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失心疯?不,是幡然醒悟 “腿张开点!” 迷迷糊糊中,温念姝就听到一个催促的女人声。 她还在唠唠叨叨“你这种就是活该!也难怪人家小屹看不上你!” 周围的人看着这血腥场面也一阵唏嘘。 “不是上吊就是跳河的。” “这次玩跳河,那个钢筋穿在大腿那儿那样深!” “哎呦,这温家女娃有什么想不开的哟!” 温念姝直接被疼醒了。 “嘶——” 怎么回事!啊?? 她咋感觉全身都疼! 又要死了? 她又听到那人说了一句“忍着点啊,我要拔了。” “啊!——” …… “姐…姐姐,你醒醒啊。” 温念姝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阵昏黄的灯光,微弱而黯淡。 她的喉咙发出一声呜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声音低沉而沙哑。 “姐,你醒了!!”突然,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温念姝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迷茫地落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男孩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透露出对她的关切和喜悦。 温念姝刚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每一个字都变得异常艰难。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他急忙递过来一杯水,温柔地说道“姐,喝点水吧。” 温念姝感激地接过水杯,大口地喝了下去。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滋润和舒适。 喝完水后,她的喉咙感觉好了一些,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你是?” 男孩听到她这莫名的一问,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温朗啊!你的弟弟。” 温朗。 温念姝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温朗!!这不是她刚刚看过的年代小说里面的炮灰女配的弟弟温朗吗?? 叫她姐? 难道说,她穿越成了那个炮灰女配温念姝? 温朗看着她没有反应,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他伸出手轻轻地摇晃着温念姝的肩膀,“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大步的就往门口跑去“不好了妈,姐真的失心疯了!!” 温念姝:…… 失心疯?不,是恍然醒悟! 等她掳捋顺后才明白。 她是真的穿书了! 原主这次跳河就是因为男主谢斯屹。 她的小叔。 原主想要邀请他和她约会,谢斯屹怎么可能会答应。 原主就用跳河威胁。 她是跳是跳了,都没能换来人家一个好眼。真是作孽啊! 温念姝想想,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那惨死街头的人不就成她了? 这可不行,她可是很惜命的! 她扫了周围略带简陋的设施。 也是,这个年代发展不太好。 她叹息一声。 一瘸一拐的走到一面镜子前。 看着和她原本大差不差的美人脸。 只是原主不会打扮,每次整的跟个鬼一样,落水后,原本的皮肤也露了出来。 她想给原主一巴掌。 用这样一张尤物的脸去当舔狗!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果看到原貌,想要娶原主的人怕是都能排到三里村外了吧! 就原主一根筋,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也没见过那个什么谢斯屹长什么样,值得原主这样。 “阿姝,阿姝!?” 何美玲冲进来就看到温念姝呆呆的站在镜子面前。 刚刚又听到温朗说的那些话。 急得眼眶都红了。 “阿姝啊,你怎么下床了,你的腿……” 温念姝看着面前的妇女。 这个就是原主的母亲,何美玲。 她的父亲在她年幼时便离世了,留下母亲独自一人拉扯着原主和弟弟姐弟俩艰难度日。 温念姝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轻声说道“我,我没事。” 她的话音刚落,何美玲便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到床边坐下。 随后,何美玲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人道“快去把我给你姐炖的鸡汤端过来。” 温念姝闻言,不禁一愣。 因为据她所知,她们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肉了,而现在她受了伤,妈竟然舍得杀了一只鸡来给她炖汤。 这让温念姝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母亲对女儿的疼爱。 只可惜…… 原主却因为嫌弃家里贫穷,认为自己配不上身为首长的谢斯屹,所以对母亲和弟弟不是吆喝就是吵骂。 想到这里,温念姝心中不由得再次暗暗叹息。 如此好的家人,原主却不知道珍惜,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上天安排她来到了这里,那么她决定代替原主,好好地对待她们,同时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就在这时,何美玲突然开口问道:“阿姝,你真的非要嫁给小屹吗?”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接着又弱弱的道“换,换一个也成啊……” 毕竟,她的女儿如此美丽动人,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其实,他们都已经劝说过很多次了,但原主根本就听不进去,甚至还会对她们破口大骂。 周围的邻居都看不下去了。 整得谢斯屹在大院都不愿回来这边了。 温念姝因为跳水受伤,身体非常虚弱,嘴唇的颜色都还泛着白色。 她缓缓地抬起手,拉住了何美玲的手,声音轻柔得像棉花一样“妈,对不起啊,是我不好,让您这么担心,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何美玲显然被温念姝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按照以往的经验,女儿听到她说让她放弃的时候,肯定会立刻顶嘴,甚至还会骂她一顿。 可是今天,女儿不仅没有骂人,反而还主动向她道歉,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何美玲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想要摸摸温念姝的头,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就在这时,温朗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姐!鸡汤来了!” 温念姝看着那碗鸡汤,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亲情的温暖,而现在,她却能真切地体会到家人的关怀和爱护。 温念姝又让温朗去找了两个碗。 把肉和汤都分给他们。 那两人都有点受宠若惊。 温念姝想笑“一起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浪费了。” 这次怕是让他们感觉到最宁静的一次了。 等何美玲出去后。 温朗才抬起头看着温念姝。 “姐,你看上那个老男人什么了?” ------------ 第2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温念姝一噎。 老,老男人? 是说谢斯屹吗? 咳咳……还…挺会说的。 随后又听他说“是,他地位高,也有钱,可他能对你好吗?” 他皱着眉头“就算你想嫁给他,都是你去热脸贴冷屁股!” “你要打就打吧!反正说我也说了!”他仰着头。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以往的温念姝可是不想听他们念叨这些的。 都会认为是在阻拦她寻找真爱。 温念姝看着这个16岁的弟弟,对着自己一顿开导。 有被感染到。 她轻咳两声,故作叹息“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强留的瓜不甜,我已经放弃了。” 温朗眼眸一眯“真的?” 他一脸不信的样子。 “……” “你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已经骗过我们第九十九次了。” “……” 居然还能记这么清楚?亲弟就是亲弟。 —— 夜色如墨,军区大院深处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 谢斯屹刚结束一场关于部署的会议,身姿挺拔地站在窗边。 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火星簌簌落在锃亮的军靴上,他却浑然未觉。 警卫员小李子脚步轻缓地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犹豫了几秒还是开了口:“首长,刚才那边来人说,温念姝同志跳河……人救回来了,就是腿被钢筋戳伤,现在在家养着。” 谢斯屹垂眸掸了掸烟灰,嗓音冷得像淬了冰:“知道了。” 小李子偷偷抬眼,见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心里更犯嘀咕,这温家姑娘三天两头折腾,不是上吊就是跳河,全院都快把她当笑话看了,首长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壮着胆子又补充了句:“听说……她这次是为了您跳的。” 谢斯屹终于有了动作,他掐灭烟蒂,丢进烟灰缸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转过身,军绿色的常服衬得他肩宽腰窄。 五官轮廓冷硬如雕塑,唯独那双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小李,”他语气平淡,“我的时间,是用来研究战术的,不是听这些闲言碎语的。” 小李心头一凛,立刻立正敬礼:“是!首长!” 等小李退出去,办公室里只剩谢斯屹一人。 他走到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作战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温念姝…… 这个名字像根细刺,在他脑海里晃了晃,很快又被密密麻麻的军事标记覆盖。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骄纵丫头罢了,跟大院里那些哭闹着要糖吃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指尖叩了叩桌面,将所有杂念彻底摒弃。 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地图上。 …… 温念姝头枕在双手上,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 她现在可就是舔狗温念姝! 如果不避开那个剧情的话,死的不就是自己了? 那她还这么长命百岁啊? 不过……谢斯屹现在怕也是不会轻易回来这边了。 她应该在坚持坚持,等女主出现,而她并没有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这样…… 她就可以在这里找一个工作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啊! “念姝!!” 温念姝看着急急火火冲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柳翠。 原主的闺蜜。 说起来都是两个……舔狗…… 柳翠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温念姝。 “哈哈哈!念姝,没想到你比我还惨嘞……” “……” 这是闺蜜还是损友啊? 她想了想,眼眸提溜一转。 “柳翠啊,我听说那个徐志强……” “别,别说了!我错了。” 柳翠结结巴巴的阻止她后面的话。 温念姝偷偷的笑。 原主这个闺蜜柳翠,平常和她玩的也挺好。 是个嘴替。 她喜欢上同村里的一个小伙,就是叫徐志强。 和温念姝玩的好,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温念姝喜欢谢斯屹全军区大院和她们村的人都知道了。 也没得到人家什么回应。 而柳翠喜欢徐志强,徐志强却喜欢上一个比他大很多的一个老女人…… 温念姝朝她招了招手“翠儿,来扶我一把。” 柳翠好似嫌弃的撇撇她的脚。 追个男人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何美玲看到柳翠直接把温念姝带出来了。 又看看她的腿。 “哎呦,你咋个把我闺女带出来了?她腿还伤着呢!” 说着就要去扶温念姝,嘴里还在嘟囔“一天天就知道带着我闺女鬼混,都带成一个德行了。” 说的就是追男人这件事。 柳翠:…… 柳翠叉着腰道“你咋不说是你家闺女带坏的我呢?” 何美玲翻了个白眼。 “我家闺女那样乖,哪儿像你……” “唉!?我!你!” 温念姝看着这俩一大一小的就要吵起来的架势。 赶紧拉住旁边的人。 “妈,我在家都快憋坏了,叫小翠带我出去散散呢!” 刚刚还臭着脸想理论一番的人,转眼看着温念姝就是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 “阿姝啊,腿能适应不?想吃啥?妈去给你做,等你回来吃。” 自从温念姝不再对着她臭脸后,何美玲就是越来越热情。 能得到闺女的回应,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翠已经扶着温念姝走到门口那儿了。 温念姝笑着回头“妈别担心,随便做一点,我不挑食!” —— “你们说今天那个温念姝还会不会来找首长啊?” “应该会吧?她哪天不来?怕是还在想着送首长什么东西吧……” “哈哈哈哈……” “可我听说她受了伤,挺严重的……” 谢斯屹和小李子刚刚出营门口就听见一堆人在那里叽叽喳喳。 小李子偷瞟着谢斯屹的神色,又对着那边的人大声道。 “你们一天天的是不是很闲!!如果闲得没事就去村后面把粪都挑了!” 那几个人看到谢斯屹也在。 年轻的姑娘都不顾脸红了,都低着头闭嘴干活。 “走走走!” “首长怎么也在……不会听到了吧……” “快走!” 谢斯屹没有停,一直走在前面。 “小屹,你来了?快坐。” 谢斯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团长找我有何事?” 对面的人笑得一脸和蔼。 “小屹啊,咱们军属有一个扶贫调研,你脑子灵活,需要带队下乡考察军区帮扶村的种植、养殖项目……” 谢斯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每年也都会有这个项目。 “那我要去哪个村?” “黎园村。” ------------ 第3章牙热笑怼赵婶 “哟,柳翠今儿个又出来了?” 柳翠:“出来散心。” 柳翠和温念姝两人走在小道上。 农田里面的叔叔婶婶看到她俩在一块后也是见怪不怪了。 其中一个看到她们后,也是不屑。 眼神轻蔑。 语气里也带着坏坏的幸灾乐祸,笑道“不找大强啊?我刚可是看到他拿着新买的荷包去小河边儿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刚好都能听到。 听着她说的都知道她的意思了。 也就是徐志强又拿着东西去找那个女人了呗。 徐志强和她们同辈,那个老女人都快比她们大一轮了都。 女人叫淑红,也就是徐志强的老相好。 不就是想嘲讽她连一个老女人都不如吗? 柳翠轻嗤一声。 “赵婶,老母猪拱地,你就嘴上有劲!” “嘴闲就去舔茅坑,别在这里叭叭滴。” “你!!” 温念姝看着战斗力超强的柳翠。 心里佩服点赞。 赵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也就只能捂着胸口在那里喘气。 突然抬手指着温念姝。 “还有你温念姝,你笑什么!什么教养!都不知道尊重长辈,尊老爱幼!?” 这下好了。 骂不过柳翠把战火引她身上来了。 温念姝笑得更开朗了“不好意思啊赵婶儿,我牙有点热,露出来凉快凉快~” “噗嗤——” 地里几处的人都听见她们这边的叫骂,都停止干活开始吃瓜。 一个劲的笑。 谁不知道柳翠那姑娘就是嘴上嘴毒了,谁敢跟她骂呀。 也就赵云芬敢碰一碰了。 “噗嗤——哈哈哈哈——” 不远处,一对年轻人就站在树荫下看着这边。 “阿屿,这姑娘谁啊?好有意思啊?” 树荫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少年肩头时,被他肩头半旧的黑褂子漫反射出柔和的光。 他身形挺拔如雨后新竹,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一截狗尾巴草。 垂眸看向田埂上唇枪舌剑的方向时,眼尾微微上挑,泄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听见身旁人的问话,他没立刻应声,反倒目送着温念姝那句“牙热露出来凉快”落地,惹得田地树荫里一阵憋不住的哄笑。 他缓缓收回目光,指尖的狗尾巴草轻轻敲了敲掌心。 “温家的小丫头。” 他声音清润,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质感,目光又落回温念姝身上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他忽然勾了勾唇角,看着被怼得说不出话的赵婶,补充道,“倒是比村里那些扯闲话的婶子们,有意思多了。” 旁边的人看着他目光炯炯。 调侃道。 “阿屿,你不会是看上人儿小姑娘了吧?” 谢屿没回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那边。 陆旭:不会吧不会吧? —— “害,姓赵那个就是一天屁话多,老气横秋了,你别管她。” 柳翠龇着牙说着 可惜她看的时候,柳翠是个恋爱脑…… 温念姝一瘸一拐的在田间小道上走着。 温念姝:“她嘴确实臭。” 柳翠:“哈哈哈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有你骂赢了才能结束跟她的战斗!” 她们走到一个小坡上。 倏地,温念姝脚下一滑,身体止不住往后倒去。 柳翠手也抓滑了,大叫“念姝!!” 温念姝只感觉到了一种失重感。 她闭紧双眼。 以为自己要被摔个狗吃屎了。 只是过了一会并没有这种感觉。 “姑娘还想让我抱多久?” 头顶传来的温润声音让她惊的睁开了眼。 那人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温念姝小脸微红“你,你手太用劲了……” 下不去…… 他尴尬的轻咳两声,慢慢的把她放地上。 柳翠拉着她查看“没事吧?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拉稳。” 温念姝:“我这不是没事吗?” 说着她才看向刚刚救她的人。 这人有着短短的寸头,看起来痞帅痞帅的。 温念姝:“谢谢你啊。” 谢屿勾唇“多大点事儿。” 这时陆旭才跑了过来。 “我说你咋跑这么快,原来是来英雄救美来了?” 谢屿拍了一下他的头“瞎说什么呢!” 温念姝轻笑。 这个人长得还挺帅的,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有一点点印象。 陆旭热情的笑着。 “你们好啊,我叫陆旭,他叫谢屿,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说着还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柳翠撇嘴“你怎么看着…如此……猥琐?” 陆旭:……? 谢屿看了一眼,暗暗点头。 陆旭:“不是,我……喂,姑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吧?” “帅气你看不出来吗?”他还抹了把不存在的刘海。 柳翠:呵呵…… 谢屿看着她俩的架势。 “你们是要出去玩吗?我们也是,可以一起?” 反正都是出去闲逛逛,多点人也不影响。 就这样,四个人吵吵闹闹的就在田间散步。 慢慢的就出现一阵溪水声。 四人顺着田埂往前走,溪水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隐约的说话声。 柳翠突然停住脚步,示意他们噤声“嘘,有人!” 几人停下脚步看着她。 柳翠偷感极强的扒开草丛。 她压低声音。 树影婆娑里,一男一女正挨着坐,男人手里拿着个绣着粉桃花的荷包,正是赵婶说的那个新荷包,而那两人,分明就是徐志强和淑红! 柳翠一愣,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温念姝把她往后拉了拉。 这种瓜她来吃就好。 这种歪瓜裂枣的男人还配不上柳翠。 谢屿挑了挑眉,拉着温念姝往旁边的稻草垛后躲。 柳翠和陆旭也赶紧跟了过来,四个人挤在垛子后面,只露出几个脑袋偷偷张望。 温念姝看着徐志强把荷包塞给淑红,语气带着点讨好“红~这是我托镇上的裁缝做的,你看看喜欢不?” 淑红接过荷包,指尖轻轻摩挲着针脚,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浪费这钱干啥,我又不缺这个。” 嘴上说着,嘴角却扬得老高。 “你不缺,我也想给你做啊。” 徐志强声音放得很柔,“别人说啥你别管,我心里就只有你……” 淑红脸上羞涩,娇嗔道“这还是白天呢……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徐志强拐了一下她的胳膊。 “我们这是正经恋爱,别人敢说什么?” ------------ 第4章淑红挑唆引风波 温念姝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边。 正经恋爱!? 这兄弟是真饿了。 那女的根本就没柳翠一半好看好吧。 温念姝看着徐志强就要亲上去时,两眼一抹黑。 就听到耳边一道细微的声音。 “少儿不宜。” 她都还没看到呢。 温念姝扒开他,去看柳翠的反应。 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分辨不出她现在的心情。 这姑娘不会是真在心里伤心吧? 这年代就是纯情,遇到渣男都不知道。 希望这姑娘能早点看清吧。 温念姝她们也没时间一直在这看了。 就各自回家了。 她们刚走不久后淑红就在徐志强怀里娇嗔道。 “阿强,我怎么感觉刚刚有人一直盯着我们?” 徐志强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又扫了眼周围。 “你敏感肌又犯了?” 淑红拍了一下她的胳膊。 “说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都还带着委屈。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随即垂下眼睫,声音哽咽起来,“你是不知道,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受了多少闲话” “街坊邻居背地里都戳我脊梁骨,说我一把年纪了还勾引小伙子,说我不知羞耻……” 她说着,肩膀微微颤抖,抬手去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划过徐志强的脖颈。 徐志强被她这副柔弱模样勾得心头一软,忘了方才的调侃,抬手搂住她的腰,语气放柔“哭什么?有我在呢,谁敢说闲话?” 淑红顺势往他怀里钻得更深,鼻尖蹭着他的衣领。 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引诱“可他们说……说我比你大二十岁,配不上你,说我迟早会耽误你……”她抬眼,眼眶泛红地望着徐志强,“阿强,你不会也这么觉得吧?” 徐志强被她看得心头一热。 搂着她“红~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女人,谁也改变不了!” 包括柳翠! 淑红想起平日里他对她的大方。 偷偷塞给她的粮票、给她做的新鞋、帮她在街坊邻居面前说好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年纪差距?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个粗糙的吻,语气笃定“瞎想什么?我喜欢你就行,管别人怎么说!” 淑红眼底闪过一抹得意,随即又换上委屈巴巴的神情。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就是因为你对我好……我心里才难受,那些话像针一样扎人……”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徐志强的后背,声音压得更低,“阿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红~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温念姝。” …… “阿姝,回来啦?快来吃饭了!” 何美玲看到回来的温念姝,想上去扶她。 但看到手上的泥后又犹豫了。 温念姝一怔。 亲自挽上了她的胳膊。 何美玲笑了笑,虚揽着她就往屋里走。 屋内的煤油灯昏黄摇曳,鸡汤的醇厚香气顺着门缝漫出来,缠得人鼻尖发痒。 温念姝刚坐下,何美玲就端着个粗瓷碗过来,鸡汤面上飘着几粒红枣,油花亮晶晶的。 “快喝,今天托你李叔的福,又买着半只老母鸡,特意给你留了鸡腿。” 温念姝想夹给温朗,被何美玲挡了回去。 她就夹了放在何美玲碗中“妈也吃。” “唉好。” 她咬了口鸡腿,软烂的肉汁在嘴里化开,刚想说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 “咚”的一声踹门声,吓得她手一抖。 何美玲脸色一紧“这是谁啊?” 话音未落,徐志强的声音就炸了进来,带着股蛮横“温念姝!你给我出来!” 何美玲想要出去,被温念姝揪住“妈,他来找麻烦的人是我。” “那就一起出去,我倒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温朗也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屁颠颠的就出去了。 温念姝看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 大概已经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温念姝:“狗叫什么呢?” 徐志强叉着腰,哼了一声。 “你是不是说淑红闲话了?” 她跟那个缠着他的柳翠是一伙的。 说不定就是他们计划好的! 就是想让他们蒙羞。 温念姝:“是话要讲证据,没证据就别来我这里造我的谣。” 徐志强一听,居然还想见他家阿红。 还想说的更难听是吧! 他可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我这次就是来警告你!希望你注意一点!” 何美玲看着女儿已经不想理他了。 抄起扫帚就赶人“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这人有病吧? 温念姝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温念姝走着就着就随意问了句“我有说过她么?” 温朗很坦诚。 “有” “……” 不仅说过,还带着柳翠去找过人家麻烦。 温念姝一时间都没想起来。 要是想起来的话,那还不得尴尬的脚趾都能扣出一座魔法城堡了? 刚刚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她干的。 温朗见缝插针,又补充道“上次你怂恿着村里的其他小孩去揍了一顿淑红。” “……” 温念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嘴里的鸡腿咽呛着,转头瞪着温朗“你小子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怂恿去找她麻烦了?” 只要脸皮厚不承认就没人知道。 温朗神情淡淡。 她本来是想怂恿他去的…… 温朗缩了缩脖子,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就上礼拜三,你带着柳翠姐去供销社,刚好碰到淑红婶,你跟柳翠姐说‘有些人一把年纪还装嫩,粮票都被徐志强花在歪心思上’,老牛吃嫩草……” 这话一出口,温念姝脑子“嗡”的一声,好家伙,她倒是记起来了! 书里原先就是这样的。 温念姝就是属于又菜又坏的那种。 正当且合格的书中衬托女主的女配。 温念姝只觉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合着她这是把原主的“光辉事迹”全忘了个干净! 难怪徐志强跟疯狗似的找上门,感情是真有“旧仇”在身。 温念姝看着满天的星星。 然后伸手拍了拍温朗的肩。 语重心长的说着。 “你老姐我啊,良心发现,现在要从良咯……” ------------ 第5章念姝筹谋防志强 何美玲拉着温念姝的手在床边坐下。 “闺女啊,你跟妈说,是不是还……还忘不了那个……” 何美玲看着闺女的变化,也是鼓起勇气来和她说。 温念姝打断她。 “妈,自从落过水后啊,我脑子现在跟个明镜似的,已经想通了……” 温念姝握住何美玲微凉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笑着“妈,我有你跟小郎就好。” 煤油灯的光映在何美玲脸上,能看到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担忧。 她叹了口气,反手攥紧女儿的手“妈知道你以前对他上心,如果你能这么想,能放下就好。” 温念姝心里一暖,原主以前的执念,倒是让她现在得了母亲的牵挂。 有个能关心自己的妈妈,多好。 她往何美玲身边凑了凑,声音放软“真放下了,你看我现在,每天吃好睡好,比以前开心多了,哪还会想那些糟心事?”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不似方才徐志强那般蛮横。 何美玲愣了愣“这时候谁还来?” 温念姝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柳翠,手里还攥着个布包,眼神有些局促。 “念姝,我……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她把布包往前递了递,“我听说徐志强来找你麻烦,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徐志强说不定还会闹得更凶。” 温念姝接过布包,触手是温热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 “你这是……” 柳翠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你家日子也不宽裕,这是我攒下来的,你别嫌弃。”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徐志强那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以后……不会再跟他来往了。” 平常大大咧咧的女孩,现在却局促的跟个筛子似的。 温念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心里叹了口气“能想通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柳翠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匆匆离开。 温念姝拿着布包回到屋里,何美玲看着馒头,皱了皱眉“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 温念姝把馒头放在桌上。 “她能及时止损,已经比原来的强多了。”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差点露馅,连忙补充,“我是说,比以前执迷不悟的时候强多了。” 何美玲没多想,只是揉了揉她的手背“对了闺女,明天你李叔说要去镇上拉货,问你要不要一起去,顺便买点你爱吃的糖糕。” 温念姝眼睛一亮“要去。” 夜里,温念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年代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一点。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院墙外有动静,仔细一听,又没了声响。 温念姝心里咯噔一下,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往外看。 只见一道黑影飞快地消失在外村口,看那身形,倒有些像徐志强。 她皱起眉,这人夜里还来转悠,准没好事。 温念姝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沿。 夜风卷着院外的草屑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徐志强这时候来转悠,肯定不是偶然,说不定是受了淑红的挑唆,想找机会报复。 她回到炕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索性在心里盘算起来。 明天去镇上,除了跟李叔拉货、买糖糕,还得想办法防着徐志强。 最好能在镇上打听打听,要是能找到她的把柄,往后也能少些麻烦。 迷迷糊糊熬到天亮,温念姝刚洗漱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李叔的吆喝声“念姝妹子,准备好了没?该出发咯!” 她拎着提前备好的布包,里面装着几块粗粮饼子,匆匆跟何美玲和温郎道别“妈,小郎,我傍晚就回来,你们在家别担心。” 她腿也不是特别严重。 休养了几日已经可以正常着了。 何美玲追到门口,又塞给她几张粮票“闺女,镇上人多,注意安全,要是徐志强再找事,别跟他硬拼,先回来跟妈说。” “知道啦!”温念姝应着,快步跟上李叔的牛车。 牛车慢悠悠地往镇上赶,路边的麦田绿油油的,风一吹翻起波浪。 李叔坐在车头,一边赶牛一边跟温念姝闲聊“听说昨天徐志强去你家闹了?那小子就是被淑红迷昏了头,你别往心里去。” 温念姝心里一动,问道“李叔,您了解淑红吗?她以前在镇上有没有过啥传闻?” 