝会是什么表情,那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回礼”。 做完这一切,徐军感觉心中的那股邪火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赵大壮才是罪魁祸首。 他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再次朝着自家的“赖子地”走去。 夜色下的“赖子地”,显得格外寂静。 月光朦胧,只能依稀看到那刚刚垒起的田梗,被扒开了几个豁口的石头田埂,和那片被翻得乱七八糟、还被撒了些不明秽物(可能是牲口粪便或者更恶心的东西)的肥沃黑土。 徐军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神冰冷。 赵大壮,你做得很好。 他没有立刻去修复,而是绕着地头走了一圈,仔细检查着破坏的情况。 豁口不大,但足以让雨水将辛苦垒起的田埂冲垮。而被污染的土壤虽然不多,但极其恶心人。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在靠近山林的那一侧地埂上,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杂乱的脚印,似乎有人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赵大壮他们,白天在这里搞破坏,晚上还会不会再来? 徐军心中一动,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他没有回家,而是转身再次钻进了旁边的黑瞎子山。 他砍了几根粗壮而柔韧的藤条,又削了几根尖锐的硬木桩。 然后,他回到“赖子地”那几个被扒开的豁口处。 他没有去堵豁口,反而在豁口下方、靠近田埂内侧的地面上,利用【匠】入门的技巧和【狩】的陷阱知识,快速地挖了几个半米多深的陷坑! 坑底,他倒插了几根削尖的木桩,又在上面虚虚地铺上了一层树枝和杂草,做了简单的伪装。 这种陷阱,白天仔细看能发现,但晚上如果有人心急或者慌乱地从豁口跳下来……哼哼! 不死也得脱层皮!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徐军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扛起工具,悄无声息地回了家。 李兰香显然一夜没睡踏实,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立刻就从炕上坐了起来,点亮了油灯。 “军哥!你回来了!” 看到徐军平安无事,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眼圈都红了,“你没去找赵大壮吧?” “没有。” 徐军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我去地里看了看,把豁口先堵上了。”他撒了个谎,不想让她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李兰香松了口气,连忙下炕给他倒水,“快洗把脸歇歇吧,看你累的。” 徐军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守护的决心。 有些事情,他必须自己扛起来。 简单的洗漱过后,天已经大亮了。两人都没了睡意。 李兰香默默地去做早饭,徐军则坐在炕沿上,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昨晚的行动,虽然只是小小的报复和布置,但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目前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早饭后,徐军以身体疲惫为由,没有再去地里,而是留在了家里。 李兰香有些担心,但看他确实脸色不太好(熬了一夜,又干了那么多活),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好好歇着。 白天的时间,徐军没有闲着。 他先是仔仔细细地把那把借来的铁锹擦拭干净,又找出家里那块磨损严重的磨刀石,开始耐心地打磨自己的砍柴刀和斧子。 磨好工具,他又找出前天晚上没用完的钉子和麻绳,以及砍回来的那根柞木,开始专心致志地制作门闩。 他量好尺寸,用斧子和砍柴刀,一点点地将柞木削成合适的形状,又在门板和门框上凿出卯眼。 虽然没有趁手的工具,进度缓慢,但他做得极其认真。 李兰香则在院子里洗洗涮涮,喂鸡,收拾屋子。 看到男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做着木工活,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疯跑,她心里就觉得踏实。 日子,虽然依旧清贫,但也有了盼头。 傍晚时分,徐军终于将一个粗糙但绝对结实的木门闩给做了出来,并且牢牢地安装在了新门和门框上。 “哐当”一声,将门闩插上,那厚重的声音,让李兰香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 ------------ 23.野猪 昨夜一夜无话,连续几天的温存,李兰香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她想不明白自家男人怎么精力这么足,夜夜折腾。 清晨的雾气似乎比前几日淡了些,徐军照例早早起身,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 八极拳精通之后,他对身体的掌控越发随心所欲,一趟拳下来,汗出得畅快淋漓,精神也格外饱满。 灶房里,李兰香已经在忙碌早饭。 锅里煮着最后一点麂子骨头汤熬的粥,香气却依旧浓郁。 “军哥,今天还要去山里啊?歇着吧。” 她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担忧地问。 她知道男人是为了这个家不得不去冒险。 “嗯,不去不行了,得存点钱,我想看看弓。” 徐军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烧火棍,“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今天争取早去早回。” 他心里惦记着张瘸子家的那把弓,打算打猎回来后就去看看。 早饭是简单的粥和小咸菜。两人吃得很快,都有些心事重重。 吃完饭,徐军把磨得锋利的砍柴刀别在腰后,检查了草绳,带上窝头和水葫芦。 “兰香,你在家把门闩好。要是……要是赵大壮他们再来闹事,别跟他们硬顶,先去喊杨叔。” 他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嗯,俺知道了,军哥你放心吧,俺晓得厉害。” 李兰香用力点了点头,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小路上,才转身回去,插上了门闩。 再次踏入黑瞎子山,徐军的目标很明确——尽快打到猎物,然后去张瘸子家看看那把弓。 【狩】的经验虽然还不多,但配合精通的八极拳带来的强大感知力和身体素质,让他在山林里行动自如。 他没有急着深入,而是在山林外围仔细搜索。 他知道,兔子、野鸡这类小型猎物,在外围活动的几率更大。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在一片长满野草莓的坡地上,发现了几只正在觅食的野鸡。 有了上次用石头砸中目标的经验,这次他更加自信。 他悄悄摸到距离野鸡大约二十米的地方,捡起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子。 深吸一口气,腰胯发力,劲透指尖! “嗖!嗖!” 两块石子如同离弦之箭,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向其中两只正在低头啄食的野鸡! “噗!噗!” 两声闷响,那两只野鸡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就被石子狠狠砸中了头部,扑腾了两下翅膀,便不动了。 剩下的几只野鸡吓得“咕咕”乱叫,四散奔逃。 徐军心中一喜,快速上前将两只野鸡捡了起来。 两只加起来,也有个五六斤重,足够家里吃两顿了。 他没有贪多,见好就收。今天的首要目标是那把弓。 他处理好野鸡,用草绳捆好,正准备下山,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犬吠声,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呼喊。 是孙老蔫家的那条老黄狗! 出什么事了? 徐军心中一紧,连忙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一片密林边缘,他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只见孙老蔫正背靠着一棵大树,手里紧紧攥着那杆老猎枪,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的左腿裤管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旁边还掉落着几根黑色的鬃毛。 而在他对面不远处,一头体型不算太大、但獠牙外露的半大野猪,正暴躁地刨着蹄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显然是被激怒了。 老黄狗则奋不顾身地挡在孙老蔫身前,冲着野猪疯狂地吠叫,试图将其吓退。 但它毕竟老了,体力不支,身上也有几处被野猪獠牙划伤的口子。 “孙大爷!” 徐军见状,不及细想,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挡在了孙老蔫和老黄狗身前! 他将手里的两只野鸡往旁边一扔,双手握紧了腰间的砍柴刀,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住了那头暴躁的野猪。 “军……军子?” 孙老蔫看到突然出现的徐军,又惊又喜,随即又急忙喊道,“你小子快走!这畜生疯了!你惹不起!” 那野猪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低吼一声,低下头,朝着徐军就猛冲了过来! 一股浓烈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徐军临危不乱! 他双脚猛地一蹬地,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不退反进,迎着冲来的野猪侧身撞去! “八极!贴山靠!” 他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右肩之上,狠狠地撞在了野猪的侧颈部位!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 那至少也有一百多斤重的野猪,竟然被他这一下撞得身体一歪,前冲的势头硬生生被打断,踉跄着向旁边跌去! 徐军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气血翻涌,肩膀火辣辣地疼,但他没有丝毫停顿,在野猪失去平衡的瞬间,他脚步再进,手中的砍柴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野猪相对脆弱的脖颈动脉处,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嗤!” 锋利的刀刃深深地嵌入了野猪的脖颈!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庞大的身体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将周围的草木都染成了红色! 徐军没有给它任何机会,再次欺身而上,用尽全力,将砍柴刀又往深处送了几分! 终于,野猪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瘫软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徐军拄着砍柴刀,剧烈地喘息着,浑身上下都被溅满了温热的猪血。 刚才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惊险无比!若不是他【八极拳】达到了精通境界,力量和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好……好小子!” 孙老蔫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看着那个如同杀神般屹立在野猪尸体旁的年轻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你……你这身手……” 他活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猎,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如此刚猛霸道的杀猪方式! 这小子,哪里像个刚“开窍”的傻子?这分明就是个身经百战的煞星! 徐军没有立刻回应,他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孙老蔫的腿伤。 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流血,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他又看了看老黄狗,它身上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也都是皮外伤。 他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株备用的止血草药(这是他每次进山都会随身带的),用石头捣烂,敷在了孙老蔫的伤口上。 “孙大爷,您咋一个人跑这么深来了?还碰上这畜生?” 徐军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问道。 “唉,别提了。” 孙老蔫叹了口气,脸色依旧苍白,“本来是想在外围给你撵只兔子啥的,谁知道碰上这头‘愣头青’(指半大野猪),一枪没打中要害,反倒把它给惹毛了。要不是你小子及时赶到,我这条老命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说着,感激地看了徐军一眼。 “您老没事就好。” 徐军包扎好伤口,又看了看地上那头一百多斤的野猪,心里也是一阵火热。这可是实打实的硬货!比狍子肉值钱多了! “孙大爷,” 他说道,“这猪……是您先打伤的,按规矩……” “规矩个屁!” 孙老蔫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用烟袋锅指了指野猪,“这畜生是你小子凭本事弄死的,就是你的!老子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还在乎这点肉?”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小子一个人也弄不回去。这样,你先把它拖到那边隐蔽点的地方藏好了,等会儿我回去叫人来抬。到时候,肉……你七我三,不能再少了!” 老头虽然脾气臭,但心里敞亮,懂得知恩图报。 “成!” 徐军也没跟他客气。他现在确实需要这头野猪来改善家里的生活。 两人合力将野猪拖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用树枝和落叶仔细掩盖好。 徐军又把之前打的两只野鸡递给孙老蔫:“孙大爷,这个您拿着,先给狗治治伤。” 孙老蔫也没推辞,接了过去。 徐军搀扶着孙老蔫,慢慢地往山下走。老黄狗则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路上,徐军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张瘸子家卖弓的事。 “哦?老张头那张弓?” 孙老蔫闻言,来了点精神,“那可是把好弓!他爹当年可是咱们这片有名的弓箭手,靠着那张弓,连熊瞎子都射杀过!用的可是上好的桦木做的弓胎,牛筋缠的弦,力道足得很!就是……” 他摇了摇头:“可惜啊,现在没人会使那玩意儿了。那弓看着简单,没个几年的功夫,连弦都拉不开,更别说射中东西了。老张头卖那个,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孙大爷,您会使弓吗?” 徐军试探着问。 “哼,老子年轻的时候,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孙老蔫吹了句牛,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那玩意儿确实比枪难伺候。你要是想买……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那玩意儿买回来就是个烧火棍。” 徐军笑了笑,没再多说,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弄到那把弓的念头。 别人不会使,不代表他不会!前世在部队,弓弩射击也是必修课! 把孙老蔫送回家,嘱咐他好好养伤,徐军这才拎着那只半大的、受伤的小野鸡(这是刚才搏斗中意外收获的添头,被倒下的公猪压伤了腿)回了家。 李兰香看到他回来,手里还拎着只活的小野猪,又是惊又是喜:“军哥!你……你这是……?” “路上捡的。” 徐军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把孙老蔫受伤和自己打死大野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搏斗的惊险)。 李兰香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念叨“山神爷保佑”。 “对了兰香,”徐军说道,“你下午有空,去趟张瘸子家,问问他家那弓,打算卖多少钱。要是价钱合适,咱就把它买下来。” 夜,再次降临。 炕上,两人相拥而眠,徐军勇猛异常。 …… 许久之后,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愉悦值’+10!】 【生活技艺面板】(加点前状态) 宿主:徐军 可用愉悦值: 30。 看着那累积到30点的愉悦值,徐军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将【狩】提升到精通所需的50点,还有20点的差距。 “还是先攒着!” 徐军再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今天虽然意外救了孙老蔫,打死了野猪,但他清楚地认识到,光靠【八极拳】精通和【狩】入门,在山里面对真正的危险(比如成年野猪或熊瞎子),还是力有未逮。 必须尽快将【狩】也提升到精通境界!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现在,他有30点可用愉悦值了。 还需要两个晚上…… 明天,等孙老蔫叫人把野猪抬回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到时候,就可以去把那把弓买回来了! 有了弓箭,他的狩猎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 24.买弓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放亮,东方的天际只透着一丝朦胧的微光。 徐军便已醒来,他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来到院子里。 空气清冽,带着浓重的露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 他没有练拳,而是先走到墙角,拿起那把借来的沉重铁锹,又检查了一下砍柴刀和草绳。 今天,他要去把昨天打死的那头大野猪弄回来。 灶房里很快传来了动静,是李兰香醒了。 她披着衣服走出来,看到徐军已经收拾停当,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军哥,这么早就去山里?” “嗯,得趁早。”徐军点了点头,“昨天跟孙大爷说好了,他今天会叫人跟我一起去抬。那头猪分量不轻,耽搁久了怕生变故。” 他没说的是,他也想尽快把那头值钱的野猪弄回来,换成实实在在的钱粮,增加家里的底气。 “那你小心点。” 李兰香走到他跟前,仔细地帮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又小声嘱咐道,“要是……要是碰见赵大壮他们……” “放心吧。”徐军握住她微凉的手,眼神坚定,“现在的我,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精通境界的八极拳,给了他这份自信。 早饭是简单的苞米碴子粥和咸菜。两人吃得很快。 吃完饭,徐军把家里剩下的那点钱(卖狍子肉剩下的三十多块)数出二十块,塞到李兰香手里。 “兰香,你等会儿去趟张瘸子家。” “去问问他家那张弓,到底卖多少钱。要是价钱合适,你就想法子把它买下来。” 徐军说道,“就说是……你想给我买个打猎的家伙事儿,别提是我让你去的。” 他不想太张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而且,让李兰香一个女人家去谈,或许价钱上还能有点转圜的余地。 李兰香随即明白了过来,“行!俺晓得了!俺指定给你办妥!” 她冰雪聪明,知道自家男人肯定是有大用处。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能帮上自家男人的忙,让她觉得很高兴。 徐军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这才扛起铁锹,朝着孙老蔫家走去。 孙老蔫家院门开着,老头正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旁边还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看着面生,但眉宇间和孙老蔫有几分相似。 “孙大爷。”徐军喊了一声。 “来了?”孙老蔫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旁边两个汉子,“这是我大儿子孙强,二儿子孙力。让他们哥俩跟你走一趟。” “强哥,力哥。”徐军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孙强和孙力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常年在山里打猎,身材结实,皮肤黝黑,眼神锐利。 他们显然也听说了徐军的事,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 “走吧。” 孙强话不多,扛起一根粗壮的杠子,招呼了一声。 孙力则拿起另一根杠子和几捆结实的麻绳。 三人不再多话,径直朝着黑瞎子山走去。 一路上,孙强和孙力有意无意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试试徐军的底子。 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气息匀称,面不改色。 这让孙家兄弟俩暗自心惊。这小子,看着不壮,体力倒是不差! 来到昨天搏杀野猪的山坳,那头一百多斤的野猪还静静地躺在原地,周围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嚯!好家伙!还真不小!” 孙强看到野猪的体型,也是吃了一惊,“军子兄弟,这真是你一个人弄死的?” “运气好,它自己撞树上了。”徐军依旧用那个说辞。 孙强和孙力对视一眼,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多问。 他们利索地用麻绳将野猪的四蹄捆结实,穿上杠子,兄弟俩一前一后,沉肩发力,将沉重的野猪抬了起来。 “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 扛着一百多斤的重物,还得时刻注意脚下湿滑的山路。 孙家兄弟俩常年干这个,配合默契,步履稳健。 徐军则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铁锹和砍柴刀,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一路无话,将近中午的时候,三人才气喘吁吁地把野猪抬回了孙老蔫家的院子。 “回来了?”孙老蔫拄着拐棍迎了出来,看到那头完整的野猪,浑浊的眼睛里也有一点喜色。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野猪身上的伤口,特别是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又看了看徐军手里的砍柴刀,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行了,卸下来吧。” 他吩咐道,“强子,力子,把家伙事儿拿出来,分肉!” 孙家兄弟俩显然是做惯了的,很快就拿来了案板、大盆和锋利的剔骨刀。 孙强主刀,手法娴熟,开膛破肚,剥皮剔骨,一气呵成。 孙力则在一旁帮忙收拾下水,清洗整理。 徐军默默地看着,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狩】技能虽然能提供知识,但这种实际操作的经验,却是极其宝贵的。 很快,一头完整的野猪就被分割成了几大部分。 “军子,” 孙老蔫指着分割好的肉,“按昨天说好的,你七我三。这两条后腿肉,分量最足,你拿走。这条前腿,这扇排骨,还有这块里脊,也归你。剩下的,归我。下水和猪头,咱俩一家一半。你看咋样?” 徐军估算了一下,孙老蔫分的很公道,甚至还稍稍偏向了他一点。 “成,就按孙大爷说的。” 徐军点了点头。 孙家兄弟俩麻利地帮徐军把他那份肉用带来的大叶子和绳子捆好。 光是两条后腿加起来,就足有五六十斤重,再加上其他部位,徐军这次分到的肉,比上次打的整头狍子还要多! “对了。” 孙老蔫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徐军,“这是老子自己做的火药,还有几颗铁砂子。你那三发子弹打完了,就用这个自己填。省着点用。” 徐军心中一暖,知道这是老人真正认可他了。 “谢谢孙大爷!”他郑重地接过油纸包。 “滚蛋!赶紧滚!看着就心烦!”孙老蔫又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徐军背起沉甸甸的野猪肉,跟孙家兄弟俩道了谢,这才离开了孙家。 这一次,他没有再走小路,而是选择了从屯子中间穿过去。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徐军,不仅能打飞恶霸,更能凭本事,从这大山里,堂堂正正地打回肉来! 果然,当他扛着那一大扇血淋淋的野猪肉,出现在屯子主路上时,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天爷呀!那是……野猪肉?!” “徐军小子又打着野猪了?!” “我的娘!这得有一百多斤吧?他一个人打的?” “这小子……真邪门了!” 村民们围了上来,看着那肥硕的野猪肉,一个个眼睛都直了,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敬畏。 一些之前还对他指指点点的婆娘,此刻也都闭上了嘴,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徐军没有理会众人的围观,只是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个屯子里的地位,彻底不一样了。 …… 与此同时,李兰香也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屯子西头的张瘸子家。 张瘸子家比徐军家还要破败,院墙塌了半边,屋顶的茅草也稀稀拉拉的。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婆子(张瘸子的媳妇)正坐在门口缝补着什么,旁边还蹲着一个二十出头、眼神有些怯懦的年轻人(张瘸子的儿子张大山)。 “婶子,大山哥。” 李兰香小声地打了声招呼。 “是兰香啊,”张瘸子媳妇抬起头,露出一张愁苦的脸,“有事啊?” “婶子,” 李兰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俺听说……听说叔想卖弓?” 张瘸子媳妇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是啊……大山这眼瞅着要娶媳妇了,女方家要彩礼,家里实在是……唉……” “那弓打算卖多少钱啊?”李兰香鼓起勇气问道。 “你问这个嘎哈?” 张瘸子媳妇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俺家军哥现在不是好了嘛,也想学着上山打点东西,就寻思着……” 李兰香红着脸,把徐军事先教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就凭他?” 张瘸子媳妇撇了撇嘴,显然还不信徐军真有本事了。 但她看了看李兰香,又想到家里的困境,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那弓是你张叔他爹传下来的宝贝,正经的桦木弓胎,牛筋弦!当年射死过熊瞎子的!你要是真想要……五十块钱!少一分都不卖!” 五十块!李兰香吓了一跳。 这简直是天价!徐军卖了那么多狍子肉也才挣了四十块! “婶子这也太贵了……” 李兰香小声地讨价还价。 “贵?这可是老物件!放到城里都不止这个价!”张瘸子媳妇寸步不让。 李兰香看她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也没用,只好点了点头:“那俺回去跟俺家军哥商量商量。” 她心里盘算着,家里现在只有三十多块钱了,还差不少。 看来,还得指望军哥再多打点猎物才行。 …… 傍晚,当徐军扛着野猪肉回到家时,李兰香也正好从张瘸子家回来。 看到那比上次还多的肉,李兰香又惊又喜,暂时把买弓的烦恼抛在了脑后。 晚饭,自然是香喷喷的野猪肉盛宴。李兰香特意多放了油,炖了一大锅红烧肉,又炒了一盘酸菜肉片。 香气四溢? 两人依偎在炕上,说着白天的收获和烦恼。 …… 明天,该去拾掇那张老弓了!五十块钱,必须想办法挣回来! 同时,赵大壮那边……今天自己扛着野猪肉招摇过市,恐怕更刺激到他了。 暴风雨,随时可能来临。 他必须抓紧时间! ------------ 25.猪油与弓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徐军就醒了。 与前几日醒来时的神清气爽不同,今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尤其是肩膀和腰背,酸痛得厉害。 昨天扛着那几十斤野猪肉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对体力的消耗还是相当大的,即便是增强过的体质也有些吃不消。 他没有立刻起身练拳,而是先在炕上缓缓活动着筋骨,感受着肌肉深处传来的酸胀感。 他知道,这是身体在适应更高强度负荷的表现,也是变强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阶段。 灶房里已经传来了“滋啦滋啦”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香味,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是李兰香在炼猪油。 昨天分回来的野猪肉里,有不少带着厚厚的肥膘。 李兰香把它们都仔细地剔了下来,切成小块,正放在铁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熬着。 金黄色的猪油一点点地渗出来,在锅里欢快地冒着泡,那些原本肥腻的肉块则渐渐变成了焦黄酥脆的油梭子。 这猪油可是好东西,炒菜、拌饭都香得不行,还能存放很久。 炼出来的油梭子蘸点盐,更是难得的美味零嘴。 要是配上酸菜,油梭子酸菜馅包子更是美味。 徐军披上衣服走过去,看着李兰香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撇去浮沫,把金黄透亮的猪油舀进一个干净的瓦罐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军哥,醒啦?” 她抬起头,看到徐军,脸颊被灶火映得红扑扑的,“快看,炼了小半罐油呢!这下咱家炒菜不愁没油了!” “嗯,辛苦你了。” 徐军看着她因为早起而略显疲惫却神采奕奕的脸庞,心里暖烘烘的。 这个女人,总是能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把一点点好东西都用到极致。 早饭是苞米面饼子,配上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油梭子,再喝一碗热乎乎的粥。 油梭子咬一口嘎嘣脆,满嘴流油。 徐军连吃了三个大饼子,才感觉肚子里的空虚感被填满了。 吃完饭,徐军本打算再去“赖子地”看看,顺便把昨天挖回来的腐殖土和草木灰弄过去。 李兰香却拦住了他。 “军哥,你昨天累坏了,今天就在家歇歇吧。” 她指了指院子里晾着的野猪皮,“那皮子也得赶紧拾掇拾掇,不然天热容易臭了。地里的活儿不着急,反正石头都捡得差不多了。” 徐军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昨天扛肉回来确实消耗很大,肩膀还有些酸痛,今天正好休整一天,顺便把猪皮处理了。 硝制皮毛也是个技术活,正好可以实践一下【狩】入门带来的知识。 而且,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凑够那五十块钱,把张瘸子家的弓买回来。 “行,听你的。” 徐军点了点头。 李兰香见他答应了,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又从柜子里拿出昨天徐军给她买的那块红布,坐在炕沿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亮,开始比划着裁剪。 徐军则把那张还带着血污和脂肪的野猪皮拖到院子里。 野猪皮厚实而坚韧,上面还残留着不少碎肉和油脂,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招来苍蝇。 他先是用清水反复冲洗,然后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将猪皮平铺在上面,用砍柴刀小心翼翼地刮去内层的脂肪和碎肉。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技巧的活儿,力道轻了刮不干净,力道重了又容易损伤皮板。 【狩】技能里包含了基础的皮毛处理知识,徐军回忆着脑海里的步骤,一点点地刮着。 他的动作虽然还很生疏,但比起完全不懂的新手,已经强了不少。 李兰香一边裁剪着布料,一边偷偷看他。 看到他那么认真、那么仔细地处理着那张又脏又臭的猪皮,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踏实。 这个男人,是真的把这个家扛在了肩上。 刮干净内层的油脂后,下一步就是“鞣制”。 传统的鞣制方法很复杂,需要用到草木灰、碱水甚至是一些特殊的植物汁液。徐军家里显然没有这些条件。 他想了想,决定用最简单、也最古老的“油鞣法”。 他把早上李兰香刚炼出来的、还温热的猪油,均匀地涂抹在猪皮的内层,然后反复地揉搓、捶打,让油脂充分渗透到皮板的纤维中,使其变得柔软、防水、不易腐烂。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力气的过程。 徐军干脆脱掉了上衣,赤着膀子,将【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力量运用到揉搓和捶打中。 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流下,显得欲发有男人味。 李兰香看着院子里那个充满力量感的男人身影,脸颊不由得又红了,手里的剪刀都差点拿不稳。 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裁剪布料,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一直忙活到晌午,徐军才初步将那张野猪皮处理好。 虽然距离真正的“硝制”完成还需要晾晒、再次揉搓等好几个步骤,但至少不会立刻腐烂了。 他累得够呛,胳膊酸痛,但看着那张变得柔软了不少的猪皮,心里却充满了期待。 一张处理好的野猪皮,拿到镇上去,怎么也能卖个十块八块的。 简单的午饭过后,徐军本想去山上砍点木头回来做门闩,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弄点腐殖土。 李兰香却拉住了他。 “军哥,你歇会儿吧。下午俺想去趟俺娘家。” “去娘家?” 徐军愣了一下。李兰香的娘家在邻村,离靠山屯有七八里地。 自从嫁过来后,因为要照顾傻丈夫,她很少回去。 “嗯,” 李兰香点了点头,“俺……俺想回去看看俺娘,顺便看看能不能借点钱。”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买弓的事。 她知道那把弓对徐军很重要,五十块钱虽然多,但她想尽力帮他凑一凑。 徐军看着她,心里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不用去借。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媳妇儿回娘家去借钱?那也太丢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徐军的语气不容置疑,“你这两天也累坏了,下午就在家好好歇歇,或者把那块红布弄弄。等我想到办法,挣够了钱,我陪你一起风风光光地回娘家,让你娘看看,她闺女没嫁错人。” 李兰香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听着他充满担当的话语,眼圈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下午,徐军没有再干重活。 他坐在院子里,一边慢慢地揉搓着那张猪皮,一边仔细地盘算着赚钱的门路。 光靠打猎卖肉,来钱快,但不稳定,风险也大。 而且,野味这东西,镇上饭馆的需求量也有限,不可能天天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和价格。 种地是根本,但见效太慢,至少要等到秋收才能看到回头钱。 那还能干点啥呢? 【匠】入门了,或许可以做点简单的木工活?比如编筐、做小家具?但这需要时间和材料,而且销路也是个问题。 【医】还没入门,就算认识几种草药,也卖不上价钱。 【厨】……徐军看了看自家那口黑乎乎的铁锅,摇了摇头。 思来想去,似乎最快、最稳妥的来钱路子,还是得靠这座大山。 但不能光靠打猎。 “山货!”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现在是夏天,正是山里各种蘑菇、木耳、野菜疯长的季节! 尤其是雨后,那些宝贝更是噌噌地往外冒! 榛蘑、元蘑、猴头菇……这些东西,城里可是稀罕物! 晒干了,拿到镇上或者县里,价格绝对不低! 而且,采山货比打猎安全得多,动静也小,不容易引人注意。 对!就这么干! 打定了主意,徐军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傍晚时分,他去孙老蔫家还了铁锹,顺便又聊了几句。 孙老蔫腿脚不便,但消息却灵通得很。 他告诉徐军,赵大壮这几天确实老实了不少,但背地里,他那个当文书的表哥赵大山却没闲着,正四处活动,想把徐军打伤人的事捅到公社纪检那里去,想给他扣个“破坏生产”、“殴打社员”的帽子。 “小子,你自己个儿长点心眼。”孙老蔫最后提醒道。 “谢谢孙大爷,我知道了。”徐军心中更加警惕。 夜,再次降临。 两人依偎在炕上,说着白天的打算。李兰香听说要去采山货,也很高兴,这活儿她也能帮上忙。 …… 许久之后,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生活技艺面板】 宿主:徐军 可用愉悦值: 40 看着那累积到40点的愉悦值,徐军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将【狩猎】提升到精通所需的50点,还有0点的差距。 “还是先攒着!”徐军再次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采山货虽然相对安全,但也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经验。 【狩】技能提升上去,对寻找山货肯定也有帮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现在,他有10点可用愉悦值了。 还需要一个晚上…… 明天,就和兰香一起进山! 一边寻找山货,一边积攒力量! ------------ 26.山货 清晨的雾气格外浓重,像化不开的牛乳,将整个靠山屯都浸在里面。 远处的山峦彻底隐去了身形,只有近处的房檐和树梢,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徐军背着一个大背筐,李兰香则背着一个小一些的,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李兰香的是小号的,用来割野菜蘑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后山的小路上。 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腿和鞋面,带来阵阵凉意。 “军哥,你说……今儿个能采着好东西不?” 李兰香微微仰着头,看着身边高出她半个头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昨晚商量好今天一起进山采山货,她兴奋得半宿没睡着。 这还是第一次,她能正大光明地跟着丈夫一起进山“寻摸”吃的和钱。 “肯定能。” 徐军笑了笑,语气笃定,“刚下过雨,正是蘑菇木耳冒头的时候。放机灵点,仔细瞅,保管让你把筐装满。” 【狩】入门的经验虽然不多,但对山林规律的基础认知,加上他精通八极拳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对今天的收获颇有信心。 “嗯!” 李兰香用力点了点头,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再次踏入黑瞎子山,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 林子里安静得出奇,只有两人踩在湿滑腐叶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和树叶上露水滴落的“嘀嗒”声。 空气异常潮湿,带着浓郁的、雨后特有的土腥味、草木腐烂味和松脂的清香。 徐军走在前面,砍柴刀不时挥动,砍掉挡路的横枝和藤蔓。 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雾气虽然遮蔽了视线,却让声音和气味变得更加清晰可辨。 他能听到远处溪流隐约的哗哗声,能闻到附近草丛里某种小动物留下的淡淡臊味,甚至能感觉到雾气流动中细微的方向变化。 李兰香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小镰刀,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浓雾给这片熟悉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危险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向徐军靠得更近了些。 “军哥,俺……俺咋瞅着有点瘆得慌呢?” 她小声嘟囔着。 “别怕,有我呢。” 徐军头也没回,只是放慢了脚步,“跟着我的脚印走,别乱跑。” 他沉稳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让李兰香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两人没有急着往深处走,而是在山林外围、靠近溪流的一片背阴坡地带仔细搜索起来。 这里光照少,湿度大,正是木耳、蘑菇喜欢的环境。 “军哥,你看那边!那棵倒了的老柞树!” 李兰香眼尖,忽然指着不远处一棵横卧在地。长满了厚厚青苔的巨大枯树喊道。 徐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那潮湿、半腐朽的树干侧面和底部,密密麻麻地如同云朵般生长着一簇簇黑褐色的东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是木耳!还是野生的秋木耳!” 徐军又惊又喜。秋木耳比春耳更厚实、更脆嫩,价格也更高! 而且看这架势,数量还不少! 两人连忙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这些木耳个头都不小,边缘微微卷曲,背面带着细密的灰色绒毛,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菌类清香。 “发财了!军哥,这得有多少啊!” 李兰香激动得小脸通红,拿出小镰刀,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她动作很仔细,只割取成熟的木耳,留下那些还很小的,嘴里还念叨着,“留点根,明年还能再发。” 徐军看着她那副认真又有点小财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也拿起砍柴刀帮忙。他动作更快,【狩】技能里包含的基础采集知识让他知道如何下刀最快、最不损伤菌体。 不一会儿,李兰香的小背筐就被装了大半,沉甸甸的。 “开门红啊!” 徐军笑着说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嗯嗯!” 李兰香喜笑颜开,小心地把背筐背好,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军哥,咱们再去那边找找?俺记得以前跟俺娘来,那边松树底下好像出过榛蘑。” 有了第一个收获,两人信心更足了。他们继续往林子稍微深一点的地方走去,专门挑那些松树和柞树混杂、地面落叶堆积深厚的地方仔细寻找。 在一片地势稍缓的坡地上,徐军忽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用砍柴刀轻轻拨开脚下厚厚的、带着湿气的落叶。 “兰香,快来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兰香连忙凑过去一看,只见深褐色的落叶底下,露出了几朵圆滚滚、颜色淡黄、如同一个个小蘑菇钉一样的东西,顶部还带着一点点湿润的黏液,散发着一股比木耳更浓郁、更独特的香气。 “天爷呀!是榛蘑! 还是刚出土的‘小蘑菇头’!” 李兰香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这可是好东西中的好东西啊!比张开伞的老蘑菇金贵多了!” 刚出土、未开伞的榛蘑,口感最是肥嫩爽滑,是山珍中的极品。 两人连忙放下背筐,跪在地上,像寻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落叶一层层扒开。 惊喜接踵而至! 这下面,竟然是一大片榛蘑窝! 密密麻麻的,大的小的,足有上百朵!大部分都还是含苞待放的“小蘑菇头”! “发财了!军哥,这下真的发财了!” 李兰香激动得小脸通红。 她拿出带来的干净布巾,小心翼翼地将榛蘑从根部掐断(不能用刀割,会伤到来年的菌丝),仔细地擦去上面的泥土和落叶,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轻轻地放进徐军的大背筐里。 徐军也加入了采摘的行列,他的动作更快,也更专业。 【狩】的经验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分辨出哪些已经成熟,哪些还可以再长长。 两人忙活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才把这片榛蘑窝采了个七七八八,徐军的大背筐也装了将近一半,沉甸甸的,全是宝贝! 看着满满的收获,两人都累得够呛,但脸上却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军哥,你说这些能换多少钱?” 李兰香看着筐里的榛蘑,眼睛亮得像星星。 “不好说。” 徐军估算了一下,“晒干了,拿到镇上去,怎么也能换回十几二十斤白面吧。要是拿到县里去卖,价钱还能更高。” “够买弓了!” 李兰香兴奋地一拍手。 就在两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的时候。 徐军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 那声音很轻微,像是有人在极力压抑着脚步,从侧后方的密林中传来,而且不止一个! 他心中警惕起来! 立刻将李兰香拉到自己身后,右手紧紧握住了砍柴刀的刀柄,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军哥,咋……咋了?” 李兰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出声!” 徐军压低了声音,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晃动了一下枝叶的灌木丛。 是谁? 是屯子里其他采山货的人? 还是赵大壮派来的人?! 那消失的绊马索和今天反常的平静,让他心中的不安瞬间放大! 浓雾尚未完全散尽,林间光线昏暗,危机,似乎正在悄然逼近! ------------ 27.1v3,优势在我 林间雾气尚未散尽,光线昏暗,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那轻微的“咔嚓”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刻意压低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然来者不止一人,而且目标明确,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包抄过来。 李兰香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着徐军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 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徐军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灌木丛,右手紧握着砍柴刀,左手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八极拳的戒备姿势。 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谁在那儿?出来!” 徐军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力,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灌木丛晃动得更厉害了,紧接着,三个身影钻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前几天被徐军教训过的赵大壮的两个跟班之一,那个叫二狗子的瘦小青年,他手里提着一根粗木棍。 另外两个则是生面孔,身材高壮,眼神凶悍,手里同样拿着木棍,一看就不是善茬,八成又是赵大壮从镇上雇来的混混。 瘦猴的腿还没好利索,显然没来。 “呦,还真是你们两口子啊?” 二狗子看到徐军和李兰香,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狞笑,“运气不错嘛,采了这么多好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另外两人呈扇形围了上来,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李兰香身上和那两个装满山货的背筐上来回打量。 “你们想干什么?” 徐军冷冷地问道,将李兰香和背筐都护在身后。 “干什么?嘿嘿,” 二狗子晃了晃手里的木棍,“哥几个进山打猎,迷路了,正好碰见你们。看你们采了这么多好东西,分点给哥几个尝尝鲜呗?” “要是我们不分呢?” 徐军眼神微眯。 “不分?” 二狗子还没说话,旁边那个刀疤脸壮汉就上前一步,挥舞着手里的木棍,恶狠狠地说道,“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男的,留下东西,打断两条腿!女的嘛……嘿嘿,细皮嫩肉的,正好陪哥几个在这林子里乐呵乐呵!”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也跟着发出猥琐的淫笑,目光赤裸裸地在李兰香身上打量。 李兰香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软,腿都站不住了,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徐军及时用胳膊揽住。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都在哆嗦,毕竟对面三个壮汉,就军哥一个人。 徐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这些人渣,不仅想抢东西,竟然还敢打兰香的主意! 找死! “兰香,闭上眼,站到那棵大松树后面去,别出来。” 徐军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酝酿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李兰香虽然害怕得不行,浑身都在抖,但听到徐军那不容置疑的声音,还是强忍着恐惧,看了他一眼,然后哆哆嗦嗦地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 跌跌撞撞地躲到了旁边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老松树后面。 “呦呵?还想逞能?” 二狗子看到徐军居然没跑,反而让女人躲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次让你小子走了狗屎运,偷袭打伤了大壮哥。今天我们哥仨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你一个人打得过我们三个?识相的赶紧磕头求饶,把东西留下,再让你媳妇儿好好伺候伺候哥几个,兴许还能饶你小子不断腿!不然……” “废话真多。” 徐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 话音未落,他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猛虎下山!他的身体骤然前冲,脚下泥土飞溅,目标直指叫嚣得最厉害、也是离他最近的二狗子! 【八极拳】精通带来的速度和爆发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二狗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无匹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手里的木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闯步!顶肘!” 徐军的右肘如同攻城锤般,带着沉闷而恐怖的破风声,没有丝毫留情,狠狠地顶在了二狗子的小腹丹田位置! “噗——!” 二狗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一肘给顶得移了位、搅在了一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胃里的酸水混合着胆汁,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喷了出来! 他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煮熟的大虾一样弓起了身子,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抱着肚子就瘫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疼得满地打滚,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两个镇上来的混混显然也没料到徐军的动作会如此迅猛、如此狠辣!一肘就把二狗子给废了! 他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脸上露出凶残的光芒,怒吼着挥舞着沉重的木棍,一左一右,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徐军的脑袋和侧肋狠狠砸来! 这两棍要是砸实了,绝对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徐军眼神冰冷,不退反进! 面对左侧砸向脑袋的木棍,他左臂如同铁鞭般向上格挡,“啪”的一声脆响,硬生生将那碗口粗的木棍震得向上弹起! 巨大的力量震得那刀疤脸壮汉虎口发麻,手臂一酸,差点握不住棍子!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徐军右脚猛地踏前一步,沉肩,转胯! “贴山靠!” 他强壮的肩膀,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狠狠地撞在了那个刀疤脸壮汉的胸膛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比上次打赵大壮时更加沉闷、更加彻底! 刀疤脸壮汉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惨叫,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了下去! 他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横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几米外的一棵碗口粗的白桦树干上,“嘭”的一声巨响,树干剧烈晃动,树叶簌簌落下! 