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萤火枯骨 ------------ 第 1章 井下三十米 三十米的井,相当于十层楼。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头顶上的灯光。 易念被倒吊着,慢慢放进了井里。 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这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揪住,慢慢的收紧,一点,一点的捏碎,让她即便张大了嘴,也无法呼吸。 外面有人在喊,但是喊的什么她听不清,只能感觉到是一团嘈杂的声音。 久远的记忆重回脑海,她以为已经忘记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易念心跳的像是要跳出来,周围漆黑的井壁,像是有一只手要伸出来,撕扯她的衣服,掐住她的脖子,她甚至看见眼前一抹血色…… 不行,不行了,易念挣扎着,拽了拽绳子。 井上的人,正在慢慢的放着绳子,突然绳子被猛烈的扯动了。 这是下井之前和易念说好的暗号。 倒挂着下三十米的井,不是训练有素的人,是很难克服心里恐惧的。 黑暗和失重会给人带来恐惧,这种恐惧因人而异。即便易念是刑警队的人,也不是专业的救援人员。 要不是因为这井口实在是太窄,只有她这个特别瘦的小姑娘才能下去,也不会让她冒险。 “快,把人拉上来。” 高度紧张守在一旁的连景山连忙喊道。 他是青山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出现在这里纯属意外。 易念是从外省调来的新队员,今天晚上到,他正好开车路过火车站,就顺路把人接了。 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一掰就能骨折。长得挺好看,但是沉默的可怕。 从开始自我介绍了一下,一路跟个雕像似的看着窗外。但又不是高冷,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很和气的应一声,叫人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连景山心里都有点嘀咕,刑警队一向辛苦又危险,女刑警更是凤毛麟角,这易念,偏偏还从大城市往他们这三线山城里来?想干什么? 一路无话回公安局,路过一片空地的时候,看见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连景山对青山市的每一个地方都熟悉,这是郊外的垃圾堆放区,平时也没什么人,夏天就更没人。 高温让细菌滋生,垃圾腐烂,隔着多远都能闻到恶臭的味道。 此时聚集了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 连景山放慢车速,再近一点,看见了消防的人,派出所的人,还有一旁停着的挖掘机吊车。 “出事了。”连景山让司机停车:“下去看一下。” 开车的谷文栋如释重负。 听说刑警队要来个女队员,大家都很开心。 毕竟男女搭配,干活儿人不累。 没想到新人这么文静内向,谷文栋一路开着车,热情的给易念介绍当地风土人情,三十分钟的路程就得了几个嗯,实在是压力山大。 但人家又是温温柔柔的回应,叫你大声都觉得不好意思。 车停下,几人下车。 易念也跟了下来。 一问,原来是一个小孩子落入了枯井中,如今正在想办法营救。 消防队和派出所的人,都是和刑警队常合作的,大家都认识。 消防队队长姓刘,正在焦头烂额的和周边的人商议营救。 这是一口枯井,井下没水,孩子在里面暂时没事儿。 但井很深,足足有三十米。 最要命的是,井口太窄,这里的任何一个消防队员,或者警员,或者能帮上忙的人,都下不去,塞都塞不进去。 孩子只有三岁,是在附近拾荒的婆婆的孙女,父母早亡,和奶奶相依为命。 孩子太小,虽然意识清醒,可是不能有效跟地面沟通,尝试多次,无法自救。 孩子的奶奶,已经哭昏在了井边。 刘队长看见连景山之后,眉头还是皱的很紧,接着看见连景山身后的易念,脸上一喜。 “连队。”刘队长火速介绍了一下情况:“这位女同志没见过。” “刚调来的,叫易念。这是刘队长,消防队队长。”连景山不太明白,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刘队长怎么会注意起一个女队员来了? “太好了。”刘队长立刻道:“快来,我给你说说情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刘队长一说,众人就明白了。 易念是这里唯一一个能下井的人。 “孩子已经困了五个小时了,我们调来了挖掘机,但地下的情况很复杂,不敢挖,稍有不慎就会坍塌。可是三十米,这个井太深了,不是经过训练的人,下去很容易出事……” 救人是很重要的,但也不能因为救人,再搭一个。 刘队长虽然是在跟连景山说话,但目光灼灼看向易念。 你手下的女刑警,行不行? 连景山有点犹豫。 刑警队的人,任何一个,他都有这个自信。但偏偏这个,他心里没底。 有些意外的,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的易念,不用问,便说:“我下去。” 众人大喜。 连景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担心。 “你行不行?三十米,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以的。”易念走过去:“救人要紧。” 当下众人动了起来,消防队一边给易念上装备,一边告诉她注意事项。 说起来不难,易念下井,将绳索在小女孩身上固定好就行了,小孩就会被慢慢的拉上来。 但因为井下狭窄,施展不开,所以必须在脚上栓绳子,头朝下进井。井里的空间只够一个人手举过头顶,多一点都没有。 三十米昏暗狭小的空间,足以让很多人崩溃。 “好,我知道了。”易念检查了一下装备:“没问题。” 一瞬间失重的感觉后,眼前一下暗了下去。 连景山在上面再三叮嘱:“要是有任何不适,就立刻拉绳子。” 易念消失在井口,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谷文栋一边担心的看着井口,一边给连景山竖了个大拇指。 新人虽然看着软了点,有事情的时候真上,一点儿不含糊啊。 连景山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易念的第一印象,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 但易念没能到底,绳子放了一半,突然被拽动了。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 “快,快拽上来。” ------------ 第2章 萤火鬼火 易念很快被拽了上来,一上来,光一照,大家都吓坏了。 “医生,医生快来。”连景山大声吼道。 一旁就有待命的救护车,这会儿,孩子的奶奶就在救护车上躺着。 连景山紧紧抓住易念的胳膊,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易念紧闭双眼,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已经湿透了,满脸都是汗水。 她急促的呼吸,有种很困难很困难的感觉。 连景山扶着她,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整个人都在发抖,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没事儿。” 易念使劲儿捏住自己的鼻梁,死死的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几个字来,她感觉口中有一点血腥味。 连景山递上水:“先喝口水。” 易念接过来,手上却没有一点力气。 连景山连忙帮她将水打开。 易念喝了两口水,干呕了几声,吐不出来。 医生从救护车上冲下来,易念无力的摆摆手:“我没事。” 没有擦着碰着,这一系列反应,是因为紧张。 她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 在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一场噩梦,虽然梦已经醒了,但井下这特殊的环境,却又让她回忆起来。 “我休息一下,再下。”易念做了几个深呼吸,缓过来一些,吸了两口氧,脸色好多了。 她能调来青山市刑警队,是经过各方面考核的,心理和精神方面的评估都合格,剩下的,就要靠时间慢慢治愈了。 连景山皱眉道:“不行不要勉强,你现在脸色很难看。” “我可以。” 易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站起身:“再来一次。” 三岁的孩子在井下,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别说她是警察,就算不是,也不能坐视不理。 困难,总是要克服的。 易念第三次下井,终于,看见了被困的孩子。 孩子闭着眼睛,看的她心里发慌。 “小妹妹。”易念掐着嗓子,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小妹妹,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孩儿睁开了眼睛。 易念这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说:“你不要害怕,姐姐是来救你出去的……” 将一个小孩从井下吊出来,不难。难的只是将人固定住这个环节。 易念飞快给小女孩检查了一下,还好,虽然有一些擦伤,但是没有骨折,没有严重的外伤。 她将绳子固定好,发了信号,让上面开始拽人。 两个人慢慢上升,易念低声跟小女孩聊天。 这是安抚小女孩的情绪,也是安抚自己的情绪。 小女孩跟奶奶相依为命,十分听话懂事,也会帮着奶奶在垃圾场里翻找有用的东西,补贴家用。 她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坚强冷静。 “小妹妹,你下次可千万要小心,掉下来多危险啊。” “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声音怯怯的:“我看见了,萤火虫。” “萤火虫?”易念懂了:“你是追着萤火虫,才掉下来的吗?” “嗯。”小女孩说:“我看见,蓝色的光,飞啊飞。” “蓝色?”易念迟疑了一下:“蓝色是什么颜色?” 这么大的孩子,未必能准确的分清楚颜色。 “知道呀,天是蓝色的……” “那……绿色呢?” 小女孩说:“树叶是绿色的……” 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很明白,小大人一般。 终于,光线越来越亮,空气越来越充足,两人被拽回了人间。 外面响起了欢呼声和掌声。 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接过孩子送上救护车检查,易念踩上地面的一瞬间,只觉得腿一软。 但她立刻就被扶住了。 连景山和谷文栋,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易念此时也顾不上扶着她的是自己顶头上司,她身上发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将身体随便一靠。 靠在连景山的身上,支撑着。 “辛苦了。”连景山抓紧她的胳膊,免得她滑下去:“来,先坐下休息。” 就冲今天这事情,他对新人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惧困难,这是值得人敬佩的。 易念却大口喘着气,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连队……”易念喘着气:“有件事情……” “坐下说。”连景山不由分说把易念先扶着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谷文栋还特别细心拿了餐巾纸给她擦汗。 易念的一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易念又喝了一口水,等不及休息,便道:“刚才小女孩跟我说,她是追着萤火虫的光才不小心掉下去的。” 两人都不太明白。 谷文栋还解释道:“现在是夏天,青山市是山城,是有萤火虫的。你们那边,城里可能不太见得着。” 易念摆了摆手:“不是,小姑娘意识很清晰,也很聪明,但是她跟我说,她看见的光是蓝色的。萤火虫的光是黄绿色的,不可能是蓝色!” 只是刚才小女孩儿也很害怕,所以她没有详细的问。 连景山顿时一愣。 “你说,小女孩看见的光,是蓝色的?她分的清蓝绿两种颜色吗?” 易念将她和小女孩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连景山立刻站了起来。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问一下情况。” 萤火虫是分布很广的一种昆虫,六七八的夏季,会在草地灌木丛里飞来飞去。 因为种类不同,萤火虫的光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体以黄绿为主,有些偏黄,有些偏绿,但不会是蓝光。 夏季的野外,只有一种光是蓝色的。 那就是鬼火。 也就是磷火,是因为人的骨头里含有磷元素。尸体腐烂后经过变化,产生了磷化氢。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可以自燃。 鬼火,才会有淡蓝色和蓝绿色。 很快连景山就从救护车回来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打起了电话。 小孩救了出来,被送上救护车去了医院,空地上的人也就渐渐的散了。 连景山却一个电话打回去,召集来了人手。 易念也缓过来了,慢慢站起来,看着这一片空地。 小女孩看见的如果不是萤火虫,那就是鬼火,鬼火,意味着尸体。 ------------ 第3章 失踪枯骨 虽然这一片是垃圾堆填区,但因为避免滋生细菌,清运的十分及时,并不是垃圾山垃圾海的情况。小女孩也只是在周边的空地,不可能钻进垃圾堆里。 连景山回到易念身边:“怎么样,好一点了吗?要是难受,让谷文栋先送你回去。” “不用。”易念想也不想说:“连队,这片垃圾场是不是有问题?晚上有任务?” 连景山沉着脸道:“我问过那孩子了,她确定看见的是蓝色火焰,那就不是萤火虫了,只能是磷火。” 人的尸体,会有磷火。 动物的尸体,也会有磷火。 但因为掩埋的方式不同,动物尸体出现磷火的可能性,比人的尸体出现磷火的可能性要小很多。 这里虽然是垃圾堆填区,但不是坟场,不该有磷火。 连景山道:“三个月前,有五个来旅游的大学生,进入大青山然后失踪。救援队找了十来天,救出来四个,还有一个一直失踪,到现在也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世上总有许多追求与众不同的人,大青山地如其名,全是山,有已经开发出来的景点,也有未开发出来的原始山林。 大部分人旅游,都是安全第一。 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随心所欲,每一年,是每一年,青山市都有不顾劝导,私自进入无人深林然后出事的情况。 大山又不能盖盖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根本拦不住。 不过大部分能找到,只是找到的时候有死有活。也有个别,就这样失踪了。 三个月前的这支队伍,就有一个男大学生失踪。 据找到的半死不活的同伙说,失踪的叫支经武,是体育系大四的学生,身体强壮,身高马大。他在林子里找路的时候,和同伴发生了分歧。 最终,已经精疲力竭快要绝望的团队一分为二。 支经武不顾劝阻,丢下众人,往他认为正确的方向走去,从此消失不见。 剩下的几个同学,在四天之后,被救援队救出。 游客进去大山失踪,这不是刑警队的案子,但这事情也轰动了一阵子,青山市的人都知道。 谷文栋也知道。 不过谷文栋奇怪道:“队长,你难道觉得,这个发出磷光的尸体,是失踪的支经武的?不可能吧?” 支经武他们失踪的山区,离这里可还有好几十公里呢,完全不是一个区域。 而且,人在山里失踪,那是走失。 要是尸体在这里,可就是两码事了。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连景山道:“如果是呢?” 连景山在刑警队五年,什么离奇案子没见过。有时候离着十万八千里的线索,都能凑上一起。 何况垃圾场是个绝佳抛尸地,就算不是支经武,也有可能是别的案子。 很快,消防和看热闹的人都散场了,警车闪着光,送来了刑警队的人。 带着法医,还带着警犬。 易念跟在连景山身后,听他一个一个的简单介绍。 青山市公安局的配置不比大城市,但该有的都有。 法医主任五十来岁,听完连景山的介绍后,严肃点头。 “连队说的对,虽然理论上,所有的骨头都会产生鬼火的现象,但是,动物一般不会刻意掩埋,敞着的露天环境,很难达到产生磷火的条件。” “而人的骸骨,在传统土葬的情况下,尸体在相对封闭的地下环境中,有可能形成更有利于磷转化为磷化氢的条件。而且,相对安静的环境,磷化氢更容易聚集到一定浓度。” 连景山点头:“鬼火被发现的地方,就在这一片。” 可惜,小女孩年纪还是太小,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地方追过来的,而且磷火风吹会飘动,也不是固定的。 连景山安排好区域分片,一声令下,大家分头开始找。 易念左看看,右看看,主动问:“连队,我做什么?” “你休息一下。” “不用……我真的没事儿,不用休息。” 连景山端详了一下她,似乎是缓过来了。 “那你跟着谷文栋。”连景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没有申请宿舍,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找好了,在网上租的房子,视频看的房,离单位不远,拎包入住。” 得,还挺周到。 连景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行,你先跟着谷文栋。十一点如果没有发现,你就先回去休息……服从命令,案子是破不完的,我也不想把手下的人一下子都累死了。” 一旁的谷文栋一听,眼前一亮。 “连队真的吗?”谷文栋满怀期待道:“十一点我们也可以回去休息吗?” 连景山看他一眼:“想什么好事儿呢。” 谷文栋十分无语:“难道我们不是人吗,我们不会被累死吗?” “皮粗肉厚累不死。”连景山冷酷转身:“一会儿你先把易念送回去,再回来加班。” 今天晚上,找到,找不到,都不是一会儿的事情。 谷文栋无能狂怒,敢怒不敢言。 偷偷摸摸怒完了,还安慰易念:“小易你放心,你初来乍到,要是连队欺负你,我会给你出头的。” 易念也很想相信,但本性直爽,还是发出灵魂的疑问:“可是,你敢吗?” “……” 谷文栋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今天的心情,是盛夏也捂不热的冰冷啊。 好在老天仁慈,小女孩虽然说不清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总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宛若白昼的照明灯下,警犬对着一片地方狂吠不止。 法医从凌乱的垃圾中,找出一块骨头。 这是一块盆骨。 “找到了,找到了。”众人欢呼,简直比挖到宝藏还要激动。 易念也走了过去。 法医怀靖风带着他的小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儿谭杰,一人一边蹲在盆骨边。 “连队,是人!” 怀靖风激动的口不择言。 连景山淡定道:“谢谢肯定,我也觉得自己是个人。” ------------ 第4章 半夜的小混混 怀靖风顿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连队你看,小女孩儿刚才看见的磷火,果然不是萤火虫的火焰,确实是人的骨头。从这盆骨来看,是年轻男性,时间也对的上,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三个月前的失踪者。” “好。”连景山说:“继续找其他骸骨,给骸骨和支经武家属做DNA数据比对,确认一下身份。” 支经武失踪没几天,父母就来了大青山,悲痛欲绝。 可惜,来了也没有用,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折腾了一通之后,支经武父母只好回家,但留下了DNA数据,若是有什么发现,也好确认身份。 当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经验的本地人都知道,他八成是在山里遇害了。 以后就算是找到,也可能是一具尸体。 时间再长点,山里的夏天,尸体也不能辨认了,只有骸骨,需要DNA确定身份。 不过找到了一块,这成功的开头就是胜利的一半,大家都斗志昂扬。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喊道:“谷文栋。” “是。” 谷文栋立刻飞了过来。 “不早了,你先送易念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搬搬抬抬的,搭把手。”连景山说:“人家小姑娘第一天来,客气点。” 别第一天就让人加班通宵,把人吓的连夜跑了就不好了。 谷文栋应着刚要走,连景山也不知想起什么。 “等一下,我正好要回局里一趟……算了,我去送吧。”连景山说:“我去局里,顺便送她。” 谷文栋连这一趟送人的差事都没捞着,苦兮兮的继续找骨头了。 既然找到一块,理论上就有第二块,今天晚上,他们要在这垃圾堆填区通宵作战了。 连景山交代了一下,便朝易念走去。 易念戴着口罩帽子手套,和旁人一样,正在兢兢业业的翻找垃圾,认认真真。 “易念。”连景山叫住她。 易念直起身子,转身道:“连队。” 连景山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易念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便摘了装备,上了车。 她租的房子在一个叫景胜家园的小区里,离市局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市局里,有好几个人都图方便住在里面。 “这房子上班很方便。”连景山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秦副队,就是刚才你见过的秦启峰副队长,他也住在这里。还有法医室的谭杰,也住在这里。抽空你把大家联系方式都加上,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要是有什么急事,也可以联系他们。” “好的,谢谢连队。” 连景山下了车。 “你住在哪一栋,我送你进去。” 后备箱打开,里面是易念的行李,两个旅行箱,一个背包。 “不用了。”易念说:“我自己上去就行,连队您去忙吧。” “不着急这一会儿。” 连景山从后备箱里,将旅行箱一个一个拿下来。 箱子都是大尺寸的,还挺沉。 新同事,人生地不熟的,连景山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且,易念的档案他看过,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她从京市市局转过来,那边还特意打了招呼。 具体是怎么打的招呼连景山不知道,但青山市市局的局长是这么跟她说的。 “易念同志,是个好同志,本来是可以去条件好的地方的。她主动提出要到我们这里来,很不容易,你要照顾着点。不要苛待了人家。” 连景山答应了。 他们这小城市,无论攒资历还是混日子都不是首选,他其实不太理解,易念为什么会选择来大青山。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好好工作就行。 易念租的房子六层的步梯房。 “我租的房子在六楼。”站在楼梯口,易念说:“连队,爬上去挺费劲儿的,要不然你先回去,我自己上去。” 景胜家园里,只有一期二期是六层步梯房,后面再盖都是高层带电梯的了。 现在的人不愿意爬楼,所以这步梯房相对来说,就要便宜不少。 连景山拎了一个箱子:“上楼吧。” 领导的强势关心,想拒绝都不好。 上了楼,六楼六零二。 密码锁的门,易念已经从中介那里拿了密码,开门。 摸索了一下,打开了灯。 连景山拎着箱子进了门。 这房子装修的不错,打扫的也干净,虽然不是新房子,住着应该舒服。 但是连景山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 “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连队随便看。” 易念之前只是在网上跟着中介视频看了房子,自己也是第一回来,跟着一起好奇的看。 这房子越看,越……满意。 连景山忍不住道:“你这房子,是整租的?” “是。” “你一个人住?” “是。” “打算分租出去吗?” “没有,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 易念上了二楼。 易念租的这是个顶层的跃层。 一百零八平方,楼下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中间有楼梯,上面还有一层。 上面是两室一厅一卫,还带着一个大阳台。 这房子,足够一大家子住了。 连景山疑惑的又打量了一下易念。 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用的手机行李箱也是正常规格,一个人租这么大一个房子,就算这里的房租不贵,也很奇怪。 刑警做久了,看见奇怪的情况,就难免多想一些。 连景山就直接问了。 “你一个人住,为什么租那么大的房子。” “我喜欢宽敞。”易念说:“这个房子装修比较新,房东租的急,房租在我承受范围内。就租了。” 就这么简单。 这房子很满意。 连景山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他的手机响了。 连景山看了一眼,说:“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连队慢走。” 易念将人送到门口。 连景山开车走了,易念将上下层所有的灯都打开,坐在客厅沙发里。 光明和宽敞,让她觉得舒服。 坐了一会儿,易念也不困,起身将行李箱打开,收拾东西。 虽然她带了一些东西,但是常住,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采购。 易念拿了纸笔,想起一件便写一件。 不一会儿,便写了不少。 有一些是不着急的,有一些是着急的,最好现在就去买。 易念想了一下,她记得楼下小区门口转弯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刚才上来的时候还是亮着灯的,现在也可以买东西。 易念当下就换鞋子出了门。 现在已经是一点半,小区门口不是主干道,也没有喧嚣的大排档棋牌室,只有空荡荡的马路和寂寞的街灯。 对面果然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易念过去买了些生活用品,想想又买了点速食,方便面火腿肠什么的,拎着袋子,不急不慢的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划拉着手机。 正穿过马路,只看见几个小年轻走着晃晃悠悠的步子从对面走过来。 易念没当回事儿。 青山市虽然是小城市,可又不是蛮荒野外,法治社会,半夜是可以出门的。 但她还没和几个小年轻擦肩而过,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从他们摇摇晃晃的姿势来看,可能喝多了。 半夜的醉鬼,是很危险的。 易念不想节外生枝。 她往一旁让开一些,马路这么宽又没车,能避开就避开。 可几个小年轻,却不这么想。 走在最前面的抬头一看。 “呦,是个美女。” ------------ 第5章 一打四 易念低头就当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但对方不是只打算口嗨几句。 为首的一个黄毛,伸出胳膊,拦在了易念面前。 易念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长发,白衬衫,牛仔裤,一双简单的运动鞋,易念一眼看去,就是柔弱的邻家女孩。要不然刚才从车站过来,也不至于谷文栋跟她说话都不好意思大声。 一看,就很好欺负。 易念冷着脸说:“你们干什么?”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黄毛一开口一股酒味。 “美女,哥哥请你吃饭怎么样?” 身后三人也凑了过来,看样子,是在哪里刚吃了宵夜回来的。 “不吃。”易念说了句:“滚!” 说完,往边上让了让。 初来乍到的,她也不想惹事。 可黄毛不但没有让开的意思,反倒是又往前凑了凑,还伸出了手想要来抓易念的手。 这真是,找死! 易念抬手就将他的手打到了一边。 可一旁的另一个人也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易念的手。 易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几个只是普通人,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但下一刻,一只手差一点摸上了她的脸。 这真忍不了。 易念一把就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然后往上一抹一拧,随后抬腿就踹了出去,正中目标。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男人被踹翻在地,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他慌了,胳膊好像没有知觉一样。 “别慌,只是脱臼。”易念一边说,一边用手机按下几个数字。 幺幺零。 “你好,我要报警。”易念说:“我在景胜家园门口,被几个……” 小混混一看易念报警了,感觉大事不妙,一个伸手就来抢手机,一个扑过来想将人抱住。 易念侧了下身,身后扑过来的就扑了个空。 迎面扑过来抢手机的,却不避让,而是手臂曲起,手肘往前一送。 可怜那人顿时觉得自己胸口一痛,好像要断了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哐当摔在地上。 扑空的那个,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易念反手抓住了后脖子。 就着他往前扑的势,易念立刻转身往前冲了几步,猛的一用力,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五体投地。 下巴鼻子都撞在地上,一抬头,一脸血,跟要死了一样。 电话那边正在记录,听易念停下没说话,又有不明声音惨叫连连,急道:“同志,同志你怎么样……” “我现在没事。”易念接着说:“我在景胜家园小区门口,有四个混混,当街骚扰女性,醉酒闹事斗殴。” 几个混混眼睛都直了。 他们的脑容量本来也不大,被打的都有点懵,或趴或躺在地上,还有点起不来。 易念简单说明了情况,警车来的很快。 警车在无人夜色中狂飙,几分钟就到了现场。 只见街边人行道上,站着一个瘦瘦弱弱还拎着超市购物袋的姑娘,姑娘身边,蹲着血流满面或者抱着胳膊的男人。 这几个混混都是附近人,警察一看。 “又是你们啊?” 看见警察,混混就哭了。 “警察叔叔救命……我们要被打死了……” 警察一脸黑线。 “你们可别瞎说。”易念冷静解释:“我只是自卫,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别想污蔑我。” 警察看了看易念:“同志,你受伤没有,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儿。”易念说:“他们也没事儿,我有分寸。都是皮外伤。” 对几个小混混,虽然打死也不冤,但易念不至于下多狠的手。 警察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被一车拉回了警局。 到了地方下车,易念一抬头。 这不是青山市公安局吗? 这就是自己明天要上班的地方。 也没毛病,都是就近出警,她租景胜家园的房子就是为了上班近,果然是近。 “你们都进来吧。”警察说:“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易念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两点半了。 今天这一折腾,看来要折腾到天亮了。 易念往外看了看,夜色沉沉。 也不知道垃圾场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早知道晚上会折腾这一出,不如坚定的留下来帮忙呢。 易念叹了口气。 烦! 几个小混混在大厅里哭爹喊娘的叫着痛,被吼了几句之后,老实了一点。 易念将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询问的警察看了看她那细胳膊细腿,又看了看几个混混。 “你说你一个人,把他们都收拾了?” 易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收拾,我是自卫。” “嗯,你……挺厉害的。” 易念谦虚:“还好,一般。” 警察说:“同志,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你不是本地人,是来青山旅游的吗?” 青山市是个旅游城市,每年大部分财政收入都来自游客,因此对治安舆论格外注意。要是爆出女游客被混混欺负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我不是来旅游的,是来工作的。”易念拿出身份证:“我租的房子就在景胜家园里。” “哦哦,好的。”警察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 话没说完,突然,坐在椅子上的一个混混,就是最开始动手的黄毛,突然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众人一起看了过去。 只见他身体抽搐起来,眼球上翻,口中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 有人喊了一声:“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其他几个人同伴也都慌了,立刻退出几步,生怕被碰到。 “不知道,不知道啊。” 酒肉朋友,哪里过命? 有个警察懂一些,说了句:“看这症状像是羊癫疯。” 不管是什么病,不管是什么人,公安局里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立刻就有懂急救的人上去帮忙,也有人打了一二零急救电话。 易念沉默的站在一边,自觉的不碍事不挡路。 只是没想到,救护车还没到,黄毛的家属先到了。 一个没有二百斤也有一百八的妇女,穿着拖鞋短袖,冲了进来。 “我宝呢,听说我宝贝被打了,谁打了我宝。” 幸亏易念反应快,往一旁躲了一下,差一点被撞到。 ------------ 第6章 请看VCR 妇女冲到黄毛身边,抱住他,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好大儿的喊了起来。 易念脸色微变,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纵然她闯过刀山火海,九死一生,对这样的妇女也有点害怕。总不能给她来个过肩摔吧,这重量摔不摔的起来是一回事,也不好这么干。 “你是什么人,你别晃他?”有人赶紧拦住妇女,要是不拦着,黄毛本来没事儿,也要被晃出事来了。 “我是她妈。”妇女一下扒拉开警察,吼道:“宝,宝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是要打死你吗?”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悠远绵长。 黄毛还在抽搐,虽然已经紧急处理过了,但还是要立刻送医院。 本来妇女还没注意到易念,她是当妈的,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毛病,只是想找点事情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罢了,但是偏偏有人喊了一嗓子。 是和黄毛一起的一个混混,他一指:“王婶,小王就是被那个女人打的。我们都被她打了。” 王婶一转头,易念顿时头皮发麻。 她愿意再打十八个黄毛,也不想对上王婶。 不管是占理,还是不占理,都叫人头疼。 但易念不惹事,也不是怕事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迎面走了过去。 “你是他的家人?” “对。”王婶上下打量了一下易念,虽然觉得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把自己儿子打的鼻青脸肿,可既然找到人,那就别客气。 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这是她做惯的事情。 但是没等王婶再说第二句话,易念打断了她的话。 “你就是他家属,那太好了,正要找你。”易念说:“你儿子伙同几个同伴,半夜拦我的路,对我图谋不轨,我受到了惊吓,要找你赔偿精神损失费。” 王婶张了张嘴。 怎么这词儿被对方先说了? 但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理的。 对这种人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道理。 王婶顿了一下之后,立刻开始发飙。 “你胡说,我儿子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你个黄毛丫头信口雌黄……诬陷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王婶口中骂骂咧咧,骂骂咧咧,语言输出那叫一个丰富多彩,令人难望其项背。 一边说,一边朝易念冲来。 易念是绝对不想在大庭广众和王婶打成一团的。 有警察看着这事情不对,连忙上去拦住王婶。 王婶不会武功,但是有一身蛮力。 又是人民群众,又是老弱妇孺,真是集各种优势一身,谁也不敢花大力气。 易念躲在警察身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眼见着就要贴上墙了。 王婶的战斗力果然非常,哪怕前面拦着三个民警,也有点按不住。从人和人的缝隙中伸出手来扒拉易念。 大厅里顿时闹腾起来,好在是半夜,要不然能引起一堆人围观。 喊叫中,有警车进了院子。 连景山带人在垃圾场忙了大半夜,眼见着天都要亮了,车开进警局停下,听着大厅里闹哄哄的,便看了一眼。 其实一点儿也不稀奇。 别看大案重案都进了刑警队,但刑警队大部分时间都是静悄悄的。 相反,大厅里治安纠纷处理的地方,虽然都是些小事,但闹腾。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很多烧烤摊子上喝醉了就闹事儿打架的,一脸一身血,吼的三条街都能听见。 连景山脑子里全是今天的案子,只是随便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大门,好像在躲闪的易念。 “哎,是新来的那个易念姑娘。”谷文栋也看见了:“队长,你不是送她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在这里。” 连景山也不知道。 但小姑娘初来乍到,碰见了什么麻烦事儿,就算是不好意思求助,他知道了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们先上去,我去看看。” 连景山走了过去。 大厅里,王婶正凭一己之力冲出重围,想要去抓易念。 不敢硬碰硬,只是拦截,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眼见着王婶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穿过围追堵截,差一点就要抓住易念。 易念正要抬手拦着,一只手比她更快的从身侧过来,抓住了王婶的手。 “怎么回事?”连景山从易念身后走出来,一手拽着她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握住王婶的胳膊。 王婶挣扎了一下,竟然纹丝不动。 易念站在连景山身后,连景山比她高出一个头,肩膀还挺宽,竟然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得不踮了下脚,才能看见对面的情况。 王婶开口就要喊:“打人啦,杀人啦……” 连景山打断了王婶的话,反手从腰后面摸出一副手铐。 “扰乱公务的拷起来,难道现在公安局里,是谁声音大谁有理吗?” 冰冷的手铐差一点就铐在王婶手上了,王婶跟鬼附身一样尖着嗓子喊:“我才是受害者,我儿子差一点被她打死了!” 连景山转头问易念。 “是吗?” “不是。”易念立刻说:“她儿子发病了,跟我没关系。” 黄毛还躺在门口抽抽,不过比刚才要好一些了,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有些病一阵子一阵子的,发作的时候很可怕,也很难根治,但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话间,救护车到了,唱着歌闪着灯进了院子。 民警在一边喊:“要不要救人了,还不跟着一起上车去医院?” 王婶刚才气势汹汹,但是被连景山打断了,就没有之前的气势了。手铐的冰冷坚硬让她害怕,但是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这会儿一看救护车来了,立刻顺坡下。 “我,我先去医院。”王婶支支吾吾的:“等我儿子没事儿了,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王婶跟逃命一样的上了救护车,黄毛也被抬了上去。 大家都松了口气。 连景山转头打量了易念一下。 “你没受伤吧?” “没有。”易念连忙摆手:“我没受伤。” 一旁民警小周好奇道:“连队,认识啊?” “嗯。”连景山说:“正好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刑警队新来的队员,易念。明天就正规报到了,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互相照顾。” 几个民警都愣了一下,然后又恍然大悟。 “原来是刑警队的,难怪那么厉害。” 连景山奇道:“怎么厉害了?” 小周拿着刚调出的监控,往连景山手里一塞。 请看VCR。 ------------ 第7章 谁在敲门 监控视频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拍下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根本就不用解释,也容不得谁扭曲是非。 不过连景山看着看着,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易念。 刑警经常会直面最凶狠的罪犯,必须要能打。这不仅仅是对工作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不过易念的档案上写的很模糊,看着人也瘦弱,连景山确实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利落。 又看了一眼锁在角落里,一脸血一脸恨的几个混混。 “这几个啊,常客了。”连景山说:“一天天的游手好闲,丢我们青山市的脸。好好查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种小混混。 身上都有事儿,但都没大事儿。常进宫,老熟人,膈应人。 大家都挺烦他们的。 “连队放心吧,正在处理呢。”民警说:“我看你们忙了一宿,又出案子了吧?” 连景山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忙,这事情挺明白的,易同志过来签个字,就可以先走了。” 要不是黄毛他妈闹了个措手不及,易念早就可以走了。 大半夜的,看把小姑娘熬的都有黑眼圈了。 她竟然是刑警队的,没把几个混混打死,算她脾气好,算他们命大。 “行。”连景山说:“易念刚来,对这里情况也不熟悉。要是后续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找我。” 连景山一向护犊子,既然人是刑警队的,又是个小姑娘,自然就带入了哥哥的角色。 易念签了字,跟着连景山出了门。 突然有点尴尬。 “让你见笑了。”连景山只觉得丢人:“青山市作为一个旅游城市,这些年对治安抓的比较严,其实还是很好的。今晚的事情……” 这就像是游客来的第一天就被抢了一样。 这是城市的耻辱,进一步细化,是保护城市安全的执法部门的脸上无光。 “没事儿,我懂。”易念说:“哪个地方还能没有几个人渣,被我遇见,总比被其他人遇见好。” 连景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 易念淡淡道:“其他小姑娘碰见,可能会吃亏。被我碰见,我可以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 有理有据。 完美! 谷文栋见连景山许久未归,怕这边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过来看看,正听见易念说这话。 他竖起大拇指:“小易好样的,果然,我们刑警队每一个都是精英。” 连景山和易念一起看他。 你具体是想夸谁,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易念和他毕竟不熟,碍于面子,只能点头。 连景山呵呵了一声。 “你不干活儿,你来干嘛?” “这不是……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谷文栋说:“顺便请示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昨晚大家辛苦了,法医的报告没那么快出来。大家可以回去休息几个小时。” 谷文栋欢呼了一声。 青山市不小,但是有一大半是山,市区的面积不大,住宅相对集中。 这就是小城市的便捷,三点下班,哪怕家和单位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动作快点,三点半也可以洗澡换衣服躺在床上。 不像是大城市,单程通勤一两个小时,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打发走谷文栋,连景山说:“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给你一天假,可以休息好了再来报到。” 既然入了职,以后加班的日子多着呢。不必第一天就逮着薅羊毛。 本来,连景山对易念的加入是心无波澜的,但是昨晚两件事情一过,觉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胆大心细,还能打。 不管她是为什么来青山市,好用的人手,用了再说。 “谢谢连队。” 易念道谢之后,走了出去。 不忘拿着她从超市买的东西。 不然又要回去买一趟。 回去的路上,虽然天还没怎么亮,但已经有早点摊陆续出摊了。 易念闻着香味,买了个鸡蛋饼,又加了一个蛋,一个烤肠,一个里脊,还要了一杯豆浆。 她喜欢独处,也喜欢人间烟火气。 独处,让她觉得安全。 人间烟火气,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易念回家后,连景山转身上了三楼刑警队的办公室,大概安排了一下,也打算回家。 开车出来,路过景胜家园门口,无意的转头一看。 易念租的房子是小区第一期,就在路边上的那一栋,六楼边户,上下两层。 此时特别显眼。 因为大部分人家都还没起床,还是黑的,只是偶尔的一点灯。 但边户的顶楼和下面的一层,却是灯火通明。 仿佛开了所有能开的灯。 而且,连景山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这灯光,比刚才送易念回去时候的灯光要更亮一些。 当然,不是他的错觉。 因为易念去超市买的物品里,包括几个大瓦数的灯泡。她已经爬上桌子椅子,把房间里她觉得不够明亮的几个灯泡都换了一轮。 现在,易念正满意的开着空调,裹着被子,睡在明晃晃的客厅沙发上。 睡的十分舒服。 绿灯亮了,连景山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但心里这点疑惑,却生根发了芽。 易念这一觉睡到下午,抬起手一看。 下午一点半。 她呆着不动适应了一下新环境,慢慢起身。 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烧了壶水,泡了个来一桶,一边等面软,一边开始在网上下单,买各种各样的工具。 吸水纸,标本夹,台纸,标签,相框,枝剪,防腐剂,注射器…… 买买买是一件快乐且耗时的事情,虽然买的物品各不相同,过程也大同小异。 一买就买到了天黑。 易念正买着呢,有人敲门。 谁啊。 易念抬了一下头,随后感觉不对劲。 敲门声只敲了一下,就一声。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可她确定,刚才那一声绝对不是错觉。 易念瞬间绷紧了,她立刻起身,从一旁的包里抽出一把匕首握在在手里,反手藏在身后,往门口走去。 老小区最早的房子,大门就是普通的木门,虽然不至于一张电话卡就能撬开,但也没有猫眼,看不见外面。 易念的心在狂跳两下之后,飞速冷静下来。 她慢慢的打开了门。 ------------ 第8章 青春男大,广告到家 外面鸦雀无声,安静的很。 易念是站在门后开的门,门打开了一条缝,如果外面有人,对方是看不见易念的。 她就这么安静的站了五分钟,听着外面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没有说话声,呼吸声。 易念拿了个小镜子,贴着地缓缓地推过去。 镜子里照出了门外的情景。 没有人。 易念这才拉开了门。 门口确实没人,只是地上有个名片大小的卡片。 易念放松下来,看了看那花花绿绿的小卡片,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应激了。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危险。 今天凌晨的小混混显然也是个意外,见色起意,喝多了发昏。 这应该就是个发广告的。 每个城市都有,发传单的,在墙上刷电话号码的,挨家挨户把名片塞在门缝里的,看楼道那五颜六色的墙就知道。 易念捡起来卡片。 卡片朝上的一面是空白的,另外一面上,印着图画。 看清楚卡片上的内容之后,易念还是有点僵硬。 卡片上有一个手机号码,再然后,就是一个半身图。 没有脸,只有上半身。 是个男人,没穿上衣,肌肉紧绷,线条流畅,八块腹肌。一条低腰牛仔裤,扣子解开,两手敞开,搭在身侧。 虽然没有脸,但身材非常好,配上昏暗的背景色调,一看就不清白。 上面写了八个字。 青春男大,满意到家。 易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过来看看,背面确实是空白的。又翻回来看看,还是刚才的图案和电话。 “青山市……这么野的吗?”易念觉得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是山沟沟里来的。甚至以前出差住酒店的时候,门缝里也被塞过小卡片。 但这种卡片,确实是第一回。 而且,那种一般是小旅馆之类的地方,去居民区塞的,还真是第一回见。 也不是男女有别,也不是重男轻女,但社会就是这样,总是有区别。 易念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报个警,又觉得为这事情报警有点浪费警力。 这种也不是什么急事,而且,都上门发卡片传单了,可见不是闪现的东西,要是街上看见一个发传单的就报个警,也不至于。 易念打算将卡片收起来,明天上班的时候,拿给连景山看看。 本地警方,要是想管,就让相关部门去管。要是连景山都觉得不用管,那她就更不会操心了。 水至清则无鱼,哪个地方还没点事儿啊。 易念再看看觉得好笑,用卡片在手里随意拍了拍,就打算回屋。 但是拍了两下,笑容止住。 她抬头往前一看。 他们这里是一个单元两户人家,门对门。 但六楼现在就住着她一个,对面那家门把手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应该是没住人的。房主不在,也没有租出去。 易念拿了钥匙,关门下楼。 五楼,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她快速下楼,快速上楼。 关上门,易念坐在沙发上,将卡片放在茶几上。 这事情不对了。 如果是招揽生意的小卡片,那应该是广泛撒网的。 又是这种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事情,应该是一个裹的严实的人,只要人家大门没开,一溜排塞卡片,塞完立刻就走。 可这一个楼道里,只有她的门口有卡片。 这是什么意思? 这广告是发给她一个人的? 易念看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不像是个青春男大,像是个要命的罗刹。 易念拿出手机,看着卡片上的号码,一个一个的按键。 可是所有的号码都输入之后,却犹豫了。 一直到手机屏幕都暗了,她也没有拨打这个号码。 易念耳中,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做,你已经回来了,回到集体中来了。尝试着相信一下身边的人。 同事,朋友,爱人……都可以相信。 世界不是一片荒原,你也不是一个人。 易念飞快的按开手机又关上,关上又打开,重复了几次之后,她猛的起身。 拿上包,换了鞋,拿着手机就出门了。 刑警队里正在开会。 易念自己找上了门。 会议室是用玻璃隔开的房间,连景山正在说话,无意一抬头,便看见易念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 连景山招了招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易念是来报到的呢。 虽然现在已经四点多了,但易念昨晚上没睡,今天睡半天,再收拾收拾,这会儿来也说的过去。 易念又不是新人,一定知道有案子的情况下,这几天刑警队肯定是要加班加点的。 易念连忙推门进去。 连景山起身走了过去。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刚调到我们队里的队员,易念同志。”连景山说:“易念不是新人,不过以前也没在刑警队待过吧?” 易念点头。 “大家好,我是易念,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 易念站在门口,瞬间让全是男人的会议室生出一抹不一样的风景。 特别是和坐在她旁边的谷文栋相比,真是弱不禁风,弱风扶柳。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报到了。”连景山随手一指:“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吧。” 易念便随便找了个门口的空位坐下了。 刑警队这个点儿还在开会,昨晚上在垃圾场找出的骸骨,看样子是有进展了。 见易念坐下了,连景山道:“谷文栋,你把八一五的档案给易念看一下。” 八一五正是昨天的日子,八月十五号。 很多案子,都是以日期命名的,简单好记容易归纳整理。 当然等案件到了一定程度,如果有特色,还会加一个形容词。 比如,一二五特大碎尸案,或者三零五投毒案,四一八走私案。能加上日期和形容词的,都不是小案子。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主要是一目了然又好记。 易念拿过资料,一边看,一边听连景山继续说。 昨晚上一群人在垃圾堆里刨了半宿,收获不小。 具体就是,拼拼凑凑,拼出的竟然不是一个人。 虽然没有拼出完整的三具尸体,可是有相同的部位,根据法医最终得出的结论。 这些骸骨,来自三具尸体。 都是男性,年纪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三名受害者的身高在分别是一八零,一八二,一八五。 死亡时间分别在三到六个月。 而死亡时间三个月,也就是产生了磷火反应被发现的那具骸骨,正是三个月前在山里失踪的大学生支经武,已经做过DNA比对,身份确认无疑。 另外两具骸骨,暂时身份不明。 ------------ 第9章 不止一具骸骨 二十到三十的年纪,一八零以上的身高,都是男性,易念莫名的脑子里就闪出一个画面来。 她包里装着的那张卡片。 青春男大,满意到家。 当然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单纯的有些走神罢了。 连景山说:“垃圾堆填区不是第一死亡现场,这三具骸骨都是从别处运来的,而且,骸骨不全,可能尚有一部分还在别处。不过时间久远,想要确定这些骸骨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可能性不大。” 这一片垃圾堆填区虽然也有人管,但是管的不那么仔细。 有固定区域的垃圾运送,也有周围百姓顺路扔一扔,还有偷偷摸摸往这边运的。 秦启峰说:“我认为这三具骸骨不是凶手送到垃圾堆填区的。那是个露天场所,有野猫野狗,也有拾荒者,凶手若是将骸骨送到此处,那也未免太张狂了,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连景山点了点头“我也如此想,很可能凶手原先的埋尸地受到了破坏,所以骸骨被挪到了此处,才意外被发现。” 只是四面环山的地方,藏尸比旁的地方要容易许多。 连景山道:“秦副队,你带人查一下,这三到六个月之间,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被破坏。比如,烂尾楼重建,民房改造,山林规划。骸骨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些地方运送去垃圾堆填区的。” 要找有大型车辆进场的地方,骸骨和各种杂物混在一起,一大铲子一大铲子挖出来,直接装进渣土车。 如何一渣土车,一渣土车的倒在垃圾堆填区。 骸骨和杂物混在一起,自然很难察觉。就算偶尔有人看见,除非正好看见的是特征非常明显的骸骨,比如头骨,盆骨,一般人也不能将骨头和死人联系在一起。 众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连景山道:“法医报告上显示,这些骸骨是尸体腐烂后自然形成的,并不是强行分割开的,上面没有利刃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被分尸的,是整体被抛尸的。” “整体被抛尸,却只在垃圾堆填区找到一部分骸骨。三具,没有一具完全,也就是说,抛尸地没有被完全开发,剩下的部分骸骨,还在原处。”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抛尸地没有被开发完全,那剩下了多少? 一半?小半?大半? 剩下的地方,还有多少骸骨? 剩下的骸骨里,还有完整的受害者吗? 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死者,可能不止是三个。 青山城是个小地方,人少,死人也少。连环杀人案这种事情,十年八年才能碰见一桩。 易念觉得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刚才第一天,就碰上了这样的案子。 也不知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青山市的问题。 “谷文栋,你带人查两名失踪者的身份。” “是。” “钭瑾,你去查支经武。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知晓身份的受害者,查仔细了,他们进入山林之前之后,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人,有没有什么诡异的行踪。支经武是外地来旅游的,之前他在山中失踪,一直当做游客走失处理,重点在搜山。如今看来,可能另有蹊跷。” 支经武失踪这事情,虽然连景山知道,但这事情不是刑警队负责的。 他是和朋友一起进入景区后失踪的,这在青山市真是个常见的事情。 山城,一年不失踪也失踪几十个。 有时候一个一个的失踪,有时候一群一群的失踪,有时候拖家带口的失踪,不过大部分都有惊无险,找了回来。 所以即便是没找回来,大家其实心里也不奇怪。 这并不是一个刑事案件,只是一个事故,没有什么疑点。 如今,看来不是这样了。 连景山道:“我去一趟南山景区,和负责人聊一下当初支经武失踪的具体情况。” 安排妥了,众人出发。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到了下班的时间。但有案子的时候,刑警队是没有下班时间的。 只有干活儿,累了休息一会儿,接着干活儿。 众人领了任务,便纷纷准备出发。 易念左看看,右看看。 “连队,那我呢?”她忍不住道:“我也跟着大家做点什么吧?” 连景山走了过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景山说:“休息好了没有。” “已经休息好了,我知道有案子大家肯定没休息,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易念可是打算在青山城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凡事虽然不会多积极,可也不能消极怠工。而且,那也不是她的性格。 “你这么想很好。”连景山略想一下:“你初来乍到,就先跟着我吧。带上换洗衣服,今晚要住在景区。” 虽然青山城不大,城里来来回回都没多少路。但进了山,那就不一样了。 一进深山深似海。 进山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进山之后,山路虽然也能开车,但开不到山顶,更开不到山里。那些不但不能开车,连路都不好走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连景山之所以带易念一起去,也是想带她看看山城特色。 “好,那我这就回去拿衣服,很快就回来。” 易念想了下包里的名片,想说还是没说。 案子要紧,不着急这一会儿。 去南山的路上还有一个半小时,再说不迟。 易念在公安局门口扫了辆共享单车,嗖嗖嗖的就骑走了,没一会儿,嗖嗖嗖的就骑回来了。 住的近就是好,加上爬楼拿衣服,也不过十分钟。 刑警队的人都有衣服放在单位,拎着就能走。 当易念拎着衣服回去的时候,车已经停在公安局门口,连景山已经站在车边等着了。 车子已经启动预热,先开空调让车里凉快起来,车里还有一个人。 “易念,快上车,外面热。” 车窗打开一条缝,一个年轻人露出一双眼睛。 是刑警队的小伙王沧澜,和易念年纪相仿,热热闹闹的性格,对新来的女同志表示出非常非常的欢迎和热情。 易念上了车。 王沧澜开车,连景山坐在副驾驶,易念一个人在后座。 山里可能会有一些复杂路况,进山开的是辆越野,易念看了看,觉得这车应该是合法改装过一部分的。 上了车,开出去,连景山突然道:“对了,今天凌晨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那几个混混临时起意,骚扰挑衅,你确实是正当防卫。现在问你是否接受和解?对赔偿有什么要求,是否要追究刑事责任。” “真奇怪。”易念忍不住道:“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 这种事情,难道不该问当事人吗?连景山虽然是领导,也不是监护人啊。 “哦,知道你是刑警队的人,就想内部先沟通一下,电话打到了我办公室。”连景山解释道:“我想着你那时候应该在家休息,就没有着急给你打电话了。” 一般遇到这种事情,苦主是很纠结的。 至少第一反应是追究到底,因为气不过。 但易念想也不想道:“那就接受调解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连景山说:“看你下手挺狠的,以为你会追究到底。” 易念沉默了一下,淡淡道:“连队,不至于,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寻衅滋事,又没有造成恶劣后果,就算她追究到底,一般也就是拘役或者管制。 没有这个必要。 易念不是很好说话,但是,她对追究与否的决定,是有非常极端的衡量。 要么,算了。 要么,弄死你。 黄毛这一伙混混,远没到要被弄死的标准,那就算了。 易念根本不放在心上。 连景山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要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倒是开车的王沧澜听着听着,有点担心:“小易,你以后可要小心点。黄毛那几个是街上出名的混混,虽然打不过你,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被惦记了,也挺烦的。” 有人盯着你出阴招,这事情就是膈应人。 “好的,我知道了。”易念点了点头:“谢谢王哥提醒。” 王沧澜被易念谢了,心情舒畅,拍着胸口打包票。 “你不用客气,既然你来了青山市,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王哥罩你。” “王哥还挺威风啊。”连景山在一旁冷冷开口:“挺像青山一霸啊,上次扫黑除恶,怎么把你漏了呢?” 连景山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把王沧澜那点豪情壮志给浇灭了。 “连队。”王沧澜可怜巴巴道:“我这不是为了给小易一点关心和温暖吗,只是用词不当罢了,心意是好的。” 人高马大的小伙儿委屈巴巴的样子,差一点让易念都笑了。 车很快开出市区,周围楼房少了,树木多了,远山渐渐清晰。 易念突然就从王沧澜矫揉造作的委屈里,想起了什么。 “对了,连队,有个事情……想问一下。”易念说:“咱们青山市,扫黄打非这一块儿,是不是挺……频繁的?” 前面开车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连景山顿时觉得不对:“你碰着什么事情了?” 竟然如此敏锐。 易念既然开了口,就要把事情说透,毕竟本地人更了解本地行情,于是她将插在门缝里青春男大的小卡片拿了出来,递给连景山。 王沧澜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两个大男人,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 第10章 野果 车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作为警察,谁还没扫过黄呢。就算不是本部门的工作,也协助过。 王沧澜甚至还在百忙之中被抓壮丁去加班审过片儿,审的那叫一个崩溃,好好一个热血沸腾的大好青年,差一点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死去的记忆,一瞬间攻击了他,让他的心重新千疮百孔。 连景山道:“你这卡片是哪里来的?” “有人塞在我家门缝里的。” “按理说,不应该啊。”王沧澜也找回了理智:“就算……但是……可是……也不至于在居民区发这个吧。” 他实在想捍卫家乡尊严,但又觉得易念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易念道:“发传单的时候我就在家里,听见动静以后出去,人已经走了,只留下这张卡片。而且……” 易念顿了顿。 “而且,我下楼看了,我们这个单元楼。只有我的门口被塞了卡片。” 精准的有些令人发指了。 可惜,这是初来乍到,什么都还没有安排。 不过她已经买了若干摄像头在路上,等这两天到了就能装上。 大门口,窗子阳台,一楼二楼,都要装上。 到时候,就可以一切都在掌握中了。 连景山在看见卡片的时候,确实是意外了一下的,但没觉得有太严重。扫黄打非这一块,从来也不归刑警负责。 就是易念刚来青山市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先被混混骚扰,又被塞小卡片。搞的好像青山市是个治安很差的城市一样,有点没面子。 但在听易念说,卡片只给了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我来查一下。”连景山说着,给卡片拍了个照,也不知道发给了谁。 “好。”易念说:“谢谢连队。” 说完之后,易念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靠在车窗上。 她按住心口,心脏砰砰的跳。 树木在窗外一闪而过,易念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 现在虽然是盛夏,可车里开着空调,是不热的。 连景山从后视镜看了一下,觉得易念有点不对,转过头来。 “不舒服?”连景山道:“是不是晕车了?” 昨晚上从车站开回出租屋,也没见易念晕车啊,这怎么就晕车了呢?现在也没开到盘山路啊。 “哦,没事儿。”易念从一旁拿了水喝了一口:“连队你放心,我不晕车。” 王沧澜也转头看了一眼,惊道:“小易,你怎么出汗了?空调打高了吗?” 王沧澜将空调往下调了一个档。 “真没事儿。”易念轻轻做了个深呼吸:“也不热,我就是……可能中午吃少了,有点低血糖。” 这个解释算是合情合理。 她总不能告诉连景山,她刚才找连景山求助,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吧。 这也算是一种后遗症吧,不过这后遗症有点奇怪,除了她的心理医生,没有旁人知道。 前面的两人都没有怀疑。 不过两人都在身上找了一会儿,又在车里找了一会儿,然后尴尬的发现,车上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易念也没有到处找吃的,只是闭眼休息。 连景山四下一看,突然道:“车停一下。”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上没有什么车,阴沉沉的。 王沧澜将车停下了,连景山从车里拿了个什么,开门下车。 车在山路上开,两边都是山。 连景山钻进进去。 易念也有点好奇了:“连队这是干嘛去?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用。”王沧澜说:“连队一会儿就回来,回来你就知道了。” “哦。” 易念虽然奇怪,也没有再问。 过了十来分钟,连景山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塑料袋。 他敲了敲车窗,朝王沧澜伸手。 “水。” 王沧澜连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出去。 看来连景山在山里摘了什么东西回来。 只见连景山手中的袋子里有些红色小果子,他将矿泉水倒了半瓶进去,系上袋子晃了晃,然后又将水倒了。 还挺细心,这就算是洗过了。 “来,拿着吃。”连景山将袋子递给易念:“这是野生树莓,咱们这也叫三月泡,和草莓差不多。酸酸甜甜的,你先吃点垫着。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景区,那里什么都有。” 没想到连景山竟然那么关爱下属,易念接了袋子,有点感动。 “谢谢连队。”易念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虽然不是特别甜,但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的好,因为新鲜,有种特别活泼的口味。。 车继续往前开。 王沧澜往后看了看:“怎么样,好吃吗?咱们这是山城,吃喝可能没有大城市多,不过胜在自然。树莓这东西鲜嫩,不好运输。得守着新鲜的吃才行。” “好吃,我很喜欢。”易念又塞了几个进口中。 树莓易念以前也吃过,不过超市里买的那种。 死贵死贵的,好几十块钱一小盒,只有手掌心那么大,一般是一百二十克。还不新鲜,是冷冻的,吃起来口感很奇怪。 “你喜欢吃啊。”王沧澜一听来了兴趣:“我跟你说,这山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不同的季节,有各种不同的果子。等咱们没案子了,我带你去山里摘。” 易念一时没有回答,一直到快吃完了,这才应了一声。 “好,谢谢王哥。” “嗨,又不是外人,不客气。” 王沧澜等了半天才等来易念的回应,也挺高兴的。 在他看来,新人内向,害羞,不爱说话很正常。他们这些老同志,自然要给更多的关心和温暖。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南山派出所的院子里。 “王沧澜。”连景山看了看时间:“我去找向所长谈一下事情,你先带易念去食堂吃饭。” “好嘞。” 连景山想了想:“再去小卖部,买点巧克力饼干什么的塞包里。易念同志,山里和外面不一样,不是时刻都能买到东西的。你要特别注意,要是晕倒在山里,是很危险的。” 易念到现在也没找到机会说自己其实没有低血糖,只好接受了连景山的好意。 ------------ 第11章 被鸡牵连 王沧澜带着易念去派出所食堂。 不过他们到的有些迟了,食堂里的菜不多了,易念倒是不在意,但王沧澜看了一下,说:“咱们去外面吃吧。” “去饭店?不太好吧?” 王沧澜说:“我跟连队说一声,带你去农家乐吃。你今天刚来,队长该请你吃个饭,我作陪。” 也不管易念同意不同意,也不管连景山同意不同意,王沧澜给两个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雷厉风行,立刻就给连景山发了消息。 连景山很快就回来消息。 从王沧澜的表情来看,连景山的回应他很满意。 易念说:“还是我请大家吃饭吧。” “不用。”王沧澜慷他人之慨:“让连队请,应该的。” 王沧澜左转右转带着易念进了一个依山傍水的院子里。 院子里绿树丛生,水流潺潺,不时有游客进出,看来生意不错。 门口挂着个牌子,写着,雾里炊烟。 “别客气啊,是队长熟人开的店。”王沧澜说:“味道很正宗,菌菇山里摘的,蔬菜自家种,鸡都是溜达鸡……” 这一点易念看出来了。 院子里就有几只老母鸡和趾高气昂的大公鸡快乐的溜达着,一点也不怕人。 也是现在人民生活富足,素质高了,要不然,也不怕被谁直接抓住就塞进包里带走了。 要不然,怎么会只有流浪猫流浪狗,却没有流浪鸡,流浪猪头肉呢? 王沧澜找了个包厢,先点菜。 还不忘问易念。 “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能不能吃辣?” “我没有忌口,什么都能吃。” “好。”王沧澜说:“来一份熏鹅,辣炒小河鱼,腊肉炒核桃花,爆炒猫爪菇。再要一个竹荪鸡汤,一份锅巴饭。” 四菜一汤,也不算是逮着领导胡吃海喝,还都是本地特色。 不能喝酒,沏了一壶茶。 菜上了一半,连景山回来了。 一边往里走,一边和路过的服务员打招呼。 特别熟悉的样子。 易念心道,看样子刑警队没少在这里吃饭。 这其实有点不太对劲。 连景山是市局刑警队的,日常活动不在这一片,就算是景区发生重案的时候会有来往,可也没有工作期间顿顿农家乐的道理。 就是自掏腰包,也不合适。 莫非是……易念想着,这连景山,看起来一副严肃清明的样子。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吃喝卡要一条龙? 易念有些走神。 她是该入乡随俗,还是出淤泥而不染? 王沧澜已经给烫了碗筷,看易念发呆,催她一声:“小易,想什么呢?快趁热吃……” 满山跑的溜达鹅和溜达鸡,味道确实是好。 “谢谢。”易念低头吃饭。 吃着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是个小孩的。 和叫声一起的,是尖锐的鸡叫。 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不会谈什么工作机密,因此包厢门没关,就那么一瞬间,只见一个黑影从外面飞扑进来。 伴随着咕咕咕的叫声。 一桌子刚上全还没吃两口的菜啊,要是被鸡扑上来了,那就全糟蹋了。 易念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她起身,转身抬手。 牢牢的抓住了一只鸡翅膀,并且迅速抓住另一只。 大公鸡再凶悍,被抓住了两边翅膀也就是垂死挣扎了。 农家乐的老板娘追了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穿着裙子打扮的还挺时尚, 手里拎着把菜刀,还挺有反差萌。 “哎呀呀,抓到了,谢谢你。”老板娘很高兴。 虽然鸡不算有什么杀伤力的野兽,但这会儿农家乐里客人挺多,一只凶悍的大公鸡到处乱飞,也挺麻烦的。 抓着人,弄脏了客人的衣服,都是要惹事的。 “不客气。”易念将鸡递给老板娘。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被挠了几道泥印子,又被扑了几根鸡毛,但是问题不大。反正晚上一会儿要洗澡,她也带了换洗衣服。 王沧澜和连景山都走了过来。 老板娘将鸡交给别人,对易念身后打招呼。 “哎,小山你来的正好,快来。” 小山? 这可比一般人喊的亲切多了。 连景山说:“妈,这是干什么呢?” 妈? 易念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沧澜说这是连景山熟人的饭店,为什么服务生跟他这么熟悉,原来这是他家开的店。 “这是我们队新来的队员,易念。”连景山说:“有案子明天一早要进山,所以晚上就过来了。” “你们刑警队的女队员?”连妈妈眼前一亮,恍然大悟:“我说呢,刚才抓鸡那一下动作那么潇洒。” 易念尴尬一笑。 刚才那只大公鸡都快扑腾到她脸上了。还扇了她一脸毛,要说潇洒,实在也潇洒不到哪里去。 “阿姨您好。”易念中规中矩:“今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连妈妈热情道:“你看,把你衣服都弄脏了。小山,你带小易去换身衣服。我再让厨房去加几个菜。” 易念真不太在意,也觉得菜够吃了。 但是连妈妈很热情。 易念面对这种热情的阿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连妈妈还骂连景山:“你说你这么大个刑警队长,连新来的女同志都保护不了,丢人不丢人。” 被鸡连累的连景山无言以对。 有一种嫌弃,叫被妈妈嫌弃。别管你在外面有多威风,妈妈总有一万种理由嫌弃你。 “要不……我带你去换个衣服。”连景山说:“要不然的话,确实影响吃饭。” 鸡爪子挠在易念衣服上的,可不仅仅是爪子上的泥,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确实是有味道的。 虽然易念带衣服了,但带来的衣服在包里,包在车的后备箱。 他们从派出所过来,是走过来的,都是有台阶的山路,开不了车。 现在走回去换衣服,再走回来,那也得半个小时,太费事儿了。 易念皱眉,低头一看:“那好吧,谢谢连队。” 顶着鸡屎味道吃饭,确实吃的不香。 “不必客气。” 连景山摆摆手,让王沧澜先吃,自己带易念去换衣服。 就在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又进来几个游客。 这几个游客都是女性,三十来岁,四十来岁的也有。 一边往里走,一边聊天。 擦肩而过的时候,听着她们说。 “哎,你们说,三号那脸,跟上次那小弟弟,是不是有点像?” ------------ 第12章 成败生死 易念顿时竖起了耳朵,她和连景山的动作,都不由的慢了一点。 女游客的朋友笑着回了一句,你真是专一,就喜欢那个样子。 她们已经走了过去,有服务生迎上来,问几位客人,要包厢还是大厅,领着往里走了。 这对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心里有颜色,听着也就有颜色。 要是个正经人,也不会多想。 易念本来是个正经人,但几个小时前,刚收到一张小卡片,立刻就联想起来。 然后她看了连景山一眼。 那眼神其实没什么确切的含义,却看的连景山差一点炸毛。 只能说,他也想歪了。 连景山清了清嗓子,冷静说:“有件事情,我正好想问问你。” “连队你说。” 连景山带着易念绕过一处水榭,走进小门。 里面是一栋三层楼房。 农家乐是带住宿的,吃饭和住宿连在一起。 住宿也是自家盖的房子,三层,一楼二楼一起十二间客房。 三楼是自家人住,分成两个不同的楼梯上。 连景山不着急说,带着易念上了三楼,进了房间。 “要洗个澡再换衣服吗?” “哦,不用。” 没那么讲究。 连景山进了房间,拿了一件白色短袖出来。 易念定睛一看,男式的? “我妈的风格你可能不适合,我们家没有其他女孩子的衣服。”连景山解释道:“这是我的衣服,是新的。有点大,你凑合穿一下。” 要是易念拿件蕾丝花边泡泡袖给连景山,那肯定不合适。但连景山拿件短袖给易念,就无所谓了。 易念接了衣服,转身去了卫生间。 不仅要换上干净衣服,还得把脏衣服洗一下。 卫生间里很快响起了水声。 等易念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连景山拿着个晾衣架过来。 “衣服给我,替你晾起来,干了再带给你。” 有点太体贴了。 易念避开了连景山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连景山也不勉强,把晾衣架递过去。 易念一边挂衣服,一边说:“连队,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连景山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你在外面,有什么仇人吗?” 没想到连景山会这么直白,易念的动作顿了一下。 但这停顿只在一瞬间,易念几乎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挂好衣服,易念转过身来。 “连队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张卡片。”连景山说:“一栋楼只给你发了,难道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可能是真的发广告,也不可能是街上遇到的那群小混混,他们没这么复杂的脑子。如果他们想报复找易念的麻烦,能想到最复杂的办法就是引她去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套个麻袋。 易念的心,沉甸甸的。 “连队,我明白你的意思。”易念说:“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不会把自己的麻烦,带给你和局里。” 说完,易念转身就走。 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就像是在井中的黑暗。 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易念憋着一口气没有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连景山倒是愣了一下。 