李叔咂了咂嘴,叹了口气“淑红啊,以前在镇供销社上班,后来不知道为啥辞了职。” “听说她以前跟好几个男的走得近,还跟人闹过粮票纠纷,名声不算好,徐志强跟她凑一起,早晚得吃亏。” 温念姝一听。 有戏啊! 她坐在后面摸索着下巴。 正想再问,牛车已经到了镇口。 镇上比村里热闹多了,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卖菜的、修鞋的、炸油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李叔把牛车停在粮站门口,叮嘱道“我去拉货,大概一个时辰回来,你要是想买东西,就在附近转,别走远了。” 温念姝点点头,先去了旁边的供销社。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淑红正站在柜台前,跟供销社的售货员闲聊,手里还拿着一块花布,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淑红也瞥见了温念姝,翻了个白眼,却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有些人啊,自己日子过不好,就爱管别人的闲事,还到处说闲话,真是土包子。” 温念姝没理她,径直走到柜台前,拿出粮票“同志,我要一斤糖糕。” 售货员应了一声,转身去拿糖糕。 淑红却不依不饶,凑到温念姝身边,压低声音“温念姝,我劝你别跟我作对,徐志强现在满心都是我,你帮柳翠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温念姝转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也不怕吃多了撑着了?” 淑红一顿,险些骂人。 她老脸一红,扶着桌角的手紧了紧。 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不可能!她可是很隐秘的! ------------ 第6章麦地解围扇无赖 淑红挺了挺胸脯。 “你懂什么?” 这才叫女人味懂吗!? 温念姝翻了个白眼。 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大妈去比较。 “哟,这不是念姝同志嘛!?怎么没去找首长了?” “来买东西怕就是去找首长的吧?” “这姑娘就是脸皮厚!!” 听着大院这些人一天逼逼叨叨的,真烦。 真有这么舔狗吗? 她倒还想亲自看看,这个原主一直咬着屁股不放的男人长什么样了。 她懒散的靠在桌子上。 看着那群老大娘。 “送个东西咋了?偷你家东西了,还是吃你家大米了?” 温念姝拍了拍身上的灰,像是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还嫌弃道“我这清汤寡水的日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造谣的风生水起的。” 那几个大妈后退几步。 看着她们在一块,竟连淑红也一道骂了进去。 其中一个人苦口婆心的对着淑红道。 “你也是,一把年纪了,整天跟个小姑娘混一块玩。” 淑红差点一个踉跄,远离了温念姝。 “喂,你们可别胡说,我可是不是跟她一伙的!” 温念姝看着那群大妈转移注意力。 她画风突变。 声音软糯娇娇的“我承认……我这个人是是深情了点,可得不到回应的爱情,谁会一直去追呢,也只有我这样的……” 说着还挤了两滴眼泪。 看戏的和那群大妈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这…… 把一个小姑娘整哭了。 好像确实也没错啊? 温念姝只感觉大腿快被她掐紫了。 实在是现在哭不出来。 她都把她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了。 温念姝掐着大腿的指尖又用了点力,才勉强让眼眶保持泛红的模样。 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我以前是喜欢过他,可人家心里没我,我总不能死缠烂打吧?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却总被人说三道四……” 话没说完,她还吸了吸鼻子,那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瞬间让围着的几个大妈没了脾气。 先前嚼舌根最厉害的张婶,甚至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念姝啊,婶不是故意说你,就是听别人瞎传……” “是啊是啊,”另一个大妈也连忙附和,“年轻人谁还没个喜欢的人,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婶们不说了。” 淑红站在一旁,看着风向突然变了,气得脸都白了,却插不上话。 总不能说温念姝是装的,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小心眼。 她攥紧手里的花布,狠狠瞪了温念姝一眼,扭着屁股转身就往供销社外走,脚步都带着气。 温念姝偷偷松了口气,掐着大腿的手终于放下来,心里暗自庆幸没露馅。 她接过售货员递来的糖糕,付了粮票,还不忘对着大妈们弯了弯腰“谢谢婶们理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完,她抱着糖糕,转身就往供销社外走,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刚踏出门口,就感觉后背像是被什么目光锁住了,不算锐利,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卖菜的小贩正吆喝着,穿蓝布衫的妇人牵着孩子走过,没什么异常。 温念姝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街对面那棵老槐树下。 谢斯屹正靠在树干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刚才远远就看到了供销社门口的动静。 看着温念姝从一开始的冷静反驳,到后来突然装哭博同情,那掐着大腿硬挤眼泪的小动作,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这小侄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会装了? 她对自己死缠烂打,是个没脸没皮的。 可刚才那番应对,既怼了淑红,又化解了大妈们的敌意,还顺带卖了个可怜,手段倒是利落。 谢斯屹看着温念姝抱着糖糕,蹦蹦跳跳地往粮站方向走,脚步轻快,完全没了刚才委屈的模样。 温念姝走到粮站门口时,李叔刚好拉着货出来。 看到她怀里的糖糕,笑着打趣“买着糖糕了?看你这高兴的样。” “那可不,”温念姝晃了晃怀里的糖糕,“等回去给小朗分点,他肯定喜欢。”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温念姝回头一看,竟是柳翠的弟弟柳小海。 他跑得满头大汗,看到温念姝就急着喊“念姝姐!不好了!我姐被徐志强堵在村西头的麦地里了!” 温念姝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徐志强又找事?” “是啊,”柳小海喘着气,“徐志强说我姐不跟他断了来往,是你挑唆的,非要让我姐跟他道歉,不然就不让她走!” 温念姝皱起眉,徐志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转头对李叔说“李叔,我得先回去一趟” 李叔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能帮衬着点!” 两人刚要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开口“等等。” 温念姝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身姿挺拔,眉眼深邃,最优的就是那鼻梁,高高挺挺的,煞是好看。 这外面加身形…… 谢斯屹!!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这人果然又高又帅! 看着这外表也不老啊…… 谢斯屹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平静“村西头麦地偏僻,我跟你们一起去。” 温念姝看着他,心里有些疑惑。 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也没时间多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谢斯屹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李叔的牛车示意了一下“上车吧。” 三人坐上牛车,李叔用力甩了一鞭,牛蹄子飞快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温念姝坐在车上,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谢斯屹,他正看着麦田,侧脸线条硬朗,看不出什么情绪。 还真有股成熟的气息…… 这模样,难怪原主一直揪着不放。 她想起刚才在供销社外的感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刚才那道目光,会不会就是谢斯屹的?他是不是早就看到自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温念姝压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柳翠,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 牛车很快就到了村西头的麦地。 远远就看到徐志强正抓着柳翠的胳膊,柳翠挣扎着。 周围还站着几个徐志强的狐朋狗友,正起哄笑着。 “徐志强!放开她!”温念姝跳下车,快步冲了过去。 徐志强看到温念姝,眼睛一瞪:“温念姝,又是你!我跟柳翠的事,跟你没关系,识相的就赶紧走!” “跟我没关系?”温念姝冷笑一声,“你堵着柳翠不让走,还想欺负她,这就跟我有关系!” 徐志强放开了她的胳膊。 “什么…什么叫我堵着她,明明就是她缠着我的……” 谢斯屹也跟着下了车,走到这边。 徐志强看到谢斯屹,心里有些发怵。 谢斯屹是军人,他可不敢跟军人作对。 温念姝看着柳翠发红的手腕,没忍住直接上去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响亮的巴掌在田间意外敞亮。 徐志强愣愣的捂着脸。 指着她“你…你…” 说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话。 看着谢斯屹,又看了看温念姝,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 屁颠屁颠的就跑了。 柳翠看到谢斯屹时,脸上意外加惊讶。 在他们身上来回流连。 最后对着他道了谢。 “举手之劳。” 金黄的阳光撒在大地上。 晕染出一片金光。 谢斯屹要走路过她时,眼底带着一丝意味。 “刚才在供销社,你演得不错。” ------------ 第7章得胜路听暧昧语 温念姝回到家都在想着他说的话。 果然! 他就是看到了。 她撅起嘴,那咋了? 反正现在她不会像原主一样去缠着他。 应该也见不到了吧? 温念姝在家琢磨了两天,想着总不能一直闲着,便托李叔打听有没有合适的活计。 何美玲听说女儿居然想找工作了,既欣慰又担心。 “闺女……都怪妈,是妈让你没过上好日子……” 温念姝自然的揽上她的肩。 “你的女儿呢,从落水那天起,就已经长大了。” 何美玲抿着唇,眼泪有着淡淡的水光。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这天刚把小朗送到邻居家,就见李叔兴冲冲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念姝!县文工团招演员呢,你模样周正,嘴又会说,去试试准行!” 温念姝接过纸一看,上面写着文工团要排新的革命题材话剧,缺几个年轻女演员,不限经验,只要肯学。 她心里一动,在现代,她也算是一个十八线演员。 小美妞一个。 演技也自称还算可以。 何美玲也同意。 第二天一早,温念姝换上她这几天自己缝制的一件现代蓝色连衣裙。 何美玲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样式,一直直夸她好看。 她揣着粮票就往县城赶。 文工团设在老电影院二楼,门口已经排了十多个人,有穿着碎花布裙的姑娘,还有几个背着布包的学生。 有的认出了她。 开始窃窃私语。 排在前面的两个姑娘瞥见温念姝,立刻凑在一起咬起了耳朵。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她耳朵里。 “那不是温念姝吗?就是总缠着谢首长的那个!” 穿碎花布裙的姑娘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不屑,“她来凑什么热闹?文工团招的是演员,又不是招只会缠人的……” 旁边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跟着点头,手里的手帕甩得飞快。 “就是说啊!听说她以前在大院里天天堵着谢首长,脸皮厚得很,这种人能演好话剧?别到时候把革命剧演成缠人戏码,丢人文工团的脸!” 这话引得周围几人都朝温念姝看过来,目光里带着打量和轻视,还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念姝攥了攥手里的粮票,心里却没生气。 她在娱乐圈,比这难听十倍的话她都听过,这点议论算什么。 她抬眼看向那两个嚼舌根的姑娘,非但没躲开,反而冲她们弯了弯唇角,声音清亮。 “两位同志倒是挺关心我,就是不知道,等会儿面试的时候,咱们谁能留下来,可不一定呢。” 碎花裙姑娘没想到她敢接话,愣了一下才涨红了脸“你!你少得意,演戏可不是靠嘴皮子……” “是不是靠嘴皮子,等会儿见分晓。” 温念姝没再跟她们掰扯,转头看向文工团的门,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没机会演的正剧,这次刚好补上,至于别人的闲言碎语,等她用实力堵住她们的嘴就是了。 排在后面的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悄悄拉了拉温念姝的衣角,小声道“你别理她们,这些人嘴比较碎。” 温念姝冲她笑了笑,刚想说谢谢,就听见文工团的门开了,工作人员探出头喊“下一个,温念姝!” 轮到温念姝时,屋里坐着三个考官,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大姐抬眼看她“会唱歌吗?或者朗诵一段?” 温念姝想起上次在麦地里怼徐志强的架势。 又想起供销社装哭的戏码,深吸一口气,没唱歌,反而演了段话剧里的片段。 讲的是村里姑娘说服家人支持参军的戏。 她一会儿模仿姑娘的坚定,一会儿学老人的固执,连语气里的委屈和倔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最后眼眶微微泛红,却硬是没掉眼泪,把“又软又刚”的劲儿演活了。 戴眼镜的大姐眼睛一亮,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两句,又问“要是让你演个被误解的角色,你怎么演?” 温念姝心里偷笑,这不就是她在供销社的日常吗? 她立刻切换状态,耷拉着肩膀,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声音低低的“婶子,我真没说谎,那布料我确实是用自己的布票换的……” 说着,头轻轻抬了一下,眼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光,又很快垂下去,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却不肯服软的小姑娘。 “好!”旁边的男考官忍不住拍了下手,“就你了!明天来团里报到,先跟着排《参军记》!” 温念姝又惊又喜,连忙点头道谢。 温念姝刚跨出文工团的门,就被那穿碎花裙的姑娘堵了去路。 对方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语气不屑“哼,肯定是走了后门!就你这只会缠人的本事,还能考上文工团?别是考官眼瞎了吧!” 扎麻花辫的姑娘也凑过来,手帕往手心一拍“我看呐,说不定是你跟考官说了什么好听的,才混进去的!真要是演革命剧,你怕是连‘同志’两个字都念不标准!” 周围还没面试的几人也围了过来,有人小声附和,有人抱着胳膊看戏。 温念姝停下脚步,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眼神却亮得很“你们可以当着考官的面说啊。” “倒是你们,面试还没开始就忙着嚼舌根,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觉得靠议论别人就能考上?” “你胡说什么!” 碎花裙姑娘急了,上前一步想推她,却被温念姝轻轻躲开。 温念姝挑眉“哟?急了?” 这话让她直感觉难受,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小了。 麻花辫姑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个戴帽子的姑娘拉了拉“别跟她争了,马上到咱们面试了,别影响状态。” 两人狠狠瞪了温念姝一眼,才气冲冲地进了文工团。 温念姝看着她们的背影,轻轻拍了拍衣角的灰。 她转身往家走,脚步轻快,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明天拍戏该怎么表现。 至于这些人的闲言碎语,等她把角色演好,自然会不攻自破。 阳光正好,她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心里琢磨着,这下不仅有活干,还能光明正大地演戏,可比应付大院大妈有意思多了! 温念姝走在小道上,就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 “你轻点~” ------------ 第8章瓜田过后遇新生 温念姝脚步一顿,那带着几分娇嗔的低语顺着风飘过来。 隐约还夹杂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这青天白日的,谁这么大胆? 不过……听着女的声音,怎么这么像淑红? 她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玉米地郁郁葱葱,秆子长得比人还高。 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声音正是从玉米地深处传出来的。 这个年代的乡间小道本就人少,这会儿日头刚过晌午,周围更是静得只剩下蝉鸣。 温念姝刚准备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种瓜虽然有点…… 咳咳…… 却听见一个男声压低了嗓门,带着几分不耐烦又藏着宠溺“怕什么?这荒郊野岭的,谁会来?” 这声音…… 女的是淑红,男的却不是徐志强?? 这对吗?? 这下她更好奇了。 怎么跟她看过的年代书不一样呢? 难道这个年代的男人都喜欢淑红这一款? 当她看清人后。 嘴角抽了抽。 果然,这里的男人就是口味独特啊! 这个不是住在离淑红家不远的牛大壮吗? 她想起上次在麦地里遇到的徐志强。 这次是牛大壮。 这淑红还挺超前的啊! 她捂嘴轻笑着。 不知道这俩男的知道这关系吗? 好奇心驱使着她往玉米地边挪了两步,尽量让自己藏在树后。 她扒开几片垂下来的玉米叶,往里瞥了一眼。 果然看见牛大壮正靠在玉米秆上,怀里搂着淑红。 淑红穿着粉色的确良衬衫,梳着两条短辫。 老牛生花啊。 淑红的邹文脸涨得通红,小手推着牛大壮的胸膛,声音细若蚊蚋“壮壮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也知道……我是最爱你的……” 她故作为难“那个徐志强也看上我了,壮壮哥如果不努力……可,可就娶不到我了……” 温念姝冒着一个脑袋看着这边的情况。 合着这淑红是在脚踩两只船? 一边吊着徐志强,一边又跟牛大壮勾搭上。 还故意拿徐志强当筹码,逼牛大壮上心?这手段,倒是比她想的精明多了。 看来……她这都能老蚌生珠了。 玉米地里,牛大壮被淑红的话哄得眉开眼笑,原本就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 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怕她跑了“红儿,你放心!徐志强那小子算什么东西?他能给你啥?” “我跟他可不一样,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下个月就去你家提亲,到时候彩礼翻倍,让你风风光光嫁过来!” 说了,只是还没同意…… “真的?” 淑红眼睛一亮,立刻收了推拒的手,反而往他怀里凑了凑,声音甜得发腻,“壮壮哥,你可不能骗我” “我跟你说,徐志强前两天还跟我保证,说要给我买上牌的雪花膏,还要带我去县城看电影呢。” 她故意说得绘声绘色,眼底却藏着精明。 牛大壮力气大,家里条件也比徐志强好,是过日子的好手。 可徐志强嘴甜会来事,能哄得她开心。 她就是要让这两个男人争起来,最后谁给的好处多,她就跟谁。 牛大壮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拍着胸脯保证。 “不就是雪花膏和电影?这有啥难的!明天我就去县城给你买两盒,再带你去吃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比徐志强那小子大方多了!” “壮壮哥你真好!”淑红立刻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温念姝看得一阵恶寒,悄悄往后退了退,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可没兴趣掺和别人的三角恋,万一被发现了,指不定还得被淑红倒打一耙。 这简直比三人电影还要精彩。 温念姝越想这个就越想笑。 她好想看看他们修罗场是什么样子。 自从温念姝看到两个年轻男人为了一个老婶争抢的时候。 已经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就是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比较喜欢这款。 温念姝刚跨进家门,何美玲就迎了上来。 手里还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眼眶泛红却难掩激动“念姝!好消息!咱们能搬去大院住了!” 温念姝愣在原地,手里的布包都差点滑落在地“妈,您说啥?搬去大院?哪个大院?” “就是部队家属大院啊!”何美玲把纸递到她手里,声音都带着颤。 “你爸……你爸之前在任务里立了功,现在组织上知道他牺牲了,特批咱们搬进去,以后咱们也算有个安稳住处了!” 温念姝展开纸,上面是清晰的审批文件,盖着鲜红的公章。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心里又酸又暖,原主的父亲是英雄,这份荣誉,最终落到了她们母子三人身上。 “妈,这是真的?”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前世在书里看到,原主一家因为没背景,一直挤在破旧的土坯房里,怎么这一世,命运竟改了轨迹? “是真的!李叔刚送来的,还说一个月后就能搬进去,到时候会有人帮咱们收拾东西!” 何美玲抹了把眼泪,拉着她的手来回看,“以后你去县城文工团也方便,大院里都是正经人家,小朗也能跟大院里的孩子一起上学,不用再去村里的破学堂了!” 温念姝捏着那份审批文件,指尖都有些发颤。 部队家属大院,那可是村里人人羡慕的地方。 干净整洁,邻里都是军人或军属,治安也好,比村里的土坯房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改变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还是因为什么变数。 温念姝坐在炕沿上,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那份审批文件,心里翻涌着对“变数”的琢磨。 她穿越过来不久,可这日子的走向,已经和她记忆里的年代不一样了。 书里的原主,性子怯懦又偏执,一门心思扑在谢斯屹身上。 天天跑去堵着人家表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成了大院和村里的笑柄。 被女主正义制裁,最终惨死街头。 她突然一顿。 来这里这么久了,她没见过这里的女主。 话说……女主也没出现。 她记得女主的一个姓。 姓顾。 ------------ 第9章顾姓女孩终现身 牛大壮一到家门口就吃了一扫帚。 “你是不是又那什么花鬼混去了?”季梅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居然还想娶那个老女人? 都和她一个辈了。 这儿子也是一天天来气她! 牛大壮弱弱反驳“不是花……是红……” 季梅按着人中,只差被这儿子气死。 她直跺脚“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娶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牛大壮一下子撅起嘴。 走到季梅面前,握住她手里的扫帚,然后默默抽走。 带着劝说的意味“妈,你不懂,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好婚姻,你看看我爸……” 季梅重新拿起扫帚“你,你还敢顶嘴?” 说着就要去打。 牛大壮一惊,撒腿就往门口跑去。 季梅一路追到小田间。 被田里那些看到的指指点点。 笑笑就过了。 不过也见怪不怪了。 这牛大壮可是重新被打到大的。 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 “唉?你们说这大壮这次又是因为啥?” 一个拿着锄头的老婶问道。 旁边的人扶着帽檐,看着那你追我赶的身影。 咂咂嘴“怕是她家那娃又去逗姑娘去了吧。” “这次好像更严重了?” “……” “可不是嘛,季梅那火气,比日头还旺!” 蹲在田埂上歇凉的张婶磕了磕烟袋,目光追着两人跑远的方向, “前儿个我还瞧见往淑红那老妈子家跑,手里拎着块花布,说是给做褂子的,当时季梅脸就拉得老长。” 听到这这里几个人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那人招招手。 “你们说……这大壮撩的姑娘不会就是……” 她都没说出名字这几个人就都懂了。 “咋可能,一个半大小伙子咋会看上淑红那老油条。” 淑红挎着篮子从村口外回来,手里还攥着徐志强塞给她的两颗水果糖。 远远就瞧见田埂上闹哄哄的。 季梅举着扫帚追得牛大壮鸡飞狗跳,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她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骤然停住。 张婶那几句“老油条”“老妈子”顺着风飘过来,刺得她脸一阵红一阵白。 淑红咬了咬唇,捏着水果糖的手指攥得发白。 她平日里最在意旁人说她年纪大。 虽然确实有点…… 她过去拉着季梅。 “季梅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一直打呢?” 季梅一顿,当看清人后火气更加旺盛了。 这下她是两个都想一起打了!! 她一屁股把她挤开“别多管我家闲事。” 淑红撩了一下头发“阿梅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顿了顿“你看啊,我们呢,也称得上是姐妹了。” 季梅白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说。 说是称姐妹,跟她儿子搞得不清不楚的算是什么意思。 她都懒得说了。 想缠她儿子?还想老母牛吃嫩草? 有她在,她们就别想! 她还没正经的抱过孙子呢! …… 温念姝坐在家里就听到弟弟带回来的这个消息。 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她跟徐志强还不算隐秘,但跟牛大壮藏的还不错。 村里的差不多都知道。 “姐?你在笑啥?” 温朗看着她一脸姨母笑,他也不知道情况。 温念姝想跟他讲,但还是忍住了。 万一这小子不小心说出去呢? 那就不好玩了! 还是这种日子有趣一点。 温念姝一大早刚睡醒就被村长叫了起来。 她现在腿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还能跑两步。 这个村长是召集村里人去村门口接人。 说是一些下乡的城里知青们。 这种广大的群众号召,她们这里也还是欢迎的。 温念姝跟着人群往村门口走,清晨的露水滴在田埂上,踩上去软乎乎的。 一个小朋友跟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地打听“姐姐,知青是啥样的?是不是都穿的确良衬衫,还戴手表啊?” 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哪有那么夸张,也是普通人,就是从城里来的,要在咱们村干活。” 说话间,就见村口的土路上走来一队人。 约莫七八个,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卷,有的还拎着网兜,里面装着搪瓷缸和书本。 男的大多穿蓝色工装,女的梳着齐耳短发或麻花辫,脸上带着点疲惫,却难掩对陌生环境的好奇。 “来了来了!” 村长往前迎了两步,嗓门洪亮,“欢迎各位知青同志来咱们黎园村!一路辛苦了,先到里面歇歇脚!” 知青们纷纷道谢,目光在村子里扫来扫去,落到成片的庄稼地和土坯房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 温念姝的目光却落在了队伍末尾的一个姑娘身上。 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背着一个旧帆布包,身形纤细,眉眼清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最显眼的是她眼里的光,亮堂又透着股韧劲,跟其他知青的局促截然不同。 怕是哪里的大学生吧? 正琢磨着,就见那姑娘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望了过来,还礼貌地冲她笑了笑。 温念姝也回了个笑,刚想移开视线,就见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顾薇?你咋在这儿?” 是徐志强的声音。 他挤到前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知青队伍里的姑娘,脸上满是惊讶。 那姑娘也认出了他,眼睛一亮“志强哥?你在这个村?” 周围的村民都愣住了,窃窃私语声顿时响了起来。 “原来徐志强认识知青啊?” “这姑娘看着挺俏丽的,跟徐志强啥关系?” “……” 淑红也挤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攥紧了手里的水果糖,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徐志强昨天还对她甜言蜜语,说要带她去县城看电影,今天居然对着一个知青姑娘这么热络? 她正心里憋着气,就见徐志强已经凑到那姑娘身边,热情地接过她的帆布包“顾薇,你咋会来这儿下乡?” 这个是他去城县时偶尔结识的女孩。 顾薇? 温念姝一顿,这个也姓顾? 名字好熟悉。 不会真的是女主吧?? 顾薇笑着说“分配的时候随机分的,没想到这么巧,能碰到你。” 她目光扫过周围的村民,落落大方地说,“大家好,我叫顾薇,以后请多指教。” 淑红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一股火气直往上冲。 她好不容易吊着徐志强和牛大壮,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年轻漂亮的知青。 徐志强要是被抢走了,那牛大壮那边少了个竞争对手,她还怎么抬价? 不行,绝不能让这知青坏了她的事! 淑红清了清嗓子,扭着腰走了过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 刚要说话就被没看见的徐志强一屁股顶开。 “……” 这死男人! 见到漂亮的姑娘就迈不开腿了? ------------ 第10章戏罢柴堆心意浓 顾薇感受着那大妈带来的莫名敌意,心里打了个嘀咕,怕不是遇上传说中“领地意识超强”的村花守护者了? 她刚要礼貌性点头示意,就见淑红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旁边的泥沟里,还好她反应快扶住了田埂。 这一下可好,淑红头发散乱,原本梳得油亮的麻花辫掉了一撮,沾着点泥星子,活像被风吹乱的芦花。 “哎哟喂!” 淑红站稳后,捂着腰就开始嚷嚷,声音又尖又亮,“志强啊,你这是啥意思?为了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就把我这老熟人往泥里推?” 徐志强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撞了人,还在兴致勃勃地给顾薇介绍村里的情况,闻言一愣“啥?我撞你了?” “不然呢?” 淑红拍着大腿,眼角余光却瞟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大家可都看着呢!这城里姑娘刚来就勾得男人没了分寸,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啥幺蛾子!” 顾薇:“……”她这刚踏进村,还没说三句话,怎么就成勾人的了? 这么多知青看着呢!也不知道她演的累不累! 温念姝在旁边看得憋笑憋得肚子疼。 心说淑红这戏瘾是按捺不住了,居然拿女主开涮,怕不是没看清剧本就下场了。 顾薇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解释,就见淑红往地上一蹲,双手拍着大腿嚎得更响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心来接知青,反倒被人嫌弃,还被推搡!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金贵,看不上我们农村人,连带着志强都被迷了心窍哟!”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抬眼瞄徐志强,那眼神跟钩子似的,就盼着他来哄。 可徐志强满脑子都是“居然撞了人”的懵圈,加上顾薇还在旁边。 他涨红了脸摆手“红,红姐你别瞎喊!我真没推你,就是没注意!” 他现在的模样跟个直男差不多。 “没注意?”淑红立刻拔高声调,指着自己沾了泥的裤脚,“这泥是自己长上去的?