他又反弹回来落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胸骨显然是断了好几根,人已经昏死过去!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看到同伴如此凄惨的下场,吓得魂飞魄散! 手里的木棍还没落下,掉头就要往身后的密林里跑!什么抢东西,什么女人,此刻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逃命的本能! 但徐军哪里会给他机会! “猛虎硬爬山!” 他身影如同鬼魅般追上,脚下踏着八极拳特有的“闯步”,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是在对方转身的瞬间,他就已经追到了其身后! 他没有下杀手,而是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刀,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地劈在了对方的后颈窝处! “呃!” 那壮汉只觉得后颈如同被铁棍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巨大的力量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如同烂泥般扑倒在地,也昏死了过去! 转瞬之间,三个气势汹汹的歹徒,一个被顶肘重创丹田失去战斗力,一个被贴山靠撞断胸骨昏死过去,一个被手刀劈晕! 徐军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如霜。 ------------ 28.【狩】精通 砍柴刀,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鞘。 精通境界的八极拳,威力恐怖如斯! 他刻意控制了力道,没有直接下杀手,但这几个人,也绝对是吃足了苦头!这便是对他们敢打兰香主意的代价! “军……军哥……” 李兰香从树后探出头来,看到三个歹徒都倒在了地上,虽然场面依旧狼藉,但至少没有上次那么血腥,她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吓得腿软,声音都在颤抖。 徐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和戾气,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兰香,别怕,都结束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在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他们……” 李兰香指着地上那三个不省人事的家伙,有点害怕,“还……还活着吧?” 她心地善良,虽然恨极了这些人,但真要闹出人命,她也害怕。 “活着呢。” 徐军的声音缓和了些,“就是受了重伤,估计这辈子都不敢再来靠山屯惹事了。他们是坏人,想欺负你,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他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刀疤脸胸骨断裂,虽然伤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另一个只是被劈晕了。 至于二狗子,内腑受了震荡,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 必须尽快处理现场! 留下这三个家伙在这里,绝对是大麻烦! 他冷静地对李兰香说道:“兰香,你先在这里等着,看着点他们。我去把周围处理一下。” 李兰香虽然害怕得不行,但看到徐军那镇定的眼神,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小镰刀,警惕地看着那三个倒地不起的人。 徐军快速地将所有的打斗痕迹都清理干净,把那三根木棍也扔进了远处的沟壑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二狗子面前,用脚踢了踢他。 二狗子疼得惨叫一声,睁开眼看到如同杀神般的徐军,吓得涕泪横流,连声求饶:“军……军哥!饶命!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都是赵大壮指使我们来的!他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来抢东西。”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拼命磕头。 徐军眼神一冷:“赵大壮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他说怕你邪门……让……让我们先来探探路,等……等我们得手了,他再过来……” 二狗子哆哆嗦嗦地说道,把赵大壮卖了个干干净净。 徐军明白了。 赵大壮这是又怕死又贪心,想借刀杀人,等事情成了,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好恶毒的心思! 徐军看着二狗子,冷冷地说道:“滚!带着你这两个废物滚!回去告诉赵大壮,他的大礼,我收到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下一次,就轮到我给他送礼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如蒙大赦、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二狗子。 他走回李兰香身边,此时她已经稍微镇定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军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嗯。” 徐军点了点头,“留着他们,比收拾掉他们更有用。” 他需要二狗子回去给赵大壮传递恐惧,也需要这两个重伤的混混给镇上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告。 “我们赶紧把山货收拾好,下山。” 他快速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榛蘑和木耳重新装回背筐。 幸运的是,刚才的打斗并没有波及到这些宝贝。 两人背着沉甸甸的收获,沉默地往山下走。 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李兰香紧紧地跟在徐军身后,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他宽阔的后背,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以及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情愫。 这个男人,是真的能用生命来保护她。 徐军则在心中快速地复盘着刚才的战斗。 八极拳精通的威力毋庸置疑,但自己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刚才有几处应对其实可以更完美,比如一开始就不该给二狗子废话的机会。 而且,他缺少一把真正趁手的兵器。砍柴刀,终究是短了些,面对多个敌人或者大型猛兽,还是太吃亏。 那把弓!必须尽快弄到手!还要制作出真正有杀伤力的箭矢! 回到家,已经是晌午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山里的事情。李兰香默默地去做饭,徐军则去院子里,把早上没打完的那套拳,又重新打了一遍,将刚才战斗中的感悟融入其中,拳风更加凌厉,气势也更加沉凝。 午饭过后,徐军没有休息,而是对李兰香说道:“兰香,我去趟张瘸子家,把弓拿回来。” “可钱还不够……” 李兰香担忧道,家里只有三十多块钱了。 “没事,我先去看看,跟张叔商量商量。” 徐军没有多说,转身出了门。他必须尽快拿到弓! 来到张瘸子家,把自己的来意一说。张瘸子和他媳妇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军子啊,” 张瘸子搓着手,一脸为难,“不是叔不信你,实在是家里等钱用啊……” 徐军也不多话,直接从怀里掏出十块钱,拍在桌子上:“张叔,这是定金。剩下的四十块,我保证,三天之内,一定给您送来!您看行不?” 他又从背筐里拿出两只早上打的野鸡:“这个,您先拿着给大山哥补补身子。” 看着那十块钱和两只肥硕的野鸡,张瘸子和他媳妇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徐军还承诺三天内付清! “成!就这么定了!” 张瘸子一咬牙,当即就去炕洞里,把那张用厚厚的油布包着的桦木弓给捧了出来,“军子,弓你先拿走!叔信你!你现在出息了,叔信得过!” 徐军接过那张沉甸甸的古朴长弓,入手温润。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弓胎和弓臂,确认没有损伤,心中大定。 “谢谢张叔!” 拿着弓回到家,李兰香看到他真的把弓拿回来了,又惊又喜。 接下来的两天,徐军没有再去地里,也没有再进山。 他一方面在家悉心照料受了惊吓的李兰香,安抚她不安的情绪;一方面则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熟悉这把桦木弓和制作箭矢上。 【匠】入门的知识,让他能够勉强削制出几根还算笔直的木杆箭矢,又找来几片薄铁皮(从捡来的废弃罐头上敲下来的),用石头和砍柴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打磨出几个简陋的三角形箭头,绑在箭杆上。 虽然粗糙,但至少有了杀伤力。他还尝试着给弓上弦——这张弓的磅数极大,若不是他体质达到强化,又精通八极拳的发力技巧,恐怕连弦都拉不开!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那根有些松弛的牛筋弦给安了上去。 李兰香则把采回来的山货仔细地晾晒、整理好,准备等徐军再去镇上的时候一起卖掉。 这两天,屯子里格外平静。 赵大壮和他表哥赵大山都没有再露面。 二狗子被人看见,捂着肚子在家躺着,据说是吃坏了东西。 而去镇上雇的那两个混混,则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屯子里私下里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看向徐军家的眼神,也越发充满了敬畏和疏远。 没人再敢轻易上门嚼舌根了。 第三天晚上。 两人相拥而眠,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 许久之后,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 【‘愉悦值’+10!】 【生活技艺面板】 宿主:徐军 可用愉悦值: 50。 【狩】:入门(0/50) 【农】:入门(0/50) 【匠】:入门(0/50) 【厨】:未入门(0/10) 【医】:未入门(0/10) 【武】:【八极拳】:精通(0/200) 终于攒够50点了! 看着那累积到整整50点的愉悦值,徐军心中一喜! 毫不犹豫,将全部心神集中在【狩】技能上! “将50点愉悦值,全部加到【狩】!” 【分配成功。】 【【狩】:入门(10/50)->精通(0/200)】 【叮!【狩】技能提升至‘精通’境界!你已熟练掌握追踪、潜行、气息模拟、高级陷阱布置等技巧,并解锁‘精准射击(弓)’、‘弱点洞察(强化)’、‘野兽习性(专精)’能力!你对山林的理解和掌控力大幅提升,已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 【可用愉悦值:0。】 轰!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驳杂、更加充满野性智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徐军的脑海! 不再是之前那种基础的知识,而是如同老猎人般的本能! 如何通过风向、露水、鸟鸣、甚至空气中微弱的气味判断猎物的位置、种类、数量、状态; 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地形、植被完美地隐藏自己,甚至与环境融为一体; 如何布置更复杂,更致命、甚至带有欺骗性的连环陷阱; 更重要的是,关于弓箭的使用技巧——如何开弓、如何瞄准、如何判断风偏、如何预判猎物的移动轨迹……无数的经验和技巧,仿佛他已经在山林里摸爬打了数十年!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自己仿佛与整个山林都建立起了一种更加紧密的联系,眼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八极拳】精通,【狩】精通,再加上这张即将被修复的桦木弓……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猎物,正在那片黑瞎子山里等着他! 他甚至有信心,下次再遇到野猪,他可以用弓箭,更安全更高效地将其猎杀! 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妻子,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明天,该去把剩下的弓钱给张叔送去了。 那些晾晒的山货,也该拿去镇上换钱了。 然后,就是真正属于猎人的时刻了! 赵大壮的威胁,依然存在。 但他现在,已经有了更强的底牌和信心去面对! 这个家,他不仅要守护好,更要让它彻底富裕起来! ------------ 29.换弦 清晨,徐军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八极拳】精通带给他的是对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控和爆发,那么【狩】精通带来的,就是对外界环境的入微感知。 他甚至不用睁眼,就能清晰地“听”到灶房里,李兰香轻手轻脚拉动风箱时,那“呼嗒、呼嗒”声中细微的气流变化; 他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除了苞米面香气之外,还有院墙角落里那几株野草被露水浸润后散发出的淡淡青草腥气; 他甚至能感觉到,房梁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只小小的蜘蛛正在结网。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变得无比鲜活、立体,充满了无数以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军哥,醒啦?” 李兰香端着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走了进来,看到徐军正坐在炕沿上,“快洗把脸,饭马上就好。” “好。” 徐军笑了笑,接过毛巾。 早饭桌上,是简单的苞米碴子粥和几个高粱面窝头。 李兰香把她自己舍不得吃,偷偷攒下的两个鸡蛋炒了,黄澄澄的一小盘,大半都拨到了徐军碗里。 “军哥,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她小声说道。 前天山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虽然把她吓得不轻,但也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男人的强悍。 这两天,屯子里风平浪静,连赵大壮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军哥用拳头打出来的安宁。 “你也吃。” 徐军把鸡蛋又拨回去一半,“今天我再去趟镇上,把咱家晾干的那些山货卖了,顺便把张叔那笔钱给还了。” 他心里盘算着,卖掉狍子皮和麂子皮,再加上那些榛蘑、木耳,凑够剩下的四十块钱应该不成问题。 “嗯!” 李兰香用力点了点头,“那俺跟你一起去?俺能帮你背东西。” “不用,” 徐军摇了摇头,“你在家把那张桦木弓好好看看,我昨天削的那些箭杆,你帮我用火烤一烤,矫直了。等我回来,咱就该有真正的‘家伙事儿’了。” “哎!” 李兰香清脆地应了一声,脸上满是干劲。 吃完早饭,徐军背起那两个装满了干货(晾晒了两天的榛蘑、木耳,以及那张处理过的狍子皮和麂子皮)的大背筐,又揣上了家里剩下的三十多块钱,大步朝着永安镇走去。 【八极拳】和【狩】双精通,让他的步履异常稳健、轻盈。 二十多里的山路,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走完了,而且气息匀称,丝毫不见疲态。 来到镇上,他轻车熟路地绕到了“老何记”的后巷。 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何老板,一看到徐军,眼睛顿时就亮了,态度比上次热情了不知多少倍。 “哎呦!徐军兄弟!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他一把将徐军拉进后院,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听说你前两天又打着大家伙了?镇上都传遍了!” “何老板消息灵通啊。”徐军笑了笑,放下背筐,“今天没肉,就这点山货,您看能给个什么价?” 何老板搓着手,打开背筐一看,眼睛更亮了! “嚯!好家伙!这是野生的秋木耳?还有这‘小蘑菇头’?!品相这么好?!” 他抓起一把干榛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股子浓郁的菌香让他精神一振,“兄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玩意儿,可比肉金贵多了!” 他又看了看那两张处理得干干净净、皮板柔软的狍子皮和麂子皮,更是赞不绝口。 “兄弟,你也别跟我绕弯子了。” 何老板是个明白人,直接说道,“这些山货,我全要了!木耳和榛蘑,我给你算一块五一斤!这皮子……这样,两张皮,加这些山货,我给你凑个整,五十块!你看咋样?” 五十块!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徐军的预期。 看来【狩】精通带来的不仅仅是打猎技巧,还有对山货品质的本能判断。 “成,就按何老板说的。” 徐军爽快地答应了。 “痛快!” 何老板立刻回屋,数了五张“大团结”递给徐军,又热情地说道,“兄弟,以后有啥好东西,千万别忘了老哥我!对了,听说你前两天在屯子里跟赵大壮那伙人动手了?” 徐军眼神微动:“何老板也听说了?” “嘿嘿,” 何老板压低了声音,“那两个从镇上过去的混子,一个胸骨断了,一个后腰折了,现在还躺在卫生所里哼哼呢! 赵大壮他舅舅气得直跳脚,可那俩混子醒了之后,一口咬定是自己不长眼,从山上摔下去的,硬是没敢提你半个字!这事儿啊,邪门!” 徐军心中了然。 看来,【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威慑力,比他想象的还要管用。 揣着五十块“巨款”,徐军的心情大好。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更多的粮食——这次他直接买了一袋白面! 又买了油盐酱醋等各种调味品,还特意给李兰香扯了块新的蓝花布,准备让她做身换洗的衣服。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朝着张瘸子家走去。 “砰砰砰。” “谁啊?” “婶子,是我,徐军。” 门开了,是张瘸子媳妇,看到是徐军,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有些局促的笑:“是军子啊,快进来。” 张瘸子和他儿子张大山也从屋里迎了出来,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军子,你这是……”张瘸子看着徐军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疑惑。 “张叔,”徐军笑了笑,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四张“大团结”,递了过去,“说好了三天,今天正好,这是剩下的四十块弓钱,您点点。” “这……这么快?!”张瘸子一家三口全都惊呆了! 四十块钱! 他们看着那四张崭新的票子,眼睛都直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军……军子……你……你这是又打着大家伙了?” 张瘸子媳妇结结巴巴地问。 “运气好,采了点山货。” 徐军轻描淡写地说道。 “哎呀!军子,你可真是……真是咱家的活菩萨啊!” 张瘸子媳妇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抓着钱的手都在抖,“有了这钱,大山的彩礼就够了!就够了!” 张大山那个二十出头的憨厚小伙子,也红着脸,对着徐军深深地鞠了一躬:“军哥!谢谢你!” “谢啥,公平交易。” 徐军摆了摆手,他不想承这份人情。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里还放着几根削制了一半的箭杆和一小捆干透了的动物筋腱。 “张叔,”徐军心中一动,指着那些东西问道,“您这还会做箭?” “嗨,早年跟你张爷爷学过几天,都是些粗浅手艺,不值一提。” 张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这筋……” “哦,这是前年冬天套到的一只狍子身上扒下来的,正经的‘鹿筋’,本来想给你那弓换根弦的,可一直没倒出空来。”张瘸子说道。 徐军眼睛一亮!【狩】精通的知识告诉他,鹿筋是制作弓弦的上好材料,比那根老化的牛筋弦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刚想开口,张瘸子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拿起那捆鹿筋和几根半成品的箭杆,塞到了他手里。 “军子,这些东西,你就拿走吧!要不是你,我家大山这媳妇儿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娶上!” 张瘸子一脸感激地说道,“你要是信得过叔这手艺,改天把弓拿来,叔帮你把这弦给换上!再教你怎么做不跑偏的箭!”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徐军大喜过望:“那可太谢谢您了,张叔!” “客气啥!” …… 傍晚,徐军背着满满一筐粮食和物资,手里还拿着那捆宝贵的鹿筋和箭杆,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李兰香看到他回来,又看到他买的东西,尤其是那袋雪白的白面,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当晚,李兰香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还破天荒地温了一小壶酒(徐军在镇上顺手买的)。 两人坐在炕桌前,吃着丰盛的晚餐,聊着未来的打算。 “军哥,咱家地也拾掇好了,钱也够用了,弓也有了,是不是能歇歇了?”李兰香给徐军倒了杯酒,小声问道。 “歇?” 徐军笑了笑,喝了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哪能歇?” 他看着妻子,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地拾掇好了,不得种点啥?弓有了,不得配上好箭,去打点真正值钱的‘硬货’?” 【狩】精通带来的“野兽习性(专精)”和“弱点洞察(强化)”能力,让他对黑瞎子山深处那些真正的宝贝,比如人参、灵芝,甚至野猪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和一丝野心! 明天,该去跟张叔学学做箭的手艺了。 ------------ 30.神箭手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爬上东边的山头,徐军就已经醒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院子里练拳,而是侧过身,借着微光,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李兰香。 她睡得很沉,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红晕。 昨晚两人吃了顿“奢侈”的白面馒头,又喝了点小酒,李兰香的心情格外好,连带着晚上的温存也有些反差…… 徐军不禁笑了笑,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他知道,这个家,正在一点点地变好。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炕,走到炕梢,拿起了那张古朴的桦木弓。 【八极拳】和【狩】都已精通,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把这把神兵利器给“武装”起来。没有好的箭矢和弓弦,再好的弓也是白搭。 李兰香醒来就开始忙活早饭了。 新买的白面她舍不得多吃,还是熬了苞米碴子粥,但特意多放了米,熬得稠乎乎的,上面飘着一层米油。 “军哥,不多睡会儿?” 她看到徐军出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今天还去地里吗?” “不去了。” 徐军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地里的活儿不急,等过两天再弄。今天我去趟张叔家,跟他学学怎么拾掇这张弓。” “哎!好!” 李兰香一听这个,眼睛也亮了,“那你早点去,俺给你拿两个鸡蛋,你给张叔带去。人家教咱手艺,咱不能空着手。” 她就是这样,小气又大方。 对自己,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但对于人情世故,却比谁都通透。 “不用,我心里有数。” 徐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把鸡蛋留着,咱自己吃,补身子。我这儿有别的。” 他指的是昨天买的那包烟丝,虽然是便宜的“旱烟叶”,但对张瘸子这种老烟枪来说,比鸡蛋可实在多了。 早饭后,徐军揣上烟丝和那包奶糖(给张瘸子孙子留的),又把弓、牛筋、鹰羽、铁料都仔细地用布包好,这才出了门。 李兰香则留在家里,把昨天换回来的肉仔细地收拾出来,又拿出那块新扯的蓝花布,在身上比来比去,琢磨着做个什么样式的新褂子,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徐军来到屯子西头的张瘸子家,老远就闻到一股子中药味。 “张叔,在家不?” “是军子啊!快进来!” 张瘸子的儿子张大山正从屋里出来,看到徐军,憨厚地笑了笑,热情地把他往屋里让。 院子里,张瘸子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摆弄着几根细长的木杆,显然是在等他。 “来了?” 张瘸子抬起头,看到徐军背着的东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来了,张叔。” 徐军把手里的烟丝和奶糖递了过去,“给您带了点烟叶子,还有点糖给孩子吃。”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还拿啥东西!” 张瘸子嘴上嗔怪着,手却不慢,接过烟丝,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脸陶醉,“嘿,这味儿,地道!” 他媳妇也从屋里出来,看到奶糖,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给徐军倒了碗热乎水。 “张叔,那咱……就开始?”徐军有些迫不及待。 “别急。” 张瘸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做弓箭,是细活,也是良心活。这玩意儿到了猎人手里,就是半条命。马虎不得。” 他拿起徐军带来的那捆鹿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是好筋。” 他又拿起桦木弓,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仔细地抚摸着弓臂,眼神里带着一丝追忆。 “这弓啊,是你张爷爷传下来的。用的是长白山北坡的‘阴山桦’,取的是树心那点材料,用鱼胶和鹿筋缠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做成这么个弓胎。弓臂里还加了牛角片子,所以劲儿才这么大。” 张瘸子一边说,一边指点着弓臂上那些细微的纹路,【匠】入门的徐军,听得如痴如醉。 这些老手艺人的经验和口诀,是面板上那些冰冷的知识无法比拟的。 “来,搭把手!” 张瘸子招呼着徐军和他儿子张大山,“先把这老弦给卸了。” 三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一个简易的木质“绷弓器”,将那根松弛的老牛筋弦给卸了下来。 “这弦,不行了,糟了。” 张瘸子摇了摇头。 然后,他开始处理那捆新送给徐军的鹿筋。 他把鹿筋放进温水里泡软,然后用木槌反复捶打,直到鹿筋变得像棉絮一样松软,再一丝一丝地撕开,挑出里面最坚韧、最细长的筋丝。 “做弓弦,得用‘搓’的,不能用‘编’的。” 张瘸子一边演示,一边讲解,“编的弦,受力不均,容易断。搓出来的,才是一股劲儿,又结实又有弹性。” 他抓起一把筋丝,沾了点熬化的鱼胶,在涂了蜂蜡的大腿上,开始飞快地搓捻起来。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巧劲。 徐军在旁边仔细地看着,【匠】技能带来的基础理解,让他能大致看懂其中的门道,但张瘸子手上那份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火候,却是他目前远远不及的。 “军子,你来试试。” 张瘸子搓了一段,把剩下的交给他。 徐军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搓捻。 一开始,总是控制不好力道,搓出来的弦粗细不均。 “手要稳!劲儿要匀!用心去感受那股劲儿!” 张瘸子在一旁喝道。 徐军深吸一口气,将八极拳的发力技巧融入其中,渐渐地,他也找到了一丝感觉。 一根新的鹿筋弦,足足花了一个上午才搓好。 那弓弦通体淡黄,坚韧无比,散发着淡淡的胶香和蜡香。 “好弦!” 张瘸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绷弦,更是个技术活。 张瘸子指挥着徐军和大山,一人按住弓梢,一人顶住弓背,他自己则用一种巧妙的手法,将弓弦稳稳地绷了上去。 “嗡——” 徐军轻轻拨动了一下新弦,弓弦发出一声沉闷而有力的震响,仿佛一头沉睡的猛虎,终于苏醒! 解决了弓弦,接下来就是箭矢。 徐军拿出自己买的犁铧片和张叔送的箭杆杨。 张瘸子拿起徐军买的犁铧片,摇了摇头:“这铁片子太脆,不行。做箭头,得用好钢,还得淬火。” 他从炕洞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片早已打磨好的、泛着青黑色光芒的三角形箭头! “这是……我爹当年用炮弹皮磨的。你拿去用吧!” 徐军心中大震,这炮弹皮做的箭头,其锋利度和穿透力,岂是普通铁片能比的? “张叔……这太金贵了……” “金贵个啥!” 张瘸子摆摆手,“好弓就得配好箭!东西放我这儿也是生锈,你拿去,多打几头野猪,给屯里人分点肉吃,也算是没辱没了它!” 接下来的半天,张瘸子手把手地教徐军如何矫直箭杆(用火烤、用眼瞄、用手扳),如何开槽安装箭头(用细铁丝和鱼胶固定),如何粘上鹰羽(三片羽毛,必须呈完美的120度角,才能保证飞行稳定)。 【匠】的技能,让徐军的上手速度极快,张瘸子只是点拨了几句,他就能举一反三,做出来的箭矢虽然还比不上老手艺人,但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狩】精通带来的“基础弓术”知识,更是让他对弓箭的理解一日千里。 一直忙活到太阳快落山,徐军才做好了五支崭新的、配着钢箭头和鹰羽的利箭! “试试!” 张瘸子指着院子里那个用来劈柴的桦木墩子,一脸期待。 徐军点了点头。 他站定,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深吸一口气,【八极拳】精通的力量瞬间爆发! “开!” 那张磅数惊人的桦木弓,被他缓缓拉开,直至满月! “嗡——” 新换的鹿筋弦震颤,仿佛龙吟! 他瞄准了二十米外那个足有水桶粗的桦木墩子,【狩】精通带来的“精准射击”能力让他瞬间锁定了目标! 松手! “嗖——!” 利箭破空!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支带着钢头的利箭,竟然齐根没入了坚硬的桦木墩子! 只剩下箭尾的鹰羽还在“嗡嗡”地剧烈颤抖! 张瘸子父子俩,全都看呆了! “好……好大的劲儿!” 张大山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瘸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小子……你真是……天生的神箭手!这张弓,没跟错人!” 徐军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满意地笑了。 【八极拳】精通的力量,【狩】精通的技巧,【匠】入门的工具制作(虽然是借了张叔的光和材料),再加上这张神弓! 他有信心,下次再进山,就算是遇到黑瞎子,也敢斗上一斗了! ------------ 31.神弓在手,双技精通 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剩下那支插在桦木墩子上的利箭,箭尾的鹰羽还在“嗡嗡”地高速颤抖,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这……” 张瘸子的儿子张大山,结结巴巴地指着那根木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过这弓会很有劲,但没想过会“霸道”到这种地步!那可是水桶粗、干透了的硬桦木! 张瘸子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捏着旱烟杆,他猛地吸了两口烟,压下心中的震惊。 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徐军的肩膀,眼神复杂:“军子,记住叔的话。这弓,是活物,也是凶器。它认了你,你就是它的主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对人。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手软。” 徐军心中一凛。 他能感觉到,这把弓在他手里,和在张瘸子手里完全是两个概念。 【八极拳】精通的力量提供了完美的“弓架”,【狩】精通的“精准射击”提供了“准星”。 这把弓,在他手里,就是一柄真正的杀器。 “张叔,您放心,俺晓得。” 徐军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八极拳】的“沉坠劲”运于手臂,握住箭杆,用力一旋一拔! “嗤啦——” 那支炮弹皮箭头被硬生生拔了出来,箭头青黑,在夕阳下闪着寒光,竟是丝毫无损! “好箭!好弓!” 徐军心中豪情万丈。 他郑重地将五支箭矢一一插回简易的箭囊,又将桦木弓背在背上。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张瘸子和张大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叔,大山哥。今天这份情,俺徐军记一辈子。这份手艺,这五支箭头,不是钱能衡量的。以后但凡有啥用得着俺的地方,吱声就成!” 这份恩情太重了。张瘸子不仅没藏私,还把压箱底的宝贝都送了出来,这在“人情大过天”的东北农村,是天大的人情。 “快拉倒吧!” 张瘸子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这弓放我这也快生锈了,跟着你,才算是没辱没了它!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媳妇儿在家担惊受怕。” “哎!” 徐军不再多言,重重点了点头,背着这把焕然一新的神兵利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张瘸子家的小院。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晚霞沉入了西山。 暮色四合,屯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了袅袅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各家晚饭的香气。 徐军走在回家的土路上,脚步却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背上的桦木弓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狩】精通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弓弦随着他的步伐而发出的轻微震颤。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果说,【八极拳】精通给了他保护家人的拳,那么这把弓和五支炮弹皮利箭,就是给了他“獠牙”! 是能从数步之外,取人性命的獠牙! 赵大壮?镇上的混混? 只要他们敢再来,他不介意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吱呀——” 院门被推开。 “军哥?!” 灶房里立刻传来了李兰香焦急的声音。 她举着火柴,正要点灯,一听到动静,连灯都顾不上,快步跑了出来。 “你可算回……呃……” 她的话戛然而止,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从暮色中走进来的丈夫。 徐军还是那个徐军,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他背上那张弓,不再是早上拿出去的那根光秃秃的“木棍”,而是绷上了一根泛着淡黄光泽的弓弦。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箭囊里那五支露出青黑色箭头的利箭! “军哥……这……这弓……” 李兰香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弄好了。” 徐军笑了笑,反手将弓箭取下,走进屋里。 他点亮了炕上的那盏煤油灯。 徐军把弓箭小心地立在了炕梢最里侧,那个最干燥、最安全的位置。 李兰香这才敢凑近了看。 她看着那根用无数细丝搓捻而成、涂着蜂蜡、绷得紧紧的鹿筋弦,又看了看那五支尾羽整齐、箭头青黑的利箭,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人,她不懂什么磅数,什么穿透力,但她能本能地感觉到,这套东西很危险。 “军哥……这张弓……” “张叔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徐军坐到炕沿上,喝了口李兰香倒给他的热水道,“这弦,是鹿筋搓的;这箭头,是炮弹皮磨的。二十米外的桦木墩子,一箭就射了个对穿。” “我的老天爷啊!” 李兰香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回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和沉稳。 她的心里,先是一阵后怕(这箭要是插到人身上,估计会死人),随即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 赵大壮?混混? 她看着炕梢那张如同沉默猛兽般蛰伏的神弓,再看看自己男人那沉稳的侧脸,心中最后一点恐惧,也烟消云散了。 有这把弓在,有这个男人在,这个家,比屯子里任何一家都安全! “快!快洗手吃饭!” 李兰香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喜滋滋地转身去端饭,“俺今天特意给你留了块麂子肉,还贴了苞米面饼子!” 晚饭,依旧是肉粥和饼子,但两人吃得格外香甜。 油灯下,李兰香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在家里的琐事,徐军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应和。 吃完饭,李兰香抢着收拾了碗筷。 徐军则坐在炕沿上,借着灯光,一遍又一遍地用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弓臂和那五支珍贵的箭矢。 这是他的“命根子”。 李兰香洗完碗,也坐到了他身边,挨着他,看他擦拭弓箭。 “军哥,”她忽然小声说,“有了这弓,你是不是又要去山里打大家伙了?” “嗯。”徐军点头,“得去。赵大壮的威胁还没完,咱家也得尽快富裕起来。” “那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她抓住了他的胳膊。 “放心。” 徐军放下弓,转过身将她揽入怀中,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 “有了它,黑瞎子山,就是咱家的后院。” 李兰香被他这股强大的自信所感染,不再多言,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夜,渐渐深了。 炕烧得暖烘烘的,窗外,只有几声稀疏的虫鸣。 在绝对的安全感和对未来日子的憧憬中,李兰香的主动和热情,远胜以往……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徐军抱着怀里累得沉沉睡去的妻子,感受着身体的满足和精神的宁静。 他的脑海里,那熟悉的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同心,对未来充满希望,获得愉悦值+10!】 “先攒着。” 他做出了决定。 神弓在手,双技精通。 明天,就该是进山,去试试这把神弓真正威力的时候了! ------------ 32.一箭穿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爬上东边的山头,徐军就已经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炕,走到炕梢。 那把焕然一新的桦木弓和五支闪烁着青黑色寒光的利箭,如同沉默的猛兽,静静地立在那里,散发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八极拳】和【狩】双双精通,再加上这把神兵利器,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新修的木门,院子里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没有练拳,而是拿起弓,反复地拉开、放下,感受着那鹿筋弦传来的强大韧性和弓臂中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力量,让他拉开这张“磅数惊人”的硬弓显得游刃有余。 “军哥,醒啦?” 灶房里传来了李兰香的声音,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不多睡会儿?” 徐军放下弓,走了过去。 “睡够了。”李兰香回头对他甜甜一笑,脸颊红扑扑的,“你今天不是要去试试新弓嘛,俺给你烙点饼带着。光吃苞米面窝头,不抗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那袋雪白的白面,又从瓦罐里挖了一小勺金黄的猪油(炼野猪油剩下的),准备做几张葱油饼。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滋啦——” 油下了锅,香气瞬间就弥漫开来。 徐军蹲在灶膛前帮她烧火,看着妻子在晨光中忙碌的、充满烟火气的身影,听着锅里传来的诱人声响,心中那股对家的眷恋和守护的欲望,变得无比强烈。 早饭是稠乎乎的苞米碴子粥,配上刚出锅、两面金黄、外酥里嫩的葱油饼。 李兰香把烙得最好的一张饼递给他:“军哥,你多吃点。今儿个进山,千万千万要小心,别往深山里去。” “放心吧。” 徐军接过饼,大口咬下,满嘴油香,“我就在外围转转,试试家伙事儿。你啊,就在家把那块蓝花布扯出来,给自己比量比量,做身新褂子。” “俺晓得。”李兰香乖巧地点头,眉眼间全是幸福的笑意。 吃完早饭,徐军没有像往常一样只带砍柴刀。 他背上那张古朴的桦木弓,仔仔细细地将五支“炮弹皮”利箭插进简易的箭囊,背在身后。 最后,才把砍柴刀别在腰间。 一身装备,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子精悍利落的猎人气息。 “俺走了,在家把门闩好。” “哎!军哥你早点回!” 徐军走出院门,没有急着进山,而是先绕到了村西头的“赖子地”。 他现在【农】技能入门,对这片土地有了新的规划。 但赵大壮的威胁一日不除,他就没法安心在这里投入太多。 几天没来,地里的景象又有了新变化。 那几道被他清理出来的田埂,在雨水的冲刷下,依然坚固。 他昨天从张瘸子家回来时,顺路看了一眼,赵大壮的跟班们并没有再来破坏。 “倒是比以前能忍了。” 徐军冷笑一声。 他注意到,在田埂的角落里,有几个新鲜的、踩踏过的脚印,不是李兰香那双小鞋印。 “赵大壮……还是贼心不死啊。” 看来,前几天的“回礼”,还不够分量! 他今天进山,除了试弓,也是在给赵大壮传递一个信息——他徐军,随时能从山里获取资源,耗,他耗得起! 他没有声张,只是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地里的情况,确认没什么大碍后,才转身,一头扎进了黑瞎子山。 【狩】技能精通之后,这座山林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充满未知的迷雾,而是一个清晰的、立体的“猎场”。 他甚至能通过风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呼呼”声,判断出前方山坳里可能有风口,动物一般会避开那里; 他能从一处被蹭掉树皮的痕迹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野猪的腥臊味,并且根据蹭痕的高度和力道,判断出这是一头体型中等的公猪,大概在半天前经过这里。 脚下这片松针林中,哪几处落叶的堆积方式不对,下面可能藏着长虫。 他今天不打算只打兔子野鸡。 他需要钱,需要尽快存下一些钱,也需要更值钱的猎物来储备过冬。 他的目标,是狍子,是麂子,甚至是野猪猪! 他循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野猪气息,开始追踪。 【八極拳】精通带来的身法,配合【狩】精通的“潜行”技巧,让他在林间穿梭。 他很快就在一处泥泞的洼地旁,再次发现了野猪的踪迹——几个清晰的蹄印,和一滩被拱得乱七八糟的泥浆。 【狩】精通的“野兽习性(专精)”告诉他,这头野猪应该就在附近的水源地“打滚”纳凉。 他悄无声息地拨开最后一片灌木丛。 眼前豁然开朗。 在前方约莫七八十米处的一片小水潭边,一头皮毛黑亮、体型健硕、估摸着至少有两百斤的公野猪,正惬意地在泥水里打着滚! 徐军的心一惊! 是它! 七八十米的距离,对于孙老蔫那杆老猎枪来说,都未必能一击毙命,更别提他手里的弓箭。 但他没有急。 他缓缓地、几乎用慢动作,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第一支“炮弹皮”利箭。 他搭上鹿筋弦,身体隐藏在灌木丛后,开始耐心地等待。 【狩】精通的知识告诉他,野猪打完滚,必定会到旁边的树干上蹭痒,那就是它最放松、破绽最大的时候。 果然,那头野猪在泥水里扑腾了足有十几分钟,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泥水,晃晃悠悠地朝着旁边一棵粗糙的老橡树走去。 它转过身,用后背和肋部,使劲地在树干上摩擦起来,发出“哼哼唧唧”的舒服叫声。 就是现在! 徐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缓缓站起身,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八极拳】精通的力量瞬间爆发! “开!” 那张磅数惊人的桦木弓,被他缓缓拉开,直至满月! “嗡——” 新换的鹿筋弦震颤,仿佛龙吟! 【狩】精通带来的“精准射击”和“弱点洞察”能力同时激活! 在他眼中,那头野猪的动作仿佛变慢了,在它厚厚的皮毛和脂肪下,那颗跳动的心脏位置,是如此的清晰! 松手! “嗖——!” 利箭破空! 裹挟着【八极拳】精通的恐怖力量,“炮弹皮”箭头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线!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响起! 那头正在蹭痒的野猪,身体猛地一僵! 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支利箭已经从它的侧肋精准地射入,齐根没羽! 恐怖的穿透力,瞬间洞穿了它的心脏! “嗷——!!”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嚎叫,它疯狂地向前冲了两步,试图逃离,但心脏被毁,它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它重重地撞在另一棵树上,挣扎着、抽搐着,巨大的身体在地上刨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最终,不甘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一箭毙命! 徐军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酣畅淋漓! 这就是“神弓”配合“精通”技能的真正威力!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又等了足足十分钟,确认没有其他猛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才握着砍柴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头比他还高的庞然大物,徐军的心中也充满了震撼。 两百斤的野猪! 这要是换成钱……他甚至不敢想! 他走到野猪身边,看着那支只剩下箭羽留在外面的利箭,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弓!好箭!” 他没有急着处理,而是先从洼地里弄了些稀泥,将野猪的伤口和周围的血迹大致掩盖住,以防血腥味扩散得太快。 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在附近设置了几个简易的“绊马索”和“尖刺”陷阱,防止有黄皮子或者狼群来偷食。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大步下山。 这大家伙,他一个人可弄不回去。 他得回家,叫上李兰香,再去找人帮忙! 这一次,他要让整个靠山屯都知道,他徐军,到底有 多大本事! 当徐军一身轻松、两手空空地回到屯子口时,日头才刚刚偏西。 屯子口的老槐树下,王婶和几个婆娘正坐在那儿纳鞋底、唠嗑。 看到徐军这么快就从山里回来了,还两手空空,王婶不由得“哎呦”了一声,扯着嗓子喊道: “军子,今儿个咋空手回来了?没打着兔子?” 其他几个婆娘也捂着嘴偷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嘲弄。 在她们看来,徐军前几天的好运,怕是用光了。 徐军停下脚步,抹了把汗,憨厚地笑了笑:“兔子野鸡跑得快,没追上。”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王婶说道: “对了,王婶,俺在北坡那边的水洼子,打着一头野猪,忒沉,一个人弄不回来。您家大侄子有力气,能不能劳驾他,再帮我喊上几个人,一起去抬一趟?等抬回来了,俺割十斤肉,算大伙儿的辛苦费!” “啥玩意儿?!” 王婶手里的鞋底“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野……野猪?!” 那几个偷笑的婆娘,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 ------------ 33.满屯震动,黑猪临门 老槐树下,那几个刚才还在捂嘴偷笑的婆娘,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军……军子……” 王婶那双八卦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她手里的鞋底“啪嗒”一声掉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使劲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你……你再说一遍?你打着啥了?” “野猪。” 徐军的表情依旧憨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今晚吃了啥”的小事,“在北坡那边的水洼子,估摸着得有小两百斤。忒沉,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回来。” “两……两百斤?!”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一下,不光是王婶,旁边那几个婆娘也“蹭”地一下全站了起来,手里的针线活计掉了一地。 她们看徐军的眼神,已经不是“嘲弄”了,而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两百斤的野猪! 在这靠山屯,上一次打着这么大的“硬货”,还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五六年前,屯里民兵队组织了十几个人,放了三枪,还伤了一个,才好不容易围住一头。 他徐军,一个人?还“顺路”打着了? 王婶的脑子“嗡”的一声,她猛地想起了徐军刚才那句话——“十斤肉,算大伙儿的辛苦费!”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他真的打着了?! “哎呀妈呀!” 王婶猛地一拍大腿,那股子精明劲儿瞬间压倒了震惊。 她二话不说,提着裤腿,转身就往屯子里跑,那速度,比兔子都快。 “当家的!大侄子!快!快出来!徐军打着大野猪了!两百斤的!去抬肉啊!!” 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平地炸雷,瞬间划破了靠山屯傍晚的宁静。 “啥玩意儿?!” “谁打着野猪了?” “徐军?哪个徐军?徐傻子?” “两百斤?!王婶你是不是白天喝多了?!” “唰啦啦”——一扇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个端着饭碗、光着膀子的汉子,围着围裙、叼着烟袋锅的婆娘、老人,全都从自家院里探出了头。 “都别他娘的废话了! 徐军就在屯子口等着呢!十斤肉的辛苦费!谁家有杠子(粗木棍)和麻绳的,赶紧拿出来!去晚了,肉都让别人家抢走了!” 王婶一边跑,一边中气十足地“广播”着。 “轰——” “十斤肉”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整个屯子! “他爹的!真的假的?” “管他真的假的!万一是真的呢!” “柱子!快!把你家抬木头的杠子拿出来!” “二狗!去仓房把咱家搓的麻绳全带上!” 一时间,整个靠山屯鸡飞狗跳。 那些原本还在质疑的汉子,一听到“十斤肉”,眼睛瞬间就红了,也顾不上吃饭了,扔下饭碗就往家里跑,叮叮当当,全在翻找工具。 这股风,自然也刮到了屯子东头的赵大壮家。 赵大壮正光着膀子,坐在炕沿上,让一个懂点土方子的老娘们,用烧红的酒碗,在他那片青紫的背上拔火罐(上次被徐军打伤的)。 “哎呦!轻点!疼死老子了!”赵大壮疼得龇牙咧嘴。 “大壮哥,”瘦猴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不好了!那徐傻子,他……他……” “他咋了?他又去刨那破地了?”赵大壮不耐烦地骂道。 “不……不是啊!”瘦猴急得快哭了,“王婶喊……喊他打着一头两百斤的大野猪!现在就在屯子口,喊人去抬呢!还……还说给十斤肉当辛苦费!” “啪嗒。” 赵大壮手里的旱烟杆掉在了炕上,烟灰撒了一裤裆。 他猛地转过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背上的火罐,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说啥?!” “两百斤……野猪……” 瘦猴哆哆嗦嗦地重复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大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把推开拔火罐的婆娘,赤着脚跳下炕,“他一个人?!他凭啥?!他那把破弓连弦都没有(他只知道徐军买了弓,不知道已经修好了)!他……” 他想反驳,可外面那越来越嘈杂的、兴奋的呼喊声,却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野猪……两百斤……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徐军,就不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傻子”了。那是能一个人在山里硬撼“黑畜生”的狠人! 他赵大壮,还怎么报复?还敢怎么报复? 赵大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回了炕沿上,眼神空洞,满脸死灰。 与此同时,徐军已经回到了自家院门口。 李兰香正焦急地在院里张望,看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两手空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了上来。 “军哥?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没打着东西?” 她的小脸有些发白,生怕男人因为没收获而失落。 徐军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谁说没打着?” “啊?”李兰香一愣。 “打了头大家伙,我一个人弄不回来。”徐军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让王婶去喊人了,估摸着这会儿该到了。” “大家伙?是狍子?”