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逆子!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仿佛要将整个大殿的琉璃瓦都震碎。 伴随着这声怒吼,一个鎏金酒杯被狠狠掼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太极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佑的意识,就是被这声巨响给硬生生拽回现实的。 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雕梁画栋的宏伟穹顶,以及高踞于龙椅之上,那个身穿龙袍、怒发冲冠的中年男人。 他……是谁? 我……又在哪? 李佑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在空旷大殿的正中央。 周围,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一个个官服整齐,却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椅上的天子之怒。 但李佑依然能感觉到,一道道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落在他身上。 “陛下息怒!” 一个身形清瘦、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手持笏板,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先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目光如电,直刺李佑。 “齐王李佑,身为皇子,不思为国分忧,不念君父之恩,实乃我大唐之耻!臣,御史大夫魏征,今日便要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弹劾齐王十大罪状!” 魏征? 李世民? 轰! 无数混乱而破碎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李佑的脑海,与他原本的灵魂狠狠撞击、融合。 他明白了。 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大唐贞观年间,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的第五子,也是历史上最不成器、最废物、最终因谋反被赐死的——齐王李佑! 而现在,正是原主因为胡作非为,被李世民召至殿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处刑的社死现场! “其一!身为亲王,无故殴打国子监博士,致其卧床半月,藐视师长,无法无天!” “其二!于西市强抢民女,虽被万年县令阻拦,但影响恶劣,败坏皇家声誉!” “其三!沉湎酒色,连续七日不临早朝,视国法朝纲如无物!” “其四……” 魏征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条罪状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佑的脸上。 大殿之上,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黑,胸膛剧烈起伏,握着龙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一世英名,他开创的贞观盛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逆子! 李佑跪在地上,屈辱、愤怒、不甘、惶恐……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他不是那个真正的废物齐王,他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可此刻,他却要替那个家伙,承受这灭顶的羞辱! 凭什么! 就在这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攀升至顶点的刹那! 【叮!】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正承受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君王之怒”!】 【情绪强度判定:顶级!】 【“万古第一暴君”系统正在激活……】 【10%……50%……99%……】 【叮!系统激活成功!】 李佑浑身一震,以为是自己精神错乱出现了幻听。 然而,下一秒,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幕,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欢迎使用“万古第一暴君”系统!】 【本系统旨在帮助宿主成为名垂千古(遗臭万年)的铁血君王!】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真的是金手指! 李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下意识地将意念集中在“新手大礼包”上。 【叮!新手大礼包开启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 【一:‘地下仙朝’核心建造图纸一份!】 【二:‘超级水泥’配方及初始材料一百万吨!】 李佑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图纸,那上面描绘的,是一个无比宏伟、结构精密的地下城邦蓝图,从兵工厂到居民区,从修炼室到防御工事,应有尽有,宛如一个潜藏于地底的独立王国! 而那一百万吨超级水泥,更是让他看到了将这蓝图变为现实的可能! 就在这时,魏征的弹劾也接近了尾声。 “……其十!于府中豢养刺客死士,意图不明,有谋逆之嫌!陛下,齐王李佑,德不配位,枉为皇子!臣恳请陛下,废其王爵,贬为庶人,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 “请陛下严惩齐王!” 大殿之上,群臣纷纷附和,声浪如潮。 李世民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冰冷。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逆子,魏卿所言,你可认罪?” 整个太极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跪着的身影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皇室之耻,是会痛哭流涕地求饶,还是会破罐子破摔地狡辩。 然而此时,李佑脑中的系统界面,再次有了新的变化。 【系统核心机制说明:】 【宿主可通过扮演“暴君”、“昏君”、“逆子”等负面角色,主动吸收来自外界的负面情绪与评价(如:辱骂、弹劾、斥责、怨恨、失望、恐惧等),从而积累“恶名值”。】 【“恶名值”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城中的万界资源,或在累积到一定阶段时,触发特殊奖励。】 【恶名值来源与等级:】 【普通级(来自平民、小吏):可奖励基础资源、钱粮、普通技术。】 【精英级(来自豪强、文人、低阶官员):可奖励特殊兵种、高级图纸、人才。】 【君王级(来自李世民、长孙皇后等皇室核心):可奖励顶级图纸、特殊建筑。】 【名臣级(来自魏征、房玄龄等当世名臣):可奖励神魔级历史人杰召唤卡!】 【天下级(恶名传遍天下,史官定论):可奖励特殊军团、国运神器、仙朝功法!】 短短几行字,瞬间让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原来……是这么个玩法! 挨骂!被弹劾!被怨恨! 在这个世界,想要变强,就不能当好人!挨骂才是王道,被喷才是正途! ------------ 第二章 这一刻,他再次看向众人时,眼神彻底变了。 这分明是一个个闪闪发光、能走路、会说话的……顶级经验包啊! 尤其是李世民和魏征,简直就是史诗级的超级大BOSS!只要把他们俩伺候好了,自己岂不是要原地起飞? 想通了这一点,李佑心中所有的屈辱和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兴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地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砰! 响亮的磕头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这是……要认罪了? 李佑抬起头,脸上不见了往日的纨绔与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诚恳”。 他的双眼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哽咽。 “父皇教训的是,魏大人弹劾的也是,儿臣……知错了。” 听到这话,李世民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 房玄龄、杜如晦等几位老臣,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欣慰。 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是齐王能经此一事,痛改前非,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连魏征,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佑要开始忏悔求饶的时候,他话锋猛地一转,语调变得无比沉痛。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愚笨不堪,留在长安,只会继续给父皇丢脸,给皇家蒙羞!” “儿臣……已经无颜再面对父皇,也无颜再见长安城的父老乡亲!” 说到这里,他再次俯身,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高声道: “为免再生事端,为免儿臣这块茅坑里的石头,污了父皇的圣名!”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即刻前往封地齐州就藩!从此眼不见为净,也省得父皇见了儿臣心烦!”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世民龙躯一震,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个逆子会主动要求滚蛋! 去齐州? 那是什么地方? 土地贫瘠,民风彪悍,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让他去那,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殿下,三思啊!” “陛下,齐州苦寒,齐王殿下年幼,骤然前往,恐难适应……”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几乎同时出列,想要劝阻。 他们觉得,李佑这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之举。 可他们越是求情,李世民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压抑不住。 好啊! 你这个逆子! 朕还没罚你,你倒先跟朕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把戏? 你觉得朕舍不得你这个儿子去吃苦?你觉得朕会心软? 你越是这样,朕就越要让你知道,天子之怒,不容挑衅! “够了!” 李世民猛地一拍龙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劝谏。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佑,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凌迟。 “准了!” “朕就成全你!” “明日一早,你就给朕滚出长安!没有朕的旨意,终生不得回京!”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房玄龄等人扼腕叹息,看向李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魏征则是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唯有李佑,在听到那声“准了”之后,将头埋得更深,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 第一步,成功了! 【叮!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君王之怒”与“君王之失望”!】 【恭喜宿主,获得恶名值+10000!】 【叮!检测到集体负面情绪“名臣之惋惜”与“百官之鄙夷”!】 【恭喜宿主,获得恶名值+5000!】 听着脑海中接连响起的提示音,李佑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父皇,您可真是我的大宝贝啊! 他强忍着笑意,用依旧“悲痛”的语气,重重叩首。 “儿臣……谢父皇隆恩!” 前往齐州的路,萧瑟而漫长。 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没有成群结队的侍卫,甚至连一辆像样的王驾都没有。 李佑只带着皇帝“恩赐”的百余名护卫,以及几个贴身太监和宫女,乘坐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在秋风中,颠簸着驶向自己的封地。 这一路,所有随从都愁云惨淡,觉得前途无光。 唯有李佑,半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长安,那个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漩涡,暂时是不能待了。 在那里,他一举一动都在李世民和满朝文武的监视之下,别说建造什么“地下仙朝”,恐怕连多招募两个护卫,都会被扣上“意图谋反”的帽子。 而去贫瘠的齐州就藩,看似是流放,实则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那里,将是他秘密发展势力的最佳基地!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齐州城。 城墙低矮破旧,街道狭窄坑洼,百姓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整个城市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贫穷与暮气。 齐州刺史,协同别驾、长史等一众地方官员,早已在城门口等候。 他们对着李佑的马车躬身行礼,口称“王爷千岁”,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但李佑掀开车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轻视与不屑。 一个被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怒斥为“逆子”,并赶出长安的废物皇子,能有什么威严可言? 在他们看来,这位新来的齐王殿下,不过是来齐州混吃等死的吉祥物罢了。 对于这些人的小心思,李佑心知肚明,却懒得理会。 他甚至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帘,用一种慵懒而傲慢的语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进府。” 官员们一愣,随即在前面引路,将李佑一行人带到了城中最好的宅邸——齐王府。 说是王府,其实也颇为寒酸,远无法与长安城的府邸相比。 李佑对此毫不在意。 他走进王府正堂,直接在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连身上的风尘都懒得拍一下。 随行的太监连忙要给他上茶,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 第三章 “去,把齐州所有主事官员,都给本王叫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以齐州刺史为首的十余名官员,便诚惶诚恐地站在了正堂之下。 他们躬着身,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这位新王爷的心思。 李佑斜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仿佛没睡醒一般,打量着堂下的众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良久,他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是随口闲聊一般,宣布了他的第一道王令。 “本王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宣布一件事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自今日起,齐州治下,所有税收,一体加三倍!”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所有官员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税收加三倍?! 开什么玩笑! 如今齐州的百姓,本就因为土地贫瘠,在苛捐杂税下苦不堪言,勉强糊口。 若是再加三倍,那不是摆明了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这……这是要官逼民反啊! “王……王爷!” 站在最前方的齐州别驾,一个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头,再也忍不住了,他颤巍巍地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万万不可啊!” “齐州百姓已然困苦至极,若再加三倍税赋,他们……他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届时必将激起民变,酿成大祸啊!恳请王爷三思,收回成命!” 别驾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声情并茂。 其他官员也纷纷反应过来,跪倒一片。 “请王爷三思!” “请王爷收回成命!” 他们是真的怕了。 这位爷,不是废物,他是个疯子啊! 看着跪了一地,满脸“忠心为民”的官员,李佑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之前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霸道。 他的眼神,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刺向跪在最前面的齐州别驾。 “哦?活不下去?” “民变?”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本王的封地,本王的规矩,就是规矩!” “谁敢不交,就抄家!” “谁敢反抗,就杀了!” “至于你们……”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所有官员,语气森然。 “谁,还有意见?”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堂! 官员们噤若寒蝉,浑身发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从那双年轻的眼眸里,看到的是尸山血海,是漠视一切的残暴! 也就在这一刻,李佑的脑海中,响起了有史以来最为悦耳的提示音! 【叮!收获齐州官员集体“怨恨”、“恐惧”!】 【情绪强度判定:精英级!】 【恭喜宿主,获得恶名值+10000!】 【叮!累计恶名值突破两万,触发特殊奖励!】 【奖励:白银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 李佑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狂喜! 来了! 这就来了! 果然,当暴君,才是发家致富最快的道路! 有了这十万两白银和二十万石粮草,他不仅可以稳定住齐州的局势,更可以开始着手招兵买马,为启动“地下仙朝”计划,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暴君之路,开局……完美! 增税三倍的王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瞬间席卷了整个贫瘠的齐州大地。 这道命令,不是用纸张贴在城墙的告示上,而是由王府的护卫,直接拿着明晃晃的刀,挨家挨户地“通知”下去的。 一时间,齐州城内,哀鸿遍野。 无数百姓跪在自家门口,对着空荡荡的天空哭嚎。 他们本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税收再加三倍,这和直接拿刀子捅进他们的心窝子,又有什么区别? 怨气,如同乌云,迅速笼罩在这座本就死气沉沉的城市上空。 “昏王!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苍天无眼,怎么就让这么一个畜生来当我们的王!” “我三岁的女儿已经饿得皮包骨头,这税……我还怎么交得起啊!”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压抑的哭声和低低的咒骂。 虽然没人敢公开反抗,但那一道道充满怨毒的目光,已经汇聚成了一股看不见的洪流,涌向城中心的齐王府。 这些声音,自然也传到了齐州官署。 刺史和别驾等人,一个个愁眉苦脸,聚在大堂里唉声叹气,却无一人敢再去触那位新王爷的霉头。 他们已经看明白了,那位爷就是个疯子,一个无法无天、不计后果的疯子!谁敢去劝,谁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者身穿绯色官袍,面容清瘦,颧骨高耸,一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正是齐州长史,以刚正不阿、脾气火爆闻名的张玄素。 张玄素在齐州为官十余载,素有清名,他年轻时也曾是御史台的言官,连魏征都曾称赞过他“有古之遗风”。 “刺史大人,各位同僚!齐王倒行逆施,将齐州百万生民推入火坑,我等食君之禄,岂能坐视不理!” 张玄素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振聋发聩。 齐州刺史苦着脸,劝道:“张长史,稍安勿躁……那位殿下正在气头上,我们……” “他还生气?!”张玄素怒极反笑,指着门外,“你去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那是百姓的血泪声!是万民的哀嚎!我等若再沉默,与那昏王又有何异?!” 说完,他根本不等众人反应,大袖一甩,便怒气冲冲地朝着王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张长史!” “不可啊!” 身后传来几声微弱的劝阻,但张玄素充耳不闻。 他身后,几名素来敬佩他为人的下级官吏,咬了咬牙,也毅然跟了上去。 他们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读书人的一身傲骨,让他们无法选择退缩。 …… ------------ 第四章 齐王府,后院。 丝竹之声靡靡,一群舞姿曼妙的歌姬正翩翩起舞。 李佑斜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侍女递来的葡萄,一边欣赏着眼前的歌舞,神情慵懒,仿佛齐州城内那滔天的怨气,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来报:“王爷,长史张玄素……带着几名官员,硬要闯进来见您!” 李佑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让他们进来。” 护卫退下后不久,张玄素便带着一身的怒火,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闯进了这片歌舞升平之地。 当他看到李佑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王爷!”张玄素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 李佑这才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歌姬们退下。 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瞥了张玄素一眼,明知故问:“张长史,火急火燎的,所为何事啊?” 张玄素强压着怒火,对着李佑躬身一礼,沉声道:“臣,为齐州万民而来!” “王爷可知,增税三倍的政令一下,城中已是怨声载道,民心浮动!齐州本就贫瘠,百姓衣食无着,如今再施以此等苛政,无异于竭泽而渔,焚林而猎!” “长此以往,百姓必将走投无路,铤而走险,届时盗匪四起,民变就在眼前!此乃动摇国本之祸事啊!” 张玄素说得痛心疾首,言辞恳切,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他身后的几名官员也纷纷跪下,齐声道:“恳请王爷收回成命,体恤民情!” 然而,听完这番话,李佑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动容。 他只是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用一种极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说完了?” 张玄素一愣。 “说完了就退下吧,别打扰本王享乐。” 李佑重新躺了下去,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罢了。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和轻蔑,比任何羞辱性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张玄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十年来坚守的官德与信念,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伸出颤抖的手指,直指李佑。 “昏王!” “你……你这个不恤民情、残暴不仁的昏王!” “你如此倒行逆施,鱼肉百姓,必遭天谴!史笔如刀,定会将你这等昏聩之君,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骂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绝望的愤怒。 然而,就在这声怒骂响起的瞬间,李佑的脑海中,也同时响起了一道宛如天籁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名臣之怒斥”!】 【情绪强度判定:顶级名臣级!】 【恭喜宿主,获得恶名值+50000!】 【叮!累计恶名值突破七万,触发特殊奖励!】 【奖励:神魔级历史人杰召唤卡(壹)!】 轰! 李佑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神魔级历史人杰召唤卡! 这……这就到手了?!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狂喜,看着眼前这个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的老头,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感激”。 张大人,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张玄素看着李佑沉默不语,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要继续痛陈利害,却看到李佑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骂得好。”李佑轻轻鼓了鼓掌,“还有吗?继续。” 张玄素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那玩味的笑容,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蠢,而是纯粹的坏!一个以折磨他人、毁灭一切为乐的恶人! “你……你……” 张玄素气得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张大人!”身后的官员们连忙上前扶住他。 张玄素被掐了人中,悠悠转醒,他看着李佑,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在同僚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转身离去。 回到官署,张玄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取来笔墨纸砚。 他要写奏折! 他要弹劾这个昏王! 他要将齐王李佑在齐州的所有暴行,一字不差地写下来,用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送到陛下的案头! 他发誓,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长安的天子,知道齐州出了一个何等残暴、何等疯狂的昏王! 看着张玄素被搀扶着,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李佑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他能猜到,这位刚正的长史大人,回去之后一定会做些什么。 弹劾奏章? 那玩意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从长安寄过来的经验大礼包! 他巴不得张玄素写得再激烈一点,再恶毒一点,最好能把李世民气得当场掀了桌子,那样一来,“君王之怒”的恶名值,岂不是又能收割一波? 他挥手让院子里所有下人都退下,整个后院瞬间安静下来。 李佑这才将心神沉入系统空间,看着那张静静悬浮着的卡片。 卡片通体暗金,正面描绘着一尊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滔天杀气的神魔虚影,背面则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白起! 杀神白起! 那个坑杀四十万赵军,让六国闻风丧胆的绝世人屠! 李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 【叮!是否使用“神魔级历史人杰召唤卡(白起)”?】 “使用!” 随着他意念一动,手中的卡片瞬间化作一道血色光芒,冲天而起,随后又骤然收缩,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身穿黑色甲胄、身形挺拔如枪的冷峻男子。 男子面容如同刀削斧凿,一双眸子深邃如渊,不带丝毫感情。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宛如实质的血腥杀气,便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 第五章 “末将白起,拜见主公!” 白起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股斩金截铁的力量。 李佑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将他扶起。 “先生快快请起!佑能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白起,并非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完整记忆的真正的人杰。 系统赋予他的,是绝对的忠诚。 “主公言重。”白起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随即开口道,“此地并非议事之所。” 李佑点了点头。 他带着白起,走进了王府最深处的书房,并让所有护卫退到百步之外。 “先生,我有一事,需先生相助。”李佑直接开门见山,摊开了一张齐州的地图。 白起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地图。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一支绝对忠诚、战力强悍的军队。” 李佑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人惊掉下巴。 私自练兵,这在大唐,是等同于谋反的重罪! 然而白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淡淡地问道:“兵从何来?钱粮何在?” “钱粮已有。”李佑笑道,“至于兵源……这齐州,不是现成的吗?” 白起眉头微皱:“主公是指……那些府兵?” “不。”李佑摇了摇头,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齐州民风彪悍,多有亡命之徒啸聚山林,更有许多因苛政而活不下去的百姓。这些人,才是最好的兵源。” “他们敢打敢拼,了无牵挂,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能为主公效死!”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以贼练兵,以民为兵,确是险招,却也是速成之法。只是……这些人桀骜不驯,恐难管束。” “所以,才需要先生。”李佑看着白起,目光灼灼,“论练兵,论杀伐,这世间,无人能出先生之右!” 白起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末将,领命。” 敲定了练兵的大计,李佑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但更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份从新手大礼包里开出来的“地下仙朝”核心建造图纸。 图纸展开,那无比宏伟、精密复杂的地下城邦,瞬间呈现在白起眼前。 饶是以白起的定力,在看到这张图纸时,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这是……” “这是我们未来的根基。”李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城北的一片连绵山脉之上,“我需要在这里,将它变为现实!” 白起看着那片名为“黑风山”的区域,又看了看图纸上那浩大到近乎神迹的工程,久久不语。 …… 第二天一早。 就在张玄素的弹劾奏折,被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的同时。 齐王府再次颁布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王令。 王府的护卫,再次走上街头,这次不是催缴税款,而是……强征民夫! 告示贴满了齐州城的大街小巷。 “奉齐王令:兹为整饬武备,巩固城防,即日起,于齐州治下,征召一万民夫,前往城北黑风山,修筑工事。凡应征者,管饭,管住,每日另发工钱三十文!” 这道命令一出,整个齐州官场再次地震! 修筑工事? 在黑风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修筑工事?骗鬼呢? 谁不知道,黑风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便是盗匪盘踞之地! 在那里修工事,是想防谁?难道是防朝廷的大军吗?! 而且,征召一万民夫! 这几乎是抽空了齐州城内所有的青壮劳力! 这疯王,到底想干什么?! 齐州刺史和一众官员,急急忙忙地再次跑到王府,想要劝谏。 这一次,他们连李佑的面都没见到,直接被护卫拦在了门外。 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道在官员们看来荒谬绝伦的命令,在齐州百姓中,却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去黑风山做工,还管饭?每天还有三十文钱?” “真的假的?那昏王能有这么好心?” “管他呢!反正交不起税也是死,不如去碰碰运气!万一是真的呢!” 对于那些快要被三倍重税逼死的百姓来说,这道王令,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一时间,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纷纷涌向了城北的招募点。 当他们真的领到了崭新的工具,吃上了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时,所有人都哭了。 他们不知道那位齐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能活下去了! 仅仅三天时间,一万民夫便已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开赴黑风山。 而此刻的李佑,已经站在了黑风山的主峰之上。 他身边,只站着白起一人。 “王爷,杖责张玄素,强征民夫,您‘残暴’的名声,怕是很快就要传遍天下了。” 一名亲卫统领,站在李佑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是皇帝派来的人,名义上是保护李佑,实则带有监视之意。 李佑闻言,却只是轻笑一声,毫不在意。 他看着山脚下,如同蚂蚁般开始忙碌起来的万名民夫,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残暴之名?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转过头,看着那名亲卫统领,用一种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告诉他们,本王要在这黑风山,为自己修一座史无前例的地下王陵。” 亲卫统领大惊失色,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修……修王陵?!这是何等荒唐的想法! 七老八十也就罢了,哪有弱冠之年就给自己挖坟的? 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认为齐王疯了! 李佑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不必多问,你只需要告诉他们,挖穿这座山,本王要在山腹里……建一座天宫!” ------------ 第六章 杀神治军 第二天一早。 就在张玄素那封凝聚着血泪与愤怒的弹劾奏折,被死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长安的同时。 一道比“增税三倍”更加疯狂的王令,从齐王府正式颁布,并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齐州。 “奉齐王令:本王自觉大限将至,为求死后安宁,欲在城北黑风山,为自己修建一座史无前例的地下王陵!兹决定,于齐州治下,强征民夫一万名!凡应征者,管饭,管住,每日另发工钱三十文!” 告示贴满了齐州的大街小巷,王府的护卫和新招募的吏员拿着铜锣,走街串串巷地宣告着这个消息。 这道命令,让齐州的官场和民间,同时炸开了锅。 官员们觉得这位王爷是彻彻底底地疯了。 弱冠之年就给自己挖坟?这是何等的不祥!何等的荒唐! 而且还在黑风山那种盗匪横行的险地,这简直是嫌命长,主动去给土匪送人头、送物资! 齐州刺史等一众官员,急急忙忙地再次跑到王府前,想要劝谏,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只得到一句冰冷的回应:“王爷有令,谁敢再议修建王陵之事,立斩不赦!” 官员们彻底没了脾气,只能唉声叹气,听之任之。 然而,这道在官员们看来荒谬绝伦的命令,在齐州的百姓之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对于那些快要被三倍重税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来说,这道命令,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 “去修王陵?还管饭?每天给三十文钱?” “真的假的?那昏王……不,那王爷能有这么好心?” “管他呢!反正交不起税也是饿死,横竖是个死,不如去碰碰运气!万一是真的呢!” 一时间,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潮水般涌向了城北的招募点。 当他们真的从王府的管事手中,领到了崭新的工具,捧起那碗热气腾腾、冒着尖的白面馒头时,无数七尺高的汉子,当场就哭了。 他们不知道那位齐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自己,和家里的老婆孩子,能活下去了! 仅仅三天时间,一万名民夫便已集结完毕。 他们士气高昂,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在王府护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赴黑风山。 …… 此刻,黑风山的山脚下,已经搭起了一片连绵数里的巨大营地。 一万名民夫被安置在这里,场面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这些人成分复杂,有老实巴交的农民,有混迹市井的地痞,有破产了的手工业者,甚至还有些曾经落草为寇的亡命徒。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喧哗声、吵闹声、吹牛打屁声混杂在一起,冲天而起。 管事的几个王府护卫拿着鞭子,声嘶力竭地吼着,想要维持秩序,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身穿黑色甲胄、面容冷峻的男人,缓缓走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气便瞬间扩散开来,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这锅沸粥上。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营地,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高台上的那个男人吸引。 他便是李佑任命的“王陵总管”——白起。 白起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目光平静,却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布了第一条命令。 “自今日起,此地为军营。” “所有人,不再是民夫,而是工兵。” “军营之中,一切按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他宣布了具体的规矩。 “所有人,以十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伍为一队,设队长。闻鼓则起,闻金则歇。不得喧哗,不得私斗,不得偷盗,不得违抗号令。” “违令者,轻则鞭二十,重则……斩!” 最后那个“斩”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大部分人都被这股杀气震慑,不敢作声。 但总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刺头。 “哈!装什么大尾巴狼!”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对着身边的几个人,满不在乎地吐了口唾沫,“什么军法?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吓唬谁啊?” “就是,咱们是来赚钱吃饭的,又不是来当兵的,凭什么管咱们?”另一个人附和道。 这几个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营地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白起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几个说话的人。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呵斥,只是对着高台下的王府亲卫,轻轻抬了抬下巴。 “拖出来。” 命令简洁明了。 十几名亲卫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在那几个刺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连拉带拽地拖到了高台之下。 “你……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刀疤脸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白起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斩。” 话音未落,两名手持环首刀的亲卫上前,手起刀落! 噗嗤! 三颗还在叫骂的头颅,瞬间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洒了一地。 那三个没了脑袋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台下那三具无头尸体,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他们想过这位新来的总管会很严厉,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的……干脆利落。 说杀就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可不是鸡,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有谁,对军法有异议?” 白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调。 但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刀疤脸的尸体还热着,就是他们心中最深刻的警告。 “很好。” 白起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立即开始雷厉风行地整编队伍,从人群中挑选出那些身体强壮、眼神精悍的人担任伍长和队长。 不到半天的时间,原本混乱不堪的一万民夫,就被他整合成了一支等级分明、令行禁止的准军事化工程部队。 远处的山坡上,李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杀神白起。 对付这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任何怀柔手段都是多余的,只有最直接、最血腥的镇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绝对的权威。 他相信,在这位“王陵总管”的手下,这支工程队,很快就会变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看着秩序已经建立,李佑不再停留,他带着几名亲信,走进了黑风山深处一处早已选好的隐秘山谷。 山谷中,系统奖励的那一百万吨“超级水泥”初始材料,已经如同小山一般堆放在那里,被厚厚的油布覆盖着。 李佑将写着“超级水泥”配方的图纸,交到了白起手中。 “先生,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仙家秘方,名为‘水泥’。”李佑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此物与沙石混合,加水搅拌,一日之内便可坚如磐石,远胜任何夯土青砖。” 白起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就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光芒。 …… 作为顶级的军事统帅,他瞬间就明白了这种材料的革命性意义。 它不仅能让“地下王陵”的建造速度提升百倍,更能用来修筑当世最坚固的城墙、堡垒! “传令下去。”白起收起图纸,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激动,“立即组建核心工匠营,由我亲卫看守,按此秘方,开始试制水泥!” ------------ 第七章 仙家秘法 白起的命令,如同一台结构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 核心工匠营被迅速组建起来。 所有被选中的工匠,都是齐州城内手艺最顶尖、最可靠的一批人。 他们被带到黑风山深处那座被列为禁地的隐秘山谷,当看到那如同小山一般堆积的“仙家材料”时,所有人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山谷周围,王府的亲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杀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明白,这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白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李佑给他的“水泥配方”,交到了为首的老工匠手中。 “按此方,试制。” 他的话语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工匠们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图纸。 他们按照图纸上那古怪的配比,将几种看似平平无奇的粉末、砂石混合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加水搅拌。 一种灰色的、粘稠的浆糊状物质,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就行了?”一个年轻工匠看着盆里的东西,满脸疑惑。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玩的和泥巴。 “休得胡言!”老工匠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向白起,恭敬地问道,“总管大人,这……这‘水泥’,该如何使用?” 白起指了指旁边一个预先做好的木制模具,言简意赅。 “倒入,抚平,静置。” 工匠们不敢怠慢,连忙将那灰色的浆糊倒入模具中。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按照常理,这种泥坯,想要完全晾干成型,至少需要数日乃至十数日的功夫,而且硬度也极其有限。 然而,奇迹,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生了。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 那原本湿润粘稠的水泥表面,便已经开始凝固,颜色也逐渐变深。 又过了一个时辰。 老工匠壮着胆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发现那水泥块已经变得如同青石一般坚硬,手指按下去,竟是纹丝不动! “天……天呐!”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 所有工匠都围了上来,他们看着那块迅速变硬的水泥,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崇拜。 他们用锤子去敲,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他们用凿子去凿,火星四溅,也只能勉强磕下一小块碎屑。 这种凝固速度,这种恐怖的硬度,完全超出了他们几十年来的认知! “此乃仙家秘法!是齐王殿下得到的仙家秘法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工匠都激动地跪了下来,朝着齐王府的方向,不住地磕头。 在他们眼中,那个在外界被传为“疯王”、“昏君”的齐王李佑,形象瞬间变得高大而神秘。 能拿出这种神物的,岂是凡人?分明是得了神仙相助的真龙天子! 看着这一幕,白起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支工程队的核心技术人员,已经彻底归心。 【叮!检测到集体正面情绪“工匠之崇拜”、“工匠之敬畏”!】 【情绪强度判定:精英级!】 【负面情绪不足,无法转化为恶名值。但宿主的威望在特定人群中得到极大提升,为后续计划执行提供便利!】 远在王府的李佑,听到这个意外的系统提示,只是笑了笑。 他并不在意。 威望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他真正的货币,是“恶名”。 只要“地下仙朝”的秘密不暴露,他在外面闹得越凶,名声越臭,对他反而越有利。 …… 超级水泥的试制成功,像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让整个黑风山的工程,瞬间进入了狂飙突进的模式。 在白起这位顶级统帅的规划下,整个工地被划分成了数个高效运转的部门。 采石队负责从山体上开凿下巨量的石料。 运输队用新造的独轮车,将石料和水泥原料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指定地点。 搅拌队严格按照配比,日夜不停地生产着水泥。 浇筑队则将混合好的混凝土,灌入到一个个巨大的地基模具之中。 一万名工兵,在军法的严格约束下,如同精密的零件一般,令行禁止,各司其职。 闻鼓开工,闻金收工。 没有喧哗,没有懒散,只有号子声和工具敲击山石的声音,在山谷间日夜回响。 黑风山,这座沉寂了千百年的山脉,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改变着形态。 山脚下,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平整出来。 一条宽阔的、由水泥铺就的道路,从营地一直延伸到山体的开凿口。 巨大的坑洞被挖掘出来,坚固无比的水泥地基,在山腹之下,如同一头巨兽的骨架,缓缓成型。 工程的进度,只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然而,就在工程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 高歌猛进的势头,却第一次踩下了刹车。 这天深夜,白起的大帐中,几名负责工具和后勤的伍长,正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 “总管大人,实在……实在是顶不住了!” 为首的伍长,声音都在发颤。 “我们从王府带来的三千把铁镐和铁铲,已经……已经损毁了超过七成!” “黑风山的山石,太硬了!普通的铁器,用不了两天就得卷刃、断裂!” - “营里的铁匠铺,就算是连轴转,不眠不休地修补,也远远跟不上损耗的速度!” “最关键的是,库存的铁料,已经快要见底了!” 另一个伍长补充道:“而且,按照图纸,下一步就要开始铺设地基的钢筋骨架了,那需要海量的铁!我们这点库存,连十分之一都不够!” 听着属下的汇报,白起眉头紧锁。 他走到巨大的工程沙盘前,看着那已经初具雏形的基地模型,陷入了沉默。 他预料到了会有物资消耗的问题,但没想到,这个瓶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严重。 工具的损耗,铁料的短缺,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工程的咽喉。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别说挖穿山腹建天宫,恐怕再过三天,整个工程都要被迫停摆。 “我知道了。” 良久,白起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披上甲胄,带上几名亲卫,趁着夜色,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齐州城。 这个难题,只有那位主公能解决。 …… 齐王府,书房。 李佑听完白起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缺铁了?”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是。”白起言简意赅,“缺口巨大。末将估算,至少需要五万斤以上的铁料,才能满足下一阶段的工程需求。” “末将有一个提议。”白起继续道,“我们可以动用王府的存银,向齐州府库,以及城中的各大士族豪强,高价收购铁料。虽然耗费巨大,但能解燃眉之急。” 这是最常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李佑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笑了。 “收购?”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齐州城内那几个被红圈标记出来的府邸上。 “太慢了。” “而且,本王的钱,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转过身,看着白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先生不必担心,铁的问题,本王来解决。” “明天一早,你就会看到,源源不断的铁料,被送到黑风山。” “我们不用买。” 李佑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暴虐”的光芒。 “本王,让他们亲自‘献’上来!” ------------ 第八章 献铁令 白起领命而去,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李佑的身影投射在墙壁的地图上,显得巨大而扭曲。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可怕。 收购? 那是商人的做法。 而他,李佑,齐州之王,他的字典里没有“收购”二字。 只有“征收”。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抢! 一夜无话。 当天光再次照亮齐州城时,新一轮的“暴政”,比任何人想象中来得都要快,都要猛烈。 “奉齐王令:王陵建造,乃镇压国运之神圣工程,需集全州之力。兹令,齐州城内所有铁匠铺、豪族世家,必须‘捐献’家中八成铁料、铁器,以助王陵大业。此为‘献铁令’,敢有私藏或违抗者,以‘对王不敬’之罪论处,抄家灭门!” 这一次,连告示都省了。 数百名王府亲卫,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如同一群出笼的饿狼,直接冲上了齐州城的大街小巷。 他们的目标明确——城中所有的铁匠铺,以及那些在地图上被李佑画了红圈的豪族府邸。 “砰!” 城南最大的“张氏铁匠铺”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正在炉火前挥汗如雨的张铁匠,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官……官爷,你们这是……” 还没等他问完,领头的校尉便面无表情地拿出王令,大声宣读了一遍。 张铁匠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就傻了。 献铁? 献八成?! 他这铺子里所有的铁料、打好的铁器,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是他们一家老小活命的根! 献走八成,这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官爷,官爷饶命啊!”张铁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校尉的大腿哭嚎,“小人就靠这点东西吃饭了,您要是拿走了,我们一家就得活活饿死啊!” 校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只是轻轻抬起脚,将张铁匠踹到一边。 “王爷的命令,你也敢质疑?” 他对着身后的亲卫一挥手。 “搬!” 一声令下,亲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铺子,不管是成品的农具、菜刀,还是堆在角落里的铁锭、铁条,一律往外搬。 但凡是铁做的东西,连铁匠们吃饭的锅都毫不犹豫地端走。 “别……别动我的东西!那是我的命啊!” 张铁匠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看到这一幕急红了眼,抄起一根铁棍就想上前拼命。 “找死!” 校尉眼中寒光一闪,腰刀出鞘。 只听“唰”的一声,一道血光闪过。 那壮小伙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握着铁棍的手臂便齐肩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半条街。 校尉收刀入鞘,刀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他踩着那只断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壮小伙,声音冰冷。 “再有敢反抗者,如此人。”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吓住了。 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赖以为生的家当,被这群恶魔搬运一空,装上马车。 同样的一幕,在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鸡飞狗跳,哭喊震天。 而比铁匠铺更惨的,是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豪族世家。 如果说,之前的“增税三倍”,只是让他们伤了些皮毛,那么这一次的“献铁令”,就是直接把刀子捅进了他们的心脏! 齐州王家,传承百年的世家,府邸的大门是用生铁铸造,气派非凡。 亲卫们二话不说,直接用巨木撞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象征着王家脸面的铁门,轰然倒塌。 王家的家主,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带头的校尉,话都说不利索。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老夫要上奏朝廷,弹劾你们!” 校尉只是冷笑一声,将“献铁令”甩在他脸上。 “奉王爷令,抄检王家铁器!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你们……你们敢!” 王家家主话音未落,校尉已经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然后带着人,径直闯了进去。 他们冲进王家的兵器库,将那些保养得当的刀剑铠甲搬走。 他们闯进王家的后院,将装饰用的铁狮子、铁栏杆都强行拆下。 甚至连厨房里那口用了几十年的传家大铁锅,都被两个士兵合力抬了出来。 王家的家主和子弟们,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脸上写满了屈辱和愤怒。 他们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这已经不是征收了,这是明抢!这是抄家! “疯子!那个李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整个齐州城,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滔天的怨气,甚至比“增税三倍”时还要浓烈百倍! 如果说上次的怒火主要来自底层百姓,那么这一次,李佑是把齐州所有的中上层阶级,全都得罪了个遍。 …… 官署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张玄素听着手下人从城中各处传回来的消息,那张清瘦的脸,已经气得发紫。 抢! 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抢劫! 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强盗还要可恶!强盗尚且知道劫富济贫,而这个李佑,他是连贫民的活路都不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齐州王家、李家、赵家……凡是在城中有头有脸的豪族家主,此刻全都聚集在了官署门外,一个个义愤填膺,堵住了大门。 “张长史!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齐王已经疯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王家家主被人搀扶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张玄素看着这群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士族家主,如今却像一群丧家之犬,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 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各位稍安勿躁。” 张玄素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老夫这就再闯一次王府!” “今天,他若不给全城一个交代,老夫……便一头撞死在他王府门前!”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毅然决然地向外走去。 这一次,所有的官员,所有的豪族家主,全都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支浩浩荡荡的“请愿”队伍,再次朝着齐王府进发。 …… 齐王府,大门前。 李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竟然一反常态,亲自站在门口等着。 他身后,是数百名手持刀兵、杀气腾腾的王府亲卫。 张玄素和一众豪族家主,看到这个阵仗,心里都是一突。 “李佑!” 张玄素上前一步,直呼其名,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横征暴敛,强抢民财,形同盗匪!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陛下?!” 李佑看着眼前这个气得快要爆炸的老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问道:“说完了?”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种轻蔑到骨子里的态度! “你……!” 一名豪族家主气不过,指着李佑骂道:“你这乱臣贼子!我们定要联名上奏,让陛下降罪于你!” 李佑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瞥了那名家主一眼,淡淡地说道:“聒噪。”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一名护卫,猛地张弓搭箭。 “咻!” 利箭破空,快如闪电! 那名豪族家主甚至没反应过来,箭矢便已洞穿了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王府前的石阶。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得魂飞魄散。 谁也没想到,李佑竟然真的敢当街杀人!杀的还是有头有脸的士族家主! 张玄素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人。 这是一个魔鬼。一个以毁灭和杀戮为乐的疯子! 李佑缓缓地走下台阶,踩着那还未干涸的血迹,来到张玄素面前。 他凑到张玄素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笑道: “张长史,你猜得没错,本王就是乱臣贼子。” “但是,那又如何?” 他直起身,环视着眼前这一张张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脸,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好了。” “本王不死,尔等……休想安宁!” 这句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寒风,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张玄素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死灰。 而李佑的脑海中,那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疯狂地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海量负面情绪——“豪族之怨毒”、“名臣之绝望”、“全城之恐惧”!】 【情绪强度判定:史诗级!】 【恭喜宿主,获得恶名值+100000!】 【叮!恶名值累计突破二十万,系统商城初级权限,正式解锁!】 ------------ 第九章 系统商城 “本王不死,尔等……休想安宁!” 冰冷的话语,如同死神的宣判,回荡在王府门前死寂的广场上。 张玄素和一众豪族家主,面如死灰,身体在初秋的凉风中不住地颤抖。 他们看着那个缓缓转身,踏着血迹走回王府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被道理、王法、甚至死亡所威胁的人。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李佑没有理会身后那些崩溃的、怨毒的目光。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但内心,却早已乐开了花。 【叮!恶名值累计突破二十万,系统商城初级权限,正式解锁!】 【是否进入系统商城?】 来了! 李佑强忍着激动,快步走回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 他将心神沉入脑海,意念一动。 “进入系统商城。”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一个冰冷的、充满科技感的虚拟界面,取代了古色古香的书房。 界面简洁到了极致,只有几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分类标签。 【能源动力】 【材料科学】 【生物工程】 【信息技术】 【武器装备】 …… 李佑扫了一眼,发现绝大部分标签都是灰色的,处于未激活状态。 只有【材料科学】和【能源动力】两个分类下,有几个子选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首先点开了【材料科学】。 一个物品列表弹了出来。 【超级水泥配方(已掌握)】 【高强度合金钢配方(初级)】:可兑换。将铁、碳、锰等多种常见矿物按特定比例和工艺冶炼,可得到硬度、韧性远超百炼钢的合金。是制造高强度工具、轴承、结构件的基础材料。兑换价格:50000恶名值。 【有机玻璃合成法(初级)】:可兑换。透明度高,不易碎,可替代琉璃。兑换价格:30000恶名值。 【天然橡胶硫化技术】:可兑换。大幅提升橡胶的强度、弹性和耐用性。兑换价格:40000恶名值。 …… 李佑的目光,瞬间被那条“高强度合金钢配方”给锁定了。 黑风山的山石太硬,普通铁器损耗严重! 这不就是解决工具问题的完美答案吗? 有了这种合金钢,别说是铁镐,就算是造出更专业的凿岩工具,也完全不成问题! “兑换!” 李佑毫不犹豫。 【叮!消耗恶名值50000点,【高强度合金钢配方(初级)】已解锁!相关知识已传送至宿主记忆!】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从各种矿石的配比,到冶炼时对温度的精确控制,再到淬火、锻打的特殊工艺……所有知识,都如同他与生俱来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还剩下五万多恶名值。 李佑没有停下,他点开了另一个发光的分类——【能源动力】。 a 【人力龙骨水车(改良版)图纸】:可兑换。结构大幅优化,传动效率提升300%,不仅可用于灌溉,更可用于矿井排水、传送带动力。兑换价格:30000恶名值。 【复合滑轮组设计图】:可兑换。可极大节省吊装重物时所需的人力。兑换价格:10000恶名值。 【蒸汽机原理图(基础)】:置灰,不可兑换。兑换前置条件:中级冶金技术、精密加工技术。 李佑的呼吸猛地一滞。 蒸汽机! 这可是开启工业革命的钥匙! 虽然现在还处于置灰状态,但这让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未来。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改良版的龙骨水车上。 矿井排水!传送带动力! 这东西简直就是为他的“地下仙朝”量身定做的! 地下工程,最怕的就是积水和土石运输效率低下。 有了这个大家伙,这两个最大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兑换!” 【叮!消耗恶名值30000点,【人力龙骨水车(改良版)图纸】已解锁!】 【叮!消耗恶名值10000点,【复合滑轮组设计图】已解锁!】 李佑想了想,干脆把那个便宜的滑轮组也一起换了。 短短几分钟,刚刚到手的十万恶名值,就花得只剩下了一万多。 但李佑一点也不心疼。 这些恶名值,换来的,是能让他的计划坐上火箭的黑科技! 他迅速退出系统商城,拿起笔墨,凭借着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记忆,奋笔疾书。 很快,几张画满了古怪符号、复杂结构和详细注释的图纸,便在他的笔下成型。 “来人!”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立刻将这份图纸,八百里加急,送往黑风山,亲手交给白起总管!” “告诉他,让他立刻建立一座高温熔炉,按此配方冶炼新钢!所有新到的铁料,全部用来生产这种合金钢!” “另外,让最好的木匠,按这张图纸,连夜打造一台样机出来!” “是!” 亲卫不敢怠慢,接过图纸,转身飞奔而出。 …… 黑风山,工地。 此刻的白起,正站在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他的面前,是从齐州城内“献”来,堆积如山的铁器。 刀剑、农具、栏杆、铁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一车又一车的铁料,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山下运来。 工程队里的铁匠们,看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海量铁料,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物资的问题,那位主公,用一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给解决了。 就在白起准备下令,将这些铁器回炉重造时,王府的信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 “总管大人!王爷密令!” 白起接过那个密封的蜡管,打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图纸上,是两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种,是名为“合金钢”的金属冶炼配方,上面详细标注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工艺要求。 - 另一种,则是一种结构极其复杂、名为“龙骨水车”的机械图纸,旁边还画着一种叫“滑轮组”的辅助工具。 饶是以白起的见识,在看到这些图纸的瞬间,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作为顶级的军事统帅,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理解了这些东西的革命性意义。 合金钢,能从根本上解决工具损耗的问题,甚至能打造出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利器和坚甲! 而那个改良版的龙骨水车和滑轮组,更是工程学的神器!它能将人力利用效率提升数倍乃至十数倍! 排水、运土、吊装重物……所有制约工程进度的瓶颈,都将被它一一打破! 主公的“仙家秘法”,竟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拿出神物的宝库! 这一刻,白起心中,再无一丝疑虑。 他彻底相信,自己追随的这位主公,绝对能带领他,完成那个比“一统六国”更加宏伟、更加不朽的霸业! “传我命令!” 白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高亢。 “立刻从工匠营中,抽调所有最好的窑匠,按照图纸,不惜一切代价,建立一座高温炼钢炉!” “所有铁匠,放下手中的活计,全力研究合金钢锻造之法!” “所有木匠,由我亲自督工,今夜之内,必须将这龙骨水车的样机,给我造出来!” 一声声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刚刚才因为海量铁料的到来而沸腾的黑风山工地,再一次陷入了更加疯狂的建设热潮之中。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即将到来。 在这些“仙家秘法”的加持下,这座沉睡的山脉,很快,就将被彻底挖空! ------------ 第十章 神工鬼斧 夜色下的黑风山,非但没有陷入沉寂,反而比白日更加喧嚣。 数百个巨大的火把,将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整个工地,变成了一座不眠的熔炉。 白起站在高处,目光如炬,俯瞰着这片疯狂的土地。 他的命令,被分毫不差地执行着。 最好的窑匠,在王府亲卫的看护下,利用超级水泥迅速砌起了一座前所未有的高温炼钢炉。 那炉子造型古怪,比寻常的炼铁炉高大数倍,内部结构复杂,布满了通风口和耐火层,让所有老工匠都看得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所有从齐州城“献”来的铁器,都被投入了另一边的普通熔炉中,化为滚烫的铁水。 “总管大人,新炉已建成,温度远超旧炉,随时可以开始炼制‘合金钢’了!”一名窑匠头领前来复命,脸上满是激动和疲惫。 白起微微点头,没有废话,直接下令。 “开始。” 一桶桶铁水被小心地转运到新炉旁。 最有经验的铁匠,在白起的亲自监督下,严格按照图纸上的配比,将碾碎的木炭粉末和几种从山中寻来的特殊矿石粉,依次投入到炽热的铁水中。 “鼓风!” 随着白起一声令下,几十名最强壮的汉子,开始奋力拉动巨大的风箱。 烈风灌入炉膛,炉内的火焰瞬间从橘红色变成了刺眼的白金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炉内的温度,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所有的铁匠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用手臂挡住那灼人的热浪,脸上写满了惊骇。 他们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炉火。 在这样的高温下,那些新加入的矿石粉末与铁水剧烈反应,表面不断翻滚着气泡和奇异的色泽。 整整一个时辰后,白起才下令停止鼓风。 炉火渐渐平息。 一炉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钢水,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看起来,似乎比普通的铁水更加粘稠,也更加纯净。 “开闸,铸模!” 钢水顺着引导槽,流入一个个早已准备好的模具中。 这些模具,都是按照新图纸设计的,有铁镐、铁铲、凿岩钎,还有一些他们看不懂的齿轮和轴承。 冷却的过程同样迅速。 当第一把崭新的合金钢镐被从模具中取出,用冷水淬火时,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嗡”声,与普通铁器沉闷的声音截然不同。 那把铁镐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青色,镐头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来人,试镐!” 一名铁匠壮着胆子,拿起这把新镐。 他感觉手中的分量,比寻常铁镐重了三分,但握感却异常扎实。 众人来到一块开凿工程中遇到的,最坚硬的青黑色岩石前。 这块石头,之前已经崩坏了十几把铁镐,是所有工人的噩梦。 “喝!” 那名铁匠大吼一声,卯足了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合金钢镐狠狠砸了下去。 “当!” 一声前所未有清脆巨响,在山谷中回荡。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只见火星四溅,那坚硬无比的青黑色岩石,竟像是豆腐一般,被合金钢镐深深地凿入了一寸有余! “拔出来看看!”白起命令道。 铁匠用力拔出钢镐,在火把下仔细查看。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伸长了脖子。 只见那经历了如此猛烈撞击的镐头,竟是……完好无损! 连一个白点,一个卷刃都没有!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神物!这才是真正的神物啊!” “我的天,这要是用它来开山,一天能顶过去十天!” 所有的铁匠和工匠,看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钢镐,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如果说超级水泥让他们感到了震撼,那这无坚不摧的合金钢,则让他们感到了神迹。 就在铁匠们为新钢而疯狂时,另一边的木工房里,也爆发出了阵阵惊呼。 在白起的亲自督工下,几十名顶尖木匠,熬了整整一夜,终于将那张结构复杂到极致的“龙骨水车”图纸,变成了现实。 那是一台庞然大物。 巨大的木制齿轮环环相扣,一长串木板组成的“龙骨”,从高高的支架上,一直延伸进旁边一个挖好的大水池里。 在它的旁边,还有一套由好几个轮子组成的“复合滑轮组”模型。 “总管大人,这……这东西,真的能行吗?”老木匠擦着汗,心里没底。 这水车的结构太古怪了,和他认知中的任何提水工具都完全不同。 白起没有回答,只是下令。 “四人上车,试转。” 四名工人爬上水车旁的踏板,开始像踩水车一样用力踩动。 “嘎吱……嘎吱……” 巨大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带动着那条长长的“龙骨”,在水池里缓缓移动。 “哗啦啦——!” 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一条条木板,如同巨龙的鳞片,将池中的水,源源不断地带了上来,顺着顶部的出水口,奔涌而出! 那出水量,简直就像一条小河! 仅仅四个人力,其提水的效率,竟然比几十个人用水桶接力还要快上十倍不止! “天呐!” “这……这是何等的神器!” 木匠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恐怖之处。 有了它,地下工程最怕的积水问题,将不复存在! 白起又让人测试了那套滑轮组。 仅仅两个人,就通过那套看起来并不复杂的绳索和轮子,轻而易举地吊起了一块需要十几个人才能勉强抬动的巨石。 奇迹! 一个接一个的奇迹,在黑风山之巅上演。 所有参与其中的工匠和士兵,看着这些远超时代理解的造物,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齐王殿下,生出了神明般的敬畏。 “传我命令!” 白起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震撼。 “所有铁匠,日夜不停,全力生产合金钢工具!” “所有木匠,全力制造龙骨水车与滑轮组!” “三日之内,本总管要让工地的每一个人,都换上新式工具!” “是!”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夜空。 三天后。 当一万名工兵,人手一把崭新的合金钢镐,配合着数十台龙骨水车和上百套滑轮组,再次投入到工程中时。 整个黑风山的挖掘进度,进入了一个堪称狂飙的阶段。 “当!当!当!” 清脆而密集的敲击声,取代了以往沉闷的声响。 坚硬的岩石,在合金钢工具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土。 巨大的坑洞中,龙骨水车日夜不息地转动,将渗出的地下水排得一干二净。 坑洞上方,滑轮组如同巨大的蜘蛛网,将成吨的碎石和泥土,高效地吊装运走。 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原计划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地基开挖工作,仅仅五天,便已超额完成。 地下空间的轮廓,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山体内部延伸。 而这一切,也让那些普通的民夫,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使用着这些神兵利器,看着这堪比神话的工程进度,私下里的议论,也变了味道。 “俺跟你说,这哪是修王陵,这分明是神仙在造天宫!” “什么神仙?我看不像,你没感觉这工地阴森森的吗?俺看,是齐王殿下请了什么妖魔鬼怪来帮忙了!” “别胡说!但不管咋说,那位王爷,绝对不是凡人!” 敬畏、恐惧、崇拜……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工地上蔓延。 李佑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变得愈发神秘而不可揣测。 …… 就在黑风山的工程如火如荼,高歌猛进之时。 距离工地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上。 几个穿着兽皮,一脸悍匪模样的汉子,正举着单筒望远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山下那片灯火通明的工地。 “三……三当家,您快看!”一个喽啰的声音都在发抖。 被称作三当家的,是一个独眼龙。 他一把抢过望远镜,凑到眼前。 一看之下,他那只独眼里,瞬间写满了惊骇。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成百上千的人,在山谷里像蚂蚁一样忙碌。 他看到无数的火把,将黑夜变成了白昼。 他看到巨大的木头架子,能把小山一样的石头轻松吊起来。 他看到巨大的水车,在往外喷着瀑布一样的水流。 “这……这是在干什么?”独眼龙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不知道啊,三当家。他们来了一个多月了,天天晚上都这样,动静一天比一天大!” “大当家不是说,他们是官府派来送钱粮的肥羊吗?可这……这哪是肥羊,这分明是一头咱们惹不起的巨兽啊!” 独眼龙的脸色阴晴不定。 黑风山,是他们的地盘。 这伙人在这里大兴土木,完全没把他们黑风寨放在眼里。 本来,大当家的意思是,等他们建得差不多了,人也疲了,就冲下去大捞一笔。 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要出大问题。 “不行!” 独眼龙猛地站起身。 “这件事太诡异了,必须马上回去禀报大当家!” ------------ 第十一章 仙魔之疑 三天后。 黑风山的工地,已经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如果说三天前,这里还是一个充斥着汗水、疲惫和绝望的苦役场;那么现在,它变成了一个散发着狂热、高效和一丝诡异气息的巨大熔炉。 “当!当!当!” 山谷中,再也听不到过去那种沉闷、令人心烦意乱的敲击声。取而代之的,是清脆、密集、仿佛永不停歇的金属交鸣。那声音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仿佛是巨兽在啃食山脉的骨骼。 上万名民夫,已经全部换装了崭新的合金钢工具。 一个名叫王二的民夫,正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油亮的汗光。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块青黑色的、仿佛带着一丝魔性的巨大岩石。 就在昨天,这块石头还是他的噩梦。 他和同伴们用断了三把旧铁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在那石头上留下几个浅浅的白点。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绝望,几乎将他的意志彻底摧垮。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王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手中这把新发的合金钢镐传来的沉甸甸的质感。它比旧铁镐重了三分,但握在手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喝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将这几天吃肉积攒下来的力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双臂之中,抡起钢镐,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脆到刺耳的巨响在坑道中炸开,甚至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噪音。 火星四溅! 在王二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那坚硬无比的青岩,就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戳中的牛油,被势不可挡地凿开了一大块!碎石向四周飞溅,打得岩壁噼啪作响。 王二呆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岩石上那个深达数寸的豁口,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合金钢镐。在昏暗的火光下,那暗青色的镐头闪烁着幽冷的光,经历如此猛烈的撞击,竟是完好无损!连一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粗暴的快感,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在服苦役。 这是在开山!是在征服! 他第一次从这枯燥到令人发疯的工作中,体会到了一丝名为“力量”的乐趣。 “再来!” 王二怪叫一声,仿佛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地将钢镐砸下。 他身边的其他民夫,也都是差不多的状态。工地上,再也听不到抱怨和呻吟。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嘶吼和呐喊。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用手中的“神器”,疯狂地向着这片山脉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轰隆!” 就在这时,坑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人群的一阵惊呼。 “出水了!出水了!挖到地下水脉了!” 一股浑浊的地下水,从岩壁的裂缝中猛地喷涌而出,转眼间就在新挖开的坑道底部积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洼,并且水位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要是放在以前,这就是天大的麻烦。所有人都要立刻停工,乱糟糟地用水桶、木盆,一趟一趟地往外运水。没个一两天的时间,根本别想处理干净,整个工程的进度都会因此停滞。 但现在,负责这片区域的监工,只是不慌不忙地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都给老子让开!那条木头龙,推过来!” 很快,在几十人的合力下,一台如同怪物般的龙骨水车被推到了坑道边缘。长长的“龙骨”被缓缓放进浑浊的水洼里。 “踩!” 四名早已待命的民夫跳上踏板,开始有节奏地用力踩动。 “嘎吱……嘎吱……” 在所有民夫惊奇的注视下,那台巨大的木制机械开始转动。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傻了。 只见那一条条被链条串联起来的木板,真的如同一条活过来的巨龙,将水洼里的水疯狂地带了上来,顺着高处的出水口,像一条奔腾的小瀑布一样,被排进了远处的排水渠中。 那恐怖的排水效率,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刚才还足以淹到人小腿的积水,就被排得一干二净。 民夫们呆呆地看着那台仍在缓缓转动,发出“嘎吱”声的庞然大物,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造物? 工程进度,正在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在疯狂推进。原计划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地下主殿轮廓挖掘工作,在换装后的第五天,就已经基本成型。一个巨大、深邃、宛如巨兽之口的地下空间,已经初具雏形。 这种超现实的效率,让所有亲身参与其中的人,都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他们不是在修建一座陵墓,而是在参与一场由神魔导演的创世神话。 夜里,收工后。 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空气中弥漫着肉汤的香气和廉价的汗味。 民夫们端着陶碗,大口地喝着热汤,吞咽着混着肉末的麦饭,议论的话题也彻底变了。 “王二哥,你给句实话,咱们用的这些东西,真的是人能造出来的吗?”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年轻民夫,凑到王二身边小声问道,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白日里的震撼。 王二狠狠地扒拉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含糊不清地回答:“谁知道呢……俺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硬的铁,也没见过那么能喝水的木头龙。” “俺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些深山里住着山神老爷,有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的本事。”另一个民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说,咱们那位齐王殿下,是不是请了山神来帮忙了?” 这个说法,让周围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屁的山神!”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见识,读过几天书的瘦高个民夫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一根肉骨头。“你们都动动脑子!神仙是什么样的?那都是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 他指了指齐州城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和恐惧。 “可咱们这位王爷呢?增税三倍,抢光全城的铁,还当街杀人!你们说,这是正经神仙干的事吗?” 这一问,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寒颤,顿时说不出话来。 瘦高个压得更低了,声音如同耳语:“依我看,这根本不是请了神,而是拜了魔!你们想想,这又是建陵墓,又是挖地宫,搞得阴森森的,明显是跟地府里的什么东西做了交易,才换来这些邪门的玩意儿!” “妖魔相助!”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每个人的心湖。 “别……别胡说!”王二心里也有些发毛,但还是瞪了那瘦高个一眼,“管他是神是魔!咱们现在顿顿有肉吃,干活还不像以前那么累,不比在家种地强?” 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深深地埋下了一颗怀疑和恐惧的种子。 齐王李佑。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残暴的王爷。他变得神秘、强大,而且无法揣测。 “齐王有妖魔相助”的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在短短几天内,传遍了整个万人大营。每个民夫看着手里无坚不摧的“神器”,看着眼前一天一个样的宏伟工程,都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敬畏、恐惧、崇拜……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工地上空交织、发酵。而李佑的形象,也在他们的心中,被彻底地神魔化了。 ------------ 第十二章 黑寨窥伺 黑风寨,聚义厅。 大厅中央的火盆烧得正旺,烤得整个厅堂温暖如春。几十名匪首头目围着几张大桌,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喧嚣吵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坐在最上首虎皮大椅上的,正是黑风寨的大当家,一个外号“坐山熊”、满脸横肉的魁梧壮汉。他左手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右手抓着一只烤羊腿,吃得满嘴流油。 “大哥!大哥!” 就在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聚义厅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一道寒风灌了进来。独眼龙三当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浑身是土,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看起来狼狈不堪。 “老三?你他娘的搞什么鬼?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大当家很是不爽,被人打断了兴致,他放下羊腿,不耐烦地骂道。 厅里的笑闹声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当家身上。 独眼龙三当家完全没理会大哥的责骂,他冲到大当家面前,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哥……山下……山下那伙人,不对劲!邪门!太他娘的邪门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大当家哼了一声,重新拿起酒碗,“不就是一群官府的软蛋,带着一群泥腿子在挖山吗?老子早就派人看过了。” “不是的!完全不是!”三当家急得直摆手,他一把抢过旁边一个头目手里的酒碗,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这才缓过一口气。 “大哥,你听我说!我刚从对面的鹰嘴崖下来,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山下那片工地,到了晚上,比白天还亮!几百根火把,把整个山谷都照得跟龙王爷的水晶宫一样!” “他们有上万人,可干活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当当当’的敲石头声,那声音又齐又密,听得人心慌!” “还有!他们有好些个邪门的大家伙!”三当家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有一种木头架子,跟蜈蚣似的,能把几千斤的大石头,跟拎小鸡仔一样吊起来!” “还有一种大木头龙,会自己喝水!我亲眼看见,一大片水洼,那木头龙脑袋伸进去,没一会儿就喝干了,水从它屁股后面哗哗地往外流,比山洪还猛!” 这番描述,让原本喧闹的聚义厅彻底安静下来。 在场的土匪们面面相觑,脸上的醉意都消退了不少。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可三当家描述的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老三,你是不是喝多了,眼花了?”一个匪首头目将信将疑地问。 “我拿我这只眼珠子发誓,句句属实!”三当家指着自己仅剩的眼睛,急切地说道,“那场面,根本不是人能搞出来的!成千上万的人,像中了邪一样,不睡觉不休息地干活!大哥,这伙人,咱们惹不起啊!这根本不是肥羊,这是一头下山吃人的猛虎!” 大当家“坐山熊”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了解自己这个三弟,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从不说谎。 上万人,不眠不休,还有能吊起巨石、喝干池水的“邪门玩意儿”……这听起来,确实不像凡间该有的景象。 就在大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当家真是越活胆子越小了。不过是些没见过的木匠活计,就把你吓成这样?” 说话的,是坐在大当家下首的一个瘦猴般的男人。他是山寨的军师,一个落魄秀才,自诩足智多谋。 军师站起身,对着大当家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微笑。 “大哥,依我之见,这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哦?”大当家来了兴趣,“怎么说?” 军师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大哥你想想,山下领头的是谁?是齐王李佑!那小子是什么货色,全天下谁不知道?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被陛下赶出京城的废物点心!” “他手下的人,能是什么精兵强将?不就是一群被强征来的民夫吗?说白了,就是一万头待宰的猪!” 这话一出,厅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土匪们纷纷点头,觉得军师说得有道理。 “至于三当家说的那些‘神器’,”军师笑了笑,“这不正说明这块肥肉油水多吗?那废物王爷,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些宝贝图纸,自己却不知道珍惜。等我们打下去,那些能吊石头的,能喝水的,不就全都是我们黑风寨的了?” “有了那些神器,我们黑风寨开山辟路,加固山防,岂不是易如反掌?有了那一万个免费的劳力,我们还用得着自己去干活?” 军师的一番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贪婪。 对啊! 一个废物王爷,带着一群民夫,还有一堆宝贝。 这不就是老天爷送到嘴边的肥肉吗? “军师说得对!” “管他什么邪门玩意儿,抢过来就是咱们的!” “怕个鸟!干他娘的!” 土匪们再次叫嚣起来,比刚才更加兴奋,看着三当家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仿佛在嘲笑他的胆小。 独眼龙三当家急了,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震撼的场面,到了军师嘴里,就变成了唾手可得的财宝。 大当家“坐山熊”听完军师的话,脸上的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贪婪。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酒碗都跳了起来。 “说得好!哈哈哈!”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豁然站起,巨大的身躯投下大片的阴影。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真当咱们黑风寨是吃素的?” “老三!”他瞪着独眼龙,“你给老子看清楚了!那不是猛虎,那是一只揣着金元宝的肥羊!老子今天就要宰了这只肥羊,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大哥英明!”军师立刻谄媚地附和。 “大哥英明!”所有匪首头目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独眼龙三当家看着这群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颓然地退到了一边。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传我命令!” 大当家走到大厅中央,环视着自己这群如狼似虎的手下,高声下令。 “从今天起,山寨里所有的酒都给老子封起来!谁敢偷喝,剁了喂狗!” “把家伙都给老子磨亮点!弓箭、朴刀、长矛,全都准备好!” “另外,”他看向军师,“你再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分成几班,日夜不停地给老子盯着山下那片工地!” “老子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班,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拉屎!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给老子摸得清清楚楚!” 军师心领神会,阴笑着点头:“大哥放心,不出五天,我就能把他们巡逻的路线,换岗的空隙,全都给您画出图来!” “好!”大当家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他走到墙边挂着的简易地图前,巨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黑风山工地所在的位置上。 “等这群软蛋再干几天,把力气都耗光了,咱们就趁着月黑风高,摸下去!” “这一次,老子要把他们的钱粮、女人、工具,还有那一万个民夫,全都抢过来!给咱们黑风寨,当牛做马!” ------------ 第十三章 瓮中捉鳖 齐王府,书房内。 李佑很满意。 这几天,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黑风山工地上,“齐王有妖魔相助”的流言,正在以他最希望的方式发酵。这种被神魔化的形象,比单纯的“暴君”名声,带来的恶名值要复杂,也更持久。 怨恨中夹杂着敬畏,恐惧里又带着一丝崇拜。 这让他的恶名值账户,每天都在稳定地增长,像一条细水长流的小溪,源源不断。 他正靠在舒适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盘算着等下一笔大额恶名值到账后,是该兑换更先进的冶炼技术,还是解锁农业方面的黑科技。 就在这时,一个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合成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警告!危机预警!】 李佑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的系统面板,自动弹了出来。整个面板的边框,正闪烁着刺目的红色光芒。 面板中央,一行猩红的大字,仿佛是用血写成的。 【预警目标:黑风寨】 【预警内容:该势力已将宿主列为攻击目标,判定为高威胁。】 【行动预测:黑风寨将于三日内,对黑风山一号营地发动夜袭。】 【主要目标:一号营地物资仓库及工匠营。】 李佑看着这条信息,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嘴角反而向上勾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 黑风寨? 他当然知道这伙人。盘踞在黑风山多年的地头蛇,手底下有近千号人,平日里靠打家劫舍为生,是齐州的一颗毒瘤。 之前他忙着搞基建,还没来得及腾出手去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夜袭?抢物资?” 李佑笑了。 这哪是来抢劫的,这分明是千里送人头,上门送劳力啊! 他正愁“敢死队”的人手消耗太快,不够用呢。这些身强力壮、打打杀杀惯了的土匪,简直是完美的补充兵源。 “来得好,来得正好。” 他自言自语道,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慵懒,取而代之的是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李佑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了一道简短的手令,塞进一个信封,用火漆封好。 “来人。” 门外,一名王府亲卫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 “殿下有何吩咐?” “立刻将这封信,亲手交给黑风山的白起将军。”李佑将信递了过去,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他,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半个时辰之内,我要在书房见到他。” “遵命!” 亲卫接过信,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飞奔而出。 夜色渐深。 不到半个时辰,身披一件黑色斗篷的白起,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他进门之后,摘下斗篷,露出了那张万年不变的、仿佛冰雕般的脸。 “殿下。”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平稳。 “来了。”李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白起依言坐下,身姿笔挺,像一杆随时可以出鞘的标枪。他没有问李佑为何深夜紧急召见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李佑喜欢他这一点。绝对的服从,不多问一句废话。 “我刚收到消息。”李佑开门见山,“黑风寨的那群苍蝇,准备动手了。最多三天,他们就会来夜袭我们的营地。” 白起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殿下希望我如何处置?” “我的要求很简单。”李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能跑掉。第二,尽量抓活的。我需要一大批不怕死的苦力,去干最危险的活。” “敢死队,需要补充人手了。” 白起闻言,秒懂了李佑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由他亲手绘制的黑风山及周边地形图上。 “殿下,请容我一观。” “当然。” 白起走到地图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仿佛瞬间注入了无数繁杂的计算和推演。他的视线在山脉的走向、河流的位置、山谷的入口、营地的布局之间飞速移动。 整个书房,安静得只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李佑没有打扰他,只是端起茶杯,静静地欣赏着这位千古杀神做战前规划的模样。这是一种艺术,一种充满了血腥与死亡气息的艺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白起转过身,对着李佑微微躬身。 “殿下,臣已有计较。” “说来听听。” “此计,可名为‘瓮中捉鳖’。”白起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能让任何人信服的力量。 他走到桌前,从笔筒里抽出几支毛笔,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黑风寨的目标,是物资仓库和工匠营。这两个地方,都在我们一号营地的核心区域。” “我会立刻下令,将这两个区域的物资,再增加一倍。尤其是粮食和布匹,把它们堆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他们的探子能看得清清楚楚。” “其次,我会故意制造防御松懈的假象。将营地外围的明哨减少三成,巡逻队的间隔时间拉长一倍。并且,让巡逻的士兵表现出疲惫和懈怠的样子。” “这会让黑风寨的探子相信,我们的人因为连日劳作,已经疲惫不堪,不堪一击。” 李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真正的杀招,在地形。”白起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一号营地周围的几处山谷和隘口都圈了进去。 “我会连夜组织最可靠的工兵,在敌人必经的几条山路上,秘密挖掘陷坑和壕沟。在营地两侧的山坡上,提前准备好大量的滚石和檑木。” “等他们的大部队全部进入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口袋’之后,我会立刻下令,用巨石和鹿角,彻底封死他们进来和出去的所有路口。” “届时,三面环山,一面是坚固的营寨。他们,将无路可逃。” 白起说完,将毛笔放回笔筒,静静地看着李佑,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整个计划,简单、粗暴,但却环环相扣,充满了致命的陷阱。从利用敌人的贪婪,到制造假象,再到利用地形优势,将所有环节都算计到了极致。 “好一个瓮中捉鳖。”李佑赞许道,“就按你说的办。需要什么,人手、物资,你直接调动,不用向我请示。” “臣,遵命。” “去吧。”李佑摆了摆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白起再次躬身,披上斗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佑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拥有一个能完美理解并执行自己意图的下属,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 与此同时。 黑风山对面的某个隐蔽山坳里。 两名黑风寨的探子,正趴在草丛中,轮流用一个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灯火通明的工地。 “嘿,你快看,那边的巡逻队,又他娘的坐下歇着了!这才走了几步路啊?”一个探子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另一个探子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也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看到了没?营门口的哨兵,站着都能打瞌睡!这群软蛋,肯定是累趴下了!” “我看也是!军师说得没错,这群人就是一群猪!干活的猪!” “走,回去禀报大当家!就说齐王的人已经不行了,防御跟纸糊的一样!现在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两名探子相视一笑,悄悄地退下山坡,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更远处的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然后,也悄然消失不见。 一张为黑风寨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缓缓张开。 ------------ 第十四章 血色屠场 子时,月黑风高。 黑风山的山道上,近千条黑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一群饥饿的狼,悄无声息地朝着一号营地的方向摸去。 为首的,正是黑风寨大当家,“坐山熊”。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手中的开山刀在稀疏的星光下反射着嗜血的寒芒。 “大哥,前面就是那小子的营地了。”军师骑着马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跟探子回报的一模一样,外围的岗哨稀稀拉拉,巡逻队也跟没吃饭一样,走几步就歇。” “坐山熊”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好!看来那姓李的小白脸,和他手下的那群泥腿子,真是累趴下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士气高昂的弟兄们,心中豪情万丈。这几天,他严格执行了禁酒令,手下的土匪们一个个都憋着一股劲,早就嗷嗷叫着要下山抢钱抢粮抢女人了。 很快,大队人马摸到了营地外围。 正如探子所言,营地门口的栅栏简陋不堪,几个负责守夜的哨兵靠在墙边,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已经睡着了。 “前锋营,给老子摸进去!碰见活的,直接抹了脖子!”大当家低声下令。 一百多个最精锐的土匪,猫着腰,像狸猫一样,轻松地翻过栅栏,潜入了营地。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片刻之后,营地大门被人从里面悄悄打开。 “大哥!里面没人!空的!”带队的前锋头目兴奋地跑回来报告。 “没人?”“坐山熊”愣了一下。 “对!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中间的空地上,堆着山一样的粮食和布匹,还有好几堆篝火烧着,像是故意给咱们照亮一样!” 独眼龙三当家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冒了出来,他刚想开口说话。 “哈哈哈!天助我也!”大当家已经狂笑起来,“那废物王爷,肯定是把人都调到矿坑深处,连夜赶工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老子会来掏他的老巢!” 贪婪,已经彻底压倒了他脑中最后一丝警惕。 “弟兄们!”他高举起手中的开山刀,扯着嗓子怒吼道,“里面的金银财宝、粮食女人,都是咱们的!给老子冲!抢光!烧光!” “嗷嗷嗷!” 近千名土匪瞬间爆发了,他们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怪叫着,疯狂地涌进了那座为他们敞开大门的营地。 他们冲过空无一人的帐篷区,直奔营地中央那片被篝火照得通亮的巨大空地。 当他们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物资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发财了!” “粮食!好多粮食!” “冲啊!抢啊!” 土匪们争先恐后地扑向那些物资,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大当家“坐山熊”骑在马上,看着这幅景象,得意地放声大笑。 然而,就在寨中最后一名土匪也踏入这片空地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只见来时的营地入口处,一块数千斤的巨石被人从高处推下,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落,彻底堵死了大门!那剧烈的震动,让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另一头,通往营地深处的出口,也被十几根交叉固定的、削尖了顶的巨大圆木(鹿角)给瞬间封死!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前一秒还在狂欢的土匪们,瞬间懵了。 “怎么回事?” “路被堵住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茫然地看着被封死的出入口,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 “咻——!” 一枝带着尖锐呼啸的响箭,拖着赤红色的尾焰,猛地窜上夜空,在最高点“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绚烂的血色烟花。 那是,死亡的信号。 信号升空的瞬间。 “唰!唰!唰!” 营地四周原本漆黑一片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成百上千支火把! 火光映照下,无数身穿简易皮甲、手持利刃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鬼兵,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山坡上,出现在营寨的木墙后,出现在他们头顶的峭壁边。 冰冷的眼神,整齐的队列,肃杀的气氛。 “中计了!有埋伏!” 军师发出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尖叫。 但一切都太晚了。 山坡最高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白起缓缓举起手,然后重重落下。 “放!” 一个冰冷的字,如同死神的宣判。 命令下达。 “轰隆隆隆……” 两侧的山坡上,早已准备好的、用藤网兜住的滚石和檑木,被同时砍断绳索。 无数巨大的石块和粗壮的圆木,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势能,呼啸着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了空地中央那密集的人群里! “噗嗤!” “咔嚓!” 血肉横飞,骨骼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滚石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土匪们就像脆弱的积木,被轻易地撞飞、碾碎。一个照面,就有上百人被砸成了肉泥,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射!” 白起的第二个命令,紧随而至。 “嗖!嗖!嗖!嗖!嗖!” 木墙的箭垛后,山坡的队列中,早已拉满弓弦的弓箭手和手持强弩的弩手,同时松开了手指。 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压顶,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对空地上的土匪,进行无差别覆盖打击! “啊!” “救命啊!” “我中箭了!”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山谷。 土匪们毫无防备,身上那点可怜的皮甲在强弓硬弩面前,薄得跟纸一样。他们像被割倒的麦子,一片一片地倒下,很多人身上插着七八根箭矢,死状凄惨。 “别乱!举盾!找掩护!”大当家“坐山熊”惊骇欲绝,挥舞着开山刀,试图抵挡箭矢,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是,还没等他们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刺!” 白起冰冷的第三个命令,已经下达。 只见空地四周那些不起眼的壕沟里,突然伸出了上千根闪烁着寒光的合金钢长矛! 那些负责执行绞杀任务的工程部队士兵,半蹲在壕沟中,听从着小队长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刺向身边那些试图躲避箭雨的土匪。 “噗!噗!噗!” 长矛入肉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上、中、下! 滚石、箭雨、长矛! 一个由白起亲手构建的、毫无死角的立体绞杀网络,彻底笼罩了这片区域。 这已经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冷酷高效的屠杀! 黑风寨的土匪们彻底崩溃了。他们的阵型在第一波滚石打击下就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更是被箭雨和长矛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发现无论躲到哪里,都有死亡在等着他们。 恐惧,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这个夜晚,黑风山一号营地,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血色屠场。 而屠场的最高处,那个冷漠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 第十五章 人屠之威 屠杀,仍在继续。 黑风山一号营地,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间炼狱。 空中是呼啸而过的箭雨,地面是不断被滚石碾碎的血肉,四周是从壕沟里伸出的、收割生命的无情长矛。 黑风寨的土匪们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们被困在这个绝望的牢笼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组织的抵抗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个体的、徒劳的挣扎。有人试图用身体去撞击封死出口的鹿角,结果被守在那里的士兵用长矛捅成了筛子。有人想装死,却被紧随而至的滚石碾成了肉饼。 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混杂着兵器入肉的声音,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大当家“坐山熊”的眼睛血红,他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的弟兄们像牲口一样被宰杀,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他后悔了。 他后悔不该听军师的鬼话,不该被贪婪蒙蔽了双眼。 那个独眼龙老三说得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肥羊,这是一头史前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大哥!我们被包围了!冲不出去啊!”军师脸色惨白如纸,躲在大当家的马后,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冲!给老子冲!向着大门的方向冲!” “坐山熊”彻底疯了,他知道再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就是冲破那个被巨石堵住的入口! “我操你祖宗的齐王李佑!有种出来跟老子单挑!”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用声音驱散心中的恐惧。 他一把拽过身边一个亲信,怒吼道:“把还活着的弟兄都给老子聚过来!跟我往外冲!谁敢后退,老子先劈了他!” 在死亡的威胁下,残存的一百多名最悍不畏死的土匪,也是大当家最后的亲信,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聚集到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混乱但却充满决死之意的阵型。 “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坐山熊”一马当先,挥舞着开山刀,带着这最后的百余人,如同困兽犹斗,朝着营地入口的方向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山坡上,白起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那股负隅顽抗的土匪,看到为首的那个匪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是时候了。 是时候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彻底碾碎他们最后的意志了。 他缓缓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命令下达,战场上的形势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覆盖全场的箭雨,突然停了。那些从壕沟中伸出的长矛,也齐刷刷地收了回去。 战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死寂般的停顿。 紧接着,在黑风寨土匪冲锋的正前方,那由工程部队士兵组成的、密不透风的盾阵,如同一扇大门,“哗啦”一声,向两侧分开了。 一个宽约十丈的缺口,赫然出现。 缺口之后,是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坐山熊”和他的手下都愣了一下。 他们不明白,敌人为什么会主动让开一条路。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来不及多想。 “冲!快冲!” 他们以为这是逃生的希望,发了疯似的加速,朝着那个缺口猛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冲到缺口前的瞬间。 “踏!踏!踏!” 整齐划一、沉重如山岳的脚步声,从那片黑暗中传来。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数十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出现在火光之下。 当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所有冲锋的土匪,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为首一人,身披黑色铁甲,手持一杆造型古朴的长戟,面无表情。他身后,是五十六名同样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 他们的铠甲,样式统一,通体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胸前那厚重的甲片,一看就坚不可摧。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是长矛就是战刀,每一件都寒光四射,透着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们排成一个简单的三列横队,步伐一致,动作整齐,仿佛是一个人。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宛如实质的杀气,和旁边那些由民夫临时整编的工程部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如果说工程部队是狼群,那这支小队,就是一群武装到了牙齿的史前暴龙。 他们,正是李佑最初的班底,白起的嫡系,那五十六名王府亲卫! 白起,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没有说一句废话,只是举起手中的长戟,向前一指。 “杀。” 一个字。 五十六名亲卫,如同启动了程序的杀戮机器,瞬间动了。 他们以白起为锋矢,组成一个小小的锥形阵,迎着上百名冲来的土匪,发起了反冲锋! “杀光他们!” “坐山熊”也被激起了凶性,他吼叫着,第一个迎了上去。 下一秒,两股人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交锋。 有的,只是碾压。 一名土匪挥舞着朴刀,用尽全力砍向一名亲卫的胸口。 “当!” 火星四溅。 那名亲卫连晃都没晃一下,厚重的合金钢胸甲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而那土匪自己,却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开裂,朴刀差点脱手。 他还没反应过来。 亲卫面无表情地踏前一步,手中的长矛简单直接地向前一送。 “噗嗤!” 锋利的矛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土匪身上那可笑的皮甲,贯穿了他的心脏。