还是我故意往泥沟里跳,就为了讹你这城里朋友?” 这话一甩,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开始窃窃私语,眼神直往顾薇身上瞟。 其他知青都看傻了,刚到村里就遇上这阵仗。 一个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里直犯嘀咕,这农村的日子,这么不同的吗? 温念姝实在憋不住,捂着嘴转过身,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心说淑红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这哭天抢地的架势,不去村口搭个戏台子都浪费。 顾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无奈,往前迈了一步,语气诚恳“这位大姐,我想这里面可能有误会,志强哥不是故意的,我代他跟你道个歉。” 她姿态放得低,话说得也客气。 谁料淑红不领情,猛地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白了她一眼“你道歉有啥用?我跟志强是老相识,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 说着,她又转向徐志强,语气软了几分,带着点委屈“志强,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心里难受。” “你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啥时候跟你计较过?可今天你为了个刚认识的姑娘,就这么对我……” 顾薇:…… 她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装嫩娇娇的…… 徐志强被她绕得头都大了,抓耳挠腮地解释“红姐,你真的想多了,顾薇是我城里认识的朋友,人家是来下乡的知青,我就是帮个忙!” “妹妹?” 淑红嗤笑一声,眼神在顾薇身上扫来扫去,“长得是挺丽的,难怪能让人忘了老交情。” 这声老交情让徐志强脸吧红了红。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怎么就突然感觉到有点膈应呢…… 淑红看到他的不悦,察觉到是自己的问题后。 对着顾薇哼了一声就扭着胯蹲在一旁。 顾薇:…… “发生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旁边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温念姝偷笑的动静停了下来。 “谢屿?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屿扯扯嘴角“我看这边热闹得紧,就过来看看。” 谢屿的目光落在温念姝身上,嘴角微微一勾,那清冷的眉眼间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走近两步,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念姝,你也来看热闹?” 温念姝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笑了笑“我们是来接知青队的,谁知道一来就赶上这么一出……”她顿了顿,看着谢屿,“你呢?不是在知青点吗?” 谢屿点点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飞快地移开,落在远处的田埂上。 “嗯,刚收拾完东西,想着出来透透气,就看到这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温念姝身边挪了半步,仿佛不经意地想拉近两人的距离。 温念姝没有察觉,只是还看着那个方向。 就在这时,顾薇的声音插了进来“温同志,我们是不是该去知青点报到了?” 温念姝回过神,点点头“对,我们先过去吧。”她看向谢屿,“谢屿,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 谢屿“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站在原地,看着温念姝和顾薇走远,心里默默想着,下次,一定要找个更好的机会,跟她好好聊聊。 谢屿正琢磨着下次找啥由头接近温念姝,就见牛大壮拎着个竹筐。 风风火火从田埂那头冲过来,嘴里还喊着“谢屿!帮个忙呗!” 他跑到近前,把竹筐往地上一放,里面竟是半筐圆滚滚的红薯,沾着新鲜泥土。 “我妈让我送点红薯给知青点,可我还有事,你帮我捎过去呗?” 牛大壮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 谢屿眼睛一亮,这不正是现成的机会?他点点头,语气平静“行,我帮你送。” 牛大壮千恩万谢地跑了,谢屿拎起竹筐,脚步轻快地往知青点赶。 刚到门口,就瞧见温念姝正和顾薇在劈柴火,斧头抡得有模有样,额角沾着点碎发,透着股利落劲儿。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慢脚步“念姝。” 温念姝回头,看到他手里的红薯,愣了愣“这是?” “牛大壮让我送来的,给知青点的。” 谢屿把竹筐放在地上,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手心,“劈柴火呢?手都红了,别劈了,我来。” 说着,他拿起斧头就往柴堆走去,动作干脆利落,比温念姝熟练多了。 温念姝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怔。 顾薇神神秘秘的走到她旁边。 “什么情况?这么积极帮你唉?” 温念姝呵呵“我咋知道?” 她现在得跟这个姓顾的打好关系,万一人家就是女主呢? 不是也可以多个朋友。 她随手把毛巾递给了谢屿。 谢屿接过毛巾,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心里泛起一阵涟漪,脸上却依旧平静“我其实不累。” 他一边劈柴,一边找话题,“你腿刚好,这种重活别干,要是他们安排了,你跟我说,我替你。” 顾薇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偷偷冲温念姝挤眼睛,嘴型无声地说。 “他对你有意思!” ------------ 第11章闲谈惊起旧情澜 她又道“你看他那献殷勤的模样?” 温念姝看一眼,否认“不可能吧?我们都才刚认识不久啊。” 顾薇也看着那个奋力劈柴的男人,难道真是她想龌龊了? 谢屿劈柴的动作一顿,耳朵悄悄发烫。 顾薇那嗓门不算小,后半句“献殷勤”他隐约听了个正着。 他强装镇定,把劈开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心里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乱撞。 这姑娘眼睛也太尖了……不过,被她看出来也挺好。 温念姝被顾薇说得心里发慌,又忍不住往谢屿那边瞟。 就见他抬手擦汗,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竟比见到他多了几分烟火气。 “你看你看,”顾薇戳了戳她的胳膊,“劈个柴而已,至于这么卖力吗?明显是想在你面前表现!” 温念姝刚想说话,就见谢屿突然“哎哟”一声,手里的斧头差点脱手。 两人连忙跑过去:“怎么了?” 谢屿皱着眉,揉了揉手指“没拿稳,蹭到了。” 温念姝低头一看,他食指关节处被柴木划了道小口子,正渗着点血丝。 她二话不说,叫着他往屋里走“快进屋,屋那儿有碘酒。” 谢屿走在前面,心里的慌乱瞬间被暖流取代,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顾薇跟在后面,冲两人的背影挤眉弄眼。 还说不是有意思?划个小口子都要拉着进屋处理,这待遇,谁有? 屋里,温念姝找出碘酒和纱布,小心翼翼地给谢屿消毒。 她的动作很轻,眉头微微蹙着,认真得不像话。 谢屿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喉结动了动,轻声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小伤口而已。” “那也得消毒,不然感染了怎么办?”温念姝头也没抬,“你也是,这么大个男人,劈柴都能伤到?” “光顾着看你了。” 谢屿的声音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 温念姝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看向他“你……你说什么?” 谢屿反应过来。 “哦”他结结巴巴道“我是说光顾着看你们那边了,就没注意。” 温念姝捏着纱布的手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飞快地系好活结,推着他往外走。 “好了,别在屋里待着了,村长说要给知青们准备晚饭。” 谢屿顺着她的力道往外挪。 顾薇早就凑到灶台边,探头看着锅里的米“咱们晚上煮红薯粥,再炒个野菜?” “嗯,我还带了点咸菜,拌一拌也能下饭。” 是她妈做的咸菜。 温念姝挽起袖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脸颊红彤彤的。 这种乡下生活还真是不一样。 甜蜜而静谧。 谢屿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来烧火吧,你去洗红薯。” 说着就往灶前凑。 温念姝没拒绝,把火钳递给他“行。” 谢屿握着火钳,腰板挺得笔直,烧火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眼睛还时不时往温念姝那边瞟。 她蹲在井边洗红薯,水花溅到脸上,亮晶晶的,看得他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顾薇看得好笑,故意把洗好的红薯往谢屿那边递“谢同志,帮个忙,把红薯切了呗?” 谢屿接过来,拿起菜刀小心翼翼地切着。 温念姝看他那谨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切个红薯怎么跟拆炸弹似的?” “怕切坏了。” 谢屿一本正经地回答,心里却在想:可不能在她面前出糗,要切好看一点。 正忙活着,其他村里的也陆续回来了,大部分都来到知青点这边。 看到谢屿在厨房帮忙,还跟温念姝有说有笑的,都悄悄交换了眼神。 “谢屿哥对温念姝好像格外不一样啊?”两个女孩凑到身边小心的说着。 顾薇也听见了挑了挑眉,压低声音“何止不一样,你没看他那样儿?” 叫许琴的女孩看到顾薇后也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但是……温念姝一直喜欢的不是首长么……?” 顾薇:“首长?” 许琴看着那边的方向。 点头。 “我们全村的人包括大院的人都知道啊,她追首长可是追的热火朝天呢!” 顾薇摩挲着下巴。 可她们聊天以来,她就没跟她提过有首长这个人啊? 顾薇心里打了个转,拉着许琴往角落挪了挪,压低声音追问“啥首长啊?啥时候的事?她现在还喜欢吗?” 可别啊,她现在还挺嗑面前这两位呢! 什么首长走一边去。 许琴眨眨眼,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惊讶。 不过也是,她是城里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就去年来咱们村考察农业的那位谢首长!长得又高又精神,说话还客气。” “温念姝那时候天天往村部跑,说是去送自家种的蔬菜,谁不知道是想多见首长几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首长走了,她还消沉了好一阵子呢!村里老人都说,念姝是想嫁个有出息的,首长那样的,可不就是她的理想型?” 顾薇听得啧啧称奇,偷偷瞟向温念姝。 这姑娘看着挺沉稳,没想到还有这么轰轰烈烈的过往。 她又看向谢屿,见他正低头给温念姝递洗好的野菜,眼神温柔。 心里忍不住替他捏把汗,万一人家还忘不掉可难了。 顾薇正替谢屿揪心,就见温念姝端着洗好的野菜走过来。 脸颊还带着水汽,笑着问“你们俩躲这儿说啥悄悄话呢?菜都要凉了。” 许琴刚想开口,就被顾薇拐了一下,她立刻改口“没说啥,就是问顾薇城里的事儿呢!” 顾薇连忙附和“对!城里哪有你们这儿好,空气清新,还能自己煮红薯粥。” 说着就把话题岔开,“念姝,你家这咸菜腌得真绝,咸香咸香的,配粥太下饭了!” 温念姝笑弯眼“喜欢就多吃点,我妈腌了不少,回头给你装一罐子。” 不过原主妈是真厉害。 她也会酿点东西。 擅长的就是酿葡萄酒。 在原来的世界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酿着来喝。 谢屿端着红薯路过。 顾薇暗自松了口气,这小子心态可以啊,居然没受影响。 可她没注意到,谢屿往灶膛添柴时,手指微微攥紧了些。 他确实听见了,心里像被塞进团湿棉花,闷得慌。 首长,他的小叔……理想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草木灰的手,又看了看温念姝明亮的眼睛,莫名有些不自信。 这些人吃着东西。 不知道是谁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念姝啊,下次可以多带点啊,去年连首长都夸你们家这菜弄的好吃!” 温念姝也只是笑笑,不是她的成果。 谢屿夹菜的动作微顿,抬眼看向温念姝,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却没说话。 ------------ 第12章锄草惊现修罗场 晚饭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谢屿没像往常那样磨蹭着帮忙收拾。 而是第一个撂下碗筷,双手插兜,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就往外走,背影依旧挺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劲儿。 “哟,这就走了?”陆旭调侃。 谢屿头也没回,只懒洋洋地挥了下手“饱了,出去溜溜食儿,消化一下。” 他得去透透气,把心里那点因为“首长”泛起的酸涩闷气给散掉。 顾薇看着他那看似潇洒实则带了点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用手肘碰了碰温念姝,压低声音“瞧见没?强装镇定呢,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 温念姝正低头喝最后一口粥。 闻言抬眼看了看门口,只看到晃动的门帘。 “你想多了。”她语气平淡,心里却觉得,这谢屿有时候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傲娇。 谢屿没走远,就靠在知青点院外那棵老槐树下。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半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 他其实不怎么抽,就是觉得这姿势可能比较符合他此刻忧郁不羁的想象。 “首长?”他嗤笑一声,把烟拿下来在指间转动,“不就是个穿制服的老男人嘛。” 他努力把脑海里小叔那张严肃端正的脸替换成“老男人”形象,试图找回自己的心理优势。 “会打枪了不起?我还会用弹弓打麻雀呢!” “地位高了不起?我…我群众基础好!” 他想起村里那些跟他一起摸鱼掏鸟蛋的半大小子。 “理想型?”谢屿撇撇嘴,仰头看着月亮,小声嘀咕,“眼光真不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那点不自信的小火苗还是没完全熄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带着点干活留下的薄茧的手,又想起温念姝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把烟重新塞回烟盒,双手插回兜里,下巴微扬,那股熟悉的桀骜劲儿又回来了。 谢屿回到家,躺在硬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糊着旧报纸的屋顶发呆。 “首长”两个字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配上许琴那句“理想型”,简直魔音灌耳。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本本。 封面写着“农业生产知识”,翻开却是密密麻麻的个人计划。 他借着煤油灯的光,在新的一页郑重写下: 《超越首长可行性研究报告(绝密)》 1.外形:小叔穿制服精神?我……我穿背心劈柴更有力量感! 2.谈吐:小叔说话客气?我……我可以多背几句主席语录和农业谚语! 3.出息:小叔地位高?我……我可以成为种田能手!劳动最光荣! —— 第二天上工,谢屿果然恢复了那副阳光灿烂、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模样。 他甚至还哼着《打靶归来》的小调,脚步轻快地走在田埂上,那精神头,引得早起遛弯的老黄狗都多看了他两眼。 “谢屿,捡着钱了?这么高兴?”陆旭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谢屿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晃眼“同志,新的一天是新的战斗!我们要以饱满的革命热情,迎接朝阳,改造山河!” 声音洪亮,气势十足,活像刚做完战前动员。 陆旭被他拍得一踉跄,嘟囔道“…魔怔了。” 温念姝现在出来挣工分。 原本何美玲是不让的,但招架不住温念姝的软磨硬泡。 这种集体劳动多有意思啊!比闷在家里强多了。 在另一边锄草的淑红,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精准锁定了她的“小情郎”徐志强。 只见二十出头、愣头青一样的徐志强。 正挠着头,跟新来的知青顾薇说着什么,手里还比划着,像是在介绍农具或者地里的情况。 淑红心里那坛老陈醋“哐当”一下就打翻了! 好你个徐志强,跟老娘好的时候嘴甜得像抹了蜜,转头就跟城里来的小妖精献殷勤? 那顾薇长得是水灵,年纪也跟他相当……不行! 她鬼鬼祟祟地摸到他们旁边的玉米秆后,竖着耳朵听。 徐志强浑然不觉,还在那傻呵呵地跟顾薇显摆“你看这锄头,得这么用,手腕使巧劲儿,不然一会儿就起泡……” 顾薇往后挪了半步,语气客气“谢谢啊,我自己慢慢摸索就行。” 淑红在玉米秆后听得火冒三丈!摸索?摸索啥?摸索她家志强吗?! 她再按捺不住的吹了个口哨。 徐志强一顿,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跟顾薇说了一句就一头转进了那田里。 “红,你怎么在这?” 淑红哼了一声“我不来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勤快呢。” 徐志强手足无措,他摆摆手。 “我就是教一下她用锄头啊。” “教锄头用得着贴那么近?我瞅着你眼珠子都快掉人姑娘身上了!”淑红不依不饶,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徐志强脸上。 田地里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勉强听到。 淑红又不会憋。 顾薇先是一愣,随即被这无妄之灾气笑了。 淑红警告了徐志强,随后就从田里出来。 徐志强急得满头大汗“红!你别闹了!顾知青,对不住对不住,她这人就这样,心眼不坏,就是、就是……” “就是醋劲儿大了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接了一句,又引来一阵哄笑。 看着顾薇“你以后离我家强远点。” 顾薇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了“行行行,您家的宝贝疙瘩您看好了,我可消受不起。” 她拎起锄头,对温念姝喊道,“念姝,这边苍蝇太吵,我们换个地方干活!” 温念姝点点头,拿起工具跟上。 徐志强还想追上去解释,被淑红一把拽住胳膊“你敢去!” 谢屿看着这场闹剧,摇了摇头,走到面红耳赤的徐志强旁边。 哥俩好地搂住他脖子,压低声音调侃“强哥,可以啊,老少通吃?就是这后院起火,有点难搞哦!” 徐志强哭丧着脸:“谢老弟,你就别取笑我了!” 谢屿拍拍他的肩,一脸“我懂”的表情。 淑红看到顾薇真要走了,她还没立威呢。 她刚走到顾薇面前。 顾薇压制着心情。 丝滑的脱下一只鞋,利落的拍在淑红脸上。 “……” ------------ 第13章故影已非旧时人 顾薇这鞋甩得那叫一个稳、准、狠,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子被烦透了的决绝。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淑红脸上结结实实多了个鞋底印儿。 世界,瞬间安静了。 连田埂边啃草的老牛都忘了咀嚼,呆呆地看着这边。 淑红捂着脸,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指着顾薇“你……你拿鞋底子抽我?!” 顾薇单脚站着,慢条斯理地把鞋穿回去。 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云淡风轻“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你看,这鞋跟你的脸,它就不太合拍嘛!强扭的瓜不甜,强贴的脸……它疼啊!” 温念姝默默递上自己的水壶,小声补刀“姐妹,下次可以用我的,铜的,劲儿大。” 谢屿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徐志强看着淑红脸上的鞋印子,又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还努力心疼的样子“红啊,疼不?咱……咱先去河边洗洗?” 淑红气得浑身发抖,看看一脸无辜的顾薇。 看看憋笑的温念姝,再看看劝架劝得眉飞色舞的谢屿。 最后目光落在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罪魁祸首身上。 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扭头就往河边跑“我要告我妈去……” 徐志强唉了一声,她妈不是在地底下了吗? 淑红跑到村口就遇到了柳翠。 柳翠眯着眼看了一会。 “哎呦喂!” “这大妈谁啊?” “这胎记长得跟个鞋印似的。” 淑红也看到了柳翠。 她挺直腰板。 “你啥说什么呢?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和阿强在一块。” 柳翠闻言,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挑眉笑道“哟,这是被鞋底子开了光,连审美都变异了?” 淑红摸了把老脸“你胡说,阿强说了,我是村里最好看的!”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淑红哼了一声,这下又赢了。 她扭腰弄胯的就从柳翠身边路过。 看来,她待在外面就是遭人嫉妒。 还是回家躲着吧。 —— 秋日的阳光透过吉普车扬起的尘土,在黎园村的村口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首先落地的是一双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谢斯屹身姿挺拔地走下车。 一身妥帖的深色中山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最上一颗。 他面容俊美,但神色过于冷峻。 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禁欲气息。 村长和几位干部早已诚惶诚恐地等在村口,脸上堆着紧张的笑容。 “谢首长,一路辛苦了,我们先去大队部休息一下,给您汇报工作?”村长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直接去田间地头看看。”谢斯屹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目光扫过周围的农田、屋舍,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数据。 一行人沿着村路往前走,恰此时,路旁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里。 传出一阵不疾不徐的读书声,清脆悦耳,像山涧清泉击打在卵石上。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谢斯屹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住。 他循声望去。 只见院内一棵老槐树下,温念姝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边围着七八个半大的孩子。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碎花衬衣,身形纤细窈窕,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 仿佛与这个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 这一个月以来,他那个小侄女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 没有那些精心准备却略显笨拙的偶遇,没有那些偷偷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带着少女心思的小点心。 更没有那总是追随着他、饱含炙热倾慕,让他不得不刻意回避的目光。 此刻,那道熟悉的侧影就在不远处,可气氛却截然不同。 村长见他目光停留,连忙笑着解释“首长,那是念姝丫头!” “以前是她糊涂,最近可能想开了,积极上工,还主动帮着照看村里这些皮猴子,教他们认字哩!” 村长的语气带着长辈的熟稔,显然对温念姝印象不错。 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实质心思也没有多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多字。 但人家都应聘上演员了,这点小事也没人放在心上。 谢斯屹没有回应,他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依旧,却更深了几分探究。 他迈步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使得小院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孩子们感受到陌生的、带着无形压迫感的气息,读书声戛然而止,都怯生生地回过头。 温念姝也抬起头。 四目相对。 谢斯屹预想中的,那双总会在此刻骤然亮起、带着慌乱与难以掩饰的爱慕的清澈眼眸,并没有出现。 她的目光很平静,像秋日深潭的水,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却不起丝毫涟漪。 那里面只有一丝被打扰的讶异,以及一种……近乎淡漠的了然。 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的、位高权重的来访者。 “你在教他们《孟子》?”谢斯屹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低沉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深度。 他需要确认,眼前这个气质沉静得有些异常的少女,是否还是他认知里的那个温念姝。 温念姝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她拍了拍手上的碳笔灰,姿态自然疏离。 “是的,谢首长。”她的声音清脆,和刚才的读书声一样悦耳,却没了记忆里那份独属于他的、小心翼翼的甜糯,“孩子们多学些道理,总是好的。” 一句“谢首长”,礼貌,周全,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划清了界限。 谢斯屹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从未有过的滞闷感盘旋在胸口。 他习惯于掌控局面,习惯于她清晰明了的情感指向,无论是逃避还是追逐。 而非眼前这般,空无一物的平静。 “现在提倡的是与实践结合的新式教育,这些旧文,不合时宜。” 他继续用规则施压,目光锁住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想看到熟悉的无措,或者急于向他解释的迫切。 然而,温念姝只是极轻地眨了一下眼,长睫如蝶翼般颤动,复又抬起,眼神依旧清亮见底,没有半分慌乱。 “我明白规定。” 她语气平和。 甚至带上了一点对待长辈般的、耐心的解释意味,“只是觉得,无论是新道理还是老道理,教人向善、坚韧的道理,总不会错” “劳其筋骨的同时,若能苦其心志,将来或许能走得更远。” 她的话逻辑清晰,不卑不亢,像一阵清风,轻易绕过了他筑起的规则高墙。 谢斯屹沉默了片刻。 他常年如同冰封般的心湖,似乎被这清风拂过,漾开了一圈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这个看似娇弱需要人保护的女子,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温柔与坚韧,比他看过的任何数据报告都更难以分析。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空了。 那份曾经让他困扰,却也某种程度印证他存在的、浓烈的情感,消失了。 就在这时,温念姝像是完成了必要的应对。 她不再看他,而是自然地侧过身,弯腰从旁边拿起一个水壶。 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声音温柔了几个度“小丫,喝点水,带弟弟妹妹们休息一会儿。” 她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将他晾在了一边。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形式的反抗或痴缠,都更让谢斯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衡。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冰冷的镜框触碰到皮肤,让他找回了一丝惯有的冷静。 他未发一言,转身示意村长继续带路。 只是在离开小院时,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 温念姝正用手指轻轻梳理着那个叫小丫的女孩的头发,唇角带着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侧影柔和得像一幅画。 一幅,将他完全隔绝在外的画。 谢斯屹迈出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半分。 长大了啊。 ------------ 第14章晨露未干心先乱 接下来的几日,谢斯屹的监察工作严谨而高效。 他走访田间地头,查阅生产记录,与村干部、老农交谈,一丝不苟。 他依旧是那个言辞精准、目光如炬的谢首长,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淡淡的疏离。 只是,他的行程似乎总在不经意间,与温念姝的活动轨迹有所重叠。 比如,他在视察村东头水渠修缮情况时,会“恰好”看到温念姝和几个女知青一起,挽着裤脚,在清理渠道旁的杂草。 阳光晒得她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却和同伴说笑着。 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鲜活与生动,那笑容刺目得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又比如,他在听取村里扫盲工作汇报时,会“顺口”问一句,那些半大的孩子如今是谁在照看。 得到“还是念姝丫头,下了工就去”的回答后。 他会沉默地点点头,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两下。 他从未主动去找她,却总能在各种场合,用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而她,始终遵循着那套他亲手划下的、晚辈对长辈的界限。 见到他时,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微微颔首。 客气而疏离地喊一声“谢首长”,然后便不再有多余的目光停留,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种无处不在的、被彻底客体化的对待。 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缠绕在谢斯屹的心头,不疼,却存在感鲜明。 这天下午,谢斯屹独自一人在村支部临时给他腾出的办公室里整理材料。 夕阳西沉,将窗棂染成暖黄色。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以及女孩们清脆的交谈声。 是温念姝和顾薇下工回来了,她们住的地方离村支部不远。 “……所以说,对付这种人,就得快准狠!” 这是顾薇的声音,带着点扬眉吐气的爽利。 “嗯,你说得对。” 温念姝的声音带着笑意,柔和悦耳,“不过下次还是别用鞋了,你鞋都快拍坏了!” “哈哈哈——” “怕什么,姐底盘稳着呢!” 两人的说笑声渐近,又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消失。 办公室内,谢斯屹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窗外,只能看到那扇已经关上的、属于女知青宿舍的门板。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带着笑意的语音。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凉的金属笔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地上的草籽。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 —— “闺女,你觉得谢屿这小子怎么样?”