李兰香的眼睛亮了起来。 徐军摇了摇头。 “那是……?” “两百斤的黑毛畜生。” “军哥你……你没受伤吧?!你咋能一个人去惹那玩意儿啊!万一……” 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徐军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放心,我好着呢。” 徐军心里一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畜生离着老远,被我一箭就射穿了心窝子,连我跟前都没到。” 他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嚷嚷声。 “军哥!军哥在家不?” “是王婶的大侄子,王铁柱。”徐军笑了笑。 门被推开,王铁柱——一个二十出头、长得人高马大、浑身都是腱子肉的壮小伙,带着另外四个同样精壮的汉子,呼啦啦地冲了进来。 他们个个都扛着粗壮的杠子,手里攥着结实的麻绳,脸上全是兴奋和急切。 “军哥!俺们来了!野猪在哪呢?!”王铁柱瓮声瓮气地喊道。 “在北坡水洼子那边。”徐军点了点头,“家伙事儿都带齐了?” “齐了!杠子和麻绳都带了!军哥,咱快走吧,去晚了怕被别的畜生给叼了!” “行,走!” 徐军也不废话,拿起那把锋利的砍柴刀,对李兰香道:“在家烧好热水,等我们回来!” “哎!俺晓得了!你们都小心点!”李兰香连忙应道。 徐军领着王铁柱等五人,一行六个精壮汉子,浩浩荡荡地再次朝着黑瞎子山进发。 这一次,他们是光明正大地从屯子中间穿过去的。 整个靠山屯都轰动了。 几乎所有在家的老少爷们儿、婆娘孩子,都从家里跑了出来,站在路边,站在院墙上,伸长了脖子,目送着这支“猎猪队”消失在山林中。 屯子里的议论声,彻底炸开了锅。 “看这架势,是真的啊!” “我的老天爷,六个壮劳力去抬,那得是多大的猪啊!” “这徐军是真出息了啊!这以后谁还敢惹他?” 山路崎岖。 王铁柱几个人虽然都是干惯了粗活的,但心里也直打鼓。 “军哥,那野猪……真是你一个人打的?”王铁柱忍不住问道。 “运气好。” 徐军的回答还是一样,“新弓好使。” “啥弓啊这么邪乎?连两百斤的野猪都能一箭射穿?”另一个汉子好奇地问。 “张瘸子家那把老桦木弓。” “啥?!就那把破弓?!”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把弓他们也见过,就是个老古董,没想到在徐军手里,竟成了神兵利器! 他们对徐军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北坡的水洼子。 当王铁柱等人拨开灌木,看清那头静静躺在血泊中、体型庞大如同小牛犊子一般的黑毛野猪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我的娘……” “这……这他娘的哪止两百斤?这得有两百三四十斤!” 王铁柱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们快步上前,当看到那支从野猪侧肋齐根没入、只剩下箭羽的“炮弹皮”利箭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箭! 从侧面! 射穿了野猪最厚的皮和脂肪,直透心脏! 这是多大的力气?这是多准的箭法? 王铁柱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 这徐军,根本不是“运气好”。 这是……山神爷附体了吧! “别愣着了。” 徐军抽出砍柴刀,开始指挥,“铁柱,你和二愣子把绳子捆在猪前腿上,三麻子,你和狗剩捆后腿。快,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弄回去!” “哎!好嘞,军哥!” 几人被徐军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所慑,立刻依言行动,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 五个人,加上徐军,六个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两条粗杠子,将这头庞然大物给稳稳地抬了起来。 “起!” “一、二、三!走!” 当夕阳彻底沉入山下,暮色笼罩大地时,一支“凯旋”的队伍,出现在了靠山屯的屯子口。 徐军走在最前面,他手里没拿东西,只是背着那张神弓,步伐沉稳。 在他身后,王铁柱等五个壮汉,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扛着两条粗壮的杠子,杠子上,捆着一头让人心惊胆战的巨大野猪! 整个靠山屯,沸腾了! ------------ 34.盖房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靠山屯都笼罩在内。 喧嚣和震动渐渐平息,村民们带着满心的羡慕嫉妒和敬畏,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王婶和王铁柱他们拿了肉,更是千恩万谢,临走时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徐军家有啥力气活,吱声就成。 赵大壮家的灯,早早就熄了,像是做贼心虚,连半点动静都不敢再传出来。 徐军家的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头如同小山一般的黑毛野猪,静静地躺在院子中央的血泊中,无声地昭示着这个家庭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兰香从灶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擦锅的抹布。 她站在那头庞然大物面前,小嘴微张,看看野猪,又看看自家男人,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军……军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和难以置信,“咱家真……真有这么大一头猪了?” “嗯。” 徐军笑了笑,走上前,用手拍了拍野猪那坚硬如铁的皮毛,“真金白银,如假包换。” “我的老天爷啊!” 李兰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幸福和激动让她差点站不稳,“这……这得吃到啥时候去啊!这可咋整啊?” 她激动过后,那股子顾家、小气的劲儿又上来了。 深秋的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这么大一头野猪,光靠他们两张嘴,不等吃完,肉就得臭了、坏了! “糟蹋了可咋整啊!”她急得抓着徐军的胳膊直晃悠。 “放心,糟蹋不了。” 徐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看着妻子,又转头看了看他们栖身的这两间半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兰香,这肉,咱不全留。” “啊?!” 李兰香猛地一愣,小脸都白了,“不……不全留?那……那咋整?送人?” “不送。” 徐军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卖掉。留够咱俩过冬的,剩下的,全都卖掉。” “卖……卖掉?!” 李兰香彻底懵了,“军哥你疯啦?!这……这可是两百多斤肉啊!咱……咱留着过冬不好吗?这天儿眼瞅着就冷了,挂在仓房里冻上,能吃大半年呢!” “过冬?” 徐军转过身,指着那面被烟火熏得发黑、墙泥坯都有些脱落、隐隐透风的泥墙,“兰香,你看看这房。” “这房……咋了?” “这房,是土坯房。天一冷,北风就往屋里灌。咱俩挤着睡,炕烧得再热乎,后半夜还是冻得慌。” “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让你再过了。” 李兰香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这头猪,是老天爷给的‘横财’。光留着吃,吃完了,咱家还是这两间半破房。” “军哥,那……那你的意思是……” “盖房!” 徐军斩钉截铁地说道,“趁着现在刚入秋,离‘上冻’(土地封冻)还有个把月,咱把这肉卖掉大半,换成钱,去镇上拉砖、拉瓦、买木料和石灰!咱盖青砖大瓦房!” “青砖……大瓦房?!” 李兰香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青砖瓦房! 在这靠山屯,只有老支书杨树林家,才是那样的好房子! 冬暖夏凉,亮堂,下大雪都不怕……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军哥……那……那得多少钱啊?咱这猪肉,够吗?”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够不够,卖了才知道!” 徐军豪气干云,“我能打回来第一头,就能打回来第二头!但这房子,必须在入冬前盖起来!我不能让我媳妇儿再挨冻了!” 李兰香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这个男人,想的不是吃一顿饱饭,而是想给她一个能遮风挡雨、温暖一辈子的家!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脸埋在徐军的胸口,用力地“嗯”了一声。 “好了,别哭了,咱家有‘大活儿’要干了!” 徐军拍了拍她的背。 “兰香,去,把咱家那口最大的铁锅刷干净,再多烧几锅热水!今晚,咱俩得通宵了。” “哎!”李兰香擦干眼泪,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接下来的活儿,目标变了。 不再是为了“囤积”,而是为了“卖相”! 徐军先是拿来了新买的钉子和麻绳,又从院角拖来几根早先备用的木料(修门剩下的),叮叮当当,借着李兰香点亮的煤油灯光,很快就在院子北墙根(背阴处)搭起了一个简易却结实的架子。 【匠】入门的技巧,让他做这些活计得心应手。 他【狩】精通带来的“解剖学”知识,让他下刀的位置无比精准。 他没有像农村杀猪那样大卸八块,而是像镇上肉铺的师傅一样,精准地分割。 “兰香,把咱家那块干净的门板(修门换下来的旧门板)拿来,用开水烫了!” 猪血被李兰香小心地接好,她打算明天一早就灌成血肠,这玩意儿也好卖钱。 猪下水(心肝脾肺肾)被她仔细地清洗干净,这些也是抢手货。 而徐军,则手起刀落。 【狩】精通的“解剖”技巧发动,他精准地将野猪分成了“前槽”、“后鞧”(后腿)、“五花三层”、“里脊”、“排骨”……分割得整整齐齐,品相极佳。 “军哥,咱自个儿不留点吗?”李兰香看着那雪花般漂亮的五花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留!” 徐军笑道,“这扇排骨,咱留下炖酸菜!这副肠子,你明早灌血肠!这块猪肝,给你补血!这头猪……咱把左后鞧留下,这块肉最瓷实,挂在仓房里,天一冷就是‘冻肉’,能吃一个冬天!剩下的,全都卖!” 他估算了一下,就算去掉送人的和自己留的,至少还有一百五十斤上好的肉可以卖! “哎!”李兰香听着丈夫的安排,心里又踏实又熨帖。 夫妻俩,一个在院里分割,一个在院角清洗,忙得热火朝天。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天都快蒙蒙亮了,两人才把这头野猪初步处理完毕。 院子里,木架上挂满了分割整齐的肉块。 “军哥,快歇歇。” 李兰香端来最后一点热水,给徐军擦脸。 “你也歇会儿。”徐军拉着她坐到门槛上,“明天,才是真正的大活儿。” “军哥,” 李兰香靠在他肩膀上,“这……这么多肉,咱俩也背不去镇上啊……” “背?”徐军笑了,“咱不背。咱‘拉’着去。” “拉?咱家没牛车啊……” “咱家没有,村里有。” 徐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兰香,你先睡会儿。天一亮,我得先去办几件‘人情’事,然后去趟老支书家,借村里的‘大车’(骡车)。” 李兰香一惊:“那老支书能借咱吗?那可是集体的家伙事儿。” “会的。”徐军胸有成竹,“我给他一个没法拒绝的理由。” 他顿了顿,又转过头,看着妻子熬得通红的眼睛,柔声道: “兰香,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镇上。” “啊?!”李兰香猛地抬起头,受惊了兔子一般,“俺……俺也去?去镇上?” “当然。”徐军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卖肉的钱,你得帮我收着。再说了……” 他咧嘴一笑:“咱家要盖大瓦房了,你这个女主人,不得去镇上亲眼挑几尺新布,给自己做身最亮堂的新衣裳?” 李兰香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她低着头,手指使劲地绞着衣角,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她使劲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对明天的憧憬。 ------------ 35.借车 天刚蒙蒙亮,徐军就起来了。 李兰香也爬了起来,忍着困意,开始把昨晚接的猪血和切好的碎肉、家里仅有的一点葱姜末混在一起,准备灌血肠。 徐军则提着刀,走到了挂肉的架子前。 “人情世故”是大事,尤其是在农村,更是立足的根本。 他手起刀落,砍下了三块分量十足的肉。 第一块,给了张瘸子家。 他砍了足有五斤重的五花肉,亲自送了过去。 张瘸子家正愁着没钱,看到徐军送来这么大一块肉,激动得直哆嗦,非要再送他几根箭杆,被徐军笑着拒绝了。 第二块,给了孙老蔫。 他拎着猪肝和一条里脊肉。孙老蔫(腿伤未愈)正骂骂咧咧地喂狗,看到徐军,三角眼一瞪:“又来干啥?显摆你小子本事大?” “孙大爷,给您和老黄补补。”徐军把肉放下就走。 “哼,算你小子有良心!”孙老蔫嘀咕着,把猪肝扔给了老黄狗。 第三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徐军砍下了整整一扇(十多斤)的猪排骨,又装上了一大捆刚灌好的血肠,这才郑重地走向了屯子中央的老支书——杨树林家。 他到的时候,杨树林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杨叔,吃早饭没?” “军子啊……” 杨树林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愣住了,那眼神复杂极了,“你……你这是干啥?” “杨叔,昨天要不是您和铁柱他们帮忙,我一个人也弄不回来。这点排骨和血肠,您拿着,给婶子和孩子们尝尝鲜。”徐军把东西放下。 老支书沉默了,他抽了E口烟,缓缓吐出:“军子,你……出息了。比你爹当年还猛。” 他知道,徐军这是在还人情,还他前几天去公社压下打架事件的人情,也是在为今天开口“借车”铺路。 “杨叔,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开口,借一样东西。” “说吧,只要叔能办到。” “我想借村里的‘大车’用一天。” “借车?”杨树林一愣,“你要干啥去?拉粪啊?” “不是。” 徐军看着老支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拉着剩下的肉,去镇上卖了。兰香跟我住那房,您也知道,四面漏风。我想趁着上冻前,换点砖瓦,把房……给盖了!” “盖……盖房?!” 杨树林“噌”地站了起来,手里的烟袋锅都掉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盯着徐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 “你小子……知道盖房要多少钱不?还要砖瓦?!” “知道。” 徐军道,“所以我才要卖肉。杨叔,这事您得帮我。车借我一天,等我卖了钱,我给村里交‘折旧费’!” 老支书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十多斤的排骨,心里翻江倒海。 他知道,这小子是铁了心了。 他沉默了半晌,走回屋里,从墙上挂着的的一个旧布包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铜挂锁钥匙。 “骡子,在村西头的饲养棚里拴着。那头老骡子,脾气倔。” 他把钥匙递给徐军,“这是饲料棚的钥匙,你自己去拿料。车用完了,把骡子喂饱了再还回来。” “哎!谢谢杨叔!” 徐军揣着钥匙,大步流星地往家赶。 李兰香正焦急地等着,看到他回来,连声问:“咋样?” 徐军晃了晃手里的铜钥匙:“妥了!” “哎呀!” 李兰香激动得一拍手。 “快,别灌肠了,把血肠和下水都装好!再换上你那件蓝花布褂子!” “啊?拿那件干啥?干活不方便……”李兰香一愣。 “忘了我昨天说的了?”徐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跟我进城,你这个‘老板娘’,不得穿件最亮堂的衣裳?” “哎呀!”李兰香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又惊又喜,还有点手足无措,“可……可那件还打着补丁呢……” “打补丁咋了?那是咱兰香手巧!”徐军哈哈一笑,“快去!我先去套车!” 片刻之后,村西头的饲养棚。 徐军牵出了那匹高大的老骡子,套上了村里唯一那辆“大轱辘”胶皮车。 等他赶着“空车”回到家门口时,李兰香也换好了衣服。 她穿了她那件唯一“拿得出手”的蓝花布褂子,虽然袖口和领子都洗得发白,还打着两个不显眼的补丁,但她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用木梳蘸着水,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背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家里所有的“巨款”——卖狍子肉剩下的三十多块钱,被她用手绢包了三层。 夫妻俩一起动手,把架子上一块块分割好的、晾了一宿的野猪肉,还有那几大盆猪下水、血肠,全都搬上了大车。 最后,徐军用一块破草席(防止落灰)严严实实地盖住,只在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是啥。 “坐稳了!” 徐军跳上车辕,坐在李兰香身边。 李兰香紧张地抓着身下的木板,这是她……第一次和丈夫一起,坐着“大车”去镇上! “驾!” 徐军抖了一下缰绳,老骡子打了个响鼻,迈开四蹄,拉着沉甸甸的胶皮车,在清晨的薄雾中,“咕噜咕噜”地驶出了靠山屯。 土路颠簸,车轮轧在石头上,发出“咯噔”的声响。 李兰香一开始还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见,可出了屯子,上了通往镇上的大路,她的心就渐渐飞了起来。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赶车的男人。 晨光中,徐军的侧脸刚毅而专注,他握着缰绳的手,沉稳有力。 【八极拳】和【狩】双精通带来的强大气场,让他哪怕穿着带补丁的旧褂子,也透着一股子让人安心的“爷们儿”气概。 “军哥……” 她小声地喊。 “嗯?” “咱……咱真能盖上大瓦房吗?” “能。” 徐军目视前方,声音笃定。 “那……那咱家地里的活儿咋办?还有咱那弓……” “房子是大事,地里的活儿先放放。”徐军早已想好,“等卖了肉,换了钱,咱第一件事,就是再去趟铁匠铺,让师傅给咱打几套趁手的家伙事儿——锄头、铁锹、还有……” 他顿了顿,【狩】精通带来的知识浮现在脑海。 “还有真正的好箭头!炮弹皮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好钢打的‘三棱箭’和‘柳叶箭’,才是咱以后吃饭的家伙!” 李兰香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知道,自家男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张清晰的“蓝图”。 她不再说话,只是悄悄地、往徐军的身边又挪了挪,把手揣进兜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个装着钱的手绢包。 车轮滚滚,碾碎了清晨的薄雾,也碾出了一条通往“好日子”的路。 ------------ 36.夫妻进城 胶皮大车的“咕噜”声,在清晨微凉的薄雾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紧紧抓着身下颠簸的木板车辕,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揣在兜里,握着那个用手绢包了三层、装着家里“全部家当”(三十多块钱)的布包,手心里全是汗。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赶车的男人。 徐军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虽然带补丁,但干净利落),腰杆挺得笔直。 “军哥……”她忍不住小声喊。 “嗯?” 徐军目视前方,声音沉稳。 “咱……咱拉这么多肉去,万一……万一被当成‘投机倒把’给抓了咋办?”李兰香小脸发白,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 80年代年,虽然政策的口子松了点,但“投机倒把”还是个能把人吓死的大帽子。他们这可不是几斤山货,这是足足一百多斤的“大货”! 徐军笑了。 他转过头,看着妻子紧张得发白的小脸,柔声道:“傻丫头,怕啥?” 他压低了声音:“第一,咱这是野猪肉,是山货,不是从国营肉铺倒腾出来的‘计划肉’。第二,咱不摆摊,咱直接找买家。咱这是……‘支援’饭店经营。” 他特意用了个“支援”的词,李兰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徐军继续道:“第三,【狩】精通,我能打回来第一头,就能打回来第二头。咱是凭本事吃饭,谁也说不出‘不’字。你把心放肚子里,今天,你就是咱家的‘老板娘’,负责收钱。” “老板娘……” 李兰香在嘴里念叨着这个词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里那点害怕,竟真的被这股子又羞又甜的劲儿给冲淡了不少。 骡车颠簸着,终于在日头升起时,驶入了永安镇的土路。 镇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供销社的大喇叭正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粮站门口已经有人推着独轮车在排队交公粮。 国营饭店的伙计正“哗啦”一下卸下门板,一股子热腾腾的包子味儿飘了出来。 穿着灰色、蓝色“的确良”褂子的干部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叮铃铃”地按着铃铛,从骡车旁一晃而过,溅起一片尘土。 李兰香紧张地抓紧了徐军的胳膊,看啥都觉得新鲜,又看啥都觉得害怕。 徐军没在主街停留,他赶着车,轻车熟路地绕到了镇子南头,拐进了“老何记”饭馆后面的那条偏僻小巷。 他把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土墙拐角,对李兰香说:“兰香,你在这儿看着车,别下来。我去叫人。” “哎!俺晓得!” 李兰香用力点头,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徐军跳下车,走到那扇熟悉的后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谁啊?大清早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是那个系着油腻围裙、身材微胖的何老板。 他一看到徐军,眼睛顿时就亮了,态度比上次热情了不知多少倍。 “哎呦!徐军兄弟!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他一把将徐军拉进后院,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听说你前两天又打着大家伙了?镇上都传遍了!” “何老板消息灵通啊。”徐军笑了笑,没接他递的烟,“今天没空喝茶,我给你带了点‘硬货’,就怕你这小店吃不下。” “嗨!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何老板一听有货,更是兴奋,“啥好东西?狍子?麂子?你尽管拉来,老哥我照单全收!” “都不是。” 徐军摇摇头,指了指巷子口,“是头黑的。一百五六十斤的肉,外加全套下水和刚灌的血肠。何老板,你吃得下吗?” “啥?!” 何老板手里的茶缸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一……一百五六十斤?!” 他顾不上烫脚,猛地冲出后门,当看到那停在巷子口的胶皮大车,以及车上那个明显坐着个小媳妇儿的身影时,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快步跑到车边,李兰香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胖老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兄弟……这……这……” 徐军走上前,一把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破草席。 “嘶——” 何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满车的猪肉,在晨光下泛着新鲜的、诱人的光泽! 后鞧(后腿)、五花、排骨、里脊……【狩】精通的手法,分割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碎肉,简直比国营肉铺老师傅的手艺还漂亮! 那几大盆洗剥干净的猪下水,还有那捆扎得整整齐齐、泛着黑红色光泽的血肠,更是让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 何老板围着车转了两圈,他不是没见过野猪肉,但这么大批量、处理得这么干净利落的,他也是头一回见! “何老板,”徐军开口了,“这批货,你吃不吃得下?要是吃不下,我可就拉到别家饭店去了。” “吃!吃!必须吃!” 何老板猛地一拍大腿,也顾不上压价了,他知道这徐军是个狠人,更是个能人,“兄弟!你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他拉着徐军,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镇上的‘红旗机械厂’大食堂,这两天正托我找‘硬货’呢!他们厂里接了个大单,工人们三班倒,没点油水顶不住!你这批肉我全要了!” “那价钱?” “老规矩!” 何老板一咬牙,“猪肉,一块钱一斤!下水和血肠,我给你打包算,五十块!咋样?!” 徐军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 肉至少一百五十斤,这就是一百五十块。下水血肠五十,加起来就是……两百块! 这比他预想的一百八十块还要高! “成!” 徐军也不墨迹,“何老板敞亮!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这肉,得用你的秤过。我媳妇儿在车上看着,一斤一两,都得算清楚。” “那必须的!” 何老板立刻喊来店里的两个伙计,从后厨抬出了那杆验货用的大地秤。 李兰香坐在车上,紧张地看着他们把一块块猪肉搬下来,放到秤上。 “前槽,五花带排骨,后鞧……” “一共……一百六十斤!” 伙计报出了总数。 一百六十斤肉,就是一百六十块。加上下水血肠的五十块。 总共……二百一十块钱! 当何老板从后腰的钱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崭新的“大团结”(十元人民币),足足二十一张,递过来的时候,李兰香的呼吸都停止了。 “兰香,收钱。” 徐军喊道。 “啊?哦……哦!”李兰香如梦初醒,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接过那沓钱。 那钱很新,还有点硌手,但却重得她几乎拿不稳。 “何老板,钱货两清。” 徐军抱了抱拳,“那批肉,你啥时候去厂里送?” “我这就套车去!”何老板喜得合不拢嘴,“兄弟,以后有这好事,千万第一个想着老哥我!” “好说。” 骡车再次“咕噜咕噜”地驶出了小巷,只是车上已经空了。 李兰香坐在徐军身边,整个人还是懵的,她把那二百一十块钱,连同家里带来的三十多块,全都塞进了贴身的内兜里,还使劲按了按,生怕飞了。 “军……军哥……” 她的声音都在飘,“咱……咱就有……二百四十多块钱了?” “嗯。” 徐军赶着车,心情也极好,“盖房的本钱,有了。” “可……可杨叔说,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 “我知道。”徐军把车赶到供销社门口停好,“所以,咱现在就去办第二件事。” “办啥?” “买‘敲门砖’。” 徐军跳下车,把李兰香也扶了下来。他没去卖布的柜台,而是径直走到了卖“烟酒糖茶”的柜台。 “同志,拿两条‘长白山’。” “啥?!” 李兰香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军哥你疯啦!那烟多贵啊!” “长白山”香烟,在当时是好烟,一条得好几块钱,还得要“工业券”! “别管。” 徐军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 他从兜里掏出钱,又从一个角落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工业券(这是他当初卖狍子肉时,何老板私下塞给他的)。 买了两条烟,他又拉着李兰香去了副食品柜台。 “同志,称二斤‘高粱饴’,再来二斤‘大白兔’。” 李兰香的心都在滴血。这……这又是好几块钱!这些糖,都够她扯一身布了! “军哥,咱……咱不省着点花吗……” “钱,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 徐军提着东西,拉着还在发懵的李兰香走出供销社。 “这两条烟,一条是给杨叔的‘谢礼’,谢他帮咱压事儿、借车。另一条,是给‘红旗机械厂’后勤科的‘敲门砖’,咱的砖瓦票,就得从他那儿出。” “那糖呢?” “糖,” 徐军笑了,把那包“大白兔”塞到她怀里,“是给咱家‘老板娘’的。这几天,吓坏了,得补补。” 李兰香抱着那包印着大白兔的糖纸,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把一切都想得那么周全,人情世故、里子面子,都顾到了…… 她的眼圈一红,再也忍不住,当着供销社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垫起脚尖,飞快地在徐军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哎呦!” 徐军都愣住了,摸了摸脸,哈哈大笑起来。 他拉起李兰香的手:“走!办完正事,给你扯布去!咱要那块最红的‘的确良’!” ------------ 37.房票 李兰香的脸颊,比供销社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还要烫。 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媳妇,当着“街面儿”上(镇上的主路)来来往往的人,亲自家男人一口,这简直是是“耍流氓”! 她亲完就后悔了,整个人都快缩到了徐军的怀里,滚烫的脸颊死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不敢抬头。 “哎呦!” 徐军自己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几道或惊讶或暧昧的目光。 他摸了摸侧脸上那个湿热的印记,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这是他媳妇儿! 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住了李兰香发烫的手,拉着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供销社的大门。 “走!咱家‘老板娘’,今天必须穿上新衣裳!” 1982年的供销社,依旧是镇上最“洋气”、最热闹的地方。 一进门,一股子混杂着煤油、肥皂、旱烟叶和“的确良”布料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左边是“日杂百货”柜台,摆着暖水瓶、搪瓷盆、“永久”牌的28大杠自行车(标价180元,还得要票)。右边就是“针织布匹”柜台。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的确良花衬衫的中年女售货员。 她正低着头,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什么,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就是国营商店的“铁饭碗”,态度谈不上坏,但绝对谈不上好,充满了大城市对乡下的优越感。 李兰香下意识地松开了徐军的手,又往后缩了半步。 她太熟悉这种地方了。 以前她自己来,买根针线或者半尺“衬里布”,都得在这柜台前站半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人家才肯搭理。 可徐军却毫不在意。 他拉着李兰香,径直走到了柜台前,用手指“笃笃笃”地敲了敲玻璃台面。 “同志。” 那女售货员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两个穿着带补丁的蓝布褂子,浑身土腥味的“泥腿子”。 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淡漠:“买啥?先说好,布匹得要布票。” 李兰香的心“咯噔”一下,又凉了。 她光顾着高兴,忘了这茬! 布票,那可是比钱还金贵的东西,城里职工一年才发那么几尺,他们农村户口哪有? 她刚想拉徐军的衣角,示意“算了”,徐军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同志,我不要布票的。” 女售货员皱起了眉,刚想说“不要布票的你来干啥”,就听徐军继续说道: “我用这个。” 徐军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摸出了几张何老板私下给他的、皱巴巴的“工业券”。 在80年代初,工业券是硬通货,很多地方比布票还好使。 女售货员的眼神微微一变,那股子不耐烦淡了些,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高大、沉稳的男人。 “工业券……也行。” 她点了点头,“那你要啥布?” “要那个。” 徐军的手,越过那些灰扑扑的劳动布、蓝花布,径直指向了货架最顶上、最显眼的那一卷—— “正红色”的“的确良”(涤纶)! “军哥!不……不行!” 李兰香吓得魂都飞了,一把拽住他,“那是‘的确良’!贵死人!而且太艳了!这这穿出去,还不被人戳脊梁骨骂‘骚’啊!” 在农村,正经媳妇儿哪有穿这么红的?不是“破鞋”就是“二婚头”! 女售货员也撇了撇嘴,显然是认同李兰香的话。 “怕啥?” 徐军回头,握住妻子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 “我媳妇儿,长得俊,皮肤白,就该穿这正红色!” 他转头对售货员道,“咱家要盖新房了,扯红布,喜庆!” “盖新房?” 女售货员的眼神又变了,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惊讶。 “同志,就这个,给我扯两‘丈’(约6.7米)!” “两丈?!”李兰香的眼睛都瞪圆了。 两丈布,足够她从里到外做一身新褂子新裤子,还绰绰有余! “军哥,使不了……使不了那么多……”她急得直摆手。 “听我的。”徐军不容分说地按住她,“老板娘,就得有老板娘的样子。” “……好。” 李兰香不再说话了,她低下头,眼圈却“唰”地一下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 “算你这媳妇儿有福气。” 女售货员嘀咕了一句,但态度已经彻底变了。 她麻利地搬下那卷红布,“刺啦——”一声扯开,用木尺“啪、啪、啪”地量足了两丈,剪刀“咔嚓咔嚓”几下。 “一共八块四毛钱,再加两丈工业券。” 在1982年,的确良布一米(三尺)要两块多钱,两丈布(六米多)这个价钱,绝对是“奢侈品”! 徐军看都没看,从李兰香的兜里(她还懵着,任由他掏)摸出钱夹,数出了钱和票。 李兰香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匹沉甸甸、滑溜溜的红布。 那布料是如此的鲜艳,刺得她眼睛都有些发慌,但她的心,却像是被这团火给彻底点燃了。 “下一站,铁匠铺!” 徐军提着买好的烟和糖,拉着还像在梦游一样的李兰香,走出了供销社。 镇上的铁匠铺在最东头,离老远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那股子浓烈的、热铁和煤烟混合的气味。 一个光着膀子、满身黑灰的老师傅正抡着大锤,砸着一块烧红的铁犁铧。 “老师傅,歇歇。” 徐军递上了一根刚买的“大前门”。 老师傅停下手,接过烟,挂在耳朵上,瓮声瓮气地问:“打啥?” “打几样家伙事儿。”徐军也不废话,“一口好钢的锄头,一把宽口的铁锹,要结实,能和石灰的那种。” “行。” “另外……” 徐军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这是他昨晚连夜画的,“打十二支这个。” 老师傅接过图纸,借着火光一看,愣住了。 那纸上,画着两种箭头,一种是宽面、带血槽的“柳叶箭”;另一种是三棱锥形、带倒刺的“三棱箭”。 “小子……你这是打猎用?” “防身。” 徐军淡淡道。 “好钢可不便宜。” “用最好的钢。” 徐军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拍在铁砧上,“这是定金。三天后,我来取。” 老师傅看着那十块钱,又看了看徐军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点了点头:“三天后,这会儿,来取。” 办完了这两件事,才到了今天的“正事”。 徐军赶着骡车,拉着李兰香,来到了镇子北郊的“红旗机械厂”。 这厂子可了不得,红砖的高墙,乌黑的大铁门,门口还站着个戴着红袖标的门卫(传达室大爷),威风凛凛。 李兰香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徐军却坦然自若,他把骡车停在远处,提上一条“长白山”香烟,和一包“高粱饴”,独自走了过去。 “大爷,忙着呢?” 徐军笑着递上根烟。 门卫大爷斜了他一眼,没接:“干啥的?厂区重地,闲人免进。” “大爷,我找后勤科的李科长。” 徐军不慌不忙,把那包糖也塞了过去,“我是‘老何记’的何老板介绍来的,昨天刚给你们厂食堂送了批野猪肉,李科长说让我今天来找他,有点‘票’的事要谈。” 一听“何老板”和“野猪肉”,门卫大爷的脸色缓和了,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长白山”,这才慢悠悠地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喂,后勤科吗?……哎,我老张。门口有个姓徐的小伙子,说是何老板介绍的,找李科长……哎,好,好。” 放下电话,他指了指里面:“进去吧,左拐第二栋楼,三楼,301。” “谢您嘞,大爷!” 徐军顺势把那整条烟塞进了传达室的窗户,转身就走。 李兰香在车上,紧张地看着徐军走进了那栋威严的“高楼”。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盖房……青砖大瓦房……” 她反复念叨着,手心里的汗把那块“大白兔”糖纸都给浸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兰香觉得比一个世纪还漫长。 就在她坐立不安,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徐军的身影终于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两手空空。 李兰香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军哥……” 她迎了上去,声音都在发颤,“没事。咱盖不起砖房,咱用泥巴,俺也能给你垒个结实的。” 徐军没有说话。 他爬上骡车,在李兰香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才缓缓地从贴身的内兜里,摸出了一张薄薄的、盖着鲜红印章的纸。 不是正式的“票”,而是一张盖着“红旗机械厂-后勤科”公章的“领料单(调拨)”。 “这是啥?” 李兰香哽咽着问。 “这是咱家的‘房票’。” 徐军笑了,那笑容里,是如释重负和强大的自信。 “红旗机械厂的砖窑,这个月刚烧好一批青砖。李科长批给咱们了——五千块青砖,两千片瓦,十袋洋灰!” “全按……‘出厂价’给咱结!” “五千块?!” 李兰香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砖! “军哥!”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徐军的胳膊,当着镇子的大路,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是她这辈子,流过的最甜的眼泪。 “傻丫头,哭啥。” 徐军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坐稳了,咱回家!过两天,咱就请人,盖房!” 骡车再次“咕噜咕”地踏上了归途。 李兰香的哭声渐渐停了,她只是红着眼睛,一会儿摸摸怀里那匹滚烫的红布,一会儿又从兜里掏出那包“大白兔”奶糖。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半透明的糯米纸都舍不得扔,仔仔细细地折好。 她看了看身边赶车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没有自己吃,而是踮起脚尖,把那颗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糖,轻轻地塞进了徐军的嘴里。 “甜不?” 她仰着脸,小声问,眼睛里亮晶晶的。 徐军嚼着那颗又香又甜的糖,只觉得那股甜意,从舌尖一直化开到了心底。 他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妻子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凉的手。 “甜。”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兰香,以后咱家的日子,会比这糖,还甜。” ------------ 38.宅基地 李兰香被他这句话说得眼圈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满脸都是对“青砖大瓦房”的憧憬。 “军哥……”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咱那二百多块钱够吗?” 徐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严肃起来。 “不够。” “啊?!” 李兰香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李科长不是给咱‘出厂价’了吗?” “兰香,咱得算笔账。” 徐军目视前方,声音沉稳:“那张‘房票’,是让咱省了大钱了。按我估摸的,五千块砖(约150元)、两千片瓦(约40元)、十袋洋灰(约20元),这三样加起来,就得花掉二百一十块。咱兜里这点钱,买完料,就基本见底了。” 李兰香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那咱还咋盖?” “盖房,光有料不行。” 徐军耐心地给她分析,“咱得请‘大工’吧?瓦匠、木匠,那都是技术活,一天至少得一块五到两块钱的工钱。” “还得‘管饭’。” 徐军加重了语气,“咱请人干活,这饭就不能是苞米面饼子。白面馒头、大米饭,还得有肉有酒,这顿饭的开销,比工钱只多不少。” “还有。” 他指了指路边的树林,“房梁、门窗的木料,地基用的沙子和石头,哪样不得花钱?” 李兰香扳着手指头,越算越害怕。她原以为二百多块钱是天大的巨款,可现在一算,别说盖房了,连个地基都打不起来! “那可咋办啊?军哥……” 她刚尝到的甜意,瞬间被现实的苦涩冲淡了。 “别慌。” 徐军反手握住她的手,沉稳的力道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咱家现在,最难的‘房票’已经到手了。这就等于咱拿到了‘准许盖房’的资格,这才是最关键的。” 他看着妻子,眼神锐利而自信:“剩下的,就是钱和料。” “钱和料,咱从哪来?” “从山里来!” 徐军拍了拍车辕,“兰香,你男人这身本事,就是咱家最大的本钱!” 他已经想好了: “咱家不是还留了一条猪后腿(冻肉)吗?再加上咱换回来的土豆白菜,管‘帮工’(指村里来帮忙的普通劳力)的饭是够了。但‘大工’的工钱和‘硬菜’(招待的肉),还得我再进几趟山。” 【狩】精通的他,现在就是一台行走的“印钞机”。 “军哥……” 李兰香呆呆地看着他。 她发现,自家男人不光是能打猎,他心里有“数”。他把所有事都想在了前头。 “放心吧。” 徐军笑了,“咱先把该办的‘人情’办了。这盖房,不光靠钱,还得靠人。”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当“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再次出现在屯子口时,那些正在生火做饭的村民们,又一次被惊动了。 “快看!徐军家那口子回来了!” “车是空的!我的老天爷,那一百多斤肉,真让他给卖了?!” “这得卖多少钱啊!怕不是得小二百?!” “疯了……真是疯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 在他们看来,那一百多斤肉,留着自己吃,能吃到来年开春,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富足”。可徐军竟然一天之内就给“败”光了? “败家玩意儿!有钱烧的!” “就是,换成我,我宁愿拿去换一百袋苞米面,也不换钱!” 徐军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赶着车,在全屯人复杂的目光中,径直穿过屯子,先来到了村西头的饲养棚。 他利落地卸下车套,把老骡子牵回棚里,又用那把破铁锹,仔仔细细地给骡子添上了最好的草料和豆饼。 “军哥,俺来弄。” 李兰香也跳下车,想去拿水桶。 “不用,你歇着。” 徐军把她按在车辕上,“你今天可是‘老板娘’,哪能干这种粗活。” 他一个人麻利地喂好了牲口,又把大车规整好,这才锁上了饲料棚的挂锁。 “走,回家!” 他没背那些在镇上买的“战利品”(糖、布),而是让李兰香全都抱在怀里。 他自己则提着那条“长白山”香烟,和那包“高粱饴”糖,在李兰香不解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屯子中央——老支书杨树林家。 此时,杨树林家也正开饭。 桌上摆着一盘大葱蘸大酱,一盘土豆片子,还有一海碗香气四溢的——血肠! 正是早上徐军送来的那些。 “杨叔,在家呢?” 徐军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是军子啊!快进来快进来!” 杨树林一听是他的声音,态度比早上还要热情几分,亲自从炕上下来迎了出来。 “叔,车我还回去了,料也给牲口喂饱了。” 徐军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 杨树林一愣。 “今儿个托您的福,事儿办得顺。” 徐军把烟和糖塞到他手里,“在镇上顺手买的,给您老解解烟瘾,给婶子和弟弟妹妹们尝个甜头。” “你这小子!” 杨树林一看那“长白山”的烟盒,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好烟”!是镇上干部才抽得起的! 他早上收了那十多斤排骨,本以为这“人情”就算顶天了,没想到徐军“下山”了,还知道“上供”! 这小子,太“上道”了!太懂“人情世故”了! “军子,你这让叔咋说你……” 老支书拿着烟的手都有点抖。 “杨叔,您啥也别说。” 徐军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镇上机械厂的李科长,我已经见过了。” “见……见过了?” 杨树林的心提了起来。 “嗯。” 徐军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盖着红章的“领料单”,递了过去。 杨树林接过那张纸,借着屋里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当他看清“青砖五千、青瓦两千、洋灰十袋”这几个字,又看到下面那个鲜红的“红旗机械厂-后勤科”公章时…… 他那只拿着纸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小子……”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徐军,那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你真把‘房票’给弄到手了?!” 他本以为徐军只是去“问问”,最多碰一鼻子灰回来,他再想办法托人。 可这才一个下午!徐军竟然真的把这比钱还难弄的“指标”给拿回来了! “托何老板的福,也托李科长的照顾。” 徐军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好……好!” 杨树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猛地一拍大腿: “军子! 你小子要是真能把这青砖大瓦房给盖起来,你就是咱靠山屯,不!是咱整个公社,这几十年来,第一个凭自己本事盖起砖房的‘能人’!” 这个消息,比徐军打死两百斤野猪,还要让他震惊! “杨叔,这事还得您帮衬。” “帮!必须帮!” 老支书当即拍板,“明天我就给你划宅基地!就划你家那片‘赖子地’旁边,那块地向阳,敞亮!” “谢杨叔!” “不过……” 老支书又皱起眉,“拉砖、拉瓦、打地基、砌墙……这可是‘大活’,光靠你一个人可不行。” “我明白。” 徐军点头,“我算过了,钱还差得远。我打算这几天再进山,弄点‘硬货’换钱。 等钱和料都凑齐了,就请人。工钱,我按镇上的‘大工’给!” 老支书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光是“能”,他“稳”! 当晚,徐军要卖肉盖“青砖大瓦房”,连“房票”都弄到手的消息,借着老支书的嘴,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靠山屯! 如果说昨天打死野猪是“震惊”,那今天这个消息,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地震”! “啥?盖房?还是砖房?” “他哪来的票?那玩意儿比钱都难弄!” “听说他认识镇上机械厂的大领导!” “我的老天爷,这傻子……不,这徐军,是真要‘插上翅膀’飞了啊!” 赵大壮家,那盏早早就熄灭的油灯,在后半夜,又颤颤巍巍地点亮了。 “哐当!” 一声脆响,是酒碗被狠狠砸在地上。 “盖房,他还想盖房?!” 赵大壮那压抑着极致愤怒和恐惧的声音,在黑夜中如同野兽的低吼,“他凭啥,他凭啥?!” 他那在村委会当文书的表哥赵大山,坐在他对面,脸色阴沉。 “表哥!你倒是说话啊!再这么下去,这屯子就没咱兄弟俩站的地方了!” 赵大山抽着闷烟,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想盖房子,也得有‘人’给他盖才行!” 徐军家,那两间半破土坯房里。 李兰香把那匹红得耀眼的“的确良”布,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了自己那个掉了漆的陪嫁木箱里。 她又把那包“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二十三块。 她自己吃了一颗,又给徐军塞了一颗,剩下的,用手绢包好,也放进了箱子里。 这是“好日子”的念想。 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冰凉的炕上。 李兰香紧紧地挨着徐军,把今天收钱、买布、拿“房票”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军哥……” “嗯?” “咱真要住大瓦房了……” “嗯。” 徐军把她揽进怀里,“等过两天,我再去趟镇上,把箭头取回来。再进山打两头‘大家伙’,把钱凑齐了,咱就动工。” 李兰香听着丈夫沉稳的心跳,和窗外呼啸的秋风(那风声仿佛正从泥墙的缝隙里钻进来),她把头往徐军怀里拱了拱。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徐军看着自己匠入们的,不知道匠精通能不能自己盖? 到时候,盖房的“大工”钱……或许都能省下一大笔!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正依赖地蹭着他的妻子,心中一动。 “兰香……” ------------ 39.大工 徐军的声音在安静的土坯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兰香“嗯?”了一声,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像只小猫。 “明天……咱得早起。杨叔说好了,今儿个给咱划宅基地。” “划宅基地……” 李兰香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这个词对她来说,比打两百斤野猪还来得梦幻。 她猛地清醒了几分,仰起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徐军:“军哥,那咱家真要盖房了?俺咋还跟做梦似的?” “不是梦。” 徐军笑了,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你今天不是都把‘大白兔’吃了吗?这就是好日子的甜味儿。快睡吧,明天才是大日子的开头。” “嗯!” 李兰香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脸贴在丈夫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 …… 许久之后,窗外的秋风似乎都小了些。 徐军抱着怀里已经累得沉沉睡去的妻子,感受着身体的满足和精神的宁静。 他的脑海里,那熟悉的面板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恩爱,获得愉悦值+10!】 【可用愉悦值:40】 徐军的呼吸微微一滞。 40点! 他看着黑暗中那熟悉的面板,心中一片火热。 还差10点! 只要再攒10点,他就能把【匠】(0/50)这个技能,一次性点到“精通”! 到时候,盖房的“大工”钱……或许都能省下一大笔!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明天,先划宅基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靠山屯的公鸡刚扯着嗓子叫第一声,徐军家的灶房里已经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李兰香破天荒地起得比徐军还早。 她没舍得吃那金贵的“冻肉”(留着招待大工),而是把昨天灌好的血肠切了厚厚的几片,又拿了换回来的土豆,放在大铁锅里,加了点野猪油,正“滋啦啦”地煎着。 那股子焦香混着血料的香气,飘散在屋里。 “军哥,快起来洗脸!今儿个可是大日子!” 徐军笑着走出屋,李兰香已经把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端到了院子里。 “你咋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李兰香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兴奋的,“俺一闭眼,就瞅见咱家那大瓦房了!亮堂堂的,窗户又大又干净!” 徐军被她的兴奋劲儿逗笑了。 早饭是喷香的煎血肠配苞米面饼子,外加一碗热乎乎的苞米碴子粥。 李兰香把血肠一个劲儿地往徐军碗里夹:“军哥你多吃点,今儿个是正事,得有劲儿!” 吃完早饭,李兰香特意换上了那件带补丁的蓝花布褂子(她最体面的衣服),又把那匹红“的确良”布拿出来,在身上比了又比,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箱子里。 “等咱家上梁(盖房的关键步骤)那天,俺再穿!”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徐军没带弓,也没带刀,只是扛着一把锄头,和李兰香一起走出了院门。 昨晚那场“大地震”的余波,显然还在。 一路上,但凡是遇见了村民,对方的反应都和以前截然不同。 “军……军子,这是要下地啊?”一个正挑着水桶的大爷,老远就停下了脚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是啊,张大爷,吃饭了吗?”徐军笑着点头。 “哎呦,兰香妹子,你这气色……咋越过越俊了呢?” 王婶正端着猪食盆,一看到李兰香,那叫一个热情,“听说你家要盖大瓦房了?” 李兰香的脸一红,往徐军身后躲了躲,小声“嗯”了一下。 “我的老天爷!” 王婶一拍大腿,“这可是咱屯子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军子,你可真是能人啊!到时候起房,缺不缺人手?让你王大哥来帮着‘和泥’,他力气大!” “那哪能呢,王婶,到时候肯定得请大伙儿来‘燎锅底’。”徐军客气地应付着。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羡慕盖过了嫉妒,敬畏压倒了酸楚。 在农村,谁有本事让全家住上砖房,谁就是“能人”,是所有人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 两人穿过屯子,来到了那片“赖子地”旁。 老支书杨树林早就到了,正蹲在地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那根新换的(徐军送的)“长白山”香烟。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村委会的干部,手里拿着卷尺和一小袋白灰(石灰粉)。 “杨叔,早啊!” “来了?” 杨树林站起身,指着“赖子地”旁边那块更开阔、更平坦的空地,“军子,叔给你划在这儿了。这块地,是咱村的‘机动地’,向阳,地势高,不存水,是盖房的好地方!” “谢谢杨叔!”徐军大喜。 “谢啥。” 杨树林摆摆手,脸色却沉了下来,“不过,军子,今儿那个赵大山,怕是来不了了。” 徐军眉头一挑:“他咋了?” “哼,” 杨树林往地上啐了一口,“我一早就让人去喊他,他是村文书,管着屯里的宅基地图纸和名册,划宅基地是他的活儿。可他倒好,派人捎话,说他昨天吃坏了肚子,‘窜稀’了,起不来炕!” 