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发生。 王府亲卫们的装备和战斗技巧,对这些乌合之众形成了绝对的降维打击。 他们甚至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格挡、突刺、劈砍,就能高效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他们的阵型,在白起的带领下,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切开了黄油。 上百名悍匪组成的冲锋阵列,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凿穿、撕裂! “坐山熊”已经杀红了眼,他连劈了三名亲卫,却发现自己的开山刀,根本无法破开对方的防御。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的亲信,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而那个为首的、手持长戟的黑甲将领,正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来。 他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他周围的亲卫,自动为他清开了一条道路。 “啊啊啊!老子跟你拼了!” “坐山-熊”彻底崩溃了,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恐惧,都汇聚到了手中的开山刀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白起当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是他毕生武力的巅峰!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白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中的长戟。 没有格挡,也没有闪避。 只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上撩的动作。 “唰!” 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坐山熊”还保持着奋力劈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狰狞的那一刻。 下一秒。 他的身体,从头到脚,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血线。 紧接着,“哗啦”一声,他连人带刀,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 一招。 仅仅一招。 黑风寨的匪首,威震齐州多年的“坐山熊”,当场毙命。 这血腥而震撼的一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场上,所有还活着的土匪,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被劈成两半的、他们曾经视若神明的首领,又看了看那个手持长戟、身上纤尘不染的黑甲神魔。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紧接着,是“当啷”、“哐当”的、此起彼伏的金属落地声。 残存的数百名土匪,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一个个扔掉兵器,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彻底的死寂。 白起缓缓收回长戟,戟尖上,一滴鲜血滑落。 他环视着跪满一地的降兵,冰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屠场。 “降者免死,缚!” ------------ 第十六章 敢死之队 天亮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风山的薄雾,照亮了如同修罗场般的营地。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焦糊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 战斗已经结束,但屠杀的余韵,依旧笼罩着这片山谷。 上万名民夫被白起下令组织起来,负责清理战场。他们脸色发白,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土匪尸体拖走,扔进远处新挖开的巨大土坑里。 在营地的中央空地上,六百多名幸存的土匪俘虏,被绳索捆得像一串串粽子,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们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每个人都垂着头,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住地颤抖。 一夜的厮杀,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所有的凶悍和勇气。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一边倒的屠杀,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大当家被那个黑甲神魔一分为二。 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等待最终审判的羔羊。 白起,依旧是那身染血的黑甲,手持长戟,如同一尊沉默的杀神,站在俘虏队伍的最前方。他身后的王府亲卫和工程部队士兵,列队整齐,肃杀之气,让那些俘虏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踏,踏,踏。” 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从营地入口处传来。 所有人,无论是士兵、民夫还是俘虏,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李佑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营地。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王袍,与这血腥狼藉的战场格格不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审视的表情,仿佛不是来巡视战场,而是在巡视自家的后花园。 白起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殿下,清点完毕。此役,歼敌三百二十七人,俘虏六百一十二人。我军……无人阵亡,轻伤三十余人。” 说到最后,即便是白起,语气中也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零阵亡! 面对近千名悍匪的夜袭,打出零阵亡的战绩! 这在任何兵家看来,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话! 李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做得不错。” 他翻身下马,缓步走到那群跪着的俘虏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俘虏们感受到了那道目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 这个传闻中比魔鬼还残暴的齐王殿下,亲自来审判他们了。 按照惯例,他们这些匪徒,要么被当场处决,要么被送去官府砍头示众。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抬起头来。” 李佑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俘虏们迟疑了一下,在旁边士兵用枪柄的催促下,不得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用恐惧的眼神仰望着这位决定他们生死的王。 李佑扫视着他们,就像在打量一群牲口。 良久,他突然笑了。 “你们很幸运。” 他的话,让所有俘虏都愣住了。 “本王今天心情不错,不想杀人。” 听到这句话,俘虏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 不杀他们? 难道……难道是要招安? 不少人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他们黑风寨实力不弱,如果能被这位齐王收编,似乎也是一条活路! 独眼龙三当家和那个瘦猴军师也在其中,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李佑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瞬间打入了比死亡更深的深渊。 “但是,”李佑脸上的笑意不变,但眼神却变得冰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黑风山,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他环视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一个民夫和士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本王宣布,从今天起,成立一支全新的队伍,就叫做‘敢死队’!” “而你们,”他用马鞭指着所有俘虏,“就是‘敢死队’的第一批成员!” 敢死队? 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很困惑,包括那些民夫。 李佑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我们修建王陵的工程,会遇到很多危险。比如,新挖的矿道可能会塌方,我们需要有人第一个走进去试试它结不结实。” “比如,我们需要用火药爆破坚硬的岩石,但火药的威力不好控制,我们需要有人去安放和点燃,看看会不会把自己也炸上天。” “再比如,有些深不见底的裂缝,我们需要人吊下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当然,绳子可能会断。” 李佑每说一句,俘虏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而周围的民夫们,则听得心惊肉跳,后背直冒冷汗。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敢死队”是干什么的了。 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那是用命去填的坑! 李佑看着俘虏们那一张张充满绝望的脸,满意地笑了。 “当然,本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敢死队”的规则。 “第一,你们每天都有定额。完成了,就有饭吃。完不成,不仅没饭吃,还要挨鞭子。” “第二,每天的食物,只有一碗稀粥,一块黑面包。想要吃肉?可以。只要你们在当天的任务中,表现得最‘勇敢’,比如第一个冲进快要塌方的矿道,或者主动要求去点燃最大的一包火药,那么,晚上就能加一个肉馒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之中,如果有人能活过三个月,并且每天都超额完成任务。那么,本王可以大发慈悲,把他从‘敢死队’里除名,让他成为一名光荣的……正式民夫。” 这几条规则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李佑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给震惊了。 太狠了!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狠! 这是要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成消耗品,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让他们在无尽的劳作和恐惧中,慢慢走向死亡! 那个“活过三个月”的希望,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在这种强度的危险工作中,谁能活过三天都是个问题! “不!我不要当敢死队!” “求求您,王爷!杀了我们吧!” “魔鬼!你是魔鬼!” 俘虏们彻底崩溃了,他们哭喊着,哀求着,咒骂着,但更多的是在地上无助地磕头。 李佑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 他转过身,对着白起下令。 “把他们押下去,现在就开工。谁敢偷懒,或者不服管教,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遵命。”白起躬身领命。 “等等。”李佑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人群中那个脸色惨白的瘦猴军师,“那个人,看起来挺聪明的。让他专门负责计算火药用量,每次都让他亲自安放。” 又指了指那个仅剩一只眼睛的三当家。 “这个,胆子小。以后每次有新矿道,都让他第一个进去探路。” 杀人诛心! 瘦猴军师和三当家听到这话,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李佑不再理会这些“垃圾”,他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经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民夫队伍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高声说道: “你们都看到了。顺我者,有肉吃,有功赏。逆我者,就是他们的下场!” “好好干活,你们的未来,比他们光明得多。”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腹,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现场,民夫们看着那些被士兵用鞭子和长矛,像驱赶牲口一样赶往矿洞深处的“敢死队”,听着他们发出的凄厉哀嚎,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对这位齐王殿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暴君! 妖魔! 这两个词,从此以后,深深地烙印在了黑风山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 第十七章 暗流渐起 齐王府一夜荡平黑风寨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齐州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一大早,王府的布告栏前就围满了人。 当看到那张由齐王府长史亲笔书写、盖着齐王朱红大印的安民告示,清清楚楚地写着“匪首坐山熊授首,黑风寨余孽尽数被擒”,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黑风寨就这么没了?” “盘踞了十几年的毒瘤啊!官府围剿了多少次都没用,齐王殿下一晚上就给端了?” “太好了!我家三叔就是被黑风寨的人抢了货,活活打死的!大仇得报啊!” 起初,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便是狂喜。 特别是那些曾深受匪患之苦的商贾和城郊百姓,简直是奔走相告,感激涕零。一时间,城内各大酒楼茶馆,到处都是对这件事的议论,甚至有人自发地买来鞭炮,在街上燃放庆祝。 齐王李佑的声望,在普通百姓中,似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然而,随着一些从黑风山轮换回来、或是偷偷跑回来的民夫将工地的见闻带回城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也开始在私底下悄悄流传。 “你们是没看到啊!那哪是打仗,那是屠杀!”一个刚从工地跑回来的民夫,在一个小酒馆里,对着围观的众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几千斤的石头从山上往下砸,把人砸成肉泥!天上下的是箭雨,地上冒的是长矛!那些土匪,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那个领头的黑甲将军,我的天,那根本不是人!一招,就把黑风寨的大当家,连人带刀劈成了两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脸上满是后怕的表情。 “还有更吓人的!”另一个民夫凑了过来,声音更低,“那些投降的土匪,你们猜怎么着?齐王殿下没杀他们,而是把他们编成了一个叫‘敢死队’的玩意儿!” “让他们去试新挖的矿道会不会塌,去点最危险的火药!每天只给一碗粥,想吃肉就得拿命去换!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狠啊!” 这些细节,像一阵阴风,吹进了原本热烈欢庆的气氛中。 酒馆里的喧闹声小了下去。 人们脸上的喜悦,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原来,匪患是被除了,但这位齐王殿下的手段,竟然如此……残暴。 一夜之间,坑杀数百,虐待俘虏,视人命如草芥。 这和传说中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完全是两个人。 百姓们对李佑的情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他们既感激他为民除害的功绩,又对他那神魔般的冷酷手段,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感激,但更敬畏。 庆幸,但更害怕。 齐州长史府,书房。 张玄素手握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关于黑风山战况的详细报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面前,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幕僚,张安。 “都查清楚了?”张玄素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禀使君,都查清楚了。”张安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震惊,“齐王府的公告,句句属实。黑风寨确实在一夜之间,被彻底击溃。” 张玄素深吸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伤亡呢?” “黑风寨死伤超过三百,被俘六百余。而我们的人……”张安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根据我从那些民夫口中打探到的消息,齐王殿下那边,无一人阵亡。” “什么?!” 饶是张玄素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无一人阵亡”这几个字,还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他断然否定,“近千名悍匪,就算是一千头猪,让一万个手无寸铁的民夫去抓,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你是不是被骗了?” “使君,我起初也不信。”张安苦笑一声,“所以我特地潜入黑风山附近,找到了几名参战的监工,许以重金,才问出了真相。” “真相是,参与正面作战的,根本不是那些民夫!” “那是什么人?”张玄素追问道。 “是一支……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军队。”张安的眼神里透出恐惧,“据那监工说,剿匪的主力,是一支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到恐怖的部队。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铁甲,刀砍不进,寻常弓箭更是无法穿透。” “他们纪律严明,出手狠辣,配合默契,完全是百战精锐的模样!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将领,更是如同鬼神降世,万军之中,一招便斩杀了匪首。” 张安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细节,包括滚石檑木、壕沟长矛、弓弩齐射的立体打击战术,全都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张玄素。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玄素缓缓坐回椅子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不是不懂军事的纯粹文人。恰恰相反,他熟读兵书,对大唐的府兵制和军队战法了如指掌。 张安描述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样的装备,那样的战术,那样的统帅……这绝不是一个被贬黜的藩王,在短短一两个月内能搞出来的东西! 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在他脑中,被飞快地串联了起来。 强征三倍税收……是为了获得启动资金! 以修建王陵为名,强征万名民夫……是为了掩人耳目,获得一支可以随时转化的预备兵源! 强行掠夺齐州所有铁料……是为了打造那身刀枪不入的神秘铠甲和锋利兵器! 而这次剿匪……根本不是为了安境抚民,而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以战代练的实战演习! 他利用土匪的贪婪,设下陷阱,然后用这支秘密训练的军队,来检验战术和装备的成效! 至于那些被俘的土匪,更是被他以“敢死队”的名义,变成了消耗品,去完成最危险的工程,将价值压榨到最后一滴!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所有的荒唐,所有的暴虐,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合理的、也是最可怕的解释! “呵呵……哈哈哈……” 张玄素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疯癫?胡闹?”他喃喃自语,“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满朝文武,包括陛下,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此子,非疯癫,实乃巨寇!” “他哪里是在修王陵,他分明是在筑龙巢,在练虎狼之师!” 这一刻,张玄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了。 齐王李佑,这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废物,从一开始,就包藏着天大的祸心! 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 谋反! 意识到这一点,张玄素猛地站起身。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齐州长史能够处理的范畴。 劝谏?死谏? 在绝对的暴力和蓄谋已久的野心面前,这些都不过是可笑的空谈。 他快步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奏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上报朝廷! 必须让陛下知道,在齐州,一头最凶恶的猛虎,已经挣脱了牢笼,开始磨砺他的爪牙! ------------ 第十八章 亲军初立 黑风山剿匪胜利后的第三天。 李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下令,在黑风山一号营地,用最快的速度修建一个临时的巨大校场。同时,他召集所有民夫、工匠,以及那支新成立的“敢死队”,于午时三刻,在此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论功行赏”大会。 消息一出,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到了正午,新建的校场上,人山人海。 近万名民夫工匠,按照各自的队伍,排列得整整齐齐。在他们对面,是那六百多名形容枯槁、眼神绝望的“敢死队”成员。他们被士兵押着,跪在校场的最前方,像一群待宰的牲口,作为反面教材,供所有人参观。 校场中央,搭建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只放着一张太师椅,李佑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一脸漠然地俯视着台下的一切。 而在高台之下,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几个被巨大红布盖着的东西,鼓鼓囊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好奇与期待。 “吉时已到!” 随着一名王府侍卫扯着嗓子一声高喊,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近万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之上。 李佑站起身,缓步走到高台边缘。 他没有说任何开场白,只是伸出手,对着台下那些盖着红布的小山,轻轻一挥。 “扯!” 数十名早已待命的亲卫立刻上前,动作整齐划一,猛地将红布扯下。 “哗——!!!” 当看到红布之下的东西时,整个校场,近万名民夫,同时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惊呼! 黄金!白银!珠宝!丝绸! 从黑风寨缴获来的,堆积如山的财富,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在正午烈日的照射下,那金灿灿、白花花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所有民夫的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些财富,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最赤裸的贪婪和渴望。 “想不想要?” 李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想——!”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了出来。紧接着,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很好。”李佑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这些,不是给你们的。” 他话锋一转,让台下狂热的气氛为之一滞。 “功必赏,过必罚!”李佑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本王说过,顺我者,有肉吃,有功赏!这次平定黑风寨,有功之人,就在我们中间!” 他目光一扫,落在了台下队列最前方的白起和他那五十六名亲卫身上。 “白起,上台!” 白起闻言,迈步而出,登上高台,对着李佑单膝跪地。 “此战,你居首功!”李佑看着他,沉声道,“本王说过,只要跟着我好好干,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他指向台下最大的一堆金银。 “那一座金山,都是你的了!本王,赏你的!”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李佑。那一堆金银,少说也有上万两!就这么,赏给了一个人? 白起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平静地叩首:“谢殿下。” 对他而言,黄金和石头,并无区别。 但台下的民夫们不这么想!他们的眼睛都红了,嫉妒得快要发疯! 紧接着,李佑又指向剩下的十几堆财宝。 “所有参与剿匪的将士,人人有赏!抬上来!” 那五十六名王府亲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排着队走上高台。 李佑亲自将一箱箱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交到他们手里。 “这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拿好!” “谢殿下!” 亲卫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丝激动。 这一幕,像一剂最猛烈的毒药,深深地刺激着台下每一个民夫的神经。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这么多钱?凭什么他们就能站在台上,享受所有人的瞩目? 就因为他们能打仗?就因为他们立了功? 那我们呢? 我们难道就只能一辈子当苦力,每天累死累活,最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吗? 不甘、嫉妒、渴望……种种情绪,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李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等到气氛发酵到了顶点,才再次开口,而这一次,他的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浇下了一瓢冷水。 “赏赐完了,接下来,本王要宣布第二件事!” 他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校场。 “从今日起,本王将以这支战功卓著的队伍为基础,正式成立‘王府亲军’!” “编制,一千人!” 轰! 这句话,比刚才赏赐金银,还要震撼! 在封地私自建立编制达到一千人的军队!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大唐律法,藩王就藩,身边只能留三百王府护卫。超过这个数目,就是僭越,就是谋逆! 李佑,这是在公然挑战朝廷的底线! “白起!” “臣在!” “本王,命你为王府亲军第一任都尉,总领千军!” 李佑拿过一面早已准备好的、绣着黑色麒麟的王旗,亲手交到白起手中。 “臣,领命!” 白起双手接过军旗,动作沉稳,眼神坚定。 “亲军初立,尚缺九百余人。”李佑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民夫,声音充满了蛊惑。 “这九百个名额,就从你们之中选拔!” “凡入选者,即刻脱离民夫身份,成为我王府亲军的一员!” “从此以后,你们不用再干苦力,每天的活,就是训练!吃饭!睡觉!” “顿顿有肉!月月有饷!” “若不幸战死,你们的家人,王府养了!若立下战功,就像他们一样,金银财宝,美女良田,享之不尽!” “现在,本王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谁,愿意加入?!”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我!我愿意!” “殿下!选我!选我啊!” “我要当兵!我不要再当民夫了!” 整个校场,瞬间疯了! 近万名民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涌,拼命地举着手,嘶吼着,希望能被高台上的那位王爷看到。 什么律法,什么谋逆,在改变命运的巨大诱惑面前,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脱离苦海的唯一机会! 是他们从一个任人驱使的牲口,变成一个吃肉拿钱的“人上人”的唯一机会!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狂热的脸,李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在齐州,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最坚实的班底。 …… 与此同时,齐州城,长史府。 “啪!” 一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张玄素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竖子!狂悖!狂悖至极!”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指着前来报信的下属,气得说不出话来。 “使君……千真万确啊!”那下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消息已经传遍了!齐王……齐王殿下在黑风山,公开招募私军!编制,一千人!他还任命了一个叫白起的,当了什么……都尉!” 私建军队! 这是谋反!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谋反! 张玄素之前的种种猜测,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印证! 他所有的幻想,也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李佑,根本就不是在胡闹,也不是在练兵。 他就是在谋反!而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谋反! 张玄素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 他知道,指望这个疯子回头,已经绝无可能。 良久,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平静。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崭新的、空白的奏章,缓缓铺开。 然后,他拿起一支笔,看向长安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悲壮和死志。 “孽障,既然你一心求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 第十九章 虎狼之师 论功行赏大会的第二天,黑风山深处一处与主工地完全隔绝的隐蔽山谷,变成了全世界最严酷的筛选场。 近万名报名者,只留下了一千人。 筛选的方式简单粗暴。 白起只设定了一个标准:背着五十斤的石头,绕着山谷跑。 没有时间限制。 唯一的规则是,只要你停下,或者倒下,就会立刻被淘汰,由监工拖走,送回原来的民夫队伍。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无数人跑到口吐白沫,无数人跑到双腿再也迈不动一步,最终不甘地倒在地上。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进山谷时,还能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一千出头。 他们就是“王府亲军”的第一批成员。 他们以为最残酷的考验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吃肉领饷的好日子。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白起站在这一千名精疲力尽、但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侥幸和兴奋的新兵面前。 他的身后,是那五十六名老亲卫。他们如同标枪般挺立,身上的黑色铠甲在晨光中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与新兵们的疲惫和散漫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民夫。” 白起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传遍了整个山谷。 “你们是王府亲军。是我白起手下的兵。” “在我这里,只有三条规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就是神谕。叫你死,你不能活。”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没有弱者。每天的训练,最后十名,淘汰。回到你们来的地方,继续去当民夫。”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新兵的头上。他们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每天淘汰十个? 这比什么都可怕!他们拼死拼活才爬上来,谁也不想再掉下去! 白起伸出第三根手指,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第三,这里没有‘为什么’。你们需要做的,只是执行,执行,再执行。”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犹豫。 白起面无表情。 “看来你们还没明白。” 他转头对一名老亲卫说道:“告诉他们,该怎么回答。” 那名老亲卫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是!” 声如惊雷,在山谷中回荡。 新兵们被这一声吼,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脏狂跳。 “听明白了吗?!”白起再次发问。 “是!” 这一次,声音齐了许多,但依旧充满了恐惧。 “很好。”白起微微点头,“现在,训练开始。” “全体都有,绕山谷,跑二十圈!跑不完的,没有午饭!” 刚刚经历了一天一夜极限奔跑的新兵们,听到这个命令,脸都绿了。 但没人敢反抗。 因为他们看到,那五十六名老亲卫,已经一声不吭地,带头跑了起来。 就这样,王府亲军的训练,在一种极度高压和残酷的氛围中,正式拉开序幕。 白起的训练方法,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把后世军队的体能训练、队列训练、服从性训练,用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强加在了这群新兵身上。 每天天不亮,就要进行长途负重越野。 上午,是枯燥到让人发疯的队列训练。站军姿,走正步,练转向。只要有一个人出错,全队都要受罚。 下午,是力量训练。举石头,拉圆木,推石磨。直到榨干他们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 晚上,还有思想教育。 内容很简单,就是反复向他们灌输一个思想:你们的命,是齐王殿下给的。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殿下。为殿下而死,是你们最高的荣耀。 仅仅三天,就有新兵受不了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在一次队列训练中,因为同伴的失误而被罚做一百个俯卧撑。 他崩溃了。 “老子不干了!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扔掉手中的木枪,转身就想往山谷外跑。 白起当时正在高台上监督训练,他看都没看那名逃兵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杀了他。” 话音未落,距离逃兵最近的一名老亲卫,闪电般拔出腰间的佩刀。 一道寒光闪过。 那名壮汉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出三尺多高。 无头的尸体晃了两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新兵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浑身冰冷。 他们终于明白,白起说的“叫你死,你不能活”,不是在开玩笑。 “把他拖下去,喂狗。” 白起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训练继续。”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白起的权威。 铁一般的纪律,开始在这支新生的军队中,慢慢成型。 当然,光有惩罚是不够的。 白起也完美地执行了李佑“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每天训练结束后,他都会进行评比。 表现最好的前一百名,晚饭的餐盘里,会多出一大块冒着油光的炖肉。 而每天被淘汰的最后十名,他们的口粮,会被分给剩下的所有人。 在这种残酷的末位淘汰制和巨大的物质刺激下,所有新兵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他们开始疯狂地内卷。 为了不被淘汰,为了能吃上一口肉,他们拼了命地训练。昨天还能跑二十圈,今天就能咬着牙跑三十圈。昨天只能举起一百斤的石头,今天就能尝试一百二十斤。 半个月后。 这支军队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所有人都黑了,瘦了,但眼神却变得像狼一样,充满了坚韧和凶狠。他们走路时,会下意识地排成队列。他们吃饭时,不再喧哗,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曾经的农夫、工匠,正在被白起这台冷酷的战争机器,锻造成真正的战士。 这一天,训练结束后,白起将所有人集合了起来。 “今天,是你们成为亲军的第二十天。按照规矩,已经有两百人,被淘汰了。” 剩下的大约八百名士兵,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但从今天起,淘汰结束。” 白起的话,让队伍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 “因为,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被淘汰了。” 他一挥手。 后方的工坊大门被打开,一排排崭新的装备,被推了出来。 那是一批刚刚从冶炼坊里打造出来的,全新的铠甲和兵器! 铠甲,是只保护胸腹要害的合金钢胸甲,厚重而坚固,表面涂着黑色的防锈漆。 兵器,是清一色的长矛。三米长的矛杆,配上闪着寒光的、经过特殊淬火工艺处理的矛头。 “今天,你们将得到属于自己的装备。” 白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 “穿上它,你们就不再是新兵。” “你们,是齐王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士兵们看着那些散发着金属气息的装备,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一个时辰后。 八百名士兵,全部换装完毕。 他们排着整齐的方阵,肃立在校场上。 黑色的胸甲,如林的矛尖,汇成了一片钢铁的丛林。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杀气,从方阵中弥漫开来。 “举矛!”白起下令。 “唰!” 八百杆长矛,同时举起,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人。 “刺!” “喝!”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八百名士兵,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长矛,猛地向前刺出。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可以刺穿眼前的一切! 白起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这支由自己一手打造的虎狼之师。 他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但这支军队,已经拥有了撼动这个时代的力量。 他们,已经成为了李佑手中,第一张真正可以掀开的、致命的底牌。 ------------ 第二十章 地宫雏形 在王府亲军的训练走上正轨之后,李佑终于有时间去视察他整个计划的根基——那个被他命名为“地下仙朝”的庞大工程。 这天清晨,他只带了白起和十名最精锐的亲卫,悄然离开了主营地。 他们没有走向人声鼎沸的训练场,而是绕到了黑风山的后山,进入了一片被严密警戒的区域。这里的入口,隐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里,外面用巨石和伪装的植被遮挡,二十四小时都有亲卫站岗。 移开巨石,一股混杂着泥土、汗水和硝烟味的潮湿空气,从洞内扑面而来。 李佑举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通道的初期很狭窄,仅容两人并行。墙壁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站岗。他们看到李佑和白起,会立刻挺直身体,行注目礼,但绝不发出任何声音。 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大,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明显。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分岔口。数十条隧道如同蛛网般,通向四面八方。空气中,充斥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沉闷的爆炸声。 “殿下,这边走。” 白起在前面引路,带着李佑进入了其中一条主干道。 这条隧道宽阔得足以让一辆马车通过。地面被压得非常平实,墙壁和顶部,都用粗大的原木进行了加固。 不时有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 有推着独轮车,满身泥污的民夫,他们运送着挖掘出来的土石。 也有双脚锁着铁链,在监工的鞭打下,背着沉重炸药的“敢死队”成员。他们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像一群行尸走肉,被押送往最危险的掌子面。 李佑看着这些,面无表情。 这些人,无论是民夫还是土匪,都是他这座地下王朝的燃料。他们的血汗,甚至生命,都只是为了让这个伟大的工程,能更快地向前推进一寸。 他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在乎工程的进度。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白起在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 这个岔路口的入口,比其他地方要小得多,而且有两名身穿黑色胸甲的亲军士兵把守。 看到白起和李佑,他们立刻立正行礼。 李佑走了进去。 甬道很长,很深,而且是盘旋向下的。脚下的台阶被打磨得非常平整,墙壁也异常光滑,摸上去有一种冰冷的坚实质感。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又向下走了近百米,当李佑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豁然开朗。 一个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巨大空间,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太大了。 这是李佑唯一的念头。 它的高度,超过五十米。它的宽度和长度,都达到了惊人的数百米。别说一座宫殿,就算把整个齐王府都搬进来,也绰绰有余。 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几何形态,像一个被埋藏在地底的巨大方盒。 而最让他感到震撼的,是构成这个空间的墙壁、地面和穹顶。 它们全部是由一种灰白色的、前所未闻的材料,整体浇筑而成! 表面光滑如镜,浑然一体,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 在数百支火把的照耀下,这灰白色的墙壁反射着一种庄严而冰冷的光泽,宛如神话中泰坦巨人建造的神殿。 无数民夫工匠,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如同蝼蚁般渺小。 他们正在用滑轮和杠杆,搭建着内部的脚手架,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神殿中,显得微不足道。 “殿下,这就是一号主殿。” 白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破了沉寂。 “所有承重结构,均按照您的图纸,使用超级水泥浇筑。其坚固程度,远胜世间任何岩石。” 李佑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墙壁。 那坚硬的触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 这就是他的根基! 一座永不陷落的地下要塞! 他站在空旷的地下神殿中央,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一股名为野心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胸膛里疯狂滋长。 在地面上,他是那个被人唾弃的废物齐王,是那个残暴不仁的疯子。 但在这里,在这片他亲手开辟的、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里,他就是唯一的王,唯一的真神! “做得很好。” 良久,李佑睁开眼睛,对白起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大殿中,却带着一丝回响。 “这只是第一步。” 李佑转身,开始在这巨大的空间里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规划着他的未来。 “白起。” “臣在。” “从今天起,工程进入二期。”李佑停下脚步,指向大殿东侧的一片广阔区域。 “这里,我要一座兵工厂。能同时容纳三千名工匠,打造兵器和铠甲。我要流水线作业,每一个部件,都要标准化生产。” 他又指向西侧。 “这里,我要一座冶炼中心。我要用最新的方法,炼出最坚硬的钢。我要它的产量,能满足我未来十万大军的需求。” 接着,是南侧。 “这里,是仓库。分门别类,储存粮食、布匹、药材、武器。我要它能支撑三万人在地下生活三年,而不需要任何外部补给。” 最后,他指向了北面,也是最深处。 “那里,是生活区和训练区。我要为我的亲军,建造最好的营房和最完备的训练设施。” 李佑每说一句,白起的眼神就亮一分。 他虽然不完全理解“流水线”、“标准化”这些词的具体含义,但他能听懂李佑那宏大计划背后,所蕴含的恐怖战争潜力。 “殿下的意志,就是臣的目标。”白起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狂热,“臣,必将为您,建成这一切!” “很好。”李佑点了点头。 他知道,要实现这一切,需要海量的资源和人力。 而这些,都需要他回到地面上,去扮演那个更加疯癫、更加残暴的齐王,去从这个世界,压榨出更多的养料,来喂养他地下的这头巨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宛如神迹的地下宫殿,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甬道走去。 地上的喧嚣,和地下的静谧,只是暂时。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地下的钢铁洪流,带到地面之上,让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颤抖。 ------------ 第二十一章 镇脉之宝 从地宫返回黑风山营地后,李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地宫二期工程的宏伟蓝图,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账。 兵工厂,冶炼中心,巨型仓库,万人生活区…… 每一项,都是吞噬资源的无底洞。 钱、铁、粮、人。 缺口大得吓人。 光靠目前压榨民夫和搜刮府库得来的这点家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必须想办法,再搞一波大的。 李佑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的目光,越过黑风山,投向了富庶的齐州城。 城里的那些士绅豪族,就像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的猪,是时候再宰一刀,收割一波了。 普通的勒索,效果已经不好了。这些老狐狸,一个个精得跟鬼一样,不见兔子不撒鹰。 必须用更直接,更蛮横,更能激起他们愤怒和恐惧的手段。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在李佑脑中成型。 他笑了。 “来人,传白起。” 片刻之后,一身戎装的白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 “殿下。” “白起,本王最近夜不能寐啊。”李佑一脸“愁容”地说道。 白起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自从本王开始修建这地下王陵,怪事就接连不断。”李佑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我请了高人来看,说是我这工程动静太大,惊扰了齐州的地脉,导致龙气不稳,夜里常有鬼魅作祟。” 白起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高人说,必须寻一件有灵性的风水宝物,放在王陵的中心,才能镇压住躁动的龙脉,保我王府安宁。”李佑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他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本王恰好听闻,齐州城里,有个叫王淳的富商,家里收藏着一块祖传的‘暖云玉’,据说冬暖夏凉,灵性十足,正是本王需要的镇脉之宝。” 白起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着李佑,等待着命令。 “所以,”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本王想向他‘借’来一用。这关乎王府气运,关乎本王的身家性命,想必王员外深明大义,不会拒绝吧?” “殿下希望臣怎么做?”白起直接问道。 “简单。”李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带五十名亲军,全副武装,敲锣打鼓地去。” “务必让全齐州城的人都知道,本王要‘借’他的宝玉,去镇压王陵的龙脉。” “他若配合,就客气地把玉‘请’回来。他若不配合……”李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帮他配合。” “臣,明白。” 白起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质疑这个命令的荒谬。 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半个时辰后。 齐州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景象。 五十名身穿黑色胸甲、手持三米长矛的王府亲军,排着整齐划一的队列,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城中主干道上,昂首行进。 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避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队伍的最前面,还有两名士兵,一个敲着震天响的铜锣,一个扯着嗓子大喊: “齐王殿下有令!因修建王陵,地脉不稳,特向王淳员外借‘暖云-云玉’一用,以镇龙脉!闲人避让!” 这支诡异又霸道的队伍,一路招摇过市,很快就来到了齐州城东,一座占地极广的豪奢府邸门前。 王府。 主人王淳,是齐州最有名的收藏大家,家资亿万,在士绅阶层中颇有声望。 此时,王府大门紧闭。但门外,早已闻讯赶来的百姓和城中名流,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当白起率领的亲军抵达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咚咚咚!” 一名亲卫上前,用矛杆用力地砸着朱红色的大门。 过了许久,大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道缝。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战战兢兢地问道:“军爷……军爷们有何贵干?” 白起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奉齐王令,借暖云玉。” 管家脸色一白,差点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年过半百、身形微胖的王淳,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快步跑了出来。 他一看到门口这阵仗,腿肚子都软了。 “噗通”一声,王淳直接跪在了白起面前,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 “将军!将军饶命啊!那暖云玉,是在下祖宗传下来的命根子,实在是……实在是不能外借啊!” “我愿献出万贯家财,献出所有收藏,只求殿下高抬贵手,为我王家留此一物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闻者伤心。 周围围观的一些士绅名流,也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帮腔。 “是啊,将军,王员外一片赤诚,还请向殿下代为转达。” “齐王殿下此举,与强盗何异?天下岂有此理!” “光天化日,强抢民财,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开始骚动,指责声此起彼伏。 白起听着这些,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低头,看着脚下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王淳,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转述着李佑的话。 “殿下说,他要的是宝物,不是钱财。” “他还说,阻碍王府安宁者,心怀叵测。” 说完,他不再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列阵!” “唰!” 五十名亲军士兵,瞬间动了。 他们以三人为一排,迅速组成一个紧密的攻击队列。最前排的士兵,将长矛平举,锋利的矛尖,对准了所有挡在门前的人。 那股冰冷的、仿佛能刺穿一切的杀气,让所有的喧嚣,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那些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士绅名流,看着眼前如林的矛尖,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冲进去。”白起再次下令。 “喝!” 亲军士兵发出一声低吼,迈着整齐的步伐,直接向前推进。 他们用手中的长矛,毫不留情地将挡路的人一个个推开、撞倒。 王淳和他的家仆们,被这股无法抵挡的力量,轻易地冲散。 在王淳绝望的哭喊声中,十几名士兵冲入府内,直奔书房。 很快,就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名士兵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从里面走了出来,交到白起手中。 任务完成。 “收队。” 白起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然后转身,带着他那支如同虎狼的军队,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现场,只留下瘫倒在地、人事不省的王淳,和一片死寂。 所有围观的士绅,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齐王,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一头真正的、不讲任何规矩的野兽。今天他能抢王淳的玉,明天就能抢他们的田产和女儿! 与此同时,黑风山营地里。 李佑正悠闲地品着茶,眼前,是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叮!收到来自‘齐州士绅王淳’的强烈恶名值+1000!】 【叮!收到来自‘齐州士绅李德’的强烈恶名值+800!】 【叮!收到来自‘齐州士绅……’】 一连串的提示音,疯狂地刷屏。 恶名值的总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上疯狂飙升。 李佑满意地笑了。 他知道,这把火,已经彻底烧到了齐州上层社会的心坎里。 而那位一直想当“忠臣”的张玄素,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又会作何感想呢? ------------ 第二十二章 巨寇之心 王府亲军当街抢玉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齐州官场。 当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将此事禀报给张玄素时,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正拿着一份公文,手却在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长史大人,千真万确!齐王殿下派了白起,带着五十个兵,敲锣打鼓地去了王淳员外家,说要借什么‘暖云玉’镇压龙脉,王员外不给,他们……他们就直接冲进去抢了!王员外当场就气晕过去了!” 下人说完,书房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 张玄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是。” 下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张玄素慢慢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疯了。 这个齐王,是真的疯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派兵入室抢劫,还是抢一个在本地颇有声望的士绅。 这种事,别说一个亲王,就是一个山大王,也得掂量掂量。 他李佑,怎么敢?! 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玄素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快要裂开。 从李佑抵达齐州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在试图理解这个年轻亲王的行为。 一开始,他以为是胡闹。 少年心性,被贬出京,心中有怨气,所以故意搞出一些荒唐事,发泄不满。 可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超出“胡闹”的范畴。 增税三倍,强征民夫,任命来历不明的白起,在黑风山大兴土木…… 每一件事,都在将齐州推向一个危险的边缘。 而他这个齐州长史,就像一个裱糊匠,每天跟在李佑屁股后面,尽力去弥补,去安抚。 他一次次地死谏,一次次地被顶回来。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有耐心,总能让这位殿下回心转意。 但今天,“抢玉”这件事,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夜深了。 长史府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张玄素没有睡。 他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桌子上,没有公文,没有书籍,而是铺着一张巨大的齐州地图。 地图上,已经用朱笔,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记。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则堆放着一叠厚厚的卷宗。 这些,都是他派人搜集来的,关于齐王李佑到任后,所有行为的详细记录。 张玄素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双眼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地图和卷宗。 他要将这一切,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 他必须搞清楚,李佑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份卷宗:《增税令》。 到任第一天,全州税收增三倍。后果是民怨沸腾,恶名值……不,是骂名传遍天下。直接的好处是,府库收入暴增。 第二份卷宗:《黑风山工程》。 以修建“地下王陵”为名,强征上万民夫,前往黑风山。这直接导致了齐州劳动力短缺,许多农田无人耕种。 第三份卷宗:《白起任命》。 任命一个毫无根基、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白起,为“王陵总管”,总领黑风山一切事宜,赐予生杀大权。此人,手段酷烈,以军法治民夫,已有多人被其当众斩杀。 第四份卷宗:《剿匪练兵》。 借黑风寨土匪来袭之机,以民夫为诱饵,设下埋伏,将土匪一网打尽。战后,将所有俘虏编入最苦的劳役队,并从民夫中挑选精锐,成立所谓的“王府亲军”。 第五份卷宗:《强征铁料》。 以“王陵需要铁器”为由,几乎搜刮了齐州境内所有的铁匠铺和豪族存铁。 第六份卷宗:《强抢宝玉》。 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 张玄素看着这一份份触目惊心的卷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一直试图用两个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要么,是为了敛财。 要么,是真的疯癫。 但现在,他发现,这两个理由,都站不住脚。 如果单纯是为了敛财,那他为什么要把搜刮来的钱财,毫不吝啬地大肆赏赐给他的军队?为什么要投入到一个像无底洞一样的“王陵”工程里去? 如果他是真的疯了,那为什么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有章法,如此具有目的性? 增税搞钱,征民夫搞人,任命白起为爪牙,去黑风山建立巢穴,借剿匪的机会练兵,征铁料打造兵器…… 这……这哪里是一个疯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分明就是一个……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猛地划过张玄素的脑海。 他的身体,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地图上,那个被他用朱笔圈了无数次的地点——黑风山。 然后,他又看向那两份卷宗——《私建军队》和《黑风山基地》。 在这一瞬间,所有杂乱的线索,所有矛盾的细节,都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 一个完整而又可怕的逻辑链,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修建王陵是假,构筑巢穴是真! 剿匪靖安是假,以战练兵是真! 张玄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看到,李佑那张年轻而又疯狂的脸上,正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他利用了所有人对他的固有印象! 他先是用最残暴的手段,横征暴敛,制造民怨,让整个齐州都陷入混乱。 然后,他再以雷霆手段,建立自己的私人武装,弹压一切,筛选出最忠诚、最亡命的手下。 同时,他以“修建王陵”这个谁也无法反驳的借口为掩护,在深山之中,秘密打造兵器,构筑坚固的军事要塞! 钱、人、兵、甲、城,一样一样地准备。 所有看似疯癫的行为,都指向一个唯一的、最可怕的结论—— 谋反! 当这两个字,从心底浮现出来的时候,张玄素“咚咚咚”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他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湿透了官袍。 他终于明白了。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胡闹的疯王。 而是一个处心积虑、野心滔天、视人命如草芥的巨寇! 他之前所有的死谏,所有的劝说,在李佑看来,恐怕就跟一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甚至,他的愤怒,他的骂名,都成了李佑计划中的一部分! “噗——” 巨大的惊骇和愤怒,让张玄素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气血翻涌上来,喷在了面前的地图上。 他看着地图上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黑风山区域,眼神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无边的悲凉。 最后,这一切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钢铁般的决绝。 他颤抖着伸出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他知道,齐州的天,要塌了。 不,或许不仅仅是齐州。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个可怕的真相,告知长安,告知陛下! 哪怕,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 第二十三章 血书弹劾 那一夜,张玄素没有合眼。 当他从那可怕的推论中回过神来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反而有一种异样的亢奋。 一种在悬崖边上,看清了深渊全貌后的、决死般的亢奋。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平静地叫来下人,洗漱,更衣,用了一碗简单的朝食。然后,他将府内所有的仆役、幕僚,全部打发了出去,并下达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书房半步。 做完这一切,他反锁了书房的门。 整个长史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张玄素走到书桌前,没有理会那张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地图。 他从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了一叠纸。 那不是普通的纸。 那是蜀中进贡的“薛涛笺”,纸质坚韧,色泽微黄,是他准备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用来上呈天听的奏章专用纸。 他将纸小心翼翼地铺在桌上,又取出了一方他最珍视的端砚,亲自研墨。 墨汁在砚台中,一点点变得浓稠,如同他心中正在凝聚的决心。 一切准备就绪。 张玄素提起笔,手腕悬在纸张上方。 那只曾经在朝堂之上,写下无数治国策论的手,此刻,却重如千斤。 他知道,一旦落笔,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弹劾。 他要弹劾的,是当朝天子的亲生儿子,一位手握封地的实权亲王。 他要状告的,是等同于谋逆的滔天大罪。 证据? 他的证据,是李佑那些看似疯癫的举动,是他自己基于一个老臣的直觉和逻辑,串联起来的推论。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个老臣的杞人忧天,甚至是恶意构陷。 一旦罪名不成立,他张玄素,就是诬告亲王,离间天家骨肉。其下场,不仅是罢官免职,更是抄家灭族。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中,浮现出齐州百姓被增税三倍时的愁苦面容;浮现出上万民夫在黑风山被当作牲口一样驱使的场景;浮现出白起那张冷酷的脸,和王淳员外被抢走传家宝后,那绝望的哭喊。 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神中,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 为了这社稷,为了这苍生,就算赌上身家性命,又如何! 他提笔,蘸满浓墨,在奏章纸的顶端,写下了此份奏折的标题。 《论齐王佑包藏祸心必反之十证》。 十个字,笔力千钧,几乎要穿透纸背。 写完标题,他没有停顿,文思如泉涌,更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罪臣、齐州长史张玄素,冒死上奏陛下。臣自履任以来,亲见齐王佑倒行逆施,种种恶行,罄竹难书。臣初以为其少年心性,疯癫胡为,然日夜观之,终窥其狼子野心。其非疯癫,实乃巨寇!其所为,非胡闹,乃谋逆!臣泣血为书,列其十大必反之罪证,请陛下明察!” 开篇,就定下了最激烈的调子。 接着,他开始罗列那所谓的“十大罪状”。 这不仅仅是罗列,更是严密的论证。他将过去几个月,李佑的所有行为,全部拆解,分析,并引经据典,对照帝国律法,条条框框,将其定性为谋反的准备步骤。 “其罪一:私设军府,僭越君权!齐王以修建王陵为名,设‘王陵总管’一职,总领黑风山万余人,自成体系,隔绝州府。此与另立官署何异?律法规定,亲王不得擅自干预地方政务,然齐王已成齐州土皇帝,此非谋逆之始,何为谋逆之始?!” “其罪二:擅建兵甲,图谋不轨!齐王以‘献铁’为名,强征齐州之铁,非用于民生,亦非上缴国库,而是尽数运往黑风山,私设冶炼坊,日夜打造兵甲。臣有确凿人证,其所造兵器,数量之多,已远超亲王护卫所需,此非为作乱,所为何来?!” “其罪三:筑垒为巢,割据一方!黑风山王陵工程,非为孝道,实为巢穴!其深挖地宫,以一种前所未闻之‘水泥’浇筑,坚不可摧。其所建规模,足以屯兵数万,存粮数年。此非王陵,乃永不陷落之要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罪四:横征暴敛,以养私兵!税增三倍,民不聊生。然其所得钱粮,并未用于州府建设,反而大肆赏赐其‘王府亲军’。以万民之血汗,供养一己之私兵,此等行径,与前朝末年之军阀,有何区别?!” “其罪五:屠戮无度,以练悍卒!” “其罪六:强抢民财,失尽人心!” …… 他一条一条地写下去。 每写一条,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笔下的文字,就更锋利一分。 他将自己所有的智慧、阅历和对帝国律法的理解,全部倾注到了这封奏折之中。 他不是在写一篇文章,他是在铸造一把,能够刺穿所有伪装,直抵问题核心的利剑!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他忘了饥饿,忘了口渴,也忘了时间的流逝。 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黎明。 整整两天两夜。 当他写下第九条罪状时,他已经感到头晕目眩,视线开始模糊。 但他没有停。 他咬破舌尖,用刺痛换来片刻的清醒,继续写下最后一条。 “其罪十:任用奸佞,爪牙已成!其所任命之‘王陵总管’白起,来历不明,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然齐王对其言听计从,恩宠有加。如今,白起已为其训练出一支千人规模、令行禁止之虎狼之师。爪牙已利,凶器已成,只待其主一声令下!” 写到这里,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奏折,已接近尾声。 张玄素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想到那支在齐州城中横行无忌的“王府亲军”,想到那个叫白起的年轻人,再想到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齐王李佑,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 他仿佛已经看到,齐州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场景。 他仿佛已经看到,李氏的江山,因为这个孽障,而动荡不安。 他撑着桌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写下了最后的结语。 “综上十罪,桩桩件件,皆指向谋逆二字!齐王之心,非疯癫,实乃巨寇!齐州之势,危如累卵,一触即发!臣,齐州长史张玄素,以阖家性命,以数十年清誉担保,恳请陛下速发天兵,彻查齐州,擒拿逆首!若迟则生变,悔之晚矣!” 当“矣”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时,张玄素再也支撑不住。 他感觉喉咙一甜,眼前一黑。 “噗——” 一口心血,猛地喷出,正好溅落在那封刚刚写就的奏折末尾。 鲜红的血迹,在微黄的纸张上,瞬间晕开,如同一朵触目惊心的梅花。 张玄素晃了晃,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 他看着奏折上那抹刺眼的红色,整个人几乎虚脱。 但他没有惊慌,反而惨然一笑。 他知道,这封奏折,已经完成了。 它不再是一份普通的弹劾奏章。 它是一封,用一个老臣的全部心血,乃至生命写就的……血书! ------------ 第二十四章 死士赴京 写完血书,张玄素没有倒下。 他只是靠着书桌,剧烈地喘息了半个时辰。 当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份沾着血迹的奏折,小心翼翼地晾干。 然后,他用最厚的油布,将奏折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最后,他又用熔化的蜂蜡,将油布的每一个缝隙都封得死死的。 做完这一切,这封奏折,已经变成了一个水火不侵的硬块。 它承载的,是一个老臣的全部,也是齐州无数百姓唯一的希望。 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如何把它送出去? 送到长安,送到陛下的面前? 通过官方驿站?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张玄素立刻否定了。 他毫不怀疑,以齐王李佑现在对齐州的掌控力,官方驿站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这封奏折只要一进入驿站的系统,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送到李佑的桌上。 到时候,不仅是他,整个齐州官场,都将迎来一场血腥的清洗。 必须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用最原始、最秘密的方式,把它送出去。 一个死士。 一个愿意为了这个任务,付出生命的人。 张玄素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孔。 刘承。 他最得意的门生。 一个出身贫寒,却极有骨气的年轻人。当初若不是自己赏识,他现在可能还在乡下种地。 这些年,刘承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勤勉,为人忠厚。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忠于社稷的赤子之心。 张玄素知道,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很残忍。 这几乎是一条十死无生的路。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敲响了书房里的铜铃。 片刻后,一个管家在门外恭敬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去,把刘承叫来。让他到府内密室等我。”张玄素的声音,嘶哑,但异常平静。 “是。” 半个时辰后,长史府后院,一间平日里用来存放杂物的密室里。 二十多岁的刘承,看着面前的恩师,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不过两天不见,老师仿佛老了十岁。 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将要燃尽的衰败之气。 “老师,您这是……”刘承忍不住开口问道。 - 张玄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他将那个用油布和蜂蜡封好的硬块,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刘承。”张玄素看着他的眼睛,“为师现在有一件,关乎我大唐江山社稷,关乎齐州百万百姓身家性命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刘承心头一震。他从未见过老师用如此凝重的语气说话。 他立刻躬身行礼:“请老师吩咐,学生万死不辞!” “好一个万死不辞。”张玄素惨然一笑,“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就是万死不辞。” 他不再隐瞒,将自己对齐王李佑的怀疑,将那“十大罪状”的推论,将这封奏折的内容,简明扼要地,对刘承和盘托出。 最后,他指着那个包裹说道:“李佑在齐州,耳目众多,官方驿站绝不可信。这封奏折,必须由一个信得过的人,亲自送到长安。” “路途遥远,千山万水。一路上,你可能会遇到山贼,可能会遇到官府盘查,甚至……可能会遇到齐王派出的杀手。” “你,怕吗?” 刘承听完这一切,早已是面色煞白,冷汗直流。 他终于明白,老师这两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也终于明白,齐王殿下那一系列疯狂举动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图谋。 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噗通”一声,对着张玄素,重重地跪了下去。 “老师!”刘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学生这条命,是老师给的。学生读圣贤书,所学为何?不就是为了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吗?” “如今,社稷有难,百姓将倾。学生若贪生怕死,与禽兽何异!” “此行,学生愿为老师,为朝廷,为天下百姓,作一死士!” “奏折在,学生在。奏折亡,学生亡!”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孩子……” 张玄素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决绝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将刘承扶了起来。 “起来,快起来。你是我张玄素的弟子,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刘承手里。 “这里面,是一百两黄金。穷家富路,路上用得着。记住,不要省。该用就用,只要能让你更快、更安全地抵达长安。” 接着,他又拿出一封信。 “这是我写给京中一位旧友的信。如果你在御史台或者登闻鼓那里,遇到了阻碍,就去东市的‘郑氏茶行’,把这封信交给他。他会帮你。” 最后,他摊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简易地图。 “从齐州到长安,官道最快,但也最危险。我为你规划了一条路。” 张玄素指着地图上的路线。 “你要先往南走,渡过清河,然后一路向西。多走乡间小路,绕开大的城池和关隘。虽然会慢上几天,但要安全得多。” “记住,日行夜宿,不要与人争执,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行商。你的身份,就是一个替家里跑生意的伙计。”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一一叮嘱。 “到了长安,第一选择,是去御史台,将奏折交给当值的御史。如果受阻,第二选择,就是去皇城,敲响登闻鼓!” “老师,学生都记下了。”刘承将奏折、钱袋和信,小心地贴身藏好。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 离别的时刻,到了。 两人相对无言。 “老师,您多保重。”良久,刘承开口,眼眶泛红。 “去吧。”张玄素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那份送自己弟子去死的决心,就会动摇。 黎明前,天色最黑暗的时候。 换上了一身破旧商贩衣服的刘承,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混在第一批等待出城的队伍里。 当厚重的城门“嘎吱”一声开启时,他低着头,随着人流,默默地走出了齐州城。 没有回头。 而在不远处的长史府高楼上,须发皆白的张玄素,正凭栏而立,任由冰冷的晨风,吹拂着他的官袍。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汇入远方的大道,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箭,已离弦。 再无回头路。 张玄素站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 他转身,走下高楼,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整理好衣冠,开始像往常一样,处理起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第二十五章 终极大招 就在刘承的身影消失在齐州城外地平线上的同一时间。 黑风山,地宫深处。 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矿洞了。 在白起恐怖的执行力和“超级水泥”这种黑科技的加持下,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已经被初步开辟出来。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部用灰色的水泥浇筑,平整而坚固,带着一种冷硬的工业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岩石的味道,上百个巨大的火把,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赤着上身的民夫,在各自的区域内,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这里是整个地下仙朝计划的心脏。 而在地宫的最深处,一间新开辟出来的、足有三百平米的巨大石室内,李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 白起,如同影子一般,侍立在他的身后。 沙盘上,是整个黑风山地宫的微缩模型,一期工程的区域已经被标记为完成,而二期工程的各个功能区,如兵工厂、冶炼中心、巨型仓库等,也已经规划得清清楚楚。 “殿下,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三个月,二期工程的主体框架便可完工。”白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太慢了。”李佑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离开沙盘。 “钱、铁、粮、人,什么都缺。尤其是人,一万民夫,看似很多,但分摊到如此庞大的工程里,还是不够。” 白起没有说话。 他只负责执行,不负责提建议。如何解决问题,是殿下该考虑的事情。 李佑当然知道问题在哪。 他最近搞的“抢玉”事件,虽然又收割了一大波恶名值,但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 想要支撑起二期工程这个吞金巨兽,还需要更庞大,更持续的资源注入。 他的目光,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齐州了。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将手,伸得更远、更深的契机。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佑暂时抛开这些思绪,转身坐到一张石椅上。 他习惯性地,打开了只有他能看见的暴君系统面板。 他要检视一下今天的“收益”。 面板展开,一连串的数据流,在眼前浮现。 【当前恶名值总额:3,580,000】 【今日新增恶名值(截止目前):+150,000】 新增的恶名值,来源清晰。 一大部分,来自于齐州城的士绅阶层。 【叮!收到来自‘齐州士绅王淳’的强烈恶名值+1000!】 【叮!收到来自‘齐州士绅李德’的强烈恶名值+800!】 【叮!收到来自……】 看来,昨天抢玉的后遗症还在持续发酵。那些士绅,现在估计一个个都在家里,画着圈圈诅咒他。 李佑很满意。 另一部分,则稳定地来自于黑风山的民夫,以及全齐州被增税三倍的普通百姓。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暴政”的效果,立竿见影,恶名值的增长,稳定而高效。 李佑的手指,在虚拟面板上轻轻滑动,切换到了一个特殊的列表。 【重点人物恶名值贡献榜】 这个榜单,只收录那些能提供高质量恶名值的重要人物。 排在第一位的,毫无疑问,是齐州长史,张玄素。 自从李佑来到齐州,这位老臣,几乎以一己之力,为他贡献了超过三成的恶名值。 每一次死谏,每一次痛心疾首的怒骂,都能让他的恶名值,迎来一波暴涨。 李佑甚至觉得,自己该给这位“最佳员工”,颁发一个一吨重的奖章。 但今天,当他的目光,落到张玄素名字后面的那串数字时,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张玄素的恶名值贡献,停了。 不是增长变慢,而是彻底地、干脆地,停在了那里。 后面的数字,就像被冰封了一样,一动不动。 李佑将那条数据放大,详细的时间记录,清晰地显示出来。 【最后一次恶名值增长:两天前的下午。增长额:+5000。原因:获知‘强抢宝玉’事件,情绪剧烈波动。】 在那之后,整整两天多的时间里,这位头号恶名值贡献者,竟然颗粒无收。 这太不正常了。 李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一个人的恨意,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尤其是像张玄素这样,将“匡扶正义”视为己任的顽固老臣。 只要自己还在作恶,他的恨意,就应该像永不枯竭的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来。 除非…… 李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第一种可能:张玄素死了。 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定。 张玄素是齐州长史,是朝廷二品大员。他要是死了,不管是病死还是意外,整个齐州官府都会第一时间上报,他这个齐王,不可能收不到任何消息。 第二种可能:他放弃了。 被自己打击得心灰意冷,彻底绝望,所以不再对自己抱有任何期望,自然也就没了恨意。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张玄素的性格,是典型的“老而弥坚”,越是打压,反抗得越是激烈。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放弃。 那么,排除掉所有不可能。 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张玄素的恨意,并没有消失。而是,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解决”李佑这个问题的最终办法。 当一个人,将复仇或者审判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一个更强大的外力之上时,他自身对于目标的持续性愤怒,就会暂时中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等待最终审判结果”的平静。 所以,恶名值的增长,才会停滞。 那么,对于张玄素这样一个忠君爱国的文官来说,他所能动用的,最强大的,足以一击致命的“外力”,是什么? 他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手段,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一封奏折。 一封用尽他毕生心血,罗列自己所有“罪证”,送往长安,直达天听的致命奏折! 他已经出招了! 他认为,只要这封奏折到了陛下面前,自己这个“孽障”,就死定了。 所以,他不再需要愤怒,不再需要死谏。 他只需要,静静地,在齐州,等待着来自长安的雷霆之怒! 想明白了这一切,李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反而,闪过了一丝兴奋。 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张玄素啊张玄素,本王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以为,这是你的终极大招?” “不,你错了。” “这,只是为本王,拉开了真正大戏的帷幕而已。” 李佑缓缓地关闭了系统面板。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了那些代表着“王府亲军”和各种防御工事的模型上。 “白起。” “臣在。” “传我命令。”李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锐利。 “让地宫建设,暂时放缓。” “所有人力、物力,全部转向二号、三号兵工厂的建设,日夜赶工,不得有误!” “另外,让王府亲军的训练量,再加一倍。告诉他们,安逸的日子,到头了。” “很快,我们就要有‘客人’,从长安远道而来了。” 白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没有问。 “臣,遵命。” 他转身离去,执行命令。 石室内,只剩下李佑一个人。 他看着沙盘,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 第二十六章 千里赴京 刘承离开齐州城的第三天,下起了雨。 冰冷的秋雨,不大,但连绵不绝,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浸泡在一种灰蒙蒙的绝望里。 他骑在一匹瘦马上,任由雨水打湿他破旧的衣衫,渗透进去,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但他一动不动,身姿挺拔,像一杆刺破雨幕的长枪。 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怀里。 那里,隔着两层粗布衣衫,是一个用油布和蜂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块。 那个硬块,此刻比他的心跳还要滚烫。 出发前,恩师张玄素为他规划了一条路。 一条避开了所有大路、城池和关隘的秘密路线。 这条路,要穿过荒野,翻越山岭,渡过河流。 这条路,很难走。 但也因为难走,所以安全。 这几天,他日行夜宿,天亮前出发,天黑后才找地方歇脚。 他不住客栈,那里的眼线太多。 他只在荒郊野外的破庙、废弃的茅屋,甚至是山洞里过夜。 饿了,就啃几口怀里冰冷干硬的麦饼。 渴了,就捧一把冰凉刺骨的溪水。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流民,一张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从不与人交谈,也从不抬头看路过的行人。 孤独和警惕,是他唯一的旅伴。 这天夜里,他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里落脚。 雨下得更大了。 他升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着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已经发硬的麦饼,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庙门外漆黑的雨夜。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林子里传来几声野狗的嚎叫。 刘承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那柄防身的短刀。 直到确认那只是野兽的声音,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不敢睡得太沉。 每当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恩师那苍老衰败的面容,和那双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眼睛。 他就会想起齐州城里,那些在暴政下挣扎的百姓。 他不能失败。 他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它属于老师的嘱托,属于齐州百万生民的期盼,属于这大唐的江山社稷。 第五天,他遇到了一处关卡。 不是正规的关隘,只是地方州府为了盘查流民私设的哨卡。 几个拿着长矛的民壮,懒洋洋地守在那里。 刘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低着头,牵着马,混在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旅人中间,慢慢向前走。 “站住!哪里来的?”一个民壮用矛杆拦住了他。 刘承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雨侵蚀得有些干裂的脸,眼神浑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军爷,小的……小的是从邻县过来,想到亲戚家讨口饭吃。” 这个说辞,他和老师在密室里,对着镜子演练了不下五十遍。 那个民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踢了踢他那匹瘦得只剩骨头的马,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穷鬼一个,滚吧!” 刘承如蒙大赦,连声道谢,牵着马快步走过了关卡。 走出很远,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样的盘查,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他又遇到了三次。 每一次,都是一次煎熬。 但他都凭着那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落魄样子,有惊无险地闯了过去。 真正的危险,在第八天来临。 他抵达了清河渡口。 这是他北上路途中,必须渡过的一条大河。 远远地,他就看到渡口码头上,气氛不对。 除了官府的渡卒,还有十几个穿着各色衣服的彪形大汉,眼神锐利,像鹰一样盯着每一个准备上船的旅客。 他们不像官差,更像是江湖人。 但他们的站位很有讲究,隐隐封锁了码头的所有出口。 时不时地,他们会拦下一些看起来可疑的单身旅人,带到一旁仔细盘问。 刘承的心,猛地一沉。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绝对有问题! 他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齐王的人,但他不能赌。 怀里的奏折,比他的命重要一万倍。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拉着马,转身退回了路边的树林里,悄无声息,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没有选择等待。 等待,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绕路,从上游涉水过河。 这意味着他要多走至少五十里崎岖的山路。 他在林中穿行,沿着河岸,一路向上游走去。 荆棘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背,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他毫不在意。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浅滩。 秋日的河水,冰冷刺骨。 他脱下外衣,将那个油布包和钱袋,用布条死死地绑在自己的额头上。 然后,他牵着那匹同样在瑟瑟发抖的瘦马,一步一步,走进了河里。 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胸口,刺骨的寒意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脚下的鹅卵石又滑又冷,他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几次,湍急的水流都差点将他冲倒。 他咬着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过去,一定要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终于精疲力竭地踏上对岸的土地时,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一片青紫。 但他顾不上这些,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额头上的包裹。 包裹还在。 干的。 他笑了,那是他离开齐州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又过了五天。 整整十三天的风餐露宿,长途跋涉。 当刘承牵着那匹几乎快要走不动的瘦马,翻过最后一道山岗时,他愣住了。 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无比宏伟、巨大、延绵不绝的城池轮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青灰色的城墙,如同一条卧龙,匍匐在大地之上。 即使隔着数十里,那股君临天下的雄浑气魄,依然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敬畏。 长安! 那就是长安! 刘承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十三天的疲惫、恐惧、饥饿、寒冷,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做到了。 他真的走到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整理了一下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衫,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逃难的灾民。 他混在越来越多的人流中,朝着那座伟大的城市,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城门口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 手持长戟、身披铠甲的羽林卫,眼神锐利地盘查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这里的盘查,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严格。 轮到刘承时,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哪里来的?入京所为何事?”一个校尉模样的军官,用刀鞘指着他,厉声问道。 刘承低下头,用嘶哑的、带着外地口音的声音,背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军……军爷,小的从青州来……遭了蝗灾,活不下去……听闻京城有活路,特来投奔远房亲戚……” 那校尉不耐烦地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凄惨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 “又是一个流民,滚进去!别挡着道!” 校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谢军爷!谢军爷!” 刘承躬着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穿过了厚重的城门洞。 当他真正踏上长安城内坚实的青石板路时,整个人都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扶着冰冷的城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后的喧嚣,仿佛都离他远去。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片繁华得如同梦境般的世界。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楼阁。 他成功了。 他九死一生,终于将这封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奏折,带到了天子脚下! 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坚硬的轮廓,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挺直了佝偻的身躯,汇入拥挤的人潮,朝着一个方向,默默走去。 那个方向,是御史台。 ------------ 第二十七章 天子之怒 长安,御史台。 当值班的御史看到那个叫刘承的“流民”,从怀里掏出那封用油布和蜂蜡包裹得如同铁块的奏折时,本是有些不耐烦的。 每天想来告御状的人,能从朱雀大街的这头排到那头。 但当刘承颤抖着双手,解开层层包裹,露出那封封面写着“齐州长史张玄素,泣血叩呈”的奏折时,御史的脸色变了。 而当他看到奏折末尾,那片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血迹时,他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张玄素,他当然知道。 那是朝中有名的刚正谏臣,是陛下的潜邸旧臣。 他用血写的奏折,这里面的分量,足以压塌一座山。 御史不敢有丝毫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份“血书”通过御史台的最高密级渠道,呈送入宫。 一个时辰后。 太极宫,甘露殿。 殿内温暖如春,安神香的青烟袅袅升起,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而庄严。 大唐的皇帝,李世民,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他刚刚处理完一件关于岭南道赋税的琐事,正觉得有些乏味。 就在这时,内侍监总管王德,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正是那封来自齐州的密奏。 “陛下,齐州八百里加急密奏,呈送者,御史台。” 李世民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又是齐州。 又是张玄素。 自从他那个不争气的第五子李佑去了齐州,这个张玄素的奏折,就没断过。 不是弹劾李佑增税,就是弹劾李佑强征民夫。 鸡毛蒜皮,絮絮叨叨。 在李世民看来,李佑就是个被他彻底放弃的废子,扔到齐州那个地方,不过是让他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至于他搞出来的那些荒唐事,在李世民眼里,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不甘寂寞的胡闹。 “又是些陈词滥调罢了。” 李世民心里这么想着,带着几分不耐烦,随手接过了奏折。 他本打算草草扫一眼,就扔到一旁,归入“留中不发”的那一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奏折封面上那暗褐色的血迹时,他拿奏折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血? 张玄素那个老顽固,居然跟他玩起了死谏的把戏? 李世民的脸色,稍微沉了下来。 他缓缓地打开了奏折。 《论齐王佑包藏祸心必反之十证》 只是一个标题,就让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他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电,逐字逐句地往下看。 “罪状一:私设军府,擅权自专。齐王到任之后,无视朝廷法度,任命白身为都尉,组建王府亲军,其制式、名号,皆不合规……” 李世民的眼神,微微一动。 私设军府,这是藩王的取死之道。但考虑到李佑的胡闹性子,或许只是不懂规矩。 他继续往下看。 “罪状二:擅建兵甲,图谋不轨。其麾下亲军,甲胄精良,兵器锐利,远超寻常卫府之兵,且有秘法锻造,非民间所有……” 李世民的呼吸,稍微重了一点。 “罪状三:筑垒为巢,包藏祸心。以修建王陵为名,于黑风山中,大兴土木,驱使数万民夫,所建并非陵寝,而是深挖地宫,构筑要塞,其心可诛!” 看到这里,李世民握着奏折的手,指节已经开始泛白。 身为马上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支甲胄精良的私军,配合一个坚固的要塞,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目光,跳过了那些关于“横征暴敛”、“强抢民女”的罪状,直接落在了后面的几条上。 “罪状七:以战练兵,豢养死士。借剿匪之名,纵容亲军屠戮,实为磨炼战阵,筛选悍不畏死之徒……” “罪状八:囤积粮草,图谋深远。其府库之中,粮草堆积如山,远超一州所需,其志绝非偏安一隅……” 当李世民看到奏折的最后,那句用尽了全部力气写下的结语时,他的大脑“嗡”的一声。 “……综上所述,齐王佑之行径,非疯癫,实乃巨寇!其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包藏祸心,齐州不日将反!臣以残躯性命担保,请陛下速发天兵,迟则生变!” 非疯癫,实乃巨寇!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李世民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之中,哪里还有半分不耐烦和疲惫。 有的,只是无尽的惊骇,和惊骇之后,那足以将整个大殿都冻结的滔天怒火! 但这份怒火,并没有让他咆哮,也没有让他失态。 反而,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冷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深处最死寂的冷静。 他缓缓地将奏折放下,目光落在那片早已干涸的血迹上,仿佛能看到张玄素老泪纵横、咳血书写的悲愤模样。 他信了。 一个将死的老臣,一个素来以刚正闻名的忠臣,是绝不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和身后名,来开这种玩笑的。 李佑。 李佑! 这个他一向看不起,认为只是个酒囊饭袋的孽子,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以为最安全的后方,布下了这样一个惊天之局! 他不是疯了。 他是想学他的父皇,学他的伯父,也来一场“玄武门之变”吗?! 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杀意,从李世民的身上,弥漫开来。 甘露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旁的内侍总管王德,早已吓得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从未见过皇帝露出过这样可怕的眼神。 那不是愤怒。 那是纯粹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杀意。 那是帝王在决定抹掉一个威胁到自己江山社稷的存在时,才会有的眼神。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世民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王德,也没有看殿外。 而是越过了御案,穿过重重纱幔,落在了大殿角落里,那个如同影子一般,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皇城司统领,百骑司指挥使,他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刀。 李君羡。 ------------ 第二十八章 利刃出鞘 甘露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种比喧嚣更可怕的寂静。 每一粒尘埃,似乎都因为承受不住帝王的怒火,而战战兢兢地悬浮在烛光里。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一把已经磨到最锋利的冰刀,死死地钉在殿角那个黑暗的角落。 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 又仿佛,藏着整个大唐最深沉的影子。 终于,那片黑暗,微微动了一下。 一道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走得很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影子本身拥有了形体。 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玄色常服,身材中等,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可当他出现时,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他就是李君羡。 皇城司统领,百骑司指挥使。 大唐皇帝手中,最不为人知,也最为致命的一把暗面之刃。 他的职责,不是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也不是在沙场上冲锋陷阵。 他的战场,在黑暗中。 他的使命,是为皇帝拔除一切敢于在阴影中滋生的毒草。 “李君羡。” 李世民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这死寂的空气。 “臣在。” 李君羡来到大殿中央,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将御案上那封沾着血迹的奏折,猛地一甩。 奏折如同一个黑色的飞镖,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气,呼啸着飞向李君羡。 李君羡头也没抬,只是伸出右手,稳稳地将奏折接在了手中。 “你自己看。”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臣遵旨。” 李君羡就着跪地的姿势,迅速而沉默地展开了奏折。 他的目光,如同最老练的猎鹰,快速扫过奏折上的每一个字。 私设军府、擅建兵甲、筑垒为巢……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足以让任何一个藩王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罪。 即使是李君羡这样见惯了黑暗与阴谋的人,在看到那句“非疯癫,实乃巨寇”的结论时,他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呼吸,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 皇帝的胸中,怒火与失望交织成一片狂暴的海洋。 他想起了那个在太极殿上,哭着喊着要去齐州的儿子。 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的任性胡闹。 他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将张玄素弹劾的奏折扔到一旁。 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老顽固对一个废柴王爷的偏见。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不是在放逐一个儿子。 他是在放虎归山! 不,他甚至不是虎!虎的野心,写在脸上! 他是一条藏在最深淤泥里的毒蛇!在你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甘露殿都嗡嗡作响。 李世民终于压抑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由上好金丝楠木制成的御案之上! 坚硬的御案,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孽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这位九五之尊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声怒吼,饱含了一个父亲被欺骗的失望,更饱含了一位帝王被挑衅的震怒! 李君羡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知道,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龙袍鼓荡,一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下的李君羡,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李君羡,朕命你,亲率百骑司所有精锐,即刻!秘密奔赴齐州!” “给朕……查个一清二楚!” “朕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有什么倚仗!他那所谓的‘地下王陵’里,究竟藏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李君羡重重叩首:“臣,遵旨!” 他的回答,简短,有力。 李世民看着他,胸中的杀意,已经沸腾到了顶点。 彻查? 不,不够! 对于这种敢于挑战皇权、动摇国本的逆行,仅仅是彻查,太慢了!也太仁慈了!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够替他斩断一切麻烦的刀!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 他缓缓地吐出了那句,让李君羡都为之动容的命令。 “若真如奏折所言,查有实据……” 皇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整个大殿,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 这五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这代表着皇帝给予一个臣子,至高无上的信任,和生杀予夺的权力! 这也意味着,齐王李佑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悬于一线。 只要李君羡找到他谋反的铁证,便可不必经过任何审判,不必等待任何圣旨,当场格杀! 这是帝王对于自己血脉的彻底绝望,也是对于任何潜在威胁的零容忍! 李君羡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随即,这丝震撼,便化为了绝对的服从。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碰触冰冷的金砖,发出一声闷响。 “臣,领旨!”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甘露殿。 高大的身影,很快便重新融入了殿外的黑暗之中。 同一时间。 长安城内,一座毫不起眼的普通宅院里。 上百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人,从各个角落无声无息地集结。 他们没有交流,没有声响,只是沉默地披上统一的黑色软甲,佩戴上锋利的横刀和特制的弩箭。 冰冷的铁器,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寒芒。 很快,一百匹同样披着消音马蹄的战马,被牵了出来。 他们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他们,就是百骑司。 天子手中,最神秘、最精锐,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他们是皇帝的耳目,是皇帝的刀剑,是行走在帝国暗影中的幽灵。 为首的一人,正是刚刚离开皇宫的李君羡。 他换上了一身劲装,脸上的表情,冷硬如铁。 他没有做任何战前动员。 他只是举起手,朝着齐州的方向,猛地一挥。 一百骑,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冲入夜幕,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黑云,压城。 一场针对齐王的雷霆风暴,已然起行。 ------------ 第二十九章 百骑离京 李君羡的身影消失在甘露殿外的黑暗中。 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却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在这座空旷的大殿里,变得愈发浓稠。 李世民依然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目光,落在御案那道清晰的裂痕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滔天的怒火仍在胸中燃烧,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疲惫,却悄然涌上心头。 孽障! 他确实是个孽障! 可这个孽障,也曾是他抱在怀里,用胡子扎得咯咯直笑的儿子。 李世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遥远的画面。 那年冬天,大雪纷飞,年幼的李佑贪玩,掉进了结着薄冰的太液池里。 所有人都吓坏了,是他,这个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池水里,将那个冻得浑身发紫的小东西捞了上来。 他还记得,那个小东西在他怀里,一边发抖,一边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父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会抱着他脖子撒娇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只知胡作非为、让他失望透顶的混账? 又是在什么时候,这个混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个敢于私建要塞、豢养私兵的巨寇? 李世民想不明白。 这股想不明白的困惑,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帝王之怒所取代。 他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父亲。 为了这个皇位,他杀过兄弟,囚过父亲。 任何敢于威胁到他江山社稷的存在,无论是谁,都必须被无情地碾碎! “佑儿,这是你自找的。” 李世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最后一丝作为父亲的复杂情感,彻底斩断。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属于千古一帝的冷酷与决绝。 他信得过李君羡。 这把跟随他多年,为他扫清了无数障碍的刀,从不让他失望。 …… 与此同时。 长安城,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院,正是百骑司的秘密据点。 刚刚领受密令的李君羡,已经回到了这里。 他没有立刻下令出发,而是站在院中,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眼神锐利如鹰,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他不像皇帝那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作为帝国最顶级的密探头子,他习惯于用逻辑和证据来说话。 张玄素的奏折,字字泣血,看起来不似作伪。 但奏折里的内容,却处处透着诡异,甚至有些不合逻辑。 一个被公认为酒囊饭袋、胸无大志的纨绔王爷,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步步为营、心机深沉的乱世枭雄? 这可能吗? 一个人,就算再会伪装,他的本性也是难以改变的。 李佑在长安时的那些荒唐事迹,百骑司都有详细的卷宗记录。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绝非伪装。 难道说,去了齐州短短数月,他就脱胎换骨了? 李君羡不信。 在他看来,这背后,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张玄素那个老顽固,因为与李佑政见不合,夸大其词,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诬告一个皇子。 第二,李佑背后,另有高人指点,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傀儡。 李君羡更倾向于第二种。 但无论哪一种,事情都已惊动圣听,且皇帝赐下了“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力。 这意味着,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去查清真相。 更是去做一个执刀人。 一个足以决定皇子生死的执刀人。 “来人!”李君羡沉声喝道。 十余名身穿黑衣的百骑司核心骨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鸦雀无声。 李君羡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陛下的密令,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但这次行动,我们要换个玩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冷酷的弧度。 “齐王不是暴虐无道,搞得齐州民不聊生,商旅绝迹吗?” “那我们,就去做一回商旅,亲自去看看,这齐州,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 一名属下立刻领会,低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伪装成商队?” “没错。” 李君羡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属于顶级猎手的精光。 “就伪装成一支从京城去往东莱郡贩卖绸缎的商队。我们人太多,目标太大,直接以百骑司的名义过去,只会打草惊蛇,什么都查不到。” “只有变成最不起眼的旅人,混进齐州的市井乡野之中,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东西。”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忘掉自己百骑司的身份。” “你们,就是一群长途跋涉、满身铜臭的商人、伙计和护卫。” “把你们的杀气都给我收起来,换上你们最精湛的演技。” “我们的武器,不再是横刀和弩箭,而是算盘和账本。” “明白了吗?” “明白!”十余人齐声应道,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 “很好,立刻去准备。”李君羡挥了挥手,“一个时辰后,城东的货仓集合。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出城。” 命令下达,整个据点,立刻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那些刚刚还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密探,迅速脱下了代表身份的黑色软甲。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看起来灰扑扑、甚至有些破旧的粗布衣服。 有人换上了商队管事的长衫,脸上挂上了精明的笑容。 有人则扮作赶车的伙计,往脸上抹了一把灰,瞬间变得憨厚木讷。 更多的人,则成了护卫,他们收起了制式的横刀,换上了五花八门的民间兵器,眼神也变得警惕中带着几分江湖草莽的匪气。 一箱箱绸缎、布匹被搬上马车,里面巧妙地隐藏着他们的兵器和甲胄。 一个时辰后。 当这支由二十几辆马车组成,浩浩荡荡近百人的“商队”,在城东的货仓集结完毕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们与普通商队的任何区别。 李君羡也换上了一身锦袍,扮作商队的大掌柜,手中拿着一个算盘,看起来富态而威严。 他站在车队前,看着自己这些瞬间改头换面的手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有绝对的自信。 凭着百骑司的专业和能力,无论齐州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都将在他这张天罗地网下,无所遁形。 那个所谓的齐王,无论是真疯,还是假傻,他都会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出他最核心的秘密。 “出发!” 随着李君羡一声令下,这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商队,迎着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缓缓驶出了长安城。 车轮滚滚,碾过冰冷的青石板路,朝着东方的地平线,坚定地前行。 一场致命的风暴,已经启程。 ------------ 第三十章未雨绸缪 长安城风云变幻,千里之外的齐州,却还是一片压抑的平静。 黑风山,地下基地。 这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矿洞。 经过数万民夫夜以继日的劳作,以及“超级水泥”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奇材料加持,一座宏伟到足以让任何人目瞪口呆的地下城市的雏形,已经出现。 巨大的地下穹顶之下,火把如繁星,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数不清的民夫,在王府亲军的监督下,沉默地挖掘、搬运、建造。 敲击声、号子声、车轮滚动声,汇成了一曲恢弘而压抑的交响乐。 李佑正站在一处高台上,俯瞰着这片属于他的地下王国。 他很满意。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三个月,整个地下仙朝的一期主体工程就能完工。 届时,这里将拥有完善的居住区、锻造区、耕作区和防御体系。 一个完全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独立王国,将在这片土地之下,悄然诞生。 到那时,他才算拥有了在这个大唐乱世之中,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 “殿下。” 白起如同影子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所有矿道已按照您的吩咐,完成了初步的加固和拓宽。防御矩阵的第一节点,也已铺设完毕。” 