何美玲边往她碗里夹菜边问。 温念姝实言“勤劳能干。” “他是你堂兄啊,你不记得了吗?。” 温念姝筷子一顿。 堂,堂兄? 合着这么久她也不知道。 她就说怎么就感觉有一丝熟悉感。 谢屿原本也是住大院里的。 只是外婆在乡下生活,来这里陪着外婆的。 何美玲见她怔住,以为她是惊讶于这层亲戚关系。 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怕是早把小时候跟在小屿屁股后面跑的事儿忘干净了吧?” 温念姝迅速收敛心神,顺着话头含糊道“是有点记不清了。” “谢家情况有些特殊,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但性子……一个天一个地。” 何美玲压低了声音,“小屿那孩子心思纯善,肯吃苦,没那些弯弯绕绕。” 她顿了顿,似乎斟酌着用词,“闺女,以前是妈没拦着你,现在看你放下了,妈这心里……反倒踏实了。” 温念姝回到自己房间。 她现在想的是,如果她们在大院那边住。 离她上班的地方也近。 她会酿葡萄酒,或许可以弄了卖卖看。 这个时代葡萄酒还不是很普及。 或许会有很多人喜欢。 她环顾四周,土坯墙,木格窗,一切都透着这个时代农村特有的质朴与清贫。 虽然要去大院。 其实大院离她们这个村子并不远。 演员的工作虽然体面,但并非长久稳固之计。 更何况,她内心深处渴望的,是一种更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能够创造价值的事业。 思绪飘远,想到了前世。 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她曾为了拍摄一部关于传统技艺的纪录片。 特意去小省城的一个酒庄学过古法酿造葡萄酒。 从葡萄的挑选、去梗、破皮,到发酵的温度控制、压榨的时机,再到陈酿的耐心等待。 每一个步骤她都亲手操作过,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这个时代……葡萄酒还是个稀罕物。 城里或许有供应,但种类少,价格贵,寻常百姓家很少接触。 而黎园村后山那片野葡萄,年年自生自落。 酸涩得没人愿意吃,在她看来,却是未经污染、风味独特的宝贝。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或许,就是可以试试酿造葡萄酒。 这不单单是为了赚钱。 她想起前世品尝过的那些佳酿,或醇厚或清甜,蕴藏着阳光与时间的味道。 如果能把这种美好的滋味带给这个物质相对匮乏年代的人们。 或许也能为这略显单调的生活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她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规划。 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还没落地,温念姝就挎着竹篮往后山跑。 她要赶在露水没干前摘野葡萄,免得被村里的鸡鸭抢先啄了去。 虽然有葡萄,但是还得先验证一下。 不然没材料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山路有点滑,她刚踩着块青苔往前蹭。 脚下一崴,整个人踉跄着往旁边灌木丛扑去。 怀里揣的纸包也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一丛狗尾巴草上。 她正龇牙咧嘴揉脚踝,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个人,笔挺的干部服在晨雾里格外扎眼。 谢斯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还拿着本记录册,想来是早起巡查山林。 他目光落在她歪着的脚上,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却没动也没说话。 温念姝心里咯噔一下,迅速站稳身子。 她捡起纸包拍了拍灰,低头说了句“谢首长早”,便转身往葡萄藤那边钻,假装没看见他。 这人居然也起这么早? 刚转头就听到后面轻柔的声音。 “你很怕我?” ------------ 第15章灰猫十七初登门 温念姝的脚步顿住,心里那点不情愿被精准戳中。 她转过身,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客气笑容“谢首长说笑了,您是领导,我这是对您应有的尊敬。” 她刻意咬重了“尊敬”二字,像一层薄薄的铠甲。 谢斯屹看着她那无懈可击又疏离无比的表情,眸色深了深。 她是在装不记得吗? 他走近几步,目光从她微湿的裤脚扫到装着几串紫黑色野葡萄的竹篮。 最后落回她脸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早上山,就为了摘这个?村里没人吃这个。” “闲着也是闲着,摘点回去看看能不能做点别的。” 温念姝含糊应道,试图转移话题。 她指了指周围,“谢首长这么早来巡查?这片山林长得真好,树木茂盛,空气也清新。” 这人也非要来搭话,不回答又显得她很不礼貌唉? 只能尬聊着。 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生硬地切换着话题。 谢斯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晨雾在林间缓缓流淌。 晨露阳光透过缝隙洒下道道光柱,鸟鸣清脆。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嗯,植被覆盖率比去年勘察时提高了近五个百分点,水土保持做得不错。” 他说的依旧是工作,是数据。 可那语气里,少了几分官方的刻板,多了一丝……像是在分享某种发现的意味。 温念姝愣了一下。 他们谁也没有提以前的事。 这事也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 不会是来教育她一顿的吧? 原主每次去找他多多少少都会闯出一点祸来。 现在她有记忆,闯祸的不就成她了! 这人还这么记仇? 温念姝愣了一下,“是吗?我看那边阳坡好像还有些草药,首长先忙,我先走了……” 话一出口,她立刻抿住了唇。 生怕又说出什么。 谢斯屹的目光果然凝在她脸上,那锐利的审视感又回来了。 像是要撬开她无意中露出的缝隙。 “你懂草药?”他问。 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不大,却层层荡开。 “只懂一点点皮毛。” 温念姝迅速垂下眼,盯着竹篮里紫得发黑的葡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篮子的缝隙。 这对话走向太危险,必须立刻终止。 她重新抬起头,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准备结束谈话的客套笑容“谢首长您忙,我不打扰您了!” 说完,不等他回应,她微微颔首,挎着篮子转身就走。 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纤细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很快没入林间缠绕的雾气与光影中,只留下些许晃动的枝叶和渐渐远去的、细微的脚步声。 谢斯屹站在原地,没有动。 目光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追随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未收。 林间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可那份寂静里,似乎又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带来的、与这山林泥土气息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向刚才温念姝站立的地方。 泥地上还有她崴脚时留下的那个浅浅的脚印,以及几片被她的裤脚碰落的、带着晶莹晨露的草叶。 那痕迹很浅,风一吹或许就没了,此刻却清晰地印在他的视线里。 一个人变化在一个月能有这么大吗? 还是……她根本不是温念姝…… —— 温念姝回到自家门口时就看到门口坐着一只灰色的猫。 她看着门口那只端坐如钟的灰猫,心里那点因为谢斯屹而起的烦躁和忐忑,奇异地被冲淡了些。 这猫……有点可爱。 它不像寻常野猫那样见人就躲。 反而大大方方地蹲在她家门口的石墩上。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她。 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石头。 那姿态,不像乞食,倒像是……一个领导一样? 温念姝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她小心地靠近几步,蹲下身,试图与它平视。 “嘿,小家伙,蹲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碰瓷儿?”她小声嘀咕。 这村里面也有人养猫,但这个看着着实好看。 灰猫“喵”了一声,不算亲热,但也没有敌意。 它歪了歪头。 温念姝乐了。 扯了一颗葡萄放在手心递到它面前。 灰猫凑近,鼻尖耸动,仔细嗅了嗅那颗葡萄。 然后……它露出了一个极为拟人化的、嫌弃的表情。 甚至把头扭到了一边,还用小爪子嫌弃地把温念姝的手往外推了推。 “噗——”温念姝没忍住笑出声。 她看着灰猫那身干净顺滑的皮毛,但打理得似乎不错,以及它这不怕人又自带气场的模样,心里一动。 这猫,不像是完全流浪的,更像是一只大爷猫。 “喂,你是不是没地方去?”温念姝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想碰碰它的下巴。 灰猫瞥了她一眼,没躲,甚至在她手指触碰到时,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 这细微的回应让温念姝心里一软。 原主不是很喜欢猫?那是原主!她可是资深云吸猫选手! 如今穿到这儿,有个猫主子主动送上门,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这就是告诉她,手慢无! 她是十七号来到这里的。 她轻声对着小猫“我叫你十七怎么样?” 猫猫也是回应性的叫了一声。 虽然她家现在条件不是很好,但她现在在做工,管饱也没什么问题了。 谢屿走到她这边时,那猫就窜了进去。 谢屿无意间瞥到那猫。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应该是她养的吧? 他清了清嗓子“念姝?” “你这是?”他看着她的框子。 温念姝嗷了一声“我准备试着做葡萄酒。” “葡萄酒!?你还好做这个??” 这个一般在城里都很少遇到的东西。 而且还很贵。 没想到念姝居然会做? 这下她更好奇了。 他们刚好要去知青点,就约着一起去了。 谢屿不好意思的笑道“你酿好了是不是要拿去卖的?” “对啊” “我当你员工怎么样?” “啊?” 温念姝听着谢屿这话,当她员工? “就是帮你打杂什么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温念姝本想拒绝,但想着又没什么,也就答应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着。 谢斯屹手里夹着烟站在不远处。 “斯屹,看什么呢?” 陈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哟,那不是你小侄女吗?” 陈纪是大院里的军医,这次就是随着谢斯屹来乡下散散的。 谢斯屹指间夹着烟,却没有吸,只是任由那点猩红在微明的晨光里明明灭灭。 他看着不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人,温念姝和谢屿。 温念姝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眼睛弯弯的,是那种卸下防备后自然的生动。 谢屿则在她身旁说着什么,神情热切,两人之间的氛围…… 透着一股他从未在温念姝身上见过的轻松熟稔。 谢斯屹的眸色沉静无波。 他看着她对谢屿展露的笑颜。 一个人性格,连待人接物的本能都彻底改变了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对象不同? 他吐出一口烟圈,轻笑。 她是不是温念姝。 ------------ 第16章巧怼痴缠戏娇娥 温念姝和谢屿商量着葡萄酒大业。 他们越聊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在向自己招手。 她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谢屿的肩膀“小谢同志,跟着姝姐干,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还没遇到一个智趣和她相同的人呢。 没想到谢屿也喜欢葡萄酒这洋玩意。 少见但实在。 谢屿被她拍得一懵,随即哭笑不得:“念姝,我好像比你大两岁……” “年龄不是问题,能力才是关键!” 这种地方做生意能做一番成就还是不错的。 温念姝大手一挥,完全没注意不远处那道几乎要把她后背盯出窟窿的视线。 谢斯屹看着那只在他面前像只警惕小猫。 在谢屿身边却笑得没心没肺的温念姝,指间的烟无声地被捻灭。 他身边的老友陈纪摸着下巴,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老谢,你这小侄女……现在跟你好像不太亲啊?跟谢屿那小子倒是挺聊得来,诶,你说她是不是对谢屿……” 谢斯屹一个眼神扫过去,陈纪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只余下意味深长的“嘿嘿”两声。 陈纪识趣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嘴上却依旧欠嗖嗖的,“说实话,念姝丫头这活泼劲儿,跟谢屿站一块儿,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儿,年轻真好啊……” “……” “你要是闲出病来,我给你找点事做。” 陈纪揽上他的肩“别啊。” —— “喂,温念姝,你不去缠着别人,现在怎么还来缠着我小屿哥呢?” 余朵趁着只有温念姝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来说。 要是谢屿在,她可不敢来说。 她知道谢屿是什么脾气。 别看着人好相处,要是惹毛了…… 温念姝:? 余朵哼了一声“别仗着小屿哥对你有点好感就目中无人了。” 余朵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温念姝愣了一下,随即她眨了眨眼,非但没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目中无人?”温念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余朵,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我目中要是没人,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 余朵被她一句话噎住,脸瞬间涨红“你少给我装傻!我说的是小屿哥!” “哦——” 温念姝拖长了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原来你说的是谢屿啊。那你直接说谢屿不就行了?还小屿哥,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新出的芋头甜品呢,听着还挺甜。” “你!”余朵气得跺脚,“温念姝,你别以为你伶牙俐齿就了不起!” 她现在怎么比以前还不要脸了!!? “谢谢夸奖,”温念姝笑眯眯地接受,“怎么样,要不要姝姐教你两招?看在你是谢屿……呃,小芋头妹妹的份上,给你打个八八折。” “谁是你妹妹!”余朵简直要炸毛,“我警告你,离小屿哥远点!他可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人!” 温念姝闻言,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向前一步,压低声音:“余朵同志,你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你了。” 余朵被她突如其来的正经唬住,下意识后退半步“问、问什么?” “你口口声声让我离他远点,”温念姝眯起眼睛。 她语气凝重,“是不是因为……谢屿他其实身负特殊使命?比如其实是秘密特工?还是说他有双重人格,晚上会变身?” 余朵目瞪口呆“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温念姝摊手,一脸无辜。 “正常合作而已,被你搞得像我要窃取国家机密一样。” 她话锋一转“要不这样,你告诉我实话,我保证守口如瓶,他是不是外星人?” 余朵彻底被温念姝的脑回路带偏,气得语无伦次“你才是外星人,你们全家都是外星人!小屿哥他就是单纯善良,我怕他被你这种心机女骗了!” “心机女?”温念姝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要是真有心机,现在就应该扇自己两巴掌哭着去找谢屿,说你欺负我,这才叫心机,懂吗,小妹妹?” 她说着,还模仿着琼瑶剧女主角的样子。 假意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捏着嗓子说“屿哥哥,朵朵她说我是心机女,我、我真的好难过哦……” 这浮夸的表演让坐在不远处喝茶的陈纪直接笑出声。 被谢斯屹冷冷瞥了一眼才强行忍住。 小女娃现在都这么能演了吗? 余朵被温念姝这一连串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搞得晕头转向。 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撂下一句“你、你等着瞧!小屿哥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说完就转身跑走了,背影都透着委屈。 温念姝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 她小声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啊,谈个恋爱把脑子都谈没了,还是钱靠谱,至少不会跟我吵架。” 她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刚才和谢屿讨论时记的笔记。 又沉浸在了她的葡萄酒大业中,完全把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而不远处的谢斯屹,看着温念姝那副根本没把这场争执放在心上的模样。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温念姝又沉浸在方才与谢屿讨论的商业模式中。 她指尖划过笔记上“橡木桶陈年”几个字,浑然未觉身后有人靠近。 直到一片阴影轻轻笼罩了她的笔记。 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谢斯屹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静默得像夜色中悄然靠近的猎豹。 温念姝心头一跳,本能地合上笔记本。 方才与余朵交锋时的伶牙俐齿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习惯性的警惕。 谢斯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那眼神太过复杂,像是透过她此刻的疏离。 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还会拽着他衣角讨糖吃的小丫头。 他什么也没说,路过她走进了屋子里。 温念姝撇撇嘴。 还以为又是来找她吵架的呢。 吵架这事她就没输过。 她整理好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就看到隔壁村的牛大壮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包东西。 正往一片小林里面钻。 这不是淑红那个相好吗? 难道徐志强还没发现淑红也跟牛大壮好着? 她正好要路过那里。 就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她走到林子外面,就能看到那一红一绿的身影。 小林子里,牛大壮和淑红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阿红,我好想你!” ------------ 第17章搞事业遇抠门嫌 温念姝躲在树后,眼睛瞪得溜圆。 好家伙,这年头姐弟恋都差出辈分了! 只见牛大壮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阿红,看!这是我特意给你求的,开过光的生发膏!” 淑红惊喜地捂住嘴“大壮!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为掉头发发愁?” “上回刮大风,我看见你假发片连着头皮一起飞树上了…”牛大壮憨厚地挠头,“这可是我从庙里求来的,大师说抹三个月,保准长出少年白!” 淑红感动得正要说话,牛大壮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小本本 “还有这个!我报了个广场舞培训班,专门学探戈!等咱俩老了,我带你舞动夕阳红!” “死相!”淑红娇嗔地拍他,“谁要跟你跳广场舞,我要跳也是跳最美的舞…”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红!红~你在吗?” 是徐志强! 徐志强探头,他刚刚明明看见淑红走这边来了。 温念姝眼看着这对“老鸳鸯”瞬间来了精神。 这是要进入修罗场了? 牛大壮急得直转圈,淑红手忙脚乱地把生发膏往怀里塞。 徐志强哼着小曲儿走进林子,看见两人愣了一下“红,这位是…?” 牛大壮福至心灵,猛地后退三步,板起脸指着淑红。 “这位大姐!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封建迷信要不得!你这生发膏分明是三无产品!” 淑红先是一愣,随即叉腰反驳“你懂什么!这是传统文化!你看你这头发稀的,还好意思说我?” 徐志强看着牛大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牛大壮老脸一红,强装镇定转向徐志强“小同志你来得正好!这位大姐非要买我的生发膏,我说这是样品不卖,她还不信!”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突然开始扭动腰肢“要不我给你们展示下我们厂最新推出的防脱发按摩操?第一节,金鸡独立搓头皮…” 这诡异的舞姿把树上的鸟都吓飞了。 徐志强被这画面辣得眼睛疼,赶紧摆手“别别别!红,咱去看电影吧!” 淑红眼睛一亮,又强装淡定“咳咳…小徐啊,姐是看你一个人在外打工不容易,这才偶尔陪你看个电影…” 看着淑红跟着徐志强走出没多远,牛大壮痛心疾首地捶胸。 “我的生发膏啊!五毛钱一瓶呢!她还没给钱…” 温念姝在树后笑得直抽抽,这三角恋也太离谱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吧? —— 温念姝走到门口就有小十七来接。 何美玲也知道这猫是她闺女收养的。 她闺女就是好。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温念姝。 “闺女,妈听说你要做生意,不知道这够不够……” 温朗背着柴路过她们。 还顺带说了句“别又去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找人家了。” 温念姝:这刻板印象还真深啊。 她这几天开始存了不少。 她把何美玲的手推了回去。 “妈,我现在也有能力挣钱了!” 何美玲知道她不是开玩笑,她也看在眼里。 但她还是把钱塞了过去。 “闺女就你就拿着吧,万一突然就要用到呢?” 温念姝最终还是把母亲给的钱仔细收好,心里沉甸甸的,都是暖意。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挎着淡粉色挎包到了村口。 远远就看见谢屿已经等在那里了,正低头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 晨光熹微中,他清瘦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听到脚步声,谢屿抬起头,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掩饰下去,只化作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了?” “那必须的!搞事业就得有这股劲儿!”温念姝浑然未觉。 走过去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小谢同志,目标红星镇,为了我们的葡萄酒大业!” 谢屿推着那辆二八大杠,感觉被她拍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嗯,走吧。” 去镇上是土路,颠簸不平。 谢屿骑车载她,温念姝侧坐在后座,一手抓着车座下的弹簧。 谢屿骑得格外小心,遇到坑洼都会提前减速,生怕颠着她。 “谢屿,你这车技可以啊!比我爸稳当多了!”温念姝毫无心机地夸赞。 她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来,原主爸已经不在了。 “比我爸以前的车技还好。” 谢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轻声说“路不好,慢点安全。” 到了镇上,供销社刚开门。两人直奔卖杂货的柜台。 “同志,麻烦拿十个广口玻璃瓶,对,腌咸菜那种!”温念姝声音清脆。 售货员一边取货一边搭话“同志家腌这么多咸菜?” 温念姝冲谢屿眨眨眼,压低声音“搞点高科技实验!” 谢屿看着她灵动的侧脸和狡黠的眼神,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轻咳一声,附和道“嗯,很重要的实验。” 那售货员也神秘一笑。 这些年轻人,就爱捣鼓一些新奇玩意。 两人抱着十个玻璃瓶从供销社出来,小心翼翼地捆在自行车后座两边。 温念姝看着剩下的钱,掰着手指头算“瓶子有了,还得买白糖,最好再弄点酵母……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 谢屿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洒在她微蹙的眉头上。 他几乎想伸手去抚平,但手刚抬起一点就克制的收了回来。 转而指向另一边“我知道有个地方可能能弄到酵母,跟我来。” 温念姝和谢屿两人走向一处巷子。 巷子口就有一个大妈。 正在卖臭豆腐。 温念姝看着那正宗版的臭豆腐,一瞬间就馋了。 温念姝:“臭豆腐怎么买?” 那个大妈伸出5根手指头。 温念姝一顿,她这是什么意思。 “五根手指头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大妈语气不太好“自己理解去。” 她凑了过去“一块钱五十块豆腐对不对?那给我来一块臭豆腐!”她还嘀咕着“还挺便宜。” 那个大妈转着脸翻了一个白眼“我最讨厌那种抠抠搜搜的人!” “拿一块钱就来,要买全买!” 温念姝:…… 那大妈催促“还买不买,不买靠边,别影响我做生意。” 谢屿看了看那豆腐,又看了温念姝。 谢屿:“你怎么知道我不买?” 谢屿:“我买。” “不卖。” ------------ 第18章臭味相投事业忙 谢屿挑眉,没料到这大妈脾气这么冲。 他语气却依旧平稳“大妈,您这豆腐闻着就香,肯定是祖传手艺,要不就买给我们尝尝?” 不过是因为温念姝好像喜欢吃。 这话倒是戳中了大妈的痒处。 她脸上的褶子松动了些,却还是嘴硬“香也不卖给抠搜的!一块钱还想挑挑拣拣,当我这是剩菜摊子呢?” 温念姝憋笑憋得肩膀发抖,凑到谢屿耳边小声嘀咕“这大妈是把咱俩当打秋风的了,要不咱……” 话没说完,谢屿已经掏出钱“五十块,我全要了。” 大妈眼睛一亮,手脚麻利地往油纸袋里装豆腐,嘴里还嘟囔“早这样不就完了?年轻人就得干脆点!” 拎着沉甸甸的臭豆腐,温念姝哭笑不得“小谢同志,咱俩买这么多,是要开臭豆腐摊吗?” 谢屿低头看她,眼底藏着笑意“你不是馋了?剩下的……当实验辅料。” “辅料?”温念姝眼睛瞪圆,“葡萄酒加臭豆腐?这是要发明黑暗料理界的天花板啊!” 两人说说笑笑往巷子深处走,拐了两个弯。 谢屿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敲了敲门板“王伯,在家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看见谢屿眼睛一亮“是小谢啊!快进来快进来,你跟我说要的酵母,我给你留着呢!” 一进屋,满屋子都是面香。 王伯是镇上有名的老面匠,家里藏着不少酵母种。 他一边给两人找酵母,一边唠嗑“小谢,这是你对象?长得真俊!” 温念姝脸一红,刚要解释,谢屿已经接过酵母,不动声色地应了句“是一起做事的同志。” 那语气,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真。 王伯嘿嘿一笑,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的模样。 知青点门口。 陆旭看着柳翠在那边忙活,就随口一问“你知道谢屿去哪儿了吗?” 他这一大早就没见到他人。 平时也没见他这么积极忙活的。 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 柳翠随意道“他跟念姝一块去镇上买东西去了。” 陆旭这一问,柳翠这随口一答,像颗小石子投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谢斯屹原本正靠在门框边,低着头。 用一把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根木棍,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温念姝”这三个字清晰地钻进耳朵里时,他削木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微微用力,削出了一道略深的刻痕。 他抬起眼眸,目光没什么温度地扫过柳翠。 又淡淡移开,看向村口那条尘土飞扬的路。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旭切了一声“我说出去怎么不带我呢,原来是把我忘了。” 柳翠朝他弹了弹水“你可得了吧,你个大男人整得跟个黏人精似的!” “人家小谢同志和念姝是去搞事业,你跟着凑啥热闹?难不成想当电灯泡,把红星镇的土路都照亮?” 两人你一嘴我一言的拌着。 根本没有注意一道视线就看着他们这边。 他把刚削好的木棍随时丢到旁边的火堆里。 他上身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腰带将劲瘦的腰身利落收紧。 他拿起一旁的 他拿起一旁的水壶,仰头喝了口水。 喉结滚动,目光却始终锁在某个方向。 水喝了大半他才收回视线,将水壶随手放在窗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叩”。 “和我出去一趟。” 陈纪扫了他一眼“你也闲出屁来了?” 谢斯屹:…… 陈纪嘴上说着,脚却没有停的跟上了他。 谢斯屹没接陈纪那欠揍的话茬,双手插兜,迈开长腿径直朝村外走去。 陈纪啧了一声,三两步跟上,与他并肩。 两人沿着田埂慢悠悠地晃着,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说,你这视察工作的兴致来得挺突然啊?”陈纪叼着根草茎。 斜眼瞅谢斯屹,“往常这时候,你不是在屋里看书,就是找个阴凉地儿躲清静。” 谢斯屹目光扫过不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禾苗长势喜人,随风轻摆。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随便看看。” “得,您这随便看看,底下人就得提心吊胆好几天。”陈纪嗤笑,随即换了个话题。 “说正格的,前几天我去公社开会,听说上头对这片儿的秋收挺重视,要求亩产还得往上提一提,压力不小啊。” 谢斯屹“嗯”了一声,视线转向另一边正在引水灌溉的渠道。 几个村民正赤着脚在泥水里忙碌。“水渠该清淤了。”他忽然说了一句,“上游那段,堵了,影响下游这几片田的供水。” 陈纪顺着他目光看去,挠了挠头“是嘛?我还真没注意,回头我跟大队长说一声,组织人手弄一下,还是你眼睛毒。” “不是眼睛毒,”谢斯屹淡淡道,“是水流量不对,下游水位偏低,肉眼能看出来。” 陈纪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捶了他肩膀一拳“行行行,就你懂!跟你出来一趟,净显得我像个吃干饭的。” 谢斯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躲。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打谷场。 几个半大孩子正疯跑着追逐打闹,扬起的尘土在光柱里翻飞。 场院边上堆着去年留下的、已经有些发黑的稻草垛。 “听说,”陈纪压低了些声音,用肩膀撞了撞谢斯屹,“隔壁红星大队,有人私下搞家庭联产承包的试点,动静闹得不大,但产量听说蹭蹭往上涨,上面好像……有点松口的意思了?” 谢斯屹脚步微顿,看向远处起伏的丘陵和散落的村庄。 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风向是在变,但具体怎么变,什么时候变到我们这儿,不好说。” “总归是有点盼头了不是?”陈纪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确定。 “不像前几年,死气沉沉的,现在好歹允许咱们琢磨点副业了,你看温念姝那小丫头,不就折腾得起劲?” 他突然提到这个名字,眼神瞟向谢斯屹。 谢斯屹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那是胡闹。”他语气依旧平淡。 “胡闹?我看未必。”陈纪嘿嘿一笑,“年轻人有点想法挺好,再说了,人家谢屿同志不也挺支持?俩人配合得多默契。” 谢斯屹不接话了,目光投向更远处,那里是通往镇上的路。 他抿了抿唇,忽然转了话头“粮站的调度,最近怎么样?别等到交公粮的时候又手忙脚乱。” 陈纪见他岔开话题,也没再穷追猛打,顺着说道“还行,提前打过招呼了,就是运输队那边老车子出毛病,耽误事……”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斯屹听着陈纪的絮叨,偶尔回应一两句。 