这才刚开了个头,没想到易念竟然是第二句都聊不下去。 她说明白自己的意思,怎么就明白成这样了? 连景山愣了一下之后,伸手就抓住了易念的胳膊。 也许是刚晾过湿漉漉的衣服,易念的胳膊冰冷冰冷。 “易念,你没明白……” 连景山话没说完,便被易念甩开了手。 他追出去一步,伸手搭上易念的肩膀。 连景山觉得这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易念现在是自己队里的人,如果有麻烦,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就算这麻烦是她曾经的麻烦,但既然到了青山市,就是他的事。 只是没想到易念对这事情那么敏感,似乎不能提一样。 就在连景山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的时候,易念已经肩膀一塌,让开了他的手,然后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转身…… 连景山大惊,动作比脑子更快,左手顺着易念胳膊抹下去,五指张开抓住她的手腕牢牢锁在身侧。右手抬起,小臂横在胸前往前推去。 要说力气上的硬碰硬,男女天生是有差异的,易念自然不是连景山的对手。 连景山往前冲了几步,易念只能被推着后退,一直到背后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就在撞着墙的一瞬间,易念空着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 她握住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但是她竟然忍住了,慢慢的,慢慢的又松开了手。 易念闭上眼睛,深呼吸。 就在这时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王沧澜走了过来,嘴里还叨叨:“连队,我衣服也弄脏了,你也给我一身……你们这是……” 王沧澜一眼看着两人这情况,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 不是吧,不可能吧。 第二眼,又吓了一跳。 这是典型的格斗制服啊,这两人,不是有什么暧昧情况,是打架啦? 这才入职的新人,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姑娘,怎么跟队长打起来了? 谁打的谁? 虽然易念晚上被混混骚扰,以一敌四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但打混混和打刑警队长,那可不是一回事。 混混在连景山面前,充其量是只蚂蚁。 王沧澜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别冲动别冲动。”王沧澜连忙拉架,重点是扒拉连景山:“连队你冷静点。” 他依然觉得是连景山在欺负易念。 “我很冷静。”连景山说。 易念睁开眼睛:“我也很冷静。” 她现在已经能够最大程度的控制自己了,要不然也不能通过心理评估,重新入职。 “好好好。”王沧澜两边一起哄:“都冷静就好,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想要切磋一下,也等咱们把案子办完,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不是。” 连景山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易念转了转手腕。 连景山的力气可真大。 要是切磋,她八成不是连景山的对手。 但分胜负和论生死,那是两回事。 连景山嫌弃的看了一眼王沧澜。 “就溅了点油换什么衣服?”连景山推了王沧澜一把:“走,吃完饭回局里,八点钟有一个会。” ------------ 第13章 人家小姑娘,你是老男人 楼下,连妈妈又给加了几个特色菜,热热闹闹的一大桌。 三个人回到桌前。 气氛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了。 连景山吃了两口就说自己饱了,看了看手表。 “你们吃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着,连景山就出去了。 王沧澜虽然一直用很淡定的表情在吃,但内心的好奇八卦早已经忍不住了。 看见连景山出去,他连忙拽了一下椅子,靠易念近一点。 “小易,刚才怎么回事,你怎么跟队长打起来了?”王沧澜觉得不可思议:“咱们连队,一把年纪没有女朋友,有时候确实直男了一些。但是个好人,没有坏心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沧澜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连景山的人品,主要是刚才易念跟着连景山上楼,是去换衣服的。 他们俩,就算是上下级,也算是陌生男女吧? 单身小姑娘,又是这个职业,有时候防备心重一些不是坏事。 但有误会就不好了。 易念认真的想了想,说:“没事儿。” “真没事儿?” 王沧澜一脸的不相信。 易念应了一声,专注吃饭。 连景山出门就给局长打了电话过去。 “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局长还挺高兴:“是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总不能是问我有没有吃晚饭吧? “还没有。”连景山冷冷的打破了局长的美梦。 “那是什么事情?” “关于易念的。” 局长那边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她怎么了?” 连景山毫不客气的说:“易念来咱们队里,到底是什么原因。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局长有点紧张了:“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就是这种感觉。”连景山说:“包局,我一直很奇怪她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山城,这么看来,确实有事儿?” 包柏宇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 连景山就不乐意了:“包局,你把我卖了?” “你这是什么话?”包柏宇显然有点心虚,于是立刻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是我带出来的,我能把你卖了吗?小易同志,那是经过正经考核的,是个能干的,不是塞到你手下混日子的。” 连景山想了想刚才的一幕。 能不能干不知道,但应该能打。 于是他哼了一声。 “景山啊。”包柏宇语重心长:“有些事情呢,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给你保证,易念这位同志,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是一位可以信任的同志。你可以将工作交给她,也可以将后背交给她,绝对忠诚。” 连景山心情平缓了一些。 包柏宇又道:“再说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一个老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让让她呢?” 连景山差一点炸毛。 “她,小姑娘?” “怎么,二十六岁没结婚,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是,她是小姑娘。”连景山郁闷:“但是,我也就比她大三岁,我也没结婚,怎么就老男人了?” 包柏宇哈哈一笑:“你顶着张那么好看的脸,三十岁都没对象。你说你没问题,谁信啊。” 连景山无言以对。 局长夸人和骂人,一向切换自由,进退如风。 包局长言尽于此。 连景山挂了电话,看着院子里的老母鸡大公鸡溜达来溜达去,心情慢慢平缓下来。 虽然还是没搞清楚情况,但包柏宇不会瞎说。 绝对忠诚,这是非常高的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易念毕竟初来乍到,原则问题没问题,其他的也未必一定要刨根问底。 吃了饭,回到派出所。 八点钟,连景山带着两名手下,和派出所的副所长,几位民警,还有景区负责人,一起碰个头。 连景山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 一个在林子里失踪的人,怎么会死亡,并且他的一半骸骨,出现在市区的垃圾场呢? 听完连景山的介绍,当时负责搜救的搜救队队长蓟凌飞道:“当时搜救的情况,是我负责的,根据失踪者支经武的同学所描述的方位,我们进行了连续十天的全方位搜索,没有人和发现。” “有没有审问过他的几个同学。” “问了。”蓟凌飞道:“但审问谈不上,他们又不是犯人,都是群孩子,也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连景山道:“有他们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吗?” “有,都有。” 一个档案袋拿了过来。 里面是支经武失踪的全部资料。 虽然只是一个意外事件,但景区也是要存档的。 照片有好几张,既有五人合照,也有支经武的单人照。 从单人照上看,确实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易念皱眉看着支经武的照片,脑子里只有闪过的那四个字。 青春男大。 合照是五个人的,从背景看,是他们上山的时候在景区门口拍的。 支经武长的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这个年纪,只要五官端正,身材适中,其实都不会丑。青春飞扬的年纪,稍微拾掇拾掇,各有帅气。 支经武在这五个人中,也没有帅的出类拔萃。 蓟凌飞道:“但是我们也对他的几个同学做了询问,他们是一个寝室的,关系都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一起出来旅游。根据他们说,支经武平时脾气挺好的,那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倔强。” 连景山缓缓道:“既然五个人关系都不错,在深山那种环境,为什么会让他一个人走一条路?” 蓟凌飞苦笑:“因为没办法。总不能打昏了拖走吧?而且,他们四个也承认了,当时他们迷路了,到底走哪一条路全靠瞎蒙。所以说,谁也没有稳妥的把握。” 易念看着五人合照。 仔细的看。 看了半晌,终于放下照片。 “蓟队长。”易念说:“这个支经武,是不是家庭条件不太好。” “这也谈不上,就是普通人。”蓟凌飞说:“他父母过来,我也都见着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一对夫妻。” “那这个……”易念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这个人家里的条件,是不是十分好?” ------------ 第14章 更容易出卖自己 “这个啊。”蓟凌飞看了看:“对,他叫胡羽丰,父母是做生意的,是他们五个人中家庭条件最好的。” “看穿着和装备,戴的表也不便宜。”易念的眼睛很毒。 虽然买不起,但是看的出。 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照片上的五个人,就从我的审美来说。”易念点了点:“长的最好看的,就是支经武和这个胡羽丰。而胡羽丰家庭条件好,支经武要差一些。如果他是被害的,很有可能,受到了某种诱惑。” 钱,是世间最大的诱惑。 对一个年入十万的家庭来说,一个月给孩子上大学的零用钱可能是三四千。 对一个年入几百万的家庭来说,一个月给孩子的零用钱可能是几万或者更多。 大学生,二十左右,正是青春。 大城市花花世界迷人眼,只要你想,能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胡羽丰不会被轻易诱惑,但支经武就要难抗拒一些。 易念正色道:“有一些诱惑,男性和女性的相比较,男性更容易妥协。” 蓟凌飞迟疑道:“易同志,你是指……色情交易?” “对。”易念直接道:“而且我说的是卖,不是买。女性出卖身体,会有各种羞耻名誉,还有对未来的担忧。但男性不一样,社会对男性贞洁的整体要求较低,有些人说不定会觉得,既得了钱又得了便宜,一箭双雕呢。” 连景山和王沧澜倒是面色如常,景区的几位同志有点坐不住了。 景区文明,人人有责啊。 景区派出所副所长立刻道:“易同志,我们景区在这方面抓的很严,绝对没有那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 易念没说话了。 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就算是被插在门上的小卡片,也未必就没有内情,不好拿出来当证据的。 “副所长,不要误会。”连景山接了话道:“只是一个刑侦方向。现在既然没有证据,每一种可能我们都要谈论一下。” 副所长点了点头。 明白,但还是心梗。 连景山道:“王沧澜。” “是。” “联系这几个人,查他们进山这段时间的账单流水。如果真有交易,可能会有进账。再查一下他的手机通讯名单。”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非法交易,为了规避风险,很多都是现金交易。手机号,用的也是虚拟号码。 连景山道:“一个一个的问过去,在进山这段时间,支经武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出手是否大方,是否添置了一直想要却不舍得买的东西,或者情绪低落,亢奋也算。” 只要有迹可循,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最麻烦的是,支经武之前没和任何人有过来往,他是在山里迷路,正好碰上凶手,那就麻烦了。 正说着,连景山的电话响了。 连景山看了一眼,说了声抱歉,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的人也就先自由讨论一下。 王沧澜低声道:“小易,你说,你要是富婆,你会花钱找乐子吗?” “我当然不会。” “为什么,因为道德?” “那也不全是。”易念想了想:“主要是因为我不是富婆。” 实在是太诚实了。 谁什么让我守住了底线,是道德吗,不是,是贫穷啊。 王沧澜啧啧的摇了摇头:“你这个思想教育,还要抓一抓。” 易念笑了一下。 这当然只是个玩笑话。 连景山接完电话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易念。 可惜,他们还没有默契,易念并没有从这一眼中,看出连景山想说什么。 讨论继续。 和支经武相关的一系列调查都安排了下去,明天,由蓟凌飞带着连景山几人进山,实地查看。 今天晚上,就住在派出所的宿舍里。 一人一间。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走出会议室,连景山叫住了易念。 “小卡片上的电话,查到了。”连景山开门见山:“是一个虚拟号码,服务器在国外,查不到来源。” 易念点了点头。 “谢谢连队。” 说完,易念往前走去。 连景山叹了一口气,开口:“易念。” 易念停下。 “我想跟你聊一下。” 王沧澜出了会议室就去卫生间了,这会儿出来一看,景区的人都走了,就剩下连景山和易念站在走廊上,又在说话。 他现在看见他们俩说话,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刚才吃饭都能打起来,这要是在这里又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市局刑警队也是要脸的。 要是队长和自己手下的刑警在别的辖区派出所打了起来,一定会非常热闹的被传的四海皆知。就算他没有参与打架,也一定会被局长狠狠的批斗。 王沧澜快步跑过去,抓住连景山胳膊。 “连队,咱们有什么事情,回去慢慢说?要不你们打电话说?” 心累,不但要查案,还要哄人。 王沧澜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打电话说,至少打不起来。 “不用,你先回去。”连景山说:“我简单和易念说两句。” 易念点了点头。 王沧澜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易念说:“连队,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关于今天的事情。”连景山说:“今天的事情,我首先要对你道歉,是我冲动了。” 高高在上的队长,竟然先道歉了。 易念怪不好意思的。 她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 易念干巴巴的说:“是我的问题。” “是谁的问题都不要紧。”连景山立刻随话而上:“我觉得,可能是我的话让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既然你在我手下,我就会罩着你。” 这个罩字,用的有些江湖气息了,其实不太符合连景山的身份。 但是非常明白。 易念抬头看了连景山一眼。 “所以我之前问你的话,只是想弄清楚情况,没有别的意思。”连景山道:“你认识我久了之后,就会知道,我不是个怕事的人。” 易念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谢谢连队,我知道了。” 连景山想伸手拍拍她肩膀,但手动了一下忍住了。 晚上那一幕历历在目,而且,他也是手下一帮男人惯了,一时不适应有个女队员。 男女有别,是需要注意的。 ------------ 第15章 深夜来电 “知道了,就回去休息吧。”连景山战略性咳嗽了一声:“明天一早进山,不要迟到了。” “好的。” 易念转身便走了。 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带着去了一趟宿舍,并且把行李已经放下了。 入夜,山里安静下来。 现在天气好,夜爬的人也是有的,但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在累死累活了一天之后,进入了梦乡。 易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时睡不着,便起了身。 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两袋鸭腿鸡脖子鸡爪子来,揣在口袋里,出了门。 今天过来她就看了四周的环境,这宿舍楼虽然不高,只有四层楼,但是有天台。 今日月光明亮,星光满天。 没有太多的光污染,山里的星星比城里的星星要明亮多了。 易念上了天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腿坐下,拿出兜里的零食撕开。 啃鸭腿。 啃鸭脖子。 啃鸡爪子。 她喜欢吃肉的感觉,肉很香,让她觉得自己很安全,不会被饿死。 啃着鸭脖子,易念掏出手机,在上面无意识的滑动着。 她手机通讯录里,非常干净。 手机虽然不是新的,可是通讯录就像是新的一样,不管谁看了,都会有一个疑问。 她是不是刚来人世走一遭,所以通讯录上,只有一个号码。 一个电话号码,是妹妹。 还有几个号码是新加的,是连景山,王沧澜和刑警队的几个人。 当着面,不好不加,但其实他们的号码易念已经记在脑子里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删了。 她不喜欢手机里留下任何痕迹,但医生说,这样不好。 这和求助一样,手机通讯录,这也是人融入社会人群的一个标志。 易念划拉了半天,还是没删。 零食也吃的差不多了,星星也看的差不多了。 易念叼着最后一根鸭脖子,摇摇晃晃往下走。 走到楼梯口的一瞬间,一个人迎面过来。 连景山吓了一跳。 “谁!” 连景山往后退了一步。 真不是他胆小,只是刚才楼梯里太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迎面看见一个人影,还是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拖着长长的舌头。 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一跳。 山里,关于各种游魂野鬼的故事那可太多了。 易念赶紧把鸭脖子拿在手里。 “连队,是我。” 连景山打开手机的灯,皱眉看着易念:“这么晚,你在这干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景山冒出一个很诡异的念头。 跳楼? “看星星。” 好在易念的答案还挺浪漫:“正要回去睡了。” 连景山点了点头:“早点睡。” “好。” 易念没有问连景山半夜爬上天台是干什么,领导问她,天经地义。她问领导,那就是多管闲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连景山就是上楼拍几张照片罢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易念的铃声。 两人的脚步都停了一下。 易念右手捏着鸭脖子,油乎乎。 手机偏偏也在右边裤子口袋里。 于是她艰难的将左手扭过去,从右边口袋里掏手机,整个人都有一点扭曲了。 幸亏瘦,再胖一点都扭不过去。 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易念毫不犹豫的按了接通。 电话那边,一片安静。 易念没有说话,那边也没有说话。 连景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转身回来,走到易念身边。 电话还通着,屏幕上的时间一秒一分的过去,但没有人说话,只有有规律的呼吸声。 从这呼吸声上判断,对方是个男人。 易念看着屏幕,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连景山看了一眼易念,朝她伸手。 要是熟人,比如王沧澜谷文栋,他就直接开口了。但和易念毕竟不熟悉,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易念犹豫了一下,将手机交给连景山。 这是对连景山插手这件事情的认可。 拿到手机,连景山便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你好,哪位?” 手机里的呼吸声顿时中断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连景山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合理推测:“前男友?” 是不是有一点像? “不是,我没有前男友。”易念说:“只是一个骚扰电话,我也不知道是谁,挺烦人。” 易念从连景山手中拿过电话。 “谢谢连队,我回去休息了。” 不同的号码,同样不出声的电话,已经不止一次。 但她偏偏没有换手机号。 她相信这个人早晚按耐不住,早晚要走到她面前。 今天晚上,该连景山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五点,集结出发。 五点,山上露水还重,可天色已经明亮。 盛夏,即便是山里温度也很高,要进山就趁早。到了十点以后,就要找地方休息了。躲过中午最热的几个小时,下午三点钟之后,才能继续赶路。 众人原本以为,易念不是本地人,对进山这种专业的行为会有些不熟悉,胡羽丰甚至提供了一些专业装备。 等众人集合了,这才发现易念穿的戴的,都是老手。 蓟凌飞忍不住道:“易同志,你以前也喜欢爬山吗?” “还好。”易念说:“也不是喜欢爬山,但是我喜欢植物动物的标本制作,所以经常进山。” “原来如此。” 这条路蓟凌飞不是第一回走了,拿着地图,一边走,一边讲解。 重点感慨,这群学生,可真能钻林子。 哪里没路往哪里钻。 易念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路偏离了大路,看见路边的树上挂着危险,请勿攀爬的警示牌。 慢慢的,警示牌变成了,危险,请呼叫救援。 “这群熊孩子。”王沧澜忍不住道:“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王沧澜已经说的很客气了,其实是没死找死。 有一句老话,那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这不,给闯进去一个。 他们有专业人带队,还带了各种专业的工具,即便是这样,到了后期也步履维艰。 终于,到了当初五个人分道扬镳的地方。 一片密林深处。 前后左右,遮天蔽日的高树,不见出路,阴暗无光。 ------------ 第16章 适合的抛尸地 蓟凌飞道:“连队,就是这里了。这个地方我来了好几次,不会错的。” 其实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连景山要亲自过来。 相隔了那么久,就算当时留下了什么痕迹,现在也不会有了。大自然清除痕迹的能力是很可怕的。 除非带上痕检法医,人手备全,在这里地毯搜索,还能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血迹之类。 连景山道:“大家原地休息一下。” 计划里,他们本该十点休息。但蓟凌飞带他们抄了近路,一个个又觉得自己都挺能扛,于是直接到了地方。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除了中间短暂的休息了几次,他们从早上五点,走到现在,足足七个小时。 作为常在山上爬来爬去的人, 这种强度对蓟凌飞来说不算什么。连景山知道自己,也了解王沧澜,都可以。 只有易念。 他一路不时观察易念的状态。 带新人是来查案的,不是丢命的。 要是第一次出任务就累死在路上,他也只能跟着一头撞死了。 但叫人很意外的,易念不声不响的,竟然能跟上。 她那身板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有这么强的耐力。 听见休息,易念也就坐下了。 众人从背包里拿出带的干粮。 自热米饭,水什么的,吃了起来。 听蓟凌飞的,休息两个小时,至少两点钟之后再出发。 边吃,蓟凌飞问连景山。 “连队,下面怎么办?往哪儿走?” 他今天就是个导游,一切听连景山的安排。 连景山拿出一张纸质地图,摊开在蓟凌飞面前。 虽然人人都带了手机,但手机在深山里的用处不大,没信号,或者信号弱。手机上是有地图的,但对当地不熟悉的人,根本就没办法定位自己在哪里,也就无从确定要往哪里走。 蓟凌飞指了一下:“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 这张地图上表明的山峰峡谷十分清晰,蓟凌飞指的也很清楚。 “嗯。”连景山说:“从这个位置出去,附近有没有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蓟凌飞愣了一下,真诚的说:“连队,我们现在已经在深山了,从这个位置出去,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都挺人迹罕至的。” 几个大学生进山,可不像他们一样,只走了七个小时。 如果只走了七个小时,那就不算是被困。 之所以他们用的时间少,是因为蓟凌飞带着走了近路。这所谓的近路,有些是几乎垂直的悬崖。 有工具,有体力,有技巧,可以上下。但普通人根本攀爬不上去,只能绕道。 在山里绕道,随随便便,就是半天一天。 还未必能绕去目标地方。 “我知道。”连景山说:“人迹罕至,但是,又有最方便通往外界的路。这条路可以开车,但是,不在景区热闹的范围,没有什么人会去。” 条件越仔细,地方越好找。 蓟凌飞想了一下。 “要说可以开车,那就是几条山路了。现在条件好了,除了进景区大门的盘山路,可以开车的小路也不少。很多都是通往山里的一些村子的,还有些不是村子,就是住着几户人家,也都有路。” “对,就是这样的地方。”连景山说:“如果这个地方最近有拆迁,或者类似拆迁,重新动工之类的,就更合适了。” 本来是一个完美的抛尸地。 但最近,这份完美被打破了。 蓟凌飞看着地图,仔细的想了起来。 他甚至掏出了手机,在上面滑来滑去的看自己的联系人。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景山看着他联系人上一连串的名单,突然看了易念一眼。 易念正在认真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饭,没能感受到连景山的目光。 倒是王沧澜,王沧澜举着自己的手机在头顶上晃过来,晃过去。 晃了几下之后,说:“这山里是真没有信号啊。” 不过开发成这样的山,就算是深山也难碰见野兽。 当然他们这么多人,还带着枪,就算是碰见野兽也不怕。野兽伤害不了他们,他们还要保护对方。 “肯定是没信号的。”易念随口道:“我的手机也没信号。” “也不是完全没有吧,有时候有一点点。”王沧澜突发奇想:“你给我打个电话试试。” 王沧澜就是热情开朗的性子。 易念有时候虽然觉得吵了点,但大部分时候觉得很热闹。 她拿出手机,按了号码。 当然是打不通的。 正要说确实没信号,只见王沧澜直勾勾的盯着她。 易念莫名其妙:“怎么了,王哥,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没存我的号码?” 王沧澜敏锐的察觉不对劲。 存了号码的,只要打开通讯簿,按下通讯簿里的号码就行。 只有没存号码的情况下,才要一个一个的去按。 易念连着按了十几个键呢,一个一个按的。 易念被问的卡了一下。 开始是存了的。 昨天回去想了想,还是都删了。 王沧澜感觉自己被伤害了:“小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昨天我看见你存了我的号码呀,为什么删了?” 还委屈上了。 易念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凶神恶煞的犯罪分子,但从没见过大男人撒娇。 她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渣女。 “我……不习惯保存电话簿,所以都没有保存。”易念只好说:“但是我已经把你的手机号记在脑子里了,记得牢牢的。” 易念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哄着王沧澜。 王沧澜将信将疑:“真的?” 易念确定的点头,并且把自己的手机通讯簿给他看。 王沧澜是个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易念主动,他肯定不会提出看看对方手机的话来。 但易念给了,看一眼也无妨。 果然,易念的手机里,只有一个妹妹的号码。 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连景山的也没有。 什么爸爸妈妈,同学朋友,一个都没有。 王沧澜心里虽然平衡了,但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有多问。 只是道:“小易,你和你妹妹感情一定很好。” ------------ 第17章 养鸡场 易念伸手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上,妹妹的电话号码,平静的说:“她已经过世了。” 这一下,王沧澜顿时尴尬的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才好。 他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走了几个小时山路脸没红,现在脸一下子涨红了。 王沧澜结结巴巴的说:“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易念倒是很平静:“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王沧澜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 他又不傻。 虽然易念的态度很平和,看不出多伤心的样子。但是易念的手机通讯簿上,却只有妹妹一个人的名字。 这已经足以说明姐妹情深了。 戳人心窝子的事情,王沧澜不能干。 听着两人说话,连景山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没说什么。 众人休息到了两点。 最热的时间过去了。 山里有树荫,也见不着什么太阳。 继续出发。 下午四点他们钻出了山林。 山里办案,有好处,有坏处。 好处是没人打扰,坏处是,难走。 车也进不去的地方,又没有路,只能靠两条腿。 看山跑死马的距离,也能跑死人。 就连易念,也忍不住捶了捶腿。 逞强一时爽,明天火葬场。 虽然这些日子练功什么的她也没落下,但毕竟没有那么大的运动量,明天起来,估计腿要痛上一段时间。 蓟凌飞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地方。 “这几个都是可以通车,进山容易,但是又僻静的。不算村子,就是住着几户人家。” 易念不由的道:“就那么几户人家,住在山里做什么?不嫌孤单难走路吗?” “有各种原因。”蓟凌飞道:“有些是在山里住了一辈子的,老年喜静,住习惯了,哪怕山外的生活便捷方便,也故土难离。” “还有,养鸡养鹅的,种树的,就养在附近山头,要有人看管,为了方便,就住在附近的山中。反正有住家的地方也有水电有网,生活也便捷。 ” 蓟凌飞很健谈,也很能走,健步如飞,口若悬河。 他标出来的有四个点。 这四个点在地图上的位置距离不远,可是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午五点,到了第一户住家。 只有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老两口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居住,在山里养鸡。 这种散养的鸡,每日在山里闲逛,吃虫子,吃草籽,绿色又健康,很受欢迎。从鸡蛋到老母鸡,都卖的比圈养的贵。 老两口始终住在山里,儿子媳妇两边跑。 山里的事情多,便住山里。 整理了订单,便按照订单送货出去。若是晚了,就住在外面,他们在市区也有房子,孩子和孩子的外公外婆都住在市区。 今日小夫妻不在,只有老两口在。 易念在周围转了转。 这果然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蓟凌飞和这户人家认识,进去便道:“林叔,林婶,我来了。” 老夫妻正在将一筐鸡蛋一个一个的放在托盘里,一抬头:“小飞啊,你来了。” 虽说连景山也是本地人,但早些年家在城里住,这几年做生意,才在景区开了店。 蓟凌飞就不一样了,家就在半山腰,对这一片那叫一个了如指掌,就没有不认识的地方,没有不认识的人家。 然后蓟凌飞就带着连景山坐下,跟老夫妻聊了起来。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动工挖土的地方。 易念觉得屋子里太挤了,跟连景山打了招呼之后,在屋前屋后转转。 不光要听,也要看。 一片寂静。 易念从地上捡了片竹叶,放进背包。 就在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依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边,依然没有人说话。 但是易念先开口了。 “你以为,你不出声不说话,是在折磨我吗?”易念缓缓道:“并不是,你只是在诉说自己的无能。我的生活在步入正轨,而你,永远在阴沟里。” 啪的一声,那边传来什么被折断的声音。 易念冷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连景山从房里出来了。 养鸡场附近,没有最近被人挖土开工的动静。 怕有人偷鸡偷鸡蛋,老夫妻俩每日都要围着山转一圈。 而且,还有一个更好的证据。 也是为了防止偷盗现象,这养鸡场附近,拉着线装了不少摄像头。 这些摄像头都是正常工作的,不说每日查看吧,但夫妻俩没事儿就会看看,如今一股脑儿的将半年的记录都拷给了连景山带走。 这周边的几座山,在这几个月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他们不能随时随地守着几座山,知道山里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开车,一定会从门口路过。摄像头,一定会留下记录。 老夫妻俩说,除了自家的车,没见过其他的车。 离开养鸡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八月份,白天很长,天黑的晚。 六点钟山里开始有了丝丝凉意,天虽然还亮着,但也准备黑了。 蓟凌飞便和连景山商量。 “今天晚上,要不我们在山里过一夜。”蓟凌飞说:“要是回去的话,现在就要回头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过来,有点浪费时间。” “可以。”易念毫不犹豫的说:“不耽误时间了,就在山里过夜。” 说是在山里过夜,其实不是幕天席地的睡。 蓟凌飞掐着时间,在天黑下来没多久的时间,找到了住的地方。 只有两间房子,没有人。 蓟凌飞非常自然的去推门。 门开了,里面没人。 “你们等一下。”蓟凌飞说了,举着手机电筒进去了,里面亮起了光。 但不是灯光,这里没有电。 亮起来的,是蜡烛的光。 王沧澜忍不住道:“飞哥,这是什么房子?都没通电?” 要说没信号也就罢了,现在少有连电都没通的地方了。村村通,户户通,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要落实的。 蓟凌飞解释说:“这里没人常年住,这两间房子是养蜂人住的。每年春天,这山头铺天盖地的花开,便会有养蜂人住上两个月。现在花都谢了,就没人住了。不过屋子都是好的,咱们凑合一晚上。总好过住露天。” ------------ 第18章 天然澡堂 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打算今天晚上在外面过夜的,因此没有带帐篷之类的装备。不过就算打算在外过夜,也未必会带。 都是负重。 与其负重一整天,不如晚上凑合住。 又不是冬天,不冷不下雨的,没有非要住帐篷里的矫情。 易念也进去看了看。 房子是完好的房子,有床,床上也有被褥。 但其他的就一言难尽了。 而且没电,就没有任何电器,什么空调电扇不用想,夏天即便是山里也是热的,今天晚上,肯定睡的不会舒服。 蓟凌飞说:“正好有两个房间,连队,咱们三个男人挤一间,小易一间,你看怎么样?” 床上挤不了三个人,可以睡地上。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就算是谁也不喊累,但不累不是人,是怪物。 电视剧里,主角住在山里的时候,一定要生一堆火,烤个鱼,烤个野鸡什么的。然后坐在火堆边,啃一口鸡腿,数一数星星,何其浪漫。 现实是大家坐下来就不想动了。 背包里还有带的干粮,拿出来吃几口,什么好吃不好吃,填饱肚子就行。 易念举着手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放了一些进山必备的驱虫药。 看了看床铺,面无表情的将被褥什么的都卷起来,放在了一边,这才躺了下去。 山里无人,被褥这么久没人洗晒,上面难免有虫有各种细菌,倒不如直接躺床板。这就不是嫌脏不嫌脏的事情,不卫生,也是不安全。 床板虽然硬,只是不舒服,这是两回事。而是泥土地水泥地她都睡过,木板算什么? 易念躺了一会儿,一时也睡不着。 这房子隔音效果很差,易念就是不刻意去听,也能听见隔壁说话的声音。 三个人现在应该还在讨论案情吧。 刑警,也是很辛苦的一个职业。连景山常在山间办案,更是不容易。 正想着,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脚步声。 三个人好像都走了出来。 易念也坐了起来。 莫不是有什么发现,要立刻出发? 门敲了两下。 连景山说:“易念,睡了么?” “没睡。” 易念立刻下床去开门。 月光下,几个人站在门口。 易念道:“连队,有什么新情况。” “哦,别紧张。”连景山说:“小蓟说,屋子后面有个山泉,泉水清澈。今天在山里走了一天,身上黏腻的很。我们打算过去洗一洗。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易念一时语塞。 所以,他们这是集体去洗澡。 还是在山里的野澡? 易念有点犹豫。 爬了一天山,谁不是汗湿了一层又一层,谁身上不是黏糊糊的,自己都不想闻自己。不过大家都一样,就不互相嫌弃了。 她本来没想过今天晚上可以洗澡。 但现在被连景山提出来了,这一提出来,就有点忍不住了。 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 今天睡一天,明天再去别的老乡家的时候,说不定要被赶出来,或者,直接熏混几个。 易念只犹豫了短暂的一下,说:“去。” 哪怕什么都没带,洗一下身上的汗也是舒服的。 虽然只穿了一件短袖,但是这天衣服干的快。连衣服一起洗了,哪怕是直接穿上身呢,没两个小时也就干了,总要舒服一些。 当下,蓟凌飞带路,众人在月色中了,往露天大澡堂走去。 果然不远。 很快便听见了潺潺流水声。 月色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蓟凌飞带着众人到了一处小河沟。 “就是这里了。”蓟凌飞说:“这水是从山上下来的,清澈透亮,河里连条小鱼都没有,也没有水草。这边有棵树,易同志你可以在这边洗。我们在那边,也看不见。” 天然大澡堂,男女都给分好了。 易念点了点头。 连景山说:“小心水里有蛇。” 三个男人往另一边走去。 易念脱了鞋,慢慢的踩进水里。 真是清凉。 另一边也传来水声,估计他们几个没有自己那么含蓄,已经扑腾进去了。 易念往那边看了看,果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有遮挡,又是夜里,只有月光。加上三个人也是正经人,不会刻意往这边看,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易念略犹豫了一下,往水中走去,慢慢的,到了齐肩膀的地方。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舒服。 虽然不至于一身的疲惫都消失,但也十分舒服。 她就在水里把衣服脱了,搓洗一下,然后再穿上。 然后把头发解开,在水里涮一涮。 虽然没有什么洗发水沐浴露,可至少搓揉一下,身上头发上的汗都会消失。 一身清爽。 不过山中泉水太凉,即使是夏天也不敢久泡。 清洗了一下,易念就上了岸。 将头发拧了一下,让风吹干。 易念便坐在河滩上。 很快,连景山几个人也回来了。 远远的,看着月下的河滩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王沧澜低声道:“队长,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王沧澜低声将白天的事情说了。 连景山昨天虽然接了易念的电话,但是没有看过她的通讯录,听王沧澜一说,心里也有些怪异的感觉。 一个电话通讯录里没有活人,只有一个死人的人,是什么心态。 “我知道了。”连景山说:“领导说,易念是个好同志,让我们多照顾照顾她,明白了吗?” 王沧澜点头。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那么明白。 但是不重要,都是自己的同志,自然是要照顾的。 就算是没有领导的叮嘱,也不能欺负她啊。 四个人就这么滴着水回去了。 到了住处之后,也没着急回房间睡觉,在外面又坐着商量了一会儿案子,等身上的衣服都差不多干了,这才回去休息。 这种环境下,夜晚是难熬的。 但是更难的,是第二天早上起床的一瞬间。 好容易睡着,好不容易起床。 易念在起身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很久没有这么酸痛的感觉了。 ------------ 第19章 谁动了这块石头 缓了一下,易念面色如常的起了身。 还把昨晚上卷起来放在地上的被褥都搬回床上铺好,原来是什么样子,就还原成什么样子。 他们只是借住,不能扰乱损坏屋主原先之物。 简单吃了一顿早饭,继续赶路。 王沧澜不忘关心一下。 “小易累了吧,昨天走了那么远山路,今天肯定会腿痛。”王沧澜说:“你没在山区待过,不习惯是难免的。” 易念轻描淡写:“还好。” “坚持一下。”王沧澜道:“今晚要是能回市区,我带你去一个认识的老师傅那里推拿按摩,特别舒服。” 易念莫名的看了王沧澜一眼。 看完之后,自觉不对劲的收回眼神。 这真不怪她,她不是那个意思,也知道王沧澜不是那个意思。 她心里对推拿按摩几个字没有任何的歧视偏见,主要是自从来了青山市之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小卡片就脱不了干系,让她有点应激了。 易念移开视线,冷静点头。 “好,谢谢王哥。” 以前也经常训练之后腰酸背痛,按摩推拿什么的,很好,很舒服,缓解疲劳,舒缓神经。 走着,便听见了潺潺水流的声音。 易念看出来了,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昨天去水潭边的路。 果然,没一会儿就到了昨晚上的天然大澡堂。 一片碎石滩,一个溪流间的水潭,对面是山和山泉。 一株苍天巨木倾斜在岸边,要倒不倒,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枝叶繁茂,成了天然的屏障。 昨天晚上,他们就是用这棵树分了男女澡堂。 右手边,是易念洗澡的地方。 易念难免多看了两眼。 这么好的水,清澈透亮的,等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可以过来游山玩水,还能游泳。 山城的环境比外面,确实要好许多。 这棵树,也倒的十分有个性。 正看着,易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天虽然是夜里,但有月光,下水之前,也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分明记得,树边的几块大石头,不是这样摆放的。 他们昨晚虽然睡的晚,可今天起的却早,现在也不过才七点。 易念立刻道:“蓟队长。” “怎么了?” 几人都走了过来。 易念道:“这个地方,晚上会有游客来吗?” 蓟凌飞道:“不会,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几乎不会有游客。咱们这两天走的路线,这一片就不在风景区的范围,都是没有开发的。这个地方原先是有居民的,但这些年也都搬走了,只有个别人才会过来,少之又少。” 所以这一路走来,地面都非常干净。 这种干净不是纤尘不染,而是看不见一点人类文明留下的痕迹。 比如塑料袋之类的。 “那就奇怪了。”易念说:“这几块石头,昨晚上我过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就在树干靠近水流的地方,下面有几块大石头,这石头可不是小石头,是大石头。 不是山里的小动物,水里的鱼,甚至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搬开的。就是一个成年人,也要双手才能搬动。 而且有些只是搬动。 搬动的意思,是搬起一个边角,然后放下。而不是抬起来。这两者需要的力气是截然不同的。 易念这一说,几人都重视了起来。 连景山蹲下身,从包里翻出手套带上,翻开了一块石头。 水边半泡在里面的石头,上面有不少青苔,滑溜溜的。它们可能在这个地方已经几十年几百年,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仔细看,就很好看出是否有新搬动过的痕迹。 谁会半夜来这里搬石头呢? 这可不是海边,没有鱼虾可以抓。 也没有什么赶海的游客,有人在找东西。 连景山沉下脸来,站直了身体。 “连队。”蓟凌飞道:“就算这里有人翻动过,也不可能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吧。最后一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在三个月前。即便有什么,凶手也不可能现在才重返现场。” 连景山拿出手机。 这里已经依稀有信号了,虽然不强,也就是刷剧一卡一卡,打电话还是可以的。 “我们得知的最后一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确实是三个月前。但你怎么知道,近期还有没有受害者?”连景山道:“还有,这两日,也不是没有事情发生的。” 蓟凌飞懵懵的:“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 蓟凌飞莫不是早餐没吃饱有点糊涂。 王沧澜说:“蓟队,从乱葬岗里起出人骨,立案调查,这不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吗?” 这案子的内情外人不知,但乱葬岗发现骸骨,这可不是藏的住的秘密。 凶手若是还在本地,自然也会得到消息。 一旦发现事情可能败露,有些之前想不起来的事情,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就会重新重视起来。 这深山老林里,要不是他们正好路过,昨晚上还来洗个了澡,谁能想到呢。 蓟凌飞恍然大悟。 幸亏他不是刑警队的人,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也不丢人。 易念没有参与聊天,她已经在周边搜索了起来。 虽然有石头被搬动不能说明什么,但查案初期就是这样,大海捞针。只要有一个疑点,就得顺着往下查,总不能指望凶手站在眼前,然后再开始查。 连景山打了个电话回去。 本来他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现在既然有情况了,就不是几个人单枪匹马的事情了。 刑警队里也有好几十人,其他还有各种可以协调调配的人手,要是就靠他们几人,这案子要查到哪一日啊? 蓟凌飞在地图上画出来的几个地点,他们已经查过一个,还剩下三个。 当下,由蓟凌飞又找了几个对当地环境熟悉的,都是常进山的人,让他们带队进山。 安排之后,易念他们今天的任务就变了。 留在原地搜查。 按理说,市局有专业的痕迹检验人员,但从市局过来,进山,再徒步走到石滩,至少是五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他们也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连景山决定,先进行初步搜查。 都不是新人了,不是专业的,也是明白的。 ------------ 第20章 血迹 连景山安排好工作,回头看了一眼易念。 很好。 易念虽然是新来的,但绝对不是个新人,他很满意。 她正在看斜在水边的大树。 从靠近水面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看。 最后一具骸骨的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在三个月之前。 这三个月里,一定有过大雨,有过虫蚁,但有些痕迹,会永远的留下。 比如说,你在幼年的树木上刻上一刀,几十年过去了,这树长的很粗壮了,可依然能看出曾经挨的这一刀。 易念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曾发生过什么,但如果和死亡有关,就很可能有过挣扎打斗。 从目前看,受害者都是身高马大的壮年男性,有挣扎反抗的可能。就算凶手最后清理过现场,也难免有所疏漏。 而且,在这种荒郊野外,凶手是会放松警惕的。 觉得首先根本就很难有人路过,所以差不多就行。 要不然,也不会昨夜才临时出现寻找什么。 易念也戴着手套,一寸一寸的找了下去。 警方在可疑的现场附近找线索,这和考古专家在古墓里考古差不多,都是一寸一寸,一点一点的,恨不得把每一块石头都翻一遍,把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看一遍。 正找着,突然,易念喊了一声。 “连队!” 连景山立刻直起了腰。 “有发现。”易念说:“你过来一下。” 连景山连忙走了过去。 “连队,你看这里。”易念很激动,指着树干下面的一个地方。 连景山看了过去。 在树干上,枝繁叶茂中,有一小块棕褐色的痕迹。 这痕迹很小,只有硬币大小,不规则,像是树皮上的一块斑点。 时间久远的树,就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树干上自然是各种斑点旧伤痕。 这一块和别的不一样,但这一块,乍一看也不奇特。 连景山脑子转的很快,但他想听一听易念是怎么说的。 “你觉得这是怎么形成的?” “血迹,血迹刚染上时是鲜红色,随着时间推移,血红蛋白氧化,颜色会逐渐变暗。变成暗红,棕褐色,甚至接近黑色。” “不错。”连景山道:“接着说。” 易念又道:“血迹渗入树皮,其中的水分,蛋白质等成分干燥后,会让树皮有结痂感,和周围正常树皮的光滑度不同。长期暴露在空气中,有灰尘附着,这种痕迹会更明显。” 这一刻,连景山真是非常满意。 易念虽然一身秘密,但是观察敏锐,干活儿不偷懒不喊累,身手还好。 一个新人,这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很好。”连景山夸奖道:“这一块做上标记,继续检查。” 还有三个小时,痕检就会带着工具到达现场。 这一块树干上,到底是血迹,还是其他的液体? 如果是人类的血迹,是谁的?大家都有些暗中期待。 如果这里的血迹能够和受害者中某一人的DNA吻合,那这个地方,就很有可能是案发现场。 这是一个重大的进展。 十一点半,虽然暂时没有其他发现,但是带着工具的其他人员,终于来了。 当场从树皮上采了样。 此时,易念正坐在河滩边的树荫下。 她在一个小时前被连景山从河里叫了起来。 当时,她还不明就里。 “怎么了?”易念一边往岸上走,一边问:“连队,我还有一小部分没有检查完……” “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局里的人马上也要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连景山甚至伸手扶了一下易念的胳膊。 “我没事儿,不用休息……” “这是命令。”连景山沉声说:“我命令你休息……易念,你是不是生理期了?” 易念愣了一下。 这竟然被连景山发现了。 本来也不是这几天,还有一周左右,也许是昨天洗了冷水的缘故,今天早上才发现,生理期提前了。 好在她的包里一直会放上几片卫生巾备用,又穿着一条深色的裤子,也就没当回事。 第一天来,量并不多,连景山怎么会察觉出来。 “你脸色很难看。”连景山说:“我刚才看见你靠在树边的时候,弯腰捂了下肚子。” 易念扯了扯嘴角,只能说,连景山真是观察敏锐。 “女性生理期,不能泡在冷水里。”连景山说:“你歇着吧。” “没关系的。”易念正色说:“连队,你不用因为我是女性,对我有所照顾。当然,我也不希望这个原因,对我歧视。” 公平即可。 易念正要转身回去,被连景山一把拽住了胳膊。 “我绝对不会歧视女同志,至于照顾,我也不是单单照顾你,而是照顾每一个需要照顾的同志。”连景山说:“如果现在是王沧澜身体不适,我也一样会照顾他,这和性别无关。你是不是认真做事,是否需要休息,我心里有数。” 不用逞强,当然,也不要偷懒耍滑。 易念有些意外连景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又似乎不是太意外。 之前来的时候,上面就和她说过,连景山这人很正直,是个好人。有能力,有责任心,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和这种人相处,是很舒服的事情。 于是易念被赶上了岸。 阳光下太热,她坐到了阴影下。温暖又不晒。 易念从包里摸出一粒止痛药就着水服下,发起了呆。 很快,湿漉漉的腿便晾干了。 易念将包放在太阳下晒的暖烘烘的,然后抱在怀里当热水袋,舒服许多。 十一点半,河滩终于热闹起来。 痕检带来了DNA提取试剂盒和便携式配套设备,十五分钟后便出了结果。 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结果。 “确实是人类血迹。”痕检员万鑫磊说:“和垃圾填埋区发现的其中一具骸骨的DNA吻合。但还需要回去进行复核,才能进一步确认。” 便携设备虽然能快速出结果,但精度有时候会差一点,而且,复杂样本也需要更专业的分析。 但大差不差,误差不大。 易念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一上午的冷水,算是没白泡。 ------------ 第21章 废弃砖窑 易念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起来帮忙了。 连景山转头看了两眼,见易念没有再下冷水,也就没说什么。 人多干活儿就是利落,水潭边很快就清理的差不多了。除了在树干上发现的一小块血迹,还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了一道划痕。 划痕是硬物划出来的,形成的时间和血迹的时间差不多,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形成的。 下午四点半,连景山接到了副队长秦启峰的电话。 秦启峰去了另一处可能的藏尸点,有了发现。 连景山看了一下,见这边的情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人过去。 那是出山必经的路,易念便也跟着过去了。 这是一处废弃的私人砖窑,九十年代就关了,已经几十年了。 砖窑的主人早就搬出了大山,在城里工作买房,砖窑就一直空着,也不在旅游规划的路线上,无人在意。 易念跟在连景山身后,听本地师傅介绍。 “一直到前阵子,城里流行玩儿什么密室逃脱。当地有个老板,是老家在附近的,他知道这里有个废弃的砖窑,觉得布置布置,正好可以用来招揽年轻人,弄个景点。就找到了砖窑的主人,租了下来。” 本来就是个废弃的不值钱的地方,根本就不产生价值。屋主一听竟然有人想要租这地方,开心的蹦了起来。 多少钱都行啊,都是从天上掉的。 于是两人开开心心的就签了合同。 老板用一年两千块钱的价格,租下了这个废弃的砖窑。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生意到底成不成,能赚多少钱,于是跟老板说好了。 咱们先签合同,签五年。 如果不赚钱,就租今年一年,合同上写明,可以不续租。 如果赚钱,明年就加倍给,但也有个上限,不能狮子大开口。 老板觉得自己没多花,房主觉得自己白拿了,大家都很开心,双赢。 租下废弃砖窑之后,老板就找人开工了。虽然原汁原味的风景很好,但废弃那么多年的地方可不能直接开张。那房子摇摇晃晃的,要是不留神到了砸着人了,可就要完蛋。 当下,老板就叫雇人开工。 大型机械肯定进不去,纯手工耗时间,于是老板弄了两台小型挖机进去。 可是很奇怪,开工不过三天,就停工了。 然后机械都撤了出去,人也撤了出去,再也没有动工过。 连景山听了大概的情况后,让人联系买下废弃砖窑的老板,找他了解一下情况,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停工了。 难道一个当老板的人,心思变得那么快? 想一出是一出? 老板的钱也是钱,当然,老板的命,也是命。 如果他发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才会舍弃钱。 秦启峰按照连景山的安排,带人到了废弃砖窑,开始检查。 砖窑边,有一片明显被新鲜挖开的土。 山中处处是落叶,这一片土被挖开,落叶杂草便被乱七八糟的搅和在土里。 秦启峰立刻叫人在这一片仔细搜索,又从泥土里,挖出一块骨头。 于是立刻就给连景山打了电话。 大家都很高兴,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城中垃圾堆填区发现的那些骸骨的抛尸地了。 一场持续的,不止一个受害者的杀戮,案发地不止一个,也很正常。 很快就联系上了买下废弃砖窑的老板。 老板姓周,本地生意人,开着茶楼饭店什么的。 接到连景山电话的时候,正热热闹闹的打麻将呢。 “喂,二万!” 连景山说:“周长富是吗?” “对,是我。” “我是市局刑警队队长连景山。” 周长富一愣,立刻低声说:“嘘,等一下,等一下。” 那边顿时安静下来。 周长富好像走到了一旁,到了没人的地方,这才道:“连队长,您好。” 连景山心里有数了。 一个心里没鬼的人,突然接到自称警察局的电话,第一个反应是诈骗电话。 现在各种反诈宣传铺天盖地,大家对陌生电话大部分都默认成诈骗电话,不管你说你是警察局还是教育局,都是诈骗电话。 除非恰好接到的,是你在等的电话。 “你好。”连景山道:“你在一个月前,租了南山下峰谷里,何庙家的废弃砖窑。有这事情吗?” 对面一点不磕绊的。 “有,有这事情。” 时间地点连景山都说的一点不差,可见是调查过的,没什么好抵赖。 周长富在这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连景山开门见山:“你已经找了小型挖掘机进场,并且已经动工,为什么开工没几天,就停下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周长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连景山严肃的听完,挂了电话。 “怎么样?”秦启峰忙道:“他怎么说?” “确实有发现,也是意外发现的。”连景山说:“周长富说,他请的开小型挖掘机的工人,是他的小舅子。大舅子干活儿的时候,看见这一片土壤肥,就想着装一点带回家,填在自家的菜园子里。” 易念忍不住打断道:“他说的是……一点点?” 连景山扯了一下嘴角。 “对普通人来说,在外面给自家花园挖点土,那肯定是一点点。但是这大舅子干的就是这一行,他的一点,跟别人的概念不同。” 大舅子想把自家的菜园子整个垫高一层。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点土就能解决的。 但是他专业干这个的啊。 他不但有小型挖机,还有面包车。 这天,白天活儿干完,天黑之后,他就用面包车装了满满十几袋子土,打算回家。 为什么要天黑呢,因为这事情是不合规的。 虽然山上的土好像不值钱,可这是国家财产。 你装一塑料袋回家,没人说你什么。 就像是你掰一根树枝,也没人说你什么。 可你一车一车的运,那就不行了。 要是不管有样学样,都一车一车的运,那不用两年,这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头了。 夜黑风高,周长富大舅子就带着一面包车的土,打算回家。 路上,周长富大舅子停下来买东西,顺便站在车边休息一下,抽根烟。 抽着呢,媳妇儿正好打了个电话过来。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就像是炫耀一般,说自己带了好土回去,顺手,抓了一把袋子里的土。 ------------ 第22章 强弩之末 这一抓,周长富大舅子只觉得抓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有点戳手。 于是他随便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叫他魂飞魄散。 差一点没把心脏病给吓出来。 他摸到的硬硬的东西,是一根长长的骨头。虽然他不是法医,可是也在山里干了那么多活儿,他一眼感觉,这东西不像是任何一种动物的骨头。 当然,他不是专业的,不能确定,只是有这种不祥的预感罢了。 如果当时他报警了,这案子可能早就已经处理了。 偏偏这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时,他离垃圾堆填区不远,于是僵硬在车里想了半天,干了件叫众人牙痒痒的事情。 他趁着夜色,开车进了垃圾堆填区,哐哐哐的,一股脑儿的把所有从废弃砖窑附近挖出来的土,乱七八糟的倒了。 那片垃圾堆填区改造在即,这段时间管理混乱,每日的垃圾不能及时处理干净,周长富大舅子做贼心虚,又都是往边缘地区倒,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 干完这事情之后,他立刻给周长富打电话。 如此这般的一说。 周长富是生意人,讲究的是赚钱,最怕沾上官司人命。 要是个工人说的话,他可能还要嘀咕。自己大舅子,那肯定是要相信的。 两人又偷偷摸摸回去看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 这地方,不搞了。 挖出来的是骨头,不是尸体,证明这事情有年头了。 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但既然这么久都没被发现,说不定后面也不会发现。抱着侥幸心理,也不在乎这一笔不值一提的租金,周长富第二天就停了施工。 他觉得,这废弃砖窑,就让它一直废弃下去吧。 即便是扔在垃圾堆填区的骨头被发现了,也不可能找到废弃砖窑去,更不可能找到他。 那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只能说,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把警察想的太无能了。 从在垃圾堆填区发现骸骨,到警察联系上周长富,也不过两天的时间。 虽然他们说的合情合理,听着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可不是他们说了就算的。到底是意外发现,还是有其他关联,查了才知道。 众人分析了一下,周长富的嫌疑确实不大。 因为在市区抛弃骸骨这件事情做的太明目张胆了,如果他是凶手,只要不进行这一步,这些骸骨在这个废弃砖窑,短时间内是不会被发现的。 他们就像是突然闯入的,破坏了凶手计划的人。 凶手,另有其人。 连景山道:“让大家在这附近搜查的仔细一点,这个废弃砖窑可能是凶手常年活动的地方,就算是清理的再仔细,也难免留下痕迹。” 而且,水潭是室外。 室外的环境,有风有雨有流动的水,痕迹很容易消失或者损坏。 废弃砖窑里的环境就要稳定多了,即使周长富进来考察过,也只是大概的看一看,大批工人尚未入场,对痕迹的破坏有限。 转眼间,天又黑了。 易念看了看手表,今天晚上,估计要在废弃砖窑过夜了。 而且,可能没有觉睡。 本以为昨天就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今天更苦。 正想着,连景山过来了。 “易念。”连景山说:“你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跟秦队回城。” “啊?”易念一愣:“这就走?还没搜证结束呢?” “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连景山说:“秦副队要送一批物件回局里,连夜进行检验。你身体不舒服,也跟着一起回去。” 易念忙道:“我不用……” “服从命令。” 连景山打断易念的话:“我不是让你回去偷懒。你回去之后,今晚早点休息,如果明天身体没有问题,和秦队一起调查周长富。不仅仅是要调查他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还有,调查他身边是否有可疑的人物来往。” 乍一看,周长富是个普通生意人。 但既然他也和废弃砖窑有关,那就未必真的是和凶手毫无牵连。 “是。”易念立刻道:“我明白了,明天我跟着秦副队。” 这是工作,不需要个人英雄。 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很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怎么统筹安排,让一切井井有条,稳步推进。 不是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十分钟后,易念上了秦启峰的车。 秦启峰说:“回去还得好几个小时呢,小易累了吧,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谢谢秦队。” 连景山在的时候,叫秦副队。连景山不在的时候,叫秦队。 这是礼貌。 “不用客气。”秦启峰笑道:“既然来了刑警队,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咱们连队,虽然干活儿的时候凶残了一些,平时还是很好说话的。” “连队很好。”易念发自内心的说:“是个好领导。” “那可不。”秦启峰哈哈一笑:“不但是个好领导,在我们局里,还是个黄金单身汉呢,可多姑娘喜欢他了。” 聊天这件事情,只要不聊工作,就天马行空。 易念想了想连景山的脸和身材,和他家开着的农家乐。 确实,除了工作时间不稳定,偶尔有些危险之外,无可挑剔了。 “是不错。”易念说:“连队肯定招小姑娘喜欢。” 秦启峰赞许点头。 可惜易念刚来,和她不是那么熟,不然的话,肯定要继续鬼扯几句。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易念就在有节奏的车厢摇晃中,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躺在床上。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不是车里,是房间的床上。 旁边坐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 医院? 不是,这也不是医院,是警局的医务室。 听见动静,护士转过头来。 “你醒啦?” “我……怎么了?”易念挣扎一下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发烧了。”护士说:“秦队送你过来的,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要是再不醒,就要送去医院了。” 易念回忆了一下,奈何没有什么印象了。 “没什么大事儿,你是生理期泡了凉水,又劳累过度才会发烧的。”护士说:“挂个水,烧退了,再休息休息就好。” ------------ 第23章 温暖如春 易念又躺下了。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回来的车上睡着了,没想到是发烧昏迷了。 现在这身体实在是有一些弱了。 易念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已经九点了。 今天晚上,连景山肯定是带人在废弃窑洞继续查的。 秦启峰呢? 本来她收到的任务是配合秦启峰调查租下废弃砖窑的周长富,这事情虽然也重要,但不至于连夜调查。 调查人员背景这事情,连夜不好调查。晚上大家都睡了,找人也不好找,找公司也不好找。 易念松了口气,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 睡一觉,明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拿出手机,正打算发消息对秦副队表示一下感谢和歉意,并且询问一下明天的工作,有人推门进来了。 抬头一看,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 她进门目光就锁定在易念身上。 “你就是易念吧?” 阿姨手里拎着个袋子。 “是,我是易念。”易念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秦启峰的母亲。”秦妈妈说:“刚才启峰跟我说,他们刑警队新来了个小姑娘,白天执行任务生病了,让我过来看看。” 易念一听,连忙坐了起来。 竟然是秦副队的妈妈。 是了,她是听连景山提过的,秦副队就住在和她同一个小区,住的很近。 秦妈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又拿出一个保温饭盒。 “他说,你生理期泡了冷水,他一个大男人,不好给你送东西。”秦妈妈说:“我给你熬了点红糖水。你晚上也没吃,又给你煮了点红枣粥。” 保温饭盒里,红枣粥冒着热气和香气。 易念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好意思。 生理期这种事情吧,虽然是个正常事情,但也不至于弄的人尽皆知。她从没有想过要因为这种事情得到特殊区别对待。 刑警队是个特别的部门,案子来了,犯罪份子来了,是不会管你这个刑警是男是女的。所以在内部,对刑警的要求也不分男女。 你行你就上,不行就下去。 这是对同事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可如今,不但被照顾,连同事的家属都麻烦了。 可送都送来了,不要是不行的。 秦妈妈是个热心的阿姨,她虽然不认识易念,可是从儿子那里得知几个细节。 易念是新人,在青山市无亲无故,生理期还在走了一天山路,泡了半天冷水,还毫无怨言,昏倒在回来的路上。 就冲这几点,就足够让一个善良的阿姨,心疼这姑娘。 “谢谢阿姨。”易念说:“您把东西放在这里就行。我跟您住在同一个小区,等明天,我把饭盒洗干净,给您送过去。” 秦妈妈一听,易念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更加的觉得亲切。 当下,易念一边吃,一边给秦启峰发了消息,想了想,又给连景山也发了个消息。 果然,消息刚发出去,连景山的电话就过来了。 秦启峰已经向他报告了自己的情况,连景山也做了安排。 “小易。”连景山听易念醒了,也就放了心:“我明白你努力工作的决心,但你也要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体养好,才能更好的工作。下次有这种情况,我希望你告诉我,而不是自己逞强。” 一个好领导就像是一个大家长,连景山他真是操碎了心。 秦妈妈还是坚持看着易念喝了红糖水,吃完了红枣粥。 易念虽然往常不太爱吃甜味儿的粥,但今天可能是饿了,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擦擦嘴角,擦擦眼角。 有时候,一碗粥,确实是叫人触动良久。 秦妈妈说什么也不要易念洗饭盒,收拾了一看,易念这水也快要吊完了,干脆等着她一起回家。 一个小区,怎么不算一起回家呢? 易念就这么迷迷糊糊被扶到了小区门口,送回了家。 到了房子门口,秦妈妈也发出了灵魂疑问。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是,我喜欢住大一点的地方。” 易念进门,开始开灯,所到之处,一片亮堂。 看的出来秦妈妈是有疑惑的,但是最终只是说:“挺好的,挺好的。” 易念只是儿子让帮忙照顾一下的新同事,没有熟悉到可以质疑对方生活习惯的程度。秦妈妈还是有分寸的。 送秦妈妈走后,易念打开手机购物。 买点家乡特产,到时候就说是朋友寄过来的,给大家分一分。 这样既客气,又自然。 易念不是不会做人,恰恰相反,她特别会做人,会察言观色,会洞察人心。只是心理医生告诉她,可以活的粗糙一点。 虽然连景山说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多休息几天。就算刑警队的人手一直紧张,也没有那么紧张。 但第二天,易念还是准时起床上班。 很意外的,大家都在。 “小易来了?”连景山看见易念,先道:“身体好了吗?” “已经不碍事了。”易念连忙说:“连队,昨天在砖窑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连景山招了招手:“既然没事了,开会吧。” 易念跟着走进了会议室。 连景山虽然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不见一点疲惫。但是他昨晚应该是熬了一个通宵的。 最多也就是从砖窑回来的路上睡了两三个小时。 但看他,丝毫看不出没睡的样子。 真不愧是队长,难怪下面心服口服。 人都到了,连景山介绍了一下案子的最新进展。 大部分都是易念知道的事情。 只有一点。 连景山特意对她说:“易念,你猜我们昨天晚上,在废弃砖窑里发现了什么?” 在一个研讨案情的会议上,让她猜? 这不应该是一个刑警队长会干的事情。 除非,发现的这个东西,和她有关? 易念心里涌上很奇怪的感觉。 这案子她是从头跟到尾的,可是有什么东西,是单单跟她有关呢? 易念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各种猜测,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易念脱口而出:“总不能是小卡片吧?” ------------ 第24章 同款小卡片 连景山给了易念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猜对了,就是小卡片。准确的说,是卡片的碎片。” 连景山拿出一个证物袋,传给易念。 易念拿过来一看,只见里面并不是一张卡片,而是一个边角,只是卡片的一小部分。 边角上没有字,也没有照片什么的。但是,边角上有照片的背景花纹,这个花纹和她收到的小卡片对比一下,是一样的。 “已经查证过了。”连景山说:“从纸质,到印刷,背景花纹,尺寸,这一块和之前塞在你家门口的小卡片,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个边角,就是从另一张,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小卡片上撕下来的。” 易念此时只想说,真是邪门了,竟然会有这种情况。 当这张卡片出现在她门口的时候,她只以为青山市是个文明精神建设的不到位的城市。 当她发现,这个卡片只出现在她的房门口的时候,她怀疑是有人别有用心。这事情八成和青山市无关,是以前惹下的纠葛。 可现在同样的卡片出现在废弃砖窑,和现在正在调查的案子扯上了关系。顿时,她之前的两个猜测都变得奇怪起来。 易念拿捏看了许久,这才道:“连队,这个卡片边角,是在砖窑的什么地方发现的。” “砖头缝隙里。”连景山说:“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研究过你给的小卡片,我也不会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刑警队里其他人还不知道卡片的事情。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连景山本来也没打算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查。 但现在和案子扯上关系了,就要拿出来了。 易念交上去的小卡片也被装进了证物袋,给大家传阅。 在座的各位,也算是都见多识广,多多少少,是参与过扫黄打非工作的。但是也确实都没怎么见识过这种小卡片。 叹为观止。 叹完了,大家的视线犹犹豫豫的,落在了易念身上。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难免有些好奇。 为什么会在易念住进去的第一天,就给她发这个卡片呢? 当然了,刑警队除了易念全是男性,从这个角度来说,卡片发给她,也没有什么毛病。 易念清了清嗓子:“秦副队,你家也住在那个小区。你们……曾经收过这样的卡片吗?” 秦启峰摇头。 不是我不帮你分担火力,确实是没有。 易念皱了下眉。 “这张卡片,我之前也想了很多种可能。思来想去,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有一种情况,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连景山道:“你说。” 易念道:“发错地方了。” 整个小区有那么多单元,那么多户。 如果一个毫无意义的东西,发给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错了。 易念指着卡片。 “这张卡片虽然没有镶金嵌银,但是就从纸的厚度手感和印刷清晰度来说,这个卡片的质量都是非常好的,不是粗制滥造的那种。” 这种卡片,可不便宜。 “我认为,这种卡片,不是见人就发的,没有这个意义,他们的目标人群应该是很精准的。普通的宣传稿是到处撒网,精准打捞,显然不合适用在这里。既费钱,也不安全。毕竟满大街的人,能够需要这种生意的,也是极少数。” 连景山道:“所以,你觉得这张卡片本来是要发给别人的,因为意外,才塞进了你的门缝。” “对。” 易念坚定的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小易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秦启峰道:“咱们那个小区门牌号码真的有点混乱,点外卖,还有上门的快递,都经常有送错的。就今年一年,我都接到过好几个送错的电话了。” 说到了,开门外卖小哥在隔壁单元。 说快递放在门口,其实根本不在自家门口。 很多人觉得,小区楼号应该是顺序往下,其实天差地别。 一号楼边上往往不是二号楼,有三号楼可能没有四号楼,每个小区都有自己的特点。 别说外来人员,就是本小区的人,通常也只知道自己住的这一栋,小区里其他的楼,也是搞不清楚的。 连景山立刻道:“秦副队,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对小区熟悉,查一下有哪些可能和易念房子门牌号容易弄错的房间,这些房子现在住的是什么人。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员。” “好的。”秦启峰应着:“那我今天要去查周长富,是等一等还是……” “谷文栋去。”连景山道:“易念跟着谷文栋一起去,顺便也对青山市熟悉一下。” “好。”谷文栋大包大揽:“我带小易去,保证给照顾好了。” 易念十分无奈。 不用照顾,真的,这样下去,这班都不好意思上了。 她虽然不是来吃苦的,也不是来被照顾的。 会开完,大家各自去忙。 谷文栋开车带着易念出门,去周长富开的公司。 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面对面的,更直接。 上了车,谷文栋便道:“小易,你早上吃了吗?要不要去厨房拿两个大包子路上吃。” “不用,我吃过了。”易念系上安全带:“谷哥,我们出发吧。” 谷文栋是前天晚上和连景山一起去车站接她的人。 是第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在车站接到之后,就热情的接过了她的箱子。 虽然一路念念叨叨,易念并不是有一句回一句的活泼性子,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 青山市是一个特别热闹的城市。 开车在路上,能看见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游客。 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每天定时上班的人,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早上还不累,神采洋溢的。 当然这种洋溢到了晚上会消失不见,但至少现在很快乐。 易念在车上看了一下周长富的资料。 这是表面上周长富的所有信息,昨天晚上秦启峰调出来的,不是秘密,非常简单。 现在他们想知道的,是周长富是否还有隐藏的,不为人知的所作所为。 ------------ 第25章 怀疑的理由 很快就到了周长富的公司。 周长富既然身在青山市,便也不能免俗,他开着一个茶叶店。 茶叶店的规模挺大,就在青山市步行街,八百平一层,楼上楼下。 楼下是店铺,楼上是雅间。 易念在一溜排的茶叶店中间,找到了周长富的茶叶店,十分感慨。 “你们青山市如果没有了茶叶,估计有一大半人都要失业。” 谷文栋笑道:“差不多是这样。