李佑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看着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很好。让工匠营那边加快进度,我需要更多的转轮连弩和陌刀。” “遵命。”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叮!” 一声清脆而急促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李佑的脑海中炸响。 紧接着,他眼前的虚拟系统面板,瞬间从温和的蓝色,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一排排巨大的血色文字,如同瀑布般,疯狂地刷屏而下! 【叮!检测到来自“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君王级负面情绪——“震怒”!】 【你成功激怒了当世帝王,其怒火足以焚天!你的暴君行为,已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你获得了君王级恶名值:100000点!】 十万点! 而且是最高等级的君王级恶名值! 李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自己送出去的那份“大礼”,终于送到位了。 张玄素那个老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的嘴角,刚刚勾起一抹笑容。 然而,下一秒,系统面板上的血色文字,再次变幻! 【警告!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已锁定宿主!】 【威胁等级:灭杀级!】 【威胁来源:大唐帝国最高暴力机关——百骑司!】 【威胁目标:活捉或当场格杀宿主!】 【威胁正在高速靠近中,预计抵达时间:九天!】 与此同时,在李佑的脑海地图上,一个巨大的、代表着绝对危险的红色箭头,从西方的长安城亮起,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笔直地指向他所在的齐州! 看着这一连串的系统提示,李佑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了。 “百骑司……先斩后奏之权……”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父皇啊父皇,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有种棋手终于等到对手落座的快感。 他很清楚。 从这一刻起,新手保护期,结束了。 真正考验演技和智商的“猫鼠游戏”,正式开始! 站在他身后的白起,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殿下身上气息的变化,低声问道:“殿下?” “白起。” 李佑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传我王令。” “臣在。” “第一,自即刻起,齐州城门税,在现有基础上,再加三成!” 这个命令一出,就连白起这个绝对服从的杀神,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不解。 现在的税率,已经高到天怒人怨了。 再加三成? 那不叫收税,那叫抢劫! 李佑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继续用冰冷的声音下达第二道命令。 “第二,以‘王陵工程缺口巨大’为由,强征城中所有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闲散青壮!有一个,算一个!胆敢反抗或藏匿者,以谋逆罪论处,立斩不赦!” “第三,派出王府卫队,全天候在城中巡逻。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证据,看谁不顺眼,就给我打!谁敢还手,就给我杀!我要让整个齐州城,都笼罩在本王的威严之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天!” 一连三道命令,一道比一道狠,一道比一道不讲道理。 这已经不是暴政了。 这是在逼着所有人去死,逼着整个齐州造反! 白起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如此一来,齐州民心将彻底崩坏,恐生大乱。” 李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就是要让他们乱。” “观众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总得把戏台搭得热闹一点,不是吗?” “把那些青壮都给本王‘请’到山里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还是在本王的‘王陵’里待着,最安全。” 这番话,听起来颠三倒四,充满了疯王的呓语。 但白起,却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他不再多问。 作为一把刀,他只需要执行主人的意志。 “臣,遵命!” 白起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高台上。 很快,三道堪称灭绝人性的王令,如同三道催命符,从黑风山发出,迅速传遍了整个齐州。 刚刚才因为王府的“剿匪”行动而获得片刻安宁的齐州城,再一次,陷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恐慌与绝望之中。 蛮不讲理的税吏,当街打人的卫兵,挨家挨户抓捕青壮的官差…… 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响彻了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民怨,在这一刻,沸腾到了顶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佑,却悠然地回到了自己位于地宫深处的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是整个齐州的山川、河流、城池,纤毫毕现。 李佑拿起一枚代表着百骑司的黑色小旗,插在了齐州西边的官道上。 他看着那面黑色小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舞台已经搭好。” “现在,就等主角登场了。” ------------ 第三十一章 人间炼狱 第九天,黄昏。 一支由二十多辆马车组成的商队,在日落的余晖中,缓缓抵达了齐州城下。 为首的“大掌柜”,正是皇城司统领,李君羡。 经过九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了。 一路上,他们见识了州府之间的差异。 有的地方富庶安宁,有的地方则稍显凋敝。 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眼前的齐州城这样,透着一股深入骨骨髓的诡异与萧索。 城门明明还开着,但排队等待进城的人,却寥寥无几。 队伍前进得异常缓慢。 每一个人进城,都要被城门口那些穿着王府卫队服饰的士兵,翻来覆去地盘查。 李君羡眯起了眼睛。 他注意到,那些士兵的脸上,没有丝毫属于军人的纪律与荣誉感,只有不加掩饰的贪婪和蛮横。 终于,轮到了他们。 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卫兵,用他那柄生了锈的铁尺,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李君羡乘坐的马车车厢。 “哪来的?干什么的?” 李君羡的一名副手,立刻陪着笑脸迎了上去,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路引文书。 “军爷,我们是长安来的绸缎商,准备去东莱郡贩货,路过贵宝地。” 那卫兵瞥了一眼文书,随手扔在地上,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木牌。 “少废话!懂不懂规矩?入城税,每人一贯,每车五贯!” 副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个税率,简直是抢劫! 寻常州府,入城税不过是每人几十文钱的象征性收费。这里,竟然直接翻了几十倍! “军爷,这……这也太高了点吧?” “高?”那卫兵冷笑一声,用铁尺拍了拍副手的脸,“这是我们齐王殿下定下的规矩!嫌高?嫌高你可以不进啊!”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推着独轮车卖自家果蔬的小贩,因为实在凑不齐一贯钱的税,哀求了几句。 那卫兵顿时大怒。 “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他招呼了两个同伴,对着那小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小贩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车上的果蔬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烂。 整个城门口,所有排队的人都低着头,脸上是麻木和恐惧,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李君羡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的缝隙,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脸上,依旧是商人的平静。 但他的眼神,已经冷得像一块冰。 张玄素的奏折,没有撒谎。 光是这一个城门口,就足以窥见整个齐州的糜烂。 “给他。”李君羡淡淡地说道。 副手立刻会意,不再争辩,忍着怒气,数出了足额的税钱,递了过去。 那卫兵掂了掂钱袋,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进去吧!” 商队缓缓驶入城中。 然而,城内的景象,比城门口的见闻,更加让这些见惯了风浪的百骑司密探感到心惊。 一条本该是全城最繁华的主干道,此刻却如同鬼街一般。 街道两旁的店铺,十家有八家都关着门,门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偶尔有开着的,也是门可罗雀,掌柜和伙计一脸愁容地坐在门口发呆。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偶尔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低着头,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里。 这和奏折上描写的“民怨沸腾”,似乎又有些不同。 这里没有沸腾,只有一片死寂。 李君羡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街道虽然空旷,但却异常的干净,看不到一点垃圾。 而且,一路走来,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乞丐或者流民。 这很反常。 一个被暴政搞得民不聊生的城市,必然是流民遍地,垃圾成堆。 可这里,却干净得像一座被遗弃的空城。 这个微小的、不和谐的念头,在李君“羡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眼前更具冲击力的景象所覆盖。 一队王府的巡逻卫队,正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过。 他们看到一家开着门的包子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拿了十几个包子就走。 那包子铺的老板敢怒不敢言,只能对着他们的背影,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已经不是兵了。 这是一群穿着军服的土匪! 商队在城中最大的一家驿馆安顿了下来。 驿馆同样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吓得战战兢兢的驿丞在打理。 进入房间后,李君羡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骨干。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商人的和气,只剩下属于皇城司统领的冰冷和锐利。 “情况,你们都看到了。” “从现在开始,分组行动。”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打探什么机密。是去融入这里。” “去茶馆,去酒肆,去最破旧的巷子。装成走亲访友的,装成打听故人的。去听,去看,去感受。” “我要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到底在怕什么。” “记住,安全第一,绝对不要暴露身份。” “遵命!” 数十名百骑司的精英,化整为零,如同一滴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齐州城这片死寂的海洋。 夜幕降临。 李君羡独自一人,站在驿馆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那片漆黑的、没有任何灯火的街道。 派出去的密探,陆续带回了情报。 而所有的情报,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百姓们对“齐王”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只要一提起,他们就会立刻闭上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你,然后迅速走开。 王府的卫队,就是城里的天。他们可以随意打骂、抢夺任何人的财物,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在今天下午,还有一个书生,仅仅因为走路时没有及时给卫队让路,就被当街打断了腿。 而最新颁布的“暴政”——强征十五岁以上青壮去修“王陵”,更是让全城陷入了绝望。 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年轻人藏了起来,如同躲避瘟疫。 李君羡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言不发。 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了来之前的那一丝怀疑。 他现在终于明白,张玄素的奏折,非但没有夸大,反而,是写得太保守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民不聊生”的州府。 这里,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而那个齐王李佑,就是这座炼狱里,最荒唐、最残暴、最不可理喻的魔王! 李君羡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转身,对身后的副手,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命令道: “备下我的官服和仪仗。” “明日一早,本官要亲自去王府,见一见这位齐王殿下!” ------------ 第三十二章 纨绔孽子 第二天,清晨。 齐王府的大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君羡脱下了商人的伪装,换上了一身代表着皇权天威的四品武官官服。 绯色的官袍,金玉腰带,头戴幞头,面容冷峻。 他手持节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百骑司制式服装的副手,腰挎横刀,气势逼人。 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礼物,只带着一卷由黄绫包裹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使至,齐王李佑,速来接旨!” 一名副手上前一步,运足了气,声音洪亮如钟,传遍了整个王府前院。 王府的门卫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他们平时作威作福的对象,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今天突然见到从京城来的天使,还是这种煞气腾腾的武官,一个个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进去通报。 李君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就是要以这种最官方、最强势的姿态,给那个无法无天的齐王,来一个下马威。 他要让李佑明白,这里是齐州,但更是大唐的齐州。 天子之威,不容挑衅! 然而,他预想中李佑惊慌失措跑出来迎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一刻钟过去了。 王府大门里,毫无动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对着李君羡深深一躬。 “启禀天使大人……王爷他……他昨夜宿醉,至今未醒……还请大人您……您先进前厅稍作等候,小的这就去催!” 李君羡的眼睛,眯了起来。 宿醉未醒? 好一个宿醉未醒! 他强压着火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王府的前厅,还算气派。 李君羡被请到了主座上,有侍女战战兢兢地奉上了茶水。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李君羡端坐着,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身后的两名副手,如同雕像一般,手按刀柄,站得笔直。 茶水,从滚烫,到温热,再到彻底冰凉。 换了一轮。 又换了一轮。 整整一个上午,两个时辰!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李君羡的耐心,也快要被消磨殆尽。 他心中的怒火,已经不是火焰,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就在他准备直接闯进后院抓人的时候,一阵喧闹声,终于从后方传来。 “哈啊……” 一个拉得长长的哈欠声,伴随着慵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佑,终于出现了。 然而,他出现的方式,让李君羡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这位齐王殿下,身上胡乱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王袍,衣襟大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连腰带都系得歪歪扭扭。 他的头发像个鸟窝,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印痕,满身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更过分的是,他的左右两边,还各扶着一个衣衫不整、媚眼如丝的侍女。 那两个侍女,身上的衣服同样凌乱,脖子上甚至还有几块青紫的痕迹。 三个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 仿佛这里不是威严肃穆的王府正厅,而是某个勾栏的后台。 “谁啊?大清早的,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佑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他好像完全没看到坐在主位上,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李君羡。 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提醒。 “殿下!殿下!是长安来的天使大人!” “哦?天使?” 李佑这才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李君羡一眼。 “长安来的啊……辛苦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跟一个问路的陌生人说话。 李君羡身后的副手,拳头已经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君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臣,皇城司统领李君羡,奉陛下之命,前来齐州宣旨!” “齐王李佑,跪下接旨!” 他拿出圣旨,准备宣读。 谁知,李佑像是没听到“跪下”两个字一样,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侧面的椅子上,还顺手将一个侍女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行了行了,别念了。” 他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就是那点事儿吗?父皇肯定又在骂我不成器,骂我胡闹,骂我丢了他的脸,对不对?” “本王都听腻了!” 李君羡彻底愣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威严和说辞,结果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殿下!” 他加重了语气,“此乃圣旨!代表的是陛下天威!岂可儿戏!” “儿戏?” 李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开始抱怨,声音大得整个大厅都能听见。 “他把我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准我找点乐子了?” “长安那么好,他怎么不让太子哥哥来?不让魏王那个胖子来?” “他们待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呢?就得来这穷乡僻壤受罪!” “父皇偏心!太偏心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怨气和嫉妒,像一个得不到糖吃而撒泼打滚的孩子。 李君羡呆呆地看着他。 他想过李佑可能会狡辩,可能会抵赖,可能会装傻。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佑会是这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模样! 这哪里还有半分皇子龙孙的仪态? 简直比长安城里最下等的纨绔子弟,还要不堪! 李君羡还想说些什么,维持住自己作为钦差的尊严。 但李佑,已经彻底懒得理他了。 他低下头,一口亲在了怀里侍女的脸上,发出了“啵”的一声脆响。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在侍女身上游走。 “嘿嘿,还是你香。” 侍女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着,身体扭来扭去。 两个人,就在这正厅之中,当着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的面,旁若无人地调情! 这已经不是侮辱了。 这是挑衅! 这是赤裸裸地打大唐帝国的脸,打皇帝李世民的脸! 做完这一切,李佑才抬起头,仿佛刚刚发现李君羡还站在这里一样。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充满了轻浮和戏谑。 “哎呀,李统领,你看本王这记性。” “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本王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说着,他拍了拍怀里侍女的屁股。 “要不这样,这丫头,今晚就赏你了。活儿不错,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解解乏!”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在李君羡的脑子里炸开。 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地盯着李佑,那眼神,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孽子,当场千刀万剐! 但他终究是百骑司的统领。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动手。 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几个字。 “齐王殿下……龙体欠安,看来需要……多多休息。” “臣,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不再看李佑一眼,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告辞!” 那两名副手,也用能杀人的目光瞪了李佑一眼,紧跟着他们的统领,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感到恶心的地方。 看着他们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李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怀里的侍女,也立刻停止了娇笑,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整个大厅,瞬间从靡靡之音,变得一片死寂。 刚才那个醉眼惺忪、举止轻浮的浪荡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齐王。 “殿下。” 那名侍女低声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哪里还有半点妩媚。 “刚才,那位李统领的副手,左边那个,拳头一共握紧了三次。右边那个,在您提到魏王殿下的时候,喉结滚动了一下。” “李统领本人,从您出现到他离开,呼吸的频率变了七次。第一次是看到您的时候,最后一次是您说要把婢子赏给他的时候。” 她,赫然是白起训练出来的密探! 李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 驿馆之内。 “砰!” 李君羡一回到房间,就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坚实的木桌,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混账!无耻!禽兽!” 他气得浑身发抖。 “统领!”一名下属担忧地看着他,“这李佑……简直无法无天!” “我本以为,他再坏,也是个皇子,总该有些城府。” 李君羡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鄙夷。 “我错了。” 他缓缓地坐下,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今天见到的一幕幕。 “他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伪装。” 李君羡睁开眼,得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结论。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被嫉妒扭曲了心智、无可救药的蠢物!” “他不是一只假扮成猪的老虎。” “他就是一头猪!一头又蠢又坏的猪!” ------------ 第三十三章 血色宴席 李君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当天晚上,再次见到李佑。 而且,是以“贵客”的身份。 傍晚时分,齐王府的管家亲自来到驿馆,送上了烫金的请柬。 “为给天使大人接风洗尘,我家王爷在府中备下薄宴,还请天使大人务必赏光。齐州城内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皆会作陪。” 管家的态度,恭敬得无懈可击。 李君羡手下的副统领,当场就想发作。 “白天那般羞辱我等,晚上又来假惺惺地摆宴席?这分明是鸿门宴!” 李君羡却拦住了他。 他看着请柬,眼神深邃。 “去,为何不去?” 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蠢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认为,这很可能是李佑白天发完疯,晚上又后怕了,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 这种反复无常、毫无逻辑的行为,正符合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的性格。 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宴会上,进一步观察这个齐王,以及齐州官场的所有人。 入夜,齐王府灯火通明。 宴会厅内,歌舞升平,乐声靡靡。 李佑换上了一身正式的亲王礼服,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仿佛白天的那个酒鬼,只是一个幻觉。 李君羡和他的两名副手,被安排在了最尊贵的宾客席位。 下方,是齐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个个正襟危坐,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眼神里却全是藏不住的恐惧。 整个宴会的气氛,极其诡异。 一边是李佑刻意营造的热闹,一边是官员们死一般的沉默。 李君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更加确信,李佑在这里的统治,是建立在纯粹的暴力和恐惧之上。 宴会开始后,李佑频频举杯,说着一些场面话。 “李统领,你代表父皇而来,就是本王最尊贵的客人!来,本王敬你一杯!” “今日,大家不谈公事,只管吃好喝好!谁要是不尽兴,就是不给本王面子!” 李君羡面无表情地应付着,心里却在冷笑。 装得倒挺像个人样。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一个身影匆匆跑了进来。 来人身穿七品官服,是州府的录事参军,名叫赵德。 他是张玄素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也是整个齐州官场里,少数还没被吓破胆,坚持处理公务的清流。 “下官赵德,参见王爷,参见天使大人!” 他跑到大厅中央,气喘吁吁地行礼。 “启禀王爷,方才为处理一批积压的户籍文书,耽搁了些许时辰,来迟一步,还望王爷与天使大人恕罪!” 他的态度,无可挑剔。 李君羡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一句“公务要紧,无妨”。 然而,主位上的李佑,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了。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让整个大厅的音乐和歌舞,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好你个赵德!” 李佑站起身,指着那个官员,声色俱厉地骂道: “本王设宴,是为了给谁接风?是为了天使大人!” “你区区一个录事参军,竟敢让天使大人等你?” “你眼里,还有没有天使大人?还有没有本王?还有没有父皇?”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德吓得脸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王爷息怒!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啊!” “你不敢?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 李佑的怒火,仿佛没有半点虚假。 “什么狗屁户籍文书,能比天使大人还重要?” “在你心中,一堆破纸,比父皇的颜面还重要?” “你这是不忠!不敬!按我大唐律法,罪该万死!” 李君羡皱起了眉头。 他站了起来。 “齐王殿下,言重了。” 他沉声说道:“赵参军乃是为公务所累,情有可原。本官并不介意,此事,就此作罢吧。” 他以为,自己这个“天使”都开口了,李佑这个疯子,也该借坡下驴了。 谁知道,李佑听到他的话,反而更加暴怒。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李君羡,那眼神,像一头被挑衅的野兽。 “李统领,你是在教本王做事吗?”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李君羡一愣。 “本王知道,天使大人您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这是您的德行!” 李佑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宴会厅。 “但是!本王治下不严,出了此等藐视皇权之徒,就是本王的失职!” “今日,若不杀一儆百,本王有何面目,面对父皇的信任?齐州的法度,又将置于何地?”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却充满了疯子的逻辑。 他竟然把李君羡的劝阻,当成了对自己权威的挑衅! 李君羡彻底被他这种颠三倒四的逻辑给搞蒙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说不追究,就是“天使宽宏”。 说要追究,那正好合了李佑的意。 他竟被一个蠢物,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来人!” 李佑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口大吼一声。 “白起!” “臣在。” 白起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气,让厅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把这个不忠不敬的狗东西,给本王拖出去!” 李佑指着地上已经瘫软如泥的赵德,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王活活打死!” “遵命。” 白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单手就把赵德从地上拎了起来,朝着庭院里拖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赵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啊!” 其他的官员,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求情。 李君羡的脸色,也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李佑竟然真的敢当着他的面,杀害朝廷命官! “李佑!你敢!” 他怒喝一声,就要上前阻止。 然而,李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本王在整肃自己的属下,李统领,也要干涉吗?” “还是说,李统领觉得,本王连处置一个七品小官的权力,都没有?” 这句话,直接把李君羡钉在了原地。 是啊。 他是钦差,但他没有权力干涉齐王处理自己封地内部的官员。 尤其是在对方占着一个“藐视皇权”的“大义”名分时。 就在他这一瞬间的迟疑里。 庭院中,已经传来了廷杖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而恐怖的声音。 “啪!” “啊——!” “啪!” “救……” “啪!” 每一声,都伴随着赵德越来越弱的惨叫。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歌女、舞姬,都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所有的官员,都低着头,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君羡和他的两名副手,就这么站着,脸色铁青。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名朝廷命官,就在自己的面前,被活活打死。 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那种声音,听得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百骑司精英,都感到一阵阵心悸。 终于,惨叫声停止了。 击打声,也停止了。 白起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庭院外传来。 “启禀殿下,人,已经死了。” 庭院里,血腥味,开始弥漫进来。 李佑,却好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端起一杯酒,对着下方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了,煞风景的东西,已经处理掉了。” “大家继续,继续吃,继续喝啊!” 没有人敢动。 没有人敢说话。 李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脸色煞白的李君羡身上。 “李统领,怎么了?是嫌本王这酒,不够香吗?” 李君羡死死地盯着他。 他看着李佑那张年轻英俊,却写满了疯狂与残忍的脸。 他心中的怒火、惊骇、鄙夷,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蠢。 他就是纯粹的,无可救药的坏! 一个以折磨他人为乐,以践踏法度为荣的,彻头彻尾的魔鬼! “好。” 李君羡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极度的愤怒,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好一个齐王殿下!” 说完,他再也不看李佑一眼,猛地一甩袖子。 “我们走!” 他带着自己的两名副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宴会厅。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真爽。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海啸一般,疯狂地刷屏! 【叮!检测到来自“大唐皇城司统领·李君羡”的君王级负面情绪——“极度愤怒”!】 【你成功激怒了一位帝国重臣,其怒火足以撼动朝堂!你的暴君行为,已让天子之刃感到战栗!】 【你获得了君王级恶名值:120000点!】 【叮!检测到来自“百骑司密探群体”的精英级负面情绪——“惊骇”、“恐惧”、“愤怒”!】 【你的暴行,成功震慑了帝国的精英密探!他们将把你视为不可理喻的怪物!】 【你获得了精英级恶名值:350000点!】 ------------ 第三十四章 天罗地网 驿馆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两名副手站在李君羡身后,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的暴行。 一名朝廷命官,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当着钦差的面活活打死。 而那个凶手,那个齐王李佑,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种病态的、享受的笑容。 “统领,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名副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一丝迷茫。 “这个李佑,他已经不是疯了,他是个魔鬼!我们必须立刻将这里的真实情况,八百里加急,上报陛下!” “上报?” 李君羡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出乎意料地平静。 之前那股能焚毁一切的怒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冷静。 “上报什么?就说李佑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迟到的官员?” 他反问道。 “他可以说是在整肃官场,维护天使威严。他可以说那个官员是张玄素的党羽,心怀不轨。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们没有证据。” 李君羡的声音,像一块冰。 “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民不聊生,横征暴敛,当街杀官……这些都是表象。我们需要的是铁证,是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谋反的铁证!” 副手愣住了:“可是……他表现得像个毫无城府的蠢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谋反?” “这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李君羡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用最愚蠢、最疯狂的行为,来掩盖他最真实的目的。” “他是在逼我,逼我相信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废物。他是在赌,赌我会因为鄙夷和愤怒,而放弃深入调查,草草定论,然后回京复命。”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听完这番分析,两名副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着自己的统领,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不愧是掌管百骑司,陛下最信任的利刃。 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冲击和羞辱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冷静下来,并且看穿了对方的伪装。 “统领,那我们接下来……” “演戏。” 李君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喜欢看戏吗?那我们就陪他演一出。” “明天一早,备上一份厚礼。我要去王府,亲自给他‘赔罪’。” 第二天,清晨。 齐王府的门口,再次出现了李君羡的身影。 只不过,这一次,他脸上的冷峻和愤怒,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诚惶诚恐、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他亲自捧着一个礼盒,对着门口的卫兵,点头哈腰。 “劳烦军爷通报一声,就说罪臣李君羡,特来向王爷殿下请罪。” 那卫兵都看傻了。 昨天那个煞气腾腾,恨不得把王府给拆了的钦差大人,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李佑的耳朵里。 李佑听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让他进来!” 在前厅,李佑见到了那个卑躬屈膝的李君羡。 “罪臣参见王爷殿下!” 李君羡一见面,就直接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昨日,是罪臣不懂规矩,酒后失态,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宽宏大量,饶恕罪臣这一次!”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京官。 李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昨天杀个人,就把他吓成这样了? 看来,这皇城司统领,也不过如此嘛。 “哎呀,李统领,快快请起!” 李佑亲自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脸上是“雨过天晴”的笑容。 “不知者不罪嘛!本王知道,你们这些京官,条条框框多,没见过我们边疆藩王的做派,一时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来人,看座!” 接下来的几天,齐州官场上演了极其魔幻的一幕。 之前还剑拔弩张的齐王殿下和钦差大人,突然之间,就变得“如胶似漆”。 李佑每天都拉着李君羡,不是在王府里饮宴作乐,就是在城外纵马打猎。 他表现得更加荒唐,更加肆无忌惮。 打猎时,他会为了抢一只兔子,而把自己身边最好的猎犬给活活射死。 宴会上,他会因为一个舞姬跳错了一个舞步,就下令把人拖出去打断双腿。 他仿佛是在向李君羡炫耀自己的“权威”和“任性”。 而李君羡,则像一个最好的捧哏。 全程陪同,满脸堆笑,嘴里全是奉承之词。 “殿下真是性情中人!” “殿下治军严明,赏罚分明,下官佩服!” 他把一个被吓破了胆、拼命讨好上司的京官形象,演得惟妙惟肖,毫无破绽。 李佑彻底相信,自己已经完全“降服”了这位天使。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每当夜幕降临,那个白天还满脸谄媚笑容的李君羡,一回到驿馆,眼神就会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他的房间,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所。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由百骑司自己绘制的齐州全境地图。 地图上,山川、河流、城池、村庄,标注得一清二楚。 “统领,所有兄弟,都已准备就绪。” 一名副手低声汇报道。 李君羡点了点头,走到了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李佑以为,他用荒唐和残暴,就能蒙蔽我的双眼。” “他错了。” “从现在开始,启动‘梳篦’计划。”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用这张网,把整个齐州,给我从里到外,梳理一遍!连一粒沙子,都不能放过!” “是!” “第一组!”李君羡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齐州府衙”位置。 “你们的任务,是渗透。我要你们混进州府的底层,成为衙役,成为文书,甚至是扫地的杂役。我要知道,齐州官场这潭死水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条鱼。每一份被修改过的卷宗,每一次不正常的官员调动,都给我查清楚!” “第二组!”他的手指,移动到了城内的商业区。 “你们是商人。用我们带来的绸缎和财物,去和齐州所有的商户,建立联系。我要知道,李佑那三倍的重税,到底收上来了多少钱。这些钱,又流向了哪里。他是用来享乐了,还是用在了别的地方?” “第三组!”他的手指,离开了城市,指向了广袤的乡野。 “你们是郎中,是货郎,是走亲访友的农人。你们要走遍齐州的每一个村庄,每一条乡间小路。我要知道,强征的民夫,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被带去了哪里?他们的家人,是何反应?” “第四组!” 李君羡的手指,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上一个被红色圆圈标记出来的地方。 ——黑风山。 “你们,是猎人,是采药客。你们是百骑司最精锐的斥候。”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给我死死盯住这座山,还有李佑那支所谓的王府亲军!” “我要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进山,多少人出山。他们运进去了什么,又运出来了什么。那支军队的训练科目是什么,兵器装备是什么水准。” “记住,第四组,只许远观,不许靠近!黑风山,是龙潭虎穴,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遵命!” 随着李君羡一道道命令的下达。 一张由大唐帝国最高情报机构,精心编织的无形大网,以驿馆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数十名百骑司的精英密探,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齐州的官、商、民、兵,四个不同的层面。 他们是全天下最专业的间谍。 他们有着最强的伪装技巧,最敏锐的观察力,和最坚定的意志。 李君羡相信,不出十天,关于李佑的一切,都会像被剥光了衣服的少女,毫无秘密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将用这些情报,编织成一张足以绞死任何亲王的铁证。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运筹帷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 齐王府的深处。 李佑正半躺在软塌上,悠闲地吃着侍女递来的葡萄。 在他的眼前,那块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光幕上,一副与李君羡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齐州地图,正清晰地呈现着。 地图上,数十个微小的红色光点,正从驿馆的位置,朝着四面八方,快速地扩散而去。 有的,流向了州府衙门。 有的,散入了街头巷尾。 有的,进入了乡野村庄。 还有几个最亮的,正小心翼翼地,朝着黑风山的方向摸去。 李佑看着这些光点,就像在看一群上蹿下跳的蚂蚁。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光点下面,都标注着“百骑司密探”的字样。 “呵呵。” 李佑吐出嘴里的葡萄籽,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猫,终于开始认真抓老鼠了。” “可惜,老鼠,早就等着你了。” ------------ 第三十五章 矛盾的情报 接下来的几天,李君羡一直待在驿馆里。 他白天陪着李佑吃喝玩乐,扮演着一个被彻底折服的谄媚小人。 晚上,他则回到这个临时的指挥所,汇总分析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情报。 “梳篦”计划,已经全面铺开。 百骑司的精英们,就像最敬业的工蚁,将整个齐州的情报,一点一点地搬回了他的面前。 第一批情报,很快就堆满了他的案头。 这些情报,和他预想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触目惊心。 渗透进州府的第一组传回消息:齐州的税收,确实是三倍。这是铁打的事实。所有的税收卷宗,都被统一存放在王府,州府根本无权过问。齐州官场,已经彻底沦为了齐王府的账房。 伪装成商人的第二组汇报:齐州本地的士绅商户,怨声载道。很多人家的大门上,都被人用朱砂画上了记号。凡是被画上记号的,不出三天,就会有王府的卫兵上门“借钱”。名为借,实为抢。谁敢不给,第二天铺子就会被砸,人也会被打。 深入乡野的第三组,带来的消息最令人发指:强征民夫的规模,远超想象。几乎每个村子,都有青壮被带走。许多人家,已经只剩下老弱妇孺。这些被带走的人,全都被送进了北边的黑风山,从此音讯全无。乡间到处都是哭声,百姓对齐王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 这些情报,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残暴、贪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形象。 李君羡看着这些情报,脸色平静,心中却在冷笑。 李佑,你的罪证,正在一条一条地被我记录在案。 等我集齐了所有证据,就是你的死期。 他拿起朱笔,准备在地图上,将这些区域标记为“罪证确凿”。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批情报,也送了上来。 而这批情报的内容,却让李君羡准备落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第二组的商队,在报告了士绅被欺压的同时,也提到了一个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 “统领,我们在齐州境内行商数日,走了数百里路,途径十几个城镇。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从未遇到过任何山贼、路匪。甚至连小偷小摸的混混,都没有见到一个。” “我们故意露富,将一箱丝绸放在车上,夜里也只是派一人看守。但凡是在别的州府,恐怕早就被偷光了。但在齐州,一夜无事。这里的商路,安全得有些过分。” 第三组的密探,在描述了乡间的悲惨后,也同样带回了一个诡异的消息。 “统领,我们走访了三十多个村落。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百姓对王府的征召充满怨恨,但村子里的治安,却好得出奇。我们与当地老农交谈,他们说,自从齐王殿下来了之后,地里的庄稼,再也没被野兽或者流民偷吃过。邻里之间的纠纷,也少了很多。甚至有人说,晚上睡觉,可以不关门。” 李君羡的眉头,皱了起来。 暴政,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一个鱼肉百姓的暴君,会去费心费力地清剿匪患,维持治安吗? 这不合逻辑。 他有一种感觉,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决定等一等。 他在等最关键的一份情报。 来自州府衙门档案库里的,最核心的数据。 两天后。 负责渗透州府的第一组组长,一个外号叫“狸猫”的百骑司顶尖密探,在深夜,脸色苍白地回到了驿馆。 他成功了。 他买通了一名看管档案库的老吏,趁着夜色,潜入进去,抄录了最关键的几份户籍与刑案的汇总文书。 “统领,您看!” “狸猫”将一张写满了蝇头小字的薄纸,颤抖着递给了李君羡。 李君羡接过纸,凑到烛火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纸上,是齐州最近三个月的刑案记录。 ——杀人案,零。 ——抢劫案,零。 ——盗窃案,三起,皆是小偷小摸,且已全部破案。 ——失踪人口,零。 在文书的末尾,还有一行用红笔标注的总结。 “贞观七年,春,齐州全境治安水平,冠绝帝国三十六州府,创有史以来最低刑案记录。” 李君羡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竟然有些发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任何一个字。 这怎么可能?! 一个地方的治安,是当地民生最直接的体现。 民怨沸腾,流离失所,必然导致盗匪四起,罪案频发。 反之,只有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才可能出现路不拾遗的盛景。 这是他从事密探工作十几年,总结出来的铁律! 可是在齐州,这个铁律,被打破了。 一边是民怨冲天,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暴政。 一边是堪比上古尧舜之治的,匪夷所思的“零犯罪率”。 矛盾! 无法解释的矛盾! 李君羡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他将两份截然不同的情报,一份是百姓的血泪控诉,一份是冰冷的官方数据,并排摆在了桌子上。 他盯着这两份情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和推理能力,在这一刻,第一次出现了断裂。 他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李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李君羡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他的目光,扫过州府,扫过乡野,扫过城池。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地图最北端,那个被他用红色圆圈,重点标记出来的地方。 ——黑风山。 所有的民夫,都被送进了那里。 李佑那支最精锐的亲军,也驻扎在那里。 那里,是整个齐州,最神秘,也最核心的地方。 李君羡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危险。 他明白了。 纸面上的情报,已经无法给他答案了。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答案,一定都藏在那座山里! “看来,必须亲自去一趟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 第三十六章 神工天降 夜深人静,齐王府,书房。 李佑半躺在软塌上,脸上没有了白日里的疯癫与狂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在他的眼前,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光幕,正疯狂地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叮!检测到来自“大唐皇城司统领·李君羡”的君王级负面情绪——“极度愤怒”!】 【你成功激怒了一位帝国重臣,其怒火足以撼动朝堂!你的暴君行为,已让天子之刃感到战栗!】 【你获得了君王级恶名值:120000点!】 【叮!检测到来自“百骑司密探群体”的精英级负面情绪——“惊骇”、“恐惧”、“愤怒”!】 【你的暴行,成功震慑了帝国的精英密探!他们将把你视为不可理喻的怪物!】 【你获得了精英级恶名值:350000点!】 【叮!检测到来自“齐州官场群体”的精英级负面情绪——“极度恐惧”、“绝望”!】 【你当众格杀命官的行为,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你获得了精英级恶名值:410000点!】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如同瀑布一般刷屏。 看着那一长串零,李佑的心情,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爽!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 在宴会上当着李君羡的面,活活打死一名官员,这波操作堪称惊世骇俗。 得到的回报,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 仅仅这一晚上,他收获的恶名值,就超过了九十万! 加上之前积攒的,他的恶名值总额,已经突破了一百五十万的大关! 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 发财了! 李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 他很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虽然他现在拥有海量的恶名值,但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商城里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而是要解决当前最核心的问题。 他打开了基地的建设面板。 黑风山地下,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数万民夫,在白起的监督下,日夜不停地挖掘山体。 但进度,依旧缓慢。 这个时代的技术,实在太落后了。 挖掘,靠锄头和铁锹。 搬运,靠肩膀和竹筐。 建造,靠石块和夯土。 按照这个速度,别说建成一座地下仙朝,就算只是挖出一个城市的雏形,恐怕都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十年? 李佑等不了那么久。 他不知道李世民的耐心有多少,更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会不会按照原有的轨迹,在两三年后就将他碾碎。 他必须加速! 疯狂地加速! “系统,我要进行特殊人杰召唤!” 李佑下达了指令。 之前召唤白起,花了他三十万恶名值。 现在他手握一百五十万,底气十足。 他需要一个能够推动基地建设的辅助型人才。 一个顶级的工程师,或者一个擅长统筹规划的后勤大师。 【叮!是否消耗三十万恶名值,进行一次“神魔级历史人杰”随机召唤?】 “是!” 李佑毫不犹豫地确认。 系统面板上,光芒大作。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轮盘,开始飞速旋转。 李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会是谁? 是擅长水利工程的李冰?还是精通屯田练兵的曹操?又或者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张良? 轮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指针划过一个个闪亮的名字,停在了一个让李佑感到有些意外的区域。 【叮!恭喜宿主,召唤成功!】 【你获得了特殊奖励——“大师级工匠召唤卡·墨翟”!】 光芒散去,一张古朴的青铜卡片,静静地悬浮在李佑的面前。 卡片的正面,是一个身穿麻衣、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 他的手中,没有刀剑,没有书卷,只有一把看似普通的斧头和一柄曲尺。 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星辰宇宙,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索。 墨翟? 工匠? 李佑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会召唤出一个王侯将相。 没想到,系统竟然给了一个“工匠”。 但他仅仅惊讶了半秒钟,随即,一股比刚才更大的狂喜,涌上了心头! 墨翟! 那可是墨子啊!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之中,最被低估,也最具有实践精神的学派创始人! 他是科学家,是工程师,是军事家,是哲学家! 他的机关术,巧夺天工,能造出会飞的木鸟。 他的守城术,固若金汤,曾以一人之力,抵挡数十万大军。 他的思想,兼爱非攻,蕴含着最朴素的平等与和平的愿望。 这样一个人物,对于现在的李佑来说,他的价值,甚至远在十个张良,一百个曹操之上! 什么叫专业对口? 这就叫专业对口! “来得太是时候了!简直是雪中送炭!” 李佑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那张青铜卡片。 “使用!” 【叮!“大师级工匠召唤卡·墨翟”已使用!】 【人杰正在生成中……地点:黑风山地下基地核心区。】 与此同时。 黑风山,地下基地。 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永远灯火通明。 数万名民夫,正喊着号子,用最原始的方式,搬运着土石。 白起穿着一身黑甲,站在一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监督着整个工地。 他就像一尊永远不会疲倦的雕像,冰冷的杀气,笼罩着全场,让所有偷懒耍滑的念头,都无法产生。 突然。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下一秒,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 一个身穿朴素麻衣,背着一个巨大工具箱的中年人,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工地上的喧闹,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仿佛在看一个鬼。 白起的反应,却是最快的。 他几乎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那人的身后。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你是何人?” 白起的声音,冰冷刺骨。 那中年人转过身,看到一身杀气的白起,却丝毫不惧。 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了看那些巨大的山体,看了看那些正在挖掘的民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白起的身上。 “这里……是何处?”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在下墨翟,敢问将军,此地可是……地府?”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 任谁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周围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辛苦劳作,恐怕都会有同样的想法。 白起没有回答他。 因为,李佑的传音,已经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白起,不得无礼。带他来见我。” “遵命。” 白起收起了杀气,对着墨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我家主公有请。” 一刻钟后。 在基地最深处,一间被临时开辟出来的指挥石室里。 墨翟见到了李佑。 “草民墨翟,参见主公。” 墨翟对着李佑,行了一个古朴的稽首礼。 “墨先生,不必多礼!” 李佑亲自上前,扶起了他,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佑一介晚辈,能得先生相助,实乃三生有幸!”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一张巨大的图纸,铺在了石桌上。 那是他花费了大量恶名值,兑换出来的【地下仙朝一期工程总设计图】。 “先生,请看。” 墨翟的目光,落在了图纸上。 只看了一眼,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就瞬间变了。 图纸上,画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无法想象的宏伟城市。 宽阔笔直的街道,层层叠叠的立体建筑,复杂的供水与排污系统,还有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标注着“工坊”、“农场”、“兵营”、“居住区”的规划…… 这已经不是一座城市了。 这是一个完整的,可以自给自足的,隐藏于大地之下的独立王国! “这……这是……” 墨翟的手,抚摸着图纸,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一生所学,机关、建筑、几何、力学……所有的知识,在这张图纸面前,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不,不是渺小。 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他能看懂这张图纸,他能理解上面每一个设计的精妙之处! 这些设计,就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他脑海中无数个被锁住的灵感大门! “主公,此图……此图是何人所绘?简直是神迹!非人力所能及也!” 墨翟激动地问道。 李佑笑了笑。 “此图,乃佑偶得于一处上古遗迹,图中所绘,名为‘仙朝’。” “佑才疏学浅,自知德不配位,本不敢妄想。但如今,天灾将至,乱世已现端倪。佑身为皇子,食民之禄,当为天下苍生,寻一处避难之所,留一缕文明火种。” “我想……把它,变为现实。” 李佑的话,说得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墨翟的心上。 为天下苍生,寻一处避生之所! 为文明,留一缕火种! 这……这不正是他一生所追求的“兼爱”之道吗? 墨翟看着李佑年轻而真诚的脸,又看了看图纸上那个宏伟到不切实际的梦想。 他突然明白了。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是天命! 是上天,要让他将一身所学,付诸于此! 他猛地后退一步,整理衣冠,然后对着李佑,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主公有此大志,翟,万死不辞!” “从今日起,翟愿奉主公为师,为主公之梦想,倾尽此生所学,死而后已!” ------------ 第三十七章 神技初显 第二天一大早,李佑就带着墨翟,来到了黑风山的地底。 当墨翟再一次站在这片深埋于地底的宏伟峡谷中时,他眼中的狂热,没有丝毫减退。 但很快,这股狂热,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痛心。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数万名民夫,如同蚂蚁一般,在巨大的工地上穿行。 他们用最原始的锄头和铁锹,一点点地挖掘着坚硬的岩壁。 挖出来的土石,被装进破旧的竹筐里,由人力一筐筐地背上陡峭的斜坡,运到指定的地点。 整个工地,人声鼎沸,看起来热火朝天。 但在墨翟这位工圣的眼中,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主公,恕我直言。” 墨翟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 “如此施工,无异于草菅人命!” 李佑没有意外,平静地问:“先生何出此言?” “其一,效率低下。” 墨翟指着那些背着竹筐,在陡坡上艰难攀爬的民夫。 “一人之力,一次所能搬运的土石,不过数十斤。来回一趟,就要耗费半个时辰。上万人的劳力,九成九,都浪费在了这无意义的搬运之上。” “其二,损耗巨大。民夫衣食住行,皆是消耗。如此低效,工期每延长一日,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长此以往,纵有金山银山,也难以为继。”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危险重重!” 墨翟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山体陡峭,光线昏暗,民夫体力消耗巨大,稍有不慎,便会失足坠落。如此规模的工程,若无改良之法,未来因事故而死伤之人,恐怕将数以千计!” 李佑点了点头。 这些问题,他当然知道。 但他没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他有了。 “先生可有良策?” “有!” 墨翟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带着李佑,直接来到了工地的指挥中心。 这里聚集着几十名从民夫中提拔出来的,最有经验的工匠和总管。 他们看到李佑和这个陌生的麻衣中年人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 墨翟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木炭,就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画起了草图。 他的手,稳得像一块岩石。 几根简单的线条,一个奇特的结构,就跃然地上。 那是一个由几根巨大的木头支架构成的,如同“门”字型的架子,架子的横梁上,还挂着几个圆形的、仿佛轮子一样的东西。 “此物,我称之为‘龙门吊’。” 墨翟指着地上的草图,对一脸茫然的工匠们说道。 “以巨木为骨,以铁索为筋,以滑轮为关节。只需两人在下方转动绞盘,便可将数千斤,乃至上万斤的巨石,轻易吊起,平移至任何地方。” 工匠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怀疑。 “这……这位先生,这东西,能行吗?”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工匠,忍不住开口问道。 “几根木头,怎么可能吊起上万斤的石头?怕不是还没吊起来,自己就先散架了。” “是啊,闻所未闻。” “怕不是什么奇技淫巧,中看不中用。” 质疑声,此起彼伏。 这些工匠,一辈子都在和土木打交道,他们的经验,就是他们的权威。 墨翟画出来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墨翟没有生气,也没有争辩。 他只是平静地看向李佑。 李佑笑了。 他知道,这是墨翟在等他的表态。 “都给本王闭嘴!” 李佑冷喝一声,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从今天起,这位墨翟先生,便是我们黑风山工程的‘总工程师’!” “所有技术上的问题,全部由墨先生一人决断!他的话,就是本王的命令!” “谁敢质疑,谁敢阳奉阴违,杀无赦!” 冰冷的杀意,让所有工匠都打了个寒颤,齐声应道:“遵命!” 解决了人的问题,墨翟开始解决技术问题。 他没有直接去造那个巨大的龙门吊。 他让人找来一些小木条和麻绳,就在所有工匠的面前,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起来。 他的动手能力,强得可怕。 仿佛那些木头和绳子,在他的手里,都活了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一尺多高的,微缩版的龙门吊模型,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好了。” 墨翟将模型放在桌上,然后找来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用绳子绑好,挂在了模型的吊钩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木头架子,能吊起这么重的石头。 墨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转动模型上的那个微型绞盘。 奇迹,发生了。 随着绞盘的转动,那块几十斤重的石头,竟然真的被一点一点地,稳稳地,从地上吊了起来! 整个过程,那个木头模型,纹丝不动! “天……天哪!” “吊起来了!真的吊起来了!” “不可思议!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所有工匠,都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刚才那个带头质疑的老工匠,更是冲上前来,跪在了墨翟的面前。 “先生!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这是神技啊!” 墨翟平静地将他扶起。 “这不是神技,是格物之学。” 震撼教育,一次就够了。 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墨翟的权威。 在李佑的全力支持下,墨翟获得了整个基地的最高指挥权。 他将数万民夫,重新进行了编组。 一部分人,负责伐木和冶铁,为制造工具提供原料。 一部分人,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制作滑轮、齿轮、轴承这些最基础的机械零件。 而他自己,则带着最精锐的一批工匠,开始制造第一台真正的,全尺寸的龙门吊。 三天后。 在峡谷的一侧,一座高达十丈,宛如巨兽般的木制龙门吊,拔地而起! 当一块重达数万斤的巨型花岗岩,被四个民夫轻松地转动绞盘,缓缓吊离地面,再平稳地移动到百米之外的另一端时。 整个工地,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所有民夫,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那个站在龙门吊下,淡然自若的麻衣中年人。 工程的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原本需要上百人,耗费一整天才能搬运的土石,现在只需要几个人,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更重要的是,伤亡率,直接降到了零! 墨翟,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彻底改变了整个工地的面貌! 李佑看着这热火朝天,却又井然有序的一幕,心中满意到了极点。 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才。 基建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军事了。 他将墨翟叫到了一边。 “先生,工程之事,辛苦你了。” “为主公效力,万死不辞。”墨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但李佑能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比三天前更亮了。 这种能亲手实现自己理念的感觉,让他无比满足。 李佑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图纸。 “先生,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想请你看看。” 墨翟接过图纸,展开一看。 图纸上,画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弩。 它的弩臂下方,有一个圆形的,如同转盘一样的弹匣。 旁边,还画着几个精巧的齿轮和杠杆结构。 在图纸的右上角,写着三个字。 ——转轮连弩。 墨翟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 他是一个防御大师,自然也是一个武器大师。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把弩的恐怖之处。 “利用齿轮传动,实现自动上弦……利用转盘结构,实现弹药预装……” “一次装填,可以十矢连发?” 墨翟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如果说,刚才的龙门吊,是土木工程学的极致。 那么眼前这张图纸,就是杀人兵器学的巅峰! “主公,此物……若能量产,一支千人军队,可敌十万大军!” 墨翟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就是要你,把它量产出来。” 李佑的语气,不容置疑。 “从今天起,你再从工匠中,挑选一批最心灵手巧的,成立一个兵工坊。” “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们的士兵,都装备上这种武器!” “遵命!” 墨翟接过图纸,就像接过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主公,翟有一问。” “先生请讲。” “无论是龙门吊,还是这转轮弩,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或畜力来驱动。敢问主公,这世间,可有比人力、畜力,更高效,更稳定的‘驱动力’?” 这个问题,让李佑愣了一下。 驱动力? 蒸汽机?内燃机?还是……灵能核心? 他看着墨翟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突然笑了。 不愧是墨子。 他的思维,已经开始触及到“工业革命”的核心了。 “有。” 李佑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那需要我们先建好脚下的这座城。” ------------ 第三十八章 夜探黑风山 齐州,驿馆。 深夜,窗外已是风雨大作。 李君羡的房间里,却连一盏灯都没有点。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在他的面前,摊开着十几份由百骑司密探们用生命和智慧换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堆。 左边一堆,记录着齐王李佑的种种暴行:横征暴敛,三倍重税压得士绅商户喘不过气;强征民夫,数万青壮被送入深山,至今生死未卜;当街杀官,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词——暴君。 右边一堆,则记录着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商旅往来,百里无匪;乡野之间,再无偷盗,邻里和睦,纠纷骤减;州府的刑案卷宗里,近三个月来,杀人、抢劫等恶性案件的数量,赫然是——零。 这两堆情报,就像水与火,光明与黑暗,摆在一起,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充满了荒谬的矛盾。 李君羡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 他从事密探工作十余年,见过的诡案奇案不计其数,但从未遇到过如此颠覆他认知的情况。 一个地方的民怨越深,治安就应该越混乱,这是颠扑不破的铁律。 可是在齐州,在李佑的治下,这条铁律,被彻底撕碎了。 他派出去的百骑司精英们,是最专业的密探。他们带回来的情报,绝不可能有假。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李佑……他到底想干什么? 黑暗中,李君羡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墙边。 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齐州地图。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扫过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 州府、城池、村庄、商道……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地图最北端,那个被他用朱砂笔重重圈起来的地方。 —黑风山。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秘密,最终都指向了这座神秘的大山。 强征的民夫,被送进了那里。 李佑那支最精锐的亲兵,驻扎在那里。 那里,是整个齐州最核心的禁区。 李君羡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能再等了。 纸面上的情报,已经无法给他答案。 他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来人!” 他低喝一声。 黑暗中,五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们是李君羡此次带来的,百骑司中最顶尖的五名高手,每一个都身怀绝技,是真正的以一当百之辈。 “统领!”五人单膝跪地。 “今夜,子时。” 李君羡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目标,黑风山。” 五名高手没有任何疑问,只是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兴奋与嗜血的光芒。 “遵命!” …… 与此同时,齐王府。 李佑正悠闲地躺在软塌上,看着系统光幕。 光幕上,正是与李君羡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齐州地图。 只不过,他的这张地图,是“实时动态”的。 他能清晰地看到,代表着百骑司密探的几十个红色光点,遍布在齐州的各个角落。 就在刚刚,位于驿馆位置的六个光点,突然聚集到了一起。 紧接着,一个鲜红的警告框,在地图上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等级的密谋行动!】 【行动目标锁定:黑风山核心区域。】 【行动人员:李君羡(首领)、百骑司精英密探x5。】 【行动定性:敌意潜入、武力侦察。】 李佑看着这个警告框,嘴角的笑容,愈发玩味。 “猫,终于忍不住,要亲自下场抓老鼠了吗?” 他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有一种期待感。 他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舞台,导演了这么久的戏,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最重要的观众登场吗?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观众,连舞台的门都进不来。 李佑的意念,微微一动。 一道指令,跨越了空间,直接在黑风山地底,白起的脑海中响起。 “白起。” 正在监督工程的白起,身形一顿,立刻回应:“主公。” “今夜风雨大,山路湿滑。” 李佑用一种关怀下属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西侧,那个废弃矿道入口的几个暗哨,位置太偏,也辛苦了好几天了。让他们撤回来,到内围休息两个时辰,喝点热汤,别着凉了。” 白起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李佑的真实意图。 这是要……故意放人进来? 他没有任何疑问。 “遵命。” …… 子时,风雨最盛。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黑色的闪电,偶尔划破夜空,将整个大地照得一片惨白。 六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馆,朝着城北的黑风山,疾驰而去。 他们的身法,快得惊人,在屋顶上奔走,只留下一点微不可闻的声响,瞬间就被狂风暴雨所淹没。 黑风山,外围。 这里,每隔百步,就有一处明哨。每隔一里,就有一队十人组成的巡逻队来回游弋。 这种防卫密度,足以让任何军队望而却步。 但在李君羡这群顶尖高手的眼中,依旧充满了破绽。 他们利用风雨和夜色的掩护,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哨兵和巡逻队,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成功潜入了黑风山的山林之中。 然而,刚一进入山林,李君羡的心,就是一沉。 这里的防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森严十倍! 明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更加致命的暗哨! 他们有的藏在树冠之上,有的藏在岩石之后,有的甚至伪装成了一截枯木。 若非李君羡自己就是玩弄这些手段的祖宗,恐怕一进来,就会被发现。 “好森严的布置!” 他身旁的一名副手,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惊。 “这些暗哨的位置,彼此呼应,互为犄角。无论从哪个方向突破,都会在瞬间,惊动至少三个以上的哨位。这不是普通的藩王亲卫能做到的,这是百战精锐的布置!” 李君羡的脸色,愈发凝重。 他带着手下,如同壁虎一般,紧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潜行了近一个时辰。 他们尝试了七八个方向,却发现所有的道路,都被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牢牢封锁。 根本无法深入! 就在李君羡的耐心快要耗尽之时,一名负责尖兵侦察的密探,突然悄无声息地返回,打了一个手势。 ——有发现! 李君羡心中一动,立刻带人跟了上去。 在山林的西侧,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下,他们发现了一条被藤蔓和杂草所掩盖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羊肠小道。 而这条小道,竟然是一个防卫的盲区! 周围的几个暗哨,都恰好忽略了这个角落。 太可疑了! 以这座山表现出来的防卫水平,绝不可能出现如此低级的漏洞。 “统领,小心有诈!”副手立刻提醒道。 李君羡何尝不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而且,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看着那条通往黑暗深处的小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性。 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 今天,他都闯定了! “跟上我!” 李君傅做了个手势,第一个,踏上了那条小径。 其余五人,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五道影子,紧随其后。 六道身影,沿着可疑的小路,向着黑风山最深邃的黑暗,摸了过去,一步步,踏入了李佑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剧场”。 ------------ 第三十九章 地宫神迹 那条可疑的小径,比李君羡想象的要长。 六个人在湿滑的路上,疾行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小径的终点,是一个被巨大藤蔓和杂草完全遮蔽的山洞。 洞口旁,还斜靠着一辆早已锈迹斑斑的废弃矿车。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都像一个被废弃了至少几十年的破旧矿洞。 李君羡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下。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上的痕迹。 泥土很湿润,被雨水冲刷过,但依然能看到一些极淡的,通向洞口的脚印。 脚印不止一种,看起来人数不少,而且很新。 这里,确实有人在频繁出入。 李君羡的心,提了起来。 他朝着身后做了个“潜入”的手势,然后拔出腰间的横刀,第一个,闪身钻进了那片藤蔓之后。 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潮湿、阴冷,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洞穴深处吹了出来。 李君羡屏住呼吸,将自己的感知提升到极致。 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夜视能力远超常人。 很快,他们就适应了洞内的黑暗,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然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山洞,很不对劲。 它不是一个天然的洞穴,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矿洞。 整个通道,笔直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一路向着山体深处延伸。 通道的墙壁,异常的光滑平整,甚至能摸到人工打磨过的痕迹。 更不可思议的是,每隔几十步,他们就能在通道顶部,看到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 有风,正是从这些通风口里灌进来的。 在山体内部,挖掘出一条长达数百米,甚至可能上千米的笔直通道,还要布置如此复杂的通风系统。 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 李君羡的心,越沉越深。 他有一种预感,他即将接触到李佑最大的秘密。 六个人,将自己的脚步声,压到几不可闻。 他们就像六只黑猫,无声无息地,沿着这条笔直的、深不见底的通道,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潜去。 通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长。 他们走了足足有上千米。 就在他们以为这条通道将永远没有尽头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光亮。 那光亮,不是火把那种昏黄摇曳的光。 而是一种稳定、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白光。 同时,一阵阵沉闷的、如同雷鸣般的轰响,伴随着数万人齐声呐喊的号子声,隐隐约约地从光亮处传了过来。 李君羡心中一紧,立刻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六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通道的墙壁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李君羡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朝着通道的出口挪去。 当他的头,探出通道出口的那一瞬间。 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壮观,最宏伟,最不可思议,最颠覆他世界观的一幕。 他们,正站在一个从山壁上延伸出来的,悬空的巨大平台上。 而在平台的下方,是一片被彻底掏空的山腹!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无比的地下峡谷! 整个峡谷,被一种不知名的光源,照得亮如白昼。 峡谷的底部,一座无法想象的宏伟城市,正在拔地而起! 无数高耸入云的建筑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肋骨,构成了城市的主体。 那些建筑的墙体,呈现出一种李君羡从未见过的灰白色,表面光滑如镜,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 无数条宽阔的道路,在建筑群之间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 数不清的民夫,如同蚂蚁一般,在下方的工地上忙碌着。 他们有的在驾驶着奇特的机械,将数万斤的巨石,像玩具一样吊起,精准地安放到指定的位置。 有的在巨大的熔炉旁,冶炼着通红的钢铁。 有的则在那些灰白色的墙体上,进行着最后的浇筑和打磨。 数万人的工地,喧闹,却不混乱。 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他们就像一台巨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上的,一个个零件,彼此配合,分工明确,爆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效率。 “轰隆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块如同小山般的巨石,被平稳地吊装到了一座百丈高塔的塔顶。 数千名负责这个区域的民夫,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那欢呼声,充满了力量和喜悦,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回荡不休。 李君羡,石化了。 他身后的五名百骑司高手,也全都石化了。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变成了一片空白。 “咕咚。” 一名高手,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统领……这……这里是……” 他想问,这里是地府吗? 可地府,怎么会有如此宏伟的城市?怎么会有如此高涨的建设热情? 他又想问,这里是仙境吗? 可仙境,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凡人,在进行着如此繁重的劳作? 李君羡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伸出手,颤抖着,触摸着身边平台边缘的护栏。 那护栏,和他下方看到的那些墙体一样,是灰白色的。 触手冰冷,坚硬得超乎想象。 他用手指,用力地敲了敲。 发出了“梆梆”的,如同敲击金石般的声音。 这不是石头,不是木头,更不是夯土。 这是一种他完全不认识的,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人造物! 李君羡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下方。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正在劳作的民夫。 他看到了。 那些民夫,虽然一个个汗流浃背,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麻木和怨恨。 相反,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充满希望的表情。 他们的身体,强壮得像一头头公牛,肌肉虬结,面色红润。 这哪里是被强征而来的,朝不保夕的奴隶? 这分明是一群吃得饱,穿得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强大的建设者! 这一刻,李君羡之前调查到的所有情报,所有的逻辑推理,所有的猜测和判断,全部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冲击得支离破碎! 民怨沸腾? 路不拾遗? 暴政? 仁政? 所有的矛盾,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但这个答案,却比谜题本身,更加的荒诞,更加的不可理喻! 李佑,他到底在干什么? 造反? 谁造反,需要建造一座这样的,不属于凡间的地下神国? 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李君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他和他身后的五名手下,就像六只误入神话世界的蝼蚁,躲在平台的阴影之中,瑟瑟发抖。 他们被眼前这非人间的浩瀚工程,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无尽的,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恐惧。 ------------ 第四十章 仙人洞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李君羡和他身后的五名百骑司高手,就像六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在平台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他们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们的呼吸,也近乎停滞。 大脑中,除了那片不似凡间的宏伟景象,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从他们身后那条漆黑的通道里传了出来。 “……先生之才,胜过十万大军。有先生在,孤此生大业,何愁不成!” 是李佑的声音! 李君羡的心脏,猛地一抽! 被发现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和他的手下,瞬间从震撼中惊醒,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通道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身穿锦袍的齐王李佑。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个浑身散发着冲天杀气的将军,白起! 在走出通道的一刹那,白起的目光,就如同两道实质性的闪电,精准地射向了平台阴影处的六个不速之客! “有刺客!” 白起暴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 “锵!” 长刀出鞘,一道森寒的刀光,照亮了整个平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杀气,轰然爆发! 那五名身经百战的百骑司高手,在这股杀气面前,竟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感觉自己像是被远古凶兽盯上的猎物,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好可怕的杀气! 李君羡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自己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可眼前这个将军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恐怖十倍! 这……这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凝聚出如此实质性的杀意! 白起的刀,已经举起。 下一秒,似乎就要化作索命的流光,斩向他们的头颅。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白起的肩膀上。 “白将军,不得无礼。” 出手阻止的,赫然是李佑。 李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和愤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藏在阴影中的李君羡等人,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下方那片浩瀚的地下工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痴迷。 紧接着,当他的目光,再次转回到李君羡身上时,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不是撞破阴谋后的震怒。 也不是被人发现秘密的惊慌。 而是一种……一种状若疯魔的,混杂着狂喜与激动的情绪! “是你!” 李佑看清了李君羡的脸,眼睛猛地一亮,就像一个找到了知音的疯子! “是你啊!李统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李佑竟然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白起,大步流星地,朝着李君羡冲了过去! 李君羡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他不知道李佑要干什么,他几乎就要下令动手! 但,李佑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 他冲到李君羡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李君羡的手。 他的手,滚烫,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李统领!你看到了吗?你一定看到了,对不对?” 李佑抓着他的手,激动万分地指向下方的地底峡谷,声音因为狂喜而变得尖锐! “神迹!你看到了吗?这是真正的神迹啊!” 李君羡彻底懵了。 他身后的五名高手,也全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被发现后的场景:或是当场格杀,或是被擒拿审问,或是双方爆发血战……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一幕。 李佑非但没有追究他们潜入的罪过,反而……像个找到了同道中人,急于分享自己宝藏的孩子? 不,不是孩子。 是疯子! 一个彻底的,无可救药的疯子! “神……神迹?” 李君羡的喉咙发干,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对!就是神迹!” 李佑的表演,开始了。 他的表情,时而狂热,时而虔诚,时而又带着一丝癫狂的炫耀。 他颠三倒四地,开始了他的讲述。 “本王……本王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就在三个月前,本王在此山中狩猎,追逐一头白鹿,误入了此地!” “这里,原是一处被封印的上古遗迹!本王……本王在这里,得到了仙人的托梦!” “仙人告诉我,此地,乃是上古仙朝的洞府!因一场天地大劫而沉入地底!仙人还说,如今天地将变,末日将至,他命我,必须修复此地!为父皇祈福!为大唐祈福!” 李佑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表情越来越疯癫。 他指着下方那些灰白色的建筑。 “李统领,你看到那些墙壁了吗?那不是凡间的土石!那是仙人赐下的‘琉璃金刚砼’!坚不可摧,万劫不磨!” 他又指着那些巨大的龙门吊。 “还有那些!那是仙人传授的机关术!名为‘天工造物’!可以轻易吊起万钧巨力!” “还有那些民夫!他们不是本王强征来的!他们……他们是自愿来此,为父皇祈福,为大唐积累功德的!他们在这里,不仅管饱,还有工钱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最虔诚的信徒!” 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在任何一个正常人听来,这都无疑是疯子的呓语。 可此时此刻,在李君羡听来,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一道一道,狠狠地劈在他的脑海里! 疯话? 是!听起来确实是疯话! 可是…… 李君羡低头,看着脚下那不似凡间能有的浩大工程。 除了用“神迹”来解释,还能用什么来解释? 人力? 开什么玩笑!把整个大唐的国力都砸进来,一百年,也未必能造出这地宫的一角! 再看李佑的表情。 那种发自内心的狂热和虔诚,那种找到知音的激动和喜悦,根本不似作伪!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至少,李君羡这位大唐第一密探,自信自己能看穿任何伪装! 可他在李佑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伪装! 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坚信自己得到了“仙缘”,并为此而疯狂的,无可救药的……疯王! 这个疯癫的解释,就像一把钥匙。 一把荒诞不经,却能解开所有矛盾的钥匙! 为什么李佑要横征暴敛? ——因为修复神迹需要天文数字的金钱! 为什么李佑要强征民夫? ——因为修复神迹需要海量的劳动力! 为什么齐州的治安会变得这么好? ——因为所有的青壮都被集中到了这里,那些地痞流氓,要么被送来劳动改造,要么早就被白起这个杀神给清理干净了! 为什么那些民夫看起来红光满面,充满干劲? ——因为他们真的像李佑说的那样,在这里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这对那些在重税下快要活不下去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一切……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一个“疯子得到神启,要为父皇建造祈福神宫”的荒诞逻辑下,所有矛盾的行为,都变得无比“合理”! 李君羡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身为皇城司统领的理智和经验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什么仙人神迹。 李佑,肯定是在撒谎!他图谋不轨! 可是,他眼前看到的一切,又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告诉他,除了神迹,别无解释! 谎言? 那眼前这地宫,怎么解释? 图谋不轨? 那李佑脸上那副疯癫狂热的表情,又怎么解释?难道他能骗过自己的眼睛? 李君羡看着眼前这个抓着自己的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仙人托梦”细节的李佑。 又看了看脚下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充满了超现实感的地下神国。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现实。 一半,是神话。 而这两半,在此刻,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荒诞不经,但似乎……是唯一能够解释眼前一切的“真相”,就这样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 第四十一章 强抢民女 从黑风山的地宫回来之后,李君羡就把自己关在了驿馆的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手下的五名百骑司高手,同样闭门不出,一个个神情恍惚,仿佛丢了魂一样。 那片不属于人间的地下神国,彻底摧毁了他们身为帝国顶级密探的骄傲和认知。 李君羡没有向上京发回任何密报。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 写齐王李佑图谋不轨,在深山里建造反叛基地? 可那个疯子,竟然拉着自己的手,激动地分享他的“神迹”,还说那是为父皇祈福的“仙人洞府”。那副狂热而虔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阴谋家。 写齐王李佑真的疯了,得了仙缘? 这种鬼话,写在给皇帝的密报里,他李君羡才是真的疯了! 理智与亲眼所见的事实,在他的脑海里,展开了天人交战。 他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结论: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他需要观察,李佑在干了“建造神国”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外,平日里的行为,到底是一个心思缜密的枭雄,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于是,更多的探子,被撒了出去,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齐王府,笼罩得密不透风。 然而,李佑接下来的行为,让这张网,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 齐王府,后花园。 李佑正懒洋洋地躺在凉亭里,身边有四个美貌的侍女,一个在给他捏腿,一个在给他捶肩,一个在给他剥葡萄,还有一个,在轻轻地给他扇风。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腐败堕落。 不远处,两名伪装成花匠的百骑司探子,正一边修剪着花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凉亭里的齐王。 就在这时,王府的一名管事,小步快跑了过来,跪在亭子外。 “殿下。” “说。”李佑眼皮都没抬。 “按您的吩咐,小的们最近在搜罗齐州城的奇闻异事,给您解闷。” 管事讨好地说道。 “还真发现了一件。” “哦?说来听听。”李佑来了点兴趣。 “城东的锦绣坊,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织女,名叫秦婉儿。据说她的一手刺绣,出神入化,织出的云锦,比蜀中进贡的贡品,还要精美三分!” 管事说得眉飞色舞。 可李佑,却没什么反应。 亭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那管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突然,李佑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特的光。 “秦婉儿?”他问道,“人,长得如何?” 管事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回殿下,小的没见过。不过街坊都说,那秦婉一头乌发,肌肤赛雪,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好!” 李佑猛地一拍大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美人!巧匠!”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贪婪又霸道的神情。 “如此美人,如此巧匠,岂能流落在民间,便宜了那些凡夫俗子!” “这,是暴殄天物!”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管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喝道: “传本王将令!” “命白起,亲自带一队亲兵,去城东,把这个秦婉儿,给本王‘请’进宫来!” “本王的后宫,正好还缺一个管织造的才女!”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四个侍女,吓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个管事,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说话。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这也太……太无法无天了! 但李佑,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仿佛一头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那两名伪装成花匠的百骑司探子,更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 半个时辰后。 齐州城,东市。 这里是齐州最繁华的商业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秦婉儿刚刚从一家绸缎庄里,采买完这个月需要的丝线。 她提着一个竹篮,正准备回家。 突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周围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一队身穿黑色甲胄,手持长刀的王府亲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大步走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煞气冲天的将军,白起! 百姓们吓得纷纷向两边退去,给这队煞神让开了一条路。 白起径直走到了秦婉儿的面前。 秦婉儿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竹篮,“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秦婉儿?” 白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我……”秦婉儿已经说不出话来。 白起没有再废话。 他一挥手。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秦婉儿的胳膊。 “带走!”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秦婉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剧烈地挣扎。 周围的百姓,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王府的兵,怎么能当街抢人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议论声,此起彼伏。 白起猛地回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全场。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这样,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秦婉儿被王府的亲兵,强行架走。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齐州城。 齐王李佑,荒淫无道,当街强抢民女! 民怨,沸腾了! …… 驿馆。 李君羡听着手下探子的回报,面沉如水。 “统领,此事千真万确。那秦婉儿,已经被押入了王府。现在全城都在骂齐王是昏君、色中饿鬼!” “唉……” 李君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才对李佑的“疯”,产生了一丝怀疑,认为那可能是一种伪装。 可这件事,彻底打乱了他的判断。 一个有图谋的枭雄,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败坏名声,激起民愤的蠢事吗? 绝对不会! 只有真正的疯子,真正的昏君,才会如此的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看来……他真的疯了。” 李君羡无力地挥了挥手。 “继续监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疯到什么地步。” …… 是夜,齐王府,书房。 秦婉儿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坐在她面前的齐王李佑,却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只是平静地喝着茶,看着一份文件。 “抬起头来。”李佑突然开口。 秦婉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本王问你,以你的手艺,加上十名熟练的绣娘,一个月,能织出多少匹上好的布料?” 李佑的问题,让秦婉儿愣住了。 “回……回殿下,若是普通的棉布,大概……大概能有三百匹。” “三百匹?”李佑摇了摇头,“太少了。” 他站起身,走到秦婉儿的面前。 “如果,本王给你一座崭新的工坊,一百名熟练的绣娘,一千名学徒,还有充足到你用不完的原料呢?” “啊?”秦婉儿彻底懵了。 “你不用害怕。” 李佑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白天的事,是本王做给外人看的。本王请你来,不是为了充实后宫,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王要你,为我那在仙宫中祈福的数万子民,做出能让他们遮身御寒的衣物。” “来人,蒙上她的眼睛,带她去‘织造坊’看看。” 半个时辰后。 当秦婉儿的眼罩被摘下,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宽阔无比的地下洞穴中。 在她面前,是一片已经平整出来的,巨大无比的空地。 墨翟,正带着上千名工人,在空地上搭建着什么。 无数巨大的纺车和织布机的骨架,已经初具雏形。 李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这里,就是本王为你准备的‘仙朝织造总管’的府邸。”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秦婉儿看着眼前这宏伟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这位年轻得过分的王爷。 她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填满了。 震撼,迷茫,还有一丝……激动。 “民女……民女秦婉儿,领命!” 她跪了下去,这一次,是心甘情愿。 而在她的身后,李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面板。 【叮!收获来自齐州百姓巨量的‘愤怒’、‘恐惧’、‘鄙夷’!】 【叮!收获来自百骑司统领李君羡高额的‘鄙夷’、‘失望’!】 【恶名值累计突破一百万!】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声名狼藉’!】 【系统商城·初级,正式解锁!】 ------------ 第四十二章 钦差动摇 夜,已经很深了。 齐州驿馆,最高的一层楼里,一盏孤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灯下,是李君羡那张写满了疲惫与困惑的脸。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在他的面前,那张宽大的书案上,乱七八糟地摊着几十份竹简。 这些,都是百骑司的精英们,用尽一切手段搜集来的情报。 此刻,这些情报被他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堆。 左边一堆,记录着齐王李佑的“罪”。 强征民夫,横征暴敛,当街杀官,廷杖长史,还有昨天刚刚发生的,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任何一条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无法无天,荒淫无道的昏庸藩王。 右边一堆,则记录着齐州的“奇”。 三个月内,州府盗窃、抢劫、杀人等恶性案件清零,达到了传说中路不拾遗的境地。 黑风山下,那座不似凡间能有的地下神国,那数万名红光满面、干劲冲天的劳工,那鬼斧神工的宏伟建筑。 还有,那看似疯癫,却又能将一切矛盾都“合理”串联起来的“仙人托梦”之说。 李君羡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 他是百骑司的统领,是大唐最顶尖的密探。他的大脑,就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任何蛛丝马迹,任何不合逻辑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分析。 他毕生的信念,都建立在“凡事皆有逻辑”这六个字上。 可现在,在齐州,在李佑身上,他的信念,崩塌了。 他尝试建立第一个逻辑模型:李佑,是一个伪装者。 一个野心滔天,心机深沉到极点的枭雄。 他故意扮演暴君,是为了迷惑长安,迷惑陛下,为自己争取发展的时间。 这个模型,可以解释地下神国的存在。那不是什么祈福的仙宫,那就是一座反叛的基地!横征暴敛和强征民夫,都是为了给这座基地提供资源和劳力。 可是,这个模型,无法解释另外两件事。 第一,那套“仙人托梦”的说辞。太拙劣了!太荒诞了!一个真正的枭雄,如果需要一个借口,也一定会编造一个更天衣无缝的谎言。比如,发现了一处前朝宝藏,或者得到了某位高人的指点。而不是这种一听就是疯子才会说的话。 第二,强抢民女。这件事,对一个有野心的枭雄来说,有任何一点好处吗?没有!百害而无一利!只会让他声名狼藉,民心尽失,成为众矢之的。一个连自己欲望都控制不住的人,怎么可能图谋天下? 这个模型,不成立。 李君羡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建立第二个逻辑模型:李佑,是一个真疯子。 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真的获得了“仙缘”,或者说走火入魔的疯子。 这个模型,似乎更能解释一切。 因为他是疯子,所以他会坚信自己见到了仙人,得到了神启。所以他拉着自己的手,分享他的“神迹”时,眼神才会那么狂热而真诚。 因为他是疯子,所以他会随心所欲,看到漂亮女人就想抢进王府,根本不考虑后果。 因为他是疯子,所以他才会用那些残暴的手段,去推进他那同样疯癫的“神国”计划。 这个模型,好像……说得通。 但,新的矛盾又出现了。 一个疯子,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吗? 黑风山那堪称天罗地网的防卫布置,是疯子能设计出来的? 那座地下城市,虽然宏伟得如同神话,但其内部的结构、分区、施工流程,无一不透露出严谨到极致的规划。那是疯子能规划出来的? 还有,齐州那诡异的治安。一个疯子,能用他的疯狂,把一个地方治理得夜不闭户? 这根本说不通! 第二个模型,同样不成立! “呼……” 李君羡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两个看似最可能的推论,都无法形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它们互相矛盾,又互相纠缠。 李佑这个人,就像一个由无数矛盾所组成的集合体。 他既有枭雄的狠辣与谋略,又有疯子的荒唐与癫狂。 他做的事,一半是神,一半是魔。 李君羡从业十余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矛盾丝线编织而成的迷宫,无论他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吱呀——” 天,不知不觉,已经亮了。 一夜未眠的李君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清晨微凉的空气,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扶着窗沿,俯瞰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就在这时。 一阵马蹄声和喧哗声,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 李君羡的目光,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在十几名王府亲兵的护卫下,正招摇地,从街道中央,缓缓驶来。 而马车上,那个半躺在柔软坐垫上,左拥右抱,接受着侍女喂食水果的人,不是齐王李佑,又是谁? 此刻的李佑,换上了一身更加华丽的丝绸锦袍,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带着一种酒色过度的慵懒和满足。 当一个侍女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喂进他嘴里时,他还发出了“嘿嘿”的,令人牙酸的傻笑。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涣散的。 他的表情,是满足的,愚蠢的。 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脑子里除了享乐,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的……纨绔子弟。 一个傻子。 一个废物。 这一幕,就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李君羡的脑海里! 他昨天刚刚得出的,关于李佑是“枭雄”和“疯子”的两种复杂推论,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简单、粗暴、愚蠢的画面,冲击得支离破碎! 一个能在深山里建造神国,能让杀神白起俯首帖耳的人,会是眼前这个……蠢货吗? 可如果他不是蠢货,他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低级,如此没有格调的举动? 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在地下神宫时,指点江山的霸气?哪里还有半分怒斥长史时,生杀予夺的威严? 李君羡的大脑,彻底死机了。 他所有的逻辑,所有的推理,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无力地,一步步退回到房间中央,然后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用凡人的逻辑,去揣测一个……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对,怪物。 或者说,妖孽! 只有“妖孽”这两个字,才能解释李佑身上那所有不可理喻的矛盾。 李君羡看着桌上那张摊开的,准备写给陛下的密报的空白竹简,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苦涩。 这份报告,该怎么写? 告诉陛下,您的第五子,在齐州当街强抢民女,终日声色犬马,是个十足的昏君? 还是告诉陛下,您的第五子,在深山里建造了一座连神魔都为之惊叹的地下城,疑似得到了上古仙缘,是个深不可测的妖孽? 这两个结论,无论哪一个,都显得那么的荒诞。 可它们,却又都是李君羡亲眼所见的事实。 他握着笔,手却在微微颤抖,迟迟无法落下第一个字。 ------------ 第四十三章 商城解锁 齐王府,书房。 李佑遣散了所有下人,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他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窗外,夜色如墨。 而他的眼前,正悬浮着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的光幕。 光幕上,一行行的数据,正在疯狂地跳动。 【叮!收获来自齐州百姓巨量的‘愤怒’、‘恐惧’、‘鄙夷’!】 【叮!收获来自百骑司统领李君羡高额的‘鄙夷’、‘失望’!】 【叮!收获来自齐州长史张玄素强烈的‘愤恨’、‘痛心’!】 …… 自从“强抢民女”和“当街炫富”这两出戏上演之后,他的恶名值,就开始了爆炸式的增长。 整个齐州的百姓,提起齐王李佑,无不咬牙切齿,骂他是千年难遇的昏君,荒淫无道的畜生。 而钦差李君羡那边,更是贡献了一波高质量的负面情绪。 李佑几乎能想象出,当那个大唐第一密探,看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左拥右抱招摇过市时,他那引以为傲的逻辑和世界观,会崩塌得何等彻底。 所有的这一切,都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汇入系统之中。 李佑看着系统面板最上方,那个代表着恶名值总额的数字。 九十八万…… 九十九万…… 九十九万五千…… 终于,在某一刻,那个数字,猛地一跳! 一百万! 就在这个数字达成的瞬间,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钟般的震动,在李佑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恭喜宿主!累计恶名值突破一百万!】 【达成史诗级成就:声名狼藉!】 【奖励结算中……】 【系统商城·初级,正式解锁!】 来了! 李佑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落下,他眼前的光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简洁的面板上,一个全新的,带着鎏金边框的【商城】按钮,缓缓浮现。 李佑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那个按钮。 “唰!” 一片更加广阔,更加复杂的界面,瞬间展开! 无数的商品,如同星辰一般,陈列在光幕之上。 它们被分成了几个清晰的大类,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技术图纸】 【特殊种子】 【丹药秘方】 【奇物材料】 【神魔召唤】 李佑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技术图纸】这个分类给吸引了。 他点了进去。 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图纸,出现在他面前。 《转轮连弩制造图》:可连发十矢,穿透百步重甲。兑换价格:八万恶名值。 《百炼钢锻造法》:超越时代的冶铁技术,可将钢铁的坚韧度提升三倍。兑换价格:十五万恶名值。 《三弓床弩设计图》:射程八百步,可洞穿城墙。兑TAM换价格:三十万恶名值。 …… 李佑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拿出去,都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特别是那个《百炼钢锻造法》,如果能搞到手,他的“仙朝”部队,将瞬间鸟枪换炮,战斗力飙升一个档次! 但他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 他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好,但不是眼下最急需的。 他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图纸后面,还有更多呈灰色锁定状态的高级货。 《灵能发动机图纸(残缺)》:兑换需求,恶名值一千万,系统商城中级权限。 《一阶战斗傀儡设计图》:兑换需求,恶名值五千万,系统商城高级权限。 李佑咋了咋舌,明智地退出了这个分类。 饭,要一口一口吃。 他现在,只是个刚刚脱贫的穷光蛋。 他又点开了【丹药秘方】和【奇物材料】。 里面同样是琳琅满目。 《筑基丹丹方》、《淬体液配方》、《养气丸配方》…… 《天外陨铁》、《百年沉香木》、《地心火玉》…… 这些东西,无疑都非常珍贵。 但李佑只是扫了一眼,就全都略过了。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核心问题,不是武器不够精良,也不是缺少修炼的丹药。 而是…… 人。 以及,养活这些人的,粮食! 