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走着,看着。 他出来本是为了散掉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此刻走在广阔的天地间,听着这些朴实又充满生命力的讨论。 那点郁气似乎真的被田野的风吹散了些。 只是,当目光不经意再次掠过路道上那道人影时,顿了顿。 陈纪也看到了温念姝自己一个人有劲的捣鼓着东西。 陈纪碰碰谢斯屹,压低声音“这胡闹同志在研究炸药呢?” ------------ 第19章歌声未了瓜先到 温念姝浑然未觉身后有人。 她独自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阳光的金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光边,发梢随着哼唱的节奏轻轻晃动。 “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 “你用爱换走青春,我还留下了什~” 少女清亮的嗓音在晚风里打着旋儿,每个尾音都微微上扬,像裹了蜜糖。 陈纪忍不住“嘿”地笑出声,快走两步跟上“调子挺野啊!” 温念姝不但没停,反而清了清嗓子,声音更亮了些。 “如果你还爱我,就什么话都别说~” “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她甚至即兴转了个花腔,手指在空气里划过潇洒的弧线。 “痴情不是罪过,忘情不是洒脱~” “为你想得撕心裂肺有什么结果~~” 最后一句被她唱得百转千回,仿佛真的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 陈纪一时语塞:“……” 而始终沉默的谢斯屹,目光始终落在她摇曳的发梢。 那些直白又炽热的歌词,是他从未听过的旋律。 他轻轻摩挲着指尖,心里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什么说不出口的心情吗? 她……已经轮到这么伤心的地步了吗? 还是真的他做的太过分了? “你说到底为什么都是我的错~ “都把爱情想得太美现实太诱惑~~” 温念姝扯着嗓子把最终两句唱完。 陈纪听着她这歌词,叹了口气。 也是首长太不近人情了。 让一个姑娘这么伤心。 太不是人了。 他也只敢在心里面想想了。 谢斯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温念姝背影上。 少女清亮的嗓音唱着那些在他听来大胆又直白的歌词。 为你想得撕心裂肺、都是我的错,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他心上。 他惯常冷峻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起,指节无意识地收拢。 难道……自己上次因纪律问题,严肃拒绝了她所有的请求,真的让她难过了? 甚至到了需要借这些……“情爱小调”来排解的地步? 联想到她近来似乎总躲着自己,谢斯屹心头那丝涟漪逐渐扩大。 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自责的情绪。 他是不是,对这个小侄女太过严厉了? 太过严厉也不是一件好事,整出病了怎么办? 旁边的陈纪瞅着谢斯屹越发紧绷的侧脸线条,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知青特有的抱不平劲儿“屹哥,你看念姝同志这……这唱得,得多伤心啊。” 谢斯屹:“你去哄?” 陈纪:“……” 瞧他这说的什么话。 谢斯屹那句“你去哄?”像颗小石子,砸得陈纪心头一颤。 他立刻噤声,默默拉开两步距离,心里疯狂腹诽。 这位爷自己惹的情债,他可不敢沾边。 陈纪又默默离他远了一些。 她不是他的侄女吗? 要是他真去哄了,某人指不定还不乐意呢。 就是想找理由打他一顿。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谢斯屹看着前方那个踩着节拍、活力四射的背影。 再想想自己刚才那番严肃深刻的自省,只觉得耳根那点不自在的热意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 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张冷峻严肃的脸。 只是转身时,动作比平时略显生硬。 “陈纪。”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听不出波澜。 “到!”陈纪立刻站直了些,努力把嘴角往下压。 “去准备一下,”谢斯屹目光投向远处师部大院的方向,言简意赅,“明天回师部。” 陈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屹哥,我这就去收拾!” 他心里琢磨着,他这该不会是被小姑娘这变幻莫测的歌声给整得……想暂时回避一下? 还是说,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要处理? 谢斯屹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迈开长腿率先朝住处走去。 只是那背影,在陈纪看来,多少带着点急于离开现场的意味。 陈纪挠挠头,赶紧小跑着跟上。 心里还在回味刚才那戏剧性的一幕。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路边跟着自己歌声节奏蹦跶的温念姝。 这小姑娘,可真行。 一首歌的工夫。 就能让他们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首长,经历了从自责到错愕再到疑似尴尬的全过程。 他几乎能预见到,等回到规矩严谨的地方,少了这么个活宝,日子该有多……平淡。 …… 温念姝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叼着根草蹲在门口的柳翠。 这姑娘也是三天两头来找她玩。 有时候还说她比以前聪明了一点点。 “……” “我老早就来门口蹲你了。” 温念姝放下东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她这么说,也肯定是有事情要跟她讲。 “你去帮徐志强家掏大粪了?” 柳翠:“……” 柳翠:“不是,我跟你讲啊……” 柳翠拉着她坐到廊檐下。 开始苦口婆心的跟她讲发生的事情。 —— “有事就说。” 柳翠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大妈。 不是谁,就是淑红。 两个年龄差一轮,就算聊天也聊不到哪儿去吧? 淑红捋了捋她的秀发。 还放软了声音“说话火气别这么大嘛,容易长皱纹。” 柳翠轻嗤一声“你皱纹这么多,看来你火气也不小。” 淑红:……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就嗑了起来。 “唉……” “……” “我呢,是来和你分享一下经验的。” 柳翠白了她一眼。 原本温念姝就提醒了她一下。 这淑红和隔壁村的牛大壮…… 她就观察了一阵。 这淑红老么老,吃的好。 也是想老蚌生珠了。 “你和徐志强、牛大壮一起搞一块了?” 淑红原本是明显的惊讶了一下。 扫了一眼周围,没人后又放松下来。 她知道就知道吧。 这下她应该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了吧。 柳翠也抓了一把她放桌子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你不会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吧?”她顿了顿“两个,两个男人唉?” 淑红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她无趣。 “和两个男人……保持同样的关系不好吗?” 柳翠:“……” 她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你的生活还真是……坦诚而放荡。” ------------ 第20章厨神初显杀伤力 温念姝突然觉得淑红还挺开明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这么想的人。 思想已经不是一般的超前了。 柳翠和温念姝一直聊到何美玲回来。 温念姝看着她摘回来的那几大筐葡萄。 已经差不多了。 这些葡萄刚刚好。 何美玲知道女儿要干什么。 就自己去帮她摘了些。 刚好,待会谢屿也还要过来。 温念姝叉腰站了起来。 “为了感谢大家,今天就由我亲自下厨!!” 谢屿刚进院就看到一老一大一小并排的站在那里。 他走了过去就看到小厨房里忙碌的人。 温朗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妈,你确定要吃姐做的饭?” 何美玲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你姐的好意,可不能驳了她面子。” 温念姝系上围裙,动作潇洒地一甩头,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她环视着灶台上的食材,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名为自信的迷之光芒。 外面四人并排的看着厨房里的人。 何美玲眉眼含笑。 闺女虽然没做过饭,但也看着她做过。 她自己的厨艺也是不错的。 想必闺女的也不会太差…… —— “你们怎么不吃啊?” 温念姝看着他们都盯着碗而不动筷子。 柳翠盯着那一盘黑乎乎的东西,砸了下嘴,指着那里“这,这是什么?” “韭菜饼。” “那这个呢?”温朗筷子停在半空。 温念姝打了一个响指。 “这你就问对了!” “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这么一说,几人的目光都聚在中间那盘菜上。 温念姝:“这盘就是,豆子炒豆子。” 柳翠:“……” 温朗:“……” 何美玲:闺女想法真好。 谢屿:其实也还不错…… 温念姝看他们都不吃,自己就先夹了一点。 刚送入口中,差点就原地去世。 这也太太太难吃了吧!! 虽然她也没真在学过做饭。 但……也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她那几天在知青点帮忙也只是洗洗菜。 温念姝感觉味蕾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灵魂差点从头顶飘出去。 她猛地瞪大眼睛,强忍着把那口豆子炒豆子喷出来的冲动。 脖子一伸,硬是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艰难地“咕咚”一声。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四双眼睛齐齐盯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温念姝脸上风云变幻,从震惊到痛苦,再到强行镇定的扭曲。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嗯,味道……很独特,其实也还不错……意在创新,意在创新,呵呵。” 温朗狐疑地看着她姐那快要抽筋的眼角,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姐像是刚吞了只苍蝇?” 何美玲努力维持着微笑,夹起一块号称“韭菜饼”的黑炭。 指尖微微发抖“我、我尝尝我闺女的手艺……”她闭着眼,英勇就义般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何美玲的表情凝固了。 她仿佛瞬间石化了三秒,然后淡定的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喝完才长舒一口气,语气带着肯定“……嗯,火候……很足。” 柳翠见状,筷子在“豆子炒豆子”和“韭菜饼”之间徘徊了半晌。 最终谨慎地舀了一勺看起来最无害的那碗颜色浑浊黑紫的葡萄清汤。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噗——咳咳咳!”柳翠没能忍住,直接呛咳起来。 脸憋得通红,“这、这汤……怎么又酸又涩还带着点……焦苦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念姝,“念姝啊,你在汤里……加了什么?” 温念姝一本正经地解释“就是葡萄啊,原汁原味!” “可能……是葡萄皮的涩味?这叫保留食材的本真!”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点了点头。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至今未发一言,也未曾动筷的谢屿身上。 谢屿感受到聚焦而来的视线。 尤其是温念姝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他沉默地拿起筷子。 他的目光在几盘菜上巡视一圈。 最终,毅然决然地伸向了那块看起来最坚硬、颜色最深邃的炖肉。 他夹起一块,那肉块在筷子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哒”的一声。 他放进嘴里,尝试咬下。 空气再次凝固。 只见谢屿腮帮子微微用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咀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在品尝一件需要细细品味的艺术品。 温朗看得目瞪口呆,压低声音对何美玲说“妈,谢大哥的牙口……真好。” 何美玲也屏住了呼吸。 过了足足半分钟,谢屿终于将那口肉咽了下去。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向温念姝。 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真诚的赞赏 “念姝,这道菜……别具一格,口感扎实,风味……令人印象深刻。” 温念姝看着他们为了她面子装的模样。 又实在好笑。 她做饭难吃也没办法啊! 她调侃的看着谢屿。 “那……再多吃点?” 谢屿看着碗里那块几乎能当暗器用的肉块,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眼,对上温念姝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 最终,缓缓地、坚定地,再次拿起了筷子…… 而旁边的温朗,已经悄悄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半尺。 开始认真思考现在假装肚子疼溜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当谢屿的筷子要碰到那些菜时。 “别吃了!吃坏了,我可赔不起!”她语气轻快。 何美玲看着女儿笑得开怀,丝毫没有因为失败而沮丧。 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 就在这劫后余生的温馨时刻。 院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吆喝“美玲姐!俺家来贵客了,借俩鸡蛋……呃?” 隔壁王婶挎着篮子探头进来。 话没说完就吸了吸鼻子,脸色突变“你们家啥东西糊了?还是啥玩意儿馊了?这味儿咋这么冲呢!” 桌上三人动作齐齐一僵。 温念姝灵机一动,端起那盘最坚硬的熏饼。 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王婶,没糊,这是我新研制的……特色熏饼!驱蚊效果特别好,您要不要拿点回去挂院里?” 王婶将信将疑地凑近,刚嗅了一下就猛地后退两步。 捂住口鼻“哎呦娘诶!这味儿确实挺驱蚊,连人都能驱走!俺看连老鼠都得绕道走!鸡蛋俺改天再借,先走了啊!” 说完逃也似地跑了,真比老鼠跑得快。 温朗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姐,看来你的菜还能看家护院呢。” “去你的!”温念姝作势要打,温朗嘻嘻哈哈地跳开。 谢屿看着她。 “念姝,我有话跟你说。” ------------ 第21章祸星临门惊破胆 温念姝站在简朴却整齐的筒子楼前。 手里还捏着那个谢屿塞给她的、用红布缝制的小小护身符。 针脚细密,带着点皂角的干净气味。 他当时耳根微红,眼神飘忽,只含糊说了句“保平安”就匆匆走了,留下她一头雾水。 他们还信这个? 她下意识摩挲着那个小布袋,心里有些异样,但很快被搬家的忙乱打断。 搬家那天,场面热闹得像过年。 何美玲指挥着几个请来的壮劳力。 小心翼翼地把那台崭新的燕牌缝纫机抬上楼,这是家里最值钱的大件之一,引得不少邻居探头张望。 温念姝的东西倒是不多。 除了原主以前的。 主要就是她那些准备用来鼓捣酿酒、洗得干干净净的瓶瓶罐罐,被她宝贝似的亲自捧着。 她刚把几个玻璃瓶在窗台摆好,拍了拍手上的灰。 就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几个妇女压低的议论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上来。 “瞧见没?就那个,穿碎花裙子的,长得跟画报上似的,老温家闺女,叫温念姝。”一个嗓音带着点尖细。 “哎呦,可真俊!这模样,这身段,整个大院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有人附和。 “俊是俊,可你们知道她为啥搬过来不?” 尖细嗓音带着点神秘和幸灾乐祸,“听说在原先那边,追谢家那位追得可凶了!全院皆知!” “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她敢追谢首长?!” 惊呼声响起,“那位可是咱们院,不,是整个这一片都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长得是真好,可那眼神冷的哟,我每次碰见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可不是嘛!人家什么家庭?什么前途?能看上她?” 尖细嗓音嗤笑一声,“这下好了,搬到这儿来,近水楼台?我看呐,咱们谢首长怕是要被她缠疯了!” “啧啧,瞧着娇娇软软一个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不过,怕是有的苦头吃咯……” 那些话语像细密的针,扎在温念姝的耳膜上。 她站在窗边,阳光照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果然,无论到哪里,原主留下的丰功伟绩都如影随形。 谢斯屹……那个名字在舌尖滚过。 带着原主记忆里求而不得的苦涩和最终惨死的寒意。 她轻轻攥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 缠着他?让他厌烦? 不。 温念姝告诉自己,谢斯屹这等身份、这等性情的凉薄大佬。 是书中既定的灾星,碰不得,沾不得。 她只想远离所有祸源,利用自己对现代识的先知。 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保护好家人。 至于谢斯屹……他厌烦与否,与她何干? 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释然。 她转身,不再理会楼下的闲言碎语。 开始专心整理自己那些瓶瓶罐罐,仿佛那些议论的主角根本不是她。 她们原本的小村离这里也不远。 这下也更方便她在镇上卖好她的葡萄酒了。 温念姝深谙一个道理,活在别人的嘴里,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 她将心思全放在了她的宏图大业上。 筒子楼里空间还行,她就在自己靠窗的床边角落。 用木板搭了个简易架子,那些洗刷得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罐整齐排列。 里面装着不同阶段、不同配方的葡萄汁液,贴着她自己写的标签,像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何美玲多多少少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 生怕女儿只是憋在心里自己难受,但又实在不好找理由劝。 如果来这里让女儿更难过的话,还不如不住在这里。 闺女也清闲。 何美玲心里装着事,晚饭时便格外留意女儿的神情。 她做了温念姝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金黄的蛋花浮在红汤上,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温朗呼噜呼噜吃得香甜,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妈,咱家楼下那几个婶子……” 何美玲立刻瞪了他一眼,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碗边“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少听那些有的没的。” 温朗缩缩脖子,偷偷瞄了姐姐一眼。 温念姝却像是没听见,正专注地用筷子挑着一根面条。 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神情平静,仿佛弟弟说的与她毫无关系。 何美玲见状,心里更没底了。 她夹了一筷子炒青菜放到温念姝碗里。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闺女,多吃点菜,今天……收拾东西累着了吧?要是听见什么不中听的话,别往心里去,啊?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晚饭后,温念姝想起还缺一种特定的密封罐口用的油纸。 眼看天色还早,便跟何美玲说了声,拎着个小布包出了门。 夕阳将大院里的楼房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走到自家单元门口,刚要上楼,却隐约觉得楼道里比平时安静些。 她并未多想,径直上了楼。 家门虚掩着,大概是温朗没关严。 她推开门的瞬间,脸上的轻松笑意还未散去。 目光便撞上了客厅里那个绝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 客厅那张有些年头的沙发上,谢斯屹正端坐着。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绿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身姿挺拔如松。 与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略显朴素的客厅格格不入。 他手里端着一个温家待客用的搪瓷杯。 杯身上印着鲜红的“劳动最光荣”,与他冷峻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何美玲正陪着聊天。 听到开门声,客厅里的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谢斯屹的目光沉静如水,精准地落在温念姝身上。 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惯常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 温念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握着门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微微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原书剧情,此刻的他应该对温念姝厌烦透顶。 避之唯恐不及才对!主动上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飞速闪过。 难道……他是来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的? 还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来让她安分守己的? 何美玲尴尬了笑了笑。 “闺女傻站着干啥。” “叫小叔啊。” ------------ 第22章十七谄媚抱大腿 温念姝僵在门口,那句小叔卡在喉咙里。 夕阳的余晖从她身后漫进来。 在地面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堪堪触到谢斯屹锃亮的皮鞋尖。 温念姝慢慢挪到沙发边坐下。 这个煞神怎么过来了? 还成了她小叔? ber? 原主就根本从来没有叫过他小叔。 她都不知道这谢斯屹是她小叔。 那胆子是真大,追自己小叔子……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 避开那道过于锐利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小叔。” 谢斯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放下那个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搪瓷杯。 杯底与木质茶几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搬过来还习惯?”他开口,声音低沉。 他虽为首长,但也同属于家属亲戚,理应过来看看的。 何美玲连忙接过话头“习惯习惯,这院子挺好,邻里也...也都挺热情的。” 温念姝低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尖,轻轻“嗯”了一声。 谢斯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何美玲“这边家属院的条件比不得城里,但胜在清净,食堂在东头,供销社每周二、五进货,需要什么可以提前去。” “哎,好,好。”何美玲连连点头,“真是麻烦小屹特意来说这些。” “应该的。”谢斯屹语气平淡,“温叔为国奉献,照顾你们也是我的责任,家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管理处。” 他说着,视线又不经意地扫过温念姝“或者跟我说也行。” 温念姝一怔。 这谁敢麻烦他啊? 她愣愣的说着“知道了。” 谢斯屹深邃的眸子对上她的目光。 半晌,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客厅里又陷入一阵沉默。 温念姝能听见墙上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谢斯屹又跟她们交代了一些家属院的注意事项。 声音平稳得不带什么情绪,像在宣读一份寻常文件。 温念姝始终垂着眼,盯着茶几腿上的一道细微划痕。 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天的计划。 也没有过多去注意面前这人。 “大致就是这些。”谢斯屹说完,再次站起身,显然不打算再多留。 何美玲也跟着站起来,脸上堆着客气的笑“真是麻烦小屹了,这么忙还特意过来一趟。你看,这都到饭点了,要不……” “不必。”谢斯屹打断她。 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队里还有事。” 他迈步朝门口走去,军裤挺括的线条随着动作利落摆动。 温念姝暗暗松了口气,巴不得他赶紧走。 然而,就在他伸手拉开门时,脚步却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是对何美玲说的,却又像是说给另一个人听。 “何姨,”他称呼得有些生疏,“家属院人多口杂,有些闲话,听过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更无需为此费神。” 何美玲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哎,知道,知道,我们家念姝她……” “清者自清。”谢斯屹截断了她的话,终于侧过头。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站在沙发边的温念姝。 温念姝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抬眼,正好撞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光。 那眼神太快。 她来不及分辨里面是警告、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 他已经收回视线,拉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那道迫人的身影。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规律的滴答声。 谢斯屹刚带上门,温念姝还没从小叔和清者自清的双重冲击里回过神。 就听见何美玲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说话,忘了给他拿我晒的萝卜干了!” 她话音刚落,温念姝就抄起刚来到她脚边的十七。 此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它“喵呜”一声挣开了她。 “嗖”地蹿了出去,直奔刚下楼的谢斯屹! 温念姝吓得话都不利索了。 要是得罪人就不好了。 还是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脸的。 拔腿就追“追!别跑了十七!” 谢斯屹刚走两步。 就听到温念姝声音。 追?有贼人? 谁这么大胆?当街行凶? 这时拳头已经捏紧了。 他眉头一蹙,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转身。 目光锐利地扫向那边门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贼人。 而是一团熟悉的、圆滚滚的灰色身影。 正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嗖嗖地蹿下楼梯,直扑他而来! 谢斯屹冷峻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猫…… 温念姝气喘吁吁地追下来,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 看到谢斯屹还站在楼梯口,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她生怕十七这不知轻重的家伙冲撞了这位。 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叔!是我养的猫,它它它突然跑出来了,我这就抱它回去!” 她说着就要去捞那只已经冲到谢斯屹脚边。 正围着那双锃亮皮鞋嗅来嗅去,甚至试图用脑袋去蹭他裤腿的肥猫。 “十七!快回来!不许没礼貌!”温念姝压着声音,又急又窘。 可平日里在她面前特别乖巧的十七。 此刻却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对温念姝的呼唤充耳不闻,反而用脑袋顶了顶谢斯屹的小腿。 发出了一声绵长又谄媚的“喵~~呜~~~” “……” 那声音,温念姝都没听过! 不会是看人家太帅了吧? 难道猫界也这么有眼光了吗? 谢斯屹低下头,看着脚边那团熟悉的灰色,眼神复杂。 温念姝以为他是不喜。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解释“小叔,它平时不这样的,可能、可能是没见过您这么……威严的人,有点好奇……”这解释她自己都觉得苍白。 就在这时,谢斯屹却缓缓蹲下了身。 在温念姝震惊的目光中,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没有立刻去抱,而是悬在十七的头顶。 十七立刻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凑了上去。 在他掌心蹭了又蹭,喉咙里发出响亮的、满足的呼噜声。 谢斯屹的手顿了顿,然后,非常自然地、熟练地挠了挠十七的下巴。 十七舒服得眯起了眼,整个猫身都快贴到他手上去了。 温念姝:“???” 这猫这么势利眼?? ------------ 第23章无心之言触旧伤 但……这谢斯屹。 这什么情况?说好的高岭之花呢? 说好的眼神冷得让人不敢喘气呢? 怎么还对一只猫……这么温柔。 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谢斯屹挠了几下,才抬眼看向已经石化的温念姝,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它叫十七?” “啊……是,是的。”温念姝愣愣点头。 “养了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吧?不过是我捡到的。” 不会是…… 想要我的猫吧? 谢斯屹的目光重新落回十七身上。 看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和圆润许多的体型。 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嗯,它以前……是我养的。” “……” 温念姝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这是猫主人在她面前来了? “什……什么?!”她声音都变了调,“它它它是你……你的猫?!” 所以,她不仅痴缠过本尊。 不对,是原主痴缠过。 是她现在拐带了人家的爱宠?!这是什么孽缘! 谢斯屹看着十七那副彻底沦陷、毫无节操可言的谄媚样。 又看了看温念姝那张写满天要亡我的脸。 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直起身,十七还恋恋不舍地用尾巴勾他的裤脚。 “看来它在你这里过得不错。”他语气依旧平淡,“既然它跟你投缘,就继续养着吧。” 温念姝还没从这巨大的信息量里回过神。 只会傻傻地点头“哦……好,好的……” 谢斯屹最后看了一眼十七,转身,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温念姝站在原地,看着脚边还在朝着谢斯屹离开方向张望的十七。 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欲哭无泪。 她弯腰,一把将这只叛徒捞进怀里。 