我奶奶快八十岁了,每到出新茶的时候,都会去帮人挑拣茶叶,一个月能赚好几千呢。”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茶就喝茶。 进了门,谷文栋问楼下的营业员:“你们老板周长富在不在?” 营业员摇了摇头。 “老板还没来,他没有那么早。两位,请问有什么事情?” 谷文栋亮明身份:“给你们老板打电话,他知道是什么事情。” “好的。” 营业员赶紧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周长富很配合,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十分钟就到。 谷文栋不怕亮明身份。 如果周长富没问题,他会配合调查。 如果他有问题,只要不傻,也会配合调查。只是一边配合一边掩饰,能不能看出端倪,就看他们的专业程度了。 要是他转身就跑了,那可就太好了,那就不用调查,直接抓人了。 在这个天网铺天盖地的年代,想抓一个有姓名有身份有脸的人,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营业员道:“请两位上楼休息一下,老板很快就到。” 易念跟着上了楼。 营业员将他们带进了茶室。 易念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她没有喝茶的习惯,也是到了青山市才发现,这里很多人家都有一个茶室。就连她租的房子里,也有一个茶室。 营业员自然给两人都泡了一杯茶。 并且介绍了一下。 易念喝了一口。 觉得和她喝惯的冰红茶味道确实不一样,但不好评价哪个好喝,哪个不好喝。 两人一边等,一边打量起这个地方。 易念道:“谷哥,连队怀疑这个周长富,怀疑他什么?” 她虽然毫无异议的接受了来调查周长富的命令,并且肯定会一丝不苟的执行,但是从昨晚上到现在,想来想去,也不觉得周长富有什么疑点。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废弃砖窑确实和案件有关。周长富也确实是废弃砖窑现在的经营者。 可是,他撤的很干脆啊。 且不说那张卡片的事情,骸骨就是从砖窑旁边的泥土里挖出来的。 如果周长富和此事有关,为什么不处理现场?而是直接就撂挑子跑了? 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谷文栋转了转茶杯,低声道:“这个周长富,生活作风不检点。” “哦……” 易念似懂非懂。 “所以呢?” 周长富,根据资料上显示,今年四十岁,已婚,有两个男孩,一个中学,一个小学。 妻子是全职太太,结婚十五年。 早些年周长富生意没做起来的时候,妻子也上班。 后来赚钱了,就没上班了,在家里带孩子,打麻将。 夫妻俩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共同财产很多,即便没有感情,也谁都不愿意离婚。 但是,这又有什么嫌疑呢? 不是她不相信爱情,只是现在这个社会,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生活不检点的太多了。 易念脑子里一转:“难道你们怀疑,他也是这个案子的客户?” 谷文栋赞许的看着易念。 “有这个可能。”谷文栋说:“咱们现在找到的骸骨虽然全是男性,你收到的小卡片上,宣传的也是男性。但以我们的经验,少有专门贩卖男色的组织。一般来说,还是以女性为主,就算是有男性,也是顺带。属于小众生意,客户有限,赚钱也有限。” 易念受教了。 隔行如隔山。 虽然她也算一直在公安系统,但确实没有当过一线刑警。更没有参与过扫黄打非。 谷文栋接着道:“废弃砖窑,看起来是个非常隐蔽,无人去的地方。但那毕竟不是荒山,现在的人又喜欢到处跑。不是还专门有这方面的主播吗,就爱一个人往荒郊野外跑,越是荒废的地方,他们越喜欢。” 易念连连点头。 她也看过,还觉得挺有意思,跟户外探险似的。 “所以犯罪分子随机挑选废弃砖窑,这不稳当,是有被发现的风险的。可他如果找一个,有主的废弃砖窑呢, 那就好多了。” 易念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 谷文栋道:“连队已经带人将废弃砖窑附近都搜索了一遍,挖出一些骸骨,但是不全,可见这不是唯一的抛尸地,只是之一。” 易念忙道:“也都是近期死亡的吗?” 昨晚上她发烧睡了一夜,感觉错过了不少消息。 “是,死亡时间最长不超过半年。所以连队认为,这个地方,开始是被选中的案发地,后来,凶手觉得不安心,又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忽悠了一个冤大头,租了下来。” 易念沉吟着:“那也不对啊,租下来他就动工了,一动工就发现了。凶手还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啊。” “不算暴露。”谷文栋说:“周长富并没有报案。” 易念有种想抱住脑袋的感觉,好乱。 所以,为什么? 谷文栋正要再说,下面传来易念喊老板的声音,周长富到了。 营业员说:“周总,两位警察同志在会议室等您。” 周长富脚步匆匆上了楼。 进了会议室,三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又坐下。 “周总,你好。”谷文栋说:“今天过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下有关废弃砖窑的情况。” “您说,您说。”周长富赶的挺着急,一脑门子汗。 谷文栋道:“你是怎么知道山中有个废弃砖窑的?” “我之前住在隔壁山里。”周长富说:“所以知道那边有个砖窑。” “好。” “那你……知道什么是密室逃脱吗?” 周长富愣了一下。 显然谷文栋这个问题,在他的意料之外。 “密室……逃脱?”周长富有点口吃:“我,我知道啊。” ------------ 第26章 出其不意的破绽 来的路上,易念也想过该问周长富什么,如果他有问题,怎么问,怎么旁敲侧击,还是直击心灵,才能让他露出破绽。 但她确实没想过,谷文栋会问出这个问题。 谷文栋可不是随口一提,他继续道:“周总,那你给我讲讲密室逃脱吧。” 周长富定了定神:“密室逃脱就是,一群人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想办法逃出来。” 没毛病,但是没用。 这就是字面理解。 “仔细点呢。”谷文栋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从哪里传来,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玩法?现在流行的是什么场景?它主要面向什么样的客户群体?” 周长富被问住了。 谷文栋继续道:“你要把废弃砖窑改成密室逃脱,打算建多大面积,几个场景,需要多少投资?周总,你是个生意人,而且是个成熟的生意人。在打算开拓一个新的市场,接触新的行业之前,要做各种调查的吧?” 大公司的话,还要出个企划案呢。 个体户不用,但这可不是租砖窑的几千块。房子一块,设置安排,人员准备,这没有十几万几十万是下不来的。 谷文栋道:“周总,你可别说,你对密室逃脱的了解,仅仅在这几个字上,其他一无所知。你手机上,电脑上,没有查阅过类似资料。你自己……没找几个密室逃脱的店,现场去考察考察?” 本来周长富赶路就赶的一身汗。 这会儿虽然坐在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却依然是一脑门的汗。 谷文栋切入问题的角度太刁钻,让他措手不及。 谷文栋道:“周长富,今天这件事情你若是解释不清楚,就要跟我回一趟警局了。你对警方有所欺骗隐瞒,目的是什么?是否想要掩盖砖窑荒地里发现的骸骨?其实你,就是凶手!” 周长富被步步紧逼,逼问的全身僵硬。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打翻了茶壶,落在地上,一地的碎片,一地的茶水。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 周长富紧张道:“警察同志,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我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也是知情者。”谷文栋说:“走吧,回局里说。” 这一趟,易念真是对谷文栋改观了。 本来以为他是咋咋呼呼的小年轻。 可这会儿气场全开,竟然也是霸气侧漏的。 当然更厉害的是连景山。 从密室逃脱这个角度入手,撬开周长富的嘴,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没有破绽的时候,很多嫌疑人是一块铁板。 他知道自己有破绽,但是这个破绽有时候藏的很好,不容易被发现。他就会死鸭子嘴硬。 一旦撬开,就如溃兵千里,摧枯拉朽。 周长富摇摇晃晃的坐下了,面如死灰。 谷文栋拿出手铐。 周长富连连求饶。 “警察同志,能不能不戴这个?”周长富说:“这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我只是因为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才没敢实话实说。我知道错了,这就跟你们回去交代。” 谷文栋面无表情。 周长富苦着脸道:“我这店开起来不容易,老婆孩子都指望它过日子。要是我戴着手铐从店里出去,这店就开不下去了。求求你了,我一定不跑。” 谷文栋也不是铁石心肠,同意了。 当然,也有点害怕周长富会继续撒娇,怪可怕的。 对待凶手,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就撂倒。 但周长富现在只是嫌疑,疑罪从无,在没有定罪之前,他们是会尽量考虑每个公民的个人情况。 万一他是无辜的呢,毁了人家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也是不好的。 周长富感激不尽的下了楼。 易念走在前面,周长富在中间,谷文栋在后面。 好像是在保护他一样。 周长富下了楼,强作镇定的给服务员打了招呼,跟着谷文栋上了警车。 太顺利了。 不过半个小时,就完成任务,班师回朝。 易念佩服的给了谷文栋一个大拇指。 谷文栋得意一笑,低声道:“还是连队厉害,要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年纪轻轻的就当队长呢。小易你是不知道,连队可是咱们局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警队长。一般人要到这个位置,都得三十五往四十上去了。” 易念连连点头。 对,对,队长厉害,威武雄壮。 这个时候,威武雄壮的队长正在补觉。 一天一夜没睡,又是非常高强度的劳累,铁人也有点困了。 谷文栋一个电话打了回去,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队长就被吵醒了。 但是连景山一点儿起床气都没有。 易念凑过去,想一起听一听领导指示,没想到听到一声有些软糯的,带着鼻音的,嗯~ “连队,是我。”谷文栋说:“周长富已经承认自己说谎了,他对密室逃脱一无所知,就是骗我们的。” “知道了。”连景山道:“把人带回来。” “已经在路上了。”谷文栋有种完美完成任务邀功的兴奋。 “干的不错。” 连景山果然夸了一句,又补了一句:“小易干的也不错。” 连景山是个会做领导的,一碗水端平。 反正是两个人一起去的,不管易念出力没出力,新人同志嘛,多夸几句肯定没错,鼓励鼓励也是好的。 挂了电话,连景山也不睡了。 他起身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 周长富的茶叶店离的不远,既然谷文栋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最多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刑警队没案子的时候还能轻松一点,有案子了,那真是从白天到天黑。 难怪刑警队的小伙子,都不好找媳妇。 连景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不着急解决个人问题,但确实也是个问题啊。就算是队长,也扛不住家里的唠叨。 二十分钟后,周长富被送进了审问室。 连景山亲自问。 易念在一旁的房间里,隔着单面玻璃,观摩学习。 一个小时不见,连景山在她心里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了。 确实是个值得学习的好领导。 ------------ 第27章 丽姐 分别坐下,周长富再也没有了之前游刃有余,笑语盈盈的模样。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连景山严肃道:“事到如今,你最好知道,你现在掺和进来的不是件小事,是命案。要是坦白,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要是执迷不悟,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周长富脸色发白,嘴唇微抖。 紧张的一个劲儿的眨眼睛。 “我,我都说。” “好。”连景山道:“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废弃砖窑的?” “我一直都知道,我家真的住的不远,小时候那砖窑还在正常运转,我们还去玩儿过。我们家,还在他们家买过砖。” “那租下砖窑呢,真是为了开密室逃脱?” 这下周长富不敢瞎说了。 坐警车回来的这一路,他都在后悔。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果然是有道理的。他觉得自己这次,栽就栽在没有做全套上。要是他对密室逃脱的了解能再多一些,不就能糊弄过去吗? 周长富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开密室逃脱。密室逃脱那是年轻人玩儿的,我根本不懂。” “那为什么?” “我是帮人租的。” “谁?” 周长富说:“丽姐。” 终于,有一个新的人物出现在视线里了。 连景山道:“丽姐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她丽姐。她是做,做,我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好像是做生意的,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我跟她其实没有那么熟。” 这就是,虽然回答了,但什么都没说啊。 连景山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酒吧认识的,加了个微信。”周长富说:“后来偶尔聊几句。直到上个月,她找我,说想要租下废弃砖窑,让我帮她出面签合同。我帮她租了砖窑之后,就没见着她,我想着自己可能被骗了,但既然已经租了,就想着在那干点什么……” 然后就发现了骸骨,然后就直接跑了。 周长富的手机早就被拿下了。 解了锁,连景山让人拿过去给周长富辨认。 哪个是丽姐的微信号。 “她租这个废弃砖窑,是做什么用?”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连景山不信:“你是生意人,不是蠢人。一个并不多熟悉的人,让你出头签下一块地,你不问问做什么?你不担心她用这个地方,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周长富说:“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因为丽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个坏人。” 手机拿了回来,里面果然有一个叫丽姐的。 两人有一些聊天记录,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话。 就是偶尔问候一下。 都是很简单的问候。 “吃了吗?” “吃了。” “早上好。” “你也早上好。” 看起来毫无意义,也无蹊跷,只是随口的一句问候罢了。会这样问候的两个人,显然是不熟悉的。 这种问候也不是每日都有,一个月里,有那么三四回。最后一次问候,是在七月下旬。 周长富发出了问候,但是没有回应。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问候,都是周长富先发出消息,丽姐回应。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是丽姐发出了消息,周长富给予了回应。 丽姐发出消息的时间,是七月中旬。 连景山点开丽姐的朋友圈,朋友圈里是一些生活分享。 爬山,吃西餐,路边的野花,天上的云。 看着还挺小资的,但是没有露出一点脸来。 微信是需要实名认证的,连景山将手机递给一旁的人:“让技术部门查一下,这个微信号的认证信息。” 不过十有八九查不出来,连景山对此并不抱多少希望。 科学在进步,警方的手段多了,罪犯的手段也多了。 很多对普通人来说要实名制的地方,也有许多手段可以造假。比如套用别人的身份证,要是不东窗事发,对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一旦事发,根据这个线索查下去,也什么都查不到。 连景山走到周长富面前:“周长富,我觉得你现在还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周长富一脸苍白的看着连景山。 连景山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可能社死。但有些事情,隐瞒了,就是死。你现在牵扯在一起多人命案里,多交代一个人,就多一分生机。你自己不争取,到时候可别说喊冤枉无辜。” 易念在外面听着,问谷文栋。 “谷哥,你说,连队是真胸有成竹,还是在糊弄周长富?” 谷文栋确定的说:“一半一半。” 知道肯定知道一些,然后用知道的这些来糊弄,这样才能问出更多。 只听连景山道:“你说,你帮丽姐租下了废弃砖窑,她给你钱了吗?” 周长富立刻说:“给了,不是,没,没给。没多少钱……就两千块钱,我没放在心上。” “两千也是钱,虽然不多,可你和丽姐的关系如果仅限于偶尔打个招呼,也不至于这么尽心尽力吧?还有,你们有微信,可她找你租砖窑,以及你们所有的进一步联系,都不是用微信,那你们是怎么联系的?电话吗?电话号码是多少?” 周长富哑口无言。 连景山突然将一张卡片放在周长富面前,敲了敲。 “眼熟吗?” 周长富面色巨变。 “别遮掩了。”连景山说:“你想遮掩的事情,和现在这件事情相比,其实不值一提。” 周长富一下子哭丧起来。 “警察同志,我说,我都说,但这事情,能不能不告诉我老婆。” “说吧,至于会不会告诉你老婆,看情况再说,我不能给你保证。” 死亡面前,脸面终究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周长富被小卡片给彻底击溃了,终于开了口。 这小卡片,果然是丽姐的。 周长富也曾经见过,排版格式,风格甚至上面的字体都一样,区别是,丽姐给周长富的卡片,上面是美女,不是美男。 周长富说:“我和她真的是在酒吧认识的,她是做皮肉生意的。” ------------ 第28章 情趣套房 丽姐。 在周长富的描述中,是一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身材婀娜,画着浓妆,抽着烟,涂着烈焰红唇的女人。 在昏暗的酒吧里,不好说是谁搭讪了谁。 反正是猫闻着腥,三两句话,就加了微信。 但丽姐自己并不出卖色相。 周长富说:“我加了丽姐的微信后,丽姐给了我一个房间地址。如果我有需要,就给她发消息,她就安排人。我直接过去就行。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就在微信上用暗语,问好,说天气,说什么都行,反正就心里有数了。” “在什么地方见面,时间呢?怎么约定时间?” 周长富说了一个地点,是个酒店的房间。 “时间的话,如果我想约明天上午十点,那我就今天上午十点发消息。如果我想约明天下午三点,那我今天下午三点发消息。约的时间,就是为发消息的时间。” 易念听着很感慨。 这时间的约定确实很巧妙。 人啊,脑子是不差的,怎么就不用在正途上呢? “钱都是现金交易的。”周长富说:“要是手机上转账,肯定会留下痕迹。她们害怕,我也害怕,她们怕我举报,我也怕她们要挟。” 黑吃黑,黑怕黑。 连景山道:“所以,丽姐要你帮她租下废弃砖窑,你心里是有数的,你以为,她会把窑洞当做会所。” “是。” 周长富低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是肯定要社死了。 连景山玩味的道:“废弃砖窑里……连张床都没有,你难道没想过,那地方怎么做生意吗?” “可以……改造。”周长富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有些人,就,喜欢……刺激的地方……” 连景山凉凉的道:“你喜欢吗?” 周长富拼命摇头,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喜欢水边吗?” “不,不喜欢。” “喜欢监狱里吗?” 周长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过一个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哭的怪难看的。 易念撇了撇嘴,目光无意的落在了连景山脸上。 连景山要是英雄落泪,应该不难看。 当然很快就挪开了,谁也没有发现。 易念不是那随意轻薄良家妇男的登徒子。 连景山走出房间,递过来一个地址。 是刚才周长富报的酒店房间,他说这是丽姐长包的房间,每一次他找小姐,都是在这个房间。 长包一个房间,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周长富一个人。估计她手上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在这个房间里的。 青山市是旅游城市,各种酒店,宾馆,民宿,旅馆非常多。各种档次都有,还有长租房,短租房,各种各样。 正常的要求,所有的出租房都是需要身份证登记入住的。但是要求是要求,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会认真执行,越小的地方,越含糊。 希望这个地址,不要太含糊。 连景山道:“谷文栋,易念,你们两个根据这个地址,去查一下。” “是。” 两人拿了地址就出门了。 易念看出来了。 为了让她尽快熟悉青山市,这段时间,连景山估计会把所有往外跑的活儿都交给她。这么跑下去,不用一个月,她就能对青山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风荷旅馆。”易念在导航地图上查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查到。 看来是个小旅馆。 谷文栋说:“这旅馆的老板应该是认识丽姐的,而且,也知道丽姐包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一个陌生人两个陌生人,这不知道说的过去。 每天都有几个陌生人,跟着穿着暴露的女子进出。 进去待上一两个小时就走。 每天换人来去,房间里可能还会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老板别说装傻,就是装死,也没用。 易念道:“希望这里有监控,那就能知道这个丽姐的长相了。” 希望很美好,但是现实太残忍。 就单单找到这个旅馆,易念他们就费了一番力气。 虽然周长富形容的挺仔细的,但是旅馆藏在巷子深处,居民楼里。有招牌,一个小小的招牌恨不得涂上隐身涂料,还是两人在小区里问来问去,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摸索了过去。 两人站在招牌边,易念抱着胳膊说:“谷哥,我觉得这种地方,未必会有监控。” 在监控非常普通的这个年代,一个做生意的地方,不安监控,只有一个原因。 不想留下太多痕迹。 谷文栋去敲门。 谁家做生意,不是开着门做的?关着门,一看就是不正常的生意。 门很快开了,一个中年人出来开了门。 谷文栋皱眉道:“你们这里,是风荷旅馆吧?” “对,是。” 中年人让开身体,背后的墙上倒是四个大字,风荷旅馆。 是那种闪光的牌子,现在没开灯效果不明显。要是晚上开了灯,五颜六色的那种。 两个人走了进去。 老板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还解释:“天热,怕冷气跑了。” 这理由真好,房间里的冷气确实打的很低,从外面进来,像是进了冰柜一样。 老板说:“两位要什么样的房间,有预约吗?” 易念犹豫了一下:“你们旅馆,可以预约吗?” “当然可以。” 老板正色道:“很多地方都可以预约。” 老板说了几个网站的名字。 两人一听。 是几个大家熟悉的团购网站,都是挺正经的。 易念立刻就拿出了手机。 刚才她可是搜过的,怎么就没搜到呢? “有优惠吗?”易念说:“我刚才搜,也没搜到啊。” 老板了然的说:“哦,你不要搜风荷旅馆,这是老名字。后来生意不好,就改了。” 老板拿出一张名片。 上面四个字。 蜜境私语。 这个名字……稍微有点腻歪了。 易念还是将四个字输进去。 果然,一下子就搜了出来,显示的类别是特色酒店。 易念随手打开一个,顿时无语。 这昏暗的房间,粉色的床,眩晕的灯光,以及不菲的价格。 这是一个专门对情侣夫妻提供的,蜜月房间。 谷文栋好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也有点僵硬,他还从来没有和女同事来查情趣房的经历。 ------------ 第29章 容留窝点 老板还挺热心,给他们指指点点的。 “你们看,这个房间是水床房,这个是圆床房,这个是情趣球,这是欢乐椅……” “等一下,等一下。”谷文栋连忙打断他:“行了,不用介绍了。我们不是来开房间的。” 老板奇道:“那你们是来干什么?” 谷文栋甩出了证件:“我们是青山市刑警队的。” 老板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简直把我心里有鬼几个字都刻在了脸上。 “两位警察同志。”老板惶恐:“我这小旅馆,是有什么问题吗?” 谷文栋甩出小卡片:“见过这个吗?” 老板就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眼神,面色严肃端正的说:“没见过。” 欲盖弥彰。 谷文栋冷笑一声:“那丽姐呢,知道吗?” 老板的脸都要僵了。 “我看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吧?”谷文栋从后腰摸出手铐,往桌上一拍。 哐当一声。 老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啊。” “不想去刑警队说,那就在这里,好好说一说丽姐。”谷文栋道:“丽姐在你们旅馆,有个长包房吧。” 老板一脸的纠结。 “我真的不认识丽姐啊,她,她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 “丽姐的照片我没有,但是这个人你看看,认识不认识。”谷文栋拿出了周长富的照片,刚才现拍的。 老板看了一下,想了想。 “这个人我有印象,他来过我们旅馆几次。” “住的是什么房间?” 周长富虽然已经交代了,他每次来住的是二零五号房,房间的特色,是一张圆床,很有可能就是老板刚才说的圆床房。 这种圆床房在所有的情趣房间里,算是比较普通的一种了。 但是这不用跟老板说,两边分开问,问了再对账。 “是圆床房。”老板立刻就说了:“对,是个长包房。但是,包这个房间的人不叫什么丽姐。” “叫什么?你这里应该有记录的吧?” “有。”老板立刻拿出了账本,翻啊翻。 易念和谷文栋一人一边看着。 “有了。”老板指着其中一条记录:“这个长包房,房租是三个月一付。我这个房间正常是一百八一个晚上,因为她包月,一个月是三千五百块钱,三个月一付,抹零付了一万。” 易念看了一下,账本上确实是这么记录的。 有日期,房间号,打了个括号表明是圆床房,然后是收款金额,一万元。 但是并没有付款人的签名,这是老板的账本,不需要客户签名。 “你们这房间,也不用登记身份证?”谷文栋一看,很是不满:“这不合规矩吧?” “要的要的。”老板连忙说:“但这房间已经包了三年了,第一次入住的时候,肯定要身份证。后来续住,就不会每次都看了。” 可惜,三年前的记录已经找不到了。 但是老板一口咬定:“租这个房子的,肯定是个男人。” 易念和谷文栋的表情都不太好。 “但是,但是……”老板连忙补救:“但这个男人就开始来过两次,后面就不是了,都是女人付的钱。但不是一个,就……经常会有不同的人来,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就会付钱。” “老板啊。”谷文栋说:“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包月的房间,每天都有不同的男男女女来住,甚至一天来好几个,是为什么吗?” 老板不是傻,只是不敢承认。 “我不知道。”老板说:“那不就是……朋友来休息吗?” “呵呵。”谷文栋面无表情看着老板:“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老板像是要入党一样坚定的点头。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可惜,老板信不信,根本不重要。 谷文栋也不是来追究他这方面问题的,先说正事。 等正事问完,自然有处理他的单位。 “先不说这个。”谷文栋摆了摆手:“把这个包厢里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跟我说。还有,你说不知道丽姐,我也不逼你,但是如果我要找姑娘,怎么联系?” 老板嘴都要抽筋了。 “不知道?”谷文栋拿起手铐。 老板不会以为,不知道就完了吧。 小旅馆的门缝里,偶尔有人塞卡片。这塞卡片的,和旅馆,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塞卡片是要给旅馆钱的,同样的,如果有生意,旅馆也会介绍。 很多都是中介形式的兼职。 没事儿的时候,没有人举报,没有集中扫黄打非行动,可能无人过问。但只要盯着,一查一个准。 老板悲痛欲绝,知道自己这店,今天是开不下去了。 “有,有一个号码。”老板说:“可是这个号码这个月都打不通。” 老板拿出手机。 调出一个电话号码。 “这就是张哥的电话。” “张哥?” “就是租房子的人。”老板说:“好像叫……张,张什么民,时间太长我记不得了,一直喊他张哥。不过这个号码没联系几次,就变成了女的。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咱们也不是交朋友,就是联系,咳咳,业务,有人问,我就打个电话过去,其他就不知道了。” 谷文栋让老板再打过去,可是没有人接,一直是忙音。 “打不通,真的,这个月都打不通。房间也一直空着,他们付的房款,还有半个月这次就到期了。到期之后,如果还联系不上,这个房间就会正常的租出去。” 谷文栋给连景山发了个消息,说了一下情况,将电话号码发了过去。 易念四下看了看:“你们这里的监控,保留多长时间,覆盖多大范围?” “只有这里有一个……”老板指了指上方:“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三个月覆盖一次。” 监控覆盖区域是前台,如果是散客过来登记付钱什么的,还有可能照个头顶。 如果是熟客,进了大门直接就去走廊然后进房间,那就真是什么都拍不到了。 易念叹了口气。 想找这个丽姐,不容易啊。 警局里,同事已经在根据周长富的描述给丽姐做模拟画像,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相似。毕竟周长富说,他见过丽姐那两次,妆都特别浓。 ------------ 第 30章 血迹和摄像头 谷文栋让老板把所有监控都拷出来,交给他带走,然后,带他们去房间里看看。 “对了,这会儿有人吗?” “没有,没有。”老板说:“我很守规矩的,既然是有人包下来的房间,就算没有人住,也不会再租出去的。” 老板拿了钥匙,带两人往里走。 上午,人不多。一般旅馆也是晚上上客。 上午都是昨天晚上入住,现在还没有退房的,大多在呼呼大睡。 到了房间,老板打开了门。 打开灯。 果然,这房间里网站宣传页面上的差不多,粉色的墙,粉色的床幔,一张圆床。床边上还有个浴缸。 灯光昏暗,看不清楚。 谷文栋走过去,唰的拉开了窗帘。 阳光刺眼的照进来,房间里的暧昧气息顿时散了。 “就是这个房间。”老板说。 易念在房间里看了看:“你这房间,最近有人来打扫吗?” “有。”老板说:“但是,一般有人入住之后,才会来打扫,换床单什么的。最近都没人入住,空着的房间不会天天打扫的。最多偶尔进来看一眼,而且门窗都是关着的,也不会落什么灰。” 谷文栋拉开了窗帘,敲了敲窗子。 “玻璃质量挺好的啊。” 老板尴尬一笑。 易念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 外面有车经过,有人经过,一边走一边说话,但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进来之后,也听不见隔壁的声音。 刚才从走廊走过,也没有听见哪个房间里传来声音。 谷文栋说:“你这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吧。” “是,是吧。”老板说:“我这虽然是小旅馆,也要考虑客人的舒适度。再说,旅馆住的大多是情侣,容易吵着人。” “就这房间,一个月三千五……”易念抱着胳膊:“老板,你这小姐,多少一夜。” 这都问的什么虎狼之词,老板特别想装清纯说我不知道。 老板沉默,易念道:“可别说你不知道。谷哥,你知道吗?” 谷文栋汗颜。 “我真不知道。” 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个区域,虽然谷文栋不是一般人,但刑警队正常也不接触这类案子,得问扫黄打非办公室。 易念倒是知道外面的行情,就是不知道每个地方是不是一样。青山市是个小城市,可能要低一些。 “说。”谷文栋踹了老板一脚:“你个拉皮条的,还想装贞洁烈男不成。” 老板连忙摆手。 “我说,我说。不一定的。”老板说:“几百,到几千,都有。” “一般呢,大部分。” “就……三五百吧,不过夜的,过夜得加钱。” 这钱,赚的也挺辛苦啊。 “三五百。”易念沉吟道:“这房间,也不是一直有人。有时候一天有一两个,有时候也没有……房间一个月三千五,一天摊到一百多……谷哥,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划算?” 这三五百,还不是全归一个人所有。好几方分这个钱,那就更不划算了。 谷文栋眉头一皱。 还真是。 这么算下来,不赚钱啊。 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有人明知道是犯法的事还要去做呢,就是因为赚钱。 足够的利益才能让人不惜违法犯罪。 当一个费时费力,又危险的生意,一个月只能赚个几千块钱差价的时候,就不正常了。不如去工厂打螺丝钉呢。 谷文栋沉吟道:“我给连队打个电话。” 这个房间,怕是另有蹊跷。 “好。”易念利落的将老板铐在了走廊上。 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让他进这个房间。从现在开始,房间里的一点一滴都不能动。 谷文栋打通了连景山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在电话里短暂的商量之后,便挂了。 谷文栋说:“连队马上过来。” 说着,他看了老板一眼。 你可能,摊上大事了。 不是罚款拘留的事情了。 半个小时后,连景山到了。 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技术人员。 易念也戴上了手套,一起帮忙。 连景山站在房间里,问易念:“为什么觉得这个房间有问题,只是因为收入支出不平衡吗?” 易念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灵光一闪确实是因为这个,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她以前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这就不必多说了。 技术人员进了房间,关上门窗,关上灯。 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 紫外线的手电的光亮了起来。 床上没有什么发现,每一次有人入住之后,床单被套是要更换的。 更换下来的床单被套都会被统一清洗晾晒,就算有些痕迹是洗不掉的,但是因为旅馆里的床单被套不是一对一固定的,而是每个房间随机轮换,所以很难从上面确定什么。 但有一些,是长期存在的。 比如地面的木板,床的立柱,床边的窗幔,甚至窗帘,桌子,浴池,等等。 血迹在紫外线照射下会发光。 因为血液中的某些成分,比如血红蛋白,在紫外光的激发下会产生荧光反应。 这种灯常被用于法医学、犯罪现场调查以及清洁行业,以帮助检测和清洁难以察觉的血迹。 现在他们就怀疑,这个房间,曾经有过什么。 也许,这个房间就是废弃砖窑的前身。 易念却没有拿手电筒,而是打开了手机闪光灯。 在插座孔、空调口、墙角、电视机、空调、烟雾探测器、装饰品边缘,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 连景山走了过来。 “你在找摄像头?” “嗯。”易念道:“罪犯往往会最大程度的让利益变大,一鸡多吃。比如说,将交易过程拍下来,发在外网,卖给想要的人,这收入可一点不比色情交易少。” 说着,易念顿了一下。 她摸着浴池上方的水龙头装饰物上,有个东西。 “找到了。”易念挺高兴:“连队,你看。” 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不仅仅是一个方向,而且,里面说不定有他们需要的人和内容。 但是易念随后就皱了眉头。 “不太对。”易念说:“如果他们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一定会毁灭证据。这个摄像头,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没有被收走呢?” ------------ 第 31章 别硬撑 可能是因为走的太急,来不及毁尸灭迹。也有可能是针孔摄像头装了不止一个,这个遗漏了。 种种原因都有可能。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个漏网之鱼,会给他们带来许多有用的信息。 这个摄像头,应该录下了许多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正在说着,万鑫磊说了句:“连队,有发现。” 连景山走了过去。 “有血迹反应。” 床上没有发现,地毯上也没有什么发现,第一处血迹被发现,是在圆床的一根柱子上。 位置不高不低,连景山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跪坐在床上,抬起胳膊,刚刚好。 “查一下这里的血迹,DNA是否有和骸骨的DNA吻合的。” “好。” 接着再查,重点的位置,就是床和浴缸。 不负众望,浴缸里,也发现了好几处血液痕迹。 老板站在一边,看着这里一点光,那里一点光,就跟快死了一样。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老板说:“我就是租个房子,还,还给介绍一下生意。进了房间关上门干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啊。” “这床单,是你们旅馆负责清洗吧?” “嗯。” “每日来收换床单的服务生,就没见着什么奇怪的现象?” 比如说,如果床单上有血。 一点两点也就罢了,要是多了,不起疑心,不报警? “没听说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啊。”老板说:“要是有的话,肯定会告诉我的。” 这旅馆规模小,人请多了就不赚钱了。 总共就雇了两个人,就是小区里的居民,五十来岁的阿姨。晚上不用来,都是白天来,清洁一下房间,换床单添一些用掉的必需品之类的。 两个阿姨很快就来了,倒是和老板说的一样。 没在这房间的床上看见什么不妥的现象。 偶尔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也没当一回事。 反正有洗衣机也不用手洗,洗衣粉漂白剂芳香剂往里面一丢,稀里哗啦的转一个小时,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半干了,再晒一晒就行。 小旅馆里的条件就这样,不要追求太高。 很快到了十二点半,连景山抬手看了看表。 “大家休息一下,吃个饭。” 小区就有小餐厅。 连景山让谷文栋去买了盒饭,一人一份,两荤两素。 旅馆里的客人都清空了,门儿也关了,老板一只手拷在椅子靠背上,盒饭放在椅子面上,用剩下的一只手艰难的吃着。 已经很人性化了,给他铐着左手,不然的话,用勺子都未必能把饭送进嘴里。 易念打开盒饭,香的很。 两荤两素,有一个梅干菜烧肉,一个红烧带鱼。一个青菜,一个蒜苗肉丝。 别看易念身板小,胃口真不错,一口一口的,好像很能吃的样子。 这一份盒饭的份量可不少,就是小伙子也够了。 连景山吃着饭,一边和万鑫磊讨论一些情况。 讨论着,看了易念一眼。 易念正在埋头认真的吃饭。 连景山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看了两眼,跟万鑫磊说了两句,走了过去。 “易念。” “嗯?”易念嘴里含着一口饭,抬头:“连队,有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吃不下了?” “没有啊。”易念想也不想的摇头:“我吃的下,我会吃光的。” “可我看你有点勉强。” 易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说不要浪费,但吃不下也不要硬撑。”连景山说:“这家盒饭分量大,要不然,你可以将剩下的留着带回去,晚上再吃?” 易念这饭吃的很干净。 不是米饭和菜混在一起看着乱哄哄的,而是一口饭,一口菜。 没吃完的米饭是白白的,干干净净没沾上一点菜汤的。没吃完的菜,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种盒饭剩下的带回去,晚上再热一下,一点儿也不膈应。何况是自己的,更不膈应了。 易念就含着那一口米饭,看着连景山发呆。 “我是觉得,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初来乍到有些紧张。”连景山道:“我其实是个很随和,好说话的人。希望你将自己调整成一个最舒适的状态,这样才好更好的工作。” 易念咽下那口米饭,点了点头。 “好的连队,我知道了。” 连景山在火车站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给她的可不是随和好说话的印象,但这两天,确实挺随和。 不过易念也不好解释太多。 我的状态,不是因为你。 紧张不是,放松不是。 而且我也不是紧张,只是很多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罢了。 有吃的,尽量吃完不浪费。浪费食物,就是浪费生命。 易念将盒饭盖子盖上,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装起来,放在了一边。 虽然现在天气热,可到处都有空调,也不会坏。 吃完饭,就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了。 血迹样本要带回去,找到的针孔摄像头也要带回去,旅馆的老板,也要带回去。 都是些有价值的东西。 还有易念剩下的盒饭。 下楼的时候,连景山看见易念手里拎着的盒饭,想了想,说:“以后吃饭,如果这种情况,开始就觉得吃不完又不好带的话,你可以先拨一些给其他人。咱们队里的小伙子,都能吃,没有嫌弃的,只有不够的。” 谷文栋当下拍着胸口表示。 “没错,这种盒饭,再来一份都能吃下。以后你吃不了的,我帮你吃。” 都是正年轻能干的小伙子,一个个身高马大的,饭量自然是好。 连景山又补充了一句:“给我也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自己人,从小事可以见真情。 易念想着昨天晚上秦启峰妈妈给熬的红枣粥,心里一暖。 上了车,连景山拆开一个抱枕。 易念有些奇怪。 这不是私家车,上面可没有那么多萌萌哒装饰品,这个抱枕,之前也没见过。 抱枕侧面有拉链。 拉链拉上,是个抱枕。拉链拉开,摊开是条小被子。 连景山说:“车里空调开的低,搭一下肚子。这是我找后勤张姐借的,她跟我说,女同志生理期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保暖。” ------------ 第32章 辣眼睛的工作 易念盖着被子,真是又温暖,又尴尬。 这生理期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用拿出来说吧。可偏偏一车子男人都没有任何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谷文栋开车,连景山坐在副驾驶,她和万鑫磊在后座。 万鑫磊说:“小易生理期吗?肚子不舒服吗?我抽屉里有暖宝宝,回去我给你拿几个。我女朋友每次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就贴个暖宝宝,或者抱个热水袋捂一捂,就好多了。” 他还贴心叮嘱。 “暖宝宝不能直接贴在皮肤上,要隔着衣服贴,不然会低温烫伤。” 易念只好说:“谢谢,我知道了。” 谷文栋是个单身狗。 他一看,连景山也表示了对女同事的关心,万鑫磊也表示了对女同事的关心,那他怎么都不能落后啊。那不是显得自己冷酷无情吗? 可谷文栋对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了解。 于是他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来了一句:“多喝热水。” 这个时候,离刚才暖宝宝的话题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就好像车上有两个空间,谷文栋一个人在一个空间,其他三个人在一个空间。谷文栋所在空间的时间比另一个空间有五分钟的延时一样。 易念这会儿都已经在想其他事情了,谷文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在和她说话。 “好的,谢谢谷哥。”易念差一点就笑出来。 多喝热水,是谷文栋最后的倔强。 回到警局,旅馆老板被带去问话,万鑫磊拿着血迹走了。 摄像头让技术人员看了一下,是好的,可以直接用电脑观看。 大家都很高兴。 说不定很快就能看见丽姐了。 连景山将摄像头连接了自己桌上的电脑,大家都站在一边看,易念也站在后面。 她虽然衣服上没有贴暖宝宝,但是确实捧着一杯热水。 谷文栋自己也觉得刚才那句多喝热水有一点马后炮的嫌疑,为了表示他对同事犹如春天一般的温暖,所以在回到警局之后,他就亲自给易念倒了一杯热水。 摄像头里的内容,很快就连接上去。 里面是一个一个的视频。 这摄像头还挺先进,里面有一个存储卡,存储卡的容量很大,除非手工删除,要不然的话,能存很多视频。 众人屏息静气的,等着画面。 在一段沙沙的杂音之后,终于,画面出现了。 不负众望。 这个摄像头是安装在浴缸的水龙头后面的,所能拍下的范围,就是浴缸,照不到床。 但有声音,音质还不错。 众人听着。 开始便是一个开门的声音,脚步声,然后有人走了进来。 接着,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男,一女。 不过说的没有什么用,就是很常见的几句废话,脱衣服的声音。 看不见画面,可是从声音里能够分辨的出,房间的床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幸亏这是在刑警队,要是换一个不太正经的场所,这就是个小黄片的前奏。 众人都是有经验的,这种场面见多了,没觉得有什么尴尬。 但是刑警队里,至少在连景山在的这些年,还从没有过女刑警。 连景山听着电脑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突然想起易念,转头看了她一眼。 女刑警也是刑警,就像是女法医一样,按理说是要专业的。但是,如果因为性别原因,一个新人觉得有些尴尬,不适应,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已经接受了易念进入刑警队,连景山就不会那么苛刻,一定会给她适应的时间。 可是连景山一看,易念一点儿尴尬的表情也没有。 她微微皱眉,非常严肃的听着,看着屏幕。 眼睛里除了对案子的思索,看不见其他。 连景山松了一口气。 他对易念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听了一会儿,两个人大部分时间不说话,就算是说话,也是些毫无意义的内容。 连景山将速度调成三倍速,又调成五倍速。 “行了,不用都在这里围着。”连景山说:“这个摄像头的存储卡里,可能有几个月的内容。这样看太浪费时间了。” 老规矩了,将视频给大家分一分。 两人一组,一起看,这样快一点。 针孔摄像头里,有六个月的内容。 一点儿都不能遗漏,不能跳着看,只能快进看,要是一个人看,难道要看三个月吗?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领了命,将一个一个视频拷走,各人看一段时间的。 易念和谷文栋,看的是六月一号到六月十五号的。 这算是很关键的半个月了。 因为大家都在看,为了避免互相影响,都戴上了耳机。 蓝牙耳机,一人一只耳朵。 视频里,有些是只有声音的,有些声音画面都有。 有些人,进来会洗澡,有些人,结束会洗澡。还有一些,直接在浴缸里。 谷文栋看着看着,感慨道:“咱们应该去扫黄打非那边借点人来的,他们有经验。真是太恶心了,看的我晚饭都不想吃了。” 可别以为看小黄片是什么福利,这种东西,偶尔有兴趣看点唯美的还行,还凑合,可以轻松一下。 可一旦变成了工作,没日没夜长达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的看,就要命了。 何况内容还一点都不美,里面有身材还凑合的,有一塌糊涂的,有年纪还凑合的,有一把年纪的。 易念也叹了口气,她也不太想吃晚饭了,白瞎了打包回来剩下的半盒盒饭。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多多少少心里还有点觉得尴尬奇怪。到了后面,就全剩下对工作的艰难困苦了。 看着,突然,这次的脚步声,有些不一样。 三个人。 易念顿时来了精神。 谷文栋也来了精神。 “这次怎么是三个人?”谷文栋一下子就坐直了。 根据他们看了那么多场的经验,这个房间里,一直都是两个人。 之前被扫黄打非办公室抓去干活儿的时候,倒是见过多人的。但是这个房间里没有过。 突然有了,就是情况。 ------------ 第33章 化成灰可以,化了妆不行 三个脚步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快拆,拆仔细点,不要漏了什么。”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好。” 然后就是脚步声,偶尔一两句说话的声音。 说话声音不大,也就是一两句话。 “这里。” “给我个起子。” “还有一个。”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 易念道:“他们是在拆摄像头。” “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道:“都拆完了吗?” “拆完了。” “检查一下。” 然后有人数数。 “一二三四五……” 真是叹为观止,这个房间里,竟然装了那么多摄像头。 “没问题,是五个。”男人说:“丽姐,都找到了。” 两人都精神一震。 “丽姐!”谷文栋喊道:“连队,连队,丽姐有消息了。” 连景山走了过来。 谷文栋立刻将视频往前拉了一点。 视频里传来清清楚楚的声音:“丽姐,都找到了。” “嗯。” 女人的声音应了一声。 这是一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离这个幕后的丽姐最近的一次了。 丽姐就嗯了这么一声,然后便是离开的脚步声,关门声,一切归于寂静。 后面,还是有人进这个房间,但是又单调重复起来,这两个男人和丽姐,再也没有出现过。 连景山看了看日期,让人去把旅馆前台的监控也调出来,放到丽姐出现的这一天的这个时间。 只是很遗憾。 那个只能拍到收银台的监控,在这一天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图像。 丽姐是下午三点出现得,这个时间段,能看见老板正缩在柜台下面打游戏,打的全神贯注。 三个人进了门,男人说了一声:“二零五号房的。” “嗯,去吧。” 老板应了一声。 但只是应了这么一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别说看见三个人的长相,估计连几个人都不知道。 等三个人半个小时之后,从房间里出来,那更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只能从脚步声判断是三个人离开了。 连景山侧了侧头:“卫靖豪。” 一个平头小伙儿窜了出来:“队长,我在。” “去调六月十三号小区里的监控,小区里如果没有,就看小区外面的,路上的。看看他们上了什么车,往哪个方向去。” “是。” 在这个天网恢恢的年代,摄像头铺天盖地,给予普通人足够的安全感,也让坏人无处藏身。只要锁定时间地点,就一定能找到可以看见脸的图像。 易念说:“有一点很奇怪……之前我还以为浴缸上的这个摄像头是对方拆的时候漏了,可他们是核对了数量的,所以没有漏。那这个摄像头,是谁装的呢?” 旅馆的,老板? 这个摄像头显然连丽姐他们都不知道。 只是很遗憾,刚才进房间的三个人都没有靠近浴缸,所以没有拍到一张脸。 连景山打电话过去给正在审问旅馆老板的王沧澜,让他问一下。 现在才八月份,六月份的视频图像保留的明明白白,很快就传了过来。 丽姐,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小区里的监控已经被覆盖了,说是只有一个月的。 可小区有两个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就在丽姐他们离开几分钟后,便从前门走路离开了。被路上的摄像头拍了个正着。 就像是周长富说的。 丽姐,有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也遮不住那浓重的妆容。 谷文栋不由的皱眉道:“啧啧。” 易念道:“谷哥,你这啧啧,是什么意思?” 谷文栋道:“这犯罪嫌疑人,别说整容,只要是卸了妆,站在咱们面前,都未必认的出来。” 视频上可能是白皮肤,双眼皮,瓜子脸,大眼睛。各种要素齐全。 现实里,可能是黑黄皮,单眼皮,鹅蛋脸。 总之,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人,化了妆就不一定了。 “别贫了。”连景山道吩咐:“把丽姐的照片拿给周长富确认一下。” 谷文栋立刻去了。 有了脸,不管她现在在青山市,还是已经离开了青山市,都能找到。 事关几起命案,就算这人已经在逃了,也是要发通缉令的。 丽姐一行三人,出了小区门之后,上了停在路边停车位上的车。 车牌号也是清清楚楚,但是查了一下,这是个套牌车,真正的车主常年在外工作,当时并不在青山市。 丽姐放大的脸,就这么在电脑屏幕上。 易念久久的看着这张脸,像是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连景山敏锐的察觉到:“你想到什么了?” “这个人,这张脸,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易念挠了挠头发,突然道:“对了。” 连景山立刻道:“你想起来了?是谁?” “我在我们小区见过她,就是我们租房子的小区。”易念道:“就在我收到小卡片的那天,我在小区里见过她。是……在小区门口见到的,没有画那么浓的妆,但是感觉很像。当时我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就是擦肩而过。” 易念也多少有一些职业病。 到了一个地方,会自然的去观察周围。 周围的房子,道路,什么地方好隐藏,什么地方可以跑路。 遇见的人,也会观察,会在心里下判断,这个人有没有危险,做什么的,等等等等。 心理医生说,这对刑警来说,是个好习惯。但易念可以不必那么周到。 一切对周围的观察,源于内心的紧张。 放松下来,告诉自己,身边都是好人,一切都是良善,万物皆可亲可爱,慢慢的,才能走出来。 连景山立刻给秦启峰打了个电话。 秦启峰今天的任务是查自家的小区。 易念为什么会在房间门口收到小卡片,这到现在还是个谜。 电话打通,秦启峰的声音传来。 “队长。” 连景山道:“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哦,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查了。”秦启峰说:“还有最后一间,是和易念租的房子相同的一个户型,就在隔壁栋。这家房子是租出去的,现在还没有联系上租客。” ------------ 第34章 大年三十 谁能想到呢,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的人,也许就在眼皮底下的景胜花园。 连景山道:“房主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 “房主那里有没有备用钥匙?” 一般人租房子,都是不换锁的,房主会将钥匙交给租客。但大部分时候,房主自己也会有钥匙。 “房主说他没有。” “房主有没有说,租客是什么人?租了多久了?” “说是一个男人,但也是个二房东。” “二房东,他又租了出去?” “对,是用来做日租房的。”秦启峰说:“青山市是旅游城市嘛,来这边游玩的人很多。酒店宾馆的价格对有些人来说贵了一些,所以就有人把普通的居民住宅给租下来,再把房间分别租出去,赚个差价。” 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在普通的小区,也就是两千块钱一个月。 但一个房间一个晚上,房费至少五十块钱。 这已经是很便宜,很便宜的价格了。 三十天就是一千五。 三个房间,就是四千五。 去掉水电网费,就算在住不满的情况下,一个三室套,一个月也能赚上一千块钱的差价。如果是旅游旺季,可能会有两千的差价。 一套房子不明显,可房子多了,这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二房东赚了钱,游客也花最少的钱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皆大欢喜。 “既然是二房东,应该是很好联系的,他的电话应该时刻都开机才是,继续联系……”连景山道:“我们马上过来。” 秦启峰也不知道连景山要过去干嘛,但是先应着。 再联系联系,如果联系不上,就要找人开锁了。 这种二房东把房子拆分租出去的情况,其实不太合法。之前群租房出过几回事,所以严打过一阵子。 只是刑警队有自己的职业范围,要是不影响他们查案,不会碰到什么管什么。有些事情,有专业的人去查。 连景山带人去景盛家园,易念也去了。 那毕竟现在也是她的小区。 二房东还是没联系上,但是房东想来想去不安心,赶了过来。 说没有钥匙的房东献上了钥匙,还解释说自己忘了,但大家也没有揭穿他。 并且一脸的担心。 “警察同志,我这房子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还要靠房租过日子呢,可不能出事啊。” 看的出来,房东平时没少看法制节目。 在刑警找上门的一瞬间,他一定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凶案现场。 现在,他可能已经在幻想。门打开的一瞬间,满地哀鸿遍地血的场景了。 不过他想多了。 门打开了,一切如常。 三室套打扫的还挺可干净,里面的设施很齐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三个房间都没有人,也没有行李什么的,这两天应该是没有人住的。 房东说:“按理说现在是旅游旺季,但是今年经济不景气,总体来说生意不如以前好做。小许上个月还跟我抱怨想还价来着,我估计他这是生意不好。” 小许,就是二房东。 他是上班的,二房东就是个兼职赚外快。根据房东之前和他聊天随口问的消息,好像是在外贸公司上班。电话打不通,很可能是出差去了。 “这么看来,卡片不是放错了地方?”易念更奇怪了:“那……就是给我的?给我做什么呢?” 青春男大的小卡片,要么是让她照顾生意,要么,是让她帮忙报警? 两种可能都很奇怪。 “对了。”易念说:“连队,我想要调一下我收到卡片那天,小区周围的监控。” 虽然这个小区的楼道里没有监控,但是小区内部是有的,小区外面就更有了。 现在易念也不确定自己要看的是什么,但看一看,万一这个人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呢? 在没看见脸的时候,没有什么想法。一旦看见了脸,有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来。 就像是丽姐,看见之后,易念就一下子想了起来。 “可以。”连景山让王沧澜去调监控。 其他人,拿了丽姐的照片在小区里询问。 既然易念见过她,其他人也有可能见过她。 易念毕竟才住进这个小区没几天,见过的人非常少。如果丽姐真的住在这个小区,其他的常在这小区里住的居民,门口的保安,门口做生意的人,都有可能见过她。 还有和丽姐一起出现的两个男人。 万一就是那么巧,这个小区就是丽姐所在的窝点呢? 大隐隐于市,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可太多了。 易念也拿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去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有一排门面房,有小超市,茶叶店,地锅鸡,黄焖鸡米饭,小笼包,还有一家打印店,一家药店。 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一家一家的问过去。 店主们每天要见很多人,来来去去的,但是做生意的人大多有这个本事。 不算是过目不忘,可只要进过几次店,买过几次东西的人,大多都能记住,至少眼熟。 易念进了药店的时候,老板拿着照片一看,哎了一下。 易念心里高兴了一下。 总算是有消息了。 “怎么样?”易念忙说:“老板,见过这个人没有?还有这两个男人,看看,见过吗?” 老板又拿过两个男人的照片看了起来。 “这两个男人,我没见过。”老板说:“但是这个女人我见过。” 易念很高兴,这下没白跑。 “你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好好想想。” 老板回忆了一下。 “有,很久了。” 竟然很久? 易念道:“很久,是多久?几个月前,还是多久之前?” 老板又想了想,他有些迟疑的道:“不是,不是几个月之前。我感觉好像是……去年?对,好像是去年。” 这确实是够久了,现在已经八月份,快要九月了。 易念道:“你想想,这个人是来买药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 “对,她是来买药的。”老板说:“因为是过年期间,就是大年三十晚上,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易念很高兴老板的记性那么好,让他把情况仔细说说。 ------------ 第35章 对面有鬼 老板果然记得很清楚。 他这药店几乎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门,但是大年三十那天关门早,下午五点就关门。 只是因为他们一家子都住在楼上,三十也在楼上吃团圆饭,如果有着急的人要买药,在楼下敲门的话,也是会开的。 赚钱是一方面,也是怕人着急。 老板说:“那天是大年三十,我还是跟以前一样,五点就关了门。然后我们一家子就在楼上,吃年夜饭,然后一边打麻将,一边看春晚。” “大概是……十点多吧,要么十一点,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不过挺晚了,下面有人喊门,我就下去了。” “下去一看,是个女人,就是照片上这个。不过当时她打扮的没有那么好看,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羽绒服,脸上手上都是伤。我当时还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她报警呢。” 连景山道:“她怎么说?” “她说不用,她就住在小区里,说是不小心摔着了。然后买了一些药。就是普通的消炎药,碘酒,纱布什么的。然后就走了。” 连景山道:“那你看她的伤势,是摔的?” “显然不是啊。”老板道:“我虽然不是医生,可是开药店二十年了,一般的小伤小病,我都能看个大概。她那伤肯定是被人打的,绝对不可能是摔的。只是她不愿意说,以我的经验,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家暴。” “后来呢?她后来还来买过药吗?” “没有,就来过那么一次。”老板说:“不过我也不是每天都在店里守着,如果是其他时候来的,我也不是一定会注意到。” 老板能说的都说了,再也想不起来其他的了。 只是很可惜,店里的监控只有半年,过年那段时间的已经被清空了。 两人离开了药店,往小区里走。 连景山给还在小区内核查身份的秦启峰打了个电话。 “丽姐很可能在二月份的时候,还住在小区内。你重点把群租房再排查一遍,找到房东,二房东,一个一个的问。” 群租房的房东,很可能会隐瞒这个消息。 因为不合法,害怕被惩罚。 “好的,我知道了。”秦启峰应着。 虽然这小区不是超级小区,但也有不少住客,查起来也很费劲儿,想要都联系上,一天肯定不够。 比如之前那个房东,就还没联系上。不过联系上了他的单位,单位领导确认,他确实出差去了。 还是出国的那种出差,这会儿还在飞机上。下飞机是半夜一点半,还有好几个小时。 人手紧张,为了速战速决,连景山加了人手查小区内的住户。 易念还有别的任务。 她要自己去看监控。 就在被塞了小卡片的那天,到底有没有眼熟的脸。 眼熟二字,即精准,又虚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果对方不是这个小区的人,下楼之后就离开了,那么她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如果对方是这个小区的人,就比较麻烦一点。 小区内不是到处都有监控,但也是有一些的。 比如车库门口,转弯转角的地方,垃圾站门口,希望对方没有刻意躲着摄像头吧。 易念原本以为在青山市上班,最累的是爬山。 现在才知道,是看监控。 从白天,看到晚上。 之前还有人陪着一起看,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这个人可能只有自己见过,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看。 好在连景山善解人意。 “你就不用回办公室了。”连景山说:“回家看吧,躺床上看,舒服点。” 可真是善解人意,但是,易念有一瞬间,怀疑连景山该不会是想要省点加班费吧。 其他人继续带着人在小区里排查,易念真的回家了。 不过没有躺在床上看,她把存储优盘插进笔记本电脑,然后电脑投屏到电视机上,靠在沙发上看。 比坐在办公室里看,总是要舒服一些的。 一边看,一边琢磨。 真是很奇怪。 如果药店老板看见的,过年期间出现在小区里的人是丽姐。 如果,丽姐就是这个案子的幕后凶手。 开始的时候,她包下了一个情趣酒店的房间,做色情交易赚钱。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毕竟是在市区,感觉施展不开,便又找了偏僻的地方,继续进行非法行为。 再后来,她害怕东窗事发,决定跑路。 那个时候,不管废弃砖窑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被周长富发现了,至少警方没有发现。 丽姐想要跑路,是非常容易的,根本没人盯她。 这都多长时间了,别说天南海北,就是出国,也已经到了地球尽头了。 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区里?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有这个道理啊,她回来做什么? 易念一边看,脑子里一边想,只觉得这根本就不合理。 丽姐是一个拆摄像头都会核对数量的人,怎么会如此冒险。 易念正想着呢,传来一声响。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不对,这声音似乎是从对面房子来的。 可对面是个空房间啊,门上有厚厚的一层灰,根本就没有人住。 易念立刻就起身开了门,打开了楼道里的灯,向对面看去。 对面依然是上次自己看见的样子。 门关着,门的把手上面一层灰,显示很久都没有被人打开过。 但是易念细想,那声音就是对面传来的,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们楼上没人,楼下的声音传过来途径不同,声音也是不同的。 易念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秦启峰打电话。 “秦队。” “小易。”秦启峰道:“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今天排查小区住户的时候,五栋一单元六零一,这屋子是什么情况?” 秦启峰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一户。 他今天查了太多户了,光凭门牌号码,有点分不清楚。 易念道:“就是靠近大路的那一栋,我租的房子的对门。” ------------ 第36章 空房子 这么一说,秦启峰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们排查了一天,可不是光靠脑袋记的。 俗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在排查开始,就已经把小区里所有的门牌号码都打印了出来,然后大家分工,几个人哪栋楼,几个人哪栋楼。 查好一家,具体是什么情况,都要在纸上记录下来。而且,每一家都要上门实地去看。 秦启峰一翻,立刻就翻到了易念说的六零一的情况。 “五栋六零一,正好是我去查的。”秦启峰说:“这个房主是今年三月份买的房子,买下之后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青山市。房主说,不喜欢别人住自己的房子,一个月也没多少租金,所以没租。” 易念道:“秦队,你过来看过房子没有?” “有。”秦启峰道:“我们上门看了,门上把手上都有一层灰,确实是无人居住的样子。我们也查了这个房子的水电煤气,确实,从三月份到现在,没有水电燃气都没有度数。” 秦启峰可算是查的很仔细了,没有什么遗漏。 一个毫无疑点的房子,暂时是没有嫌疑,没有进一步检查的必要的。 小区里那么多住户,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暂时没人的房子都给撬开看看。 如果一间空房子里,有人偷偷的溜进去,除非特别小心,水电煤气哪怕你住只了几天,也是有显示的。 秦启峰说完,又道:“是不是这房子有什么情况?” “是。”易念道:“我……刚才听见里面有声音,我怀疑里面有人。” 这话一说,秦启峰立刻就紧张了。 连景山就在他身边,也在听他们打电话。 连景山立刻道:“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过来。” “好。” 房主可能说谎了,也可能没说谎,如果他几个月都没回来,那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是经常有新闻上说,有人出门旅游几个月,回来房子被人装修了,回来房子被人住了,或者种种,形形色色。 挂了电话,易念往后退了一步,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房门半开半关。 这是一个安全的状态,如果对面突然有人冲出来,进可攻退可守。 她既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跑,也不能顶着子弹往前冲。 可惜今天没考虑到可能跟歹徒有正面撞见的可能,又初来乍到,还没有申请配枪。要不然,又会从容很多。 连景山就在小区里,离的很近,很快就带着王沧澜过来了。 易念见到两人,连忙迎出门去。 然后朝对面一抬下巴。 连景山和王沧澜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如果只是从门的外部情况看,确实没有被打开过。 易念也没有其他证据。 但是连景山选择相信她。 他打电话叫人带工具过来。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卡达一声。 连景山和王沧澜都拔出枪,连景山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一片漆黑,很安静。 手点光照了一下,没有看见什么活物。 对门的两间房子,格局都是一样的。 易念推上电表箱,特别熟练的打开了灯。 灯都是好的,灯光下,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没有人。 易念往上指了指。 这是个跃层,还有二楼。 连景山和王沧澜走在前面,上了二楼。 易念没枪,只能跟在后面。 二楼依然没有人,但有一扇窗户是开的。 今夜开始还没什么风,天黑后起了风,呼呼的往里吹着。 地板上,有一只花瓶砸碎了。 那花瓶里面没有花,应该是被风吹落在地上的。 王沧澜松了口气:“小易,你听见的声音,应该是花瓶落地的声音。” 可易念一点儿也没有轻松。 她走到窗边,看了看放置在床边的博古架。 还用手摸了摸。 “没有灰尘。”易念道:“连队,这扇窗子如果是一直开着的,好几个月的风吹日晒,怎么可能没有灰尘,没有雨水的痕迹。这扇窗子,一定是才被打开的。” 王沧澜觉得易念说的对,顿时就惊悚了。 一个几个月都没有人进,门把手上一层灰的空房间,为什么窗户会突然开了。 连景山检查了一下窗户。 窗户的质量很好,如果关好了,不可能被风就这么吹开。 青山市没有台风,这也不是高层,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吹开一扇窗户。 连景山顿了一下,快步下了楼。 外面所有的灯都开了,他又拿了手电筒,蹲下身去,照门把手。 这个角度不太方便看,易念看出了他的意图,说了一句等下,跑进自己房子里,拿了一面小镜子出来。 用镜子,就很容易看见下方的模样了。 连景山说:“这个房子果然有人来过。” 镜子里,清晰的照出了门把手下方内里的情况。 厚厚的一层灰尘中,有两点被擦拭的痕迹。 这人在开门的时候非常小心,他没有握住门把手,而是将手指抓住了内侧。 而且,他是戴了手套的,所以灰尘里没有留下指纹,只留下了两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印子。 “真是没想到啊。”连景山也不由的感慨:“这人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可是他为什么要开窗?要不是他开了这扇窗子,吹到了花瓶,正好被易念听见了声音,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怀疑到这个房间。” 开窗是为了透气。 这个人不可能一直住在里面,他为什么要透气? 连景山道:“王沧澜,叫人过来,仔细检查这间屋子。” 他们刚才虽然看了一圈,但只是粗略的检查一下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一个一百多平方的跃层,要检查的地方可太多了。 易念站在门口,看着房门,突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易念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往我的房间门口塞小卡片。现在想来,那小卡片根本不是塞给我的。那天,这个人也一定是进了这个房间。很有可能,她离开的时候,丢了一张小卡片在我的房间门口,是无心的,不是有意的。” ------------ 第37章 见不得人的夫妻 “敲门呢?”连景山道:“你不是说,你是先听见敲门的声音,开门出去,才看见卡片的吗?” “我是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但我只听见了声音,并没有看见有人敲门。声音是有欺骗性的。” 易念再一次想起那天,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那天我正在沙发上用手机购物,手机不停的有消息提示音响起,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敲门,只敲了一下。我去开门,看见地上有小卡片,我便理所应当的认为,卡片是敲门的人留下的。” 这个过程,她对连景山说过,也和秦启峰说过,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再想,只响一下的敲门声,未必就可以认定是敲门声。对面房间下楼要路过我的门口,如果她走的匆忙,手上拎着东西,比如包,不小心碰到了门,发出一声响,也是有可能的。” 认为这是敲门声,是先入为主了。 因为特别合理,所以谁也没有多想。 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小区离警局近,很快痕检技侦都来了。 再一次进了屋子。 易念也带着手套鞋套,上了二楼。 她站在窗子边,往楼下看。 凶手进这个房间的时间,是她住进来的第一个白天,也就是在那天的凌晨,在垃圾堆填区发现了骸骨。 凶手很可能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上赶着过来毁尸灭迹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开窗子? 连景山走了过来。 “在看什么?” “很奇怪……为什么凶手要开窗子呢?”易念左看看,右看看。 窗外的风景很正常啊。 这扇窗子的外面,是小区的道路。 难道当时有什么人在站在外面,或者,她在这里传递什么消息? 可惜,现在外面的道路和日常没有任何不同,窗户外面也没有监控,什么也不曾留下。 连景山道:“开窗,一般有几种原因,采光,通风,传播。” 是否传播,现在不知可否。 采光,没有这个必要。 就算屋子里不能通电开灯,可当时天还没黑,屋子里是有光的。窗子是透明玻璃,开与不开,差别不大。 至于通风。 一个正常的房间,即便几个月,几年没人住,在门窗都关着的情况下,最多也只是有一些灰尘,不至于需要特意打开窗子来通风透气吧? 正琢磨着,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喊。 “连队,这里有发现。” 连景山连忙走了过去,易念也跟在后面。 痕检万鑫磊正在其中的一间卧房,卧房里关了灯,在昏暗中,有星星点点的蓝紫色的荧光。 这是鲁米诺试剂的血液反应。 地板上,桌子上,都有这样的光点。 易念喃喃道:“看来,这个房间很可能死过人啊。” 这还是个凶宅呢。 也不知道这凶宅,和屋主有没有关系,不管有没有关系,下个季度她的房租肯定能和房东讨价还价便宜点。 谁敢租凶宅旁边的房子啊。 “死没死过人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人在这里流了不少血。” 痕检又对其他几个房间做了血迹检测。 其他房间没发现血迹痕迹了,但是同楼层的卫生间里,墙上和马桶边缘,都发现了血迹痕迹。 连景山说:“提取一下DNA,是否和之前挖出的骸骨的DNA符合。” 如果有符合,那就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个房间的房主,和他们正在查的案子是有关联的。 如果不符合,那还不好说。 其他地方继续查证,先叫人送样本回局里。 加急处理,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易念见房间里一时没有什么结果,和连景山打了招呼,就去了楼下。 这户人家到底住了谁,楼下说不定知道了。 这房子三月份之后,空了下来。三月份之前呢? 楼上楼下的,总有人碰见过吧? 同一个单元,低头不见抬头见,快递外卖物业,又不是个鬼屋,还能没人见过这屋子住人?只是开始他们没有将这个房间纳入可疑范围,所以没有针对这个房间,做过特别的询问罢了。 易念现在也是这里的住户,和邻居打招呼,特别有身份。 其他的,比如物业什么的,让连景山另外派别人去。 她还带了点,虽然是从本地买的,但是像是外地特产的小礼物。 先敲开了楼下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四十来岁。 “姐姐你好。”易念嘴还是挺甜。 “你好。”妇女有些警觉的看了一眼:“你是?” “我是楼上的住户,前天刚搬来的,我叫易念。” 抛去别的不说,易念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就像是个青春温顺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清澈愚蠢,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坏心眼。 “哦,你好你好。” 易念拿出手里的礼物:“姐姐,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特产,送给你。” 妇女一看,也不是吃的喝的,是一些小纪念品。虽然不好意思要,但对易念的好感顿时又提升一点。 有礼貌,说话声音又好听的小姑娘,还喊自己姐姐,谁不喜欢。 “不用那么客气。”妇女说:“既然你住这里,大家都是邻居。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大家可以互相帮助。” “嗯。”易念说:“我想问问,楼上这家……就是我隔壁这家,您知道之前住的是什么人吗?” 今天,警察在小区里查了一天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出了事儿。 然后私下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事儿。 那是说什么的都有,各种丰富的想象力都用上了。 妇女听易念这么一问,回忆了一下。 “没住什么人啊。”妇女说:“楼上那间屋子,之前住着一对夫妻。我不认识他们,但是在楼道里碰见过,看见他们上楼。” 果然。 如果你住在小区里,想要避人耳目,一天两天可以,一年两年,是很难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个楼层的门,突然就打开了,就看见你了。 易念忙道:“这夫妻俩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啊。”