黑风山下,那数万名劳工,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现在还能靠他之前坑蒙拐骗搜刮来的钱粮顶着,可一旦人数继续扩张,或者遭遇什么天灾人祸,粮食问题,立刻就会成为压垮他所有计划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势力,谈何争霸天下?谈何建造仙朝? 所以,他必须找到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东西! 李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诱惑都抛在脑后,他的手指,异常坚定地,点向了那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分类。 【特殊种子】。 光幕一闪。 这个分类下的商品,远没有其他分类那么花哨。 只有寥寥几种。 《灵谷种子》:蕴含稀薄灵气,长期食用可改善体质,缓慢提升修为。兑换价格:五十万恶名值。 太贵了!而且提升效果缓慢,对眼下的困局,帮助不大。 李佑的目光,继续向下。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一个商品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装着土黄色颗粒的麻布袋。 商品名称:【高产土豆种子】。 商品描述:适应性极强,耐寒耐旱,不择土壤。生长期短,亩产可达三千斤!可作为主粮,亦可作为牲畜饲料。 兑换价格:十万恶名值(一袋/百斤)。 亩产……三千斤! 当看清这五个字的时候,李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三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风调雨顺的上等良田,一亩地的小麦产量,能有三四百斤,那都算是天大的丰收了! 而这个叫“土豆”的东西,产量竟然是小麦的十倍! 而且,还耐寒耐旱,不择土壤! 这意味着,那些贫瘠的山地,那些不适合种植谷物的烂地,全都可以利用起来! 李佑的脑海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连绵不绝的山野里,长满了这种金黄色的作物。 他看到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 他看到了他的数万劳工,他未来的百万大军,他治下的千万子民,每个人都能吃饱饭,每个人都红光满面! 这哪里是什么种子? 这分明是改天换地的神器! 是稳定天下的基石! 是支撑他所有野心的,最坚固,最可靠的底座! 什么转轮连弩,什么百炼精钢,跟这个比起来,全都是垃圾! “兑换!” 李佑毫不犹豫,用颤抖的手指,点下了兑换按钮。 他甚至嫌不够,一口气,点了五次! 【叮!消耗五十万恶名值,成功兑换‘高产土豆种子’五袋!】 他刚刚积攒到一百万的恶名值,瞬间被砍掉了一半。 但李佑,一点都不心疼。 他只觉得,这是他穿越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笔投资! 光芒一闪。 五只沉甸甸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麻布袋,凭空出现在了他的书房里。 李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颤抖着,解开其中一个袋子。 一股带着泥土芬芳的,朴实无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抓起一把,看着手中那些圆滚滚,带着芽眼的土豆,激动得几乎要仰天长啸。 他握着这些种子,就像握住了整个未来。 一个属于他的,波澜壮阔的时代,将从这些小小的种子里,正式拉开序幕! ------------ 第四十四章 地下农场 当天深夜,李佑没有睡觉。 他让人秘密地,将其中一袋土豆,运进了黑风山的地下基地。 然后,他只下达了一个命令。 “让墨翟来见我。” 很快,那个浑身都散发着机油和铁屑味道的机关大师,就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 墨翟最近很忙,也很兴奋。 他正在主持修建一座全新的巨型熔炉,只要建成,百炼钢的产量,至少能翻上三倍。 他还改进了水泥的配方,让它的凝固速度更快,强度也更高。 整个地下仙朝,在他的规划下,就像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每一天都在疯狂地生长。 “主公,深夜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新的图纸?” 墨翟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技术狂热的光。 他以为,主公又要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机关造物了。 然而,李佑只是指了指旁边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麻布袋。 “你看看这个。” 墨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走上前,解开了袋子。 一股泥土的气息传来。 袋子里,装满了拳头大小,土黄色的,长着一些芽眼的古怪“果实”。 “这是……” 墨翟研究了半天,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此物,名为土豆。” 李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是一种粮食。” “粮食?”墨翟更糊涂了。 “对。”李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一种,亩产可达三千斤的粮食。” “什么!” 饶是墨翟这种古井无波的心性,在听到“亩产三千斤”这五个字的时候,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他的第一反应,是主公在开玩笑。 亩产三千斤?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从天上神仙的田里种出来的金麦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产量! 可是,当他看到李佑那异常严肃的眼神时,他的心,猛地一跳。 主公,从来不开这种玩笑。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扔掉了手里用来擦拭机油的布,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捧起了一颗土豆。 他把它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凝重,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种比看到任何神兵利器图纸时,还要炽热千百倍的狂热! 墨翟不是一个只懂机关术的书呆子。 相反,他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一个想要争霸天下的势力来说,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兵器。 不是城墙。 是粮食! 是足以养活千百万人口的,粮食! 没有粮食,再锋利的刀,也只是摆设。 没有粮食,再坚固的城,也终将被攻破。 而现在,主公拿出的这个叫“土豆”的东西,如果真的能亩产三千斤……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摆脱土地的束缚! 那意味着,他们能用最小的代价,养活最大规模的军队和人口! 那意味着,主公的大业,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根基,将就此奠定! “主公!” 墨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此物……此物乃是真正的神物!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珍贵万倍!” 他抬起头,看着李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请主公将此物,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我墨翟,以性命担保,必定要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长满我们的每一寸土地!” 李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 “我给你最高的权限,基地内所有的人力物力,任你调配。”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果。” “遵命!” 墨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他把那座快要完工的巨型熔炉,直接扔给了自己的副手。 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三天三夜,没有出门。 他翻阅了所有关于地下基地结构和地质勘探的图纸,将每一个角落的数据,都牢记于心。 他要为这个神物,找到一个最完美的家。 三天后的清晨。 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的墨翟,拿着一张全新的图纸,冲进了李佑的书房。 “主公!找到了!” “我找到了最适合种植此物的地方!” 他将图纸,在桌上摊开。 那上面画的,不是什么精密的机关,也不是什么宏伟的建筑。 而是一片位于地下基地最深处,结构复杂的巨大溶洞。 “主公请看!” 墨翟指着图纸,语速极快地解释道: “此地,位于地下近五百米深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群,面积超过三千亩!” “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三样东西!” “第一,地热!溶洞的岩壁下方,有多处地热蒸汽的出口,使得整个溶洞,常年温暖如春!” “第二,水源!一条巨大的地下暗河,从此地穿过,水源充沛,取之不尽!” “第三,光!” 说到这里,墨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我发现,溶洞的顶部,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能发出微弱荧光的菌类。虽然无法与日光相比,但足以满足大部分作物的生长需求!” “只要我们稍加改造,开凿水渠,平整土地,这里,就将成为一座,永不枯竭的,完美的地下农场!” 李佑看着图纸上那个宏大的计划,听着墨翟那充满激情的描述,满意地点了点头。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果然没错。 “就按你说的办。” “此计划,命名为‘神农计划’,列为仙朝最高等级的机密!” 一声令下。 整个地下基地,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数千名从劳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可靠,最本分的农民,被秘密地组织起来。 他们被蒙上眼睛,带到了那片神秘的地下溶洞。 当他们看到那片在荧光照耀下,宛如仙境的巨大洞穴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紧接着,在墨翟的亲自指挥下,一场浩大的工程,开始了。 工人们开山裂石,将崎岖的地面,平整成一片片规整的田地。 他们挖掘水渠,将甘甜的地下河水,引入到每一寸土地。 他们还搭建了复杂的通风管道,确保洞穴内的空气,能够永远保持流通。 短短十天。 一片占地超过千亩的,充满了超现实感的奇迹农场,就这样,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底,宣告建成。 李佑,亲自来到了这里。 他从墨翟手中,接过了第一颗被切好的,带着芽眼的土豆块。 在数千名工人的注视下,他亲手,将这块代表着希望的种子,埋进了湿润的泥土里。 “种!” 随着他一声令下。 数千名工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将那些土豆种子,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一行一行,整整齐齐地,种满了这片广阔的土地。 希望的种子,在黑暗中,开始萌芽。 做完这一切,李佑回到了地面。 他习惯性地,打开了自己的系统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齐州的区域,一片安宁的绿色。 然而,他敏锐地注意到,在地图上,与齐州相邻的青州、徐州、兖州等几个区域,代表着“民生”的数值,正在极其缓慢地,但却坚定地,向下滑落。 这些区域的颜色,也开始从绿色,慢慢地,向一种不祥的,枯萎的黄色,转变。 李佑看着这诡异的变化,眼睛微微眯起。 他知道。 天,要变了。 ------------ 第四十五章 大旱前兆 时间,进入了初夏。 但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燥热。 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悬在天上,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一连十天,没有一丝风。 空气仿佛凝固了,吸进肺里的,都是一股灼人的热浪。 齐州城内,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起初,只是街头巷尾的百姓,在闲聊时抱怨几句。 “这鬼天气,真是邪门了。” “是啊,往年这时候,早就该下几场透雨了。” “家里的水井,水位都下去了半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抱怨,渐渐变成了忧虑。 半个月。 二十天。 整整一个月! 一滴雨,都没有下! 天,还是那片万里无云的,令人绝望的蓝。 太阳,还是那个恶毒的火球。 城外的田地里,一些地势较高的旱田,泥土已经干得发白,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口子。 老农们每天都跑到田边,看着那些刚刚抽穗,却因为缺水而显得无精打采的禾苗,脸上布满了愁云。 恐慌,像一粒无形的种子,在人们的心中,悄然发芽。 而从齐州之外传来的消息,更是让这粒种子,疯狂地生长。 齐州地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旅,络绎不绝。 他们带来的,是一个比一个更坏的消息。 “别提了!我从青州过来,那边的弥河,都快断流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布商,在酒馆里大声嚷嚷着,“我活了五十多岁,就没见过河床露出来那么大一片的!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肚,臭气熏天!” “青州算什么?”另一个刚从徐州过来的行脚商,一脸惊恐地接话,“你们是没看到徐州!那才叫惨!大片大片的田地,全都干裂得跟龟壳一样,那裂缝,能伸进去一个拳头!地里的庄稼,齐刷刷的全都枯死了,一片焦黄,连根草都找不着绿的!” “朝廷的官道上,全是往东边逃难的百姓。再不下雨,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齐州城的各个角落上演。 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将一幅恐怖的画卷,缓缓展开。 以齐州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青州、徐州、兖州……几乎整个山南东道的东部地区,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之中! 一场百年不遇的天灾,已经不再是预兆。 它,已经降临! 恐慌,彻底爆发了。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粮价。 虽然齐州官府严令禁止,但城内各大粮铺的米价,还是一天一个样地,悄悄往上涨。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驿馆,顶楼。 李君羡的脸色,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 他的面前,同样摊着一堆情报。 但这一次,不再是关于齐王李佑的,而是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旱。 “青州,三十七县大旱,河流干涸七成,过半农田绝收,流民已现。” “徐州,四十二县大旱,土地龟裂,禾苗尽枯,饿殍初显,民乱将起。” “兖州……” 每一份竹简上的寥寥数语,都代表着无数百姓的哀嚎与绝望。 李君羡看着这些情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 大旱之后,必有大饥。 大饥之后,便是流民四起,盗匪横行,甚至……是动摇国本的民变! 他作为天子密探,此刻本该立刻动身,将灾情上报长安。 但他没有。 因为,在一堆触目惊心的情报中,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就是齐州。 根据探子们的回报,齐州同样大旱,同样一个月没下雨。 但情况,却好得出奇。 没有流民,没有饿殍,甚至连大规模的恐慌都没有。 粮价虽然也在涨,但远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为什么? 难道齐州这片地,得了老天爷的偏爱,会自己下雨不成? 李君羡不信邪。 他立刻下达了一道命令。 “派人出城,去齐州各县的乡野,给我一寸一寸地看!我要知道,齐州的田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名百骑司的精锐,立刻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君羡,这位大唐最顶级的密探,当场愣在了原地。 “统领!” 一名探子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属下等人探查发现,齐州……齐州的损失,远比周边各州要小得多!” “说清楚!”李君羡喝道。 “是!” 那探子咽了口唾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齐州大部分的农田,尤其是靠近黑风山一带的,灌溉……灌溉竟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什么?”李君羡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河流水位暴跌,他们拿什么灌溉?” “是……是水渠!” 探子艰难地说道。 “我们发现,齐州乡野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引水渠。这些水渠,都连接着一个源头……” “源头在哪?” “黑风山!” 轰! 李君羡的脑子,嗡的一声! 黑风山! 又是黑风山! 那个疯子齐王,当初以修建“地下王陵”为名,强征了数万民夫,在黑风山附近,挖了整整三个月的土! 当时,所有人都骂他劳民伤财,昏聩无道。 张玄素的弹劾奏折上,更是将此事列为李佑的第一大罪状! 李君羡自己,也认为这不过是那个疯子,为了掩盖他建造地下基地的真实目的,而搞出来的障眼法。 可现在…… “那些水渠……”李君羡的声音,有些干涩,“就是当初……修建王陵时挖的?” “回统领,正是!” 探子肯定地回答。 “那些水渠,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水网。它们将黑风山里的山泉和地下水,引了出来,汇聚到一个个巨大的蓄水池里。如今大旱,别处都干了,只有那些蓄水池里,还存着大量的水!齐州的农夫,就是靠着这些水,才保住了地里的庄稼!” 静。 房间里,落针可闻。 李君羡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天大的,可笑的傻子。 暴政? 劳民伤财? 不! 那根本不是什么暴政! 那是一项深谋远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抗旱神策! 李佑,他……他竟然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大旱的到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李君羡浑身冰冷。 这已经不是“妖孽”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神魔!是未卜先知的鬼神! “巧合……一定是巧合……” 李君羡喃喃自语,他试图用“巧合”来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理智。 “他只是想修王陵,这些水利工程,只是……只是顺带的……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巧合! 李君羡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看着窗外那片灼热的天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他看着桌上的地图,青州、徐州、兖州,一片代表着“灾难”的枯黄。 而唯独齐州,还顽强地,保持着一片岌岌可危的绿色。 在地狱之中,硬生生挺立起一座天堂。 李君羡知道,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危机,已经降临。 而一场足以让某些人一步登天的,前所未有的机遇,也已经,同时摆在了那个疯子的面前。 ------------ 第四十六章 发国难财 齐州城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大旱仍在持续,从周边各州逃难而来的流民,开始零星出现在城门口,又被守城的士兵无情地驱赶。 城内的粮价,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凭官府如何三令五申,依旧在暗中疯狂地向上蹿升。 百姓们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就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齐州长史张玄素,带着一众州府官员和地方士绅,再一次敲响了齐王府的大门。 他们是来请愿的。 王府,议事厅。 李佑懒洋洋地坐在主位上,听着下面张玄素慷慨激昂的陈词。 “殿下!” 张玄素须发微颤,神情激动。 “如今山南东道大旱,青、徐二州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此乃我大唐百年未有之大灾!” “我齐州,幸赖殿下先前兴修水利,得以保全七成收成,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起来。 “臣等恳请殿下,以苍生为念,开官仓,平抑粮价,救济我齐州百姓!同时,也请殿下能拨出一部分钱粮,救济邻州灾民,以彰显我皇室仁德,为陛下分忧啊!” “请殿下开恩!” 张玄素身后的一众官员和士绅,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势浩大。 他们以为,这一次,这位年轻的王爷,总该做点“人事”了。 毕竟,他之前那看似荒唐的“暴政”,无意中,却成了抗旱的“神策”,这让他收获了不少民间的意外赞誉。 只要他顺水推舟,开仓放粮,一个“仁德贤王”的名声,就唾手可得。 然而,李佑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听完张玄素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的笑容。 “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他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张长史,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殿下……”张玄素愣住了。 李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齐州的粮食,是我齐州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凭什么要给外人?” “邻州的人是人,我齐州的人就不是人了吗?” “他们饿死,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是他们的官府无能!与本王何干?与我齐州何干?” 这番冷酷无情、自私到极点的话,让整个议事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怪物。 张玄素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 李佑根本不理会他。 他缓缓地踱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的肥羊。 “不但不放粮,本王,还要收粮!”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寒冰。 “传本王将令!” “命白起,即刻率兵,查封城内所有粮铺、士绅、大户的粮仓!” “以每石一百文的‘王府公定价’,强制征购他们所有的余粮!” “一粒,都不许留!” 轰! 这个命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一百文一石? 如今黑市的粮价,已经炒到了一千文一石! 这哪里是征购? 这分明是明抢! 而且,是在这大灾之年,抢走所有人的救命粮! “李佑!你疯了!你这是要逼死全城的百姓啊!”张玄素终于爆发了,他指着李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国难当头,你竟然想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 李佑冷笑一声。 “在本王这里,本王的命令,就是人性!” “来人!” “把这些妨碍公务的东西,都给本王轰出去!” 白起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他一言不发,带着几名亲兵,像拎小鸡一样,把张玄素和那些还在哭喊叫骂的官员士绅,全都粗暴地扔出了王府。 随后,一场席卷全城的“抢粮”风暴,开始了。 白起亲自带队,挨家挨户地闯。 无论是百年基业的粮商,还是世代簪缨的士族,在他的面前,都没有任何区别。 “王爷有令,征粮!” 冰冷的三个字,就是唯一的解释。 有几个头铁的富商,试图组织家丁反抗。 结果,被白起一刀,连人带门,劈成了两半。 鲜血染红了粮仓的大门。 再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从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户人家里,被源源不断地运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另一件更让人看不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李佑以“白菜价”强抢自家粮食的同时,他又派出了几十名心腹,带着巨额的黄金,奔赴受灾较轻的江南地区,以远高于市价的价格,疯狂地收购粮食。 一进一出,一抢一买。 这番操作,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驿馆里,李君羡听着探子的回报,只觉得一阵阵地发冷。 他刚刚才因为那“抗旱神策”,对李佑产生了一丝敬畏。 可转眼间,这个男人,就用更疯狂,更冷血,更无耻的手段,将他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君羡喃喃自语。 他看不懂。 他真的看不懂。 这个李佑,时而像神,时而像魔。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 最终,所有被强征的,和从外地高价买来的粮食,都有了同一个去处。 黑风山。 那座巨大的如同怪兽之口的神秘山谷。 看着最后一车粮食缓缓驶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李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的系统面板上,恶名值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暴涨。 【叮!收获来自齐州长史张玄素,史诗级‘愤恨’!】 【叮!收获来自百骑司统领李君羡,巨额‘鄙夷’与‘恐惧’!】 【叮!收获来自齐州全体士绅富户,海量‘怨毒’!】 很好。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完了。 现在,就等真正的“客人”上门了。 李佑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云雾,投向了遥远的西北方向。 就在他完成所有粮食储备的第三天。 正在黑风山入口处巡逻的白起,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向西北方的天际。 那里,出现了一片小小的,如同墨点般的“乌云”。 那片云很奇怪。 它不像是雨云,颜色更深,更浑浊。 而且它在移动。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坚定不移的速度,向着齐州的方向压了过来。 ------------ 第四十七章 蝗灾降临 那片从西北天际涌来的“乌云”,最先抵达的是青州。 起初没人把它当回事。 大旱了这么久,人人都盼着下雨。 当看到天边终于不再是那片刺眼的空白,而是有了一抹深色时,无数正在田间地头,对着枯黄禾苗发愁的农夫,都激动地抬起了头。 “要下雨了!老天爷开眼了!” 有人跪在干裂的土地上,喜极而泣。 然而,这份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那片云移动得太快了! 而且,伴随着它的靠近,一阵奇怪的,“嗡嗡”作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起初像是千万只蜜蜂在振翅。 但随着云层的逼近,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最后,变成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轰鸣! “那……那不是云!” 一个站在高岗上瞭望的老人,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尖叫。 他看清楚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 那是一片由亿万只巴掌大小的蝗虫,汇聚而成的,活生生的,正在移动的虫之海洋! 恐慌瞬间取代了喜悦。 但一切都晚了。 遮天蔽日的蝗虫大军,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天而降,瞬间淹没了青州的土地。 太阳,消失了。 天空,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蠕动着的黄褐色。 “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无数蝗虫啃食庄稼的声音。 它们落在田地里,疯狂地吞噬着那些因为干旱而幸存下来的,本已是最后希望的禾苗。 它们落在树上,顷刻间,就将一片绿叶啃食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它们甚至落在人的身上,啃食人的头发和衣服。 整个世界,都回荡着两种声音。 蝗虫的嗡鸣,和人类绝望的哭喊。 无数百姓冲进田里,挥舞着手臂,敲打着铜盆,试图驱赶这些魔鬼。 但他们的反抗,在那无穷无尽的虫海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赶走了一片,立刻就有更多片黑压压地涌上来。 一个时辰。 仅仅一个时辰。 当那片恐怖的“乌云”缓缓飘过,继续向着东南方向移动时,它身后留下的已经是一片死地。 所有绿色的东西都被啃食一空。 田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 树林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踩碎的蝗虫尸体散发出的,混杂着泥土腥气的恶臭。 大旱只是夺走了收成。 而蝗灾,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碾碎了。 青州,完了。 紧接着是徐州。 同样的末日景象,再一次上演。 当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折断,当家里最后一粒存粮都吃完,当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开始出现。 逃难成了唯一的选择。 幸存下来的人们,抛弃了他们世代生活的家园,拖家带口,汇成一股巨大的,名为“生存”的洪流,开始向外逃亡。 他们要去哪里?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要逃,要逃离这片已经被魔鬼吞噬的地狱。 …… 消息,比官方的驿报传得更快。 当第一个从青州逃出来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倒在齐州城门下时。 一场更大的恐慌,在齐州城内,引爆了。 “蝗灾!是蝗灾啊!” “遮天蔽日的蝗虫!什么都吃!什么都不剩!” “青州已经变成了鬼蜮!到处都是饿死的人!” 一个又一个从邻州逃来的难民,用他们那已经沙哑的嗓音,向齐州的百姓描述着地狱的模样。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齐州城内,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想起了前不久,齐王李佑那道蛮不讲理的“征粮令”。 当时,他们骂他,咒他,恨不得生食其肉。 可现在,他们只剩下一种情绪。 那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没有粮食了! 他们手里,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了! 如果蝗灾到来,他们拿什么活下去? 他们会像青州和徐州的百姓一样,活活饿死! “王爷!求王爷救命啊!”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私藏粮食!求王爷开恩啊!” 成百上千的百姓,自发地聚集在王府门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们曾经有多么痛恨李佑,现在就有多么卑微地乞求他。 因为他们知道,如今整个齐州,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只有那个手里攥着全州粮食的……暴君。 驿馆。 李君羡一把推开窗户,快步走到外面高高的露台上。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不需要听那些难民的哭诉,他只需要抬头,看向西北方的天空。 那里,天与地的交界线,已经不再清晰。 一片巨大无朋的,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阴影,正在缓缓地,但却坚定不移地,向着齐州的方向,压迫而来。 那阴影所到之处,天空,都为之失色。 “嗡……” 那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已经隐隐可闻。 饶是李君羡这样见惯了沙场血海,心志坚如钢铁的汉子,在亲眼目睹这如同天威般的末日景象时,也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 这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这是天灾。 是足以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天灾! 他的身后,几名百骑司的精英,同样是面色惨白,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统……统领,我们……我们是否要提前撤离?”一名探子艰难地开口。 一旦被这蝗灾困在城里,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也只有活活饿死一条路。 李君羡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过下方混乱的人群,死死地望向了那座威严的齐王府。 撤? 不。 他不能撤。 他忽然很想知道。 他非常想知道。 那个男人,那个提前预知了大旱,兴修了水利,又用最无耻的手段,将全州的粮食都牢牢攥在手里的男人。 他,是不是也预见到了,今天这一幕? 他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时而像神,时而像魔的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巧合?是疯狂? 还是……一个他根本不敢想象的,更加恐怖的布局? 李君羡的心中,第一次,对“巧合”这个词,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 “来了!” 城墙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李君羡猛地转头。 只见西北方向,蝗灾大军的先头部队,一群如同黑色箭矢般的蝗虫,已经越过了齐州的边境线。 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下方那一片因为灌溉而依旧保持着绿色的田野,俯冲而去! 黑色的浪潮,终于拍打了过来。 ------------ 第四十八章 一州独安 黑色的浪潮拍打了过来。 齐州城墙上,无数士兵和百姓,眼睁睁地看着那片由亿万蝗虫组成的魔鬼军团,淹没了城外那片来之不易的绿色田野。 “完了……” 一个老兵喃喃自语,松开了手中的长刀,脸上是死灰般的绝望。 城内,所有人都躲在家里,门窗紧闭。 他们听着窗外那如同亿万把小刀在刮擦玻璃的“咔嚓”声,听着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嗡嗡”声,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这片侥幸从大旱中存活下来的土地,终究还是要被老天爷收回去。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后。 那恐怖的轰鸣声开始减弱。 那遮蔽了天空的黄褐色开始变淡。 又过了一个时辰。 太阳重新露出了它的轮廓。 那片如同乌云过境的蝗虫大军,竟然……就这么穿过了齐州,继续向着东方飞去。 紧闭的门窗,被一条条地打开。 人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城外的田野确实遭受了损失。 大片的庄稼叶子,被啃食得坑坑洼洼,有些地块甚至出现了倒伏。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预想中,那种赤地千里,连一根草都不剩的末日景象,并没有出现! 放眼望去,田野依然是绿色的! 那些顽强的禾苗,虽然被啃掉了叶子,但它们那因为灌溉充足而异常粗壮的秸秆,还挺立在那里! 蝗灾,过去了。 而他们的庄稼,竟然……保住了至少七成! “老天爷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紧接着,整个齐州,无论城市还是乡野,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混杂着哭泣与狂笑的欢呼! “我们活下来了!” “粮食保住了!我们有救了!” 无数人冲出家门,冲向田野,他们抚摸着那些虽然受伤但依然顽强的庄稼,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他们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邻州的青州和徐州,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啃成了白地。 而他们的齐州,却能在这场天灾之下安然无恙? …… 驿馆顶楼。 李君羡,也正处在同样的巨大的困惑之中。 他的面前,单膝跪着一名刚刚从城外返回的百骑司探子。 这名探子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震惊和匪夷所思。 “统领!” 探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奇迹!这简直是神迹!” “说!”李君羡的声音异常沙哑。 “回统领,属下冒死跟随蝗群探查,发现了两个……两个无法解释的现象!” “第一!我们齐州本地,几乎没有生出蝗虫!那蝗灾大军,完全是从西北方飞来的客军。按理说,大旱之后,本地的虫卵也该孵化才对,但我们的土地里,非常干净!” 李君羡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二!”探子继续道,“那些蝗虫,啃食我们的庄稼,啃得非常费力!属下亲眼看到,许多蝗虫落在禾苗上,啃了半天,也只能啃掉叶子,却咬不动那粗壮的秸秆!它们的牙口,好像……好像啃不动!” 探子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君羡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了两道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忆一。 是几个月前,李佑下达了一道被称为“疯王令”的命令。 他要求治下所有农夫,在开春前,必须将自家的田地,深翻三尺以上,挖出来的土,还要在寒冬里暴晒七天。 当时,所有人都骂他,说这是折腾人的无用功,白白耗费民力。张玄素更是为此上了第八道弹劾奏折,痛斥他“不事农桑,妄为害民”。 记忆二。 是李佑强征数万民夫,修建“地下王陵”时,顺带挖通了遍布全州的水渠网络。 这两件事,在当时看来,都是荒诞不经的“暴政”。 可现在…… 李君羡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深翻三尺,暴晒冻土……那不正是为了杀死藏在土壤深处的虫卵吗! 兴修水利,保证灌溉……那不正是为了让庄稼长得更强壮,更有抵抗力吗! 他…… 他竟然在几个月前,就用两道看似毫不相干的“暴政”,精准地预判并化解了这场蝗灾! 这不是巧合! 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巧合! 李君羡猛地冲到地图前。 他看着地图上,那一片代表着“死亡”的枯黄(青州、徐州),和被这片枯黄紧紧包围的,那一片代表着“生命”的翠绿(齐州)。 地狱与天堂,泾渭分明。 一副无比震撼,无比诡异的画卷,就这么呈现在他眼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李佑之前所有的行为,廷杖朝臣,强征民夫,修建水渠,深翻土地,甚至强抢粮食…… 所有这些被世人唾骂的“暴政”,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它们环环相扣,是一个整体。 一个深谋远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拯救苍生的惊天大局! 他不是暴君。 他也不是疯子。 他……是神! 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洞悉了天机,算无遗策的神! 当这个念头,最终在李君羡的脑海中成型时,他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他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拯救苍生”吗? 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李君羡的世界观被彻底击碎重组的时候。 齐州长史府。 张玄素也失魂落魄地,被下人搀扶着从城外的田地里回来。 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切。 他看到了蝗虫飞过,绿苗尚存。 他看到了百姓们,从绝望到狂喜,最终,自发地,成群结队地,朝着齐王府的方向,跪拜了下去,高呼“王爷神人”。 他听着耳边那山呼海啸般的尊崇,看着自己桌上,那一叠叠墨迹未干的,痛斥李佑“暴政”的奏折草稿。 这位以“刚正”和“清廉”闻名于世的老臣,突然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他像个跳梁小丑。 一个自以为是,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着救世主的,愚蠢的小丑。 “噗!” 张玄素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的信念崩塌了。 …… 齐王府,书房。 李佑平静地喝着茶,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叮!收获来自齐州全体百姓,史诗级‘崇拜’、‘敬畏’!】 【叮!收获来自百骑司统领李君羡,海量‘恐惧’、‘震撼’!】 【叮!收获来自齐州长史张玄素,巨额‘崩溃’、‘自我怀疑’!】 恶名值的增长,已经停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金色的,名为“声望”的东西。 但李佑对此毫不在意。 他放下茶杯,缓缓走到窗前。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蝗灾结束了。 但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李君羡能想到的问题,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一座在末日废土中,堆满了食物的天堂孤岛,它吸引来的会是什么? 是朝圣者? 不。 是无穷无尽的,饥饿的,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 野兽。 “白起。” 李佑淡淡地开口。 “末将在。” 白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传令下去。” “自今日起,齐州全境,戒严。” “关闭所有城门,许出,不许进。” “任何胆敢擅闯边境者……” 李佑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杀无赦。” ------------ 第四十九章 流民围城 在末日般的大地上,消息的传播有时候比风还快。 当青州和徐州的百姓,还沉浸在田地被啃食一空,未来一片黑暗的绝望中时,一个不可思议的传闻,开始在那些最先逃出来,四处流散的难民口中,悄悄流传。 “听说了吗?齐州……齐州没事!” “什么没事?蝗虫不是往东边飞了吗?” “是飞过去了,可……可地里的庄稼,竟然没被吃光!还留着大半呢!” 起初没人相信。 这太荒谬了。 那遮天蔽日的蝗神,所过之处,连树皮都被啃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单单放过齐州? 一定是逃难的人,饿昏了头,在说胡话。 但随着从齐州方向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这个传闻,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是真的!我二叔家的表侄子,从齐州那边捎信来了!他们家的地,就损失了三成!今年的收成,照样能吃饱饭!” “何止是庄稼没事!听说那齐王,跟神仙一样,早就料到有这场大灾,提前把全州的粮食都收到官仓里了!堆得跟山一样高!” “齐州有粮!” “去齐州,才有活路!” 当这最后四个字,从一个饿得奄奄一息,却依旧挣扎着向东爬行的老人口中喊出时。 它就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绝望的荒原。 齐州。 这个名字仿佛拥有了魔力。 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地名。 它成了“活下去”的代名词。 它成了这片地狱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应许之地。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徙开始了。 在山南东道那广袤而死寂的土地上,无数个黑点,从四面八方,开始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他们是失去了土地的农民。 他们是破了产的商人。 他们是失去了所有香客的僧侣。 他们是所有活不下去的人。 他们抛弃了家园,抛弃了祖坟,抛弃了一切。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齐州。 一股由最原始的求生欲望,所驱动的,名为“生存”的洪流,形成了。 这股洪流,席卷着沿途的一切,不断壮大。 从最初的几百人,到几千人,再到几万人,十几万人…… …… 齐州的边境哨卡。 哨长张武烦躁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王爷的“杀无赦”戒严令,已经下达了三天。 这三天,他带着手下的弟兄,几乎没合过眼。 起初,只是零星有几个难民,想要偷偷溜进齐州地界。 他们按照命令,鸣弓示警,将人驱赶了回去。 但从今天早上开始,情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在不断地变宽、变厚。 “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士兵,紧张地问道。 张武举起手,搭在额前,眯着眼睛,使劲地看。 他看清楚了。 那不是什么军队。 那是人。 无穷无尽的,衣衫褴褛,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 “敌袭!!” 他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这两个字。 刺耳的号角声,划破了宁静。 但没有用。 那股人潮,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们甚至没有看一眼哨卡上的士兵,就那么麻木地,沉默地,从哨卡的两旁漫了过去。 他们的人数太多了。 多到张武和他手下那区区几十号人,就像是挡在洪水面前的几块小石子,连一朵浪花都激不起来。 张武绝望地看着那股人潮,淹没了他的哨卡,淹没了他身后的田野,继续向着齐州城的方向涌去。 他知道,出大事了。 三天后。 齐州城。 李君羡站在驿馆的顶楼,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他的脚下,那座刚刚从蝗灾中幸存,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城市,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城墙之外,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人。 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的人。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旗帜,没有口号。 他们只是静静地,或坐或躺,将整座齐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数十万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城墙之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 只有一种最原始的,近乎野兽般的,对食物的渴望。 “统领……” 一名百骑司的探子,声音干涩地开口。 “根据估算,城外的流民,人数……至少在二十万以上,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 二十万! 李君羡的心,猛地一沉。 这二十万人,就是二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他们现在还能保持安静,是因为他们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那个传说中“神人”般的齐王,会大发慈悲,开仓放粮。 可一旦这个希望破灭…… 李君羡不敢想下去。 这二十万饿疯了的人,会瞬间从温顺的绵羊变成最凶残的豺狼! 他们会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能用的东西,撕开这座城池,吞噬掉里面的一切! 城内的气氛,也早已到了爆炸的边缘。 百姓们从最初的同情和怜悯,变成了恐惧。 他们害怕城外的流民会冲进来,抢走他们好不容易保住的口粮。 而那些被李佑强征了所有余粮的士绅富户们,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他们再次聚集起来,一部分人,冲到王府门前,哭喊着,请求王爷赶紧派兵,将这些“乱民”驱逐出境。 另一部分更聪明的人,则再次找到了已经称病不出多日的张玄素。 “张公!您快想想办法吧!” “那李佑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如今引来数十万流民围城,这都是他作的孽啊!” “如今之计,只有您出面,劝说王爷,开仓放粮,安抚流民,方能解此危局啊!” 长史府内,面容憔悴的张玄素,听着这些人的哭诉,一言不发。 他的信念早已崩塌。 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懂那个年轻人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面对这场因他而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危机,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就在全城人都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时候。 一直紧闭的齐王府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一身黑色王袍的李佑,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他没有理会跪在门口的任何人。 他径直登上了齐州城的南门城楼。 当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时。 城下,那片原本死寂的人海,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无数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朝着那个方向。 “王爷……” “救命……” “给口吃的吧……” 微弱的,沙哑的,汇聚在一起,却如同雷鸣般的乞求声,响彻云霄。 李佑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脚下那片绝望的人海。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饥饿而扭曲的脸,扫过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城楼上鸦雀无声。 所有的官员,将领,包括隐藏在暗处的李君羡,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宣判。 开仓,则齐州亡。 不开仓,则流民反。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神仙来了,也解不开的死局。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创造了“一州独安”神迹的男人,这一次要如何破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 李佑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没有看向城下那二十万嗷嗷待哺的生灵。 而是看向了,他身后,那个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男人。 白起。 在全天下人的注视下,李佑的嘴唇轻轻地动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 那个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清晰地传到了城楼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李君羡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错愕,再到无法理解,最后,化为了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这个疯子,他……他刚才说什么? ------------ 第五十章 以工代赈 李佑转身,看向白起。 在城楼上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城外数十万双眼睛的仰望中,他只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所有人大脑都瞬间空白的话。 “不开仓。” 这三个字,很轻。 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砸碎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 那些跟随李佑上来的齐州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疯了! 王爷他真的疯了! 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二十万流民,饿死在城下,然后激起民变,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吗! 隐藏在暗处的李君羡,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错愕,再到无法理解,最后,化为了一片冰冷的空白。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开仓放粮,收买人心。 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甚至,是下令屠杀,震慑天下。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最愚蠢,最冷酷,最自取灭亡的一种。 不开仓。 这等于是亲手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果然。 当这三个字,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从城头传到城下时。 那片原本还算安静的人海瞬间就沸腾了! “什么?” “他……他说什么?” “不开仓……他竟然不开仓!” 希望破灭了。 最后一丝的希望,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用最冷酷的方式亲手掐灭了。 绝望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而绝望之后,便是野兽般的疯狂的愤怒! “狗官!不给我们活路!” “跟他拼了!冲进去!抢粮食!” “冲啊!!” 人群开始骚动,拥挤,推搡。 最前排的流民,已经开始疯狂地向着紧闭的城门涌来。 那二十万人的绝望汇聚成的戾气,冲天而起,让城楼上的守军都感到了手脚冰凉。 一场足以将齐州城瞬间淹没的暴动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李佑又开口了。 他还是看着白起,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城下所有的嘈杂。 “开山。” 山? 什么山? 开什么山? 城楼上的官员们,都愣住了,完全跟不上这位王爷的思路。 但白起懂了。 他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下一刻。 城楼之上,数十面巨大的,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布告,如同瀑布般,被瞬间展开,垂了下去! 白布之上,是用血红色的朱砂,写就的几个斗大的,触目惊心的大字! 齐王令: 不开仓,只开山! 以工代赈! 凡愿入黑风山,为大唐祈福,修筑仙家洞府者,不分男女老幼,皆可入山! 入山者,王府供其住所,给其衣物! 每日,管饱饭两餐! 巨大的布告,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一行行血红的大字,像一道道惊雷,劈进了城下,那二十万双绝望的眼睛里! 整个沸腾的,即将暴动的流民海洋,在看到那布告的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 以工代赈? 修洞府? 管住?管穿? 每日……饱饭两餐?! 他们不识字。 但他们看得懂,那重复出现的“饭”字,和那清晰无比的“二”字。 “识字的!快!念给我们听听!上面写的什么!”有人焦急地大喊。 人群中,几个曾经读过几天书的,或者给富贵人家当过差的,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布告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每日,管饱饭两餐!” 当最后这几个字被清晰地念出,传遍整个流民大军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怕的不是干活。 他们是农民,是工匠,是这世上最能吃苦,最不怕干活的一群人。 他们怕的是饿死! 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怀里断气,却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说,只要肯干活,就给饭吃。 而且,是管饱! 这……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陷阱吗? “他不会是想骗我们进山,然后把我们都杀了吧?”有人小声地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 这个想法,让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在流民们迟疑,猜测,不敢相信的时候。 “轰隆隆——” 一阵沉重的,如同闷雷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望向了齐州城东边的方向。 黑风山。 只见那座一直以来,都被齐州人视为禁区,充满了神秘与恐怖色彩的巨大山脉。 它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山谷入口处,一扇由钢铁和巨木打造的,前所未见的,巨大无比的闸门,正在缓缓地,向上升起! 闸门之后,是一条深邃的看不到底的通道。 通道两旁站着一排排手持长戈身穿黑色铁甲的士兵。 他们沉默不语,如同雕塑,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气,让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而在那闸门的正前方,摆开了一百口巨大的行军锅。 锅里,正煮着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米香的……粥! 雪白的米粥! 那香味,对于这些已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人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诱惑! “咕咚。” 无数人都在疯狂地吞咽着口水。 他们的眼睛红了。 骗局? 陷阱? 去他娘的! 就算是骗局,就算是陷阱,就算是吃了这顿饭就要被砍头! 也值了! “我……我去!” 人群中,一个饿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汉子,第一个嘶吼出声。 他推开身边的人,疯了一样,朝着黑风山的方向冲了过去。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也去!” “算我一个!饿死也是死!还不如当个饱死鬼!” 人群动了。 数十万的流民,如同开闸的洪水,开始向着黑风山的方向,疯狂涌去。 城楼上,那些官员看得心惊胆战。 “完了,要乱了!” 可就在这时。 “嗡——” 一声刺耳的弓弦震动声响起。 一支长箭,带着尖啸,从黑风山的方向,射了出来,精准地,钉在了那第一个冲出来的汉子面前,三寸的土地上。 箭矢的尾羽,还在嗡嗡作响。 那汉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个狂奔的人潮,也为之一顿。 所有人都看到,站在那闸门之前的白起,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扫过全场。 然后,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由士兵们临时用木栏围起来的,如同长蛇般的通道。 “排队。” 他只说了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那二十万疯狂的流民,看着那个如同杀神般的男人,看着他身后那一片黑色的钢铁森林。 他们心中那因为饥饿而燃烧的疯狂,被一股更原始的恐惧瞬间浇灭了。 他们开始自觉地,拥挤着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第一个冲出来的汉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忐忑地走进了那个通道。 登记姓名、籍贯。 然后,一个士兵递给了他一个粗陶大碗。 他捧着碗走到了大锅前。 满满一勺,滚烫的,散发着米香的粥,浇进了他的碗里。 汉子端着碗,双手颤抖。 他看着碗里那可以清晰看到的米粒,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地将那碗粥喝了下去。 这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有饭吃! 这一幕,通过无数双眼睛,传遍了整个流民大军。 队伍瞬间变得无比的秩序井然。 城楼之上,李君羡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洪水,在那个男人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变成了一条温顺的,按照他指定方向流淌的河流。 他看着那数十万他眼中的“乱民”,“累赘”,“麻烦”,此刻,却成了那个男人“地下仙朝”里,最忠诚,最廉价,也是数量最庞大的……劳动力。 危机解除了。 不。 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危机。 所有的一切,大旱,蝗灾,流民…… 所有这些在别人看来的灭顶之灾,都只是那个男人棋盘上的……一步棋。 他不是在应对灾难。 他是在……利用灾难! 李君羡的手脚,一片冰凉。 他终于明白了。 李佑,这个他眼中的疯子、暴君、妖孽…… 他从一开始,图的就不是小小的齐州。 他图的,是这因为天灾而流离失所的,数以百万计的……天下人心!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站在城楼之上,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 一条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巨龙。 出渊了。 ------------ 第五十一章 仙朝雏形 王二麻子和他婆娘架着发高烧的儿子,麻木地挪动在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里。 三天了。 他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粒米。 儿子的身体越来越烫。 他知道,再不想办法,这唯一的独苗就要没了。 所以,当那血红色的布告挂上城头时,他第一个动了心。 当那致命的米粥香味飘过来时,他彻底疯了。 陷阱?骗局? 那又怎么样。 能让儿子在死前喝上一口热粥,值了。 队伍移动得很慢,但很有秩序。 没人敢插队,也没人敢喧哗。 因为那个站在黑风山入口、如同杀神一般的黑甲将军,和他身后那一排排沉默的士兵,就是最好的秩序。 终于,轮到了王二麻子。 “姓名。”一个负责登记的士兵头也不抬地问。 “王二,外号王二麻子。” “籍贯。” “青州,历城县,王家村。” “家人?” “一个婆娘,一个娃。” 士兵在名册上迅速写下,然后递过来三只粗陶大碗和一个刻着“甲七三零五”的木牌。 “拿着碗去前面领粥。拿着牌子进山后找甲七区,那是你们的住处。” 王二麻子颤抖着手接过碗和木牌,千恩万谢地走到了大锅前。 负责打粥的伙夫面无表情,一勺下去就是满满一碗滚烫的白粥。 不稀,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米粒。 王二麻子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顾不上烫,和婆娘一起先把一碗粥小心翼翼地吹凉,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儿子嘴里。 看着儿子干裂的嘴唇重新有了血色。 王二麻子跪在地上,朝着齐州城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那碗狼吞虎咽。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 走进那扇巨大的钢铁闸门。 王二麻子以为里面会是阴暗潮湿的山洞。 但他错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宏伟地下世界。 一个巨大到让人看不到顶的巨大洞窟。 洞窟顶部镶嵌着无数不知名的发光石头,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洞窟之内,是一排排早已建好、整整齐齐的木制营房。 虽然简陋,但很干净。 空气中没有一丝潮湿和霉味。 有士兵引导他们,根据木牌上的编号找到了“甲七区”第三百零五号房。 一间能容纳五六个人的独立小屋。 里面甚至还铺着干净的干草。 王二麻子和婆娘把儿子安顿好,两人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个简陋但能遮风挡雨的“家”,恍如隔世。 他们活下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 “当——!当——!当——!” 刺耳的锣声响彻了整个地下空间。 王二麻子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有士兵在外面大声吼着:“所有男丁,立刻到中央广场集合!” 他不敢怠慢,匆匆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中央广场上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 数以万计的男人都和他一样,脸上带着迷茫和忐忑。 高台上,那个名为白起的黑甲将军出现了。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齐王殿下的子民。” “在这里,我只宣布三条规矩。” “第一,服从命令。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二,禁止私斗、禁止偷窃。有任何纠纷,上报给你们的队长。” “第三,努力干活。” “能遵守这三条的,就能一直有饱饭吃。违反的……” 白起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 他身后那些士兵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就是最好的解释。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所有以前是铁匠、木匠、石匠的,出列!” “所有以前是伙夫、郎中的,出列!” “剩下的人,以百人为一队领取工具,跟着你们的队长去指定区域干活!” 王二麻子,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被分到了挖掘队。 他领到了一把崭新的铁锹和一辆独轮车。 跟着队长,他们来到了一片新的、还未被开发的岩壁前。 队长的任务很简单:“挖。把这里挖出一个和我们住的地方一样大的空间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用铁锹挖山?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可当他们看到有工匠推来一种灰色粉末,加水搅拌后涂抹在岩壁上。 半个时辰后,那坚硬的岩石竟然变得如同豆腐渣一样,一挖就掉。 所有人的心中再次被巨大的震撼所填满。 神迹! 这一定是神仙的手段! 干劲瞬间就上来了。 王二麻子挥舞着铁锹,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挖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每多挖一锹,晚上那碗粥就能吃得更安稳一分。 整个黑风山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工地。 数十万人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这个庞大的机器中疯狂地运转起来。 一座前所未有的地下城市,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扩张、成型。 …… 齐州城内。 围城的危机解除了。 街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一种新的、更深沉的恐惧开始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 那些士绅富户们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他们终于明白,王府收走他们的粮食到底是要干什么。 那是用来供养那山里数十万“新子民”的。 那些官员们更是如坐针毡。 他们聚集在长史府,看着病榻上面如金纸的张玄素,一个个六神无主。 齐王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他用一场天灾,为自己换来了二十多万只听他号令的忠心百姓。 这二十多万人,既是劳工,也是预备役的士兵。 他的实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的地步。 驿馆。 李君羡写下了他发往长安的第三封密信。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他的字冷静得像一块冰。 “臣,李君羡,再奏陛下。” “齐州之危已解,然,臣心之忧甚于往昔百倍。” “齐王李佑以工代赈,三日之内收拢流民二十三万余。” “臣亲眼所见,此二十三万人入黑风山,得衣食、获居所,已视李佑为再生父母,奉若神明。” “李佑未耗费一兵一卒,未损耗一钱一粮(皆取自齐州士绅),便得二十三万死忠之民。” “此非安抚,乃是收编。” “此非救灾,乃是建国。” “他未开仓,是因一城之粮不足以养天下之民。他只开山,是要以一山之地纳天下可用之人。” “黑风山,已非山,而是一座正在崛起的地下王国。流民,已非民,而是他王国的基石。” “此等手段已非权谋,近乎于道。臣看不懂,更不敢想。” “恳请陛下早做决断。再迟,恐齐州之地将再非大唐之土。”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吹干墨迹,用最高等级的火漆封死了信件。 他知道这封信送到长安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但他更知道。 或许,已经晚了。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着“建成区”的模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张。 白起站在李佑身后,汇报着最新的进展。 “王爷,二十三万七千人已全部分配完毕。按目前的速度,半月之内‘居住区’可扩大一倍,‘工业区’的雏形也可初步建立。” 李佑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系统光幕。 【叮!您收拢了文明的火种,获得了二十三万七千名初始子民的‘忠诚’与‘敬畏’!】 【叮!‘暴君系统’升级中……】 【叮!检测到庞大的‘希望’与‘信仰’之力,系统模块扩展……】 【叮!恭喜宿主,开启新模块——‘文明敕令’!】 【文明敕令:当您的子民达到一定规模,且文明核心建筑建成后,您可颁布拥有超凡力量的敕令,影响您的整个势力。】 李佑的目光扫过这些提示,最终落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黑风山最深处、还未被开发的巨大区域。 “白起。” “末将在。” “现在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李佑的手指向那片黑暗的中央。 “告诉他们,这里是我要建的‘神都’核心。” “第一个将通道挖到这里、并建立起第一座殿宇的队伍……”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全队赏肉食一月。” 白起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躬身领命:“是,王爷!” ------------ 第五十二章 神都竞速 肉。 对于已经吃了几个月草根树皮、好不容易才喝上几天饱粥的流民来说,这个字就等于天上的龙肝凤髓。 当白起将齐王李佑的最新命令传达到黑风山地下工地的每一个角落时。 整个工地安静了三秒。 然后,彻底爆炸了! “啥?肉?吃一个月?!” “我没听错吧?挖到那个什么神都,就给肉吃?” “老子的天!别说一个月,就是给老子吃一顿肉,让老子把这条命卖了都行!” 王二麻子和他所在的挖掘九队,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队长是个退伍的老兵,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都听见了?王爷的赏赐!肉!” “咱们队,一百二十号人!一人吃肉,全队吃肉!谁他娘的要是敢拖后腿,老子第一个把他腿打断!” “现在,重新分组!二十人一组,三班倒!人歇,铁锹不停!给老子挖!往死里挖!” “为了肉!”队长振臂高呼。 “为了肉!!”一百多个汉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应。 他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红色。 之前他们干活,是为了活命,为了那两碗能吊着命的粥。 他们干得卖力,但那是一种麻木的、被动的卖力。 现在,不一样了。 希望被点燃了。 一种原始的、为了更美好生活的欲望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整个黑风山地下工地,从一台按部就班运转的机器,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空转、即将烧毁的引擎! 数千支挖掘队像疯了一样的蚂蚁,向着四面八方的岩壁发起了决死冲锋。 竞争无处不在。 “快!快点!隔壁的乙三队已经超过我们五尺了!” “他娘的!前面那队是不是偷了咱们的独轮车?抄家伙!” “队长,我……我不行了,让我歇会……” “歇个屁!喝口水继续挖!想想那肥得流油的红烧肉!” 小规模的冲突、斗殴时有发生。 但很快就会被巡逻的黑甲士兵用最冰冷的手段镇压下去。 白起的命令很简单。 谁敢在工地闹事耽误了工程进度,拖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两条腿,然后扔出黑风山。 在绝对的暴力和对肉食的极度渴望面前,一种全新的、扭曲的秩序建立起来。 整个地下世界变成了一场为了生存和欲望而展开的疯狂竞速比赛。 …… 李佑站在指挥中心,看着沙盘上代表工程进度的光点,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向着他指定的核心区域延伸。 他很满意。 这就是人性。 光靠高压和秩序只能保证下限。 想要突破上限,就必须给他们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欲望。 但很快,新的问题就来了。 白起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王爷,出事了。” “说。” “工具不够用了。”白起言简意赅。 “挖掘速度太快,铁锹和稿子的磨损是正常情况下的十倍。我们从齐州府库里搜刮来的那点存货,最多再撑三天。” “还有,独轮车也大量损坏。现在已经有三成的队伍开始靠人力往外搬运石料了,效率极低。” “最关键的是那个‘化石粉’。”白起指了指沙盘,“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最多七天就会用完。” 化石粉,就是李佑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超级水泥的弱化版。 这才是整个工程能够如此迅速推进的核心。 没有了它,光靠人力想挖穿这座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佑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他低估了这二十多万人,在“肉”的刺激下所爆发出的能量。 他打开系统商城。 【铁矿石:100恶名值/吨】 【优质木料:50恶名值/方】 【化石粉:1000恶名值/吨】 兑换能解决一时的问题。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坐吃山空。 他的恶名值在收拢流民之后虽然又涨了一大截,但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必须想办法实现自给自足。 他看向系统面板的另一个角落。 在那里,一个因“文明敕令”模块开启而新解锁的奖励正静静地躺着。 【特殊人杰召唤卡(工匠类)】 之前他一直没舍得用。 因为他的计划里前期最重要的是武力威慑,所以他把所有资源都倾斜给了白起。 但现在看来,是时候给他的地下仙朝装上另一个发动机了。 “技术的发动机。” 李佑没有犹豫,选择了使用。 【叮!是否使用特殊人杰召唤卡(工匠类)?】 “是。” 【叮!正在为您召唤万古时空中最顶级的工匠大师……】 【叮!恭喜宿主,获得神魔级历史人杰——墨翟!】 光芒一闪。 一个身影出现在李佑面前。 他没有白起那种冲天的杀气,也没有睥睨天下的威势。 这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上踩着草鞋。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 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结构,充满了逻辑与理性的眼睛。 李佑甚至会以为这是工地里随便拉来的一个老木匠。 “草民墨翟,拜见主公。” 墨翟的礼节很简单,甚至有些随意,但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先生免礼。”李佑亲自上前扶住了他。 “我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先生看看。” 李佑没有废话,直接将目前工程遇到的瓶颈全部告诉了墨翟。 墨翟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 等李佑说完,他只问了三个问题。 “主公,此地可有煤矿?” 李佑一愣,随即在系统地图上搜索了一下。 “黑风山脉东麓三百里,有一座大型露天煤矿。” 墨翟点点头,又问。 “可有铁矿?” “西麓一百里,储量巨大。” “水源呢?” “山腹之中有一条巨大的地下暗河。” “足够了。” 墨翟的脸上露出了进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丝笑容。 那是一种看到了最完美材料的工匠的喜悦。 “主公,请给我一百名最听话的工匠,十天时间。” “十天之后,翟还主公一个真正的工业仙朝。” …… 长安。 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 他的心情很不好。 山南东道的蝗灾已经成了燎原之势。 无数弹劾奏章雪片般飞来,都在骂他这个天子德行有亏,才引来上天示警。 他只能下罪己诏、减免赋税、开仓放粮。 国库日渐空虚。 而更让他心烦的是那个逆子,李佑。 距离上一次李君羡的密信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那个逆子竟然没有再搞出任何幺蛾子。 齐州安静得有些反常。 这让李世民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百骑司急报!八百里加急!”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跳。 他认得这个封漆。 是李君羡的。 他一把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当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时。 他原本烦躁的表情渐渐凝固。 然后,从凝固变为错愕。 从错愕变为不可思议。 最后,所有表情都化为了一股足以冻结整个大殿的、冰冷的、滔天的怒火! “以工代赈……收编流民二十三万……地下王国……” 他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开始微微颤抖。 “好……好……好一个朕的麒麟儿!” 他以为那个逆子只是胡闹、只是为了敛财享乐、只是为了跟他赌气。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什么修建王陵,什么安抚流民。 全都是假的! 这个逆子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他根本就不是在胡闹! 他是在……造反! 他是在利用天灾、利用大唐的国难,挖大唐的墙角,建他自己的王国! “砰!” 李世民一掌狠狠地拍在龙案之上。 那坚硬的梨花木书案竟被他生生拍出了一道裂纹! “逆子!” “此等逆子!!” 他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揉成一团,那双曾睥睨天下、让四海臣服的眼眸中杀机毕露! 他一步步走到墙上悬挂的大唐疆域图前。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齐州”那两个字上。 “传朕旨意。” 他转过身,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 “命兵部尚书侯君集为征齐大元帅。” “点天策府精锐三千、玄甲军一万。” “告诉他。” 李世民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最后的命令。 “朕要他踏平黑风山。” “把那个逆子的头给朕……提回来!” ------------ 第五十三章 雷霆之怒 甘露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侍立的宦官和宫女都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世民一个人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一动不动,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那封来自百骑司的密信,已经被他身边的炭火盆吞噬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没剩下。 但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烙铁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地下王国。 好一个地下王国! 他戎马一生,从尸山血海中打下了这片大好河山。 他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北方的突厥、高原的吐蕃、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门阀。 他做梦也想不到。 那个最想把他从龙椅上拽下来、另起炉灶的,竟然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个他一直以为只是不成器、只是胡闹、只是荒唐的……逆子!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长孙皇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她听说了那道发往兵部的旨意。 一道足以让整个大唐宗室都为之震动的旨意。 征讨一位亲王。 自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李世民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皇后,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收敛。 “观音婢,你也觉得朕做错了吗?” “陛下……”长孙皇后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佑儿他……终究是您的骨肉。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李世民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失望与自嘲。 “收拢二十三万流民另建王国,这也是糊涂?”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挖大唐的根基,这也是糊涂?” “他不是糊涂!他是清醒得很!他比谁都清醒!” “朕给了他机会!朕把他远远地打发到齐州,就是想让他远离长安这个漩涡,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富贵王爷!可他是怎么回报朕的?”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他回报朕的,是一个巴掌!一个狠狠抽在朕脸上、抽在整个大唐脸上的巴掌!” 他走到长孙皇后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若不杀他,何以威慑天下?何以告慰万民?” “朕的江山,不容许有第二个国度!” 长孙皇后的脸色一片苍白。 她知道,当她的丈夫用“朕”而不是“我”来说话时,他便不再是丈夫,而是帝王。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 长安城的怒火,还未烧到千里之外的齐州。 此刻的黑风山,正沉浸在一片热火朝天的狂热之中。 十天。 仅仅十天。 那个名为墨翟的男人,便彻底改变了整个地下世界的面貌。 在基地的最深处,一片被特意划分出来的区域,已经变成一个烟雾缭绕、嘈杂喧天的“工业区”。 数十座高达数丈的巨型高炉并排建立起来,熊熊的火焰从炉口喷吐而出,将整个洞窟的岩壁都映照得一片火红。 黑色的煤炭和红色的铁矿石,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炉中。 而在高炉的旁边,一个巨大丑陋、由钢铁和管道组成的怪物,正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轰——!轰——!” 它每一次轰鸣都会喷出大量白色蒸汽,同时带动着巨大的曲轴,拉动一排排风箱,将狂暴的烈风鼓入高炉之内。 那是这个时代本不应该存在的奇迹——蒸汽机。 虽然它简陋、粗糙、效率低下。 但它所能提供的动力,却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一切。 王二麻子因为力气大、脑子也还算灵光,被调到了新成立的“炼钢厂”。 他第一次看到这个“铁怪物”的时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以为是王爷真的从地府里召唤出了恶鬼来为他们干活。 但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他的工作是和几十个工友一起,拉动一根巨大的杠杆,打开高炉的闸门。 “开闸!” 随着工头一声令下。 金红色、如同太阳融化般的铁水从高炉中奔涌而出,顺着早已挖好的沟渠流向一个个由湿沙制成的模具。 “嗤——!” 刺鼻的白烟升腾而起。 那是铁锹、稿子、独轮车的轮轴…… 曾经制约着整个工程进度的工具,此刻正以一种近乎于“倾泻”的方式,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在另一个工坊里,墨翟正亲自带着人调试着几座新砌的窑炉。 他抓起一把刚刚研磨好的灰白色粉末,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石灰的比例还是高了点。下一窑,多加三成黏土。”他对身边的学徒吩咐道。 “是,师父!” 那个学徒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十天前,他还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石匠。 而现在,他已经能初步分辨出十几种不同矿石的特性,甚至能背诵水泥的基本配方。 他将墨翟视为天神。 是这位天神用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为他们这些凡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李佑站在工业区的入口,看着这片繁忙而充满力量的景象,十分满意。 “先生,辛苦了。”他对身边的墨翟说道。 “为主公效力,万死不辞。”墨翟的回答依旧简单直接。 “有了这些,‘神都竞速’可以更快了。”李佑看着那些被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工具说道。 “不。”墨翟却摇了摇头。 “主公,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快。” “哦?”李佑有些意外。 “我们需要更强。”墨翟的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人力终有极限。纯粹的挖掘效率太低。我们应该制造更强大的工具来代替人力。” 他指着那台轰鸣的蒸汽机。 “它可以提供动力。我们可以用它来驱动更大的钻头开凿山体,用它来铺设轨道,用小火车代替独轮车运输土石。” 他又指向那些高炉。 “我们可以炼出更好的钢,用这些钢来打造更坚固的甲胄、更锋利的兵器。” “我们甚至可以创造出一种能自行移动、帮助我们战斗的……机关傀儡。” 墨翟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李佑的心上。 钻头、火车、更好的钢、机关傀儡…… 一个真正的、超越时代的工业帝国蓝图,正在这个男人朴实无华的语言中缓缓展开。 李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先生需要什么,我给什么。” “只要先生能把这些东西都造出来。” …… 就在李佑和墨翟规划着仙朝未来的工业蓝图时。 一阵尖锐、仿佛能刺穿灵魂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疯狂响起! 【天下级危机警告!!!】 血红色的字体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李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他得到系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高级别的警告。 【警告:您的“建国”行为已彻底激怒大唐天子李世民!】 【警告:征齐大元帅侯君集已率天策府精锐三千、玄甲军一万,正向齐州秘密进发。预计抵达时间:十五日。】 【任务发布:直面天威!】 【任务目标:击退或歼灭侯君集所率领的征讨大军。】 【任务奖励:恶名值五百万点,解锁系统全新权限——‘军团模板’!】 看着光幕上的内容,李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冰冷、锐利。 侯君集、天策府、玄甲军。 李世民这是动了真格的。 他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一旁的墨翟敏锐地察觉到了李佑身上气息的变化。 “主公?” 李佑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遥远的长安方向。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冰冷的弧度。 十五天? 够了。 他转过身,看着墨翟。 “先生,我改变主意了。” “我给你十五天。” “十五天之内,我不要火车、也不要钻头。” “我只要一样东西。” “把你能造出来的最坚固的甲和最锋利的刀给我……有多少,造多少!” ------------ 第五十四章 全民皆兵 李佑的命令,像一道黑色闪电,撕裂了黑风山地下世界原本狂热而有序的氛围。 空气中,那股为了“肉”而燃烧的欲望迅速冷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也更冰冷的,名为“战争”的寒意。 墨翟看着李佑,没有问为什么。 这位不善言辞的工匠大师,只是用他那双能看透一切结构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公。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机械、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回答道:“主公放心。十五日后,山中二十万民,人人皆可披甲。”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他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工坊,而是直接冲向了那台正在轰鸣的蒸汽机。 “停下!”他对着那些负责维护的工匠们大吼。 “所有挖掘队,全部停止作业!” “所有矿石,优先供应三号、五号、七号高炉!给我炼最好的百炼钢!” “把那边的锻压机拆了,给我改装成冲压模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在一天之内,看到第一块标准化的胸甲被冲压出来!” 墨翟疯了。 或者说,他进入了一种极致的、燃烧自己生命的工作状态。 他开始重新规划整个工业区的生产线。 之前为了追求速度和规模而建立的粗放式生产,被他毫不留情地全部推倒。 一种名为“流水线”的全新生产模式,被他以一种超乎这个时代理解的方式,强行建立起来。 从炼钢、锻压、切割、打磨,再到最后的组装。 每一个环节,都被拆分成了最简单的、任何人都可以快速上手的工序。 一个原本是农民的汉子,他不需要知道如何打造一把刀。 他只需要知道,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一个烧红的铁块放进冲压机,然后踩下踏板。 “砰!” 一声巨响,一个标准的刀胚就成型了。 然后,这个刀胚会顺着一条简陋的滑轨,流到下一个工位。 在那里,另一个人负责给它开刃。 再下一个工位,负责淬火。 再下一个,负责安装刀柄。 …… 整个工业区,变成了一头吞噬着矿石和煤炭,然后疯狂吐出兵器和甲胄的钢铁巨兽。 效率是恐怖的。 第一天,他们生产出了一百套粗糙铁甲和三百把制式横刀。 第三天,这个数字变成了一千套甲、三千把刀。 第七天,当墨翟不眠不休地解决了热处理和材料配比的几个关键问题后,这个数字再次翻了五倍! 每天,都有超过五千套崭新、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甲胄和上万把锋利兵器,从这片地下工厂里源源不断地运出。 如果说,墨翟负责的是打造战争的“躯壳”。 那么白起,负责的就是为这具躯壳注入“灵魂”。 在李佑的命令下达的同一时间,白起就行动了。 他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将所有挖掘队全部在中央广场集合。 黑压压的二十多万人。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带着疑惑与茫然。 白起站在高台上,他的身后是他那一千名亲卫。 “从今天起,‘神都竞速’取消。”他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台下一片哗然。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意味着,他们吃肉的梦想破灭了。 “但是。”白起话锋一转。 “王爷有新的命令。” “有敌人,要来抢走你们的房子、抢走你们的饱饭、抢走你们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要毁了这里的一切,让你们重新变回那些在外面啃树皮、等着被饿死的流民。” “你们,答不答应?!” 白起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不答应!” “谁敢抢老子的饭碗,老子跟他拼命!” “杀了他们!” 人群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他们不在乎敌人是谁。 他们只知道,有人要毁掉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这是他们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家。 是齐王殿下赐予他们能活下去的希望! 谁要毁掉它,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很好。”白起冷冷地看着台下。 “现在,所有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丁,出列!” 人群骚动起来,很快,超过十万名青壮男子站了出来。 王二麻子也在其中。 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激动。 “从此刻起,你们就是我仙朝的预备役士兵!” “你们的训练,只有一个目的。” “学会杀人。” 白起的训练方式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残酷。 没有复杂阵型,没有高深武艺。 第一天,站军姿。 从日出到日落。 不许动。 动一下就是一鞭子。 晕倒了,拖到旁边,泼醒,继续站。 一天下来,就淘汰了三万多人。 第二天,队列。 前进、后退、左转、右转。 走不整齐的,鞭子。 跟不上口令的,鞭子。 犯错的队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一条腿。 整个训练场哀嚎遍野。 但,没有人敢反抗。 因为白起说了,能坚持下来的,每天可以多领半碗粥。 表现最好的那一队,晚上有肉汤喝。 第三天,他们拿到了墨翟工厂里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木制长枪。 训练内容只有一个动作:刺。 对着面前的草人,一遍、一万遍、十万遍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你们要记住!” “战场上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你们手里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捅进敌人的身体里!” 白起的声音在每一个新兵的耳边回荡。 王二麻子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每天回到那个小木屋,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没有放弃。 因为他婆娘告诉他,医馆里的郎中说了,他儿子的烧已经退了。 王爷还给每个孩子都发了糖吃。 他看着儿子那重新红润起来的脸蛋,看着他手里攥着的那块麦芽糖。 他觉得,身上又充满了力气。 他要战斗。 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儿子。 第十天。 第一批崭新的铁甲和横刀被运到了训练场。 当王二麻子亲手穿上那套沉重、散发着冰冷铁腥味的盔甲时。 当他握住那把比他之前用过的任何农具都要锋利百倍的横刀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力量”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流民。 他是一个士兵。 一个可以保卫自己家园的仙朝士兵! …… 十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黑风山还是那座黑风山。 但在它的内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下基地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堡垒。 那二十三万流民,也蜕变成了一支数量庞大、纪律严明,并且对李佑充满了狂热崇拜的……军队! 指挥中心。 李佑、白起、墨翟,三人并肩而立。 在他们面前的沙盘上,正清晰地显示着黑风山外的景象。 地平线上烟尘滚滚。 一面绣着“侯”字的大旗正迎风飘扬。 在那大旗之下,是黑色、望不到边际的钢铁洪流。 玄甲军! 大唐帝国最精锐的重骑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在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天策府步卒,军容严整、杀气冲天。 李世民的王牌到了。 墨翟看着沙盘,语气平静地汇报:“禀主公,十五日,共计生产出‘仙朝一式’铁甲八万三千套、制式横刀十三万柄、长枪二十万杆。” 白起接着说道:“禀主公,刨除老弱病残,仙朝现有可战之兵共计十二万。其中,五万为正卒,已完成基础队列与刺杀训练;七万为辅兵,可负责后勤与守备。” 李佑点点头。 他看着沙盘上那支代表着大唐最高武力的军队,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是一种……棋手看待棋子的冰冷兴奋。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黑风山入口外那片狭长、如同葫芦口一般的谷地。 “传我命令。” “白起,率三万正卒,于此地正面迎敌。” “告诉我们的士兵。” “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妻儿、他们的……饱饭。” “这一战,若胜……”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让他们吃一个月的肉。” ------------ 第五十五章 血战峡谷 侯君集勒住战马,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谷口那片黑压压的军阵。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就是那个逆子李佑的“大军”? 一群由流民、农夫组成的乌合之众? 看看他们那参差不齐的队列,看看他们身上那连制式都称不上的粗糙铁甲。 侯君集甚至能闻到,顺风飘来的那股混杂着汗臭、泥土的穷酸味。 他身后的,是大唐最锋利的剑——玄甲军。 是跟随太宗皇帝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精锐。 每一个士兵都身披三重重甲,坐下的战马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他们是帝国的骄傲,是让四夷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 用他们来对付眼前这群连武器都快握不稳的泥腿子? 简直就是用宰牛刀去杀一只鸡。 “传我将令!”侯君集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前锋营,一炷香之内,给本帅冲垮敌阵。” “一个时辰内,我要在黑风山里喝上热茶!” “遵命!” 一名副将领命而去。 很快,三千名天策府步卒组成整齐的攻击阵型,迈着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向着谷口缓缓压去。 他们甚至没有奔跑。 在他们看来,对付这种敌人,只需要用最标准的阵势平推过去就行了。 王二麻子站在军阵的第一排。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握着长枪的手全都是汗,滑腻得几乎要握不住。 他能清楚地看到对面那些唐军士兵脸上那冷漠得如同看死人一样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那股如同山崩海啸般迎面而来的恐怖杀气。 他身边的很多人都在发抖。 有的人甚至已经尿了裤子。 他们怕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王爷在看着你们。” 是白起。 他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缓缓从军阵后方走到了最前面。 他没有看敌人,而是看着自己这些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兵。 “你们的身后,就是你们的婆娘、你们的娃、你们的房子、你们的……饱饭。” “现在,敌人要来把这一切都抢走。” “他们会让你们的娃重新饿死。” “会让你们的婆娘任他们欺凌。” “然后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军功!” 白起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每个士兵的心里。 王二麻子眼前的景象变了。 对面那些唐军不再是什么天兵天将。 他们是来抢他儿子嘴里那块糖的强盗! 是来扒他婆娘衣服的畜生! 是来把他重新打回那个只能跪在地上啃草根的、绝望地狱的恶魔! 一股血红色的怒火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怕? 他怕个锤子! “为了王爷!”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用嘶哑的嗓子吼了出来。 “为了饱饭!” “为了婆娘孩子!” “杀!!” 三万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竟硬生生将唐军那股逼人的杀气顶了回去! 侯君集眉头一皱。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杀!” 天策府的军官拔出横刀,向前一指。 三千步卒开始加速。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举枪!”白起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王二麻子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斜斜指向前方。 黑风山的谷口瞬间变成了一片由无数枪尖组成的死亡森林。 “刺!”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天策府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就像是自己主动撞上了一堵由刀尖组成的墙壁。 锋利的枪头轻易撕开了他们的皮甲。 鲜血喷涌而出。 第一排的唐军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地倒下。 但他们不愧是精锐。 短暂的震惊之后,后排的士兵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挥舞着横刀冲了上来。 “锵!” 王二麻子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 他的枪被一把横刀死死地架住了。 一个面目狰狞的唐军士兵正隔着不到三尺的距离死死地盯着他。 王二麻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记了所有的训练。 他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他放弃了长枪,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陪伴了他十五天的冰冷横刀。 “啊!!”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胡乱地向前劈砍。 …… 狭长的谷口变成了一架巨大而残酷的绞肉机。 天策府的士兵拥有更强的武艺、更丰富的经验。 仙朝的士兵则拥有更旺盛的斗志,和一种为了生存不惜一切的狠劲。 他们不懂得格挡、不懂得闪避。 他们只会用最原始的方式,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你砍我一刀,我就算死也要在你身上捅出一个窟窿! 一个时辰过去了。 侯君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轻蔑变成了凝重。 他麾下的前锋营非但没能冲垮敌阵,反而像是陷入了泥潭,被死死地缠在了谷口。 地上铺满了尸体。 有敌人的,但更多的是自己的。 他看得出来,对面的那支“新军”伤亡绝对远超自己。 但他们就是不退! 像一群疯狗,死死地咬住不放!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武器和盔甲。 虽然粗糙,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刻就补上。 那片由枪尖组成的森林仿佛无穷无尽。 “废物!”侯君集骂了一声。 他不能再等了。 再拖下去,他带来的可都是帝国精锐,死一个都让他心疼。 “传令!”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玄甲军,准备!” “本帅要亲自凿穿他们!” 一万名身披重甲的玄甲军开始缓缓移动。 大地都在他们的铁蹄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是足以碾碎一切的钢铁洪流!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白起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时候到了。” 他轻轻地落下。 “轰隆隆隆——!!” 谷口两侧的山壁上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侯君集猛地抬头。 他看到,无数巨大的削尖圆木、和磨盘大小的滚石,被人从山顶推了下来! 它们的目标不是谷口正在鏖战的双方。 而是……他中军的位置! 是那正在集结准备冲锋的玄甲军! “不好!有埋伏!散开!快散开!”侯君集的副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但已经晚了。 重骑兵最怕的就是这种来自头顶的、无差别的覆盖性攻击! 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从天而降的巨石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纸。 “轰!” 一块巨石砸进玄甲军的阵中。 人马瞬间被砸成了肉泥。 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战马在惊恐地嘶鸣,士兵在徒劳地躲闪。 原本威严的军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侯君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耻辱! 这是天大的耻辱! 他竟然被一群泥腿子给算计了! “撤!” “全军后撤!!鸣金收兵!!”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命令。 当——当——当—— 仓皇的锣声响起。 天策府的士兵如蒙大赦,开始拼命地向后溃退。 白起没有下令追击。 他冷冷地看着那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唐军。 他的任务是守住谷口,是打痛他们。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夕阳把整个山谷都染成了血红色。 王二麻子瘫坐在尸体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身上全是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那套崭新的盔甲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他手里的横刀也已经卷了刃。 但他活下来了。 他看着那些退去的敌人、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身边那些和他一样虽然疲惫但却眼神明亮的战友。 他咧开嘴,笑了。 他知道,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 第五十六章 庆功之宴 夜幕降临了。 但黑风山谷口的血腥味,浓得连夜风都吹不散。 王二麻子和他的同袍们,正在麻木地清理着战场。 拖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将他们堆积在一起。 有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 一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站在一起吹牛打屁的兄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不会再说话的肉。 王二麻子想哭,但他哭不出来。 他的力气,已在白天的厮杀中被彻底榨干。 他的心里,除了疲惫,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奇异又近乎扭曲的自豪。 他们打赢了。 他们这群不久前还在啃树皮的流民,竟然打退了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唐天兵! 他看着那些被堆在一起的唐军尸体。 他们身上那精良的甲胄,此刻布满了被长枪捅穿的窟窿。 他们脸上那高高在上的表情,此刻凝固成了死前的惊恐与不信。 王二麻子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又让人闻了就口水直流的香味,从山谷内飘了出来。 是肉香! 浓郁到了极致的肉香! “开饭了——!” “王爷有令!所有参战将士,今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传令兵的嘶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战场,瞬间活了过来。 所有士兵的眼睛都亮了。 他们扔下手中的尸体、扔下武器,像一群疯子,争先恐后地向着基地入口冲去。 中央广场上,摆放着上百口巨大的铁锅。 锅里是翻滚着的肉汤,加了土豆和萝卜。 大块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在汤里沉浮。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自觉排着队,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铁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 王二麻子也排在队伍里。 当伙夫用一个巨大的铁勺,在他那只粗陶大碗里结结实实舀上两大勺肉汤,外加三块拳头大小的肉块时。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顾不上烫,也顾不上体面。 他把脸深深埋进碗里,像一头饿了十天的狼,大口地吞咽着。 肉很香。 汤很鲜。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吃完一碗,他又去排队打了第二碗。 直到肚子撑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皮球,他才停了下来。 他摸了摸怀里。 那里用一张干净的树叶,包着一块他特意留下来的、最大最肥的肉。 那是要带回去,给他婆娘和娃吃的。 他看着广场上那些和他一样满嘴流油、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战友们。 他看着高台上那个被无数火把映照得如同神明一般的齐王殿下的身影。 王二麻子,这个淳朴、只认“谁给我饭吃,谁就是天”的农民。 在这一刻,他在心里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条命,以后就是王爷的了。 谁想动王爷,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 与黑风山内的狂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里之外的唐军大营。 这里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失败的屈辱与浓重的血腥味。 中军大帐内。 侯君集,这位大唐的名将、兵部尚书,此刻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笔、墨、纸、砚滚落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三千天策府精锐,竟然被一群泥腿子堵在谷口,寸步难行!” “还有你们!玄甲军!帝国的荣耀!朕的王牌!” “还没冲锋,就被几块破石头砸得人仰马翻!你们的脸呢!” 他的咆哮响彻了整个大营。 帐外的将领们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名副将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大帅,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 “说!”侯君集的声音像是要吃人。 “前锋营阵亡一千二百余人,重伤八百。玄甲军……被落石滚木砸中,折损近五百骑……” 副将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数字太可怕了。 这还只是一场试探性的进攻。 对方甚至连一个骑兵都没有。 他们就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伤亡! 侯君集听完,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帅位上。 他不是傻子。 愤怒过后,是冰冷得让他遍体生寒的现实。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输在轻敌。 更输在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扎手。 “那群叛军不像是新兵。”副将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他们悍不畏死,而且……他们的兵甲极为充足。” “最诡异的是他们的打法,根本不讲究章法,就是用人命来换我们的命。” 侯君集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复盘着白天的战况。 那片密不透风的枪林。 那群红着眼睛以命搏命的疯子。 还有那算准了时机和位置的致命埋伏。 他终于明白。 对面那个逆子不是在胡闹。 他是早有预谋! 他把黑风山打造成了一个巨大而恶毒的陷阱。 就等着自己一头撞进来! 再强攻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道狭长的谷口就是一道天然的绞肉机。 他就算把带来的一万多人都填进去,也未必能填平。 “传我命令。”侯君集睁开眼,眼中重新恢复了名将的冷静与狠毒。 “安营扎寨,深沟高垒。” “从今天起,围而不攻。” “本帅就不信了!他山里藏着二十多万人,人吃马嚼,他能撑多久?” “等他们断了粮,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都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把那个逆子的头献出来!” 侯君集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打仗,不光是靠砍杀。 更是靠脑子。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李佑、白起、墨翟三人,同样在复盘。 沙盘上清晰地标注出了双方的伤亡数字。 仙朝军阵亡四千八百人,重伤三千。 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我们的伤亡是敌人的三倍。”白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虽然赢了,但只是惨胜。” “我们的士兵在意志上不输给任何人,但在技巧、经验和身体素质上,与唐军的精锐差距巨大。” “如果不是占了地形和埋伏的便宜,今天我们就已经溃败了。” 墨翟也开口道:“兵甲的损耗也很大。一天之内,我们消耗了近万套兵器和甲胄。虽然工厂可以补充,但优质的铁矿储备已经不多了。” 气氛有些凝重。 首战的胜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喜悦。 反而让他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了双方的巨大差距。 就在这时,李佑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您成功击退了大唐征讨军的第一次进攻!】 【叮!任务‘直面天威’,当前完成度:30%!】 【叮!您获得了阶段性奖励:恶名值一百万点!】 【叮!您在您的子民中,树立了不可动摇的‘战神’威望,收获了海量的‘信仰’之力!】 【叮!新敕令解锁——‘百战之躯’!】 【百战之躯:消耗信仰之力,可为您指定的军队加持此敕令。获得此敕令的士兵,将拥有更强的耐力、更快的伤口愈合速度、以及对疼痛更强的忍耐力。】 李佑的眼睛亮了。 这简直就是为他这支新军量身定做的神技!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选择了对所有参战的士兵加持“百战之躯”。 他看到沙盘上代表着自己军队的那些光点,瞬间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坚韧。 “王爷?”白起看到李佑的表情,有些疑惑。 李佑抬起头,看向沙盘的另一侧。 那里代表唐军的光点已经停止移动,并且开始构筑起营寨的轮廓。 “他要跟我们玩围城。”李佑笑了。 “那我们……”白起问道,“是坚守,还是夜袭?” “都不是。”李佑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看向墨翟。 “先生,我记得你之前为了开山,曾造出过一种能发出巨响和火光的‘惊天雷’?” 墨翟一愣,随即点头道:“是。那是利用硫磺、硝石和木炭制成的。威力巨大,但极其不稳定,翟不敢大规模使用。” “现在,我需要你把它变得稳定。” “并且用你最快的速度,造出三百颗。”李佑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今晚,我要给那位侯大将军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我要让他知道。” “在黑风山,黑夜比白天更可怕。” ------------ 第五十七章 屠龙之议 子时。 唐军大营一片死寂。 白天的惨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士兵的心头。 侯君集没有睡觉。 他坐在帅帐里看着沙盘,一夜未眠。 他想不通。 他想了一整夜也想不通,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是输在那群悍不畏死的叛军手里? 还是输在那片如同绞肉机一般的峡谷地形? 亦或是……输给了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逆子李佑?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战是他戎马生涯中最耻辱的一败。 他已经写好了请求援军的奏折。 但他迟迟没有派人送出去。 他没脸。 率领一万三千精锐平定藩王叛乱,第一天就被人打得丢盔弃甲,损兵折将近两千。 这种事情传回长安,他侯君集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他决定再等等。 等他困死山里那群叛军的消息。 “我就不信二十多万人,他能凭空变出粮食来!”他咬着牙对自己说。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长安,太极宫,两仪殿。 这里的气氛比侯君集的大帐还要压抑百倍。 灯火通明。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他的下方只站着三个人。 大舅子、当朝第一权臣长孙无忌。 左膀、以善谋著称的房玄龄。 右臂、以善断闻名的杜如晦。 这是大唐帝国真正的权力核心。 就在刚刚,他们一同看完了李君羡那封用鲜血和惊恐写成的密报。 以及后续传来的,侯君集大军在黑风山谷口一战即溃的最新战报。 没有人说话。 大殿里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很久,还是以果决著称的杜如晦先开了口。 “陛下,臣以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佑此子已非藩王,而近乎国主。其心可诛,其行当灭。” “臣请命,再发三万大军,由宿将李靖或李勣统帅,携攻城重器踏平齐州,以正国法!” 他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杀伐之气。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房玄龄。 房玄龄摇了摇头。 “不可。” “杜相所言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但如今的局势,不宜用此阳谋。” 他分析道:“其一,大军征讨名不正言不顺。李佑至今未曾公开扯旗造反,我们若以大军征讨亲王,必将引得天下藩王人人自危,动摇国本。” “其二,侯君集首战失利已证明黑风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派大军强攻,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我大唐的精锐不应该消耗在与自己人的内斗之中。”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房玄龄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北方的突厥虎视眈眈。若我朝大军深陷齐州,颉利可汗必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房玄龄的话让杜如晦也沉默了。 打,不行。 不打,更不行。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逆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建起一个国中之国?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打,是一定要打的。” 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但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但不一定要用刀兵来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长孙无忌笑了笑。 “陛下、各位同僚,我们都小看了五郎殿下。” “他最厉害的不是手下那支军队,也不是那座坚固的乌龟壳。” “而是他敢于打破规则的这份心。” “对付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我们就不能再用规矩的办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不能明着打,那我们就暗着困。” “困?”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对,困死他。”长孙无忌的笑容更冷了。 “他山里不是有二十多万人吗?很好。这二十多万人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催命符!” “人要吃饭、要穿衣、要用盐、要用铁。” “这些东西他能自己造吗?就算能,他能造出二十多万人的用量吗?” “臣有两策。” “其一,军事压迫。” “以‘秋季演武’为名,命青州、兖州、徐州三地都督陈兵于齐州边境。只围不打,只做压迫之势。让他时时刻刻都活在恐惧之中,不敢有丝毫妄动。” “其二,经济封锁。” 长孙无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陛下可下密旨,联络五姓七望,让他们动用家族之力断绝与齐州的一切商贸往来。” “一粒盐不许入,一寸布不许出。” “本帅就不信,没有盐吃他的兵还拿得动刀吗?没有布穿,这个冬天他那二十多万流民怎么熬过去?” “如此,不出三月。