戳着它的脑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好你个十七!吃我的喝我的,结果见到旧主就把我忘了是吧?还敢往他裤腿上蹭!你知不知道他多吓人!啊?” 十七无辜地“喵”了一声,舔了舔爪子。 温念姝抱着猫,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这下好了,谢斯屹肯定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为了接近他,连他的猫都设计捡走了! 虽然他面上没有显现出来。 但她这痴缠的罪名,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已经走远的谢斯屹,回想起刚才女孩抱着猫。 一脸懵懂又惊慌的模样,再想到家里老爷子前几天还在念叨这肥猫跑丢了可惜…… 应当是他当时去村里的时候猫进车上跟着一起去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猫,倒是会给自己找下家。 翌日,天光微亮。 温念姝整理了计划笔记。 对着十七就是一顿语言洗脑,这才出门往镇上的文工团走去。 不过今天的目的地有点不同。 她不是去平时排练的场地,而是按照通知,去了城东一处闲置的老礼堂。 新成立的演员剧组临时驻地。 这是上面新下的任务,要排一部反映部队文艺工作者深入基层、服务官兵的纪实风格话剧。 文工团里有点想法和能力的年轻演员都被鼓励来试镜和参与筹备。 老礼堂里比平时排练厅更杂乱些。 道具箱堆在角落,几个人正围着一张大地图讨论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料和灰尘的味道。 温念姝正寻摸着哪里签到,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略显夸张的哀嚎。 “完了完了!指导员!我的红军帽!它它它……它被老鼠啃了个洞!” “这让我怎么演红军战士啊!我这刚建立起来的英雄气概,全让这破洞给泄气了!” 温念姝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军军装的男青年。 正举着一顶灰色军帽,对着一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女同志哭丧着脸。 那男青年个子挺高,眉眼生动。 此刻正对着帽子上的小洞做出各种痛心疾首的表情。 被称作指导员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同志。 她无奈地瞪了那男青年一眼“林向阳!就你事儿多!” “一会儿裤腿长了,一会儿绑腿不会打,现在帽子又被老鼠看上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看紧点!?” 名叫林向阳的男青年撇嘴。 “指导员,这不能怪我啊,老鼠都觉得我优秀,这有什么办法……” “……” 他这话引得周围几个人低声笑了起来。 指导员没好气地挥手“没有多余的了,你就带这个吧!” 温念姝这时已经走到礼院这边来了。 林向阳气的到这边就看到了她。 他看着那姑娘一直仰着个头望着一个地方。 好奇心迫使他走了过去。 林向阳凑到温念姝旁边,学着她的样子。 梗着脖子,仰头望着空荡荡的房梁。 一脸严肃地研究了半天,除了几缕蜘蛛网和积年的灰尘,啥也没发现。 “嘿!看什么呢?” 温念姝其实刚才是走神在想葡萄酒配方里加点本地野果的可能性,压根没看什么。 被林向阳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来。 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也用气音回答,仿佛在交接什么重要情报“嘘……别声张。” “我在看……那只啃了帽子的老鼠,它刚才叼着一顶更小的从房梁上跑过去了,估计是回去开庆功会了。” 林向阳:“!!!” 难道刚刚她是看到了? 林向阳:“咱俩是不是见过?” “应该没有吧。” “你在这上班?”他问。 温念姝眼睛一亮。 “能看出来,是吧?这是我在文工团第一天上班。” 林向阳:“没看出来。” “……” 温念姝差点怀疑这个人是被别人说了心里不舒服,也想让她心里难受。 林向阳:“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笨笨的。” 和那个故友很像。 温念姝:“……” “不是,你是存心来欺负我的吧!?” 林向阳怕她真生气了。 “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你长的比较像我妹妹。” “那你就去欺负你妹妹啊,来欺负我干嘛?” 林向阳垂下眼眸。 声音都低了点。 “我妹妹死了,在十岁那年就死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天呐……”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种负罪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林向阳声音还是喏喏的“没关系。” 他转身就准备走了。 温念姝手足无措。 “天呐……” “真,真的对不起。” 她抿了抿唇。 看着他的背影,温念姝这心里面突然堵堵的。 “天呐……” ------------ 第24章姐妹共商致富路 “害~” 谢屿看着她一会儿仰头望天。 一会儿唉声叹气,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终于没忍住问“怎么了?” 温念姝双手支着下巴。 听到他说话,草草地瞥了他一眼,又重重叹息一声“唉……” 谢屿无奈耸肩。 “别叹息了,跟你讲一个村里大瓜的。” 温念姝听到好玩的,眼眸闪了闪。 就是这种八卦味。 嗑着瓜子听最舒适了。 只是她刚这么想,谢屿就真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瓜子t推到她面前。 “你知道隔壁村那个牛大壮吗?” 温念姝点头。 “徐志强已经知道他家红也和牛大壮有一腿。” “现在啊,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 温念姝虽然提早就知道了,但听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还是有点惊讶。 怕是这个事已经能够在村里闹开了吧! 刚好挑一个时间回去看看。 也不知道柳翠她们怎么样了。 她揶揄的看着谢屿“没想到你也喜欢吃这些八卦啊?” 看不出来啊! 谢屿喉结滚了滚。 他其实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主要是有人喜欢听。 谢屿看着温念姝那双瞬间被八卦之魂点燃的眼睛。 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迅速压平。 他慢条斯理地又抓出一小把瓜子放在她面前,像是在进行什么秘密接头。 “隔壁村牛大壮,和徐志强家那位,事儿发了。”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温念姝立刻凑近,瓜子磕得飞快“细说细说!怎么发现的?当场捉住了?” “那倒没有。”谢屿也学着她的样子。 象征性地拿起一颗瓜子,但没磕,“是徐志强发现他家红也最近总往牛大壮他们村跑,说是走亲戚。” “结果他多了个心眼跟过去,发现那亲戚就是牛大壮本人,两人在村口老槐树下……嗯……进行了一些超越普通社员友谊的亲切交流。” “哇!”温念姝眼睛瞪得溜圆,“然后呢?打起来了?” “徐志强当时倒是没声张,憋着气回去了,第二天直接叫上了他们本家几个兄弟,扛着锄头铁锹就去了牛大壮家。” “牛大壮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两家就在院门口对上了,现在啊,”谢屿顿了顿。 看着温念姝紧张兮兮的表情,才慢悠悠补充。 “据说正在比拼谁的嗓门大,能把对方祖上三代做的亏心事都嚎出来,从村头吵到村尾,堪比两台大戏同时开锣。” 温念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随即又觉得不太厚道,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可真是……太热闹了,柳翠肯定在现场学习呢!” “何止,”谢屿眼中也带了点笑意。 “据线报,柳翠呢凭借其出色的信息整合能力与站位优势,已经成为现场实况转播的核心人物。” —— “他真跟你这么说的?” 柳翠张大嘴巴。 “他怎么这么不厚道?” 温念姝捂脸,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难道是错了?” 柳翠叹息。 想想当时那场面,她就巴不得找个篱笆缝钻进去。 “喜欢徐志强真的是丢死人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现在好了。 人都丢完了。 以后知道的还有谁敢娶她啊? 温念姝手上安抚着她,嘴上的笑容却不减。 简直太有意思了。 柳翠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脸上又是懊恼又是想笑,表情精彩纷呈“哎呀!谢屿这小子看着闷不吭声,传起话来咋这么损呢?” “还实况转播的核心人物?我当时那是被挤在人群最前面,想跑都跑不了!丢死人了。” 全村的人都知道她以前喜欢过徐志强。 这下好了,隔壁村的都差点知道了。 她模仿着当时的场景,手舞足蹈“牛大壮他妈,跳着脚骂淑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他们家红也那是被猪油蒙了心。” 温念姝笑得直接歪倒在被子上,捂着肚子“哎呦柳翠,你这不就是最佳观众席嘛!然后呢然后呢?真没打起来?” “哪能啊!”柳翠撇撇嘴,“大队支书和村长都搞来了,跟两尊门神似的往中间一站,谁敢动手?” “就光动嘴了,吵到后来,牛大壮也不知道是急眼了还是咋的,突然嚷嚷一句‘红跟了我,那是享福!我能让她天天吃上鸡蛋!’” 温念姝眨巴眼:“这……也算优势?” 柳翠:“但是……” 温念姝:“但是?” “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牛大壮反而被徐志强拉着走了。” “你们聊什么呢?” 顾薇端着两个杯子就走到她们这边。 “说来话长,你这是什么?”柳翠张望着脑袋问。 顾薇勾唇“这是我自己做的野梨汁,你们尝尝?” 温念姝和柳翠两人都端着喝了一口。 情不自禁为她竖起大拇指。 温念姝又喝了一大口,冰润甘甜的滋味从喉咙一直舒坦到心里。 她惊喜地晃着杯子“顾薇,你这手艺绝了!比镇上供销社卖的糖水橘子还好喝!” 柳翠一拍大腿,眼睛亮得惊人“就是!这味儿正得很!哎,顾薇,你琢磨琢磨,干脆做了这野梨汁拿去镇上卖呗?” “卖?”顾薇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我就是摘了点后山的野梨,自己瞎捣鼓的,哪能拿去卖钱……” “怎么不能?”柳翠来了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现在政策松动了,镇上不是偶尔也有人挑担子卖点自家做的凉粉、糖水么?” “你这野梨汁,又解渴又好喝,准保有人买!” 温念姝也放下杯子,认真地点点头“你这野梨汁用料实在,味道清爽,是个好路子。”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笑着补充,“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生意要做,可以一起?” 顾薇被两人说得有些心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声音低了些“可是……我从来没做过买卖,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怎么卖……” “而且,现在不是都不提倡女性做买卖吗?” 温念姝听到最后这句话,原本带笑的眼神倏地认真起来。 她放下杯子,拉过顾薇的手,声音清脆。 她不等顾薇回答,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 一字一句,清晰又有力“上头文件都说了,要搞活经济。” “鼓励个体经营,这‘个体’两个字,可没分男女!” “你,心思细,手又巧,做起这些小本买卖,说不定比那些糙老爷们儿还强呢?” ------------ 第25章慈母为儿觅良配 时间踏入十二月,转眼隆冬。 这天温念姝正好出去谈生意。 自然她开始慢慢宣传她的葡萄酒。 已经有好多户预约了。 她对自己手艺还是挺自信的。 虽然每次都要受不少质疑与非议。 但是不做出来怎么就知道不行,还要让那些人看不起的人好好打脸。 不过她也只信自己。 “哎呦姑娘,快帮帮我。” 温念姝正走在路上思考,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一愣。 她寻着声音望去。 是一个中年妇女。 看样子应该是昨晚刚下完雨地上滑,摔倒了。 温念姝扶着她“婶婶你没事吧?” 赫玉珍看着温念姝被冷风吹得有点红红的小脸。 她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蹲了好几天,终于蹲到了。 她扶着腰“姑娘,腰实在疼的受不了,应该是摔倒了。” 温念姝扫了眼周围。 可能是天气比较冷的原因,没什么人。 “姑娘,我家就在前面胡同院那边,能不能劳烦你送我一下?”赫玉珍扶着腰,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恳求。 温念姝看着她确实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 “要不这样吧婶子,那边就是医院,我送你医院成吧?” 赫玉珍大半边身子都靠在温念姝身上。 听她这么说,顿了一下,小念姝不会误会她是人贩子了吧? 她一边慢吞吞地挪步,一边打量着她“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这大冷天的,一个人在外头跑什么?” 她不是这里的,当然不是本地人。 “谈点小生意。”温念姝言简意赅,稳稳地扶着她。 “做生意?哎呦,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 赫玉珍语气惊讶,随即又“嘶”了一声。 像是牵动了伤处,“做什么生意啊?这年头,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不容易吧?” 温念姝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更小心地扶稳她。 温念姝扶她在堂医屋的椅子上坐下。 医院刚给她检查完。 她正准备告辞,赫玉珍却一把拉住她“姑娘,别急着走,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我这腰一动就疼……” 温念姝看着这婶子面相不像是坏的。 这也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应该也不敢做什么。 温念姝看着她确实行动不便。 赫玉珍就坐在旁边看着,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姑娘,你刚说你做什么生意来着?” “自己酿了点葡萄酒。”温念姝拨弄着水壶。 “葡萄酒?”赫玉珍眼睛微微一亮。 “那可是稀罕东西!我年轻时在……在别处喝过一次,那味道,忘不了。”她话到中间,含糊了一下。 水开了,温念姝给她倒了杯热水。 “婶婶,叫我念姝就行。” 赫玉珍捧着温热的搪瓷缸,指尖摩挲着杯沿。 眼神亮得像是落了星子“念姝能酿出葡萄酒,可是真本事,这东西在咱这儿少见。” 温念姝坐在对面的长凳上,指尖也沾了点暖意。 笑道“就是自己琢磨着做的,没放别的东西,纯靠发酵,喝着放心。” 赫玉珍连连点头,喝了口热水缓了缓腰上的疼,又追问,“那你这酒,是打算卖给谁家呀?” 这话戳中了温念姝的心事,她轻轻蹙眉“刚开始宣传,有几户人家预约了,就是怕大家接受不了这个味道。” “傻姑娘,好东西不怕没人认。”赫玉珍放下搪瓷缸,语气笃定,“我家那几口子,还有几个老伙计,就爱尝新鲜玩意儿。” “你要是不嫌弃,改天儿成了送两瓶到我家,让他们尝尝鲜。” 温念姝眼睛倏地亮了,“真的吗?婶子,那太谢谢你了!我这酒都是按成本算,肯定给你最实在的价。” “跟我客气啥。”赫玉珍摆摆手,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耳尖。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姑娘心善,肯扶我这个婆子,人品就错不了,人品好,做出来的东西也差不了。” 正说着,医生拿着片子走过来,说只是轻微扭伤,开了点外敷的药膏,叮嘱少弯腰多休息。 —— 张妈见到赫玉珍回来,连忙迎上前“夫人,您可回来了!这腰是怎么了?”她注意到赫玉珍姿势有些别扭。 “没事儿,路上滑了一下,扭了一下腰。”赫玉珍摆摆手。 要不是为了能跟念姝那小丫头多聊会。 她目光落在张妈手里的托盘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小屹怎么又不吃饭?” 张妈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说是没胃口,敲了半天门也不应声,我只好先把饭菜端出来了。” 赫玉珍心里那点因遇到温念姝而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对儿子的担忧冲淡了几分。 她这个儿子,就总是这般清清冷冷,都这把年纪了,媳妇也没有! “小屹怎么又不吃饭?张妈,去叫一下。”赫玉珍扶着腰。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又补了一句,“就说我腰闪了,让他下来搭把手。” 对面的张妈应是,转身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色羊毛衫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姿挺拔,肩线平直,面容清俊。 只是眉眼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感,像蒙着一层薄薄的寒雾。 这便是谢斯屹。 “你最近什么事,天天往外跑?”谢斯屹看着她的腰。 赫玉珍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 赫玉珍摸摸手。 “我是为你找媳妇去了。” “……” 谢斯屹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走到她身边,将杯子递给她,“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赫玉珍声音拔高了些。 带着真切的焦虑,“你看看隔壁老王家,比你还小两岁,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等哪天我两眼一闭,连孙子都没抱上就走了呢!?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她说着,眼圈竟有些发红,一半是演的,一半也是真忧心。 谢斯屹没说话,浓密的睫毛低垂,在镜片后投下小片阴影。 他沉默地接过母亲手里那贴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膏药。 看了看说明书,然后掀开赫玉珍后腰的衣服下摆。 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足够仔细地将膏药对准痛处贴好,用手掌压实。 他的指尖微凉,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工作。 “妈,”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我的事,我自己有数。外面的人,知根知底吗?别被人骗了。” 赫玉珍感受着腰间膏药传来的温热,心里却是一松,肯搭话就好。 她哼道:“你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看人准着呢!” “追你的那个姑娘呢?” “哪个?” 赫玉珍不可思议的转脸看着她。 “你还想要哪个?” “……” ------------ 第26章清言怼破俗偏见 谢斯屹捂脸“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赫玉珍瞧着儿子那难得有些窘迫的模样,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故意板起脸,试探道“还能是哪个?就是之前来家里找过你一次的,姓林的那个姑娘,长得挺俊,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那个。” 谢斯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恢复平淡,语气没什么波澜“林同志只是来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我们并没什么特殊关系。” “工作工作,你就知道工作!”赫玉珍忍不住数落。 “人家姑娘心思不明显?就你,跟块木头似的!我看那姑娘条件也不错……” “妈,”谢斯屹打断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合适。” 至于哪里不合适,他却不再多说。 赫玉珍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知道他这是不愿多谈,心里叹了口气。 忽然,她灵光一闪。 外面都在传念姝那丫头追她家斯屹追的热火朝天。 只是她基本一直在老宅。 根本就没见过几面。 顶多也就老远的看见过几次。 当时她并未过多在意。 儿子这性情她是了解的,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那姑娘居然能追这么久。 这样看来,应该是很喜欢的。 谢斯屹安静地站着,没什么反应。 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隆冬的寒风呼啸着,更衬得屋里暖气充足。 只是真正见过一面。 她才感觉,她还是很喜欢那丫头的。 虽然……年龄是差了点。 但只要儿子肯点头,年龄就不是问题。 那姑娘扶她、送她去医院、陪她说话,眼神清正,举止有度,谈吐也不俗。 完全没有那些人传言的粗鄙不堪、俗不可耐。 她想起温念姝那双明亮又带着点倔强的眼睛。 和自己儿子这清冷的性子放在一起……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行,你不喜欢,妈也不会勉强你……但只限于三个月。”赫玉珍换了个策略,以退为进。 “三个月内,你要是再找不到合心意的,就得听我的安排,跟我安排的孩子好好处处。” 谢斯屹安静地听着,没什么反应。 隆冬的寒意似乎也浸染了他的眉梢。 “那姑娘叫什么?”他忽然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温念姝。”赫玉珍立刻答道,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谢斯屹沉默了片刻。 温念姝。 现在的印象里是行为咋呼的小姑娘。 看他的眼神热烈得让他下意识想避开。 他比她年长八岁,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所谓的追求更像是一场不成熟的闹剧。 他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未曾给予。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早已过了冲动热烈的年岁,习惯冷静自持。 而她,不过是个连未来方向都未必看得清的小丫头。 年龄、心性、无一相配。 “她才多大?”谢斯屹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 语气里带着一种基于事实的话,“她还是个孩子,我跟她不合适。” 他用了孩子这个词,清晰地划下了界限。 赫玉珍一听就急了“什么孩子!念姝都满二十了!人家自己都能做生意养活自己了。” “我看她比好些个年纪大的都明白事理!你就是偏见!” 谢斯屹没再反驳,但神情依旧淡漠。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杯子。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微凉的瓶身。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刚才那双明亮坦荡的眼睛,以及那些清脆的话语。 确实,和他记忆中那个咋呼的形象,有些微妙的出入。 只是最后给赫玉珍留下一个背影“还有事,先走了。” —— 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温念姝拢了拢身上算厚实的棉衣。 加快脚步往另一个小院走。 外面的冷空气像是无孔不入的细针,扎得人皮肤生疼。 这都还没下雪呢,突然就这么冷。 “唉?姑娘你来了?” 一个年轻妇女站在在门前。 看到温念姝后就迎了上来。 “快,里面请。” 温念姝笑着点头跟上,称呼了一声“婶子”。 刚迈进堂屋门槛,一个略带讥诮的年轻女声就从里间飘了出来。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进屋的人听清楚。 “哼,我还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呢,原来就是这么个……看着也没比我能大几岁嘛。” “也不知道妈你是怎么想的,非要信她,买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有些凝滞。 引路的赵婶子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冲着里间方向呵斥了一句“小娟!胡说什么呢!快给念姝姑娘道歉!” 她转回头,满脸歉意地对温念姝说“姑娘,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让我惯坏了,口无遮拦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温念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并未动怒。 她抬眼看向里间门帘的方向。 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嘴角撇着。 眼神里满是怀疑和审视,上下打量着温念姝,带着一种属于这个年纪特有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没事,婶子,”温念姝语气平和。 目光转向赵婶子,仿佛刚才那刺耳的话并未听见,“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关于您想预定开春那批葡萄酒……” 赵婶子连忙应声,请温念姝坐下。 然而,那个叫小娟的姑娘却不依不饶,她从里间走了出来。 就站在不远处,声音带着刻意的质疑“喂,我说,你这葡萄酒,真是你自己酿的?” “别是从哪个小作坊收了次品,换个瓶子就来糊弄人吧?我听说好些人这么干。” “小娟!”赵婶子气得脸色发红。 温念姝抬手轻轻制止了赵婶子,她看向小娟,眼神清澈而坦然。 没有半分心虚“这位妹妹,我的酒,从选果、清洗、破碎到发酵、陈酿,每一个步骤都是我自己亲手完成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酿的酒,味道是做不了假,是不是次品,一尝便知。” 小娟被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噎了一下。 但仍旧不服气,嘟囔道“说得轻巧,谁知道你往里加了什么?葡萄酒不都是又酸又涩?能好喝到哪儿去?” 她刚说完门口就突然出现呵斥声。 “道歉!!” ------------ 第27章狭路相逢难回避 温念姝听着这声音。 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看着门口的人。 这……不就是那个,也算是她的同事。 林向阳。 “哥!” 林娟看着哥哥也帮外人。 自己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住。 扭头就跑上了楼。 林向阳是她哥哥? 那他死了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一个妹妹吗? 还是这个不是亲生的那种?她也只是猜猜。 但她看到人的时候还是会有点愧疚的。 “向阳,你怎么回来了?”赵婶子看到儿子。 脸上的怒气缓和了些,又带着点无奈,“你看看小娟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向阳没立刻接母亲的话,他先是对温念姝点了点头。 语气带着歉意“温同志,对不住,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我代她向你道歉。” 他的态度诚恳,眼神坦荡,倒让温念姝那点因窥探到他人隐私而生出的不自在消散了些。 她抬眸,弯了弯唇角“林同志言重了,没什么。” 林向阳这才转向母亲,解释道“今天没事,我就提前回来看看。” “没想到……”他转向温念姝“能在这遇见你。” 平时在文工团都很少见到。 基本一下工就不见人影。 他想着人忙,没想到是忙这个。 她脸上的尴尬也慢慢消失,拉着温念姝的手笑道“那咱们就定了,数量我再跟你仔细说说……” 温念姝顺着话头聊起正事,眼角余光却瞥见林向阳站在一旁。 神色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念姝余光瞥见他站的窗台边上有一个相框。 她凑近看了看“这小狗好可爱啊!你养的吗?” 林向阳勾唇,点头。 “是我养的,但是已经死了。” “这是我妹妹。” “……” 温念姝:“?” 林向阳摊手“它的名字就叫妹妹。” 温念姝还愣头愣脑的站在原地。 而林向阳已经笑着跑了。 那个婶子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认识的。 温念姝眼眸澄澈了不少。 那她愧疚了那么久算怎么个事? 温念姝还愣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林向阳的话。 以及他带着促狭笑意跑开的背影。 她白白愧疚纠结了那么久,结果人家说的妹妹是条狗。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好笑的情绪冲上心头,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这个林向阳,平时在文工团看着挺正经稳重的一个人。 居然还有这样……捉弄人的一面! 刘婶子看着温念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表情变幻莫测,好奇地问“念姝姑娘,你跟向阳……刚才说啥呢?什么妹妹?” 温念姝回过神来,看着赵婶子疑惑的脸,简直哭笑不得。 她总不能说,我误以为你儿子有个去世的妹妹愧疚了半天,结果发现是条狗吧?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林同志跟我开了个玩笑。” 她心里那点沉重的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弄后的微妙气闷。 但奇怪的是,这气闷里又夹杂着一丝卸下负担的轻松。 至少,那不是一段需要她小心翼翼避开的伤心往事。 “这孩子!”赵婶子显然也没搞懂自己儿子说了啥。 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玩笑,笑着摇摇头。 温念姝心里那点被戏弄的羞恼还没散。 看着林向阳跑开的背影,忍不住跺了跺脚。 冲着门口方向压低声音嗔道“林向阳!你站住!” 就在这时,林向阳却自己停在了院门口,不仅停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意外的郑重“谢首长?” 温念姝循声望去,只见院门外的矮墙旁。 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着皮大衣的高大身影。 微亮的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笼罩在些许阴影里。 唯有那双眼睛,沉静锐利,正定定地看着院内。 准确地说,是看着正要追向林向阳的她。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是谢斯屹。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都有点疑惑。 温念姝瞬间僵在原地,刚才那点带着嗔怪的活泼劲儿霎时冻结。 伸出去想虚拦林向阳的手也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放着更不是。 一种莫名被窥破什么的心虚感,混合着被抓包的尴尬,迅速爬满了心头。 林向阳立刻侧身,恭敬地让开道路“首长,您怎么过来了?请进屋里说话。” “路过,顺便找你确认一下汇演的整体方案,政治部那边有些新的指示。”谢斯屹的声音平稳如常。 听不出喜怒,他解释了自己出现的原因,目光却依然若有似无地笼罩着温念姝,“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 这一句“打扰”,问得平淡,却比任何质问都让温念姝心惊肉跳。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不过没一会,她就想打自己两巴掌。 她在心虚什么啊? 为什么要心虚? 可能……是他那眼神够骇人吧…… 她正要跟那个婶子告别。 谢斯屹先开了口。 “那个名单好像也有你,一起听吧。” 温念姝撤回刚出去的半步。 这是不想来什么他就要来什么! 她看着谢斯屹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压迫感十足的脸。 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摇头呐喊:不!我不想听! 可现实是,她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好的,好的。” 赵婶子见状,连忙打圆场“那正好,正事要紧!念姝姑娘,咱们那事儿下次再说,你先忙!” 她给了温念姝一个“快去吧”的眼神,自己转身进了屋,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个。 温念姝心里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 慢吞吞地挪到他们对面。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向阳显然也有些意外首长会叫上温念姝。 