妇女说:“男人挺高挺魁梧的,女人就是寻常的妇女,估摸着三十来岁吧,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不过可能怕冷,穿的挺多的。” ------------ 第 38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易念心里一动。 这该不会说的是,小区门口那个药店老板看见的女人吧,丽姐。 这屋子里,住的难道是丽姐。 可是今天秦启峰已经拿着丽姐的照片在小区里问了一圈了。 没有人认出来,丽姐曾经在小区里活动过。 只有门口药店的老板,说丽姐曾经去买过药。 易念犹豫了一下,道:“姐姐,这夫妻俩的样子,你还记得清楚吗?能形容出来吗?要是见着了,能认出来吗?” 易念的问题越问越仔细,越问越专业了。 妇女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关心楼上这对夫妻。” “我是警察。”易念拿出证件给她看。 妇女变了脸色:“你是警察,你骗我,刚才你不是说……” “我没骗你。”易念忙道:“我是警察,我也是邻居,就住在楼上。现在怀疑六零一的住户有犯法行为,正在查证。姐姐,你要是知道的话,你就跟我说,那房子这几天还有人来过,我怕他们还会回来,万一给大家带来危险就不好了。” 妇女看了易念半晌。 最终觉得,易念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 以后,她也是有警察做邻居的人了,还是楼下不远处刑警队的。 挺好。 谁家这辈子还不碰见点事情,大的小的,有个熟人总是好办事,就算不能给你走后门,至少咨询起来也是方便的。 妇女这么一想,顿时决定和易念搞好关系。 “我说不出来,见着也认不出来。”妇人说:“虽然我知道楼上住着夫妻俩,但是几乎没见过。我跟你说见过那一次,还是晚上。那天挺晚了,得有夜里十一点多了,我有点事情出门,看见他们上楼,就那么晃了一眼。咱们楼道这灯你也是知道的,昏暗的很,我眼神又不好,老花了,根本看不清脸。”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但只在半夜见过一次,实在是太少了。 易念谢过妇女,又敲开隔壁的门。 还有楼下。 最有可能见到这屋子里住户的,就是同一个单元的。 其他单元的,就算是见到,也未必会注意。 六层,每层两户。去掉六层的两户之后,还有十户。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十户人家,竟然只有最开始问的一户和他们打过一个照面,其他人都说从未见过。 好像这夫妻俩从不出门,或者从不白天出门一样。 不过,五楼的另一家,倒是提供了另一个线索。 “六零二确实是有人住的,我虽然没见过他们家的人,但是我听过声音。”五楼住户说:“男的骂人,女的在哭。我听见过两回,好像是那个男人的,在打自己老婆。” 顿时,易念又想到了药店老板见到的丽姐。 问了一圈之后,回到六楼。 上下两层都已经检查过了。 连景山说:“除了房间,卫生间,还有柜子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 “柜子里?哪个柜子?” “打开的窗户边的柜子。”连景山指了一下。 就是放着花瓶的柜子,上面是一个一个的格挡,下面是两个柜子。 这个柜子挺大的,可以容纳一个人。 如今天已经黑了,关上灯,只见柜子里,以及柜子外面的地面上,一片荧光。 这血迹比房间和卫生间里,要密集的多。 如果说,房间和卫生间是星星点点。柜子面前的地上,就是一片血迹。 易念喃喃道:“这里……死过人?” 是不是死过人不好说,但就这血迹的密集程度,这个人确实流了很多血。 很快,送检的血迹样本和之前的DNA对比,出了结果。 痕检的声音很激动。 “对上了,对上了。”痕检说:“连队,可以确定,在柜子里和柜子前发现的血迹,和找出的其中一具骸骨的DNA是一样的,确定为同一个男性。” 连景山道:“有什么特殊没有?” “有。”痕检道:“这名男性,是我们发现的骸骨里,破损的最厉害的。也就是说,可能是死的最惨的,我们拼凑了很久,也没有拼凑出他完整的骨架,因为有一些地方被碾碎了,成了很细小的碎片,根本就找不到了。” 这些破碎,大部分是死后造成的。就是骸骨抛弃和挖掘中,机械造成的。 但也有一部分是生前造成的,那就是活着的时候受的折磨。 “你说,柜子里的血迹对上了,那房间里的呢?”连景山顿时找到了问题所在。 “房间和卫生间里的血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痕检说:“根据检测,这两处的血迹是同一个人的,但是,是一名女性。而我们挖出来所有的骸骨,都是男性,所以都无法匹配。” 易念脱口而出。 “丽姐!” 连景山转头看她。 “丽姐,连队,这些血迹很有可能是丽姐的。”易念说:“药店老板说,丽姐被打伤了。楼下的邻居说,听见过房间里传出男人的打女人的声音。还说,看见过疑似丽姐的人,比别人怕冷,夏天也裹着长袖和头巾,这一切合理推断,丽姐住在这个房子的时候,经常挨打。” 和她同住的,还有一个男人。 可能是夫妻,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份。 总之,两人住在这里。 他们可能从事某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或者,本身有见不得光的身份,所以出入都避着人,几乎没和外人打过照面。 男人对丽姐经常动手。 大年三十那一天晚上,丽姐实在忍不了,去买了药。 后来,房间里出现了男人的血迹。 从出血量看,可能致命。 再是胆小懦弱的人,再心软害怕,被逼到了绝境,兔子也是会咬人的,兔子也是会吃人的。 于是终有一天,丽姐反抗了。 她把男人打死了。 然后离开了这里。 这是个死过人的房子,丽姐也害怕会留下什么,于是将房子买了下来,不敢租也不敢住,就空着。 一直到骸骨从垃圾堆填区被挖了出来,丽姐又回来了。 不知道她回来做什么,但这样一个地方,或许她留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线索和证据。 ------------ 第 39章 找到了儿子 可惜,现在弄不到丽姐的DNA,也不知道丽姐的真实身份。 她身份证上的名字肯定不叫丽姐,虽然已经有了照片,可身份信息库里,也没有找到这张脸。 “要是丽姐,早就跑了怎么办?”易念说:“我要是丽姐,早就跑了。” 都要被发现了,不走,岂不是等着被抓。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连景山接了电话。 “喂,。” 是警局打来的。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连景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回警局。” 连景山说了一声。 易念连忙跟上。 这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了。 现场还在收尾,秦启峰带人留了下来。 连景山直接去了检验科,检验科主任刘瑞阳得意洋洋的坐在电脑前,一副你今天必须要请我吃饭的表情。 “刘主任。”连景山大步走了过去。 电脑屏幕上,是左右两边,两幅DNA机构图。 易念虽然看不懂太专业的,但是看得懂下面的一行字。 左右两幅DNA的匹配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可以确定,两边的两个样本提供者,是亲子关系。 “这是……谁和谁的?”易念忍不住道。 刘主任说:“是刚才在景和家园的房间里发现的女性血液样本的提供者,和她的儿子。” 这剧情一下子进展的太快了,易念有点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刘主任得意道:“刚才检测了你们送过来的两组DNA,这一组图谱我越看越觉得眼熟,就把他们和DNA数据库里的数据比对了一下。哎,就是这么巧,立刻就比对出来了一组。” 刘主任打印出资料来。 连景山立刻拿过来一看。 现如今,公安机关的DNA数据库分成几个子库。 刑事犯罪人员DNA数据库,现场物证DNA数据库,失踪人员库,打拐库,灾难事故库,基础DNA数据库等等。 其中,全国打拐DNA数据库,是世界上唯一由官方建设,管理和维护运行的,以打拐为主要目的的DNA数据库。 刘主任配对上的,正是这数据库中的一名男童。 这是一年前从偏远山区被解救的一个孩子,因为被拐卖时尚在襁褓,被解救的时候也不过才两岁,提供不了亲生父母的信息,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找到亲生父母。 他的DNA数据就留在数据库里,只要有人寻找年龄相仿走失的孩子,就会一遍一遍的比对,如果能对上,就能找到父母。 只是没想到,找到了一个嫌疑人。 “这是丽姐的孩子?”易念觉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算是什么呢,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很有可能是。”连景山道:“去查一下当时解救这个孩子时候的情况。” 好在现在都是联网的,很容易就能查到要的消息。 这名男童是一年前被解救的,当时两岁,现在三岁。买了他的人家姓袁,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袁傲竹。 他是在桐乡市被解救的,一般被解救的人口,最好是找到人家送还,找不到的,先送进社会福利机构,同时会在报纸和全国打拐解救儿童寻亲平台上发布寻亲公告。 若是各种办法都用了,实在找不到家人的,会被送交社会福利机构抚养,若一直联系不上,再安排给符合条件的人家领养。 连景山立刻联系了桐乡市,让对面传来了一年前这起打拐行动的具体资料。 资料里,虽然没有丽姐,但是有袁傲竹。 还有人贩子的口供。 易念一页一页的翻看。 “找到了。”她翻到某一页:“连队,你看这里。” 根据人贩子的口供,这个孩子,是从一个叫东乡村的地方拐走的,但是当时警方就根据口供一路追了下去,并没有在这个地方发现有丢失孩子的。 很多被拐卖的孩子,都不是一手的,而是几经转手,这种情况下,就很难追溯源头。 东乡村是个大村,有好几百户人家,离青山市倒是不远。 “奇怪啊,一个村子里丢了孩子,就算是丢了两年了,也应该还有印象吧,都有这么明确的地址了,怎么就找不到爸妈呢?” 丢了孩子又不是丢了个袋子。 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那也该刻骨铭心才对。 可惜,根据当时参与案件的警察说,袁傲竹的消息追踪到东乡村,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了。时隔一年,他现在可能已经被领养,或者快要被领养了。 福利院里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很抢手的。 那些永远出不去的,大部分都是有残疾的。 易念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导航。 东乡村离青山市,开车四个小时。 “连队,要不然我去一趟东乡村?”易念主动请缨:“虽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人认识孩子,可如果这真是丽姐的孩子,说不定,在东乡村里,有人认识丽姐。”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丽姐是青山市本地人。 如果她是外地人,又杀了人,逃回老家也是个好主意。 连景山想了想:“你现在的身体,适合出差吗?” “没问题的。” “好。”连景山说:“我和你一起去,再叫上王沧澜,回去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 “好的。” 住的近,真好。 易念立刻就回去准备了。 其实没太多东西要准备,就是一些随身的衣物,一个背包就够了。 她是习惯出差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至于王沧澜,办公室里备着衣服,随时准备着,立刻就能走。 连景山将事情和秦启峰交代了一下,这边的事情,全权由秦启峰负责,有情况随时沟通,便带着两人出发。 四个小时的路程。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夜两点到。 现在出发,半夜到,还能睡大半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可以开始调查。 要是明天早上出发,那黄花菜都凉了。 办案,本就是一件分秒必争的事情。 易念现在是被照顾的同志,坐在后座打盹。 王沧澜和连景山坐在前面,轮流开车。 夜里没人没人,高速上就像是无人区,三点半,一点半,就按导航的指引,进了东乡村所在的县城。 ------------ 第40 章 见不得人的孩子 东乡村离县城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但是他们不再往下走了,今天晚上就住在县城。 县城繁华一些,酒店宾馆什么都有。村子里可能就要差一些。有些村子里,是找不到宾馆的。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找地方住。 易念住了下来,也睡不着,灯开着,一遍一遍的划拉着手机。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肯定以为她是个重度网瘾少女。其实真不是,她对手机没有依赖,只是习惯了在空闲的时候,手里要拿着点什么东西摆弄一下。 有人建议过,她盘个什么,或者买一串佛珠,但易念还是觉得,拿到什么就盘什么最好。 第二天六点多,天亮了,大家就起来了。 街上随便买了两袋包子油条,一边吃,一边开车去东林村。 村里没有派出所,但是有村委会。 连景山自然不可能蒙着头往里冲,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你站在村子里,跟傻子没有什么区别。 别说不知道怎么找人查案,就是路都不认识。 还得靠当地的组织。 连景山找到了村委会。 村支书一听,是来办案的同志,立刻表示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配合。 连景山自然没有说青山市的案子,只是说了,一年前,解救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从这个村子被拐走的,问问村支书,可还有印象。 村支书的年纪虽然不小,可是一年前的事情,是有印象的。 “我知道,是个小男孩,当时才两岁。”村支书说:“当时,解救他的警察同志,找来了我们村,说那孩子,是我们村的。” “是,老支书,你想想,那孩子当真不是咱们村的吗?” “不是啊。”老支书皱起眉:“咱们村人虽然多,可是当时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找了,要是村子里丢了孩子,这么大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 “那……”连景山问出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在东林村生出来的呢?”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们村的孩子?”老支书一时没理解:“孩子的父母即使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只要住在村子里,那丢了孩子,肯定瞒不住啊。谁家丢孩子不得找,不得报案,这一找,大家不就都知道了。” 这一点也很奇怪。 如果这孩子是丽姐的,丢了孩子之后,她应该也会报案。 只要报案,就会留下DNA在数据库里,孩子找到的时候,就能联系上她。 如今联系不上,显然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也没有报案。 “是,如果孩子丢了,当时就找了,自然人人都知道。可是有没有可能,没有报案呢?也没有找。这个孩子丢的时候,尚在襁褓,是刚刚生下来的。如果这个孩子的出生本来就有问题,说不定父母根本不敢让人知道。” 村支书也是做了半辈子的村支书,别看只在一个小小的村子,可村子里发生的各种情况多了去了。 奇奇怪怪,匪夷所思,一点儿也不比大城市见识的少。 甚至很多写成小说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实中只有更离谱,没有最离谱。甚至十分玄幻。 但是他被连景山这么一点拨,顿时就懵了。 “你说这孩子,偷偷摸摸生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不受欢迎的孩子,不能见人的孩子,身份有问题的孩子,这种情况很多。”连景山说:“孩子可以在医院出生,那是有证明的。但有些时候,也可以偷偷的自己生,谁也不知道。” 这村支书当然不陌生。 也就是现在,生孩子都要去医院,安全又健康。 放在从前,他年轻的时候,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村里有专门给人接生的稳婆,谁家要生孩子了,就请过去。 烧开水,准备点红糖鸡蛋什么的,就在家里的床上,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当然,死亡率肯定比在医院里高。但是没办法,那个时候的条件就是这样,生孩子,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鬼门关。 可是三年前,医疗条件已经很好,交通也很便利发达了,还有谁会在家里生孩子呢? “老支书,你想想。”连景山说:“会不会有这种情况。这种情况虽然偷偷摸摸,但是肯定也有人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瞒得再好,肯定有人知道。” 老支书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一个偷偷摸摸被生下来的孩子。 他不敢说村子里这么多人家,肯定没有这样的事情。但即便有,又该怎么找呢?这也不好找啊。 连景山这时候,拿出来丽姐的照片。 “老支书,你再看看这张照片,看看照片上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支书拿过照片看了看,先是摇头。 “不认识,没见过。” 但是老支书就算在村子里生活了一辈子,也不可能认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连景山他们千里迢迢跑了四个小时,肯定不是问几句话就能被打发走的。 当下,老支书就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把连景山带来的照片给多打印一些出来,安排村委会的人,一个人负责一片区域,一家一家的去问,去找。 如果这个人确实是村子里的人,地毯式搜查,就一定能问出来。 一个离开村子不过几年的人,一定有人记得她。 哪怕她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要在村子里住过,也一定会有人记得。 至于这个可能存在的,刚出生就被拐走的孩子。也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当时拐卖人口寻亲的时候,也来村子里找过父母,但他们的找法和连景山不同,所以他们找不到的,不代表连景山找不到。 很快事情就安排下去了。 老支书亲自带着连景山和易念去找一片区域。 地毯式的大海捞针,真是一件枯燥乏味又辛苦的工作。 一上午的时间,同样的话说了上百遍,易念觉得自己口水都要说干了。 但是,没有什么进展。 好在下午的时候,来了消息。 一个让大家精神振奋的好消息。 ------------ 第41章 神秘租客 有一户人家的婶子,说起一个奇怪的事情。 “三年前,确实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在我家老房子里。”婶子说:“我家有个老房子,就在河堤那边,是两个单间。” 东乡村以前大家都住在河堤附近,沿着河住一路。 那时候条件差,都是平房,根据家里需要,一间两间三间的。 九十年代之后,生活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平房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的生活,于是陆陆续续的,有人在不远处的街道边起了二层小楼。 再有人起了三层小楼,渐渐的,住在老房子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搬到了街上,盖起了小楼。 老房子就成了一片回忆之地。 婶子家对外租的就是这样的两间屋子。 一百块钱一个月,便宜的令人发指。 反正是空着也空着,一年一千二,那也是钱。 婶子说:“租房子的是夫妻两人,每次付一年的房租,租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第二年房租到期的时候,我就过去收房租。谁知道,夫妻俩已经搬走了。” 连景山忙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搬走的?这夫妻俩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具体的话……”婶子想了想:“是在三年前的秋天,十月份的左右。对,没错,十月中旬。” 众人心里一喜。 婶子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她只能记住,是在十月份左右。但是案件卷宗上的时间,是准确的。 根据人贩子交代,在东乡村拐走孩子的时间,就是在十月下旬。 当时,那孩子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被拐走两年后,孩子被解救。 现在又过去了一年,孩子三岁。 婶子继续说:“那对夫妻我不确定,平时没有来往,他们好像也不爱出门。就是开始租房子的时候见了一下,后来给房子的时候,又见了两面。我就记得那男的挺高的,女的……女的挺漂亮?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但要是再见着,我应该能认识。” 易念连忙拿出了丽姐的照片。 “婶子,你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照片上这个?” 婶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后陷入了自我怀疑和纠结。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再看看……” 婶子又仔细看了看,越看越糊涂。 “奇怪了,我怎么有点糊涂呢。这个年龄是差不多的,但是这脸,有点像,但又不太像,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易念收起了照片。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也没有用。 她不会想明白真相,只会陷入更多的自我怀疑。 记忆是有欺骗性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恶意的,就是糊涂而已。 连景山道:“婶子,先不说照片,你接着说房子里的事情。” “好。”婶子说:“又到了收房租的时候,我就过去了。结果半天没敲开门,里面没人在。我从窗子里看了过去,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的床上,有血。” 连景山立刻坐正了。 “多少血?” “不多,一点点。”婶子说:“星星点点的。当时我记得,床上没有床单,只有垫的棉花褥子,因为棉花是白色的,所以血迹有点明显。我又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屋子里东西少了很多。” “我当时就怀疑这夫妻俩是不是搬走了,于是开门进去看了一下。屋子里确实少了很多东西,衣柜里的衣服,鞋子,个人用品什么的都没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确实是搬走了。” 婶子说完了,喝了口水。 易念觉得婶子可能没有说到重点关键。 “婶子,这事情,你为什么会和失踪的孩子联系上呢?” “因为我在床边,看见一只婴儿的小鞋子。就是那么大的,用钩针勾出来的。” 婶子比划了一下,那鞋子只有掌心大小,只有刚出生的小宝宝才能穿。 连景山沉吟了一下:“那你报案了吗?” “没有,这怎么报案。”婶子说:“如果我进去之后,一张床半张都是血,那我肯定吓死了,立刻就会报案。但就那么一点点,有什么好报案的,说不定是手指头弄破了滴的血呢。” 说的很有道理。 婶子说:“之前我也没多想,刚才主任过来,让我们想想三年前有没有可能出生奇怪的孩子,我才突然想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 婶子没见着孩子,也没见着那住客的妻子怀孕,所以当时孩子来寻亲的时候,她完全没联系在一起。 一直到刚才,说奇怪的和孩子有关联的事,这才想起来。 因为在她心里,这件事情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 要是当年也是这么问的,说不定早就被回忆起来了。 连景山道:“婶子,那两间后来租出去了吗,能不能带我们过去看看。” “可以啊。”婶子说:“房子一直空在那里,村子里老房子不好租,基本上都是空着的。” 婶子和家里人打了招呼,拿了钥匙,就坐上连景山的车出发了。 她坐在副驾驶指路,转弯转弯再转弯。 路程倒是不远,离的二十分钟。但这路真是不好走。 以前大家都住在里面的时候,还有人在路上天天补补,修一修两边的树枝。 现在都搬出来了,路就荒废了。 汽车没能开到房子门口,远远的就停下了,婶子带路,往里走。 又走了十分钟,幸亏最近没有下雨,尘土飞扬的路,也好过于满地泥泞。 “到了。” 婶子站在两间平房前面,正要开门,被连景山制止了。 “等一下。”连景山说:“婶子,自从这两人搬走之后,你们进去过吗?” “没有……哦,就进去过那一次。”婶子说:“就是我说的,看见他们走了的那一次。这老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没啥好看的,也没值钱的东西,就是被搬空了也不值钱。” “好,那你把钥匙给我。”连景山说:“你先别进去,我进去看看。” 婶子莫名其妙的。 “哦。” ------------ 第42章 方言 这一趟是有备而来,虽然没有带法医痕检,但考虑到万一会碰见和案情相关的现场,所以连景山让带了一些基本的工具。 拎了个工具箱。 如果是复杂的现场,要打电话让专业痕检技侦过来,如果只是一些小东西,自己上就行了。 打开工具箱,拿出手套鞋套,几人戴上。 连景山打开了房门。 一只大耗子,从几人脚边窜了过去。 婶子很淡定。 别说老房子,就是现在新盖的房子,地下室里也是偶尔能见着大耗子的。 住在农村的人,不害怕这个。 两个男人也很镇定,只是没想到易念也很镇定。 虽然作为一个女刑警,不害怕耗子是很正常的,但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吓一跳也很正常。 连景山说:“夫妻俩在这房子里住了两年,一定会留下很多痕迹。” 还有床上的血迹。 如果留下了毛巾,洗漱用品什么的,都能检验出DNA。 是不是丽姐,不是靠婶子的记忆说话,而是靠证据。DNA比对之后,立刻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没有带便携式DNA测试仪器,只能先采集,回去再说。 房间里灰扑扑的。 一年没有人进的房间,像是一片废墟。 房子一共两间,进门是堂屋,右手是卧房。 紧挨着堂屋的,有一个小厨房,还是烧柴火灶的。 旱厕在屋外,是单独盖的,和住所不连在一起。 众人走进卧房。 和婶子形容的一样,一个挺空的房间,床上一床棉花垫絮,棉花虽然是白色的,但是脏的灰扑扑的。 不过上面有几点红色,还是看的很清楚。 一旁的床头柜上,有一只小鞋子。 其他的什么都没留下。 当下,几人忙活起来。 小鞋子,带血迹的棉絮,一件一件的放进了证物袋。 婶子不敢进来,在外面转圈圈。 好不容易等连景山出来了,忙道:“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不知道。”连景山说:“我们将屋子里的一些物品取证,回去化验,要等出结果才行。这段时间里,这间房子先锁上,婶子,你最好不要进去。” “好好,坚决不进。”婶子说:“本来我也不进去,现在就更不进去了。” 易念突然道:“婶子,这两个人租你的房子,你就没问问他们的信息?没看他们的身份证吗?” 很遗憾,村子里的人没那么讲究。 婶子想的是,一个月才一百块钱,有啥好看的,房子里也没值钱的东西,还能把房子给我搬走不成? 连租房协议都没签,就让人住了。 “没有,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婶子抱歉道:“我看着两人还挺老实,房租给的也爽快,谁能想到他们不是正经人呢?” 连景山也不好说他们是不是正经人,但他们显然是刻意避着人的,所以一切信息都很模糊。就算是婶子当时要看身份证,恐怕能看见的,也是作假的身份证。 只可惜,时间离的还是太久远了。 一年之前,现在什么地方的监控都不好查了。 这一趟说有收获,也有收获,但收获也有限。 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情况很快都询问了一遍,再没有其他发现。 易念沉吟着:“这夫妻俩不会有什么案底在身上吧,神神秘秘的,看着像是要躲人啊。” 连景山摇了摇头。 “不好说,但肯定不是A级B级通缉犯,那些人的数据经常更新,我都有印象,见到了就一定认识。其他的,如果是在某个地方犯了事儿,但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躲了出来,那除非是正经手这件事情的人员,不然谁能认识。” 就算现在科技发达,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人和人的心理素质,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 有些厉害的,杀了人还能出门吃个早饭,云淡风轻的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有些人差点,一点小事儿就觉得楼下已经停满了警车,如果不跑,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何况夫妻俩,还有可能是逃婚的。 可能性太多太杂了。 连景山最后问婶子:“对了,你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听出来,他们是哪里的口音?” 婶子又被问住了。 “确实不是咱们这里的口音,那口音还挺奇怪的呢。跟我说话的时候,是有点不标准的普通话,但是他们夫妻俩小声在一边商量的时候,那方言,我听都听不懂。” 众人眼前一亮。 中华大地,方言千千万,很多地方,别说一个城是一个城的方言,就是两个紧挨着的村子,都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连景山说:“婶子,如果你再听见这样的话,能辨别出来吗?” 婶子犹豫了一下:“应该……可以吧。我觉得行,毕竟我当时可是竖着耳朵听的。” 因为听不懂,所以格外好奇,一边听一边猜,虽然最后还是没猜出来,但是心里琢磨了一下。 “好。” 连景山很高兴:“那要麻烦婶子跟我们走一趟,帮我们辨别一下,当时那夫妻俩,用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婶子一听,要走啊,要走哪儿去,去多久?家里还要人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呢。 “就去县城的派出所。”连景山说:“不走远。这边的话,你看能不能找亲戚邻居照顾一下,我们会给一些补偿。” 婶子想了想,去找了亲戚来帮忙。 刚才村支书都说了,协助破案,这不好拒绝的。 而且她也确实有些担心,如果租住在自己屋子里的人有什么问题,自己又推三阻四的不热心协助调查,最后真查出大事儿来,会不会牵扯上她。 不是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她这也算是立功吧。 当下,连景山就带着婶子一起去了县城的派出所。 派出所里没有检验DNA的能力,连景山让人王沧澜将从出租屋里找到的东西先带回去,自己和易念留下。 找出各地的方言给婶子听,看看能不能辨认出来,这夫妻俩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一个人在老家留下的,是最原始真实的影像。 和一些斩不断的羁绊。 ------------ 第43章 整容 辨认方言,这事情可不容易。 地大物博的坏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中国的方言实在是太多了。 何止几十上百种。 婶子只是和对方说过两回话,除了第一次多聊了几句之外,第二次收房租,就只简单的说了两句。 连景山先让她努力的回想,自己和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这个还比较好办。 租房嘛,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几句话。 房子在哪,多大,环境怎么样,多少钱,怎么付。 最后,房子我要了。 大致也就是这些对话,易念帮着一起回忆,很快,就把两次见面的对话都给敲定了。 再有的,就是夫妻俩自己商量的对话。 那个不好推测,因为婶子说自己一句也没听懂。只能尽力学了学音调。 易念将婶子学的音调录了下来,在各种方言里对比。 科技时代,这至少是可行性的方向。要是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就会天南海北方言的人,没有国家力量都集不齐。 比对半天,选出了好几种。 然后进一步进行比对。 婶子也是给力,选到一半,又从村子里找出几个和夫妻俩接触过的人。 两人在村里住了半年,就算是再低调也不可能完全不和外人来往。日常的柴米油盐,总不能一次买一年的量。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何况都是充满了智慧的劳动人民,大爷大妈。 几个人反复听着易念找的方言片段,仔细的商量,终于,找到了两种最像的调调。 都是西北的小城。 不敢说有多准确,但每个地方的口音都是不同的,至少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这一忙活,已经是半夜。 王沧澜连夜赶了回去,连夜做了鉴定,出结果便打了过来。 “队长,咱们没有猜错。”王沧澜高兴的说:“从出租屋里找到的血迹果然是丽姐,DNA对上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丽姐的确切身份,可是她的行踪渐渐明朗。 丽姐夫妻两人,因为方言相似,且惯用方言交谈,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从西北某处家乡出来,之前做了什么不知道,可能是有违法犯罪现象。 五年前,来到了东乡村。 在东乡村住了两年,生下了一个男婴,孩子出生即被拐走。 因为不敢叫人知道身份,所以没有报案,而是立刻离开了。 离开的第二年,孩子找到,根据人贩子提供的线索,警方找回东乡村,但因为无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所以没有线索。 这个时候,丽姐夫妻可能在青山市,也可能还没到青山市。 中间两年时间无从考察。 一年前,丽姐夫妻到了青山市,租住在丽景家园,依然深居简出。经过和前任房东的核查,他们用的身份证是假的,查无此人。 三月份之后,房东卖房,丽姐夫妻退租离开。 那房子便一直空着。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 “易念。”连景山说:“安排几位乡亲休息,你也去休息。其他事情明天再安排。” 这么晚了,休息的房间早已经定好,几位年纪大的乡亲平时也不熬夜,今天虽然新鲜又刺激,也都困了。 易念连忙带大家去休息。 终于安排完了回到房间,已经是三点了。 易念躺在床上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自己来青山市总共没几天,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啊。当初归队的时候,自己想找个绿水青山的地方,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老领导是怎么忽悠的? 青山市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刑警队长是我的得意门生,小伙子长的好看人也好,小地方也没什么大案子,轻松,不忙。要不然,你就去青山市吧。 易念天真的接受了上司的建议。 然后就进入了另一种忙成狗的状态。 “哎。”易念叹口气,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自我开导。 忙点也好,忙点不容易胡思乱想。 虽然容易猝死,但没时间抑郁啊。 虽然没时间睡觉,但也没时间做噩梦啊。 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 连景山以身作则,昨晚上睡的肯定比易念晚,但这会儿一点儿疲态不显。 “连队。”易念二话不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连景山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两个肉包子一袋豆浆。 “谢谢连队。” 青山市刑警队忙不忙另当别论,工作氛围还是不错的,同事和同事之间,充满团结友爱。 连景山自己也喝了一口豆浆。 “昨天晚上,我联系了这两个地方的刑警队,把丽姐的照片发了过去。让他们查了前五年到三年间的在逃人员名单和资料。” 然后连景山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不太好。 易念啃了一口包子:“然后呢?” “照片没人认出来,我今天上午又给乔主任打了电话,和他商量了一下。” 乔主任,是青山市市局的法医室主任,五十来岁,是个看着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除去举着电锯开颅的时候,都戴着金丝眼镜特别斯文。 “怎么说?法医那边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谈不上新的发现,是乔主任的一点猜测。”连景山说:“之前我们有一张丽姐的照片,照片上丽姐化了很浓的妆,而且是模糊的,所以不好辨认。但从那张照片,再结合见过丽姐的人的不同反馈,很有可能,丽姐是整过容的。” 所以,村子里的婶子也不确定。 楼下的邻居也不确定。 整容不是魔法,短期能恢复的,动的应该不多。 几个可能见过丽姐的人,本就不是仔细的看,又是核对一个模糊的照片,还是好几年前,自然都是似是而非,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无法确定。 “这么说……那我们去查整容医院?” “意义不大。”连景山道:“不知道丽姐当年的行动范围,这个范围就太大了。有正规医院,还有黑诊所,全查一遍不现实。” “那倒也是。” 连景山说:“丽姐夫妻俩的老家,现在最可疑的地方就是西北的南北两个城。那边资料很多,也很配合,但是靠打电话说不清楚,需要派人过去一趟。” 易念心里一动。 “我要去吗?” ------------ 第44章 飞蛾扑火 西北,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 但再人杰地灵的地方,也有黑暗的一面。 易念在西北待了三年,虽然全身而退,算是凯旋,可也付出太多。 她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回去,难免有一瞬间的走神。 连景山看着易念的表情,不由道:“你不是西北人吧?” “哦,不是。”易念回过神来:“只是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 “是这样,那南城北城,你熟悉吗?” “不算熟悉,只是去过。” 虽然过去之后,肯定要找本地警方协助,但有自己人熟悉,当然是更好的事情。 连景山道:“这次去西北,你想不想去?” 这是我想去就想去,不想去就不想去的事情吗? 易念的回答很标准。 “听领导安排。” 工作这事情,难道还能挑三拣四不成。她就算以前没在刑警队待过,这道理还是懂得。 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也应该自己克服。 要是什么都要避开,那这日子永远回不到正轨。 “既然问你,就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连景山说:“你来青山市时间短,不过正好碰上案子,来来回回的跑,确实挺辛苦。如果觉得累,不要勉强。”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易念立刻说:“我可以出差。” 去一趟西北,少说也得三天。 连景山一般也愿意带单身汉,单身汉干活儿没顾忌,能熬。有家有口的虽然也不偷懒,可领导也要考虑手下人家庭和事业的平衡。 易念的回答,连景山很满意,他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九点,我还有一些事情。我们坐下午的动车过去,今天能到就行,你查一下车次买一下票。”连景山说:“我让王沧澜从青山市出发,我们到南市集合。” “好。” 易念立刻拿出手机:“连队,你身份证号发给我一下。” 买票必备。 跟着领导出门,买票定酒店,以后用的上身份证号的地方还多。 连景山直接从包里拿出钱包递给易念,匆忙安排工作去了。 易念第一次吃着早饭回了房间,这几日难得的清闲半天,甚至可以睡个回笼觉。 啃完包子,坐在床上订票。 从东乡村到南城,这可不近。 一千多公里,动车也得八个小时,要是开车得十四五个小时,就算是轮换着开,也既耽误时间还累。 易念查了一下车次,中午出发,得晚上九点才能到。 她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给连景山发了截图。 连景山很快回复。 可以。 昨晚上只睡了几个小时,易念订完票躺着,迷迷糊糊的便又睡着了。 也许是今天西北的关键词触发了一些记忆,半睡半醒间,她开始做梦。 梦中的背景是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 下着暴雨,一切阴冷潮湿。 雨淋在身上,淋的眼睛都睁不开。 易念坐在一个角落里,像是个偷偷摸摸的贼,看着远处。 远处有火堆,明亮温暖。 火堆边,围着一群人。 她就这么羡慕的看着。 突然,身边传来脚步声。 易念猛的转头,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姑娘走向了火堆。 火焰猛的升起,像是怪兽一般狰狞,长出尖牙利爪。 易念心里很慌,急切的伸手,想要抓住那姑娘。 可是却迟了一步。 姑娘快跑两步,冲了过去,扑向火堆。 火堆却没有给她温暖和光明,而是就在面前,猛的炸开…… 易念从睡梦中惊醒,满身是汗。 手机在耳边唱着歌,易念连忙接了,是连景山。 “易念。”连景山的声音有一点焦急:“开门,我在门口。” 易念连忙下床去开门,果然,看见连景山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连景山上下打量易念:“你生病了?” “没有。”易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连队,有什么事情吗?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 连景山扬了扬手机。 “你定的是下午一点的车票,我们至少要提前二十分钟去检票。从这里去车站还要半个小时,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本来是喊你吃饭的,现在可能来不及了。” 易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惊悚的发现,果然有连景山发的好几条消息,和两个未接来电。 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易念哪怕是睡觉,手机声音也会调到最大。偏偏刚才睡前看了几个视频,怕吵着人,把声音调低了一些,忘了调回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连景山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敲门也没有人应,如果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让服务员开门了。” “对不起连队。”易念立刻说:“我睡迷糊了,没听见。” 连景山的目光在易念满是汗的额头停留了一下,这才道:“不要紧,你收拾一下我们直接去车站。就不去吃饭了,我去买点吃的,路上对付一口。” “好。” 连景山转身往外走,又回头:“有什么忌口么?” “没有。”易念立刻说:“什么都吃。” 易念的东西在订完票之后就收拾好了,她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就拎包跟了上去。 本来以为连景山会去买两份盒饭什么,没想到跟了下去,看见他进了一旁的汉堡店。 十分钟后,连景山和他的炸鸡汉堡全家桶一起走了出来。 县城派出所尽地主之谊,派了车送他们去车站。 两人都上了后座,连景山将手里端着的杯子递给易念。 是热的。 很多汉堡店的饮料,默认就是凉的,现在又是盛夏,默认就是加冰,难为连景山细心,还特地给她要了一杯热饮。 车里空调开的低,捧着热牛奶,很有种温暖的感觉。 “谢谢连队。” 易念这才觉得,自己从梦中的阴冷中缓了过来。 “不用客气。”连景山一点儿也不高冷,拆了个汉堡啃一口,又喝了一口可乐:“你跟着我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我对自己人,一向都好。” 易念羡慕的看着连景山手里的冰可乐,点了点头。 ------------ 第45章 保温杯泡枸杞 连景山吃了两口,奇怪的看易念。 “你不好好吃你的,看我干什么?想吃我这个奥尔良的……你不早说,我已经咬过了。” 连景山皱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汉堡。 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把啃过的这一块掰掉,剩下来的给易念。 “不不不,连队你吃。” 易念连忙否认三连:“我不吃你那个,就是觉得,没想到连队也会吃这些垃圾食品,有点意外。” 她没见过连景山的时候,对连景山的印象是有些先入为主的。 都是领导灌输的。 领导当初劝她来青山市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青山市的刑警队长,连队,对外严肃冷酷,对内和蔼可亲。虽然三十岁的人,但有五十岁的心。老会照顾人了。 领导头发有点少,说这话的时候,抱着保温杯泡枸杞,易念很自然的就带入了,两人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没想到其实咱们连景山还是个小鲜肉。 连景山默默算了一下。 “要是我没记错你的档案,我只比你大三岁,就算三岁一个代沟,我也没到养生的年纪。” 心虚的易念哈哈一笑:“连队你瞎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中学生都开始养生了,养生又不是老了的标志。” 连景山也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姑娘,比刚见面的时候倒是活泼了一些。 会开玩笑了。 本来他还以为,这次的新人是个闷葫芦呢。 “对了。”连景山突然想起个事情:“之前那个人,还有给你打骚扰电话吗?” “有。”易念说:“隔三差五会打一个。” 连景山其实有点奇怪:“之前查这个号码,是服务器架在国外的虚拟号,追踪不到来源。” “我知道,我查过。” “我的意思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就没想过彻底解决吗?” “连队的意思,是我换一个手机号?” “换手机号是最后的办法了。”连景山道:“最好当然是把这个人找出来,一劳永逸。咱们做刑警的,被骚扰了都没有办法解决,那普通人就更绝望了。” 换号码算什么? 那是逃避,是认输。 那怎么行?他的人生里,可从没有对犯罪分子认输的概念。 “这个人不好找。”易念面无表情的啃着鸡翅:“不过我能察觉出来,最近他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历史遗留问题,总要解决。 连景山很敏锐:“是因为……之前我接了你的电话?” 易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连景山进一步道:“你们之间是,感情纠葛?” 易念年轻漂亮一个女孩子,和人有感情纠葛,爱恨情仇,也是正常。 之前那一次,她还说自己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现在熟悉了,显然并非完全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易念立刻就否认了。 “不是。”易念道:“嗯……怎么说呢,对我不是,对他可能是。但这件事情总的来说跟感情无关……反正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是有点复杂。 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又默默的转了回去。 他虽然是个中年人,却是个看过不少短剧的中年人,年轻小姑娘的那些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关系,他都懂。 易念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连景山也没有再问。 不过他说:“你的私事,我是不过问的。不过我现在既然是你的领导,就有义务维护你。我建议你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以后也有利于安心工作。” 易念点头。 连景山说这一番话的模样,确实和她以前五十岁捧着保温杯的领导没有什么区别。 连景山又道:“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尽管开口。” 方法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易念认真的对连景山道了谢。 但是看的出来,她并没有寻求帮助的打算。 连景山也没有再提。 很快到了车站。 在南城南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易念已经订了酒店,就在火车站旁。 南城不大,和青山市一样是个三线小城。生活节奏慢,物价也便宜,是个宜居的城市。 王沧澜出发地不同,比他们迟二十分钟到,在车站等了一会儿,三个人就碰头了。 王沧澜是个热闹的咋咋呼呼的小伙子。 “小易,你们在车上吃晚饭了吗?” “吃了,动车上有盒饭。” “我也吃了,但是太难吃了。”王沧澜说:“我就吃了几口,现在饿着呢。才九点半也不晚,我们吃个夜宵去吧。” 易念看连景山。 领导说了算。 “连队,去吧。”王沧澜哀求道:“我在路上百度过了,我们订的酒店楼下,就是夜市一条街,这里的烧烤很有名的,带孩子吃两口吧。” 连景山看着块头比自己还大的孩子,只想把他卷吧卷吧塞进行李箱去。 但他也怕王沧澜会当街撒泼打滚,只好说:“行,去吧,不要吃太晚。” 王沧澜在背后朝易念眨眨眼。 你看,我就说连队是很好说话的人吧。 易念叹了口气。 有点明白连景山的养生感是怎么来的了。 夏天的九点半,夜市烧烤摊正是热闹的时候,烟熏火燎的。 王沧澜拍着胸口说今天他请客,找位子坐下,把菜单塞进易念手里。 “随便点,别跟哥客气。” 易念觉得动车上的盒饭也挺好吃的,晚上吃了不少,这会儿也不饿,就随便点了一些。 点菜的时候,易念的手机就放在桌上。 突然就响了。 易念看了一眼,一串号码。 她几乎没有手机通讯录,所有的来电显示的都是一串号码。 易念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依然没人说话。 王沧澜不知所以,正在招呼老板上菜。 连景山立刻就看了过来。 易念也没说话,顺手拿了根串儿,吃了起来。 这家烧烤店挺大的,除了店里,外面还有二十来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他们现在坐的,就是比较靠正中的位置。 他们没要酒,一人要了一罐王老吉。但其他桌子上都有啤酒,说话的,笑的,划拳的,玩游戏的,那叫一个热闹。 满是人间烟火气。 手机那边的静音就这么持续了半分钟,然后突然传来一声喊。 “什么,你在外面吃饭?” ------------ 第46章 医师 那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 易念笑了一声:“这话说的奇怪,我又不是神仙,在吃饭怎么了?我不但在外面吃饭,还是小吃一条街,人来人往,可热闹了。” 手机那边的人重复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易念说:“我已经走出来了,不像你,还在阴沟里。” 哐当一声,那边又砸了什么东西。 王沧澜已经点完了菜,转回头来。 立刻看见他们俩人一起盯着手机,表情都不太好。 王沧澜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转头看向连景山。 连景山缓缓摇头,让他别说话。 电话那边哐当哐当的砸几下,等他砸完了,易念这才用不屑的声音说:“你这无能狂怒,有什么用呢?你只能继续在阴沟里待着,而我,已经走在阳光下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之后。 那边的人终于冷静了下来。 “易念。”他喘了两口气平缓下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就在你身边?但你不认识我?” 王沧澜瞬间觉得惊悚,条件反射的想左右看看,但是忍住了。 如果对方是瞎说,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如果对方真的躲在暗处,他这么一看,就露怯了。 王沧澜郁闷看了一眼,发现连景山和易念都一动没动,颇有大将之风。 连景山有大将之风就罢了,易念一个新人小姑娘,怎么这么冷静呢? “你在我身边,是脚下吧?”易念说:“知道你在下水道里?” 说完,易念挂了电话。 三个人都算能好好呼吸了。 周围还在觥筹交错,没人注意这诡异的一幕。 “这是咋回事儿?”王沧澜义薄云天:“小易,有人骚扰你。疯了吗,女刑警也有人敢骚扰?叫出来,我打的他满地找牙。” 这事情怎么说呢? 连景山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看着易念。 易念本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怕牵扯太多,但这个场面,看着王沧澜那热烈的眼神,要是说一句不关你们的事,就显得有点冷血了。 易念用喝酒的架势喝了一口王老吉。 心理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人本就是群居的动物,回到人群中,自然就会开始和人接触。不用特别刻意去做什么,只要放轻松,就能感受到善意。 当时易念就问他,如果感受到的,都是恶意呢? 心理医生很坦然,那就打回去, 易念的沉默中,连景山打圆场。 “不想说就别说,别理他。赶紧吃,肉都凉了。” 易念吃了几口,拿起手机,也不知给谁发了个消息。 很快就有人回信息。 消息有来有回几次,易念下定了决心一样。 “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你们听着,可能觉得有点奇怪。” 王沧澜立刻又要拍胸口打包票,被连景山在桌子下面掐了一下大腿。 王沧澜痛的缩了一下。 易念对这事情有顾虑,他们听的时候,就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不要一惊一乍的,要不然对方的心理压力更大。 连景山漫不经心道:“说说看,我们也是见过世面的,没什么接受不了。” 易念沉吟道:“你们都知道,我有个妹妹。我妹妹已经去世了,这个人,喜欢我妹妹。” 虽然只有简单一句,但听起来就很曲折。 “他对我妹妹爱而不得,和我有一些矛盾。这个矛盾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简单来说,他认为是我害死了我妹妹,所以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一些详情,并且为我妹妹报仇。” “他是个心理医生,能力很强,会催眠,心思深沉。我和他纠缠过一段时间,但我没有见着他的脸。” “后来,我脱离了过去的环境,以为他已经死了。” “再后来,就是这个电话,我才知道他没死。” “他恨我,想把我拉回过去的泥沼。但是,他能力有限,所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恶心人。唯一麻烦的是,他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但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如果刻意接近,确实有些难防备。” 易念说完,喝了一口王老吉。 连景山和王沧澜消化了一下易念说的话。 王沧澜啃着鸡爪道:“那,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易念摇头:“只知道他的外号叫医师,年纪应该不大,高矮胖瘦一律不知,但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个没有明显特征的人,看起来很普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很好的躲藏在人群中。” 连景山也皱起了眉头。 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还真有点麻烦。 对方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又隐藏身份,要是偷偷摸摸混到身边,冷不丁掏出一把刀,或者下点毒什么的,还真是防不胜防。 连景山沉吟道:“他纠缠你,诉求是什么?” 难道靠几个不痛不痒的电话,想催眠他自杀。 “他的诉求……大概是想要我的命,但是,不是单纯的要我的命。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别人生死,在我这里栽了跟头,自然是不服气的。” 这个跟头栽的可大了。 “这个人不好对付,我会尽快解决他。但是我怕他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所以,连队,王哥,你们这些日子都小心些。” 易念很抱歉,可能要连累谁了。 可是连景山和王沧澜都不是一般人,如果是一般人,她是绝对不会靠近的。 “放心。”王沧澜爽快道:“只要他敢出现,我肯定能把他拿下。还医师,中二病吧?这种人就算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也有一个显著特征,我看一眼,就能从人群里把他认出来。” 易念奇道:“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怎么知道他的特征?” 王沧澜呵呵两声,像是一个真正的中二少年一样. 他耸了耸肩,说:“因为这个人脸上写了大大的两个字,脑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易念跟王沧澜碰了碰杯。 “王哥说的对。” 两个手下都有点中二,领导的心情有些沉重。 ------------ 第47章 十八刀的轻伤 这一顿烧烤吃的非常好。 不单指吃饱喝足的那种好,而是吃的开心。 具体表现为,王沧澜叽叽喳喳,易念听和附和。到了需要拍板的时候,一起看向连景山,连景山点头。 比如说。 王沧澜说:“小易,等这案子结了,王哥带你去玩?咱们青山市可是个旅游城市,玩儿的地方很多。” “去山里玩什么?” “大青山里九曲十八弯,漂流是最有名的,特别好玩。那大风大浪的,跟通天河取经一样。” 易念脑中响起了一首歌。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这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易念是会游泳的,但是一般,于是她问:“包活吗?” “包的。”王沧澜本想口出狂言,但多少有点心虚,话风一转:“你放心,我水性……我水性一般,但是连队水性好。到时候我们团建,大家一起去玩儿。” 王沧澜一拍连景山肩膀。 “连队,你说呢?” 连景山说:“可以,到时候小易坐我旁边,包捞包活。” 队长可真有责任感,易念感觉尸体都暖暖的。 领导拍板,这事情就定下来了,说不定还能公费团建。 好在明天是正经有事,于是十点半虽然意犹未尽,也就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几人吃了早饭便去南城市公安局。 连景山来之前已经联系过了,出来接待的一位姓刘的主任。 “领导说了,让我们一定配合连队的工作。”刘主任说:“你提供的这方言,确实是咱们南城的腔调。但是周边的几个县城村乡,包括北城的城乡一片,方言的音调都差不多,加起来这地方可不小。” “是。”连景山道:“所以我也有一个范围的筛选。只要从二零二一到二零二二年之间,没有结案的。没有抓到凶手,或者没有完全抓到凶手。” 南城这样的三线城市,人口有三百万左右。北城也不会相差太多。 六七百万的人群,每年有大量的各种案件。 不是每一起都是侦破的。 就青山市市局而言,去年传统“盗抢骗”案件破案率有百分之八十,现行盗窃案破案率只有百分之七十,接触性诈骗案和命案的破案率都是百分之百。 就算丽姐夫妻俩是从南北城逃出去的,是因为什么案子逃出去的,也很难说。 还有一小部分的可能,不是因为案子。 万一是因为家里催婚,私奔的呢? 繁琐复杂的查案过程中,没有一个步骤是多余的。即便最后回头,发现大部分都是错的,但不经历,就没有办法排除这个错误选项。 刘主任带着几人往里走。 打开电脑,一键查询。 易念看着眼花缭乱的数据,在心里叹气。 难怪连景山说,要亲自走一趟呢。 三百万人口的南城,二零二一这一年间,法院受理的各类案件有七万起,警方接报有效刑事治安警情两万五千起,其中刑事案件立案一万五千起。 这还只是一个南城,北城的数字也是大差不差的。 刘主任道:“连队,你还有什么具体的条件可筛选吗?这些如果要一起一起看的话,工作量太大了。” “有。”连景山说:“没有侦破的,和已经侦破但是凶手在逃的。优先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受害者的伤势当时看着很危险,可是没有造成恶劣后果。” 如果当时情况不危急,丽姐夫妻俩不至于隐姓埋名躲了那么多年。 可如果真造成了恶劣后果,那一定会加大力度通缉,甚至成立专家组,不破不休。 只有那种不痛不痒的,没多大事儿的,才不会引起轰动。 前面刘主任还认真听着,当听到连景山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前一亮。 “哎,连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儿?” “我记得,前几年真有这么个事儿。”刘主任说着,开始在键盘上一阵敲,半天,调出一个案件信息来。 众人都凑过去看。 “你们看。”刘主任说:“二零二二年三月十日,有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这个事情起因不大,就是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凶手叫邴志轩,二十三岁。受害者叫方洲泉,二十一岁。两人是朋友。” 很简单的一起案子,之所以刘主任记住,并且一下子想了起来,是有它的特色的。 “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朋友,叫舒红梅。舒红梅开始和方洲泉处了对象。” “舒红梅的父亲去世了,因为心情不好和连日疲劳,和方洲泉闹了起来。邴志轩是去帮忙的,觉得方洲泉不该这个时候不体贴,就和方洲泉吵了起来,后来,更是打了起来。” “当时打的很惨烈,满地都是血,邴志轩用一把水果刀捅了方洲泉十八刀,把人捅成了一个血人。”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邴志轩伤人之后,还没来得及报警,他就和舒红梅一起跑了。后来,一直没找到他们两个人。” 一场本来就悲哀的葬礼,这一闹,更悲哀了。 但是听起来,也只是一起很正常的争风吃醋事件。 易念忍不住道:“刘主任,这案子,记忆点在哪里?” “十八刀,刀刀见血,刀刀都是冲着要害去的。”刘主任说:“根据周围的人说,当时都以为方洲泉活不了了,但这小子命大,送去医院之后除了失血,竟然连轻伤都达不到。” 命大,命硬。 所以虽然留下记录,可不是什么大案子,自然也不会全网通缉。 刘主任道:“那段时间正好有个很火的案子,不知道你们看过新闻没有。说一个护士和男朋友发生了冲突,捅了他十几刀,但都避开了要害,后来被判轻伤的。” 连景山道:“看过,所以这个案子,也是这个情况。” “对,所以我印象才特别深刻。”刘主任说着,调出了几人的照片。 两男一女。 连景山也拿出了丽姐的照片。 但是不好说的。 资料里,舒红梅是一张身份证证件照。 但丽姐的照片是浓妆艳抹的模糊生活照。 对比的意义不大。 连景山道:“这个舒红梅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 第48章 不一样的材质 亲情难忘。 很多犯罪分子在逃离之后,流浪在外。不敢光明正大的生活,如过街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这种情况下,会格外怀念家乡,想念亲人。 之前不好说,但这一两年里,丽姐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 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生孩子,孩子丢了。 和丈夫必然有矛盾,并且处于劣势。 可能卖身。 可能杀人。 无论种种,这都足以让一个人心情压抑沉重。 就难免想家。 刘主任说:“舒红梅是家中独女,父亲去世之后,只剩下一个母亲。因为当年的事情,舒红梅的母亲当场病倒,后来身体也很差,独自生活。我们后来也去过两回,挺可怜的。虽然方洲泉没死,但事情闹成这样,舒家也跟着赔了不少钱,家里当时差一点都被方家砸了。” 舒红梅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但是尸骨未寒就闹个妻离子散,真是死不瞑目。 一时冲动的犯罪,害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几方家人。 连景山说:“我想见见舒红梅的母亲。” “这好办。”刘主任说:“我带你们去她家。” 刘主任是个明白的,没开警车,开了自己的车,一行人低调到了一栋小楼前。 “舒红梅母亲住在二楼,就是靠路边,晒了腊肉的那一家。”刘主任说着,便要下车。 易念坐在驾驶室的后面,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怎么了?” 刘主任吓了一跳,停下了开车门的动作。 二楼不远,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能看见。 “连队。”易念一瞬间激动了:“二楼阳台上晒的衣服不对劲。” 她眼神可好了。 阳光正好,二楼阳台晒了一排衣服。 夏天,有短袖,长裤,内衣,内裤。 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王沧澜不由的道。 衣服有什么不妥?看颜色和款式,也确实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穿着打扮。 “不对。”易念说:“你们看挂在最边上的那条裤子。” 最边上的,是一条内裤。 三个男人硬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来,虽然他们一点儿都不避讳,已经看的很认真了。 易念说:“这内裤可贵了,是有牌子的。” 三个男人对这方面,确实不太了解。 “你们就没发现,它和旁边的那一条,在太阳反光下,看起来质感不一样吗?” 虽然都是黑色的,款式也都是很保守的款式。 被易念这么一说,三个男人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这么回事。 易念很肯定,在这一点上,三个男人都没有底气反驳。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身体不好,丈夫不在。没有固定收入,经济情况也不行。 易念说:“我不是说舒红梅的母亲没有享受生活,打扮自己的权利。但是从她目前的生活状况来说,确实不像是有这样闲情雅致的情况。而且,她的上衣,长裤,另外两件内衣裤的款式,也是保守的,和这一件完全不同。” 刘主任兴奋道:“这位同志说的有道理,这么说,很有可能是舒红梅回来了,我这就叫人过来……” 说着,刘主任又要下车。 “刘主任,别激动。”连景山赶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刘主任今天有点容易激动了。 舒红梅可能身上背着命案,但本身没有什么武力值,如果她在屋子里,抓人很简单。 虽然连景山他们来到南城,没有直接抓捕嫌疑人的权利,但是刘主任可以。连景山他们可以协助。 至于真打起来谁做主力,这不重要,反正他们只是协助的。 连景山说:“人现在可能不在这房子里,平时也没有住在这里。要不然的话,阳台上的衣服应该不止这么多。” 没有人,可以在大夏天,只换一条内裤。 舒红梅如果就是丽姐,她的衣服应该老时尚了。 “这个舒红梅,很有可能就是丽姐了。”易念道:“如果舒红梅没有在外面犯案,只是当年在家里的事情。那事情不大,回来之后,已经从母亲那里打听清楚,应该是松了口气,可以安心的住下来了。没有理由还要躲躲藏藏的。” 钱也赔了,人又没死,而且人也不是她打的。 其实当年她不走,也没有什么事儿。不过爱慕者为她杀了人,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热血上涌,很容易让年轻姑娘一时失去理智,毅然为爱走天涯。 当时的真爱,觉得可以抛弃家庭,可抵漫长岁月。 天真愚蠢,又可怜。 刘主任冷静了一下。 “连队,你放心,如果这个舒红梅回来了,看着风平浪静,肯定不着急走。我们在周边布置,守株待兔,一定能抓住人。” 不过守株待兔什么的,就不能指望连景山他们做主力了。 刘主任联系了南城刑警队的曹队长。 连景山和曹队长商议了一下,都认为连景山他们暂时不能出现。 虽然在青山市没有直接对上过,但他们在明,丽姐在暗,到底有没有见过他们,谁也不能保证。 本地的刑警就不一样了。 丽姐离开南城几年,当年就没有和刑警打过交道,现在更不会认识。让他们穿上便装,在附近巡视,只要对方有行动,就能看见。 南城,现在对她来说是一个充满牵挂和温暖,又安全的地方。如果没有感觉到危险,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几年未见母亲,总想多留几日。 她没住在家里,也要住宿,首选就是周围离的不远的宾馆酒店。 沟通之后,没多久,就有看着漫不经心的人进了小区。 刘主任开着车,带着连景山几人撤离了。 路上,王沧澜郁闷了。 “那我们这几天,岂不是什么也不能干。咱们就在办公室里等着吗?” 人就是这么拧巴。 有活儿干的时候,想偷懒。 没活儿干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连景山说:“想多了,不会让你无故带薪休假的。曹队抽人手查舒红梅,他们手上还有别的案子,你去帮忙吧。” 完美对换。 果然刑警队里,没有一粒米是白吃的。 ------------ 第49章 连队吹出去的牛 连景山是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人,既然把王沧澜送去做苦力,就绝对不会厚此薄彼,亏待了易念一点。 易念也被送去做苦力了。 南城市市局刑警队,对易念表示了欢迎。 无论在什么地方,女刑警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小易同志。”南城刑警队副队长桂同甫说:“听说,你身手不错?” “还……行吧。” 易念有点奇怪,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事情。 刑警队总会直面最凶残的犯罪,能打是基本要求。也不说一个能打八个吧,身体素质不行,真碰上歹徒是会有危险的。 “那……咱们现在确实有一个案子,缺人手,想请你帮个忙。” 易念爽快道:“桂副队你尽管说。” 连景山都把他们俩送来了,那还有什么话说。王沧澜不也坐在一边等候差遣吗? 桂同甫带着点抱歉的表情,说:“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查的一起案子,抢劫。在一片比较偏僻的棚户区。凶手专门挑单身女性下手……” 王沧澜一听,立刻站了起来。 “桂副队,你让我们小易去做饵?那可不行。” 桂同甫连忙把王沧澜往下按了按:“你先听我说完。” 王沧澜皱起了眉头。 虽然勉强愿意听,但显然全靠礼貌,但是很勉强。 桂同甫道:“那一片本来规划要拆迁,但是因为有几家价格没谈拢,就一直没拆成。后来房产市场冷了,房子没有那么好卖了,开发商索性就不拆了。所以那一片现在就是乱糟糟的,也拆不掉,环境也不好。” “本来搬走了一部分,后来见不拆了,有些又搬了回去。那些不想住的,家里房子只要是完好的,也租了出去。因为租的便宜,所以不少外来务工的,还有游手好闲的,渐渐就鱼龙混杂起来。” “也就是这个月,出现了好几起抢劫伤人事件。凶手专对晚归的单身女子下手,我们蹲了半个月也没蹲到,但一撤,凶手就又出来了。” 桂同甫一脸苦恼。 “实在是,很棘手。” 王沧澜皱眉道:“桂副队,你说的这种案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案子。咱们局也遇到过,不过,没有叫女同志去当诱饵的道理,这太危险了。你找队里长的俊俏点的男同志,男扮女装去就是了。” 多大点事儿呀。 当刑警的,谁还没点演技。 都是工作,总不能说为了面子,不愿意吧? “哎。”桂同甫叹了口气:“试过,但是对方不上当啊。你看咱们队里的男刑警……” 桂同甫一脸哀怨的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 五大三粗,就算穿上裙子,也不敢细看。 “我们队没有女刑警,本想从别的部门借调一个女警,但……我们也是怕出事,所以对女警筛选很严格,需要身手好一点的。但是找了一圈,都不是很满意。” 桂同甫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易念。 “听说小易同志的身手很好……不知道能不能帮个忙。当然你放心,我们会在附近部署人手,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这一点易念倒是不担心。 都是一个系统的,当然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退一步说,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事儿,南城刑警队也很麻烦。 但是她很好奇。 “桂副队,我没问题。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身手很好,谁说的?” 看这样子,王沧澜肯定没说过。 而且王沧澜也不知道。 她去青山市刑警队的时间很短,还没有碰着需要大显身手的时候。 唯一一次动手,是刚到的那天晚上动手打那几个小混混。 但几个小混混,对一名刑警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 参照物太废,也对比不出什么真正的实力啊。 桂同甫哈哈一笑:“当然是你们连队说的呀。” 别说易念,王沧澜都惊呆了。 桂同甫看着两人惊呆的表情,愕然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那可太不对了。 易念愕然:“连队,这么说我的?” “可不是。”桂同甫也奇怪:“小易同志以前也没来过咱们这儿,之前我们也不认识,不是你们连队,还有谁?” 王沧澜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可能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好形容,所以忍住了没说。 易念的脸色也僵硬了一下,半晌浮现出一个同样僵硬的笑容。 “连队说的对,我……还行。”易念后面的话说的就顺畅多了:“惩奸除恶,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这是我应该做的。桂副队,这样,你给连队打个电话,把情况说一下,他同意,我没问题。” 毕竟还是直接领导。 她要是给来做点普通的活儿,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要紧。 但做诱饵引出抢劫犯,确实有点危险。 深夜的女性受害者,就算对方是图财,也未必就次次只是图点财。 之前的受害者,也有受伤的,有被猥亵的。 这种全凭凶手心情而定的发展,谁敢保证绝对安全。 必须要连景山点头。 桂同甫也明白。 “好,我这就给连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连队,你好,我是桂同甫。”桂同甫说:“有个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我们想请易同志,协助破一个案子。” 然后桂同甫就将这事情说了。 电话那边,连景山沉默了。 半晌,连景山说:“我这边安排的差不多了,马上过来。” 这次蹲守抓捕丽姐的行动,王沧澜和易念不能出面,怕被丽姐认出来。连景山也是一样的,也不能出面。最多只能躲在车里指挥,随时关切行动。 连景山来的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 进了门,桂同甫又将案子说了一遍。 看的出来,这案子把他们折磨的不行。 连景山皱着眉头,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说:“我和小易说两句。” 随后连景山就把易念喊了出去。 “易念。”连景山说:“这个案子,你都了解了?” “了解了?” “你怎么想?” “服从命令,听领导安排。” ------------ 第50章 两块不熟的牛排 易念怎么想? 易念能怎么想? 贪生怕死的人就不会进刑警队,她没有一口应着,是因为领导有时候是有其他考量的,所以不能擅自做主。 如果她不是青山市刑警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在桂同甫提出请求的时候,就会直接答应了。 “好。”连景山说:“那我就答应了。” 易念点了点头。 这没问题。 “但是。”易念说:“连队,我有个疑问。” “你说。” “你为什么会跟桂同甫说我很能打呢?” “哦,这个啊。”连景山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是这样的……他们队长,就是你之前见着的那个曹队。” “嗯,他怎么了?” “前阵子,他们队也进了个女同志,新人。可能是不太适应,让他非常不满,十分烦躁。于是看见你,就跟我顺口抱怨了一嘴,说刑警队,还是不适合女同志,压力大,太危险,等等的。” “所以呢?” “所以我当然要维护我的手下。我告诉他,别的女刑警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们队里的每个人,都是有责任,有毅力,有勇有谋,合格的刑警。你,虽然看着是个文静姑娘,但一点儿不比男刑警差,身手也是。” 易念还怪感动的。 连景山这人还挺护短的。 连景山说这话的时候,桂同甫也在场,也听见了。 本来,连景山这么一说,只是想维护集体荣誉,没想到桂同甫就挑了自己想听的听,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易念身上。 他是真急了眼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易念看的出来,连景山其实不想让她帮这个忙,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好一口拒绝。 两人回到办公室。 桂同甫充满希望的看过来。 “连队,易同志,怎么样?” 连景山说:“可以。” 王沧澜一听,还不太愿意。 “队长,不妥吧?” 就在桂同甫又要拍胸口打包票的时候,连景山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桂同甫立刻道:“能办到的,二话没有。” 连景山说:“我答应让易念去当诱饵,但是不能她一个人。” 桂同甫这就不明白了。 “连队,你的意思,是要让人和易同志一起?我知道你担心她的安全,我们不是让她自己去冒险,肯定会布置人手,但是……” 连景山抬了抬手,制止了桂同甫的话。 “桂副队,你听我说。”连景山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凶手很谨慎,如果不是单身女性,就不会出现。但是,让一位女同志单独去做诱饵,这确实不合适。” 万一出事,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易念自己同意也不行。 “那连队有什么主意。” “有一个。”连景山说:“派一位男同志,和易念一起。两人可以装作吵架,进入事发地段之后,男同志装醉也好,装晕也好,必要时候装死也行,让对方认为他完全失去意识,依然是只剩下一个单身女子。” “这样啊……”桂同甫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可以试试。” 让易念一个人去做诱饵,说实话,他心里也慌。 没事儿,皆大欢喜。 真出点事儿,他下半辈子都不安心。 “怎么样?”连景山转头问易念:“你觉得呢?” “可以。”易念说:“我听领导安排。” 我就是一把刀,你说咋砍就咋砍。 王沧澜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要拍拍胸口自告奋勇的时候,连景山说:“你们队里的人天天在附近活动,说不定凶手看你们眼熟。这事情,我和易念去,我们俩是生面孔,凶手不会认识我们。” 生面孔就是这一点好。 这一次,两个陌生的刑警队,算是双向奔赴了。 王沧澜说:“要不,我去?” 连景山淡淡说:“你打得过我吗?” 王沧澜被问住了。 “我和易念一起。”连景山一锤定音:“王沧澜你听桂副队指挥。” “是。” 抢劫伤人的凶手,且持有利器。这就已经是亡命之徒了,当发现自己暴露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 连景山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易念是上级打了招呼要照顾的,要是来青山市一个月不到就受了伤,他回去肯定要写八千字检讨。 