不用我们一兵一卒,他那座所谓的地下仙朝就会因为内乱,从内部自行崩溃!” “届时我们再让侯君集挥师而入收拾残局,岂不是易如反掌?” 长孙无忌说完,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寂静。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骇然。 这个计策太狠了。 也太毒了。 这是要把那二十多万人活活逼死! 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李世民却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看着“齐州”那两个字,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猎物。 “辅机此计甚好。” “但还不够。”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帝王绝对冰冷的理智。 “光断他的商路还不够。朕要釜底抽薪!” “传朕密旨。” “户部立刻核算齐州周边各州府的存粮。然后以朝廷的名义高价全部买下!” “朕要让齐州境内粮价飞涨!朕要让他手里的那些钱都变成废纸!” “朕要让他就算想买粮也无处可买!” “他不是很会收买人心吗?” “朕倒要看看,当他那二十多万张嘴都没饭吃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子民’会不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李世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同时躬身,深深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 当今陛下真正动了杀心。 一张由皇权、兵权、财权共同编织而成的无形天罗地网,在这一刻已经悄然张开。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齐州,李佑。 ------------ 第五十八章 天罗地网 侯君集大营的帅帐里,灯火未熄。 他正对着沙盘,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如何才能攻破那个该死的谷口。 白天一战的耻辱,像一根烧红的铁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他发誓,一定要把那个逆子李佑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的沉闷巨响,从营外传来。 “轰——!” “轰隆——!!” 大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侯君集猛地站起,冲出帅帐。 他看到,连绵数里的军营有好几处都燃起了冲天火光。 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呼喊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身边亲卫的衣领怒吼道。 “不……不知道!大帅!好像是……天雷!天上降下了天雷!”那名亲卫吓得语无伦次。 侯君集一把推开他,冲向了着火的粮草营。 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数十顶帐篷被炸得粉碎,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燃烧的粮草。 幸存的士兵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凡人见到神迹时的极致恐惧。 “是妖术!是齐王的妖术!” “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啊!” “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整个大营里迅速蔓延。 侯君集看着那几个被炸出来的深达数尺的巨坑,闻着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硫磺味。 他的手脚一片冰凉。 这不是天雷。 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武器! 他明白了。 李佑根本就没打算和他进行一场正常的战争。 那个逆子从一开始,就是要用这些超乎常理的“妖术”,来彻底摧毁他军队的士气! “稳住!都给本帅稳住!” “弓箭手戒备!骑兵巡逻!” “不过是些障眼法!谁敢再妖言惑众,立斩不赦!” 侯君集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用他那充满杀气的声音,暂时稳住了混乱的局面。 但他知道,军心已经动摇了。 这一夜再也无人敢睡。 所有士兵都握着兵器,睁着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的黑风山方向。 仿佛那里随时会再降下,来自九天的神罚。 …… 长安城的杀意,不会因为一场夜袭而停下。 它比最快的战马还要快。 在侯君集还在为那几声爆炸而焦头烂额时。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李世民的意志下悄然张开。 青州,都督府。 青州都督正搂着新纳的小妾酣然入睡。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都督!长安八百里加急!兵部令!”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拆开火漆。 当他看到那份以“联合秋操”为名,命他即刻陈兵于齐州东境的命令时。 他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他知道,要出大事了。 同一时间,南边的兖州都督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两支数万人的大军像两把巨大的钳子,开始缓缓向着齐州合拢。 这还只是军事上的压迫。 真正致命的,是那把来自经济上的无声尖刀。 太原,王氏府邸。 清河,崔氏宗祠。 荥阳,郑氏书房。 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真正掌握着大唐经济命脉的世家门阀。 他们的家主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孙无忌的亲笔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很霸道。 以皇帝的名义,要求他们立刻、马上,动用家族的一切力量。 断绝与齐州的所有商贸往来。 一粒盐,不许入。 一寸布,不许出。 一斤铁,不许卖。 这些世家大族都是人精。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这是要活活困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齐王。 他们没有犹豫。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皇权”和“一个失势的藩王”之间该怎么站队,他们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这个齐王最近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于是,一张由无数商队、店铺、货栈共同组成的无形商业封锁网,在一夜之间便悄然成型。 它比任何军队都更有效率。 比任何刀剑都更加致命。 …… 黑风山,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一份份紧急情报被不断地送到李佑的面前。 “主公,侯君集的大军没有动静。他们在营地外挖了很深的壕沟,看样子是打算长期围困。”白起首先汇报道。 李佑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昨晚那三百颗“惊天雷”虽然只是开胃小菜,但足以吓破侯君集的胆。 “主公!大事不好了!” 一名负责对外联络的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我们派出去采购粮食的商队全被赶回来了!不管是青州还是兖州,所有的粮商都不卖给我们粮食!” “还有盐!我们所有的购盐渠道都被切断了!齐州城里盐价已经涨了五倍!而且有价无市!” “布匹、药材、铁器……全都一样!主公,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我们所有的对外通道!” 这个消息让白起和墨翟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朝廷出手了。 而且,是用了一种最阴狠、最毒辣的方式。 “主公,不仅如此。” 另一名负责警戒的将领也来报告。 “我们的斥候发现,东面和南面都出现了大量的唐军!他们正在向我们的边境集结,已经建起了营寨!” “他们虽然没有进攻,但这架势分明是要把我们彻底锁死在齐州!” 军事合围。 经济封锁。 釜底抽薪。 李世民这位千古一帝,终于露出了他帝王应有的冷酷獠牙。 他要让李佑不战自溃。 他要让李佑那二十多万所谓的“子民”,因为饥饿和寒冷,从内部将他撕成碎片!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佑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无所不能的王爷,面对这种近乎无解的绝境,该如何应对。 李佑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看着面前巨大的、由系统投影出的沙盘地图。 他看到,在他的领地周围,一个个代表着“敌意”的红色光点正在不断亮起。 血红色的警告在光幕上疯狂地闪烁。 看着这幅“四面楚歌”的景象,李佑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充满了不屑和讥讽的笑容。 “终于来了。”他轻声说道。 “主公?”白起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传我命令。”李佑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光芒。 “白起,从今天起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但不许主动出击。我要让侯君集好好地在外面给我站岗。” “墨翟先生。”他又看向墨翟。 “从今天起,兵工厂的生产减少一半。把所有的资源,都给我投入到另一件东西的生产上去。” “什么东西?”墨翟问道。 李佑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齐州那片富饶的、还未被开发的平原上重重一点。 “农具。” “我需要大量可以快速开垦荒地的新式农具。” “我还要你立刻派出所有工程队。我要在十天之内,在齐州境内挖出一百条可以灌溉万亩良田的水渠!” “他李世民不给我粮食?”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那我就自己种!” “他断我的盐路?” “告诉他,我仙朝的子民从今天起,开始吃一种叫‘酱油’的东西。” “他断我的布匹?” “正好,我这还有几张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棉花’种植图纸,一直没地方用呢。” “他想困死我?” 李佑笑了。 “他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这片被我选中的土地了。” “他以为他布下的是天罗地网。” “但他不知道,他网住的不是一条鱼。” “而是一条即将挣脱束缚、化而为龙的……” “真龙!” ------------ 第五十九章 北境狼烟 长安,太极宫。 李世民的心情很好。 距离对齐州布下天罗地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一份份来自齐州周边的情报,雪片般飞入他的案头。 “启奏陛下,齐州境内盐价暴涨十倍,百姓怨声载道。” “启奏陛下,五姓七望的商队已全面撤出齐州,市面上已无寸布可售。” “启奏陛下,侯君集大军已完成合围,齐州守军不敢出城一步,状若缩头乌龟。” 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剧本完美进行着。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逆子李佑此刻正在他那座所谓的“王府”里,是如何地焦头烂额、众叛亲离。 “辅机,你看。”李世民拈起一枚白子,悠然落在棋盘上。 “这盘棋,要收官了。” 他对面的长孙无忌抚须微笑,附和道:“陛下圣明。李佑此子不过是癣疥之疾,在陛下的天威面前不堪一击。” “不出一个月,”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的冷酷,“朕就能看到他被自己那些吃不上饭的‘子民’,五花八绑地送到长安城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到完全不合礼制的钟声,从宫外响起。 那是只有在发生动摇国本的军国大事时,才会敲响的景阳钟!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惊起一片黑白。 “报——!”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烂的信使,甚至来不及等候通传,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两仪殿。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嘶哑到极限的声音,发出杜鹃泣血般的嘶吼。 “陛下!!” “八百里加急!!” “北境……北境狼烟!!” “东突厥颉利可汗亲率十万铁骑,撕毁盟约,已……已攻破朔方!!” 轰! 信使的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空旷的大殿里轰然炸响! 李世民猛地站起,龙案上的茶杯被他带倒在地,摔得粉碎。 长孙无忌的脸色瞬间惨白。 朔方! 那是大唐北境最重要的门户! 朔方一破,突厥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渭水,威胁长安! “你说什么?!”李世民的声音在发抖。 那不是恐惧。 是极致的、滔天的愤怒! …… 紧急召开的朝会上,气氛压抑得像是坟墓。 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到齐了。 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同一种情绪:惊恐与不敢置信。 兵部尚书用颤抖的声音,念完了来自边境的详细军报。 颉利可汗倾巢而出。 十万铁骑如山崩海啸,一夜之间就踏平了朔方城。 守将战死,全城……被屠! 现在,那股黑色的钢铁洪流正沿着渭水高速南下。 最多不出十日,就能兵临长安城下! “陛下!” 宿将程咬金第一个站了出来,声如洪钟。 “臣请命,即刻点齐京中所有兵马北上!与那突厥狗贼决一死战!” “不可!”房玄龄立刻反驳,“京中兵马不足五万,且多为新募之兵,如何能与十万百战的突厥铁骑正面抗衡?此乃以卵击石!” “那怎么办?!”另一名武将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到长安城下吗?!” “陛下!”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他的一句话让整个朝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臣敢问陛下,我大唐最精锐的陈留郡公所率的天策府军、以及青州和兖州的府兵,如今在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李世民的身上。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也太致命了。 大唐最精锐、最有战斗力的几支野战部队,此刻在哪里? 在齐州! 在黑风山下! 他们在那里围困着皇帝的一个儿子。 而帝国的都城,却即将赤裸裸地暴露在异族的兵锋之下! 这是一个何等荒谬、又何等讽刺的局面! 李世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精心布置、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棋局,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为了困死自己的儿子,竟然亲手将帝国的国门向敌人敞开!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一种刺骨的悔恨,在他的胸中疯狂冲撞。 “颉利……”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还有,朕的好五郎……”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天意”的东西。 那个逆子,他的运气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 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撤兵! 先用雷霆之势踏平齐州,斩了那个逆子。 然后再回师与突厥决战!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他身为帝王的理智无情地碾碎。 踏平齐州? 谈何容易! 就算能,等他打完,突厥的铁骑怕是已经在他的龙椅上喝酒吃肉了。 国之不存,家又何在? 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 “陛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列跪倒在地。 “外患当前,当以国事为重!请陛下速做决断!” 他们的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世民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帝王绝对冰冷的决断。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块万年寒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命陈留郡公侯君集、青州都督、兖州都督,即刻放弃对齐州的一切军事行动!” “全军即刻开拔!用最快的速度回援关中,于渭水一线布防!” “胆敢有误者,军法从事!” “朕,要他们三日之内就出现在北上的路上!” 这个命令从他的口中说出。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那张他亲手编织、针对李佑的天罗地网,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撕得粉碎。 …… 三天后。 黑风山,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一名负责侦查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狂喜与困惑。 “报——!主公!白将军!” “唐军……唐军退了!” “围在谷口的侯君集大军、还有东面和南面的那两路大军,全都……全都撤兵了!” “营寨都不要了!走得干干净净!像是家里着了火一样!” 什么?! 这个消息让白起和墨翟都愣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疑惑。 怎么回事? 李世民的雷霆之怒,怎么可能如此虎头蛇尾?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佑。 却发现李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面由系统投影出的沙盘地图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主公?”白起试探着问道。 李佑笑了。 他伸出手,指向了地图的北方。 在那里,白起和墨翟看到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大的、如同鲜血般刺眼的红色箭头。 那个箭头从遥远的草原亮起,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指南下,剑锋所指,赫然是长安的位置! 而在李佑的视网膜上,系统面板的提示正疯狂地闪烁着。 【警告:检测到‘国运级’威胁‘突厥南侵’已触发!】 【警告:针对宿主的‘天罗地网’计划已因此威胁而被迫中断!】 【叮!您已成功度过本次死局!】 【叮!检测到时代洪流发生重大改变,新的任务已解锁!】 【国运任务:北境狼烟!】 【任务说明:文明的冲突已无可避免。身为这片土地的生灵,你无法置身事外。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这个国度乃至这个文明的未来走向。】 【任务选项(已解锁):】 【一:隔岸观火。坚守齐州,任由大唐与突厥死战。此举可让您获得最安稳的发展时间。】 【二:趁火打劫。趁大唐主力北上、后方空虚,立刻出兵攻占周边州县,割据一方。】 【三:???(需满足特殊条件方可解锁)】 李佑看着那两个选项,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个代表着长安的黯淡光点。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野心的笑容。 “李世民,你想跟我下棋?” “可惜。” “这张棋盘,已经不由你做主了。” ------------ 第六十章 天下棋局 长安城,乱了。 羽林卫和金吾卫的甲士如狼似虎,穿梭在大街小巷。 一纸来自兵部的紧急征兵令,贴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凡家有次子及以上者,年十六至四十五,三日内往西市兵营报到!” “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哭喊声、咒骂声,夹杂着甲士们不耐烦的呵斥声,响成一片。 前一刻,都城百姓们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齐王李佑的荒唐暴行,痛骂这个逆子。 下一刻,战争的阴影就毫无征兆地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与长安的兵荒马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州黑风山外。 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侯君集那连绵十里的巨大营寨此刻已是人去楼空。 熄灭的篝火、丢弃的盔甲,还有来不及带走的攻城器械,散落得到处都是。 仿佛昨天还在这里的数万大军,只是一场南柯一梦。 他们来得气势汹汹。 走得却像一群丧家之犬。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白起和墨翟正对着沙盘,神情凝重。 沙盘上,那些代表着唐军的光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北方的关中方向移动。 他们想不通。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李世民在即将掐死李佑的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主公!” 白起转向李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战意。 “唐军主力尽退,青州、兖州此刻已是不设防的空城!” “请主公下令!末将愿率三千仙武军,十日之内为主人拿下两州之地!” “不可!” 墨翟立刻反驳。 “将军,此时出兵无异于坐实了我们谋反之名。” “届时,就算唐军主力在北,天下各州的勤王之师也必将向我们涌来。” “我等将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他转向李佑,躬身一拜。 “主公,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固守齐州,静观其变。” “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们不主动出击,便立于不败之地。” “隔岸观火,坐收渔利,方为上策。” 一个主张趁火打劫。 一个主张隔岸观火。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略。 但都是基于当前局势最合理的选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佑的身上。 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李佑没有说话。 他只是摇了摇头,走到了那面由系统投影出的巨大实时动态沙盘前。 这张地图比白起和墨翟面前的要大得多。 它覆盖了整个天下。 白起和墨翟顺着李佑的目光看去。 他们看到,在齐州周围,那些原本代表着“军事压迫”和“经济封锁”的红色光点已经全部熄灭。 他们的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但李佑的手指却并未停留在齐州。 他缓缓向上移动。 越过了黄河。 越过了关中平原。 一直指向了那遥远的、代表着北境草原的区域。 在那里。 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前所未见的恐怖箭头,正在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悍然南下! 它的锋芒所向披靡。 它的剑锋直指大唐的都城——长安! “这……这是?!” 白起,这位上古杀神,在看到那个箭头的瞬间,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能感觉到那股从地图上透出的、滔天的、足以席卷天下的铁血杀气! 墨翟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李世民会放弃围剿,不惜一切代价地撤兵回援。 原来,在他们与大唐博弈的时候。 一只来自北方的、饥饿了百年的草原狼,已经悄无声息地亮出了它那足以撕碎一切的獠牙! 在李佑的视网膜上。 系统面板正以前所未有的严肃,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叮!检测到‘文明级’威胁事件——‘北境狼烟’已全面爆发!】 【叮!由于您之前的布局,间接导致大唐帝国边防空虚,加速了此事件的到来!】 【叮!您的行为已深度介入此方世界的‘天命轨迹’!】 【叮!恭喜您!成功解锁‘国运级’史诗任务!】 【任务名称:文明的抉择】 【任务背景:当耕种的民族与游牧的民族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相遇,战争便成了唯一的语言。这不是一场王朝的兴替,而是一场文明的存亡。你的选择将决定这片土地上亿万生灵的未来。】 【任务选项:】 【选项一:隔岸观火(保守策略)】 **行动**:坚守齐州,宣布中立。任由大唐与突厥死战,消耗彼此的力量。 **结果**:您将获得至少一年的绝对安全发展时间。但若大唐战败,您将独自面对实力更胜一筹的突厥铁骑。 【选项二:趁火打劫(割据策略)】 **行动**:趁大唐主力北上、后方空虚,立刻出兵攻占青州、兖州,甚至徐州。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划江而治。 **结果**:您将迅速扩张势力,成为一方强大的诸侯。但同时,您将彻底失去大义名分,成为大唐和突厥的共同敌人。 【选项三:???(天命策略)】 **解锁条件**:宿主需拥有“超越时代的远见”与“赌上一切的魄力”。 **提示**:这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选项。一旦成功,您将真正地站在这方世界的棋盘之巅,成为执棋之人。 李佑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三个选项。 他的目光在“隔岸观火”和“趁火打劫”上只停留了一瞬间。 然后便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充满神秘与诱惑的第三个选项上。 “主公?” 白起和墨翟见李佑久久不语,都有些担忧。 他们能理解李佑此刻的犹豫。 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将把他们带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与风险的道路。 李佑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狂热。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因外患而暂时熄灭、但依然存在的来自长安的威胁标记。 又看了看北方那个更加刺眼的、代表着十万突厥铁骑的血色箭头。 内忧。 外患。 黑云压城。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但在李佑看来。 这却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一个让他从“棋子”一跃成为“棋手”的绝佳机会! “李世民。” “你以为你输给的是突厥吗?” “不。”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野心的笑容。 “你只是选错了你的对手。” “从今天起。” “这张天下棋局,该换个下棋的人了。” ------------ 第六十一章 新的棋局 黑风山谷口,死一般地寂静。 数万大军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却像是丧家之犬。 那座曾经旌旗招展、杀气腾腾,连绵十里的巨大营寨,此刻已是人去楼空。 熄灭的篝火、丢弃的甲胄、来不及带走的粮草、甚至还有几架崭新的攻城槌,都被随意地遗弃在原地。 仿佛昨天还在这里的数万天兵,只是一场荒诞的南柯一梦。 与营寨的死寂不同,齐州城内,正被一种诡异的恐慌所笼罩。 那些曾经以为靠山已到,或明或暗地与李佑作对的士绅富商们,彻底慌了神。 他们原以为,这位疯王殿下在朝廷大军面前必将灰飞烟灭。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天就变了。 靠山跑了,把他们赤裸裸地晾在了疯王的屠刀之下! 一时间,齐州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一车车的绫罗绸缎、一排排的貌美婢女,流水般地被送进王府。 王府正堂。 十几个平日里在齐州城内呼风唤雨的豪强大族家主,此刻正像一群待宰的鹌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他们连头都不敢抬,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敬畏地瞥着那个高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 李佑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吹着气。 他越是沉默,堂下的众人就越是恐惧。 汗水浸透了他们华贵的衣衫,有人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们都在脑海中疯狂地想象着,这位以残暴闻名的疯王,会用何等酷烈的手段来炮制他们。 抄家灭族? 还是五马分尸? 就在他们快要被这种恐惧压垮的时候,李佑终于开口了。 “东西,本王都收下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从今往后,你们只要安分守己,为我仙朝效力。本王保证,你们的富贵只会比以前更多。” “都起来吧。” 什么? 就……就这么算了?! 所有士绅都愣住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预想了无数种凄惨的下场,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这位疯王,竟然选择了既往不咎? “怎么?还想跪着?”李佑的眉头微微一挑。 “不不不!谢王爷恩典!谢王爷恩典!”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仓皇地退出了王府。 直到走出王府大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们才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重新活了过来。 他们想不通。 但这份想不通,很快就变成了对李佑更加深沉的敬畏。 这位王爷的心思,简直比天威还要难测!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这里的气氛,与外界的轻松截然不同。 白起和墨翟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情凝重。 “主公!” 白起向前一步,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 “唐军主力仓皇北撤,青州、兖州此刻已是不设防的空城!此乃天赐良机!” “请主公下令,末将愿提本部仙武军,十日之内,必将两州之地献于主公面前!” “不可!” 墨翟立刻出声反对。 他对着李佑躬身一拜,沉声道:“主公,此时出兵,无异于坐实了我们谋反之名。届时,就算唐军主力深陷北境,天下各州的勤王之师也必将视我等为心腹大患。” “我等刚刚渡过死劫,根基未稳。当务之急,应是加固城防、发展民生、积蓄实力。待天下有变,方可顺势而为。隔岸观火,方为上策。” 一个主战,一个主守。 一个主张趁火打劫,一个主张静观其变。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都是基于当前局势最合理的判断。 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李佑,等待着他的最终决断。 李佑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摇了摇头,走到了那面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动态沙盘前。 “你们都只说对了一半。” 他的手指,先是点在了沙盘南方的长安城上。 那里的红色威胁标记虽然暂时黯淡,却并未消失。 “你们以为,侯君集退兵,围困就解除了吗?” “不,恰恰相反。一场更大、更猛烈的围剿,才刚刚开始酝酿。” “我那位父皇,是何等骄傲之人。这次被逼退兵,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他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被北方的狼拖住了手脚。” “你们可以想象,一旦北境的战事稍有平息,他会用何等雷霆万钧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届时,来的就不是一万天策府,而是十万、二十万大唐的举国精锐!” 李佑的声音很冷。 “南方的威胁,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按下的弹簧。它压得越久,反弹得就越凶狠!” 白起和墨翟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李佑的手指又缓缓滑动,指向了地图的最北方。 在那里,一个巨大的、代表着十万突厥铁骑的血色箭头,正以无可匹敌的气势,狠狠扎向大唐的心脏。 “再看北方。” “这是一群饥饿了百年的草原狼。他们这次倾巢而出,所图甚大。你们觉得,他们会轻易退去吗?”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李佑转过身,目光扫过自己的两位左膀右臂。 “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看明白了吗?”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固守齐州,隔岸观火,等于是在等死。我们等来的,不是唐军被消耗后的虚弱,就是突厥得胜后的屠刀。” “而出兵扩张,趁火打劫,则是在找死。我们会立刻成为两方的眼中钉,腹背受敌,被他们联手按死在摇篮里!”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白起和墨翟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经过李佑这么一分析,他们才悚然发现。 原来看似已经解除的危机,实则变成了一个更加凶险、更加无解的死局! 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南边,是一头受了伤、正舔舐伤口、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 北边,是一群已经亮出獠牙、即将展开疯狂撕咬的狼群。 他们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进一步,是万丈深渊。 退一步,是无底泥潭。 “这……这该如何是好?”饶是墨翟智计百出,此刻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主公,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白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坐以待毙?” 李佑笑了。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绝望,反而燃烧起一种名为“兴奋”的火焰。 “不。” “当棋盘对你不利时,最好的办法,不是在棋盘里挣扎。” “而是……掀了这张棋盘!” 他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手下。 “白将军,你的统兵之能,冠绝古今。沙场对决,无人能敌。” “墨翟先生,你的机关术、营造术,巧夺天工。建设发展,天下无双。” “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战胜一场战役,也不是建好一座城池。” 李佑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我们需要一个人。” “一个能洞察天下人心,能拨弄风云,能将整个天下都当成一张棋盘来布局的……顶级战略家!” “一个能帮助我们,从这盘死棋中,走出一条通天大道的妖孽!” 白起和墨翟都愣住了。 他们明白,李佑说的是对的。 他们的能力,都有着明确的边界。 军事和技术,在绝对的战略困境面前,作用有限。 “可是主公,这样的鬼才,当世罕见,我们去哪里寻?”墨翟苦涩地问道。 李佑没有回答。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众人。 在他的视网膜上,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金碧辉煌的系统商城界面,正缓缓展开。 他的目光直接略过了那些琳琅满目的装备图纸、资源包、神兵利器。 他的意识,如同一支利箭,精准地锁定在了商城最深处、也是最顶端的一个选项上。 那是一张散发着紫色妖异光芒的卡片。 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神魔级谋士召唤卡】 ------------ 第六十二章 神魔降临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空气死寂。 白起和墨翟的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佑刚刚那番对天下大势的剖析,像两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们的心脏。 南有猛虎假寐,北有饿狼叩关。 看似解围,实则已入死地。 他们一个善战,一个善工,可在这种波及整个天下、牵扯到文明气运的宏大棋局面前,他们所有的能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怎么办? 这个无解的问题,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作为提出这个死局的人,李佑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沮丧。 他的眼中,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 “主公?”白起看着李佑脸上的表情,心中升起一丝不解。 李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走向指挥中心最深处的一扇厚重石门。 “你们在这里等我。”他留下一句话,便独自推门而入。 石门之后,是一间与指挥中心的热闹截然不同的密室。 这里空旷、冰冷、幽暗。 房间的正中央,用不知名的金属刻画着一座巨大而繁复的法阵。那些铭文线条在黑暗中微微发光,仿佛沉睡的星河。 这里,是地下仙朝最核心的机密——召唤之间。 李佑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法阵的中央。 他闭上眼,心念一动。 “系统,打开商城。” 嗡——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金碧辉煌的虚拟光幕,在他面前轰然展开。 光幕的最顶端,一串长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正散发着邪恶而诱人的光芒。 【恶名值:986,547,210】 九亿八千六百多万! 这就是他穿越以来,扮演暴君、怒斥名臣、压榨百姓、戏耍天下……所积累下的全部家当。 是他在深渊的边缘疯狂舞动,换来的惊天豪赌的资本! 光幕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缓缓滚动。 【神兵利器区】: 【屠龙之刃】(仿制):可斩断世间大部分防御。售价:八千万恶名值。 【射日神弓】(仿制):一箭可追魂夺魄,千里索命。售价:一亿恶名值。 【奇珍异兽区】: 【龙蛋(劣)】:有极低概率孵化出亚龙种坐骑。售价:三亿恶名值。 【麒麟幼崽(残)】:瑞兽,可镇压气运,提升领地发展速度。售价:五亿恶名值。 【天材地宝区】: 【万年血参】:生死人,肉白骨。售价:五千万恶名值。 【大道之基】:可为凡人重塑根骨,踏上仙途。售价:两亿恶名值。 【军团建筑区】: 【兵马俑军团(一万)】:绝对服从,不知疲倦,不死不灭的陶俑士兵。售价:六亿恶名值。 【天空之城图纸(雏形)】:建造一座可悬浮于空中的移动堡垒。售价:十亿恶名值(当前余额不足)。 任何一件商品,拿出去都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疯狂。 若是以前,李佑或许还会为了兑换哪一样而仔细斟酌。 但现在,他的目光却坚定不移,直接略过了所有这些令人垂涎的选项。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直接划到了列表的最底端。 在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张卡片。 一张通体散发着妖异紫色光芒、仿佛蕴藏着一个宇宙的卡片。 卡片上,没有华丽的图案,只有一行仿佛由无数冤魂与智珠交织而成的古老文字。 【神魔级谋士召唤卡】 商品介绍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以众生之怨,换天地之智。一人可抵百万师,一计可乱天下局。 而在它的下方,标注着一个让李佑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恐怖价格。 售价:九亿恶名值。 九亿! 这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 是他自导自演,将自己从一个纨绔王爷,变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疯王”、“魔王”,所换来的一切! 现在,系统让他用这一切,去赌一个未知的“人”。 值得吗? 李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张天下棋局的沙盘。 南边,是李世民那双看似宽厚、实则冰冷无情的帝王之眼。 北边,是颉利可汗那十万即将饮马渭水的突厥铁骑。 他被夹在中间,如同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他需要一双能看透这层层迷雾的眼睛。 他需要一个能执掌风云、拨弄乾坤的大脑。 他需要一个能帮助他,将这盘死棋彻底掀翻的……妖孽! “值得!” 李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富贵险中求!不成魔,怎成活!”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兑换”按钮上。 【叮!是否确认消耗九亿恶名值,兑换【神魔级谋士召唤卡】?此操作不可逆!】 “确认!”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混沌爆炸,又像是万千星辰在一瞬间归于寂灭。 光幕最上方那串长得惊人的数字,在一瞬间被抽空。 【恶名值:86,547,210】 从九亿到八千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涌上李佑的心头,仿佛身体的某一部分被活生生剥离了。 但下一秒,这种空虚就被一种极致的期待所取代! 他看到,那张紫色的卡片从光幕中缓缓飞出,化为实体,静静地悬浮在他的面前。 它入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 卡片上,那行古老的文字开始流动、重组,最终汇聚成两个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癫狂的名字。 【郭嘉】 【字:奉孝】 “果然是你……”李佑看着这个名字,喃喃自语。 他没有再浪费时间,拿着卡片,一步步走上召唤法阵的阵眼。 他将卡片,轻轻按入了阵眼中心的凹槽。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刹那间! 整座召唤密室,亮如白昼! 地面上那座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巨大法阵,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道道铭文线条由内而外逐一亮起,从暗淡的微光,瞬间迸发出刺目耀眼的强光! 恐怖的能量波动以密室为中心,向着整个地下仙朝疯狂扩散! 轰隆隆…… 整个地下基地,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震颤。 指挥中心内。 正在焦急等待的白起和墨翟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白起一把扶住晃动的沙盘,厉声喝问。 “地震了吗?不对!这股能量……好恐怖!”墨翟的眼中写满了骇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他从未见过的、浩瀚如海的神秘能量正在不远处的密室中汇聚、升腾! 那股力量,让他这位机关大师都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战栗。 而在召唤密室内。 李佑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刺目的光芒已经汇聚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将他完全笼罩。 他能感觉到,那九亿恶名值所化的磅礴能量,正通过法阵,撕裂了时间的维度、贯穿了历史的长河,从某个遥远的、不可知的时空之中,强行拉取着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人的眼睛刺瞎。 整个法阵的运转达到了顶峰! 然后—— 戛然而止。 所有的光芒、能量、震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从未发生过。 密室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幽暗与寂静。 烟尘散去。 李佑眯着眼睛,看向法阵的中央。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色文士长衫的青年。 他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身形单薄,面色带着一种久病不愈的苍白。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当他缓缓抬起头时,李佑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慵懒,仿佛洞悉了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阴谋阳谋。 眼波流转之间,又带着一丝丝玩世不恭的戏谑和放浪不羁的邪气。 那是一种将智慧与疯狂完美融合的眼神! 青年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李佑的身上。 他那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带着三分病态,三分洒脱,还有四分仿佛看穿了李佑所有秘密的了然。 “咳……咳咳……” 他先是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然后,他才用一种略带沙哑、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对着李佑微微躬身,懒洋洋地说道: “颍川郭嘉,字奉孝。” “见过……主公。” ------------ 第六十三章 北上屠龙 召唤密室。 “颍川郭嘉,字奉孝。见过……主公。” 那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的青年文士,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懒洋洋地躬身一拜。 李佑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病秧子,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九亿恶名值! 赌来的,就是他! 这个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赫赫威名,却又英年早逝,引得无数人扼腕叹息的鬼才! 李佑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先生不必多礼。” 他转过身,向石门外走去。 “这盘死局,就请先生……为我解开吧。” …… 当李佑带着郭嘉回到地下指挥中心时,正在焦急等待的白起和墨翟都愣住了。 他们原本以为,主公所说的“顶级战略家”,必然是一位仙风道骨、气度不凡的老者,或是一位眼神锐利、精气神十足的中年人。 可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年轻人。 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咳出血来的病秧子。 这就是主公耗费巨大代价请来的“妖孽”? 白起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作为一名铁血军人,他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精气神。而眼前的郭嘉,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颓靡之气,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喜和怀疑。 墨翟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但他更为沉稳,只是默默地打量着郭嘉,没有说话。 李佑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他直接走到了巨大的天下沙盘前。 “奉孝,这里,就是我们的棋盘。” 李佑没有介绍任何背景,也没有解释任何缘由。 他只是用一种考验的目光,看着郭嘉。 这是第一道考题。 如果郭嘉连眼前的局势都看不清,那他就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 那九亿恶名值,就当是买了个天大的教训。 郭嘉仿佛没有看到白起和墨翟那怀疑的目光。 他拖着病体,缓步走到沙盘前。 那双原本慵懒、散漫的眼睛,在接触到沙盘上那纵横交错的山川河流、犬牙交错的势力划分时,骤然亮起了一抹惊人的光彩。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用一方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隐隐有几点殷红。 他却毫不在意地将手帕揣进袖中,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 “南有猛虎,心怀杀意而假寐。” 他的手指点在了长安城的位置。 “那位天可汗,此刻恐怕正怒火中烧。他不动,只是因为爪子被北方的狼给咬住了。一旦他抽出手来,必将挟雷霆之势,将我们碾成齑粉。” 白起和墨翟心头一震。 这话,和主公之前的分析,一模一样! 郭嘉的手指又向上移动,指向了北方那片血红的区域。 “北有饿狼,倾巢而出而叩关。” “草原上的雄主,可不是为了抢一把就走的毛贼。他这次的目标,是长安城头的龙旗。不饮马渭水,誓不罢休。” 他的手指,最后落在了他们所在的齐州。 “而我们,就是被夹在虎狼之间,一块看似肥美,实则已经上了餐桌的肉。” 他抬起头,看向李佑,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容。 “固守,则被虎狼分食,是为等死。” “出击,则引虎狼夹攻,是为找死。” “主公,嘉说得可对?” 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 白起和墨翟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震惊。 这个病秧子,竟然只看了一眼沙盘,就将他们目前的绝境剖析得淋漓尽致,分毫不差! 李佑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九亿,花得不冤。 “说得对。”李佑点了点头,“那以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从这死局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不等郭嘉回答,一旁的白起已经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先生所言极是。但白某以为,我等并非毫无生机!” “我仙朝基地,固若金汤。更有仙武亲军三千,战力非凡。当务之急,应是固守齐州,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 “只要我们高筑墙、不冒头,凭主公之能,不出五年,必能积蓄起足以抗衡天下的力量。待到那时,无论是唐军还是突厥,都将不足为惧!” 白起的策略,是所有名将都会选择的最稳妥、最理性的方案。 先求自保,再图发展。 墨翟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郭嘉在听完之后,却摇了摇头,又开始咳嗽起来。 这一次,他笑得更厉害了,咳得也更厉害了。 “咳咳……将军之策,甚好……”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慢悠悠地说道:“是个安安稳稳……共赴黄泉的好法子。” “你说什么?!”白起勃然大怒,杀气瞬间透体而出! 整个指挥中心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将军莫急。”郭嘉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那扑面而来的杀气。 “嘉且问将军,你所谓的‘固若金汤’,能挡住百万大军围困一年、两年吗?” “你所谓的‘积蓄力量’,比得过大唐一个国家的战争潜力吗?” “你所谓的‘不冒头’,那位雄猜之主李世民,会给你五年时间安然发展吗?” 郭嘉一连三问,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白起的心上。 “他不会!”郭嘉自己给出了答案,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等待,只会让我们的优势丧失殆尽!只会让敌人从容布局,将我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龟缩于此,不过是饮鸩止渴!” 白起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他不服气地问道。 郭嘉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李佑,那双深邃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的光芒。 “主公,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待宰的羔羊,那我们为何不反过来,做那只在虎狼群中搅动风云的……猎鹰?!” 他伸出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划,划出了一道从齐州出发,直插北境的血色线条! “我的计策,只有一个字——” “打!” “什么?”墨翟失声惊呼,“此时出兵,与找死何异?” “不!”郭嘉断然否定。 “此‘打’,非彼‘打’。我们不打南边的唐,不图近处的地。我们要打,就打北边的狼!” 他语出惊人,石破天惊! “我们要出兵北上,介入唐与突厥之战!” 此言一出,白起和墨翟都彻底懵了。 放着空虚的青州、兖州不取,反而要去千里之外,硬撼兵锋正盛的十万突厥铁骑? 这不是疯了吗?! 看着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郭嘉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 “主公,此策名为【北上屠龙】,有一石三鸟之利!” “其一,为‘名’!” “我等可昭告天下,怒斥朝中奸臣当道,以致边防空虚,社稷蒙难。我齐王李佑,身为皇子,不忍见苍生涂炭,故起兵‘清君侧,御外敌’!如此一来,我等便占据了大义名分!李世民就算恨得牙痒,也无法在明面上指责我们。此为‘王道’,可震慑君心!” “其二,为‘利’!” “仙武军虽强,却终究是未见血的新兵。何不以突厥铁骑为磨刀石,来检验我仙朝兵锋?让天下人都看看,我们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是一支足以改变战局的百战精锐!此为‘霸道’,可扬我军威!” “其三,为‘势’!” “一旦我们在北境打出威名,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我们不再是龟缩一隅的叛逆,而是足以和突厥、大唐在同一张棋盘上博弈的第三方势力!届时,天下英雄、有志之士,将视我等为新的天地。人心、人才,皆会闻名而来!此为‘帝道’,可图谋天下!” 郭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一石三鸟! 王道、霸道、帝道,三道并行! 将一个看似自取灭亡的疯狂举动,变成了一个石破天惊、扭转乾坤的绝世妙计!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白起呆呆地看着郭嘉,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折服。 他自负为战神,精通兵法战阵,可与眼前此人天马行空的战略格局相比,自己那点谋划,简直如同三岁孩童的沙盘游戏! 墨翟也是满脸骇然,看向郭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李佑看着眼前的郭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北上屠龙!” “好一个一石三鸟!”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能掀翻棋盘的惊天之谋! 他猛地一拍沙盘,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就依奉孝之计!” 李佑眼中精光爆射,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即刻传令,全军整备!” “三日之后,北上屠龙!” ------------ 第六十四章 国运之战 “三日之后,北上屠龙!” 李佑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地下指挥中心内回荡。 原本因郭嘉那惊天之策而陷入呆滞的白起和墨翟,被这一声断喝猛然惊醒。 刹那间,两人心中的所有疑虑、震撼、不解,全都化为了一种滚烫的、名为“狂热”的情绪! 主公的雄心,军师的奇谋! 这不正是他们追随于此,所期待的一切吗?! “末将,遵命!” 白起单膝跪地,声如洪钟。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激动”的红晕。北上屠龙,与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交锋,这正是他骨子里的战神之血所渴望的舞台! “臣,遵命!” 墨翟也深深一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已经开始在脑中飞速构思,需要为这次千里奔袭准备哪些机关、器械、后勤物资。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一次将他的技艺发挥到极致的机会! 只有郭嘉,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捂着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但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只有李佑能看懂的、名为“棋手”的愉悦。 他布下了棋局,而主公,毫不犹豫地落下了那枚最关键、也最疯狂的棋子。 李佑看着眼前这三位堪称仙朝基石的核心人杰,心中豪情万丈。 就在他做出“北上屠龙”这个将彻底改变天下格局的决定的瞬间,他的视网膜前,那道熟悉的系统光幕,竟不请自来地自动弹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的光幕,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个简洁、明了、充满科技感的蓝色数据界面。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幅缓缓展开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神圣气息的金色卷轴! 那卷轴仿佛由黄金浇筑而成,其上流淌着无数玄奥的符文,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散发出的光芒,让李佑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敬畏。 紧接着,一道与以往那机械的电子提示音完全不同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庄严而宏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做出的战略决策,已从“求生”阶段,正式进入“争霸”阶段!】 【该决策将对势力“仙朝”的未来国运产生决定性影响!】 【首次触发——国运级任务!】 国运级任务?! 李佑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到,那金色的卷轴之上,一行行龙飞凤舞、仿佛带着无上伟力的大字,逐一浮现! 【国运级任务:北境扬威】 【任务描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真正的霸业,从不是龟缩于阴影中苟且偷生,而是于万军之中,向天下展露獠牙!此战,是“仙朝”势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上天下棋局的舞台,亦是奠定未来国运之基石。】 【任务核心目标:于北方战场,以雷霆之势,取得一场足以震惊天下的辉煌胜利,是为仙朝问鼎天下之始!】 【任务完成奖励:】 【一、【仙朝基础修炼功法】×1!】 【说明:真正的仙朝,岂能由凡人构成?此功法为仙朝文明之基石,可让势力内所有成员根据自身资质,踏上修炼之路,淬炼体魄、增长寿元、觉醒神通,彻底摆脱凡俗桎梏!】 【二、【灵能科技图纸包】×1!】 【说明:以凡人之躯,驾驭神明之力。此图纸包内含仙朝文明初期核心科技树,包括但不限于:【初级灵能引擎图纸】、【基础能量护盾图纸】、【符文通讯阵列图纸】……它将彻底颠覆现有的技术体系,让你的势力迈入“玄幻科技”的全新纪元!】 看着这两项前所未有的、堪称逆天的奖励,饶是李佑的心性,也忍不住呼吸一滞! 修炼功法! 灵能科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奖励了,这是在为他的势力,注入真正的“仙朝之魂”! 这是从凡俗王朝,向超凡文明跃迁的钥匙! 然而,与这巨大的诱惑相对应的,是同样触目惊心的失败惩罚! 【任务失败惩罚:】 【一、【势力根基动摇】:仙朝气运受损,所有资源产出效率永久性降低50%!】 【二、【人杰之心离散】:麾下所有召唤人杰(白起、墨翟、郭嘉……),忠诚度大幅下降!】 当看到第二条惩罚时,李佑的瞳孔骤然收缩! 忠诚度大幅下降! 这六个字,比任何酷刑都来得可怕! 白起、墨翟、郭嘉,这些人杰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他们的忠诚动摇,那他这个所谓的“仙朝之主”,将瞬间变成一个空架子! 他的势力,会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军事赌博了。 这是一场压上了他所有身家性命、压上了整个仙朝未来国运的……豪赌! 只许胜,不许败! 金色的任务卷轴静静地悬浮着,等待着他的最终确认。 李佑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战栗! “这,才有点意思……” 他心中冷笑一声,意念到处,重重地按下了“接受任务”的按钮! 【叮!宿主已接受【国运级任务:北境扬威】!任务倒计时开始!】 【祝您,武运昌隆!】 金色的卷轴缓缓卷起,最终化为一道流光,融入了李佑的眉心。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指挥中心内,白起和墨翟还在亢奋地讨论着出征的细节。 唯有郭嘉,在李佑接受任务的那一瞬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停止了咳嗽,那双病态的眼睛微微眯起,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佑,嘴角的那抹笑意,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主公。”他忽然开口。 “嗯?”李佑回过神。 “嘉有一计,可为我军此次北上,再添三分胜算,平添一分变数。”郭嘉慢悠悠地说道。 “哦?奉孝请讲。”李佑顿时来了兴趣。 郭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 “主公,我们北上,是为了什么?” “扬名、练兵、立势。”李佑言简意赅。 “说得对。”郭嘉点了点头,“但主公有没有想过,我们还能顺便……发一笔横财?” “横财?”李佑一愣。 郭嘉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气,完全不像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反而像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奸商。 “咳咳……主公可知,如今整个大唐,什么东西最紧俏?” “是粮食和兵器。” “而什么人,最缺粮食和兵器?” “是那些在突厥兵锋下瑟瑟发抖的北方世家、豪族!”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 “主公完全可以派出一支商队,携带我们用不完的粮食和淘汰下来的兵甲,打着‘齐州商会’的旗号,与我军一前一后,也往北境去。” “白将军在前方打仗,扬我仙朝军威。商队就在后方,向那些快被突厥人吓破胆的世家大族们,高价贩卖军粮、兵甲!” “他们缺的,正是我们多的!这一趟买卖做下来,利润何止十倍?” “最关键的是,”郭嘉的语气变得幽幽,“此举还能为主公,再狠狠收割一波‘恶名’!” “试想,天下人会如何评价您?国难当头,您身为皇子,不想着救国救民,反而大发国难财!这‘疯王’、‘魔王’的名头,岂不是坐得更稳了?” “明面上,我们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贪婪。” “暗地里,我们却是在用这些世家的钱,养我们的兵!用他们的资源,来打我们的仗!” “此乃……以战养战之策!” 听完郭嘉的毒计,李佑彻底愣住了。 就连旁边的白起和墨翟,也都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玩?! 在执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的同时,竟然还能顺便搞一波战略投机,把战争和生意完美地结合起来? 这郭奉孝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佑看着郭嘉,终于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以战养战!” 他现在才明白,系统对郭嘉的评价——【神魔级】,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能,更有魔王乱世之心! 与他这个“暴君系统”的宿主,简直是天作之合! 李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看向墨翟。 “墨翟先生,组建商队、贩售物资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他又看向白起。 “白将军,三千仙武亲军,三日之内,能否整备完毕?” “主公放心!”白起沉声应道,“只需一日,随时可以出征!” “好!” 李佑猛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霸气扩散开来。 他知道,从接受那个【国运级任务】开始,他的人生,连同这个世界的命运,都已经被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轨道。 这不再是郭嘉的计策,也不再是他的野心。 这是系统为他设下的,一场通往更高层次的考验! 一场决定“仙朝”是就此崛起,还是化为飞灰的……天命之战! ------------ 第六十五章 疯王檄文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整个齐州,以及地下的仙朝,都像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地下兵营里,白起亲自监督着三千仙武亲军的最后整备。 每一把战刀,都需擦拭到寒光凛冽;每一具甲胄的连接处,都需涂抹特制的消音油;每一支转轮连弩的机括,都需反复测试,确保万无一失。 墨翟则更忙。 他不仅要为北上的军队调配浓缩军粮、特制丹药等物资,还要按照郭嘉那个匪夷所思的“以战养战”计划,组织一支庞大的商队。 他将仓库里缴获的普通兵甲,以及部分快要发霉的陈粮,装上数百辆大车。 然后,他从归顺的流民中,挑选出一些头脑灵活、做过行商的管事,让他们摇身一变,成了“齐州王府商会”的掌柜。 这支诡异的队伍,将跟在仙武军身后,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准备去北方的战场上,大发国难财。 仙朝上下,弥漫着一种紧张与亢奋。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李佑和郭嘉,却显得最为清闲。 王府后花园。 李佑悠闲地喂着锦鲤,郭嘉则裹着厚毛毯,躺在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病恹恹地咳嗽。 “主公,兵马已动,万事俱备。”郭嘉声音懒洋洋的,“但,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李佑没有回头,淡淡问道:“哦?差了什么?” “差一个名分。”郭嘉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师出需有名。我们此番北上,总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哪怕这个说法,再怎么荒唐可笑。” 李佑笑了。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鬼才谋士。 “奉孝之意,是让本王,再疯一次?” “咳咳……”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天下人不是都觉得主公您疯了吗?” “那我们,就干脆疯给他们看!” “我们要做的事,本就惊世骇俗。既然如此,何不将这‘疯’字,演绎到极致?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在自取灭亡,让他们在嘲笑中,彻底放下警惕。” “如此,方能为白将军的雷霆一击,创造出最好的舞台!” 李佑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走到石桌前,铺开纸笔。 “好!那本王今日,就写一篇足以让全天下都哗然的疯王檄文!”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行行狂傲不羁的大字,便跃然纸上。 檄文的开头,就语出惊人。 “孤,大唐太宗皇帝第五子,齐王李佑,泣血告天下曰!” “自古君王治世,必有贤臣辅佐。然当今朝堂,妖氛弥漫,奸佞当道!以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杜如晦为首者,结党营私,蒙蔽圣听,上欺君父,下压黎民!” 站在一旁研墨的侍女,吓得手一抖,墨汁滴落。 房玄龄?杜如晦? 那可是被誉为“房谋杜断”,天下景仰的当朝宰相。 齐王殿下,竟然直接怒斥他们为奸臣之首? 这已经不是疯了,这是在向整个大唐文官集团宣战! 李佑却毫不在意,继续写道: “今北方突厥,寇边犯境,铁蹄南下,生灵涂炭!此皆因房、杜二人,妒贤嫉能,排斥忠良,以致边防空虚,国门洞开!其罪当诛!” “孤身为皇子,食君之禄,忧君之忧。岂能坐视社稷倾颓,奸佞横行?” “故,孤今日于齐州起兵,不为谋逆,不为争位!只为——清君侧,靖国难!” “孤将亲率大军北上,以正朝纲,以安社稷!凡助我者,皆为忠义之士;凡挡我者,皆为奸臣同党,杀无赦!” 写到最后,李佑重重将笔掷在桌上。 “好!”郭嘉从摇椅上坐起,抚掌称赞。 “此檄文一出,天下人只会觉得主公您失心疯发作,无可救药了。就连长安的天子,恐怕都会被气得笑出声来。” “他们越是嘲笑,我们就越是安全。” 李佑冷笑一声。 “传令,将此檄文,誊抄万份,贴满齐州!再派一百快马,送往天下各州府!务必让全天下的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本王的‘决心’!” “遵命!” …… 半日后,齐州城炸了锅。 大街小巷,无数人围在檄文前,议论纷纷。 “天呐!齐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他要起兵清君侧?” “他疯了吧!竟然敢骂房相和杜相是奸臣?” “清君侧?就凭他?听说他这次只带一千人北上!” “一千人?哈哈哈哈!他是要去长安送死吗?还是去给突厥人送点心?” “完了,完了,这位王爷是彻底没救了。” 恐慌、嘲笑、鄙夷、怜悯,各种情绪在齐州城中蔓延。 而这些情绪,都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 【叮!检测到您发布了“疯王檄文”,在齐州地界引起大规模震惊与嘲讽!】 【您成功塑造了“不自量力的疯子”形象!】 【恭喜您,获得恶名值:30,000,000点!】 【叮!您的檄文正在向天下传播,预计将持续为您提供大量恶名值!】 李佑看着飞速上涨的数字,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冷。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翌日,清晨。 齐州城北门,人山人海。 无数百姓和士绅聚集于此,他们不是来送行,纯粹是来看热闹。 他们想亲眼看看,这位疯王殿下,到底要用一支怎样的“大军”,去完成“清君侧”的旷世壮举。 城楼之上,李佑身穿黑色王袍,凭栏而立,俯瞰着下方。 他的身后,郭嘉裹着大氅,懒洋洋地靠着墙垛。 城门之外,一支军队,正静静矗立。 当看清这支军队的规模时,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发出了哄笑声。 太少了。 实在是太少了! 稀稀拉拉的一千人,甚至站不满城门外的空地,像是一支不起眼的巡逻队。 然而,渐渐地,一些眼尖的人,笑不出来了。 他们发现,这支军队,有些不对劲。 这一千名士兵,从始至终,如同一千座雕塑,纹丝不动。 他们排着整齐的方阵,每个人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他们身穿统一的、泛着冷光的黑色全身甲,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们的手中,没有长枪,没有大刀,只是背后斜斜地背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黑铁匣子。 最可怕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沉默、冰冷、压抑。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气! 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一千台为了杀戮而生的机器。 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李佑,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装置,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孤知道,你们都在笑我。” “笑我痴,笑我狂,笑我不自量力。” 李佑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今日,孤便以此千人之师,北上屠龙!” “此去,若不能斩尽奸佞,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北方。 “孤,便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转身走下城楼。 城下,白起翻身上马。 他拔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只吐出一个字。 “开拔!”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更没有豪言壮语。 一千名仙武军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沉默地向着北方行进而去。 他们的脚步声,汇聚成一种令人心颤的、充满韵律感的轰鸣。 很快,这支小小的军队,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只留下满城百姓,面面相觑,依旧沉浸在刚才那股无形的震撼之中。 他们看不懂。 但他们知道,齐州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而随着那份“疯王檄文”和“千人北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向四面八方。 整个天下,都因为这个来自齐州的疯王,而陷入了一片充满了嘲讽与不解的哗然之中。 ------------ 第六十六章 朝堂哄笑 长安,太极殿。 殿内气氛压抑,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龙椅上,大唐天子李世民的面色阴沉如水。 不久前,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抵长安。 颉利可汗亲率十万铁骑,突破边境,兵锋直指中原。 国之大敌当前,整个大唐的战争机器都已启动。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核心大臣,正与李世民通宵达旦地商议兵力调动、粮草筹措等军国大事。 朝堂上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 “报——!齐州八百里加急文书!” 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高举着手中的火漆封筒。 齐州? 李世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那个不争气的逆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没工夫管那个混账。 “呈上来。”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身边的太监总管连忙跑下台阶,接过文书,恭敬地呈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一眼封皮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心中就涌起一阵无名火。 他懒得亲自拆开,直接递给太监:“念。” “遵旨。” 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那份来自齐州的“疯王檄文”,用尖细的嗓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声宣读起来。 “孤,大唐太宗皇帝第五子,齐王李佑,泣血告天下曰!” 开头的自称,就让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自古君王治世,必有贤臣辅佐。然当今朝堂,妖氛弥漫,奸佞当道!” 听到这里,不少官员已经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太监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离谱。 “以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杜如晦为首者,结党营私,蒙蔽圣听,上欺君父,下压黎民!”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太极殿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站在百官之首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两位当朝宰相,也是一脸的错愕与茫然。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情况?人在朝中站,锅从天上来?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从阴沉变成了铁青。 他死死盯着那个念檄文的太监,眼神仿佛要吃人。 太监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但皇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用颤抖的声音继续念。 “今北方突厥,寇边犯境……此皆因房、杜二人,妒贤嫉能,排斥忠良……其罪当诛!” “故,孤今日于齐州起兵,不为谋逆,不为争位!只为——清君侧,靖国难!” “噗——” 不知是哪位官员,实在没忍住,第一个笑了出来。 这声嗤笑,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整个太极殿。 “哈哈哈哈!” “清君侧?就凭他齐王?” “他这是失心疯了吧!竟然敢点名骂房相和杜相是奸臣?” “我看他是酒还没醒!胡言乱语!” 短暂的死寂后,大殿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就连一向严肃的御史们,此刻也憋不住笑,一个个肩膀抖动。 太荒唐了! 这简直是他们这辈子听过的,最荒唐、最可笑的笑话! 被点名的房玄龄,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笑。 杜如晦更是直接,他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半开玩笑地说道: “陛下,臣……有罪!臣蒙蔽圣听,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他这么一带头,朝堂的气氛更加欢乐了。 武将队列里,程咬金的大嗓门更是毫不客气地吼了起来: “陛下!这还等什么?俺老程请命,只需带三千骑兵,不出十日,必将那逆子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龙椅之上,李世民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 怒火,前所未有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李世民征战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生出这么一个蠢到无法形容的逆子! 在国难当头之际,不思为国分忧,反而用这种小丑一样的方式,哗众取宠! 他丢的,不只是他自己的脸,更是整个李唐皇室的脸! 然而,就在这股怒火攀升到顶点的刹那,当他听到信使颤巍巍地补充了一句“报……齐王殿下……只率一千兵马北上”时。 李世民的怒火,突然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 他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这位大唐天子,先是低声地笑,接着是哈哈大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好!好啊!” “一千人……清君侧……哈哈哈哈!” 李世民一边笑,一边指着南方,对着满朝文武说道: “众卿都看见了,这就是朕的好儿子!” “他不是疯了,他是想用一种最高明的方式,来替朕分忧啊!” 百官们都懵了,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说。 只听李世民冷笑着继续道: “国库不是吃紧吗?军粮不是紧张吗?” “没关系!朕这个好儿子,亲自带着一千人,去给北方的突厥人送军粮去了!” “朕都懒得派兵去剿他!”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骤然转冷,杀气腾腾! “传朕旨意!” “所有兵马,不得妄动!全部给朕开赴北境,全力抵御突厥!” “至于这个逆子……”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轻蔑的弧度。 “就让他去吧。” “让颉利可汗的十万铁骑,替朕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战争!” “朕,就在长安,坐等突厥人将他碾成肉泥的好消息!” 整个太极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出了皇帝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深入骨髓的失望。 是啊,区区一千人,还是步卒。 在十万突厥铁骑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 根本不需要朝廷动手,光是北方战场的余波,就足以将这支可笑的“勤王之师”,碾得粉身碎骨。 齐王李佑,在他父皇和满朝文武的心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个用最愚蠢、最可笑的方式,将自己送上绝路的死人。 没人再把他当回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那场决定大唐国运的,与突厥的战争之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长安城这片充满了嘲笑与鄙夷的喧嚣中,那支被所有人忽视的“黑色闪电”,正以一种超越时代理解的速度,沉默地、坚定地,奔向那即将改变一切的北方战场。 ------------ 第六十七章 黑色闪电 长安和齐州的喧嚣,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在通往北境的漫长官道上,一抹奇特的“黑色”,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沉默地向前移动。 起初,沿途的百姓、商旅、驿卒,并没有太过在意这支小部队。 他们见过太多开赴北境的军队了。 有旌旗招展、威风凛凛的府兵,也有衣甲不整、垂头丧气的民夫。 但这支部队,与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支都不同。 它的人数不多,目测只有一千人左右。 它没有旗帜,没有号角,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全员都穿着统一的、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甲胄,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面甲,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们背着奇怪的黑铁匣子,步伐整齐划一,快得不像人类。 一支从洛阳出发的商队,清晨时还在一个驿站看到了这支军队在远处休息。 他们商队紧赶慢赶,走了整整一天,自认为速度不慢。 可到了傍晚,当他们抵达下一个驿站时,却从驿卒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消息。 那支黑色的军队,在午时就已经通过了这里! 半天时间,走了他们一天的路程! “不可能!”商队护卫的头领当场就叫了起来,“他们是步卒!怎么可能比我们的马车还快?” 驿卒缩了缩脖子,脸上满是敬畏和恐惧。 “千真万确!那支军队……那支军队就像鬼一样!他们从官道上跑过去,脚步声整齐得吓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掉队,连喘气的都听不见!” “他们就像……就像一阵黑色的风刮了过去!”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几天里,不断在北上的官道各处上演。 一个在山岗上放哨的唐军斥候,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山下的官道上,一条黑色的线正在飞速接近。 他还来不及发出预警,那条黑线就已经从他眼皮子底下冲了过去,快得让他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人数和装备。 他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宛如实质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手脚冰凉。 等他回过神来,那支军队已经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只在官道上留下了一片整齐而密集的脚印。 “妖怪……是妖怪吗?”斥候喃喃自语,脸色惨白。 这便是仙武亲军。 经过墨翟的初步改造和白起的魔鬼式训练,他们的体能早已超越了凡人的极限。 每个人都配备了墨翟特制的“行军丹”和“精元丸”。 丹药能够迅速补充体力,祛除疲劳。 这让他们可以无视日夜,以匀速长跑的方式,进行超乎常理的急行军。 每日行军三百里,对他们而言,只是常规操作。 这个速度,是当世最精锐骑兵的两倍!是普通步兵的五到六倍!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北方,关于他们的传说,也开始在沿途的州县中,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传开来。 有人说,这是一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有人说,这是齐王李佑召唤出来的魔兵,每一个士兵都不是人,而是杀戮的傀儡。 而更多的斥候和军旅之人,则根据他们那快如奔雷、一闪即逝的行军特点,给他们取了一个更为贴切的绰号——“黑色闪电”! 这支一千人的“黑色闪电”,成了北上官道上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大军的最前方,白起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 他不需要服用丹药,身为神魔级人杰,这点程度的行军对他来说,如同散步。 他冷漠地看着前方,心中却在飞速计算。 “出发五日,行程一千五百里。” “已经跨过黄河,进入河东地界。” “速度,比预期的还要快三成。”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支沉默的钢铁洪流,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军队。 令行禁止,意志如钢,不畏生死,不惧疲劳。 一支纯粹为了战争和杀戮而存在的完美机器。 虽然他们现在还很弱小,还需要依靠丹药和装备,但他们的身上,已经有了未来那支横扫六国、坑杀万军的秦之锐士的影子。 “全军听令!” 白起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前方三十里,进入代州地界。” “原地休整一个时辰,补充丹药,检查装备。” “一个时辰后,全速前进!” “是!” 一千人,如同一个人般,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应和。 他们立刻停下脚步,没有一丝混乱。 一半人原地盘膝坐下,取出丹药和水囊,开始恢复体力。 另一半人则持弩警戒,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一个时辰后,两拨人互换。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白起摊开一张由墨翟绘制的、无比精密的地图。 地图上,不仅标注了山川、河流、城镇,甚至连每一条小路、每一处隘口都清晰可见。 -在地图的北端,一个名为“雁门关”的地方,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 那里,是唐军主力与突厥主力对峙的核心战场。 而在雁门关的东南方,另一个名为“马邑”的城池,也被标注了出来。 按照郭嘉的推演,那里将是决定这场国运之战胜负的关键。 白起冰冷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他像一头耐心的、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猛兽。 他在等。 等郭嘉的最后指令。 等那个一击致命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牌,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震动。 白起取下木牌,上面已经浮现出了一行由微光组成的、只有他能看到的小字。 这是墨翟利用符文技术制造出的、跨越时代的通讯器。 木牌上的字迹很简单。 “鱼,已入网。” “目标,马邑。” “三日之内,全歼敌军。” 白起看完,手掌一合,木牌上的光芒瞬间熄灭。 他抬起头,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马邑城的所在。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杀机一闪而过。 “传令!” “放弃官道,转向东北,全速前进!” “目标——马邑!” 黑色的钢铁洪流,再次启动。 这一次,他们离开了平坦的官道,一头扎进了崎岖的山林之中。 如同一道真正的黑色闪电,撕裂了夜幕,扑向了那个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命运之地。 ------------ 第六十八章 致命死穴 北境的战局,一天比一天糟糕。 就像一个不断被勒紧的绞索,死死套在了大唐北境主力军的脖子上。 雁门关。 这座天下雄关,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关外,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突厥大营。 十万突厥铁骑,在颉利可汗的亲自坐镇下,如同一片钢铁的海洋,将雁门关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并不急于强攻,而是采取了最令人窒息的围困战术。 小股的精锐骑兵,如同狼群般在关外游弋,不断袭扰、挑衅,消耗着唐军的兵力和士气。 唐军主力被死死钉在雁门关一线,动弹不得。 主帅李靖数次试图派兵突围,都被数倍于己的突厥骑兵硬生生打了回来。 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雁门关这座巨大的绞肉机上。 每天,都有无数的军报,如同雪片一般,从北方飞向长安,又从长安飞向帝国各处。 所有人都知道,大唐的国运,就悬在这座雄关之上。 然而,在远离战场的齐州,在那座深藏于地下的秘密指挥中心里,郭嘉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地下指挥大厅里,灯火通明。 郭嘉裹着厚厚的毛毯,半躺在一张专门为他打造的躺椅上,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会断气的痨病鬼。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 在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光幕。 光幕之上,是一幅无比精密的动态地图,正是整个大唐北方的地形图。 这,就是墨翟根据系统图纸,结合这个时代的地理情报,制造出的【战争沙盘】。 沙盘上,无数的光点正在移动。 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团,代表着颉利可汗的十万主力,正死死地压在雁门关那个代表着唐军主力的金色光团上。 从沙盘上看,双方的态势一目了然,唐军被完全压制,局势岌岌可危。 不断有新的情报,通过特殊的符文渠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化作新的光点和数据,实时更新在沙盘之上。 这些情报来源极其复杂。 有从官方渠道截获的唐军战报,有墨翟派出的机关鸟从高空侦查到的影像,有潜伏在各地的商队传回来的消息,甚至还有从逃难的百姓口中收集到的只言片语。 海量、杂乱、甚至相互矛盾的信息,在这里被系统高速整合、分析、筛选。 李佑就站在郭嘉身旁,神情凝重地看着沙盘。 “奉孝,怎么样了?” “咳咳……”郭嘉又是一阵咳嗽,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沙盘。 “主公,您看。”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胶着惨烈的雁门关,而是指向了唐军主力后方,那片广阔的、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区域。 “颉利可汗,不愧是一代雄主。他表现得越是志在必得,就越说明他在虚张声势。” 郭嘉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十万大军围困雁门关,看似稳操胜券,但强攻雄关,就算能胜,也必然是惨胜。突厥人,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所以,这十万大军,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一个吸引住李靖,吸引住整个大唐目光的,巨大无比的幌子!” 李佑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顺着郭嘉手指的方向看去。 “你的意思是……” “兵者,诡道也。”郭嘉笑了,因为激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真正的杀招,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几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情报被调取了出来。 “情报一:三日前,代州北部一个叫‘野狼坡’的地方,有一支百人规模的唐军斥候小队全军覆没。” “情报二:两日前,有百姓报告,在云州南部的山林里,看到大片烟尘移动,但官方并未通报有军队调动。” “情报三:一日前,一支从太原府出发,运送药材的商队,在一条靠近山区的官道上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佑看着这几条零散的情报,眉头紧锁。 这些情报太琐碎了,就像汪洋大海里的几朵小浪花,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唐军的指挥部,每天要处理成千上万条类似的信息,根本不可能将它们联系起来。 但郭嘉,却敏锐地抓住了它们。 “主公,请看。” 郭嘉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沙盘上,将这三个发生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事件,用一条线连接了起来。 那条线,绕过了一座座唐军的哨站和堡垒,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雁门关的侧后方,一路蜿蜒南下。 而那条线的终点,赫然指向一个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城池。 马邑! 看到这个名字,李佑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这个地方。 马邑,并非军事重镇,守军不足三千。 但它却是整个北境唐军的后勤中枢!雁门关前方数十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箭矢、药品,超过七成都囤积在这座城里! 它是唐军主力的命脉所在! “奉孝,命令沙盘,推演!”李佑的声音有些干涩。 “遵命。” 郭嘉轻声下令。 战争沙盘光芒大作,庞大的信息流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行运算。 很快,一条清晰的、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行军路线,出现在沙盘之上。 这条路线,完美地串联起了之前所有的零散情报。 一支庞大的、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军队,正在利用山林和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插唐军心脏! 沙盘甚至根据他们的行军速度和规模,给出了一个让李佑头皮发麻的推演结果。 【推演目标:突厥偏师】 【兵力估算:三万至四万,皆为精锐骑兵。】 【战略意图:绕后突袭,切断唐军后勤生命线——马邑。】 【预计抵达时间:三日之内!】 李佑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招釜底抽薪! 一旦马邑失守,被钉在雁门关的唐军主力,将瞬间变成一支无粮无援的孤军。 到时候,不用颉利可汗动手,数十万大军自己就会崩溃。 整个大唐的北境防线,将土崩瓦解! 这才是颉利可汗真正的杀招! 这是一个足以决定国运的惊天毒计! 而无论是李靖,还是长安的李世民,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好!好一个颉利可汗!”李佑忍不住赞叹,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可是,他算错了一件事。” 郭嘉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但他却毫不在意,脸上是智珠在握的狂热笑容。 “咳咳……没错!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不知道,在这片被所有人忽视的战场上,还藏着一支不属于棋盘本身的棋子!” 郭嘉的目光,投向了沙盘上另一个正在飞速移动的,代表着白起和仙武军的黑色箭头。 这个黑色箭头,正以数倍于普通军队的速度,在山林间穿行,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主公,这支突厥偏师,自以为是猎人,却不知他们早已成了我们眼中的猎物。” “这既是唐军的死穴,也是我们仙朝一战扬名,震惊天下的天赐良机!” 李佑和郭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疯狂与决绝。 “传我命令!”郭嘉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锐利。 他拿起桌上那个专门用于和白起联络的黑色木牌,将体内的能量灌注其中。 一行由光芒组成的冰冷小字,瞬间在木牌上成型。 …… 与此同时,在距离马邑不足五百里的崎岖山道上。 白起正率领着一千仙武军,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进行短暂的休整。 士兵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半警戒,一半盘膝打坐,吞服丹药,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白起站在一块巨石上,摊开地图,冰冷的目光在上面扫视着。 突然,他腰间的黑色木牌,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白起取下木牌。 一行熟悉的、来自郭嘉的指令,浮现在他的眼前。 “鱼,已入网。” “目标,马邑。” “三日之内,全歼敌军。” 白起看完,面无表情地将木牌收起。 他抬起头,望向东北方向。 那里,是马邑城的所在。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一抹浓烈到极致的杀机,一闪而过。 他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冰冷的声音响彻山谷。 “传令!” 所有正在休整的士兵,瞬间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 “放弃官道,转向东北,全速前进!” 白起拔出腰间的佩剑,遥遥指向目标。 “目标——马邑!” “是!” 一千人的低吼,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声浪。 黑色的钢铁洪流,再次启动。 他们如同一道真正的黑色闪电,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更深、更崎岖的山林之中,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一场即将震惊天下的屠杀,正式拉开了序幕。 ------------ 第六十九章 兵临城下 马邑城迎来了一个普通的清晨。 这里是北境最大的后勤中转站。 但气氛不像雁门关那么紧张肃杀。 城墙上的守军打着哈欠。 他们懒洋洋地靠着墙垛聊天。 城里升起了炊烟。 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沿街叫卖。 一切都很平静。 甚至有些松懈。 没有人知道一场灾难就要来了。 “那……那是什么?” 城墙上一个年轻士兵揉着眼睛指向远方。 地平线上先是一条细细的黑线。 那条黑线正在飞速变粗变大。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一种沉闷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 声音像滚雷,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敌袭!敌袭!” 一个老兵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嘶哑的呐喊。 凄厉的警钟声瞬间划破了清晨。 城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恐地抬头望向城墙。 城墙上的士兵全部呆住了。 他们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景象。 黑云。 一片由骑兵组成的黑色乌云。 黑云遮蔽了整个地平线,正朝着马邑城席卷而来。 数不清的战马在奔腾,卷起漫天烟尘。 烟尘里能看到狰狞的狼头大旗。 那是突厥人的王庭旗!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所有人上城墙!准备迎敌!” 军官们疯狂地嘶吼,试图组织起混乱的防御。 城内彻底乱了。 百姓的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混成一团。 马邑守将叫郑元。 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将。 他在亲兵的簇拥下连滚带爬冲上了城楼。 当他看清城外那望不到边的突厥大军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郑元打了一辈子仗,什么场面没见过。 只看一眼他就判断出了敌人的规模。 至少三万。 而且全部是装备精良的骑兵。 这是突厥人最精锐的部队。 他们是怎么绕过雁门关防线出现在这里的? 郑元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马邑城完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兵。 不足三千人。 大部分还是负责押运粮草的辅兵。 是二线的守备部队。 很多人甚至连像样的仗都没打过。 老的老,弱的弱。 许多人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抖。 拿什么守? 用人命去填吗? “将军!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一个年轻校尉带着哭腔问。 郑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这座城的主心骨。 他不能乱。 “慌什么!”他一巴掌扇在校尉脸上,厉声喝道:“我们是大唐的军人!” “传我命令!关闭所有城门!弓箭手就位!” “把仓库里的滚石、擂木、火油,全部给老子搬上来!” “马邑是大唐的马邑!城里有我们数十万大军的粮草!” “城在,粮在,大唐北境就在!” “城破,粮失,我们就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郑元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响彻城楼。 慌乱的士兵们被他一吼,总算找回了一点主心骨。 他们开始机械地执行命令。 城外,黑色的乌云停在了一里外。 他们没有立刻攻城。 只是摆开了一个松散却充满压迫感的阵型。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郑元的心脏跳得像打鼓。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片刻之后,突厥军阵中冲出几千名骑兵。 他们没带任何攻城器械。 只是催动战马,围绕马邑城高速奔驰。 同时张弓搭箭,朝着城墙上抛射。 “举盾!”郑元大吼。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像乌云一样从天而降。 城墙上瞬间响起一片惨叫声。 唐军的装备和训练都远不如对方。 虽然有城墙作为依托,但还是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 他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这还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郑元感到一阵绝望。 突厥人甚至不需要强攻。 光用弓箭就能把他们这点守军耗死在城墙上。 “放箭!还击!” 城墙上的唐军弓箭手也开始还击。 他们的箭射得稀稀拉拉。 射程和准头都远不如突厥人。 箭矢大多落在了空地上。 根本伤不到高速移动的突厥骑兵。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屠杀。 一轮箭雨过后,突厥骑兵呼啸而去。 城墙上留下了一地呻吟的唐军士兵和满地的箭矢。 士气瞬间跌到了冰点。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守军中蔓延。 郑元看着城下的突厥大营。 他们已经开始不慌不忙地搭建简易攻城器械了。 他知道对方在戏耍他们。 在摧毁他们的意志。 下一次攻击就将是雷霆万钧。 这座城守不住一个时辰。 求援? 郑元心中一片苦涩。 最近的援军在几百里外的雁门关。 那里被十万大军死死牵制。 远水救不了近火。 马邑已经是一座孤城。 郑元沉默地走下城楼。 城墙上的指挥暂时交给了副将。 他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府邸。 府里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正惊恐地抱在一起。 看到他回来,妻子哭着扑了上来。 “夫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郑元看着妻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不舍。 但这情绪很快就被决然所代替。 他没有多说,只是平静地说道:“你们待在内室,不要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没再去看城防图,也没再去看兵书。 他只是平静地来到书案前铺开了两张纸。 他先拿起一张,蘸着墨,开始给远在长安的家人写信。 “吾妻爱子亲启……” 他的笔迹有些颤抖,但很快变得平稳。 信很短,都是些家长里短。 他嘱咐妻子照顾好自己,嘱咐儿子要好好读书报效国家。 写完,他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信封。 然后他拿起了第二张纸。 这一次他没有蘸墨。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雪白的纸上。 他开始写第二封信,一封给皇帝李世民的血书。 “罪臣郑元,泣血上奏陛下……” “马邑失守,罪在微臣,臣万死难辞其咎。然突厥偏师三万,绕后奇袭,国之大患也!恳请陛下早做提防,速调雄兵,护我大唐河山……”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写完最后一个字,郑元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力。 他将血书同样折好,和家信放在一起,交给了身边最忠心的亲兵。 “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想办法把这两封信送出去。” “将军!”亲兵虎目含泪,跪倒在地。 “起来!”郑元厉声喝道,“哭什么!我们是大唐军人,马革裹尸是我们的荣耀!”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了那副跟随他多年的铠甲。 铠甲上满是伤痕。 他亲手一件一件地重新穿戴在身上。 当最后一块护心镜扣上时,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纵横沙场的铁血将军。 “来人!召集府内所有亲兵!召集所有还能拿得动刀的弟兄!” 片刻之后,一百多名最后的精锐聚集在府邸院子里。 他们是郑元的亲兵,是马邑城最后的精锐力量。 郑元拔出腰间的佩刀。 刀锋在晨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弟兄们!”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们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粮草,是我大唐数十万将士的命!” “城是守不住了。” “但我们不能把这些粮草留给突厥的豺狼!” “随我……出城!” “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愿随将军,决一死战!”一百多名士兵齐声怒吼。 声浪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郑元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城门方向走去。 城外突厥人的战鼓声已经震天动地。 他们的大军如同一片黑色潮水,开始缓缓向城墙压来。 总攻开始了。 郑元站在厚重的城门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他即将下令,打开这扇隔绝生死的城门,去迎接他作为大唐军人最后的宿命。 ------------ 第七十章 天降神兵 咚! 巨大的攻城槌狠狠撞在马邑的南城门上。 整座城楼为之震颤。 木屑飞溅,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城墙上喊杀声震天。 突厥士兵像疯了一样,架起云梯往上爬。 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 守城的唐军几乎是以一敌十。 一个唐军士兵刚捅下一个敌人,侧面就有两三把弯刀劈来。 鲜血染红了墙垛。 惨叫声此起彼伏。 每一个瞬间都有唐军倒下,又有更多突厥人涌上来。 防线正在被一点点撕开。 城楼下,城门后。 郑元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动。 他能听到头顶弟兄们临死前的怒吼。 他的心已经死了。 现在支撑他的,只剩下大唐军人最后的尊严。 他身后的百余名亲兵同样沉默。 他们紧握兵器,眼神决绝。 他们在等待。 等待城门被撞开,或者将军下达冲锋的命令。 咚! 又是一记重击。 城门上出现一道巨大裂缝。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外面突厥人狰狞兴奋的脸。 “差不多了。”郑元喃喃自语。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他的亲兵们也纷纷举起兵器。 他们准备好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冲锋。 然而就在郑元即将下令的刹那。 城外震耳的喊杀声和战鼓声,突然诡异地停滞了。 紧接着,一声尖锐凄厉的号角声,从突厥大军后方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是突厥人遭遇突袭的最高警报! 郑元愣住了。 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唐军士兵也愣住了。 疯狂攻城的突厥人同样愣住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慢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越过城墙,望向突厥大军的后方。 那里是东方。 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升起,驱散了晨雾。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晨光映照下,在突厥大军毫无防备的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军队。 一支黑色的军队。 人数不多,最多一千人。 他们没有骑兵,全是步卒。 但他们的军阵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一千个人组成一个沉默的黑色方块,静静矗立在那里。 他们从哪里来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没有人知道。 他们就像午夜的幽灵,在黎明时分突然现身。 阿史那·承是这次突袭的主将。 他正在中军位置,悠闲地看着部下攻城。 在他看来,这场战斗已无悬念。 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能拿下这座粮草之城,立下不世之功。 当那声凄厉的号角响起时,他还以为有人吹错了。 “怎么回事?”他皱眉问向亲卫。 亲卫脸上满是惊恐。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后方。 “将军……您看……” 阿史那·承不悦地回头。 下一秒,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唐军?!”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确实是唐军制式铠甲,虽然颜色是诡异的纯黑。 “哪里来的唐军?斥候呢?都死光了吗!”阿史那·承暴跳如雷。 他的第一反应是中计了。 唐军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 唐军主力全在雁门关,方圆数百里绝不可能有成建制的唐军! 而且……只有一千步兵。 就这点人也想偷袭我三万铁骑的大营? 疯了吗? 阿史那·承的震惊迅速转为愤怒和冷笑。 “传我命令!”他大声下令,“后军分出五千骑,给我冲垮他们!把这些步卒碾成肉泥!” 他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然而他的命令还没传达下去。 那支黑色的军队动了。 他们没有冲锋。 他们只是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种突厥人从未见过的武器。 看起来像手弩,但结构更复杂,上面还有一个转动的轮盘。 “那是什么东西?弓弩吗?” “步兵想用弓弩对付骑兵?哈哈哈!” 突厥后军开始混乱。 一些军官试图集结部队,但大多数士兵还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远方。 在他们看来,步兵方阵在骑兵面前就是一块豆腐。 白起就站在这支黑色军队的最前方。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突厥大军。 他们的后背和侧翼,完整地暴露在仙武军面前。 这是一个完美的屠宰场。 他没有看那些惊慌的突厥士兵。 他只是抬起了手。 身后一千名仙武军士兵,如同复制一般做出同样的动作。 他们将转轮连弩平举,瞄准前方密集的人群。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 只有一股冰冷到骨子里的杀气开始蔓延。 城墙上,马邑守将郑元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征战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军队。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他喃喃自语,眼中重燃希望。 虽然这希望看起来很渺茫。 一千步卒对三万骑兵,这是一场自杀。 他身边的副将急道:“将军!他们太莽撞了!快开城门接应他们!” 郑元刚想点头。 他看到远方那支黑色军队的统帅,那个雕像般的男人,缓缓放下了举起的手。 一个冰冷的音节穿越数百米距离,清晰传来。 “放。” 嗡——! 下一刻,无数毒蜂振翅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却尖锐得刺耳。 一千名仙武军士兵同时扣动扳机。 一千支闪着寒光的弩箭汇成死亡阴云。 阴云瞬间跨越数百米,狠狠扎进突厥大军毫无防备的后阵。 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入肉声连成一片。 喧哗嘲笑的突厥后军,就像被无形巨镰扫过。 冲在最前的数百骑兵连人带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他们就成片地栽倒下来。 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嗡——! 第二阵蜂鸣声再次响起。 根本没有任何装填间隙! 又是一片黑色箭雨呼啸而至。 刚刚出现混乱的突厥后阵再次被死亡覆盖。 嗡——! 第三轮! 嗡——! 第四轮! 那支黑色军队像一台冷酷高效的杀戮机器。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不断扣动扳机,将死亡箭雨一波波倾泻到敌人军阵中。 五轮齐射。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五千支弩箭便将突厥后阵变成了人间地狱。 数千名突厥骑兵甚至没看清敌人样子,就和战马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阿史那·承脸上的冷笑早已变成极致的惊恐。 他看着后军在不到一分钟里就被清空了一大片。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 那是什么怪物? 那是什么武器? 五轮连射不用换箭? 这是魔鬼的军队吗?! “撤!全军后撤!重整阵型!” 阿史那·承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白起不会给他机会。 在完成五轮齐射后,白起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 黑色方阵开始向前移动。 他们踩过尸体和鲜血,步伐沉稳,阵型整齐。 一边前进,一边继续射击。 “放。” 嗡——! “放。” 嗡——! 一场冷兵器时代前所未有的降维屠杀,在马邑城下正式上演。 城墙上,守将郑元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城外。 他手中的战刀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 他看着那支如同天神下凡的黑色军队,嘴唇哆嗦,喃喃自语。 “天……天兵……” “是天兵下凡了……” ------------ 第七十一章 摧枯拉朽 白起冰冷的声音响起。 屠杀开始了。 黑色方阵像一堵移动的城墙,稳步向前。 他们脚下是突厥人的尸体和鲜血。 仙武军每前进一步,手中的转轮连弩就发出一片嗡鸣。 嗡——! 又是一片死亡箭雨。 正在混乱中试图重整的突厥中军,瞬间倒下一大片。 阿史那·承的命令被淹没了。 恐惧的尖叫声和箭矢的破空声覆盖了一切。 他的亲卫死死护着他,拼命向侧翼逃窜。 仙武军的推进速度不快,却充满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他们就像死神挥动的镰刀。 所过之处,只有尸体。 “怪物!他们是怪物!” “跑啊!快跑!” “魔鬼!这是唐国人的魔鬼军队!” 突厥人的军阵彻底崩溃。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优势成了笑话。 他们是草原上的狼。 现在却像被堵在陷阱里的兔子,任人射杀。 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被箭雨彻底磨灭。 但总有被逼到绝境的疯子。 “跟他们拼了!” 一个突厥千夫长双眼血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调转马头,挥舞弯刀,发起了决死冲锋。 在他带动下,数百名疯狂的骑兵也跟着冲了过去。 他们是草原的精锐。 他们不信有步兵能抗住骑兵的冲锋。 他们要砍碎这些黑色的魔鬼! 城墙上,郑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他下意识喊出声。 步兵方阵面对骑兵,只能结成枪阵。 但这支黑色军队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他们甚至没有停下。 白起站在队伍最前方。 他看着冲来的数百骑兵,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他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换刃。” 咔嚓! 一千名仙武军士兵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将转轮连弩背到身后,抽出制式唐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惊人。 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为首的突厥千夫长已经冲到白起面前。 他面目狰狞,手中的弯刀狠狠劈向白起的头颅。 他要亲手砍下这个魔鬼统帅的脑袋! 然而白起只是抬了抬眼皮。 他甚至没拔刀。 他只是伸出了左手。 当! 一声脆响。 弯刀砍在白起的黑色臂甲上。 在那个千夫长惊骇的目光中,精钢弯刀应声断裂。 铠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千夫长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铠甲? 这是人的防御力吗? 他来不及想明白。 白起动了。 他右手握拳,随意地向前一挥。 砰! 一声闷响。 拳头正中千夫长的胸甲。 精良的铁甲瞬间向内凹陷。 千夫长连人带马,像被巨兽撞到一样倒飞出去。 人在空中就没了声息。 这恐怖的一幕让后续的突厥骑兵齐齐勒马。 但已经晚了。 黑色的钢铁城墙撞进了他们的冲锋队列。 叮叮当当! 金属碰撞声密集如雨。 突厥骑兵疯狂挥舞弯刀,砍向身边的黑色士兵。 他们的刀砍在对方的头盔上、脖子上、胸口上。 结果都一样。 只溅起一串火星,留下一道道白痕。 毫无用处。 他们锋利的弯刀甚至破不开对方的铠甲。 一个突厥士兵用尽全力劈在一名仙武军士兵的脖子上。 刀刃和护颈甲碰撞,直接崩断。 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鲜血淋漓。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 那个仙武军士兵连头都没晃一下。 他只是机械地转过头,用面甲后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他。 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刀。 噗嗤! 一道寒光闪过。 突厥士兵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喷了仙武军士兵一身。 但他毫不在意,立刻转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个角落上演。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仙武军士兵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他们的刀法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 就是劈、砍、刺。 但他们的力量太大,速度太快。 突厥人的皮甲铁甲在他们面前跟布料没区别。 一刀下去,连人带甲,直接劈成两半。 而他们的防御又坚固得让人绝望。 数百名骑兵冲进黑色方阵,就像羊群冲进了虎群。 没有惨叫。 只有刀锋入肉和骨头被砍断的声音。 短短几十个呼吸。 战斗结束了。 数百名骑兵和他们的战马全部变成了一地碎肉。 那支黑色军队的阵型没有一丝散乱。 甚至没人受伤。 他们默默地从尸山血海中走出,重新排好队形。 仿佛刚才只做了一件小事。 马邑城墙上一片死寂。 所有唐军士兵都张大嘴巴,呆呆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军队。 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这不是人。 这绝对不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将军……”一个副将嘴唇哆嗦着看向郑元,“这……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郑元没有回答。 他死死盯着那支军队,盯着他们纯黑色的制式铠甲。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不久前长安的传闻。 那个被满朝文武当成笑话的传闻。 齐王李佑,在封地胡作非为,耗费巨资,修建什么地下王陵。 还说他寻得仙人遗迹,炼出神铁,要打造一支无敌军队。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齐王疯了。 郑元也觉得他疯了。 可现在…… 看着城外魔神降世般的黑色军队。 看着他们身上明显不是凡铁的铠甲。 郑元浑身一颤。 难道传闻是真的? 这支天兵,真的是那个疯王李佑的兵?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无比震撼和荒诞。 战场上,杀戮还在继续。 数百骑兵的死亡彻底摧毁了突厥人的意志。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片地狱。 逃离这些黑色的魔鬼。 数万人的大军彻底溃败。 他们丢下武器旗帜,四散奔逃。 阿史那·承在几个亲卫的拼死保护下,已经逃出上百米。 他回头看了一眼,肝胆俱裂。 那支黑色军队没有追击。 他们只是重新举起可怕的连弩,对着逃跑的人群进行点杀。 每一声嗡鸣,都有一片骑兵倒下。 他们的目标不是人,是马。 他们要废掉突厥人的机动力。