但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汇演方案的调整细节。 他的声音平稳,逻辑清楚,展现出一个干事应有的素养。 他是干事,但也是演员。 谢斯屹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 偶尔插话问一两个关键问题,目光锐利,切中要害。 他的视线大部分时间落在林向阳身上,或者他手中的笔记本上。 但温念姝却总觉得,那眼风的余梢。 像带着钩子,时不时就会在她身上轻轻刮过一下,让她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 温念姝内心OS:这眼神刮得,比我妈用丝瓜络刷锅还刺人,再刮几下我都能直接当搓衣板用了! “你在骂我?” ------------ 第28章乖弟逞凶战五人 谢斯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温念姝头顶。 她抬头,那双澄澈的眸子睁得圆圆的。 “没、没有的事!首长!我怎么可能骂您!”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拔尖了。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是在……是在深刻领会您和林干事传达的精神!” 她都不敢在外面叫他小叔了。 怕又说她是攀亲戚。 她恨不得对天发誓,心里那个小人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了。 这人是会读心术吗?还是她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声了?不能啊! 一旁的林向阳也愣住了,看看面色突然红红的温念姝。 又看看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问出如此石破天惊之语的谢首长,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斯屹深沉的眸光在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伪装,直抵她刚才那些腹诽。 就在温念姝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微小得几乎不存在,随即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林向阳,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事公办“继续。” 仿佛刚才那句吓死人的质问,只是随口一提,或者……是他的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温念姝:“……” —— “闺女!!回来啦!” 何美玲看到自家女儿时,脸上笑开了花。 但定睛一瞧,立刻心疼起来,“冷不冷,脸都冻红了,快回屋!妈炖了排骨汤,给你盛一碗暖暖!” 冻红的? 温念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 心里虚得要命,这哪是冻的,这分明是被某位首长吓的、臊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低着头,像只鹌鹑似的跟着母亲往屋里钻。 “今天去赵婶子那怎么样?”何美玲一边忙着盛汤,一边关切地问。 “还、还行……”温念姝捧着热乎乎的汤碗。 暖意从掌心传来,却驱不散心里的杂乱,“就是……后来碰到谢首长了。” “谢首长?”何美玲动作一顿,有些惊讶。 “他去那儿干什么?找你?”自己闺女和谢家那层远房亲戚关系,她是知道的,但平时往来并不多。 “不是找我,”温念姝连忙摇头,舀了一勺汤吹着气,试图掩饰情绪,“是找同事谈工作,正好碰上了。” “哦,”何美玲放下心来,随即又笑道。 “碰上就碰上了呗,你这孩子,怎么脸更红了?是不是首长太严肃,吓着你了?” 她经过这段时间已经看出来了。 闺女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才这样说。 温念姝内心想说,妈,他不是严肃,他是可怕! 他连我心里用他眼神刷锅都能知道!这哪是首长,这是成了精的测谎仪!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把脸埋进碗里,闷声闷气地应和“嗯,是有点……太严肃了。” 何美玲看她这鹌鹑样,只觉得好笑又心疼“瞧你这点出息!谢首长人是严厉了点,但也是讲道理的。” “再说了,论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小叔呢,虽然远了点……下次见着,大大方方的就行。” 小叔?温念姝在心里默默撇嘴,就他刚才那眼神,那问候,她哪敢攀这亲戚? 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才好。 一碗热汤下肚,身上暖和了。 她放下碗,溜回了自己房间。 听他这么说。 那到时候去表演的地方就是他们营内了? 那还得见面的。 她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心脏还在不规律地怦怦直跳,脸颊上的热度迟迟不退。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世上真有读心术? 那他岂不是连我之前觉得他眼神像丝瓜络刷锅,后来还偷偷骂他老狐狸都知道了?! 毕竟她穿过了的事都这么玄乎。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 要真是这样,她在谢斯屹面前岂不是跟透明人没什么两样? 完了完了,这以后还怎么见面? 每次见到他,她脑子里岂不是要自动开启绿色无公害纯净水模式? 连一点杂质都不能有?这谁做得到啊! 看到不喜欢的在面前还不能蛐蛐两句了? 她绝望地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用枕头捂住脸,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 读心术……要是真有这东西。 那她在他面前岂不是比赤膊上阵还赤裸? 连肚脐眼里有几道褶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比喻让她自己打了个寒颤,太有画面感了,羞耻度直接爆表。 不对不对,冷静!温念姝你可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洗礼的! 现代精神呢?科学精神呢?怎么能被一个八十年代的老男……老同志一个眼神就吓成这样! 第二天一早,温念姝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坐在饭桌前,魂不守舍地搅着碗里的米粥。 她看了一眼“小郎呢?” 母亲何美玲端着咸菜碟子过来,看着她这副样子。 到嘴边的话犹豫了几下,还是没忍住,重重叹了口气。 “念姝啊……”何美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和担忧。 温念姝抬起沉重的眼皮“妈,怎么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是小郎,”何美玲压低声音。 “他昨天下午,同人打起来了,说是一个人打了五个。” 温念姝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那他人呢?” 温郎性格乖顺。 正常来说是不会主动挑事,更别说打架了。 何美玲叹息一声。 想着闺女咋天也累了,就没打扰她。 “在房间呢。” “扣扣——” “小郎?”温念姝敲门,在门外叫他。 门吱呀一声打开。 温念姝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弟弟。 温郎低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但嘴角那块明显的青紫和破皮,还是刺了一下温念姝的心。 他穿着上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胳膊上也有几道新鲜的划痕。 “姐。”他闷闷地叫了一声,侧身让她进去,自己又蔫头耷脑地坐回床沿。 温念姝带上门,走到他跟前,没急着问。 先伸手想碰碰他嘴角的伤“疼不疼?妈说你自己处理的,我看看上药了没有。” 温郎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声音瓮瓮的“没事,小伤。” 温念姝收回手,在他旁边坐下,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 她知道这个弟弟,看着闷,其实性子倔,得他自己愿意说。 “为什么打架?”她终于还是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妈说你一个人跟五个?能耐见长啊?” ------------ 第29章家门对峙辩是非 温朗猛地抬起头,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憋着怒气和不平。 温念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平时成熟稳重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脸颊也因为激动微微发红“他们该打!” “为什么该打?”温念姝平静地看着他,“总得有个缘由,姐不信你会无缘无故惹事。” 温朗扭头,显然是不想说。 她抿唇“你不说,那我亲自去问。” 温朗微蹙眉。 “他们……他们说你的闲话!” 温念姝心下一沉,重新坐下“说我什么?” 温朗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说出来是说了什么“我让他们闭嘴,他们说得更难听……我没忍住……” 他的话没说完,但温念姝已经明白了。 一股火蹭地冒起来,却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冰冷的怒意。 她看着弟弟脸上的伤,心疼又气恼。 “我知道了。”她声音异常平静,拍了拍温朗的手臂,“你歇着,这事姐来处理。” 温念姝安抚地拍了拍温朗的肩膀,眼神冷静。 温朗看着姐姐异常沉静的脸,点了点头。 温念姝转身出屋,对上母亲何美玲焦虑的目光。 她轻轻摇头,示意母亲稍安勿躁。 果然,院门外很快传来了吵嚷声。 “何美玲!温念姝!你们出来!” “看看你家温郎干的好事!把我家小子打成这样!” “一个人打五个?反了天了!必须给个说法!” 以王婶子为首的三个妇人,拉扯着五个脸上挂彩的少年。 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温家门口,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 王婶子一见温念姝出来,立刻火力全开“温家闺女,你弟弟呢?叫他出来!瞧瞧他下的狠手!一个人打五个,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指着自家儿子和其他几个少年身上的青紫,“这伤,你看清楚了!” 温念姝站在院门内,目光扫过那五个明显心虚躲闪的少年,最后落在王婶子脸上。 她没有立刻争辩,而是先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愤怒和委屈,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声音带着颤,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巷口“王婶子,赵阿姨,李大姐……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温念姝不等对方反应,立刻接着说道。 语速又快又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弟弟温郎,昨天下午被你们家五个孩子堵在巷子口围殴!” “回来的时候嘴角流血,胳膊都抬不起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动不了!” “我正想着去找你们讨个说法,问问你们家孩子为什么要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 “你们倒好,竟然反咬一口,说他一个人打了你们五个?!” 她死死咬住五个打一个和围殴这两个关键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胡说八道!”王婶子尖声反驳,“明明是你家温郎先动的手!” “先动手?”温念姝的眼泪适时地滑落,她指着那五个少年。 “你们五个,他一个!他先动手打你们五个?” “王婶子,你问问街坊邻居,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谁家孩子傻到自己一个人先动手打五个比他高比他壮的?!” 她转向围观的众人,泪眼婆娑,却又带着一股执拗的韧劲。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都看看,评评理!他们五个,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一起堵我弟弟一个人?” “要不是他们先说了什么难听话,先动了手,我弟弟那个闷性子,怎么会跟他们起冲突?” “现在他们五个站在一起,有点轻伤就说是被我弟弟一个人打的,那我弟弟浑身是伤,又该找谁说理去?!” “这分明就是看我们家好欺负,看小郎老实,打了人还想把脏水全泼到他身上!” 她只死死抓住五对一这个绝对的数量劣势。 以及对方先挑衅这个行为,反复强调,语气悲愤又坚决。 “就是啊,五个打一个,怎么说都是你们没理!” “温郎那孩子我知道,不是惹事的人。” “念姝丫头哭得这么伤心,看来温郎伤得不轻啊……” 舆论的风向彻底倒向了温家。 那五个少年在温念姝泪眼汪汪却句句如刀的指控下,头垂得更低了。 连他们自家母亲的气势也弱了下去。 王婶子还想挣扎:“你、你空口白牙……” “我不是空口白牙!”温念姝猛地擦了一把眼泪,眼神锐利起来。 “我弟弟现在就在屋里躺着,伤得下不了床!你们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街道办,去找派出所!” “让领导们,让公安同志来看看,到底是你们五个孩子联合起来欺负人,还是我弟弟温郎有通天的本事能一个打五个!” “让组织上来查,到底是谁先挑的事,谁先动的手!” “查清楚了,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该赔偿药费的赔偿药费!” 她再次祭出找组织的大旗,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她知道,对方根本不敢去,一旦去了,五个打一个的事实几乎板上钉钉。 谁先动手,在这种数量对比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说她的话,迟早是要讨回来的。 王婶子脸涨成了猪肝色,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邻居。 又看看温念姝那副豁出去的架势,知道今天这状是告不赢了,再闹下去自家更没脸。 她狠狠跺了跺脚,拽着儿子“走!回家!算我们倒霉!” 另外两家人也如蒙大赦,赶紧拉着自家孩子,灰头土脸地挤出了人群。 围观的人见没戏看了,又安慰了温念姝几句,也慢慢散了。 温念姝站在门口,直到人都走光了,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转身进屋,温朗正靠在床头,眉头拧得紧紧的。 脸上的擦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见姐姐进来,他有些局促地移开目光,声音低哑“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温念姝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见他瑟缩了一下,眼神更沉,“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去看大夫?” “妈给我擦了药酒,不碍事。” 温朗摇摇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姐,那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我实在忍不了……” “我知道。”温念姝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坚定,“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 温朗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随即又染上几分红热。 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护着姐姐和母亲。 可今天这事,最后还是要姐姐出面解决,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温念姝话锋一转,眼神严肃起来。 “他们五个人,你一个人冲上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妈怎么办?” 温郎低下头,小声应道“我知道了,姐。” 温念姝刚想起身去给他拿吃的就听到后面的声音。 “姐,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 第30章惊鸿一瞥起波澜 温念姝一顿。 “为什么要这么问?” 温郎摇头“没什么。” 院子里的风波暂时平息,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硝烟味。 母亲何美玲在灶间默默收拾,投来的目光混杂着担忧与欲言又止。 院门外传来一声带着几分不羁的招呼“念姝!” 是谢屿。 他斜倚在院门框上,穿着一件半旧的便装,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头发微乱,嘴角习惯性噙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眼神却亮得灼人,像正午阳光下跳跃的溪水。 他是附近农场的农工,干活是一把好手。 性格也如同田野的风,自由散漫,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儿。 “谢屿?”温念姝有些意外,走了过去。 她知道谢屿的心思,这人大大咧咧又肆意。 “喏,”谢屿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张微微卷边的电影票。 在指尖晃了晃,“听说里头的人衣服好看,风景也美,一起去瞅瞅?”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顺手邀约,但那紧盯着她反应的眸子,泄露了他的紧张。 温念姝确实计划着明天去集市看看,打听打听行情。 为心里那个朦胧的做点小买卖的念头做准备。 她张了张嘴,想婉拒。 可目光掠过谢屿那双带着不易察觉期盼的眼睛。 再想到刚刚弟弟脸上的伤,以及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污言秽语。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些许。 或许,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透口气也好。 她顿了顿,在谢屿眼神即将黯淡下去的前一刻,点了点头“好。” 谢屿愣了一瞬,随即,那点刻意维持的潇洒几乎瞬间破功。 笑容像阳光冲破云层,“那……那我下班……不,我早点溜出来接你!” 他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转身大步离开时,脚步都带着雀跃的轻快。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西某守卫森严的大院深处,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静停在楼下。 谢斯屹刚结束一场会议,穿着笔挺的军装。 肩章上的星徽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身姿挺拔如松柏,眉眼间是常年身居高位蕴养出的沉稳与威严。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 同事兼好友陈纪凑过来,挤眉弄眼“屹哥,别对着图纸发呆了,今晚电影首映,哥们儿好不容易弄到的票,一起去!放松放松!” 谢斯屹神色淡漠,没什么兴趣“你们去吧。” “别啊!”陈纪不死心,一把勾住他脖子。 “你说你,除了车间就是宿舍,活得跟个清教徒似的,看看电影怎么了?体验生活嘛!走走走,必须去!” 他连拉带拽,谢斯屹被他闹得无法,想着回去也是面对空寂,便半推半就地应了。 傍晚,夕阳西沉。 谢屿果然来得极早,似乎还特意收拾过。 换了一件半新的灰色服装。 虽然仍带着田野的气息,却多了几分郑重。 他等在巷口,看到温念姝出来,眼睛亮得像星子。 却只是笑了笑“走吧。” 工人文化宫门口人山人海,彩灯闪烁,喧闹异常。 谢屿护在温念姝身侧,手臂虚拢着。 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嘴里还在说着农场里的趣事。 语气是他一贯的张扬,眼神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沉静的女子。 就在这时,温念姝的脚步蓦地顿住。 文化宫侧门入口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了一条通道。 几名穿着军装的人正簇拥着一人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身姿峻挺。 穿着妥帖的军装,没有戴军帽,露出线条利落的短发和饱满的天庭。 他神情淡漠,正听着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军官说着什么,目光随意地扫过周围。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人群中的温念姝和谢屿身上。 那是谢斯屹。 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毫无准备的惊诧。 虽然极快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但那瞬间的波动,却让温念姝捕捉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嘈杂声浪像是被隔绝开来。 谢斯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那目光深沉,带着审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军官微一颔首。 便在众人的簇拥下,从专用的通道径直走进了文化宫内部区域。 背影挺拔而孤远,将外面的喧嚣与平凡彻底隔绝。 “念姝?”谢屿察觉到她的失神。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看到那消失在专用通道尽头的、冷硬而遥远的背影,以及周围人群隐约的议论和敬畏目光。 他挺直着背脊坐在那里,银幕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我去趟厕所。”他安静走向放映厅外。 “好。” 谢屿靠在放映厅外冰凉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烟草和旧墙壁的味道涌入鼻腔,却压不住心头的烦闷。 他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经济烟。 抖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眼圈都有些发红。 他仰起头,看着走廊顶端昏黄的灯泡,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可感情这东西,要是能控制得住,又怎么会叫感情? 而在二楼视野最佳的位置,谢斯屹端坐着。 目光落在银幕上,神情是一贯的冷峻。 陪同的陈纪和其他几人看得津津有味,偶尔低声交谈。 谢斯屹却似乎隔绝了周围的一切,荧幕上男女主角的悲欢离合并未在他眼中留下太多痕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在门口那惊鸿一瞥。 那个站在喧闹人群中。 与身旁青年并肩而立的沉静身影,在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军装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电影还在继续,银幕上男女主角在庐山如画的风景中互诉衷肠。 唯美的画面和动人的旋律感染着台下的观众。 然而二楼包厢里,谢斯屹的心思早已不在电影上。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下方那个角落。 陈纪正看到精彩处,激动地拍了拍谢斯屹的手臂“屹哥,你看这镜头拍得多好!” 谢斯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猛然回神。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收回目光,速度快得有些异常。 他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嗯,是不错。” ------------ 第31章银幕无光触温软 他的回应简短而敷衍,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陈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顺着谢斯屹刚才视线的方向狐疑地往下看了看。 黑压压的人头,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转过头,盯着谢斯屹冷硬的侧脸。 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喂,刚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可看见了,眼神都直了。” 谢斯屹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面上却不动声色,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瞥了陈纪一眼“胡说什么,光线暗,看不清。” “得了吧你,”陈纪不信,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撞他一下。 “跟我还装?是不是看见哪个漂亮女同志了?指给我看看,哥们儿帮你参谋参谋!” 他话还没说完。 电影院突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是顶灯熄灭。 放映时本就只靠银幕光源照亮。 这时正播放着庐山旖旎风光的银幕,毫无预兆地暗了下去,音乐与对白戛然而止。 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放映厅,观众的低声惊呼和疑惑的议论如潮水般漫起。 温念姝的心随着这黑暗猛地一沉。 她本就因家中琐事和方才谢屿那带着期盼的眼神而心绪不宁。 这突如其来的中断让她觉得放映厅里的空气都黏稠窒息起来。 谢屿出去有一会儿了还未回来,黑暗放大了她独自一人的微妙不适。 她扶着座椅靠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凭着记忆和过道尽头安全出口那点微弱的绿光指示。 摸索着朝出口方向挪动,只想暂时离开这令人心烦的黑暗。 黑暗中人群有些骚动,难免推挤。 就在她快要接近出口通道时,身后不知被谁猛地撞了一下肩胛。 脚下一下没站稳,低低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没有预想中撞到墙壁的坚硬,也没有摔倒在地的狼狈。 她撞进了一个宽阔而异常坚实的怀抱。 一股清冽的、带着干净皂角香和一丝极淡。 仿佛被严格克制过的烟草味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这气息冷峻而沉稳,带着一种与她日常环境格格不入的秩序感。 隔着薄薄的夏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肌肉的偾张和蕴含的力量感。 甚至能隐约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在周遭的嘈杂背景音中,奇异地敲击着她的感知。 她心头猛地一悸,慌乱地想要退开,手腕却被人稳稳扶住。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灼人的温度。 力道恰到好处地止住了她的跌势,没有弄疼她,却也没有立刻松开,仿佛确认她真的站稳。 “小心。” 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混乱黑暗中,却像磐石一样稳定。 温念姝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 这个声音……她绝不会认错。 她愕然抬头,竭力在黑暗中分辨。 借着从安全通道门缝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以及远处可能有人晃动的手电筒余光短暂掠过。 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庞。 利落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在微弱光线下依然深邃难辨的眼眸。 是谢斯屹。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普通放映厅的出口附近?他不是应该在二楼…… 他垂眸看着她,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眼底具体的情绪。 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冷峻气场和存在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让她呼吸停滞。 他的手掌依旧熨贴着她的手腕,肌肤相贴处。 那滚烫的触感无比清晰,与她瞬间加速的心跳共振。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 周围的抱怨声、摸索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温念姝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 想抽回手,身体却像被定住,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音节“谢……”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让她无所适从。 几秒后,或许是确认她已站稳,他松开了手。 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的搀扶只是一个基于教养的本能反应。 手腕上那灼热的触感骤然消失。 微凉的空气包裹上来,竟让温念姝感到一丝莫名的空落和……冷意。 “电路故障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言简意赅,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原地等待更安全。” 说完,他微微侧身,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挺括的布料擦过她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凉而短暂的触感。 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前方更深的黑暗。 步伐沉稳,方向明确,与周围躁动不安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温念姝独自站在原地,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不容忽视的温度和力道。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声,清晰得吓人。 就在这时,银幕“啪”地一声重新亮起。 屏幕恋歌的旋律再次流淌而出,光明驱散了黑暗,也瞬间将刚才那短暂接触所带来的一切隐秘悸动,暴露在刺眼的荧幕光芒下。 她下意识地朝谢斯屹离开的方向望去。 只看到空荡荡的通道,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黑暗中的一个幻觉。 然而,手腕上那隐约的触感和胸腔里尚未平息的慌乱,都在提醒她,那并非幻觉。 电影继续上演着别人的浪漫。 但温念姝的心,却已被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那个意料之外的怀抱,彻底扰乱。 她站在原地,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出去寻找谢屿,也忘了周遭恢复的光明与喧嚣。 而在二楼,陈纪被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和复明打断了追问。 注意力暂时回到了银幕上,嘴里还嘟囔着“这破电路……” 谢斯屹端坐着,目光重新落在银幕上,神情是一贯的冷硬。 仿佛刚才楼下黑暗中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细腻温软的触感。 以及那近在咫尺、带着淡淡气息的呼吸,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平。 他端起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喉结微动。 ------------ 第32章谢屿慧眼挑花巾 “你猫哪儿去了?刚找不到你人。”