大概的方向定了下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连景山和易念,要扮演一对小情侣。 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两搭对的组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兄妹,夫妻,情侣,都是常态。 王沧澜打量了连景山一下,又打量了易念一下,摸着下巴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我觉得……这也不太像啊。” 两人左边站一个,右边站一个,像不熟。 “来来来。”王沧澜说:“连队你过来,小易你也过来。你们俩站近点,我看看。” 易念就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一起。 “确实不像。”桂同甫也加入了评审团。 “怎么就不像了?”易念随口道:“我和连队,你再仔细看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还有最萌身高差。 就差一套情侣装。 虽然她笑话连队和她三岁一个代沟,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连景山的长相是长在她审美上的。 “我知道了。”王沧澜一拍大腿:“队长气场太强大,小易又不是小鸟依人的类型。你们俩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三分熟的牛排碰到了五分熟的牛排。”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桂同甫不由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沧澜说:“因为都不熟啊。” “……”桂同甫说:“要不然,我给你们弄两套衣服吧,这一身确实太正规了。连队也就算了,易同志穿的可能要稍微,时尚一点。” 易念这一身,牛仔长裤,白衬衫,运动鞋。 简单,正规,清爽,好看。 但不适合一身酒气的出现在午夜的小巷子里。 “行。”易念说:“我知道要怎么打扮。” 就照着丽姐以前那样呗。 易念也不是没打扮过,从前,她曾经模仿过这样一个人。 ------------ 第51章 四大邪术之一 “太好了。”桂同甫高兴的说:“我看易同志穿的这么清爽的样子,还担心你不会呢。要是不会的话,我从局里请个女同志过来帮忙。” 虽然连景山没说,但心里也挺诧异的。 有些男人可能觉得,化妆,这是女人天生就会的事情。 就该会的事情。 但事实情况是,有很大一部分女性,是不化妆的。 说麻烦也行,说没必要也行,总之,她们可能偶尔心血来潮买个口红,十年一次想起来抹上一回。 其他的一概不会,偶尔兴起学一下的心,也就是兴起一下,就过去了。 你把一包各种化妆品放在面前,问她先涂哪个,再涂哪个。她和钢铁直男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脸茫然,眼睛里全是问号。 易念,就像是这种人。 至少在刑警队的这几日,没见她有半点脂粉色。 没想到,她还会浓妆艳抹。 易念说:“化妆我倒是会,可我没有化妆品。要不然,我现在去买。” 说完,易念看向连景山。 领导,你明白我看着你的意思吗? 不是请示你要不要去。 而是想问问你,报销吗? 一套化妆品买下来,那可不便宜呀。 还有衣服。 还有鞋。 想要脱胎换骨的改变,那是要用金钱砸出来的。 毕竟她也不是美少女战士,不是转一圈喊个口号就能变身的。 不过还没等到连景山说话,桂同甫就说:“这个不用担心,我去给你找。” 然后桂同甫就出去了。 那么大一个警局,除了刑警队没有女同志,其他部门还是有不少的。 很快,桂同甫就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拎着几个包的女警。 是楼下利民窗口的小姑娘。 “我来啦,谁要化妆?”小姑娘活泼的很,看着比易念还小上几岁,估摸着也是刚毕业的。 “这是蓬倚云。”桂同甫介绍说:“我刚才一问,她说特别擅长,堪比专业。小蓬家住的不远,回家取了一趟化妆品就过来了。” 易念和蓬倚云打了招呼。 蓬倚云放下看着还挺重的化妆包,里面果然满满当当都是干货。 “果然很专业。”王沧澜说:“我之前陪我妈去拍写真,那个化妆师就用了这么大一个化妆包。” “那是。”蓬倚云自信道:“虽然我不是化妆师,但是我喜欢COSplay,都是自己化妆,化妆技术可是相当好的。” 这没得挑,那是堪比专业了。 “桂副队说,你和我身材差不多,我还给你带了衣服和鞋。”蓬倚云说:“连衣裙,高跟鞋,一会儿你都试试。” 真是太贴心了。 易念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热情开朗的小姑娘,笑了一下。 “谢谢你。” 两人进了办公室。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可以通过化妆品和美丽的小裙子建立起来的。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连景山几人在外面一边等,一边商量细节。 连景山是很自信的,但不是盲目自信。 他今晚决定要和易念一起,也不是单纯当个保镖。 他必须要将事故地段了解清楚,什么样的巷子,周围什么样的环境,有几条路,哪里是死胡同,等等。 最好的是去现场看一下,但现在他是生面孔,去了一趟,就怕被凶手看见。 凶手现在身份不明,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混在人群中是无法察觉的。 好在有许多监控视频,各种角度都有,看的也很清楚。 听着办公室门吱呀一声响,易念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黑色长裙,高跟鞋,化了妆,竟然还变了一头长发。 “你……头发……”王沧澜震惊了:“怎么变长了。” 易念抓了一把:“假发呀,好看么?” 大惊小怪了不是。 作为COSplay终极爱好者,假发是必不可少的装备。 “哦……好,好看。” “假发方便。”易念:“万一被人抓住了头发,一甩就掉。可以攻其不备。” 能说出这种话,可见至少是有近身搏斗的经验的。 连景山也走了过去,打量了一番。 “桂副队,连队,怎么样?”蓬倚云说:“是不是很完美,别说不认识,就算是认识,乍一看都认不出来。” 风格完全不同。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是,确实不错。”桂同甫赞许道:“你们女同志就是厉害,化妆真是神奇。” “那可不是。”易念顺嘴道:“这可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呢。” 桂同甫奇道:“四大邪术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王沧澜抢答:“泰国变性术,韩国整容术,日本化妆术和中国PS技术。” 虽然蓬倚云是根正苗红龙的传人,可技术也不遑多让。 “那可不是。”跟在后面的蓬倚云也很得意:“别说念姐本来就长的那么好看,就是桂副队你,我也能给你化成一个国色天香大美人。” 短短半个小时,两位女同志之间的友情进展惊人,易念已经成了念姐。 桂同甫僵硬了一下,心情一时很复杂。 即便是之前海选一个男扮女装引歹徒上钩的男刑警,他也没有进入初选名单。 长相,实在不是他的优势之一啊。 连景山还是有队长气质的,没有那么多疑问,就算是有惊叹,那也是放在心里的。 他招了招手:“易念,过来,和你说一下今晚的计划。” 桂同甫已经找人在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今天晚上一点,两人会从外面,进入这片区域。 尽可能的从偏僻无人的地方走过,路过事故多发区域。 连景山装作喝多了的样子,两人在中途发生争吵,在该片区域停留,等待凶手。 这虽然是主动出击,也是守株待兔。 凶手不是每天都出现的。 如果在停留足够时间之后,凶手没有出现,两人直接回到出租屋。 第二天晚上,继续经过。 有些人,因为工作和爱好,总是半夜回家,这很正常。 有些人,喜欢喝酒,天天都烂醉如泥,也很正常。 蹲守丽姐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其他案子也一样。 突发奇想不容易,详细的制定计划更不容易。 连景山对易念的要求是,不可冒进,不能离他太远,安全第一,随时保持联系。 易念连连点头。 没问题,服从命令。 入夜,一辆面包车停在离城中村五百米外的地方。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 ------------ 第52章 这是我行善积德该得的 这两人自然就是连景山和易念。 白天,大家将今晚的行动仔细安排,也彩排了一遍。 晚上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上车出发。 在车上,王沧澜就对连景山上了手。 “连队,你这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醉鬼……” 王沧澜虽然没喝酒,但是胆大包天。 当然也可能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连景山一时没察觉王沧澜的心思,顺口道:“你看怎么样像?” 王沧澜搓了搓手,在心里狰狞一笑。 “我来。” 哗啦一声。 王沧澜一手拽住连景山左边领子,一手拽住连景山右边领子,用力一撕。 噼里啪啦。 扣子崩掉好几颗。 露出一片胸膛。 易念淡定瞥了一眼,嗯,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连队身材还是保持的很好的。 “……” 连景山差一点掏了枪。 “这才对嘛。”王沧澜还挺得意:“连队,现在是夏天,哪有喝多了的醉鬼衣服穿的那么整齐的。要我说,你不如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更像。” 在城中村这种地方,夏天,即使是白天,也能看见光着膀子的男人,穿着大短裤光着膀子来来去去,看见漂亮的女孩子路过,还会吹声口哨。 易念站在公正的立场,觉得王沧澜说的很对。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连队还是穿一件衣服吧。一会儿要往地上躺,不穿衣服容易受伤。” 易念眼里没有对美色的向往,只有对工作的真诚。 桂同甫拿出一瓶酒,拧开瓶盖。 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喝出男人味。 “来。”桂同甫说:“干了这杯酒。” 也是个不靠谱的。 连景山接了酒瓶,却不喝,而是仰起头,往自己衣服上倒。 比刚才扯领子还好看。 执行任务呢,肯定不能真喝,但身上又要有足够浓烈的酒味儿,只好这么着了。 易念坐在后排,虽然没有像王沧澜那样上手帮忙,但也看的目不转睛。 连景山伸手抹了抹胸口的酒,感觉背后目光灼热。 回头看了一眼易念。 易念目光坦荡没有半点躲闪,甚至问:“连队,要我帮忙吗?” “……”连景山说:“不用了。”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不含蓄吗? 他还以为易念是社恐加内向自闭的人设呢。 “行了行了,连队你别那么小气。”王沧澜给易念开脱:“易念同志一生行善积德,这是她该看的。” “……” 连景山从王沧澜手里拿过酒瓶。 “你没事儿也少刷点视频吧。” 这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妆造搞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下了车。 连景山喝多了,自然是摇摇晃晃的,伸手搭在易念肩膀上。 好在他没有把自己的重量都搭在易念胳膊上,不然的话,得一起摔。 两人就这么走远了。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夏天,有些地方还热闹,有些地方一片黑暗。 易念扶着连景山,慢慢走进黑暗。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 “你说说这都第几回了,又喝成这个样子……天天就知道喝喝喝,怎么不喝死在外面……” 能光明正大的骂领导,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连景山低着头,走着飘忽的步子,忽左忽右的。 喝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连景山学的特别像。 易念费力的扶着他,没完没了的骂。 打架可以,骂人她并不擅长,这会儿真是绞尽脑汁了。 连景山开始还听着,后来被念叨的不耐烦了,松开手推了她一下。 有些含糊道:“你有完没完,不就是喝了两口酒吗,唠叨一个晚上了。” 做错事竟然还敢反抗? 易念一见,怒了。 她站住一叉腰。 连景山差点笑场。 “喝两口?你那是喝两口吗?”易念气场全开:“你看你都喝成什么鬼样子了?怎么不把自己喝死在外面?” 易念说着,狠狠的推了连景山一把。 连景山本就摇摇欲坠,被这一推,稳不住身形,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摔倒在地上。 喝醉了酒的人,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在哪里躺下,就在哪里睡着。 连景山就直接不动了。 甚至闭上了眼睛。 易念懵了,迟疑一下走了过去。 “连景山。” 她喊了两声,见没有动静,甚至上手拍了拍他的脸。 反正没人认识他们,可以直呼姓名,免得一时不适应喊错了。 耳机里,传来桂同甫的声音。 “注意,有人从二号巷子过来了。” 易念低声道:“收到。” 然后她加大了声音:“喂,醒醒,别装了,快起来。” 易念伸手推了推连景山。 但连景山扯了扯自己的领子,纹丝不动,好像睡着了。 “连景山,快起来。” 易念怒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丢这里了。” 她用力去拽了拽连景山。 但一个小姑娘拽一个身高一八五的男人,又是喝醉了酒沉甸甸的,怎么可能拽的动。 易念气的踢了连景山一脚。 他纹丝不动,甚至准备打呼噜。 醉成这样,几乎没有什么意识了,就是这会儿把他扒光了,也不知道。 易念又踢了他一脚。 “你就在这睡着吧,晚上别被野狗啃了。” 说完,易念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气呼呼的走了。 这时候,刚才桂同甫在耳机里说的两个人,也走了过来。 是一个年轻男人。 就像是王沧澜说的,光着膀子,穿着条大短裤,一双拖鞋,鸡窝一样的头发。 他看见易念的一瞬间,眼睛一亮。 易念正怒气冲冲,白了他一眼,就往前走。 擦肩而过。 男人转过身,眼神在易念的背影上流连了一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回来。 很可惜,他没有追过去,也没有什么其他举动,而是继续往前走了。 很快就到了连景山躺着的地方。 然后站住了。 男人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在连景山身边蹲了下来。 看了半天,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连景山。 “喂。”男人轻声说:“醒醒,别睡这儿。” 连景山没动。 男人大胆了一些,将手伸向连景山的裤子口袋。 这一下,连景山就纠结了。 没想到没等来凶手,等来一个路过占便宜的小贼。 ------------ 第53章 不舒服,告诉我 连景山穿着条牛仔裤,有点紧身。 手机服帖的塞在口袋里,不急太好往外拿。 男人很是费了点劲儿,这才将手伸进去……刚捏着手机边缘,还没来得及使劲儿呢,连景山突然一挥手。 “干什么?” 他含糊的说了一句,然后使劲儿一推。 喝醉的人没轻没重的,这一下力气用的不小,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推的往后推了好几步,差点没站住。 “别吵我睡觉!” 连景山翻了个身,侧着又睡着了。 这下手机被压在了身下,更不好往外拿了。 其他的,连景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的样子。 男人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之后,也不敢再起贪心,骂骂咧咧的走了。 一步一回头,骂的还挺脏。 不过总算是走了。 连景山就在地上躺着,躺的都快睡着了。易念就在周边转,一会儿回来一趟,推他两把。一会儿回来一趟,踹他一脚。 就这么折腾了,三个小时。 两点半,耳机里传来声音。 “连队,今晚上应该没有动静了,收队吧。” 快三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陆续就有人起来了,凶手今夜不会出来了。 易念最后一次回到连景山躺下的地方。 蹲下来,推了推连景山。 “喂,睡够了没,醒醒。” 连景山这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拽着易念的肩膀,艰难起身,然后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的往巷子深处走。 桂同甫早已经租了一间房子。 钥匙也在易念包里了。 虽然他们俩都没来过这地方,但是桂同甫非常仔细的描述了房子的特征,也有照片和视频,很轻易就能找到。 这里的房子都是老式自建房,有平房,也有两层楼三层楼。 虽然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院子,但是一家挨着一家,没有一点空隙。 桂同甫给他们租的,就是一家二楼的一个房间。 他们总不能每天晚上开车回来,然后重复喝醉酒在巷子口等躺三个小时的步骤。 一次两次还行,次次这样,也会叫人觉得奇怪的。 上了楼,开门,进了房间,关上门。 刚才还摇摇晃晃的连景山瞬间就站住了,眼神也清明了。 易念伸展了一下腰身。 今晚上连景山的活儿好干,就是在地上躺了,躺了三个小时,要求就是别睡着就行。 她可不一样,高度警惕的,走来走去,走了三个小时。 “可惜没等到人。”易念有些发愁:“连队,要是凶手害怕了,后面不出现了怎么办?” 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吧,家里还有那一摊子事儿呢。 连景山在桌边坐下:“凶手尝了甜头,除非自身原因,不然一定会出现,不过时间罢了。” 抢劫伤人。 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特别大。 至少没有连景山他们追过来的事情大。 但易念的顾虑也有道理,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调过来了,不可能为了这一个案子,一直在这边不走。 桂同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连景山和他说了几句,便挂了。 “休息吧。”连景山说:“三点了,还能睡几个小时。等明天我们再商议一下后续计划。” “好。”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个长条沙发,两张椅子,一张桌子。 连景山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易念立刻站了起来。 “不,我睡沙发。” 怎么能让领导睡沙发呢。 领导平易近人,那是领导的事情。 做下属的,要懂事。 连景山不在意摆摆手:“你……” 还没说完,易念就已经抱了一床被子,扔在了沙发上。 “沙发短,你个子高。”易念客观道:“连队,我一看这沙发,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连景山真想再客气两句,但又莫名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行吧。”连景山说:“那就睡吧,今天也累了。” 天天熬夜,可别把那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熬秃了。 易念就这么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卷着被子,翻身对着墙。 过一会儿,又翻过来。 连景山也上了床。 听着易念翻了第三个身,不由道:“认床?” “不认。” “灯刺眼?要关吗?” “不用,我习惯开着灯睡。” 再说了,连景山没关灯是有原因的。 虽然都是工作坦坦荡荡,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要注意一些,免得被传出什么作风问题,对两个人都不好。 也不知道易念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反正她没有再翻身了。 闹钟定在六点。 闹钟响,两人就起身了。 回警局去上班。 外面这会儿已经非常热闹了,巷子口有两排早点摊子,各种青山市有的早点,和青山市没有的早点。 热热闹闹,人气旺盛。 易念走在人群里,不时侧身躲过。 连景山在后面观察了一下。 “易念。” “嗯?” “你……是不是非常讨厌别人和你有肢体接触?” “没有啊。”易念奇道:“连队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 连景山没再说话。 易念想了想,脚步稍缓,等连景山走到身边并肩了,这才道:“连队,你放心,我现在没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更不会因此影响工作。” 现在没有,那就是以前有了? 但连景山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将一个饭团塞进她手里。 “易念,工作虽然重要,但如果你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 饭团是黑米的,还裹了一层麻团。 “请你吃早饭。”连景山说:“全家福,料特足。” 饭团里面包着油条,里脊肉,咸蛋黄,土豆丝,海苔碎,火腿肠,黄瓜丝儿,生菜叶。 满满当当那么大一个,一只手都拿不下。 “这料也太足了。”易念不由的道:“感觉这一个饭团能管一天的饱。” 连景山笑了一下,一点儿没有领导的架子,边走边啃了一口饭团。 嚼嚼咽下,这才说:“我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领导。我鼓励大家发言,各抒己见。如果我的安排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你提出来,我们可以商议调整。” 好的团队,一定是劲儿往一处使,每个人都自在。 而不是勉强压抑谁去做不愿意的事情。 那样的话,短时间内看似坚不可摧,无往不利。长此以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 第 54章 你怎么不是鬼? 易念也不知道连景山指的是什么。 是昨天跟她勾肩搭背呢,还是昨晚上共处一室呢。 不过一个男上司,有这样的考虑,只能证明他很正直,也很正常。 “好的,我知道了。”易念说:“连队你放心,有什么问题我都会说的,不会没苦硬吃。” 那就好。 连景山满意了。 看易念吃的费劲,自己也吃的费劲。 在另一个小摊子前面停了下来。 “两杯豆浆。” “好的。” 老板打开泡沫箱子,拿出两杯豆浆。 易念自然伸手接过一袋。 连景山扫二维码付钱。 两杯豆浆五块钱。 “好了。”连景山给老板看了一下付款页面。 “好嘞。”老板一边应着,一边给连景山拿吸管。 易念见连景山还拿着手机呢,不太方便,就伸出手去接。 吸管递到手里,老板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就好像青天白日突然见了鬼一样。 “你,你,你……” 老板一下子从摊位后面跳了起来,喊了一声,鬼啊,然后抬腿就跑。 虽然周边环境很嘈杂,人来人往,不少人在大声说话。但是这一嗓子还是太霸气,太震撼了。 很多人被惊了一下,纷纷朝这边投来惊愕的目光。 鬼? 哪里来的鬼? 大白天的,鬼长什么样子。 连景山第一反应也是惊讶,但易念立刻反应过来了。 在老板喊出鬼啊的一瞬间,人刚跑出去两步远,立刻就已经迈步冲了出去。 连景山连忙跟了上去。 身边众人虽然都好奇的不行,但这不过是一颗正常的八卦之心。 当他们没看见鬼,只是人和人在纠缠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在意。 男人和女人的纠缠,可能是爱恨情仇。 卖家和买家的纠缠,说不定是上次的豆浆不新鲜,或者少找了两块钱。 易念没有立刻将人拽住,而是让他多跑了几步,慌不择路的跑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这会儿没人。 地上有一些碎石子碎砖头。 易念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子,朝奔跑的老板打了过去。 石子正好打在小腿上。 他身形一顿,一个踉跄,差一点就往前扑去。 易念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背后的衣服,按倒在地。 老板挣扎了一下,半点也动弹不得。 “跑什么?”易念一把将人拽起来:“跟我走。” 老板还在挣扎。 他死死的闭着眼睛:“不不不,别带我走,你别带我走。” 连景山也过来了,虽然他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不能在这里纠缠。 谁也不敢保证,凶手会不会正巧混在人群中,被他看见就不好了。 连景山将自己的饭团也塞进易念手里,伸手像是哥俩好一般搭着男人肩膀。 “走,换个地方说话。” 男人刚要继续挣扎,只觉得腰上被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 这种感觉太真实,让他哆哆嗦嗦的睁开了眼睛。 鬼,怎么会有枪? 他看见了阳光下易念的影子。也看见了一脸严肃正义的连景山。 好可怕。 比见鬼还可怕。 顿时他脑子都要不好使了,正要问什么,腰上的枪又往前顶了一下。 “不想死,别说话。”连景山言简意赅:“走。” 连景山直接拽着人往前走了,根本不跟他废话。 昨晚上那辆面包车就停在外面不远处,是留给两人代步的,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一些。 走到面包车前,开了车门。 连景山毫不犹豫把男人推了进去。 这车窗上都贴了膜,从里面看的见外面,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将男人推进后座之后,连景山犹豫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问易念:“我方便进去吗?” “当然可以。”易念从另一侧进了车后座。 连景山进了驾驶室。 车门都关上了,外面察觉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男人缩在车的一角,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只想离易念远一点。 “你抖什么?” 易念不满意的看着男人:“齐砀,你这么怕我?” “梅,梅,梅……姐……”叫齐砀的男人哆嗦半天,挤出来几个字:“你是人是鬼啊?” 多少有些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易念伸手在阳光里晃了晃。 “看看,我有影子。”易念说:“要不要摸一下,我是热的。” 她坦然伸手。 但齐砀不敢。 他勇敢的看了看易念的影子,慢慢镇定一些。 “你真的是活人啊。”齐砀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梅姐,你不是死了吗?我,我亲眼看见你死的呀。都死透了……尸体都硬了。” 易念面无表情。 齐砀抓狂:“死成那个样子,还能救活吗?” 易念冷笑了一声:“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知道,我确实不是鬼就行了。” 齐砀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但不管怎么说,跟活人打交道,总比跟鬼打交道好。 易念打断了齐砀的想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卖早点?” “嗨。”齐砀说起这个,一脸郁闷:“梅姐,您知道的,我就是个小喽啰,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知道。集团出事之后,死的死,抓的抓,我也进去待了几个月才出来。出来以后,我也有点怕了,就想着找个正当营生。” 浪子回头,也没有那么容易。 齐砀没有学历,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的经验,还有案底。 送过外卖,送过快递,做过跑腿,折腾了一通之后,才摆了这个早点摊子。 “卖早点虽然起的早有点苦,但是赚的还行,工作时间也短,下午就没事儿了,所以我就干着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姐。” 齐砀用一种,非常佩服的眼神看着易念。 突然,他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齐砀说:“我知道了,梅姐你肯定是假死。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这里。我这样的小喽啰都进去待了几个月,你还不得……” 齐砀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连景山一言不发在前面听着。 梅姐,这名字他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梅姐,你可真厉害。”齐砀由衷的道:“不但没被抓,还敢光天化日的露面,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 第55章 举起手来 齐砀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易念的眼里全是敬佩。 当时案子如何,易念当然清楚。 该毙的都毙了,该进去的都进去了,没有几十年出不来。正经没受太大牵连的,就是齐砀这种,边缘的边缘,真正的小人物。 这种人物在集团里有好几百个,如果在古代也许都能流放,但现在总不能都毙了。 当然,这几百个人里,大部分连她的面都没见过。齐砀认识她,也只是很意外的一面之缘罢了。要不然的话,她也不能这么快恢复正常工作生活。 “你不要瞎说。”易念淡淡说:“我不是逃犯。” “啊?” “你能自力更生,很不错。” “啊?” “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易念说:“你喊那么大声,怕惊着别人罢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他们还要在附近活动。 齐砀这一嗓子喊的,大家都知道她是鬼了,那匪徒看见他还敢出来吗? “哦。” 齐砀懵懵懂懂的。 “我现在也就是个普通人。”易念说:“你之前走了歪路,现在能全身而退不容易,以后别跟着这个混跟着那个混。卖早点也是很有前途的,少抽烟喝酒别赌博,攒点钱孝敬父母,娶妻生子,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 齐砀连连点头。 这一刻的易念就像是个教导主任。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易念教育他,要是让连景山来,能说上五个小时不重复的。 但凡是带个长的职位,都是要能做思想工作的。 连景山也不例外。 “那,那我……走了?”齐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易念,又看看坐在前面的连景山。 生怕谁一个不高兴,就杀人灭口了。 “去吧,就当今天我们没见过。” 易念连忙拉开车门。 “是,梅姐再见。” 齐砀还不忘对前面点头哈腰道:“大哥再见。” 然后忙不迭的跑了。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 还说自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出门能带枪,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才是一个想要攒钱开个早点店的普通人好吗? 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车门关上,车里一片安静。 连景山从副驾驶位置上,把饭团和豆浆拿过来,重新塞给易念。 别浪费。 易念啃了一口,问连景山:“连队,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连景山竟然说:“没有。” 易念愣了一下。 “连队,你不好奇吗?” “好奇呀,但不是所有好奇的事情,我都必须知道答案。当然,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可以对我说,我也愿意听,替你分担。” 连景山一边吃一边说:“不过,今天你在这里碰见这个人,应该是个意外。会给你带来麻烦和困扰吗?” “不会。”易念说:“我真的是个普通人。” “那就行。”连景山说:“把早饭吃了,我们过去。” 这么大个饭团啊,得吃好一会儿呢。 连景山一边吃,一边不停的发消息。 这一趟出差出的,手里同时有两个案子要跟进了,比在青山市还忙。 易念一边吃,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们的车停在巷子口两百米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是正经停车场,但停了不少车,乱七八糟的。有自行车,电动车,还有三轮车,也有各种货车。 和这一片的房子协调统一,随便停,一般没人管。 周边人来人往。 但这会儿,突然好像周围没人了。 “连队。”易念低声道:“不对劲,我们上车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现在突然没人了。” 有人在清场。 这事情两人都熟。 这又不是商场超市关门下班,为什么会清场? 因为这个地方有危险,或者即将发生危险的事情。为了不造成无辜伤亡,所以清场。 连景山刚一直在两边发消息,没注意窗外。 听易念这么一说,抬头往外看。 确实不对劲。 四下一看,空空荡荡。 街道上就跟被水洗的一样。 这时候,大喇叭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面包车上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下车,双手放在头顶,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两个人都懵了。 法制社会,光天化日。 敢在大马路上这么喊的,绝对是正规力量啊。 一边喊着,有人慢慢靠近。 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手里举着枪。四人一组,前面的人举着防爆盾牌。 外面可不仅仅有这几个人,易念四下一看。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她猛的转头,在对焦的平方房顶上,还有一点光。 那是狙击手。 易念把手里的包饭给卷卷好,塞进口袋。 “连队,你不是什么通缉犯吧?我是不是被你连累了?” 连景山只觉得今天早上买的包饭和豆浆都白买了,喂了个小白眼狼。 “梅姐,咱们俩,到底谁更像是通缉犯?” 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不用想,十有八九是刚才跑出去的齐砀,他为了戴罪立功,竟然报了警。 易念叹了口气,但是又欣慰道:“看样子,这小子是真改邪归正了,以后应该能走正路。” 虽然哭笑不得,但既然是一场误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连景山拉开了车门。 走在最前面的警察立刻说:“举起手来。” 连景山只好转过身去,举起手来。 这姿势也是熟悉的,就被按在了车上。 易念也下来了。 立刻就被按住了。 “有人举报,你身上有枪?”对方已经伸手在连景山腰上摸了起来。 连景山反手按住警察的手。 他也是堂堂刑警队长,可不能让人缴了枪,不然多没面子。 然后枪就顶在了脑袋边。 “老实点!” “误会了,自己人。”连景山说:“我是青山市刑警队长连景山,过来查案的。” “嗯?” 对方有些将信将疑。 “证件在衣服口袋里。” 连景山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口袋。 然后举起了手。 对方伸手过来,果然从口袋里摸出来证件。 看了一下。 连景山又道:“你不相信的话,打电话给你们市局刑警队的曹队长,桂副队也行。这车也是市局的车,查一下也可以。” ------------ 第56章 那不是黑历史,是来时路 连景山说的那么仔细,本来的三分可信就变成了七分。 同行闹乌龙是很尴尬的。 不过谨慎起见,对方也没有收枪,先打电话。 连景山说:“你可以用我的手机发个视频,我正在和曹队谈事情。” 市刑警队长,跟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那人也不含糊,果然拿起连景山的手机,发了视频连线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 曹队的一张大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连队……”曹队开口就喊,然后奇怪道:“咦,老张,怎么是你,你怎么拿着连队的手机?” 电话一打,误会就解除了。 老张抱歉的放了手。 易念也被放开了。 老张说:“我们和连队有一点误会。连队,抱歉了……” “不要紧,说清楚就行,不过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既然是误会,那也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 连景山也不是矫情的人,不过这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虽然周边都清场了,但远处还有看热闹的,万一被凶手看见了。 做了坏事的人,这段时间会格外注意周边的情况。 要是被看见,那就白瞎了。 当下几人上了车,去刑警队。 老张在路上说:“有人举报你们。” “我知道。”连景山说:“是一个叫齐砀的早点摊贩吧,我们刚才他那里买了豆浆。” “……” 虽然老张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可以说明一切。 连景山看向易念。 这个事情,还是你来解释。 他解释的话,不知道解释到什么程度比较好。 易念想了一下,说:“是这样的。这个齐砀,是我以前执行任务时候认识的,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刚才偶然碰见了,怕他在市场里乱喊,这才叫到一边说话,被他误会了。” 虽然掐头去尾,但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齐砀也没有报假警,没有责任。 当然易念也不会记恨。 她不怕旧相识报警,就怕旧相识报仇。 老张沉吟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他们系统是有保密条例的,只要连景山和易念的身份是真的,他就不能刨根问底。 对方如果有什么机密任务在身,他没有权限过问。 很快到了市局。 曹队长和桂同甫出来接人,他们很抱歉。 瞧这事情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本来是请人家来帮忙的,结果闹了这么一出。 王沧澜就不一样了。 王沧澜在角落里问易念。 “没被拷着吧?” “没……还没来得及。” 要是再多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王沧澜哈哈道:“跟你说个搞笑的事情,去年来了一批新器械,谷文栋拿着手铐玩儿,把自己拷上了,然后死活也打不开了,鬼哭狼嚎的,最后去了隔壁消防队才打开,被笑话了好久。” 易念顺口道:“我也被拷过。” “你还有这黑历史呢?”王沧澜十分意外。 易念一本正经的说。 “那不是黑历史,那是姐的来时路。” 误会解除,老张就走了。 曹队表示今天中午要请连景山几人好好吃一顿大餐,以表歉意。 别扯那没用的。 连景山说:“舒红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的人一直蹲守在她家的几个进出口上,昨天晚上,有一个号称推销的男人,进了舒家的门。这个男人虽然敲开了那一栋的每一户,但是,并没有去隔壁单元,十分可疑。” 这个舒红梅,很警惕啊。 估计是连往家里打电话都不太放心,毕竟想在这方面做手脚监听,也不是很难。 连景山一听,立刻道:“这个男人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他就住在离舒家不远的一个宾馆。我怀疑舒红梅也住在宾馆里,正要和你商量,是再等一等,还是去查。” 怕蛇跑了,又怕打草惊蛇。 连景山说:“找个理由,查。” 这么一直守着也不是个事情。 找个理由查,尽量注意。 正商量着。 易念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还以为又是医师,易念都已经习惯了,随手就按了接听。 很意外的,里面传来了齐砀的声音。 特别大声。 “梅姐,姐,我的亲姐。”齐砀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别杀我。” “……” 一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一瞬间,易念感觉脸都麻了。 她立刻捂住手机话筒。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以前的形象确实不好,但也没有这么凶吧。 “我去接个电话。” 易念强作镇定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了阳台。 连景山也跟了过去。 “梅姐。”齐砀还在那边认罪:“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举报你的,我今天是被吓着了。你知道我刚从牢里出来,好容易才过上正常的日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易念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是连景山,也就没管了。 “我没有怪你。”易念等那边终于哭完了,好言好语安抚:“我也不会报复你。我来南城是办事的,这两天就走了。你好好摆你的早点摊,我保证不会找你的麻烦。” 齐砀的话里,透露着那么多不可思议。 “真,真的?” “真的。”易念说:“你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难道不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吗?” 齐砀卡壳了一下。 他显然不认可这话。 但是易念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不信,表面也要信才行。 “那……”齐砀犹豫了一下:“梅姐,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这要求,易念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们俩有这交情吗?” “梅姐,你一直是我的偶像。”齐砀说:“就是之前我也不配站在你面前,突然遇到了,也算是缘分。我真的,真的,特别想请你吃顿饭。” 易念看了连景山一眼。 “真的想请我吃饭。” “是。” “可以。” 易念说:“我给你发个定位,中午晚上,你都可以过来。” 那边如释重负。 “好,好。” 挂了电话,易念加了齐砀的微信,将定位发了过去。 连景山琢磨了一下:“你要和他,在警局食堂吃饭?” “对。”易念沉下脸来:“他不对劲。” ------------ 第57章 吃饭 定位发过去没一会儿,齐砀就回了消息。 发的是语音。 语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姐,亲姐,你这地址是哪儿,公安局里吗?” “是。”易念噼里啪啦的打字:“就在市局食堂,进大门穿过办事大厅往里走,右手边黄色小楼二楼就是。” 齐砀有点崩溃。 “姐,咱们为什么要在警局食堂吃饭?再说,人家食堂对外开放的吗?能给咱们进去吗?” “放心吧。”易念说:“我正录口供呢,一会儿录完,找警察叔叔借个饭卡,给他钱就是了。” 连景山在一边听着,真的很想笑。 没想到易念还有这么忽悠人的时候。 “不是。”齐砀终于忍不住了:“姐,咱们能换个地方吗?我……我有点害怕。” “你说你又没干坏事儿,我也没干坏事儿,怕什么?”易念还调侃了他两句:“这难道不是南城最安全的地方吗?” 齐砀说不出话来。 终于,易念笑了一声:“行了,不逗你了。那你说去哪儿?” 齐砀立刻说了一个地方。 “黄湖公园边上的南城大排档,您看行不,我在那刷过盘子,有熟人,能打折。” 南城大排档不是大排档的统称,是一个连锁饭店。 人均八十,平价消费,名声很大,味道不差。 “可以。” 齐砀如释重负。 “那晚上七点,我在饭店等您。” 易念挂了电话。 连景山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看。 南城是个小城,城区总共也没有多大,黄湖公园离这里不远,开车也就是十五分钟。 易念说:“连队,晚上我出去一下。” 连景山从手机屏幕上抬眼:“你自己去?” “嗯,我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易念刚才答应齐砀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算过时间了:“不会耽误晚上的行动。” “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 连景山说:“今天我们在停车场闹了一通,不管劫匪看见了还是没看见,这事情一定会被议论一段时间,他一定会知道。这段时间里,他不会出现了。” “这样……”易念有些不安:“那我今天是不是耽误事儿了。” 桂同甫虽然看起来脾气好,不会偷偷套她麻袋吧。 “不要紧,我已经和桂副队谈过了。这案子靠守株待兔,引蛇出洞的效果都不会好,还是要整体排查。” 连景山让易念尽管放心。 虽然这是在南城,不是自己的地盘。 但易念既然是自己的人,肯定不能叫别人套麻袋。 “那就好。” 易念这就放心了。 有人敲了敲门,王沧澜也跟了过来。 他先探头看了看,见两人没叫他出去,就走了进来。 “连队,小易,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有些担心。 连景山没说话,易念将今天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既然之前的事情王沧澜都知道,后面的事情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王沧澜听完,顿时起了和易念一样的疑惑。 “齐砀请你吃饭?这怎么可能。我要是齐砀,本来就怕你,又报警误抓了你,这会儿跑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上赶着凑上来请吃饭。就算不怕你杀人,不怕你揍他一顿出气吗?” “是吧?”易念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连景山划拉了一下手机。 “你怀疑,和医师有关?” 那个藏在暗处,像是阴暗老鼠一样,不时的给易念打一个骚扰电话的男人。 王沧澜大惊:“他真的追来了?” 易念叹了口气:“我不确定,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了。” 刚才她和齐砀胡言乱语开一通玩笑,那可不是乱开的。她甚至怀疑医师就在齐砀身边,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松弛。 一个会开玩笑的人,是一个放松的人。 医师,会通过揣摩观察人心,观察对方状态,不断调整自己策略,从而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击。 她要给医师混乱的信息,让他揣摩不透。 王沧澜十分诧异:“这人竟然追来了南城,他有这胆子?” 易念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我太正常了,他就不正常了。” 他急了。 他怕易念会越来越正常。 两下对比,他就会越来越像是个笑话。 易念的行踪其实不是秘密,想要查,不难。 打冷枪还有希望,但想要悄无声息渗透进她的生活,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走。 这就太难了。 医师足够了解她,对自己也不是盲目自信。知道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连景山断然道:“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王沧澜接着道:“我也去。” 根本不容易念拒绝。 “真……”易念只说出一个字,看着两人的表情,将不用两个字咽了下去,改了口:“谢谢你们。”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王沧澜说:“那我现在就定个位置,晚上我和连队也过去吃饭,在暗处偷偷观察。” “我来定。”易念说:“晚上我请客。” 不请没天理。 人均八十的餐厅,连景山对谁请客并不在意,但是他说:“定两个位置。” “两个?” “对,我们分开。”连景山说:“齐砀认识我,不认识你,我们俩不能坐在一起。” 他也不打算跟易念坐在一起,免得对方有什么事情不好发挥。 王沧澜可以坐一个隐蔽一些的位置,他,要坐一个既隐蔽,又恰好可以让对方看见的位置。 三人在阳台上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去。 桂同甫等人倒是没有多想。 都是来查案的,他们有自己要商议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下午,连景山和曹队详细商讨布置了对舒红梅的围追堵截,决定明天动手。 时间差不多了,外面黑了下来,连景山看了看表。 “今天晚上,我有一些事情。”连景山拒绝了曹队请吃饭的好意:“就带人先走了。” “好。” 曹队也不多问,只是说:“随时保持联系。” 连景山带着两个手下这么严肃,总不是去吃饭。 出了警局,三人打了两辆车,直奔黄湖公园的南城大排档。 ------------ 第58章 撒了一身 齐砀果然已经等在门口。 远远的,易念从车窗看出去,边看见他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不停的看手机。 但是没有发一条消息来询问。 终于,齐砀看见出租车在门口停下,易念和连景山一左一右下了车。 连景山会跟来,这也不奇怪。 他在心里把连景山和易念的关系揣摩了八百遍,揣摩来揣摩去,他的认知范围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看着相处的默契又自然,除了男女朋友,实在是没有其他了。 “梅姐。” 齐砀连忙迎了上来。 因为连景山打了招呼,所以南城警方严格保守了秘密。 齐砀只知道他报了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明明有问题却不抓,他不知道。没人告诉他,他也不知道,梅姐现在已经不是梅姐了,是念姐。 第二辆车也停了下来,王沧澜下了车,不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进了饭店。 南城大排档,人确实挺多的。 “姐,哥。”齐砀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往连景山腰上看了看。 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疑惑。 今天连景山顶在他腰上的,到底是枪吗? 就感觉一个硬邦邦的圆柱体,也没敢细看。莫非真不是,是他误会了? 但他再疑惑,也不敢问出疑惑。 “走吧。”易念说:“你定了位置是吧?” “是。” 这种人多的饭店,又正是饭点高峰期,如果不预定,是需要等位置的,有时候要等好几个小时。 齐砀带着两人进了饭店。 一楼大厅,二楼包厢。 齐砀一指:“梅姐,就那桌。这家店生意太好了,我上午跟您说完之后就定了位置,都没抢到包厢,只能在大厅吃了。” 这句话看似没毛病,但是一句假话。 因为王沧澜定位置肯定在齐砀之后,他定到了包厢。 但齐砀没定包厢,定了大厅。 而且,定的是大厅过道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最吵的位置。 去收银台的,去卫生间的,上二楼的,都要从这里路过。边上还有一个等待休息区。 “不要紧。”易念说:“坐哪儿吃都可以,我们又不会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 “对对对。” 齐砀应着,往前走去。 连景山说:“你们吃,吃好了叫我。” 说着,连景山就往一旁走了。 他定的也是大厅,和齐砀定的位置隔的不远。 齐砀愣了一下:“哥……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用管他。”易念说:“他怕跟我们坐在一起,你说话不自在。” 齐砀连连点头。 “哥真是太体贴了。” 他对易念,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年就佩服,那么大一个组织,一个女人掌控半壁江山。 后来都进去了,他还以为易念要么一辈子在牢里,要么已经被打死了呢?结果人家好好的在这。 又找了个,比当年大哥还要年轻帅气的新男朋友。 果然,厉害的女人,厉害的你无法理解。 两人坐下,齐砀递过菜单。 “姐,您点菜,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的秋葵鱼子酱炖蛋,鸡汁白鱼,金牌鳝丝,地锅鸡,都是招牌菜。” 易念看了看:“两个人吃,不用太多。来一个鸡汁白鱼,一个地锅鸡。再要一个炒时蔬,一个蟹黄豆腐羹。” 两荤一素一个羹汤,足够了。 齐砀叫过服务员点菜,然后亲自给易念倒茶。 倒完茶,开始道歉。 还是翻来覆去那些话。 易念抬手制止了他。 “今天的事情,我说了不怪你,不必放在心上。”易念喝了一口茶:“你今晚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吃喝都不怕。 虽然对方别有用心,但这毕竟不是短剧,公共场所下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菜很快就上了,齐砀如释重负。 “吃,先吃饭,吃了再说。”齐砀像是找到了一个由头,立刻殷勤起来:“来来来,梅姐您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 易念就真的吃了起来。 连景山就坐在对面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王沧澜在楼上视线很好的包厢。 她不好四处的看,但是他们俩可以。 王沧澜甚至可以拍照录视频。 还有更简单的,吃完饭之后,找曹队帮忙,把这个饭店店里店外,走廊大厅,除了卫生间,所有地方的监控都拷出来。 医师有一千个一万个算计,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之所以成了漏网之鱼,是没人知道他的长相,没人知道他是谁。 他是不能曝光的,只要站在阳光下,暴露了自己的信息资料,就是见光死。 一个饭店,就算是很热闹的时候,工作人员加食客的数量都是有限的。 这家饭店的规模,加在一起不过百人。 只要他敢出现,就无所遁形。 易念忍了忍心里的激动,舀了一勺豆腐。 这个蟹黄豆腐,也是店里的招牌菜,十分受欢迎。 十桌有三四桌,都有这一道菜。 一个服务生,正端着一盘蟹黄豆腐羹从桌子边走过。 他们这个位置,上菜的服务生来来去去的。 这服务生都已经走到了易念身后,突然,脚下不知道绊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晃,啊呀了一声。 她往后一倒,一满盘的蟹黄豆腐羹,全扣在了易念身上。 大家都吓了一跳。 齐砀直接蹦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服务生是个小姑娘,愣了一下以后,连忙抽出桌上的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易念身上胡乱的擦着。 但这哪里是能擦干净的。 蟹黄豆腐羹,顾名思义是个羹,汤汤水水。 里面黄黄白白。 易念今晚穿了一件浅色的短袖,身上惨不忍睹。 黏糊糊的豆腐羹,又从衣服上,流到了裤子上。 饭店的人也吓了一跳,经理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经理训斥了服务员一句,再一看易念的衣服,知道不太妙。 这就不是弄脏了衣服赔点干洗费的问题,易念这一身现在都没法穿了,这样出门,出租车都不愿意带她。 但经理就是经理,还是镇定的。 “真是对不起,小姐。”经理说:“我先找一身衣服给您换一下,然后,您这衣服多少钱,我们赔偿您,或者立刻给您拿去清洗,你看行吗?当然,今天晚上这一餐,不收费,送给您了。” 服务员忐忑的站在一旁。 她不知道,楼上,王沧澜开着手机摄像头,在拍视频。 ------------ 第59章 露头就秒 餐厅经理这么处理是没有问题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客人和客人的纠纷,客人和店里的纠纷,各种各样,并不稀奇。 什么奇葩经理都见过。 “行。”易念说:“那就麻烦了。衣服也不值钱……” 她看了看。 “三百块钱就行,不过现在要找套衣服给我换一下。” “好好好。”经理松了一口气:“听客人的口音,不是南城本地人。一会儿用餐结束,我再给您准备一份店里特色的点心带着。” 看样子易念是个好说话的,不会闹。 服务生赶紧收拾桌子。 经理当下让一个女服务生陪同易念上楼去员工更衣室里换衣服。 “我去换下衣服。”易念对齐砀说:“你先吃着。” “好好好,姐你去。” 易念跟着往服务生往楼上走,连景山也跟在后面。 二楼是包厢。 酒店还有三楼。 三楼是员工宿舍,更衣室,等等酒店内部设施。 到了更衣室门口,服务生给拿了一套女服务员的衣服来。 连景山说:“我陪你进去?” 眼下这情况有点奇怪,更衣室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动什么手脚,他要先检查一遍,这才能放心。 但是易念说:“不用,我自己进去就行……要不然,你先四处去转转?” 易念不怕危险。 而是怕连景山守的太严实了,暗处的人不敢来。 进了更衣室,易念四下一看。 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 不过现在科技发达,针孔摄像机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更衣室里,有一排衣架,还有有布帘隔开的单人更衣室。 布帘是活扣的,易念毫不犹豫的扯了两块下来,用晾衣架卡了一下围成了一个更小的试衣间。 房间里有没有针孔摄像机不好分辨,但至少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里,是安全的。 易念很快的换了衣服。 出了门。 连景山虽然没有站在门口,但也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走廊尽头。 在易念换衣服的这段时间里,连景山虽然看似漫不经心的刷着手机,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除了门口的服务生之外,没有任何人靠近。 甚至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影子。 易念出来后,便对服务生说:“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把你们的布帘弄坏了两个。” 服务生一脸懵的走了进去。 一看,果然是坏了两个。 但都是活扣的布帘,可以修复,也不值钱。 今天的事情,本是饭店理亏,服务生也很聪明,不会为这个计较,又起争端。 “没关系,没关系。”服务生说:“一会儿我找人弄一下就好。” “谢谢。” 易念给了连景山一个眼神,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连景山正要说话,易念突然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连景山一愣,看了过去。 易念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第二个扣子。 那扣子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扣子。 但仔细看,和上下的扣子有一点区别。 饭店里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衣服,服务生拿给易念换的,也就是服务生统一的工作服。 上身是白色衬衫,下身是条短裙。 穿着也合身,就是易念穿的是双运动鞋,配这个短裙不能细看,细看有点奇怪。 这一掐,连景山就不说话了。 易念说:“连队。” “嗯?”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不想吃了,我想回去休息。” 连景山一时有点拿不准:“你……怎么不舒服了?” “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易念含糊道:“有点心慌,没事儿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行,那就早点回酒店。” 易念一边说,一边飞快的给王沧澜发了消息。 下了楼,齐砀正左顾右盼的等在桌子边。 见易念来了,连忙起身。 易念却连坐都没坐下,便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你以后记着,要好好做人。” “啊?”齐砀连忙挽留。 但他怎么能挽留的住一个要走的心呢。 易念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样,离开了酒店。 连酒店送的点心都没拿。 王沧澜就在包厢靠着大街的窗子边上,兢兢业业,事无巨细,将一切拍了下来。 就在易念离开饭店之后,十分钟里,一共有十三个人离开了饭店。 出门有走路的,有自己开车的,有打车的。 其中有五个人是打车的,男女都有,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王沧澜拍下了每一辆车的车牌号码。 现如今,只要是公共运营的车里,都是有监控的。 上了车,谁都不说话,易念噼里啪啦的给连景山发消息。 “我的衣服扣子上有监听器。” 连景山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 易念又打字:“回到宾馆后,医师一定会出现。他等不及了。” 连景山也打字:“需要我做什么?” 易念想了想,敲下两个字。 “不用,我可以应付。” 医师,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当然,他也确实很聪明,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隐藏的那么好。 但他一直没弄清楚一件事情。 连景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不要勉强。” 易念笑了一下,发消息。 “他一直没有明白一件事情,之所以他可以一直骚扰我,我却没有还击。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很能躲。” 一个身份长相都不知的人,如果能一直像是老鼠一样躲在阴暗处,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找到。 但是不能露头。 露头就秒。 如今,他终于按耐不住出手了。 一出手,他就该落幕了。 王沧澜拍下照片之后,立刻联系了桂同甫。 不在自己的地盘,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是麻烦,虽然本地同僚也很愿意配合帮忙,总是要多转一道弯。 连景山之前就和桂同甫打了招呼,电话一通,不用多解释。 如今这个时代,哪怕是一个三线城市,也有天眼。 桂同甫当下就去查监控。 有上车的地方,有车牌号码,这实在是太好查了。 很快,五辆车的行踪都查到了。 从南城大排档出去之后,往同一个方向去,但遇见一个岔路口,就会分出去一辆,又遇见一个岔路口,又会分出去一辆。 最终,在易念到了过夜的宾馆之后,没过十分钟,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也进了宾馆。 ------------ 第60章 失火停电 这一切,都被天眼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男人戴着帽子,帽子压的很低,看不清楚脸。 但是不要紧,桂同甫立刻给出租车司机打了电话。 司机接到电话后都懵了,甚至往左右都看了看,有种有人在天上看着他的感觉。 “别找了,我在监控你看你。”桂同甫说:“麻烦你,现在去一趟最近的警局。有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在诈骗力度和反诈力度同样强大的今天,大部分的人接到自称是警察的电话,都会认为是骗子。 但桂同甫让他去最近的警局,这就不像是骗子。 司机是常在外面跑的,对地形非常熟悉。 最近的警局很近,开车五分钟的时间,他立刻就去了。 到了地方,桂同甫已经打好了招呼。 值班警员接待了司机,从他的车里调出了刚才那一段路的监控。 车里的监控是近距离,全方位,高清晰的,不但有图像也有声音,虽然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还是能大概的看见脸。 警员将监控发给桂同甫,桂同甫发给王沧澜,王沧澜给连景山和易念的手机各发了一份。 发完之后,桂同甫便去了南城大排档。 调监控这种事情,王沧澜是外地的没有执法权,不好操作,还得本地警方。 只是不知道,今天疑犯在饭店里的这一出出,是和饭店合谋,还是将饭店的人也蒙在鼓里。 根据易念的分析,更有可能是后者。 易念之前就对连景山说过。 “医师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就算是在必须有人协作的情况下,也会尽量隐藏自己的信息。这是他的存活之法。”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连一个见过他的脸的人都没有。 当然,如今有了。 易念的手机上,很快不但收到了汽车里的视频,还收到了酒店里监控视频下,清晰的,正面的脸。 这是易念第一次看见医师的脸。 一个三十岁左右,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的男人。 这个人,易念见过。 不过擦肩而过,所以从未注意。 呵呵,终于,你忍不住了。 易念对着手机屏幕一笑。 “连队,早点休息吧,我也去休息了。” “好。” 今夜,有大鱼要上钩了。 虽然易念并不将这人放在心上,他的挑衅对易念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这人不除,始终后患无穷。 易念进了房间,似乎是很累的样子,也不洗漱,直接就往床上一扑。 连景山让定的是大床房,床很舒服。 可是易念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似乎睡不着。 她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然后,走到房间的角落,坐了下来。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怎么让自己像是发病的样子。 易念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 “刘医生。”易念说:“你现在有空吗?” 她的声音,有一点克制的发抖和喘息。 “有。”刘医生连忙道:“易警官,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有点不舒服。” “怎么回事,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易念喘着气说:“我今天去吃饭,饭店的人太多了,服务员还把菜撒在我身上,我当时就觉得很不舒服……我……” 易念做了个深呼吸。 “这段时间,我听你的,尽量放松自己,努力让自己融入人群。” “对,你做的很好。”刘医生在电话那边安抚易念:“你恢复的非常好,不要紧张……觉得难受,就把所有的灯都开着。不要有黑暗,光明之下,一切伤害都无所遁形。” 易念在医生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一些。 从呼吸的频率和轻重,能感受出她的状态。 易念缓的差不多了,渐渐恢复了正常。 “我好多了。”易念说:“谢谢刘医生,我休息了。” 刘医生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 易念低呼了一声。 门外,突然响起了警报的声音。 有人在喊着火了。 现在是十点,大部分人虽然已经回了宾馆休息,但还没有入睡。 突然的停电,又响起火警预报,都慌了。 别管是真是假,赶紧先跑了再说。 宾馆的工作人员也懵了。 他们宾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豪华高档的,但也很多年没停电过了,这个年代电力充足,除非是线路突发故障,不然怎么会停电。 火警就更没遇到过了。 但是酒店经理在听见火警预报的第一时间,就紧张起来。 不管是真是假,立刻作出反应。 赶紧疏散住客。 如果火警预警是假的,系统故障或者误触什么的,虚惊一场,大不了诚心诚意的道歉,再给住客一些补偿。 如果是真的,抱着侥幸心理,万一造成了住客的伤亡,那就真完蛋了。 当下,黑乎乎的酒店整个都忙了起来。 工作人员一边安排检查电源,一边报警,一边紧急疏散住客。 好一个鸡飞狗跳。 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叫人,确保所有的住客都及时离开酒店。 易念这个时候,还在房间里待着。 她拨了一个号码,但是一直无人接听。 当然无人接听,为了对方一直不在线,她拨的是手机里那个已经注销的号码。 黑暗,惊慌,混乱。 这是医师最好的机会。 房门,终于开了。 昏暗中,一个人冲了进来。 易念抬眼看他,这个人就是王沧澜发来的照片里的人。 她一直在找的医师。 医师认识她,之前他们曾经周旋过。 如今,她也认识医师了,不过对方不知罢了。 易念一脸惊恐茫然的看着对方。 对方大步冲进房间。 “有人吗,着火了,快离开这里。” 医师演戏演的也挺好,看见角落里坐着的易念眼前一亮,便过来扶她。 易念此时可以轻易将他拿下,但是不着急。 警方对他的了解太少,就这么拿下,不好问话。一个心理学高手,不是那么容易审问的。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识作出各种混淆,规避,扰乱视听。 当然,医师也一样。 他不是来暗杀易念的。 他是来接近易念的。 ------------ 第61章 慕强和怜弱 易念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扶住他,站了起来。 就像是溺水者,抓到什么,是什么,死也不放手。 “走。” 男人说了一句,架着易念往外跑去。 易念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力量大的像是要将他的胳膊勒断。但是,能感觉到易念的手,在微微颤抖。 外面乱哄哄的,酒店在清场,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酒店的应急照明已经打开了,但是没有平时亮。火警报警的情况下是不能坐电梯的。 所有人都顺着楼梯下楼。 七楼,说高也不高,但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走起来也挺费劲的。 到处都是惊呼声,乱成了一团。 好容易到了一楼。 宾馆的客人都在门口,穿着各异,甚至还有着急没来得及穿衣服,只裹着毯子的,有洗头洗了一半,满头泡沫的。 作孽了,易念惊鸿一瞥,只觉得今日对不住大家了。 不过她也是受害者。 下了楼,男人这才喘着气站住。 “好了,这下安全了。” 易念表情还有点恍惚,眼神发直。 男人已经放开手了。 “没事儿没事儿了,别怕。” “谢谢你。”易念剧烈的喘息了一下,两手撑着膝盖,勉强抬起头看他:“你……是饭店工作人员吗?” “哦,不是,我是送外卖的。路过你房间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喊救命,就进去看看。” 男人也累的不轻,大口的喘着气。 然后一看手机。 “我还要去送单,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着,男人摆了摆手,向停在路边的电动车走去。 “哎,谢谢你……” 易念在后面想喊他一声。 但是他来不及了,只是摆了摆手,跨上电动车就走了。 走的十分潇洒,只留下一个背影。 背影渐渐消失。 一点留恋都没有,好像真的只是一个路人甲。 连景山也从酒店里出来了,在避难的人群中找到了易念。 “易念,你没事儿吧?” 连景山快步走过来。 “刚才我在楼下,火警响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就没人接了。我又上去找你,也没见着你。” “没事儿了。”易念的声音很虚弱:“有一个外卖小哥路过,把我带下来了。” “人呢?” “已经走了。” “哦哦。”连景山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易念点了点头,靠着背后的花坛,闭着眼睛。 酒店今天是焦头烂额的。 虽然他们立刻派人去检查了情况,最终认定没有火情事故,只是系统故障误报。但是这么一闹,谁还敢住啊。 在酒店拼命调解下,有一部分人接受赔偿,去了别的酒店。 有一部分人继续住,住宿餐饮全免。 当然酒店不会就这么认下这次的损失,肯定要追责。到底是为什么故障,人为还是机器,有意还是无意。 无意的,赔偿损失。有意的,就要追究刑事责任了。 易念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花洒打开,然后是解扣子的声音。 衣服丢在了角落里,被水淋湿。 监听器那边,随着一阵杂音,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易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刚才那个苍白慌乱,只剩下半口气的人,截然不同。 她换了一身衣服,去找连景山。 王沧澜也回来了。 三个人在连景山房间碰头。 “怎么样?”王沧澜着急道:“医师出现了吗?” “出现了,就是那个人。” 王沧澜一副惊了的模样,左看看,右看看。 “人呢,没把他抓起来吗?” “没啊,抓起来干什么?” 王沧澜用一种你逗我的表情看着易念。 “别担心,跑不了。”易念说:“等着吧,只要他露了脸,我逗他就跟逗狗似的。” 连景山给两人一人塞了一瓶矿泉水。 “我和易念商量过了,既然不好直接抓,就放长线,钓大鱼。他已经上钩了,后面这段时间,鱼饵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比狗都乖。” 这是一场博弈。 易念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鱼饵。王哥,你还没对象吧?” 王沧澜不明白话题为何如此跳跃。 王沧澜立刻抗议出来。 “咱们三个都是单身狗吧,难道你还歧视我不成?” “没有歧视你,就是给你上一课。” 王沧澜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都是单身狗,谁能比谁强,凭什么你给我上课呢。 “好吧,是医师,他给你上一课,他是顶级心理学家,最懂人心。” 行吧,王沧澜情绪缓和一些。 他这个人,还是很尊重专家的。 易念说:“我们每个人,无论男女,最容易被打动的,是两种情况。” “哪两种?” “慕强和怜弱。” “?” “具体说,就是英雄救美和救风尘,当这两者同时出现,简直是大杀器。” “你……具体说说。” “英雄救美。就比如说今天,医师救了我。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绝境里的希望。他会成为我念念不忘的人。虽然他连名字都没留下,但留白越多,想象空间越大。人们对某一件事情感官最美好的时候,就是他在憧憬中的时候,完美没有缺点。” 王沧澜听的一愣一愣的。 连景山也饶有兴致。 易念笃定。 “不用找他,接下来,他会进一步接近我。他会跟去青山市。” 王沧澜猜测:“继续……英雄救美?” “不,恰恰相反,接下来,要救风尘了。”易念说:“不是他救我,而是让我救他。有来有往有互动,会让人最快的沦陷。”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需要和被需要,都能直击心灵。 王沧澜听易老师上完课,敬佩不已。 “你真的不认识他?”王沧澜有点不信:“那你怎么那么了解他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易念淡淡道:“我落在他手上过,差一点就死了。后来,我就发现,有这么一个没出现过,但是存在的人。我对他,可不止研究了一两天。” 医师是黑暗中的捕猎者,可见了光,就成了猎物。 既然易念确定对方这两天不会再动手,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他也确实没有动手,那就等着。 连景山最终敲定。 “易念的事情先放放,明天收网,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连夜回青山市。” ------------ 第62章 消失的伤痕 舒红梅,也该露脸了。 酒店的房间隔音不错,虽然晚上闹了一出,也没有影响住宿。 回到房间,易念将门锁死。 躺在床上,房间所有的灯都是亮的。 易念闭上眼睛。 坠入黑夜。 黑暗中,她回到一个小房间。 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 怪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跑不掉的……” 那声音犹如鬼魅。 刀刮过骨头,切过肉的声音,编织袋从地上拖过的声音,刺耳的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易念猛的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按住额头,深深的喘息了一下。 窗外已经阳光明媚。 易念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 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滴下来。 易念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光洁如玉,什么都没有。但细看,和周围的皮肤略有一点差别。 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里曾有一道狰狞的割腕伤,那道伤,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易念看着镜子,缓缓道:“现在,是你跑不掉了。” 酒店本来就包早餐,大概是出于歉意,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 又因为昨天的事情,客人走了一部分,所以用餐的人反而少了。 稀稀拉拉的。 易念到餐厅的时候,连景山和王沧澜也都到了。 王沧澜早饭很能吃,当然中饭晚饭也都能吃。 先拿了一盘蛋炒饭,煎鸡蛋,又拿了一碗牛肉面,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拿了不少,满满当当的。 易念坐下,吃着,问道:“连队,昨晚上的事情酒店查了吗?是什么原因?” “查清楚了。”连景山漫不经心看了易念一眼。 精神状态正常,应该是没有被昨天的事情影响。 “怎么说?” 易念将一个煎蛋塞进嘴里。 “是工作人员失误,酒店会和他协商赔偿吧。” 易念点了点头。 不用说。 这人肯定是医师安排的,不用是什么亲信,只要给钱就行。 预估一下赔偿金额,可能赔十万就给二十万,可能赔二十万就给三十万。只是断电和触发火警警告,并不是真的放火,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一定有人愿意干。 而且,医师是个催眠高手。 他可以将人心里五分的欲念,放大到十分。拿捏人心,是他最擅长的。 他也不缺钱,几十万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吃了饭,去和曹队汇合。 今日,收网抓人。 舒红梅虽然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连景山他们会这么快追来南城。 并且来了之后,不动声色的就守在了自己家楼下。 对她来说,风平浪静。 不过她也没打算在南城多待。 老家这种可能会被人认出来的地方,总是让人不安心。 她只是多年未见,实在是想回来看看母亲。 看完之后,就要离开。 这一天,就是她打算离开的日子。 当然离开之前,再去一趟家里,给母亲留点钱。 舒红梅母亲这个岁数,身体又不好,跟外面的联系也少。她对电子产品了解不多,好像科技飞速发展,却落下了一些人。 她不喜欢电子支付,还是喜欢用现金。 舒红梅刚回来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昨天才让手下去取了一包现金,今天要给母亲送去。 之后,她就要走了。 终于,舒红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易念拿着照片比对了又比对。 “没错了,就是她。”易念摩拳擦掌:“连队,抓人吗?” 连景山觉得易念那么激动,多少是有点受了昨天的刺激,想要发泄一下。 但是他按住了易念,在对讲机里说。 “曹队,可以抓人了。” 在这里他们是没有执法权的,只能协助,还是让曹队上吧。 舒红梅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两个男人。 三个人的目标可能有些大,并没有走在一起,舒红梅走在前面,两个男人没有跟着,而是一前一后,好像是路过一般。 正左顾右盼呢,从一旁猛的冲出几个人,就扑了过去。 