李兰香一听,急了:“那咋办?他不来,这地还算数不?” “算!咋不算!” 老支书把烟袋锅往地上一磕,“他赵大山不来,这活儿就没人干了?他一个文书,还能翻了天去?!” “老张,老刘,” 杨树林对着身边两个干部喊道,“咱没图纸,就用老法子!拿‘步弓’(一种简易的测量工具)量!拿石灰撒线!” “哎!”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老支书亲自上阵,指挥着几个人开始“划宅基”。 在80年代年的农村,这是个极其隆重的事。 他们先是定了“中轴线”,确保大门朝南,采光最好。 “军子,你打算盖几间?” “杨叔,我想盖‘三间正房,带两间东厢房’。”徐军说出了自己的规划,“正房住人,东厢房一间当灶房,一间当仓房。” “好家伙!” 老支书又惊了一下,“你这摊子铺得可不小!” 他指挥着众人,用沾了石灰粉的墨斗线,“啪”、“啪”地在黑土地上弹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白线。 那是一个硕大的、方方正正的“口”字型。 李兰香站在那片白线勾勒出的“未来”里,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她甚至能想象出哪里是炕,哪里是窗户,眼泪又不争气地开始打转。 “军子,线划好了。这地,从今儿个起,就是你家的了。” 杨树林擦了把汗,把那包“长白山”又塞回给了徐军。 “杨叔,这……” “拿着!” 老支书瞪了他一眼,“这是你买‘房票’的‘敲门砖’,不是给我的!叔帮你是看你爹的面子,也是看你小子争气!别拿这些‘城里玩意儿’来戳我脊梁骨!” 徐军心中一热,不再推辞,郑重地收了起来。 “不过,军子,”老支书的脸色又凝重起来,“赵大山今天‘窜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您是说……” “他是故意的。” 杨树林压低了声音,“他是文书,屯里谁家盖房,都得由他‘派工’,尤其是‘大工’(瓦匠、木匠)。” “咱屯里,会砌砖墙的瓦匠,就两个,一个是你钱大爷,一个是你刘大伯。他俩可都归赵大山管着。他今天不来,就是摆明了态度——他卡着你呢。” 老支书叹了口气:“他这是看你弄到了‘房票’,明着拦不住,就想在‘人’上给你下绊子!你要是请不到‘大工’,你那五千块砖拉回来,也是一堆废铁!” 李兰香刚热起来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徐军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才是赵大山最阴狠的毒计! 他不需要动手,他只要动动嘴皮子,让屯里的瓦匠不敢来接活,自己这房,就盖不起来! “我明白了。” 徐军缓缓点头,眼中寒光一闪。 “你明白就好。” 老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钱的事,你得抓紧。人的事,你也得早做打算。实在不行,就去镇上请,就是那工钱可就贵了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兰香一直揪着心。 “军哥,那可咋办啊?请不到瓦匠,咱的房……” 徐军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匠】:入门(0/50)。 他看着不远处那片刚刚划好白线的宅基地,又看了看面板上的可用愉悦值:40。 他的心里,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开始疯狂地滋生。 赵大山不派人? 如果+我自己就是“大工”呢? ------------ 40.赵大山 回家的土路,不过短短几百米,李兰香却觉得比去镇上走一遭还要漫长。 她的心,刚被“青砖大瓦房”的憧憬填得滚烫,又被老支书杨树林那盆“请不到大工”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紧紧地揪着徐军的衣角,一言不发。 倒是徐军,依旧扛着那把锄头,脚步沉稳,脸上看不出喜怒。 路过屯子里的那几户人家时,气氛明显变了。 早上还热情地围上来要“帮忙和泥”的王婶,此刻正蹲在自家门口喂鸡,看到他们过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敢再提“盖房”的事。 其他几个村民,也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就赶紧低头干活,生怕和他们搭上话。 人情冷暖,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赵大山“窜稀”的消息,显然比他们划宅基的消息传得还快。 屯里人都精着呢。 徐军是“能人”不假,但他赵大山是“文书”,是管着大伙儿“工分”和“宅基”的“官”。 在“能人”和“官”之间,没人敢轻易站队,尤其是当这个“官”摆明了要给你下绊子的时候。 李兰香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回到那两间半破土坯房,屋里那股子潮湿发霉的气味,似乎比早上还要刺鼻。 李兰香默默地放下那匹鲜红的“的确良”布。 她打开陪嫁的旧木箱,把布料仔仔细细地叠好,压在了箱底。 然后,她拿出那包“大白兔”奶糖,数了数,又原封不动地包好,也放进了箱子深处。 那股子能甜到心里的奶香味,现在闻起来,却带着一丝苦涩。 “军哥……俺……俺去做饭。” 她不敢看徐军,声音很小。 “不急。” 徐军的声音很平静。他放下锄头,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他抹了把脸,走到院子中央。 【匠】:入门(0/50)。 可用愉悦值:40。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把从孙老蔫家借来的,刃口已经有些卷了的铁锹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仓房里翻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磨得半平的青石板(磨刀石)。 他坐在小马扎上,舀了瓢水浇在石头上,然后拿起那把铁锹,开始“唰——唰——”地打磨起来。 【匠】入门的技巧,让他懂得如何找准角度,如何发力最省。 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院子里响起,一下,又一下。 李兰香站在灶房门口,呆呆地看着他。 她不懂男人为什么还有心思磨农具,她的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军哥……” 她忍不住又哭了,“咱不盖了,行不?那‘房票’咱就当没拿过。咱把钱攒着,买米买面也挺好……” “为啥不盖?” 徐军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可赵大山他。” “他算个屁。” 徐军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戾气,“他以为卡住两个瓦匠,就能卡住我徐军的脖子?” “唰——唰——” 铁器摩擦的声音越发急促。 李兰香被他这股子狠劲儿镇住了,不敢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 就在院子里只剩下磨刀声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军子在家不?”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徐军磨刀的动作一顿。 李兰香连忙擦干眼泪迎了上去:“是钱大爷?快屋里坐!” 来人,正是老支书口中,屯里唯二会砌砖墙的瓦匠之一,钱大爷。 钱大爷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一脸的褶子,此刻那张老脸却涨得通红,手里揣着个东西,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中央,不敢看徐军。 “不了,兰香丫头。” 钱大爷使劲地搓着手,“俺就是路过。” 他看着院子里那崭新的白灰线(划宅基留下的),又看了看徐军脚边那把磨得发亮的铁锹,脸上的表情又苦又愧。 “钱大爷,您是‘大工’师傅。” 徐军站了起来,客气地递上一根烟,“我正寻思着,等料拉回来,就请您来‘掌勺’呢。” 钱大爷一听这话,更是慌得连连摆手,那根烟也不敢接。 “军子!你可千万别难为大爷我了!” 他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小包,塞到李兰香手里。 “这是半斤苞米面,俺家老婆子刚磨的……” 李兰香一愣,捧着那还有点温度的苞米面,不知所措。 “军子……” 钱大爷的头垂得更低了,“今儿个晌午,赵大山派他侄子给俺送了半斤苞米面,还拿了一瓶二锅头。” 在80年代年,半斤苞米面和一瓶酒,这已经是“重礼”了! “他说……” 钱大爷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说他家仓房的耗子洞,也该补补了(赵大山的原话)。让俺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就专心给他家砌耗子洞……” 李兰香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砌耗子洞”?这明摆着是瞎话! 这是赵大山用人情和好处,把钱大爷给“买”了!堵死了他家最后的路! “军子,你别怪大爷。” 钱大爷老脸涨成了紫红色,几乎快哭出来了,“俺得罪不起他啊!俺家孙子还指望他批条子上学呢,这半斤面,你拿着,就当大爷对不住你了!” 说完,他看也不敢看徐军,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兰香捧着那半斤苞米面,只觉得重若千斤,她“哇”的一声,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砰!” 徐军一脚,将脚下那块磨刀石踹飞了出去! “欺人太甚!” 他双拳紧握,【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让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赵大山!赵大壮! 他们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 他看着地上那方方正正的白灰线,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心中的怒火和杀意,怒发冲冠。 但他不能。 他知道,他一旦动手打了赵大山,那就不只是“打架”了,那是“殴打干部”,他那个在派出所的舅舅,绝对会把他往死里整! 他必须忍。 但他徐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兰香,别哭了。” 他走过去,把妻子从地上拉了起来,用粗糙的袖子给她擦干眼泪。 “军哥……咱的房……盖不成了……” 李兰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说盖不成了?” 徐军看着她,眼神冰冷。 “军哥,你别吓俺,钱大爷不来,刘大伯肯定也不敢来,咱去镇上请,咱多花钱!” 李兰香抓着他的胳膊。 “镇上的‘大工’,一来一回,吃住都得咱包,工钱还得翻倍。咱那点钱,不够。” 徐军缓缓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军哥,那咋办啊?” “他赵大山不让‘大工’来,咱家这房,照盖!” “可谁来砌墙?”李兰香绝望地问。 徐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来!” 李兰香被这三个字震得愣住了:“你?!军哥你还会砌墙?!” “不会。” 徐军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狠厉而又自信。 “但我今晚就能学会。” 他看着自己的面板: 【可用愉悦值:40】。 【匠】:入门(0/50)。 还差10点! 他一把将还在发懵的李兰香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惊呼,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间破土坯房。 “砰”的一声,新修的木门被他用脚后跟猛地踹上! “军哥!你干啥呀!天还没黑呢!” “黑了!” 徐军的声音沙哑而又急迫。 “兰香,咱家能不能住上新房,能不能让赵大山那帮王八蛋把眼珠子瞪出来,就看今晚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要那最后的10点愉悦值! ------------ 41.【匠】精通 “砰”的一声,新修的木门被徐军用脚后跟猛地踹上。 那根刚刚安上没几天的木门闩,“哐当”一下落了锁,彻底隔绝了院外那片冰冷的暮色。 屋里,煤油灯的火苗“滋”地跳了一下,昏暗的光线让这间本就狭小的土坯房显得更加压抑。 李兰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吓得浑身一抖。 她被徐军拦腰抱着,整个人都懵了,两只手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胳膊,大脑一片空白。 “军哥!你……你干啥呀!”她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天还没黑呢!你……你放俺下来!” 她以为男人是被赵大山气疯了,要“白天宣淫”。 可徐军没有放手。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炕沿边,才把她放下,但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却死死地按住了她瘦弱的肩膀,不让她挣脱。 李兰香被他按在炕沿上,抬头看着他。 男人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忽明忽暗,那双眼睛里没有她熟悉的温柔,也没有情欲。 “军哥,你别吓俺……” 李兰香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咱不盖房了,行不?咱斗不过他们的。” “哭啥!” 徐军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绝望。 他捧起她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用粗糙的拇指使劲揩去她的泪水。 “兰香,看着我。” 李兰香抽噎着,被迫对上他的目光。 “我问你,” 徐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不想住大瓦房?” 李兰香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你想不想让咱家那块红‘的确良’布,能光明正大地穿出去,让王婶她们羡慕?” 她又点头。 “你想不想以后咱俩的孩子,能在冬暖夏凉的亮堂屋里,念书、写字,而不是缩在这破土坯房里,被烟熏得直流泪?” “俺……俺想……” 李兰香被他问得心头发酸。 “那就行!” “兰香,咱家能不能住上新房,能不能让赵大山那帮王八蛋把眼珠子瞪出来,就看今晚了!” “可今晚能咋办啊?” 李兰香还是不明白,“钱大爷他不敢来啊……” “他不敢来,我来!” 徐军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劲: “但我还差了点‘火候’。兰香,你男人能不能学会‘大工’的手艺,能不能省下那笔天价的工钱,全靠你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要那最后的10点愉悦值! 李兰香似懂非懂。 她不知道“学会手艺”和“今晚”有什么关系,但她从男人的眼神里,读懂了那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看着这个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拼尽一切的男人,心中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奇异的酸楚和决然所替代。 她不哭了。 她缓缓地、主动地伸出手,环住了徐军的脖子,仰起脸,用那双通红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军哥,”她声音发颤,却无比坚定,“俺听你的。俺是你的人,你咋样都行……” …… 夜,渐渐深了。 窗外的秋风“呼呼”地刮着,像是野兽的低吼,拍打着脆弱的窗户纸。 破土坯房里,那盏煤油灯早已熄灭。 李兰香累得沉沉睡去,她太累了,先是划宅基的兴奋,又是被赵大山断了后路的绝望,最后又是被丈夫那股子疯狂的劲儿折腾得筋疲力尽。 但徐军,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抱着怀里温热柔软的妻子,一动不动,只剩下急促的心跳。 他在等。 终于—— 那熟悉的光幕,在黑暗的脑海中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夫妻同心,共渡难关,获得愉悦值+10!】 【可用愉悦值:50】 来了! 徐军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甚至没有半秒钟的犹豫,立刻在心中发出了积蓄已久的怒吼: “系统!将50点愉悦值,全部加到【匠】!” 【分配成功。】 【【匠】:入门(0/50)精通(0/200)】 【叮!【匠】技能提升至‘精通’境界!你已熟练掌握传统土木工程(瓦工、木工、石工)的核心知识与技巧,并解锁‘结构力学(基础)’、‘堪舆(风水)’、‘榫卯(精通)’、‘砌筑(精通)’能力!你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大工’(工匠师傅)!】 【可用愉悦值:0。】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驳杂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脑海的堤坝! 不再是之前那种“入门”级别的、模模糊糊的“如何使用工具”的技巧。 而是真正属于“大师傅”的、成体系的“手艺”和“经验”! 他“看”到了—— 如何用一根“吊线”(铅垂),吊出绝对垂直的墙体; 如何用“步弓”和“墨斗”,分毫不差地定出房子的“九宫格”; 如何“排砖”,如何计算“错缝”,如何砌出“三七墙”、“五零墙”; 如何用最少的洋灰(水泥)和石灰,和出强度最高的“砂浆”; 如何看木料的“阴阳面”,如何开“燕尾榫”,如何架设最稳固的“五脊六兽”房梁; 甚至如何盘一个“风匣子”(风箱)好用、不倒烟、还能把整个屋子都烘得热乎乎的“万字炕”(东北环形火炕)! 这些知识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他徐军上辈子不是个侦察兵,而是个干了四十年的老瓦匠、老木匠! 他缓缓地睁开眼,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吓人。 赵大山! 他以为卡住了钱大爷和刘大伯,就是卡住了他的命脉? 他错了。 他卡住的,只是两个“学徒”而已。 而他徐军,从这一刻起,才是这靠山屯里,唯一的“大工”! 天,蒙蒙亮。 窗外的秋风格外地“硬”,刮在糊着厚厚窗户纸的木格子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李兰香的眼皮沉重,她太累了。 昨晚,她是被丈夫那股子近乎绝望的狠劲儿折腾得筋疲力尽,又哭又累,后半夜才昏沉睡去。 她缓缓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军哥?” 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了起来,扯动了身体某处,让她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她顾不上酸痛,慌忙披上那件带补丁的蓝布褂子,连鞋都没穿利索,就冲到了灶房。 “军哥!你……” 她以为男人一大早又扛着弓进山去拼命了。 可灶房里,男人并没有在烧火。 李兰香的心更慌了,她跑到院子里。 天光熹微,院子里那片新划的白灰线(宅基地)显得格外刺眼。 徐军没有在院子里练拳。 他正蹲在院子角落里,就着那微弱的晨光,专注地“摆弄”着什么。 李兰香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会是真被赵大山给逼疯了吧? 她红着眼圈,小步走了过去,想开口劝他“咱不盖房了”,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她看到,徐军正拿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砍柴刀,和那根从张瘸子家拿回来的、不知名的硬木料。 他的动作很奇怪。 不再是以前那种用蛮力“砍”或“劈”,而是用一种极其巧妙的手法在“削”。 “唰、唰、唰……” 那把在她手里只能用来劈柴的钝刀,此刻在徐军手里,却像一把锋利的刻刀。 木屑纷飞,薄如蝉翼。 他的手稳得吓人,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沿着木料的纹理,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军哥,你这是干啥呢?”她小声地问,生怕惊扰了他。 徐军没有抬头,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股“精通”的奇妙感觉中。 【匠】(精通)带来的知识流,让他看这块木头的眼神都变了。 他能“看”到木头内部的纤维走向,能“看”到哪里是“死节”,哪里是“活结”。 “做个‘家伙事儿’。” 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李兰香愣住了。 她这才发现,在徐军的脚边,已经摆放着几个她看不懂的、却又显得异常规整的木制零件。 她蹲下身,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 那是一块被削得方方正正的木块,上面还用刀尖刻着清晰的“刻度”,更神奇的是,木块的正中央,被掏空了一个圆形的凹槽,凹槽里还嵌着一个用硬木削成的、可以转动的“线轮”。 “这……这是……” “墨斗。”徐军吐出两个字。 李兰香更懵了。 墨斗,她知道,是“大工”师傅们用来“弹线”(划直线)的宝贝,钱大爷就有一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可军哥咋会做这个?还做得……比钱大爷那个看着还“板正”? “唰——” 徐军手起刀落,最后一块木料成型。 他将几个零件不差分毫地拼接在一起。 “咔哒。” 一声轻响,一个崭新的、带着松木清香的墨斗,就在他手中成型了! 他还从李兰香缝衣服的针线笸箩里,找出了一根最结实的黑棉线,穿过线轮,又从灶坑里掏出一块烧透了的黑炭,碾成粉末,混上水,倒进了墨斗的“墨池”里。 李兰香彻底看呆了。 她看着那个墨斗,又看了看自家男人那张沾着木屑、却异常平静的脸,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军哥……他……他好像真会“大工”的活儿?! ------------ 42.天价工钱 “咕噜噜……” 李兰香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徐军这才回过神,他抬头看了看妻子那张又惊又疑的小脸,笑了。 “看傻了?还不去做饭?‘大工’师傅可不等人。”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啊?哦!哦!” 李兰香如梦初醒,脸一红,赶紧一溜烟地跑回了灶房。 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心里却乱糟糟的。 军哥……他到底是啥时候学会的这手艺? 她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偷偷地从门缝往外瞧。 只见徐军又拿起了另一块木料,继续“唰唰”地削着。 不一会儿,一个用细绳吊着、一头尖、一头平、形状无比规整的木质“吊线”(铅垂)也做好了。 他又找来两根笔直的木条,用【榫卯】(精通)的技巧,互相垂直,固定成了一个分毫不差的“九十度角尺”。 李兰香看得心惊肉跳。 她知道,这三样东西——墨斗、吊线、角尺,是瓦匠师傅的“命根子”! 她男人就这么用一个早上的功夫,全做出来了! “吃饭了!” 她颤着声音喊道。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血肠和土豆片,在锅里热了热,依旧香气扑面。 徐军是真的饿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盖房的图纸和数据,体力消耗极大。 他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血肠,就着苞米面饼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李兰香却没啥胃口,她小口地喝着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军。 “军哥……” “嗯?” “你……你真要自己盖?” “嗯。” 徐军点头,把最后一块血肠扒进嘴里。 “可那是五千块砖啊!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了?”徐军笑了。 “啊?那那钱大爷他……” “他不敢来,咱不强求。” 徐军放下碗,擦了擦嘴,“但他不来,不代表别人不来。” “兰香,你去。” 徐军从兜里掏出十块钱。 “啊?干啥去?”李兰香又愣了。 “去王婶家,还有昨天帮咱抬猪的王铁柱、二愣子他们几家,就说咱家今天‘起地基’,请人‘出大力’,一天……给五毛钱工钱!还管一顿‘白面馒头炖猪肉’!” “啥?!” 李兰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 “五毛钱?!还管白面猪肉?!” 在80年代年的农村,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累死累活也就挣一两毛钱的工分! 徐军这工钱,是“天价”! “军哥你疯啦!这得花多少钱啊!” 李兰香急得直跺脚。 “钱,就是拿来花的。” 徐军站起身,拿起那把刚磨好的、泛着寒光的铁锹,扛在肩上。 “兰香,你记住,咱家要盖的是青砖大瓦房,不是土坯房。咱要的,是速度!必须在‘上冻’前,把房盖完!”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刚刚划好白线的宅基地。 “他赵大山不是想用‘人情’卡死我吗?” 徐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咱就用‘钱’,把他人情,给砸了!”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兰香,把钱塞进她手里:“去吧。告诉他们,想挣钱、想吃肉的,现在就扛着工具过来!” “我,徐军,就在这儿等着!” 徐军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千钧,砸在了李兰香的心坎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手里还捏着那十块钱,扛着那把刚磨得锃亮的铁锹,站在自家院子里,整个人就像他手里那把刚开刃的铁锹,散发着一股子逼人的寒光。 “军……军哥……” 李兰香的嘴唇都在哆嗦,“五毛钱?还……还管白面猪肉?” 她被这个“天价”给砸懵了。 “你疯啦!”她急得直跺脚,一把抢过那十块钱,死死地攥在手心,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咱家拢共就剩下二百来块钱!这钱是买砖买瓦的!哪够你这么造啊!” 她掰着手指头,眼泪又快急出来了:“咱屯里‘出大力’,给口苞米面饼子吃就顶天了!你这又给钱又给肉,咱家这房地基还没挖,就得先被吃垮了!” “兰香。” 徐军没有急,他反手握住她那只攥着钱的、冰凉的手,把她的手连同钱一起包在自己的大手里。 “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沉稳下来,“这钱,不是花掉的,是‘买’命的。” “买命?”李兰香吓了一跳。 “买的是‘时间’的命。” 徐军拉着她,走到那片刚划好白灰线的宅基地上。 深秋的晨风已经带了“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你摸摸这地。” 李兰香不明所以,蹲下身摸了一下。 “硬了。” 徐军沉声道,“这天儿,一天比一天凉。最多再有二十天,这地就得上‘大冻’。 一旦上冻,别说挖地基,镐头下去都得崩出火星子!咱的砖瓦拉回来,就真成了一堆废铁,得等到明年开春!” 李兰香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光想着盖房,却忘了东北这要命的“天时”! “赵大山那王八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徐军眼中寒光一闪,“他不用动手,他只要拖。他让钱大爷他们拖上十天半月,咱这房,今年就盖不起来!” “可五毛钱也……” “所以,咱必须‘抢’!”徐军加重了语气,“用钱抢!用肉抢!咱不但要盖,还要在‘上冻’前,把这三间大瓦房给它立起来!让他赵大山,眼睁睁地看着!” 他捧起妻子的脸:“兰香,你信我。这钱,花得值。咱今天花出去十块,明天,我就能从山里,再给你挣回二十块!” 李兰香看着丈夫那双深邃、自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疯狂,只有成竹在胸的“算计”。 她那颗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十块钱又塞回徐军手里,“军哥,俺……俺这就去喊人!” “不。” 徐军笑了,“你别去,你去了,他们还以为是你做主,会跟你‘磨’。” 他把李兰香按在院里的小马扎上:“你就在家,把咱家那口大铁锅架起来,烧水!再把那块留着的猪后腿(冻肉)给俺搬出来,切了!切大块!” “啊?现在就……就炖肉?” “对!现在就炖!” 徐军咧嘴一笑,“咱家今天起房,得有‘香味儿’!你把咱家那白面也和上,准备蒸馒头!” “那谁去喊人?” “我去。” 徐军扛起铁锹,我去看看到底谁会来。” 徐军没去挨家挨户地喊。 他扛着铁锹,走到了昨天帮他抬猪的王铁柱家门口。 王铁柱刚吃完早饭(苞米碴子粥配咸菜疙瘩),正蹲在门口磨镰刀。 “铁柱哥。” “哎!军哥!” 王铁柱一见是徐军,立刻站了起来,热情地抹了抹手,“咋的,今儿个又进山?” “不进山。” 徐军开门见山,“我家今天‘起地基’,挖沟槽,缺‘出大力’的。一天五毛钱,中午管一顿白面馒头炖猪肉。你干不干?” “啥玩意儿?!” 王铁柱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五……五毛?!”他结结巴巴地问。 “五毛。” “还……还管白面……猪肉?!” “管!” “干!!” 王铁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都不想,扔下镰刀,转身就冲回屋里,抄起自家那把最结实的镐头,“俺……俺这就去!” ------------ 43.大锅饭,猪肉白菜粉条 “不急。” 徐军拦住他,“铁柱哥,这活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你也知道,赵文书那边……” 王铁柱的动作一僵,脸上的兴奋褪去了一些。 徐军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徐军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房,我盖定了!谁今天来帮我,就是我徐军的‘兄弟’。以后我进山,打着‘硬货’,少不了他一口肉汤喝。” “他赵大山能管天管地,还能管着大伙儿不挣钱、不吃肉?” 王铁柱一听这话,一咬牙,一拍胸脯:“军哥!你啥也别说了!这活儿,俺接了!他赵大山爱咋咋地!俺这就去喊二愣子他们!你这工钱,俺们挣定了!” “好!” “听说了吗!徐军家招工挖地基!” “一天五毛钱!!” “啥?!五毛?!真的假的?” “真的!王铁柱刚喊的!还……还管白面馒头炖猪肉!!”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个消息,像是在靠山屯平静的池水里,扔下了一颗“炮弹”,瞬间炸开了锅! 五毛钱!管白面猪肉! 这哪里是“招工”,这简直是“撒钱”! 屯子里所有的男人,眼睛都红了! 他们扛着锄头、铁锹、镐头,纷纷从自家院里冲了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徐军家那片新划的宅基地! 赵大山家。 他正端着一碗粥,阴沉着脸,听着屯里的动静。 当他听到“五毛钱”和“白面猪肉”时,手猛地一抖,滚烫的粥洒了一手。 “这个王八羔子!!” 他气得浑身发抖,“他敢用钱砸?!他哪来那么多钱!” “表哥!咋办?” 赵大壮也急了,“人都往他家跑了!” “跑?!” 赵大山“啪”地一下摔了饭碗,“我倒要看看!他徐军,一个毛头小子,他懂个屁的大工活儿!没有钱大爷他们掌勺,他请一群出大力的,就能把房盖起来?!” “走!咱也去看看!看他这个能人,今天咋收场!” 徐军家的宅基地上,黑压压地围满了人。 王铁柱、二愣子……足足来了十几个壮劳力! 个个都扛着家伙事儿,眼巴巴地看着徐军。 连钱大爷和另一个瓦匠刘大伯,也混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他们倒要看看,没有“大工”,徐军想怎么“起地基”。 “军哥!人来齐了!你发话吧!咱从哪儿挖?”王铁柱兴奋地喊道。 赵大山和他表弟赵大壮,也背着手,冷笑着挤进了人群。 “徐军啊,” 赵大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这起房盖屋,可是大事。你这‘大工’师傅没请,就敢让大伙儿乱挖?万一挖歪了,你那五千块青砖,可就全废了!” “就是!没个掌勺的,看你咋整!”赵大壮在后面帮腔。 村民们一听,也有些犹豫了。是啊,挖地基得“大工”先“弹线”啊! 李兰香在院子里急得直搓手。 徐军却笑了。 他看都没看赵大山,只是走到宅基地的正中央。 他从怀里,掏出了早上刚做好的那三样“家伙事儿”——墨斗、吊线、角尺。 “嚯!这家伙事儿,看着可‘板正’!” 人群里有识货的嘀咕了一声。 钱大爷和刘大伯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这墨斗和角尺,做得比他们手里的还好! “铁柱哥。” “哎!军哥!” “你拿着线头,站到那个角上。对,就是那块白灰!” 徐军走到另一头,拉紧了墨线,【匠】精通带来的“结构力学”知识让他瞬间找到了最标准的中轴线。 他蹲下身,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手指捏住墨线,猛地往上一提!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一道笔直如刀切、墨黑分明的直线,悍然印在了地上! 不差分毫! “好!” 人群中,钱大爷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这手艺……这“弹线”的准头……比他都稳! 赵大山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徐军没有停。 他又让王铁柱和二愣子分别拉住角尺和吊线,开始“定角”。 【匠】精通(堪舆、结构)的能力,让他甚至不需要反复测量,只是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和地势,就精准地定出了四个“正南正北”的直角! 啪!啪!啪! 墨线不断弹起、落下!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一个方方正正、线条笔直的巨大地基轮廓,就完美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围观的村民们,全都看傻了! 钱大爷和刘大伯更是冲了进去,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那几个“角”,越看越是心惊! “直!太直了!” “这……这手艺……比镇上的老师傅都地道!” “我的老天爷……徐军……他……他自己就是‘大工’?!” 赵大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扛着铁锹、站在地基中央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徐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射向脸色惨白的赵大山。 然后,他举起了手里那把磨得锃亮的铁锹,指向了那道笔直的墨线,对着王铁柱等人,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线,起好了!” “挖!!” 徐军那一声震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嗷!” 王铁柱第一个响应,他兴奋得脸红脖子粗,抡起那把沉重的镐头,对准那道笔直如刀切的墨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给军哥挖!!” “吭哧!” 坚硬的、带着秋霜的黑土地,被镐头砸开了一个深深的白印! “挖啊!!” “挣钱了!吃肉了!” “五毛钱一天!白面馒头炖猪肉!干他娘的!” 十几个壮劳力,被那“天价”工钱和徐军那手神乎其神的“弹线”手艺彻底点燃了!他们像一群猛虎,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吭哧!”“吭哧!”“吭哧!” 镐头起落,铁锹翻飞! 深秋的黑土地本已开始“上冻”,坚硬无比,但在这些人玩命儿般的干劲下,泥土和石块纷飞! 这群汉子,平日里在生产队“磨洋工”,挣那几毛钱的“工分”,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可现在,他们是在给能人徐军干活,干的是现钱,是“白面猪肉”! 这股子干劲,简直能把山给刨开! 人群外围,赵大山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了,而是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地基中央、扛着铁锹指挥若定的徐军,又看了看那群如同打了鸡血的村民,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卡人的毒计,就这么被破了? 他徐军,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表……表哥……” 赵大壮已经吓得腿肚子发软,“他……他真会啊……” “闭嘴!” 赵大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也待不下去,拨开人群,狼狈不堪地钻了出去,连滚带爬地“窜稀”去了。 而人群的另一边,钱大爷和刘大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羞愧。 尤其是钱大爷,他看着徐军那比他还“正”的墨斗线,又想起自己昨天送去的那半斤苞米面,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火辣辣的。 他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脱下身上的破棉袄,露出了里面的“中衫”。 “军子!” 他忽然喊了一声,也扛起一把铁锹,跳进了正在开挖的沟槽里。 徐军一愣,停下了指挥。 “钱大爷,您这是……” “别叫我大爷!” 钱大爷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敢看徐军的眼睛,只是低头猛刨,“军子……不,徐师傅!你这线弹得‘地道’!我老钱服了!” 他一铁锹下去,翻起一大块硬土:“你这活儿,我跟着你干!不要钱!给口饭吃就行!我就想学学……你这‘定角’的手艺……” 一个“大工”,竟然要给一个毛头小子当“学徒”?! 这话一出,全场都静了一下。 徐军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匠】精通的手艺,竟然把这位老师傅给“震”住了。 他笑了。 他跳下沟槽,扶住了钱大爷的胳膊:“钱大爷,您这可就折煞我了。” 他把钱大爷拉了上来,态度恭敬:“您是长辈,也是老师傅。我这点庄稼把式,哪能跟您比?” 人情世故他给足了对方面子。 “不不不,你这手艺……我服!” 钱大爷坚持道。 “钱大爷,您听我说。” 徐军把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我徐军,会弹个线,那叫野路子。但这砌墙、抹灰、盘炕的‘细致活’,还得您和刘大伯这样的‘掌勺’师傅来!” 他这是在给钱大爷台阶下,也是在给赵大山“上眼药”。 “我这房,大工的工钱照给!”徐军朗声道,“一天一块五!管三顿饭!中午白面馒头炖猪肉,晚上还得有酒!” “嘶——” 人群又是一阵倒吸凉气!“大工”的工钱都涨了! 钱大爷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不是贪钱,他是被徐军这份尊重给砸中了! “军子!” 他抓着徐军的手,声音都哽咽了,“你信得过我?我昨天还……” “昨天的事,是赵大山不地道,跟您没关系。” 徐军拍了拍他的手,“您今天能来,就是看得起我徐军。钱大爷,这‘瓦刀’,您可得帮我掌起来!” “哎!哎!” 钱大爷激动得连连点头,“我掌!我这就回去拿我那套‘家伙事儿’!我把刘大伯也给你喊来!” 赵大山想卡死的人,现在,被徐军用“本事”和“人情”,硬生生地给“请”了回来! 宅基地上热火朝天,徐军家的院子里,更是香气冲天。 李兰香在灶房里忙得脚不沾地。 那口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满满一锅的肉! 那是她早上切出来的那条猪后腿,足足二三十斤,被她用砍柴刀剁成了拳头大的肉块,和换来的土豆、白菜帮子(东北炖肉离不开白菜)一起,放在锅里“豁楞”。 她没舍得放太多酱油,那玩意儿也金贵,但她放了足足半罐子野猪油! 那股子浓郁的、霸道的肉香味,混着白菜的甜香,被秋风一吹,飘,飘,飘…… 飘过了整个宅基地,让那群挖土的汉子们口水直流,干得更起劲了! 飘到了屯子口,让那些没抢上活儿的婆娘们,一个个酸得直骂自家男人“没出息”! 飘到了赵大山家,让他气得又摔碎了一个饭碗! 李兰香的额头上全是汗,她却笑得合不拢嘴。 她又拉开仓房的门,看着那袋子雪白的、昨天刚从镇上买回来的“白面”!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瓢,舀了满满一大瓢! 她要蒸馒头! 蒸那种一口咬下去,喧乎儿大白面馒头! 她把白面和苞米面,舍不得全用白面,得兑点混合,倒上“面引子”,开始使劲地揉面。 她手艺虽然一般,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是世上最好的调料。 她一边揉面,一边听着院墙外那“吭哧吭哧”的挖土声,和自家男人那沉稳的、中气十足的指挥声: “铁柱!那块挖深点!对!见到‘生土’(未被扰动过的硬土层)了!” “钱大爷!您帮我把那‘吊线’再复一遍!” 李兰香的眼圈,又红了。 她知道,这个家,从今天起,就真的“立”起来了。 ------------ 44.徐师傅 “吭哧!” “吭哧!” “吭哧!” 靠山屯西头的这片“赖子地”旁,彻底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王铁柱、二愣子……十几个憋着一股劲儿的壮劳力,在“五毛钱一天”和“白面猪肉”的“天价”诱惑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深秋的黑土地,表层已经“上冻”,硬得跟石头疙瘩似的。 但在这些抡圆了的镐头下,一块块硬土被翻起,露出下面湿润的“生土”。 “铁柱哥!你那头儿深了半寸!往回收收!” “二愣子!你那铲子歪了!踩着线了!” 徐军并没有跟着一起挖。 他现在是“大工”师傅,是“掌勺”的。 他手里拿着那根刚做好的“吊线”(铅垂),【匠】精通带来的“结构力学”知识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沟槽的平直与深浅。 他背着手,沿着那一道道笔直的墨线来回踱步: “都顺着墨线挖!沟槽得挖三尺,约1米深,挖到硬土层为止!谁要是给我挖歪了,中午的肉汤都没得喝!” “好嘞!军哥!” 汉子们非但没觉得他苛刻,反而干得更起劲了。 在农村,盖房是天大的事,谁都怕野路子把活儿干砸了。 可徐军早上那手“弹线”的手艺,比镇上的老师傅还“地道”,这说明人家是真“能人”! 给“能人”干活,心里踏实!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没闲着。,被徐军安排了更精细的活儿——“打灰”。 “钱大爷,刘大伯,” 徐军客客气气地递上烟,“洋灰金贵,咱得省着用。按我的方子来,三份沙子、一份石灰、半份洋灰,搅匀了,打地基用。” 【匠】精通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年代的“土法”砂浆配比,既能保证强度,又最省料。 “哎!好嘞!” 钱大爷现在对徐军是心服口服,拉着刘大伯,两人吭哧吭哧地开始“和灰”。 宅基地上是“汗水”,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就是“口水”。 李兰香的灶房,成了这场“大会战”的后勤中心。 “兰香妹子!”王婶(王铁柱的娘)和几个 “哎呦,兰香,你这肉……放得也太多了!” 王婶看着锅里那层足有半指厚的油花子,心疼得直咧嘴。 “王婶,军哥说了,今儿个起房,是咱家的大日子。请大伙儿干活,就不能抠抠搜搜的,必须让大伙儿吃饱了,吃好了!” 李兰香一边说着,一边“啪”地一下,把自己刚揉好的、又白又喧的面团拍在了案板上。 “哎呀妈呀,这……这真是白面馒头啊!” “兰香,你家军子这是……发大财了啊!” 几个婆娘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兰香的脸蛋红扑扑的,被蒸汽熏的,她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婶子们,快帮俺烧火!今儿个的馒头,得蒸三大屉!保证让干活的爷们儿们,一人能吃四个!”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老板娘”了。 日头,渐渐升到了正当空。 “歇气!开饭了!” 徐军一声吆喝,宅基地上的汉子们“嗷”地一声,全都扔了工具,跑到院子里的水缸边,用冰凉的井水“哗哗”地洗着手上的黑泥。 当李兰香和王婶她们,抬着那一口“海盆”出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盆里,是堆积如山的“大白面馒头”(二合面的,但白面占大头),一个个又大又圆,热气腾腾! 紧接着,钱大爷和刘大伯抬出了那口大铁锅! “咕嘟咕嘟……” 满满一锅的猪肉炖土豆白菜!那肉,都炖得“稀烂”,汤汁浓稠,油花翻滚! “我的老天爷……” 王铁柱看着那拳头大的肉块,眼睛都直了。 “都别愣着了!”徐军哈哈大笑,他从屋里抱出了一小坛子“闷倒驴”(高度白酒),“咔”地拍开泥封。 “今儿个头一天!干活的弟兄们,一人一碗酒!暖暖身子!” “军哥敞亮!” “徐师傅万岁!” 汉子们彻底疯了! 他们顾不上烫,一人拿了两个大馒头,用那黑乎乎的大碗,满满地盛上一碗炖肉,蹲在宅基地上,就开始“稀里呼噜”地猛吃。 “呜……香!太他娘的香了!” 王铁柱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又扒拉了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哈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比过年吃的都好啊!” “五毛钱……还管这个……俺……俺今天挖到天黑!”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被徐军单独请到了小桌上(这是“大工”的待遇),给他们单独炒了两个菜。 两位老师傅端着酒碗,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再看看那个正和汉子们一起蹲着,大口吃肉的“总掌勺”徐军,心里五味杂陈。 “老钱,” 刘大伯喝了口酒,压低了声音,“咱哥俩差点瞎了眼啊。” “谁说不是呢。” 钱大爷苦笑一声,一口把酒干了,“他赵大山拿咱当枪使,可人家军子是拿咱当‘师傅’敬!” “这房,咱哥俩,必须给它盖得板板正正!” “对!必须板正!” 一顿“大锅饭”,彻底把人心给收拢了。 下午,汉子们干活的劲儿更足了。 【匠】精通的徐军,指挥着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们现在是“副手”),开始用石块和“和灰”,在挖好的沟槽里“打地基”。 徐军的手艺,再次镇住了所有人。 他砌的角,用“吊线”一吊,从上到下,一条直线!他铺的灰,用“瓦刀”一抹,厚薄均匀,不差分毫! 钱大爷和刘大伯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佩服,最后干脆彻底打起了下手,递砖、拌灰,干得一丝不苟。 一直忙活到太阳快落山,“上冻”的土地也只挖了一大半,地基也才刚起个头。 “收工了——!” 徐军喊道。 汉子们虽然累得直不起腰,但一个个都精神亢奋。 “军哥,俺们明儿个还来!” “对!俺们也来!” “好!”徐军笑了,“明儿个,照旧!” 他走到李兰香身边,李兰香正拿着个小本本(徐军教她的),在记账。 “兰香,发工钱。” “哎!” 李兰香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零钱。 “王铁柱,五毛!” “二愣子,五毛!” “……” “钱大爷,一块五!” “刘大伯,一块五!” 当那一张张崭新的、带着体温的毛票和角票,实实在在地发到每个人手里时,汉子们的手都在抖。 “谢谢军哥!” “军哥局气!” 他们拿着钱,又看了看那片已经初具雏形的工地,再看看徐军,眼神里,已经全是服帖和敬重。 夜,再次降临。 送走了所有人,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在灶房里,哼着小曲儿,收拾着那堆积如山的碗筷。 徐军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仔细地复查着今天打好的地基线,【匠】精通的他,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 “军哥,快歇歇吧,水烧好了。” 李兰香端着热水出来,让他烫脚。 两人坐在炕沿上,李兰香一边帮他捶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小声地算着账: “军哥,今儿个……光工钱就发出去了八块五(2个大工3块,11个小工5块5)!肉……肉吃了快三十斤,白面也下了小半袋……咱……咱这钱,能撑几天啊?” 她又开始心疼了。 “撑不到盖完。” 徐军靠在炕头上,闭着眼,声音有些疲惫,“所以,我明天得进山。” “啊?!”李兰香的手一顿,“可……可工地咋办?” “工地有钱大爷和刘大伯看着了。”徐军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得去趟镇上,把那十二支‘好钢箭头’取回来。” 他摸了摸炕梢上那把神弓。 “我得去给咱家把‘工钱’和‘饭钱’,再挣回来!” 李兰香看着丈夫疲惫却坚毅的侧脸,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 45.夜话 李兰香知道,这个家,全靠男人一个人在外面“刨食”,在前面顶着风雨。 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家”守好,把饭做好,把水烧热,让他回来有个能歇脚、能暖身子的地方。 后半夜,李兰香终于累得睡沉了。 徐军却睡不着。 他听着窗外呼啸的秋风,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过着盖房的每一个步骤。 【匠】精通的知识告诉他,光有砖瓦和水泥远远不够。 “地基得用‘毛石’(不规则的石块)砌,这又得去山里拉……” “房梁得用‘红松’,那木料最结实,还得找人去‘放树’……” “门窗、桌椅、炕柜……哪样都离不开木头……” 还有钱。 他缓缓地睁开眼,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吓人。 【狩】精通和【武】精通还在,那把神弓也在。 黑瞎子山,就是他最大的“钱袋子”! 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妻子,没有惊动她,而是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他没有点灯,借着从窗户纸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走到了院子里。 夜凉如水。 白天的喧嚣已经散去,宅基地上那新挖的沟槽,在月光下像一道道黑色的伤疤。 徐军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浇在墙角那块青石板上。 “唰——” “唰——” 他没有去磨那把新买的铁锹,而是拿出了那把陪伴他最久的、也是杀过野猪的——砍柴刀。 【匠】精通的技能,让他对“打磨”这门手艺,有了全新的理解。 他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用蛮力“蹭”,而是身体微微下沉,【八极拳】的“沉坠劲”从腰胯发出,通过手臂,均匀地传导到刀身上。 他的手腕稳如磐石,刀刃与磨刀石保持着一个恒定的、完美的“开刃”角度。 “唰……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 他磨得很慢,很仔细。 他知道,这把刀,不仅是用来防身的,更是用来“解剖”猎物的。 一个精通的猎人,他的刀,必须像医生的手术刀一样锋利,才能在不破坏皮毛和内脏的情况下,最快地处理好猎物。 磨完了砍柴刀,他又拿出了那把桦木弓,和那五支金贵的“炮弹皮”箭头。 他用一块软布,蘸着昨天李兰香炼出的猪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弓臂。 油脂渗透进桦木的纹理中,让弓臂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 这能防止木料在东北干燥寒冷的空气中开裂。 他又检查了那根鹿筋弦,确认没有起毛和损伤。 最后,他拿起那五支箭头,用一块更细的“油石”,一点一点地过着箭头的锋刃。 “炮弹皮”本就坚硬,被他这么一“过”,那三道棱线上,泛起了一层令人胆寒的青黑色寒光。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公鸡还没打鸣。 徐军已经把所有的“家伙事儿”都拾掇完毕。 他走进灶房,李兰香还在熟睡。 他没有吵醒她。 他自己动手,笨拙地拉开风箱,点燃了灶膛。 他把锅里那点昨晚剩下的肉汤热了热,又把两个凉透了的“二合面”馒头放在锅里热了。 他吃得很快,吃完后,把李兰香那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锅里温着。 他走到炕沿边,俯下身,看着妻子那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兰香,等我回来。”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背上神弓,插上利箭,别好砍柴刀,又带上了两个冷馒头和水葫芦。 他推开门,身影悄无声 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 他要去镇上取回那十二支“杀器”。 然后,他要进山。 去给这个家,挣回“盖房钱”! 夜,还未褪尽。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风卷着地上的白霜,“呜呜”地打着旋儿。 靠山屯,还沉浸在最深沉的寂静中。 徐军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他没有走屯子中间的大路,而是沿着屯子边缘、那条常年被牛车碾压的土路,朝着永安镇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武】:【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让他丝毫不惧这深秋的寒意。 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狩】精通的敏锐感知,让他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路面上被霜覆盖的、昨夜野兔留下的新鲜足迹。 他心里揣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在心头。 昨晚,李兰香在他怀里算的那笔账,他比谁都清楚。 昨天“起地基”,工钱发出去了八块五,酒肉、白面、柴火,又折进去小十块。 他兜里那二百二十多块钱,看似是“巨款”,可一旦“房票”上的砖瓦水泥一拉回来,立刻就是“底朝天”。 而盖房真正的大头——“大工”(瓦匠、木匠)的工钱、管饭的“硬菜”、房梁门窗的木料、地基用的沙石……这些,都还没着落。 “钱。” 徐军在寒风中吐出一口白气。 一切,最终都归结到了“钱”上。 赵大山以为卡住“大工”就能让他束手无策,那是笑话。【匠】精通的他,自己就是“大工”。 但赵大山的真正杀招,是拖。 他只要拖到“上大冻”,任凭你徐军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今年把房盖起来! “所以,我必须抢。” 他握紧了背上那把桦木弓的弓身。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挣到足够的钱,把所有的料都备齐,把“人”(帮工)都请足,赶在封冻前,把这房给“立”起来! 黑瞎子山,就是他唯一的“钱袋子”。 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当天色彻底大亮,镇上的大喇叭开始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时,徐军才踏上了永安镇那条尘土飞扬的主街。 镇上已经有了“烟火气”。 国营饭店的伙计正打着哈欠,“哗啦”一下卸下门板,热腾腾的包子香气混着煤烟味飘了出来。 几个穿着“四个兜”的人,骑着“永久”牌自行车,“叮铃铃”地按着铃铛,急匆匆地赶去上班。 徐军没有半分停留,径直穿过主街,拐进了最东头那条“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铁匠巷。 “砰!当!砰!当!” 那股子浓烈的、热铁和煤烟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到的时候,那个光着膀子、满身黑灰的老师傅正抡着大锤,砸着一块烧红的铁犁铧,火星四溅。 “老师傅。” 徐军喊了一声。 老师傅停下手,用铁钳夹起那块通红的铁器,插进旁边的水槽里。 “滋啦——” 一股刺鼻的白烟猛地升腾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转过身,那双被火光映得通红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徐军一番,瓮声瓮气地问:“三天。到了?” “到了。”徐军点头。 老师傅没废话,转身走进那间黑乎乎的里屋,不一会儿,提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用油布包着的小包袱。 “哗啦啦……” 包袱打开,十二支泛着幽幽青黑色寒光的簇新箭头,滚落在了铁砧上。 徐军,只看了一眼,眼神就是一亮! 这手艺,地道! 他要的是两种箭头:六支“柳叶箭”,六支“三棱箭”。 那“柳叶箭”,宽面、薄刃、带血槽,是用来对付狍子、麂子这种皮薄肉嫩的猎物,追求的是最大的切割伤害和放血速度。 那“三棱箭”,更是歹毒!通体呈三棱锥形,带着倒刺,专门用来破甲(比如野猪的厚皮)和碎骨! 老师傅显然是下了功夫,每一支箭头的重量都几乎一致,棱线笔直,倒刺锋利,箭头尾部用来插箭杆的“铤”也打得规规矩矩。 “好钢。” 徐军拿起一支三棱箭,用指甲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是道轨上的钢。” 老师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匠人的自得,“结实,耐操。你那十块钱定金,没白花。” “老师傅,多少钱?” “按说好的,好钢,一块钱一支。”老师傅伸出一个沾满黑灰的手指,“十二支,十二块。你给了十块定金,再给两块就行。” 在80年代,一支好钢箭头一块钱,这绝对是“天价”,但徐军知道,这钱花得值。 他干脆地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了过去。 “小子。” 老师傅收了钱,却没立刻让他走,“看你也是个懂行的。这箭头,是‘杀器’,沾了血,就邪性了。少……对着人使。” “我明白。” 徐军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十二支“杀器”用布包好,揣进了最贴身的内兜里。 徐军没有回屯子。 他出了镇,在镇口的供销社,又咬牙买了一小袋盐巴(盖房的人情往来,盐是硬通货),这才背着弓,绕过了屯子的视线,从北坡,再次一头扎进了黑瞎子山。 ------------ 46.六杈鹿 【狩】精通的徐军,一进山,整个人就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在屯子里和人“算计”的徐军,他变成了一头真正的、蛰伏的猛兽。 他背上的箭囊里,插着五支张瘸子给的“炮弹皮”箭头,那是他的“底牌”,用来对付熊瞎子或者拼命用的。 而怀里这十二支新打的钢箭头,才是他今天挣钱的家伙! “钱……” 他脑子里绷着这根弦。 【匠】精通告诉他,盖那三间大瓦房,光是买料,就得二百一十块。 请“大工”(钱大爷、刘大伯)和“小工”(王铁柱等人),一天就得开销近十块钱的工钱,外加三十斤肉、半袋白面的“伙食费”。 二十天工期,光“吃”和“工钱”,就得小四百块! 再加上买木料、沙石的钱…… 他兜里那二百二十多块钱,连个“零头”都不够! “必须干‘大票’的!” 徐军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放弃了在外围寻找兔子、野鸡的念头,那太慢了。 他需要的是“硬货”!是能一张皮就卖几十上百块的“大家伙”! 比如……熊瞎子! 比如……“棒槌”! 他【狩】精通的“野兽习性(专精)”和【匠】精通的“堪舆(风水)”能力同时发动! 他开始观察山势的走向,寻找那些“藏风聚气”的山谷——那是“棒槌”最喜欢长的地方。 他也开始留意那些被折断的、带着爪痕的树枝,和地上那些巨大的、带着五个爪印的脚印——那是熊瞎子留下的!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深山老林里穿梭了足足一个上午。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背,但他毫不在意。 临近晌午,他爬上了一道山梁。 他找了个背风的石头缝,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那两个已经变得冰凉、硬得像石头的“二合面”馒头。 他没有生火,【狩】精通的本能告诉他,在深山里生火,等于是在给猛兽“报点”。 他就着水葫芦里冰凉的井水,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啃着。 李兰香手艺确实一般,这馒头又干又硬,还带着一丝“面引子”的酸味。 可徐军嚼着,却觉得比镇上“老何记”的肉包子还香。 他想起了早上,李兰香在灶房里,被蒸汽熏得红扑扑的、满是憧憬的小脸。 他想起了昨晚,她在他怀里,哭着说“咱不盖了”时的绝望。 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 “兰香,等着我。”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 “沙沙……沙沙……” 就在他准备继续深入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蹄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从山梁的另一侧传了过来! 徐军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缓缓地探出了半个头。 只见在下方约七八十米处的一片开阔地上,一个黄褐色的身影,正低着头,啃食着地上的橡子。 那是一头体型极其健壮的鹿! 是一头成年的马鹿! 徐军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可不是狍子! 这是一头成年的马鹿,体重至少在三百斤以上! 更重要的是,它的头上,顶着那一对如同枯树枝般、分了六个“杈”的巨大鹿角! “六杈鹿!” 徐军的心脏“砰砰”狂跳! 【狩】精通的知识告诉他,这玩意儿,浑身是宝! 鹿肉是上等野味! 鹿皮是最好的皮料! 最金贵的,是它那对还没完全“骨化”的鹿角——那是“鹿茸”啊!虽然秋天的鹿茸(“二茬茸”或“砍茸”)不如夏天的值钱,但就这对“六杈茸”,拿到镇上药铺,少说也值一百块以上! 这简直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但它太警觉了! 马鹿的听觉和嗅觉是野猪的十倍! 七八十米的距离,他只有一次机会! 徐军缓缓地,从背上摘下了桦木弓。 他没有用“炮弹皮”箭头,那太金贵。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刚刚到手的、泛着寒光的——“三棱箭”! 这种箭头,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体型巨大、皮糙肉厚、骨骼坚硬的“大家伙”而准备的! 他深吸一口气,【八极拳】的力量从脚底涌泉穴升起,贯通腰胯,直达手臂! “开!” “嗡——” 鹿筋弦被拉至满月! 【狩】精通的“弱点洞察”和“精准射击”同时发动! 在他眼中,那头马鹿的侧肋,那片厚厚的皮毛下,心脏跳动的位置,是如此的清晰! “嗖——!” 利箭破空! 那头马鹿显然是察觉到了危险,猛地一抬头! 但,晚了!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利刃切入硬牛皮的声响! 三棱箭精准无误地射中了马鹿的侧肋! 坚硬的箭头瞬间撕裂了皮毛,穿透了肋骨的缝隙,深深地钉进了它的心脏! “呦!” 马鹿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哀嚎! 它猛地人立而起,前蹄疯狂地刨动,试图逃跑。 但心脏被毁,它所有的力气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它重重地摔倒在地,巨大的鹿角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它挣扎着,抽搐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最终缓缓地失去了神采。 成了! 徐军站在山梁上,看着下面那庞大的猎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又搭上了一支“柳叶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山梁之下,寂静无声。 那头巨大的马鹿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落叶上,殷红的鲜血从侧肋的伤口处汩汩涌出,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暗红色。 【狩】精通带来的敏锐感知,让徐军能清晰地“听”到,远处林子里,有几只被血腥味惊动的乌鸦,正发出“呱、呱”的刺耳叫声,却又不敢靠近。 他依旧保持着半蹲的戒备姿态,手中的桦木弓搭着一支“柳叶箭”,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灌木丛。 在黑瞎子山这种地方,血腥味就是“开饭”的信号。 一头三百多斤的马鹿,足以引来狼群,甚至熊瞎子。 他足足等了十多分钟,确认没有大型猛兽靠近的迹象,没有嗅到风中那股子特有的腥臊味,也没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他这才缓缓地松开了弓弦,站直了身体。 ------------ 47.鹿茸角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刚才那一箭,看似轻松,实则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的精气神。那是他将【武】(精通)的力量、【狩】(精通)的技巧,以及这把神弓的威力,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巅峰一击! 他走到那头马鹿旁,看着这庞大的猎物,即便是他两世为人,心脏也不由得“砰砰”狂跳起来。 太大了! 这玩意儿,比上次那头野猪还要大上一圈! 尤其是那对“六杈鹿角”,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茸期”,但依旧粗壮坚硬,带着一层未褪尽的绒毛,在深秋的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发财了……” 徐军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头“金山”处理掉! 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把这三百多斤的大家伙完整地拖下山。 他必须进行解剖和分割。 他拔出那把在月光下新磨的砍柴刀,【狩】精通带来的“解剖学”和“剥皮”技巧,如同本能一般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先是精准地找到了马鹿的颈部动脉,彻底放血,这能保证鹿肉的口感,也能减轻重量。 然后,是剥皮。 这是一项极其精细的活儿。一张完整的、没有破损的成年马鹿皮,其价值甚至不亚于鹿茸! 【匠】精通带来的稳定手感,配合【狩】精通的技巧,让他的刀使得又稳又快。 他从鹿腿开始,沿着筋膜的走向,一点点地将皮肉分离。 李兰香若是看到,定会惊掉下巴——他剥皮的动作,竟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一张巨大而完整的鹿皮,被他剥了下来。 他顾不上擦汗,又开始处理鹿茸。 他用砍柴刀的刀背,使劲地磕在鹿角的根部,再用【八极拳】的“震劲”一抖! “咔嚓!” 两只沉甸甸的“六杈茸”,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揣进怀里——这才是最金贵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徐军开始分割鹿肉。 他只挑最好的部位——两条最肥硕的后腿、两条前腿、一整条里脊。 “吭哧、吭哧……” 砍柴刀劈砍骨头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这几块肉加起来,也足有一百三四十斤重! 他用带来的绳子,将鹿肉和鹿皮牢牢地捆扎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背囊。 至于剩下的鹿骨架、内脏和鹿头,他只能暂时放弃。 他看了看那些血淋淋的“下水”,心中一动。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花了半个小时,在鹿骨架周围,用【狩】精通的“高级陷阱”技巧,布置了两个极其隐蔽的“套索陷阱”。 他知道,今晚,闻着血腥味来的狼群或者“山狸子”,绝对会来享用这顿“免费的晚餐”。 而这两个陷阱,就是他留给它们的“回礼”。 “呼……呼……” 徐军背着那一百多斤重的鹿肉和鹿皮,一步一步地挪下了山梁。 这比昨天挖地基还累人! 系统带来的耐力,此刻也几乎耗到了极限。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肩膀都被绳子勒得火辣辣地疼。 当他终于走出黑瞎子山,看到屯子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没有直接回村。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浑身是血,背着一座“肉山”——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他绕了个大圈,从村西头那片新划的宅基地,悄无声息地摸回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宅基地上那新挖的沟槽,在暮色中像一道道张开的大嘴。 灶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还飘来一股子苞米面饼子的焦香。 李兰香显然是等急了,正在灶房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朝屯子口张望。 “军哥?” 当徐军那如同“血人”一般的身影,背着那不成比例的巨大“背囊”,猛地出现在院门口时,李兰香吓得“啊”地一声尖叫,手里的铲子“哐当”掉在了地上! “军哥!你……你受伤了?!你……” 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别怕!不是我的血!” 徐军连忙开口,他怕吓坏了妻子。 “砰——!” 他将背上的“肉山”卸了下来,重重地砸在院子中央,激起一片尘土。 “是畜生的血。”他累得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口喘着粗气。 李兰香这才看清,那……那哪是什么“背囊”! 那分明是两条比她大腿还粗的后腿!还有那张大得能铺满半个炕的……皮? “这……这是……” “马鹿。” 徐军缓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对用布包着的“六杈茸”,“还顺手捡了两个这玩意儿。” 李兰香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鹿……鹿茸?! 她虽然是农村妇女,但也听老一辈人“念叨”过,这玩意儿是“金疙瘩”!是能换“大黄鱼”的宝贝! 她看着那对鹿茸,又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鹿肉,再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累得像狗一样喘气、却还在对她笑的男人…… 李兰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哇”的一声,扑进了徐军的怀里,不是吓哭的,也不是激动哭的,而是……心疼哭的! “军哥……呜……你……你不要命了啊!” 她什么都不懂,但她知道,能打回来这种“山神爷”才配得上的东西,她男人是去拼命了! “你个傻子!呜……咱不盖房了!咱不盖了还不行吗!俺不要大瓦房了……俺就要你好好的……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用那双沾满面粉的手,使劲地捶打着徐军坚实的胸膛。 徐军任由她捶着。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女人,感受着她的恐惧和依赖,心中那股子因为猎杀而带来的戾气,渐渐被无尽的温柔所取代。 “傻丫头。” 他低下头,用自己那张沾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使劲地蹭着她的脸颊。 “哭啥。”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兰香,别怕。” “你男人我是去给你挣‘饭辙’去了。” “有了这些,” 他指了指地上的鹿肉和鹿茸,“咱家的房,就稳了!” ------------ 48.夫妻夜话 李兰香抽噎着,她被房这个字眼拉回了一丝理智。 她抬起泪眼,看了看地上那座“肉山”,又看了看丈夫那身刺眼的血污,心疼再次压倒了一切。 “水!俺……俺去给你烧热水!” 她猛地推开徐军,像是才想起了最要紧的事,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灶房。 很快,灶房里就传来了“哗啦啦”拉动风箱的声响,和“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声。 徐军坐在院当中的小马扎上,一动也不想动。 【匠】精通的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必须立刻休息和补充能量。 李兰香很快就提着一满桶滚烫的热水,“哐当”一声放在他脚边,热气瞬间蒸腾起来。 “军哥,快……快擦擦!”她拧干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巾,递了过去。 可当她看到徐军脱下上衣,露出那虽然精壮、但布满了被树枝划出的细密血痕的后背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你就不能……慢点……” 她哽咽着,接过布巾,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后背的血污和汗渍。 热水一激,那些细小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徐军“嘶”地吸了口凉气。 “疼不疼?” 李兰香的手立刻停住了。 “不疼,舒坦!”徐军咧嘴一笑,“有媳妇儿给擦背,这点疼算啥。” 李兰香被他这句糙话臊得脸一红,嗔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更轻柔了。 院子里,那一百多斤鹿肉就那么摊在地上。 “军哥,这……这肉咋整啊?天都黑了。”李兰香一边擦,一边小声问。 “不怕。” 徐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天儿,晚上‘霜降’得厉害。你帮我搭把手,把它们都挂在咱昨天搭的那个肉架子上。” “哎!” 夫妻俩合力,把那几大块沉甸甸的鹿肉,一一挂在了院子北墙根的架子上。 深秋的夜风一吹,肉上的热气迅速散去,血水也开始往下滴落。 徐军知道,要不了一个晚上,这些肉就会被冻得像石头一样“板正”,这才是东北最天然、最好的“保鲜法”。 “那……那个金疙瘩呢?” 李兰香又指了指那对被徐军用布包着的鹿茸。 “这个,” 徐军的脸色严肃起来,“兰香,你拿一块最干净的布,把它再包上三层。然后,塞到咱家那个陪嫁的木箱子底,用你那块红‘的确良’布给它压上!” “哎!” 李兰香重重地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对沉甸甸的鹿茸,那粗糙的质感和奇异的重量,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财富”的份量。 这是“底钱”!是盖房的“底钱”! 收拾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 宅基地那边一片漆黑,挖了一半的沟槽在月光下像一道道伤疤。 徐军换上了干净的旧褂子,坐在炕沿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李兰香默默地走进灶房。 她知道男人饿了。 她看了看锅里,中午给汉子们“开饭”剩下的那点“大锅饭”已经冰凉。 她没舍得热。 她从那块刚挂起来的马鹿里脊上,笨拙地用刀片下了几片最嫩的肉。 又从那袋子金贵的白面里,挖了小小的一勺。 她烧开水,把鹿肉片放进去“焯”了一下,撇去血沫,然后把白面加水和成稀稀的“面糊糊”,倒进滚烫的肉汤里。 最后,撒上一点点昨天新买的盐巴。 她不会做什么复杂的菜,但她知道,男人累狠了,喝一碗最简单、最热乎的“白面肉片汤”,是最养胃、最“提气”的。 当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肉香和面香的浓汤端到徐军面前时,徐军愣住了。 “咋……咋还动白面了?” “军哥,你快喝。” 李兰香把勺子塞到他手里,眼圈红红的,“你都拿命去换了,俺还舍不得这点白面吗?” 徐军没再说话。 他端起碗,大口地喝了起来。 鹿肉很嫩,汤很鲜,面糊糊很暖。 他一口气喝完,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里升起,瞬间驱散了浑身的疲惫和寒意。 李兰香就蹲在他面前,仰着脸,看着他吃。 油灯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惊恐,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崇拜和心疼。 徐军放下碗,伸手把她拉到了炕上,紧紧地搂在怀里。 “兰香。” “嗯。” “有你真好。” “军哥……你明天……还去不?”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问。 “不去了。” 徐军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明天,咱哪儿也不去。咱俩都歇一天。我得把这身子缓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明天咱得去镇上。这鹿茸和鹿皮,得尽快换成钱。咱的‘大工’,还等着‘工钱’开饭呢。” “嗯!” 李兰香用力地点头,“俺陪你去!” 徐军抱着怀里温热柔软的妻子,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心中一片安宁。 他知道,这个家,从今晚起,才算是真正“稳了”。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他低下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睡吧,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深秋的夜,格外的长。 李兰香在丈夫那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窗外那“呼呼”的风声,终于抵不住一整天积攒下来的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徐军却睡不着。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八极拳】带来的强大气血,正在缓慢地修复着白天极限负重带来的肌肉劳损。 他能感觉到肩膀和后腰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酸痛。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把山里的“货”,换成实实在在的“钱”。 盖房真正的大头——“大工”(钱大爷、刘大伯)的工钱、管饭的“硬菜”、房梁门窗的木料、地基用的沙石……这些,都还没着落。 “钱。” 徐军在黑暗中吐出一口浊气。 【匠】精通的他,自己可以当“大工”,省下最大的工钱。 但“帮工”的工钱和饭钱,还有那几千块砖瓦的“材料费”,是省不下来的。 他必须“抢”! 必须在“上大冻”前,把钱凑齐,把料拉回,把房“立”起来! 黑瞎子山,就是他唯一的“钱袋子”。而那对“六杈茸”,就是他最大的“底钱”! ------------ 49.人情困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徐军就醒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院子里练拳或磨刀。 他太累了。 他只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匠】精通的他知道,身体也像机器,得“歇”。 他走进灶房,李兰香也几乎在同时醒了。 她昨晚心疼丈夫,睡得也不踏实。 “军哥,你……你醒啦?” 她揉着眼睛,慌忙披上那件带补丁的蓝布褂子,“你身上还疼不?” “没事,歇歇就好。” 徐军笑了笑,没让她动手,自己先拉开了风箱。 他没让李兰香动那金贵的白面,而是指了指锅里,是昨晚那碗他没喝完、已经凉透了的“白面肉片汤”。 “把这个热热,咱俩对付一口就行。” “那咋行!” 李兰香不同意,“你今天要进城,得吃饱!俺给你烙饼……” “不烙。” 徐军按住了她的手,“今天是去卖金疙瘩,不是去打仗。咱得‘体面’点。你把咱家那两个鸡蛋拿出来,煮了。咱俩一人一个,揣兜里,路上吃。” 煮鸡蛋,在80年代的农村,这已经是“出远门”的最高待遇了。 李兰香一听,眼睛一亮,这才“哎”了一声,欢快地去鸡窝里摸鸡蛋了。 早饭,就是热透了的肉汤,一人就着半个苞米面饼子,“稀里呼噜”地喝了下去。 吃完饭,徐军走到院子里。 北墙根的架子上,那一百多斤鹿肉已经冻得“邦邦”硬,肉皮上挂着一层白霜,这才是东北最地道的“保鲜法”。 那张巨大的马鹿皮,也冻成了一张硬邦邦的“铁皮”。 “军哥,这皮子也太大了,咱咋拿啊?”李兰香发愁了。 “皮子不急。”徐军摇了摇头,“咱今天只带‘金疙瘩’。” 【狩】精通的他知道,鹿皮是“大货”,得和“老何记”那样的大饭店谈。 但鹿茸,是“精贵货”,得去“药铺”,那才是能识货、能出大价钱的地方! 他走进屋,李兰香也跟了进来。 徐军打开那个掉了漆的陪嫁木箱,拨开那匹鲜红的“的确良”布,从最底下,拿出了那个用好几层干净布包着的、沉甸甸的包裹。 “军哥,这咋拿啊?” 李兰香紧张地问,“放背筐里,怕被人瞅见。” “不放背筐。” 徐军想了想,【匠】精通的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拿起那张冻得硬邦邦的、巨大的鹿皮,在院子里比划了一下。 他拿起砍柴刀,在那鹿皮的边缘,精准地“咔咔”剁了几个洞。 然后,他找来结实的麻绳,穿过小洞,一拉一拽。 那张坚硬的鹿皮,竟被他硬生生“缝”成了一个简陋的、巨大的“皮口袋”! “把鹿茸放进去。” “哎!” 李兰香小心翼翼地把“金疙瘩”放进皮口袋的最深处。 “再把那几块最‘板正’的冻鹿肉,也切下来,塞进去。” 李兰香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办了。 很快,这个“皮口袋”就被塞得鼓鼓囊囊。 “军哥,你这是……” “‘金疙瘩’不能‘明着’卖。” 徐军压低了声音,“咱这是去镇上‘送皮子’的,那鹿茸是顺路‘捎带’的。懂了吗?” 李兰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得去借车了。” 李兰香小声嘟囔。 “是啊。” 徐军笑了,“这人情,越走越亲。” 他没空手去。 他再次从架子上,砍下了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最嫩的鹿里脊(这是比猪里脊金贵得多的“头等货”),又拎上了两根冻得邦邦硬的鹿骨头(用来吊汤)。 他来到老支书杨树林家时,杨树林正蹲在门口,抽着那根“长白山”香烟,满脸的愁容。 宅基地那边,王铁柱他们没活儿干,正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杨叔。” “军子啊……” 杨树林看到他,又看到他手里的鹿肉,苦笑了一下,“你小子又进山了?” “昨天歇着,这是前天的存货。” 徐军撒了个谎,把肉递过去,“杨叔,工地上咋停了?” “唉!” 杨树林狠狠地抽了口烟,“你钱大爷和刘大伯,病了。” “病了?” 徐军眉头一皱。 “哼,‘病’了!” 杨树林往地上啐了一口,“昨天你一走,赵大山就挨家挨户地‘串门’了。他没说不让干,他就说他娘家侄子要结婚,他这个当舅的,得帮着‘掌勺’,请钱大爷和刘大伯去帮着‘参谋参谋’!” “这人情,大不大?钱大爷他们……敢不去吗?” 李兰香如果她在这儿会气得跳脚,但徐军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赵大山这是又换了一招,用“红白喜事”这种人情大礼,把他的“大工”给“请”走了! “军子,这事儿……难办了。” 杨树林愁容满面,“你那房……” “房,照盖!” 徐军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 “杨叔,我今天还来借车。” “还借?!” “我得去镇上,把这鹿茸和鹿皮换成钱。”徐军指了指手里的肉,“这玩意儿,是‘底钱’。钱到位了,‘人’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杨树林看着徐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忽然觉得赵大山那点“绊子”,在这小子面前,好像根本不够看。 “钥匙在老地方。你小子……悠着点。” 骡车,又一次“咕噜咕噜”地驶出了靠山屯。 车上,还是夫妻俩。 只是这一次,李兰香没有了上次的兴奋和憧憬,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怀里抱着那个用鹿皮裹着的、沉甸甸的“皮口袋”。 “军哥……钱大爷他们不来,真自己盖?” “嗯。” “可你会吗?那可是砌墙啊!不是弹线……” “兰香。” 徐军转过头,看着她,“你还记得张瘸子咋教我做箭的吗?” “记得啊,他手把手教的。” “对。” 徐军笑了,“那砌墙,也是一个道理。我这人,学东西快。钱大爷他们‘病’了,那咱就等他们‘病’好了,再去‘请教请教’。” 他没说自己【匠】精通的事。 他只是用一种最朴素的道理,安抚着妻子。 “这几天,咱先把料备齐了。 我再去趟山里,把房梁和门窗的木料,都给它‘放’出来!等咱家砖瓦木料都堆成了山,我就不信,他钱大爷和刘大伯还能‘病’得下炕!” 徐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他赵大山不是会用“人情”吗? 那他就用“钱”、“料”、“本事”,把这“人情”给硬生生砸穿! 李兰香呆呆地看着丈夫。 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不光是拳头硬,弓马硬…… 他这“心”,比黑瞎子山里的石头,还硬! ------------ 50.百草堂 骡车颠簸着,驶入了永安镇。 这一次,徐军没有去“老何记”饭馆。 他【狩】精通的知识告诉他,鹿茸这种“精贵货”,饭店吃不下,也给不出好价钱。 能吃下这东西的,只有镇上那家——“百草堂”老药铺。 “百草堂”是镇上唯一一家国营中药店,门脸不大,黑色的金字招牌却透着一股子厚重感。 徐军把骡车停在供销社的“拴马桩”,让李兰香在车上看着,自己则提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鹿皮口袋”,走进了药铺。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当归、甘草、陈皮等上百种草药的独特香气就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白大褂的老药工,正低着头,用一杆小巧的铜秤,仔细地称着“寸金”。 “同志,抓药?” 老药工眼皮都没抬。 “不抓药。” 徐军走上前,把那沉甸甸的“皮口袋”往柜台上一放,砰的一声闷响。 “收货。” 老药工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带补丁的旧褂子、却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得吓人的年轻人。 “收货?” 老药工的语气带着一丝国营单位特有的傲慢,“咱这儿只收‘地道药材’,可不是啥山货蘑菇木耳都收的。” 徐军也不废话。 他当着老药工的面,解开了皮口袋上的麻绳。 他没有先拿鹿茸,而是先掏出了那几块冻得邦邦硬,切口整齐、带着漂亮雪花纹理的鹿后腿肉。 “嚯!好鹿肉!” 老药工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是识货的,这鹿肉一看就是刚杀不久的马鹿,肉质紧实,是上等的“红肉”。 “鹿肉咱这儿也收,不过价钱不高……” “我不是来卖这个的。” 徐军打断了他,在老药工和闻声凑过来的几个伙计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从皮口袋的最深处,掏出了那个用三层干净布包着的“金疙瘩”。 他把包裹放在柜台上,一层,一层地解开。 当那对还带着血根、分了六个“杈”、布满细密绒毛、粗壮坚硬的“六杈茸”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 “嘶——” 整个“百草堂”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药工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铜秤都忘了放下,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前,几乎是把脸贴在了鹿茸上。 “这……这是……‘六杈’?!秋茸?”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只,仔细地看着那尚未完全骨化的“蜡头”(鹿茸顶端),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股子特有的血腥气。 “好……好东西!” 老药工激动得脸都红了,“小伙子!这是你打的?!” “山里捡的。” 徐军淡淡道。 “捡的?” 老药工哭笑不得,谁信啊! 他放下鹿茸,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小伙子,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卖?” 徐军【狩】精通的知识里,有对猎物价值的模糊估算,但他不知道1982年的“公家”收购价。 “老师傅,您是行家,您给个‘公道价’。”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 老药工眯起了眼。 他知道眼前这小子不好糊弄。 他沉吟了片刻:“马鹿茸,‘二茬’的,药性足。这对‘六杈’,品相完整,分量也足……按规矩,这得‘论两’算。” 他让伙计拿来了大秤。 “净重,四斤三两(旧制16两一斤)!” “四斤三两……” 老药工咂了咂嘴,“这样吧,小伙子,我给你个高保价,一两……两块钱!你看咋样?!” “一两两块?!” 徐军还没说话,旁边围观的伙计都惊呼了起来! 在80年代,猪肉才七八毛一斤,一两鹿茸能卖两块钱,这已经是“天价”了! 四斤三两,乘以二,那就是一百三十四块! 这个数字,相当于一个工人四个多月的工资! 徐军也有点激动,但他两世为人,【八极拳】精通带来的沉稳气血更是让他面不改色。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药工的心“咯噔”一下:“小伙子……这……这价可不低了啊!公社药材站,也就给这个价……” “老师傅。” 徐军开口了,“您是行家。这鹿茸是宝不假,但您也看到了,这‘皮口袋’和这几块鹿肉。” “我一个人,能从黑瞎子山里,把这三百多斤的马鹿给‘请’出来。” 徐军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了老药工的心上。 老药工的脸色变了。 他听懂了徐军的“潜台词”——我有本事打到第一头,就能打到第二头。你今天要是“黑”了我,以后,“百草堂”就再也别想见到这种“顶尖货”! “……你小子!” 老药工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行了,算你狠。” 他一咬牙:“我给你‘破个例’!按特等品收!一两,三块钱!” “这鹿皮和鹿肉,算我‘百草堂’白饶赠送的!我再给你开一张‘证明’,就说你是‘协助国家收购珍贵药材’,免得你路上有麻烦!” “成交!” 半个小时后。 徐军揣着一个沉甸甸的、用报纸包着的“钱砖”,和一张盖着“百草堂”红章的“收购证明”,走出了药铺。 总共二百零一块! 他深吸了一口镇上那混杂着煤烟味的空气,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和酸痛,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快步走到骡车旁。 李兰香正紧张地抱着那个空皮口袋,一看到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军……军哥?咋……咋样?他们没难为你吧?” 徐军没有说话。 他拉着她,走到了供销社最僻静的墙角。 他缓缓地,打开了那个用报纸包着的“钱砖”。 “唰——” 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在秋日的阳光下,红得刺眼! 李兰香的脑子“嗡”的一声。 “军哥……这么多!” 徐军把那张盖着红章的“收购证明”,塞到了她的手里。 “兰香,咱再算笔账。” “咱早上卖野猪,兜里剩了二百二十块。” “刚这‘金疙瘩’,卖了二百零一块。” “加起来,咱家现在……有四百二十一块。” “四百多?!” 李兰香的呼吸都停滞了。 “还记得我跟你算的盖房的账吗?”徐军低声道,“砖瓦水泥,大概二百一。咱还剩二百一十块。” “可工钱、伙食费、木料、沙石……我估摸着,至少还得三百块。” 李兰香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半截。 “军哥……那还差……差一百多块啊……” “对。” 徐军笑了,那笑容里,是如释重负和强大的自信,“但咱已经把‘大头’解决了!这四百多块,是咱家的‘底钱’!” “赵大山想用‘人情’卡死咱?” 他指着那堆钱,一字一句地说道: “咱用钱,请镇上最好的‘大工’!用钱,买最好的木料!” “至于那一百多块的‘缺口’……” 徐军拍了拍腰间的桦木弓,“咱有二十天的时间,我再去山里请几头大家伙出来,这钱不就有了吗!” ------------ 51.镇上大工 “可咱不认识镇上的‘大工’啊……” 李兰香六神无主,她只知道屯子里的钱大爷他们。 “现在不就认识了?” 徐军笑了。 他把那沓崭新的“大团结”重新用报纸包好,塞进李兰香的内兜,又把那张“收购证明”给她揣好。 他拉着还在发懵的李兰香,重新走回了那家“百草堂”老药铺。 药铺里,那股子浓郁的药香依旧。 老药工(老白)正端着个大茶缸子,美滋滋地喝着茶。 他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收了鹿茸),心情好得很,连带着看谁都顺眼。 “小伙子?咋又回来了?” 他一见是徐军,主动站了起来,“是钱不对,还是‘证明’不好使?” “都不是。” 徐军笑了笑,客气地递上了一根“大前门”,他刚在供销社买的散烟。 老白一愣,接了过来,挂在耳朵上。 “老师傅,您是这镇上的‘老人’,人头熟。” 徐军开门见山,“我也不瞒您,我打猎挣了两个钱,又托关系弄到了机械厂的‘房票’,他晃了晃那张领料单,想在屯子里盖三间青砖大瓦房。” “啥?!盖……盖砖房?!” 老白手里的茶缸子一晃,旁边的伙计也都瞪大了眼。 “可屯里管事儿的不地道,卡着‘大工’不让来。” 徐军一脸“苦恼”地说道,“我这空有钱和票,眼瞅着要‘上大冻’了,这……您说我急不急?” 老白眯起了眼。他活了一辈子,哪能听不出徐军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小子是想让我给你‘保媒拉纤’,介绍镇上的‘大工’?” “您老明鉴!” 徐军恭敬地抱了抱拳,“我也不白让您老操心。等我那房‘上梁’那天,我再打一头‘好货’,给您老送一桌‘鹿肉席’下酒!” “鹿肉席……” 老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能打“六杈茸”,气血沉稳,心思缜密,现在还懂“人情世故”,知道用“利益”捆绑。 这小子……是条“龙”!是困不住的! “行。” 老白不再犹豫,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百草堂”的药方纸,用毛笔蘸着墨,在背面写下了两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你出了门,往东走,过两条街,有个‘鲁班巷’。镇上最好的木匠,姓‘鲁’,叫鲁老头。最好的瓦匠,姓‘石’,叫石大夯。” “你就说,是‘百草堂’的老白,介绍你去找他们‘抓药’的。他们……懂。” 老白把纸条递给徐军:“不过,这俩人,手艺好,脾气也臭,工钱……可不低。” “钱,不成问题。” 徐军接过那张沉甸甸的“人情纸条”,心中大定。 “谢谢您嘞,白师傅!” “军哥,这……这就成了?” 李兰香坐在骡车上,看着徐军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成了。” 徐军把纸条贴身收好,“走,办最后两件事。” “还……还办啥?” 扯布!” 最后,两人才回到了供销社。 这一次,李兰香是挺着胸膛进去的。 她兜里揣着“巨款”,男人手里有“房票”和“人情”,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 “同志!” 她学着徐军的样子,敲了敲柜台,“俺……俺们扯布!” 还是那个烫着卷发的女售货员。 她一看到徐军和李兰香,态度立刻热情了起来:“哎呦,是你们俩啊!咋的,又来买东西?” “嗯。” 徐军笑了笑,“我媳妇儿,来扯布。” “好嘞!” 李兰香的脸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指着货架最顶上那匹红得耀眼的布。 “同志,俺要那个!正红的‘的确良’!” “要多少?” “两……两丈!” 李兰香大声说道。 “哎呦!两丈!” 女售货员的眼睛都亮了,“妹子,你可真有福气!你男人这是……真要给你盖新房了啊!” “嗯!” 李兰香重重地点头,那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当李兰香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匹沉甸甸、滑溜溜的红布时,她的眼圈又红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抱着那匹布,就像抱着这个家最红火的未来。 骡车再次“咕噜咕噜”地踏上了归途。 车上,除了夫妻俩,还多了几样“奢侈品”——徐军又买了一袋白面、两大包盐巴(盖房腌肉用),甚至还“奢侈”地割了一斤猪头肉(熟食)。 李兰香坐在徐军身边,怀里抱着滚烫的红布,另一只手,则从那包“大白兔”奶糖里,又剥开了一颗。 她看了看身边赶车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踮起脚尖,把那颗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糖,轻轻地塞进了徐军的嘴里。 “甜不?” 她仰着脸,小声问,眼睛里亮晶晶的。 徐军嚼着那颗又香又甜的糖,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妻子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凉的手。 “甜。”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兰香,以后咱家的日子,会比这糖,还甜。” 李兰香的脸红了,她“嗯”了一声,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丈夫宽阔的肩膀上。 骡车颠簸,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稳。 “咕噜……咕噜……” 胶皮大车的轮子碾在深秋半硬的土路上,发出单调却让人安心的声响。 老骡子显然也想家了,不用徐军怎么吆喝,就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回走。 李兰香把头轻轻地靠在徐军宽阔的肩膀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匹滚烫的红“的确良”布。 颠簸的骡车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但心里那股子又甜又踏实的感觉,却让她舍不得睡去。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残留着“大白兔”奶糖那股子浓郁的奶香。 这是她长这么大,过得最“敞亮”、最“体面”的一天。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赶车的男人。徐军的侧脸刚毅而专注,他握着缰绳的手沉稳有力。 李兰香忽然觉得,赵大山那些“绊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军哥……” 她小声地喊。 “嗯?” 徐军目视前方,声音沉稳。 “咱真请镇上的‘大工’啊?”她还是有点不踏实,“那得多少钱啊?俺听说镇上的师傅,‘手艺’金贵,架子也大……” “架子大,手艺才好。” 徐军笑了,“咱盖房,是住一辈子的事,不能含糊。” 他转过头,看着妻子:“兰香,你记住。咱家现在有底钱了,腰杆就得硬起来。咱不欠人情,咱花钱,请他们来给咱‘干活’,咱是‘东家’。” “东……东家……” 李兰香在嘴里念叨着这个词儿,眼睛亮晶晶的。 “对。” 徐军点头,“咱不但要请镇上的师傅,咱屯子里的钱大爷、刘大伯,咱也得‘请’。” “啊?!” 李兰香一愣,“可他们不是被赵大山给……” “赵大山能‘请’他们去‘参谋婚事’,咱就不能请他们来‘帮着掌眼’?”徐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是总掌勺。镇上的师傅是主力。咱屯里的师傅,就是监理。” “到时候,工钱咱照给。他赵大山能管天管地,还能管着钱大爷他们不挣这份‘体面钱’?” 李兰香似懂非懂。她只知道,自家男人想的,比她远太多了。 ------------ 52.以退为进 骡车颠簸,终于在夕阳西下时,驶回了靠山屯。 屯子口的老槐树下,那群唠嗑的婆娘们早散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快看!徐军家那口子回来了!” “车……车上咋还拉着……哎呦!是白面!那么大一袋子白面!” “还有盐!两大包!” “快看兰香怀里抱着的!红……红布?!是‘的确良’?!” 这个消息,比昨天“卖肉”还让人震惊! 在80年代的农村,肉是“硬通货”,但终究是吃的。而“的确良”,那是“身份”! “我的老天爷……那得多少钱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 徐军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赶着车,在全屯人复杂的目光中,径直穿过屯子,先来到了村西头的饲养棚。 他利落地卸下车套,把老骡子牵回棚里,又用那把破铁锹,仔仔细细地给骡子添上了最好的草料和豆饼。 “军哥,俺来弄。”李兰香也跳下车,想去拿水桶。 “不用,你歇着。” 徐军把她按在车辕上,“你今天可是‘老板娘’,哪能干这种粗活。” 他一个人麻利地喂好了牲口,又把大车规整好,这才锁上了饲养棚的挂锁。 “走,回家!” 夫妻俩一人背着一袋子粮食(白面和盐),李兰香怀里抱着那匹红布和猪头肉,回到了自家那两间半破土坯房。 院子里,那一百多斤冻鹿肉还静静地挂在架子上。 “军哥,你歇着,俺去做饭!”李兰香放下东西,就要去灶房。 “不急。” 徐军拦住了她。 他从那袋子“奢侈品”里,拿出了一条长白山香烟,又拿了一包“高粱饴”糖。 “军哥,你这是……” “办人情。” 徐军把那包“大白兔”奶糖塞给李兰香:“这个,是咱家的,你收好。” 他又拎起了那包“高粱饴”和那条烟,在李兰香不解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屯子中央——老支书杨树林家。 此时,杨树林家也正开饭。 桌上摆着一盘大葱蘸大酱,一盘土豆片子,还有一海碗香气四溢的——鹿肉炖骨头汤! 正是早上徐军送来的那些。 “杨叔,在家呢?” 徐军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是军子啊!快进来快进来!” 杨树林一听是他的声音,态度比早上还要热情几分,亲自从炕上下来迎了出来。 “叔,车我还回去了,料也给牲口喂饱了。” 徐军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杨树林一愣。 “今儿个托您的福,事儿办得顺。”徐军把烟和糖塞到他手里,“在镇上顺手买的,给您老解解烟瘾,给婶子和弟弟妹妹们尝个甜头。” “你这小子!” 杨树林一看那“长白山”的烟盒,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好烟”!是镇上干部才抽得起的! 这小子,办事越来越敞亮了! “军子,你这让叔咋说你……” 老支书拿着烟的手都有点抖。 “杨叔,您啥也别说。” 徐军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镇上‘百草堂’的白师傅,我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 杨树林的心提了起来。 “嗯。” 徐军从兜里,掏出了那张盖着“百草堂”红章的“收购证明”。 杨树林接过那张纸,借着屋里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当他看清“六杈马鹿茸,净重四斤三两”和下面那个“贰佰零壹圆整”的收款数字时…… 他那只拿着纸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二百零一?!”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徐军,那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一对鹿茸卖了二百多块?!” 这个数字,再次击碎了老支书的认知! “好……好……好!” 杨树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猛地一拍大腿: “军子!你小子是真要‘插上翅膀’飞了啊!” 他现在才明白,徐军早上说的“钱到位了”,是多大的“到位”! “杨叔,这事儿还得您帮衬。” “帮!必须帮!” 老支书当即拍板,“赵大山那点‘人情’算个屁!明天我就去镇上,给你把‘红星机械厂’的料拉回来!我亲自去押车!” 当晚,徐军家的土坯房里。 李兰香把那匹红得耀眼的“的确良”布,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了自己那个掉了漆的陪嫁木箱里。 她又把那包“大白兔”奶糖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二十三块。她自己吃了一颗,又给徐军塞了一颗,剩下的,用手绢包好,也放进了箱子里。 这是“好日子”的念想。 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冰凉的炕上。 李兰香紧紧地挨着徐军,把今天收钱、买布、买糖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军哥……” “嗯?” “咱真有四百多块钱了?” “嗯。” 徐军把她揽进怀里,“等过两天,再进山打两头‘大家伙’,把那一百多的‘缺口’补上,咱就动工。” 李兰香听着丈夫沉稳的心跳,和窗外呼啸的风,她把头往徐军怀里拱了拱。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正依赖地蹭着他的妻子,心中一动。 “兰香……” ------------ 53.探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李兰香就爬了起来,她惦记着“人情”的事。 “军哥,俺去做饭。”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昨晚的恩爱让她脸颊还带着红晕,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忧虑,“你真要去钱大爷家啊?” 她还是有点拿不准,怕被人“撅”回来。 “去。” 徐军也起来了,他只觉得浑身舒泰,精神饱满。 “那你等着。” 李兰香一咬牙,“咱不能空手去!” 她跑到院子里,北墙根的架子上,那一百多斤冻鹿肉还静静地挂着。 她用砍柴刀“哐哐”剁下来两大块,又从那袋子金贵的“大白兔”奶糖里,抓了两大把,用油纸包好。 “军哥,给!” 她把东西递给徐军,“咱有钱了,‘礼数’上不能让人小瞧了!” 徐军看着妻子这“当家主母”的气派,哈哈大笑:“好!听咱‘老板娘’的!” 靠山屯的清晨,炊烟袅袅。 徐军提着两份一模一样的“重礼”(三斤冻鹿肉+一包大白兔奶糖),在屯子里转悠开了。 他没有遮遮掩掩,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屯子的大路上。 村民们一看他这架势,都愣住了。 “军子,这是……又去送礼啊?” “可不,看那肉,又是鹿肉!” “他这是……要去谁家?”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徐军径直走到了钱大爷家门口。 钱大爷家正愁云惨淡。他正蹲在门口,抽着那几毛钱一包的“旱烟叶”,一脸的愁苦。 他昨天是真被赵大山给“请”去“参谋婚事”了,可人家就管了一顿“苞米面饼子蘸大酱”,连口酒都没给! 他这是明摆着,既得罪了徐军这个“能人”,又没从赵大山那里捞到半点好处! “钱大爷,在家呢?” 一声沉稳的招呼,让钱大爷浑身一激灵! 他猛地抬头,看到徐军提着“重礼”站在他家门口,那张老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比猪肝还红! “军……军子……” 他噌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你……你这是干啥……” “来看看您。” 徐军笑了笑,也不管他让不让,径直走进院子,把东西往他家堂屋的桌上一放。 “听说您‘病’了?” 徐军明知故问,“我从镇上买了点糖,您老‘败败火’。这是昨天刚打的鹿肉,给您老‘补补身子’。” 钱大爷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桌上那块肉和那包“大白兔”(这玩意儿他孙子只在过年时见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几十个耳光! “军子……俺……俺对不住你啊!” “钱大爷!您这是干啥!”徐军一把扶住他。 “我……我老钱不是人!” 钱大爷老泪纵横,“我被赵大山那王八羔子给唬住了……我……” “钱大爷,您听我说。” 徐军按着他的肩膀,声音诚恳,“我是总掌勺。这房,我能盖。” “但我是野路子出身,” 徐军开始“忽悠”,“这‘盘炕’、‘抹灰’的‘细致活’,我还得跟您学!” “啥?!” 钱大爷愣住了。 “我这房,大工的工钱照给!一天一块五!管三顿饭!白面馒头炖猪肉,晚上还得有酒!” 徐军看着他:“钱大爷,我这‘东家’,想请您这个‘老师傅’来给我‘掌眼’(监理、技术指导),您还‘病’着吗?” 钱大爷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他看着徐军那双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的“重礼”。 这哪里是“探病”? 这分明是“三顾茅庐”!是给足了他天大的“面子”! “不病了!好了!” 钱大爷猛地一拍大腿,“军子!你这份‘仁义’,我老钱要是再不接着,我……我就不是人!” “他赵大山算个屁!他娘家侄子结婚,还能比你盖房‘上梁’大?!” “这活儿!我接了!刘大伯那边,我亲自去说!咱爷俩……不,咱俩就把这房,给它盖得板板正正!” 送完了礼,徐军的心彻底踏实了。 他没有立刻开始“起地基”,【匠】精通的他知道,现在还缺最关键的“料”。 他回到家,李兰香正哼着小曲儿,在院子里和面,准备给明天(请钱大爷他们)的“开工饭”蒸馒头。 “兰香,我得再进一趟山。” “啊?还去?”李兰香的手一顿,“咱家……钱不是够了吗?” “够的是‘底钱’,还差‘缺口’呢。”徐军笑了笑,“而且,咱家还缺‘料’。” 他指了指院子:“地基得用‘毛石’(不规则的石块)砌,那玩意儿得去山脚下砸。房梁、门窗,都得用最好的‘红松’。” “我今天,就去把这些‘料’给探明白了!” “那我跟你去!” “不用。” 徐军摇摇头,他背上了那把神弓,又从怀里,拿出了那十二支崭新的“好钢箭头”。 他当着李兰香的面,把那五支金贵的“炮弹皮”箭头小心翼翼地取下,收好(这是“底牌”),然后换上了六支“柳叶箭”和六支“三棱箭”。 “军哥,你这……” “我去挣钱。” 徐军拍了拍箭囊,“这十二支箭,就是咱家剩下的那一百多块‘缺口’。” 他走到李兰香面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家等我,晚上……咱炖鹿肉吃。” 说完,他转身,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瞎子山的晨雾中。 徐军一走,院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站在院门口,呆呆地望了许久,直到那股子山里的寒气把她冻得一哆嗦,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冻鹿肉,又看了看宅基地上那新挖的沟槽。 “不行!俺……俺也不能闲着!” 她的男人在外面拿命“刨食”,她这个“老板娘”也不能在家里“坐吃山空”! 她把那两块准备送给钱大爷和刘大伯的“重礼”用刚买的油纸包好,又从那袋子金贵的白面里,舀出了两大瓢(她估摸着,这是明天“开工饭”的量),用一块干净的布盖上。 她锁好门,先是提着“重礼”,硬着头皮、满心忐忑地朝着钱大爷家走去。 屯子里的婆娘们正聚在墙根底下“纳鞋底”、“扒蒜”,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徐军家的“热闹”。 当她们看到李兰香真的提着“大白兔”和“鹿肉”这种“神仙”才吃的金贵东西,走进了钱大爷的院子时,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我的老天爷……” “这是去‘探病’?这他娘的是去‘提亲’吧!” “赵大山这回怕是踢到铁板了!” 李兰香没管那些议论,她把徐军教她的话(“我男人已经请了镇上的大工,感谢您老前几天帮忙弹线,这房就不劳您‘病着’操心了”),红着脸,却又挺着胸膛,结结实实地说了出来。 