陈纪疑惑的看着他。 谢斯屹被他问住,脚步顿住。 他侧过头,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部分眉眼。 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淡淡地扫了陈纪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冷意,让陈纪手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有事。” 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再简短不过的字。 声音低沉冷冽,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任何解释的意味。 陈纪被他这极度敷衍、甚至可以说是无视的态度给噎住了。 愣在原地一秒,才赶紧追上去。 跟在他身侧,不死心地追问“有事?有什么事能让你在停电的时候往外跑?屹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跟我还保密?” 谢斯屹步伐未停,目光平视前方。 对耳边陈纪连珠炮似的追问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的侧脸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 陈纪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知道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把满腹的疑问和八卦都给憋了回去,小声嘟囔了一句“得,不说拉倒,神神秘秘的……” 走在前面的谢斯屹,面色冷峻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走过楼下普通放映厅出口附近时。 他的眼角的余光曾极其短暂地、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个方向。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散场后凌乱的脚印。 —— “这么冷的天,你缺什么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 谢屿走在温念姝旁边。 “念姝!”谢屿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他挤到她身边,额发有些凌乱,“对不住,刚在外面……你没吓着吧?”他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仔细看着她的脸。 “没事。”温念姝摇摇头,将纷乱的心绪压下。 目光掠过谢屿身上那件半旧的外套,又想起弟弟温郎脸上带着伤却故作无事的样子。 以及母亲在灶间默默操劳的单薄背影。 “谢屿,”她停下脚步,看向他,眼神清亮。 “我不饿,馄饨下次吧,我要去趟集市,我想买点东西。” 谢屿愣了一下,但立刻点头“行啊!你想买什么?摊位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我想给妈和小郎买两件厚衣服。”温念姝轻声说。 “天凉了,他们的衣服都旧了,不顶寒。” 谢屿看着她,女孩儿沉静的眉眼间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坚毅,让他心头一动。 “走!”他二话不说,率先转身引路,“我知道有几个卖成衣的摊子,东西实在,价格也公道。” 空气里弥漫着寒意。 却因为集市人多而驱散。 谢屿熟门熟路地带着温念姝穿过略显空旷的街道。 来到一个挂着厚衣纸牌子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中年妇人,正低头收拾着东西。 “大姐,还有厚实点的外套裤子吗?看看。”谢屿扬声招呼,带着他特有的的爽利。 妇人抬起头,看到谢屿和跟在她身后。 她容貌清丽,脸上露出点笑意。 妇女道“有有有,就剩这几件了,姑娘看看,都是好料子,穿着暖和。” 摊位上挂着的衣服确实不多了。 温念姝仔细地翻看着,手指拂过一件藏青色的呢料外套。 厚度足够,样式也朴素大方,适合母亲。 那妇女手脚利落地从挂着的几件衣服里取出那件藏青色的。 她递过来,嘴上也没闲着,笑眯眯地瞅瞅谢屿,又看看温念姝。 “小伙子,对对象可真上心,这姑娘俊俏,穿啥都好看,不过这件样式是老了点,咋不带她去百货大楼那边看看新到的款式?那才叫精神呢!” “大姐您说笑了,”谢屿耳根微不可察地热了一下,连忙摆手,声音依旧爽朗。 “这衣服料子厚实,暖和最重要,不讲究那些花哨的。” 温念姝正仔细摸着外套的料子,检查内衬和扣子是否牢固。 闻言抬起头,对摊主妇人坦然笑了笑,声音温和“是啊大姐,这衣服是给家里人买的,暖和耐穿最要紧。”她注意力全在衣服的实用性上。 温念姝又去别的店铺给温郎也买了套合适的。 “谢谢你。”温念姝轻声说,打破了沉默。 “嗨,这有啥,顺路的事儿。” 谢屿陪着温念姝买好了衣服,两人正准备离开集市。 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最新款的南方丝巾,戴上去比电影明星还靓!小伙子,给你对象买一条呗!” 只见一个卖杂货的小贩正冲着谢屿使劲招手。 手里挥舞着一条颜色极其鲜艳、印着大朵牡丹花的丝巾。 谢屿脚步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丝巾上瞟。 温念姝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连忙轻声说“谢屿,我们走吧,这个……” 话还没说完,谢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摊位前,拿起那条姹紫嫣红的丝巾。 眼睛发亮地回头看她“念姝!这个颜色正!阿姨戴上一准儿精神!” 温念姝看着那条仿佛把整个调色盘都泼上去的丝巾,一时语塞。 摊主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小伙子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的镇摊之宝,就这一条了!不管谁戴上去,保证是咱这片最时髦的人!” 谢屿越听越觉得有理,拿着丝巾就在自己脖子上先比划了起来,信心满满“你看,多衬肤色!” 温念姝看着玻璃上反射出他脖子上那一团五彩祥云,哭笑不得“谢屿,这太花了,我妈她……” “哎呀,阿姨辛苦半辈子,就该戴点鲜艳的!”谢屿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下来,动作快得温念姝根本来不及阻止。 谢屿还拿着丝巾。 听着他这么肯定的语气,温念姝也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带着小孩的大姐经过。 那约莫三四岁的小娃娃眼尖,指着谢屿手里的丝巾,用清脆响亮的小奶音大喊。 “妈妈你看!那个阿叔拿了个花被面!” 童言无忌,一语中的。 谢屿:“……” ------------ 第33章老妈笑纳姹紫巾 温念姝提着装衣服的布袋子。 手里捏着那条色彩极其绚烂,仿佛汇聚了全市场精华的丝巾。 刚推开自家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皂角混合着烟火的气息。 母亲正坐在小马扎上,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低头缝补着温郎一件肘部磨薄了的旧衣服。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老花镜。 “闺女回来了?” 温念姝走过去,先把给温郎买的新衣裤拿出来。 “给小郎买了身新的,他个子窜得快,旧裤子都成七分裤了。” 母亲接过,摸了摸厚实的布料,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欢喜。 嘴上却习惯性地念叨“又花钱,这孩子……补补还能穿呢。”但手上抚摸新布料的动作却轻柔又疼惜。 温念姝抿嘴一笑,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件藏青色的呢料外套。 抖开,厚实挺括的衣料在光线不太充足的屋里也显出一种沉稳的质感。 “妈,这是给您的,天冷了,您那件旧的棉袄都不暖了。” 母亲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针线活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件崭新的、样式朴素大方却一看就很暖和的外套。 嘴唇微微张着,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下意识把手在膝盖上的旧布上使劲擦了擦,才敢伸过去。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外套的领口、纽扣,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母亲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这孩子,给自己买点啥不好,我……我一个老婆子了,穿啥不是穿……” “妈,您才不老呢。”温念姝心里莫名发酸,“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她试后,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 藏青色衬得她常年操劳、略显蜡黄的脸色都精神了几分。 “正好!真好看!”温念姝由衷地称赞。 母亲对着家里那块模糊的穿衣镜照了照。 手不住地抚平着其实并不存在的褶皱。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眼里还含着泪花。 那表情又感动又想克制,复杂极了。“是……是挺暖和的……” 就在这时,温念姝把那条姹紫嫣红的牡丹丝巾拿了出来。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妈,还有这个……是谢屿送给你的。” 母亲的目光落到那条丝巾上。 显然被那极其饱满,极具冲击力的色彩和图案震住了。 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她接过丝巾,那滑溜溜的触感和绚烂的花朵形成奇妙的对比。 她拿着丝巾,低头看了好几秒。 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花“这个小谢……这孩子……这心思真是……真是实在!” 她并没有任何嫌弃。 她拿着丝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笑着摇头“这……这太花了,妈这年纪哪震得住啊……” “谁说的,”温念姝也笑了,“赶明儿去喝喜酒,您就系上,保证是全场最靓的姨!” 母亲被她逗得笑得更开心了,小心翼翼地把丝巾折好。 和那件新外套放在一起,嘴里还念叨着“好,好,小谢有心了……这丝巾,留着,过年走亲戚戴!” “对了”何美玲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她递给温念姝。 “闺女,不知是谁托人送的信,你的。” “我的信?”温念姝有些诧异。 接过那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上用略显稚拙却工整的字迹写着“温念姝同志亲启”,没有落款。 她带着疑惑,轻轻撕开了信封口,抽出了一张信纸。 信纸是普通的横格纸。 上面的字迹与信封上的一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念姝同志: 你好! 冒昧写信,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在建设路那边的岔路口的妇女?那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帮助我。 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聊表谢意,就是家常菜,你别嫌弃。 地址是:城西区柳巷胡同号,院门口有棵老槐树的就是** 务必给我这个感谢的机会! 盼复。 日期:** 温念姝看着信,眼前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妈,是之前我顺手帮过的一位大姐。 “她写信来谢谢我,还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呢。” 温念姝把信的内容简单跟母亲说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暖的笑意。 这种被人真心实意记挂和感谢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何美玲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骄傲又欣慰的神色。 连声说道“好事儿!这是好事儿!我就说我闺女心眼好,随你爸!人家诚心请,你就去!” “邻里乡亲的,就该互相帮衬,人家记着你的好,是情分!” 母亲说着,又开始摩挲那件新外套。 眼里闪着光,仿佛女儿做了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在她看来,女儿这份善良,比任何新衣服,任何漂亮的丝巾都更让她感到脸上有光,心里妥帖。 —— 温念姝站在那个院门口。 看着眼前这处青砖灰瓦,收拾得干净齐整的独门小院,心里不免有些讶异。 这院子虽不显奢华,但在这城西区,能有这样一处独立的院落,绝非普通人家。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微乱的衣角,这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几乎是立刻,院里传来了轻快热情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里面露出一张温婉带笑的脸。 正是那天她在建设路口帮助过的大姐。 “念姝!你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赫玉珍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 一把拉住温念姝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迎了进去。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热。 院子不算大,但栽种着些寻常花草,收拾得井井有条,透着股温馨安逸的气息。 赫玉珍一边引着她往正屋走,一边不住地打量她。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那天真是多亏了你,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今天可算把你盼来了,真好,真是个齐整又心善的好姑娘。” 温念姝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大姐您太客气了,就是举手之劳,真的不算什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像你这样热心肠的姑娘可不多了。”赫玉珍笑着。 她拉着温念姝在收拾得窗明几净的堂屋坐下,桌上早已摆好了茶水点心。 “我呀,就喜欢女孩子,文文静静的,贴心。”赫玉珍给温念姝斟上茶。 赫玉珍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念姝啊,不瞒你说,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 “要是我们家那个木头桩子能找个像你这样明事理,性子又好的姑娘,我可就真是烧高香了。” 她垂下眼睫,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堂屋通往里间的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谢斯屹!? ------------ 第34章老妈暗锁姻缘门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 依旧是那身挺括的深色衣裤,衬得他肩宽腿长,眉眼冷峻。 他看到屋内的温念姝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漾开极细微的涟漪,快得让人捕捉不及。 “斯屹回来了?”赫玉珍见到儿子。 眼睛一亮,语气更加热络,“快来,念姝来了,你们怕是好久没见过了。” 温念姝看着她。 好久没见过? “妈”谢斯屹叫了一声。 屋内原本轻松的氛围,因他的到来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温念姝盯着赫玉珍。 原来她是谢斯屹的妈妈。 那就是她小叔的妈妈了? 温念姝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谢斯屹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根上,眸色深了深。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赫玉珍将两人之间这短暂,充斥着无形张力的一幕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忙招呼道“都站着干什么,快坐,斯屹,你也坐,陪念姝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汤煲得怎么样了。” 说着,她便起身,给了儿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吟吟地出去了。 堂屋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温念姝重新坐下,却感觉如坐针毡。 视线不知该落在何处,只能端起茶杯,假意啜饮。 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谢斯屹在她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存在感却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目光并没有一直盯着她。 但温念姝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偶尔扫过来的视线。 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看穿她所有的不安和悸动。 赫玉珍将水果盘放在桌上,眼神在儿子和温念姝之间逡巡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愈发温煦。 她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温念姝手里,“念姝,尝尝这苹果,甜着呢。”又对谢斯屹道“斯屹,别干坐着,给念姝削个苹果。” 这语气里的亲昵和暗示。 温念姝握着那颗微凉的苹果。 感觉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递出去不是,不递出去也不是。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斯屹,想看他如何反应。 谢斯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身体却微微前倾,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了水果刀。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握住那把小刀时,动作流畅而稳定。 “我自己来就好……”温念姝连忙小声说。 谢斯屹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 温念姝的心跳漏了一拍,在他的注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苹果递了过去。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一触即分,带着微凉的体温。 却让温念姝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划过,手轻轻一颤,迅速收了回来,藏在身侧,指尖悄悄蜷缩。 谢斯屹仿佛毫无所觉,低下头,开始专注地削苹果。 他削皮的动作很熟练,果皮均匀地连绵而下,几乎不断。 光线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刃与果肉细微的摩擦声。 以及……温念姝觉得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她看着他专注的样子。 看着他握着苹果,骨节分明的手。 电影院黑暗中那只手扶在她手腕上的触感再次清晰地浮现。 赫玉珍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笑意,故意找着话题“念姝啊,你看斯屹这手艺还不错吧?他呀,就是话少,其实心细着呢。” 温念姝只能含糊地应着。 目光却无法从那双正在削苹果的手上移开。 他手生得好看。 这样看,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手控了! 不过温念姝觉得这短短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一个削得光滑完美的苹果递到了她面前。 苹果握在手里,微凉,带着他指尖残留的一丝触感。 温念姝低声道了谢,小口咬了下去。 果肉清脆,汁水甘甜,但她几乎尝不出味道,全部的感官都仿佛被斜对面的那个人占据了。 赫玉珍看着两人,一个低头默默吃苹果。 一个虽坐得笔挺,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个吃苹果的人身上。 虽快而隐蔽,却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她心下暗笑,找了个借口“哎呀,灶上还炖着肉,我得去看看火候。” “斯屹,你好好陪着念姝,给人添点水。” 说着,也不等回应,便笑吟吟地又转身出去了,还顺手把堂屋的门虚掩上了半分。 门轴的轻微“吱呀”声,让屋内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温念姝拿着啃了一小半的苹果,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感到谢斯屹的视线似乎比刚才更直接地落在自己身上。 让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她强迫自己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没想到……赫阿姨是你母亲。”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傻气极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谢斯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壁,目光扫过她无意识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 “吓到你了?” “啊?没有!”温念姝立刻抬头否认。 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心口又是一悸,忙垂下眼睫,“只是……有点意外。” “我妈她,”谢斯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比较热情。” “赫阿姨人很好。”温念姝干巴巴地接话,心里却在想,是啊,热情只差叫她女儿了。 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温念姝觉得手里的苹果快成烫手山芋了,她得找点事情做。 看到桌上的水果刀,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 想将苹果切成小块,或许能缓解一下这无所适从的尴尬。 几乎就在她的指尖刚要碰到刀柄的瞬间。 另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也伸了过来。 目标是同样的水果刀。 两人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又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温念姝像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指尖蜷缩。 谢斯屹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你用,你用。” 他神色未变,自然地拿起了水果刀。 但他拿起刀后,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抬眸看向她,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 “还要切?” ------------ 第35章 脚盆显现显眼包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又好像有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别样情绪。 她慌乱地摇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用了!我……我,够了。” 她将那只啃得有些狼狈的苹果放回桌上的空碟子里。 谢斯屹看着她一系列慌乱的动作。 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他什么也没说,将水果刀轻轻放回原处,动作慢条斯理。 这顿饭三个人吃的意外和谐。 还都聊了起来。 赫玉珍手艺很好,热情地不停给温念姝夹菜。 温念姝礼貌应对,姿态得体。 她能感觉到,谢斯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又似乎比记忆中多了一丝探究。 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充满了对谢斯屹痴缠而不得的难堪,以及他毫不掩饰的厌烦与冷遇。 饭毕,她主动帮着收拾碗筷,赫玉珍连连阻拦“哎哟,你是客人,快坐着!” “没事的,赫阿姨,顺手的事。”温念姝微笑着,动作利落地收拾起来。 姿态自然,不像原主那样带着刻意讨好。 谢斯屹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神微动。 眼前的温念姝,似乎和记忆中那个总是用炽热,甚至有些纠缠目光望着他的女孩……不太一样了。 少了那份让人窒息的执拗,多了几分沉静和疏离。 收拾妥当,赫玉珍又催着谢斯屹送人。 温念姝立刻婉拒“真不用了,赫阿姨,天不算太晚,路我也熟,自己回去就行。” 赫玉珍却坚持“那怎么行!让斯屹送,不然我不放心。”她暗地里推了儿子一把。 谢斯屹看了温念姝一眼,见她眉宇间是明确的推拒。 但还是拿起了外套,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温念姝不好再坚持,只得道了声谢,率先走了出去。 月色清冷,巷子幽深。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再是之前的暧昧粘稠,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 温念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心里只盼着快点到家。 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她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几乎同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递到了她手边。 温念姝脚步一顿,侧头,看到谢斯屹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 手臂伸着,那件深色外套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不用,谢谢,我不冷。”她立刻拒绝,声音平静。 谢斯屹的手臂停顿在半空。 看着她迅速转回去的侧脸和明显加快的脚步。 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缓缓收回了手,将外套重新搭回臂弯。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挺直却单薄的背影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到了温家院门口。 温念姝停下脚步,转身,客气而疏离地朝他点了点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也再次谢谢赫阿姨的招待。” “嗯。” 谢斯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迅速合上的院门,在月光下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谢斯屹刚进家门,赫玉珍就迎了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送回去了?路上……说上话没?” 谢斯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赫玉珍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现在……觉得念姝这姑娘怎么样?” 她顿了顿,补充道,“妈瞧着,念姝这孩子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稳重懂事多了,心眼也好……” 谢斯屹挂外套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前闪过她刚才疏离拒绝的眼神和干脆离开的背影。 赫玉珍见他不语,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点试探和期待“斯屹,你看你也到年纪了……念姝现在这样的,多难得,你……有没有考虑……追她当媳妇?” 堂屋里安静下来。 谢斯屹缓缓转过身,目光对上母亲殷切的视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翻涌着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对过去那个纠缠不休的温念姝的残余印象。 更有对今晚这个冷静疏离,甚至有些刻意避开他的温念姝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别的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嗓音,缓缓反问道。 “妈,您觉得……我吓跑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赫玉珍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同瞬间绽放的菊花。 她这儿子,从小到大主意就正,话少,可心思深。 他这话听着像是自嘲,可没否认,没拒绝,反而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 老牛反省啊。 有戏!绝对有戏! 谢斯屹转身往自己屋里走,脚步在房门口顿住。 他没回头,清淡的嗓音落在寂静的堂屋里,却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 “吓跑?” “那也得先让她……有朝我跑过来的机会。” 赫玉珍愣在原地,待品过这句话里隐含。 与她儿子平日冷淡性格截然不同的主动与笃定时。 嘴角再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角的笑纹堆成了幸福的褶子。 而她那个向来沉稳,心思深不见底的儿子,已经“咔哒”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窥探。 温念姝做贼似的溜进自家院子,反手把门栓插上,后背往门板一靠,拍着胸脯大口喘气。 “哎妈呀,吓死我了!谢斯屹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眼神,那递过来的外套…… 跟原主记忆里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冰山完全对不上号啊! 她也怕这老妈误会。 她踮着脚,猫着腰,想悄悄先回屋。 “噗通!”脚趾头精准地踢中了院当中那个搪瓷洗脚盆。 “哐啷啷——!”寂静的夜里,这声响动堪比敲锣。 主屋的灯“啪”地亮了。 何美玲洪亮的嗓音带着睡意传来“谁啊?招贼了?!” 温念姝僵在原地,内心哀嚎“盆啊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门帘一掀,温妈妈披着外套探出头,手里还拎着个鸡毛掸子当武器。 一看是她,松了口气“闺女?回来了啊?” 温妈妈上下打量她,眼神像探照灯“在小叔家吃的?她家今天做什么好菜了,让你回来还魂不守舍的?”说着还凑近嗅了嗅,“没喝酒啊?” 其实她后面也想起来那个赫玉珍是谁了。 也是亲戚。 “没没没,就普通饭菜,赫阿姨手艺好,我吃撑了,回来有点迷糊。”温念姝打着哈哈。 “自己走回来的?”何美玲状似无意地问,眼睛却紧盯着女儿的脸。 温念姝“啊,是啊,就……溜达回来的,消消食。”她决定隐瞒谢斯屹送她到门口的事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温妈妈拉长了调子,眼神往她身后瞟了瞟,忽然慢悠悠地说。 “可我刚才咋好像听见,有人在院门外说话呢?还是个男声?” “听着有点像……老谢家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