几人也是足够警惕,在曹队扑出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要是让人跑了,南城刑警队从此不能在连景山面前大声说话。 曹队如狼似虎,后面跟着一群如狼似虎。 立刻就将三个人按住了。 拿过舒红梅手里的黑包,里面是一摞子一摞子的百元大钞。 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有二十万。 舒红梅这次一走,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见三人被按住了,连景山这才下车。 三人走到舒红梅面前。 舒红梅看着他们,没有特别的表情。 看样子,是不认识的。 “为什么抓我?”舒红梅还在挣扎:“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啊。” “没有乱抓人,抓的就是你。”连景山出示了一下证件:“我是青山市刑警队队长,连景山。” 舒红梅一听青山市三个字,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也太明白,连景山从青山市追到南城,是因为什么。 不可能是一些鸡毛蒜皮,小打小闹的事情。 “舒红梅,你涉嫌多起杀人案。”连景山说:“现在,要将你抓捕归案。” 舒红梅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腿一软。 要不是左右都有人扶着,得坐在地上。 “还是被……发现了。”舒红梅缓缓道:“我就知道,有这一天。” 连景山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楼上,舒红梅的母亲听着外面闹哄哄的,走到阳台上往下看看。 这一看,吓了一跳。 “红梅,红梅你怎么了?” 老太太着急的喊了一嗓子,转身就往楼下跑。 舒红梅突然急切的遮起了脸:“走,快走,别让我妈看见。” 但老太太下楼很快,跌跌撞撞的,连景山还有些问题要问老太太,不可能刻意避开。 舒红梅这一袋子钱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但是之前已经给过钱了,这些钱都是要追缴回来的。都是不义之财。 老太太出现在楼道口,看着外面几个魁梧的男人抓着自己的女儿,当时就着急了,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 ------------ 第63章 撕开裂口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我梅梅。” 舒红梅的母亲扑了过来,一旁的警员赶忙扶住。 这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的老太太,是他们最害怕的。一定要小心一些,抓人归抓人,不能刺激了老太太。 当下,警员一边死死的扶住了老太太,一边好言好语。 “老大娘,你别激动,确实是出了一些事情,我们慢慢说。” 老太太不可能不激动,但是激动也没用。 曹队还是把人带走了。 这是青山市的案子,这边只要抓住人就行。 当天易念就买了车票,将人带回去。 还是坐动车。 连景山提前与铁路部门沟通,联系了动车列车长和乘警,告知押送事宜。 拷上手铐,三人被押送上了动车上的软卧包间。 一人一边,一只手铐在手上,一只手靠在卧铺的铁杆床架上。 这一趟出来,连景山三人都配了枪,虽然没用上,但并不松懈。 下午两点上的车,晚上十点到。 不用通宵,也就不用轮班值守,大家都在包厢里。 闲着也是闲着,先和舒红梅聊聊。 连景山就坐在舒红梅对面。 “无聊吧,无聊咱们就聊聊。舒红梅,想不到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便是离开了青山市,你也跑不掉。” 舒红梅自从被抓后,就一副活人微死的表情。 她今天也穿的很得体,画着精致的妆。 连景山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看了过去,然后勾起唇角一笑。 “青山市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连刑警队长,都长的那么俊俏。比我手上的男人,都俊俏。” 也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袭警。 连景山宠辱不惊,八风不动。 “好说。”连景山拿出笔记本:“舒红梅,你有一个丢了的儿子吧?” 没想到连景山会来这么一句,舒红梅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还多着呢。” 当下,连景山报出了舒红梅曾经租住的地方,租住的时间,离开的时间。 舒红梅刚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 打蛇打七寸,连景山是会问话的。 在舒红梅的震惊中,连景山又加了一句。 “你儿子丢了,你没报案,也没去走失人口的DNA数据库留样本吧?”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了。 舒红梅早已经不是当年离家时候那清纯懵懂的女孩子,她在外面这几年,早已经老练而敏锐。 立刻从连景山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信息。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舒红梅嘴唇都有点哆嗦:“是不是我儿子……他……” 连景山点了点头。 他在手机上翻了一下,找出一张照片。 这是舒红梅儿子现在的照片,还有他刚被解救出来的照片。 孩子还小,但是左边眉毛上面,有一个胎记。刘海稍微留长一点就能遮住,但小男孩儿剃了光头,很明显。 舒红梅看见照片之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忘了手上还戴着手铐呢,忘情的站了起来,又被扯了下去,哐当一声,差一点把胳膊给拽脱臼了。 但是舒红梅一点也不觉得痛。 “这是我儿子,真的是我儿子。” 她激动的浑身都在抖:“警察同志,在哪里找到的?” 连景山也不摆什么架子,当下,便将当年人贩子被抓,解救出了被拐卖的小男孩,可惜,孩子太小,找不到家长。甚至去了她租房子的村子,可是也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 舒红梅看着照片,眼泪汪汪。 易念递给她一张纸。 她胡乱的抹了抹眼泪。 眼影掉色,抹的脸上一块块紫色斑点。 不过没有人笑。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连景山说:“你们当时东躲西藏,孩子丢了也不敢报案,要不然的话,孩子早就找到了,也不至于成了孤儿。” 这个叫小米的孩子,大概是这事情里唯一一个,真正无辜的受害者。 舒红梅慢慢冷静下来。 “他现在在哪里。” “福利院。”连景山说:“如果再找不到父母,会安排人领养。” 舒红梅用袖子抹了抹脸。 “警察同志,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 “别告诉小米,他妈妈还活着。” 连景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舒红梅哽咽道:“他现在虽然是个孤儿,可他是被拐卖的,知道的人都会心疼他,他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舒红梅脑子转的很快。 “但是……如果被大家知道了,他是我的孩子,他就会变成凶手的孩子,逃犯的孩子……他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瞧不起。” 是没找到父母,一辈子虽然遗憾却怀念而向往。 还是虽然找到了父母,却一辈子都被笼罩在父母的罪恶阴影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件事情,我不能现在就答应你,但是我会向领导反应。”连景山很实在:“孩子是无辜的,事关孩子的一生,我们会谨慎处理。” 舒红梅考虑的简单,就当没这个孩子。 事实上,哪有这么简单。 孩子找到了父母,就不仅仅是找到了父母。舒红梅还有母亲,就是孩子的外婆。 舒红梅的丈夫,就是孩子的父亲,家里也还有老人。就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他们都有知情权。 也有抚养孩子的权利和义务。 不能因为舒红梅不愿意,就把一个并非孤儿的孩子当做孤儿。当然如果双方老人抚养孩子有什么困难,政府也是会帮助的,不可能看着老人孩子饿死。 但这些连景山就没必要跟舒红梅说的那么清楚了。 总之他也没有骗人,问心无愧。 易念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对连景山十分佩服。 她觉得,连景山肯定也是学过心理学的,要不然不能把人心拿捏的这么精准。 舒红梅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连景山没开始问案子,先抛出了孩子,直接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胜负已分。 动车在路上八个小时,足够舒红梅将她这几年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一切的悲剧,从离开南城开始。 ------------ 第64章 走上男女平等的道路 舒红梅回忆起当年,只有后悔两个字。 年轻时脑子里进了水,一步错,步步错。 “当时,我亲眼见到方洲泉一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我们都以为他活不成了,邴志轩杀人了。我太害怕了,他是为我杀的人,我怕我也要给方洲泉偿命,于是就跑了。” “我们俩没多少钱,又怕被发现,只能往乡下跑,往偏僻的地方跑。那两年,真的太苦了。” “担惊受怕,想家,想回家,而且,他也对我不好。他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他像是丧家之犬,连家都不敢回。” 连景山道:“你们在外面,靠什么生活?” “开始做过小工,可是小工太累了,赚钱也少。” 舒红梅想起那一日,至今依然觉得心寒。 因为没钱,他们只能住在类似城中村的平房,或者偏僻的乡下。治安要稍微差一些,大部分住的都是些农民工,或者没有正经职业的人。 舒红梅年轻漂亮。 那一日,她被人欺负了。 那时的舒红梅还是个天真女孩,当然受不了这种事情,就要报警。 可是对方却说自己喝多了,知错了,想私了。 本来舒红梅被人欺负,邴志轩也是非常生气的,可是对方说,愿意赔偿一万块钱。 邴志轩一下子就动心了。 一万块钱。 那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太难赚了。 大太阳底下干一天,也不过一两百块钱罢了。 那一万块钱,是舒红梅走进深渊的开始。 邴志轩收了钱,选择私了。 舒红梅不愿意,邴志轩开始是安抚,安抚的没有耐心了,就发了火。 再然后,就动了手。 邴志轩将自己如今的悲惨境地,全部都怪到了舒红梅身上。 舒红梅苦笑了一声:“他逼我去卖,要是我不听话,就打我。你们既然找到了青山的小区,一定找到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我的血。” “是。”连景山道:“我们确实在房间里检测到了血迹,也正是因为这个血迹,才比对出你被拐卖的孩子,找到了你的儿子。” 这对舒红梅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连景山接着又道:“不过那房间里的血迹,不止一个人。” 舒红梅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你们检查的挺仔细的,那房间里,确实除了我的血,还有邴志轩的。” 舒红梅在一次挨打之后,忍无可忍。 一击反杀。 “我最多只是……防卫过当吧。”舒红梅说:“我如果不杀了他,迟早会被他打死。连队,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他倒下去,没了呼吸,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觉得解脱了,安全了。” 从无穷尽的恐慌中解脱。 不用再看见邴志轩一抬手,就想捂头,想缩成一团。 就害怕她掐着自己的脖子,无法呼吸。窒息到心脏都在痛。 连景山面无表情:“邴志轩死了,你怎么处理尸体的?” “一块块丟山里了。”舒红梅很坦然:“我以前在猪肉摊子上打过工,知道怎么把人肢解。要是在大城市还挺困难,在青山,真的太容易了。” 邴志轩的尸体在舒红梅眼里,就和一头猪没有什么区别。 她先把肉都剔下来,搅碎,小袋分装,出去喂猫猫狗狗,纯粹的肉,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再把骨头一根根的拆开,装在袋子里,埋在了青山深处。 就是废旧砖窑的旁边。 她当时的选择是没错的,要不是出了意外,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对了。”舒红梅还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房子不对劲的?我每次进出都很小心,连门上的灰尘都没有弄掉。” 连景山从手机里调出来之前拍的小卡片。 “你丢了这个。” 舒红梅一看,一脸茫然。 “丟在……哪里?” “我家门口。”易念在一旁接了话:“忘了介绍一下,我是你邻居,我就住在你的对门。” 舒红梅惊呆了。 连景山打断了邻居唠嗑。 “最后一次,你为什么回景胜家园?” 舒红梅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还有一些个人物品在里面,我当时已经准备离开青山了,可是想来想去,觉得不安全,所以回去清理了一趟。” 舒红梅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如果不去,可能一时半会儿查不到那房间,去了,反而是一下子敲在了易念心里。 “你在房间里,打开了窗户,为什么?” 舒红梅更震惊:“你们连我打开了窗户都知道?” 神了啊。 连景山没有解释,只是道:“警方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不然的话,怎么能千里迢迢,精准的找到你呢。” 舒红梅有些惊愕,但不得不佩服。 “我曾经将邴志轩的尸体放在柜子里,就打开看了看是否有疏漏,没想到柜门一打开,我闻着里面的气味,只觉得反胃恶心,就将窗子打开透一透气。最多一分钟罢了,我就关上窗子,关门离开了。” 那柜子,连景山他们都去看过。 是被仔细的擦拭过的,并没有什么特别怪异恶心的气味。 舒红梅反应如此之大,只怕是心理作用。 而且,她恶心的连窗子没关好也没发现。 连景山记完了,敲了敲卡片的相片。 “说说吧,这才重头戏。” 要是就一个邴志轩,说不定还真是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 但这案子里最关键的,是其他受害者。 以及除了目前找到的受害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被抛尸在了别的地方。 青山那么大,也没办法翻过每一寸土地。 “我也是,被邴志轩带上这条路的,只是想赚钱罢了。” 舒红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欲望难填深坑,贪心是一步一步,步入深渊的。 从开始陪客的一两百,三五百。 到逼迫小姐陪一些爱好比较特殊的客人,赚的更多。 舒红梅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女客人,更舍得花钱。 当然,女客人对男妓的要求也更高,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接受的。只要让对方看上,富婆姐姐不缺钱。 从此,舒红梅走上了男女平等的道路,甚至重心渐渐偏移。 ------------ 第65章 钱难赚命好丢 食色性也,自古以来,钱色交易也罢,权色交易也罢,都是很正常不过的。 商品就是商品,不分男女。 很多场合,不是也有小姐也有少爷吗? 但是,怎么会到这一步? 连景山道:“警方在垃圾堆填区……” 话没说完,电话来了。 连景山出了房间,说了一会儿,又进来。 “接着说。” 易念特别好奇连景山出去接电话说了什么,但也不好问。 连景山接着说:“警方在垃圾堆填区,以及废弃砖窑周边,找出了四具骸骨。其中一具的DNA和景生家园房间里的一组DNA是吻合的,这个人,就是邴志轩?” “是。” 舒红梅未必是那么爽快的人,但是不爽快也没有用。 负隅顽抗是没用的。 邴志轩的父母还在,已经提取了他们的DNA,只要和房间里的样品一对比,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确定了身份之后,也是需要通知父母前去收尸的。 这个科技发达的年代,一切有证据说话,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只要证据链闭环,就是凶手死不承认也一样可以定罪。 “邴志轩的死,是因为他对你家暴。其他几名受害者呢,把具体情况交代一下。” 因为不听话,还是因为意外? 舒红梅说:“最早,是一个意外。是我手下的一个少爷,那天晚上,他被喂了药,一次接待了两个客人,早上客人就走了,他还在睡。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那时候,舒红梅虽然已经杀过人,但杀人和杀人,也是不一样的。 对邴志轩,她觉得那是他活该,是罪有应得。 但当看见男人死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吓得不轻。 她立刻联系了客人。 都是熟客。 两人也几乎立刻来了,承认昨晚上玩的是过火了一点,但人都已经死了,不如私了。 第一名受害者叫羊君浩,和家人关系不好,孤身一人在青山市。 失踪了,没有人知道。 舒红梅当时也很纠结。 但一来,她自己手上也是有人命的,她不敢报警。 二来,对方有钱,给了很多钱。 虽然这一年舒红梅也赚了不少钱,但是从没有这么轻而易举过。 连景山淡淡说:“两笔五十万,一起一百万吧?” 舒红梅又一次惊呆了。 “你怎么知道?” 连景山没有解释。 他不用向舒红梅解释什么,但是会在对方说话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说上两句。 只是为了提醒舒红梅。 警方掌握的线索,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你最好不要有侥幸心理,不要有所隐瞒。 毕竟,现在你儿子,可还在我们手里。 虽然舒红梅用的身份是假的,还做了脸部微调,但是当她从自动提款机里取了二十万开始,所有的假身份就瞒不住了。 每一笔流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一个账户打进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给她大额转账的用户,有青山市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一个都跑不掉。 虽然说如今社会,先要掩人耳目,最安全的支付方式是现金。在很多环节,舒红梅也是收现金的。 但是金额少的时候现金还可以。金额大了,现金也很麻烦。 一百万现金有二十三斤,两百万现金有四十六斤。 舒红梅不是多大势力,身上有人命,心虚,也没有固定的住所。对她来说。一箱一箱的现金,远不如银行卡里的钱更加方便。 在这一百万之前,有赚钱,但是赚钱有限。 在这之后,进账的金额突然变大了。 后面陆续有五万,三十万,五十万的入账。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连景山敲了敲桌子:“继续说。” 第一个人,是意外死亡。 但这一次的收入,打开了舒红梅新世界的大门。 她开始有意识的接触有钱,爱玩,玩的过火的客人。 价格开的很高,给出的承诺就是,随便玩,包尽兴。 一个个年轻,帅气的身影,进入舒红梅的视线。 缺钱的人太多了,很多人想赚快钱,身材和脸都是资本,不论男女。 男人在这方面还要想的开一些,觉得睡一觉罢了,万一富婆姐姐长的好,还不知道是谁睡谁呢。自己也不吃亏。 找人不难,舒红梅也不是冲着找一个要一个命的目的去的,她还没有那么嚣张。 舒红梅说:“第一个是个意外,后来,又发生了一起意外。” “每一个都是意外?” 连景山冷冷的看着她,看的舒红梅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不,不是,最后一个不是。” “最后一个,是谁?” “是一个叫支经武的大学生。他是和朋友一起来旅游的。” 这个人,就是在垃圾堆填区,易念发现了骸骨的那个。 “他是怎么死的?” “被打死的。” 支经武家里的条件不错,这一次,是跟着室友来青山市旅游的。 到了旅游区,住下之后,被人看上了。 那人也是舒红梅的客人,当下就拍了照片问她,有没有这一款。 舒红梅正巧那时候也在景区,便觉得可以试试。 照片上,有支经武住下的酒店,很容易就能找到人。 舒红梅如今已经很有经验了,找了个支经武落单的时候,就去搭讪。 她有经验,有钱,有三寸不烂之舌,又直接又含蓄,一番说辞下来,虽然支经武没有答应,却还是动了心。 虽然很不光彩。 但是这天高皇帝远,没一个认识的人。 他在比他条件好的室友中,本就有点自卑。 听舒红梅表示,一晚上能赚十万。先给三万定金,结束再给七万尾款的时候,顿时就狠狠的心动了。 舒红梅叹口气:“但是那天晚上,客人不满意,没结尾款。” 这事情就说起来很扯。 客人不满意,不愿意结尾款。支经武也不满意,觉得自己被骗了。 买卖不成,舒红梅作为中间人,自然也两边受气。 她一边安抚客人,一边安抚支经武。最终,站在了客人一边。 客人下一次还会让她赚钱,但支经武是一次性买卖。 舒红梅说:“我手里有他的把柄,料想他也不敢把这事情说出去。一旦说出去,他这辈子也完了,所以,我就威胁了他。” ------------ 第66章 领导安排了一个表哥 “然后呢,他,接受了威胁?” “表面接受了。”舒红梅垂下眼睑:“但是我看见他在收集资料,想要报复我。我当然不能由他这么做,于是想了个局,引他们进了大青山深处。” 几个气血方刚,年轻气盛的少年,最好引诱了。 来爬山,但是爬台阶,多没意思。 在舒红梅的设计下,支经武一行,进入了大山深处。 并且分开了。 在分开没多久,支经武就被带走了。 他碰见了自称是山里的住家,其实是舒红梅安排好的人,将他带到了废弃砖窑,杀人灭口。 尸体在高热高湿的环境里,很快变成了白骨。 外来游客在山里失踪,又有队友可以作证,确定是进山之后失踪的。一直也没有找到遗体,这事情,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要不是骸骨被发现,废弃砖厂的秘密,可能还要被遮掩很久。 舒红梅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唯一的要求,就是孩子。 晚上十点,动车在青山市高铁站停靠。 秦启峰早已经带人等在站台。 三个人一路被押上警车。 舒红梅是主犯,另外两个是她养着的打手,也有一些不清楚关系,说是姘头也行。杀人这种事情,她开口,自然不是她动手,只要有钱,就有人动手。 在车上,连景山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不单单是舒红梅,她手下还有其他人,还有给了钱的买家,收了钱的卖家。 这一条线上错综复杂,这一次,前前后后得进去不少。 在青山市,也算是一起大案子了。 连景山打完电话,转头对后座的易念和王沧澜说。 “这一趟大家辛苦了,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再给你们半天假。” 易念倒是还没觉得怎么样,王沧澜感动的热泪盈眶。 “连队,你竟然没有把我们抓回去加班?”王沧澜抹了抹眼泪,然后转头对易念低声吐槽:“连队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肯定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 易念连连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 听起来不像是功劳,像是妖妃。 回到警局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青山市的夜生活只集中在几个夜市和旅游区,居民区的人,就算是没睡,也都准备入睡了。 安安静静的,车也不多。 易念在小区门口先下了车,拎着自己一个小行李袋,往小区里走。 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是手机来了消息,又像是突然想起来看点什么,易念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她打开了摄像头。 手机屏幕里,清楚的照出了身后的情形。 就在街对面的广告灯牌旁,有人探头探脑。 不可能是医师,医师就算现在已经来了青山市,也不可能那么早就在她面前出现。 偶遇是需要时间间隔的。 易念是个警察,并非一条路的情况下,第一天遇见一个人,第二天又恰好遇见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缘分,一定是嫌疑。 而医师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会先到青山市来,然后给自己一个合法的身份,再和易念在同一个区域活动,一段时间后,制造偶遇。 这种情况下,即便易念起了疑心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这就是医师为什么能那么好隐藏自己身份的原因,因为他不弄虚作假,他的身份,都是真的。 一个外来务工人员,给自己一个合法的身份太简单了。 外卖员,快递员,跑腿小哥。 哪儿哪儿都招人,还可以全城的跑不会被怀疑。 那这个人,是谁? 当年的案子虽然难免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漏的跟筛子一样,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 易念不动声色,拍了一张照。 只可惜离的远,又躲在广告牌后面,还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几乎没露一点长相。 刚拍完照片,那人也就走了。 广告牌后面有个巷子,男人走了进去。 易念想了想,没追。 会被安排出来盯梢的,一定是小喽啰。追上去,就算是抓住了,也只会打草惊蛇。 她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环境里好几年,刀子架在脖子上,枪顶在脑袋上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习惯了。 这点事情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回了家,对面依然拉着警戒线,贴着封条。 进了门,很快,家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 易念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进了相册,调出一张照片,长久的看着。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都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两个小女孩,好像是复制粘贴,长的一模一样。 易念就快看睡着了。 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号码,易念立刻接了。 “赵局。”易念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睡了么?” “没呢,刚到家。”易念说:“赵局,有什么事情?” 赵局说:“医师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易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 “我知道,连景山是不错的,但是毕竟对你过去的事情不了解。有些事情,你也不好说的太仔细。再说,医师不仅仅是找你的麻烦,也是我们一直在通缉的漏网之鱼,这也不单单是你的事情。” “好……听您安排。那您打算派谁过来。” “沈听风。”赵局说:“小伙子身手好,也机灵。之前和你合作过,有一定了解。而且,也能确定医师不认识他,他还是你老乡,不怕查。” “行……”易念有些迟疑:“那他以什么身份过来?调动吗?” “哦,不。”赵局说:“如果他也是个警察,对方肯定会疑心的。而且,也不好和你有过多接触。让他以你表哥身份过去,你们也好说话。” “啊?” “不用啊了,我让他明天就动身。” 领导安排,没什么好说。 沈听风,是一个外表非常有欺骗性的男人,几年前,她第一次和他接头的时候,简直怀疑是自己眼睛瞎了。 易念只能说:“好,那……你让他带点特产来,表哥来探亲不带特产,说不过去的。” 到时候给大家都分一分。 ------------ 第67章 五颜六色的表哥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 本来有案子,虽然是周六,也要去局里的。 但既然表哥要来,易念就给连景山打了个电话。 “连队,明天下午我想请两个小时的假。” “可以。”连景山很爽快:“是有什么事情吗?需要帮忙吗?” “哦,不用,有个亲戚过来看我,我去接他。” 连景山一听更爽快了;“那你明天可以休息。” “不好吧。”易念忙道:“大家都在忙,我……” “不碍事,舒红梅的案子已经在收尾了,王沧澜我今天也让他休息了。”连景山说:“亲戚来就好好招待一下,陪她在青山市里转一转,逛一逛。” 青山市在这一点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不像是有些城市,朋友想过来玩,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介绍的。 青山市是很多人旅游名单上的必选地,游山玩水品茶,城市经济靠的就是这个。 “好的,谢谢连队。” 易念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小窝啊,还没有住几天呢,就要跟人分享了。 人家是来帮忙的,自己有那么大一个房子,也不好让他出去住酒店吧。 第二天易念睡了个懒觉,去菜市场买了一趟菜,又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零食什么的。 回来做了三菜一汤。 易念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喜欢天天做菜,但只要有时间慢慢做,色香味俱全。 芋头烧肉,糖醋鱼,手撕包菜,玉米排骨汤。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车去接表哥。 今天易念的打扮十分低调,低调的就像是要进行什么恐怖活动。 穿着件黑色衣服,戴着标配的隐身三件套。 帽子墨镜口罩。 这么热的天,捂的那么严实的人没几个,导致她进车站的时候,吸引了几个工作人员的目光,警惕的盯了她半天,差一点就被查了身份证。 和易念的低调相比,表哥就像是一只花蝴蝶。 七点半,这班车到了,乘客陆续开始出站。 易念轻轻松松的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沈听风。 沈听风穿了一条亮橙色中裤,不知道什么款式,那裤腿宽松的可以塞进两个易念。裤腰上挂着七八条长短不一的系带,裤腿上,还有四五个歪七扭八的口袋。 上身,穿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花衬衫,五分有夏季海岛的浪漫,五分有街头乞丐的随性。 墨镜推在脑门上,墨镜边,耷拉着一缕挑染的绿毛。 别说,这一缕绿毛在沈听风脑袋上毫无违和感,因为他脑袋上还挑染了别的颜色。 比如酒红色,紫色,白色什么的。 沈听风的出现,一起出站的旅客,多多少少都看了他两眼。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免得挨打。 “表妹!” 沈听风看见了易念,高兴的挥手打招呼。 易念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在心里给自己催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都不尴尬,我为什么要尴尬? 但效果不大。 沈听风还是很自在,易念还是很尴尬。 “走吧,走吧。”易念低着头一把拽过沈听风的行李:“快走。” 沈听风哈哈一笑。 “表妹,你害羞了?” 我害你大爷! 易念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么多年,沈听风是唯一一个能让她骂脏话的人。 而且一见着就想骂。 我这是害羞吗,我这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易念拽着沈听风,火速离开了车站,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也难免多看了他两眼。 易念松了口气。 “沈……表哥啊。” “嗯?” “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 沈听风从包里拿出个本子来,递给易念。 “来,给表哥画幅画。” 易念二话不说就开始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青山市,就画了几座山。 跟儿童简笔画似的,几个弧度就是山,山下有小草小花,还有一个房子,房子上有开着的窗子,草地上还有两只小鸡。 易念将本子还给沈听风。 易念画画的时候,沈听风一直关注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接过画的时候,沈听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青山果然是个好地方。”沈听风说:“你整个人的状态,松弛了很多。” 易念想了想,认可了他的话。 车上有司机,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一直沉默到下车。 “表哥,我租了房子,你在青山这段时间,就住我这里吧。” 易念把沈听风带进了自己宽敞的出租屋。 那么大,那么美。 开门进屋,打开空调,易念开始开灯。 非常娴熟的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厨房和卫生间的。 沈听风跟着她:“你这一个月,电费比房租贵吧?” 这关注点,真是会过日子的人。 “还好。”易念说:“其实已经好点了,你看……” 她伸手一指。 小阳台的灯没开。 “我在调整自己了。” “调整的不错。”沈听风立刻基于赞同:“医师出现了,本来我还担心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现在看来,影响不大。” 易念沾沾自喜。 “是不是我刚才那幅画画的好?” 沈听风顿了一下。 “你那幅画……就算是送去幼儿园参加比赛,也得不了入围奖。”沈听风实事求是:“但之前,你画画前都要纠结很久,既希望它可以透露你的内心,又害怕它会暴露你的内心。” 易念沉默了一下。 “但这次不一样。”沈听风说:“这次,你很爽快,很轻松。” 心理学上说,人有许多的动作,表情,行为,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都源自内心的潜意识。 易念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开始放松了。 一旦有了这种松弛,就算画出来的是妖魔鬼怪,其实都不碍事了。 甚至可以调侃。 左眼跳财,右眼跳面肌痉挛。 青山是山城,虽然比大城市凉快一些,夏天也还是夏天,出一趟门,一身汗。 易念将沈听风带去浴室。 “表哥,你先洗个澡吧。一楼有卫生间,浴室,客房,你随便住。我在楼上,有事儿叫我。” “行。” 易念也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厨房有人正在忙碌。 高高大大一身清爽白衣,跟电影画面似的。 ------------ 第68章 等到春暖花开 沈听风不但已经洗好了澡,而且开始折腾晚饭了。 当然他不会洗手做羹汤,他只是自来熟的去厨房翻了翻,把下午易念做的菜都拿了出来,用微波炉热了一下,放在餐桌上。 然后拿出一只自己带来的,真空包装的特产烧鹅,切吧切吧,放在了盘子里。 电饭锅里的饭,也快要好了。 那是易念上去洗澡之前就插上的。 “洗好澡啦,来吃饭。”沈听风就像这屋子的男主人一样,听见声音回头招呼。 易念站在楼梯上看着沈听风,脑子里两种形象在撕扯。 刚才那个五颜六色的表哥,洗完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身休闲的白色长裤上衣,简简单单。 戴了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 虽然脑袋上还是五颜六色,但都是挑染的,不蓬松的情况下不突出。现在头发刚洗了还有点水汽,服帖的顺在脑袋上,看着十八不能再多了,不要太乖。 然后易念甩了甩头。 这段时间被青春男大搞的有点心理阴影了。 而且,五颜六色是沈听风的伪装。 青春男大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伪装。 谁能看的出来,这乖巧小奶狗形象的沈听风,一个人一把匕首,在阴暗的地下墓穴里,还剩半条命的情况下,能干掉五个凶神恶煞的盗墓贼。 当然,被救出来的时候,半条命也就剩下一半了。 易念坐在餐桌前,尝了一筷子烧鹅,还是曾经的味道。 沈听风也坐了下。 两人对视,都有些感慨。 恍若隔世。 易念道:“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等着就行。”沈听风说:“既然对方已经沉不住气了,我们就得沉住气。”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易念话都没说完,沈听风就摆了摆手。 “不行。” “……”易念无语:“我说什么了就不行?”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你把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沈听风道:“这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是根据多方消息,很可能还有一批价值连城的文物,被隐藏起来了。这批文物的线索,唯一知情者就是医师。”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以身入局引我上钩,我正好将计就计。”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以身入局这种事情,你我都做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听风慢悠悠盛了碗汤:“上一次,我们在暗,身份无人知晓。这一次,不一样了,你这不是上钩,你这是赌命。” 易念还没太在意。 “干我们这行,哪有不危险的。” “胡说。” 沈听风板起脸。 “我们的同志不是用来牺牲的,无论是和医师一换一,还是和文物一换一,都不行。” 气氛好严肃,易念不由放下了筷子。 “我没有打算牺牲,这房子我租了一年了,你哪里看我想寻死觅活了?” 沈听风正色道:“我出来之前,和赵局谈过,他也是这个意思。易念同志,我们希望你先保护好自己,再徐徐图之。你的计划,组织上不同意。” 易念抱头按了按太阳穴。 好吧好吧,虽然沈听风不是她领导,但赵局确实是领导。 “那,赵局怎么不早说,昨天还见着他了,我直接打死埋了就完事儿了,这事儿我熟手了。” 沈听风无奈。 “那也不至于,医师这条线上,未必只有他一个人,还是要观察观察,伺机而动。” 饭菜味道都不错。 既然话题太沉重,就先不聊沉重的。 看沈听风带来的行李,也不是打算来了就走的。 “青山的冬天暖和,我打算多住一阵子。” “住到什么时候?” 沈听风喝了一口暖洋洋的汤:“春暖花开的时候吧。” 易念也喝了一口。 当年,被困在黑暗地下室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还能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 正在说着,易念的电话响了。 是王沧澜打来的。 沈听风看了一眼:“认识?” “青山刑警队的。”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怕不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要加班? 住的近,有显而易见的好处,什么都方便。 也有显而易见的坏处。 有紧急,临时的事情,第一个找你。 “小易,休息了吗?” 王沧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活力四射。 “没有呢,王哥,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说要带你漂流吗?”王沧澜说:“明天景区有活动,我问问你,要去吗?” 竟然是问这事情,王沧澜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儿,是真把自己的承诺放在了心上。 但是,这不是还有案子吗,易念明天还打算去上班呢,这个时候出去玩儿,是不是不合适。 她有点拿不准连景山的工作模式。 “明天,行吗?局里不忙吗?” “明天周末,放假。”王沧澜欢快的说:“舒红梅的案子现在按部就班走流程就行。咱们的命也是命,队长明天也休息,我还喊了法医室和痕检的人,就看你有没有时间了,你要是没时间,咱们就再约。” 王沧澜的目的相当明确了。 就是陪易念出去玩儿的,这是上次说好的事情。 易念看了眼沈听风,沈听风立刻道:“我能一起去吗?” 不要不合群。 “这是……”王沧澜在电话里听着声音:“你朋友吗?” “是我表哥。”易念说:“今天刚从京市过来,来看我的。” 王沧澜一听,热情道:“原来是表哥啊,那一起去玩儿啊。” 王沧澜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沈听风也是。 易念不能拒绝两个热情的人双向奔赴,但是想了想沈听风白天的人设,只觉得眼前一黑。 如果是眼下这身打扮,那特别好。 仙风道骨,小脸娇嫩。 明天出门,肯定会有小姑娘过来要微信号。 她也与有荣焉。 但现在表哥是个中二中年,明天大家看见他的表情一定特别精彩。 倒不会当面说什么,但背后蛐蛐肯定不少。 王沧澜和沈听风愉快的达成了约会协议。 易念没车,说好了明天一早,和秦启峰一起走,坐他的车上山去景区。 ------------ 第69章 干活儿换顿饭 说起秦启峰,虽然不是七老八十,可也不是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咱们秦副队,比连景山的年纪还要大两岁,也是身经百战,见惯形形色色各种场面的。 但即使这样,他今天也意外了。 早上七点的时候,秦启峰就给易念打电话了。 电话接通,是秦妈妈的声音。 “小易,起来了吗?” 今天要出门,易念已经起来了,连忙说:“秦阿姨,我已经起了,麻烦您跟秦队说,我马上就能出门。” “不着急。”秦妈妈说:“洗漱好了到家里来,阿姨包了肉包子还有三鲜包子,还有肉沫花卷,还煮了青菜瘦肉粥。过来吃了早饭再去。” 自从秦妈妈知道易念跟自己住在一个小区之后,就特别的照顾,家里做了什么都叫易念去吃一口,或者给她送一份。 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地,又是做刑警,很辛苦的。 秦妈妈对这个职业有滤镜,爱屋及乌。 易念很不好意思,但是拒绝一个长辈的好意,也不好意思,所以总会买点东西带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带点菜啊,牛奶啊,水果啊,都是实在要买的,就当伙食费了。 但是今天,她是真不想去。 “我……我洗漱慢。”易念找了个理由:“就不过去吃早饭了,不过阿姨您做的肉包子太好吃了,麻烦秦队给我带两个吧。” 秦妈妈是有分寸的,既热情,也不会过分热情。 她一听就同意了。 “好,给你多带几个。我听启峰说,你表哥也来了,和表哥一起吃。” “好,谢谢阿姨。” 挂了电话,易念松了口气。 她正好往楼下走。 就看见厨房里,一只五颜六色的鬼。 易念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下去。 幸亏沈听风晚上不这么穿,要不然的话,就是房间里灯光全亮,都有点害怕。 “你好了吗?”沈听风一边倒水一边问:“我收拾好了,可以出门了。” “好,行……”易念一言难尽,欲言又止:“走吧,别让秦副队等。” 两人一人背了一个包,带上一些漂流用的装备。比如一次性雨衣,防水袋什么的。 下了楼,到了小区门口。 远远的看见秦启峰靠在车边等他们,易念招了招手。 秦启峰先是招了招手,然后擦了擦眼睛。 他眯起了眼睛。 易念身边跟着个什么玩意儿? 两人走了过去。 易念介绍:“这是我们刑警队的副队长,秦启峰,秦副队。” 沈听风连忙伸出手去:“秦副队,你好。以后我们家念念,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这是我……表哥。”易念咬牙切齿的说:“沈听风,今年二十七,比秦队你小点。” “小沈。”秦启峰和沈听风握了握手,真心说:“小沈不愧是大城市来的,这打扮的就是时尚。” 易念想在地上挖个洞。 沈听风谦虚道:“过奖,过奖。” 上了车,秦启峰将家里带的包子拿给两人,开车出发。 秦阿姨自己做的肉包子,皮儿薄肉多,十分美味。 车一路前行,前半个小时,秦启峰都忍不住的想回头再多看沈听风一眼,看了四五眼,这才慢慢习惯。 难怪说一表三千里。 这表哥表妹的人设,可真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九点半,到了大青山景区。 他们集合的地方就是连景山家的农家乐。 他们的计划是,上午集合。先到的就吃吃喝喝逛一逛,也可以打会儿麻将斗个地主。十二点在农家乐吃个中饭,两点进山。 农家乐离漂流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走的慢也就四十分钟。 不过这会儿游客多,可能要排队。 三点上船,漂流全程一个小时。 四点结束,在周边玩一下,五点回农家乐吃晚饭。 晚饭看情况,吃的早,当天可以下山,各回各家。 吃的晚,不着急走的可以住下,第二天一早再走也是来得及的。 现在是旺季,景区也会常有活动,什么篝火晚会,烟火晚会,等等等等,热闹的很。 反正也就那么点路程,明天稍微早起一点,直接赶回警局也是来得及的。 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玩的时候也要尽兴,连景山一向公私分明。 除了沈听风,大家对连景山家开的农家乐都十分熟悉了。 进了门,易念给他解释。 “这农家乐,是连队家里开的。” “哦,不错,挺好的。” 易念点了点头。 其实并不好。 她宁可是个陌生人,这样的话,等今天散场之后,就不会有人在连景山面前蛐蛐她了。 这地方秦启峰来多少趟了,跟自己家一样熟悉。 “王阿姨,早。” “小汤,好久不见。” 他一个个打招呼进去。 没到饭点,客人还少,基本上是工作人员在做前期准备,备菜什么的。 连妈妈正在捡鸡蛋,听着声音一抬头,高兴道:“小峰来啦,小易也来啦,还有……” 连妈妈差点捏碎一个蛋。 易念再次介绍。 连妈妈这才恍然。 她夸沈听风。 “小伙子长的真俊,穿的这么花里胡哨,还那么好看。” 众人面前,正好有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大公鸡长的也俊,一身长毛,阳光下看五颜六色的。 和沈听风有三分相似。 易念使劲儿咬了咬牙,忍住了笑。 秦启峰连忙道:“连姨,队长在哪儿呢?” “在厨房。” 连妈妈一指。 秦启峰熟门熟路,带着他们就去了厨房。 阳光正好,厨房的院子,就看见连景山穿着围裙,左右手各拿一把菜刀,胳膊上肌肉微微隆起,正在剁肉。 咚咚咚咚的。 秦启峰忍不住道:“连队,你这是干什么呢?” 连景山停了下来。 一回头看见秦启峰,叹了口气。 “绞肉机突然坏了,我做苦力呢。” 连景山擦了一下汗:“小易也来了,这是……你表哥。” “对,我表哥沈听风。这是我们队长,连景山。” 汗糊了眼睛,连景山又擦了一下,从一旁冰柜拿了瓶冰水,喝了两口,冷静下来。 不愧是队长,易念在心里佩服,他是看见沈听风后,最冷静的一个人。 “这是自家的店,表哥不要见外,吃好玩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连景山话锋一转:“你们来的正好,今天人手不够,都别闲着,给我搭把手。” 吃饭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见外,不会让大家付一分钱的。 干活儿也一样。 绝对不见外,不会不好意思使唤任何一个人。 ------------ 第70章 丝瓜小王子 警局的人,陆陆续续都来报到了,来一个,进来一个,来一个,进来一个。 进来了就走不掉。 都在后厨。 好在厨房里足够大,也是有空调的。 连景山说:“妈,你那边还有什么活儿,都拿过来吧。”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在农家乐蹭吃蹭喝了,一点儿都不心虚,当然干活儿的时候,也很卖力。 连妈妈搬来一筐土豆,一篮丝瓜,一箱鸡蛋。 易念有幸被分到一个刨子,和其他两名痕检的同事一起,给土豆削皮。 沈听风给丝瓜削皮,动作那叫一个娴熟。 王沧澜打鸡蛋,一手一个,两手一碰,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大侠之风。 等活儿干的差不多之后,大家评选了一下,沈听风有幸评选上一个丝瓜小王子的称号。 “不错不错。”连妈妈非常欣赏这个看起来很漂浮,但做事很踏实的小伙子。 “大家赶紧来吃饭,吃完了休息一下,你们去玩儿。等回来啊,阿姨给你们摘点菜,带回去吃。自家种的,比菜市场的好。” 农家乐为了保证菜的新鲜,后院有一大片菜地。 当然不能保证每个菜都是自己家种的,但也能供应不少。每次他们过来玩,连妈妈都会将当季的各种蔬菜分门别类的装上一点,让他们吃着带着。 大家开始都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连妈妈很热情,也不好意思拒绝。 连景山大言不惭:“我妈给的,你们就收着吧。以后对我好点就行。” 连景山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吃了中饭,大家讨论着上次来漂流的各种事情。 易念忍不住看了沈听风好几眼。 沈听风终于忍不住了。 “表妹,你老看我干什么?”沈听风说:“我会游泳,不会拖你后腿的。你要是掉下去了,我也可以捞你。” “哦,不用。”易念说:“连队说他包捞包活。” “那你看我干什么?” 易念不好意思的说:“我总是有点担心,你脑袋不会掉色吧?” 要是掉色,不环保。 沈听风一脸无语。 “我昨晚上也洗了头,你见我脑袋今天褪色了没有?” 确实没有。 易念收回了目光。 住在青山市的人,哪年不去漂几场呢,都是熟门熟路的。 王沧澜走在路上,感慨道:“住在旅游区,有好处,也有坏处。” 怀靖风捧场。 “好处是什么?” “就是有亲戚朋友来,可以带他们出去玩。” “坏处呢?” “玩太多,想吐。”王沧澜回忆:“有一年暑假,一个月,我上了十一趟山,简直想直接住在山里当野人。” 大家哈哈一笑。 易念笑不出来。 她曾经在最热的夏天,一个月爬了八趟长城,差点被晒死在上面做肉干。 真是和王沧澜同病相怜。 连景山也笑不出来,他曾经有一年年假,在家里削了十天土豆皮。第十一天,年假没有结束,但不知幸还是不幸,来案子了,他回去加班了。 山上的游人很多,越接近漂流的地方,人越多。 到了漂流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河中像是下饺子一样,密密麻麻,五颜六色,一个挨着一个的橡皮艇。 工作人员站在河道口,用一根长竹竿,一个个的往下扒拉。 大家在船上等着出发的时候,也不甘寂寞,你泼他一身水,他泼他一身水。认识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我湿了,谁也别想干着。 票是在网上团购的,验票进去排队。 众人都穿上了雨披,把需要防水的电子产品用透明袋装上。 其他就无所畏惧了。 反正据本地人说,雨披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图一个安心。 前半截还有点用,后面惊涛骇浪的时候,十艘船要翻八艘,那时候雨披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三人一条船,连景山带着易念和沈听风。 看着沈听风上船的时候彩发飘飘,他差一点想建议他戴个泳帽。 好在忍住了。 两点半,终于排到了他们。 船顺水而下,二十分钟之后,进入急流。 根本就不用什么路标指引,只要听前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能知道前面的路况。 易念抓紧了两边的扶手,已经开始想笑了。 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雪白的水花四溅,突然的失重感,一下一下冲击着人的心脏。 扑通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船里,正落在易念怀里。将整条船都砸的晃了一下,像个炮弹似的。 易念呆了一下,定睛一看。 竟然是条鱼。 小臂长的胖头鱼,估摸着得上十斤,沉甸甸的。 易念立刻将鱼抱紧了。 这和彩票中奖有什么区别? 船上的两人一看,也懵了。 紧跟着他们身后的船上,王沧澜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我靠易念你抓了个啥,我都在河里泡秃噜皮了,也没抓住过鱼!” 易念一身湿一脸水但是要笑死了。 “我抓了条鱼!好大的鱼!” 激动的呀。 周围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跟着激动,一起哈哈哈。 可惜这是生的,要不然的话,见者有份一人一口,都能把鱼吃成鱼刺。 只有鱼不开心了,甩着尾巴拍在易念脸上。 这一巴掌挨的,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连景山也很意外,刚笑了两声,突然一把拽住易念的胳膊。 船从高处落下,一个颠簸。 易念差点被颠出去,幸亏被连景山抓住了。 连景山说:“你把鱼扔了吧,不然坐不稳。” “不不不。”易念疯狂摇头,死也不放。 一条从天而降的鱼,还那么大,谁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 易念坚定的说:“我今天就是游回去,也要带着这条鱼一起游回去。” 不但不放,一会儿回去,高低得多绕点路,让大家都看一看。 这和钓鱼佬的心态是一样一样的 一般来说,回家的路程和时间,和钓鱼佬今天钓到的鱼成正比。 要是常年空军的钓鱼佬钓了一条十七八斤的鱼,瞬间就会失忆,在住了几十年的小区里绕上七八圈,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连景山真是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易念在这个时候,竟然不听领导安排了。 他只好冒着失去平衡的危险挪过来一点,用力抓住易念的胳膊。 漂流一路都有救生员,他的水性也非常好,危险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可若一旦翻船落了水,这鱼可就抱不住了。鱼在水里的力气,可比在岸上大的多。 没捞着也就算了,捞着了又跑了,小姑娘肯定要郁闷一路。 连景山四下一看。 “哎,表哥。”连景山看见沈听风后眼前一亮:“脱裤子用一下。” ------------ 第71章 落水失踪 沈听风一脸懵:“你说什么?” 还没等连景山回答,又是一个急弯。 沈听风灌了一嘴水。 易念抱着鱼一头撞进连景山怀里,还不忘喊了一声:“连队保护我。” 重点是保护我的鱼。 连景山能怎么办呢? 不但要保护易念,还要保护她的鱼。 没想到易念上班的时候看起来正经的有点忧郁,玩儿起来也是个不靠谱的。 不过比起刚认识那两天,浑身散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现在有活人感多了。 当然,当时他确实承诺了包捞包活,可也不知道还要包一条鱼啊。 连景山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对沈听风喊:“你的裤子,拽一根带子下来。” 沈听风没穿昨天那条裤子,但今天这条的款式和昨天那条相似,上面也有好几根系带。 之前易念在心里吐槽过很多次。 觉得这种设计除了好看之外,也不知还有什么其他用途,设计者的灵感是什么。 这下她知道了。 沈听风从裤子上拽了一根长带子给连景山。 连景山趁着下一个急弯还没到,抓紧这短暂的相对平静时间,抓住了易念怀里的鱼。 把裤带当成绳子,穿过鱼鳃。 神了啊。 易念满眼佩服的看着连景山。 她怎么没想到呢。 河边钓鱼的人,有时候没带鱼护,就会用绳子穿过鱼鳃,然后挂在水里,保持鱼的新鲜。 看以前的电视电影里,也常有这样的镜头。 这样,她就不用两只手抱着大鱼了。 虽然鱼还是在努力的乱扑腾,可现在能用一只手拎着了,而且拎着鱼的手,还不影响抓着船的把手。 这一下就轻松多了,也安全多了。 “连队,你太厉害了。”易念不吝夸奖:“这条鱼带回去,晚上我给你烧糖醋鱼,我最擅长酸甜口的菜。” “行。” 连景山还是不放心,让易念将鱼放在两人中间,跟她一起抓住绳子。 “这大胖头,可以弄个剁椒鱼头。”连景山不愧是领导,规划的明明白白:“然后一半烧糖醋鱼,一半做酸菜鱼,我家自己腌的酸菜,卫生又好吃。” 不得不说,连景山用绳子拴着鱼的行为,是非常非常明智的。 很快,在船船都翻的急弯处。 他们也翻了。 当三个人陆续从水里爬上船的时候,连景山依然拎着大胖鱼。 鱼在离水前拼命挣扎,他的姿势难免稍微有点狼狈。 王沧澜在一旁哈哈大笑,不忘落井下石调侃两句。 “连队,这辈子,你有没有为一条鱼拼过命?” 连景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叹了口气。 “今晚的剁椒鱼头,糖醋鱼和酸菜鱼,你要吃一口吗?” 王沧澜愣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 “要要要。” 王沧澜立刻喊道:“易念,鱼给我,我帮你拿一段路,我也愿意为它拼命!” 这鱼,有两大帅哥舍身相护,也算是死得其所,这辈子可以瞑目。 就这么一路到了终点。 大家都玩的非常尽兴,这条从天而降的鱼,更是给了众人一下午的期待。 上了码头,正要往外走,突然听见一阵哭声。 是一个男人的哭声,撕心裂肺的。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好些人围在一起。 易念他们正好路过,一边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看一下。 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哭的很伤心,两名工作人员站在一边,一脸焦急的一边安慰。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连景山过去问了一下。 虽然不是上班时间,但是职业使然,如果碰见了什么事情,他们不能像是普通人那样不闻不问。 这一问,顿时紧张起来。 有人失踪了。 结婚三周年的夫妻一起出来旅行,和他们一样来玩漂流,路过一个急弯的时候,一起落了水。 丈夫爬了出来,但是妻子不见了。 当时他就很着急。 但是一旁的人说,不会出事的,可能是跟着别人的船走了。 他也没多想。 来的时候,他们查攻略的时候,确实看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因为太混乱,三个人的船到了终点,换了三个人。 或者一个人的船在路上,又是捡狗又是捡人的。 出来玩,大部分人都是互相帮助的,不管看见谁落水,都会拉扯上一把。 两人就带了一个背包,由丈夫背着。 上船之前,妻子的手机也放在了丈夫背的包里,所以现在想打电话联系,也联系不上。 丈夫到了终点之后,就在出口的地方等着。 谁知道等来等去,都等了一刻钟了,也没等着人。 他一想,害怕出事了。 于是赶紧去找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一听,也很重视,但是觉得问题不大。 毕竟这是景区,游玩项目,虽然看似惊险,其实还是很安全的,每个急弯都安排了好几个救生员。 总不能真让大家拿命来玩,青山溪漂流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重大事故。 应该还是走散了。 救生员身上都带了对讲机。 于是工作人员开始沿途一个一个的问,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男人彻底的慌了。 丢了人,这下大家都有点着急。 王沧澜说:“连队,我们也帮忙找找吧。” “好。” 青山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就在众人商议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电话响了。 他赶紧接了。 “找到了?” 工作人员一嗓子,激动的声音都劈岔了。 “在哪里?人没事儿吧?”工作人员一连声问:“好好好,没事儿就好,你赶紧把人送回来。” 听说找到了,男人顿时不哭了,缓过一口气。 “我老婆没事儿吧,在哪里找到的?” “没事儿,你放心吧,只是胳膊上擦破了一些皮,已经紧急处理过了。马上工作人员就会送她过来,送你们去医院检查,你放心,有什么费用我们景区全包。” 人找到,没事儿,其他都有限了。 玩漂流这种刺激的项目,胳膊上擦破点皮,不值一提。 男人松了口气。 “没事儿好,那就好。” 他像是脱力一样垂下头,面上的表情渐渐散去。 人找到了,虚惊一场,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走。”王沧澜挥动手里的鱼:“下山,吃鱼去。” 那鱼被挂着折磨了一路,也有点精疲力尽了,只是象征性的给了王沧澜一尾巴。 ------------ 第72章 惊鸿一瞥 人没丢,众人松了一口气。 鱼也没丢,大家都很开心。 虽然都弄了一身湿漉漉,但是夏天也不冷。从漂流出来的游客都是一个样子,谁也不能笑话谁。 就这么一路拎着鱼,回了农家乐。 一路上,接受了无数来往游客羡慕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易念懂了钓鱼佬的心。 回了农家乐之后,这条鱼也收获了无数惊叹。 连妈妈表示,她在游客中心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从漂流里抓了那么大一条鱼的,简直值得普天同庆。 当下,这条鱼就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待遇。 连景山身为农家乐的孩子,厨房里的各种事情门清,不过他先将鱼放进大水缸里养着。” “天还早,别着急。”连景山说:“大家先洗洗,换身衣服。” 虽然从漂流里弄湿的衣服如今都已经吹干了,但毕竟有味道,走一路又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大家都是黏糊糊的。 好在众人有计划,都带了换洗的衣服。 连景山安排:“女同志上楼,有浴室可以洗漱换衣服。男同志跟我来,去院子里冲冲。” 洗澡换了衣服,再出来收拾鱼,大不了戴个围裙。 连景山说完:“对了,易念,你上次那件衣服,在我的衣柜第二个抽屉里,自己去拿一下。” 易念顺口就应了。 应完之后,觉得怪怪的。 自己,有一身衣服在领导的衣柜里,这合适吗? 知道之前易念跟过来办案的人,还没多想。但其他人顿时也觉得奇奇怪怪,于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含蓄的看了一眼易念。 特别是沈听风。 沈听风的眼神,充满了各种八卦。 连景山话说出口也觉得不妥,又解释了一下。 “前阵子我带易念和王沧澜过来查案,她衣服弄脏了,换了一身。当时是湿的,就放在这里了。” 众人:“哦。” 易念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拽走了法医室和后勤的两个小姑娘。 走吧,换衣服去吧。 不要哦了。 这种事情,解释一下就行。 正常的同事,最多只是哈哈一笑调侃一下,不会盯着恶意造谣。不正常的同事,那解释成什么样子也没有用。 上了楼。 几个姑娘去浴室沐浴换衣服。 易念说:“我去找衣服,你们先洗。” 浴室不小,但三个人一起,还是有点挤。 两个姑娘也没想什么,就进去了。她们都带了换洗的衣服。 只是随便的冲一下,很快就好了。 后勤小姑娘龚如雪先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就看见易念在外面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们。 “念念。”龚如雪说:“我洗好了,你快进去吧。季嫱动作慢,还要一会儿呢。” “哦,没事儿。”易念说:“不着急。” “里面两个人不挤的。”龚如雪说着过来拽她:“快去,穿着一身黏糊糊的衣服,多难受?” 龚如雪是一片好心,易念没办法,只好进去了。 浴室里还有法医室的实习生季嫱,正在一边哼歌一边往胳膊上抹润肤露。 听着开门声,见易念进来了,便说:“念念你来啦,我洗好了,你快洗。” 易念应一声,走了过去。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有磨砂玻璃隔断。 易念一直走进淋浴间,关上门,这才开始脱衣服。 正洗着,便听见季嫱在外面说:“念念,我梳子落在里面了,开门拿一下。” 都是小姑娘,这本来也没什么。 季嫱一边说着,一边便推开隔断的门。 还没来得及进去,一只手将她的梳子递了过来。 “是这个吧?” 易念的背着身,声音在水声里不太清楚。 “对,就是这个。” 季嫱接了梳子。 隔断的门关上了。 刚才惊鸿一瞥,她总觉得看见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但是,又没看真切。 三个姑娘都洗好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 连景山已经戴着围裙在杀鱼了。 虽然他没有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经验,但身为农家乐的大少爷,也没少干类似的活儿。 易念还记得自己要做糖醋鱼的诺言,去厨房找围裙了。 现在正是农家乐上客人的时候,他们这种吃白食的客人,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可别耽误人家做正经生意。 一条那么大的鱼,很快就分开了。 今晚的一桌菜,是以鱼为主的。 红彤彤的一盆剁椒鱼头。 酸甜可口的糖醋鱼。 铺了一层酸菜,金针菇,豆腐,笋片的酸菜鱼,看着就叫人流口水。 王沧澜吃的热泪盈眶,这一路的鱼,真是没白拎。 吃完饭,众人陆续便散了。 下山回去还要两个小时,虽然明天是周末,有些人可以不着急,但有些命苦的人,还是要加班的。 刑警队的部分人就要加班,舒红梅的案子,还有些后续没有处理。 不过沈听风不着急。 他老大不小了,竟然想在山里抓萤火虫。 易念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哥,你今年多大了,你不上班,我还要上班的。要不然你自己留在这里,明天你自己回去。” “这才八点,着什么急?”沈听风说:“你平时睡觉也没那么晚,九点回去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易念郁闷。 从市区到景区是有观光车的,但观光车不是通宵的。晚上最迟到十一点,而且,夜里的车很难等。 他们俩都是没车的,要是不蹭秦启峰的车回去,就得自己打车,或者等待漫长的夜间观光车。 看样子,如果长期留在青山市,得去买个车了。 易念在心里盘算着。 不用买多贵多好的,能代步就行。 小一点,省油又好找车位。 正想着,秦启峰走了过来。 “易念,小沈,准备回去了。” 他带来的,自然要带走。 “秦副队。”沈听风说:“你先走吧,我们还有点事儿,晚一点自己走。” 秦启峰用咨询的眼神看了一眼易念。 毕竟人家是表兄妹,是一家人,有点什么事情私下要办,也很正常。他也不适合刨根问底。 易念虽然特别想把沈听风一个人丢下,但也不好真的不管,只好附和道:“是,秦副队,你先回吧。我们一会儿自己回。” “那行。”秦启峰说:“我先走了。” 于是秦启峰就走了。 秦启峰一走,易念立刻压低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 第73章 跳楼 沈听风没有回答,而是真的去抓萤火虫了。 农家乐的院子里,有不少造景的植物,竹丛,灌木,花树什么的,枝叶间,一闪一闪的。 易念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一点。 有时候,她觉得沈听风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稳定,只是遮掩的比较好。一个用五颜六色来掩盖真实身份的人,能正常到哪里去。 易念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感觉背后有人,这才停了下来。 一回头,连景山往她手里塞了个杯子。 “山楂果汁,消食的。” “谢谢连队。” 易念接过喝一口,酸甜可口。 “哎。”易念想着刚才的鱼,不由感慨道:“连队,你厨艺那么好,以后嫁给你的姑娘,该多幸福啊。” 谁能想到呢,外人看来那么硬汉的刑警队长,还能洗手做羹汤。 连景山笑了一声。 “老秦已经走了吧?” “是。”易念说:“我们一会儿坐观光车走。” “那个不好等。”连景山说:“晚上我也下山,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易念刚想说这多不好意思,连妈妈在里面喊了一声,连景山应着转身往回走。 就在这时候,易念身后的包厢开了门,一群酒足饭饱的游客,从里面出来。 尖叫连连。 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了出来。 这么大的孩子,杀伤力是很大的就像是一阵风。 天色已晚,院子里虽然有灯,但那灯更看中的是氛围,当然不能把院子照耀的有如白昼。 几个孩子也没看清路,也刹不住车,一个追着一个,眼见着就要扑到易念身上。 易念正转头去看连景山,听着背后有动静便要让开。 对她来说,有很多动作都是条件反射,脑子还没转,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但是让到一半,看清楚是几个小孩儿。 要是她躲开,小孩儿就要扑到地上。 前面是景观水池,水池里有喷泉和造景的石头。 若是扑进去,是很危险的。 易念硬生生的停住了躲开的脚步,半蹲下来。 这群熊孩子。 几个小孩,一个接一个撞在易念背上,根本刹不住。 就像是小炮弹一样。 其中一个小男孩在快要摔倒的时候,胡乱一抓,一把抓住了易念的衣服后领。 然后,撕拉一声。 夏天的衣服,真是不结实。 小孩身后,大人已经追了上来,但为时已晚。 连景山刚走出两步,听见惊呼声一回头,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冲了过来。 易念的衣服摇摇欲坠。 夏天,大家都只穿了件短袖,跟上来的孩子妈妈想脱件外套都没抓着布料。 好在连景山反应快,一边两步跨过来,一边已经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披在易念肩膀上。 两边袖子绕到身前打了个结。 就像是个披风一样。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连景山一手一个,把孩子都拎了起来。 “站好了。”连景山说:“不许奔跑打闹,会撞着人的知道吗?” 孩子家长也到了面前,一看这情景,都十分抱歉。 一边要打孩子,一边要给易念赔钱。 小事罢了,几个小孩儿知道自己犯了错,认错态度很好,乖乖萌萌的。 易念自然不会跟几个小孩计较。 何况这是在连景山家的农家乐,要是闹的不愉快,可能会影响他们家生意。 “没事儿。”易念看了看自己身上五十块钱的短袖:“衣服不值钱,不用赔。孩子没摔着就行。” 好在自己在这还有一件衣服,一会儿直接换上就行。 孩子一大家抱歉了又抱歉的走了,连景山还给小孩一人塞了一瓶哇哈哈。 和气生财。 景区的饭店,一般确实是一次性的生意。但客人会在网上评价打分,也会介绍朋友,还是要让大家开开心心的。 孩子还挺懂事,都走到门口了又转身跑回来,小脸红彤彤的在易念手里塞了两块巧克力。 易念虽然被拉扯了一下,但心情挺好,甚至把巧克力分了一块给连景山。 齁甜齁甜的。 连景山也将巧克力剥开塞进嘴里,确实甜。 “连队,我去换一下衣服。”易念说着,指了指楼上。 一回生二回熟,她都去第三回了。 连景山应了一声。 易念往前走去,连景山跟在后面。 跟着自己干什么,易念奇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连景山解释:“我也换衣服。” 还真是,连景山把衣服脱给她了,现在还光着膀子呢。 易念尴尬一笑。 上了二楼,易念还是去了卫生间。 连景山看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刚才混乱中,他无意中看见了易念的背。背上,好像有伤。 不止一条,深深浅浅的旧伤疤。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过去,才会留下这样的伤。 等连景山从房间里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易念站在阳台上,往外看。 他走了过去:“看什么呢?” 易念皱眉往前一指。 “你看那边,好像出什么事儿了。” 易念指的地方离农家乐不远,昏暗中,隐隐约约的,好像围栏不少人。 还很嘈杂。 “那是家民宿。”连景山眯着眼睛看去。 但离的有点远,晚上确实看不清。 易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还以为又是医师的骚扰电话,易念都麻木了,随意掏出手机一看。 竟然是沈听风。 她立刻就接了。 沈听风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易念快来,有人要跳楼。” “什么?”易念惊道:“为什么跳楼?” “好像是夫妻吵架。”沈听风道:“就是我们今天在漂流遇见的那个男人,他和他老婆。” 易念看了连景山一眼,连景山说:“过去看看。” 说完,快步下楼。 景区有民警管理治安,但连景山既然在现场,碰着事情就不能不管。 易念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农家乐五百米开外的民宿,叫云之间。 民宿四层小楼,楼顶上,站着一个人。 楼下已经围了一圈游客,倒是都挺有素质,没有幸灾乐祸的,大家都在劝。 但是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劝不到点子上,劝的比较空洞。 ------------ 第74章 精神病人 “妹子,不要想不开啊,上面太危险了。” “姑娘,有什么困难,下来好好说。” “同志,想想你的爸妈,你要是没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劝人求生,大约就是这些。但是七嘴八舌的,传不到楼上。 传到也没用,如果轻生者是简单几句就能劝下来的,那根本就不会跳楼。 女人的情绪很激动,站在围栏外。 虽然抓着围栏,但只要放手,就会摔下。 她不时回头说什么,说到激动的地方,一只手挥舞着。 山间的夜风很大,高处的风更大,吹的人睁不开眼。 女人很瘦,看着都叫人害怕,生怕她一时没抓住就会掉下来。 四楼,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摔下来非死即残。 好在消防队已经来了,正在展开充气垫。 易念没在人群中找到沈听风。 “连队,我表哥肯定上楼了,他是心理学博士。” 连景山百忙之中震惊了一下。 他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意外。 毕竟沈听风的外表如此潇洒不羁,易念要说他曾经参加过什么选秀,什么嘻哈,更加合适。 易念想给沈听风回个电话过去,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又怕他万一正在劝说轻生者,会打扰他的节奏。 正犹豫了一下,突然众人都惊呼起来。 易念猛的抬头。 只见女人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摔落下来。 四楼的高度有十几米,可摔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众人的惊呼还没消失,人已经砰的一声落了地。 还好,是摔在了气垫上。 守在气垫边上的消防员七手八脚的爬了上去。 虽然气垫可以缓冲,让轻生者有希望捡回一条命,但是高处坠落,还是有可能受伤的。 楼顶,几个人冲到了围栏边。 易念看见了沈听风,他果然在。 女人虽然没死,但是痛苦的呻吟传了出来,还是受了伤。 大腿骨折。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四楼掉下来,没死就是命大,受伤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特别松了口气的是民宿老板,他觉得自己才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要是自己的房子死了人,那可多郁闷啊。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老板开始劝退周围的人:“大家回去休息吧,没事儿了啊,不要围着了……” 女人的丈夫,很快从四楼冲了下来。 消防队员已经开始给女人急救了。 这不是山上可以处理的,只能先做急救固定,然后立刻送下山,去市里的医院。 女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她丈夫扑在一旁,哭的伤心。 “雨薇,雨薇你怎么那么傻。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连景山过来,本是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见人已经下来了,那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每个部门各司其职,不是什么事儿都归刑警队管的。 沈听风也下来了。 这时候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议论纷纷的。 今天晚上,这些游客都有话题聊了。 救护车已经在一旁守候,几名医护抬过担架,将人抬上了车,女人的丈夫也跟着上了车。 救护车亮着灯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好在虽然是山上,但路修的很好。晚上又不堵车,不会耽误太久。 一直到救护车消失,易念才忍不住道:“这是怎么了?表哥,你在上面,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知道一些。” “怎么了?是因为今天下午在漂流的事情生气吗?” 夫妻俩一起漂流,漂着漂着,妻子被丢下了。 虽然这也不是故意的,但今天她可能确实吓着了,如果本来又是比较敏感脆弱的性格,可能就要闹了。 “算是,但不全是。”沈听风说:“这夫妻俩,结婚三周年出来旅游。丈夫叫车毅,妻子叫陆雨薇。今天在漂流,过急湾的时候,船翻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几个湾太急,十有八九都是要翻的。我们几条船都翻了。” “翻船落了水之后,车毅依然上了自己的船,但是一直没找到陆雨薇,一直到我们离开的时候,才找到。他们从漂流出来,就去检查了一下,陆雨薇没事儿,也就没计较,来到定好的民宿休息。”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起了什么,就吵了起来。陆雨薇说,她落水之后,不是上不来,是有人要杀她,故意把她往水里按的。” 这一说,连景山和易念都严肃起来。 连景山开口便道:“既然怀疑有人故意杀人,为什么不报案?” 跳楼有什么用? 如果真的有凶手,难道跳楼,能让凶手自首吗? “因为车毅说,他妻子这里有问题。”沈听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说,陆雨薇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害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犯病的时候,一切正常。一犯病就会很激动……” “开始他也很紧张,跟着又是报案又是戒备的,但折腾了好几回,都是虚惊一场,根本就没有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人,又没钱又没权的,怎么可能这儿也有人要杀她,那儿也有人要杀她?” 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连景山实事求是:“如果真有人要杀人,也不会选在漂流的地方吧。虽然河道两岸并非一直有监控,但隔不了多远就有救生员,还有那么多游客,拿手机拍摄记录的人不少,谁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杀人?她如果说有人在水下乘机占便宜,可信度还高一点。” 随机作案,一时兴起的那种。 别的不说,在漂流里,想锁定固定目标是很难得。 就算两人两人一前一后的排队,也不敢说一路都在一起。 进入河道是随机的,过了几个急弯之后,更是随机的不能再随机。 这也是车毅没有在陆雨薇失踪后,原地等她太久的原因。 水流一路往下,船也跟着往下走,这是不可抗力,想留也留不住。 就像是他们也是一起排队上了挨着的三条船,但中间也并非一直在一起,偶尔碰见一下罢了。 ------------ 第75章 过敏 陆雨薇要跳楼的时候,因为沈听风正好在周围溜达,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人。 景区为了游客安全,二十四小时有民警,治安,消防各种巡逻值班。 他们来的飞快。 沈听风跟着,也第一时间上了四楼。 虽然他说自己只是游客,但亮出了心理学证件,说自己可以帮忙。民警一听,立刻判断这人可能有用,就拽着他一起上去了。 跳楼,又不是绑架。 可不就是得劝,有些时候,只有武力也没有用。 连景山就自己的经验判断,今天白天这种情况,有预谋谋杀,确实不太可能。 激情杀人,当时在现场的有好几艘船,如果有矛盾争执,不可能无人知晓。 这位陆雨薇女士,可能是受惊吓了。 但是易念问沈听风。 “表哥,你看呢?你觉得这个陆雨薇,有精神病吗?” “不好说。”沈听风说:“我上楼之后,她一直站在边缘不让靠近,情绪激动,当时的情况看,精神是受了刺激。不过她丈夫倒是给我看了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一些吃的药。” 