钱大爷和闻声赶来的刘大伯,两个五十多岁的老瓦匠,捧着那包“大白兔”奶糖,看着那块鲜嫩的鹿肉,听着徐军这“以退为进”的“仁义”话,两个老师傅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就拍着胸脯保证: “兰香丫头你回去告诉你家军子!他赵大山算个屁!这房,俺们哥俩盖定了!镇上的‘大工’?咱屯里的手艺,不比他们差!” ------------ 54.狗獾 李兰香“胜利”归来时,徐军已经吃完了早饭。 “军哥!成了!钱大爷他们干了!” 她兴奋得小脸通红。 “意料之中。” 徐军笑了笑,“你在家歇着,把咱家那块冻猪,留下的后丘剁开,准备好明天的‘开工饭’。我得再进一趟山。” “啊?还去?” 李兰香的手一顿,“咱家……钱不是快够了吗?” “够的是‘底钱’,还差‘缺口’呢。” 徐军摇摇头,“而且,咱家还缺‘料’。” 他指了指院子:地基得用‘毛石’砌,那玩意儿得去山脚下砸。房梁、门窗,都得用最好的‘红松’。” “我今天,就去把这些‘料’给探明白了!” “那我跟你去!” “不用。” 徐军背上了那把神弓,又从怀里,拿出了那十二支崭新的“好钢箭头”。 他当着李兰香的面,把那五支金贵的“炮弹皮”箭头小心翼翼地取下,收好,然后换上了六支“柳叶箭”和六支“三棱箭”。 “军哥,你这……” “我去挣钱。” 徐军拍了拍箭囊,“这十二支箭,就是咱家剩下的那一百多块‘缺口’。” 他走到李兰香面前,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家等我,晚上……咱炖鹿肉吃。” 说完,他转身,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瞎子山的晨雾中。 与此同时,徐军已经深入了黑瞎子山。 【匠】精通的他,脑子里装着一整套“盖房”的图纸,他知道,钱要挣,但“料”,更得自己“探”! 他没有往野兽出没的密林里钻,而是绕到了山脚下那片罕有人至的“乱石坡”。 在80年代的农村,盖房的地基,可没有“混凝土”那么一说,全靠毛石和“土法砂浆”(石灰、沙子、少量洋灰)来硬砌。 【匠】精通的堪舆能力,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片乱石坡的好处。 “就是这儿了。” 他找到了一处常年被山洪冲刷的“石窝子”,这里的石头,质地坚硬,大小合适,而且离屯子的路最近,是最好的“采石场”。 他用砍柴刀在旁边的树上刻下了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记号。 地基的“料”,有了。 接着,是“房梁”。 盖“三间正房”,那“大梁”是重中-之重,必须用最结实、最笔直的“红松”。 他没有往人参、鹿茸出没的阔叶林走,而是专门爬上了北面那道高高的山脊。 【狩】精通的潜行技巧,让他如履平地。 山脊上,寒风凛冽,全是高大挺拔的针叶林。 徐军的目光扫过,那些在别人眼里长得都一样的松树,在他眼里却分成了“三六九等”。 “那棵不行,向阳面,木质疏松。” “那棵太老,树心怕是‘糠’了。” 他像个最挑剔的木匠,在林子里转了足有一个多时机。 终于,他在山脊的“背阴坡”(木材生得慢,质地最密实),找到了三棵“堪称完美”的红松! 这三棵树,树龄都在四五十年,一人合抱粗细”,笔直得像标枪一样,直通通地长上去,连个“节疤”都少见! “好料!” 徐军大喜过望。 他记下了这个位置,又在周围找到了几棵稍细的“落叶松”,那是做“檩条”和门窗的好材料。 房梁和木料,也探明白了! “料”的事心里有了底,徐军没有立刻去“挣缺口”。 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今天进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试验新箭头,熟悉这把神弓的“手感”。 他来到一片开阔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新打的“柳叶箭”。 他深吸一口气,【八极拳】精通的力量爆发,【狩】精通的“精准射击”锁定! “嗡——” 弓弦震颤,利箭破空! “嗖——!” “噗!” 五十米外,一棵白桦树的树干上,利箭齐根没入! “好箭!” 但他皱了皱眉。【匠】精通的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这支箭在飞行中,尾羽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晃动”。 “尾羽的胶水……还是不如鱼胶。” 他走到树前,拔出箭头——钢制的箭头完好无损。 “三棱箭!” “嗖——!” “噗!” 又是一箭! 这一次,他射的是一块半露在地表的“青石”。 “当!”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三棱箭”被弹飞了出去,但箭头……依旧完好! “好钢!” 徐军大喜过望。 他不再打猎,而是用了一整个下午,在山里反复地“试箭”。 他试了风偏,试了不同距离的“抛物线”,试了“柳叶箭”的穿透力和“三棱箭”的破甲力。 徐军背着桦木弓,腰插砍柴刀,箭囊里那十二支崭新的“好钢箭头”和五支“炮弹皮”箭头,在布料的包裹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小心翼翼的地行走在山林间,时间还早,看看能不能整几只野鸡野兔啥的,也算不白来。 风声不对! 徐军刚踏入一片茂密的红松林,就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风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松涛的“沙沙”声,还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 【狩】精通带来的强大感知力,让他瞬间判断出——有东西在“挖洞”!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缓缓蹲下身,【狩】精通的“气息模拟”能力发动。 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腐叶、身后的树干融为一体,将自己的人类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顺着那股土腥味,绕了一个大圈,爬上了一处背风的高地。 拨开半人高的“塔头草”,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在前方约莫六十米处的一片缓坡上,一头皮毛油光水滑、黑中带银的“大家伙”,正背对着他,两只前爪“呼哧呼哧”地刨着一个新挖开的土坑! 是“狗獾”! ------------ 55.金边紫芝 一只体型异常肥硕、估摸着至少有四五十斤重的成年“狗獾子”! “好家伙!” 徐军心中一喜! 在80年代的东北,这玩意儿的价值,可一点不比狍子低! 狗獾肉虽然柴,但它那一身“狗獾油”,却是治疗烫伤、冻伤的“圣药”,拿到“百草堂”那种药铺,是按“两”收的! 更别提它那身坚韧、防水、保暖的皮毛,是制作“皮褥子”和“狗皮帽子”的上等材料! 这头狗獾显然是在“掏”某个小动物的洞穴,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爪子下的泥土里,刨得不亦乐乎。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六十米的距离,对于弓箭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但徐军的眼神,却平静如水。 他缓缓地、几乎用慢动作,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新打的——“三棱箭”! 对付这种皮糙肉厚、脂肪层极厚的“穴居”动物,“柳叶箭”的切割伤害有限,只有“三棱箭”的恐怖穿透力,才能一击致命! 他缓缓搭上鹿筋弦,左手持弓,右手拉弦。 “嗡——” 那张磅数惊人的桦木弓,被他缓缓拉开,直至满月! 【八极拳】精通的力量,让他持弓的左臂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狩】精通的“弱点洞察”和“精准射击”同时激活! 在他眼中,那头狗獾刨土的动作仿佛变慢了。 在他那厚实的、拱起的脊背下方,那颗正在快速跳动的心脏位置,是如此的清晰! 没有瞄准,【狩】精通带来的,是如同本能般的“直觉射击”! 松手! “嗖——!” 利箭破空! 那声音,不再是“嗡”的震颤,而是一声尖锐、低沉的“厉啸”! 裹挟着【八极拳】的恐怖力量,“三棱箭”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线!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响起! 那头正在刨土的狗獾,身体猛地一僵! 它甚至没来得及回头,那支“三棱箭”已经从它的左侧后肋精准地射入,齐根没羽! “嗷——!” 狗獾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它猛地从土坑里窜了出来,疯狂地在原地打转,试图去咬那根只剩下箭羽的“凶器”! 但三棱箭的倒刺和血槽,在它体内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 它只转了两圈,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四肢猛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一箭毙命! 干净利落! 徐军站在高地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自己那支只剩下“炮弹皮”的箭,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十二块钱,花得太值了! 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又搭上了一支“柳叶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确认没有其他猛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他才从高地上滑下,快步走到猎物旁。 “四十斤往上!” 他掂了掂这头肥硕的狗獾,心中大定。 光这一身油和皮,就值小二十块! 他没有急着解剖。 他今天的目标,是那一百多块的“缺口”! 他把狗獾拖到一处隐蔽的雪松下,用落叶盖好,又在周围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绊马索”陷阱,防止黄皮子偷食,这才转身,继续朝着深山走去。 已经有了拖地,他的心态更加放松。 【狩】精通的他,现在进山,已经不是“打猎”了,而是“提款”。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匠】精通堪舆提示他的“风水位”。 “棒槌”那玩意儿可遇不可求,但他知道,有一种东西,比棒槌常见,价值也不低——灵芝! 他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长满了百年老柞树的背阴山谷里,放慢了脚步。 这里的空气异常潮湿,腐殖土的气息极其浓郁。 【狩】精通的“野兽习性”告诉他,这种地方,是毒蛇和“山狸子”最爱待的地方。 【匠】精通的“堪舆”知识则告诉他,这种“阴湿之地”,最易生“菌王”! 他握紧了腰间的砍柴刀,一步一步,仔细地在那些腐朽的枯木和厚厚的苔藓中搜索着。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棵已经中空、半倒在地、几乎被青苔完全覆盖的老柞树上。 在那树洞的阴影里,一抹奇异的、紫黑色的光泽,一闪而过! 徐军的心中一惊! 他拨开挡路的藤蔓,凑了过去。 只见在那腐朽的树洞里,一朵足有海碗大小、通体紫黑、边缘带着一圈金黄色“光晕”的巨大灵芝! “紫芝!还是野生的‘金边紫芝’!” 徐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的品相,比他上次“捡”的那头马鹿茸还要稀有!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筐,用砍柴刀一点点地剔开周围的朽木,才把这朵“菌王”完整地取了下来。 沉甸甸的,至少有两三斤重! “这一下……怕是又得一百块!” 徐军的心彻底踏实了。 那一百多块的“缺口”,今天一天,就全补回来了! 他没有再贪。 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把灵芝用最柔软的布巾包好,放进背筐,又原路返回,扛起那头已经开始僵硬的狗獾。 当他背着沉甸甸的“收获”,重新站在那片新划的宅基地前时,天色才刚过晌午。 工地上,王铁柱他们还在“吭哧吭哧”地挖着沟槽。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正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一边“纳鞋底”,一边小声地“唠嗑”。 赵大山和赵大壮的身影,则像两只苍蝇,远远地缀在老槐树下,阴沉着脸,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军哥?!” 李兰香第一个发现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他……他回来了?!” “咋这么快?!” “咦?他背上那是啥?咋黑乎乎的一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徐军没有理会众人。 他走到院门口,把那头四十多斤的狗獾,“砰”的一声,扔在了赵大山和赵大壮面前的空地上。 又从背筐里,掏出了那朵海碗大的“金边紫芝”。 “兰香!” 他中气十足地喊道。 “哎!” “去!把咱家那口大铁锅刷干净了!今晚,咱给师傅们‘杀’只狗獾,炖肉汤!” “再把这‘金疙瘩’(灵芝)拿去,给钱大爷和刘大伯‘泡酒’喝!” “轰——!” 整个工地,再次炸锅了! “那是狗獾?!” “我的老天爷!还有……灵芝?!” 钱大爷和刘大伯看着那朵“金边紫芝”,手都开始抖了。 赵大山的脸色,则在那一瞬间变的很难看。 徐军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赵文书,还‘窜稀’呢?要不要……也来我家喝碗‘灵芝汤’,补补身子啊?” ------------ 56.石龙抬头 徐军当众“打脸”赵大山,用一头狗獾和一朵“金边紫芝”镇住了全场。 这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屯子,赵大山兄弟俩成了全屯子的笑柄,他们那点人情”和绊子,在徐军那如同“提款”般的进山本事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徐军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 【匠】精通的他,比谁都清楚,盖房如逆水行舟,最怕的就是“钱粮”不济。 第二天,他没有急着动工。 他得先进山,把那一百多块的“缺口”给补上。 有了“金边紫芝”和鹿茸的“底钱”,他心态稳健,目标明确——不再是拼命,而是“稳妥”地挣钱。 他背着神弓,箭囊里插满了新打的“柳叶箭”和“三棱箭”,再次踏入了黑瞎子山。 然而,这一次,老天爷似乎想给他降降温。 “嗖——!” 一支“柳叶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三十米外一只正在啃食草根的“傻狍子”。 【狩】精通的“精准射击”本该万无一失。 可就在利箭即将及体的瞬间,那“傻狍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猛地一撅屁股! “噗嗤!” 利箭擦着它的脖颈飞过,只带起了一撮黄毛,钉进了后方的一棵老松树上! 狍子吓得“呦”地一声怪叫,一溜烟钻进了密林,眨眼就没了踪影。 “操!” 徐军暗骂一声,快步上前拔出箭矢。 箭头倒是完好,但猎物跑了。 他不信邪,继续深入。 可邪门的是,接下来的整整一个上午,他仿佛被山神爷“遮了眼”。 昨天还随处可见的野鸡、兔子,今天一只都没碰上。 他循着踪迹,追踪了半天一头野猪,最后却只找到了一个刚被掏空的、热气腾腾的“窝棚”——那畜生刚走! “呼……” 徐军站在山梁上,迎着刺骨的秋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明白了。 【狩】精通告诉他,这片山林,被他前几次的“杀戮”——尤其是那头马鹿的血腥味——给“惊”着了。 短时间内,大型的“硬货”,怕是不会再来这片区域了。 “不能每一次都收获这么多……” 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倒也不气馁。 “大货”没有,“小货”也行。 他沉下心,开始用【狩】精通的“陷阱”技巧,在几个关键的兽道上,布置了十几个精巧的“绊马索”和“弹套”。 “不跟你玩儿‘硬’的了,咱玩儿‘阴’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 忙活到下午,他才零零星星地套住了一只野鸡和两只瘦小的兔子。 “……也行。” 徐军苦笑。 这点东西,卖不了几个钱,但给工地上加个菜,还是够的。 不能上山都满载而归,这才是常态。 他没有再耽搁,拎着这点“寒酸”的收获,下了山。 …… 第二天,靠山屯,晴。 这是个“起地基”的好日子。 徐军没有再提钱的事,他兜里那四百多块的“底钱”,足够先把“架子”拉起来! 天不亮,老支书杨树林就亲自出马,赶着村里那辆“大轱辘”胶皮车,带着徐军,直奔镇上的“红旗机械厂”砖窑。 当那盖着红章的“领料单”递进去时,砖窑的场长——一个满脸黑灰、却认识李科长的中年人,对徐军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哎呦!是徐师傅啊!李科长都打过招呼了!” “五千块青砖,两千片瓦,十袋洋灰!一样不少!给您装最好的!” “咕噜咕噜……” 当那满满两大车、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砖,和一车青瓦、洋灰,被拉回靠山屯,卸在那片新划的宅基地上时,整个屯子再次“失声”了。 村民们围在那堆积如山、泛着青光的“砖山”旁,一个个伸手摸了又摸,那眼神,比看到两百斤野猪还要震撼! “砖……真是砖啊!” “这得多少钱……这徐军,是真把‘金山’搬回来了啊!” 李兰香站在“砖山”旁,手都在抖。 她看着丈夫,满眼的骄傲。 赵大山和他表弟赵大壮,则远远地躲在老槐树下,那脸色,比砖窑里的黑灰还难看。 “表……表哥……他真拉回来了……” “拉回来又咋样!” 赵大山阴沉着脸,“没有‘大工’,这就是一堆废砖!我倒要看看,他徐军能把这砖给‘供’起来不成!” “开工!” 徐军可不管那些。 他一声令下,王铁柱、二愣子……十几个拿了“天价”工钱的汉子,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换上了“家伙事儿”,精神抖擞地开始指挥“和灰”。 工地上,热火朝天! 【匠】精通的徐军,亲自“掌勺”。 他手里的“吊线”和“墨斗”,使得出神入化,那“三七墙”的“地基角”,起得是分毫不差! “都看准了!这叫‘丝缝’!砖与砖之间,灰口不能过一指!” 徐军一边砌,一边给钱大爷他们“讲课”。 两位老师傅看得是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彻底沦为了“小学徒”。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则在院子里烧火、炖肉、蒸馒头,那股子霸道的肉香味儿,飘了半个屯子。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地基的“中轴线”——也就是未来“正房”堂屋的位置——挖到第三铲的时候。 “吭哧!” 一个正在挖沟槽的汉子,手里的镐头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 “哎呦!” 那汉子被震得虎口发麻,镐头都差点脱手。 “咋了?二愣子?” 王铁柱在旁边喊道。 “不……不知道,挖到‘铁板’了!” 二愣子骂了一句,又抡起镐头,使劲砸了下去! “当!!” 火星四溅! “停!” 徐军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跳下了沟槽。 “都让开!” 他接过镐头,【八极拳】的“沉坠劲”运于腰胯! “开!” “当!!”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震得他手臂都微微发麻! “是石头!” 徐军的脸色沉了下去,“都过来!把这块挖开!” 十几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铁锹、镐头一起上阵。 然而,他们越挖,脸色就越白。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呆呆地看着沟槽里的那个“大家伙”。 那不是“石头”。 那是一块足有水缸那么粗、青黑色的、不知深浅的——巨大花岗岩! 而且,它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正房”最中间的承重墙位置! “这……” 王铁柱的镐头掉在了地上。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冲了过来,蹲在沟槽边,用手摸了摸那冰凉、坚硬的岩石,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军……军子……” 钱大爷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是‘石龙’!是……是‘地仙’啊!” “这玩意儿……它……它跟山是连着的!咱挖不动啊!” 刘大伯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绝望。 “啥?!是‘石龙’?!” “挖到‘地仙’了?!” 围观的村民们“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完了!这房‘犯冲’啊!” “我就说嘛!那‘赖子地’哪是那么好占的!这下惹怒‘山神爷’了!” “这房……盖不成了!” 李兰香刚端着一盆揉好的面团走出来,听到这话,手一软,“啪嗒”一声,那盆白面全都扣在了地上!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压抑不住的狂笑声,从老槐树下传来。 赵大山和赵大壮两兄弟,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报应!这就是报应!” 赵大壮指着那片工地,扯着嗓子大喊:“徐军!你他娘的不是‘能人’吗?你不是会弹线吗?” “有本事!你把这‘地仙’也给老子挖出来啊!” “你敢跟‘山神爷’斗?!你这房,盖不成了!哈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和村民们“犯冲”、“盖不成了”的窃窃私语,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了李兰香的心上。 她晃了两下,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兰香!” 徐军眼疾手快,一把冲过去,扶住了妻子。 他看着那片新挖的地基,看着那块如同拦路虎一般的巨大岩石,又看了看怀里面如死灰的妻子,和赵大壮那张狂的嘴脸。 徐军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越过人群,死死地盯住了赵大山。 【匠】精通的知识流,如同风暴般在他脑海中翻腾——钻孔、火烧、水激、楔子…… 他扶着李兰香站稳,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那声音,不大,却压倒了全场的嘈杂: “赵大山。” “你信不信,我今天,就给你表演一个。” “什么叫人定胜天!” ------------ 57.人定胜天 徐军那一句“人定胜天”,如同平地惊雷。 那股子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精气神,甚至让几个离得近的村民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李兰香也忘了哭,她呆呆地扶着门框,看着丈夫那不算高大、此刻却仿佛能扛起山岳的背影。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赵大山那刺耳的、变了调的狂笑。 “哈哈哈哈……人定胜天?!” 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徐军,对周围的村民们喊道:“大伙儿都听见了吗!徐军疯了!他又疯了!” “那是啥?那是‘石龙’!是‘地仙’!是山神爷的‘镇宅石’!” 赵大壮也跟着帮腔,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扭曲快意:“徐军,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会打野猪吗?你去啊!你去跟山神爷斗啊!你拿你的弓箭去射它啊!我他娘的看你今天咋收场!” “走了走了!都散了!” 赵大山一挥手,像是轰赶苍蝇一样,“别在这儿跟着‘沾晦气’!这房,犯了‘冲’,盖不成了!谁再帮他挖,就是跟山神爷过不去!” 这话太毒了。 在民智未开的80年代东北农村,“山神爷”三个字,就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山。 “这……这可咋办啊……” “真是‘石龙’啊……” “快……快走吧,这活儿……给多少钱也不能干啊,太晦气了……” 王铁柱、二愣子……那十几个刚才还“嗷嗷”叫着要吃肉的壮劳力,此刻全都白了脸。 他们看着那块在地基中央、透着青黑色幽光的巨大岩石,手里的镐头和铁锹“哐当、哐当”地掉了一地。 “五毛钱”是金贵,可“命”更金贵! “军……军哥……” 王铁柱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往后退,“这活儿俺们不敢干了……” “对……不敢干了……俺娘还等着俺回家呢。” “军子,你还是去公社请个‘大神’来看看吧。” 人群,“哗啦”一下散了。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工地,转眼间,只剩下徐军、李兰香,和那两个同样面如死灰的“大工”——钱大爷和刘大伯。 “完了。” 刘大伯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这是命啊……” 赵大山背着手,得意洋洋地站在老槐树下,远远地朝这边吐了口浓痰,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已经死透了的蝼蚁。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寂静中,徐军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块石头,也没有去理会赵大山。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院门口,蹲下身,看着那盆洒了一半、沾满了黑灰泥土的白面面团。 “军哥……” 李兰香的声音都在发颤。 徐军没说话。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还算干净的面团,一点一点地从地上捧了起来,放回了盆里。 他拍了拍上面的浮土,对李兰香说道: “兰香,别浪费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今晚吃啥”一样。 “把这些拿回去,掺点苞米面,晚上咱俩吃‘疙瘩汤’。”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比他刚才那句“人定胜天”还要让人震惊。 钱大爷和刘大伯都看傻了。 这是啥意思? 天都塌了,他还想着晚上那口吃的? 徐军捧着那盆“脏面”,站起身,走到了王铁柱面前。 “铁柱哥。” “哎……哎,军哥。” 王铁柱不敢看他。 徐军从兜里掏出了钱。 “这是两毛五。你们干了半天,工钱照算。” 他又指了指院子里那口大铁锅:“锅里的肉,还热着。你和二愣子他们几个,把肉分了,端回家吃。天冷,别糟蹋了。” 王铁柱“轰”的一声,只觉得一股血冲上了脑门! 他看着徐军递过来的那两毛五分钱,又看了看院子里那锅依旧“咕嘟”冒着香气的猪肉…… “军哥!你这是打俺的脸啊!” 王铁柱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俺王铁柱不是人!俺对不住你!可那真是‘石龙’啊!” “我知道。” 徐军把钱硬塞进他手里,“我徐军说话算话。说好的工钱,干半天,就给半天的钱。说好的肉,就得进你们的肚子。” “回去吧。告诉大伙儿,” 徐军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活儿,没停。就是换个干法。想挣钱吃肉的,明天一早,还来这儿。工钱,照旧!” 王铁柱攥着那两毛五分钱,看着徐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跑得像个懦夫。 “军哥……那石头……” “石头,我来办。” 徐军没再多说,转身走回了院子。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 王铁柱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狠狠一跺脚,转身就去喊二愣子他们分肉去了。 赵大山远远地看着,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渐渐凝固了。 这徐军……他到底想干啥? ……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兰香默默地蹲在灶房门口,一遍又一遍地淘洗着那盆“脏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盆里。 那股子炖肉的香气,此刻闻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没走,他们蹲在院墙根,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愁云惨淡。 “军子……” 钱大爷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这是‘天意’。要不,咱把这房,往后挪挪?绕开这‘石龙’?” “挪?” 徐军摇了摇头,“【匠】精通”的“堪舆”知识告诉他,这块宅基地,就是这片地最好的“风水位”,挪一寸,都不行。 他走到那新挖的沟槽边,跳了下去。 他拿着那把借来的铁锹,开始“吭哧、吭哧”地挖着“石龙”边缘的泥土。 “军哥,你干啥啊!” 李兰香哭着喊道。 “钱大爷,您帮我掌掌眼。” 徐军头也不抬,“您摸摸这石头,是‘活’的,还是‘死’的?” 钱大爷一愣,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当了一辈子瓦匠,也挖过不少地基,自然懂这里面的“道道”。 他拿出自己的小锤子,在那青黑色的岩石上,“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 他敲了东边,又敲了西边,还抓起一把石屑闻了闻。 许久,他直起身子,脸上满是困惑:“奇怪……” “咋了,钱大爷?” “这石头是‘活’的。但它又不像山脉。” 钱大爷皱着眉,“我咋瞅着,这像是一块埋在地底下的岩石?” “没错。” 徐军站直了身子,【匠】精通的知识早已让他看穿了。 “这不是‘石龙’,这是‘冰川漂砾’。是几万年前发大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孤石’,埋在了这儿。” “啥玩意儿?”钱大爷听懵了。 “意思就是,”徐军指着这块巨石,“它是死的。它没根!” “没根?!” 钱大爷和刘大伯的眼睛瞬间亮了! “没根咱也弄不出去啊!”刘大伯又泄了气,“这玩意儿,怕是得有上万斤!咱没‘开山炮’(炸药),咋整?” “谁说要把它弄出去了?” 徐军笑了。 他爬出沟槽,走到李兰香面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 “兰香,去,把咱家那口大铁锅刷干净了。” “啊?” “再去王婶家,不,去屯子里所有人家,跟他们说,我徐军,借锅!借水缸!借水桶! 有多少,借多少! ------------ 58.地仙低头 借一口锅,我给五斤苞米面!借一口缸,我给三斤!” “军哥你……” 李兰香又懵了。 “再去!” 徐军转头看向王铁柱,他分完肉又折了回来,一脸愧疚地站在门口,“铁柱哥!” “哎!军哥!” “你再去喊人!告诉他们,明天,活儿照旧!工钱还是五毛!” “可咱干啥啊?” “不挖土了。” 徐军指着那块巨石,又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咱砍柴!拉水!” “明天一天,我要你们把这宅基地,堆满干柴!把借来的锅和缸,全都灌满水!” “军哥你这是要……” 王铁柱和钱大爷,似乎同时想到了那个最古老、最笨、也最疯狂的法子! “对!” 徐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深秋的寒风中,竟带着一股子灼人的热气! “他赵大山不是想看我笑话吗?” “那咱就让他看看,什么叫——” “火烧石龙!” “咱就在这儿,当着全屯人的面,把这‘山神爷’,给它活活‘煮’熟了!‘烹’了它!” 夜,再次降临。 “徐军疯了”的消息,再一次传遍了全屯。 “他要‘煮’石头?!” “他要用火烧‘地仙’?他不要命了!?” 赵大山在炕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笑得直打滚:“火烧?他以为他是太上老君啊!那上万斤的石头,他就是烧到明年开春,也烧不透!” 可第二天,赵大山就笑不出来了。 天不亮,徐军家的宅基地上,就聚集了比昨天还多的人! “五毛钱一天”的诱惑,太大了!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拉着胶皮大车,一车一车地往回拉着干柴。 王婶她们,则把家里能“盛水”的家伙事儿——水缸、铁锅、木盆、水桶,全都搬了过来,排在了宅基地上。 李兰香则在院子里,架起了三口大铁锅,开始烧水! 那股子“白面猪肉”的香气,再次飘荡在了靠山屯的上空。 徐军,则成了总指挥。 “柴!往石头上堆!堆成山!” “水!全都给我烧开了!越烫越好!” 【匠】精通的他,比谁都清楚“火烧水激法”的原理——热胀冷缩! 这是最笨的法子,也是对付这种“孤石”最有效的法子! “轰——” 在徐军的指挥下,王铁柱点燃了那堆积如山的干柴! 熊熊的大火,在宅基地的正中央冲天而起! 那块青黑色的“石龙”,在烈火的炙烤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 “我的老天爷,他真敢烧啊!” “这不怕山神爷发怒吗?” 村民们远远地围着,一个个心惊肉跳。 “烧!给我使劲烧!” 徐军赤着上身,在滚滚热浪中,指挥着汉子们不断添加干柴。 整整一个上午,那块巨石被烧得通体发红,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就是现在!” 徐军的眼睛猛地睁开! “钱大爷!刘大伯!抄家伙!” “水!!” “哗啦啦——” 早已等候多时的李兰香和王婶她们,抬着一桶桶刚烧开的、滚烫的开水,猛地泼了上去!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音,猛地炸响! 一股遮天蔽日的白色水蒸气,如同蘑菇云一般,轰然升腾而起! 那股灼热的,带着焦糊味的水汽,瞬间笼罩了整个宅基地! “咳咳咳……” “烫死我了!” 村民们被这股热浪熏得连连后退。 “别停!” 徐军在蒸汽中怒吼,“凉水!上凉水!”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抬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冷刺骨的井水,再次冲了上去! “哗啦啦——” “滋啦!!!!!” 冰与火的极致碰撞! 那块被烧得通红的巨石,在冰冷井水的“激”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咔嚓——” “咔嚓嚓——”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块坚不可摧的“石龙”之上,一道道如同蜘蛛网般的、细密的裂痕,赫然出现! 它真的裂了! “我的老天爷啊!” 钱大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裂了?!” 赵大山在老槐树下,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了地上。 “还没完!” 徐军的眼睛赤红,【匠】精通的他知道,这才是第一步! “铁柱!镐头!楔子!” “给我砸!” 他第一个跳进了还冒着热气的沟槽,抡起沉重的镐头,对准那道最大的裂缝,狠狠地砸了下去! “人定胜天!” “给我开!” 徐军那一声如同困兽出笼般的怒吼,在宅基地上空回荡! 他双目赤红,【八极拳】精通的气血催动到极致,浑身上下冒着腾腾的热气,与那块巨岩蒸腾出的水汽混在一起,竟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妖异”! “吭——!” 他手中的八角大锤,裹挟着【八极拳】的沉坠劲,狠狠地砸进了那道被“火烧水激”后崩开的最大裂缝中! 火星四溅! 碎石崩飞! “我的老天爷……” “他……他真敢砸啊……” 远远围观的村民们,吓得又倒退了好几步。 在他们眼里,徐军此刻的行为,无异于是在“山神爷”的脑门上动土! “表……表哥……” 老槐树下,赵大壮吓得牙齿都在打颤,“他是不是真疯了?这要是把地仙砸怒了,咱屯子都得跟着遭殃啊!” 赵大山的脸色铁青,他死死地盯着徐军的背影,手里的烟杆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他妈的! 这小子怎么敢?! 他怎么就不怕遭天谴?! “还没完!” 徐军一锤下去,只觉得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但他毫不在意。 他看清了,那裂缝……还不够深! “铁柱!二愣子!死了?!” 徐军猛地回头,对着那群还在发呆的汉子们怒吼,“想不想要钱了?想不想吃肉了?!” “想!”王铁柱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也急红了眼。 “想就给老子动起来!” 徐军指着沟槽,“都他娘的跳下来!把这块石头周围的浮土,全给我清出去!” “军哥……这……” 王铁柱还是怕。 “怕个球!” 徐军一把将大锤插在地上,“这是孤石!是死的!不是龙!” “你们不动手,我一个人来!” “今天,我徐军,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把这块拦路石给它请出去!” “谁他娘的现在帮我一把,以后我徐军打着黑瞎子,我分他一条腿!” “黑瞎子腿?!”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疯狂! “干了!” 王铁柱把心一横,“他娘的!石龙咋了?‘山神爷’咋了?山神爷还能比白面馒头炖猪肉大?!” “军哥!俺们跟你干!” “嗷——” 十几个汉子,被徐军的狠劲儿和“黑瞎子腿”的承诺彻底点燃了! 他们一个个红着眼,抡着铁锹镐头,“呼啦啦”全都跳进了那还冒着热气的沟槽里! “钱大爷!刘大伯!”徐军又喊。 “哎!” “劳驾二位,把咱早上削好的那些‘硬木楔子’,全给我拿过来!” “好嘞!” 【匠】精通的知识,让徐军的思路清晰无比。 这石头,硬砸是砸不开的,得用“巧劲”——靠“楔”! “铁柱!往这儿砸!把这裂缝给老子再砸开一指宽!” “二愣子!你!清土!” 在徐军的指挥下,汉子们不再是“出大力”,而是变成了“使巧劲”。 镐头精准地砸在裂缝的薄弱处,铁锹飞快地清理出空间。 很快,那道最大的裂缝,被硬生生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 “楔子!来!” 徐军接过钱大爷递来的、最粗的一根硬木楔子,对准了豁口。 “大锤!” 二愣子赶紧递上了那把用来砸石头的八角大锤。 徐军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立刻去砸。 他缓缓闭上眼,【八极拳】的“寸劲”法门,在脑海中流淌。 他猛地睁开眼! “哈!” 他一声爆喝,手中的大锤划过一道沉闷的弧线,没有丝毫花哨,却带着一股子“透”劲儿,狠狠地砸在了那根硬木楔子的屁股上! “砰——!” 一声巨响! 那根硬木楔子,竟被他一锤,砸进去了足足半寸! “咔嚓——” 那块上万斤的巨岩,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 那道裂缝,肉眼可见地……又扩大了一丝! “有门儿!!” 钱大爷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再来!” “砰!” “砰!” “砰!” 徐军如同不知疲倦的打铁机器,【八极拳】的“寸劲”和“沉坠劲”交替爆发! 他抡锤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势大力沉;但在钱大爷和刘大伯这种“大工”眼里,却看出了门道—— 徐军的每一锤,力道都不是“砸”在楔子上,而是“透”过了楔子,“震”进了岩石最核心的裂缝里! “咔嚓……咔嚓嚓……” 裂缝在扩大! “水!凉水!!” 徐军再次怒吼。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立刻抬着冰冷的井水,“哗啦”一下,精准地浇进了那道被砸得滚烫的裂缝中! “滋啦!” 又是一股冲天的白汽! “砰!” 徐军用尽全身力气,砸下了最后一锤! “给老子——开!!!”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块盘踞在地基中央、让所有人绝望的“孤石”,那块被赵大山视为“天谴”的“石龙”…… 在“火烧水激”、“寸劲透体”和“硬木楔入”的三重打击下…… 终于,崩塌了! 它从中间一分为二,又碎成了七八块大小不一的巨大石块! 那最大的豁口处,切面光滑,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 整个宅基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住了。 王铁柱张着大嘴,手里的镐头掉在了地上。 李兰香捂着嘴,眼泪狂飙,却哭不出声。 赵大山站在老槐树下,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面如死灰。 “开……开山了……” 钱大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不是跪石头,他是对着徐军的方向,喃喃道:“老天爷……这……这是‘鲁班爷’下凡了啊……” “呼……呼……” 徐军扔掉大锤,整个人也几乎虚脱,他扶着沟槽的边缘,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那堆被“请”出来的碎石,又看了看那条终于贯通的、笔直的地基沟槽。 他笑了。 他转过身,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和汗水,对着那群已经吓傻了的汉子们,咧嘴一笑: “都他娘的愣着干啥?” “石头……清出去了!” “开饭!!” “开……开饭?!” 王铁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那张黑红的脸上满是狂热的崇拜! “军哥牛逼——!!” “开饭咯!!” “嗷——” “火烧石龙”的奇迹,和那股子飘了半个屯子的霸道肉香混在一起,让这群汉子们彻底疯了! 他们扔了工具,“呼啦啦”地冲到院子里的水缸边,用冰凉的井水“哗哗”地洗着手上的黑灰和泥土。 赵大山和赵大壮两兄弟,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赵大山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堆“废石”,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徐军,只觉得胸口那股子“窜稀”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一句话没说,拉着还在发呆的赵大壮,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狼狈不堪地溜了。 “兰香!王婶!” 徐军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上菜!上馒头!” “哎——!来啦——!” 李兰香用那块新买的蓝花布兜着手,和王婶一起,抬着那口“海盆”出来了。 盆里,是堆积如山的“二合面”馒头,白面掺了苞米面,一个个又大又圆,热气腾腾! 紧接着,钱大爷和刘大伯,这两个“大工”师傅,亲自抬出了那口大铁锅! “咕嘟咕嘟……” 满满一锅的猪肉炖土豆白菜!那肉,都炖得“稀烂”,汤汁浓稠,油花翻滚! “我的老天爷……” 王铁柱看着那拳头大的肉块,眼睛都直了。 “都别愣着了!” 徐军哈哈大笑,他从屋里抱出了一小坛子“闷倒驴”,“咔”地拍开泥封。 “今儿个,‘地仙’给咱让路了!这是‘喜酒’!” “干活的弟兄们,一人一碗!暖暖身子!” “军哥敞亮!” “徐师傅威武!” 汉子们彻底疯了! 他们顾不上烫,一人拿了两个大馒头,用那黑乎乎的大碗,满满地盛上一碗炖肉,蹲在宅基地上,就开始“稀里呼噜”地猛吃。 “呜……香!太他娘的香了!” ------------ 59.绗棉袄 王铁柱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又扒拉了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哈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比过年吃的都好啊!” “五毛钱……还管这个……俺……俺今天挖到天黑!” 人情世故,在这一刻,变得简单而纯粹。 徐军没搞特殊,他也盛了一碗肉汤,拿了个馒头,和王铁柱他们蹲在一起。 “军哥,” 王铁柱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这石头……咋整?还得往外运啊?这可都是活儿。” “运啥?” 徐军喝了口酒,指着那堆冒着热气的碎石,“这可都是宝贝。” 他转头看向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俩被徐军按在了小桌上,享受“大工”待遇)。 “钱大爷,刘大伯。” “哎!徐师傅!”两位老师傅赶紧站了起来。 “咱这地基,就用它了!” 徐军用筷子一指,“这叫‘毛石地基’!把这些石头砸碎了,用咱的‘和灰’,水泥砂浆砌进沟槽里,比光用土夯实,结实一百倍!” “啥?!用……用这孤石打地基?” 钱大爷和刘大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匠】精通的他,知道这是最省钱、也最坚固的办法! “对!就用它!” “哎呦!” 钱大爷一拍大腿,“徐师傅!你这脑子……真是!这法子……绝了!这不光结实,还省了咱挖土方、拉沙子的功夫了!” “那可不。” 徐军笑了,“所以啊,下午的活儿,变了。” 他站起身,对着那群正在“刨饭”的汉子们喊道: “都听着!下午,不挖土了!全他娘的给老子抡大锤——砸石头!把这些大块的,都给老子砸成拳头大小的‘毛石’!” “工钱,照旧!” “好嘞!!” 汉子们一听有肉吃,有钱拿,干啥都行! …… 傍晚,太阳快落山了。 宅基地上,“叮叮当当”的砸石头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夜,再次降临。 送走了所有人,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在灶房里,哼着小曲儿,收拾着那堆积如山的碗筷。 徐军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仔细地复查着今天打好的地基线,【匠】精通的他,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 “军哥,快歇歇吧,水烧好了。” 李兰香端着热水出来,让他烫脚。 两人坐在炕沿上,李兰香一边帮他捶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小声地算着账: 她又开始心疼了。 徐军靠在炕头上,闭着眼,声音有些疲惫。 “我算过了,”他缓缓睁开眼,“咱那四百多块钱(卖野猪和鹿茸的钱),拉完砖瓦水泥,再付完这二十天的工钱伙食,就……见底了。” “啊?!” 李兰香的手一顿,“那……那咱的房梁、门窗、木料……都还没着落呢!那才是大钱啊!” “我知道。” 徐军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明天,工地上的活儿,就交给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们‘看摊儿’。你负责给他们‘烙饼’。” “那你呢?!” “我?” 徐军站起身,走到炕梢,拿起了那把已经擦拭得油光发亮的桦木弓。 “我得去给咱家把‘房梁’和‘门窗’的钱,再挣回来!” 李兰香看着丈夫疲惫却坚毅的侧脸,没再说话。 她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炕柜前,打开那个陪嫁的旧木箱。 她没有去拿那匹红“的确良”,也没有去拿“大白兔”奶糖。 她从最底下,摸出了那个用手绢包了三层的、装着家里“底钱”的钱夹。 她数出了二十块钱,又数出了五张“工业券”。 她走到徐军面前,把钱和票,塞进了丈夫贴身的内兜里。 “军哥。” “嗯?” 她仰着脸,眼圈红红的,摸了摸徐军身上那件已经“露了瓤”的破棉袄。 “不,你别去了。” 李兰香忽然改了主意,她把钱又拿了回来。 “军哥,你太累了,明天……你必须歇一天!” 她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 “没啥可是的!” 李兰香把他按回到炕沿上,“‘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今天把‘山神爷’都给砸了,身子早‘亏’了!你要是再这么拼,铁打的身子也得垮!” “工地上有钱大爷他们,钱……咱那鹿肉不还挂着吗?还能撑两天!” 她不由分说,端起那盆热水,蹲了下去,抓起徐军的脚就往盆里按。 “你今晚,哪儿也不许想!” “就给俺老老实实地泡脚、睡觉!” 徐军看着妻子那张倔强、心疼的小脸,心中一暖。 他没再坚持,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需要“回血”。 他缓缓地把脚泡进了热水里,“嘶——” 一股舒坦到骨子里的热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全身,舒坦。 徐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他看着妻子那张倔强、心疼的小脸,心中一暖。 “行,听‘老板娘’的,明儿个歇一天。” 他没再坚持,他知道,这具身体确实需要“回血”。【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也需要时间来修复白天“火烧石龙”时透支的“精气神”。 一灯如豆。 窗外,是大烟儿炮的呼啸。 窗内,男人低着头,专注地制作着杀器。 女人坐在他对面,也铺开了那卷藏蓝色的“洋布”。 李兰香不敢怠慢。 她拿出了那把黑又亮的大铁剪,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纸样”。 她只是把徐军那件已经“露了瓤”的破棉袄,仔仔细细地铺在了新布上。 她不敢用剪刀,而是先用灶坑里的白灰,顺着破棉袄的边缘,在新布上仔仔细细地画出了“衣裳片儿”的轮廓。 画了又擦,擦了又画。 “军哥……” “嗯?” “你……你这肩膀,是不是比这破棉袄宽了?” “壮实了。” “那俺……俺就给你放宽一指?” “行。” “袖子……袖子也得长点,你拉弓的时候,才‘得劲儿’。” “嗯。” 一问一答,是这寒夜里最暖的情话。 李兰香终于定好了“线”。 她握住那把崭新的大铁剪,学着男人刚才那股子“狠”劲儿,咬着牙,“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布料应声而开,剪口平滑、利落。 而李兰香,也打着哈欠,剪好了所有的“衣裳片儿”和“里子布”。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从背囊里,把那包雪白的棉花掏了出来。 她把棉花仔仔细细地“撕”开,撕得蓬松无比,然后一片一片,均匀地“铺”在了“里子布”上。 “兰香,快睡吧。” 徐军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剩下的活儿,明天再干。” “不行。” 李兰香摇了摇头,固执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俺得‘绗’。” “棉袄不绗,棉花会‘坠’的。” 她点亮了煤油灯,穿上针线,就着那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绗”了起来。 那针脚,又密又匀。 她要把对男人的所有心疼和指望,都“绗”进这件新棉袄里。 徐军没再劝。 他知道这女人的“倔”。 他默默地躺回炕梢,闭上了眼。 他没有睡,【八极拳】精通的他,开始用一种独特的“桩功”呼吸法,缓缓地“回气”。 他必须在天亮前,把昨天“火烧石龙”透支的“精气神”,全都补回来! 因为他知道,明天,他虽然答应了媳妇儿要“歇一天”。 但工地上,赵大山那个“绊子”,还等着他去解。 他需要养精蓄锐,去应对那帮“人精”。 ------------ 60.歇工养精,暗流买心 那盏跳动着昏黄火苗的煤油灯,终于“噗”地一声,被李兰香吹灭了。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李兰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酸涩红肿的眼睛。 她终于“绗”完了最后一片“衣裳片儿”,那包雪白的棉花,已经被她仔仔细细地固定在了藏蓝色的“里子布”上。 炕梢,徐军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夜未睡,用【八极拳】精通的“桩功”呼吸法,调息吐纳了整整半宿。 昨日“火烧石龙”透支的“精气神”,此刻已经补回了七八成。 他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如同温热的河水,缓缓流淌,那些因为抡大锤而撕裂的肌肉深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新生的力量感。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发出了“嘎巴嘎巴”的脆响。 “军哥……你也没睡?” 李兰香吓了一跳,她以为男人睡着了。 “睡了。” 徐军笑了笑,没多解释。 他看着妻子那张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憔悴、却又因为完成了“大活儿”而满是兴奋的小脸,心中一暖。 他伸手,把那件刚“绗”好的、还带着妻子体温和汗香的“棉花里子”拿了过来,披在了自己身上。 “嘶——真暖和!” “哎呀!你干啥!” 李兰香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想去抢,“这……这还没上罩衣呢!露着白花花的棉花,多难看!” “怕啥?咱家‘老板娘’亲手做的,比镇上供销社卖的‘皮猴儿’都金贵!” 徐军哈哈一笑,他能感觉到,李兰香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里,藏着多少心疼和指望。 他把李兰香也拉进了被窝,用那件“棉花里子”裹住两人。 “今儿个,咱俩都歇一天。” 他把妻子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不容置疑地说道:“天塌下来,也得等咱俩睡醒了再说。” …… 这一觉,两人睡得格外踏实。 没有了石龙拦路,没有了缺口的压力,这个家,仿佛终于有了一丝安稳的“日常”。 日上三竿。 当徐军再次醒来时,是被院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吵醒的。 李兰香早醒了,正蹲在灶房门口,一边择着野菜市场准备掺进工地的伙食里,一边和院门口的几个身影小声地说着话。 “哎呦,兰香妹子!你家军子可真歇了啊?” 是王婶的声音,那股子大嗓门,压低了也像是在喊。 “王婶,”李兰香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军哥昨天砸石头……累着了,俺让他多睡会儿。” “该歇!该歇!” 王婶立刻道,“那地仙都让他给砸了,那可是‘山神爷’啊!不歇歇,阳气都得亏了!” 旁边另一个婆娘也凑了过来,小声道:“兰香啊,你家今儿个……还管饭不?” 李兰香一愣,这才想起来,昨天徐军喊的是“明儿个照旧”。 可今儿个“总掌勺”歇了,这活儿…… “这……” “兰香!” 徐军披着那件“露了瓤”的破棉袄,中气十足地走了出来。 “王婶,早啊。” “哎呦!军子醒啦!” 王婶一看徐军出来了,那叫一个热情,“军子啊,今儿个这活儿……” “活儿今天歇一天。” 徐军摆了摆手,“我这当‘掌勺’的都歇了,总不能让弟兄们白出力。” “哦哦,那……那敢情好。” 王婶一听不用干活,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 徐军话锋一转,“活儿歇了,咱家的‘灶’可没歇。” 他转头对李兰香道:“兰香,去,把咱家那块冻鹿肉,再给俺剁下来二十斤!” “啊?!” 李兰香又愣了,“军哥,今儿个不……不干活啊……” “不干活,也得吃饭!” 徐军笑了,他看着王婶,朗声道:“王婶,你帮我传个话。昨天帮我砸山神的那十一个弟兄,还有钱大爷、刘大伯。今儿个晌午,都上咱家来!” “咱不干活,咱喝酒!” “昨天那锅肉,是开工饭。今儿个这顿,是‘庆功酒’!” “肉管够!酒管够!” “啥?!还……还管酒?!” 王婶的眼睛都直了! 这徐军……他是真疯了还是真“敞亮”啊?! 不干活还给肉吃?这是哪门子的“东家”? “军哥,你……” 李兰香急得直拽他的袖子,这……这又是几十块钱扔出去了啊! “兰香,听我的。” 徐军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咱家要盖的是大瓦房,不是土坯房。这房,光靠咱俩,一砖一瓦都立不起来。咱靠的是谁?” 他指了指王婶,“靠的是王婶她家铁柱,是二愣子,是钱大爷他们!” “咱家现在,是在‘买人心’!” 徐军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赵大山能用‘人情’卡咱,咱就用‘肉’和‘酒’,把这‘人情’给他们砸回去!砸得他赵大山以后在屯子里,连个屁都‘请’不动!” 李兰香被丈夫这番话给镇住了。 她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她男人想的,比她远太多了。 “……嗯!俺听你的!俺这就去剁肉!” …… “听说了吗!徐军家今儿个歇工!” “歇工?那石龙砸完就不干了?” “干个屁!人家歇工,是请客!!” “啥?!” “请昨天干活的十三个‘功臣’!