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围猎! “不……” 阿史那·承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知道,完了。 三万王庭精锐,今天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他不敢再看,疯了一样抽打战马,向北方逃去。 他要回去,要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父汗。 唐国出现了一支不属于人间的军队! 白起冷漠地看着四散奔逃的敌人。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 大部分突厥人已经失去战马,正惊恐地聚集在一起,不知所措。 他们被一千人包围了。 白起抬起了手。 嗡鸣的射击声戛然而止。 整个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 数万突厥降兵像一群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地看着那支黑色军队。 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白起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然后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战场。 “围起来。” 黑色方阵缓缓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将所有失去战马的突厥士兵都围在中间。 最后,白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再次响起。 “降者,不杀。” ------------ 第七十二章 齐王之令 降者不杀。 白起的声音像一道圣旨。 绝望等死的突厥士兵愣住了。 紧接着人群爆发出骚动。 “不杀我们!唐军不杀俘虏!” “快!放下武器!” “我投降!” 当啷当啷! 成千上万的突厥士兵争先恐后扔掉武器。 兵器落地的声音连成一片。 他们高举双手,有人甚至直接跪下。 他们生怕那些黑色的魔鬼反悔。 活下去的希望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 城墙上,郑元和他的部下长长松了口气。 “好,好啊……”郑元喃喃自语。 他认为这支军队守住了底线。 不杀降兵是大唐军队的根本。 “将军!我们快开城门迎接王师!”副将激动地说。 “对!快开城门!” 郑元立刻下令:“打开城门!随我出城拜谢天兵!” 吱呀—— 沉重的南城门缓缓打开。 郑元带着一群将校快步走出。 城外的景象再次冲击了他们。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整个战场像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尸山血海的中央,那一千名黑甲士兵依旧静立。 他们的阵型和战前一模一样,整齐得令人发指。 他们的黑甲被鲜血浸透,显得更加深沉。 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笼罩着他们。 郑元等人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破烂的甲胄上前几步。 他对着白起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马邑守将郑元,拜谢将军率神兵解围!” 他的声音充满感激和敬畏。 “若无将军,马邑今日必将城破人亡。此等大恩没齿难忘!” 然而白起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郑元的感谢对他毫无意义。 他没有回礼,也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是他的王从数千里之外下达的最高指令。 【战场任务已变更。】 【最终指令:不留活口。】 白起的眼神似乎更加冰冷了。 他无视郑元的存在。 他转过身,面向自己的军队,抬起了手。 一千名仙武军士兵立刻停止看管降兵。 他们重新列队,动作快如闪电。 “这……将军这是何意?”郑元愣住了。 他身后的副将小声嘀咕:“怎么感觉……气氛不对劲?” 白起没有理会他们。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令,所有降兵向北移动,进入前方山谷。” “快!动起来!” 仙武军士兵用刀鞘驱赶那些突厥降兵。 突厥人虽然不解,但不敢反抗。 他们以为要去战俘营。 数万人的俘虏队伍在监视下缓缓移动。 他们走向战场北侧的一处低洼山谷。 郑元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安越来越强。 那个方向没有路。 那处山谷三面环山,入口狭窄。 一个天然的绝地。 把数万俘虏赶到那里去干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郑元的脑海。 他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疯了一样冲上前,再次拦住白起。 “将军!将军请留步!” 他指着移动的俘虏队伍,声音都变了调。 “您……您这是要带他们去哪?” 白起终于正眼看他一次。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他平淡地回答。 “什么叫该去的地方?!” 郑元急了,他几乎是在吼。 “他们已经投降了!将军!他们是俘虏!” “我知道。”白起的回答依旧简单。 “知道你还……”郑元死死盯着白起没有表情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起沉默片刻。 他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让郑元灵魂都在颤抖。 “坑杀。” 轰! 郑元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踉跄后退两步,几乎站不稳。 “你……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坑杀?你要把这数万降兵全部活埋?!” “这是命令。”白起说。 “谁的命令?!谁敢下达如此丧心病狂的命令!” 郑元彻底失态了,他指着白起须发皆张。 “杀降不祥!自古以来杀降者必遭天谴!你这么做会让我大唐王师声名扫地!天下人如何看待我们?!” “你这是在与天下为敌!这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他声嘶力竭,试图唤醒这个冷酷统帅的良知。 然而白起只是静静听着。 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我军隶属齐王殿下。” 齐王? 那个疯王李佑? 郑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最荒诞的猜测成了最残酷的现实。 这支天兵真的是那个疯子的兵。 怪不得……怪不得会如此行事!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郑元绝望地吼道,“就算是齐王的命令也不能……” “我只听从齐王的军令。” 白起打断了他。 他绕过郑元,不再理会这个老将,径直走向山谷。 只留下一句话在他耳边回响。 “挡我者,死。” 郑元僵在原地。 他看着白起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些被驱赶着走向死亡深渊的降兵。 他想阻止。 但他身后的百余名残兵无法与那支魔鬼军队抗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山谷那边传来突厥降兵惊恐的尖叫。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有人反抗,有人逃跑。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仙武军像最高效的牧人,将脱离队伍的“羔羊”无情斩杀。 尸体被踢进人群。 鲜血和死亡彻底摧垮了他们的意志。 数万人像牲口一样被赶进狭窄的山谷。 山谷入口处,白起冷漠地看着。 当最后一个降兵被赶进去后,他再次下令。 “放箭。” 早已等候在山谷两侧高地的弓弩手扣动了扳机。 嗡——! 这一次射出的不是弩箭。 是绑着火油罐的火箭。 无数火球拖着黑烟划过天空,落入拥挤的山谷。 轰!轰!轰! 大火瞬间燃起。 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山谷传出,响彻云霄。 那不是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炼狱。 郑元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浑身剧烈颤抖。 他的部下也都面色惨白,有的当场呕吐起来。 他们打了半辈子仗杀过无数敌人。 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如此灭绝人性的场景。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 惨叫声渐渐平息。 最后,白起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填土。” 仙武军士兵开始用工具将两侧的土石推下深谷。 他们要将这座人间地狱彻底掩埋。 将“坑杀数万降兵”这个滔天罪行永远埋葬在这里。 …… 与此同时,齐州,黑风山。 地下指挥中心。 李佑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巨大沙盘。 就在刚才,他通过系统向白起下达了“不留活口”的命令。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只是处理掉一批垃圾。 下一刻,他的系统面板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红色警报。 一排排血红色字体在他的眼前刷屏。 【警告!你的部将‘白起’正在执行极度残暴的“坑杀”行为!】 【你获得了来自‘突厥王庭’的史诗级憎恨!恶名值+100000!】 【你获得了来自‘铁勒诸部’的巨量恐惧!恶名值+80000!】 【你获得了来自‘北方草原所有部族’的强烈敌视!恶名值+50000!】 【你获得了来自‘大唐边军’的深度恐惧!恶名值+30000!】 【你的行为‘马邑坑杀’已造成世界级影响,正在被载入史册!】 【你的称号‘疯王’已无法形容你的罪行!】 【称号升级中……】 【恭喜!你获得了全新称号——‘盖世魔王’!】 ------------ 第七十三章 天下震动 黑风山,地下指挥中心。 李佑看着系统面板。 血红的文字疯狂滚动。 恶名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突厥的憎恨,草原的恐惧,边军的惊骇。 所有负面情绪都化作他的资源。 面板最终定格。 【恭喜!你获得了全新称号——盖世魔王!】 李佑笑了。 疯王这个称号已经配不上他。 从今天起,他就是人间的魔王。 他制造了一场惊世屠杀。 他自己却没沾一滴血。 他只是在数千里外下达了一道命令。 …… 消息开始传播。 两个方向,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北上的是恐惧。 阿史那·承是少数幸存者之一。 他连滚带爬逃回了突厥王庭大营。 他被带到颉利可汗面前时精神已经崩溃。 “父汗!父汗!”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败了!全完了!三万王庭精锐都完了!” 王帐内一片死寂。 正在商议军情的颉利可汗猛地站起。 他揪住阿史那·承的衣领,满脸不信。 “你说什么!三万铁骑打一个马邑,你说完了?!” “是魔鬼!父汗!是唐国人的魔鬼军队!” 阿史那·承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他们从地底下冒出来!刀枪不入!他们的弩箭能一直射!” “我们的人像麦子一样被收割!” “一千人!只有一千人!他们杀了我们几万人!” “闭嘴!” 颉利可汗暴怒,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为战败推卸责任,竟敢编造鬼话!我突厥勇士会被一千步兵打败?你当我是傻子!” 周围的突厥将领们也满眼鄙夷。 “懦夫!” “肯定是中了埋伏自己跑了!” 阿史那·承却疯了一样磕头哭喊。 “是真的!父汗!是真的!他们是黑色的魔鬼!他们最后把所有投降的勇士都……活埋了!” 坑杀。 活埋。 听到这些词,王帐内的嘲笑声停了。 屠城他们做过,虐杀也做过。 但活埋数万降兵,这种事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时帐外亲兵来报。 几十个残兵陆续逃了回来。 他们带回的消息一模一样。 黑色的军队。 刀枪不入的铠甲。 永不停歇的连弩。 还有那场惨无人道的大坑杀。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王庭大营蔓延。 “唐国魔鬼军团”的传说就此诞生。 …… 南下的是捷报。 流言比官方战报跑得更快。 长安城内,各大酒楼茶馆都在说一个笑话。 “听说了吗?齐州疯王在马邑大破三万突厥铁骑!” “哈哈哈!就凭他?带着一群泥腿子修坟?” “我猜是他花钱雇人演戏,好向朝廷邀功!”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更是把这当成笑料。 他们等着看李佑的下一个笑话。 在他们看来李佑没被抓去当奴隶就是万幸。 还大破三万铁骑? 简直是天方夜谭。 太极殿,早朝。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听着汇报。 谈到北方战事时,气氛很轻松。 所有人都知道突厥主力被挡在雁门关。 至于那支偏师…… 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 他们都在等齐州那个疯王倒霉的奏报。 就在这时。 “报——!”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一名信使冲进大殿。 他背着代表最高军情的红黄两色令旗。 他扑倒在地,高举一份火漆密封的奏折。 “马邑八百里加急!大捷!” 大捷? 满朝文武都愣住了。 马邑? 那不是齐王那个疯子路过的地方吗? 李世民也皱起眉头。 他示意内侍把奏折呈上来。 他看到落款是“马邑守将郑元”,心里莫名一沉。 “念。”他沉声说。 “是。” 内侍开始宣读奏报。 “臣,马邑守将郑元,泣血上奏……” 开头描述了马邑被围的惨状。 殿内臣子们听得连连点头。 这才对嘛。 剧本很正常。 但剧情很快急转直下。 “……危难之际,天降神兵!一支玄甲天军从东而来……” “……其弩可连发,箭出如雨,三万突厥铁骑一触即溃……” “……其甲坚不可摧,刀枪不入,我大唐天兵如虎入羊群……” “……鏖战半日,三万突厥精锐,全军覆没!马邑之围遂解!” “全军覆没”四个字念出。 整个太极殿一片死寂。 所有大臣都张大了嘴,像见了鬼一样。 一千人? 全歼三万突厥精锐? 刀枪不入?连弩如雨? 这是在念神话故事吗? 片刻后大殿瞬间炸锅。 “荒唐!简直荒唐!” 一个御史跳出来满脸涨红。 “一派胡言!这郑元定是谎报军情,欺君罔上!” “没错!一千步卒全歼三万骑兵?闻所未闻!” “陛下!请速将此人拿下严查!” 长孙无忌也出列,皱眉说道:“陛下,此事疑点重重。一千步卒绝无可能全歼三万突厥偏师。此战报不可信。” 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 他了解郑元。 那是个忠诚但平庸的老将。 说他欺君,李世民不信。 可战报内容太过匪夷所思。 内侍念出了奏报的最后几行。 “……此役全赖齐王殿下洪福齐天!其麾下之师,实乃天兵天将!臣为齐王殿下贺,为大唐贺!” 齐王? 李佑?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朝堂再次安静。 所有人的脑子都转不过弯。 那支天兵是那个疯子李佑的? 他不是在修坟吗? 他哪来的兵? 还是能全歼三万突厥铁骑的天兵? 这个笑话更离谱了! “疯了……我看是郑元跟着齐王一起疯了!”一个大臣喃喃自语。 李世民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最痛恨的逆子,不仅没死,还跟一桩荒诞的“大捷”扯上关系。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 “报——!”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来人是百骑司的黑衣密探。 他冲进大殿单膝跪地,声音干涩颤抖。 “陛下!北方急报核实!” “说!”李世民的声音冰冷如铁。 密探深吸一口气。 “马邑之战,属实!突厥三万偏师,确认……全军覆没!”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头顶。 刚才还在质疑的大臣全都僵住。 居然是真的? 然而密探的下一句话带来了真正的恐怖。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齐王之军,战后……坑杀所有突厥降兵,人数……不下两万!” “尸骨已填平山谷,血气冲天,有如地狱!” 坑杀……两万降兵? 如果前一个消息是震撼。 这一个消息就是恐怖。 太极殿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没人敢出声。 刚才还在争论的文武百官,此刻全都脸色煞白,浑身冰冷。 神兵? 不。 这是魔鬼。 只有魔鬼才能做出这种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龙椅。 他们想看皇帝的表情。 自己的儿子,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疯王,变成了一个屠杀数万人的盖世魔王。 这位千古一帝,会是何等表情? 李世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疯狂汇聚。 ------------ 第七十四章 帝王之怒 太极殿里安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开口了。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 “退朝。” 两个字说得很轻。 满朝文武却如蒙大赦。 他们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一刻也不想多待。 刚才他们见到了皇帝的失态。 李世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他散发出的气场比发怒更吓人。 很快,偌大的太极殿只剩下了李世民一人。 他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没去处理政务的甘露殿,而是走向了更深处的两仪殿。 那里是他和心腹密谈的地方。 从太极殿到两仪殿只有几百步,李世民却感觉走了很久。 他的脑子很乱。 两种想法在他脑子里打架。 一边是狂喜和震撼。 一千人大破三万突厥精锐! 这是何等辉煌的战绩! 自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大捷! 这意味着他大唐的军队拥有了碾压草原铁骑的力量!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另一边却是愤怒、屈辱和恐惧。 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创造奇迹的不是李靖,也不是李绩。 而是他最厌恶的逆子,李佑! 那个他巴不得立刻去死的儿子! 他是李世民。 是天可汗,是大唐的皇帝。 现在他被自己最恨的儿子救了。 用的还是他完全不懂的方式。 马邑之围若是不解,他将不得不从雁门关抽调主力回防。 整个北伐大计都会毁于一旦! 李佑的胜利等于帮他稳住了大局。 但这份功劳让他很不爽。 像一根烧红的铁刺扎进心脏。 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百骑司带来的第二个消息。 坑杀两万降兵!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戮。 是连最野蛮的部落都不会做的魔鬼行径。 他李世民一生征战,自诩仁义之师。 可他儿子却用最残暴的方式,玷污了他的仁义之名。 一个救世主般的战绩。 一个魔鬼般的罪行。 这两个极端矛盾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的儿子,李佑。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恐惧。 屈辱在于他必须承认这个逆子的功劳。 恐惧在于他不懂也无法掌控李佑的力量。 那支刀枪不入的黑色军队到底是什么? 真的是他胡诌的“仙人遗迹”吗? 李世民不信鬼神。 但眼前的现实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吱呀。 两仪殿的门被推开。 李世民走了进去,独自坐在黑暗中。 他手中的奏折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走了进来。 他们是李世民的心腹,是大唐真正的权力核心。 此刻三人的脸上都很凝重。 他们默默行礼,然后站在那里,谁也不敢先开口。 大殿内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最终还是长孙无忌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他是李世民的大舅哥,有些话只有他能说。 “陛下……” 长孙无忌的声音有些干涩。 “马邑之事虽然骇人听闻,但终究是一场大捷。” “臣以为,当赏。” 当赏! 这两个字一出口,房玄龄和杜如晦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他们知道说出这两个字需要勇气。 也知道陛下不想听。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长孙无忌顶着压力继续说: “陛下,战报和情报很快会传遍天下。一千人大破三万突厥是不世之功。如果不赏,将士会寒心,百姓会疑惑。” “至于坑杀降兵一事。” 长孙无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此事可以不公布。对外就宣称‘全歼敌军’。死的都是突厥人,对大唐是好事。” “功是功,过是过。功劳要赏,用来安定军心。过错可以日后再算。” 房玄龄和杜如晦立刻躬身附和。 “赵国公所言极是。” “陛下,眼下稳定军心、震慑突厥为重。赏赐齐王是无奈之举,也是必然之举。” 他们说的都是最正确的道理。 是作为政治家最理性的选择。 功劳摆在眼前,不奖赏就是昏君。 这个结果李世民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 他要去奖赏那个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逆子? 那个逆子犯下滔天罪行,他不仅不能罚,还要替他遮掩? 李世民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闭上眼,掩盖了杀意。 许久。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他没得选。 在帝国利益面前,他的愤怒和屈辱不值一提。 “来人。” 他淡淡地开口。 一名内侍躬着身子跑了进来,手中捧着笔墨纸砚。 李世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拟旨。” “齐王李佑,于国有功,德才兼备,朕心甚慰……” 听到“德才兼备”四个字,房玄龄三人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坑杀两万人的魔王德才兼备? 这话也就骗骗鬼了。 “……其临危不乱,率千人之师,大破突厥三万,解马邑之围,扬我大唐国威!此乃天佑我大唐,亦是齐王忠勇之体现!” “特晋封齐王李佑为上柱国!” “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良田千亩!” “其麾下有功之士,着齐王自行封赏!兵部备案即可!” 一份封赏之最的圣旨从李世民口中平静地念了出来。 上柱国是大唐最高的勋官。 黄金万两、良田千亩更是皇子中从未有过的赏赐。 甚至还给了李佑自行封赏部下的权力! 这等于承认了他那支神秘军队的合法性! 每个字都像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 李世民挥了挥手。 “发往齐州,昭告天下。” “是。” 内侍捧着圣旨,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两仪殿内再次恢复安静。 长孙无忌三人低着头,不敢看李世民的表情。 他们知道皇帝的忍耐到了极限。 果然。 下一刻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冷。 “无忌。” “臣在。”长孙无忌心头一凛。 “百骑司在你手上。” 李世民转过头,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盯着他。 “朕的这个儿子已经不是疯了。” “他是魔。” “一个不受控制的魔王。他拥有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这样的魔王留在世上,对大唐,对李氏江山,是福是祸?” 长孙无忌浑身一颤,立刻跪了下去。 “是滔天大祸!其心叵测,其行残暴,若任其坐大,必为心腹大患!” “很好。” 李世民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他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声音轻得仿佛耳语。 “明面上,赏赐要风风光光地送过去。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对他有多么满意。” “暗地里……” 李世民眼中透出残忍和决绝。 “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朕,要他死。” ------------ 第七十五章 魔王的收获 黑风山,地下指挥中心。 李佑的目光从巨大沙盘上的马邑位置移开。 他看向自己眼前的系统面板。 上面【盖世魔王】四个血红色的称号,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称号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恶名值获取记录。 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突厥士兵临死前的恐惧。 或是一个唐军士兵看到炼狱景象时的战栗。 这些冰冷的数字,就是他这次豪赌的全部收益。 就在这时,新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国运级任务:北境扬威已完成。】 【正在进行任务结算……】 【任务评价:完美!】 【评语:你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辉煌的战果。你用最残暴的方式,向整个北方宣告了你的存在。你不仅赢得了战争,更赢得了恐惧。你的魔王之名,将成为草原上所有孩童的噩梦。】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完美评价。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一场胜利。 他要的是恐惧。 是那种深入骨髓,让敌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瑟瑟发抖的恐惧。 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最高效的恶名值收益。 【任务奖励发放中……】 【叮!你获得了海量任务经验!】 【叮!你获得了恶名值一百万点!】 【叮!你获得了资源:黄金十万两!】 【叮!你获得了资源:粮草五十万石!】 【叮!因达成“完美”评价,你获得了三项特殊奖励!】 来了。 李佑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前面那些常规奖励,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能让他发生质变的,是这三项特殊奖励。 系统面板上,光芒一闪。 第一个奖励,以一卷古朴的玉简形态,出现在他的系统空间中。 【特殊奖励一:仙朝基础修炼功法!】 【物品描述:此乃上古仙朝用以奠定文明基石的根本大法。凡修炼此法者,可引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肉身,壮大神魂,踏上超凡之路。】 【备注:此功法具备极强的普适性,无任何资质门槛。凡人皆可修炼,是建立全民修仙文明的不二之选。】 全民修仙! 李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之前给白起和仙武军士兵使用的【仙武筑基】,只是一种激发潜能的手段。 它能让士兵的身体素质远超凡人。 但那不是真正的修炼。 那只是在消耗他们自身的生命潜力。 治标不治本。 可眼前这本【仙朝基础修炼功法】,完全不同。 这是一条完整的、可以持续进化的道路! 拥有了它,他的地下仙朝,才算有了真正的“仙”字。 他麾下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能借此摆脱凡人的桎梏。 李佑心念一动,立刻选择了学习。 轰!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从如何感应气机,到如何吐纳灵气。 从如何开辟丹田,到如何运转周天。 无数玄奥的法门和经文,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的身体,甚至本能地开始按照功法路线,运转起来。 一丝微弱但精纯的灵气,从外界被吸入体内,融入四肢百骸。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好东西。” 李佑压下立刻开始修炼的冲动。 他知道,这东西对整个势力的意义,远大于他个人。 他看向第二个特殊奖励。 那是一个闪烁着蓝色电光的科技数据包。 【特殊奖励二:灵能科技图纸包(初级)!】 【物品描述:包含了一系列基于“灵能”驱动的初级科技图纸。让你的文明,从蒸汽时代,直接跃升至灵能时代!】 【图纸包内容:】 【1.灵能提炼矩阵:可从灵石、空气、甚至生物体中,高效提炼并储存标准单位的“灵能块”。这是所有灵能科技的能源基础。】 【2.初级工程傀儡:由灵能块驱动的自律型工程机械。可执行挖掘、搬运、建造等多种任务,效率是普通民夫的一百倍,且不知疲倦。】 【3.聚灵阵(初级):可小范围聚集天地灵气,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是修建修炼室、灵植园、炼丹房的必备建筑。】 【4.灵能武器(原型):包含灵能激发式步枪、灵能护盾发生器等多种原型武器的设计理念和基础模型。】 李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如果说,第一项奖励是“软件”升级。 那这第二项奖励,就是“硬件”的革命! 工程傀儡! 有了这东西,他修建地下仙朝的速度,将提升百倍不止! 原本需要十年才能完成的工程,现在可能只需要几个月! 还有聚灵阵。 这东西配合上【仙朝基础修炼功法】,简直是绝配! 他可以在地下基地里,人为地创造出修炼圣地。 至于灵能武器…… 虽然只是原型,但它指明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一个可以让他彻底碾压这个时代所有武力的方向。 李佑甚至可以想象。 当他父皇引以为傲的玄甲军,冲到他的面前时。 迎接他们的,将是密不透风的灵能护盾,和足以洞穿一切的能量光束。 那会是怎样一幅有趣的画面? 李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项奖励。 也是最神秘的一项奖励。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布满了裂纹的青铜残片。 它静静地悬浮在系统空间里,散发着一股苍凉、古老,甚至超越了时间的气息。 【特殊奖励三:国运祭坛(残片)!】 【物品描述:一件破损的上古神器碎片。它曾是某个强大文明用来凝聚国运、镇压气数的至宝。】 【作用:未知。】 【修复方式:未知。】 【备注:当你凝视它时,它也在凝视你。命运的丝线,已悄然缠绕。】 李佑微微皱眉。 国运祭坛? 听起来很厉害,但作用和修复方式都是未知。 只有一个语焉不详的备注。 他尝试着将精神力,集中在这块残片上。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奔腾不息的金色长河。 那是大唐的国运。 长河之上,有一条威严的五爪金龙,正在盘旋咆哮。 那是李世民的帝王气运所化。 而在长河的另一条支流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气运。 那是一条黑色的蛟龙。 它的身上,缠绕着无尽的怨气、死气和魔气。 但它的体型,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壮大。 甚至已经有了几分要与那条金龙分庭抗礼的架势。 “原来如此……” 李佑若有所思。 国运,气数。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块祭坛残片,或许就是能让他干涉这种形而上力量的关键。 虽然暂时还用不上,但它的价值,可能比前两样奖励加起来还要巨大。 李佑将三样奖励,全部收入囊中。 功法,科技,国运。 三条并行的发展路线,已经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彻底改变了。 他要做的,不再是简单地求生,或者在夹缝中发展。 他要建立一个全新的文明。 一个独立于大唐之外,甚至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仙朝! 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野心和光芒。 就在这时。 地下指挥中心的大门被敲响。 一名负责通讯的仙武军士兵,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 “说。” “齐州刺史府传来消息。从长安来的天使,已经抵达齐州城外。” “圣旨,到了。” ------------ 第七十六章 魔鬼的传说 突厥王庭,牙帐之内。 死一样的安静。 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将领们,此刻都低着头。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鄙夷和不信,而是恐惧。 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阿史那·承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但几十个从马邑战场逃回来的残兵,带来了同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魔鬼的故事。 颉利可汗瘫坐在他的虎皮王座上。 他的脸色,比帐外的积雪还要苍白。 不可能。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绝对不可能! 一千步兵,全歼三万骑兵? 这不是战争。 这是神话。 不,是鬼话! 他试图用自己半生的军事经验来分析。 唐军用了什么诡计? 埋伏? 可马邑城外一马平川,哪里来的埋伏? 新式武器? 什么样的武器,能让一千人射出十万人的箭雨? 什么样的铠甲,能让草原勇士的弯刀卷刃? 他想不通。 所有的逻辑,所有的常识,在幸存者们的描述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些士兵,在描述那支黑色军队时,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说,那些人不是人。 他们不会疲惫,不会受伤,不会死亡。 他们只是沉默地,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在收割冬天的羊。 最让颉利可汗感到胆寒的,是最后那场大坑杀。 如果说战场上的屠杀,是出于战争的需要。 那么坑杀两万已经投降,放下武器的俘虏,又是为了什么? 那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事。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恶意。 是一种对生命的彻底漠视。 “魔鬼……” 颉利可汗喃喃自语。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的儿子,那些逃回来的勇士,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敌人。 因为,只有魔鬼,才会这样做。 “来人!” 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 “去!把大萨满请来!” 牙帐内的将领们,身体都是一震。 大萨满。 那是整个突厥部落的精神领袖。 是能与长生天沟通的智者。 平日里,只有在最重大的祭祀,或是决定整个部族命运的时刻,可汗才会去请教他。 现在,为了区区一场边境的失利,就要惊动大萨满?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他们的可汗,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没过多久。 一个干瘦枯槁,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老人,拄着一根盘根错节的木杖,走进了牙帐。 他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羽毛长袍,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 他就是突厥的大萨满。 据说,他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 是草原上最接近神明的人。 “可汗,你找我?” 大萨满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颉利可汗屏退了左右。 他快步走到大萨满面前,将幸存者们描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从那支凭空出现的黑色军队。 到刀枪不入的铠甲,杀之不尽的箭雨。 再到最后那场,将数万人活活烧死、掩埋的炼狱。 他说的很快,很急,像是在倾诉一个最可怕的噩梦。 大萨满一直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颉利可汗说完最后一个字。 大萨满那如同树皮一样干枯的眼皮,才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没有睁开眼,而是用那沙哑的声音,反问了一句。 “可汗,你还记得,草原上流传了千年的那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颉利可汗一愣。 “关于‘黑灾’的传说。” 黑灾? 颉利可汗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 作为草原的王,他当然听过这个传说。 传说,当草原上的子民变得过于贪婪和傲慢,当他们的杀戮触怒了长生天时。 天神,就会降下最可怕的惩罚。 一支来自地狱的军队,会降临在草原上。 他们身穿永恒黑夜铸造的铠甲,手持收割灵魂的兵器。 他们出现的地方,生命将会枯萎。 他们经过的地方,大地将会被鲜血染红。 他们,就是长生天的愤怒。 是草原的黑灾。 这个传说,自古以来,都被当成是萨满们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 可现在…… “萨满,你的意思是……”颉利可汗的声音,在发抖。 大萨满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 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连颉利可汗都能看懂的……恐惧。 “黑色的军队,刀枪不入,杀戮无情。” 大萨满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屠杀战败者,甚至不放过已经投降的人。他们将尸骨掩埋,是在拖拽灵魂,献祭给地狱。” “可汗,你告诉我,这和传说中的‘黑灾’,有什么区别?” 轰! 颉利可汗的大脑,一片空白。 是啊。 一模一样。 幸存者们的描述,和古老的传说,竟然能完美地对应上! “不……不可能……” 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回了王座上。 “那只是唐军!是那个齐王李佑的军队!唐国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天神的惩罚?” “齐王李佑?” 大萨满念叨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听过他的名字。一个被南朝皇帝厌弃的疯王,一个被流放到贫瘠之地的逆子。” “可汗,你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这样一个疯王,会突然拥有一支神魔般的军队?” “为什么,这支军队,会正好出现在我们的勇士面前?” “那不是他的军队。” 大萨满用他的木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 “那是长生天,借他的手,降下的惩罚!” “我们太傲慢了!我们以为长生天会永远庇佑我们!我们忘了,当我们把屠刀伸向南朝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时,天神,也在看着我们!” 大萨满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尖锐。 “马邑城下的三万勇士,不是死于唐军之手!” “他们,是死于天谴!” 天谴! 这两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刀,彻底刺穿了颉利可汗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所有的雄心,所有的壮志,在这一刻,都被名为“恐惧”的巨浪,拍得粉碎。 和唐军作战,他有信心。 哪怕是和那个传奇般的李世民对决,他也不怕。 可是…… 和天神作战? 和那支来自地狱的魔鬼军团作战? 他不敢。 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大萨满说的是真的,如果那真的是“黑灾”。 那么他继续南下,等待整个突厥汗国的,将是灭顶之灾! 他看着牙帐内,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将领。 他知道,他们也信了。 或者说,他们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神话,也不愿去面对一个无法战胜的凡人军队。 颉利可汗一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绝望。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牙帐的穹顶,仿佛想透过它,看到那高高在上的长生天。 他想问。 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的子民? 许久。 他那颤抖的声音,在安静的牙帐中响起。 “我们……还要继续南下吗?” ------------ 第七十七章 妖魔初啼 长安的圣旨还在路上。 突厥王庭的风暴正在酝酿。 但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在远离齐州千里之外的马邑战场。 一场由李佑亲手点燃的杀戮,正在引发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镜头,从人间的朝堂和牙帐移开。 缓缓地,拉向那片刚刚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马邑城外,那条曾经被命名为“无名谷”的山谷,此刻有了新的名字。 所有路过此地的商旅和兵士,都叫它“万人坑”。 数万突厥士兵的尸骨,就被掩埋在这里。 黄土草草覆盖,根本掩盖不住那冲天的血气和怨气。 白天,这里死气沉沉,连飞鸟都不愿经过。 到了夜晚,这里阴风阵阵,偶尔还能听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周围的村民,早已吓得不敢靠近。 他们以为,这里闹鬼。 但他们不知道,比鬼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地底深处悄然苏醒。 三万条生命,在极度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 他们产生的负面能量,是何等的庞大。 这股能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它们像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笼罩在“万人坑”的上空。 然后,如同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 这股庞大的,由血气、怨念、死气和恐惧混合而成的能量。 开始缓缓地,向着大地深处渗透。 它们穿过泥土,穿过岩石。 流向一个更深,更古老的地方。 在“万人坑”地底千米之处,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而诡异的祭坛。 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建成。 上面雕刻着无数扭曲的,非人的浮雕。 有长着翅膀的巨蛇,有千眼千足的怪物,有不可名状的肉块。 这些浮雕,散发着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邪恶而混乱的气息。 这并非大唐的造物,也非突厥的风格。 它来自一个更遥远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时代。 上古时代。 在祭坛的最顶端,有一个直径百米的圆形平台。 平台之上,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符文法阵。 法阵的线条,由某种金色的液体绘制而成,即便过了千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个封印。 一个镇压着某种恐怖存在的上古封印。 千百年来,这个封印一直静静地运转着。 它抽取着稀薄的天地灵气,勉强维持着自身的存在。 然而今天,一切都改变了。 那股来自地面,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负面能量,找到了这里。 它们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这座地下祭坛。 祭坛上的那些邪异浮雕,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表面的黑色岩石,变得越发深邃。 而那个金色的封印法阵,却在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金色光芒,开始剧烈地闪烁。 时明时暗。 它在净化。 它在抵抗。 但涌入的负面能量,实在太过庞大了。 那是一场持续了半日的,对数万人的降维打击式屠杀。 是一场将两万降兵活活烧死、掩埋的炼狱惨剧。 其产生的怨念和恐惧,是纯粹的,浓烈的。 是这个封印,在过去一千年里,从未遇到过的顶级“补品”。 终于。 在持续不断的冲击之下。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在祭坛的顶部响起。 只见那个巨大的金色符文法阵中心,最核心的一道符文上。 出现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细的裂痕。 这道裂痕,是致命的。 它破坏了整个法阵的能量循环。 下一秒。 嗤—— 一缕漆黑如墨的烟气,从那道裂痕中,猛地窜了出来! 这股黑烟,仿佛拥有生命。 它在空中扭曲、盘旋,最后化作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形状。 它张开无形的大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能洞穿灵魂的尖啸。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黑烟所过之处,岩壁上那些顽强生长的地衣和苔藓,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一股纯粹的,混乱的,充满恶意的气息,开始在整个地下空间中弥漫。 封印,被打破了。 随着第一缕黑烟的泄露。 越来越多的黑烟,从裂缝中涌出。 那个金色的法阵,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它已经失去了作用。 而此时,在封印的下方。 那片被镇压了千年的黑暗空间里。 无数双猩红色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那些眼睛里,没有智慧,没有情感。 只有最原始的,对血肉和灵魂的渴望。 是饥饿。 是沉睡了千年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饥饿! 它们闻到了。 闻到了外面那场饕餮盛宴残留的余香。 闻到了那三万个新鲜灵魂消散时,留下的美味气息。 “醒来……” “进食……” 一个古老、沙哑、非人的声音,在所有睁开眼睛的存在的脑海中响起。 它们开始骚动。 它们开始向上攀爬。 它们要出去! 它们要去寻找食物! 它们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瘟疫。 是以吸食生灵的恐惧、怨念、死气为生的怪物。 上古的修仙者们,称呼它们为——夺心魔。 一种最低级,但繁殖能力最强,污染性最可怕的妖魔。 它们本身并不可怕。 但它们能寄生在尸体之上,将其转化为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的行尸。 更能通过撕咬,将活人也转化为同类。 一个夺心魔,就能污染一座村庄。 十个夺心魔,就能制造一场席卷一城的瘟疫。 而此刻,在这个上古封印之下,沉睡的夺心魔,何止成千上万! 它们,是上古大战时,被仙朝大能随手镇压在此地的一窝“虫子”。 千年来,灵气枯竭,它们也陷入了沉睡。 而李佑制造的那场大屠杀,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将它们,从千年的沉睡中,彻底唤醒! 一个意想不到的,连李佑自己都不知道的恶果,就此种下。 此刻,一只体型格外壮硕的夺心魔,第一个从裂缝中爬了出来。 它像一只没有皮肤,肌肉和血管都暴露在外的巨大蜘蛛。 八条节肢的末端,是锋利的骨刃。 身体的中央,是一张布满了层层利齿的圆形口器。 它爬上祭坛,贪婪地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然后,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转向了地面之上。 它感受到了。 在那个方向,有许多新鲜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活物。 有唐军的斥候。 有突厥的探子。 还有附近的村庄。 它的口器中,流下了腥臭的涎水。 它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八条节肢快速舞动,向着地面爬去。 一场新的狩猎。 开始了。 ------------ 第七十八章 消失的斥候 马邑之战过去好几天了。 战争的阴影还笼罩着这片土地。 郑元是马邑城的守将。 他这几天心情很复杂。 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也敬畏齐王那支神兵。 可打扫战场时看到的景象,又让他觉得像地狱。 特别是那处“万人坑”。 数万具尸体被草草掩埋。 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恶臭和阴冷。 “将军,第三小队失联了。” 一名副将走入城楼报告,神色凝重。 “他们在‘万人坑’附近巡逻,已经失联超过一个时辰。” 郑元皱起了眉。 “失联?” 第三小队有十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就算有突厥散兵,也不该让一整支小队无声无息地消失。 “派人去找了吗?” “第二小队去了。他们在山谷入口发现了第三小队的马,但没看到人。” “谷里有什么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郑元站起来,走到沙盘前。 他看着那个叫“万人坑”的山谷,陷入沉思。 他首先想到突厥人的报复。 齐王坑杀了两万降兵。 这是血海深仇。 突厥人不可能善罢甘休。 派小股精锐回来暗杀他的巡逻队,很合理。 “这帮草原豺狼!只敢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郑元冷哼一声,眼中冒火。 马邑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长安的封赏据说也快到了。 这时候,他的防区绝不能再出乱子。 “传令!” 郑元的声音很冷。 “命斥候校尉王大山,带一百精锐斥候封锁那片山谷!” “告诉他,就算把山谷翻过来,也要把失踪的弟兄找回来!遇到突厥人,格杀勿论!” “是!” 副将领命而去。 郑元的心情更烦躁了。 他有种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 在距离“万人坑”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坳里。 一支二十人的突厥斥候小队正潜伏着。 他们的首领叫巴图。 他是颉利可汗麾下最优秀的斥候之一。 马邑惨败的消息传回王庭,所有人都吓破了胆。 只有巴图和他的几个心腹兄弟不信邪。 他们不信什么“天谴”,也不信什么“魔鬼军团”。 他们觉得那一定是唐军的阴谋。 为了洗刷耻辱,也为了搞清楚真相。 他们冒着被处死的风险,偷偷潜回了马邑。 “头儿,前面就是唐军说的‘万人坑’了。” 一名斥候压低声音说,语气发颤。 巴图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拿出皮囊喝了口马奶,强迫自己冷静。 即便是他这样的勇士,靠近那片死亡之地时,心脏也在狂跳。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尸腐味让他窒息。 “五个人留在外面接应。” 巴图下令。 “其他人跟我进去。记住,我们是来找答案的,不是来打仗的。一有不对,立刻撤!” “是!” 十五名突厥斥候悄无声息地向山谷摸去。 他们很快发现了谷口那些无人看管的唐军战马。 “有埋伏?” 斥候们立刻警惕起来,拔出了弯刀。 巴图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地上的痕迹。 “不对。这些马很安详,没有受惊。不像是经历了战斗。唐军应该是主动下马进山谷了。” 他顺着地上的脚印追踪。 脚印很清晰,属于一支十人左右的唐军小队。 他们似乎在追踪什么东西,一路进了山谷深处。 然后,脚印在一片开阔地突兀地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地面上只有一些杂乱的拖拽和挣扎痕迹。 没有血迹。 没有尸体。 更没有打斗的迹象。 仿佛那十个唐军士兵,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拖走了。 “头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突厥斥候脸色发白。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 巴图也头皮发麻。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拖痕。 痕迹很深很奇怪。 不像是人留下的。 倒像是什么多足的重兽爬行时留下的。 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极轻的利器入肉声,从队伍最后方传来。 巴图猛地回头。 队伍末尾的斥候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 一只惨白的骨质节肢,像蜘蛛腿一样,从他后心穿了出来。 节肢尖端还在滴着热血。 那名斥候嘴巴张得很大,想要求救。 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敌……” 巴图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 异变陡生! 周围的阴影里,草丛中,岩石后。 无数道黑影猛地窜了出来! 这些怪物长着蜘蛛一样的身体,却没有皮肤。 血管和肌肉都暴露在空气中。 八条锋利的骨刃节肢支撑着它们快速移动。 身体中央是一张不断开合的圆形口器,布满了利齿。 夺心魔! 这些从千年封印中苏醒的饥饿猎食者,终于露出了獠牙! 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现身的瞬间就扑进了突厥斥候的队伍中。 一场无声的屠杀开始了。 突厥斥候都是精锐,反应很快。 他们挥舞弯刀奋力抵抗。 但他们的武器砍在怪物身上,只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而怪物的骨刃,却能轻易刺穿他们的皮甲。 “啊——!” 惨叫声终于响起,但很快就停了。 一名斥候被怪物扑倒在地。 那张圆形口器精准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 “撤!快撤!” 巴图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遇上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不是唐军。 这是真正的魔鬼! 他拼命挥舞弯刀逼退一只怪物,转身就向谷口逃去。 但他只跑了几步。 脚下突然一紧。 他低头看去,一只怪物的节肢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脚踝。 巨大的力量传来,他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拖着他,向着黑暗的深处而去。 他的意识在极致的恐惧中迅速陷入黑暗。 山谷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刻钟后。 唐军斥候校尉王大山率领一百精锐抵达了谷口。 “校尉,你看!” 一名斥候指着地上。 王大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十几匹突厥战马被拴在树上。 地上还有几支带血的突厥箭矢和一把断裂的弯刀。 王大山经验丰富,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一支突厥斥候队在这里下马,进入了山谷。 然后他们似乎发生了短暂的战斗。 “狗娘养的突厥人!” 王大山怒骂一声。 在他看来,真相已经很明显。 第三小队就是被这伙突厥人伏击了! 现在这伙突厥人自己也陷在了山谷里。 “进去五十人!地毯式搜索!” 王大山果断下令。 “三个人一组,保持警惕!遇到活的突厥人,不用报告,直接杀了!”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守在谷口,防止有漏网之鱼。 他派出一名传令兵火速返回马邑城。 “报告将军!已找到失踪小队的线索!我们在‘万人坑’山谷发现了一支突厥斥候队的踪迹!” “我部怀疑我军失踪人员系被这伙突厥人偷袭所害!我部正在追击!” 消息很快传回了马邑城。 郑元听完报告,一拳砸在城墙上。 “好!好一个突厥!” 他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这不是简单的偷袭。 这是挑衅! 是对他,对大唐赤裸裸的挑衅! “传我将令!” 郑元的声音响彻城楼。 “全军备战!把我们缴获的那些突厥旗帜都给我挂起来!” “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们大唐的刀锋利!” 刚刚平息数日的边境,因为一场诡异的失踪事件和一场彻底的误会,再次战云密布。 ------------ 第七十九章 亡者归来 夜深了。 仙武军临时营地一片寂静。 篝火在静静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除了巡逻的哨兵,大部分士兵都在帐篷里休息。 一场大胜让他们有资格享受片刻安宁。 但白起没有休息。 他站在营地中央的瞭望台上,目光扫过四周的漆黑荒野。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烦躁。 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黑暗中窥伺。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是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本能。 “全军戒备等级,提到最高。” 他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 “是!” 传令兵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去执行。 白起的命令就是绝对的真理。 命令刚刚传达下去。 “呜——!” 一声尖锐急促的牛角号声划破了夜空。 这是营地最外围暗哨发出的警报! 是最高级别的血色警报! “敌袭!” 营地瞬间惊醒。 但没有丝毫混乱。 数千仙武军士兵在三息内冲出营帐。 他们拿起武器穿上铠甲。 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迅速在指定位置集结。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白起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 他看向警报传来的方向。 “人呢?” 吹响号角的暗哨在声音结束后就没了踪影。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紧接着。 “咚!” “咚!” 沉重的撞击声从营地外围的木栅栏处传来。 仿佛有什么巨兽在一下下猛撞营门。 “什么东西?” 前排士兵握紧武器,紧张地盯着黑暗。 火把的光照亮了栅栏外的情景。 当看清来袭者的样貌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突厥人。 他们穿着唐军的制式皮甲。 正是前几天失踪的马邑城斥候小队! 但他们此刻的样子无比诡异。 每个人的身体都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 关节仿佛错位,行动僵硬又迅猛。 他们的皮肤是死人般的灰白色。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只有一片猩红,如同野兽般的疯狂! “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兵?” 一名仙武军队率大声喝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为首的“活尸”猛地发力。 咔嚓! 碗口粗的圆木栅栏,竟被他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 他像一头疯牛冲向了仙武军的阵列。 “放箭!” 后方的弓弩手立刻反应过来。 嗖嗖嗖! 数十支弩箭精准地命中了那具活尸。 好几支箭射穿了他的躯干。 换做任何活人此刻都该倒下了。 可那具活尸身体只是晃了晃。 他完全无视身上的箭矢,速度不减继续猛冲! “什么?” 弓弩手们大惊失色。 “怪物!他们是怪物!” 前排的士兵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举盾!长枪!” 队率嘶吼着下令。 第一排士兵立刻蹲下竖起厚重塔盾。 第二排士兵将锋利长枪从盾牌缝隙伸出,组成一道钢铁丛林。 砰! 第一具活尸重重撞在盾墙上。 巨大的力量让持盾士兵双臂发麻,连连后退。 后面的活尸紧跟着涌了上来。 他们用牙咬,用手抓,用身体撞。 完全没有战术。 只有攻击一切活物的本能。 一名仙武军士兵抓住机会,一枪刺穿一具活尸的胸膛。 可那活尸竟顶着长枪继续往前挤。 他的嘴巴张到一个恐怖的角度,一口咬向士兵的脖子! “小心!” 旁边的同伴眼疾手快,一刀砍掉了活尸的脑袋。 噗通。 无头的尸体终于倒了下去。 “砍头!要砍掉他们的脑袋才能杀死他们!” 有士兵发现了弱点大声喊道。 但更多的活尸从黑暗中涌现。 不仅有失踪的唐军斥候。 还有穿着突厥服饰的。 他们的数量已经超过五十! 这些不知疼痛、不知恐惧、力大无穷的怪物,给仙武军防线带来了巨大压力。 这是仙武军成军以来第一次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们的敌人不再是会被箭雨吓退的凡人。 也不是会被刀锋斩杀的血肉之躯。 而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灵! 白起站在瞭望台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愤怒。 “传令,所有士兵不得与怪物近身缠斗!” “刀盾兵结圆阵向后收缩!弓弩手自由射击,目标,怪物的头颅和四肢!” “所有营帐立刻点火!把整个营地都给我照亮!” 一道道清晰的命令迅速下达。 混乱的战场立刻重新恢复秩序。 熊熊的火光将黑夜照如白昼。 也照亮了那些怪物狰狞的面容。 仙武军士兵依托圆阵,开始用冷静到残酷的效率收割这些活尸。 弩箭不断射出打断它们的腿,让它们无法靠近。 长刀挥舞砍掉它们的头颅,让它们彻底安息。 战局似乎被稳住了。 但白起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些活尸只是傀儡。 真正可怕的是躲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东西。 他猛地抬头望向营地外那片最深的黑暗。 他在那里感受到了一股纯粹的、邪恶的、充满恶意的气息。 那气息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那是在上一个世界,他与神魔征战时才能感受到的气息! “妖魔……” 白起的口中吐出两个字。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 也终于明白殿下建立“地下仙朝”的真正目的。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原来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突厥,也不是大唐。 而是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恐怖! 就在这时。 异变再起! 地面开始轻微颤抖。 “万人坑”的方向传来如同闷雷般的轰鸣。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潮水。 那是由成千上万具尸体组成的,真正的……尸潮! 那些是在马邑之战中死去的突厥士兵! 他们竟然全部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他们被那股邪恶的力量转化,成为了新的、更庞大的亡灵军团! 营地里的所有仙武军士兵都看到了这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对抗几十个活尸,他们可以。 对抗几百个,他们也能做到。 可是…… 对抗数万的尸潮? 那不是战斗,是送死! 一向战无不胜的仙武军,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们的阵型甚至出现了一丝骚动。 “稳住!” 白起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营地。 “结阵!死守!”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遥遥指向那片正在靠近的死亡潮水。 “我仙武军,有死无退!” 他的声音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强行压下了士兵们心中的恐惧。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完了。 除非有神迹发生。 否则今夜就是他们全军覆没之时。 ------------ 第八十章 超凡之战 黑色的潮水来了。 那是一片尸体组成的海洋。 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移动噩梦。 仙武军的士兵们感觉手脚冰凉。 他们是在马邑战场都没怕过的铁血战士。 “放箭!”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着。 箭矢如雨。 密集地钉在尸潮最前排的怪物身上。 但它们没有停下。 它们身上插满箭矢像移动的刺猬,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缓。 “长枪!举盾!” 钢铁丛林再次立起。 盾墙坚不可摧。 长枪刺穿了怪物的胸膛和腹部。 但它们依旧顶着长枪往前冲。 用腐烂的牙齿咬向士兵们的脖颈。 这些敌人感觉不到疼痛。 它们不知道恐惧。 它们只有一个本能,撕碎眼前一切活物。 仙武军的钢铁防线第一次被正面撼动,并且在不断后退。 浓烈的腐臭和死亡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啊!” 一个后勤兵发出惨叫,肩膀被活尸死死咬住。 旁边的战友想去救他。 但更多的活尸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坚固的军阵第一次出现了缺口。 绝望如同瘟疫,开始在士兵心中蔓延。 王虎是第一批完成仙武筑基的士兵。 他亲眼看着一个兄弟被三具活尸扑倒,瞬间被撕得血肉模糊。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畜生!”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一股热流从他丹田猛地燃起,瞬间流遍全身。 那是他完成筑基后诞生的力量。 气血之力! 他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控制。 他只是把所有愤怒和力量,一股脑灌注到战刀里。 嗡! 他手中的战刀刀锋上,竟亮起一层淡淡的赤色光芒,像烧红的烙铁。 他对着那几具撕咬战友尸体的怪物,疯狂地劈了过去。 这一刀与之前完全不同。 刀锋砍中活尸的脖子,没有沉闷声。 反而发出一阵“嗤嗤”声,像热油泼在冰上! “嘶——!” 一股浓烈的黑烟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那具只知道攻击的活尸,竟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哀嚎。 然后它轰然倒地,身体剧烈抽搐几下。 不动了。 彻底死去了。 王虎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手中发着红光的战刀,又看了看地上冒着黑烟的尸体。 有用! 这股力量……有用! 瞭望高台之上,白起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那冰冷如万年玄冰的眸子里,第一次亮起了灼热的光。 他一直在观察战场,寻找敌人的弱点。 现在他找到了。 就是那道红光! 那股灼烧邪恶的黑烟! 那一声非人的惨叫! 那就是破局的关键! “所有普通士卒后撤!结圆盾阵固守待援!” 白起的声音像炸雷,响彻整个营地。 “死守防线!不准后退一步!” “仙武筑基营,听我号令!” “运转气血,灌注兵刃!” “目标,敌人的头颅与四肢!给我就地肢解它们!” 他的命令很奇怪。 运转气血?那是什么? 那一千名完成了筑基的士兵有些茫然。 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 看到王虎如同砍瓜切菜。 每一刀挥出都带着赤色刀芒。 每一刀落下都有一具活尸惨叫着化为黑烟倒下。 他们瞬间明白了! 他们沉下心神,回忆训练时的感觉。 一股温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 他们学着王虎的样子,将这股力量引导向手中的武器。 嗡!嗡!嗡! 黑暗的战场上,一道道赤色光芒亮起。 最后汇聚成了一千个闪耀的光点。 像在漆黑的死亡之海中,点亮了一千座灯塔! 战局在这一瞬间彻底逆转。 数千普通士兵迅速后撤,在营地后方组成了数个坚固的盾阵堡垒。 他们成为了不可逾越的堤坝。 而那一千名仙武筑基营的士兵,则化作了最锋利的矛头。 他们主动发起了冲锋。 一名筑基士兵的战刀带着红芒,划出一道弧线。 一颗活尸的头颅冲天而起,断颈处黑烟滚滚。 另一名士兵的长枪枪尖红光闪烁,如同毒龙出洞。 一枪刺入活尸胸膛,那活尸便像被点燃的朽木,颤抖着倒下。 这不再是一场绝望的防御战。 这是一场反攻。 一场……屠杀! 仙武筑基营的士兵化作了真正的杀戮机器。 他们的训练成果,他们的超凡体魄,以及此刻觉醒的超凡力量,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比那些只靠本能行动的活尸更快、更强、更致命。 那片仿佛无穷无尽的尸潮,在他们面前就像被烧红的铁犁翻过的烂泥。 被系统地,高效地,成片成片地清除。 那些凄厉的非人惨叫声,取代了沉闷的撞击声,成为战场的主旋律。 后方盾阵里的普通士兵们已经完全看呆了。 他们看着自己的战友,看着那些浑身散发着红光的身影。 那已经不是凡人的战斗。 那是神迹。 他们正在见证一场由战友亲手创造的神迹! 白起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战局已经稳住。 但这只是开始。 他望向远方,那个被称为“万人坑”的山谷。 那里才是邪恶的源头。 这些活尸只是一场瘟疫的开始。 如果更多更强的怪物出现呢? 整个大唐的凡人军队将毫无抵抗之力。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明白了仙武军存在的真正意义。 也明白了殿下建造“地下仙朝”的深远用意。 殿下的敌人从来不是他父皇,也不是这天下的凡人国度。 殿下在准备的,是一场针对这个世界真正敌人的战争! 白起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战栗和兴奋。 这才是一场配得上他白起之名的战争! 他收回了目光。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光幕悄然浮现。 那是系统界面。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敲下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这是一份要立刻发给李佑的紧急报告。 【紧急战报:于马邑遭遇未知之敌。】 【种类:妖魔附体之活尸。】 【特征:凡俗刀兵无效,力大无穷,无痛无惧。】 【弱点:畏惧气血之力。灌注气血的攻击可造成真实杀伤。】 【现状:先头部队已击退。数万尸潮正从‘万人坑’涌来。筑基营可战,局势可控。】 【评估:此乃超凡之变,天地大劫之兆。恳请殿下示下!】 他按下了发送按钮。 那段文字瞬间化作流光没入虚空。 跨越千里去往这场风暴真正的主人那里。 下方的战斗仍在继续。 但白起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一个神魔苏醒,妖邪并起的未来。 一个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参与的未来。 ------------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敌人 黑风山。地下仙朝。 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李佑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情平静。 沙盘上齐州的每一个山川河流都清晰可见。 这是他的王国。 一个在黑暗中悄然崛起的王国。 突然。 他面前的虚空一闪。 一个半透明光幕弹了出来。 一行猩红的加急字体灼痛了他的眼睛。 【紧急战报:于马邑遭遇未知之敌。】 【种类:妖魔附体之活尸。】 【特征:凡俗刀兵无效,力大无穷,无痛无惧。】 【弱点:畏惧气血之力。】 【现状:数万尸潮正从‘万人坑’涌来。筑基营可战,局势可控。】 【评估:此乃超凡之变,天地大劫之兆。恳请殿下示下!】 发信人:白起。 李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几乎在战报出现的同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检测到世界规则发生剧烈动荡!】 【“末法之兆”已出现!】 【世界核心灵气正在初步复苏,部分上古封印开始松动。】 【主线任务链已更新!】 【任务名称:文明的方舟】 【任务描述:天地大劫的序幕已经拉开。沉睡的妖魔将重返人间。崩坏的法则会吞噬秩序。宿主需要在大劫全面降临之前,建立起能庇护人类文明火种的最终壁垒——“地下仙朝”。】 【当前任务:序章——初啼】 【任务要求:彻底肃清马邑“万人坑”附近的所有妖魔,回收“污染源核心”,并确保仙武军的存在不被凡俗势力大规模察觉。】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发放。】 李佑关掉了光幕。 他脸上没有惊慌。 只有预言被验证的冰冷。 原来如此。 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背景。 大唐、突厥、争霸天下。 都只是末日棋盘上的儿童游戏。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是时候让他的核心团队知道真正的使命了。 “系统,召集最高级别紧急会议。” 他对着空气下令。 “连接白起、郭嘉、墨翟。” 嗡。 指挥中心的空间微微扭曲。 三道全息投影瞬间出现在李佑面前。 左边是白起。 他的投影背景火光冲天,能听到非人的嘶吼。 他身披染血战甲,满脸煞气,眼神锐利。 中间是郭嘉。 他似乎正在书房里,背景是堆积如山的书简。 他一身文士长袍,脸上带着疑惑,但依旧镇定。 右边是墨翟。 他的投影背景是轰鸣的熔炉和飞溅的火花。 他穿着脏兮兮的工装,手里还拿着工具,眼神里满是好奇。 “殿下。” 三人同时躬身行礼。 “都看到白起的战报了吧。” 李佑开门见山。 “看到了。”白起回答,声音嘶哑。 “这等妖物末将闻所未闻。若非筑基营将士的气血之力能够克制,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和墨翟的脸上也露出凝重。 他们光看文字就能想象出那场战斗的诡异和恐怖。 “今天召集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李佑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的脸。 “我们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你们以为的样子。” 他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一个被遗忘的时代即将归来。” “所谓的灵气正在复苏。被封印在上古的妖魔鬼怪也将重返人间。” “白起在马邑遇到的活尸,不过是这场大劫来临前最低等的先兆。”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只有三道投影在微微闪烁。 白起、郭嘉、墨翟,三位天才第一次集体大脑宕机。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震惊再到茫然。 灵气复苏? 妖魔重返? 天地大劫? 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感觉像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但说出这个故事的人是李佑。 是他们效忠的主君。 是一个拥有鬼神莫测之能的人。 他们不得不信。 “所以……” 郭嘉最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干涩。 “殿下您建立仙武军,开凿地下城,发展那些技术……” “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和长安争霸?” 李佑点了点头。 “说对了一半。” 他转身指向那巨大的沙盘。 “你们以为我们的敌人是谁?” “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长安城里的世家门阀?” “还是草原上那些突厥人?” 李佑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不。” “他们都不是。” “在即将到来的大劫面前,他们甚至没有做我们对手的资格。” “他们只是风暴来临前,沙滩上争夺贝壳的孩童。风暴一到,一切都会被卷走。” 李佑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宏大。 “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这场名为‘末日’的天地大劫!” “我们建立‘地下仙朝’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凡人王朝。” “而是为了在这场席卷万物的浩劫中。为我们脚下的土地。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文明。保留最后一艘能够渡过黑暗的……” “方舟!” “方舟”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白起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杀人无数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不是杀戮的欲望。 是战士找到了终极战场的兴奋与战栗! 与妖魔为敌?与天地大劫为敌? 这才是配得上他“人屠”之名的战争! “末将明白了。” 他重重地说道,投影的身影都凝实了几分。 郭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是极致的震撼也是极致的激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辅佐一位君主玩争霸游戏。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不是争霸游戏。 这是文明存亡之战! 他辅佐的也不是一位君主。 而是一位试图在末日中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嘉,誓死追随殿下,为文明续存,死不旋踵!” 他深深躬身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 墨翟的眼中则闪烁着狂热的科研之光。 妖魔!灵气!上古封印! 这些东西的存在意味着世界的底层规则正在改变! 这对一个工匠大师来说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殿下!”他激动地喊道,“请把那些妖魔的尸体带回来!活的也行!我要研究它们!我要搞清楚它们的力量原理!” “我们一定能造出克制它们的终极机关!” 看着三位核心成员的反应,李佑满意地点了点头。 思想统一了。 格局打开了。 从这一刻起,他的“地下仙朝”才算拥有了真正的灵魂。 “很好。” 李佑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果决。 “现在,我命令。” 三人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肃穆。 “白起。肃清马邑所有妖魔。尸体全部回收。重点保护‘污染源核心’。收集所有妖魔的战斗数据。” “是!” “墨翟。系统会将战斗数据实时传送给你。你的研究院立刻转为战时状态。我要你在最短时间内,分析出妖魔弱点,设计出针对性的灵能武器和防御装备。” “领命!保证完成任务!” “郭嘉。你负责评估事件的后续影响。推演大劫爆发后天下各方势力的反应。制定‘方舟计划’的下一步战略。” “嘉,明白!” 李佑看着投影中的三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记住,我们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通讯结束。 三道光影消失。 指挥中心里再次只剩下李佑一个人。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 目光不再局限于小小的齐州。 也不再局限于大唐的疆域。 他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那些被标记为“未知”的黑暗区域。 那些传说中的洞天福地。 上古的禁区。 以及深海之下的归墟。 他知道随着灵气的复苏,这些地方都将成为新的风暴眼。 一场双重的致命风暴即将来临。 ------------ 第八十二章 见证者 王大山快要疯了。 他是马邑城的斥候校尉。 他奉命带一百精锐来“万人坑”追查失踪的弟兄。 他以为敌人是狡猾的突厥人。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他派进山谷的五十个弟兄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波澜。 一种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他不敢再派人进去。 他只敢带剩下的人在山谷外围潜伏。 然后他就看到了。 看到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也无法理解的景象。 夜幕下。 远方那支齐王军队的营地突然遭到攻击。 攻击者不是突厥人。 是他派出去的那些唐军斥候! 是那些失踪的弟兄! 他们从黑暗中冲出来状若疯魔。 他们的身体扭曲眼睛血红,完全变成了怪物! 王大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开始崩塌。 但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地狱在后面。 地面开始震动。 “万人坑”的方向传来雷鸣般的轰响。 然后黑色的潮水涌了出来。 那是尸体! 是成千上万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突厥人尸体! 它们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海洋,朝着齐王军的营地席卷而去! 王大山躲在巨石后,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想跑。 可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场噩梦般的战斗。 他看到那些怪物悍不畏死冲击军阵。 他看到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被轻易撕碎。 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腐臭。 他觉得那支军队完了。 没人能在这种尸潮面前活下来。 可就在这时。 神迹发生了。 黑暗的战场上突然亮起了一千个光点。 一千道淡淡却无比耀眼的红色光芒! 那些原本节节败退的士兵身上都开始发光! 他们的武器他们的铠甲都被一层红光覆盖。 然后一场反攻,不,一场屠杀开始了。 那些发光的士兵变成了真正的天神。 他们的速度力量都达到了非人的地步。 他们的刀锋每一次落下,都有一具怪物惨叫着化为黑烟倒下。 之前坚不可摧的怪物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就像纸一样。 王大山的大脑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什么? 死人复活。 妖魔攻城。 天兵下凡。 他戎马一生建立的所有认知和常识,在这一夜被彻底击碎,碾成了粉末。 他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黎明的第一缕光出现时。 那片数万之众的尸潮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残肢断臂和黑色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恶臭。 而那支军队,那支齐王的军队,还站在那里。 他们伤亡惨重。 但他们赢了。 王大山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个地狱! 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将军!报告给朝廷!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疯了一样向马邑城狂奔。 他没有跑出多远。 几名身穿黑甲眼神冷漠的士兵,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仙武军的巡逻队。 王大山最后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尖叫着然后两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 王大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营帐内。 帐篷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在他面前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披黑色重甲,甲胄上残留着暗黑色的血迹和利爪划痕。 他没有戴头盔面容冷峻,眼神像两块寒冰。 只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杀气。 是白起。 王大山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你是什么人?” 白起开口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是……” 王大山牙齿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马邑守军,斥候校尉,王大山。” 白起替他说了出来。 他在王大山身上搜出了身份腰牌。 王大山瞳孔一缩脸上血色尽失。 身份暴露了。 他死定了。 “你看到了什么?” 白起继续问。 王大山沉默着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说。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眼前这个杀神当场格杀。 “说。” 白起只说了一个字。 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同钢针刺入王大山的骨髓。 王大山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把所有看到的东西语无伦次地全都吼了出来。 “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怪物!好多怪物!是死人!是那些突厥人的尸体!” “他们从坟里爬出来!他们咬人!他们杀不死!” “还有我的弟兄!他们也变成了怪物!” “还有你们!你们是天兵!不!你们也是魔鬼!” “你们身上会发光!红色的光!怪物一碰到光就死了!就烧起来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人是鬼?” 他一边喊一边哭一边笑,状若疯癫。 白起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唐军方面完全不知道妖魔的存在。 他们把失踪的斥候归咎于突厥人的报复。 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差。 一个可以利用的信息差。 白起在王大山面前打开了虚拟光幕。 他联系了郭嘉。 “奉孝,抓到了一个舌头。” 白起言简意赅。 “是马邑城的斥候校尉。他目睹了昨夜全过程,精神已经崩溃。” “如何处置?” 光幕的另一头郭嘉的投影浮现出来。 他听完叙述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个疯癫的见证者?” 郭嘉的声音带着戏谑。 “将军,这可是个宝贝。” “杀人灭口是最低级的手段。死人证明不了什么。” “但一个活着的疯子,他的话比刀子更能搅乱敌人的心神。” “长安那些大人物不会相信什么妖魔鬼怪。” “他们只会认为前线将士被战争逼疯了,开始胡言乱语。” “这会让他们对前线所有情报都打上一个问号。”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足以让他们的指挥体系陷入混乱和瘫痪。” 白起瞬间明白了郭嘉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放他回去?” “不。”郭嘉摇了摇头。 “不是现在放。现在放太刻意了。” “先把他关起来。好吃好喝供着,但不给任何解释,也不要有人跟他说话。” “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反复回味昨夜的恐惧。” “让那些妖魔和神光在他脑子里彻底扎根,变成他唯一相信的真实。”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不小心’让他‘逃’出去。” “到那时他带回去的就不是情报了。” “而是一颗足以在长安城引爆的‘恐慌’炸弹。” 白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关掉了通讯。 他看着地上还在发抖的王大山,眼神像在看一件工具。 “来人。” 他冷冷地开口。 “把他带下去,关进单独的囚车。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近。” “是!” 两名仙武军士兵走了进来,像拖死狗一样把王大山拖了出去。 王大山没有反抗。 他只是喃喃自语。 “魔鬼……都是魔鬼……” 黑暗的囚车里。 王大山蜷缩在角落。 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尸山血海。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士兵身上亮起的神圣而可怕的红光。 他已经分不清哪边是地狱哪边是人间。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疯了。 ------------ 第八十三章 魔王之名 风暴正在成型。 一场名为“齐王李佑”的风暴。 它的风眼在马邑,卷起的沙尘却正席卷整个天下。 第一批收到消息的是突厥人。 颉利可汗的王帐内气氛压抑如坟。 他派去支援的数万狼骑没了。 派去报复性屠城的先锋也没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逃回来的探子带回了更可怕的消息。 “汗王……那些尸体……我们战死的勇士尸体……活了!” “他们从万人坑爬出来变成怪物,攻击那支唐军!” “然后……那支唐军也变成了魔鬼!” “他们身上发着红光刀枪不入,把活尸都烧成了灰!” 探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精神彻底错乱。 颉利可汗的脸比冬雪还白。 魔鬼。 又是魔鬼。 他瞬间想起马邑城下那支刀枪不入的恶鬼军队。 现在他们又展现出更可怕的力量。 能操控尸体?还能将之焚烧殆尽? 这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疯王……不,他不是疯子……” 颉利可汗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恐惧。 “他是魔王……一个真正的魔王!” “魔王”这个词落入他惊恐的心里。 …… 长安,太极殿。 李世民脸色阴沉。 他面前摆着三份情报。 第一份是马邑守将郑元的八百里加急。 内容很简单。突厥夜袭,齐王率军迎敌,将其击退,斩首数万。但己方损失惨重,恳请支援。 一份正常的战报。 第二份是边境密报。 内容诡异。一个斥候校尉疯了,嘶吼着“妖魔复生”、“天兵降世”的胡话。 情报结尾是长孙无忌的批注:“妖言惑众,将士心神失常。” 第三份是突厥暗桩的绝密消息。 内容更离奇。突厥王庭疯传齐王李佑是“魔王”降世,能操控亡灵,有魔鬼军团。颉利可汗已吓破胆准备议和。 三份情报指向同一件事,却是三个不同版本。 李世民揉着额角。 他不信妖魔鬼怪。 但他也不信李佑能凭几千兵马击退数万突厥精锐。 三份情报里都隐藏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秘密。 一股超凡的可怕力量! “一夜坑杀三万俘虏。” “麾下军团刀枪不入。” “能与传说中的妖魔作战。” 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砸进他心里。 他无法理解。 只能归结于李佑掌握了邪恶的“魔道”之术! “魔王……” 李世民无意识吐出和颉利可汗一样的词。 这个词比“疯王”更能解释一切,也更具威胁! …… 高句丽、百济、新罗、吐蕃。 西域小国。 中原世家。 几天里都陆续收到了来自大唐北方的耸人听闻的消息。 消息五花八门。 有人说齐王疯了自立为王。 有人说他获得上古传承成了仙师。 但流传最广也最让人信服的是那个简单直接的称号。 ——魔王! 一个以凡人之躯行魔鬼之事的王! 这个称号像病毒一样在各国高层中不胫而走。 它取代了“疯王”成为李佑新的代名词。 一个让所有野心家不寒而栗的代名词。 因为疯狂可以预测。 而魔鬼无法预测。 …… 黑风山,地下仙朝。 李佑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冠上新称号。 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系统光幕。 光幕之上,一连串信息正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 【叮!获得“名臣级”恶名值+50000!来自大唐皇帝李世民的惊骇与猜疑!】 【叮!获得“君王级”恶名值+100000!来自突厥可汗颉利的恐惧!】 【叮!获得“天下级”恶名值+20000!来自高句丽王庭的震惊!】 【叮!获得“天下级”恶名值+15000!来自吐蕃赞普的警惕!】 【叮!获得“世家级”恶名值+8000!来自太原王氏的忌惮!】 【叮!获得……】 这次的恶名值与以往不同。 来源地遍布五湖四海。 等级最低都是“君王级”和“世家级”。 甚至第一次出现了金灿灿的“天下级”恶名! 这意味着李佑的“恶名”已经破圈。 从地方性的“疯王”升级为世界性的“魔王”! 他的总恶名值疯狂飙升! 五百万! 八百万! 一千万!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叮”声后,总恶名值突破了一个全新大关。 【叮!恭喜宿主总恶名值突破一千万!】 【宿主称号“疯王”已自动升级为“魔王”!】 【称号效果:您在获取“君王级”及以上恶名值时,将获得额外50%的加成!您麾下的所有单位,在面对妖魔类敌人时,将额外造成10%的伤害!】 【系统商城权限提升!二级兑换列表已解锁!】 【检测到宿主完成隐藏里程碑——“威震天下”,获得特殊奖励大礼包一份!】 一连串提示音让李佑嘴角上扬。 来了。 这才是他期待的大丰收! 他毫不犹豫打开了“特殊奖励大礼包”。 【叮!恭喜宿主获得:】 【1.神魔级谋士召唤卡 x 1(可指定召唤范围:三国、秦汉)】 【2.仙朝基础修炼功法 x 1(可供十万人修炼的基础版本,后续可升级)】 【3.国运祭坛(残缺)建造图纸 x 1】 看着这三样东西李佑呼吸一滞。 白起是将,墨翟是工。 他正缺一个顶级谋士。 现在他来了! 《仙朝基础修炼功法》更是重中之重! 这意味着仙武军可以真正踏入超凡之路! 至于“国运祭坛”虽然只是残缺图纸,但光看“国运”二字就知道这是战略级建筑! 李佑压下激动又打开了全新的【二级兑换列表】。 列表上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足以让君王疯狂。 【大型灵能熔炉设计图:兑换所需恶名值500万。说明:地下仙朝的核心能源中枢,可将灵石、怨气、地脉之气等多种能源转化为标准灵能,为整个仙朝供能。】 【附魔符文生产线图纸:兑换所需恶名值300万。说明:可批量生产“锋锐”、“坚固”、“破甲”等基础附魔符文,用于仙武军制式装备的升级换代。】 【二级基因优化液配方:兑换所需恶名值800万。说明:可将仙武军士兵的身体素质,在现有基础上再提升一个台阶,并有一定几率觉醒特殊天赋。】 【灵能通讯基站设计图:兑换所需恶名值400万。说明:可建立覆盖方圆五百里的加密灵能通讯网络,实现战场实时指挥。】 李佑的目光在列表上扫过。 他脸上露出冰冷而满意的笑容。 魔王? 他很喜欢这个称号。 既然你们把我看做魔王。 那我就用魔王的方式给这个黑暗世界带来唯一的光明。 ------------ 第八十四章 新的棋局 突厥王帐。 颉利可汗坐在狼皮大椅上,脸色惨白。他面前几个部落首领和将军正在激烈地争吵。 “汗王!我们不能议和!这是耻辱!”一个独眼将军吼道。 “我们还有十万狼骑!应该继续打下去,为死去的勇士报仇!” “报仇?用什么报仇?”另一个年长的首领声音发颤,“我们的探子都疯了!他们说我们死去的勇士变成了怪物,从地里爬出来攻击唐军!” “然后那些唐军身上发着红光,把怪物都烧成了灰!这不是战争,这是巫术!是魔鬼的诅咒!” “胡说八道!”独眼将军不信,“肯定是唐人用了什么阴谋诡计!” 颉利可汗听着他们的争吵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马邑城下那支刀枪不入,不知疲倦的黑色军队。 现在这支军队又有了新的力量,能把尸体烧成灰烬的红光。 他派去支援的几万大军和派去报复的先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不知道那片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恐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 那个齐王李佑不是疯子。 疯子只会杀人。 而李佑能操控亡灵,拥有一支魔鬼组成的军队。他是一个真正的魔王。 怎么和魔王打仗?用勇士的血肉之躯去填吗? “够了!” 颉利可汗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王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传我的命令。”颉利可汗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派出使者去见唐军的统帅。告诉他们,我颉利愿意议和。” “汗王!”独眼将军还想说什么。 颉利可汗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谁再敢言战,我就把他绑起来扔到南边那个魔王的地盘去!” 独眼将军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说话。 他从颉利可汗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连面对大唐百万雄师时都未曾有过的恐惧。 他知道,草原上的雄鹰真的被打断了脊梁。 不是被大唐皇帝,而是被那个远在齐州的魔王。 …… 长安,太极殿。 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铁。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份来自北方的加急密报:突厥人主动求和了。 这个消息让满朝文武都炸开了锅。 “陛下!这一定是突厥人的阴谋!”兵部尚书出列说道。 “他们刚刚还在猛攻马邑,怎么可能突然求和?必然有诈!” “没错!”一位武将附和道,“我们应该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赶出边境!” 朝堂之上,主战的声音占了上风。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第一次在对突厥的战争中占据如此大的主动,谁也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李世民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桌案上的另外两份情报。 一份来自马邑守将郑元,上面说齐王李佑率军与突厥血战,斩敌数万但自身也损失惨重。这是一份很正常的战报。 另一份来自长孙无忌的皇城司,记录了一个疯癫斥候的胡言乱语。 “妖魔复生”、“天兵降世”、“红光焚尽万鬼”。 这些词汇像一根根针扎在李世民的心里。长孙无忌在结尾的批注是:妖言惑众,前线将士或因战事惨烈,心神失常。 心神失常?一个斥候校尉会因为看到一场惨烈的战斗就疯成这样? 李世民不信。 他把三份情报联系在一起:突厥人诡异的求和,李佑匪夷所思的大胜,斥候口中颠三倒四的神魔之说。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源头,他的第五个儿子,齐王李佑。 那个他以为已经彻底疯了的逆子。 一夜坑杀三万俘虏。麾下军队刀枪不入。现在又能与传说中的妖魔作战。 李世民无法理解这股力量来自哪里,只能将其归结于一种他认知之外的邪恶“魔道”之术。 突厥人怕的不是大唐,他们怕的是李佑,是那个已经被草原传为“魔王”的李佑。 想通了这一点,李世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个连颉利可汗都为之恐惧的儿子,一个拥有超凡力量却完全不受控制的藩王。这比突厥的十万狼骑威胁要大上一万倍。 突厥是外患,是皮肤上的疥疮。而李佑是长在身体里的毒瘤。 “安静。” 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大臣。 “传朕旨意,接受突厥的议和请求。” “陛下!”几名主战派将军大惊失色。 “朕意已决。”李世民的语气不容置疑。 “派礼部侍郎为主使前往边境谈判。告诉突厥人想要和平,就拿出诚意来。”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突厥人为了尽快脱离那个魔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要趁机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油。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结束这场外部战争。然后腾出手来,用尽全部的力量去对付那个已经成长为心腹大患的……魔王儿子! …… 边境线上的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 突厥使者的态度谦卑得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几乎全盘接受了唐朝提出的所有条件。 不仅退还了之前侵占的所有关隘,还“主动”提出愿意向大唐称臣,并献上牛羊十万,战马三千以示“诚意”。 这已经不是议和,这是投降。 大唐的谈判使臣都懵了。他准备了一肚子唇枪舌剑,结果一个字都没用上。 协议很快签订。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数日之内,盘踞北方边境数月的突厥大军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撤回了茫茫草原。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骑兵在撤退时,甚至不敢靠近齐州地界半步,宁愿绕一个大圈子。 仿佛那里是什么洪荒禁区。 持续了近半年的北方战争,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戏剧性地结束了。 天下暂时恢复了和平。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表象。一股更加诡异和压抑的暗流正在天下间涌动。 高句丽、百济、新罗、吐蕃……所有国家的君主和高层,都在疯狂打探着关于大唐北方的消息。 他们想知道是什么让凶狠的突厥人吓破了胆。 所有的情报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名字:齐王,李佑。 以及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新称号——魔王。 一个拥有超凡力量、不受控制的魔王,正盘踞在大唐的北方。 一个看似强大的大唐帝国,一个远遁草原舔舐伤口的突厥汗国,以及那个神秘莫测、实力成谜的“魔王”李佑。三方形成了一种新的、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 长安,甘露殿。 李世民屏退了所有下人。 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死死地钉在“齐州”那两个字上。那里像一个黑色的漩涡,散发着让他不安的气息。 “陛下。”长孙无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 “都安排好了?”李世民没有回头,声音冰冷。 “都安排好了。”长孙无忌低声回答,“突厥人已经撤了,北方的边军正在重新布防。我们可以腾出手了。”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 他猛地转身看着自己这位心腹谋臣,眼中杀机毕露。 “无忌,朕之前是不是太心软了?” “朕以为他只是疯,只是胡闹。所以朕派张玄素去规劝他,派密探去监视他。” “现在看来,朕错了。” “那不是疯,那是魔!”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他知道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 “朕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儿子来看了。”李世民的声音里充满了帝王的冷酷和决绝。 “他是我大唐的毒瘤,是悬在朕头顶的一把剑。朕必须亲手把它拔掉!” “陛下准备怎么做?”长孙无忌问。 “明面上,朕会加赏他。”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要封他为‘镇北亲王’,嘉奖他击退突厥的‘功劳’。朕要让他,让天下人都以为朕已经认可了他。” “这是……捧杀?”长孙无忌眼神一动。 “不只是捧杀。”李世民缓缓摇头,“这是为了麻痹他,为了给真正的杀招创造机会。”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枚从未动用过的、代表着最高兵权的玄铁虎符。 “与突厥的战争结束了。” 李世民将虎符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我们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 第八十五章 实力暴涨 黑风山,地下仙朝。 李佑站在指挥中心,看着眼前的系统光幕。 光幕上,一连串的系统提示还在缓慢滚动。 他的总恶名值,已经突破了一千五百万。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 一场与妖魔的遭遇战,一次天下范围内的名声“破圈”,让他获得了惊人的回报。 付出的是仙武军数百名士兵的伤亡,换来的是整个地下仙朝脱胎换骨的机遇。 李佑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关掉了恶名值记录,打开了二级兑换列表。 列表上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让他心跳加速。 【大型灵能熔炉设计图:500万恶名值。】 【附魔符文生产线图纸:300万恶名值。】 【二级基因优化液配方:800万恶名值。】 【灵能通讯基站设计图:400万恶名值。】 这些东西,代表着一个文明的飞跃。 从冷兵器时代,直接跳跃到灵能科技时代。 李佑没有任何犹豫。 “系统,兑换【大型灵能熔炉设计图】。” 【叮!兑换成功!消耗恶名值500万!】 “兑换【附魔符文生产线图纸】。” 【叮!兑换成功!消耗恶名值300万!】 “兑换【灵能通讯基站设计图】。” 【叮!兑换成功!消耗恶名值400万!】 一瞬间,一千二百万恶名值就花了出去。 李佑一点也不心疼。 钱,就是要花在刀刃上。 剩下的恶名值,他暂时不动。 【二级基因优化液】虽然强大,但价格太贵,而且属于单兵强化,性价比不如前面三项。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整个仙朝的工业基础和指挥体系搭建起来。 他看着三份刚刚兑换出来的,闪烁着数据流光的图纸,立刻下令。 “系统,连接墨翟。” 嗡。 墨翟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李佑面前。 他的背景依然是轰鸣的锻造车间,脸上还带着几道黑色的油污。 “殿下,您找我?”墨翟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工作的热情。 “墨翟,放下你手里的所有工作。”李佑的语气很严肃。 “给你看几样新东西。” 他抬手一挥,三份图纸的数据流被传送到了墨翟的投影前。 墨翟一开始还有些不解。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第一份图纸【大型灵能熔炉】时,他愣住了。 他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疑惑。 当他看清上面的结构和原理时,疑惑变成了震惊。 “这……这是……”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以“灵能”为核心,驱动万物的全新世界。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附魔符文生产线】和【灵能通讯基站】。 墨翟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他眼中的狂热,像是要燃烧起来。 “天才!这是天才的设计!” “不!这是神迹!是神明才能创造出的杰作!” 他激动地语无伦次,对着那三份图纸手舞足蹈。 “殿下!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可以给每一位士兵的武器都刻上‘锋锐’符文!他们的刀剑将能轻易切开任何盔甲!” “我们还能制造出‘坚固’符文!我们的盾牌和铠甲将刀枪不入!” “还有这个灵能熔炉!这是心脏!是整个仙朝的心脏!它能为我们提供无穷无尽的动力!” “还有通讯基站!我的天!我们可以在百里之外,直接对战场下达命令!” 李佑静静地听着。 他能理解墨翟的激动。 这些东西对一个工匠大师的冲击,不亚于让他亲眼看到神明。 “能造出来吗?”李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能!一定能!” 墨翟斩钉截铁地回答。 “给我足够的人手和材料!研究院所有项目全部暂停!三个月!不,一个月!一个月内,我保证让第一座灵能熔炉运转起来!” “好。”李佑点了点头。 “我给你最高权限。地下仙朝的所有资源,你都可以无条件调动。” “白起的一万仙武军工程兵,也全部归你指挥。” “我只有一个要求。”李佑的声音变冷,“快。” “遵命!”墨翟重重行礼,投影的身影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向那三份图纸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此生唯一的挚爱。 通讯结束。 李佑知道,仙朝的科技树,即将迎来一次爆炸式的攀升。 处理完这件事,他又联系了郭嘉和白起。 两人的投影很快出现。 “奉孝,人屠。” 李佑开口道。 “我刚刚把几项核心工程交给了墨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仙朝的建设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在此期间,外部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们二人全权处理。” 郭嘉眼神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殿下这是……” “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李佑直接说道。 他取出了那份从特殊大礼包里开出的奖励。 【仙朝基础修炼功法】。 “仙朝的实力在飞速提升,但我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李佑坦然承认自己的短板。 他不能永远只做一个躲在幕后的指挥官。 尤其是在见识过妖魔的力量,并且知道未来将面临天地大劫之后。 个人的武力,同样至关重要。 白起和郭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欣慰。 殿下终于要开始弥补自己最后的短板了。 “殿下放心。” 郭嘉躬身说道,“有嘉与白起将军在,齐州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 “很好。” 李佑最后看了一眼指挥中心巨大的沙盘。 沙盘上,大唐的疆域依旧完整。 但在齐州的位置,一个代表着新势力的光点,正变得越来越亮。 他切断了所有通讯,转身走向指挥中心深处的一间密室。 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闭关室。 整个房间由超级水泥浇筑而成,厚达数米,可以抵御千军万马的冲击。 石门缓缓关闭,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密室中,一片黑暗。 李佑盘膝而坐,将【仙朝基础修炼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功法并不复杂。 它的核心,就是一种特殊的呼吸和冥想方法。 通过这种方法,感知并牵引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灵气,引入体内,完成筑基。 李佑闭上眼睛,按照功法所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一呼。 一吸。 他的心神逐渐沉静下来,摒除了所有杂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密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李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炼的现代人来说,想要感知到那虚无缥缈的灵气,并不容易。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突然。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在黑暗而空寂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它像夏夜的萤火虫,微小,却真实存在。 找到了! 李佑心中一喜,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意念去“触碰”那个光点。 光点仿佛受到了惊吓,想要逃离。 李佑不急不躁,耐心地用功法中的法门,缓缓牵引。 一次。 两次。 终于,那个光点不再抗拒。 它顺着李佑的意念,化作一丝冰凉的细线,缓缓地,从他的眉心钻了进去。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仿佛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第一缕甘霖。 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李佑能清晰地“看”到,那丝灵气进入身体后,沿着一条特定的轨迹运转了一个周天,最终沉淀在他的小腹处。 第一缕“气”,练成了! 这意味着,他已经成功踏入了修炼的大门。 李佑缓缓睁开眼睛,黑暗的密室中,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与此同时。 在地下仙朝的另一端,巨大的新建厂房内。 墨翟正双眼血红,指挥着上万名仙武军士兵,疯狂地工作着。 一座巨大无比的熔炉地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一个属于凡人的时代正在远去。 一个属于仙朝的纪元,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 第八十六章 镇北亲王 长安的圣旨要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寒风,吹遍了整个齐州城。 所有人都很紧张。 齐王殿下在北方边境做下的一系列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他们击退了突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 但所有人都知道,齐王殿下的手段,绝对不容于朝堂。 一夜坑杀三万俘虏,更是骇人听闻。 在齐州百姓和士兵看来,这是为大唐边境死难的同胞报仇,是大快人心的壮举。 但在长安那些大人物眼中,这恐怕是动摇国本的残暴之举。 大家都在猜测,这次来的圣旨,会是什么内容。 是斥责?是罢免?还是更严重的,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齐州王府之内,气氛更是压抑。 自从殿下宣布闭关,所有事务都由郭嘉和白起两位大人主持。 下层的军官和官员们惴惴不安,几次三番想要探听两位大人的口风,但郭嘉和白起都讳莫如深,只是让他们各司其职,不必惊慌。 可他们怎么能不惊慌? 皇帝的怒火,谁能承受得起?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皇帝的仪仗队,终于抵达了齐州城外。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所有出城迎接的齐州官员和将领都愣住了。 没有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禁军。 没有押送囚犯的铁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延绵数里的长长车队。 车队的最前方,是明黄色的龙旗和代表皇权的旌节。 后面跟着的,是一辆又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 车上盖着油布,但从缝隙中,能看到金灿灿的箱子,能看到一匹匹色彩斑斓的丝绸锦缎。 队伍的最后,甚至还有上百名宫女和内侍。 这哪里是问罪的队伍? 这分明是送赏赐的队伍!而且是最高规格的赏赐! 所有人都懵了。 …… 齐州王府,正堂。 郭嘉和白起站在首位。 他们身后,是齐州所有文武官员。 前来宣旨的使者,是鸿胪寺卿裴矩。 这是一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最擅长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他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郭祭酒,白起将军,咱家来迟了,还望恕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不像一个代表皇帝的钦差大臣。 “裴大人一路辛苦。”郭嘉微微拱手,表情平淡。 白起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神像刀子一样,让裴矩背后微微发毛。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调整过来。 “不知齐王殿下何在?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宣读圣旨,还请殿下接旨。”裴矩笑着问道。 “殿下偶感风寒,正在闭关静养,不便见客。”郭嘉回答。 “哦?殿下抱恙?” 裴矩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那真是太不巧了。陛下还特意嘱咐咱家,一定要亲眼看看殿下的风采呢。” “不过无妨,殿下龙体要紧。既然如此,就由郭祭酒和白起将军代为接旨吧。” 他说着,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接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齐州众臣,接旨!” 裴矩高声唱喏,声音尖细,传遍了整个大堂。 郭嘉和白起对视一眼,带领身后众人,躬身下拜。 “臣等接旨。” 裴矩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五子,齐王李佑,性本纯良,天资聪慧。此前或有行事乖张,乃少年心性所致,非其本心也。” 圣旨的开头,就让堂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们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为齐王殿下开脱? “今突厥犯边,社稷蒙尘。齐王李佑,身负皇家血脉,深明大义,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 “率齐州之兵,不畏强敌,血战于野,斩敌数万,扬我大唐国威!” “此等功绩,足以彪炳史册,慰我边关万民之心,安我大唐北境之土!” 裴矩念到这里,语气激昂,仿佛他亲眼见证了那场血战。 堂下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 他们的眼中,开始冒出兴奋的光芒。 陛下,认可了他们的功绩! “齐王李佑,有此不世之功,朕心甚慰!特加封为‘镇北亲王’!食邑增加三千户!” 轰! 镇北亲王! 这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大堂里所有人的脑中炸响! 亲王! 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皇子中第一份如此殊荣的封号! “镇北”二字,更是直接肯定了李佑在北方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名年轻的武将再也按捺不住激动,高声喊了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山呼万岁。 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从紧张压抑,变得狂热而喜悦。 就连白起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Bare的诧异。 唯有郭嘉,依旧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裴矩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顿了顿,等欢呼声稍稍平息,才继续念了下去。 “另,赏黄金万两,锦缎万匹,粮草十万石,神兵利铠一千副,以彰其功!” 又是一连串惊人的赏赐。 这些物资,足以让齐州的府库充裕数倍。 众人再次激动起来。 然而,裴矩接下来念出的内容,却让郭嘉的身体微微一僵。 “朕闻北方之地,近有妖魔作祟,残害生灵。此乃上天示警,亦是我人族大敌。” “镇北亲王李佑,既有神威,当为国分忧,为民除害。” “着,镇北亲王李佑,即日起总领北方军务,专司应对妖魔一事!不必回京述职,当以国事为重,镇守北疆,护我黎民!” “朕已调派大将军李绩,率玄甲军一部,前往并州协防,随时听候镇北亲王调遣,共抗妖魔!” “钦此!” 裴矩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了圣旨。 大堂里,再次沸腾了。 “总领北方军务!” “连李绩大将军和玄甲军都要听从殿下调遣?”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荣宠啊!” 在这些热血的军官看来,这是皇帝对齐王殿下能力的极致认可! 是把整个大唐的北方安危,都托付给了殿下! 这是天大的荣耀! “郭祭酒,白将军,接旨吧。” 裴矩笑眯眯地看着郭嘉,将圣旨递了过去。 郭嘉缓缓抬起头,脸上同样带着微笑。 他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臣,代殿下谢主隆恩。”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宣旨仪式结束。 裴矩以旅途劳顿为由,没有过多停留,在郭嘉和白起的“热情”欢送下,带着人住进了驿馆。 而齐州王府,彻底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军官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镇北亲王”的威风,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丰厚赏赐。 他们觉得,之前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是多余的。 他们的殿下,是真正的大英雄! …… 夜色降临。 王府深处的一间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庆祝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白起站在郭嘉面前,眉头紧锁。 “奉孝,我看不懂。” 白起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皇帝的赏赐太重了,重得反常。” “镇北亲王,总领北方军务,调动李绩和玄甲军……这权力,已经超过了一个亲王该有的范畴。” “他真的如此信任殿下?”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 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狂欢的人群,眼神却冰冷如雪。 那卷明黄的圣旨,就静静地放在他身边的桌案上。 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份“皇恩浩荡”的圣旨,仿佛变成了一张催命的符咒。 过了许久,郭嘉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将军,你觉得,当一头猛虎被逼到绝路时,它会做什么?” 白起想了想,说道:“它会收起爪牙,暂时示弱,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没错。” 郭嘉转过身,看向白起。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天那副温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天送来的,不是赏赐。” 郭嘉拿起那卷圣旨,手指轻轻拂过“镇北亲王”四个字。 “这是一封战书。” “一封来自大唐皇帝,不死不休的战书。”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当他开始用最大的善意来麻痹我们的时候,就说明他最致命的刀,已经悄悄出鞘了。” “真正的杀招,马上就要到了。” ------------ 第八十七章 请君入瓮 书房里,烛火摇曳。 白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戎马一生,对杀气和战机的理解已经深入骨髓。 但他无法理解,一卷写满了赞美和赏赐的圣旨,怎么会是一封战书。 “奉孝,把话说清楚。”白起的声音很沉。 郭嘉没有坐下,他踱到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大唐的疆域辽阔,而齐州只是北方一个不起眼的点。 “将军,我们先看这份圣旨给了我们什么。” 郭嘉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一个封号,‘镇北亲王’。听起来威风八面,对吗?” 白起点点头,这是事实。 “但这个封号,把殿下和‘北方’绑死了。殿下成了大唐在北方的门面,北方出任何事,都是殿下的责任。” 郭嘉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一个任务,对抗妖魔。将军,我们只见过一次妖魔,谁知道它们有多少?有多强?这是一个无底洞。皇帝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们,让我们和一群未知的怪物去拼消耗。赢了,是他领导有方;输了,是殿下办事不力。” 郭嘉的语气变得冰冷。 “这叫借刀杀人。” 白起的眼神开始变化。他明白了第一层意思。 “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郭嘉的手指重重地戳在沙盘上并州的位置。 “李绩,和他的玄甲军。” “圣旨上说,他们是来‘协防’,听候殿下调遣。可笑!” 郭嘉冷笑一声。 “李绩是谁?那是跟着李世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腹,是大唐的军神!玄甲军是什么?那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是皇帝的亲卫!” “把最锋利的刀交给一个你最信任的人,派到你心腹大患的隔壁,美其名曰‘协助’。将军,你信吗?” 白起沉默了。 他当然不信。 如果他是统帅,这支部队只有一个用途——在最关键的时候,从背后捅出最致命的一刀。 “所以,封赏是捧杀,任务是消耗,援军是屠刀。” 郭嘉做出了总结。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用一份圣旨,就布下了一个三环相扣的杀局。” “他算准了我们会被这份‘皇恩浩荡’麻痹,算准了王府里那些头脑简单的军官会为此欢呼雀跃。”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他真正的杀招,就会悄无声息地到来。” 白起终于完全明白了。 他的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杀意。 这种来自庙堂之上的阴谋,比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愤怒。 “那杀招会是什么?”白起问。 “李绩和玄甲军是阳谋,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他们会牵制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 郭嘉走到书房门口,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欢呼声,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而真正的杀招,一定是阴谋。是一支能绕开我们所有防线,直插心脏的奇兵。” “他们的目标不会是齐州城,也不会是我们的军队。” 郭嘉猛地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正在闭关的殿下!” “斩首!” 这两个字,让书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传我命令!” 白起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对门外喝道。 “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军官,立刻到议事厅开会!一刻钟内不到者,军法处置!” …… 一刻钟后,议事厅。 刚刚还在宴席上推杯换盏的军官们,带着一身酒气,不明所以地聚集在这里。 他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镇北亲王”的荣耀。 当郭嘉把那份“皇恩浩荡”的圣旨,逐字逐句地剖析成一封“催命符”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 他们不是傻子。 他们只是被巨大的荣誉冲昏了头脑。 当郭嘉把所有利害关系摆在台面上时,他们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一种被帝王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后怕。 “郭祭酒,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将领颤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环视一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先敲碎他们的幻想,才能让他们绷紧神经。 “不必惊慌。” 郭嘉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云淡风轻。 “皇帝的剧本写得很好,但我们,不必按他的剧本去演。” 他走到巨大的军事沙盘前,白起已经站在了那里。 “既然敌人想给我们唱一出戏,那我们就搭个戏台,陪他们好好唱一唱。” “从现在开始,齐州进入最高等级战备状态。” “第一,情报。” 郭嘉看向一名负责侦查的校尉。 “将我们所有的斥候和暗探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从长安到齐州,每一条官道、小路、山路,每天有多少人经过,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尤其是那些伪装成商队、粮队的人,给我盯死了!” “是!”校尉领命而去。 “第二,防御。” 郭嘉的目光投向白起。 白会意,沉声下令。 “以黑风山为中心,向外辐射三十里。每隔五里,设立一处明哨,一处暗哨。明哨用来迷惑敌人,暗哨用来监视。” “所有通往黑风山的小路,给我布满陷阱。不必致命,但要能示警,能迟滞敌人的行动。” “另外,传令给墨翟先生,让他立刻派人,沿着防线布设最新的‘灵能警戒符文’。只要有超过十人的队伍进入警戒范围,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知道。” 几名将领立刻领命。 “第三,备战。” 郭嘉的眼神变得锐利。 “从今天起,齐州城表面上一切如常,甚至要比平时更加松懈。宴会继续开,舞继续跳,给城里的密探看,给裴矩看,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 “但是,仙武军第一、第二军团,立刻化整为零,秘密潜入黑风山周边的预设阵地。武器、丹药、食物,全部提前送到位。” “我要你们像猎人一样,悄悄藏好,等待猎物上门。” “遵命!”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原本还人心惶惶的议事厅,迅速被一种冷静而高效的战争氛围所取代。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一张针对“斩首部队”的天罗地网,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张开。 …… 三天后。 齐州城依旧歌舞升平。 王府的宴会从白天开到黑夜,好像要把皇帝赏赐的钱粮全部吃光喝光。 驻扎在城外的军队也显得有些懒散。 钦差大臣裴矩,每天都笑眯眯地被奉为上宾,看着这一切。 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齐王府上下,确实已经被这天大的富贵砸晕了头。 他在给长安的密报中写道:“齐王府骄兵悍将,耽于享乐,已无防备,天赐良机。” 而在无人看见的黑风山周围。 数万仙武军士兵,已经如幽灵般融入了山林。 每一个陷阱都已伪装完毕。 每一片山谷都埋伏了重兵。 地下仙朝的指挥中心内,郭嘉和白起站在巨大的实时沙盘前。 沙盘上,无数个微小的光点,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监控网络,覆盖了方圆百里。 这是墨翟的研究院连夜赶工出来的“灵能感应阵列”的雏形。 任何成规模的部队踏入这片区域,都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 “奉孝,你确定他们会来吗?”白起看着平静的沙盘,问道。 “会来的。”郭嘉的语气十分笃定。 “皇帝给了我们最高的荣誉,也给了我们最致命的陷阱。他不会给我们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那支精锐的‘斩首’部队,一定已经在路上了。而且,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郭嘉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条几乎不可能的行军路线。 “我们只需要,安静地等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戏台已经搭好,陷阱已经挖好,观众也已经就位。” “接下来,就等客人一头撞进来了。” ------------ 第八十八章 元从禁军 夜,长安,甘露殿。 李世民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一动不动。 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孤寂的石像。 一名黑衣的内侍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跪伏在地。 “陛下,齐州八百里加急密报。” 内侍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内的死寂。 李世民没有回头,缓缓伸出手。 内侍立刻起身,将一个小小的蜡丸竹筒,恭敬地呈上。 李世民捏碎蜡丸,展开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出自鸿胪寺卿裴矩之手。 内容很短。 “齐王府骄兵悍将,耽于享乐,已无防备,天赐良机。” 李世民看完,面无表情地将纸条凑近烛火。 纸条瞬间卷曲、变黑,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好。” 他终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一个好儿子。”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一个懂得用‘大胜’来换取‘荣宠’,再用‘荣宠’来麻痹自己的好儿子。”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郭嘉能看穿他的计谋,他又何尝看不穿郭嘉的应对? 骄兵悍将?耽于享乐? 这种拙劣的伪装,骗得过裴矩,骗不过他李世民。 李佑的麾下,有郭嘉那样的鬼才,有白起那样的杀神。 这样的人,会因为一点封赏就得意忘形? 不可能。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在演戏。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的计谋,我们看穿了。 他们在挑衅。 他们在告诉他,就算你们知道我们要来,也无济于事。 “狂妄。” 李世民低声说道。 但他喜欢这种狂妄。 因为只有最狂妄的猎物,才配得上他最锋利的刀。 他的思绪,回到了数日前的那个深夜。 …… 皇宫,凌烟阁密室。 这里是大唐帝国最核心的机密所在,只有皇帝一人能够开启。 李世民独自一人,坐在密室中央。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布衣,须发皆白,却身形挺拔如松的老者。 大唐军神,英国公,李绩。 “陛下,深夜密召,必有大事。”李绩的声音沉稳如山。 “绩,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世民看着这位与自己一同打下江山的知己、肱骨。 “如果你的儿子,变成了一头你无法控制的猛虎,甚至可能反噬自身,你会怎么做?” 李绩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那个假设性问题。 他只是平静地反问:“陛下说的,是齐王殿下?”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帝王的决绝所取代。 “是。” “他已经不是朕的儿子了。” “他是我大唐的心腹巨患。他的存在,比突厥的十万狼骑,威胁更大。” 李世民站起身,从墙壁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沉重的玄铁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玄铁虎符。 虎符之上,雕刻着一头仰天咆哮的猛虎,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这是大唐最高兵权的象征,可以调动帝国任何一支军队。 “朕要你,亲自带兵,去齐州。” 李世民将虎符交到李绩手中。 “朕要你,替朕,替大唐,拔掉这颗毒瘤。” 李绩接过虎符,入手冰凉。 他感受到了这枚虎符所承载的重量,也感受到了皇帝话语中那份不死不休的决心。 “臣,需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李绩问道。 “朕要一支,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军队。”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玄甲军是战场的重锤,是用来砸碎敌阵的。但这次,朕需要一把匕首,一把能无声无息刺穿敌人心脏的匕首。”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的,元从禁军!” 元从禁军! 听到这四个字,即便是稳如泰山的李绩,瞳孔也猛地一缩。 这支军队的存在,是大唐最高级别的机密。 他们不是从百战老兵中挑选的。 他们就是百战的源头! 他们是当年跟随李世民,从太原起兵,一路打到长安,最终定鼎天下的最初班底!是秦王府中最忠诚、最悍勇的死士! 玄甲军是精锐,而他们,是精锐的教官和种子! 自李世民登基之后,这支象征着他“从龙之功”的元从旧部,就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只有李绩等少数几位核心将领知道,他们化作了皇帝的影子,成为了守护皇权最隐秘、也是最致命的力量。 他们不参与任何对外战争,他们的刀,只为皇帝一人而出鞘。 现在,李世民要动用这支他登基以来从未动用过的,真正的私军。 只为了对付他的一个儿子。 “臣明白了。” 李绩不再多问。 他知道,齐王李佑所展现出的威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人数,三千。”李世民继续说道。 “朕已经让裴矩带着赏赐的车队出发了。你们将伪装成护送粮草的部队,混在其中。” “离开关中后,立刻脱离大队,走皇城司开辟的密道,星夜兼程,直扑齐州。” “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齐州城,也不是他的军队。” 李世民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黑风山的位置。 “是这里。朕那个逆子,正在这里闭关。” “朕要你们,像一把尖刀,绕开他所有的防御,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朕要的,是斩首!” “臣,领旨!” 李绩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 思绪收回。 李世民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那支正在黑暗中潜行的无敌之师。 他给了李佑最高的荣耀,也为他准备了最致命的杀局。 他动用了自己最信任的帅,最隐秘的兵。 他想不出失败的可能。 凡人的力量,终有极限。 而元从禁军,就是凡俗武力的天花板。 他倒要看看,他那个自称“魔王”的儿子,和他那支所谓的“魔鬼军团”,如何抵挡这支人间最强的军队。 “来人。”李世民冷冷开口。 “传朕旨意,命大将军李绩,即刻开始行动。” “告诉他,朕在长安,等他的捷报。” “遵旨!” …… 齐州,黑风山脉外围。 夜色如墨,山林间一片死寂。 突然,林间的阴影中,浮现出了一片黑色的轮廓。 三千名骑士,三千匹战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片山谷之中。 他们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的幽灵军团。 他们没有身披重甲,而是穿着便于行动的黑色皮甲,从战马的蹄子上,到士兵的盔甲关节,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地方,都用厚布包裹着。 三千人的部队,行进间竟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们正是星夜兼程,赶到了这里的元从禁军。 为首的李绩,勒住马缰,抬手示意。 整个队伍瞬间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他拿出一张地图,在微弱的月光下仔细比对着。 这里,距离黑风山主峰,只剩下不到三十里。 按照情报,齐王李佑闭关的“地下王陵”,入口就在主峰之上。 “传令,全军就地休整一个时辰。” 李绩下达了命令。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士兵们立刻下马,从马鞍上取下特制的干粮和清水,靠着树木,开始恢复体力。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 只有一片整齐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他们的眼神,像狼一样,冷静而锐利,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一个时辰后,当第一缕晨光即将撕破夜幕时,他们将发动雷霆一击。 李绩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黑风山。 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危险而诡异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这座山里有古怪。 但他是李绩。 他是大唐的军神。 他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和身后这三千为杀戮而生的勇士。 他拔出腰间的横刀,刀锋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全军,准备。” 李绩的声音,像是死神的低语。 三千元从禁军,同时起身,翻身上马。 他们摘掉包裹在马蹄和盔甲上的厚布,解下了背上那涂着黑漆、不反光的夺命连弩。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滔天杀气,冲天而起。 仿佛一头被囚禁了太久的猛虎,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黎明,就要到了。 猎杀的时刻,也到了。 ------------ 第八十九章 骸骨君主 黎明。 第一缕微光刺破了东方的天际线,给黑风山脉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血色的金边。 山谷中,李绩的眼神锐利如鹰。 他感受着空气中渐渐升起的湿气,看着手下士兵眼中压抑不住的杀意,知道最佳的时机已经来临。 这是最完美的突袭时刻。 人在黎明前最为困乏,警惕性最低。 “全军突击!” 李绩没有高声呐喊,他的命令通过一连串复杂的手势,无声地传递了下去。 唰! 三千元从禁军,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涌出山谷。 他们没有骑马,为了在山林中保持绝对的隐蔽和速度,他们选择了徒步奔袭。 三千人的脚步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却只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他们像一群幽灵高速穿行在密林之中,目标直指情报中“地下王陵”的入口——黑风山主峰。 他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前进了数里。 最前方的斥候,是一名在军中服役超过二十年的老兵。他经验丰富,身手敏捷,像狸猫一样在林间穿梭。 突然,他的脚下被一根不起眼的藤蔓轻轻绊了一下。 他没有在意,但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异变陡生! 嗤! 一张由坚韧绳索编织而成的大网,从地面的落叶下猛地弹起,兜头向他罩来。 斥候反应极快,腰身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网。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周围的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咔哒”声。 仿佛多米诺骨牌被推倒。 一根又一根伪装成树枝的绊索被触发。 下一秒,数十根削尖的巨大竹矛,从两侧的树丛中呼啸射出! “有埋伏!” 斥候发出了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警告。 噗噗噗! 冲在最前方的十几名元从禁军士兵,瞬间被竹矛射成了刺猬。 鲜血染红了黎明的山林。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郭嘉和白起并肩站在巨大的灵能沙盘前。 沙盘上,代表黑风山的地形图清晰无比,上面覆盖着一层由无数光点组成的网络。 就在刚才,山脉外围的区域,代表着陷阱和预警符文的数十个光点,在同一时间瞬间亮起,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他们来了。” 郭嘉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白起的眼中,却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和奉孝预料的一模一样,他们选择了黎明时分,从东侧的山谷突入。” “传令!”白起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第一、第三军团,按预定计划,从南北两翼合围!” “第二军团,正面迎击,放他们进来打!” “是!” 指挥中心内的传令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 黑风山中,李绩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几名士兵,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元从禁军,是大唐最精锐的武力,每一个都是宝贝。 现在,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就损失了十几个。 “敌袭!结阵!” 李绩身边的副将高声喝道。 元从禁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死士,在遭遇埋伏的瞬间,没有丝毫慌乱。 他们迅速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防御圆阵,盾牌在外,长刀在内,背靠着背,警惕地盯着四周。 嗖嗖嗖!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四面八方的林子里倾泻而下。 叮叮当当! 大部分箭矢都被他们坚固的盾牌和精良的皮甲弹开。 但仙武军的箭矢中,夹杂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特殊箭头。 那是墨翟研究院的紧急成果——附着了“破甲”符文的符文箭。 这些箭矢轻易地撕开了元从禁军的防御,又带走了几十条生命。 “杀!” 随着一声震天的喊杀声,无数身穿统一制式铠甲的仙武军士兵,从林中冲了出来。 他们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刀,眼神狂热而坚定,像一群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战争傀儡。 两支代表着不同时代的精锐部队,在这片山林之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李绩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对方的武器和铠甲,坚固得超乎想象。 元从禁军的百炼横刀,砍在对方的盾牌上,竟然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而对方的长刀,却能轻易地划开他们的皮甲。 更可怕的是,这支军队的作战方式。 他们悍不畏死,配合默契,仿佛不是人类,而是一群被精准操控的机器。 “这不是大唐的任何一支军队!” 李绩心中大骇,他意识到,自己对齐王实力的评估,出现了致命的错误。 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斩首,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攻坚战。 …… 遥远的北方,不冻之原。 一座被遗忘的上古祭坛深处,万载的死寂被打破了。 一个由无数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上,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枯骨身影,缓缓地动了一下。 它穿着一身早已锈蚀得看不出原样的古老铠甲,头上戴着一顶歪斜的铁王冠。 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幽蓝色的火焰,猛地燃起。 骸骨君主,苏醒了。 它苏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饥饿。 对生命,对灵魂,对一切温热之物的刻骨饥饿。 随即,它“闻”到了。 在遥远的南方,有两股无比“香甜”的气息,正在激烈地碰撞。 一股,是纯粹的铁血煞气,充满了杀戮与死亡的芬芳。 另一股,虽然驳杂,但核心却带着一丝让它感到熟悉又厌恶的“仙灵”之气。 这两股气息的碰撞,就像在黑暗中点燃了两支巨大的火炬,对它发出了致命的诱惑。 “生命……精气……” 一个干涩、冰冷,仿佛由无数枯骨摩擦而成的意念,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 “净化……污秽……” “散播……凋零……” 骸骨君主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 它抬起一只巨大的白骨手爪。 轰隆隆! 整个不冻之原,开始剧烈地颤抖。 冰封的土地裂开,无数骷髅兵、行尸、食尸鬼,从地底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纷纷亮起了与君主同源的蓝色魂火。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汇聚成了一片亡灵的海洋。 “南下……” 骸骨君主发出了它的第一个命令。 “收割!” 亡灵大军开始移动,它们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恐惧,只有一个目标——毁灭一切生命。 一场席卷天下的亡灵天灾,正式拉开了序幕。 …… 黑风山,指挥中心。 郭嘉看着沙盘上不断闪烁的红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敌人比想象中更强,但也更愚蠢。 他们一头扎进了他布下的口袋阵,正在被仙武军分片区地切割、包围、蚕食。 白起亲自坐镇中军,指挥着这场围猎。 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指挥中心内响起。 一名负责监控灵能感应阵列的士兵,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 “报告祭酒!将军!” “阵列北段,发现……发现超高强度的能量反应!” 郭嘉立刻回头,看向沙盘的最北端。 只见那里,一个巨大无比的红色光斑,正在缓缓浮现。 那个光斑的面积,是元从禁军光点的十倍、百倍! 它像一团不断蔓延的血色浓雾,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向着黑风山的方向缓缓压来。 白起也看到了那片恐怖的红色。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那是什么?” “是突厥人?不对,他们的主力已经撤了,而且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规模。” 郭嘉死死地盯着那片移动的红色光斑,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想起了殿下闭关前,关于“天地大劫”的预言。 他想起了那支遭遇了“活尸”的巡逻队。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心中升起。 “将军,”郭嘉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三千元从禁军。” “真正的敌人,现在才刚刚登场。” ------------ 第九十章 棋盘之上 黑风山。地下仙朝最深处。 李佑的闭关密室。 这里没有奢华装饰。只有一个蒲团。 四周墙壁刻满复杂的阵纹,正散发着微光。 聚灵阵抽取海量灵气。 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浓雾,环绕着蒲团上的身影。 仙朝基础修炼功法运转到了极致。 李佑体内,第一缕真气早已壮大成奔流的江河。 它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让他的身体和灵魂得到一次深层洗礼。 功法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 所有灵气浓雾如百川归海,猛地倒灌入他体内。 李佑猛然睁眼。 两道金光在他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气息如利箭射出数米,在坚硬石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白印。 “筑基……成了。” 李佑低声自语。 他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这不仅是肉体强化,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他的五感无比敏锐,思维也比以往清晰百倍。 但他没有时间品味这种喜悦。 闭关时他已将部分心神沉浸在系统,监控着天下局势。 现在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系统,打开全局态势图。” 李佑意念一动。 一幅巨大的半透明光幕地图在他面前展开。 大唐疆域辽阔。 但齐州的位置格外“热闹”。 一切如郭嘉所料,也如他所期待。 一个璀璨的红色光团深入了黑风山外围。 它代表着李绩和他率领的三千元从禁军。 他们的能量强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支唐军。 每个光点都代表着凡俗武力的巅峰。 此刻,这个红色光团正被一片蓝色光晕死死包裹。 蓝色光晕是仙武军。 它正在不断收缩,蚕食着红色的光点。 白起的口袋阵成功了。 李绩这把长安利刃,一头扎进了为他准备的陷阱。 李佑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他的目光很快从黑风山战场移开。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望向地图最北方。 在那里,一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暗红色阴影正在浮现。 它像滴落宣纸的墨汁,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向南蔓延。 这片阴影的面积是李绩光团的百倍千倍。 它散发的不是铁血煞气。 而是一种纯粹冰冷的死亡能量。 【骸骨君主】。 【亡灵天灾】。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一明一暗。 两个致命的红色箭头正在地图上移动。 一个是人间帝王的雷霆之怒。 大唐最强的斩首部队已经兵临城下。 另一个是上古遗迹的末日阴影。 席卷天地的亡灵大军正浩浩荡荡压境。 它们的目标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齐州。 他李佑所在的位置。 …… 与此同时,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气氛压抑到极点。 十几名士兵面无人色地看着光幕。 那片从北方蔓延的巨大红色阴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白起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 他身上的杀气让空气凝固。 他是兵家杀神。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片红色阴影。 它代表着纯粹的毁灭意志。 那不是战争,是天灾。 “奉孝,”白起的声音沙哑,“以这股力量的规模和速度,最多三天,就会抵达齐州边境。” 郭嘉脸色同样无比凝重。 他大脑飞速运转。 无数计策闪过又被否决。 在绝对力量面前,计谋苍白无力。 郭嘉沉声道:“必须立刻决断。是放弃围剿李绩,全军固守基地?还是……向长安求援?” 向长安求援。 这个念头让郭嘉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们正在和皇帝的部队死战,怎么可能向皇帝求援?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不必惊慌。” 是李佑的声音! 郭嘉和白起猛地回头,脸上满是狂喜和恭敬。 “殿下!” “您出关了!” 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瞬间安定下来。 “我一直都在。” 李佑的身影并未出现,但声音清晰传递着他的意志。 “黑风山的战况如何?” 白起立刻上前汇报:“殿下。李绩的三千禁军已入包围圈。我军占据优势,预计两个时辰内可将其全歼。但我军伤亡恐怕不小。” “全歼?” 李佑轻笑一声。 “不必了。” 白起一愣:“殿下?” 李佑的语气不容置疑。 “传我命令。停止围剿。撤掉南边和西边的包围圈。” “给李绩让出一条路。” 这个命令让白起彻底懵了。 放虎归山? 这可是元从禁军!一旦放走,后患无穷! “殿下,三思啊!”白起急忙劝道。 一旁的郭嘉在错愕之后,眼中却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瞬间明白了李佑的意图。 “驱虎吞狼!” 郭嘉失声喊道,声音充满激动和震撼。 他看向巨大的沙盘。 他看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宏大棋局。 李绩和他的元从禁军是长安的虎。 北上的亡灵大军是毁天灭地的狼。 而他们的殿下,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棋手! “没错。” 李佑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 “父皇送来一把好刀。用来跟我们两败俱伤太浪费了。” “这把刀该用在更需要它的地方。” “让人族的刀,去饮异族的血。” 这番话让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终于理解了李佑的格局和胆魄。 在这双重危机下,殿下想的不是自保。 而是如何将两大危机化为己用,让他们相互消耗! 李佑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下达命令。 “白起。” “是!” “放开包围圈。但别让他们轻易逃脱。用小股部队袭扰追击,把他们往北赶。” “遵命!”白起再无犹豫,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郭嘉。” “臣在!” “地下仙朝进入最高战备。所有生产线全力运转。丹药、符文箭、灵能炮,不计成本生产。” “同时以我的名义,向北地所有州府发出最高级别的天灾预警。” 李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威严。 “告诉他们。真正的敌人要来了。” 一道道命令通过指挥中心,迅速传递出去。 这座地底的战争巨兽开始全力运转。 李佑站起身,走出密室。 他来到指挥大厅,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他看着沙盘。 李绩的红色光团在仙武军的驱赶下,狼狈地向北逃窜。 北方那片亡灵阴影也正在步步紧逼。 两条危机线即将在这片大地上轰然相撞。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然来临。 而他李佑,是唯一的执棋者。 他毫无惧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 第九十一章 大考 黑风山,地下仙朝最深处。 李佑的闭关密室石门无声地滑开。 他走了出来。 他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 眼神却变得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绝对的平静,仿佛宇宙生灭都无法让其产生一丝波澜。 筑基期。 这是仙朝功法体系中的第一个大境界。 也是凡人与修士真正的分水岭。 他现在已经不是凡人。 李佑没有停顿,身影在长长的通道中一闪而过。 几个呼吸之后,他已经出现在地下指挥中心。 中心内气氛压抑。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巨大的灵能沙盘,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安。 “殿下!” 郭嘉和白起第一个发现了他,立刻躬身行礼。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参见殿下!” 指挥中心内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所有人的恐慌都瞬间消散。 李佑回来了。 他们的王,回来了。 李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沙盘前。 巨大的光幕地图上,两股威胁无比醒目。 在黑风山战区,代表李绩和元从禁军的红色光团,已经被仙武军的蓝色光晕分割包围。 战斗进行得很激烈。 红色光团的亮度正在不断减弱。 但在沙盘的最北方,一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暗红色阴影,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南推进。 它散发着纯粹的死亡和毁灭气息。 【亡灵天灾】。 李佑看着眼前的景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在看一盘与自己无关的棋局。 “情况如何?”他淡淡地问。 郭嘉立刻上前一步,语速极快地汇报。 “回禀殿下。李绩的三千元从禁军已完全陷入我军包围圈。白起将军亲自指挥,正逐步蚕食。预计三个时辰内,可以结束战斗。” 郭嘉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无比凝重。 他指着北方那片巨大的阴影。 “但真正的问题是这个。根据灵能阵列监测,这股亡灵大军的规模至少在十万以上。它们的能量层级远超我们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其统领者,根据系统判定,为【骸骨君主】,是一头苏醒的上古妖魔。” “它们正以每天一百里的速度向我们逼近。最多三天,就会抵达齐州边境。七天之内,就会兵临黑风山下。” 汇报结束,指挥中心再次陷入死寂。 十万亡灵大军。 上古妖魔。 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这是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敌人。 白起也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殿下。这股力量,已非凡俗军队能够抗衡。即便是仙武军,正面抗衡也毫无胜算。这是一种力量层级上的绝对碾压。” 这是兵家杀神给出的判断。 简单直接,不带任何侥幸。 打不过。 “我们现在面临一个抉择。” 郭嘉接着说道,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方案一,立刻放弃围剿李绩。集中全部兵力,固守地下仙朝。利用基地的防御工事,拖延时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方案二,”郭嘉顿了顿,说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选项,“向长安求援。” 向长安求援。 让李世民派兵来帮助他们抵御亡灵。 这几乎不可能。 他们正在和李世民最精锐的部队死战。 李世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殿下,请您决断。” 郭嘉和白起同时躬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佑身上。 面对这内外交困的死局,他们的王会如何选择? 是退守?还是做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李佑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期待和玩味的笑容。 “求援?为什么要向长安求援?” 他看着郭嘉,反问道。 “父皇不是已经把最好的援军派来了吗?” 郭嘉愣住了。 援军? 他下意识地看向沙盘上被围困的元从禁军。 援军……是他们?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念头,瞬间在郭嘉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李佑,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殿下……您的意思是……驱虎吞狼?!” 李佑赞许地点点头。 “不止。” 他的目光从沙盘上扫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是一个局。一个我为父皇,也为天下人准备的局。” “所有人,包括我的父皇,都认为李绩是来杀我的。他们错了。” “李绩和他的元从禁军,不是刀。他们是诱饵。” 李佑的声音不大,却让指挥中心内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世上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我要让大唐,让天下人,亲眼看一看,他们真正的敌人是什么样子。” “我要让李绩,这位大唐的军神,用他最精锐的部队,去丈量一下亡灵天灾的恐怖。” “我要让他带着这份绝望,这份恐惧,去告诉长安,告诉我的父皇。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李佑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穿未来。 “这是一场考试。一场对我们地下仙朝的大考。” “考题有两个。” “第一,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掉李绩这支来自人间的麻烦。” “第二,如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亡灵天灾中,活下去,并且变得更强。”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李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 “白起。” “末将在!” “传我命令。停止对元从禁军的围歼。所有军团,立刻脱离战斗,收缩防线。” “在黑风山脉西侧,给李绩让出一条通往北方的路。” 白起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李佑的意图,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遵命!但殿下,是直接放他们走吗?” “不。”李佑摇摇头。 “追着他们打。但只追不杀,保持压力。” “用小股精锐部队,像狼群一样吊在他们屁股后面。让他们疲于奔命,没有喘息之机,只能一路向北逃窜。” “末将明白!一定把他们‘护送’到亡灵大军的面前!”白起领命。 “郭嘉。” “臣在!” “以我的名义,向北地所有州府,包括幽州都督府,发出最高级别的天灾预警。” 郭嘉有些疑惑:“殿下,我们真的要提醒他们?” “当然。”李佑笑了。 “但怎么说,是一门艺术。” “预警的内容很简单。就说,我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有大凶之兆,妖星降世,恐有灭世之灾。让所有州府加强戒备,坚壁清野。” 郭嘉闻言,瞬间恍然大悟。 这样一份由“疯王”李佑发出的,神神叨叨的预警,谁会相信? 只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 等到亡灵天灾真的降临时,这种“我早就提醒过你们”的预言,将会为殿下带来无与伦比的声望和神秘光环。 高!实在是高! “臣,这就去办!”郭嘉心悦诚服地领命。 “墨翟。” 李佑的声音通过指挥中心,传递到后方的研究院。 “臣在!”一个略带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地下仙朝所有生产线,立刻转入战时状态。” “停止生产常规武器。所有资源,全部向三种装备倾斜。” “第一,【净化符文箭】。” “第二,【光明灵能手雷】。” “第三,【净化光棱阵列】。” 李佑说的这三样,都是研究院针对亡灵特性,刚刚研发出来的原型武器。 它们对付普通军队效果不佳,但对亡灵生物有毁灭性的克制效果。 “不计成本,不计消耗,我要在七天之内,看到第一批成品列装部队。”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墨翟的声音充满信心。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原本压抑慌乱的指挥中心,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战争机器。 所有人各司其职,眼中再无迷茫。 这就是他们的王。 在泰山压顶的绝境面前,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谈笑间布下了一个席卷天下的惊天大局。 将两场致命的危机,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有命令下达完毕。 李佑重新将目光投向沙盘。 他看着那两个正在移动的红色光团,一个代表着人间最强的武力,一个代表着来自深渊的恐惧。 它们就像两头被命运驱使的猛兽,即将在他划定的舞台上,进行一场血腥的厮杀。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父皇,希望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 “也希望大唐的军神,不要让我失望。” “这场大考,现在才刚刚开始。” ------------ 第九十二章 猎犬与狼 黑风山腹地,喊杀声震天。 李绩浑身浴血,手中的横刀已经卷了刃。 他看着眼前这片绞肉机般的战场,心中一片冰冷。 败了。 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带来的三千元从禁军,是大唐最锋利的刀。 此刻,这把刀却被一点点地敲碎、磨损,即将彻底崩断。 他的人数在锐减。 开战不到两个时辰,他已经损失了近千人。 这是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数字。 对方的军队太诡异了。 他们的铠甲坚不可摧,武器锋利得吓人。 他们像一群没有痛觉的战争傀儡,倒下一个,立刻有另一个补上。 整个阵型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缓缓地、但坚定不移地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包围圈正在收缩。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彻底分割、包围,然后像屠宰牲口一样被全部杀光。 “将军!我们快顶不住了!西侧防线被突破了!”一名副将嘶声喊道。 “将军!南边也出现敌军!我们被彻底包围了!” 绝望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李绩环顾四周。 他的士兵们还在奋战,但眼中的惊恐和疲惫已经掩盖不住。 他们是精锐,但他们也是人。 面对这种打不死的怪物,任何人的意志都会被消磨殆尽。 李绩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准备亲自带头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然而,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将军!快看南边!” 李绩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在南侧将他们死死堵住的敌军主力,竟然后队变前队,开始有序地向后撤退。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恋战。 很快,南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紧接着,西侧的敌军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他们也撤了。 原本铁桶般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漏洞。 一条通往西边,一条通往南边。 那是一条生路。 一条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生路。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元从禁军的士兵们都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敌人……放他们走了? 李绩没有感到任何喜悦,反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陷阱! 这是一个最拙劣,也是最恶毒的陷阱! 身为大唐军神,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次围三缺一的战术。 这种战术的目的,是在缺口处设下重兵埋伏,将突围的敌人一举歼灭。 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让开道路,就是在赤裸裸地告诉他:前面有埋伏,你敢来吗? “将军,怎么办?”副将喘着粗气问道。 李绩陷入了两难。 留下来,是死路一条。 突围,九死一生。 还没等他做出决断,北侧和东侧的敌军攻势突然猛烈了十倍! 无数的符文箭矢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仙武军的刀盾兵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他们不再是稳步推进,而是变成了疯狂的进攻。 他们根本不是想全歼自己。 他们是在驱赶! 像牧羊犬一样,把他们这群残存的羊,往预设的屠宰场里赶! “混蛋!” 李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对方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就像一群猎人,在戏耍自己的猎物。 “将军,下令吧!跟他们拼了!” “没错!死也不能让他们这么侮辱!” 元从禁军的骄傲被彻底点燃。 但李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主帅,他不能意气用事。 他必须为剩下这两千名士兵的性命负责。 他看了一眼北方。 那边是黑风山脉的更深处,是敌人的大本营。 往北突围,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那条通往西方的“陷阱之路”。 “传我命令!” 李绩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全军,向西突围!” 他别无选择。 哪怕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闯过去。 “杀!” 两千多名残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像一股洪流,朝着西边的缺口冲了过去。 ……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白起站在沙盘前,看着代表元从禁军的红色光团,开始朝着西边移动。 “上钩了。”他平静地说道。 “传令。第一、第三军团停止正面进攻。” “从每个军团抽调三百名‘羽林卫’,组成追击部队。” “命令他们,像狼一样跟在李绩后面。” “袭扰,追击,放箭,但绝不允许正面交战。” “把他们……往北赶。” “遵命!” …… 李绩率领部队冲出了包围圈。 然而,他预想中的伏兵并没有出现。 西方一片坦途。 他甚至能看到远处齐州城的轮廓。 他心中一喜,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对方真的只是想把他们赶走?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嗖嗖嗖! 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破空声。 又是那种可怕的符文箭。 殿后的几十名士兵瞬间倒地。 李绩回头一看,只见数百名身穿黑色轻甲的敌军,像鬼魅一样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不断地用连弩射击。 “结阵!反击!”李绩怒吼道。 元从禁军立刻停下脚步,准备回头反打。 但那些黑甲兵立刻后撤,瞬间就消失在山林里。 等元从禁军重新开始撤退,他们又像苍蝇一样跟了上来,继续在远处放冷箭。 李绩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想和他们打。 对方是在放血。 用这种最无耻的战术,一点点地消耗他们的兵力,摧残他们的意志。 更可怕的是,这支追兵并不是简单的追击。 他们总是在东侧和南侧施加压力。 逼得李绩的部队根本无法南下返回关中,也无法向东重新进入山区。 他们只能被迫一路向北,朝着荒芜的北地平原逃窜。 李绩彻底明白了。 从始至终,对方的目的就不是歼灭他们。 而是要把他们赶到北方去! 为什么? 北方有什么? 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在李绩心中升起。 他和他手下这两千精锐,不是猎物。 他们是诱饵! 是那个齐王李佑,用来钓出某个更可怕存在的诱饵! 这个认知,让李绩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棋手操控的棋子,身不由己地走向一个未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棋盘。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一天一夜。 元从禁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他们的人数,已经从突围时的两千,下降到了一千五百。 剩下的士兵,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他们被赶出了齐州地界,进入了一片荒凉的戈壁。 就在这时。 身后的追兵,突然消失了。 箭雨停了。 喊杀声也停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那些追了他们一天一夜的魔鬼,从来没有出现过。 “将军……他们……他们不追了?”一个士兵颤声问道。 幸存的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李绩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猎犬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是真正的主人要登场了。 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一个高坡,向北方望去。 天空是灰蒙蒙的。 大地一片死寂。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很长,很整齐,仿佛有人用墨笔在天地的尽头画了一道。 那条黑线,正在缓缓地移动。 朝着他们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恐惧,瞬间攫住了李绩的心脏。 那不是军队。 他一生征战,从未见过任何一支军队,能散发出如此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他终于明白,齐王李佑,那个疯子,那个魔王,到底想让他看什么了。 “全军……戒备……” 李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真正的敌人……来了。” ------------ 第九十三章 天灾 北地戈壁。 风是冷的,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那条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黑线,正在不断变粗、变大。 李绩站在高坡上,手脚冰凉。 他看清了。 那不是什么军队。 那是行走的骸骨,蹒跚的腐尸。 数不清的骷髅兵,举着锈蚀的刀剑。 数不清的僵尸,伸着僵硬的爪子。 它们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组成了一片黑色的死亡海洋,正朝着他们缓缓涌来。 没有战鼓,没有旗帜,没有口号。 只有无数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汇聚成一股让人灵魂战栗的噪音。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名年轻的士兵声音发抖,他手中的横刀几乎握不住。 “是妖魔!是话本里吃人的妖魔!”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幸存的元从禁军中蔓延。 他们是人间的兵王。 他们斩杀过最悍勇的突厥武士,征服过最险峻的山岭。 但他们从未面对过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 “全军,结阵!” 李绩的声音如同炸雷,强行压下了士兵们的慌乱。 他从高坡上冲下来,站到队伍的最前方。 “我们是皇帝陛下的元从禁军!是大唐最强的战士!” 他拔出备用横刀,指向那片正在逼近的死亡浪潮。 “不管它们是什么东西!拿起你们的武器!捍卫大唐军人的荣耀!” 主帅的镇定,是最好的强心剂。 残存的一千五百名士兵,下意识地开始执行命令。 他们强忍着恐惧,用最快的速度组成了一个防御圆阵。 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弓箭手在中央。 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阵型。 这是他们面对千军万马的底气。 然而,这份底气,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弓箭手,准备!”李绩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放!” 嗡—— 数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亡灵大军的前锋。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箭矢射在骷髅兵的骨头上,大多被弹开,或者从骨缝间穿过。 射中僵尸的,也只是在它们腐烂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无足轻重的小洞。 它们没有流血,没有惨叫,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它们依旧迈着整齐的、充满死寂感的步伐,不断靠近。 第二轮齐射。 第三轮齐射。 元从禁军的箭囊很快就空了。 然而亡灵大军的数量,似乎没有丝毫减少。 它们已经近在眼前。 士兵们可以清晰地看到骷髅空洞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 可以闻到僵尸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尸臭。 “长矛!举!” 李绩发出最后的指令。 轰! 黑色的死亡浪潮,终于和元从禁军单薄的防线,撞在了一起。 第一排的盾牌手,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堵移动的山脉。 巨大的力量从盾牌上传来,让他们感觉双臂即将断裂。 “杀!” 一名禁军士兵怒吼着,将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 噗嗤一声。 长矛轻易地刺穿了一具僵尸的胸膛。 然而,那具僵尸毫不在意。 它无视了穿透身体的长矛,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士兵的头盔。 用力一捏。 咔嚓! 士兵的头颅连同头盔一起,被捏得粉碎。 红的白的,溅了身后战友一脸。 “啊!” 那名战友发出惊恐的尖叫,本能地挥刀砍去。 一刀将僵尸的头颅砍飞。 可那具无头的尸体,依旧死死地抓着他同伴的尸体,没有倒下。 这样的景象,在防线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发生。 凡人的战争智慧,在这些不死的怪物面前,彻底失效。 刀砍在骨头上,会卷刃。 长矛刺穿身体,它们不会死。 除非能准确地砍掉它们的脑袋,或者彻底击碎它们的骨架。 但这需要巨大的力量和精准的技巧。 在如此混乱拥挤的战场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元从禁军的阵线,在接触的瞬间,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不是在战斗。 他们是在被屠杀。 一个士兵砍倒了一具骷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三四只僵尸扑倒在地。 惨叫声瞬间被撕咬和啃食的声音淹没。 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被一只巨大的骸骨恶犬咬断了喉咙。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 尸体上空,一缕黑色的雾气从亡灵大军中飘来,融入他的体内。 几秒钟后。 这名刚刚死去的老兵,身体抽搐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燃起了和那些怪物一样的,猩红色的光芒。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横刀,转身,毫不犹豫地砍向了自己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袍泽。 “老王!你疯了!?” 那名袍泽下意识地格挡,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和更加疯狂的劈砍。 这一幕,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所有看到它的士兵心里。 它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能杀死人的敌人并不可怕。 能把你的战友,变成敌人的敌人,才是真正的绝望。 “是诅咒!我们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跑啊!快跑!” 纪律崩溃了。 阵型彻底瓦解。 幸存的士兵们扔掉了盾牌和长矛,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但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的亡灵。 李绩疯狂地挥舞着横刀。 他的武艺早已登峰造极,每一刀都精准地劈碎一个骷髅的头骨。 短短一刻钟,死在他手下的亡灵已经超过了一百个。 但这毫无意义。 他杀得再快,也没有亡灵涌上来的速度快。 他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一个个淹没、撕碎,然后重新站起,变成敌人。 他听着耳边充斥的惨叫和哀嚎。 这位大唐的军神,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悲哀。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齐王李佑为什么要放他走。 他终于明白,李佑为什么要像驱赶牲口一样,把他和他的军队赶到这里来。 那不是羞辱。 那是一堂课。 一堂用他一千五百名最精锐部下的生命,来上的课。 李佑要让他亲眼看一看。 要让他亲身体会一下。 这人间的巅峰武力,在这真正的天地大劫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和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 李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陛下啊……你错了……” “我们都错了啊……” 他喃喃自语。 他不再想着突围,不再想着活下去。 他只是机械地挥刀,麻木地杀戮。 就在这时。 亡灵大军突然像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条由骸骨铺成的道路,出现在大军的后方。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五米的巨人。 他全身由黑色的骸骨组成,身上穿着一件仿佛由无数哀嚎的灵魂编织成的破烂斗篷。 他坐在一个由人类头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上。 王座被八只体型如同战马的骸骨巨狼抬着,平稳地向前移动。 他就是【骸骨君主】。 他一出现,整个战场的气温仿佛都下降到了冰点。 一股君临天下的死亡威压,笼罩了每一个人。 所有还在奔逃的士兵,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冻结了,身体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 骸骨君主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冷漠地扫过战场。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李绩身上。 似乎对他这个能坚持到现在的凡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它抬起了一根由黑玉般骨骼组成的手指。 对着李绩,轻轻一点。 李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灰色力量瞬间击中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飞速地抽走。 他的皮肤迅速变得干瘪,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 只是瞬间,他就从一个雄壮的将军,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横刀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君临天下的骸骨君主。 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整个大唐的结局。 “完了……” 他吐出最后两个字,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 第九十四章 神罚 北地戈壁。 死亡的气息浓重如实质。 李绩跪在地上,生命力如同退潮的海水,飞速地从他苍老的身体里流逝。 他已经无力握刀,甚至无力抬头。 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自己的士兵被亡灵的海洋一片片吞噬。 惨叫声、啃食声、骨骼碎裂声。 还有战友转化成怪物后的嘶吼。 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他,大唐的军神。 他,百战百胜的李绩。 最终的结局就是和他的无敌雄师一起,在这里变成一堆枯骨。 他输了。 他不是输给了齐王李佑。 他是输给了这个疯狂的新世界。 骸骨君主的目光锁定了李绩。 这个凡人是这场屠杀中,唯一一个让它感到有趣的存在。 它喜欢这种强者在自己面前,慢慢凋零的绝望。 它抬起了另一只完好的骨爪。 一股更加浓郁的死亡能量在它掌心汇聚,准备给予李绩最后一击,将他的灵魂抽出来,制成一个强大的死亡骑士。 这将是它的战利品。 李绩闭上了眼睛。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此时。 异变发生了。 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炽热、煌煌如大日的光。 它不是从天上射下。 而是从遥远的南方地平线,黑风山脉的方向,横贯长空,瞬间而至。 这道光出现得毫无征兆。 它的速度超越了思维。 在它出现的刹那,整个灰暗的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刺目的纯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没有毁灭一切的冲击波。 只有一片诡异的绝对寂静。 然后,是净化。 这道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光柱,像一把无情的创世之犁,从亡灵大军最密集的中后方,一扫而过。 光柱所过之处。 无论是坚硬的骷髅兵,还是腐烂的僵尸。 都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分解,气化,蒸发。 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光柱横扫的轨迹上,出现了一条宽达百米,长达数里的绝对真空地带。 地面被烧灼成琉璃状,光滑如镜。 超过两万的亡灵大军,在这一击之下,灰飞烟灭。 光柱的威力并未就此结束。 它在犁开一条死亡通道后,精准地命中了骸骨君主的王座。 吼!!! 一声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咆哮,从骸骨君主的口中炸开。 这是它降临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失态的声音。 由无数头骨堆砌的王座,在光芒中瞬间化为飞灰。 抬着王座的八只骸骨巨狼,连同它们身上的死亡灵气,一同被净化。 骸骨君主庞大的身躯,被光柱的边缘扫中。 它那由黑玉般骨骼组成的右臂,连同半边身子,直接消失了。 伤口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能量残留。 那是一种更高层级的,法则层面的彻底湮灭。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后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当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消失后,整个世界重新恢复了灰暗。 但战场已经完全变了样。 亡灵海洋硬生生被剜去了一大块。 骸骨君主从半空中摔落,狼狈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它的右半身空空如也,眼眶中幽蓝色的灵魂之火疯狂跳动,充满了暴怒和一丝……恐惧。 幸存的亡灵们也陷入了混乱。 它们虽然没有智慧,但对这种克制它们到极致的力量,有着来自本能的恐惧。 它们停下了对元从禁军残兵的屠杀,茫然地嘶吼着。 李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死。 他跪着的地方,位于那条琉璃通道的边缘。 他身边几十步范围内,所有的亡灵都消失了。 他看着眼前那条宽阔、平整、甚至还在微微发光的琉璃长廊,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是神罚吗? 是天上的神明降下了惩罚?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南方。 那个光柱射来的方向。 黑风山。 齐王李佑。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那不是神罚。 那是……李佑的力量? 那个疯王,那个魔王,他……他竟然拥有这种如同神明般的力量? 这一刻,李绩心中最后的一丝骄傲被彻底碾得粉碎。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什么驱虎吞狼,什么借刀杀人。 错了。 都错了。 李佑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消耗亡灵。 他只是需要一个观众。 需要他李绩,这个大唐的军神,这个代表着人间最强武力的人,亲眼看着。 看着亡灵天灾是何等的恐怖。 再看着,他李佑的力量,又是何等的……伟大。 这才是真正的课程。 一堂让他,让大唐,让整个旧时代都认清现实的课。 骸骨君主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没有再去看李绩这些蝼蚁。 它受了重创。 它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南方,那两点灵魂之火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忌惮”的情绪。 它知道,那个方向有一个真正能威胁到它的存在。 它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烟,朝着北方急速退去。 随着主帅的撤离,剩下的亡灵大军也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来时遮天蔽日,去时狼狈不堪。 广阔的戈壁滩上,只留下了满地的残骸,和几百名劫后余生、呆若木鸡的元从禁军。 他们还活着。 但他们感觉自己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们看到了地狱,然后又看到了神迹。 他们的世界观,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被反复地颠覆、摧毁、重塑。 所有人都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 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新的军队。 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制式铠甲中,步伐整齐划一,沉默地向前推进。 正是那支追了他们一天一夜,将他们赶入绝境的“猎犬”。 仙武军。 他们来了。 他们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就像是算准了亡灵会退去一样。 他们不是来战斗的。 他们是来打扫战场的。 几千名仙武军士兵,呈半圆形,缓缓地将幸存的元从禁军包围。 没有杀气。 没有敌意。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待战利品般的平静。 元从禁军的士兵们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人想反抗。 也没有人能反抗。 在见识了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神罚”之后,他们面对这支创造了神罚的军队,已经提不起任何敌对的念头。 那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力量。 仙武军的阵列中,分开一条道路。 一名同样身穿黑色铠甲,但气势明显不同的将领,走了出来。 是白起。 他走到李绩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已经须发皆白,跪在地上,仿佛苍老了三十岁的昔日对手。 李绩也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白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用一种平静到冷漠的语气,缓缓开口。 “英国公,李绩。” “我家殿下说,课上完了。” “现在,请您去补交一下学费。” ------------ 第九十五章 学费 北地戈壁。 白起话音落下。 四周死寂。 “补交一下学费。” 这几个字像一把冰锤。 敲在每个幸存者心上。 他们听懂了。 在经历屠杀与审判后,他们终于听懂了。 他们不是战俘。 他们是战利品。 是齐王李佑展示肌肉后,顺手收缴的战利品。 李绩跪在地上。 身体无法动弹。 他面无表情。 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学费。 何其昂贵的学费。 三千精锐战士,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 这五百人也已神魂俱丧。 斗志全无。 这堂课。 他李绩用元从禁军的荣耀,替陛下,替大唐,听完了。 他没有反抗。 无人反抗。 幸存的士兵像一群失去灵魂的木偶。 他们任由仙武军上前。 收缴他们的兵器。 解除他们的甲胄。 整个过程没有叫骂。 没有挣扎。 只有金属碰撞声和风的呜咽。 仙武军的动作高效而冷漠。 他们不像在解除敌人武装。 更像在处理一批货物。 李绩也被两名士兵架了起来。 他很虚弱。 被抽走的生命力让他无法站立。 他看着部下的惨状。 有人在恐惧发抖。 有人双目无神,呆看那条琉璃通道。 有人在低声啜泣。 他们的骄傲、信仰、世界观,都被彻底击碎。 碾成了粉末。 他们不再是大唐的雄狮。 他们只是一群迷失的羔羊。 “带走。” 白起下达简短命令。 仙武军押送着俘虏。 向着南方走去。 向着黑风山的方向。 来时走了一天一夜。 归途却显得格外漫长。 李绩被架在队伍中间。 他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理解这一切。 齐王李佑。 那个被视为疯子的年轻人。 他到底是谁? 他为何这么做? 他先用精良军队打败自己。 然后故意放走自己,将自己赶到亡灵面前。 他让自己亲眼目睹什么是“天灾”。 那种刀枪不入,杀之不绝,还能转化尸体的怪物。 那种凡人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的绝望。 最后,在自己即将毁灭时。 他又用一道毁天灭地的光,展示了什么是“神力”。 李绩终于想明白了。 李佑的目的不是打赢一场仗。 他是在立威。 他是在传道。 他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时代,变了。 你们熟知的战争已经过时。 你们依仗的武力已经不够看。 这个世界将迎来一场无法想象的变革。 而他,齐王李佑,正走在变革的最前端。 他不是疯子。 他比所有人都清醒。 疯的是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李绩浑身一颤。 他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李佑有如此实力,为何龟缩在齐州? 他完全可以横扫天下。 他想当皇帝,易如反掌。 但他没有。 他只是默默在黑风山建造着什么。 他在防备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 难道那十万亡灵,那尊骸骨君主,都还不是真正的威胁? 这个念头让李绩感到一阵深沉的寒意。 …… 队伍在沉默中前行。 数个时辰后。 他们回到黑风山脉。 这里的气氛和离开时完全不同。 山林间随处可见巡逻的仙武军。 山壁上多出许多伪装的巨型弩机和金属造物。 整个黑风山像一头苏醒的战争巨兽。 散发着冰冷危险的气息。 李绩和他的部下被带到一处巨大山谷前。 这里是他们之前的战场。 此刻却看不到任何战斗痕迹。 只有一面光滑如镜的巨大山壁。 李绩以为这里是囚禁之地。 或者是刑场。 然而,白起示意部队停下。 他走到山壁前,抬手按在一个凹陷处。 嗡—— 一阵低沉的能量运转声响起。 整面山壁上亮起无数金色纹路。 它们交织成一个巨大繁复的法阵。 元从禁军发出了压抑的惊呼。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神秘的景象。 紧接着。 轰隆隆…… 整座大山仿佛都在震动。 巨大的山壁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然后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通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通道入口由银白色金属铸造。 上面雕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一股温暖干燥的空气从通道深处吹出。 这……这是什么? 山腹里别有洞天?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这不是人力能造就的工程。 这是仙术!是神迹! 就在此时。 一个身影从巨大通道内缓缓走出。 他穿着玄黑色王袍。 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眼神平静如水,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留痕。 正是齐王李佑。 他一出现。 所有仙武军士兵,包括白起,全都单膝跪地。 “恭迎殿下!” 声音整齐划一,充满崇敬。 李佑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被架着的李绩身上。 他走上前,静静看着这位大唐军神。 “英国公,李绩。” 李佑的声音很平静。 “我给你上的这堂课,你可还满意?” 李绩嘴唇颤抖。 他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只能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看着李佑。 眼神中再无敌意和不甘。 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李佑笑了笑。 “看来,将军已经明白了。” “既然学费已交,我这个老师,也不能太小气。” 他说着,随意抬手,对李绩轻轻一指。 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射出。 没入李绩体内。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 李绩干瘪的皮肤迅速饱满。 他的白发由白转灰,再由灰转黑。 佝偻的腰背重新挺得笔直。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他又从一个老人,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军神。 甚至,他感觉自己比之前更年轻,更有力气。 那股死亡能量被彻底驱散了。 “这……” 李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 大脑彻底宕机。 一念衰老。 一念回春。 这是何等的力量? 这是神魔才有的手段! “噗通”一声。 李绩双膝一软。 这一次,是主动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四百多人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齐刷刷跪倒一片。 在这样的神威面前,他们连站立的勇气都没有。 李佑看着拜服在脚下的李绩,神色没有变化。 “这,只是给你的利息。” “现在,随我来吧。” “我带你去看看,你交的学费,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 李佑转身,向着那巨大的通道走去。 白起押着李绩,跟在他身后。 巨大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元从禁军俘虏。 他们的人生,在今天被强行画上句号。 而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新世界,正在向他们展开。 ------------ 第九十六章 地下仙朝 巨大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 一声闷响。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也隔绝了李绩熟知的那个世界。 他被白起架着,跟在李佑身后。 走进那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内部的景象再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里没有火把。 墙壁和顶上,每隔十步就镶嵌着一颗发光晶石。 光芒柔和明亮。 将整条通道照得如同白昼。 地面和墙壁由灰色材料一体浇筑。 平整得能照出人影。 通道高约五丈,宽可十马并行。 巨大得不像在山体内部。 更像在神殿的回廊中。 空气干燥温暖,带着一股奇异的净味。 李绩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戎马一生,也曾督造皇陵。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鬼斧神工的造物。 这绝不是凡人的工艺。 李佑没有回头,平静地走在前面。 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寻常不过。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开阔的平台。 李绩走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 他的心脏骤然停跳。 平台之下,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空间。 一个被掏空了整座山脉的地下世界。 最让他震撼的是这个世界的“天空”。 数百丈高的穹顶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球体。 它散发着太阳般的光与热。 甚至在穹顶上投射出蓝天白云的幻象。 那是一颗人造的太阳。 在人造太阳的光芒下。 一个宏伟的地下城邦展现在李绩眼前。 他看到了无数整齐的建筑。 他看到了无数人像蚂蚁一样忙碌穿行。 他看到了远处,一片广阔的区域。 无数巨大的熔炉正喷吐着蓝色火焰。 一些如同巨兽手臂的机械,正在吊运山一样巨大的金属块。 一条条流水线上,无数工匠正在飞速打造兵器和铠甲。 正是那种元从禁军都无法击穿的黑色铠甲。 在这里,它们像普通铁器一样被成堆生产。 “那是兵工厂。” 李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一套仙武铠甲,半个时辰。一把符文战刀,一刻钟。” “每天,这里可以武装三千人。” 李绩的嘴唇哆嗦着。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唐举全国之力,一年能造出多少明光铠? 而在这里,一天的产量就足以装备他覆灭的元从禁军。 李佑没有理会他的震惊。 他转身,带着李绩走向平台另一侧。 另一片同样广阔的景象出现在李绩眼前。 这一次不是工厂。 是农田。 在一片片整齐的田地里,生长着奇异的作物。 它们比人还高,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一些小型机械傀儡在田垄间自动穿行,浇水除草。 远处是一座座山一样高大的谷仓。 李绩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浓郁的粮食香气。 “那是农业区。” 李佑再次开口。 “这里的作物,一年六熟。亩产是外界的二十倍。” “这里的粮食,能让五十万大军,打十年。” 李绩的身体晃了晃。 如果不是白起架着他,他已经瘫倒在地。 兵甲,钱粮。 这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而李佑在这地下所拥有的储备,已远远超过整个大唐帝国。 李绩终于明白齐州为何能在大旱之年安然无恙。 他也终于明白李佑为何敢于“增税三倍”。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他不需要地表的那点产出。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 一出名为“暴君”的戏。 只为争取时间,建造这个地下王国。 李佑带着麻木的李绩,走进一座巨大的升降梯。 平稳快速下降后,他们来到了地下世界的地面。 李佑带着他走过仙武军的巨大兵营。 李绩看到了数万精神饱满、眼神狂热的士兵。 他们在巨大的训练场上,进行着他看不懂的训练。 他们不练刀法箭术。 而是在发光的法阵中盘膝打坐,吐纳着奇异的能量。 他们的气息,远比战场上遇到的那些更强大。 李绩意识到,他之前面对的,根本不是仙武军的全部。 甚至连主力都算不上。 当李绩已经震惊到麻木时。 李佑终于将他带到了终点。 一间位于地下城中央的巨大指挥室。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那沙盘上有山川、河流、城池。 正是整个大唐的舆图。 李佑走到沙盘前,静静看着。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看向李绩。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为了谋反吗?” 李绩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李佑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我在救这个世界。” 他说。 “英国公,你是最懂战争的人。” “那你告诉我,今天你面对那十万亡灵,有几成胜算?” 李绩沉默了。 胜算? 没有胜算。 一成都没有。 那是单方面的屠杀。 是凡人无法抗衡的天灾。 “如果那十万亡灵,变成一百万呢?” “如果骸骨君主,有十个,一百个呢?” “如果它们不在一处出现,而是在大唐每一州,每一郡,同时出现呢?” 李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他每问一句,李绩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那时,你的大唐铁骑有什么用?” “李世民的文治武功有什么用?” “整个大唐,能撑几天?” 李绩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不敢想。 他完全不敢想那个画面。 那不是战争。 那是末日。 “你看到的那些亡灵,它们的名字,叫天灾。” 李佑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而它们,仅仅是开始。是一场天地大劫的……先锋。” “很快,这个世界将变成一个血腥的战场。” “到时候,旧有的一切都会被摧毁。国家、律法、道德、荣耀……全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李佑伸出手,在巨大的沙盘上轻轻一拂。 嗡—— 整个沙盘突然亮起。 在李绩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大唐舆图上,浮现出一个个猩红色的光点。 幽州。凉州。蜀中。江南。 从中原到边陲,从北境到南海。 成百上千个红点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版图。 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股不亚于今日所见的力量。 “你看到的,只是北方出现的斥候。” 李佑指着那些红点,声音冰冷。 “这些,才是真正的主力。” “它们正从沉睡中苏醒,从裂缝中爬出。” “它们,才是这场大劫的主角。” 李绩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死灰。 他终于懂了。 他彻底懂了。 为什么李佑要演戏,要敛财,要建造这座地下城。 他不是在谋反。 他是在建造一艘船。 一艘在末日洪水中,延续文明火种的诺亚方舟。 而他自己和他的元从禁军,就像是船票。 一张用鲜血写成的,证明洪水即将来临的船票。 “现在,你明白了吗?” 李佑低头看着他。 “我需要恶名,需要整个世界的误解,来为我的计划提供燃料。” “我没有时间去解释。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这一切。” 他指了指整个地下仙朝。 “在你眼中,我是暴君,是疯子,是魔王。” “但很快,全天下的人都会明白,我这里,才是唯一的希望。” 李绩仰起头,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子。 他的眼神里再无敌意。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恐惧。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疯王。 而是一个孤独地,背负着整个世界命运的先知。 “现在。” 李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课上完了,真相你也看到了。” “你的学费,是三千元从禁军的荣耀,和我赠你的二十年阳寿。” “我给你一个选择。” 李佑的目光平静如水。 “你可以回去。回到你的残兵败将那里。在末日里和腐朽的帝国一起烂掉。” “或者,留下来。” “成为我仙朝的将军。用你的所学,为这个世界尽最后一份力。” ------------ 第九十七章 最后的忠诚 指挥室内死寂。 李佑的话音还在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山。 压在李绩的心头。 是回去。 和那个腐朽的帝国一起烂掉。 还是留下来。 为这个世界尽最后一份力。 李绩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体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在经历一场海啸。 忠诚。 他恪守了一辈子的信条。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也无比可笑。 忠于谁? 忠于大唐吗? 那个即将被撕成碎片的大唐? 忠于陛下吗? 那个远在长安,沾沾自喜的可怜君王? 李绩一生征战从未迷茫。 他总知道自己的刀该砍向何方。 但这一次,他不知道了。 他的世界观、信仰、骄傲,都被彻底碾碎。 他像一个迷失的幽魂。 找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途。 他可以死。 事实上,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 但李佑没有让他死。 李佑让他活着,让他看到比死亡更绝望的真相。 现在,李佑又给了他一个选择。 一个比死亡更艰难的选择。 如果他选择回去,他知道会怎样。 他会回到长安,跪在李世民面前,说出一切。 然后呢? 他会被当成一个疯子。 或者,一个卑劣的叛徒。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没有人会相信天灾将至。 他们只会歌舞升平。 然后和整个帝国一起,被怪物撕成碎片。 那样的忠诚有意义吗? 那样的死亡有价值吗? 李绩缓缓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子。 他想看到一丝野心。 一丝欲望。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和一种孤独的疲惫。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把天下争霸放在眼里。 他的敌人,是整个世界的命运。 李绩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我那四百多个弟兄……他们如何?” 他没有问自己。 他问的是那些跟着他的袍泽。 这是他作为大唐英国公,最后的责任。 李佑平静地回答:“他们和你一样,也有一个选择。” “愿意留下的,成为仙朝预备役,接受改造训练。他们会获得更强的力量,迎接真正的战争。” “不愿意留下的,”李佑顿了顿,“我会让他们看到该看的,然后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解脱。” 李绩身体猛地一颤。 他听懂了。 这个地下仙朝的秘密,绝不能泄露。 知道秘密的人,要么成为自己人,要么成为死人。 没有第三条路。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李绩感觉自己被抽干了力气。 但他必须这么问。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佑看着他,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不是欣赏,也不是得意。 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 “英国公,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真正的军人。” “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 “从今天起,你要保卫的‘家’,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你要守卫的‘国’,是人类最后的文明。” 李佑的话,让李绩濒临破碎的心,重新找到了支点。 是的。 他还是军人。 他只是换了一个更宏大,也更绝望的战场。 李绩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但他的双腿已经麻木。 “噗通”一声。 他双膝跪地,对着李佑,深深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罪将李绩……愿为殿下效死。不,愿为天下苍生效死。” 这一跪,跪断了他与大唐的君臣之义。 这一拜,拜别了他前半生的荣光。 从此刻起,世上再无大唐英国公。 只有一个为延续文明而战的老兵。 白起站在一旁,默然看着这一切。 李佑坦然接受了李绩的跪拜。 他知道,收服这个大唐军神,意义非凡。 李绩是旧时代的旗帜。 当这面旗帜向他低头时,就意味着旧时代的秩序,开始崩塌。 “很好。”李佑淡淡说道。 “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仙朝的‘天策上将’,位在白起之下,与郭嘉同级。” “你的职责,是帮我整合并训练一支新的军团。一支由凡人精锐转化的仙武军团。” 天策上将。 这曾是李世民的封号。 李佑把它给了李绩,意味不言而喻。 李绩身体再次一震,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但他最终只是沉声应道:“遵命。” “至于你的部下,”李佑继续说,“我会让他们自己选择。但在此之前,我会让你,亲自去告诉他们真相。” “我相信,大唐的军魂不会是懦夫。” 李绩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他相信,只要士兵们知道真相,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好了,你的任命只是开始。” 李佑转身,重新看向巨大的沙盘。 “现在,我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李绩立刻挺直腰杆。 “请殿下示下。” 李佑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个代表长安城的模型上。 “我要你,给李世民写一封密奏。” 李绩瞳孔猛地一缩。 “密奏?” “对。”李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把你今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写给他看。” “亡灵天灾的恐怖,我仙朝的实力,那道‘神罚’,这座地下城邦,还有……天地大劫的真相。” “一个字都不要漏。” 李绩瞬间明白了。 这是诛心。 最残忍的诛心之策。 由他这个李世民最信任的军神,亲笔写下一封“真相”。 一封足以击溃帝王自信的“真相”。 李世民或许不会全信。 但他一定会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让他夜不能寐。 “这……是末将对陛下最后的忠诚。” 李绩闭上眼睛,声音带着痛苦。 这是执行李佑的命令。 也是在向昔日的君主,发出最后的警告。 信与不信,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很好,你能想明白就不枉我选你。”李佑点头。 他看向白起:“带天策上将去休息。准备最好的纸笔伤药。另外,通知郭嘉来见我。” “诺。” 白起领命,上前扶起李绩。 李绩踉跄站起,在搀扶下向外走去。 路过李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殿下,”他沉声问道,“您做的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您拥有颠覆世界的力量,却甘愿背负骂名藏身于此。” “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心中最后一个疑问。 李佑没有回头。 他依旧看着沙盘。 他沉默片刻,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 “我想要的?” “我只想在这场末日里,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让他们,还能像‘人’一样,有尊严地活下去。” 说完,他不再言语。 李绩的身体如遭雷击。 他怔怔看着李佑的背影。 那道身影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 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所效忠的,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又是怎样孤独的存在。 他不再有任何疑问。 他对着李佑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转身,随着白起,走出了这间指挥室。 不久后。 郭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殿下。”他躬身行礼。 “李绩降了。”李佑平淡地说。 “意料之中。”郭嘉点头,“他识时务,看得更远。” “他的那封密奏,是我们在长安投下的关键棋子。” 李佑嗯了一声,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那四百五十二名俘虏,已全部安置。对他们进行了初步的‘思想教育’。” 郭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让他们反复观看了战场记忆晶石影像。” “效果非常好。他们的心理防线已崩溃。对您的敬畏,已超过对大唐的忠诚。” “很好。”李佑眼中闪过冷意,“等李绩恢复一些,就让他去见他们。告诉他们真相,给他们选择。” “我需要一支由百战精锐转化而来的新军。他们将成为军队的中层骨干。” “遵命。”郭嘉答道,“另外,那尊骸骨君主,臣已用‘天眼’系统追踪。” “它带着不到三万残兵,逃回了空间裂隙。” “根据墨翟先生分析,裂隙另一端,是个低等位面。暂时不足为惧。” 李佑摇了摇头。 “不要掉以轻心。今天来的只是一个斥候。” “它带着我们世界的坐标,和我的情报回去了。” “下一次它们再来,规模和强度将是今天的十倍百倍。” 郭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臣明白。扩军备战计划必须立刻加速。” “没错。”李佑走到巨大的光幕前,看着繁忙的地下仙朝。 “传我的命令。” “所有工业区,产能提高三倍。所有兵工厂,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生产。” “所有预备役士兵,立刻进行第二阶段‘灵能灌体’。” “告诉墨翟,一个月内,再造三座‘净化光棱塔’。” “告诉鲁班,三个月内,将地下仙朝容纳上限,再扩大一倍。” 一道道命令从李佑口中发出。 郭嘉快速记录着,眼中精光闪烁。 他知道,随着李绩的归顺,殿下的计划,进入了新阶段。 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 ------------ 第九十八章 军魂的抉择 一间静室。 室内没有多余陈设。 墙壁和地板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材质。 天花板上的发光晶石散发着恒定柔和的光。 这里没有窗户,却不气闷。 空气干燥清新,温度恰好。 李绩盘膝坐在矮案前。 案上是澄心堂纸,徽墨,紫毫笔。 一名侍者为他磨好墨,悄然退下。 金属门自动合拢,没有声响。 房间再次陷入绝对安静。 李绩闭着眼睛。 这里是地下仙朝。 一个他昨天还无法想象的世界。 他恢复青春的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温暖强大的力量。 这是殿下赐予的“灵能”。 但他此刻的心,比北地寒冰更沉重。 他要写一封奏折。 一封给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密奏。 这是他作为仙朝“天策上将”的第一个任务。 也是他作为大唐“英国公”最后的忠诚。 他拿起笔,手在微颤。 他戎马一生,写过无数捷报军情。 但没有一封,如此刻这般重若千钧。 他知道这封信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也知道这封信将彻底斩断他与过去的一切。 许久。 他睁开眼,眼神平静而决然。 他提笔,蘸墨,落于纸上。 “罪臣李绩,泣血百拜,上奏陛下……”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修饰。 他用最直接的语言,记录那改变他一生的一天。 他写了仙武军的恐怖战力。 写了那刀枪不入的黑甲,和无坚不摧的兵器。 他写了从北方涌来的亡灵大军,名为“天灾”。 写了它们如何屠宰元从禁军。 写了战死的袍泽如何重新站起,攻击同伴。 他写了那种无法理解的绝望。 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 像在哭泣。 然后,他写了齐王李佑。 写了他如同神明般从天而降。 写了他挥手间净化妖魔的神威。 写了那如同天罚般,蒸发数万敌军的巨大光柱。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 他知道这些内容,在长安君臣眼中何等荒诞。 但他还是写了下去。 他写了那座被掏空山脉的地下仙朝。 写了那颗人造的太阳。 写了日产三千套铠甲的兵工厂。 写了亩产万斤,一年六熟的地下农田。 最后,他写了李佑的预言。 天地大劫将至,世界将沦为战场。 大唐的铁骑,陛下的文治武功,在末日面前不堪一击。 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墨迹未干。 “臣,已为大唐死过一次。” “今后之李绩,不再是大唐之英国公,乃为人族之守门人。” “此奏,是臣为陛下,为大唐,敲响的最后警钟。” “信与不信,皆在陛下。天下苍生,自求多福。” 他放下笔,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将奏折仔细折好,放入一个特制金属信筒。 他知道,这封信是他和那个世界的永别。 …… 两个时辰后。 一处巨大的临时营地内。 四百五十二名幸存的元从禁军,像一群失魂的木偶。 他们被解除了武装,只穿着单薄内衬。 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麻木。 他们面前,一块巨大晶石正反复播放着影像。 那是他们亲身经历的地狱。 一遍又一遍。 他们看到同袍被亡灵撕碎。 他们看到亡灵刀枪不入,杀之不绝。 他们看到李绩将军被吸干生命,瞬间衰老。 然后,他们看到了神迹。 齐王李佑的降临。 毁天灭地的光柱。 李绩将军的返老还童。 这些影像,像一把刻刀,将恐惧和敬畏刻进他们的灵魂。 他们的骄傲,信仰,忠诚,都已被碾碎。 就在此时,营地大门打开。 李绩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恢复了中年时的坚毅。 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他们看不懂的沉重。 “将军!” “是李将军!” 士兵们看到李绩,仿佛看到救命稻草,纷纷站起。 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李绩走到他们面前,环视着这些勇士。 他们是大唐最利的刀,如今却像待宰的羔羊。 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他平静地开口。 “你们都看到了。” 一句话,让所有骚动平息。 “你们看到的,不是幻术,是真相。” “我们熟悉的世界,已经结束了。” “那些怪物只是开始。一场大劫即将来临。” “到那时,没有大唐,没有陛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庇护我们。” 士兵们死死听着,大气不敢出。 李绩的话,印证了他们最深的恐惧。 “现在,殿下给了我们一个选择。” 李绩的目光变得锐利。 “一个活下去的选择。” “我,李绩,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大唐的英国公。我是仙朝的天策上将。” “我的后半生,将为守护这个世界而战。” 此言一出,人群死寂。 随即爆发出巨大哗然。 “将军!您……您投降了?” “您怎么能背叛大唐!” 一名校尉猛地站出,双目赤红。 “我等就算是死,也绝不当叛徒!” “对!誓死效忠大唐!” 立刻有几十人跟着响应。 他们虽然恐惧,但骨子里的忠诚让他们无法接受。 李绩看着他们,没有愤怒,只有怜悯。 “愚蠢。”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你们的忠诚,能挡住亡灵的爪牙吗?” “你们的荣耀,能救下你们的妻儿老小吗?” “守着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那是忠诚吗?” “不,那是愚蠢,是等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我给你们看的,是活路!” “是让你们获得力量,去保护一切的唯一机会!” “我再说一遍,我,李绩,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现在,轮到你们了。” 他转身,指向宏伟的地下仙朝。 “想活下去,想获得力量,想去战斗的,就跟着我走。” “想抱着你们可笑的忠诚去死的,就留在这里。” “殿下仁慈,会给你们一个体面的结局。”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一眼,迈步向外走去。 士兵们愣住了。 他们看着李绩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彼此。 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犹豫,有人挣扎。 终于,一个士兵咬牙跟了上去。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越来越多的人做出了选择。 他们抛弃过去,选择未来。 选择了活下去。 那名带头的校尉,脸色惨白。 他身边的死忠派,从几十人,变成了十几人。 最终,当李绩的身影即将消失时。 那名校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猛地爬起,疯了一样追上去。 “将军!等等我!末将……跟你走!” 最终。 四百五十二人,全部跟在了李绩身后。 他们组成一支沉默的队伍,走进了地下仙朝。 他们将在这里,褪去旧日荣光,迎接新生。 大唐的元从禁军,在今天,成为历史。 一支全新的军魂,即将在此铸就。 …… 与此同时。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内。 郭嘉看着光幕,嘴角上扬。 “殿下,一切如您所料。” 李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另一面光幕。 上面,一只机关猎鹰,正向西南方向疾驰。 它的腹部,携带着那个金属信筒。 “长安那边,安排好了吗?”李佑问道。 “回殿下,暗子已做好接应准备。” 郭嘉躬身道。 “这封密奏,将绕过所有驿站,直接呈递御书房,确保只有李世民一人能看到。” “很好。”李佑点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落在巍峨的帝都。 “我亲爱的父皇,当你看到这份‘疯言疯语’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你自以为掌控天下,却不知,你的天下早已危如累卵。” “这盘棋,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从今天起,就让你,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吧。” ------------ 第九十九章 风暴前夜的长安 夜色如墨。 一只漆黑的机关猎鹰,在万丈高空穿过云层。 它的速度远超飞禽。 双翼没有一丝风声。 眼中闪烁着红光,精准锁定西南方向。 那里是长安。 整个大唐帝国的心脏。 在长安城外三十里的密林中。 机关猎鹰盘旋下降。 它落在一个黑衣人的手臂上。 黑衣人熟练地取下一个冰冷的金属信筒。 他没有停留,转身融入黑暗。 机关猎鹰再次升空,消失在东北方的夜空。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半个时辰后。 长安城,朱雀大街。 宵禁的鼓声早已敲过。 天下第一街此刻空无一人。 只有巡夜金吾卫的甲叶摩擦声在回荡。 一道黑影如青烟。 他贴着坊墙的阴影,避开所有巡逻队,向皇城疾驰。 他的目标是太极宫。 …… 翌日清晨。 太极殿。 大唐的朝会正在进行。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龙椅之上是李世民。 他身穿龙袍,面容威严。 他刚听完户部关于旱情的汇报。 他眉头微皱。 “江南道与剑南道,旱情竟如此严重?” 户部尚书躬身出列:“回禀陛下,两道数州之地,三月未降甘霖。地方官府虽已开仓放粮,但若旱情持续,恐生民变。” 李世民眼中闪过厉色。 “着中书省拟旨,命两道总管严查官吏,若有贪腐渎职者,立斩不赦!” “再从国库调拨五十万石粮食,即刻发往灾区。” “遵旨!” 群臣山呼。 解决了此事,李世民的目光转向兵部。 “英国公出征已有数日,北疆可有捷报传来?” 这是他今日最关心的问题。 也是满朝文武最关心的问题。 逆子李佑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 在他们看来,大唐军神李绩,平定小小的齐州,手到擒来。 兵部尚书出列奏道:“回禀陛下,据前线军报,英国公大军已直扑贼巢黑风山。” “以元从禁军的战力,想来此刻,捷报已在路上。”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要让天下人看看,背叛大唐是何等愚蠢的下场。 “很好。”他淡淡说道,“传朕旨意,待捷报抵京,三军皆有封赏。” “陛下圣明!” 朝堂上一片赞颂。 没有人觉得会有意外。 在他们眼中,齐王李佑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叛乱,只是帝国肌体上一个无伤大雅的脓疮。 轻轻一挤便会干净。 他们讨论着如何安抚齐州,处置党羽,如何将此事写入史书。 没有人知道。 一场毁灭一切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 也没有人知道,决定世界命运的信使,早已抵达皇城深处。 朝会散去。 李世民回到御书房。 他脱下龙袍,换上常服,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房玄龄与杜如晦两位宰相随侍在侧。 “辅机和玄成怎么看?”李世民随口问道。 长孙无忌和魏征今日告病未上朝。 房玄龄沉吟片刻:“陛下,齐王之事,虽是癣疥之疾,但其影响不可小觑。” “经此一役,皇室威严必将更加深入人心。只盼陛下战后降下恩旨,抚慰齐州百姓。” 杜如晦点头附和:“房相所言极是。不过臣更担心此事背后,是否有世家的影子。” “李佑一个黄口小儿,缘何有此胆量?又缘何能在数月内聚敛如此财富?” 李世民眼中闪过寒光。 “克明多虑了。” 他放下茶杯,冷冷说道。 “朕的这个儿子,朕了解。他不是有胆量,他就是蠢。” “至于财富,无非是刮地三尺,杀鸡取卵。只有他这种蠢货才想得出来。” 话虽如此,李世民心中终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那是作为父亲,对亲生骨肉的愤怒与失望。 “罢了,不提这个逆子。” 李世民摆了摆手。 “等李绩的捷报传来,一切便都结束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宫外繁华的帝都。 万里江山,尽在掌握。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安心。 -就在此时。 一名内侍快步走到门口,低声通报。 “启禀陛下,羽林卫大将军候君集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军情,需面呈陛下。” 李世民眉头一挑。 候君集? 他不是在北衙禁军当值吗?有什么军情要他亲自来报? “让他进来。” 片刻后。 候君集身披甲胄,大步走进御书房,单膝跪地。 “臣候君集,参见陛下!” 他的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起来吧。”李世民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候君集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漆黑的金属信筒,双手奉上。 “陛下,此物来历不明。” “一个时辰前,一名自称英国公亲卫的男子,拼死送到臣的手中。” “那人只留下一句话:‘事关大唐存亡,必亲手交予陛下’,随后便自尽身亡。”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满是惊骇。 李绩的亲卫? 拼死送信? 自尽身亡? 这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军报流程。 李世民上前,一把拿过金属信筒。 信筒入手冰冷。 质地非金非铁,上面刻着奇异纹路,密封得天衣无缝。 他一眼看出,这绝非大唐工部所能造出的东西。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他看了一眼候君集:“此事还有谁知道?” “回陛下,只有臣一人。” “好。”李世民点点头,“你退下吧。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提头来见。” “臣,遵旨!” 候君集行了一礼,迅速退出了御书房。 房中只剩下李世民和两位宰相。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玄龄,克明,你们也留下。朕倒要看看,李绩在搞什么名堂。” 李世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走到御案前,用小刀撬开了信筒封口。 里面是一卷奏折。 他展开奏折。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是李绩的亲笔。 “罪臣李绩,泣血百拜,上奏陛下……” 开头的八个字,就让李世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罪臣? 李绩为何自称罪臣? 他带着强烈的不安继续看下去。 越看,他脸色越苍白。 越看,他拿奏折的手越颤抖。 房玄龄和杜如晦站在一旁,看着李世民的表情。 从疑惑,到震惊,到骇然,再到扭曲的愤怒和恐惧。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帝王如此失态。 李世民的呼吸变得粗重。 奏折上的每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亡灵天灾,十万之众,刀枪不入,死而复生……” “……元从禁军,三千精锐,一战尽没,尸骨无存……” “……齐王李佑,非是凡人,宛若神魔,从天而降……” “……神罚之光,毁天灭地,妖魔大军,瞬间飞灰……” “……地下仙朝,别有洞天,人造日月,神工鬼斧……” “……天地大劫,并非虚言,末日将至,众生为祭……” “……臣已为唐死,今为人族生。此奏,乃最后之警钟……” 疯了。 李绩一定是疯了! 这是李世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亡灵?神罚?地下仙朝?天地大劫? 这都是何等荒诞的鬼话。 他最信任的军神,大唐的英国公,怎么会写出如此疯癫的文字? 是被李佑那个逆子吓疯了吗? 还是……他已经投敌了? “啪!” 李世民猛地将奏折砸在地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荒唐!一派胡言!” 他发出一声咆哮。 “李绩……你竟敢……竟敢如此欺君!” 然而,咆哮过后,一种更深的寒意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想起了那个自尽的亲卫。 他想起了这个诡异的信筒。 他又想起了李绩的为人。 李绩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更不是会因战败而疯癫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果…… 如果李绩说的,都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 让这位开创了贞观盛世的伟大帝王,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 第一百章 旧时代的终结 御书房内。 死一般的寂静。 李绩的奏折像废纸,被丢在地上。 李世民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布满血丝。 他像一头困兽,来回踱步。 每一步都带着怒火和烦躁。 房玄龄和杜如晦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他们低着头,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不知道奏折上写了什么。 但他们能感受到,那位帝王正在被一种情绪吞噬。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 而是震惊、怀疑,以及恐惧。 恐惧。 这个词本不该出现在李世民身上。 “疯了。李绩一定是疯了。” 李世民喃喃自语,像在说服自己。 “他兵败被俘,神志不清了。” “对,一定是这样。” “亡灵天灾?神罚之光?地下仙朝?” “全是鬼话!全是那个逆子编造的鬼话!” 他猛地停步,看向两位宰相。 “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房玄龄和杜如晦身体一颤,不敢抬头。 “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 “朕最信任的军神,大唐的英国公,给朕写来一封鬼话连篇的降书!” “他不仅自己降了,还想让朕也信!” “这是羞辱!是背叛!” 他一脚踢在旁边的案几上。 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然而,怒火的发泄没有让他痛快。 反而,心底的寒意更加刺骨。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奏折上的字句。 也反复回荡着候君集带来的消息。 那个自尽的亲卫。 那个诡异的信筒。 还有李绩那刚直了一辈子的性格。 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帝王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 “传朕旨意!”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混乱。 “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把齐王在长安的故旧党羽,全部给朕抓起来!” “朕要查!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遵……” 房玄龄刚要领命,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嗡鸣,仿佛从天地之外传来。 它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整个皇宫都轻轻一颤。 桌上的茶杯泛起涟漪。 “怎么回事?”李世民脸色一变,“地龙翻身?”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窗外。 原本晴朗的天空,正迅速被染上血红色。 就像一块被鲜血浸透的幕布。 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长安。 街上行人停下脚步,惊恐地望着天空。 无数飞鸟惊起,却像无头苍蝇乱撞,然后纷纷坠地。 “陛下,您看天上!”杜如晦惊呼。 李世民冲到窗边。 他看到在血色天幕下,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变得暗淡。 一股无形压力降临在每个生灵心头。 让人心跳加速,阵阵气闷。 “天狗食日?不对……这是什么异象?” 李世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颤抖。 因为他看到,钦天监的方向已经乱成一团。 无数官员冲出观星台,指着天空,满脸惊恐。 而这,仅仅是开始。 轰隆! 一声巨响从长安城东面传来。 一道黑色烟柱冲天而起。 “报——” 一名禁军将领连滚带爬冲进御书房,声音都变了调。 “启禀陛下!东市地面裂开一道巨口!” “有怪物从里面爬出来了!” 怪物? 李世民大脑嗡的一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更多军报如雪片般涌来。 “急报!洛阳城外,洛水沸腾,冲出百丈水怪,城墙被撞塌了!” “急报!扬州沿海,海啸滔天!无数鱼形妖魔登陆,守军一触即溃!” “急报!剑南道,蜀山震动,山体裂开,飞出成千上万的食人妖蝠!” “急报!陇右道,沙漠卷起黑色风暴,无数沙蝎巨虫正朝关隘涌来!” “急报!北方长城,大地塌陷,涌出无穷骸骨士兵!它们和李绩将军奏报中的一模一样!” 每一封军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世民和两位宰相的心上。 他们三人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死灰。 疯了。 不是李绩疯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 …… 同一时间。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巨大的光幕分成了上百个小格。 每个小格都实时显示着世界各地的景象。 东海之滨,巨浪滔天,鱼人嘶吼。 西域大漠,黄沙漫卷,虫潮涌动。 南疆密林,古木化妖,拔地而起。 北地雪原,冰川开裂,亡灵复苏。 中原大地,山川崩裂。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空间裂缝,如同大地的狰狞伤疤。 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从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它们冲向附近的城镇村庄。 人类的军队,在妖魔面前脆弱如纸。 刀剑无法伤其分毫。 箭矢如同挠痒。 火焰只能让它们更加狂暴。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 人间化为了地狱。 李佑站在光幕前,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后,白起、郭嘉、李绩等人肃然而立。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震撼和凝重。 即便是早已知晓真相的郭嘉,看到这末日景象,也不由得倒吸凉气。 而李绩,更是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他终于明白,他那封奏折写下的,是多么保守,多么天真。 他以为的天灾,原来只是末日盛宴的一道开胃小菜。 “殿下……”李绩的声音干涩无比。 “这就是……天地大劫?” 李佑没有回头。 他只是淡淡说道:“不,这只是大劫的开始。” “灵气潮汐全面复苏,唤醒了沉睡的妖魔,也打开了异度空间的门户。” “旧的时代,在这一刻,已经结束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仙朝核心成员。 “传我的命令。” “仙朝,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所有仙武军团,集结待命。” “所有生产线,转为军工生产。” “开启所有防御法阵,任何靠近黑风山的妖魔,格杀勿论!” “是!” 所有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一丝狂热。 恐惧? 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庆幸自己在这场末日中,找到了唯一的光。 …… 长安,御书房。 李世民瘫坐在龙椅上。 他的眼中再也没有帝王的威严。 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绝望。 一份份八百里加急的血色军报,堆满他的御案。 每一份,都记录着一个州的沦陷。 记录着数十万,上百万子民的死亡。 整个大唐的疆域,在一个时辰内,就被撕扯得千疮百孔。 他引以为傲的军队,他经营一生的盛世,在这场灾难面前,像一个笑话。 他缓缓地,用颤抖的手,捡起了地上那份奏折。 那份被他斥为“一派胡言”的奏折。 奏折上的每个字,此刻都像烧红的烙铁,烙在他的心上。 “臣已为唐死,今为人族生。” “此奏,乃最后之警钟。” 最后的警钟…… 原来,这不是背叛,不是疯言。 而是他最忠诚的臣子,发出的最后警告。 可他,却把它当成了一个笑话。 “噗——” 李世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了龙袍和奏折。 他的身体晃了晃,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陛下!” 房玄龄和杜如晦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李世民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在最后一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个逆子…… 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大唐,完了。 这个世界,完了。 ------------ 第一〇一章 千古一帝的末路 长安城外。 天空是诡异的血红色。 大地上黑色的潮水正向着城墙涌来。 那不是人类的军队。 那是无穷无尽的妖魔。 有身形如同山丘的甲壳巨兽,每一步都让大地颤抖。 有成群结队口喷毒液的四足蜥蜴,奔跑速度比战马还快。 天空更是被彻底遮蔽。 长着肉翅的飞行妖魔铺天盖地,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们组成一支庞大的军团兵临城下。 目标很明确,摧毁这座人类文明最伟大的城市。 …… 长安城楼之上。 李世民身穿甲胄扶着冰冷的城垛。 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从昏迷中醒来。 还没等他从帝国崩溃的噩耗中缓过神,真正的地狱就降临了。 妖魔大军兵临城下。 他戎马一生见过无数大场面。 渭水之盟时,他面对几十万突厥铁骑也未曾退缩。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这不是战争,这是噩梦。 “陛下!” 程咬金一身是血地跑上城楼,声音嘶哑。 “城外的难民还没完全撤进来,妖魔就到了!” 李世民的拳头死死握紧。 他看着城下那些被妖魔追上然后被轻易撕碎的子民。 他的心在滴血。 但他是皇帝,他不能乱。 “关闭城门!立刻!” 他下达了最残酷也最理智的命令。 “陛下,不可啊!”一名将领双目赤红。 李世民看都没看他一眼。 “执行命令!”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关闭。 将无数哭喊求救的声音隔绝在外。 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人性。 李世民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要守住长安,不惜一切代价。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回荡在城楼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羽林卫、千牛卫、左右监门卫,所有禁军全部上城墙!” “所有城防军进入战备位置!” “命在京所有国公、郡公、王侯,交出所有私兵部曲统一调度,敢有违抗者,立斩!” “打开武库,所有床弩、投石机给朕对准城下!”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长安城,这座沉睡的战争机器被彻底激活。 这是大唐帝国最后的底蕴。 也是李世民作为千古一帝最后的骄傲。 他相信凭借这座雄城和他百战余生的精锐,一定能守住。 “弓箭手准备!” 随着妖魔大军进入射程,将领的嘶吼声响起。 数万名弓箭手同时张弓搭箭。 “放箭!” 嗡—— 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像一片乌云,扑向城下的妖魔。 李世民死死盯着前方。 他期待看到妖魔成片倒下的场景。 然而现实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落在那些妖魔身上,就像是给它们挠痒痒。 绝大部分箭矢直接被弹开,连皮都无法刺穿。 只有极少数射中了妖魔的眼睛等脆弱部位。 但那点伤势对它们庞大的身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箭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城楼上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可能……” 他身经百战,从未见过如此刀枪不入的敌人。 “床弩!给朕上床弩!” 他咆哮起来。 “瞄准那些大家伙!给朕射!” 嘎吱—— 上百架巨型床弩被绞动上弦。 每一根弩枪都有儿臂粗细,足以洞穿城门。 “放!”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弩枪带着巨大的力量,精准射向那些如同山丘的攻城妖兽。 噗嗤! 这一次终于有了效果。 几头妖兽的甲壳被洞穿,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但仅此而已。 弩枪深深扎在它们体内,却没能造成致命伤。 反而激怒了它们。 吼! 一头攻城妖兽猛地加速,向着城墙冲来。 “投石机!砸死它!” 将领们疯狂下令。 磨盘大的巨石被抛上天空,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那头妖兽。 