这方面,沈听风是专业的。 如果证明是假的,药有问题,瞒不过他。 三人一边聊,一边往回走。 连景山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情。 虽然陆雨薇已经送去医院了,但这对景区是一起事件,景区是一定会自查的。 沿途所有监控,救生员,甚至从监控里能找到的在同一个区域的游客,都会核查。 如果有疑点,会上报。 维稳,安全,这是赚钱的基础。 到了农家乐门口,易念说:“表哥,你萤火虫抓完了吗?要是抓完了,咱们回去吧?” 不能因为连景山客气,就总耽误人家。 明天她可能不用加班,但连景山是肯定要加班的。 “不抓了,回吧。”沈听风说:“麻烦连队了。” 连景山很客气,表示一点儿都不麻烦。 连妈妈一视同仁,也给连景山的车上装了不少菜。 到了小区,连景山打开后备箱,一件一件往下拿。 易念连忙说:“连队,我拿一半就行。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我一个人住,在家不做饭。”连景山说:“这些给我才是浪费。你都带回去,之前我看了,你那冰箱挺大的,放得下。正好表哥来了,家里人多,这几天都不用去买菜了。” 连景山竟然在家不做饭。 易念看他在农家乐炒菜的熟悉程度,还以为是家庭煮夫型的呢。 连景山坚持,沈听风自然就接受了这好意。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路上,易念便总觉得背上不舒服,偶尔的扭一下。 进了房间,沈听风这才道:“怎么回事儿,扭着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痒。” 易念往后看了看,可惜看不见自己的背。 沈听风也不方便帮她看看。 “我去洗个澡。”易念说:“可能是漂流的水总不是那么干净,有点过敏。” “好。要是过敏严重,要去医院别跟我客气。”沈听风顿了一下:“你背上,有没有考虑做个美容小手术?” 植个皮什么的? 沈听风指了指易念的手腕。 “虽然过程有点痛苦,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要,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沈听风不明白:“不都是疤。” “手腕上的,我能看见,看见就碍眼。”易念举了举:“背上的,我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就是没有。” 一叶障目的理论,竟然如此有道理。 易念上了楼,沈听风去处理带回来的各种菜,分门别类的放进冰箱里。 进了浴室,易念脱了上衣,背对着镜子,转头一看。 果然有些红。 她的背后,有一大片隐约的痕迹。 易念冲了澡,找出一管软膏挤在手上,往背上抹。 确实不方便,但大部分地方能抹到。 于是就凑合了一下。 晚上,背后没出什么大问题,偶尔痒一下,易念也没太在意。 第二天醒来,易念第一个反应是反手挠了挠背。 似乎好多了。 她没放在心上,一边给连景山发消息,一边下楼。 今天周日。 正常是放假的,但是舒红梅的案子还在收尾审理阶段,可能要加班。 如果是全体加班,她肯定是要去的。 如果是部分加班,于情于理,她初来乍到,住的又近,又刚吃了连景山那么多,怎么也该积极一下。 职场,人情世故免不了。 消息发出去后,连景山立刻就回了。 “不用,周一正常上班。” 易念更轻松了,打开了冰箱。 一瞬间,她就扭曲了。 很想喊一嗓子沈听风。 昨天晚上,到家她就上楼了,菜都交给了沈听风。 沈听风不负众望,全塞进了冰箱。 塞的满满当当,比春节时候的绿皮车厢还要满,比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还要挤。 如果冰箱是活的,早就已经撑吐了。 她甚至不知道怎么伸手从里面抽出一片叶子来。 易念想了想,给连景山发了个消息。 “连队,中午我做几个菜送过去,你们不用去食堂。” 连景山很快回了消息。 “不用麻烦。” “不麻烦。”易念带着浓浓的无奈:“昨天带回家的菜实在太多,不吃浪费了。”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这是不行的。 何况连着吃了连景山两顿,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 虽然易念没开农家乐,但是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发完消息,易念就把沈听风敲了起来。 沈听风被拽起来的时候,还抱着枕头挣扎了一下。 “我不吃早饭,我不吃中饭……我再睡会儿……” “不吃可以。”易念冷酷无情的说:“给我打下手,干完活儿再睡。” 姐缺的是吃饭的人吗? 不,姐缺的是干活儿的人。 沈听风堂堂一个心理学专家,竟然如此不会揣摩人心。 他的各种证说不定都是买来的。 沈听风无奈。 丝瓜小王子,今天又当了一上午的小王子。 中午,易念拎着好几个上午临时让跑腿小哥帮买的大饭盒,给加班的同事们送爱心午餐去了。 ------------ 第76章 茄子三兄弟 昨天带的菜有点多,易念就用了大锅饭的烧法。 队里今天加班的也还有好几个呢,不能厚此薄彼,给队长吃独食。 易念做了个农家一锅鲜。 五花肉,排骨,土豆,豆角,玉米,蘑菇,装了满满当当两个大饭盒。有滋有味,物料丰富,虽然是一个菜,但能当好几个菜吃。 再炒了一荤一素。 大部分都是从农家乐带回来的蔬菜,就连肉,也是昨天连妈妈给的。 还是偷偷给的呢。 其他人的车里只有菜,只有她有肉。 连妈妈给的时候,还怪不好意思的,偷感十足。 她偷偷摸摸把连景山叫到一边。 “这是上个月特意去买的黑猪肉,山里人自己养的,比菜市场的好。就是量不多,不够分,所以没给大家都装。小易初来乍到,又没有亲人在,要多照顾点。这个你偷偷给她装上,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那时候,其他人的车都走了,连景山实在不明白他妈妈这偷感是怎么来的。 不过他还是应了。 也没告诉易念,直接就把一袋子肉放在后备箱。 下车的时候,后备箱所有吃的喝的都让带走了,易念也不可能一一检查。 还是沈听风在收拾塞冰箱的时候,看见了那么大一块肉。 易念还以为放错了,当时就给连景山发了消息。 连景山说,那是我妈单独给你的,看你那么瘦,多吃点。 肉都已经塞进了冰箱,易念也不好说还回去的话,只好谢了。并且考虑了一下,得怎么还这个人情。 生的不好还,就熟的还吧。 打完工,沈听风又去睡了。 易念去送饭。 左手一袋子,右手一袋子。 易念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本来王沧澜是要回家的,但是听说有人来送饭,那是死活也不走了。 可怜他一个单身狗,又没跟爸妈住在一起,回家也是冷锅冷灶点外卖。 “大家辛苦了。”易念招呼众人:“吃饭了。” 菜一样一样的摆出来,虽然只是家常菜,也色香味俱全。 王沧澜在一边尝一口,夸十句。 “农家一锅鲜,都是连阿姨给的菜做的,特别新鲜。”易念说:“杭椒牛柳,有点辣,辣的下饭。我看你们没有吃的特别清淡的,就做了一个辣的。” “可以,可以。”王沧澜说:“都喜欢,都好吃。” “还有这个。”易念说:“茄子三兄弟,也算是经典下饭菜式了。” “茄子三兄弟?” 秦启峰奇道:“什么东西,紫茄子白茄子绿茄子?” “不是。”易念说:“茄子、土豆和青椒。” “那不就是地三鲜?” “秦哥你这就不懂了。”王沧澜不愧是走在网络冲浪前沿的弄潮儿,给秦启峰科普:“茄子、土豆和青椒,这都是茄科植物。所以这道菜又叫茄科闹。” 秦启峰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一眼连景山。 连景山非常淡定的在分筷子。 易念也没吃的,大家坐在一起吃。 一边吃,一边说起舒红梅的案子。 舒红梅手上,有好几条人命,骸骨都埋在废弃砖窑附近。对那一片又进行了一次深度清理,确保没有遗漏。 她开始是个受害者,后来成了加害者。 这一条线,她是罪魁祸首,下面还有一串。 不过杀人这事情,只有她和两个保镖和当时的买家知道,其他的,都是参与皮肉生意的。 因为孩子的缘故,舒红梅十分配合,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事情。 易念听着吃的,不由的道:“那孩子呢?舒红梅不想认孩子,孩子继续在福利院,找人领养吗?” “那自然不行。”连景山说:“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找不到家人的。现在既然找到了,当然要送还。” “但是舒红梅……死罪难逃了吧?” 已经不是这辈子出来不出来的问题了,不管手下那些人怎么判,她手上有那么多人命,肯定是要偿命的。 “舒红梅肯定是不考虑了,但孩子除了外婆,还有爷爷奶奶。我们已经联系了邴志轩的父母,他们愿意养这个孩子,而且,他们年纪不大,也有这个能力。” 何止是愿意养这个孩子,这简直是天降的好事。 邴志轩父母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失踪多年生死未卜。 现在,更是知道邴志轩已经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妻俩恨不得要哭昏过去。 然后,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孙子。 这不单单是可以传宗接代这么简单,而是给了老两口下半辈子的指望和依靠,给了他们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这是亲孙子,他们一定会好好对待孩子的。”连景山说:“至于舒红梅的事情,孩子还小,现在也不懂这些。舒红梅又不是在当地犯案的,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等孩子长大了,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去了解这件事情不迟。” 被拐卖的孤儿,和有一个杀人犯母亲的孤儿,不知道这两个身份哪一个更惨一些。 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大人可以粉饰太平,给孩子一个相对平静的成长。 但孩子总要长大,也总要知道真相。 众人一边说,一边唏嘘了一下。 即便这一行看了太多人间曲折坎坷,依然难免感慨。 易念有些不自在。 背上又开始痒了。 她不由的在椅背上蹭了一下,反手抓了一下。 没有用。 似乎越来越痒了。 昨天她看了,确实起了一些红疹,是过敏了。 易念包里有药膏,她又抓了一下。 背上抹药真的不方便,应该找人来帮个忙。局里有很多女同志,但是,她也不太想让人看见。 正犹豫呢,连景山放下筷子。 “易念,你跟我来一下。” 说着,连景山往办公室走去。 易念连忙跟上。 领导有点严肃,怎么了这是? 进了办公室,连景山没有关门,虚掩着。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连景山看着易念背后:“昨天我看见你背后……” 易念被这眼神刺了一下,莫名的往后躲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农家乐的时候,几个小朋友撞着她,不小心弄坏了衣服,就在那时候,连景山可能看见了一些。 ------------ 第77章 纹身疤痕 连景山见易念这表情,赶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昨天也就是看见了一点……” 易念莫名的更尴尬了。 这还不如不解释。 有些意外,看见了就看见了。大家都知道是意外,就不要说出来了。 重复一遍,除了更尴尬,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呢? 连景山也有点尴尬,他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昨天回来的时候,我看你好像背上就不太舒服,青山的水虽然清澈,但毕竟是野外的水域,又泡了那么长时间,是有可能过敏的,还有可能会有一些寄生虫……” 连景山是本地人,对青山和漂流,他们更懂一些。 “应该是没事儿,抹点药就好……”易念说着,忍不住又抓了一下。 连景山严肃道:“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是寄生虫,需要及时清理。就算是过敏,不同的过敏用的药也不一样,不是在药店随便买一个就能用的。” 易念挠了挠背。 连景山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老秦就行。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 易念一听,立刻拒绝。 “不用,不用,不能那么麻烦连队。” “不麻烦。”连景山就这么决定了:“你初来乍到,知道哪家医院皮肤科好吗,知道医院在什么地方吗?” 确实没有。 “那就不必跟我客气了。”连景山说:“我是你领导,又是本地人,照顾你是应该的。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有机会可以请我吃顿饭……不瞒你说,你做菜这个口味我很喜欢。” 本来是一个事件,现在变成了两个。 但两件事情叠加起来,更不好拒绝了。 易念只好答应了。 连景山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也确实是领导,重要的是,易念不想拒人千里之外。 一个和谐的,健康,和气的同事关系,会让人心情愉快。 昨天的爬山漂流聚餐,就让她很愉快。 吃了饭一点,剩下的也不用收拾。 王沧澜自告奋勇,表示会把饭盒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小易不舒服,你们赶紧去医院吧。”秦启峰说:“虽然医院下午两点上班,但最好提前挂号,要不然的话,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连景山应着,带着易念匆忙走了。 开车过去还要半个小时呢。 “下次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早点去医院。”连景山说:“万一要抽血做检查之类,上午做的检查,大部分当天能出。下午挂号排队再做检查,有些就要第二天才能出。不但浪费时间,而且耽误病情。” “好,我知道了。” 连景山虽然有点抱着保温杯领导说教的感觉,但说的确实有道理。 易念是一个非常讲道理的人。 路上还堵了会儿,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紧赶慢赶的挂了号,五十八号。 “还挺吉利的号码。”连景山说:“皮肤科在三楼,电梯在这边。” 第一人民医院是青山市最大的医院,虽然各处标识都很明显,但不得不说,有一个对医院熟悉的人领路,还是要方便很多。 等到三点,终于轮到易念。 连景山认识这医生,也就跟了进去。 “连队。”医生一见连景山,便打了招呼:“你怎么来了……这是女……” “女队员。”连景山截了话:“这是刑警队新来的同志,不太舒服,我带她过来看看。” “哦哦哦。” 一串的哦,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易念。”医生看了看挂号单:“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易念侧了侧身:“哦,就是背上有点痒,可能是过敏。昨天去青山漂流的,回来就有点痒了。” 医生见怪不怪。 “在野外水域泡了几个小时,确实有人会有各种过敏症状。”医生站起身:“到里面来,我看一下。” 易念不是很想给医生看,但看病不给医生看,这病怎么看呢。 办公室中间有个屏风,外面是问诊的办公桌,里面是一张检查病床。 易念跟医生进了屏风后面。 医生说:“背上不舒服是吗?” “对。” 医生将易念背后的衣服掀起来,看了一下。 “你这……背上是有什么旧伤吗?” 易念沉默了一下。 “不是旧伤。”易念顿了顿:“以前有纹身,后来去掉了,留下了一些疤。” “哦,这样啊。”医生见怪不怪:“现在的技术很先进了,去纹身一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可能是你这个纹身的面积有点大,或者是疤痕体质。” 易念不太想接这个话题,只是问:“这个疤痕,和过敏有关系吗?” “有一定关系,疤痕处的皮肤和原来的皮肤是有区别的,疤痕组织中的神经末梢较为敏感,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更为强烈。而且,疤痕部位的皮肤屏障功能较弱,更容易受到外界物质的侵袭。” “原来是这样。” 医生戴上手套,在有些发红发肿的地方按了按,问了一些基础的问题。 “我给你开个单子,验个血。”医生说。 “好,谢谢医生。” 转出屏风,就看见连景山抱着胳膊,垂首站在一边。 好像没什么表情,但是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听见。 易念看了他一眼,这会儿心里肯定有十万个为什么。 医生开了单子,先去付钱,再去抽血。 验血结果半个小时出。 幸好今天是来得及的,不然明天还要跑一趟。 很快,抽完血,就在一旁等结果。 易念按着胳膊上的棉签坐下,看向连景山。 “连队,有什么想问的吗?” 连景山说:“可以问吗?” “可以。”易念坦然道:“有一些事情,并不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我也没有必要拿着喇叭到处喊罢了。” 这形容的,真是贴切。 连景山笑了一下,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你背上那些,是纹身留下的疤?” “对,挺大一片的,而且我是疤痕体质,所以留下了疤。不过现在科学进步,手术植皮或者激光治疗都可以消除,但要多次治疗,所以我有点犹豫。想着反正是在后背,一般也不会吓着人。没想到这次过敏了。” 连景山迟疑了一下。 “你这是……年轻时候纹的?” 很奇怪。 虽然纹身不犯法,是人的自由。但你要是在锁骨上纹个痣也就算了,背上纹那么一大片,怎么可能通过审核进入公安系统? 洗了都不可能。 这一片纹身的疤痕,体检的时候是根本过不去的。 ------------ 第78章 畜生不如 易念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易念说:“连队,我现在很老吗?” 连景山差点咬着舌头:“当然不是。” “我也觉得。” 虽然心态老了点,但毕竟才二十六,怎么也谈不上老吧。 既然不老,谈何年轻的时候? 连景山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我也不能说,你小时候吧?” 连景山就算是队长,也没有太多和年轻女孩子说话的经验。 “我小时候也没有纹身,这个纹身,是……需要才纹的。” 不是喜欢,是需要。 易念这话,是有意思的。 但易念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连景山也没有再追问。 成年人要有分寸感,对方既然岔开了话题,就是不想回答。既然不想回答,就不要追问。 你一追问,问了对方又不说,尴尬不尴尬? “连队。”易念正色说:“你放心,我没有什么违规违纪的事情。纹身,是当年任务需要。后来不需要,就洗掉了。” 那么大片的纹身,不管是纹,还是洗,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易念的神态很坦荡。 连景山伸手,轻轻在易念肩上拍了拍。 “你辛苦了。” 这一拍,让易念差点笑出来。 好像连景山要给他嘉奖一样。 “不辛苦。”易念说:“为人民服务。” 说着,易念看了看时间,去机器上刷了一下条形码。 验血报告出来了。 拿着验血报告,回去找医生。 还好,问题不大,只是一般的过敏。 医生给开了一些涂抹的药,又开了一些口服的,回去按时涂抹吃药就行。 “以后注意一些,尽量不要去公共场合的水源。不仅仅是野外的水源,泳池,温泉什么的最好也不去。” 医生说:“如果方便呢,尽量还是做一下治疗。” “好的,谢谢医生。” 拿了单子,开了药,正要走,看见不远处骚动起来。 两人都看了过去。 又是怎么了? 有人匆忙跑了过来。 “快报警,有人挟持了医生。” 慌乱的病人和医生护士从走廊尽头往回跑,易念和连景山对视一眼,逆着人群而上。 无论对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危险,总有一群人迎面而上。 医院的保安和能负责的,也都纷纷赶了过来。 在七楼的天台上,一个男人挟持了一名女医生。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天台边缘。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架在女医生的脖子上。 连景山就近拽住一个医生,低声道:“我是刑警队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一听,眼前一亮。 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警察,这跟天降福星有什么区别? “警……” 医生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连景山捂住了嘴。 在没搞清楚情况之下,不要暴露身份。 他和易念出门穿的都是便装,也看不出来是警察,更看不出是刑警,万一身份突然暴露,说不定会刺激到凶手。 医生瞬间就懂了,连连点头。 并且无师自通,举一反三。 他拽着连景山往后退了两步,到了角落里。 “这男人的老婆在我们医院生孩子,生了个女儿,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为了保命切除了子宫,以后不能再生了。他觉得自家断了香火,这不,就找上了做手术的鲁医生。” 易念皱了眉,这都什么破事儿。 连景山道:“现在他是什么诉求?” “要求医院赔他五十万,让他再娶一个媳妇。还有,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哦,还要老婆跟他离婚,并且把嫁给他的时候六万六的彩礼退给他。” 叹为观止,真是脸都不要了。 但凡是说给自己老婆讨个公道呢,理由都像话点。 医生一番话,把周围的人都给惊呆了。 虽然生活中无耻的人很多,但无耻成这样的,也确实不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医院的领导都已经到了现场。 要是有人在医院里杀了人,或者,有人在医院里跳了楼,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要倒霉。 “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慢慢说。去我办公室里,慢慢谈,怎么样。你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不行!” 男人往后看了看,又退了一点。 女医生看着有四十岁,瘦瘦的,被男人用胳膊勒住了脖子,脸色比她穿的白大褂还白,好像随时喘不过气来一样。 易念像是看热闹的人一样,不动声色的在一边转悠,观察地形,观察人。 而且她心里也有些奇怪。 这两天是撞到跳楼的窝点里了吗? 昨天碰见一个,今天又碰见一个。 虽然跳楼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形式总是差不多的。 真奇怪。 男人挟持着医生,站在天台边缘,刀子就是不离开医生的脖子。 连景山低声道:“先答应着,把人救下来再说。” “前两个条件好办。”医生苦着脸说:“钱和工作,为了救人都能答应。但他要和和妻子离婚,退还彩礼……这事情怎么办?” 彩礼都另说了,六万六,哪怕医院先给垫上呢。 逼他还躺在病床上起不了床,刚生了孩子,切除了子宫的妻子,跟她离婚。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就算是男人能忍心这么对他妻子,医院都说不出口。 再说了,医院有什么资格开这个口? 男人肯定也知道这个婚不是那么好离的,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事情就卡在了这个地方。 院长气的恨不得要骂人,憋的脸都红了。 现场的男人都有种,这种人竟然也是男人,真是跟着一起丢人的感觉。 “我现在没儿子了,对不起我死了的爸妈,对不起老王家的列祖列宗,都怪这个女人,你们要是不能给我把问题解决了,我就跟她同归于尽。” 鲁医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有人喊了一声:“不好,鲁医生有哮喘。” 过分的紧张,引发了鲁医生的哮喘。 刚才跟连景山八卦的医生立刻说:“鲁医生办公室有药,我去拿药。” 他飞奔着跑了。 这是在医院,药是好办的,但是眼下有药也送不过去。 男人也察觉到了人质犯了病,但不打算放手,反而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装啊,装死也没用。” 已经有人报警了,消防和民警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但是易念觉得鲁医生的情况有点严重,不能等了。 ------------ 第二卷:催眠 ------------ 第79章 配合完美 易念走到一旁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往楼下看了看。 这是七楼,下面是六楼。 从四层到七层,每一层都有天台。 医院的楼层高,最好的办法是从顶层速降下来。 一般救轻生的人,唯一目的就是让人远离天台边缘。 推进去也行,一脚踹进去也行。 易念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没有攀爬设备,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弄。 她想了想,拽过一边的保卫科主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主任想了想。 “速降工具没有,绳子行吗?麻绳是有的,还有滑轮。” “医院的滑轮是做什么?” “那是医院用来运东西的,但从没运过人。” “能撑多少斤?” “两百斤没问题。” “行,带我去看看。” 主任虽然心里没底,但他看了易念的证件之后,就选择了相信他。 警花姐姐啊,一看就特别飒,特别值得信任。就算是五大三粗的保卫科主任,也觉得很有安全感。 易念走到连景山身边。 “连队。” 连景山已经联系上了消防队,消防队也已经上路了,但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估摸着,过来怎么都要二十分钟。 连景山道:“要是平时,二十分钟也不怕,跟他周旋一下就行。但现在鲁医生的情况很不好,怕是等不了了。” “嗯,我有个想法。”易念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想法不特别,和消防队一样。 从顶楼十三楼速降下来,出其不意,将人踹进去。 但没有专业工具。 “你……以前做过类似的事情吗?”连景山迟疑了一下:“安全……” “没问题。”易念说:“连队放心,我有经验。” 易念有些奇奇怪怪的经验。 “行,你去看看。” 易念匆忙上了楼,连景山也走了过去。 他要和男人周旋,然后找准时机,硬上了。 易念上了楼,看见了医院运货的滑轮。 绳子也送来了。 够粗,够长。 易念扯了扯:“没问题,还要麻烦你们,去一楼清场。别让人看见我,喊的太大声。” 要是有谁在楼下喊一句,有人从楼顶下来了,那就被发现了。 刑警的话,现在对医院保安就是圣旨,立刻就去了。 易念将麻绳在滑轮上固定好,另一端就系在自己的腰上。 保安还送来一双手套。 绳降就靠手拽着绳子,要是不戴手套,就是男人一双老茧的手也受不了,那是要摩的血肉模糊的。 “行了,你们看着滑轮就行,我下去了。” 易念毫不犹豫的攀上顶楼天台,消失在边缘。 几个保安提心吊胆的看着,心里害怕,又不敢说出来。 他们还偷偷摸摸的拽着绳子。 不敢用力,怕影响易念的行动。但是也不敢离手。 想着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他们还能将绳子拽住。 易念才多重,最多一百多点,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都能给人拽上来。绳子也足够长,慢慢放下去也行。 易念慢慢的降到了八楼。 下面就是七楼,已经能看见男人的头发了。 幸亏平台上也已经清场了,只剩下几个院长带着几个医生。 连景山悄悄的跟他们都打了招呼,所以众人看见从天而降的易念的时候,虽然心中震惊的很,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连景山跟他们差不多。 他虽然是易念的领导,但毕竟是一个新领导,对易念,也是一半信任,一半揣摩的。 连景山说:“你想离婚,我可以帮你。我想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你老婆也不想跟你过下去了。” 一说话,男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看了过来。 “这样,我打个电话,让你们聊,怎么样?离婚结婚毕竟都是要自愿的,你就是把刀子架在鲁医生脖子上,我们也不能把刀子架在你老婆脖子上是不是?” 这也不是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啊。 男人想了想:“行。” 他报了一个电话号码。 连景山打了过去。 没有人接。 连景山说:“用你的手机打,我的号码可能是陌生号码,被当广告屏蔽了。” 现在很多人的设置,都是不接陌生号码。 男人也没多心,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低下头拨号。 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易念一脚踹了过去,将两个人从天台边缘踹了进去。 连景山也在同时冲了过去,死死的抓住了男人握着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哐当一声,匕首落了地。 鲁医生简直要昏过去,往前倒去。 一个年轻的医生冲了上来,接住了鲁医生。 “药,快拿药。” 他喊了一声。 刚才就拿来的哮喘药赶忙被送了过来。 好在这是医院,受害者围观者都是医生护士,在急救这一块,绝对是专业的。 阎王叫她三更死,都能给硬留到五更。 易念踹完之后,也随着力道落在了平台上,解开了缠在腰上的绳子。 她不由的按了一下腰。 虽说话粗理不粗,但这绳子也太粗了。今天穿的衣服衣摆还不长,在空中的时候,有一截便直接落在了皮肤上。 估计是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痛。 要去处理一下才行。 易念一看,鲁医生救下来了,男人也被按住了。 这种人再凶神恶煞,被按住了立刻就怂。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刑法。很快,他就没有心思去考虑是不是要跟老婆离婚的事情了。 当然,大家都想劝她,赶紧离。 离了,下半辈子还有希望。 不离,这一辈子都要陷在泥沼里。 民警和消防队都到了,连景山要和他们交接一下。 易念给连景山发了个消息。 “连队,我受了点伤,去处理一下伤口。” 一点皮外伤而已,外科包扎一下就好。 易念看着指引,往下走。 刚走进走廊,就被人叫住了。 “同志,警察同志。” 一个年轻医生追了过来,易念刚才在平台上看见他了,正是第一个扶住鲁医生的人。 易念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儿吗?” “哦,是这样的。”年轻医生说:“我刚才看你捂着腰……是不是受伤了?” ------------ 第80章 儿科医生的棒棒糖 易念正要回答,连景山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易念,你现在什么地方?” 男人被控制,鲁医生被救下来,刚才一团混乱,连景山无疑是大家的主心骨。 紧接着消防民警的人都到了,连景山要跟他们交接一下大概情况。 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他刚才是看见易念平稳落地的,行动敏捷,没有受伤的模样,也没有多想。 交接完一看手机,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还在医院里,正要去处理伤口。” “你受伤了?” “一些擦伤,不要紧的。”易念连忙说:“我去外科处理一下。” 只是磨破了一点皮。 连景山说了一句:“我去外科找你。” 语气非常严肃。 队长有点过于紧张了,易念想,可能自己过来,上面对连景山多少也是有一些叮嘱的,才会这么紧张。 挂了电话,站在一旁的医生这才道:“这会儿门诊已经下班了,急诊也要排队。我给你处理伤口吧。” 易念有些意外。 医生指了指自己胸口挂着的名牌。 唐右。 “我是儿科医生,但只是外伤的话,很简单的,我可以给你处理。” 别看这医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有事儿是真上。刚才鲁医生被推出来之后,他也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好,谢谢。” 易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染红了一块。 这点伤确实是消毒,上药,缠纱布,很简单的三步就解决了,不是大问题。 “不客气。”唐右见易念答应了,很高兴,领着易念往诊疗室走。 路上,还碎碎念。 “警察同志,您怎么称呼?” “我叫易念,你喊我名字就行。” 一口一个您的,这也太客气了。 “易警官。”唐右说:“我真佩服你,你太厉害了。你是从顶楼下来的吧,那么高的楼,一根绳子也敢往下降。” 小伙子真情实意的,夸的易念都不好意思了。 她觉得,唐右不是受害者,要不然的话,估计要给她送一面锦旗了。 易念的回答很官方,也很真诚:“没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很厉害,值得敬佩。” 唐右推开一间诊疗室的门,回头给易念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有了你们,我们普通人的生活才能得到保障。” 唐右打开了灯。 “易警官,你坐,我去拿药。” 易念坐下,又给连景山发了个消息,免得他去外科空跑一趟。 一边发消息,易念一边顺口说:“你们医生也很不容易,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给鲁医生带来什么影响。” 唐右叹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哎……” 今天的事情,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都会觉得鲁医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见这种人渣。 当然,其他人也倒霉,比如他还躺在床上的妻子和还在保温箱的女儿。 一个人渣,要踩着许多人的血肉眼泪,才能成就自己的渣。 易念和唐右,一个见惯生死离别的医生,一个见过离奇百态的警察,也免不了世俗一番,声讨了一下今天的人渣。 说着,唐右准备好了药物绷带。 “先给你消毒。”唐右说:“易警官,把衣服往上拉一点。” “好。” 易念坐在椅子上,侧过身,露出擦伤的腰部皮肤。 唐右说:“这种擦伤用碘伏消毒就可以了,温和刺激性小,不会痛。” 易念应了一声。 碘伏没有刺激,但伤口本身是会痛的,被碰触到之后,让人忍不住的往回缩了一下。 “额……”唐右的动作顿了一下:“痛的厉害吗,如果痛的厉害……” 唐右在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就打算往易念手里塞。 易念一看,哭笑不得。 是个草莓味道的棒棒糖。 塞到一半,唐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塞又不好意思继续塞,收也不好意思往回收。 就算是医护,一个年轻男人给一个年轻女人塞棒棒糖,也有点奇怪了。 好在易念十分直爽,伸手接了过来。 唐医生一番好意。 沈听风说,这世上虽然有人渣,可还是好人多。要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谢谢唐医生,不怎么痛,就是有点凉。”易念自然的将棒棒糖塞进口袋:“唐医生,你放手处理,不碍事的。” 她感觉,唐医生有一点职业习惯了,也许把自己当成了小病人,得哄。 唐右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 但易念接了棒棒糖,让这尴尬的事情,温暖的过去了。 继续处理伤口。 门突然被推开了,连景山闯了进来。 易念刚才给他发了楼层科室门牌号,连景山找了过来。 他一推门便看见易念正趴在桌上,露着腰。 连景山僵了一下,立刻转身出去了。 “对不起。” 刚才太着急了,竟然没敲门。 “没事儿。”易念在里面说:“连队你进来吧。” 腰上一块,问题不大,不让连景山看一眼,不知道他脑补成什么样子。 连景山这才又推门进去。 连景山的身份,刚才也都介绍过了,唐右道:“连队长。” 连景山点了点头:“辛苦医生了。” 然后他立刻就看了伤口,虽然松了一口气,也皱了眉头。 这是工伤。 一个老领导再三叮嘱了,要照顾照顾再照顾的女同志,来了没半个月,就受伤了。 这怎么过意的去? 消炎,上药,缠上纱布。 “好了。”唐右说:“伤口每天要换一次药,不能沾水,这两天不能洗澡,如果非要洗的话,用保鲜膜把腰上裹一下,千万不要弄湿了。如果弄湿了,及时去医院换药重新包扎。” “好。” 易念看了看,放下衣服。 “那我下次换药,是不是在哪里都可以?” “可以的,家门口正规诊所,社区医院都可以。” 唐医生哗啦啦的开单子:“因为没挂号,我开不出药来。我给你写个名字去外面买,药店里都能买到的消炎药……” 连景山接过来纸条,看了看。 然后递过去一张处方单。 “今天我们是来看过敏的,也开了一些药,唐医生你看一下,是不是需要一起吃,或者药物有没有相冲突的。” 几张单子都钉在一起,还有医生诊断什么的。 唐右接过一看,然后顺口就说:“野外水域,你们昨天去青山漂流了啊?” ------------ 第81章 偷拍我? 野外水域,那范围可就广阔了。 易念不由道:“你怎么知道是青山漂流?” “哦,我猜的,这个季节,青山漂流人很多,过敏的人经常有。”唐右补充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值夜班,医院还来了个骨折病人,就是青山旅游中心送来的。” 易念一听:“是个女人吧。” “对,是个女病人。大腿骨折,是来旅游的夫妻俩,结婚三周年,听说是闹了别扭,妻子跳了楼,还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各方面要素齐全的不能再齐全了,和目睹了现场的他们不差什么。 虽然是同一家医院,但一家医院很大,科室和科室是不同的。 唐右是儿科的,骨折的成年女性,怎么也送不到儿科。 他竟然了解的那么详细,可见这消息在医院,是以一种八卦的姿态飞速传播开了。 “是。”易念说:“昨天她跳楼的时候我们也在场,亲眼看见的。” 唐右再一次震惊了。 世界真大,青山太小。 最终,唐右总结。 “结婚真是一件需要谨慎的事情,我妈还天天催我结婚,就该让她来我们医院看看,看完了,就不催婚了。” 总结很到位,易念很庆幸,还有点羡慕。 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催她的婚,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然后,易念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连景山。 连景山被看的后背发凉。 他觉得自己的年纪不是很大,但在父母眼里,那也确实不小了。 催婚肯定催的,只是还没有催的丧心病狂。 不过再过两年,慢慢要往丧心病狂的方向发展了。 大龄单身青年,无论男女,都难逃此劫。 唐右看了药之后,说:“哦,你开了这些,那就不用再吃别的。这个紫药膏效果非常好,是我们医院药房自制的,别的地方都买不到。” 易念应了。 吃那么多药,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晚上她还想吃饭的。 唐右送两人到门口,连景山伸出胳膊,放在易念面前。 易念莫名其妙:“干嘛?” “扶你。” “……”易念把连景山的手按下去:“不用,我又不是老佛爷。” 再说,我伤的是腰,又不是腿。 就算你扶我,我走路的时候,腰也是要动来动去的。 只要慢慢走就行了。 “对了。”易念说:“连队,我可能要请几天假了。” 虽然能上班,但是勉强上班是没有意义的。可别去了以后,不但自己干不了什么活儿,还得让别人照顾。 “嗯,你这是工伤。我会帮你安排,你在家好好休息,中午晚上,我让人从食堂给你送饭。” 这照顾的也太周到了。 易念连忙拒绝。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休息两天就成,饭也不用送,我可以点外卖,而且我表哥还在家里,我让他做。” 连景山都忘了易念家里还有个可以使唤的。 “那就行。”连景山说:“换药的时候把单据留着,给你报销。” 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看见刚才挟持鲁医生的男人也被押上了警车。 可不管他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对他的妻女来说,已经是注定的悲剧。 连景山开车将易念送回家。 家里黑乎乎的,易念喊了一声。 “表哥?” 没人。 打开灯,桌上有张纸条。 有事出门,今晚不回。 是沈听风的字。 连景山看了之后,一言难尽的说。 “这个年代,传消息竟然留纸条而不是打电话发微信,你表哥身上有一种,潮流前沿和被时代抛弃的撕裂感。” 这形容! 易念想了想沈听风白天的打扮,再想想晚上洗完澡的打扮,点头认可。 确实撕裂。 她每天晚上和早上,都要给沈听风重置人设,都要精神分裂了。 她一边附和连景山,一边打开所有的灯。 “连队,今天下午多谢你陪我去医院,我现在也不方便,今晚就不留你吃饭了。” 冰箱里还有不少菜,要是平时,易念肯定下厨给连景山炒几个菜,顺手的事情,反正自己也要吃。 现在就算了。 她打算在床上歪一会儿,点个外卖,或者泡个面。 当自己是一条受伤的咸鱼。 但连景山没有走的意思,反而说:“冰箱里还有菜吧?我给你做点,对付吃两口得了。” 易念震惊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还在过敏,外卖都是科技与狠活,不怕加重过敏啊?” 连景山说的非常有道理。 “别小看我。”连景山说:“做菜这件事情,我和专业厨师就差一个证件。” 放假的时候,连景山回去帮忙,也是哪个岗位缺人就顶哪个岗位的,偶尔客串大厨。 连景山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肉解冻,又抽出几个装蔬菜的袋子。 “给你做个红烧肉,多做一点,分成几份放进冷冻。每次吃饭热一份,至少明天后天,简单炒个素菜,打个汤就行,” 易念趴在沙发扶手上,看连景山很自然的系上围裙。 “连队啊连队。”易念不由的感慨:“真看不出,你还是个居家型的暖男。” 这像话吗? 要是把现在这一幕拍下来,洗出来,贴到青山市的大街小巷,保证明天青山市犯罪率都要上升一点。 “会做饭就是居家暖男了?你对异性的要求也不高啊。”连景山哗啦啦洗着菜。 “我虽然是青山本地人,但上班后就一个人生活。什么都会不是很正常吗?” 特别正常。 但领导不是异性。 领导是同性和异性之外的,第三性。 怕油烟呛人,连景山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易念就靠在沙发上,玩一会儿手机,看看连景山干活儿的背影。 非常正常,也非常寻常。 突然,她冒出种人间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易念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照片里就一个低头忙碌的背影,连侧脸都看不见,但这背影看起来,却那么叫人舒服。 易念照片存了下来。 她对自己这张照片拍的非常满意,想当做手机背景。 但毕竟是领导的照片,万一被人看见,容易引起误会。 就在易念划拉着手机犹豫的时候,连景山的动作停了一下,接了个电话。 然后突然就转身拉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易念,医院那边……” 连景山说着话,已经大步走到沙发旁边。 易念正专心致志的犹豫要不要设置桌面,被他打断了一下,心虚的手忙脚乱,手机在手上一颠簸,被抛在了半空中。 差一点掉在地上。 不过被连景山一把接住了。 连景山和自己的背影,撞了个正着。 ------------ 第82章 又跳一个 “这是……我?” 连景山端详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厨房。 易念尴尬一笑:“是。” “你偷拍我?” “不至于。”易念连忙站起来:“怎么是偷拍呢,就是……随便拍拍。”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是偷呢? 那叫欣赏。 连景山鄙视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偷感十足的样子,就知道我这个词用的特别准确。” 易念捂了一下脸。 有吗? 不会吧? 这下真是丢人丢大了。 “连队。”易念做最后的挣扎:“不商用,不传播,不盈利,背影没有特征,也不在私密场所,不犯法的。” 不算侵犯肖像权。 连景山冷笑了一声:“挺好啊,干坏事之前,先把法律条款了解的那么清楚。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是吧?” 倒不是那个意思。 易念讪讪一笑:“主要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后易念捂住了腰。 “腰痛。” 你看看,我还腰痛呢,美图能止痛,你还好意思追究吗?我可是工伤。 连景山虽然十分无语,但还是不得不扶了一下易念。 “腰痛就赶紧吃饭,吃完躺着去。医院那边出事了,我走了。” 一张背影照片,连景山还能真找易念要版权费不成? 别说背影照,就是易念要跟他合个影,那也没什么。 想当年…… 连景山顿时回忆起当年一些可怕的场面和经历,连连摇头。 易念这会儿心虚,没看连景山的表情,所以没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 不过她听见了医院两个字。 难道是他们今天去的那家医院? 易念便道:“怎么回事,医院又出事了?” “嗯。”连景山说:“今天那个产妇,跳楼了。” “什么?” 易念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哎呦一声,捂住了腰。 “别那么大动作,会扯到伤口。” 连景山面无表情将易念按回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这就过去,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连队你快去吧。” 易念也不坐着,起身送他:“我没事的,队里要是忙不过来,就喊我。” 连景山匆忙的走了。 易念想着今天白天那个男人,只觉得他真该死,他老婆,也真是太惨了。 生孩子大出血,那真是九死一生。 好容易死里逃生,迎来的不是家人的关心和照顾,却是丈夫要离婚,女儿被抛弃。 一重一重又一重的打击,确实让人接受不了。 男人能干出挟持医生的事情,在妻子面前是什么样子不言而喻,说话肯定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不定还会动手。 易念叹了一口气。 希望那可怜的妻子没事儿,能尽早看清丈夫的真面目,勇敢的走出来。孩子没有了父亲,就更需要一个坚强的母亲。 易念慢慢走到厨房。 连景山走的匆忙,厨房里准备做的菜也没全做好。 重头戏红烧肉做好了,素菜也做好了一个青椒豆角,剩下一个土豆丝切好了,没来得及下锅。 易念只是伤了,不是残了。 当下就自己慢慢的把剩下的菜做了,吃了,然后红烧肉分成几份放进冰箱。 一切收拾好,已经是九点了。 易念很想知道那个产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连景山发消息。 在帮不上忙的情况下,问消息有一点像是探听八卦,这就不合适了。 易念只好去睡了。 第二天休息,易念睡了个懒觉。 舒舒服服的,一觉睡醒,中午了。 易念下楼晃了一下,发现沈听风还没回来。 奇怪了,这家伙干嘛去了? 他不是来青山是陪我的吗?刚来一天,出门一夜,合适吗? 易念想想,给沈听风发了个消息。 “表哥,干嘛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和沈听风,那是真革命友情,也是真过命的交情。 这次沈听风是为她来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她不能袖手旁观。 沈听风对她的消息,虽然谈不上秒回,但一般回的都很快。 但是这一次,消息发出去之后,犹如石沉大海。 十分钟后,易念看了好几次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她有些着急了,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传来无人接听的声音。 沈听风的消息没有回,电话也打不通。 易念又等了一会儿,再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依然是无人接听状态。 这下,她坐不住了。 沈听风失联了,从昨天到现在。 易念立刻调出了昨天家中的监控。 现在这个家,里里外外,从门口,到阳台,除了卫生间和浴室,全部都装上了摄像头。 沈听风的房间也一样。 不过他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每天晚上进房间休息的时候,会找件衣服把摄像头盖住。 安全是第一位的,公共区域无所谓,反正他又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易念打开客厅的摄像头画面,将时间往前拉。 昨天,她是中午十一点出门去警局的,然后就去了医院,回家的时间是下午六点。 沈听风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离开的。 监控里的时间一直往前拉,三点,人还在,一切如常。 三点二十,沈听风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进房间换了衣服,离开了家。 监控里看不见手机屏幕,看不出他接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但是从表情上看,他接这个电话之前神态还很放松,接了之后,就严肃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神色也是很严肃的。 然后,他就一直没有回来。 易念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她犹豫了一下,给王沧澜发了个消息过去。 “王哥,你在忙吗?” 王沧澜倒是很快回了消息:“有事儿尽管说。” 易念说:“我表哥出门了,现在联系不上,我有点担心。我想调一下他出门的方向,看看他去了哪里。” 最好是再调一下手机通话记录,但是沈听风的手机信息是加密的,王沧澜的权限肯定调不出来,要往上反应。 先不着急,先自己找一下再说。 王沧澜一口应着:“没问题,我给你交警队的联系电话,我打个招呼就行。” ------------ 第83章 他想甩开谁 可是王沧澜的电话号码还没发过来,连景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声音里有点疲惫。 难道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 易念又看了一眼时间,该不会从昨天晚上一直忙到现在吧? 她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念头。 医院跳楼死了一个人,这事情虽然牵扯人命,对医院来说是不得了的大事,但这又不是重大刑事案件,最多辖区派出所处理一下就行了,到不了市局刑警队。 昨天之所以发生事情的时候通知了连景山,应该是产妇丈夫挟持医生的时候,连景山正好在场。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本质是个医闹事件。 男人已经抓起来了。 产妇跳楼,让连景山去查什么?让刑警队查什么?不如直接把她丈夫打死,这事儿就大快人心的完结了。 除非,另有隐情。 “连队,有什么事情吗?” 连景山十分直白:“你让王沧澜帮你查沈听风?” “是。” “他是昨天几点出门的?” “我查过监控了,下午三点二十。” 连景山的声音有些凉:“三点二十出门,还给你留了纸条,明确的说了晚上不回。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觉得他会出什么事?” 沈听风是个成年男人,不是老人孩子,不过是出门一天不到而已,易念怎么就这么紧张? 家里的监控不够调,都要开始调天眼了。 如果不是有警局这一层关系,是不是就要报警失踪了? 易念立刻察觉到了连景山语气中的不对劲。 连景山和沈听风,那也是一起上过山下过水的关系,不该是这个语气。 “连队。”易念敏锐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连景山在那边沉默了一下。 “你在家里等我,我过来找你。” “好。” 挂了电话,易念又给沈听风打了个电话,依然打不通。 想了想,按下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赵局。” “易念。”那边先是惊喜了一下,然后沉重起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易念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沈听风失联了,我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情况,先跟您报备一下。” “好,我知道了。” 老局长应着,又道:“沈听风是老同志了,有经验,即便遇到了极端情况,他也有应对的办法,你不要太担心。” “好的。”易念顿了顿:“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你也要注意保护自己。” 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门铃响了。 连景山来的那么快,说明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局里。 易念过去开了门。 连景山大步走了进来。 “连队。”易念忙道:“出什么事儿了?” 连景山将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递给易念。 易念一脸茫然。 给我干嘛? 连景山打开了一个视频画面。 “你要看的监控视频。” 正是所在小区大门口的监控视频。 易念仔细的看了下,监控显示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二十五。 正是沈听风离开小区的时间。 这个监控,就是小区对面街上的那个摄像头,易念第一天过来被小混混骚扰,调的就是这个监控,所以这个视角她非常熟悉。 连景山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快。 从她给王沧澜打电话想帮忙调监控,到连景山打电话回来,到他出现在自己家,整个过程不过二十分钟。 这还是在,连景山现在有正经案子在办的情况下。 连景山说:“后面还有几个视频,你都看一下。” 第一个视频很短,是截取下来的一个片段,也就是两分钟,从沈听风出现在小区门口,站在路边招手打车,上了一辆车,视频就结束了。 第二个视频,是第五个路口。 沈听风从出租车下来,上了一辆公交车。 第三个视频,公交车的某一站,停靠站台,后门下来十多个人,没有看见沈听风。 易念抬头看了一眼连景山。 连景山说:“再看一遍视频。” 易念又看了一遍。 这个车站是换乘中心,下车的人很多,一个挤一个的。 乍一看,没有看见沈听风。 易念放慢倍速,又看了一遍。 在下车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念心里一沉。 那个身影正是沈听风。 他和上车的时候穿的衣服不一样了,上车的时候是一件黑色短袖衬衫,现在变成了一件蓝色短袖。 说起来,今天出门他没穿五颜六色的那一身,头发也看不出五颜六色。 那一身实在是太扎眼,不管走在哪里,都自带吸引力,是最靓的崽。 头发倒是好办,易念是见过他操作的。 因为他那一头都是挑染,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每个颜色占比不多,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藏进黑色的头发里,不需要刻意染黑就会变成一头黑发。 沈听风下车,从黑色上衣黑色长裤,变成了蓝色短袖黑色短裤,还戴了一顶鸭舌帽。 他在有意的甩开什么。 下了公交车之后,沈听风进了一个巷子。 这是最后一个视频。 “后面呢?”易念又翻了一下:“没了?” “没了。”连景山说:“这个巷子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出口。沈听风进去之后,就没看见他出来。” “出口的地方,有没有监控的?” 现在的天眼遍布大街小巷,当然不是没有盲点,但也算天网恢恢了。 “有一个出口的监控坏了,有一个出口没有监控。而且,除了出口,一个人想离开,还有很多办法。比如翻墙。” 巷子里的墙也就是一人半的高度,一个成年人,是很容易翻过去的。 现在没有人知道沈听风是依然留在这一片住宅区,还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但从他中途换了一身衣服能看的出,他在隐藏自己。 易念皱了眉:“连队,为什么要查沈听风?” 连景山心里莫名有些不悦。 易念竟然问为什么要查沈听风,难道不是应该问,沈听风这是在做什么吗? 连景山拉过椅子,在易念对面坐了下来。 “易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连队你说。” “沈听风,真的是你表哥吗?” 连景山架着二郎腿,两手交握放在腿上,一副非常轻松闲谈的样子。 但是易念能看出来,他这不是闲谈,是审问。 ------------ 第84章 诡异自杀 易念也就在连景山对面坐下了。 连景山没有掏手铐掏枪,没有用警车送她去警局,已经是很客气了。 易念不能把沈听风的事情和盘托出,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更何况他现在被连景山盯上了,一定是有什么破绽,进入了他的视线。 连景山是个好人,而且,不算外人。 沈听风的破绽进入了他的视线,这不可怕。怕就怕同样进入了别人的视线。 易念想了想,说:“结拜的表哥,怎么不算表哥呢?” 连景山是真想呵呵了。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挺会规避关键词的啊,这话测谎仪都挑不出毛病来是吧?” 一句真实的,纯粹的废话。 易念叹了口气。 “连队,咱们别试探来试探去,有话就直说吧,没必要在自己人身上浪费时间。” 连景山步步紧逼:“你确定,沈听风是自己人?” “是。” “有多确定?” 易念说出了之前,包柏宇曾经形容过她的词。 “绝对忠诚。” 这四个字,从易念口中说出来,沉甸甸的千斤重。 易念说完,看着连景山。 这一双眼睛,沉静清澈。 连景山沉吟片刻。 “好,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是我相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连队,谢谢你。”易念凝重道:“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调查他?” 连景山拿回手机,又调出另一段视频。 这是花园一角,监控上有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半。 天已经黑透了,树荫下更是昏暗,远处有路灯,但路灯的光也照不透黑暗。 一个人影,从花树下闪过。 穿着最普通的短裤短袖,没有露脸,甚至没有露出全身,就算是放慢到最低的速度,也只能看见半个影子一闪。 易念缓缓道:“你觉得,这是沈听风?” “不是我觉得,是我看出,这就是沈听风。” 连景山很笃定,没有一点试探的意思。 易念很意外。 这个监控画面分辨率不高,又是晚上,那么昏暗,还一闪而过。 连景山竟然能认出是沈听风。 就算是她,若是乍一看都看不出来。 连景山笑了一下:“易念同志,你不会觉得,我当这个刑警队长,是因为我运气好吧?” 易念尴尬了一下。 “当然不会,但是,这说明什么?” 沈听风下午三点二十出门,十点半去了一趟第一人民医院。 然后失去了踪迹。 连景山道:“昨天医院的事情你也知道,六点钟的时候,挟持鲁医生的男人巩元白,他的妻子井天春,从四楼天台跳了下去。” 四楼天台,就是她丈夫挟持鲁医生的那个地方。 易念点了点头。 连景山接着说:“虽然监控显示,她是一个人来天台的,然后跳了下去。大家都认为她是受了巨大的打击,所以轻生。但是我看了监控视频之后,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什么蹊跷。” “身体问题。”连景山说:“井天春是一个刚做过剖腹产手术,并且切除子宫的病人。昨天,是她手术之后的第三天,还非常虚弱,即使原来的身体素质好,受到精心的照顾,伤口也不可能瞬间长好,她也只能勉强下地才对。” 易念立刻道:“有这段监控吗?” “有。” 连景山又从手机里调出几段监控。 易念相信,连景山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并且,足够信任。 以她的经验和认知,正常情况下,在怀疑上沈听风之后,她也该被列入嫌疑名单。 别说不能跟她说案情,看监控,甚至她也应该成为监控目标才对。 万一她和沈听风是同伙呢? 几段监控记录了井天春从房间出来,一个人走到天台。 天台的栏杆到成年人的胸口,她爬不过去,还从一旁找了个废旧的架子,爬上了架子,然后翻了过去。 一气呵成。 天台上是没有监控的,最后一段监控,还是从对面大楼一家公司找来的,拍的不是很清楚,但能看个大概。 易念看了一遍,感受到了连景山说的诡异。 而且,她疑惑道:“医院的天台,随便谁想上就上吗?就算以前没注意,刚发生了有人要跳楼的事件,也没引起重视吗?” 以前医院的窗户也是敞开的,在发生了几起跳楼事件之后,窗户就只能开一条缝隙了。 窗户都知道如此谨慎,天台没有措施吗? “天台的门是有锁的,但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锁,就是路边小店最便宜的那种,白天的时候,被巩元白破坏了。医院还没有顾上换新的。” 这是失职,但也冤枉。 医院领导这会儿头发都要薅秃了,谁能想到这种百年一遇的事件,一天能遇到俩呢? 要是早知道,哪怕院长搬个小凳子在天台上守着,也不能让这事情发生啊。 易念点了点头。 “连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虽然从监控上看不见井天春的表情,但是这一路她没有停下,没有捂住伤口,就这么往前走。 速度平缓,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一样。 搬起木架子,往上爬,这个一般人做起来很正常的动作,但对一个刚手术完的病人,一定是非常吃力的。 连景山说:“法医检查井天春的尸体的时候,确定她的伤口在坠地之前,就已经崩开了。” 痛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就算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也还是会痛的。 视频里的井天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好像被催眠了一样。 易念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名字。 医师。 她张了张嘴,一时没发出声音来。 连景山说:“我感觉井天春跳楼这件事情非常奇怪,于是调取了医院周边的所有视频,想看看是否有怪异的事情发生,然后,我就看见了沈听风,我记得你说过,他对心理学有很深研究。” “是……”易念不能否认这一点:“但这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这不可能。连队,有没有可能是,医师?” 医师也是个催眠高手,可是如果他来到青山市,那目标是她。 催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产妇自杀做什么? ------------ 第85章 废弃厂区 “是不是医师,我不确定。”连景山说. “但是我看了相关时间段医院所有的视频,可以确定,昨天,我们在南城看见的那个男人,没有出现在医院附近。” 那个男人,就是他们钓鱼钓出来的医师。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众人之后也分析了一下。 只能说十有七八。 毕竟没有人见过医师本人,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立即施行抓捕的原因之一。 万一推断错误,那就会打草惊蛇。 易念的心情沉甸甸的。 现在对她来说,医院诡异的跳楼事件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沈听风为什么失联? 如果他遇到了医师,或者遇到了任何可疑的事件,应该会第一时间和她商量的。 可他没有。 是有苦衷? 还是,已经不能联系? 易念再也坐不住了。 “连队,我打个电话。” 连景山点了点头。 易念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连景山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很快,易念就回来了,没有再坐下,而是直接往外走去,弯腰换鞋。 “连队,我出门一趟,有事我们回来再说。” 连景山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你去哪里?” 易念直起腰来。 那样子,不太想说。 但连景山毫不退缩。 “我陪你去。” 易念顿了一下。 “连队,我可以替沈听风担保,虽然他昨晚出现在医院确实很奇怪,但这件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连景山毫不犹豫道:“你现在受了伤,人生地不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去。” 易念微微皱了眉。 她手臂轻轻一动。 连景山突然伸手就按在她手腕上,紧紧抓住,按在了进门玄关的柜面上。 一点儿都不唯美,一点儿都不偶像。 “易念。”连景山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和沈听风过去牵扯了什么,但既然已经回来了,你现在是我的手下,我就要保证你的安全。” 在青山市,在刑警队,连景山还是有底气说出这话的。 易念叹了口气。 年轻的刑警队长,一腔热血。 “我保证,不多问,不多说。”连景山说:“虽然我们过去可能不是一条战线,但我们始终是战友。我相信包局说的,你是可以性命托付的同志,我希望你也这么相信我,就像是相信沈听风一样。” 易念心里一动。 这话,她确实听过。 在她要离开京市,考虑去哪里的时候,青山市是其中一个选项。 老领导就说过类似的话。 青山市不繁华,但环境好,青山市刑警队长,是个很好的同志。你可以信任他,和他相处,会很愉快。 当时易念就吐槽过,莫名像是在介绍相亲对象。 但老领导一脸坦荡。 易念的态度缓和下来。 “连队,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牵扯上你,很麻烦。” 刑警队虽然是和凶手对抗的一线人员,但一桩案子是一桩案子,相比她接触的那些,还是要简单多了。 “当警察的还能怕麻烦?”连景山抓起车钥匙:“走吧,至少我跟你出门,不用打车。” 这个理由,易念真是服了。 看来是要把买车提上日程了,不然诸多不便。 半夜打车去乱葬岗什么,对出租车司机也不友好。 连景山打开了门,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易念只好跟着出去了。 连景山的越野就停在小区里,难怪来的那么快。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连景山问:“去哪里?” 易念发了个定位过去。 连景山看了一下。 “这个地方……宝山区水门镇……这一片……好像是个村子。” 连景山皱起了眉头。 这是青山市的边缘地带了,再往前走就要进山了。这个地区连景山虽然去过,但也只是路过,并不熟悉。 易念说:“沈听风的手机定位显示在这里。” 她有点担心。 手机定位在,不代表人在。 刚才她在阳台上打了电话,和赵局汇报了这事情。 一个是,要求查沈听风的手机定位,以及昨天的通信消息。 另一个,汇报了连景山的事情,她不太确定眼下连景山会不会放她离开。 赵局的意思是,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适当性的向连景山说明一些情况。 当年的走私案虽然尚有漏网之鱼,但团伙已经覆灭,不需要那么保密了。 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如今不是当年,不必孤军奋战。 “好,我知道了。” 连景山应了一声,将车发动。 一路过去,开车要一个小时。 前面半个小时是在市区开,后面就越来越荒凉。 易念不停的看表,越来越焦躁。 连景山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打开车载冰箱,从里面拿了瓶冰可乐出来。 “喝两口。” 易念喝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呼出气。 “我没事儿,只是有些担心。”易念说:“连队你不知道,这一趟,其实沈听风是可以不来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连景山打断了易念的话。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也跟你没有关系。” 易念愕然看着他。 连景山接着道:“就像是我们这一趟,如果出了什么事……” 易念差一点上去捂住他的嘴。 童言无忌,呸呸呸。 但连景山不在意这个:“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为你。是为自己的信仰。” 连景山说的正义凛然,但易念只想求他别说了。 就算是唯物主义者,也听不得这个。 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在市里,红绿灯多,人车都多,半个小时的路程,堵了一个小时。 出了市区,一路狂奔。 半个小时的路程,二十分就到了。 很快,离导航里的定位,只有一公里了。 越来越荒凉。 连景山让秦启峰查了这一片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这是一片废弃的厂区。 早些年,工业兴起,旅游业没有那么发达。 青山城也想发展发展。 于是政府拿出一大片地区规划试点,想要吸引外地企业落户投资,既可以给当地提供就业岗位,也可以拉动经济。 可惜没成。 ------------ 第86章 草丛里的手机 那些厂房设备,一夜之间犹如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 热热闹闹的运转了一些时间。 然后又悄然无声的收了场。 企业撤离的比来的更快,很多都是一夜之间,负责人就消失不见。 没有拿到工资的工人,只好将工厂的设备搬走抵债。 等这一场闹剧过去,只剩下一片残破的厂房,一直到现在,这烂摊子也没人收拾。 易念听连景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有些意外。 易念说:“那一片,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古墓遗址之类的?” 连景山想了想。 “没有听说。” 青山这个地方,大多是自然风景,文物古迹也有,但是不多,没挖掘过什么古董文物。 车,很快到了地方。 能看见一连片没有尽头的厂房,有些是半成品,有些已经有垮塌的迹象。 两人下了车。 连景山问:“这一片厂区很大,定位能精确到什么位置?” “十米范围之内。” 几乎是准确的不能更准确了。 连景山只说了一句:“走。” 要是害怕,就别来。既然来了,就不怕。 按着手机上的标志,两人往前走去。 穿过厂房和厂房中间已经杂草丛生的道路,这一片荒凉的没有任何声响。 野猫野狗野耗子都没有。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连景山已经按住了枪。 转过转角,就到了沈听风手机定位的位置。 一片荒凉的草地。 阳光刺眼,野草有半人高。 要不是定位上的红点不停的闪烁,就算是走过一遍又一遍,也没人能想到会有一个手机在草丛里。 没有人,易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提起了心。 现在的人,手机就是命。 在什么情况下,沈听风会丢下手机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可人却不在? 十米的范围,如果是一片平地,那一眼就能看见。 但是杂草丛生,就不好找了。 好在可以打电话。 每次易念找遥控器,找钥匙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遗憾,要是丢的是手机就好了,就可以给它打电话了。 易念拨通了沈听风的电话。 两人屏息静气的听着,没有声音响起。 但也没有被挂断,一直响,然后传来语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连景山说:“接着打。” 易念又打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往下看。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有光。 终于,连景山看见草丛中有光一闪。 “找到了。” 连景山连忙弯下腰,果然,在草丛里,找到了一个手机。 正是沈听风的手机。 手机有电,闪着光,没有声音,被调成了静音。 上面有七个未接来电。 连景山将手机交到了易念手里。 易念按了一下,手机有密码。 指纹锁和手势密码。 易念看了一眼连景山。 连景山自觉的侧过头去。 易念在手机上眼花缭乱的一阵画,手机锁就开了。 连景山转回头来,忍不住问:“沈听风,有你的手机密码吗?” 互相拥有手机密码,这真是很隐私,很个人的事情了吧。 “有。”易念回答的很爽快,但是解释了一句:“我和沈听风,我们真的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她和沈听风。 他们拥有彼此的手机密码,但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也许有人觉得,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之间是没有纯粹的友情的,关系亲近到一定程度,一定会产生爱情。 那只能说,有些肤浅了。 易念和沈听风两人,他们有彼此的手机密码,会第一时间确认对方的安全,最早的原因说起来有些伤感。 在一个只有彼此可靠可信的地方,可以第一时间得到对方可能是搭上性命留下的线索,找到对方,或者,给对方收尸。 连景山正色道:“易念,你不必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易念说:“但是我想说明白,如果是为了私情,他遇险,我绝对不会让你陪我涉险。” 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 “好,我知道了。” 连景山点了点头,看向沈听风的手机屏幕。 只说我知道了,不用说我相信你。 因为默认,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手机打开,是一段录像。 录像的视角很奇怪,从画面看,是放在地上拍的。 镜头里,晃过一条黑色的裤子。 易念说:“这是沈听风。” 除了沈听风,还有两个人。 从裤子鞋子的颜色看,一双男式皮鞋,一双男式运动鞋。 都是很普通的款式,没有什么牌子。 运动鞋配了一条土黄色的长裤,没什么款式,就是网上一百块钱三件的那种。 皮鞋配的是一条牛仔裤,蓝色牛仔裤已经磨损的发白,有些破了。 两人的裤子和鞋上,都沾了泥土和草屑。 和画面一起的,还有声音。 沈听风的声音。 “我跟你们去看看,你们可别骗我。” “怎么会呢?”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不确定是谁的。 “行,那走着。南边的村子是吧,老乡,要是你们能牵线搭桥,我给你们发个大红包。” 然后,沈听风咳了三声。 人离开了,声音渐渐远去。 手机里恢复了安静,画面也静止了。 录像一直持续了十分钟,到了设置的最长时长,自动停止了。 再没有人进入画面。 易念又看了一遍,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这段视频的录制时间,是今天上午,八点半。 这个时间,易念还在睡觉。 她有点后悔,今天早上就不该睡懒觉。 昨天晚上,就已经出来找人。 连景山道:“你觉得,沈听风是故意将手机留在这里的吗?” “是,他临走的时候,咳的三声是给我的信号。”易念说:“这手机是他留给我的。他知道只要今天我联系不上他,就一定会找过来。” 只是留下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易念往南看去。 只能看到延绵的山,山下,是一些稻田,还有些零散的平房。 连景山说:“目前,有两个方法。” “你说?” “第一,向上级反应情况,增加人手,立案,光明正大进入村子找人。第二,我们俩去,但是要乔装打扮,伪装身份。” ------------ 第87章 进村 易念有些犹豫。 站在连景山的立场,一定是要向上级反映情况的。这不是私事,这是公事。 无论沈听风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有特殊身份的人,这都是公事。 公事公办,才能有效率,更安全。 两个人私下行动算是怎么回事?若是出了事情,谁负责?就算是结果圆满,皆大欢喜,回去都要写三千字检讨。 人人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那还不乱了套? 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和他之前碰见的案子都不一样,就算易念选择了第二种,也不是因为一腔孤勇,个人英雄主义。 “连队。”易念说:“如果我说,成年人两个都要呢?” “?” 这个时候,易念还有心情玩梗。 易念不确定说:“你向上级反映布置人手,我先去村里打探打探,你觉得怎么样?” 连景山冷声道:“我觉得不怎么样,我是这么贪生怕死,弃同志不顾的人吗?” 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没有第三。 连景山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留下易念一个人。 那算怎么回事? 易念叹了口气。 “那我们进村看看,沈听风若是被人带进了村子,一定会留下记号。无论遇到任何情况,他都不会坐以待毙的。” “好。” 易念虽然一刻都不愿意等,但并非想孤军深入。 情报还是要向上汇报,只是两边不耽误。 只是这事情若是她告诉连景山,连景山再告诉包局,然后再由包局安排下去,这一层一层的,也太费事浪费时间了。 易念将电话打给了自己的老领导。 “赵局。”易念说:“我找到沈听风的手机了,被丢在空地上,他跟两个男人走了。很可能就在附近,现在我和连景山在一起,我想去附近村子里探一探。” 赵局沉默了一下。 “好,你注意安全,不要逞强。我现在就和 包局联系。” 这事情该不该说,怎么说,之后怎么安排。 让领导和领导沟通吧。 她和连景山,还是当先头部队吧。 挂了电话,两人回去开车。 青山市不是法外之地,就算疑犯藏在某一个地方,也不可能这个地方都有问题。 那还得了。 一个村子里藏着几个犯人,这很正常。 一个村子里要是有许多犯人,还各有不同分工,那就不正常了。 那青山市的领导,就可以从上到下撸一批了。 两人在路上,临时商量了一下身份。 还是之前在南城用的身份,熟悉了,不会错。 男女朋友。 连景山是本地人,谈了一个外地的女朋友易念,是个老师,暑假,过来玩儿。 青山市是个旅游城市,外地的游客非常多。 大部分乘客走的是正常的旅游路线,跟着攻略和导游走。 也有一小部分游客,走哪儿算哪儿。哪儿没人往哪儿走。 所以,青山市的任何一个地方,再偏远的郊区或者村子,出现游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在车上的时候,连景山提出来一个问题。 “他们认识你的脸吗?” 他们俩现在是便衣,是隐藏身份进村的,如果这事情牵扯易念以前的任务,那么这些人,见过她吗? 若是见过,那是露头就暴露啊。 好在易念说:“他们不认识我,就算有人认识,认识的也是梅姐,而不是我。若是能碰见认识梅姐的人,更好混淆他们的视听。” 连景山点了点头。 不知道今天自己是否还要扮演一个,大姐大的小娇夫这样的角色。 不过梅姐,看来是个狠角色。 两人开车进了村。 靠山吃山,青山市里的村子,有一半都是靠茶叶为生的。 种茶,炒茶,卖茶。 还有一半卖蘑菇,笋,各种山货。 早些年,还有许多卖野味的。不过现在不允许了。偶尔有一点,也是偷偷摸摸藏在角落里,熟人介绍熟人,才能顶着被抓的风险吃上一口。 车开进村子。 没有什么异样。 旅游城市的村子,外村人不会引起村民的注意。 四下的打量,好奇的到处看,也很符合游客心理,一点儿都不突兀。 易念在找沈听风留下的线索,连景山在找他手机视频里的两个人。 他们的裤子和鞋虽然都是常见的款式,但同一天,穿着同样的搭配,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视频中的人无误。 易念尤其注意的,是停在路边的车。 连景山有些担心,如果对方直接将沈听风带上了车,一路没有停,他就很难留下线索。 如果车停靠在路边,那还好一点。 如果车是从路上直接就进了某户人家的院子,或者拐进了岔路,那就很麻烦了。 他不时的接一个电话。 两位领导已经快速有效的沟通出了结果,青山市局尽力配合,责无旁贷。 刑警和特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车缓缓开过,偶尔易念还下车买个路边摊的小玩意儿,或者买点烤串零嘴,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的游客。 一直到了一处卖山货的店前。 易念说:“景山。” 景山两个字,她不适应,连景山也不适应。不过男女朋友之间,总不能叫连队吧? 连景山立刻应着。 “那家店。” 易念指的是一家叫百味珍的山货店。 卖各种山货的,各种笋干,菌菇,野菜,等等。 连景山立刻将车速又放慢了一些。 “你看见沈听风留下的记号了?” “对。”易念低声道:“看门口的烟头。” 连景山和沈听风也算相处了一天,那一天,也没见沈听风抽一口烟。 