晌午,白面馒头炖鹿肉!还……还管‘闷倒驴’!!”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个消息,比昨天“火烧石龙”还让人眼红! 那可是“鹿肉”啊!那可是“闷倒驴”啊! “他娘的!昨天俺咋就怂了呢!俺要是也跳下去砸那一锤子……” 一个昨天“临阵脱逃”的汉子,悔得肠子都青了,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徐军这是……这是在‘养人’啊!” 屯子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墙根底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神里全是敬畏。 “这小子……是‘人精’啊。” 中午。 徐军家的院子里,破天荒地摆上了两张桌子,一张是自家的,一张是从老支书家借的。 王铁柱、二愣子、钱大爷、刘大伯……十三个汉子,一个个都换上了自己最“板正”的衣裳,局促不安地坐在桌边。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则在灶房里忙得脚不沾地。 当那两大“海盆”——一盆“鹿肉炖土豆”、一盆“猪肉炖白菜”——被端上来时,那股子霸道的香气,让所有汉子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紧接着,李兰香又端上来了两“海盆”雪白喧腾的“大馒头”! 她昨晚没睡,把剩下的白面也和进去了,今儿个蒸的,是纯白面馒头! “都别愣着了!” 徐军抱着那坛子“闷倒驴”,给每个人都倒了满满一大碗! “军哥……这……这使不得啊!” 王铁柱端着酒碗,手都在抖。 “咋使不得!” 徐军端起自己的碗,站了起来。 “弟兄们!钱大爷!刘大伯!” 他环视一圈,中气十足地吼道:“啥话也不说了!昨天,你们敢跟着我徐军,去砸那‘山神爷’,你们就是把我徐军当‘兄弟’!” “这碗酒!我徐军,敬你们!” 他一仰脖,“咕咚”一口,将那半碗“闷倒驴”喝了个底朝天! “好!” 王铁柱他们也被激起了血性! “军哥敞亮!” “俺们跟定你了!” “干了!” 十几个汉子,端着大碗,学着徐军的样子,一饮而尽! “咳咳咳……” “哎呦……这酒……上头!”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辛辣的酒气和粗重的喘息声。 “吃肉!都别客气!今儿个肉管够!馒头管够!” 徐军大手一挥。 “嗷!” 汉子们再也忍不住,抓起馒头,就着大块的鹿肉,狼吞虎咽起来。 这场“庆功宴”,从晌午一直吃到了太阳快落山。 汉子们一个个都吃得“肚儿圆”,喝得“脸通红”,走起路来都打“飘儿”。 “军……军哥……嗝……” 王铁柱搂着徐军的肩膀,大着舌头,“你放心!明儿个……明儿个拉砖的活儿……包……包在俺身上!谁……谁他娘的敢拦着,俺……俺砸扁他!” “对!砸扁他!” 徐军笑着,把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汉子,连同钱大爷他们,都送出了院门。 他知道,这顿“酒肉”,值! 从今天起,这十三个人,就是他徐军盖房的“铁班底”! 他赵大山那点“人情”,在这“白面猪肉”和“闷倒驴”面前,连个屁都不算了! …… 夜,再次降临。 送走了所有人,院子里杯盘狼藉。 李兰香没让徐军动手,她一个人哼着小曲儿,收拾着残局。 徐军则坐在炕沿上,借着那盏又被拨亮的煤油灯,手里拿着一根崭新的“柳叶箭”。 他在干活。 【狩】精通的他,在箭杆的尾部,用砍柴刀的刀尖,仔仔细 细地刻下了两个小字—— “徐”、“兰”。 ------------ 61.拉砖立威 那盏跳动着昏黄火苗的煤油灯,在炕桌上“滋滋”地响着。 徐军低着头,神情专注。 他左手稳稳地捏着那根笔直的箭杆,右手的砍柴刀刀尖在他【匠】精通的掌控下,稳如手术刀。 木屑纷飞,两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字,渐渐在箭杆尾部成型—— 左边是徐,右边是兰。 他刻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骨子里。 李兰香哼着小曲儿,端着洗干净的碗筷从灶房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炕桌上的“杰作”。 她“哎呀”一声,放下碗筷,凑了过去,脸颊红扑扑的(被酒气熏的,也是兴奋的)。 “军哥……你这是……刻俺们的名儿?” 她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个兰字,只觉得那刻痕比火烧还烫。 “嗯。” 徐军拿起那支箭,对着灯光看了看,“这是咱家的家伙事儿,总得有个戳儿(印记)。” 他没说的是,【狩】精通的他知道,在山里,箭矢就是猎人的“名片”,刻上自己的印记,既是宣告主权,也是一种自信。 “那……那你咋不刻个‘军’字?” 李兰香小声嘟囔。 “徐不就是我?” 徐军笑了,他拿起另一支“三棱箭”,递给她,“来,你那半边,你来刻。” “俺?” 李兰香吓得连连摆手,“俺哪会啊!俺手笨,别给你把好箭给刻坏了!” “坏不了。” 徐军把砍柴刀塞进她手里,“我教你。” 他从身后环住妻子,握住她那只抓着刀的手,【八极拳】精通带来的沉稳劲力,顺着她的手臂传了过去。 “别抖。稳住神儿,一笔一划,就像‘绗’棉袄一样。” 李兰香被丈夫圈在怀里,闻着他身上那股子浓烈的汗味和酒气,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哪里还握得住刀。 “军哥……俺……俺不行……” “你行。” 徐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握着她的手,刀尖在那坚硬的箭杆上,缓缓地刻下了第一笔……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徐军神清气爽地爬了起来。 昨晚那顿“庆功酒”,不光是“买”了人心,更是给他自己“回了血”。 【八极拳】精通的他,一觉醒来,昨天“火烧石龙”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 李兰香也起来了,她正蹲在灶房门口,仔仔细细地绗着那件藏蓝色的新棉袄。 她熬了一宿,两个袖子已经绗好了,那针脚,又密又匀,比供销社卖的都板正。 “不多睡会儿?”徐军心疼地把她拉起来。 “睡够了!” 李兰香的眼睛亮晶晶的,“军哥,今儿个……真去拉砖啊?” “拉!” 徐军给她正了正有点歪的衣领,“今天,是咱家盖房的‘正日子’!” “兰香,去把咱家那口大铁锅刷干净了!再把那块冻鹿肉,给俺剁下来二十斤!” “啊?今儿个……还炖肉?” “不炖。” 徐军笑了,“今儿个,咱给弟兄们换个下酒菜。” “咱爆炒鹿肉片子!再蒸一锅纯白面的大馒头!” “哎!” 李兰香一听,干劲儿更足了! …… 【上午 7:00】 靠山屯,屯子口。 老支书杨树林,披着那件半旧的军大衣,嘴里叼着“长白山”香烟,亲自“押车”。 村里那辆唯一的大轱辘骡车,已经被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套好了。 徐军则背着他的神弓,箭囊里插满了那十七支刻着“徐兰”二字的利箭,腰间别着砍柴刀,威风凛凛地站在车辕上。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换上了干净的“中衫”,蹲在车斗里。 王铁柱等十一个汉子,则扛着镐头铁锹,跟在车两边。 “军哥,咱……咱这真是去拉砖?”王铁柱还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拉砖!” 徐军中气十足地喊道,“杨叔,您坐稳了!” “驾!” 他猛地一抖缰绳,老骡子打了个响鼻,拉着这“浩浩荡荡”的一支“盖房队”,迎着朝阳,“咕噜咕噜”地驶出了靠山屯! “我的老天爷……” “这是……这是干啥去?” “全……全出动了?!” 屯子里,早起的村民们全都看傻了。 王婶站在院门口,叉着腰,满脸的骄傲,扯着嗓子喊:“看啥看!军子带人去镇上‘请’砖瓦神仙去啦!” …… 赵大山家。 “哐当!” 赵大壮一脚踹翻了水缸,水洒了一地。 “表哥!他真去了!他还把钱大爷他们都带走了!” 赵大壮急得满嘴起泡。 赵大山阴沉着脸,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 他没想到,他那招“人情绊子”,被徐军一顿“酒肉”就给破了! “表哥!你倒是说话啊!” “说个屁!” 赵大山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有钱,他有票,他还有‘鲁班爷’的手艺!他现在是人精!咱斗不过他了……” “那就这么算了?!” 赵大壮不甘心。 “算了?” 赵大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想盖房?行啊。砖拉回来了,也得有‘木头’才行!” “他那三间正房,少说也得十几根‘大檩子’(房梁)!那玩意儿,可不是镇上能买到的!” “那都得是山里的‘红松’!是‘禁木’!” 赵大山冷笑一声:“他敢去山里放?我这个当文书的,就敢去公社林业站‘报’!” “抓他个盗伐林木!让他把那四百块钱,全都吐出来当‘罚款’!” “高啊!表哥!” 赵大壮的眼睛瞬间亮了! …… 【上午 9:00】 永安镇,红旗机械厂砖窑。 当老支书杨树林亲自把那张盖着红章的“领料单”,递给那个满脸黑灰的场长时,场长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哎呦!是杨支书啊!快屋里坐!” “不坐了!” 杨树林现在也是“东家”的“大总管”,派头足得很,“赶紧的把徐师傅的料给咱装车!五千块青砖,两千片瓦,十袋洋灰!一样不能少!都得是‘头窑’(质量最好)的货!” “那必须的!” 场长一看这阵势,十几个壮劳力,个个龙精虎猛,哪敢怠慢,立刻吆喝着工人开始装车。 “慢点!慢点!这都是‘金砖’!摔碎了卖你啊!” 钱大爷和刘大伯,则背着手,在砖堆里挑挑拣拣,活脱脱两个“老监理”。 “这块不行,有‘裂纹’。” “这块‘火候’不够,泛白。” 砖窑的工人们被他们俩指挥得团团转,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军则没管这些,他跳下车,背着弓,独自一人,走向了“鲁班巷”。 他要去“请”那两位镇上的“大工”了。 他知道,钱大爷他们手艺是“土路子”,砌个地基还行,真要“上大墙”(砌砖墙)、“吊大梁”(上房梁),还得是鲁老头和石大夯这种“城里”的“正规军”。 【匠】精通的他,是“总设计师”。 鲁、石二人,是“总工程师”。 钱、刘二人,是“监理”。 王铁柱他们,是“施工队”。 这个“草台班子”,必须搭起来! ------------ 62.大师傅 永安镇,红旗机械厂砖窑。 “慢点!慢点!这都是金砖!摔碎了卖你啊!” 钱大爷和刘大伯,此刻正背着手,在砖堆里挑挑拣拣,活脱脱两个“老监理”。 “这块不行,有‘裂纹’。” “这块火候不够,泛白。” 砖窑的工人们被他们俩指挥得团团转,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支书杨树林则披着他的半旧军大衣,被砖窑场长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办公室里喝热茶。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正光着膀子,“嘿咻嘿咻”地往大轱辘骡车上搬着青砖。 徐军没管这些。 他把“押车”和“监工”的活儿全权交给了杨树林和钱大爷他们——【匠】精通的他知道,这就是“人情世故”,你得给“老把式”们“掌眼”的体面。 他自己,则背着那把神弓,箭囊里插满了十七支刻着“徐兰”二字的利箭,独自一人,走向了镇子的另一头。 他要去请那两位真正的“大工”了。 …… 永安镇,鲁班巷。 这条巷子,不像主街那么尘土飞扬。 它很窄,很深,路面是用青石板铺的,常年见不到多少太阳。 空气里没有牲口粪便的骚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浓郁的、混杂着桐油、生漆和百年老木屑的独特香气。 巷子里很安静,听不到吆喝声,只有“唰——唰——”的刨子推木料的声音,和“叮、叮”的凿子轻巧敲击的声响。 这里,住的都是镇上“吃手艺饭”的“匠人”。 徐军按照“百草堂”老白给的地址,找到了巷子最深处那家。 院门是虚掩的,门上没有贴“对联”,而是挂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鲁班尺”。 【匠】精通的他,一看这“行头”,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没有推门,而是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敢问,鲁师傅在家吗?靠山屯徐军,经‘百草堂’白师傅引荐,特来拜访!” “唰——” 院里的刨子声,停了。 “吱呀——” 院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精瘦、干练的老头,穿着对襟小褂,山羊胡子,正眯着那双如同“鹰眼”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徐军。 他看了看徐军背上的弓,又看了看徐军那双因为“火烧石龙”而布满新茧和血泡的大手。 “进来吧。” 老头的声音,和他推刨子一样,干、脆。 徐军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板正”无比。 木料、石料、工具,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 院子中央,鲁老头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案板前,案板上是一根已经“走了水”(风干)的硬木方子。 院子角落,一个膀大腰圆、如同铁塔的光头壮汉,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两块青砖,在“试”着“干砌”,那两块砖在他手里,竟是分毫不差地对上了“丝缝”! 这俩人,一个“木”,一个“土”,显然就是鲁老头和石大夯。 “白师傅的‘人情’,我接着。” 鲁老头没看徐军,他拿起刨子,继续“唰——”地推了一下那根硬木。 “说吧。镇上谁家?修房顶?还是打炕柜?” 他的语气里,带着“手艺人”特有的傲慢。 在他看来,徐军这身“泥腿子”打扮,能有啥“大活儿”?无非是修修补补。 “不修房。” 徐军摇了摇头。 他放下背上的弓,从怀里掏出那两条“长白山”香烟,和那两斤“猪头肉”,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我是来……请二位师傅,‘起房’的。” “起房?” 鲁老头和石大夯同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起了头。 “乡下的土坯房?” 石大夯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擂鼓,“那玩意儿,用不着我俩。你找屯里的‘土瓦匠’就行。” 言下之意,不屑于干“土活儿”。 “不是土坯房。” 徐军迎着他俩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五千块青砖、两千片瓦、十袋洋灰的——三间正房、两间东厢房。” “啥?!” 石大夯“嚯”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身边的泥桶。 鲁老头那只推刨子的手,也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死死地盯住了徐军。 “小伙子。”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可知道你在说啥?五千块青砖?你当那是‘高粱米’?” “我知道。” 徐军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盖着“红旗机械厂-后勤科”红章的“领料单”。 “‘房票’,我已经拿到了。” 鲁老头和石大夯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俩都是“吃手艺饭”的,太清楚这张“房票”的份量了! 这小子……不是“吹牛”! “你有票……可你有钱吗?” 鲁老头眯起了眼,“请我俩‘出山’,工钱可不低。” “知道。” 徐军再次点头,“镇上的‘行价’,‘大工’一天两块,管吃管住。” “那你还敢来?”石大夯觉得这小子疯了。 “我不仅敢来,” 徐军迎着他俩的目光,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给这个价。” “三块?”鲁老头一愣。 “不是。” 徐军摇头,“掌勺的鲁师傅和石师傅,一人……一天三块!” “嘶——” 石大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天三块! 这比镇上“红旗机械厂”的八级工匠赚得都多! 鲁老头也眯起了眼:“小伙子,你这是……‘烧’得慌?” “不是烧得慌。” 徐军沉声道,“我那活儿,急。” 他把“火烧石龙”和“上大冻”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二十天,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从地基到上梁,全得立起来!” “我缺人,但我更缺‘能人’!” “我徐军,花钱,买二位的‘手艺’,也买二位这二十天的命!这活儿,二位……敢接吗?” ------------ 63.砌墙 鲁老头和石大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狂热! “二十天……盖五间大瓦房?!” “疯了!” “这活儿……” 鲁老头走上前,他没看那烟和肉,而是抓起了徐军的手。 他摸了摸徐军掌心那因为抡大锤而磨出的新茧,又看了看徐军那双稳如磐石的眼睛。 “小子,光有钱,可盖不起房。” 鲁老头松开手,指了指自己案板上的硬木,“这叫‘规矩’。” 他是在“考”徐军了。 徐军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考”。 他【匠】精通的知识流,瞬间涌了上来。 他没有吹牛,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鲁师傅,我这房,地基的‘毛石’(碎石)刚用火‘烹’出来,地气不稳。我寻思着,这大墙得用‘三七墙砌,山墙用五零墙。您说,这灰口……是该用‘满刀灰’,还是用‘卧灰’?” 这句“黑话”,一出口。 鲁老头和石大夯的脸色,猛地大变! “满刀灰”和“卧灰”,这是瓦匠里最精细的“砌筑”手法区别! 这小子……他……他是个“行家”?! “你……” 鲁老头指着徐军,半天没说出话来。 “鲁师傅,” 徐军再次抱拳,态度恭敬,“我只是个‘野路子’,会点‘庄稼把式’。这‘上梁’、‘吊线’的‘规矩’活儿,还得您二位来‘掌勺’!” “我徐军,出钱、出料、出人!” “就问二位师傅,这活儿,这‘人情’,这‘名声’……接不接?!” “接!” 鲁老头猛地一拍案板! “好小子!冲你这句‘行话’,冲你这股子‘人定胜天’的狠劲儿!” “这活儿,我哥俩……接了!” “这活儿,别人接了是‘玩命’。咱哥俩接了,是‘扬名’!” “大夯!抄‘家伙事儿’(工具箱)!跟‘东家’……出山!” …… 【上午 11:30】 永安镇,红旗机械厂砖窑。 老支书杨树林正蹲在骡车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王铁柱他们已经把第一车五千块青砖码得整整齐齐,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 “杨叔!” 徐军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杨树林一抬头,就见徐军领着两个“神仙”般的人物走了过来。 一个山羊胡子,精瘦,背着个长长的“木工箱”。 一个光头铁塔,雄壮,扛着个沉重的“瓦工箱”。 “这……这是……” 钱大爷和刘大伯(他俩是“监理”,也跟来了)一看清来人,手里的水碗“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鲁……鲁师傅?!” “石……石大夯?!” 他俩吓得“噌”地站了起来,那表情,比见了“石龙”还惊恐! 这……这他娘的是镇上“鲁班巷”的“祖师爷”啊!徐军……他……他把这俩“真神”给请来了?! “行了,都别愣着了。” 徐军跳上骡车,拍了拍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砖。 “杨叔,您和钱大爷他们,先押着这车‘金砖’回去。” “鲁师傅,石师傅。” 他恭敬地一伸手,“二位‘掌勺’的,跟我坐这车。” “铁柱!二愣子!” “哎!” “你们几个,别歇着。去‘红旗厂’食堂,买二十个大肉包子!再给我去‘老何记’,切三斤猪头肉!” “咱这‘草台班子’,今天……就在这镇上,先‘开席’!” …… 【下午 3:00】 “咕噜……咕噜……”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迎着西斜的太阳,驶向了靠山屯。 一辆骡车,满载着青砖、洋灰。 车辕上,坐着徐军、鲁老头、石大夯。 车斗里,坐着杨树林、钱大爷、刘大伯。 车两边,跟着十一个扛着工具、嘴里还嚼着肉包子、满面红光的壮劳力! 这支队伍,拉开了靠山屯有史以来最“体面”、最“威风”的“游街”! 镇上的居民,供销社的售货员,饭店的伙计……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看!那是徐军!” “他真拉砖了!” “我的天!他把鲁老头和石大夯都请出山了?!” 当这辆“金砖车”“咕噜咕噜”地驶回靠山屯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屯子口的老槐树下,赵大山和赵大壮正蹲在那儿,等着看徐军的笑话。 他们笃定,徐军今天拉不回“料”,也请不回“人”。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辆骡车时,两人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车上,拉着满满一车、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砖! 车辕上,除了徐军,还坐着两个他们不认识、但一看那身“行头”就不好惹的镇上人! “那……那是……” 赵大山他常去镇上开会,隐约认识,失声叫了出来,“鲁班巷的……鲁老头?!还有石大夯?!” “轰——!” 整个靠山屯,再次沸腾了! “砖!砖拉回来了!” “快看!那……那不是镇上的‘鲁木匠’和‘石瓦匠’吗?!” “徐军……他……他把镇上的‘大工’给请回来了!!” 赵大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地盯着那辆从他面前驶过、看都没看他一眼的骡车,又看了看车上那个正和鲁老头谈笑风生的徐军…… 他“哇”的一声,一口老血没憋住,喷了出来! “表哥!!” 赵大壮吓得魂飞魄散。 徐军家的院子里。 李兰香已经把“燎鹿肉”和“纯白面馒头”准备好了。 她正焦急地在院门口张望。 当她看到那辆满载着“青色希望”的大车,看到那两个气度不凡的“老师傅”,看到自家男人那沉稳的身影时…… 她知道,这个家,真的“立”住了。 徐军跳下车,走到院子中央,看着那片已经砸碎了“石龙”、清理干净的宅基地。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铁班底”的弟兄们,中气十足地吼道: “弟兄们!砖回来了!‘掌勺’的师傅也请回来了!” “明儿个一早,咱……砌墙!!” ------------ 64.房梁 宅基地上,那十几个刚啃完肉包子、还满嘴流油的汉子们,一听到这话,又“嗷”地一声欢呼起来! “砌墙咯!” “盖大瓦房咯!” 而屯子里那些远远围观的村民,看着那车“青砖”,再看看那两个“镇上来的神仙”(鲁师傅和石师傅),一个个都跟“掉了魂儿”似的,交头接耳,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他真把镇上的‘祖师爷’给请来了?” “这徐军……是啥路数啊?又是‘房票’又是‘大工’的……” “这赵大山……怕是踢到铁板了!” 老槐树下,赵大壮正手忙脚乱地给他那口吐鲜血的表哥顺着气,赵大山一把推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军家院子里升腾起的、那股子霸道的肉香味。 “表……表哥,咱……咱咋办?” 赵大壮的声音都在发颤。 “咋办?” 赵大山冷笑一声,那笑声比秋风还寒,“他请来了大工又咋样?他拉回来了‘砖’又咋样?” 他指了指黑瞎子山的方向:“盖房,不得用‘木头’?他那房梁、门窗、檩条、椽子……少说也得十几方好木料!” “那都是‘红松’!是‘禁木’!”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敢去山里‘放’?我这个当文书的,就敢去公社林业站‘报’!” “抓他个‘盗伐林木’!让他把那四百块钱,全都吐出来当‘罚款’!” “高啊!表哥!” 赵大壮的眼睛瞬间亮了! …… 徐军家的院子里,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卸车!卸车!” “都他娘的给老子轻点!这可都是‘金砖’!摔碎了,卖你啊!” 钱大爷和刘大伯,这两个“土监理”,此刻正抖擞着精神,指挥着王铁柱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青砖从车上往下“递”。 五千块青砖,很快就在宅基地旁,码起了一座整整齐齐的“青色小山”。 李兰香则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 她看着院子里那两个气度不凡的“镇上师傅”,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王婶!” 她拉着王婶的袖子,小声问,“俺……俺这‘燎鹿肉’,行不?镇上的师傅……吃得惯咱这‘山里货’不?” “哎呀!我的好妹子!” 王婶一拍大腿,羡慕得直咧嘴,“你这都‘鹿肉’管够了,还怕人家吃不惯?你就是给他们端一盆‘土豆干儿’,他们也得说香!” “快!把那坛子‘闷倒驴’拿出来!今儿个,必须把这两尊‘真神’给‘陪’好了!” 天,彻底黑了。 煤油灯被李兰香拨到了最亮。 徐军,作为“东家”和“总掌勺”,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 鲁老头(木匠)和石大夯(瓦匠),被他恭恭敬敬地请在了“上座”(炕头最暖和的位置)。 老支书杨树林,则作为“见证人”,坐在了八仙桌的主陪。 钱大爷、刘大伯,这两个“土监理”,则和王铁柱、二愣子他们,挤在另一桌,一个个都局促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这辈子,也没跟镇上的“鲁班爷”一个桌上吃过饭啊! “兰香!上菜!” “哎——来啦!” 李兰香红着脸,端着两个“海盆”走了进来。 “哗——” 全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盆,是早上说好的“燎鹿肉”! 那刚从山上打来的新鲜鹿里脊,切成薄片,配上野山葱和刚买的“洋葱”,用野猪油猛火爆炒,那股子“锅气”混着肉香,蹿得人直流口水! 第二盆,是“纯白面”的大馒头! 雪白!喧腾!一个个都跟“小孩儿脑袋”似的! “这……这……” 石大夯那双铜铃大眼都直了,“东家……你这伙食……也太‘硬’了!” 他在镇上给“大户”干活,也没见过第一天就上“纯鹿肉”和“纯白面”的! 鲁老头那山羊胡子也抖了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徐军。 这小子,不光是“懂行”,还“舍得”! “师傅们,弟兄们!” 徐军站起身,端起了那碗“闷倒驴”。 “啥话也不说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鲁师傅的精明、石师傅的雄壮、杨叔的欣慰、钱大爷的感激,最后落在了王铁柱他们那一张张兴奋、通红的脸上。 “我徐军,没啥大本事!就是个山里‘刨食’的!” “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儿!这二十天,只要大伙儿跟着我,把这房给‘立’起来!” “工钱,一分不少!” “酒肉,一天不落!” “这碗酒!我徐军,先干为敬!敬咱这‘青砖大瓦房’,开工大吉!” 他一仰脖,“咕咚”一口,半碗“闷倒驴”喝了个底朝天! “好!” “军哥敞亮!” “干了!” 鲁老头和石大夯对视了一眼,也端起了酒碗。 这“东家”,对脾气! 两人也是一口干了! “吃肉!都别客气!” 徐军大手一挥。 这顿“开工宴”,吃得是热火朝天,酒气熏天。 汉子们彻底放开了,抓起馒头,就着大块的鹿肉,狼吞虎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军给鲁老头和石大夯续上了酒。 “鲁师傅,石师傅。” “嗯?” “咱这砖瓦洋灰都到了。地基,钱大爷他们也起了个头(砸碎了毛石)。” 徐军递上烟,“明儿个一早,咱这‘大墙’,是不是就能起了?” 鲁老头抿了口酒,放下筷子,那双“鹰眼”又眯了起来。 “东家,你别急。” 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正听得竖起耳朵的钱大爷和刘大伯。 “砖瓦到了,是肉到了。” “可咱这房的骨头,还没着落呢。” “骨头?” 李兰香在旁边添酒,忍不住插了句嘴。 “对。” 鲁老头用筷子蘸了点酒水,在炕桌上画了三道杠。 “这房,是三间正房。这当门子(正房中间的堂屋)的面儿(跨度),就得一丈二!” “这么宽的面儿,咱屯子里那点‘杨木疙瘩’,可当不了主房梁!” 石大夯也在旁边瓮声瓮气地接话:“还有你那门窗,想‘敞亮’,就得用‘好木料’,不然过两个冬天,就得‘走形’,往屋里‘灌大烟儿炮’!”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连连点头,这俩“镇上师傅”说到“点子”上了。 “二位师傅的意思是……” “红松。” 鲁老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必须是黑瞎子山里,长了五十年的‘红松’!那玩意儿,油性大,不变形,才能撑起你这‘青砖大瓦房’的‘天’!”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铁柱他们也不啃馒头了。 “红松”? 那可是“禁木”啊! 屯子里谁不知道,那是“公家”的财产,别说“放”了,你就是去山里捡根“风倒木”,被林业站的“二杆子”(护林员)逮住,都得扒你一层皮! 赵大壮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又亮了起来。 “鲁师傅,” 徐军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给鲁老头倒满酒:“这‘红松’,要多少?要多粗的?” 鲁老头眯着眼,【匠】精通的他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大檩子’三根,得要‘尺二’(直径40厘米)的。” “‘二檩’(次梁)八根,‘八寸’(直径27厘米)的就够。” “门窗、椽子……零零碎碎,你至少……得给我备下十五方‘净木’(处理好的木材)!” “十五方……” 徐军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和他自己【匠】精通估算的,差不离。 “那这活儿……” “东家,”鲁老头看着他,“这木料,你一天搞不回来,我这瓦……就一天上不了‘顶’。” 他把“难题”,又抛回给了徐军。 这是在“考”他这个“东家”的真正实力了。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军的脸上。 李兰香紧张得手心又攥出了汗。 老支书杨树林也皱起了眉,他知道,这才是赵大山真正的“杀招”! 徐军却笑了。 他端起那碗酒,站起身,走到了院子中央。 他看着那轮挂在深秋夜空、清冷孤傲的月亮,又回头看了看屋里那一张张紧张、期待、看热闹的脸。 他猛地将碗里的“闷倒驴”,一口干了! “好酒!” 他抹了把嘴,把碗“砰”地一声顿在桌上。 他走到炕梢,解下了那把一直没离身的——桦木神弓! 他从箭囊里,抽出了那十二支新做的“好钢箭”! “鲁师傅!” “嗯?” “这‘料’(木料),你不用管。” 徐军把弓和箭,往桌上重重一拍,那“嗡”的弓弦声和“哗啦啦”的箭头碰撞声,让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 “明天,工地照旧!钱大爷、刘大伯,你们带着铁柱他们,把‘毛石地基’给我砸实了!砌平了!” “我!” 徐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把弓: “我,进山。” “三天。” 他伸出三根手指,那双眸子在油灯下,亮得如同两把出鞘的刀。 “三天之内,我徐军,就是用这把弓,也得给咱这‘青砖大瓦房’……把‘房梁’给‘请’回来!” ------------ 65.晚宴定心 徐军这句掷地有声的“三天之约”,让在场的人都一惊。 那股子人定胜天的狠劲儿,混着“闷倒驴”的辛辣酒气,让这间破土坯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好!” 鲁老头那双“鹰眼”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他第一个站了起来,端起那碗没喝完的酒:“东家!冲你这股子‘霸气’!这活儿,我老鲁……接了!” “我石大夯也接了!” 光头铁塔石师傅也“轰”地站起身,“妈的!老子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得劲儿’的活儿!” “军子……” 老支书杨树林张了张嘴,他想说“盗伐林木”那不是闹着玩的,可看着徐军那双亮得吓人的眸子,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小子……心里有数。 “吃肉!喝酒!” 徐军哈哈大笑,重新坐下,招呼着众人。 这顿“开工宴”,吃得是酣畅淋漓。 王铁柱他们那桌,早就没了“拘束”,一个个抢着馒头,往嘴里“稀里呼噜”地扒拉着鹿肉片子,满嘴流油。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喝红了脸,拉着鲁老头和石大夯,开始“论资排辈”,一口一个“鲁师傅”、“石大哥”,那股子对“镇上祖师爷”的恭敬和讨好,全在酒桌上了。 …… 【夜晚 10:00】 宴席终于散了。 王铁柱他们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嘴里还嚷嚷着“明儿个砌墙”。 老支书杨树林则亲自出马,安排“人情世故”。 “鲁师傅,石师傅。” 杨树林叼着“长白山”香烟,派头十足,“军子家这……实在‘磕碜’。二位‘大神仙’要是不嫌弃,今晚就住俺家!俺家那东厢房,刚盘的炕,热乎!” 在农村,这是最高礼遇了。 “那哪儿成。” “杨叔,这不行。” 鲁老头和徐军同时开口。 “有啥不行的!” 杨树林一瞪眼,“军子,你这是盖房,不是过家家!这俩是‘镇宅’的师傅,必须伺候好了!这事儿,我这个当‘见证人’的,包了!” 徐军心中一暖,他知道,老支书这是在用自己的“面子”,帮他“稳”住这两尊“真神”。 “那……就劳烦杨叔了。” 徐军和李兰香一起,把两位老师傅连同他们的“家伙事儿”,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老支书家。 路上,鲁老头走在徐军身边,压低了声音: “小子,你刚才在桌上那话……是‘酒话’,还是‘真话’?” “啥话?” “‘三天请回房梁’。”鲁老头那山羊胡子抖了抖,“那可是‘红松’,是‘禁木’。我老鲁是来盖房的,可不是来帮你‘蹲笆篱子’的。” 徐军笑了。 “鲁师傅,您放心。” 他看着那轮挂在深秋夜空、清冷孤傲的月亮,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我徐军,是山里‘刨食’的,懂山的‘规矩’。” “他赵大山不是想抓我‘盗伐’吗?” “可他忘了,” 徐军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黑瞎子山里,有一种木头,叫‘风倒木’,还有一种,叫‘水沉木’。” “这些木头,可不归他赵大山管,也不归林业站管。” “那……归‘山神爷’管。” “我,就是去跟‘山神爷’……‘买’几根回来。” “风倒木?水沉木?” 鲁老头愣住了,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徐军。 【匠】精通的他,比谁都清楚! 那玩意儿,是木料里的“极品”!是真正“走了水”、“定了性”的神仙木料! 用那玩意儿做房梁,别说五十年,一百年都不会“走形”! 可那玩意儿,比打一头熊瞎子都难找! “你小子……你……” 鲁老头指着徐军,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一天三块”的工钱…… 要得,好像有点“亏”了。 能认识这种“奇人”,学这手“寻木”的本事,比钱金贵多了! …… 送走了“大神”,徐军和李兰香才回到了自家那两间半破土坯房。 院子里杯盘狼藉,一股子酒气和肉香。 李兰香没让徐军动手,她一个人哼着小曲儿,收拾着残局。 她现在是“老板娘”,心里那股子“体面”劲儿,让她忙得脚不沾地,却满脸红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靠山屯,徐军家的宅基地上,就史无前例地“开工”了!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 光头铁塔石大夯,中气十足地吼声,比屯子里的公鸡打鸣还早! 他成了工地的“总监工”,指挥着王铁柱他们,开始用昨天砸好的“毛石”和“和灰”,往那挖好的沟槽里,砌“地基”! “灰!灰!二愣子你没吃饭吗!灰浆拌稀了!” “石头!那块石头不行!‘阳面’朝外!听不懂人话啊!” 石大夯的脾气,和他那身板一样“硬”,骂得王铁柱他们一个个缩着脖子,却没一个敢还嘴。 镇上的“祖师爷”骂你,那是给你“长脸”! 钱大爷和刘大伯,则成了“副手”,一个负责“吊线”,一个负责“看平”,帮着石大夯打下手,干得一丝不苟。 灶房里,李兰香和王婶她们,也没闲着。 “老板娘”发话了,今儿个晌午,还是“白面馒头炖鹿肉”! 那股子霸道的肉香味儿,又一次飘满了整个屯子。 所有路过的村民,闻着这味儿,看着那热火朝天的工地,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冰凉的“苞米面饼子”,一个个都酸得直咧嘴。 “他娘的……这徐军家,是真把日子当‘年’过了啊……” 而徐军,在工地“开了工”,又陪着师傅们喝了一碗“早茶”(苞米面粥)后。 他就背上了那把神弓,和那十七支刻着“徐兰”二字的利箭,又揣上了李兰香给他烙的“葱油饼”。 “兰香,工地上的事,就交给杨叔和师傅们了。” “你,就负责一件事——” 他指了指那口大铁锅: “让咱家这锅……别断了‘肉’!” “哎!”李兰香用力地点头。 “我走了。” 徐军没走大路,他悄悄地绕到了屯子后山。 他知道,赵大山那条“毒蛇”,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他去“盗伐”。 “想抓我?” 徐军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升腾着炊烟的工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赵大山,我就怕你……不敢来。” 他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瞎子山的晨雾之中。 ------------ 66.水沉木 【上午 9:00,老槐树下】 “人呢?!” 赵大山阴沉着脸,看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表……表哥……” 赵大壮哆哆嗦嗦地跑了过来,“俺……俺打听着了!那小子天不亮就钻山了!背着弓!” “背着弓?” 赵大山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狞笑:“好!好!好!他这是……真敢去放树啊!” 他以为徐军是去打猎,顺便砍树。 “表哥,那咱……咱报信去?” “报个屁!” 赵大山一烟袋锅敲在赵大壮头上,“他现在进去,咱现在去报?林业站的二杆子来了,他人早跑了!” “那咋办?” “盯!” 赵大山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你,还有瘦猴,你俩给我轮班!就守在山外头!我不管他砍几根,只要他敢把红松拖出山,你俩就立马回来报信!” “到时候,我带着林业站的孙站长,来个人赃并获!” “他那四百块钱……嘿嘿,都得是咱的!” “高啊!表哥!” …… 【深秋,黑瞎子山,深处】 徐军像一个幽灵,穿梭在人迹罕至的老林子里。 【狩】精通的他,此刻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他没有急着去找风倒木,他在清场。 赵大山那点毒计,他用脚后跟都想到了。 他知道,自己这三天,绝对不会太平。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从他侧后方约一百米处传来。 “来了。” 是赵大壮的那个跟班,瘦猴。 这小子腿脚刚利索点,就又来送死了。 徐军没有回头。 他装作毫无察觉,继续往一片更茂密的灌木丛中走去。 瘦猴一看,心中一喜,连忙压低了身子,也跟了上去。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盯梢,只要徐军一下斧子,他就成功了! 徐军走进灌木丛,身影一晃,……人,却消失了。 “咦?” 瘦猴在一百米外一愣,揉了揉眼睛。 他壮着胆子,又往前摸了几十米,拨开了那片灌木丛。 空的! 人呢?! 瘦猴的心咯噔一下,一股子凉气瞬间席卷全身! 他想起了徐军一拳打飞赵大壮的传说,想起了火烧石龙的妖法…… “你在……找我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猛地在他背后响起! 瘦猴的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嗷地一声怪叫,刚要回头—— “砰!” 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从后面扼住了他的脖子! 【八极拳】精通的擒拿! 徐军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另一只手闪电般夺下了他腰间的柴刀(用来开路的),反过来,用刀背狠狠地磕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呃——” 瘦猴连惨叫都没发出来,眼前一黑,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人事不省。 徐军看都没看他,【匠】精通的他,手上有准。 这一下,只会让他昏睡一天一夜。 徐军把瘦猴拖进一个隐蔽的树洞里,又用藤条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 “三天之内,把房梁请回来……” 他看着那片幽深的、从未涉足过的红松林深处。 “赵大山……这只是个开胃菜。” “你最好祈祷,别让你那个林业站的孙站长……亲自来。” 他背起弓,身影一闪,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黑瞎子山,外围。 徐军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瞎子山的晨雾之中。 他走后约莫半个小时,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才从屯子口的另一条小路钻了出来。 在解决了瘦猴这个开胃菜后,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狩】精通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在他身后约一百五十米外,还有一道呼吸。 那呼吸,沉重、慌乱,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呼哧声,像个破风箱。 是赵大壮。 徐军的嘴角微微翘起。 赵大山倒是舍得,竟然把这个宝贝表弟也派来送死了。 不过,也好。 赵大壮这个蠢货,不像瘦猴那么机灵,他就是个移动的坐标,正好可以利用。 徐军反而像是真的在打猎。 他时而弯弓,对着一只松鼠嗖地射出一箭(当然是故意射偏),时而又停下来,仔细地辨认着地上的粪便。 他走得不快,始终吊着赵大壮。 而在他身后一百五十米外,赵大壮正扶着一棵大树,累得舌头像狗一样伸了出来。 “他娘的……” 赵大壮抹了把脸上的汗和霜,“这徐傻子……咋……咋跟个山耗子的,钻得这么快?还……还他娘的这么能绕!” 他今天的任务,不是动手,就是盯梢。 只要徐军敢对一棵活着的“红松”下手,他立马就跑回去报信。到时候,表哥带着林业站的孙站长人赃并获,徐军那四百多块钱,就都得充公,嘿嘿……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大团结,赵大壮又来了力气,咬着牙,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了上去。 徐军领着他,没有往红松林的阳坡(向阳面,护林员常去的地方)走。 他反而专挑那些最难走的地方阴坡、沼泽地和乱石堆。 【匠】精通的堪舆知识告诉他,好木料,尤其是风倒木和水沉木,往往就藏在这些人迹罕至的绝地。 他带着赵大壮,在山里足足绕了两个时辰。 赵大壮那双新做的片儿鞋,底都快磨穿了,脚上磨出了七八个大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几次都想放弃了。 可一想到徐军那张狂的脸,一想到那锅燎鹿肉,他就恨得牙痒痒。 “跟!老子今天就跟你耗上了!” 晌午 12:00,靠山屯,徐家宅基地。 与此同时,徐军家的新宅基地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老板娘李兰香,正系着围裙,在王婶她们的簇拥下,指挥着后勤。 “王婶,你帮俺把那块鹿肉再剁碎点,咱晌午给师傅们包饺子!” “啥?!鹿……鹿肉饺子?!” 王婶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案板上。 “我的老天爷啊!兰香妹子!你……你这是真把日子当年过了啊!地仙才吃这个吧!” “军哥说了。” 李兰香的脸蛋红扑扑的,被蒸汽熏的,她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师傅们给咱家卖命干活,咱就不能让人家亏了嘴!今儿个晌午,鹿肉白菜馅儿饺子,管够!” 这消息一传出去,工地上那群汉子们嗷的一声,砸石头砸得更欢了! …… 下午 2:00,黑瞎子山,喇嘛沟。 “呼……呼……他娘的……不……不行了……” 赵大壮一屁股瘫在了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跟丢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徐军钻进了一片乱石堆,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赵大壮在里面转了三圈,差点把脚崴了,也没找到人影。 “这徐傻子……真是山耗子成精了!” 他绝望地骂着,正准备放弃,原路返回。 忽然—— “哗啦啦……” 一阵清晰无比的、水流被搅动的声音,从他下方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深不见底的喇嘛沟里传了出来! 赵大壮的眼睛猛地一亮! “在那儿!” 他连滚带爬地摸到了沟壑的边缘,拨开灌木,往下一看—— 只见在下方那条冰冷刺骨的溪流中,徐军正站在齐腰深的、黑褐色的淤泥里! 他浑身都是泥浆,正费力地用砍柴刀,清理着一根……不,是三根……不,是四五根…… 四五根粗得吓人、通体乌黑、如同黑龙一般,半埋在河床淤泥里的…… 巨木! 【匠】精通的堪舆和【狩】精通的追踪能力,终于让他找到了! “水沉木!” 这几根乌木,不知道在这河床里埋了多少年,早已被水流和泥沙浸透,变得坚硬如铁,万年不腐! 这……这他娘的哪里是房梁? 这简直是龙骨啊! 用这玩意儿盖房,别说一百年,三百年都塌不了! “他……他在干啥?” 赵大壮在上面看得一头雾水。 他只看到徐军在玩儿泥巴,在捞烂木头。 他等啊,等啊。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徐军只是在清理那些木头上的淤泥和藤蔓,压根就没碰旁边那些活着的红松一下! “他娘的!” 赵大壮终于忍不住了,“这徐傻子,是不是真疯了?他不砍树,他来这儿捞木头干啥?这玩意儿……能当房梁?” 他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他今天的任务,黄了。 人家压根就没盗伐! “哎——” 就在赵大壮准备骂骂咧咧地溜走时,下方沟壑里,那个浑身是泥的泥人徐军,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在淤泥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精准无误地,对上了他藏身的灌木丛! 大喊“赵大壮!!” “妈呀!” 赵大壮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 “你……你咋知道俺在?!” “你那呼哧声,跟头黑瞎子似的,我想不知道都难。” 徐军的声音,平静地从沟底传了上来。 “看够了?” “我……” 赵大壮语塞。 “看够了就别他娘的在那儿装耗子!” 徐军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指了指那几根乌黑的水沉木。 “下来!搭把手!” “啊?!” “啊什么啊!” 徐军吼道,“咱俩好歹是一个屯子的兄弟!我这请房梁呢,你当兄弟的,就在上面干看着?” “这木头,是山神爷赏的风倒木,(他故意说错,免得赵大壮起疑心),没根!不归林业站管!” “下来!帮我把这几根龙骨弄上去!” 徐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今儿个晌午,我媳妇儿,包的……可是鹿肉白菜的饺子!” ------------ 67.鹿肉白菜饺子 黑瞎子山,喇嘛沟。 “鹿肉……白菜……饺子?” 赵大壮趴在沟壑边缘,那不争气的口水,吧嗒一下就滴了下去。 他一整天,为了盯梢徐军,就早上啃了两个冰凉的苞米面饼子,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又在山里被徐军当狗一样溜了两个多时辰,脚底板火辣辣地疼。 现在,那股子从屯子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鹿肉馅儿饺子香气(李兰香晌午给工人包的饺子),混着徐军那句鹿肉白菜饺子,简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你他娘的……少……少忽悠俺!” 赵大壮色厉内荏地喊道,可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忽悠你?” 徐军笑了,他从齐腰深的淤泥里拔出腿,坐到了岸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从怀里掏出了李兰香给他烙的葱油饼和那两个煮鸡蛋。 他慢条斯理地剥开鸡蛋,咬了一口,又啃了一口还带着油香的饼子。 “唉,还是媳妇儿烙的饼香。” 他故意砸吧着嘴,“可惜啊,带少了。本来寻思着,晌午在山里对付一口,晚上回家吃饺子呢。” “可这几根龙骨太沉,我一个人怕是弄不到天黑。” 他晃了晃手里的饼子:“赵大壮,你今儿个帮我一把。咱俩把这木头弄上去,晚上……我让兰香给你下三大碗饺子!鹿肉馅儿的!管够!” “我……我呸!” 赵大壮的尊严让他想骂娘,可那股子鹿肉饺子的香味儿,却让他腿肚子发软。 “军哥……不,徐军!” 他换了个称呼,“咱……咱俩可不对付!你……你让俺帮你?你不怕俺在背后给你一闷棍?” “你敢吗?” 徐军笑了,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他,只是低头啃着饼子,“【八极拳】精通”带来的自信,让他根本没把赵大壮这点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 “你要是敢动手,我今儿个就把你……也变成水沉木,埋在这沟里。” “你要是帮我,就有饺子吃。” 那平静的语气,比他妈的闷倒驴还冲! 赵大壮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信! 他一万个信! 这个徐傻子,现在就是个疯子!火烧石龙都敢干,还有啥不敢的? “咋样?” 徐军又咬了一口鸡蛋,“是自个儿灰溜溜地滚回去,跟你表哥说又跟丢了?还是……下来,搭把手,晚上吃顿明白的?” 赵大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沟壑,又看了看徐军那身泥,最后,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娘的!” 赵大壮一咬牙,一跺脚,“吃!不吃白不吃!反……反正俺也饿了!” 他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滑了下去,那动作,比瘦猴还狼狈。 “军哥……” 一站到徐军面前,赵大壮的气焰瞬间就没了,他看着那几根比他腰还粗的黑木头,结结巴巴地问:“这……这玩意儿咋弄上去?咱俩……也抬不动啊?” “谁说要抬了?” 徐军白了他一眼,【匠】精通的他,对付这种大家伙,有的是巧劲。 “你,去,把咱俩带来的麻绳都解下来,搓成一股!” “你,去那边,砍几根硬实的撬棍!” “还有,把那边的乱石堆给我清开了,咱得滚上去!” “哦……哦!” 赵大壮不敢不听,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小工。 在“鹿肉饺子”的诱惑和徐军的淫威下,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一个时辰后。 “一!二!三!起!” 徐军一声爆喝,【八极拳】的“沉坠劲”爆发,他用一根撬棍猛地撬起了那根水沉木的一头! “垫!快垫!” “哎!哎!” 赵大壮手忙脚乱地把一块毛石塞了进去。 “拉!!” 徐军把麻绳套在木头上,两人在前面,如同纤夫一般,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把这上千斤的龙骨,顺着清理出来的斜坡,往上滚! “嘿!咻!嘿!咻!” 赵大壮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他那身细皮嫩肉,早就被泥水和石头磨破了皮,可他不敢停。 因为徐军那把神弓,就静静地立在旁边的树上,那十七支利箭,像是在监工。 …… 傍晚 5:00,靠山屯,徐家宅基地。 “收工了!” 光头铁塔石大夯,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汉子们嗷地一声,扔了工具,一个个累得像狗,却满脸的兴奋。 在石大夯和钱大爷、刘大伯这三个大工的联手掌勺下,宅基地上的毛石地基,已经初具雏形! 那用和灰砌起来的沟槽,又平又直,看着就板正! “兰香妹子!开饭咯!” 王铁柱扯着嗓子喊道。 “哎——来啦!”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抬着那口海盆出来了。 “哗——” 全场欢呼! 白面馒头炖鹿肉的香气,再次飘满了整个屯子。 汉子们正抢着盛肉汤,忽然—— “咦?那……那是谁?” 二愣子眼尖,指着屯子后山的小路。 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两个“泥人”,正一前一后,扛着一根……不,是滚着一根乌黑发亮、粗得吓人的……“大木头”?! “那……那不是军哥吗?!” 王铁柱失声道。 “我的老天爷……他……他真把房梁给’回来了?!” “可……可后面那个泥猴儿……咋瞅着……那么像……赵大壮?!” “砰!” 赵大山在老槐树下,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和徐军“嘿咻嘿咻”一起滚木头的表弟,只觉得那口刚咽下去的老血,又涌上了喉咙! “这个……吃里扒外的……废物!” “兰香!” 徐军一身泥水地走进了院子,那声音却中气十足! “快!给咱兄弟盛两大碗饺子!鹿肉馅儿的!再……烫一壶酒!” 徐军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宅基地上每一个“干活儿”的汉子耳朵里。 “兄弟”?! “饺子”?! 王铁柱、二愣子,连同钱大爷、刘大伯,还有那尊真神石大夯,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他们端着那大海碗的“鹿肉炖菜”,嘴里的二合面馒头都忘了嚼,一个个直勾勾地看着院门口。 只见夕阳的余晖下,两个泥人正站在那根乌黑发亮、粗得吓人的“大木头”旁边。 一个是自家东家徐军。 另一个…… “我……我没看花眼吧?” 二愣子使劲揉了揉眼睛,“那……那不是赵大壮吗?!” “他娘的!还真是他!”王铁柱嚯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馒头都捏碎了。 赵大壮一屁股瘫在那根冰冷坚硬的水沉木上,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他浑身裹满了喇嘛沟里那又冷又臭的黑淤泥,新做的片儿鞋早就磨穿了底,十个脚趾头火辣辣地疼。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天大的亏! 他本来是去盯梢抓盗伐的,结果反被徐军抓了壮丁! 在山里被当牲口使唤了两个多时辰,连滚带爬,又撬又拉,才把这根上千斤的烂木头给弄下了山。 他现在,又累又饿又冷,屈辱得想哭。 可…… 可当他闻到院子里那股子“白面馒头混着鹿肉炖菜的霸道香气时…… 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哎!哎!” 李兰香从灶房里跑了出来。 当她看清院门口那两个“泥猴儿”时,也是一愣。 她看清了徐军,刚要笑,紧接着就看到了徐军旁边那个瘫在地上的“废物”——赵大壮! 李兰香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就是这个王八羔子! 就是他,欺负她男人是傻子,抢她家的地,还……还带人来工地上,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 李兰香抓着围裙的手,捏得嘎巴作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瞬间就涌起了一股子恨意。 “兰香,”徐军却像是没看见她的表情,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咧嘴一笑,“愣着干啥?没听见我说的?” “咱大壮兄弟’,今天在山里可搭了手!是功臣!” “快!饺子!咱家晌午不是剩了饺子吗?都给咱功臣热上!” “他……” 李兰香的嘴唇都在哆嗦。 给她男人的仇人,煮饺子?! 她一百个不乐意! ------------ 68.龙骨 她求助似的看向徐军,可徐军只是对她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平静、沉稳。 “听话。” 徐军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 李兰香的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委屈。 