咚! 巨石准确命中。 妖兽被打得一个踉跄,头部的甲壳都裂开了。 但它只是晃了晃脑袋,变得更加狂暴。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它冲到了城墙之下。 然后它扬起巨大的头颅,猛地撞向城墙。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 整座长安城墙都在剧烈摇晃。 城楼上的士兵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李世民死死抓住城垛才没有摔倒。 他骇然地看向被撞击的地方。 那段坚固无比的城墙,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一下。 仅仅一下。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坚城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恐惧开始在所有士兵心中蔓延。 “快!滚木!礌石!金汁!都给朕往下倒!”程咬金挥舞巨斧声嘶力竭地吼着。 士兵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守城器械往下推。 但太晚了。 轰隆!轰隆! 更多的攻城妖兽抵达了城下。 它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城墙。 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飞行妖魔也发动了攻击。 它们像黑色的雨点俯冲下来。 它们无视城头的箭矢,用锋利的爪子轻易地抓起一个个士兵。 然后飞上高空再松开。 士兵的惨叫声和身体摔成肉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防线被轻易从天空和地面同时撕裂。 李世民建立的骄傲与秩序,在末日天灾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不……” 李世民喃喃自语。 他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 看着他最精锐的士兵像草芥一样被屠杀。 看着他最坚固的城墙像饼干一样被摧毁。 他一生所有的认知、所有的荣耀,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原来他不是天可汗。 原来他不是千古一帝。 在真正的天地伟力面前,他只是一个可怜虫。 “陛下!城墙要塌了!快撤吧!” 几名忠心的禁军将领冲过来,想要拉走李世民。 李世民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目光空洞。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段数十丈长的城墙终于承受不住撞击,轰然倒塌。 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了。 城外的妖魔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涌了进来。 “堵住缺口!给我堵住!” 将领们嘶吼着,带着最后的部队冲了上去。 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在缺口处展开。 但那不是战斗,是单方面的屠杀。 大唐精锐的横刀砍在妖魔身上,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而妖魔的利爪却能轻易撕开他们的铠甲和身体。 一个又一个勇猛的士兵倒下。 缺口越来越大。 妖魔已经涌入了朱雀大街。 长安城,破了。 李世民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 他听着城中响起的无数惨叫,听着他子民绝望的哭嚎。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他想起了李绩奏折上的那句话。 “此奏,是臣为陛下,为大唐,敲响的最后警钟。” 他想起了李佑那个逆子。 那个他以为是疯子、是蠢货的儿子。 原来,疯的是他自己。 蠢的,也是他自己。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手葬送了大唐最后的希望。 “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他的眼神变得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的精气神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这位千古一帝的骄傲,被末日的铁蹄彻底粉碎。 他变成了一具站在城楼上的空壳。 而在他内心防线的裂缝中,一缕黑暗气息悄然滋生。 ------------ 第一〇二章 魔王的救世宣言 长安城内。 哭喊声、尖叫声与建筑倒塌声混合成一曲末日交响。 曾经繁华的朱雀大街此刻已是血流成河,无数妖魔在街上横冲直撞,追逐着四散奔逃的百姓,享受着这场杀戮盛宴。 一队金吾卫士兵结成军阵,试图抵挡一头冲来的巨型蜥蜴。他们手中帝国最精良的横刀砍在蜥蜴身上,却只迸发出一连串火星。 蜥蜴张开大嘴喷出绿色毒液,士兵们的铠甲瞬间被腐蚀,惨嚎着化为一滩血水。 绝望笼罩着这座帝国的都城。 …… 扬州。 滔天巨浪退去,留下一片狼藉的城市。 无数半人半鱼的怪物手持三叉戟,在废墟中游荡,将幸存的人类像牲畜一样驱赶到一起。 一名老者跪在地上向着天空磕头。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大劫啊!” 然而天空依旧是那片诡异的血红色。 神佛没有回应,回应他的是鱼人怪物冰冷的长戟。 …… 北境长城。 骸骨组成的亡灵大军已经越过了这座人类最伟大的防线。 一名幸存的斥候躲在山岩后浑身发抖,他看着那些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骷髅兵正向中原腹地一步步推进。 他知道大唐完了。 人类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一刻。 就在全世界所有幸存者都陷入最深沉绝望的时刻。 异变发生了。 嗡—— 一种奇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紧接着,无论是在城市废墟还是在深山老林,无论是在地下室还是在破庙里,所有幸存者的面前,空气都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一面巨大的光幕凭空出现。 光幕上,一个人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很年轻,面容俊朗,坐在一张造型奇特的椅子上,神情平静,目光深邃。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闪烁着光芒的屏幕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异造物。 那是一个完全超乎世人想象的场景,充满了神秘与强大。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李佑看着主屏幕上代表信号覆盖全球的绿色光点,对身旁的墨翟点了点头。 “可以开始了。” 墨翟躬身行礼,按下一个按钮。 李佑的声音通过灵能信号塔,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传到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还活着的人们,你们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恐惧很绝望,在哭喊着祈求神佛的拯救。” “但很遗憾,神不会来救你们,你们引以为傲的大唐帝国也救不了你们。” “因为你们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已经结束了。” 废墟中被鱼人驱赶的老者愣住了。 山岩后瑟瑟发抖的斥候也愣住了。 长安城里一名即将被妖魔吞噬的少女同样愣住了。 全世界所有幸存者都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幕中的那个男人。 他在说什么? 他是谁? 李佑仿佛能看到他们的疑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 “这不是天灾,也不是神罚。” “这是‘灵气复苏’,是一场席卷全世界的进化与淘汰。” “沉睡的上古妖魔正在苏醒,异世界的门户已经打开。” “它们是新时代的主人,而你们只是它们的食物。” “残酷,但这就是真相。”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幸存者的头上,击碎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 原来这不是一场很快就会过去的灾难,而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一个人类不再是世界主角的时代。 “那么,我是谁?” 李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李佑。” “大唐齐王,那个你们皇帝口中的逆子,天下人眼中的疯王,魔王。”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炸了。 齐王李佑? 那个割据一方修王陵、抗天兵的疯子? 他不是被英国公讨伐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难道都是他搞的鬼? 无数的愤怒、怨恨、恐惧从世界各地涌向李佑。 系统面板上“恶名值”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李佑对此毫不在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继续说道:“没错,我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所以我才要建王陵,才要练兵,才要与那个愚蠢的帝国为敌。” “因为我知道,当大劫降临时,他们保护不了任何人。” 光幕的画面一转,一座宏伟的地下城市出现在世人面前。 宽阔的街道,明亮的灯光,整齐划一的建筑,热火朝天的工厂。 一排排身穿奇异铠甲的士兵正在进行操练,军容鼎盛。 在城市的中心,一座巨大的祭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称它为,仙朝。” 李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你们的帝国崩溃、文明沦陷的时候,我早已为人类准备好了最后的方舟。” “这里是人类文明最后的避难所。” 看着光幕中那座如同神迹般的地下城市,所有幸存者都失声了。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撼和不敢置信。 那整洁的环境,那安稳的秩序,那强大的军队,与他们身处的地狱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原来…… 原来那个疯王,那个魔王,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情。 在所有人都嘲笑他的时候,他在为人类准备后路。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幸存者心中蔓延。 有愧疚,有悔恨,但更多的是希望。 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来我的仙朝!我们有救了!” 一名幸存者激动地大喊。 然而李佑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再次坠入冰窟。 “但是,仙朝不收废物。”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的方舟,船票很贵。” “从现在开始,听好我的条件。” “第一,放弃你们可笑的帝国,放弃你们对那个昏聩帝王的忠诚。从今往后,你们只尊我为主。” “第二,仙朝将在天下各州设立‘安全区’。你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自行前往。” “第三,所有进入安全区的人都必须接受仙朝的筛选和改编。你们的财富、土地、私兵,一切都将被剥夺。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仙朝的子民。” “你们当中有用的工匠、士兵、学者,将被重用。” “而那些只知道哭喊的老弱和企图反抗的蠢货,将被直接抛弃,自生自灭。” “我重复一遍,仙朝不养闲人,更不养敌人。” “我给你们的,是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施舍。” 光幕之上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地图。 地图上一个个红点闪烁,标注出了安全区的位置和前往路线。 李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镜头,仿佛在俯视着整个世界。 “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是继续抱着可笑的尊严和忠诚,在废墟中被妖魔啃食干净。” “还是放弃一切成为我仙朝的子民,换取一个活下去的资格。” “记住,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光幕闪烁了一下,瞬间消失。 世界重新陷入了死寂。 只有妖魔的嘶吼和人类的喘息声。 但所有幸存者的心中都已截然不同。 他们抬起头看向地图上标注的方向。 眼神中,恐惧和绝望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疯狂的求生火焰。 魔王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一个用尊严、财富和自由去换取生命的选择。 没有人犹豫。 长安城,被妖魔盯上的少女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妖魔的眼睛,然后转身就跑。 扬州,那名老者从地上爬起抄起一根木棍,打翻了身边的鱼人,嘶吼着冲向安全区的方向。 北境,那名斥候不再颤抖,他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辨认方向,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徙,在末日的废土上开始了。 所有幸存者的目标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魔王李佑和他那座代表着最后希望的仙朝。 ------------ 第一〇三章 方舟计划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李佑面前的巨大系统光幕上,“恶名值”的数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 来自长安的怨毒、来自扬州的憎恨、来自天下各州幸存者的恐惧与诅咒。 无数负面情绪汇聚而来,化为他力量的源泉。 “殿下,您的‘魔王’之名,今日算是彻底坐实了。” 郭嘉站在一旁看着那跳动的数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虽然早就知道李佑的计划,但亲眼见证这“以天下为敌”的场面,心中依旧感到震撼。 李佑对此毫不在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在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里,仁慈和声望一文不值。 只有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广播的效果很好。” 李佑平静地开口。 “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但它很脆弱,随时可能被绝望的洪流淹没。”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将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变成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他转身目光扫过白起、墨翟、李绩等所有仙朝核心成员。 “现在我宣布,‘方舟计划’正式启动!” 方舟计划。 一个在仙朝内部演练了无数次的预案。 一个旨在末日降临后以最高效率整合人类幸存力量和资源的宏伟计划。 所有人都神情一肃,等待着命令。 李佑看向李绩。 这位前大唐军神此刻的脸色无比复杂,他刚刚才从末日降临的巨大冲击中勉强恢复过来。 “李将军。”李佑的声音响起。 “是,殿下。”李绩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我会立刻释放你和你的残部,同时向长安城内的李世民传递一个消息。”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告诉他,以你和三千玄甲军残部的性命,换取大唐北境所有州府的实际控制权。从今天起仙朝的军队将在北境自由行动,唐军不得有任何阻挠。” 这已经不是谈判,而是单方面的通牒。 李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他知道此刻的李世民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为了保住最后的颜面和这位硕果仅存的军神,他除了默认别无选择。 “我……遵命。”李绩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所效忠的那个大唐已经名存实亡了。 “很好。” 李佑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白起。 “白起听令!” “末将在!” 白起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杀气。 “命你即刻率领第一、第二仙武军团,携带三十六座‘庇护者’基站,前往并州、代州、朔州等地。” “抵达后立刻建立‘一号安全区’。” “我要你在三天之内,将方圆五百里内所有的幸存者全部‘请’进安全区。” 李佑特意加重了“请”字的发音。 白起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遵命!” “郭嘉。” “臣在。” “你率领第三军团前往幽州、营州,建立‘二号安全区’。” “墨翟。” “老夫在。” “你负责所有后勤和技术支持,确保灵能护盾稳定运行。”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下达。 整个地下仙朝,这部为了末日而生的精密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 并州城外。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地震。 大地裂开巨大的缝隙,无数形似恶狼的妖兽从中涌出。 并州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数万幸存者躲在残破的城池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他们彻底绝望的时候,李佑的“魔王宣言”出现了。 那个如同神迹般的地下仙朝和地图上标注的“一号安全区”,给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去安全区!去并州北面的山区!” “只有齐王能救我们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很快,所有幸存者都行动起来。 他们冲出残破的城池汇聚成一股人流,向着北方逃亡。 路途充满了危险。 妖兽在荒野上游荡,每时每刻都有人掉队成为妖兽的食物。 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前进。 终于在第二天黄昏,当他们翻过一道山梁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前方山谷盆地中,一个巨大无比的淡蓝色光罩拔地而起,笼罩了方圆数十里。 光罩之外妖魔嘶吼,疯狂攻击。 但光罩之内却是一片宁静的净土。 一队队身穿黑色铠甲、手持奇异武器的士兵正在光罩边缘巡逻。 他们的军容整齐,神情冷峻,与外面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是安全区!我们到了!” 幸存者们爆发出震天欢呼,发疯似的向着光罩冲去。 然而当他们靠近光罩时,一队士兵拦住了他们。 为首的将领正是白起。 他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所有人都停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幸存者们停下脚步,不安地看着他。 人群中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显然是富商或士族家主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 他对着白起拱了拱手。 “这位将军,我们是奉齐王殿下的号召前来投奔仙朝的。” “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白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想进去可以,但要遵守仙朝的规矩。” “所有人交出你们身上所有的武器、财物、粮食。” “然后按照男女老幼分列站队,接受甄别和改编。”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什么?要交出所有东西?” “这可是我们的保命钱粮啊!” 那个士族家主脸色也变了。 “将军,这不妥吧?我们是来投奔,不是来当囚犯的。” “我们王家在并州也是有头有脸的望族,愿意捐献一半家产,只求能保留一些私兵和体面……” 他话没说完,白起就失去了耐心。 “仙朝不讲条件。” 他缓缓抬起手。 “要么遵守规矩,要么就留在外面。”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和他们想象的“拯救”完全不一样。 这根本就是强盗!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你们和那些妖魔有什么区别!” 一名年轻人愤怒地喊道。 “齐王就是个魔王!我们不该信他的!” 更多的人开始鼓噪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不是为了被剥夺一切的。 那个王家家主更是仗着自己人多向前一步,试图理论。 “将军,你这样做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白起眼神一冷。 “聒噪。” 他吐出两个字。 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噗嗤。 那个王家家主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洒了一地。 他的无头尸体晃了晃,重重倒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傻了,惊恐地看着白起。 那个男人杀人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白起缓缓收回带血的手,目光扫过所有人。 “我再说最后一遍。” “遵守规矩,或者死。”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反抗。 幸存者们浑身颤抖着扔掉武器,交出怀里的包裹。 他们像一群温顺的绵羊被仙朝士兵驱赶着,分门别类地站好。 曾经的士族、富商、官吏此刻和最贫穷的农夫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被剥夺了过去的一切,只剩下一个身份。 ——仙朝的子民。 在他们身后,李佑的系统面板上,恶名值再次迎来一波恐怖的暴涨。 几乎每一个被“拯救”的人都在心里咒骂着这个比妖魔还狠毒的“魔王”。 然而当他们走进那片淡蓝色的光罩,当温暖的食物和干净的饮水发到他们手中,当他们躺在临时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妖魔徒劳的嘶吼,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安全感时,他们心中的怨恨又变得复杂起来。 一名刚刚还在咒骂李佑的年轻书生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喝着热粥。 他看着光罩外血色的天空,又看了看光罩内井然的秩序。 他拿出偷偷藏起来的笔墨在一块破布上写下一行字。 “贞观末,天地崩,妖魔乱。有魔王出,筑高墙,圈万民。夺其财,毁其志,施以活命之恩。” “不知此为救世,亦或,为更深之炼狱。” 写完,他吹干墨迹,将破布深深藏入怀中。 在这混乱的末日里,一个以暴力建立的新秩序,正在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迅速扩张。 ------------ 第一〇四章 希望与恶名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巨大的光幕上分割成上百个小画面,每个画面都实时转播着一个安全区的情况。 身穿黑色制服的仙朝官员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甄别程序。幸存者被分成不同的队伍,青壮年作为建设和战斗的主力被分到一边,拥有特殊技艺的工匠、医师、学者被客气地请到另一边成为文明的火种,而老弱妇孺则被集中安置,领取最低限度的生活物资。 一切都像一部精密的机器,高效冷酷,不带任何感情。 “殿下,‘方舟计划’第一阶段已基本完成。” 郭嘉站在李佑身后,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感慨。 “短短三天,我们在北境七州之地建立了十二个大型安全区,共计收纳幸存者一百三十七万人。” 这个数字即便在太平盛世也是一个恐怖的人口基数,更何况是在这末日废土之上。 李佑看着光幕,神情平静。 “伤亡和反抗情况如何?” “有三万七千人在逃亡途中被妖魔杀死。” 郭嘉顿了顿,继续说道。 “另有五千余人因抗拒仙朝改编,已被白起将军和各区负责人就地处决,主要是一些心怀幻想的世家大族。” 李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很好。” “乱世用重典,只有血的教训才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新时代的主人。” 他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恶名值”那一栏的数字已经突破了一个天文数字。 每一次强制改编,每一次血腥镇压,都为他带来了海量的恶名。 “魔王”、“暴君”、“人屠”……这些称号通过幸存者们的口耳相传,已经盖过了他曾经“疯王”的名号。 他现在是全天下最臭名昭著的存在,但同时也是所有幸存者唯一的依靠。 就在李佑准备关闭面板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能正向情感能量汇入!】 【系统正在遭受剧烈冲击!正在分析能量来源……】 【能量来源锁定:被收纳的百万幸存者。】 【能量性质判定:希望、感激、崇拜、祈愿……】 李佑愣住了。 正向情感能量? 他的系统不是只吸收恶名和负面情绪吗? 他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仙朝的核心区域,那是一座独立的、戒备森严的地下大殿。 大殿的中央静静悬浮着一块残破的石质祭坛,正是他当初从系统轮盘中抽到的【国运祭坛(残片)】。 自从得到它之后,这东西一直没什么反应,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但此刻,这块残片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它通体散发着柔和圣洁的白色光芒,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白色光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融入祭坛之中。 李佑瞬间明白了。 这些光丝正是那百万幸存者产生的“希望之力”。 他虽然用铁血手段将他们圈禁起来剥夺了一切,但也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妖魔横行的末日里,安全区那一道淡蓝色的灵能护盾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割线。 人们在咒骂他怨恨他的同时,也在感激他依赖他。 这种矛盾的情感,催生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怨恨化为了恶名值被系统吸收,而希望与感激则被这块国运祭坛的残片所吸引。 【警告!正向能量过于庞大,国运祭坛(残片)即将达到承载极限!】 【系统过载!正在尝试引导能量……引导失败!】 【能量冲突即将爆发!请宿主立刻处理!】 急促的警报声在李佑脑海中不断回响。 下一秒,异变陡生! 轰! 那块国运祭坛猛地一震,一股磅礴浩瀚的白色能量洪流从祭坛中喷涌而出,直接冲进了李佑的身体! “呃!” 李佑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被灌入了一座滚烫的火山。 那股“希望之力”充满了温暖光明的神圣气息,但对于已经习惯了“恶名之力”的李佑来说,这种力量就像是剧毒。 与此同时,他体内积攒的如同汪洋大海般的“恶名之力”也感受到了威胁。 一股股阴冷暴虐、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自动从系统空间中涌出,迎向了那股白色洪流。 黑与白。 希望与绝望。 创造与毁灭。 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终极力量,在李佑的体内展开了最直接的碰撞! 那一瞬间,李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一边是无数人怨毒的诅咒要将他拖入无间地狱,一边是无数人虔诚的祈愿要将他推上神圣天堂。 他的意识就在这地狱和天堂之间被反复拉扯、碾压。 “殿下!您怎么了?” 郭嘉等人被李佑的异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别过来!” 李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他盘膝坐下强行守住心神。 他知道这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也是最大的机缘! 系统已经失控,他只能靠自己! “给我……镇压!” 李佑的意识疯狂运转,试图控制体内两股暴走的能量。 但他很快发现这根本不可能,这两种力量的层级太高,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精神力所能驾驭的范畴。 堵是堵不住的,那就只能疏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既然无法阻止它们碰撞,那就任由它们碰撞!自己则作为旁观者去理解它们的本质,寻找驾驭它们的方法! 这个想法危险到了极点,稍有不慎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但李佑别无选择。 他放弃了徒劳的压制,将自己的意识从战场中央抽离,像一个最冷静的看客观察着黑白两股能量的每一次交锋。 他看到了“恶名之力”中蕴含的毁灭、终结、寂灭的法则,也看到了“希望之力”中代表的新生、创造、循环的规则。 它们看似水火不容,但每一次碰撞的终点却并非湮灭,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归一”。 就像太极图上的阴阳鱼,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轮转,互为根基。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李佑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明悟。 “恶名与希望,暴君与救主……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 “系统只教我如何成为一个暴君,却没有告诉我当暴君拯救了世界他会变成什么。它只让我看到了阴,却隐藏了阳。” “这或许不是系统的缺陷,而是它设下的最高级的考验!一个让我超越系统,真正掌握自身命运的考验!” 想通了这一点,李佑的精神豁然开朗。 他不再将那两股力量视为威胁,而是视为自己的一部分。 他的意识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主动引导包裹住那黑白两股能量,不再压制对抗,而是让它们以一种更加有序的方式在他的体内旋转交融。 渐渐地,那狂暴的能量冲突平息了下来。 一股黑色能量和一股白色能量像两条互相追逐的游龙,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流淌,最终汇入他的丹田气海。 它们没有融合,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个完美的、循环不休的能量太极在他的体内悄然形成。 李佑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左眼仿佛有无尽黑炎在燃烧,代表着毁灭与终结。 他的右眼仿佛有璀璨星辰在闪耀,代表着创造与新生。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与神秘。 【叮!】 【恭喜宿主,成功领悟‘光暗同源’,初步掌握‘希望与恶名’之力。】 【暴君系统发生未知进化……】 【进化完成,‘唯一神’模组开启。】 【系统权限提升,恭喜您,成为本系统的最高权限者。】 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机械冰冷的声音,而是带着一丝敬畏。 李佑站起身再次打开系统面板,面板的界面已经焕然一新。 最上方是两道并列的能量条,一道是血红色的【恶名值】,一道是金色的【希望值】。 他终于从一个系统的使用者,变成了系统的主人。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遥远的长安方向。 在那里,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庞大的黑暗正在苏醒。 “真正的敌人,要来了吗?” 李佑喃喃自语。 “正好,让我试试这份全新的力量。” ------------ 第一〇五章 天魔苏醒 北境,一号安全区。 一个断了手臂的男人用仅剩的左手,将一碗热粥喂到女儿嘴里。小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看着碗里的米粒时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爹,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吗?” “嗯,活下来了。”男人声音沙哑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远处巡逻的仙朝士兵和头顶那片隔绝妖魔的光罩,眼神复杂。 虽然他们被剥夺了一切像牲畜一样被圈养,但那个魔王确实给了他们一个活下去的角落。 “谢谢……” 男人低下头,对着脚下的土地轻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该谢谁,或许是那个魔王,或许是某个不知名的神。他只知道活下去的感觉很好。 不止是他。 在十二个安全区里,一百三十七万幸存者从死亡边缘被拉回。当第一口热食下肚,当他们蜷缩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妖魔的嘶吼而不再恐惧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从他们心底最深处涌出。 那是感激、崇拜、祈愿。 是绝境中对“生”最本能的渴望。 是“希望”。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光丝从每一个幸存者身上升起,汇聚成一股由百万生灵最纯粹意念构成的“希望洪流”。 这股洪流没有流向天空,而是穿透厚重大地向着世界的最深处流淌而去。 它穿过岩层,穿过地幔,最终抵达了世界的地核。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时间的流速在这里都仿佛变得缓慢。 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心,存在着一个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巨大古老封印。 封印内部是一个更加深邃的囚笼。 囚笼之中,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暗”正静静沉睡着。它没有固定形态,仿佛是世间所有负面情绪与概念的聚合体。 绝望,憎恨,毁灭,终结。 它就是上古大战中那个几乎毁灭了整个世界的【灭世天魔】。 它被上古仙神们联手封印于此,已经沉睡了无数个万年。 外界的妖魔复苏和灵气回归对它而言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涟漪,不足以将它惊醒。 它在等待。 等待整个世界的生机彻底断绝,等待遍布世界的“绝望”之力达到顶峰。到那时封印将不攻自破,它将重获自由完成最后的灭世。 然而今天,一个意外发生了。 那股由百万人类汇聚而成的“希望洪流”抵达了这里。 它像一条金色河流,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刺眼。它散发出的温暖与光明,对于天魔来说比最剧烈的毒药还要致命。 滋滋—— 当希望洪流接触到金色封印时,封印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发出愉悦的嗡鸣声主动吸收了这股力量,变得更加稳固。 但同时,一丝“希望之力”也穿透封印,触碰到了内部那团沉睡的黑暗。 就像一滴滚油滴入了平静的冰湖。 嗡!!! 那团沉睡了无数岁月的黑暗猛地一颤。 “……希望?” 一个古老混乱、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志从黑暗中缓缓苏醒。 “这个时代……怎么可能还会诞生出如此纯粹的‘希望’之力?” “这些卑微的虫子……不是应该在绝望中哭喊,成为我复苏的养料吗?” 天魔的意志充满了疑惑和被打扰的愤怒。 它的意志顺着那丝希望的来源,瞬间穿透地核与岩层扫过整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它看到了城市的废墟、流淌的血河、荒野上肆虐的妖魔和被啃食的人类。 这一切都让它感到了愉悦。 世界的确在走向毁灭,绝望的气息是它最喜欢的食粮。 但很快,它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北方的土地上,那十二个如同光斑一样亮起的“安全区”吸引了它的注意。 它的意志降临到一号安全区的上空。 它看到了那层淡蓝色灵能护盾轻易挡住了外面数万妖魔的疯狂攻击。 它看到了护盾内部人类正在重建秩序。 虽然他们衣衫褴褛神情麻木,但他们眼神深处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一种被压抑的、名为“活下去”的火焰。 而这股火焰的源头正源源不断地产生着那种让它厌恶的“希望之力”。 “有趣。” 天魔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冷笑。 “在我播撒的绝望花园里,居然有人种出了一片希望的麦田。” 它的意志开始追溯,要找出那个胆敢与它作对的“园丁”。 很快,它就锁定了目标。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正在感受体内新力量的李佑突然身体一僵。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无限空间,与一道来自世界最深处的意志发生了无形碰撞。 在那一瞬间,李佑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终结,万物的凋零。无尽的黑暗与冰冷要将他的灵魂彻底冻结。 “就是你。” 天魔的意志直接在李佑的脑海中响起。 “一个渺小的人类体内居然同时容纳了‘希望’与‘恶名’两种力量。” “真是前所未见的异类。” “你的存在,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威胁。” 李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仅仅一次意志对视就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体内的黑白两股能量疯狂运转才勉强抵消了那股侵入心神的恶意。 好强! 这个家伙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得多! 这才是真正的最终BOSS! “你是谁?”李佑用尽全力将自己的意念传递了出去。 “我是你们的终结。” 天魔的意志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漠然。 “本来我想让你们在无知的绝望中慢慢死去,那会是一场美妙的盛宴。但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让这些本该成为养料的虫子重新拥有了可笑的希望。” “所以,我决定改变游戏规则。” 天魔的意志缓缓从李佑身上移开,它似乎不打算立刻动手。 它的意志再次扫过整个世界,像一个棋手在审视着自己的棋盘。 “你的‘仙朝’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直接与你碰撞会消耗我太多刚苏醒的力量。” “摧毁希望的最好方法不是将它扑灭,而是让它从内部腐烂。” 天魔的意志最终停留在了东方。 那里是长安。 它看到了那座被无数妖魔围困的孤城,也看到了城墙上那个身穿龙袍、满脸绝望与死气的男人。 李世民。 大唐的皇帝,人间的帝王。 他身上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类文明的“气运”。 “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天魔的意志中流露出一丝愉悦。 “人类的气运之主此刻却充满了最纯粹的绝望,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傀儡了。” “我会让你亲手摧毁你所守护的一切,让你成为绝望的源头。” “当人类的帝王变成魔鬼的使徒,当你们最后的精神象征彻底崩塌时……那时,你的子民脸上会露出何等美妙的表情?” 天魔的意志仿佛在对李佑诉说着它恶毒的计划。 它在宣告,它在挑衅。 李佑瞬间明白了它的意图。 它要污染李世民! 它要将大唐最后的象征变成它在人间的代言人! “你敢!” 李佑的意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这与私人恩怨无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李世民被魔化,对整个人类文明的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会瞬间熄灭。 “游戏,开始了。” 天魔的意志留下最后一句戏谑的话语便彻底消失。 它收回了投向李佑的目光,将全部的恶意都集中到了遥远的长安城。 地核深处,那团纯粹的黑暗中仿佛睁开了一双眼睛,一双充满了讥讽与残忍的眼睛。 它看着那个名为李佑的异类。 它想看到,当这个异类不得不去拯救自己最痛恨的父亲时,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 第一〇六章 皇帝的堕落 大唐长安的大明宫内,太极殿空无一人,死气沉沉。李世民独自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神情枯槁,殿外喊杀声、惨叫声与妖魔的嘶吼声交织成末日的交响乐,日夜不休。 他已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禁军、城防军,乃至城内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丁都已打光。他引以为傲的百战雄师,在无穷无尽的妖魔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他一生的功业、开创的盛世、建立的秩序,此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城墙早已残破不堪,妖魔随时可能冲进来,将这座人类文明最后的象征撕成碎片。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这位曾经坚信“人定胜天”的千古一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无力。他输给了“天”。 就在他心神失守、意志消沉到极点时,一个不男不女、古老而宏大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看看你,李世民。大唐的皇帝,人间的至尊。可现在你却像一条丧家之犬,只能坐在这里等待死亡。” 李世民猛地一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谁?是谁在说话!” 他环顾空旷的大殿,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那声音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继续在他脑海中回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的不甘。你在怨恨,怨恨这苍天不公要毁灭你的帝国。你在嫉妒,嫉妒你的那个逆子,那个你最看不起的儿子如今却成了无数人眼中的救世主。” 随着声音响起,一幕幕幻象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浮现:玄武门前流淌的鲜血和兄弟怨毒的眼神;北方草原上李佑那座拔地而起的地下仙朝,以及那些纪律严明、战力恐怖的仙武军团;甚至那些被李佑拯救的幸存者,他们虽被剥夺一切但眼中却有光。而他自己的子民,正在城外被妖魔啃食。这强烈的对比像一根根毒针,刺入李世民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不……” “朕是天子!朕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李佑他只是个逆贼!一个魔王!” 李世民嘶吼着,试图驱散脑中的幻象和声音。作为人间的帝王,他身上残存的龙气让他本能地抗拒着这种精神入侵。 “是吗?”天魔的意志加重了语气,“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主人?一个即将被魔王拯救的天子?李世民,承认吧,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的骄傲、你的功绩、你的仁义,在这个新时代里一文不值。” “只有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李世民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啊,力量。 如果他有李佑那样的力量,如果他也能召唤神魔建立仙朝,他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抵抗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天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机会,声音充满了诱惑:“我可以给你力量,超越那个逆子的力量。我可以让你拥有撕碎这些妖魔,重建你那伟大帝国的力量。只要你……接受我的‘恩赐’。” 李世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是傻子,知道这番话的背后是魔鬼的交易。 可他还有选择吗?向李佑低头求救? 不,他宁可死,也绝不可能向那个逆子低头! 天魔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发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接受我的力量,你将成为真正的神。你将亲手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你将让那个逆子跪在你脚下为他的所作所为忏悔。你将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永恒不朽的神国!” 复仇的火焰、权力的欲望、对力量的渴望彻底吞噬了李世民眼中最后的理智。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而扭曲的笑容。 “好……我接受!” 当他吐出这三个字的瞬间,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黑暗能量仿佛从另一个维度涌出,狠狠灌入他的天灵盖。 “啊啊啊啊——” 李世民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的身体被黑色魔气包裹着悬浮到半空,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诡异的黑色魔纹从脖颈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龙袍被魔气侵染,化为一件仿佛由阴影构成的、不断蠕动的黑色甲胄。 摆放在龙椅旁桌案上的传国玉玺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盘踞在玉玺中的大唐最后一道金色龙气发出一声哀鸣,被无穷无尽的魔气瞬间吞噬污染,化为了一条狰狞的黑色魔龙。 “从今日起……” “朕,即是天魔!” 悬浮在半空中的李世民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再无半点人类情感的眼睛,只有纯粹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已经不再是李世民,而是灭世天魔在人间的第一位使徒,最强大的傀儡。 随着他的堕落,异变在整个长安城内同时发生。 轰隆隆—— 以皇宫为中心,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了云层,紧接着一个由纯粹魔气构成的巨大结界迅速扩散,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其中。 城内所有幸存的士兵和百姓都在同一时间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们的身体被魔气侵蚀扭曲变形,双眼变得血红,失去所有理智,化为一只只面目狰狞的低等魔物。 城外的妖魔大军也停止了攻击,它们仿佛感受到了那股至高无上的魔威,纷纷匍匐在地朝皇宫的方向发出臣服的嘶吼。 仅仅一瞬间,人类文明的都城,大唐帝国的心脏,就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固若金汤的魔巢。 …… 与此同时,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基地。 “警报!警报!检测到世界本源发生剧烈波动!人类文明气运正在被未知力量污染、吞噬!” 郭嘉脸色煞白地冲到李佑面前:“殿下,出大事了!” 不需要他多说,李佑早已抬起头看向指挥中心那面巨大的世界地图光幕。 只见代表长安的光点在刚才一瞬间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扩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洞。那黑洞仿佛拥有生命,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代表人类文明的微弱光芒。 “是天魔。”李佑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它成功了,它污染了大唐龙脉,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宿主。” 墨翟操控着监测设备,额头上满是冷汗:“殿下,长安区域的魔能指数已经突破了我们设备的测量上限,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处绝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佑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郭嘉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所有人都意识到却不敢说出口的那个残酷事实。 “殿下,天魔这一招太毒了。它把李世民变成傀儡,把长安变成魔巢,等于把一道无解的难题摆在了我们面前。” 他指着光幕上的黑洞,语气无比沉重:“如果我们现在出兵讨伐长安,在外人看来就是您在弑父,在毁灭人类最后的都城。我们好不容易在幸存者心中种下的那点‘希望’会瞬间崩塌,所有人都会认为您才是真正的灭世魔王,届时我们将彻底失去人心,‘希望值’会清零甚至变为负数。可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任由这个魔巢发展壮大……” 郭嘉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那后果将是整个世界的彻底毁灭。 进是万丈深渊,退也是万丈深渊。 这是一个死局。 一时间,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光幕前的身影,等待他们的王做出最终的抉择。 是拯救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还是坐视人类最后的象征化为魔鬼的乐园? 李佑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天魔的阴谋与郭嘉的分析都无法让他的内心产生一丝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体内的两种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代表“希望”的白色能量在发出悲鸣,代表“恶名”的黑色能量在发出兴奋的嘶吼。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的灵魂深处交织碰撞。 许久之后,李佑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光幕上那个巨大的黑洞。 他的眼中,一边是燃烧的黑炎,一边是璀璨的星辰。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 第一〇七章 第三条路 “传我命令。” 李佑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指挥中心里响起,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郭嘉、白起、墨翟等所有核心成员的心上。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抉择。 是背负弑父的万古骂名去扑灭魔焰,还是坐视人间象征化为地狱,等待世界被绝望吞噬?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李佑的手指在光幕上划过,却并未指向长安也未下达任何撤退指令。他的命令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墨翟,启动仙朝所有备用灵能熔炉,将能源输出功率调至极限。激活‘天枢’中央处理器,准备执行最高指令序列——‘神国飞升’。” 神国飞升?墨翟愣住了,那不是只存在于理论蓝图中的终极方案吗? 没等他问出口,李佑的第二道命令已经发出:“郭嘉,即刻起草公告,通过所有灵能信号塔向十二个安全区内的全部一百三十七万幸存者进行全天候广播。不得有任何删减修饰,我要让他们知道全部的真相。” 郭嘉脸色瞬间变了:“殿下三思!真相太过残酷,此时公布,民众好不容易凝聚的希望会瞬间崩溃,引发的恐慌和绝望将彻底摧毁我们的根基!” 李佑缓缓转过身,他那一只燃烧黑炎、一只闪耀星辰的异色双瞳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白起,集结仙武军团全部兵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但你们的目标不是长安,原地待命,等待下一步指令。” 三道命令一道比一道匪夷所思。不打不退,反而要在这个关头启动不知所谓的“神国飞升”,还要捅破“希望”这个美丽的泡沫。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郭嘉终于忍不住再次上前,声音急切:“殿下!天魔的阴谋就是要逼您陷入两难。我们一旦公布真相承认李世民被魔化,世人只会认为您是为了篡夺大义而编造的谎言!届时人心离散,希望之力荡然无存,就正中了天魔的下怀!” “你说的没错。”李佑开口了,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酷,“天魔的确给我设下了一个完美的死局。它想让我选,是当一个弑父夺权、毁灭人类都城的魔王,还是当一个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懦夫。” “在这两个选项里无论我选哪个它都是赢家,因为这两个选项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我们还在乎那个旧时代,还在乎‘李世民’这个符号,还在乎那可笑的‘大义名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李佑伸出手指,在光幕上代表长安的那个巨大黑洞上轻轻一点。 “但它算错了一件事。它以为希望是脆弱的,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以为人类是愚昧的,需要一个虚假的偶像来维持信念。它错了。” 李佑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真正的希望不是建立在谎言和幻想上的空中楼阁,而是在认清了最深的绝望之后,依然选择挥刀向前的勇气!” “天魔想玩弄人心,那我就将这人心变成刺向它心脏的最锋利的刀!” “它不是想看我怎么选吗?”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我不选。我要走第三条路!” 他看向郭嘉,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告的内容很简单。第一,告诉所有人上古灭世天魔已经苏醒,它污染了人间帝王李世民,将长安变成了它降临人间的魔巢。第二,告诉他们旧的时代已经彻底终结,大唐已经灭亡,从今天起没有任何人是皇帝,也没有任何人是救世主。第三,告诉他们我,李佑,以及我们的仙朝,是人类文明对抗这场灭世之灾的最后一把武器,而驱动这把武器的燃料就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意志!” “去告诉他们,他们可以继续在恐惧和绝望中哀嚎成为天魔的养料等待死亡,也可以将他们全部的希望、全部的愤怒、全部的求生意志都交给我!” “让他们自己选!” 郭嘉大脑一片空白,被李佑这番疯狂大胆的计划彻底震撼了。这已经不是阴谋阳谋的范畴,而是在赌命,赌上所有幸存者的意志与天魔进行一场隔空的心灵对决! “我明白了……”郭嘉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殿下,您是要将天魔制造的‘绝望’转化为我们最强的武器!” “去执行吧,”李佑挥了挥手,“我们没有时间了。” “遵命!” 这一次再无人有异议。整个指挥中心像一台重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墨翟冲向能源中枢,嘴里不断念叨着“神国飞升”的各种参数神情亢奋。郭嘉立刻召集所有文职人员,用最快速度将李佑的意志转化为一篇冷酷、直白却又充满力量的公告。白起回到军营,冰冷的杀气笼罩全军,所有仙武士兵都知道,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决战即将来临。 很快,那份公告通过遍布北境的十二座灵能信号塔,传遍了每一个安全区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没有安抚人心的承诺,只有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将那个最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揭示在了一百三十七万幸存者的面前。 “……上古灭世天魔苏醒,人间帝王已被污染,大唐已亡,长安已成魔巢。此为灭世之劫,无人可以幸免……” 当广播响起时,所有安全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人们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无法置信,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什么?皇帝陛下……变成了魔鬼?” “长安城……没了?” “天魔?连神仙都打不过的怪物苏醒了?那我们还怎么活?” 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哀嚎在每一个安全区里响起。好不容易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们再一次被拖入了更深的地狱。他们最后的精神寄托,那个象征秩序与文明的大唐帝国与天子,彻底崩塌了。 世界真的要完了。 然而就在这股绝望的情绪即将达到顶峰时,广播里那冰冷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旧神已死,新魔当立。尔等的哀嚎只会成为天魔的食粮。将你们的意志交给我,将你们的希望与愤怒铸成射向魔鬼的箭矢。此为,唯一的生路。”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头的黑暗。 对啊,哭有什么用?绝望有什么用?旧的世界已经没了,皇帝都变成了魔鬼,他们还能依靠谁?他们唯一的依靠,只有那个用铁血手段将他们从妖魔口中拯救出来,给了他们一碗饭、一个帐篷的“魔王”李佑! 虽然他是暴君,是魔王,但他是在对抗那些怪物的唯一存在! 这一刻,一种奇妙的转变在一百三十七万人的心中同时发生。他们的恐惧没有消失,绝望依然存在,但这些负面情绪却催生出了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命运彻底托付给唯一强者的决心! “魔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我把命交给你!杀光那些怪物!” “无论是神是魔,只要能让我们活下去,我愿意献出一切!” 无数人跪倒在地,朝着地下仙朝的方向发出了最虔诚也最狂热的祈愿。他们将李佑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神”。 地下仙朝,指挥中心。 李佑站在巨大的系统光幕前,看着上面疯狂跳动的两道能量条。代表恐惧怨恨的【恶名值】在疯狂暴涨,代表祈愿信赖的【希望值】同样在疯狂暴涨! 天魔的阳谋,成了他收割整个时代所有正面与负面情绪的最终催化剂! 黑与白,光与暗。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磅礴浩瀚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终于,在某一刻,两条能量条同时冲到顶点,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叮!】 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仿佛带着一丝浩瀚天威的系统提示音在李佑的灵魂深处响起。 【检测到‘希望’与‘恶名’之力双双达到临界值。】 【满足最终协议启动条件。】 【‘唯一神’模组核心功能解锁。】 【终极指令序列——‘神国飞升’,权限已确认。】 【是否消耗全部‘希望’与‘恶名’之力,启动该指令?】 ------------ 第一〇八章 系统的最高权限 【是否消耗全部‘希望’与‘恶名’之力,启动该指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李佑的灵魂深处回响,指挥中心内安静得可怕。郭嘉、白起、墨翟等所有仙朝核心成员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唯一的主宰,等待着那决定世界生死的最终抉择。 是,还是否?是启动那惊天动地的“神国飞升”向全世界展现神迹,还是另有打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佑却迟迟没有回应。他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内心却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风暴。 神国飞升,这是他从得到系统开始就埋下的最大底牌,是将整个地下仙朝连同其内部所有建筑、军团和幸存者一同拔地而起,化为一座悬浮于天际的战争堡垒的终极计划。 毫无疑问,一旦启动它将是扭转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但……够吗? 李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中心的天花板,看到了遥远的长安,看到了那座被无尽魔气笼罩的魔巢,感受到了那个由他父亲堕落而成的傀儡身上散发出的属于灭世天魔的恐怖气息。 敌人是天魔,一个曾经毁灭上古仙神文明、玩弄人心、污染世界的终极BOSS。 用一个系统预设好的程序去对付它? 李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预设就意味着有极限,而极限就可能被看穿、被破解。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自己的底牌只是一个可以被按下的“是/否”按钮。 他要的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绝对掌控!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那两股已经攀升至顶点的力量——代表百万生灵祈愿的【希望之力】与代表天下人恐惧怨恨的【恶名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一黑一白一正一邪,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盘旋,仿佛两条互相追逐的阴阳鱼。 - 在它们的交汇处,李佑的意识触碰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灵光。 他忽然明白了。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系统的“使用者”,通过完成任务、积累点数来兑换系统商城里的“商品”。无论是白起还是神国飞升的图纸,本质上都只是商品。 但现在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本”。这份资本不仅是那已经达到“天下级”的恶名值,更是那份由百万生灵最纯粹求生意志汇聚而成、连天魔都为之惊醒的“希望”! 这两种力量加在一起已经超越了系统原有的任何设定。 他已经有资格掀桌子了。 他不想再当一个“用户”,他要成为“管理员”! 一个疯狂史无前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无视了那个【是/否】的选项,而是将自己的全部心神沉入系统之中,发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堪称大逆不道的指令。 “我拒绝启动‘神国飞升’。” “我要求进行一次新的兑换。” “我要用我拥有的全部‘恶名值’和全部‘希望值’,兑换一样东西——‘暴君系统’的最高权限!” 轰!!! 当这个指令发出的瞬间,李佑的脑海仿佛有亿万颗核弹同时引爆。 【警报!警报!检测到越权操作!】 【宿主正在尝试访问系统根目录,此行为未经授权!】 【警报!此操作将消耗全部积累的本源能量,其结果不可预知且不可逆转!】 【是否确认执行?】 一连串急促且带着混乱电流声的警告疯狂刷屏,但李佑不为所动。他的意志坚定如铁,将那道疯狂的指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不是在请求,我是在交易!我用两种足以影响世界本源的力量来换取你的控制权!” “确认执行!” 他的意志化作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系统的最深处。 那混乱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系统界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一片死寂。 数秒之后,一个全新的、不带任何感情却又仿佛蕴含着至高规则的提示音缓缓浮现。 【……本源能量检测中……】 【‘天下级’恶名值已确认,符合‘毁灭’侧权限解锁条件。】 【‘文明级’希望值已确认,符合‘创造’侧权限解锁条件。】 【‘创造’与‘毁灭’双重本源已集齐,满足‘唯一神’模组的最终解锁协议。】 【宿主兑换请求已受理……权限交接程序启动……】 【10%……30%……70%……100%】 【权限交接完毕。】 【恭喜您,李佑。从此刻起,您将是‘造物主’系统(原名:万古第一暴君系统)的唯一最高权限拥有者。】 最后一个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无穷无尽、仿佛宇宙星辰般浩瀚的数据洪流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涌入李佑的脑海。 那不再是简单的信息,而是规则、是逻辑、是构成这个金手指最底层的源代码! 他看到了系统如何从天地间捕捉那些名为“怨恨”“恐惧”的负面情绪,也看到了系统如何将那些名为“感激”“祈愿”的正面情绪转化为纯粹的能量。他看到了白起、墨翟、郭嘉这些历史人杰的数据模型,也看到了从“超级水泥”到“灵能熔炉”所有科技图纸的底层公式,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名为“神国飞升”的终极指令在代码层面是如何一步步被执行的。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这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暴君系统”,而是一个“文明火种”计划。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在灭世之灾降临时通过极端手段快速催生出一个能够延续文明的火种。 扮演“暴君”收集恶名只是它在初期版本里积累原始资本最快的方式,而“希望之力”则是将这个火种从“求生”阶段推向“创世”阶段的唯一钥匙。 如今两把钥匙都已集齐,而他李佑就是那个掌握了最终宝藏的人。 “殿下?!” 郭嘉焦急的声音将李佑从那浩瀚的数据海洋中拉了回来。他看到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在他们看来,李佑只是在原地站着发呆了几分钟,但脸色变幻不定,气息也变得无比飘渺,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一般。 李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双眼睁开的刹那,郭嘉等人齐齐后退了一步心神剧震。 他们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情感,左眼是吞噬一切的深邃黑洞,右眼是创造万物的璀璨星云。无数细小的金色代码在他的瞳孔深处如瀑布般流淌,只是一眼就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彻底看穿解析。 李佑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系统光幕。那曾经琳琅满目的商城和复杂的任务列表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简洁、简洁到只有一个光标在静静闪烁的界面。 那不是一个商店,那是一个世界的后台,一个无所不能的开发者控制台。 李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掌控一切、主宰一切的,真正属于“神”的微笑。 “神国飞升?” 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不,太简单了,也太慢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向那片虚无的控制台,手指在空中轻轻敲打,仿佛在编写一段全新的创世诗篇。 “以我之名,重塑规则。” “我要这大地,升上天空。” “我要这凡铁,化为神金。” “我要这人间,在我掌心,重获新生!” ------------ 第一〇九章 神国创世纪 “我要这人间在我掌心重获新生!” 当李佑最后一句如同神明敕令般的话语落下,他伸向虚空的手指开始以超脱物理法则的方式,在那片只有他能看到的开发者控制台上输入一行行金色指令。 【执行根指令:创世纪】 【指令一:重构物质】 【目标:地下仙朝全境,编号:Alpha-001】 【指令内容:以‘灵能聚合态玄金’替换现有‘超级水泥’及‘凡俗钢铁’材质。】 【授权确认:最高权限者·李佑】 【指令通过,开始执行……】 命令发出的瞬间,指挥中心内的郭嘉、白起等人并未看到任何惊天动地的变化,但他们体内的灵能却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最强烈的战栗。 他们脚下那坚实的金属地板正在发生某种本质的蜕变。一种更加古老坚固、蕴含恐怖能量的全新物质,正从原子层面覆盖并取代原有结构。 整个指挥中心在无声无息间从内到外都镀上了一层暗金色光泽。 “这……这是……” 作为机关术大师的墨翟第一个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身前的控制台,那冰冷的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感觉。他能感受到这台机器的运算效率在短短几秒钟内提升了数万倍不止! 这已经不是凡间的造物,这是神器! 而这样的变化正在地下仙朝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发生!从兵工厂的生产线到农业区的灌溉管道,从幸存者的简陋营房到仙武军团的兵器库,一切的一切都在李佑的意志下进行着一场脱胎换骨的进化! 李佑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的眼中无数代码瀑布般流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指令二:能源归一】 【目标:全境灵能熔炉,编号:Beta-001至Beta-108】 【指令内容:解除独立模块,串联所有熔炉,与‘国运祭坛’核心进行深度链接,构建‘永恒之心’引擎。】 【授权确认:最高权限者·李佑】 【指令通过,开始执行……】 轰隆隆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蜕变。一股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剧烈轰鸣传遍了整个地下仙朝! 分布在仙朝各处的一百零八座灵能熔炉在同一时间将功率提升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恐怖级别。刺眼的蓝色光柱从每一座熔炉中冲天而起,在仙朝穹顶交汇,最终如百川归海般狠狠灌入位于仙朝正中央那座静静悬浮的【国运祭坛】之中! 嗡——! 吸收了磅礴能量的祭坛第一次绽放出无比璀璨的白光。那光芒中蕴含着一百三十七万幸存者最纯粹的希望与祈愿。这股代表“创造”的希望之力与熔炉提供的“毁灭”级灵能在祭坛内部发生了完美的融合! 一个仿佛恒星般耀眼的全新核心在祭坛中央诞生了! 它就是这座神国的“心脏”——永恒之心! 随着心脏的第一次搏动,一股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顺着暗金色的地面传遍了神国的每一个角落。 地下仙朝……活了过来! “地震!是地震!” “天哪!我们的房子在发光!” “穹顶要塌下来了吗?!” 仙朝生活区内的百万幸存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脚下的大地剧烈摇晃,头顶岩层穹顶巨响不断,仿佛整个世界将在下一秒崩塌。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时,李佑那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神谕,清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仙朝的子民们,不必惊慌。你们不是在经历毁灭,而是在见证新生。抬起你们的头,看看这属于你们的国度将要迎来怎样的飞升!”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魔力,让所有慌乱的人们下意识地停止了尖叫。他们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恐惧。 也就在这一刻,李佑按下了他的最后一个指令。 【最终指令:升天】 【目标:神国全境,编号:Genesis-000】 【指令内容:启动反重力阵列,功率全开。挣脱地心引力,升入九天。】 【授权确认:最高权限者·李佑】 【指令通过,执行!】 轰——!!! 外界,北境,黑风山。 这片连绵数百里的山脉此刻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超级大地震!方圆千里之内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以黑风山主峰为中心,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无数山峰在这场剧变中轰然倒塌,烟尘冲天遮蔽了日月。 “发生了什么?!” “世界末日又来了吗?!” 少数在附近游荡的幸存者和斥候被这天崩地裂的景象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在跑出数里之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此世都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最为壮观、也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漫天烟尘之中,黑风山脉……从中间裂开了! 不,不是裂开。是整片大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掀了起来! 泥土、岩石、崩塌的山峰如同瀑布般从那片“飞升的大地”边缘滑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暗金色金属构成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城市底座!无数道粗壮的蓝色光柱从那底座之下喷涌而出,如同亿万只神明的手掌托举着这座城市,缓缓却又坚定不移地向着天空升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巨大天坑。 而在天空上,一座真正的“神国”正在挣脱凡世的束缚! 那名斥候傻了。他张大了嘴连逃跑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座城市越升越高。他能看到城市里那宛如蛛网般精密闪烁的街道,能看到那些高耸入云的奇特建筑,甚至能看到在那座城市的最高处,一座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巍峨宫殿! 那是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移动大陆!一座战争堡垒!一个文明的诺亚方舟! “神……神迹……”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对着那座天空之城疯狂地磕起头来。 神国内部。 当剧烈的震动化为平稳的上升感时,所有幸存者都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们骇然发现头顶那坚实的岩层穹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透明的、流动着金色光纹的巨大护罩。 透过护罩他们能看到脚下的大地正在飞速远去,能看到洁白的云层就在自己身边飘过。 他们……真的在天上!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与欢呼! “我们飞起来了!我们真的飞起来了!” “是殿下!是殿下带着我们升天了!” “神!这才是真正的神!” 一百三十七万人在此刻对着天空的方向跪倒在地。他们的信仰、狂热和希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这些磅礴的意志力再次通过国运祭坛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永恒之心”,让这座刚刚诞生的神国变得更加稳固强大! 指挥中心内。 巨大的光幕上显示的不再是地图,而是一幅从万米高空俯瞰整个世界的实时景象。 郭嘉、白起、墨翟……所有仙朝元老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知道殿下很强,但从未想过殿下能强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力量。 这是创世! 李佑缓缓转过身,他眼中的代码风暴已然平息,恢复了以往的深邃冰冷。他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班底平静地开口。 “最终的决战,开始了。” 他伸出手指指向了光幕的东方。在那里有一团无比巨大邪恶的黑色魔气笼罩着一片大地。 那里,是长安。 李佑的声音在焕然一新的神国指挥中心里,下达了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出征指令。 “全速前进。” “目标,长安!” ------------ 第一一〇章 天命之战 “全速前进,目标长安!” 李佑的命令通过“永恒之心”引擎,化作这座浮空神国最纯粹的驱动力。 万米高空之上,这座暗金色金属铸就的移动大陆以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撕裂云层,向着东方疾驰而去。它没有引擎轰鸣,只有切割大气时如同神明呼吸般的低沉风啸。 从北境到关中数千里距离,在神国全速航行下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 当巨大的阴影第一次笼罩关中平原,原本被无尽魔气染黑的天空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光与暗形成了最鲜明的对峙。 长安城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不断向外扩散邪恶与混乱的魔巢。 巍峨城墙早已倒塌化为扭曲的血肉山脉。繁华的朱雀大街变成流淌黑色脓液的深渊。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如同蚁群,在那片被污染的大地上蠕动嘶吼、互相吞噬。 魔巢正中央,曾经的大明宫已变成一座直插天际的黑色晶体魔塔,所有魔气的源头都指向那里。 当神国抵达的刹那,整个魔巢都沸腾了。 “吼——!!!” 亿万妖魔同时抬头,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天空、与它们本质截然相反的神圣气息。那是食物的芬芳,也是天敌的威压。 下一秒,遮天蔽日的飞行妖魔如同黑色海啸,从魔巢四面八方冲天而起,悍不畏死地扑向天空中的神国。 神国指挥中心。 李佑面无表情地看着光幕上那如同蜂群般涌来的敌人。 “白起,李绩。” “末将在!” 两道身影同时上前单膝跪地。一个是身披玄色战甲、杀气凝如实质的绝世杀神。另一个是须发皆白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将。见证神国创世纪的奇迹后,这位前大唐军神已彻底抛弃旧日忠诚,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这位新时代的神明。 李佑没有看他们,只是指着光幕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扫清杂兵。” “遵命!” 两人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神国那庞大陆地城市的下方和四周缓缓开启了数千个巨大的金属舱门。 第一波攻击并非来自军团,而是来自神国本身。 【执行指令:天罚】 嗡——! 遍布神国底部的上万座灵能副炮同时完成充能。下一秒,上万道足以瞬间蒸发钢铁的粗壮蓝色光柱如同倒悬暴雨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万飞行妖魔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这片密不透风的光雨中被瞬间气化,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从那些敞开的舱门中飞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洪流! 那是仙武军团的空战单位!他们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墨翟亲自设计的、以玄金为骨灵能为核的战争傀儡。他们有着狰狞的金属羽翼,手持能够发射高能光束的灵能长矛,组成一个个完美的战斗编队,精准而高效地切入妖魔群中。 天空瞬间变成一座巨大的绞肉机,灵能光束与妖魔血肉横飞,爆炸光芒与魔气黑雾交织。 而在地面。 神国中央的广场上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一道道巨大的空间门凭空打开。 踏!踏!踏! 整齐划一、仿佛能踏碎山河的脚步声响起。 一队队身披暗金色全身重甲、手持巨型斩舰刀和塔盾的仙武士兵从空间门走出,直接出现在长安魔巢外围。他们落地后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组成坚不可摧的方形军阵,如移动的钢铁堡垒向魔巢中心匀速推进! 军阵最前方,白起手持血色镰刀闲庭信步。凡靠近他百米之内的妖魔,无论是低级炮灰还是体型庞大的精英魔将,都会在瞬间被无形杀气剥夺生命,化为干尸后碎裂成粉末。 军阵后方,李绩站在高大战车上挥动令旗,沉稳下达一条条指令。 “第三、第五军团左翼包抄,肃清外围。” “重炮阵地展开,对敌方大型单位进行点名清除。” “无人机蜂群释放,构建战场信息网络。” 那些曾经属于大唐的降兵如今也换上了全新的灵能战甲,驾驶着造型科幻的战车与机甲,与仙武军团配合作战,将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战争艺术在这片魔幻的土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神国内部,生活区的巨大穹顶天幕上实时转播着这场战争的景象。 一百三十七万幸存者第一次没有感受到恐惧。他们看着那支传说中属于他们“魔王殿下”的无敌军队,看着那些曾带给他们无尽梦魇的妖魔,在自己军队面前如土鸡瓦狗般被轻易屠杀。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们不再是等待被拯救的羔羊,他们是神国的子民! 他们的祈祷声更加虔诚,信仰更加狂热。这股庞大的精神力量通过国运祭坛源源不断地转化为实质能量供给着“永恒之心”,让天空中的炮火变得更加猛烈。 战争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然而,魔巢深处似乎被这种高效的屠杀激怒了。 吼——!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咆哮从那座巨大魔塔中传出。 随着这声咆哮地面开始裂开,一只又一只体型堪比山岳的巨型战争魔兽从地底爬出。它们身上覆盖着厚重骨甲,每一次吐息都能喷出腐蚀万物的魔焰。 天空之中大片的魔气开始凝聚,化作一颗颗拖着长长尾焰的黑色陨石,狠狠砸向神国底部的能量护盾。 咚!咚!咚! 神国那金色的护盾泛起阵阵涟漪,但依然稳如泰山。 李佑看着光幕上新出现的变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天魔在用这些炮灰消耗他的力量,同时试探他的底牌。 “传令墨翟。”李佑淡淡地开口。 “启动‘神国’的第二形态。” “遵命!” 随着墨翟在另一端兴奋地回应,整座浮空大陆再次发出了剧烈轰鸣。 只见神国边缘无数暗金色的金属开始变形重组。一座座比山峰更巨大的灵能主炮塔从地底缓缓升起,狰狞炮口对准了下方魔巢。 同时神国那庞大的城市建筑群也开始移动。无数建筑折叠收缩,露出了隐藏在下方的密密麻麻的导弹发射井与无人机蜂巢。 整座城市在短短几十秒内,从一座宁静的神圣之城变成一座武装到牙齿、冰冷恐怖的战争要塞! “目标,魔巢全境。” “执行……饱和式火力覆盖。” 李佑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下一秒,世界失去了声音。无穷无尽的光从天空的神国之上爆发,将整片大地染成毁灭的白色。 宏大的战争场面仍在继续,仙朝军团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一步步蚕食着魔巢的领域。 但李佑却已转身离开指挥中心。他一步步走上阶梯,来到这座神国最高处的、属于他的神殿之外。 他站在露天阳台上,狂风吹动衣袍。他俯瞰着下方被炮火与鲜血淹没的战场,目光却仿佛穿透一切喧嚣,直接锁定那座位于魔巢最中心、被亿万魔气重重保护的黑色魔塔。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就在那里。 那场史诗般的军团决战只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个舞台的序幕。 接下来才是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天命之战。 ------------ 第一一一章 单刀赴会 浮空神国的饱和火力覆盖,让世界安静了十几秒。 无穷无尽的光,洗净了长安魔巢的天空。 毁灭的白光散去,下方的大地已经变了模样。 无数低阶妖魔在轰炸中直接蒸发,没留下任何灰烬。地面出现许多巨大的圆形深坑,坑边已经琉璃化,散发着刺鼻的焦臭。 但魔巢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顽强。 更多妖魔从地底深处和扭曲的血肉建筑里钻出,悍不畏死地填补着防线空缺。 天空的妖魔群被打残,地面部队的推进却遭到巨型战争魔兽的顽强抵抗。 这些怪物堪比山岳,硬扛着仙武军团的炮火。它们用庞大身躯和腐蚀魔焰,给前线制造了巨大麻烦。 神国指挥中心里,巨大光幕上敌我光点交织,战况激烈到极点。 李佑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厮杀,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灭世天魔是妖魔的根源。只要他不死,这些东西就杀不尽。它们是天魔意志的延伸,是魔气的产物,能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白起,李绩。” 李佑忽然开口。他声音不大,却让身后的两位统帅精神一振。 “末将在!” 两人齐齐上前,单膝跪地。 李佑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定光幕中央。那里是被无穷魔气保护的黑色魔塔。 “外部战场的指挥权,现在完全交给你们。”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小事。 白起和李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立刻明白,殿下要有别的动作。 “殿下的意思是?” 李绩作为新将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些杂兵,杀起来没完没了。” 李佑直接说出判断。 “我要去把它们的根源拔掉。” 他伸出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指尖落下的位置,正是魔巢最中心,那座直插天际的黑色晶体魔塔。 白起和李绩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们当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魔巢的中心,所有魔气的源头。是敌人防守最严密,也最危险的地方。 他们以为,大军会一步步推进,最终集结所有力量攻打那里。 但李佑显然不打算这么做。 “我需要你们做的很简单。” 李佑继续说道。 “动用仙朝的一切力量,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把外围所有妖魔大军全部拖住。” “在我解决掉核心麻烦前,战场上不能有一只妖魔,能够去增援那座魔塔。” “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低下头,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遵命!只要仙武军团还有一人屹立,就不会有任何敌人能越过防线一步!” 李绩也紧跟着宣誓:“臣,必不辱命!” 他们没有问李佑要怎么去,也没问他一个人去有多危险。 在见证了“创世纪”神迹后,他们对李佑的信任已经达到盲从地步。 在他们心中,李佑就是神。 神要做的事,凡人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执行。 “很好。” 李佑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激烈的战场,迈步向指挥中心外走去。 郭嘉、墨翟等人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们知道,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时刻到了。 李佑的动作,就是这场最终决战的号角。 李佑离开后,白起和李绩立刻站了起来。 白起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嗜血。他走上前,接管了指挥台的最高权限。 “传我命令!” “所有军团,放弃保守战术,转为全面进攻!” “第二、第三形态所有主炮,冷却结束立刻开火,无需请示!目标只有敌方大型单位和兵力密集区!” “命令墨翟,放出所有库存的战争傀儡和无人机蜂群!我不要预备队,我只要进攻!” “告诉所有士兵,殿下正在看着我们。这是为殿下争取时间的战斗,拿出你们的全部!” 一道道冷酷疯狂的命令,从指挥中心发出,传达到战场的每个角落。 整个仙朝军团,这台庞大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进入极限超载的运转模式。 天空中的浮空神国,火力输出猛然提升了三倍不止。 地面上的仙武军团也如同打了鸡血,开始以伤换伤,疯狂向魔巢腹地突进。 宏大的战争场面,变得更加惨烈狂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佑,已经走出了神殿。 他一步步走上阶梯,来到浮空神国最高处的露天阳台。 这里是神国的最顶端,距离下方战场最远。 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袍,发出猎猎声响。 他站在神国边缘,俯瞰下方蚁群般的厮杀战场。炮火的光芒和妖魔的嘶吼,传到这里已非常微弱。 他能看到,自己的军队正在忠实执行命令,像一道钢铁洪流,死死牵制住了亿万妖魔。 在那片混乱战场的中心,黑色魔塔静静矗立。它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李佑的眼神平静如水。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那个被天魔占据身体的傀儡,就在里面。 横亘他两世的父子恩怨,以及这个世界的最终命运,都将在那里了结。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神国上百万幸存者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脚下已是万丈虚空。 他从万米高空的浮空神国边缘,一跃而下。 “天啊!那是什么?!” “是殿下!我看到了,殿下跳下去了!” “他要做什么?他疯了吗?!” 神国生活区,无数通过穹顶天幕看到这一幕的幸存者,发出惊恐的尖叫。 在他们心中,李佑是无所不能的神。但神,也不该从万米高空跳下去。 那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李佑的身体下坠数百米后,并未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加速坠落。 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从他体内散发,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下坠的速度开始变缓,姿态从自由落体变成了一种主动俯冲。 他像一颗金色流星,拖着长长尾焰,精准地冲向大地最黑暗的那个点。 他无视下方广阔的绞肉机战场。 也无视那些感受到他气息,转而向他咆哮攻击的妖魔。 任何试图靠近的飞行妖魔,都会在百米外被金色光芒直接净化成虚无。 任何射向他的魔气能量,也在接触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长安魔巢最深处,昔日大唐帝国的权力中心——皇宫。 随着他不断下降,他和地面上那座黑色魔塔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从魔塔里传来一股充满嘲弄和挑衅的意识波动。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低语。 来吧。 我在这里等你。 李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来了。” 他在心中回应。 下一秒,他俯冲的速度陡然加快! 金色的流星,在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轨。 轰!!! 一声巨响。 不是爆炸,是撞击。 李佑的身影如同一枚攻城锤,狠狠撞破了那座巨大魔塔的塔顶。 坚硬的黑色晶体四分五裂。他整个人瞬间没入魔塔深处的无尽黑暗之中。 万军厮杀的宏大战争还在继续。 但所有人的命运,都已聚焦到那座孤零零的魔塔之内。 一场属于一个人的单刀赴会,一场最终决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第一一二章 太极殿中 撞破塔顶,李佑坠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这里并非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生物的体内。脚下是不断蠕动的血肉组织,四壁是布满黑色血管的肉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烂恶臭。 一踏入此地,整个空间的每一寸血肉都对他发出无声的诅咒。 数十道骨矛从肉墙中射出,快如闪电。 李佑看都没看。一层淡金色护盾在他周身浮现,所有骨矛接触的瞬间便如蜡烛般融化。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恶意最浓郁的中心点走去。他知道目标就在那里。 他的前进激怒了这个活体巢穴。 脚下血肉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想要将他吞下。 李佑只是轻轻一跺脚。 轰! 金色的能量波扩散开来,那张巨口发出一声哀鸣,被狂暴的能量撑爆成漫天碎肉。 前方的肉墙疯狂增生,试图堵住他的去路。 李佑右手并拢如刀,向前一挥。 一道百米长的金色光刃闪过,前方所有阻碍都被整齐切开。切口附着着燃烧的金焰,阻止再生。一条笔直的通道被他硬生生开了出来。 从进入魔塔开始,李佑就没遇到像样的抵抗。这些魔物更像是空间的免疫系统,而非守卫。 他明白,天魔在等他。 它自信绝对的力量无需计谋,要在李佑最熟悉的地方,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李佑对此毫不在意。他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天魔,干掉它。 穿过通道,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心脏型空腔出现在他面前。这里曾是皇宫广场,此刻地面和天空已被扭曲的血肉连接。 空腔中央悬浮着一座孤零零的大殿。 太极殿。 它轮廓依旧,但材质已完全魔化。殿顶是黑色鳞片,殿柱是搏动的肉筋。牌匾上的“太极殿”三字正不断渗出黑血。 李佑眼神没有波动,一步踏出,身形跨越千米,稳稳落在太极殿前。 吱呀—— 沉重的大门自动打开,像巨兽张开的嘴,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李佑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他踏入的瞬间,殿门轰然关闭。 四周的火盆亮起幽绿鬼火,照得大殿阴森可怖。 大殿内部结构还在,但一切都变了。地面刻满魔纹,穹顶垂下巨大的血肉触手。 在大殿最深处,九十九级台阶之上,龙椅依然摆在那里。 只是,龙椅已变成由无数哀嚎骷髅和黑色晶体构成的怪物。 龙椅上坐着一个人,李世民。 他穿着被黑血浸透的龙袍,头戴帝冠,正襟危坐。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浓郁魔气如小蛇,在他七窍钻进钻出。他双手死抓着扶手,似乎在承受巨大痛苦。 李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很平静。 “你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宏大、古老,充满蔑视。 随着声音响起,龙椅上的李世民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和瞳孔的眼睛,只有两团黑洞般的漩涡,充满了混乱与疯狂。 “我的……好儿子。” 这一次,声音从李世民嘴里发出,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李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怎么?见到父皇,连句问候都没有?”“李世民”歪了歪头,语气戏谑。“哦,我忘了。你早就不是他儿子了。你是个来自异世的孤魂,一个占据了他儿子身体的小偷。” 李佑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很惊讶?”“李世民”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肉柱都在颤抖。“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瞒过我。我即是天意,我即是世界本身。” 在他身后,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黑色虚影缓缓浮现。 灭世天魔。 “我应该感谢你,小偷。”天魔的虚影发出震动灵魂的低语。“如果不是你,这个世界早已在沉寂中死去。是你用你的挣扎,加速了我的苏醒。你以为在反抗命运,其实,你只是命运最大的一颗棋子。” 李佑冷冷地开口:“说完了吗?” 天魔的笑声戛然而止。 “说完了,就准备去死吧。”李佑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死?”天魔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就凭你?这片大地,这个世界,都已被我污染。我是不死的,我就是世界腐烂的本身。而你,连攻击我的勇气都没有。” 天魔的声音充满诱惑:“来,攻击我。对着你父亲的这张脸,打下来。让我看看,你这个逆子的不孝到了何种地步。” 它操控着李世民的身体,从龙椅上缓缓站起。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来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的灵魂还在这里,就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看着你,感受着你。你每对我造成一分伤害,他就会承受十分的痛苦。” 李佑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天魔说的是实话。 这才是它真正的陷阱。用他血缘上的父亲作为人质,一个无法绕开的盾牌,一个来自灵魂和因果层面的诅咒。 杀了他,就是弑父。不杀他,世界就会毁灭。 这是一个死局。 “怎么了?犹豫了?”天魔操控着李世民的身体,一步步逼近。“你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魔王吗?你的冷酷呢?你的无情呢?还是说,在你那颗冰冷的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可笑的人性?” 李佑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穿越之初的威严帝王,就藩齐州时的失望父亲,还有原主记忆深处那个抱起过幼年自己的男人。 复杂的情绪翻涌一瞬,就被他彻底压下。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冰冷。 “你错了。”他看着走到面前的“李世民”,缓缓说道。“我不是在犹豫。我只是在……向我的过去告别。” 话音落下,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直接的一拳。金光暴涨,神圣的光芒瞬间染尽了阴森的大殿,这一拳足以击碎山脉。 然而,天魔却笑了。它不闪不避,就这么操控着李世民的身体迎了上来。 在李佑的拳头即将击中胸膛的瞬间,李世民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属于人类的清明和哀求。 “佑……儿……” 一个微弱的声音,属于李世民自己的声音发出。 李佑的拳头猛然一滞。 尽管只有百分之一秒的停顿,但对天魔来说,足够了。 轰! 一只黑色魔气构成的巨大利爪从李世民身后探出,后发先至,狠狠拍在李佑胸口。 李佑如炮弹般倒飞出去,撞塌一根肉柱,摔在废墟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天魔疯狂得意的笑声响彻太极殿。 “看到了吗?你还是太天真了!” “只要你还有一丝情感,你就不可能战胜我!”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你,就已经输了!” ------------ 第一一三章 致命的循环 废墟之中,李佑缓缓从碎裂的肉柱中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胸口一阵沉闷。刚才那一击,力量大得惊人,换做任何一个凡人,早已化为肉泥。 但对他而言,只是小伤。 天魔的狂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 “怎么了?我的好儿子。这就站不起来了吗?” “你那弑父的决心,就只有这点程度?” 它操控着李世民的身体,一步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佑,那双纯黑的眼眸里满是戏谑。 李佑没有理会它的垃圾话。 他抬起头,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看来,你很喜欢痛苦。” 他平静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赐你永恒的折磨。”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一道璀璨的金光撕裂了黑暗,如同太阳在大殿内部升起。 李佑的身影出现在天魔面前,一拳轰出。 这一次,他彻底放开了所有束缚。 他不再去想那是谁的身体,不再去顾及那残存的灵魂。 他的心中只剩下最纯粹的念头——毁灭。 轰!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世民”的胸口。 狂暴的能量瞬间爆发,将那具被魔气侵蚀的龙袍炸得粉碎,胸膛整个凹陷下去,露出了里面不断搏动的、漆黑如墨的心脏。 天魔发出一声怪叫,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半个身子都陷进了蠕动的肉墙里。 但李佑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他一步踏出,瞬间追上,又是一拳。 紧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整个太极殿,变成了他一个人表演的舞台。 金色的身影不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毁天灭地的重击。 他不再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自己体内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一拳一拳地倾泻在天魔的身上。 大殿在剧烈地颤抖。 肉墙被撕裂,地面被砸穿,那些从穹顶垂下的触须被能量余波震成齑粉。 在李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天魔附身的李世民,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 那具身体被一次次打爆,又一次次在黑气的包裹下强行重组。 骨骼碎裂,血肉横飞。 然而,一个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天魔的惨叫声,渐渐变了味道。 那声音里,痛苦在减少,而一种病态的、极度的亢奋和愉悦,却在不断增加。 “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 “你的愤怒!你的杀意!你的毁灭意志!太美妙了!实在是太美妙了!” 在又一次被李佑一脚踹飞,身体几乎断成两截后,天魔非但没有虚弱,反而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 李佑的身形猛然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他悬浮在那里,金色的能量光焰在周身升腾,眉头第一次紧紧皱起。 他发现不对劲了。 非常不对劲。 按理说,他刚才的每一击,都足以抹杀一尊神明。 就算天魔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也应该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被不断削弱才对。 可事实恰恰相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天魔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了。 每一次他将那具身体打爆,重新聚合后的天魔,力量都会比之前强上一分。 虽然增长的幅度很微小,但确确实实在变强。 仿佛他的攻击,不是在消灭它,而是在给它……充电。 “终于发现了吗?” 远处的废墟里,那团不成形的血肉蠕动着,迅速重组成李世民的模样。 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嘲弄和怜悯。 “我愚蠢的儿子啊。” “你真的以为,凭你这点力量,就能挑战我?” 李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它,大脑在飞速运转。 问题出在哪里? 他回想着刚才的每一次攻击,每一个细节。 他的力量源自系统,源自那一次次扮演暴君、收割恶名值的行为。 愤怒、恐惧、绝望、怨恨…… 这些负面情绪,是系统力量的根源。 而眼前的灭世天魔,它是什么? 它是这个宇宙诞生之初,所有混乱、毁灭、终结等负面概念的集合体。 它本身,就是“恶”的化身。 一个冰冷、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佑的脑海。 他瞬间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死死地盯着天魔,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的攻击……在给你提供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 天魔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得意。 “答对了!” “可惜,没有奖励。” 它张开双臂,任由浓郁的魔气在周身缭绕,那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李佑,仿佛在欣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 “你以为你得到的那个系统,是什么?” “是奇遇?是金手指?” “不,那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最完美的毒药!” “它的本质,是吸收这个世界的负面情绪,转化成一种名为‘恶’的力量。而我,就是‘恶’的源头,是‘恶’本身!” “你用系统赋予的力量来攻击我,就像用一瓢水去泼向大海。你非但伤害不了我,你释放出的每一分力量,最终都会被我吸收,成为我的一部分!” “你越是愤怒,越是挣扎,越是想要毁灭我,我就会变得越强!”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致命的循环!” 轰! 天魔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佑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彻底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他以为自己在利用系统对抗命运,殊不知,系统本身就是命运布下的最大棋子。 他所有努力,所有挣扎,所有自以为是的算计,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为最终的敌人,提供养料。 这才是“暴君系统”真正的考验。 它给予你毁灭一切的力量,但当你面对最终的毁灭本身时,这股力量就会成为你最致命的枷锁。 “怎么了?绝望了吗?” 天魔享受着李佑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它一步步走来,身上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 “来啊,继续攻击我。” “继续用你那可笑的力量,让我变得更强。” “让我看看,你那张冰冷的脸上,出现恐惧和绝望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美妙!” 李佑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上的金色光芒也随之收敛。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打,就是给对方充能,越打越强。 不打,就是站在这里等死。 这是一个真正的绝境,一个从规则层面上就无法破解的死局。 “放弃吧。” 天魔的声音充满了魔性的诱惑。 “你和我,本就是一体。你的力量源自我,你的本质也趋近于我。拥抱我,与我融合,我们将成为这个宇宙唯一的神!” 李佑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天魔似乎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不愿意主动,那就让我来帮你!” 它狞笑一声,身体周围的魔气猛然暴涨。 “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你亲手‘喂养’出来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一只比之前庞大了十倍不止的黑色魔爪,在它身后凝聚成形。 那魔爪之上,萦绕着混乱的雷霆和哀嚎的怨魂,散发出的气息,足以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这是它吸收了李佑刚才所有攻击后,转化而成的,更强的力量。 “死吧!” 天魔发出一声咆哮,巨大的魔爪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李佑当头拍下! 面对这足以毁灭一切的攻击,李佑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开启护盾,没有凝聚能量,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他就那样抬着头,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 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 第一一四章 自爆卡车 巨大的黑色魔爪遮蔽了整个太极殿,带着足以压垮世界的威势,轰然拍下。 死亡的阴影,将李佑完全笼罩。 天魔的脸上,露出了扭曲而满足的笑容。 它仿佛已经看到,李佑在这无可匹敌的力量下,连同他那可悲的骄傲,一起被碾成粉末的场景。 然而,面对这绝杀的一击,李佑的反应,超出了它的理解。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平静。 就在魔爪即将触及他头顶的刹那,他没有后退,没有防御,反而做出了一个让天魔都为之错愕的动作。 他张开了双臂。 如同要拥抱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疯子。” 天魔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下一秒,它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李佑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刻印在了这个空间的规则之上。 “系统,逆转。”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李佑的身体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那只已经拍到他面前的巨大魔爪,猛然一滞。 它没有爆发出预想中的毁灭能量,反而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开始飞速消解。 构成魔爪的无尽魔气、混乱雷霆和哀嚎怨魂,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它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洪流,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疯狂地扯向李佑的身体! 不,不是他的身体。 是隐藏在他灵魂深处,那个名为“暴君系统”的无底黑洞! “什么?!” 天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被他吸收? 他不是应该被这股力量撑爆才对吗? “你做了什么?!” 天魔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 李佑没有回答它。 他只是站在那里,承受着那股庞大能量的灌入,身体因为巨大的负荷而剧烈颤抖。 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你说的没错。 这是一个死局。 用“恶”的力量,去对抗“恶”的源头,只会让对方越来越强。 那么…… 如果不去对抗呢? 如果……我比你更“恶”呢? 如果我不是要消灭你,而是要……吞噬你呢? 这就是李佑在绝境中,想出的唯一破局之法。 既然系统是吸收“恶”的工具,既然天魔是“恶”的集合体。 那我就用这个工具,把你整个吞掉!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赌博。 他赌的是,系统的“胃口”,比天魔的存在更大! 他赌的是,自己这具凡人的身躯,能够承受住这终极对冲带来的撕裂! “不!停下!快停下!” 天魔终于意识到了李佑的意图,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它发现自己和那股被吸走的力量之间,联系正在被切断。 它试图收回自己的力量,却骇然发现,那股吸力是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 它就像一个开闸的堤坝,洪水一旦倾泻,就再也无法回头! 而李佑,就是那个站在闸口,张开双臂的疯子!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吸干了那只巨大的魔爪之后,李佑身上的吸力,变得更加恐怖。 他仿佛化身成了一个人形的黑洞,一个专门吞噬负面概念的奇点。 整个太极殿中,那些扭曲的肉墙、搏动的血管、流淌的黑血……所有被魔气污染的东西,都开始分解,化作最纯粹的魔气,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巨龙,咆哮着冲入李佑的体内。 天魔惊恐地后退。 它想要逃离这座大殿,却发现自己也被那股吸力牢牢锁定。 构成它身体的魔气,正在一点点地被剥离,不受控制地流向李佑。 “混蛋!你这是在自杀!你会和本尊一起被撑爆的!” 天魔发出了色厉内荏的诅咒。 它怕了。 这个它眼中的蝼蚁,这个它精心培养的“棋子”,竟然用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把它逼入了绝境。 李佑的吸力,甚至穿透了太极殿,穿透了魔巢,延伸到了外界。 长安城外的巨大战场上。 正在厮杀的仙朝士兵和妖魔大军,同时感受到了某种异样。 那些悍不畏死的妖魔,突然像是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动作变得迟缓,身上的魔气开始变得稀薄。 它们茫然地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仙朝的士兵们,则感觉到心中那股因为杀戮而滋生的暴戾、因为战争而产生的恐惧,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 他们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只有少数修为高深的将领,如白起,能够模糊地感应到。 在战场的中心,在那座黑色的魔塔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能量漩涡。 战场上所有游离的负面情绪,所有妖魔散逸的魔气,所有生灵的恐惧、绝望、怨恨…… 此刻,都化作了百川归海,涌向了那个漩涡的中心! 浮空神国之上。 数百万幸存者,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他们心中那份对末日降临的绝望,对未来的迷茫,对妖魔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净化了。 一种久违的、名为“平静”的感觉,回到了他们的心中。 他们不知道,他们得以解脱的“代价”,正由一个人,在地狱的最深处,独自承担。 太极殿内。 李佑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皮肤上,裂开了一道道血色的缝隙,里面透出的不是光,而是深渊般的黑暗。 鲜血从他的七窍中不断涌出,但他整个人,却被一股恐怖的能量洪流,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系统面板,已经彻底疯了。 【警告!检测到超规格能量涌入!系统核心负载超过1000%!】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精神污染指数突破临界值!】 【警告!系统底层逻辑冲突!核心即将崩溃!10、9、8……】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慌失措的电音。 面板上,代表“恶名值”的那个数字,早已停止了跳动。 它变成了一串无法被识别的、疯狂闪烁的乱码。 【$$#%#¥&……&*@#!】 整个系统,都因为这股来自全世界,以及最终BOSS的负面能量洪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过载状态。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天魔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它被那股吸力拉扯着,一点点地靠近李佑。 它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拖进一个比地狱更恐怖的深渊。 那是系统的核心,一个纯粹由规则和概念构成的空间。 一旦被完全拖进去,在那种过载的状态下,它很可能会和系统一起,被彻底湮灭! 它拼命挣扎,调动残存的力量,试图摆脱束缚。 但没有用。 在“吞噬”这个概念上,系统是绝对的王者。 李佑,这个系统的执掌者,就是这场疯狂赌局的庄家。 “来吧。” 李佑七窍流血的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不是想和我融为一体吗?” “我满足你。” 他猛地伸出已经不成人形的手,一把抓住了天魔虚幻的身体。 “一起……下地狱吧!” 在他抓住天魔的瞬间,脑海中的系统,发出了最后一声,也是最凄厉的警报。 【警告!核心崩溃!】 轰!!!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一股源自概念层面的大爆炸,在李佑的意识最深处,轰然引爆。 ------------ 第一一五章 最终斩杀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这是一场发生在概念与规则层面的大爆炸。 李佑在意识的最深处,亲手引爆了一切。 他坠入一片纯粹的混沌。 这里是系统的核心,一个由冰冷规则构成的空间。此刻这个空间正在分崩离析。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源的力量,在这里进行着最原始的对冲。 一股是灭世天魔。它是宇宙诞生以来所有终结、毁灭、绝望的集合体,是纯粹的“恶”。 另一股是暴君系统。它是专门吸收、量化、利用“恶”的工具。 此刻,李佑将最终的“恶”强行塞进了这个工具里。 结果就是过载、崩溃、同归于尽。 李佑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他感受着一种超越肉体与灵魂的痛苦,那是存在本身被撕裂的剧痛。 他能“看到”天魔的意识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它像一个被吸入绞肉机的幽灵,被系统的底层规则疯狂撕扯、分解。 他也能“看到”暴君系统本身正在崩坏。那些无数符文和代码构成的逻辑链条一寸寸断裂。它为处理“恶”而存在,却从未想过需要处理“恶”的源头。 这就像一个泄洪口被要求吞下一整片海洋。 而李佑自己就是那个打开最终闸门的疯子。他的意识和灵魂,作为这一切的载体和战场,也即将被彻底抹去。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消散,归于永恒虚无之际,他笑了。 在概念的废墟中,在这场终极的毁灭风暴里,李佑笑了。 他赌上一切发起自杀式攻击,但他赌的从来都不是同归于尽。 他需要一个变量。 一个系统无法计算、天魔无法理解的变量,一个能够打破这致命循环的最终变量。 他集中起最后一丝意志,向着一个地方发出了此生最坚定的呼唤。 那不是一个物理地点,而是一座建立在信仰、希望和国运之上的精神祭坛。 【国运祭坛】。 通过这座祭坛,他的意志跨越空间,连接上每一个被他庇护的灵魂。 长安城外的仙朝士兵。浮空神国上的数百万幸存者。齐州大地上那些最早跟随他的子民。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清晰浮现出一副画面。 他们看到了阴森恐怖的魔巢大殿。 看到了那个让他们灵魂战栗的灭世天魔。 也看到了那个独自一人站在风暴中心的王。他的身体正在开裂,七窍流血,却依旧死死抓住天魔不放。 李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这种最直观的方式,将最终之战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殿下……” 浮空神国上,一个白发老人看着幻象流下泪水,颤抖着跪倒在地。 “王上!” 战场上,一名断臂的仙朝士兵用尽全力发出嘶吼。 “神啊……” 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发出懵懂的祈祷。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千万人、亿万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呢? 那一瞬间,回应到来了。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强大的力量。 那是绝境中对生存的渴望,是黑暗中对光明的向往,是废墟上对重建家园的期盼。 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最本源的、名为“希望”的意志! 这股力量,暴君系统永远无法吸收,也永远无法理解。 因为它是“善”,是创造,是新生。 它与天魔代表的“恶”截然相反。 一道道金色光流从大地各处升起,在国运祭坛的引导下汇聚成一股开天辟地的创世洪流! “来!” 李佑在系统核心的废墟中发出最后的咆哮。 他不再是吸收,而是化身为一个管道,一个桥梁! 他猛地张开双臂,将这股由亿万生灵“希望”汇聚成的“善”之洪流,不计代价地狠狠灌入那个即将被“恶”撑爆的系统核心! 轰!!!!!!! 终极的对撞发生了。 就像将正物质灌入反物质的世界,就像将创世之火丢进灭世的深渊。 在那一瞬间,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湮灭。 纯粹、彻底、概念层面上的湮灭。 天魔庞大的“恶”之意志,在接触到“善”之洪流的瞬间,就如同冰雪消融。它没有发出惨叫,就被彻底中和、抵消、抹除。 它的存在,从这个世界的规则层面被彻底擦掉了。 它不是死了,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暴君系统,这个承载了终极对撞的战场,这个伴随李佑一路的金手指,在完成最终使命后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所有的符文、代码、面板、提示音,都在这场终极湮灭中化作最原始的数据流,彻底消散。 李佑的意识位于大爆炸的最中心。 他感受着自己的灵魂被撕成碎片,又在湮灭后产生的创世能量中被重组。 他死了。 然后,他又活了过来。 …… 时间仿佛过去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李佑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正静静地站着。 依旧是在那座早已化为废墟的太极殿中。 他缓缓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完好无损。 之前崩裂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七窍的鲜血也消失不见。 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 他能“听”到城外妖魔的茫然咆哮,和仙朝士兵劫后余生的喘息。 他能“看”到浮空神国上,无数幸存者相拥而泣,对着天空跪拜祈祷。 他能“闻”到大地上,泥土的芬芳正在驱散血腥。 他能“触碰”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像无数琴弦在他指尖轻轻震颤。 他下意识地呼唤一声:“系统?” 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冰冷的提示音,没有半透明的光幕。 那个伴随他、成就他、也束缚了他的系统,已经彻底消失了。 它和天魔一起,完成了各自的宿命。 李佑低头看向脚下。 废墟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具身体,是李世民。 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完全散去,那身黑血龙袍变回了原本的明黄。他的脸上没有了被占据时的扭曲疯狂,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安详。 这位横压一个时代的帝王,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李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知道,战争结束了。 他赢了。 他不再是命运的棋子,不再是系统的宿主。 从这一刻起,他超越了系统,超越了宿命。 他成为了他自己,也成为了这个世界和他自己命运的唯一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