但她也懂。 她男人这是在杀人诛心!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恨意压了下去,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了灶房。 宅基地上,石大夯、钱大爷他们,全都看傻了。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东家……这……” 石大夯这个总监工都看不懂了。 徐军哈哈一笑,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从头顶就浇了下去! “哗啦啦——” 冰冷的井水冲刷掉泥浆,露出了他那精壮、古铜色的上身。 “舒坦!” 他擦了把脸,对着那群汉子喊道:“都吃啊!愣着干啥?!” 他又走到赵大壮面前,一脚踢了踢那根龙骨。 “咋的,赵大壮,还等我请你进屋吃啊?” “我……我……” 赵大壮被他这一下踢得一哆嗦,他看着徐军那双冰冷的眼睛,又闻了闻灶房里飘出来的那股子煮饺子的奇香…… 尊严? 尊严在鹿肉白菜馅儿面前,算个屁! “俺……俺自己来……” 赵大壮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跑到水缸边,胡乱地洗了把脸,然后,就那么浑身滴着泥水,缩着脖子,站在院子中央,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现在,就像一只斗败了的、浑身湿透的落水狗。 “饺子……来了!” 李兰香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她端着一个海盆出来了。 那盆里,是满满一大盆,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热气腾腾、一个个“耳朵”都立着的鹿肉饺子! 足足有三四十个! “王婶,劳驾,把那半瓶闷倒驴拿来。”李兰香又喊了一声。 “哎呦!还……还给酒?!” 王铁柱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干了一天活儿的功臣,吃的是“鹿肉炖菜”。 这个来盯梢的仇人,吃的反而是鹿肉饺子?! 他们看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这就是东家的派头吗?! 李兰香把那盆饺子,和一碗酒,砰地一声,顿在了赵大壮面前的石磨上。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回了灶房。 那股子怨气,谁都看得出来。 赵大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那盆饺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汉子们那似笑非笑的、看猴儿一样的眼神。 他知道,他今天这脸,是丢到姥姥家了。 可…… 可那饺子也太香了! “他娘的!” 赵大壮一咬牙,“是……是徐军你非让俺吃的!不是俺要吃的!” 他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抓起筷子,也顾不上烫,夹起一个饺子就塞进了嘴里! “嗷……烫烫烫……” 他被烫得直跳脚,可那股子鹿肉的鲜和白菜的甜,混着面香,在他嘴里炸开!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他再也忍不住了,端起大碗,“稀里呼噜”,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口一个,连嚼都不嚼,就往下咽! “呜……香……真他娘的香……” 他一边吃,一边哭,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累的,还是屈的。 “哈哈哈哈……” 王铁柱他们,看着这个前几天还耀武扬威的村霸,此刻却像个要饭花子一样蹲在地上刨饺子,全都忍不住,爆发出了震天的哄笑! …… “军子……那……那是……” 就在这时,宅基地上的总监工石大夯,忽然不笑了。 他那双铜铃大眼,死死地盯住了赵大壮屁股底下的那根黑木头,再也挪不开了。 “啥玩意儿?” 鲁老头也端着酒碗走了过来。 他俩,一个是镇上的鲁班爷,一个是镇上的石神仙,都是顶级的匠人。 他们一走近,那股子从水沉木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沉凝的木香,就让他们俩的脸色,猛地变了! “这……这不是风倒木!” 石大夯瓮声瓮气地喊道。 “废话!” 鲁老头更激动,他一把推开还在那儿刨饺子的赵大壮。 “滚一边去!别糟蹋了宝贝!”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那根龙骨前,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哆哆嗦嗦地,在木头那乌黑、坚硬、带着奇异纹理的表面上,来回抚摸。 他那山羊胡子都在抖。 “天爷啊……” 鲁老头嗷地一声,那动静,比李兰香哭得还惨。 “‘喇嘛沟……” 他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徐军的胳膊,那双鹰眼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小子!你这是请来了阴沉木啊!!” “啥?!” 这一下,连老支书杨树林都坐不住了,也冲了过来! “鲁师傅,这……这真是……” “错不了!” 鲁老头激动得老脸通红,“这木头,在水里埋了……少说也得三百年!三百年啊!” “这……这他娘的哪里是‘房梁’?” 他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是龙骨!是盖皇’的龙骨啊!” 他猛地抓住徐军:“小子!你刚才说……还有几根?!” 徐军被他晃得生疼,苦笑着伸出了四根手指:“四根。都比这个粗。” 鲁老头的腿,一软。 “老天爷……老天爷开眼了啊!” 他一把抱住那根龙骨,哭得像个孩子: “东家!东家啊!” “这活儿……别说一天三块钱!你就是不给钱,我老鲁……也给你盖了!!” ------------ 69.农机站,孙站长 这声嘶力竭的表态,比火烧石龙还让人震惊! “啥?!” “不给钱都干?!”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嘴里那块鹿肉炖菜都忘了咽,一个个张着大嘴,彻底傻了。 这镇上的大神仙,咋也跟着军哥一起疯了? “鲁师傅!鲁师傅您快起来!” 徐军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去搀扶。 他也没想到,这几根在【匠】精通知识里只是极品材料的木头,对鲁老头这种老手艺人的冲击力,竟然这么大! “我不起来!” 鲁老头一把甩开他,老脸涨得通红,那双鹰眼里全是狂热,“小子!你知不知道这是啥?这是阴沉木!是神仙料!” “我老鲁这辈子,给人打的都是杨木疙瘩、榆木桌子……我做梦都想摸一把这龙骨!你……你竟然还藏着四根?!” “你这是……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咳咳!” 老支书杨树林在旁边听得直咧嘴,他赶紧上前打圆场:“老鲁师傅,您先消消气。这……这天儿冷,有啥话,咱屋里说?” “对对对!” 石大夯也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拽起鲁老头,“老东西,你疯了!宝贝当面,你还敢撒野?!” 他转头,对着徐军,瓮声瓮气地一抱拳:“东家!你别搭理他,他这是痴了!不过……这木料的事,咱可得说道说道!” 院子里,那盆热气腾腾的鹿肉饺子,还孤零零地摆在石磨上。 赵大壮已经趁乱溜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老槐树下,一屁股瘫在赵大山脚边,面如死灰。 “表……表哥……” “咋了?!” 赵大山看他这副死了爹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 “木……木头……他弄回来了……” “啥?!” “不是红松……” 赵大壮哆嗦着,“是……是黑的……镇上那俩大神仙,跪在地上哭,喊那是龙骨……” “砰!” 赵大山手里的烟杆,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被他自己捏成了两半。 “龙……骨?” 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巴根嗖地一下,涌上全身! 这个徐军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 夜晚 8:00,徐家土坯房。 屋里,炕烧得滚烫。 外面的大锅饭已经撤了,但这屋里的小灶,才刚开始。 炕桌上,摆着四样菜: 一盘是李兰香刚燎的鹿肉片子,给师傅们接风的。 一盘是赵大壮没吃完的剩饺子,李兰香又热了一遍。 一盘是徐军在镇上顺手割的猪头肉。 一盘是王婶送来的芥菜丝儿咸菜。 徐军,鲁老头,石大夯,老支书杨树林,钱大爷,刘大伯。 六个决定这栋青砖大瓦房命运的核心人物,盘腿坐在炕上,气氛凝重。 李兰香则在旁边,紧张地给大家挨个烫酒。 “鲁师傅。” 徐军先开口了,他给鲁老头倒满一碗闷倒驴,“您老先消消气。这龙骨,是咱家的压箱底。可这工钱……” “提钱?!” 鲁老头一瞪眼,“小子,你再提一个钱字,我老鲁立马拍屁股走人!我给你倒贴!” “那不成!” 徐军把酒碗砰地一顿,态度比他还硬! “鲁师傅,石师傅!我徐军请二位来,是当神仙供着的!不是请来当长工的!” “【匠】精通的他,比谁都懂手艺人的规矩! “您二位掌勺,一天三块钱!这叫薪水!天经地义!” “但这龙骨……” 徐军笑了,“这是缘分。您二位帮我把这房立起来,这剩下的边角料,全归二位师傅!你们拿回去,是打个鲁班尺,还刻个镇宅兽,都随您二位!” “啥?!” 鲁老头和石大夯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阴沉木的边角料?! 那玩意儿,在鲁班巷,是能当传家宝的! “东家!” 鲁老头噌地站了起来,他端起酒碗,老脸通红:“啥也不说了!你这个东家……我老鲁,认了!” “干!” 三碗酒下肚,气氛彻底热了起来。 “东家,”鲁老头放下筷子,开始说正事,这龙骨是宝贝,可它……太沉了!比石头还沉!咱那四根还在喇嘛沟里泡着……” “咱这十几号人,怕是请不回来啊。” 石大夯也皱起了眉。 “我明白。” 徐军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今晚的正题。 “杨叔。” 他看向老支书。 “哎。” “咱屯子里……谁家的牲口最得力?” 杨树林一愣,随即明白了:“你是想……用牲口往回拖?” “对。” “那可不成。” 杨树林摇了摇头,“喇嘛沟那地方,邪性!路窄,坑又多,骡车根本进不去!你就是把咱屯里所有的牲口都赶去,也使不上劲儿啊!” 钱大爷也点头:“是啊,军子。那玩意儿,除非用拖拉机,不然……” “拖拉机?” 徐军的眼睛猛地一亮! “杨叔,咱公社……有拖拉机?!” “有啊!” 杨树林一拍大腿,“公社的农机站,可不就趴着两台东方红吗!就是……那玩意儿金贵啊!比房票都难弄!” “那玩意儿,是用来抢秋收、交公粮的,得是孙站长(农机站站长)亲自批条子,才能动!” “孙站长?” 徐军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了赵大山那张阴沉的脸。 他想起来了! 赵大山在林业站,好像也有个孙站长?! “杨叔。” 徐军压低了声音,“您说的这个农机站的孙站长,跟林业站那个孙站长……” “哎呀!” 杨树林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他俩是亲哥俩!一个管山(林业),一个管地(农机)!在咱这片儿,那可是土皇上!”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刚烫好的酒,忘了递过去,手停在了半空中。 钱大爷和刘大伯的脸色,也白了。 鲁老头和石大夯也皱起了眉。 “赵大山……!”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名字! 徐军火烧石龙,打了赵大山的脸; 徐军人情买心,撬了赵大山的墙角; 徐军巧寻龙骨,破了赵大山的盗伐毒计…… 这梁子,结大了! 徐军现在想去农机站借拖拉机?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他娘的!” 石大夯把酒碗重重一顿,“这姓赵的,是真他娘的阴魂不散啊!” “军子……” 杨树林也愁了,“这……这可咋办?没拖拉机,那几根龙骨……咱真请不回来了啊!” 李兰香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地看着徐军。 只见徐军,坐在炕桌的主位上,他没有慌,也没有怒。 他只是夹起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仔仔细细地嚼着。 许久,他才缓缓地咽了下去。 他端起酒碗,敬了鲁老头一杯,又敬了石大夯一杯。 “二位师傅,杨叔。” “嗯?” “咱这房,盖不盖得成,就看明儿个了。” “军子,你……你啥意思?” “我明儿个一早,” 徐军放下酒碗,那双眸子在油灯下,亮得吓人,“我,徐军,亲自去农机站……” “拜会拜会……这位孙站长!” ------------ 70.备重礼独闯公社 徐军这话说得轻飘飘,落在炕桌上,却比石大夯那记大锤还沉! 屋里那股子刚被龙骨点燃的热乎劲儿,瞬间就凉了半截。 “军子!你……你可别犯浑啊!” 老支书杨树林啪地一下放下酒碗,胡子都翘了起来。 “那孙家哥俩,一个管山,一个管地!赵大山刚在你这儿吃了天大的瘪,他能不跟他哥递话?” “你这……你这杆儿枪往上撞,那不是……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是啊,东家!” 鲁老头那股子木匠痴的劲儿也过去了,他捋着山羊胡子,愁眉不展:“这龙骨是宝贝,可它在喇嘛沟里泡了几百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咱犯不着为这个,去惹那地头蛇啊!” “是啊,军哥!” 李兰香也急了,她抓着徐军的胳膊,小脸煞白,“咱不要那木头了,行不?咱用咱屯子里的杨木疙瘩,也能盖……” “那不成!” 没等徐军开口,鲁老头第一个就把眼瞪了起来:“用杨木疙瘩配青砖?配龙骨?兰香丫头,你这是在糟蹋神仙料!是在打我老鲁的脸!” 【匠】精通的他,对材料的规矩看得比命都重。 屋里陷入了僵局。 “要不……” 钱大爷小心翼翼地开口,“咱多找点人?用人往外扛?王铁柱他们那帮小子,给肉吃,都虎着呢。” “扛?” 石大夯瓮声瓮气地摇头,“钱大哥,那玩意儿还泡在淤泥里。你把全屯子的壮劳力都拉去,没个十天半月,也请不出来。这天儿……等得起吗?” “上冻”! 这两个字,像两把大锤,又砸在了众人心上。 是啊,没时间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了徐军身上。 只见徐军,坐在炕桌的主位上,他没有慌,也没有怒。 他只是夹起了一块李兰香热过的剩饺子,放进嘴里,仔仔细 细地嚼着。 许久,他才缓缓地咽了下去。 他端起酒碗,敬了老支书一杯。 “杨叔,您说的肉包子打狗,那是在没路子的情况下。” “啥意思?” “赵大山是赵大山,孙站长是孙站长,可这账……” 徐军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炕桌上画了两道杠。 “……得分开算。” “赵大山恨我,是因为我断了他欺负人的念想,砸了他当土皇帝的威风。” “可那农机站的孙站长……” 徐军笑了笑,“我跟他,没仇吧?” “没仇?” 杨树林一愣,“他兄弟的仇,不就是他的仇?” “那可不一定。” 徐军摇了摇头,“杨叔,这世上,有一种人情,比兄弟还亲。” “啥?” “这叫利益。” 屋里的人都听懵了。 徐军也不多解释,他转头看向李兰香。 “兰香。” “哎!” “咱家那对六杈茸,卖了多少钱?” “二……二百零一块!” 李兰香赶紧报数。 “那头野猪呢?” “二……二百一十块!” “加起来,四百一十一块。” 徐军的声音不大,但“四百多”这个数字,还是让钱大爷和刘大伯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子……” “杨叔,二位师傅。” 徐军站起身,走到炕梢,从那个装着底钱的钱夹里,数出了一沓大团结。 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块钱! “这……” “兰香,”徐军把钱塞到妻子手里,“明儿个一早,你去趟镇上。去百草堂,找白师傅。” “啊?还……还找他?” “嗯。” 徐军点头,“你就说,我徐军盖房上梁,想请他老人家来喝杯水酒。” “再告诉他,我昨天,又在喇嘛沟里,捡到了一株……三十年的野山参!” “啥?!” 这一下,连鲁老头都坐不住了! 三十年的野山参?! 那玩意儿,可是能吊命的真宝贝啊! “军哥咱哪有啊?” 李兰香都快急哭了,自家男人咋还吹上牛了? “我说了有,咱就有。” 徐军的眼神深邃。 【狩】精通的他,昨天在喇嘛沟里寻龙时,确实在附近一处极阴的石缝里,瞥到了一抹红。 他没敢动。 那玩意儿,比龙骨还邪性,得放山人用红绳和铜钱才能锁住。 他本来是想留着当压箱底的。 但现在,为了拖拉机,他顾不上了! “你告诉白师傅,” 徐军按着李兰香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棒槌,我徐军……孝敬他了!我啥也不要,就求他老人家一件事……” “啥事?” “让他老人家,亲自去一趟农机站,帮我给那位管地的孙站长……递个话。” “递话?” “对。” 徐军笑了,“就说,他兄弟管山,管得太宽,手都伸到我这土里来了。” “还说,我这喇嘛沟里,不光有龙骨,还有棒槌。他要是不管管他那疯狗兄弟,再敢来我这儿撒野……” 徐军的眼神猛地一寒: “那这黑瞎子山的宝贝,他孙家哥俩,以后……就都别惦记了!” “嘶——” 老支书杨树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听懂了! 这……这是威胁! 这是赤裸裸地在威胁孙家哥俩! 可这威胁,他妈的……太硬了! 一个管山,一个管地。 可徐军,这个山神爷附体的能人,他管着山里的货! 他是在告诉孙家哥俩,你们要是再敢惹我,我就断了你们的财路! 三十年的野山参啊! 这人情,比他妈的亲兄弟还大! “高……高啊……” 鲁老头看着徐军,那山羊胡子抖得比中风还厉害,“小子……你……你这心眼儿……是黑瞎子的啊!” “这叫人情世故。” 徐军重新坐下,端起那碗凉透了的酒,一饮而尽。 “杨叔,鲁师傅,石师傅。” 他抹了把嘴。 “明儿个,兵分两路。” “兰香,你带我挖好的棒槌和重礼,去镇上递话。” “我,” 徐军指了指宅基地,“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在工地上,陪着钱大爷、刘大伯、王铁柱他们……砸石头,砌地基!” “我倒要看看,”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赵大山的人情硬,还是我徐军的棒槌……硬!” ------------ 71.闯龙潭 “军哥……军哥?” 李兰香醒了。 她一睁眼,就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军哥!” 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心里猛地一慌,以为男人又一个人拼命去了。 “兰香,我在这儿。” 徐军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李兰香慌忙披上那件带补丁的蓝布褂子,连鞋都没穿利索,就冲到了院门口。 天还没亮,晨星冻得像碎冰碴子。 院子里,徐军正蹲在墙根底下,借着那微弱的星光,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他那把桦木神弓。 他没穿那件露了瓤的破棉袄,而是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只冒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白气! 【八极拳】精通带来的强大气血,让他已经不怎么怕这深秋的寒意了。 “军哥!你……你疯啦!” 李兰香吓得魂都飞了,哭着就跑了过去,“天这么冷!你不穿衣裳!你……你这是不要命了啊!” 她抓起炕梢上那件刚绗好一半的新棉袄里子,就要往徐军身上裹。 “傻丫头,我不冷。” 徐军笑了,他一把抓住妻子冰凉的小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用那件新棉袄把两人裹在了一起。 【八极拳】带来的气血,让他浑身像个小火炉,李兰香一挨着他,就舒服地哎呀了一声,把冰凉的脸蛋使劲往他滚烫的胸口上贴。 “军哥……你啥时候起来的?” “刚起来。” 徐军撒了个谎。 他其实一夜没睡。 他用【八极拳】的桩功呼吸法,调息吐纳了整整半宿。 昨晚火烧石龙透支的精气神,此刻已经补回了七八成。 他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如同温热的河水,缓缓流淌。 “军哥……” 李兰香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俺……俺还是怕。” “怕啥?” “怕去镇上。” 她抓着徐军的胳膊,小脸煞白,“俺……俺不会递话……万一……万一把那棒槌的事给说漏了嘴,咋办?万一那百草堂的白师傅不帮咱……咋办?那……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她这辈子,兜里揣过最多的钱,就是上次卖肉那二百多块,还是徐军在旁边镇着。 今天,要让她一个人,揣着一百块的重礼,还要去忽悠镇上的人精……她腿肚子都在发软。 徐军没说话。 他只是把妻子抱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李兰香骨子里,还是那个自卑、胆小、被欺负惯了的小媳妇儿。 他必须让她立起来。 “兰香。” “哎。” “你现在,是咱徐家的老板娘。” 徐军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男人我在屯子里砸山神,你在镇上,就得去给我闯龙潭。” “我……” “你听我说。” 徐军捧起她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不用忽悠。你去了,就找白师傅,把门关上。” “你把这一百块,拍他桌上。” 徐军顿了顿,改口道: “不,你把那块鹿肉拍他桌上。再把那根棒槌……不,你不用带‘棒槌’。” 徐军脑子飞快一转。 让李兰香一个女人,带着一根三十年的野山参去镇上? 那不是递话,那是送死! 赵大山都不用出手,镇上的二流子就能把她连人带货都吞了! 他太急了,差点出了昏招! “军哥?” 李兰香被他这变来变去的,弄得更慌了。 “兰香,计划改了。” 徐军深吸一口气,【匠】精通的脑子让他瞬间想到了更“稳”的法子。 “你今天,哪儿也不去。” “啊?” “你就留在家里。你的活儿,比我去镇上还重!” “啥活儿啊?” “掌勺!” 徐军指了指宅基地,“鲁师傅和石师傅是镇上的神仙,金贵着呢。王铁柱他们是兄弟,得拢着。杨叔是长辈,得敬着。” “今天,工地上,我不在。你这个老板娘,就得把这三拨人,都给俺伺候好了!” “至于递话的事……” 徐军站起身,他披上了那件露了瓤的破棉袄。 “我亲自去!” “啊?!军哥,那你……” “我天不亮就走,先去喇嘛沟,把那根棒槌给请出来!” 他背上了神弓,和那十七支刻着徐兰二字的利箭。 “然后,我再去农机站!” “军哥……你……你一个人去闯那孙站长的龙潭?!” “谁说我一个人了?” 徐军笑了。 他拍了拍怀里,那里,揣着他卖鹿茸时,百草堂老白给他的那张收购证明。 “我,是带着百草堂的人情,和红旗机械厂的面子(房票)……去拜山头的!” “兰香,在家等我。” 他低头,在妻子额上重重一吻。 “今晚……咱喝庆功酒!” …… 上午 11:00,公社,农机站。 徐军还是借了车,用来拉棒槌和重礼,把驴拴在了大门外。 他没急着进去。 他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两条长白山香烟,两瓶老白干,还称了二斤槽子糕。 他把东西用个破布兜装好,这才走进了农机站那扇掉漆的铁门。 院子里,两台东方红拖拉机正趴窝,几个穿着油污工装的汉子正围着抽烟。 “同志,我找孙站长。” “站长在里屋呢。” 一个汉子指了指。 徐军走到里屋门口,敲了敲门。 “进!”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徐军推门进去,一股子浓烈的旱烟味儿和酒气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正翘着二郎腿,在看一张《参考消息》。 正是农机站的土皇帝——孙站长。 “你……嘎哈的?” 孙站长抬了抬眼皮,一看是个穿破棉袄的泥腿子,脸上瞬间就挂上了不耐烦。 徐军也不废话。 他走上前,把那两条长白山、两瓶老白干、两斤槽子糕,重重地放在了孙站长的办公桌上。 “砰!” 孙站长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你……你这是干啥?!” 他噌地站了起来,一脸的警惕。 “孙站长。” 徐军笑了笑,他没有半句废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样硬通货—— 第一,是红旗机械厂的领料单(房票)! 第二,是百草堂的收购证明”(二百零一块的鹿茸)! 他把两张纸,并排按在了那两条长白山香烟上。 “孙站长,我叫徐军,靠山屯的。” “我,要盖房。” “料票,机械厂的李科长给批了。” “人情,百草堂的白师傅给担了。” “现在,就差龙骨还没请回来。” 孙站长有些发蒙!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张纸! “机械厂李科长”?! “百草堂白师傅”?! 这……这他娘的是他想见都得托关系的大人物啊! 这小子……是啥路数?! “孙站长,” 徐军看着他,继续道,“我今儿个来,是想租咱站里的东方红,用一天。” “赵大山,是我兄弟。他表弟赵大壮昨天还帮我扛龙骨来着。” “这租金,我按公社的规矩,一分钱不少!” “这烟和酒,是我孝敬您的。” “我就问一句——” 徐军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 “这东方红,是您孙站长……一句话的事?” “还是……得先问问您那管山的兄弟?” ------------ 72.拖拉机进屯 永安镇,公社农机站,站长办公室。 徐军这最后一句话,说得不重,但那股子冰冷自信的劲儿,却像一把三棱箭,精准地钉在了孙站长的心窝子上! 屋里,那股子浓烈的旱烟味儿和酒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孙站长那双被四个兜干部服撑得鼓鼓囊囊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四件套——两条长白山、两瓶老白干、一张机械厂的房票、一张百草堂的鹿茸证明。 “你……” 他那满脸的横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 他不是傻子。 他能当上这个管地的土皇上,靠的就是人情世故。 昨天晚上,他那管山的亲兄弟确实来找他喝过酒,骂骂咧咧,让他卡住一个叫徐军的小子,不准给他派车。 当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在他看来,捏死一个泥腿子,就跟捏死个臭虫一样简单。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泥腿子……他妈的根本不是臭虫! 这是条过江龙啊! “机械厂李科长”…… “百草堂白师傅”…… 这两尊真神,一个管着镇上所有大厂的后勤指标,一个管着公社所有领导的保命人情! 这小子,竟然一天之内,把这两条线都搭上了?! 孙站长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那管山的兄弟,是让他来卡人的,可没告诉他,这人……他妈的卡不动啊! 他再看徐军。 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露了瓤的破棉袄,一脸的憨厚,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像狼崽子,透着一股子一言不合就敢掀桌子的狠劲儿! “这个……” 孙站长肥胖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没敢碰那烟和酒,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张证明推了回去。 “徐……徐军兄弟,是吧?” 他那粗犷的嗓门,瞬间降了八度,变得和气起来。 “你……你这是干啥呀!太……太客气了!不就是租个车嘛!多大点事儿!” “哦?” 徐军眉毛一挑,没动。 “那……孙站长的意思是?” “嗨!” 孙站长一拍大腿,那身肥肉都跟着颤了三颤。 “咱农机站,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嘛!你盖房,那是响应国家号召,是改善人民生活!我这个当站长的,必须支持!必须大力支持!”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可我听说……” 徐军故作为难,“您那管山的兄弟……” “他?!” 孙站长的脸猛地一沉,随即又换上了笑脸,“徐军兄弟,你这就见外了!”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嘛!” “他管山,我管地。他那林业站,管的是活树;你那龙骨(阴沉木)是在喇嘛沟里泡了几百年的死木,是地里刨出来的!那……那得归我管!” 他一句话,就把管辖权给抢了过来! “赵大山那个狗东西,他懂个屁!他这是越级!这是乱伸手!” 孙站长骂得比徐军还狠。 他心里门儿清: 他那兄弟让他卡人,是人情,是虚的。 可眼前这徐军,手里攥着李科长和白师傅的面子,这他娘的是实的! 更别提,这小子还能从喇嘛沟里请出龙骨和棒槌…… 这……这是财神爷啊!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表外甥(赵大山),去得罪一个财神爷? 他孙站长要是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他这站长也就当到头了! “徐军兄弟!” 孙站长越想越通透,态度也越发热情。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那两条长白山,熟练地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这烟,我收了!这叫兄弟情谊!” 他又把那两瓶酒和槽子糕推了回去。 “但这酒和糕,你必须拿回去!给……给嫂子和工人们改善伙食!你要是不拿,就是看不起我老孙!” 这一手推拉,玩得是炉火纯青。 徐军心中冷笑,面上却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那……那哪儿成……孙大哥,这……” “就这么定了!” 孙站长一锤定音。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猛地摇了几圈。 “喂?!是东方红班组吗?!我孙大宝!” “啊?老张,你窜稀了?拉肚子了?” 孙站长对着话筒就是一顿吼:“拉稀也得给老子憋回去!公社有紧急任务!我兄弟,徐军!要去山里抢救国家财产!你!马上去!开上那台加了大链子(履带加固)的东方红!跟我兄弟走一趟!” “啥?没油了?!” 孙站长一瞪眼,“没油了不会去油耗子仓库那儿领吗?!告诉他,这是我孙大宝批的战备用油!谁敢拦着,让他来找我!” 挂了电话,孙站长抹了把汗,笑眯眯地看着徐军。 “兄弟,你看……这安排,行不?” “行!” 徐军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孙大哥,敞亮!” 他知道,这人情,成了! …… 上午 11:30,靠山屯,老槐树下。 赵大山正蹲在墙根底下,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叶。 他那张阴沉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他在等。 等他那管地的孙站长,把徐军那个不知死活的泥腿子,给骂得狗血淋头地滚回来。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徐军一回来,他就当着全屯人的面,好好臊他一顿! “表……表哥……” 赵大壮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那……那帮兔崽子,又……又在徐军家开饭了!那鹿肉饺子……“ “吃!吃!” 赵大山恶狠狠地骂道,“让他们吃!老子看他们能吃几天!等上大冻了,他徐军的房盖不起来,看他拿啥喂那帮白眼狼!” “轰隆隆……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的、如同打雷般的巨响,从镇子的方向传了过来! “咋……咋回事?” “地震了?!” 屯子里,连徐军家工地上叮叮当当的砸石头声,都停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惊恐地看向了屯子口。 只见在那条尘土飞扬的大路上,一个绿色的钢铁巨兽,正喷着黑烟,碾压着土路,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是东方红! 是公社那台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拖拉机! “拖……拖拉机咋来了?” “是……是公社来收公粮了?不对啊,日子没到啊!” 村民们都看傻了。 赵大山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他有股子不祥的预感。 只见那台东方红拖拉机,没有停,径直轰隆隆地穿过屯子,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甩尾,稳稳地停在了—— 徐军家的宅基地门口! 车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个穿着油污工装的司机老张,骂骂咧咧地跳了下来。 紧接着,副驾驶上,徐军背着他的神弓,手里还提着那两瓶老白干,孙站长硬塞回来的,砰地一声跳了下来! “老张师傅,辛苦了!” 徐军笑着递上了一根长白山。 “妈的,孙站长这是要俺的命啊!” 老张接过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徐军兄弟是吧?孙站长发话了,今儿个,俺这条命,连同这台东方红,就交给你了!” “说吧!那几根烂木头在哪儿?咱啥时候去请?!” “轰!” 整个靠山屯,在这一刻,彻底失声了。 所有村民,包括钱大爷、刘大伯、王铁柱他们,全都像被雷劈了的蛤蟆,一个个张着大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 他徐军…… 他竟然……真的把公社的东方红给请回来了?! 还……还是孙站长亲自派来的?! “噗——” 老槐树下,赵大山看着那个正和拖拉机司机称兄道弟的徐军,只觉得喉咙一甜,那口憋了一天一夜的老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满地! “表哥!你咋又吐了!!” ------------ 73.龙骨出山 赵大壮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东方红拖拉机轰隆隆的巨大引擎声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可笑。 老槐树下,赵大山死死地抠着老树皮,指甲都断了。 他抬起头,那双阴鸷的眼睛,穿过惊愕的人群,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和拖拉机司机称兄道弟的徐军。 他看到了徐军递烟时那憨厚的笑。 也看到了徐军转过头时,眼中那如刀锋般一闪而过冰冷! “噗——” 赵大山又是一口老血喷出,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哎呀妈呀!赵文书……这是咋了?!” “快!快掐人中!” “这是……这是被军子给……气的?” 老槐树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徐军家的宅基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都……都他娘的看啥呢!” 光头铁塔石大夯,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那双铜铃大眼放着光! 龙骨要归位了!东家把神兽拖拉机都请来了!你们这帮兔崽子还愣着?!” 他一脚踹在王铁柱的屁股上: “抄家伙!拿杠子!拿麻绳!都给老子跟车走!今儿个……咱他娘的去山里请龙!!” “嗷!” “请龙咯!” “跟着军哥有肉吃!还有铁牛坐!” 王铁柱、二愣子他们,一个个兴奋得脸红脖子粗,什么山神爷、什么晦气,全被这台东方红给碾得粉碎! 在80年代的农村,拖拉机,就是力量和公家的象征! “老张师傅。” 徐军没理会赵大山的闹剧,他客气地给拖拉机司机老张递上了一碗李兰香刚端出来的、热气腾腾的鹿肉饺子汤。 “您先垫吧一口,这山路不好走。” “嗨!” 老张司机接过那大海碗,闻着那股子霸道的肉香,眼睛都直了。 他在农机站,哪受过这待遇? “兄弟,你这……太局气了!” 他也不客气,稀里呼噜地扒拉了两口,烫得直哈哈气:“走!孙站长发话了,今儿个就是刀山火海,俺老张也陪你闯了!” “杨叔!” 徐军又看向老支书。 “哎!” “工地上,还得您和鲁师傅、石师傅他们盯着。” 徐军指了指那堆毛石,“地基不能停。钱大爷、刘大伯,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的,也留下,跟着石师傅打下手,学砌墙!” “啊?俺……俺们也行?” 钱大爷激动得直搓手。 “有啥不行的!” 石大夯一瞪眼,“东家发话了!今儿个,老子就教你们咋砌这毛石角!” “王铁柱!二愣子!”徐军又点名。 “到!” “你们八个,力气大的,跟我走!咱去请龙!” “好嘞!” 中午 12:30。 “轰隆隆——” 在全屯子人敬畏的目光中,东方红拖拉机喷着黑烟,在徐军的指引下,后面跟着王铁柱等八个扛着工具的壮汉,浩浩荡荡地朝着黑瞎子山那条最难走的喇嘛沟开去! 而徐军家的灶房里,李兰香和王婶她们,则忙得脚不沾地。 “兰香妹子啊……” 王婶一边使劲地和着那盆二合面,一边酸溜溜地说道:“你家军子……这……这是真要成精了啊?连东方红都能请回来?” “俺……俺也不知道……” 李兰香的脸蛋红扑扑的,被蒸汽熏的,她嘴上谦虚,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全是藏不住的骄傲。 “王婶。”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那包大白兔奶糖,她一直没舍得吃。 她抓了一大把,塞进了王婶的兜里。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王婶吓了一跳,这可是金疙瘩啊! “婶子,你拿着!” 李兰香强硬地把她的手按了回去,她学着徐军的样子,认真地说道:“军哥说了,这几天,全靠婶子们在后面掌勺。咱家工地能开火,您是头功!这糖,您必须拿着,给弟弟妹妹们甜甜嘴!” 王婶攥着那几块沉甸甸的奶糖,只觉得心里比那糖还甜。 “哎呀……兰香……你……” 她看着李兰香那张不再怯懦、反而透着一股子老板娘气派的小脸,心里那点酸劲儿,彻底变成了服帖。 “好妹子!” 王婶一拍大腿,“你放心!今儿个这庆功宴,婶子说啥也给你办得板板正正!” …… 下午 4:00,喇嘛沟。 “轰隆隆……” 东方红拖拉机,在老张那神乎其神的技术下,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简易的山路,停在了沟壑的边缘。 “军……军哥……” 王铁柱和二愣子他们,站在沟边,看着下面那四根如同黑龙一般、半埋在淤泥里的水沉木,一个个都吓得腿肚子发软。 “这……这他娘的……咋弄上去啊?!” “是啊……这都上千斤一根……” “慌啥!” 徐军呵斥一声,【匠】精通的他,早已胸有成竹。 “都听我指挥!” 他先是跳下了冰冷刺骨的淤泥,用砍柴刀,将那几根龙骨周围的藤蔓和淤泥彻底清理干净。 “老张师傅!” “哎!” “把你车上的绞盘和钢丝绳给俺递下来!” “好嘞!” “铁柱!你们几个,把那边的乱石堆再给老子清开了!用杠子和毛石,给老子垫出一条滚道斜坡来!” “钱!” 徐军又喊,“管够!” 汉子们一听,又来了劲儿! 在徐军的指挥下,老张把东方红的后屁股牢牢地固定在两棵大树之间,放下了钢丝绳。 徐军则亲自下水,将钢丝绳牢牢地捆在了第一根龙骨的龙身上。 “老张师傅!拉!” “好嘞!” 老张跳上拖拉机,挂上倒挡,猛地一踩油门! “轰!” 东方红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钢丝绳瞬间绷得笔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起!起!起!” 王铁柱他们在旁边喊着号子。 “哗啦啦——” 那根在淤泥里沉睡了上百年的龙骨,带着满身的黑泥和水草,被这台钢铁巨兽,硬生生、一寸一寸地……从河床里,拖了出来! “上来了!上来了!” 汉子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徐军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匠】精通的他,看着那根乌黑发亮、坚硬如铁的神仙料,心中大定。 “别歇着!” “下一根!” “天黑之前,必须把这几根龙骨,全都给老子请回屯子!” …… 傍晚 6:00,靠山屯,老槐树下。 屯子里的人,都没心思做饭。 所有人都聚集在屯子口,伸长了脖子,等着。 赵大山也被人从炕上搀了出来,他披着棉袄,脸色死灰地站在人群最后面。 他不信! 他不信徐军能把那龙骨弄回来! “轰隆隆……轰隆隆……” 地动山摇! 那熟悉的、如同打雷般的声音,再次从后山传来! “来了!来了!” “快看!铁牛回来了!” 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东方红拖拉机喷着浓浓的黑烟,如同一个凯旋的将军,缓缓地驶进了屯子口。 在它的身后,拖着一根……不,是4根…… 五根用钢丝绳和麻绳串在一起的、如同黑色巨龙般的……阴沉木!! “轰——!” 整个靠山屯,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我的老天爷啊!” “龙……真是龙啊!” “徐军……他……他把龙骨给请回来了!” 村民们疯了一样,跟在拖拉机后面,涌向了徐军家的宅基地! 徐军站在龙头,第一根木头上,浑身是泥,在夕阳下,如同一个泥人。 他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又看了看人群中,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赵大山。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那只沾满黑泥的手,对着赵大山的方向,招手示意 “噗——” 赵大山看着那个笑容,只觉得喉咙一甜,那口刚咽下去的老血,又一次……喷了出来! ------------ 74.木钉子 赵大壮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扶。 “滚!” 赵大山一把推开他,他死死地盯着那4根如同黑色巨龙般盘踞在徐军宅基地上的阴沉木,又看了看那个站在龙头、如同泥人一般的徐军……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人情”、“绊子”、“官威”……他所有的“毒计”,在徐军那不讲道理的运气和蛮力面前,全他娘的成了个笑话! “龙骨”…… “拖拉机”…… 他赵大山,再也没有任何牌可以打了。 “走了走了!快看龙骨去!” “哎呀妈呀,这木头……真是黑的啊!” “这徐军……真是山神爷护着啊!” 村民们再也顾不上看赵大山的“3热闹,一个个呼啦啦地涌了过去,把徐军家的宅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不敢上手摸,只是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敬畏,还有一丝……恐惧。 “都……都他娘的看啥呢!没见过好木料啊!” 鲁老头此刻比徐军这个东家还激动,他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冲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鲁班尺,把人群往外赶。 “别……别上手摸!惊了木气,你们赔得起吗?!” “这……这可是神仙料!是给咱屯子镇宅的!” 他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更是给这五根龙骨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老张师傅!” 徐军从龙头上跳了下来,浑身是泥,却精神抖擞。 他从兜里掏出那包长白山香烟,也不管湿不湿,抓出一大把,就往老张手里塞。 “兄弟!使不得!使不得!” 老张司机吓了一跳,今天这活儿……太他娘的邪乎了! “拿着!” 徐军把烟硬塞进他兜里,“今儿个辛苦您了!这烟,您拿着路上解乏!” 他又转头,对着院子里的李兰香喊道: “兰香!把咱家那块鹿后腿!给老张师傅剁下来五斤!算我徐军……孝敬孙站长的下酒菜!” “哎!” 李兰香应了一声,赶紧跑回院子。 老张一听,更是激动得直搓手:“兄弟!你这……你这让俺回去咋交代啊!” “你就说,” 徐军咧嘴一笑,“我徐军请回了龙骨,心里高兴。这点山货,是给孙大哥报喜的!他那台东方红,以后……我还得租!” “好嘞!话儿俺准带到!” 老张心里门儿清,这徐军……是人精啊!这是在给孙站长递话,也是在上供啊! …… 夜晚 8:00,徐家土坯房。 庆功宴! 又是庆功宴! 当那股子比昨天还霸道的鹿肉炖白菜和纯白面馒头的香气,再次飘满整个屯子时,所有人都麻木了。 徐军家这日子……真是天天过年啊! 炕桌上,依旧是“六大金刚”(徐军、杨树林、鲁老头、石大夯、钱大爷、刘大伯)。 气氛,却比昨天还要热烈! “东家!” 鲁老头端着那碗闷倒驴,老脸通红,“我老鲁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儿个……我服了!” “就冲你这请龙的本事,和我这辈子能摸上阴沉木……” 他一仰脖,干了! “这房!我老鲁……给你盖了!一天三块钱的工钱,我……我他娘的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 石大夯也砰地一下放下酒碗,“妈的!能盖龙骨房,这是祖师爷赏饭吃!传出去,我石大夯能在鲁班巷横着走!这钱……俺也不要了!” “啪!” “啪!”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徐……徐师傅……那……那俺俩的工钱……也……”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兰香在旁边烫酒,手一抖,酒都洒了出来。 不要钱?! 这……这一下,不是省了小二百块的工钱?! 她激动地看向徐军。 只见徐军,坐在炕桌的主位上,他没有笑,脸反而沉了下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端起酒碗。 “鲁师傅,石师傅。” 他没看钱大爷他们,只盯着这两尊真神。 “您二位……怎么又提起来这事了” “您二位今天要是还不收钱,那就是看不起我徐军!看不起我这东家!” “这房……” 徐军把酒碗重重一顿,“咱……就别盖了!” “哎呀!军子!” 老支书杨树林赶紧站起来打圆场,“你这孩子,咋还犟上了!鲁师傅他们是心疼你,是敬佩你这本事……” “杨叔!” 徐军打断了他,“一码归一码!” “您二位要是还认我这个东家,认我这兄弟,就把这碗酒……干了!” “从明儿个起,给老弟我……好好上墙!” 鲁老头和石大夯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这小子……不光是手艺通天,这心胸,这场面…… “好!” 鲁老头猛地端起酒碗,“东家!冲你这句一码归一码!我老鲁……服了!” “干!” “干!” 这顿酒,彻底把人心给定住了。 钱大爷和刘大伯也松了口气,他们是真怕徐军顺杆爬,把他们的工钱也给免了…… …… 第二天,清晨 7:00。 “上墙——!” 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响彻了整个靠山屯! 在鲁老头和石大夯的亲自掌勺下,在钱大爷和刘大伯的监理下,在王铁柱他们十几个小工的玩命输送下…… 徐军家的宅基地上,那座用毛石和和灰砌成的、坚不可摧的地基,终于…… 迎来了第一块青砖! 石大夯亲自摆角,他手里的瓦刀使得出神入化,那灰口抹得又匀又薄。 “啪!” 一块青砖落下,他用刀把一敲,再用吊线一溜。 “分毫不差!” “砌!” 王铁柱他们,排成了人龙,开始传砖! “灰!” “砖!” “好嘞!” 工地上,热火朝天! 而鲁老头,则在院子里,搭起了他的木匠棚。 他正伺候着那根龙骨! 他拿着墨斗,在那乌黑的木料上,一遍又一遍地弹线,那表情,比抱儿子还虔诚! 李兰香和王婶她们,则在灶房里,哼着小曲儿,蒸着那热气腾腾的二合面馒头。 白面吃完了,得省着点了。 但锅里那鹿肉炖酸菜,依旧香得熏人! 而徐军,他这个总掌勺,今天却又不见了踪影。 “杨叔。” 李兰香趁着送饭的功夫,找到了正在监工的老支书,小脸急得通红,“俺家军哥……天不亮又进山了……” “又进山了?!” 杨树林一愣,“他……他又去请龙了?” “不是……” 李兰香都快急哭了,“他……他说,那龙骨是神仙料,不能用铁钉……他说他去山里,给鲁师傅……找铁桦木做‘木钉子’(榫卯结构用的木楔)去。” “啥?!” 杨树林和旁边正砌墙的石大夯,手都是一抖。 “这小子……” 石大夯哭笑不得,“他……他这是真成精了啊!连铁桦木的‘木钉子’都知道?!” 鲁老头在木匠棚里听见了,更是激动得嗷一嗓子: “好东家!这才是懂行的好东家啊!” ------------ 75.看树 鲁老头那一声激动到破了音的嗷,穿透了院墙,飘出了老远。 宅基地上,正传砖的王铁柱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啥玩意儿?” 二愣子抹了把汗,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军哥又干啥了?咋把镇上那祖师爷给激动成那样了?” “谁知道呢。” 王铁柱嘿嘿一笑,他现在对徐军是盲目崇拜,“管他呢!军哥干啥都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哈哈哈哈!” “有道理!” “砌!给军哥好好砌!” 汉子们干得更起劲了。 而此刻,徐军正独自一人,穿梭在黑瞎子山的密林深处。 他今天的目标很明确——铁桦木。 【匠】精通的知识告诉他,用阴沉木这种神仙料做房梁,如果用普通的铁钉,不出三五年,铁钉就会被木料中的单宁酸腐蚀殆尽,反而会毁了龙骨。 必须用木钉子,而且必须是用那种质地最坚硬、号比铁还硬的铁桦木,才能真正做到千年不腐。 【狩】精通的他,感知全开。 他没有急着往里闯,而是在红松林的外围仔细分辨。 铁桦木是稀罕物,长得慢,不成林,往往就那么几棵独苗藏在柞树和红松的混交林里。 “沙沙……” 他拨开一片半人高的灌木,脚下踩着厚厚的松针,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 他今天没带弓,只在腰间别了砍柴刀和一把小号的手斧,从鲁老头那里借来的,专门用来放树。 他不是来打猎的,他是来寻木的。 “嗯?”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狩】精通的追踪能力,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有一小块刚蹭上去的、新鲜的苔藓泥。 而且,风中,传来了一股子极其微弱的、刺鼻的旱烟叶子味儿! 徐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赵大山……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知道,自己昨天请龙归位,彻底断了赵大山的人情和风水之路。 那条毒蛇,今天绝对会使出最后的杀招——抓盗伐! “想抓我?” 徐军冷笑一声。 他没有躲,反而大大咧咧地,顺着那股旱烟叶子味儿,走了过去。 …… 红松林,一处山坳。 赵大山和他那个管山的哥——林业站站长孙大山,正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孙大山穿着一身半旧的四个兜干部服,脸色比他弟弟还难看。 “大哥!” 赵大山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就是这小子!徐军!” “他昨天,刚让你那好兄弟农机站孙站长,把东方红开进了咱屯子!当着全屯人的面,打了咱哥俩的脸!” “哦?” 孙大山眯起了眼,他嘬了一口烟,“孙大宝……他敢不给你面子?” “他不敢!” 赵大山恨声道,“是那小子……邪性!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机械厂李科长和百草堂白师傅的人情!还……还请回了五根龙骨!” “啥?!” “龙骨?!喇嘛沟那几根?!” “大哥,你也知道?!” “废话!” 孙大山一巴掌呼在赵大山后脑勺上,“那玩意儿,老子盯了三年了!那得是公家的财产!他……他敢私自捞走?!” “他……他还说……那是山神爷赏的,不归林业站管……” 赵大壮在旁边小声嘀咕。 “放屁!” 孙大山气得直跳脚,“他一个泥腿子,还敢跟公家抢东西?!反了天了他!” “大哥,你瞅!” 赵大山猛地一指,“他来了!” 只见徐军背着手斧,大摇大摆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仿佛没看到这两人,径直走到一棵足有尺二粗的、笔直挺拔的红松前。 他砰砰地敲了敲树干。 “嗯,这根不错。够粗,够直。” 他自言自语,然后,举起了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手斧! “住手!!” 孙大山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好你个徐军!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盗伐国家禁木红松!” “二杆子!都他娘的给老子出来!人赃并获!!” 随着他一声怒吼,“哗啦啦”,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又钻出来三四个穿着“黄马褂”(护林员制服)的二杆子,手里都拎着杀威棒! 他们,已经在这儿埋伏一早上了! 赵大山和赵大壮也狞笑着冲了出来。 “徐军!你他娘的完了!” 赵大壮兴奋地大喊,“盗伐林木!抓你蹲笆篱子!罚款!把你那四百块钱全都吐出来!!” …… 徐家宅基地,灶房。 “阿嚏——!” 李兰香正往锅里下着鹿肉片子,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咋了妹子?” 王婶在旁边和面,准备蒸馒头,关切地问,“是不是昨晚绗棉袄,着凉了?” “没……” 李兰香揉了揉鼻子,心里却咯噔一下,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军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能有啥事!” 王婶一拍胸脯,“你家军子,那是山神爷护着的主儿!放心吧,咱的肉,断不了!” …… 红松林,山坳。 面对着孙大山和那几个如狼似虎的“二杆子,徐军的脸上,没有半分慌张。 他甚至……连那只举起的手斧,都没有放下。 “哦?”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孙大山,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孙站长?” “少他娘的废话!” 孙大山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还是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盗伐国家林木,人赃并获!还敢狡辩?!” “来人!给我……绑了!” “慢着。” 徐军开口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伐了?” “啥?” 孙大山一愣。 “我这斧子,落下去了吗?” 徐军晃了晃手里的斧子。 “你……” 孙大山语塞,“你……你这不刚要砍吗?!” “要砍,那就是没砍。” 徐军笑了,“【狩】精通”的他,对付这种人,比对付傻狍子还简单。 “我一个山里娃,进山,带把斧子开路,防个身,不犯法吧?” “你……” “倒是孙站长你。” 徐军的目光,猛地转向了赵大山和赵大壮,“你一个管山的站长,不好好在林业站防火,倒是有闲心,带着你这不成器的兄弟,和这几个吃闲饭的,跑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他拖长了声音:“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是……是在聚众?” “还是……” 徐军的眼神,猛地一寒: “你们……也是来盗伐的?!” “放屁!!” 孙大山气得浑身发抖,“老子是来抓你的!” “抓我?” 徐军笑了,“抓我啥?抓我看树?” “你……” 孙大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刁的泥腿子! “表……不是,大哥!” 赵大山也急了,“别跟他废话!他就是来砍树的!这小子滑头得很!” “我滑头?” 徐军看向赵大山,“赵文书,你不在屯子里窜稀,跑这儿来干啥?你这病……好得挺快啊?” “我……我……” 赵大山被噎得满脸通红。 “孙站长。” 徐军不再理会这俩废物。 他知道,正主儿,是眼前这个四个兜。 “我徐军,敬你是公家人。” 他缓缓放下手斧,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样硬通货—— “红旗机械厂”的领料单! 百草堂的收购证明! “这是……啥?” 孙大山一愣。 “我兄弟,孙大宝,昨天刚见过这玩意儿。” 徐军把两张纸,递了过去。 孙大山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 当他看清李科长和白师傅的面子,又看到二百零一那个数字时…… 他的手,也开始抖了。 “你……你认识我兄弟?!” “不认识。” 徐军摇头,“但我昨天,刚租了他那台东方红,去喇嘛沟,把他那几根烂木头……给我请回来了。” “啥?!” 孙大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他那管地的兄弟……竟然……竟然为了外人,把他这个亲哥给卖了?! “孙站长,” 徐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徐军,是来盖房的。房票,是李科长批的。龙骨,是孙大哥(农机站)帮我拉的。大工,是鲁班巷的鲁师傅掌的勺。” “我今天来这儿,不是来盗伐的。” 他指了指那棵红松旁边、一棵毫不起眼、却坚硬无比的……铁桦木。 “我是来……给我家龙骨,配木钉子的!” “【匠】精通”的他,知道铁桦木不是禁木,是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