但他相信易念。 车在路边停下,两人下了车。 不着急进山货店,先进了几十米外的一家小超市。 易念买了两瓶水,又挑了几袋零食,连景山买了一盒烟。 “老板,跟你打听点事儿。”连景山拆着烟,站在收银台等易念挑零食和水果。 “你说。” 连景山说:“这附近有什么卖特产的店吗?我想买点山货,笋干什么的,回去送人。” 老板一听:“有,你往前走两百米,就有一家山货店。” 老板还嘿嘿一笑。 连景山被笑的莫名其妙。 老板拿了一张名片给连景山。 “你说我介绍去的,有折扣。” ------------ 第88章 走私集团 老板的高兴有点太明显了,连景山都忍不住笑道:“老板,是不是我拿着你的名片过去,你能拿不少回扣?” 老板的笑脸一僵。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不要说出来呀,说出来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那么点事儿吗? “是,我们介绍人过去,确实是有好处费的。”老板只好承认,不过还是不死心,想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但是,也确实比你自己去买便宜。要是你不信的话,可以先去问问价格,自己还还价,还不下来的。” 连景山收起名片。 只怕是他这边一走,老板就会立刻给山货店发个消息。 等他们去了,咬牙也要把价格给喊死了,不能降一点。 等他们拿出老板的名片,那边再恍然大悟的开始降价。 这样多好。 山货店卖了货,超市老板拿了回扣,客人觉得自己买了便宜货,三个人都很快乐。 “行。”连景山说:“我一会儿去看看。” “你还可以在网上比比价。”老板还挺真诚:“咱们这里的价格可能比网上要贵一点,但是能看见东西,那质量可比网上的好多了。” 易念挑了不少零食和水果,还买了两根冰棍。 她抱着一堆东西出来的时候,连景山已经和老板聊的差不多了。 两人拎着两个大袋子出了超市门。 上了车,易念迫不及待道:“怎么样?” “超市老板没有问题,他不知道什么。但我和他聊了会儿山货店的事情。这家山货店开在村子里有些日子了,不过就在去年,换了老板。” 易念忙道:“换了什么人?” “本来山货店是老夫妻俩开的,他们家有一个儿子,叫古浩淼。古浩淼在外面打工。” “去年,古浩淼回来了,说外面打工太累,又不赚钱,不想出去了,就在家里帮忙。” “开始的时候,古浩淼就在店里帮忙,一家人一起做生意,其乐融融的。” “但是没过多久,古家两位老人就病逝了,古浩淼还没有结婚,只有一个女朋友,住在一起打理山货店。” “店里的生意不错,他们年轻人,还会开直播,在网上卖货等等。据老板说,还挺能赚钱的。虽然大富大贵谈不上,殷实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从小超市老板那里得来的全部消息。 差不多,这也是山货店对外释放的所有信息了。 “你说老板是去年回来的?”易念沉吟了一下:“知道具体是几月份吗?” “春天。”连景山确定:“具体几月几号不好问,但我当时提了一下,老板说,是春天,天还挺冷的。” “春天,那就是年初,三四月份的样子。” 易念算了一下。 “是。”连景山道:“这月份,可有什么说法?” “这事情你可能听说过,但可能不会注意。” 连景山突然就有点紧张了,直觉的,易念说的这事情,十分重要。 易念道:“去年六月,有一个跨国走私团伙覆灭。这个走私团伙,用民间的说法,就是个盗墓团伙,他们在境内挖掘古墓,从中盗取各种文物古董,然后用各种渠道,运送出国,让无数国家宝贝流失在外。” 连景山飞快的回忆起来。 作为刑警队长,每天的新闻联播他是要看的。 国内外的重大新闻都是要关心的。 易念说的跨国走私集团的事情,他确实有印象。 这种事情,是一定会上新闻的。 不过有些会细说,有些因为种种顾虑,只会几句话带过。 这件事情当时没有牵扯到青山市,他自然没有参与,只是在新闻大事件里,听了那么一耳朵。 易念如今一说,才想起来。 “你……”连景山犹豫了一下:“你参与了这个案子?” 易念的来历一向成谜,他从未真的问过,这一次,算是第一次。 连景山觉得,易念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代表,她不想隐瞒,也可以不隐瞒了。 易念点了点头。 算是参与了。 易念接着道:“这个团伙猖獗,被警方盯上其实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但是因为行事谨慎,一直很难人赃并获。一直到去年,才有了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是什么,易念没有说。 现在没有时间说细节,也没有必要说细节。 易念只是说:“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其实警方的行动就已经被团伙里的人察觉到了,有些人,感到了危机,想要收手。但有些胆大贪心的,决定干最后一票大的。团伙内部分成了两派,僵持不下。” “然后呢?” 连景山觉得这一刻的感觉有些奇怪。 他做了这些年的刑警队长,按理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觉也是什么大场面,和凶手嫌疑犯刀对刀,枪对枪,甚至炸药手榴弹,没有没见过的。 但易念轻描淡写的这几句话,描述出的事件,却好像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复杂和惊险。 毕竟刑警队接触的案子,一般都是社会上的案件,再凶残的,也就是连环杀人碎尸之类,凶手是很有限的。 再往上的大案子,就会成立专案组了。 青山市只是个三线城市,跨国的大案子,连景山确实还没有负责过。 但他立刻听懂了易念的意思。 “你怀疑,这个山货店的老板,和这个走私团伙有关?他是年初回到青山市的,很有可能,是团伙中主张尽早收手的那一批?” “有这个可能。”易念道:“走私团伙被端后,能查到的人尽数落网,目前知道的只有医师还流窜在外。” 连景山觉得易念话没说完,这个山货店老板,总不能是医师。 莫名有一种,医师无处不在的感觉。 易念道:“但是这个团伙和旁的不同,有一些虽然有关,但关系不那么密切的,可以理解成单干的,神秘的,就连团伙内部人员,也不知道他们的信息。” 连景山消化了一下,又提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这个人,会认识你吗?” 这很重要。 关系到,是他一个人进店,还是他们俩一起进店。 ------------ 第89章 有斗口,要支锅 “不知道,但是不要紧。无论他认识我,还是不认识我,也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连景山想了想,试探道:“梅姐?” 之前在南山,齐砀就是这么称呼易念的。 即便是眼前这个人认出易念,应该也只是认出梅姐这个身份吧。 连景山此时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确实好奇。 这梅姐,是哪条路上的大姐大? 早知道之前就不那么淡定,多问几句了。 易念也不是守口如瓶的样子,只是不是那巴拉巴拉的人,啥事儿都外冒。 俗话说的好,一个拧巴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一个沉默的人,可能需要一个主动的话唠互补。 易念低低的嗯了一声。 梅姐这个称呼,适应的很好。 不过连景山想了想,又道:“阿梅?” 看起来,我比你大,小娇夫是不好当的,大娇夫可以试试。 易念嘴角抽搐了一下,纠结应道:“嗯。” 都,可。 两人进了店。 店面是自家的房子,面积不是很大,上下两层。 沈听风不在店里,不过有人正在挑选商品,柜台后面,站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正在介绍。 应该就是超市老板说的,古浩淼的女朋友,叫做嵇玲。 她看见有人进店,抬头笑着打招呼。 “两位想买点什么?” 易念说:“我们先看看。” “好,随便看。” 嵇玲招呼了一声,又给面前的客人介绍商品。 柜台上,放着几包不同品种的菌干。 品种多样,羊肚菌,松茸,牛肝菌,竹荪。 不过据连景山说,现在大多都是养殖的,纯正野生的很少。如果易念想尝尝,可以哪天叫上几个冤种劳动力,去上山找。 本地人在这方面都有丰富的经验,就算不小心误食毒蘑菇,看见小人跳舞,也知道去哪个医院治疗技术最好。 易念和连景山就在店里转悠了起来。 沈听风能将烟头丢在山货店门口,可见他在进店之前,应该还是自由的。 身份没有被对方戳穿,没有撕破脸。 易念自然的表现出一个游客正常的反应,就是好奇。 这个看看,那个看看。 还跟连景山商量。 有哪些朋友要送,要买几份不一样的组合,怎么买,便宜合算。 就在这时候,易念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干正事儿呢,如果这个时候医师打电话过来,可就不懂事儿了。 易念的手机里,只存了一个永远不会打过来的名字,其他的,全是一串数字。 但连景山凑过来一看,立刻就认出来了。 这是沈听风的手机号。 沈听风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易念发了一个短信。 而他的手机,甚至还在易念的包里。 这是何其诡异的一件事情。 短信只有一句话。 “梅姐,有老件儿。” 连景山看了一眼易念。 我就知道,你们过去的关系,不清白。 不是感情的不清白,是干的活儿不清白。 老件儿,在这一行指古董,文物。隐晦的提及其年代属性,规避敏感词。 易念就回了三个字。 “怎么说?”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是二楼。 沈听风,会不会此时正在二楼和古浩说话? 既然他还没有暴露,那就不能打草惊蛇。 沈听风有丰富的经验和足够的能力,大部分环境下都可以周旋。 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 “有斗口,要支锅。” 这就真是隔行如隔山了。 这肯定是走私文物这一行的黑话,刚才那老件儿,连景山还能顺着猜测,是老物件,古董文物,地下挖出来的东西。 这句话,就猜的更笼统了。 又不好问,连景山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开始百度。 易念正要回话,听着门铃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有人走了进来。 是好几个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陌生男人,进店就和嵇玲打了声招呼。从年龄看,应该就是山货店的老板古浩淼。 而跟在他后面的人,正是沈听风,沈听风一边往里走,一边拿着个手机在看。 是个新手机,看样子,这是沈听风将手机丢了之后,又买了一个。 他倒真是个利落的人。 再后面跟着的人,长相没见过,但看裤子和鞋,正是他留在草丛里的手机上,视频中出现的两个人。 易念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至少沈听风现在没事儿,那就好。 沈听风刚发完短信,抬起头来。 古浩淼说:“这就是我的店,沈兄弟,上楼说话。” 沈听风应了一声,打量着这个店。 视线在店里一转,就看见了易念。 两个人都是有信仰的。 虽然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但眼神一晃而过,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认识的。 “这店挺好的。”沈听风说:“我以前就想着,等年纪大了,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二层楼,养老。” 古浩淼哈哈一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他往二楼楼梯走去,沈听风跟在后面。 很快,两人就上了二楼。 两个男人也跟了上去。 刚才在店里买东西的游客丝毫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他们买好了东西,付了钱,出了门。 老板娘嵇玲便空了下来,过来招呼他们。 连景山一边自然拿了两包笋干,一边问:“二楼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哦,没有,就这一层。”嵇玲说:“二楼是住的地方。自家的房子,楼下开店,楼上住人,这样方便。” 很合理。 连景山点了点头,看了易念一眼。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给你同事也带两包吧……老板娘,我们多买点,有什么优惠吗?” “啊呀,咱们这是小本生意,定价已经很低了。” 嵇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超市老板的通知,开始跟连景山谈价格。 有一万种不赚钱的理由,就是不肯让一分钱。 就在连景山和老板娘扯皮的时候,上面突然砰的响了一声。 老板娘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脖子。 又是几声响。 不是枪声,是桌子椅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打起来了? 连景山一脸凝重的往楼上看,有些迟疑的问老板娘:“这……楼上怎么了,是不是打架了,要不要上去看一下?” ------------ 第90章 到底是谁的地盘?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很多时候,有了一点小矛盾,店家宁可吃点亏,也不让人在店里闹起来,影响生意。 被连景山这么一问,嵇玲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没事儿,没事儿啊。”嵇玲连忙说:“上面是我老公和朋友,自己人打打闹闹的。”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 这一声,比刚才更响。 嵇玲更尴尬了。 易念说:“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吧。劝一下。我们在下面等你,不着急,我们不赶时间,再逛逛。” 易念可真诚了,一脸担心。 可是嵇玲一点儿要上楼的意思都没有。 她一口咬定没事儿。 “真没事儿,要不你们再看看。” 她不但不打算上去拉架,而且看这意思,是要赶人了。 生意也不想做了? 这就不对了。 她一定知道什么。 虽然她和古浩淼没有结婚,但是这种夫妻店,有什么秘密是瞒不住的。 易念非常怀疑,古浩淼的父母在他回来之后就相继病逝,很有可能不是自然死亡。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两个看起来身体健康的老人,儿子回来没多久就都病死了? 只不过古浩淼手段隐蔽,亲子关系又是最不容易被怀疑的关系,所以没人想到他的嫌疑罢了。 别说什么血脉亲情,在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有些人,根本不是人。 “好吧。”易念遗憾道:“那就要这两样吧。” 她拿了两包笋干走了过去,递给嵇玲。 嵇玲不疑有他,伸手去接。 一手拿了一包。 就在这时候,易念往前走了一步,贴着了她的腰。 都是女人,肯定不是为了占便宜。 但嵇玲顿时动也不敢动了。 她脸色一瞬间变了,身体僵硬,小心翼翼的低头看了一眼。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她腰上。 别说嵇玲很意外,就算是连景山也很意外。 如果没看见沈听风,或者看见沈听风遇到了危险,易念会直接动手,这可以理解。 但眼下好像没有这么紧张。 他没想到易念就这么自曝了。 连一个眼神都没跟他商量。 而且上来就开大,连枪都掏出来了。 不过连景山没说什么。 枪都掏出来了,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陪易念往下走了。 嵇玲声音有些发抖的说:“你,你干什么?” 看起来很正常的反应,其实非常不正常。 在一个禁枪的国家,普通人一辈子也碰不见这东西,当你对面的人掏出一把枪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稀奇。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 肯定是假的。 做的还挺真。 绝不是害怕。 害怕,就证明她见过。 她身处一个有枪的环境,才会有这么熟练的反应。 易念半点也不废话,低声道:“上楼。” 她贴在嵇玲后背,用枪顶着她,一步一步的上了二楼。 连景山连忙跟在后面。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易念来青山市刑警队也算有些日子了,虽然身上有秘密,不影响她是一个听指挥,有勇有谋,沉着冷静有智慧的好警察。 他很满意。 但这一刻,眼前的易念,和之前的易念,好像割裂开了,就像是两个人。 听见脚步声,二楼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立刻有人走了过来,是刚才那个穿皮鞋的。 他一眼看见楼梯上去的是嵇玲,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就紧张起来。 易念既然已经掏了枪,就没有隐藏的打算。 有些路,是不能回头的。 二楼上面是个大会客室。 会客厅里,有古浩淼和他的两个手下,还有沈听风。 地上有没来得及扶起来的椅子和木架子,和没来得及收拾的花瓶碎片。 沈听风就坐在沙发上,看似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脸上有伤和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右手手臂,不自然的下垂。 古浩淼就坐在沈听风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两人靠的很近,几乎挨着。 他的一只手,搂着沈听风,搭在他肩上。 就像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一样。 哥俩好。 但易念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就好像她和嵇玲现在,看着也是亲如姐妹一般。 沈听风看了过来,和易念对视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瞬间传达。 嵇玲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古,古哥。” 古浩淼缓缓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男人,也都掏出了枪。 连景山的手,也按在腰上。 空气中火药味渐浓,似乎一触即发。 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古浩淼做了个手势,调整了一下表情,缓缓道:“朋友,怎么称呼?” 易念没有说话。 沈听风道:“这是梅姐。” “你就是梅姐?” 古浩淼显然有些意外。 梅姐这个名字,果然是有一定分量的。 “对,是我。”易念的枪在嵇玲腰上戳了戳,抬起下巴点了点沈听风:“这是我的人,放了他。” 沈听风这会儿乖乖坐在沙发上,人畜无害,完全不是表哥,就是个弟弟。 倒是连景山,戒备的站在易念身后。 不像是小娇夫也不像是大娇夫,像个保镖兼职打手。 古浩淼看了看易念,又看了看沈听风。 他的手下蠢蠢欲动,但是他不发话,也不敢动。 冷场了一会儿,古浩淼说:“梅姐,久仰大名。但是,这是我的地盘。你就这么闯进来,也未免胆子大了些。” 易念冷笑了一下。 “这里确实是你的地盘,我一把枪,可能不能全身而退。”易念打开手枪保险,淡淡道:“但你要知道,只要我开了枪,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这又不是法外之地,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盘。 枪声响起,死人尖叫鲜血。 大家一起暴露,一起完蛋。 古浩淼的表情僵了一下。 万万没想到,易念竟然用第三势力来威胁自己。 就像是两个黑帮打架,一方说,别打了不然我报警了,大家一起完蛋。 这合适吗? 这威胁很可笑,偏偏那么真实。 古浩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人收起了枪。 ------------ 第91章 挨打要立正 会议室里的沙发是对着的,易念走到古浩淼对面,坐下,架起了二郎腿。 然后用枪敲了敲沙发。 “先把我的人放了。” 古浩淼这一刻的心情真是十分复杂。 如果易念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就动手了,不可能受这样的威胁。 但梅姐的名头确实是响亮。 一个女人,能掌管一个庞大走私集团的半壁江山,那可不是靠美色和撒娇。 更何况,后来的两年多,梅姐的丈夫意外身亡,是她一个人撑起了整个集团。 虽然是个地下组织,好像听起来没有集团公司这么正规宏大,但越不正规,越多凶险。 一旦有动荡,底下的人那是如狼似虎,虎视眈眈,谁不想上位?就算是不能上位,也要趁机咬下一块肉来。 大部分行业,对女人又有天生的鄙视和排斥。 就在这种虎狼环顾的情况下,梅姐竟然稳稳的立住了。 当然后期集团被一举覆灭,这是另一回事。 现在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场剿灭行动里,被抓被枪毙了那么多人,梅姐竟然全身而退了? 还是自由身,没有东躲西藏,依然那么嚣张? 她是怎么做到的? 古浩淼就算心高气傲,一万个不服气,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个狠人。 这种人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同归于尽的事情,是真做的出来。 古浩淼这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终究哈哈一笑。 “误会,都是误会。” 能狠的人,也能忍。 都是为了赚钱,不必赌一时义气。 “久闻梅姐大名,今日相见,十分荣幸。”古浩淼说:“都是自家兄弟,这事情,是我冲动了。” 古浩淼说着,就放了手。 沈听风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易念面前,垂眸道:“梅姐。” 易念站起来,冷眼看着他。 沈听风的头发稍微有点长,低头的时候,刘海遮了半边眼睛,有些阴暗。 和五颜六色那个神采飞扬的表哥,判若两人。 突然,易念抬手。 啪的一声。 清脆响起。 她给了沈听风一个耳光。 沈听风的脸被打的往一旁侧了一下。 大家都吓了一跳。 连景山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也吓了一跳。 就算是刑警队长,这会儿也难免有点害怕。 甚至在想,易念这打的是沈听风,要是打自己,自己该什么反应才应景? “翅膀硬了?”易念说:“敢一个人出来了?” 大庭广众,沈听风就这么被打了一巴掌。 力度之大,身体都微微晃了一下。 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立刻就站住了。 沈听风面无表情,低声道:“对不起。” 简直是逆来顺受的典范。 一点愤怒屈辱的意思都没有。 易念的面色好转了一些。 抬手按住沈听风肩膀,往下顺了一下,然后一用力。 沈听风咬牙忍住一声闷哼,动了一下胳膊。 易念给沈听风接上了脱臼的胳膊。 沈听风说:“谢谢梅姐。” 然后,沈听风就乖乖站在了易念身后。 他和连景山,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就像是哼哈二将。 连景山看了一眼沈听风,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这一刻,房间里的七个人,有十几个心眼。 其中连景山的心情最复杂,但是都要憋着。 房间里的气氛,沉重又诡异。 易念处理完自己的手下,这才重新看向古浩淼。 “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 古浩淼抬了抬手,让手下给易念倒茶。 倒是不至于下毒。 “不着急。”古浩淼说:“梅姐,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易念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怎么,青山是你的地盘?我来青山,要跟你报备?” “倒不是那个意思。”古浩淼说:“梅姐,实不相瞒,虽然你我之前没见过,但也算有过来往。” 易念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 “你知道?”古浩淼有些意外。 易念说:“听说你是去年年初回的青山,你这是急流勇退啊?” 古浩淼的脸色微变。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急流勇退,也不如梅姐全身而退。” 不知道古浩淼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深陷其中,岂是那么容易抽身? 易念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全身而退。走上这条路的人,真的有人能全身而退吗?古老板,我们之间,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自己舍不得,身边人,也不会放手。 一步错,只有步步错。 这一条道,只有走到黑。 古浩淼的神情轻松了许多。 “梅姐,实话说了吧。”古浩淼说:“这锅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我不怕有人分一杯羹。我只怕连锅带灶都被人掀了。” 都是行家,好说话。 易念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 古浩淼和易念握了握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把具体情况发给我。”易念站起身:“再联系。” “好。”古浩淼起身相送:“梅姐慢走。” 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都不可免俗的,加了个微信。 然后易念就要走了。 沈听风跟在身后,然后是连景山。 连景山的心情是这一群人里最活跃,最复杂的。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刑警队长,也没有经历过这场面。 而且,就这? 这就走了? 后续呢,他一时有点拿不准。 就在他心里千万感慨的时候,身后穿皮鞋的人动作稍快,往前走了一步,伸了下手。 连景山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把抓住男人手腕,往前一拽,一按。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枪顶在了脑门上。 这一下力气肯定很大,因为对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易念非常淡定,只是回了下头。 男人不服,挣扎了一下,但是挣不脱。 古浩淼一脸尴尬骂道:“老五,你干什么?回来。” 易念又往楼下走了。 连景山缓缓放开手,将枪插回后腰,面无表情跟着易念下楼。 好像这个插曲,完全没有被放在心上。 连景山就是个忠心耿耿,没有感情的保镖。 上了车,离开了村子。 终于,在一阵沉默中,沈听风往后倒去,捂住胸口使劲儿揉了揉。 “真痛!”沈听风吐出口气:“真要命,好久没挨打了。” ------------ 第92章 洗不白,抹不黑 “表哥,你没事儿吧?”易念有点担心的看着沈听风。 连景山一边开车一边说:“座位底下有医药箱,先处理一下,这就去医院。” “没事儿,一点皮外伤。” 沈听风用舌尖顶了下嘴角:“梅姐你下手还是那么狠。” “你知道的,已经是收着劲儿了。”易念打开药箱:“不过你怎么回事?擅自行动也不跟我说一声?” “意外。”沈听风将头发撩起来,让易念处理伤口:“本来是为了其他事情,去了一趟医院。后来,碰见了他们,没有机会跟你联系,我也没想到你来的那么快。” “我来的不快,你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易念白了沈听风一眼。 沈听风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很难受,避免易念唠叨。 连景山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医院的事情,和古浩淼有关系吗?” 沈听风说:“没有,至少目前没有这方面迹象。” 连景山就没再提医院了。 如果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医院的事情现在就要往后放了,或者分开调查,眼下这事情肯定更要紧。 连景山道:“这可是在青山市,你们的身份藏的住吗?还有我,怎么办?” 可怜连景山,第一次问出,我怎么办这个问题。以前他都是负责安排的。 沈听风也就算了,本来身份就黏黏糊糊的说不清楚。 他和易念,两个刑警,一点身份的遮掩也没有。 打入敌人内部,也不是这么打入的。 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他们俩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就算易念是个新人,身份还能糊弄一二。 他怎么办? 青山市刑警队长,在职的,除非现在回办公室打死几个同事,要不然的话,怎么也不能洗黑。 “你的身份肯定是藏不住的。”易念说:“没事儿,他们会怀疑你,也不会怀疑我。让烟雾弹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连景山就不服气了。 “梅姐,你天天和我在一起,难道还不值得怀疑?” “不一样的。”易念说:“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不能洗白。但是你跟我在一起,就证明你很有可能已经涉黑。” 沈听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没错。 立场不同,性质不同。 一个警察,哪怕做了一辈子警察,抓了无数犯人,只要心一黑路一歪,就能涉黑。 其他的黑社会,不仅不会排斥,反而还挺高兴。 又拉一个下水,有经验,还知己知彼,多好。 可一个罪行累累的黑社会,就算是金盆洗手,也不可能从黑变白,甚至进入公安系统。 这不是胡扯吗? 易念看了看窗外:“连队,你放心。我的身份是不会有人怀疑的。梅姐这个名字,道上的人都知道,这是洗不白的。她手上血迹斑斑,枪毙个十回八回都不嫌多。就是古代大赦天下,也轮不到她。” 沈听风拍了拍易念的肩膀安慰她。 连景山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正要再仔细问问,电话响了。 他们离开山货店,就第一时间往上汇报了情况。 之前是为了救沈听风,最坏的打算是直接进入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找人。 现在沈听风救出来了,就不着急了。 不到必要时刻,不要打草惊蛇。 连景山看了一下,是包局的电话。 接了,按了外放。 包局说:“上面决定成立专案组,打击围剿青山市残存的文物走私和盗墓集团。你先送沈同志去医院,然后一起回来。” 连景山问了一句:“专案组,谁负责?” 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有些猜测是不是易念。 不过包局说:“我。” 行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连景山没有什么意见。 沈听风说:“去第一人民医院。” 就是最近连续发生了两起事故,一个挟持医生,一个产妇跳楼的医院。 连景山敏锐道:“你还是觉得,医院跳楼事件,和现在这事情是相关联的?” 沈听风想了想:“也不是。但接连两起跳楼事件,实在有些可疑。在旅游区的时候,我就觉得跳楼的那个游客神情有些不对。医院跳楼的这个产妇……你们有没有看过她跳楼的监控视频?” 沈听风果然什么都知道。 “看了。”连景山说。 这也是他当时怀疑沈听风的理由之一。 “她跳楼前的状态,很像是被人操控了。”沈听风道:“现在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医师已经进入了青山市,但医师这个是身份太神秘了,他既然可以接近易念,也可以接近古浩淼。” 易念和古浩淼都是明面上的人,医师是在暗处的。 他可能认识任何人,但没有人认识他。 连景山道:“我查了产妇跳楼那天,进出医院的所有人,并没有南山市的那个。而且,我将他的信息资料传到了高铁站,高速收费站,除非刻意隐藏身份,不然只要一出现在青山市,就能发现。” 道路四通八达,如果只走小路,也不是不能逃过监控。这个是无可避免的。 但如果那个医师,就是他们要找的医师。在南山的时候,他都已经出现了,就是打了明牌。 即便是来了青山市,也不会隐藏行踪。 他要隐藏的是自己的身份,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行踪。 就是这么巧,话音未落,连景山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连景山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易念道:“怎么了?” 连景山说:“医师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两分钟之前,医师出现在高铁站,现在已经出站。”连景山道:“上了一辆出租车,正往市里去。” 有准备的情况下,追踪一个人的行踪不难。 但连景山和易念之前商量的,不必追踪。 追踪一个心理学家,是非常容易被发现的。一旦被发现,对方就会警觉。 不如让他自己透露行踪,自己出现,更加自然。 谁是猎物,谁是猎手,有时候未必是明面上的。 沈听风将头发放下遮住伤口。 “既然医师才来,那医院的那个,又是谁呢?” 扑朔迷离,这一潭,像是被搅动的黑水。 ------------ 第93章 生前死后伤 易念看了看沈听风,又看了看连景山。 “既然能有两个我,为什么不能有两个他呢?” 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然后沈听风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有两个你,怎么知道只有两个他呢?” 更毛骨悚然了。 连景山得出结论。 “所以,医师可能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称呼?” 易念按住了脑门:“好想冬眠。” 可怜的姑娘,连景山给她递了瓶水,贴心的拧开瓶盖。 “梅姐,坚强点。”连景山安慰她:“要是心情不好,就打表哥出出气。” 反正他身上已经有这么多伤了,也不在乎多点少点。 沈听风不可置信的看着连景山。 “连队,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但连景山坦然和他对视。 一点儿都不心虚。 车,进了医院。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沈听风又受了伤体力不支,只好咽下这口气,捂着肚子下了车。 连景山刷了工作证和自己的脸,给沈听风插了个队,做了各种检查。 所幸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医生说,最好是住院一天,观察一下,以防万一。 沈听风本来是不想住的,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那我就住一晚上吧。”沈听风安详的躺在病床上:“你们回去吧,不用陪护。” 如果这医院真的有问题,留在这里,是最直接的办法。 巧了,他现在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这里。 “你行不行。”易念略有担心:“一个人……” 沈听风斩钉截铁的说:“行!” 开什么玩笑,不要质疑男人行不行。 易念对沈听风还是相当信任的,而且对方很谨慎。只留下他一个人,可能还会蠢蠢欲动。要是人多了,怕是不会动。 连景山说:“行,那就休息吧。不用担心,我给你安排一个人住在隔壁,如果需要,你就喊他。” 随便从刑警队里捞一个人来,找个理由住院,住在隔壁。 没需要不联系。 但有需要的时候,沈听风也不是孤立无援。 大家都放了心。 易念和连景山回了警局。 包局不在,倒是法医室的人过来了。 “连队。”怀靖风正好过来送资料:“你回来了,正好,刘主任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昨天晚上在医院跳楼的那个产妇井天春。”怀靖风说:“刘主任给她做了尸检,发现了一些异样。” 怀靖风说完,又顺口对易念说:“对了,小易,你一会儿要是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之前你不是生理期不舒服吗?我女朋是学营养学的,她写了个食疗的方子,让我交给你。说按单子煮汤喝,对身体特别好。” 易念真是感动了,她看了看王沧澜。 王哥,你看看,活该人家有女朋友啊。 光喝热水是不行的。 连景山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比王沧澜做的好很多的,因此没有被易念的眼神影响。 表面看来,井天春是自杀的。 一般来说,如果自杀事实清晰,现场有明确遗书,符合典型自杀方式且无其他可疑因素,经相关部门确认,可以不强制尸检。 但井天春的死,存在疑点。 她虽然自杀动机明确,现场没有异样痕迹,但她之前从没有精神方面疾病,就算知道了丈夫所做所为之后,受到了刺激,可也没有在人前表现出轻生的意思。 她给医护人员留下的印象,挺坚强乐观的。 孩子还在保温箱,怎么就想不开了。 连景山对井天春的死有怀疑,所以详细的调查了这个人。 井天春没有娘家人,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在青山市打工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巩元白。 一个背井离乡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真的很容易被一点点关心打动。 相识三个月,她就嫁给了巩元白。 八个月后,就是昨天,应该生下一个男胎,却生下了一个女儿,造成了一场悲剧。 巩元白因为挟持医生的事情,到现在还在警局里蹲着,在得知井天春跳楼自杀之后,更是表示。不管他要不要坐牢,一定要找医院讨个说法。 没有娘家人,婆家闹翻了天,大家都认为井天春的死有疑点,于是便按流程进行了尸检。 易念跟着连景山去了法医室。 刘主任递上了尸检报告。 连景山扫了一眼。 都是正常。 伤口崩裂也很正常,唯一他们认为反常的,井天春跳楼前的诡异神情,这个在尸检过程中,也没有体现出异样来。 但是刘主任将他们带进了法医室,井天春的尸体,躺在平台上。 刘主任说:“来,搭把手,把人翻过来。” 问题在背上。 跳楼的人,死状是很惨烈的。 高坠的巨大冲击力会导致体表损伤,多处骨折,内脏破裂,颅脑损伤。 根据坠落高度,着地部位等因素不同,地面会有放射性血迹和脑组织残渣。 万幸井天春坠落的楼层不高。 四楼,运气好是摔不死的。 她运气不好。 井天春在坠落过程中没有受到中途遮挡物的阻止,体表损伤较少。 她是背部着地,有一些摩擦伤痕。 但是有一处,却有存疑。 刘主任指着她肩膀上的一处皮肤。 那处皮肤,血肉模糊,应该是直接撞在地面上的。 易念看着刘主任指的地方,仔细的看,突然觉得,好像和周围有些不一样。 “她是肩膀着地的?怎么这一块皮肤损伤的那么严重?” 好像被按着在地上摩擦过异样。 刘主任缓缓摇头。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刘主任说:“死者确实是背部着地,但伤的最严重的,不该是这个地方。我看了她落地的照片,伤的最严重的,是腰部和腿部,这样一个落地的姿势。” 易念接过刘主任递来的照片。 这照片连景山已经看过了。 刘主任说:“死者身上其他的伤痕,都是符合照片上的落地姿势的。只有这一处,有些可疑。” 连景山沉吟道:“这一处的伤口,和其他地方的伤,时间一致吗?这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 ------------ 第94章 没有误杀的人 刘主任说:“是生前伤,这个不会错。” “形成时间的先后呢?是和跌落伤同时的,还是在这之前?” “不好说,但是可以肯定间隔时间较短。” “较短,是多短?” “几分钟之内。”刘主任皱眉道:“新鲜伤口,由于损伤后的早期病理生理变化并未出现明显差异,所以不太好准确的区分形成的先后顺序。但时间只要稍长,伤口就不一样了。” 几分钟之内? 连景山看着井天春死亡的照片。 她跳楼的地方是在门诊大楼的四楼,虽然不是白天,可也不是半夜三更。 而且,跳下楼的地方,是有监控的。 可以确定,井天春跳下楼之后,没有可疑的人物靠近。 第一个靠近的是一个刚从大门走出去的病人家属,红红白白的脑浆差点撒在脸上,吓得鬼哭狼嚎,差一点没昏过去。 监控里看的明明白白,他开始摔了一跤,然后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离开了尸体。 而且腿软的站不起来。 然后大楼里的保安就出来了,在警方到达现场之前,没有任何人靠近井天春的尸体。 那变故,就只能在她跳楼之前了。 问题是,跳楼之前的监控是不全的。 医院里监控很多,但并非没有死角。相反,死角还不少。 只在重要的地方才会有监控。 井天春离开病房,走到天台这一段路,监控可以拼凑的看出她的状态,但不能保证她一直在镜头里。 不在镜头里的那些时间,谁也不敢保证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看只有几分钟。 能做很多事情了。 怀靖风一边给易念拿过一张食谱单子,一边奇怪道:“这伤口虽然不大,但有什么必要呢?” 如果凶手是为了伤害井天春,她都要跳楼了,还有必要这么伤害吗? 易念说:“连队,我想去一趟井天春家里。” 连景山回头看她。 “我刚才看了你调查的,井天春的资料。她的资料看着很清白,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井天春来到青山市一年,在这之前,一直辗转各处打工。 去了不少地方,进过工厂,送过外卖,送过快递,打过各种零工。 她只有初中学历,稳定高工资的工作是不好找的,只能靠时间和辛苦赚钱。 半张A4纸,写出了十年奔波辛劳。 连景山也跟着又看了一遍:“你觉得她的资料哪里有问题?” 这个资料,有些是井天春现在上班地方的同事提供的,有些是朋友提供的,有些是她丈夫和婆家提供的,不敢说有多全面,但连景山看过,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不是空口白话,这里大部分资料,是和之前的单位核对过的。 连景山又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道有什么疑点,易念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自己看不出? 连景山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产生了怀疑。 难道不但专案组组长自己当不上,刑警队队长也要让位了? 能者居之他没有意见,也不歧视女警,但心里还是苦涩啊。 易念将纸张摊开在桌上,拿过一支铅笔,勾画出几个地方。 井天春曾经在过去的十年里,在这几个地方打过工。 时长不定。 有一年的,有半年的,有做各种营生的,人设一如既往并没有崩塌。 易念说:“她去过的这些地方,我都查过。” 连景山骤然紧张:“什么意思?” 易念说:“连队,咱们去办公室说吧。” 这里是法医办公室,刘主任和几个法医都在围观,他们也看了井天春的资料,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一个个都竖着耳朵打算听听易念的见解。 没想到易念竟然要把连景山拉走。 刘主任一听就不乐意了。 “小易,你们刑警队现在查案子,保密级别这么高吗?” 跟法医保密,这能保的住吗?你们刑警队以后还想不想和法医室和平有爱了? 易念尴尬一笑。 “刘主任,你误会了。是我的一点私事。” 然后易念毫不犹豫的拽着连景山就跑了。 法医室的大家虽然有点郁闷,但易念都说是私事了,那也不好严刑拷打了。 易念一直将连景山拽进办公室,还关上了门。 连景山狐疑的看着她。 “梅姐?”连景山试探道。 虽然易念的身份在他面前没有多少隐瞒,可也不是一个可以广而告之的过去。 “对。”易念说:“井天春一路辗转打工的这几个地方,有一部分,正好是曾经天盛集团考察过,或者准备考察的地方。” 天盛集团,就是梅姐打下的江山。 连景山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无限感慨。 “听起来还挺正规的。”连景山当时吐槽:“但为什么叫梅姐,不叫梅总呢?” 要是叫梅总,更正规了。 易念只能无言以对。 百分之六十的重合度,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连景山听了易念的理由,放下了自己的自卑,也跟着起了疑心。 本来以为井天春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可如今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易念缓缓道:“之前我们怀疑医师是凶手的时候,我就很奇怪。他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手?难道只是为了给我添堵?做这种多余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暴露身份吗?” 这么看来,井天春不是不相干的人。 井天春的身份,医师知道,他们不知道。 连景山道:“梅总,还有您大姐大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阴阳怪气的。 易念说:“连队,你这样说话的话,以后再有情况我就不打沈听风,打你了啊?” “……” 连景山惊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算你狠! 看了看天色,连景山道:“你不是要去井天春家看看,走,我陪你一起去。” 反正我俩现在也捆在一起了。 一个黑,一个白,搅和搅和,灰不垃圾。 井天春和丈夫已经结婚将近一年,如果她真的有问题,她丈夫未必完全不知。 家里,可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就算她丈夫只是她金盆洗手后认定的普通人,她的过去,也不可能全部销毁。 ------------ 第95章 暧昧突生 易念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有信心,一点都不害怕连景山暴露了自己。 不过这一天打打杀杀的也挺累的,易念想着家里还有菜呢,便问连景山。 “要不,去我家吃个饭,然后再去。” 这个点儿,食堂有菜也不多了。 最近风云动荡,冰箱里有连景山做好的菜,也不知道这一顿不吃,下一顿在什么地方,浪费就可惜了。 连景山本来是没有去同事家蹭饭的习惯的,可是一想,易念家冰箱里的那些菜还是自己做的,也就点了头。 主要是,易念腰上的纱布,需要换了。 刚才在医院里有些匆忙,也没顾上。 都快忘了,她还是个病号呢。 两人一边商量完去查井天春,一边回家。 连景山说:“你要是放心的话,把你家钥匙给我。我先回去热菜,你去楼下的诊所,给伤口换个药。” 也可以。 没什么不放心的。 易念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当下就把钥匙给了连景山。 谁不想过累死累活当了一天牛马,回家就有热饭热菜的好日子呢? 连景山做饭的背影照片还在易念手机里呢,虽然没有明晃晃的当做背景,但偶尔会看一下。 十分满意。 易念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连景山直接开车进了小区。 诊所就在小区门口的门面房里,可易念过去一看,没开门。 这就郁闷了。 易念捂着腰,慢慢的回了家。 这种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现在天气热,要是不及时换药,感染了就麻烦了。 好在家里有药和纱布,易念打算,回家自己换。 易念家的门没有关,留了一道缝。 里面透出光来。 还有食物的香气。 易念进了门。 饭已经煮起来了,快速煮两人份,只要二十分钟。 连景山正从冰箱里往外拿菜准备热。 听见有人进门,连景山一回头,见是易念,有些奇怪。 “这么快就回来了,药换好的了?” “没换上,诊所没开门。”易念说:“我自己换,问题不大。” 但连景山一听,觉得不太行。 侧腰连着背后一块,手很难拧过去,就算是勉强可以,也是容易碰着伤口。 连景山想了想:“要不然,我给你换吧。我学过急救,处理伤口也是很专业的。你就把我当医生,医生不分男女。” 主要是伤的部位也不是什么隐私部位,谈不上失礼。 连景山又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经人。 易念想了想,也行。 当下,易念先去换了个衣服,将身上大概擦洗了一下。 弄好了下楼,菜已经热了,饭还在烧。 连景山洗了手,接过医药箱,正色道:“衣服撩起来一点。” 易念侧过身,将衣服边拽起来一点。 连景山果然是很专业的,处理伤口的熟练程不相上下。 只是当纱布绕腰一圈的时候,略有些尴尬。 连景山个子高手臂也长,纱布绕过的时候,好像将易念圈在怀里一样。 锅里有饭,桌上有菜,虽然吃完这顿饭,他们即将要去下一个刷怪点,但这一刻,还是很温馨的。 纱布缠好,连景山收回了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转开了视线。 “好了。”连景山说:“伤口不深,但还是要注意些。小伤不注意,成了大伤,恢复起来就麻烦了。” “好,谢谢连队。” 易念连忙站起来,往厨房走:“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她觉得脸有点热,像是刚才擦身的水有点烫了。 连景山看着易念进了厨房,若有所思。 两个易念? 或者说,两个梅姐? 在他这几日得到总结的消息里,易念是进入了天盛集团,以梅姐的身份,成为天盛集团的大姐大。 虽然不知为何梅姐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既然是半壁江山,就是和她丈夫共享。 易念在对峙古浩淼的时候,确实游刃有余,大气淡定。但在男女一事上,怎么都是懵懂天真。 别说没结过婚,估计也没正经谈过恋爱。 总不能说,天盛集团的大哥,也跟着易念一起演戏吧? 一个犯罪集团,如果老大夫妻俩都是警方的人,那还有什么好挣扎。手下的人跟着乖乖的回头是岸吧。 吃了饭,快速洗了碗,但两人都不着急。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连景山不时的看一下手机。 十点半了。 终于,来了一个消息。 连景山低头一看,起身道:“走吧。” 易念跟着出了门,一边道:“有消息了?” 连景山今天晚上总算是扳回了一城。 虽然青山市是个三线城市,但连景山一直对自己还是挺自信的。 他觉得自己要能力有脸,要脸有经验,要经验有身材,要身材会随机应变。 但这两天,确实有点不自信了。 这一刻,终于又感受到了易念信任的目光。 连景山一边走,一边对易念道:“我叫人详细问了井天春的同事和朋友,得到一个消息。” 易念认真的听。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能提供方向,但在青山市,很多还是要靠连景山。 连景山接着道:“井天春在青山市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开始是自己租房子住的。后来,结婚之后,就住到了丈夫家。但是有同事看见过,她有两次下班之后,还是往租房的地方去。” 两人上了连景山的越野车。 易念往前看看,往后看看,还摸了摸车头。 连景山奇怪看她一眼:“怎么,想买车?” 没车确实不方便,易念嗯了一声:“先说井天春。” 买车不着急。 “井天春怀孕三个月前,一直在上班,但工资也不高,在一家酒店做服务生,一个月两千八。三个月后,便辞职专心养胎,巩家不喜欢她,看不上她,她手头不可能宽裕,有地方住的情况下,单独又租一个房子,这不合理。” 井天春租的房子,连景山已经查到了。 进酒店当服务生,是需要办一些证件的。本地的要办健康证,外地的还要暂住证。 “这房子一直是井天春租着,房东说,她一次给半年的钱。开始几个月,是住在里面的。后来,就没住了,但是房子也没有退。房东说,估计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免得和丈夫吵架被赶出来。” 但这情况不对。 人想给自己留后路,这没错。 一般来说,都会想有个自己的房子,无论大小,地方偏僻一点也可以。 但租房子,租个房子空在那里,这算什么留后路?这是浪费钱。 ------------ 第96章 暗格 连景山收到了井天春之前租房的详细地址,跟着导航开了过去。 青山市区不大,井天春租的房子,离她开始上班的酒店不远。 一个老小区的单室套。 这个价位和大小,倒是挺符合她的收入的。 进了小区,开到某一栋楼下,楼下已经停了一辆车了。 易念跟着连景山下了车。 连景山敲了敲那车的车门。 车窗打开,里面露出个脑袋。 “连队。”那人说:“来啦?” 他递出一把钥匙。 “三零五,就是左手边的那一户。” “好,谢了。” 连景山接了钥匙,给他塞了两根烟,招呼易念上楼。 本地人果然利落。 不过易念有点担心。 既然连景山能轻易查到这个地方,不知道医师会不会查到这个地方? 毕竟医师可能比他们先发现了井天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迟了一步,有些被动。 如果医师先发现了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来过。 连景山用钥匙开了门。 里面一片漆黑。 打开手机手电筒,两人戴上手套,连景山找到了墙边的开关,将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 这个房间的房子,水电费,甚至宽带费,都是一直正常缴纳的,除了不怎么住人,一切都和之前没有区别。 易念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没有被挑拣翻乱的痕迹。 单室套。 就是一个客厅,一个卧房,一厨一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房间里不太干净,也并不脏。门窗紧闭的情况下,再长时间没人住,也脏不到哪里去。 两人分开搜索。 但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是个单身女性的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客厅,卫生间和厨房都看了之后,两人一起进了主卧。 床上床下,书桌梳妆台,最后打开了大衣柜。 老小区没有重新装修的房子,屋子里的家具还是过去的款式。 这是一个直接打在墙上的大衣柜,用的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的,沉重的玻璃柜门。 柜门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 井天春打工赚不了多少钱,穿着打扮也不是时尚款的,易念翻了一下衣柜里的衣服。 都是些普通的款式,质量也不好,就是地摊上十元一件的,或者某宝上九块九包邮的。 易念翻了一下,放下衣服。 正要说话,却见连景山站在房间的另一头,抱着胳膊打量着柜子。 “怎么了?” 易念走到了连景山身边。 连景山这表情,是看出了什么? 连景山侧了侧头,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个衣柜有名堂。” 衣柜占了大半面墙,一边是长条形空间,用来挂上衣服的。 中间是横着空间,可以放被子,冬天的厚衣服。 最右边,是一个一个的方格。 连景山说:“中间的格子,比其他的几个格子要浅一点。” 易念有些怀疑,走了过去。 连景山说:“刚才你把里面的衣服抽出来的时候,我看着里面的光线不一样。” 易念索性将衣服都搬了出来,放在床上。 连景山伸长胳膊进了觉得有异样的柜子里,敲了敲。 又敲了敲上下的。 果然声音不一样。 连景山说:“这个柜子有夹层。” 易念心里一喜。 连景山还是挺火眼金睛的,连有夹层都能发现。 连景山弯下腰,探头过去,想要将夹层拆开。 可没那么容易。 易念去了卫生间,在柜子里搬出一盒工具。 什么起子螺丝刀等等。 看得出来,井天春是一个动手能力挺强的女人,要不然的话,家里不会放那么多工具。 “连队,看看有什么能用?” 要是都不能动,又拆不开,就要请外援了。 能自己动手,当然要方便很多。 连景山找了个螺丝刀,将手机打量放在柜子里,折腾了十分钟,终于拽出来一块板子。 就是这块板子,将柜子里的空间一分二大。 这块板子严丝合缝的卡在里面,不注意的人,就算是放衣服收衣服,来来回回的从这个柜子路过,也不会产生怀疑。 “好了。” 连景山将板子抽出来,放在地上。 啪的一声,一个A4的文件袋倒了下来。 易念将文件袋拿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挺高兴。 这件事情,他们先了一步。 医师这个身份太神秘,到现在为止,每一件事情都好像精准拿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事情先发生,他们跟着跑。 总迟一步。 现在,总算是抢先了。 如果井天春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她这么谨慎藏起来的东西,就很有意思了。 易念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不少东西。 都是纸张。 有一些照片,还有一些纸,一支铅笔。 两人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照片上,拍的都是风景,山里的树,山里的石头,山里的野果,山里的草丛,等等。 纸上面没有字,画着一些图案。 像是地图,上面有各种标识。 但是和正常地图上的标识不一样,连景山看不懂。 他带着希望的看了一眼易念。 “你看的懂吗?”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心甘情愿的喊一声梅姐。 奈何梅姐也没办法。 “看不懂。” 易念遗憾的说了一句。 连景山又说:“那,你认识能看的懂的人吗?” 易念叹了口气:“不好说,不过我可以联系一下他们。” 连景山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易念。 易念只好解释:“不过我建议,最好连队你去联系。他们现在都在牢里,很好找,我可以提供地址。” 当年的兄弟,投胎的投胎,坐牢的坐牢,可刑又可铐。 连景山欣然点头。 也不是不行。 不过易念神色没有放松。 “只是,如果这几张图和照片,和我们设想的一样,与青山市的文物古墓有关,或者和别的地方的文物古墓有关的话,别人可能也看不懂。” “为什么?” “每个人有自己的风格。”易念解释:“也许坐标是反的,也许数字是乱的,总之,为了安全和利益,这一行的人,都不会留下让别人能看懂的记号。他们既要防着外人,也要防着自己人。” ------------ 第97章 一号 连景山点了点头。 倒是也能够理解,这是一种防伪标记。 正规公司,做方案做策划,还有可能被人偷用呢。何况是这种事情。 这种上不了明面的事情,要是有人使了什么手段,只怕不仅仅是要抢东西,还要杀人。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的发现,是个大发现。 之前,易念多少还有点郁闷。 虽然人是医师杀的,但如果他是追着自己来了青山市,被他无辜害死的人,她也会有些内疚的。 但现在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医师能藏的那么好,他手下,没有无辜的人。 将各种纸张照片都装回袋子里去,又将屋子恢复原样。 连景山让人继续在楼下蹲守。 房间里没有查出翻动的痕迹,不代表医师没有来过,也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来。留个人盯一下,说不定有新的发现。 将东西拿着,回了警局。 这算是目前他们见到,离真相最近的东西了。 虽然易念说,这些东西千人千面,每一个人做的记号,只有自己知道。但大体情况,说不定曾经的兄弟真的知道。 看的出来,易念不想出面。 不管是什么身份,这个梅姐,终究不是真正的梅姐。就算是真正的梅姐,可能也不想见自己的那些老部下吧。 连景山打了个电话给包局,包局联系了京市的赵局。 当年的案子是京市审的,人大部分都关在京市。 连景山将照片和图纸都传了过去。 这些图纸,他们看不出端倪。 照片一张张的输入电脑,比对搜索。 但是很遗憾,这十几张照片,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有特色,能辨认出来的。 连景山将照片一张张的摊开。 看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草,都是一样的草。 树,都是一样的树。 石头,看起来也大差不差。 如果这是在平地上,这个地方还比较好找,卫星可以看清楚地面上的一切。 但在山林里,就不一样了。 照片里的场景,可能都隐藏在某些山林里,犄角旮旯,常年被树荫覆盖,不见天日。 连景山皱了眉,揉了揉鼻梁。 “太晚了。”连景山说:“等明天包局来了,开个会吧。今天先回去休息吧,你还是个伤员。” 这些照片上都是植物和山,连景山在心里琢磨着,看来要去找几个专业人员来看一看。 比如植物学家,或者地质专家。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总有些人,在你眼里一模一样的草,在他眼里,却是无数的名字和千奇百怪的长相。 易念只觉得腰上的伤口确实有些不舒服,也就应了。 “年纪大了。”易念扶着腰感慨:“不能一宿一宿的熬了。” 连景山看了易念一眼。 年纪大了,这是点谁呢? 总不能是,一声梅姐已经满足不了你日益膨胀的虚荣心。现在要我喊梅姨了吧? 可惜易念没能理解连景山的这个眼神,拎着包走了。 好在离家近,动作利落点,十五分钟后,就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连景山还要联系包局汇报情况,易念便先下班了。 出了警局大门,抄近路穿过巷子,往小区走。 刚走到靠近小区的最后一条巷子口。 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我愿意赔钱,但,但也不能这么赔。” 男人的声音急切又无辜,听着就很白莲花。 易念本来都已经在想,今晚用哪一种姿势睡觉了,听见这声音,顿时就来了精神。 她立刻掏出手机,给连景山发了短信。 之前,以为医师是一个人,所以言谈之中,医师二字便可说明是谁。 但现在,他们怀疑医师不是一个人,所以单单医师两个字,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了。 所以,按照出现的先后,他们给医师分了号。 简单粗暴,一号二号三号。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生意呢。 连景山正在汇报情况,跳出一个消息。 “一号出现。” 这么快,连景山眉头一皱,汇报不停,回了消息:“知道了。” 发完短信,易念往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昏暗的路灯下,有几个人影。 一旁,有一辆倒下的电动车。 两个男人,正在对倒地的人拳打脚踢。 这一场戏,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别打了,别打了。” 地上的男人抱着脑袋,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易念大步走进巷子,开口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正在打人的男人一听,抬起头来。 “跟你没关系,赶紧走!” 易念就不乐意了,走了过去。 “怎么跟我没关系,现在是法制社会,打人是不对的。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易念这么一说,两个打人的就不乐意了。 “嗨,你是哪儿来的小丫头,管起小爷的闲事来了?” 易念莫名的又一次觉得,青山市需要再一次的严打,这真真假假的小混混,也太多了一些。 易念立刻拿出手机,作出要报警的样子来。 小混混一见易念来真的,淡定不起来了。 其中一个舍了医师,飞快的走了过来。 他伸手就来抢易念手里的手机。 易念让了一下,然后一脚就踹在他的小腿上。 小混混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另一个一见,也坐不住了。 易念弯腰捡起一块砖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露出一抹冷笑。 什么混混不混混的,一板砖都能撂倒。 易念举起了板砖,但小混混见她是个女孩子,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冷笑了一声,走了过来。 就在易念手里的板砖蠢蠢欲动的时候,伸手抱着脑袋的医师一号,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下子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小混混的腿。 “姑娘快走,别管我……” 大概是觉得,易念这样冰冷的心,需要一个温柔纯粹的好人打开心扉。 所以一号,走的是一如既往的好人人设。 小混混气急,转身便要打他。 易念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扯,一声惨叫,便脱了臼。 一号愕然放开手。 易念一脚踹在小混混屁股上。 “滚!” ------------ 第98章 青山的秘密 两个小混混惊恐的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很厉害,打不过啊。 他们毕竟不占理,这又不是荒郊野外,也不敢过分纠缠。 两人骂骂咧咧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便跑了。 医师一号松了口气,抬头看易念。 然后他愣了一下:“是你?” 易念也愣了一下。 比演技是吧?谁怕谁? 她要是演技不过关,能活到今天? “你认识我?” 那天在南城宾馆里见面的时候,一号当然看见了她,也看清楚了她。但是当时那种环境,她没有看清楚对方,也很正常。 “你……不认识我了?”一号迟疑了一下:“我们见过的,在南城……” 易念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易念一瞬间高兴道:“那天晚上失火,是你从酒店里把我救了出来。” “是我。” 一号也挺高兴:“没想到你在青山市,咱们竟然又遇到了,真是有缘分。” 易念也很高兴,连忙去扶他:“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一号扶着易念的胳膊,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就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你?” 一号苦笑了一下。 “没什么事儿,我送外卖,路上大概是颠了一下,可乐洒了一些,他们非要我赔三百块钱。这一杯才五块钱,我一天也挣不了三百啊,所以我不愿意赔给他们。就……” 易念知道医师不会等太久,不过没想到会那么着急。 他才来青山市多长时间,真是一刻都歇息不了,这就急匆匆的张开口袋,等易念入瓮了。 “太不像话了。”易念说:“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用。”一号摆了摆手,按了下伤口:“他们应该都是这一带的混混,要是跟他们撕破了脸,以后也麻烦。” “嗯。”易念虽然心里不平,也没有坚持:“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一号继续摆手:“没多大事,我休息一下就行。” 他慢慢的走过去,扶起自己的电动车。 在南城,他就是送外卖的。 如今继续送外卖,这身份一点也不违和。 “那不行。”易念坚持:“万一有什么内伤呢,可不能耽误了。” “真的不用。”一号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要是不舒服,我会去医院的。” 易念仔细观察了一号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道:“那,行吧。我把我的电话留给你,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好。” 一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人设稳定,用的是一个几百块钱的手机。 两人加了一个手机号。 “这是我的号码。”易念担心道:“我就住在附近,你要是有困难,一定要联系我。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跟我见外,就不好了。” “没有那么夸张,那天我只是路过,而且也没有着火,就算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有事。”一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易念,容易的易,念念不忘的念。”易念说:“你叫什么,我也备注一下。” 医师一号,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胡锐立。 易念的手机电话簿上,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存下来的名字。 胡锐立骑上自己的电动车。 他的手机又响了。 快餐年代,就算青山这样的三线城市,点外卖的人也是很多的。 一个快递员,一个月赚五六千不是问题,这个工资在本地已经很不错了。 “有人催单,我先走了。”胡锐立说:“那,要是你有事情需要帮助,也可以找我。” “行。” 易念有些担心的看着胡锐立骑车离开了巷子。 医师一号,开工了。 对易念这样的性格,要温水煮青蛙,要徐徐图之,要和风细雨,可着急不得。 胡锐立离开之后,易念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刚走进小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连景山。 “连队,你怎么来了?” “医师来了,我能不来吗?”连景山刚才是看着胡锐立离开的。 “嗯,确实是他,来的很快,跟我们之前想的差不多。” 易念将胡锐立的电话号码发给连景山。 “这是胡锐立的电话,查一下,看看他是否和什么人有联系。” 不过她心里有数,能查出端倪的可能性不大。 医师这种人,十分谨慎。如果不谨慎,他也躲不到现在。 即便要和人联系,应该也不会用自己的,可以查出来的手机号。 易念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罢了。 连景山看了看电话。 “好,交给我。”连景山说:“这段时间,胡锐立一定会用各种方法接近你。这事情我们之前商议过,我是批准了你的方案。但是,我还想再叮嘱你一下,安全第一。” 本来在连景山心里,易念是个平和冷静的性子,但自从那天梅姐气场全开,他就转变观念了。 易念冲动起来,那真是商量一句都没有啊。 蹭蹭蹭的就往上冲。 一往无前。 “好的,我知道了。”易念认真点头:“我一定注意安全。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冒险。” 答应的爽快,说的好听。 但连景山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安。 连景山是开车出来的,叮嘱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车停在路边,往小区里看。 一直看着易念租的房子,上下两层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这才缓缓启动汽车,转弯上路。 易念打开灯,看了眼时间,便打算洗漱赶紧休息。 明天还要起早,又是牛马的一天。 刚拿出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你也来了青山,是不是也知道了?” 易念皱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号码不在她的记忆之中,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之前,经常给她打电话的陌生号码,是骚扰的医师。 现在这个,又会是谁? 易念想了想,将号码和短信一起截图发给连景山。 “连队,追踪一下这个号码。” ------------ 第99章 专案组 连景山此时正在路上开车,看见易念发过来的消息,立刻找地方靠边停车。 易念很快就收到了连景山的回话。 这也是一个虚拟号码。 但是虚拟号码,也是可以回消息和电话的,只是无法追踪地址。 查不出来历的号码,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易念想了想,回了一个消息。 “各凭本事。” 对方没有再回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易念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想了想,给胡锐立发了个消息,关心一下。 “你没事儿吧?” 胡锐立过了六分钟才回消息。 “刚才在送外卖,没看见消息。我没事儿,谢谢你。” 易念又回了一条。 “那就好。” 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说这些已经够了。又不是一见钟情,说的再多,就不合适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易念去上班。 到局里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外卖员匆忙冲出来。 眼熟的很,正是胡锐立。 易念立刻就叫住了他。 “胡锐立。” 外卖员愣了一下抬头,高兴道:“是你啊。” “你来送外卖?” “是。”胡锐立说:“你……来这里,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在这里上班。”易念指了指大楼里。 “你在这里上班,你是警察?”胡锐立眼中表现出惊讶又意外的神采。 “对。”易念说:“昨晚上的小混混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 易念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制服,她指了指衣服。 “好。”胡锐立连连点头:“我还要送餐,我先走了。” 现在正是早餐高峰时间段,他那手机,滴滴个没完没了。根本没有时间闲聊,急匆匆的就走了。 易念决定,以后多点几次外卖。 如果胡锐立负责这一片,应该会经常碰见。 胡锐立走后,易念一抬头,就看见刑警队的窗口,连景山已经到了,正往下看。 玻璃落地窗里的修长身影,很有点霸总的意思。 可惜,别人霸总手里捧得是咖啡,这个霸总左手拿着鸡蛋饼,右手拎着豆浆。 话说回来,能把鸡蛋饼啃的那么好看的人也不多。 易念抬手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替换下现在的手机封面。 就是连景山在她家厨房做饭的那张背影。 那张是背景,看不见脸。这张虽然是侧面,但离得远,又隔着玻璃,也看不见脸。 不算隐私,不传播,都不构成犯罪。 其实她跟沈听风讨论过连景山的事情。 沈听风给出的意见是。 从心。 爱美是人之常情,人应该有欣赏美的能力和勇气,只要不骚扰对方,不给对方带来困扰,就没有问题。 易念哼着曲儿,看着照片,上了楼。 生活已经够苦了,朝不保夕的,再不给点精神支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现在都怀疑,赵局之所以劝她来青山市,一定是对比过各地的警备力量,从中挑出了连景山。 连,霸总,景山,将最后一口鸡蛋饼塞进口中,一边嚼嚼嚼,一边往回走。 连景山给易念递了一份鸡蛋饼和豆浆。 这是昨天说好的,给她带的早餐。 连景山家楼下的鸡蛋饼,味道比警局门口的好。 易念也开始嚼嚼嚼。 “一号,追的挺紧啊。”连景山说:“不过你真的不怕他知道你的身份?” “不是不怕,是这个身份根本隐藏不了。”易念说:“连队,你要有心理准备。” 黑和白,也许连景山要迎来从警生涯以来的第一个重大考验了。 九点,专案组人员到齐,包局也捧着茶杯来了。 包局是专案组组长,除了易念,连景山,王沧澜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一个中年,四十多岁,看着就挺彪悍,是个光头。 一个年轻人,斯斯文文,戴一副眼镜,也就是二十来岁,跟易念的年纪可能差不多。 包局给大家介绍。 这是为了这次的案子,特意过来协助的两位专家。 中年男人叫任华藏,是个地质专家。 年轻人叫司众,是个植物学家。 他们俩都不是青山市人,是外地过来的。 从井天春租的房子里找到的照片,是昨天晚上才交给包局的。本来连景山今天也打算去找几位专业人士看一看照片,咨询一下。 没想到他们来的那么及时。 这就是说,在发现这些照片之前,包局就已经和上面沟通过,认为这次的任务,有对植物和地质方面的需求。 互相介绍之后,包局拿出一个文件袋给连景山。 “开会之前,先看一下这个。” 连景山打开文件袋,有些意外。 易念也凑过去看,既然是专案组会议上的资料,自然是大家一起看的。要不然,包局就会单独把连景山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文件袋里,是一些照片,和图纸。 易念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手机里,拍下的昨晚上的照片。 不一样,却又很相似。 连景山也看出来了。 “包局,你是说,井天春的事情,不是个案?” “没错。” 包局对自己这个脑子好使的手下十分满意。 “就在半个月之前,在千里之外的云州,发生了一起几乎相同的案件。有一个男人,从一处烂尾楼的楼顶跳了下来,当场死亡。调查过程中,发现此人经济能力不错,不应该为了烂尾楼自杀。进一步调查,他家中的保险柜里,有夹层,夹层,就藏着这些东西。” “这个……”连景山迟疑道:“还有相同点吗?” 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包局说:“他是从十三楼摔下的,面目全非。他的身体,穿过了工地上建了一半的水泥楼梯,被刮蹭的不成样子,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但是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却认为,他尸体的外伤,并非全是坠落时候造成的。” 和井天春的情况,何其相似。 这两个案子,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巧了。 当地的法医和刘主任是老同学,两人经常互通往来,聊一聊疑难杂症。 昨天晚上,一聊,就聊出了一个疑点雷同。 说到这个,连景山在会议室里看了一圈。 “对了,刘主任今天是有事出去了吗?怎么没来开会。” 虽然他不是专案组的人,但有这么重要的证据,法医室也会有人参加的,可以现场沟通更有效一些。 不问还好,连景山一问,包局冷笑了一声。 ------------ 第100章 请梅总述职 众人顿时就惊悚了,包局一笑,生死难料啊。 “怎么了?”连景山不解:“刘主任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应该啊。 “什么事儿都没有。”包局说:“刘主任说,你们刑警队最近查的案子,保密级别太高,他不敢参加我们的专案组讨论。” 连景山看了看易念,易念冷静的一脸无辜。 包局没想到这矛盾是因为易念,只盯着连景山。 “连景山,自己想办法哄哄刘主任,不然的话,以后可没人给你加班熬夜三验四验的。” 连景山无处申冤,只好说:“知道了。” 易念立刻转移话题:“包局,你觉得这两个案子可以并案?那边暂时查出什么没有?” “从现场看,确实是自杀。”包局说:“从死者尸体坠落的轨迹和落地的痕迹看,死者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被人推的,也不是死后被丢下十三楼。本来,已经当做自杀处理了,但井天春也是自己跳楼的,却跳的不明不白。” 烂尾楼的工地上,没有监控,只能根据现有的证据推测。 所以并不能得知死者生前的精神状态。 可也未必,就不是井天春这样。 包局将照片交给连景山:“他们还在进一步调查此案,如果这边有什么线索,你们就多沟通。” “好。” “言归正传。”包局说:“今天,在青山市成立了我们这个专案组,是针对一起文物走私集团。这个集团,之前叫做天盛集团,伪装成一个正规公司,专门盗取古墓里的文物古董,用非法途径,运送出境,导致了我们祖先留下的无数宝贝,流落他乡,罪大恶极!” 包局虽然捧着人畜无害的保温杯泡,但战前动员那是说了无数遍的,驾轻就熟,慷慨激昂。 “现在,根据我能得到的线索。天盛集团被破获之后,有少量当年隐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为了巨大的利益,尚不死心,妄想卷土重来,做一波大的。” 包局说到天盛集团,忍不住看了一眼易念。 易念面无表情,仿佛那不是她的江山。 “好。”包局说:“下面,让易念同志给我们大概的介绍一下天盛集团。” 包局也准备了资料,一人一份。 这些资料,有些不是秘密,有些是秘密。 易念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易念,我曾经,担任天盛集团负责人。” 知道是知道,听见是听见。 这是两回事。 连景山知道易念曾经天盛集团的老大,但现在听她这么明白的说出来,感觉还是很奇怪。 易念的感觉其实也很奇怪。 感觉有种在天盛集团开年会,正在进行员工述职,领导讲话。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用一种,意外又忍着,尽量震惊的表情看着易念。 易念正色道:“天盛集团内部,管理的十分严格,有各种不同分工。” “有人负责各处走访找货,找到之后,上报总部。” “有专业人员评估,作出不同分级。再根据这些分级,判断某一件文物的价值,获取难度,投入成本。” “再有人联系卖家,规划路线……等等,从这件文物被发现开始,就有一条完整的计划表,让它变成利润。” 何止是连景山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在座的众人,都觉得自己涨见识了。 文物走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现在社会法治森严,经过几轮严打,这方面的犯罪比之前要少许多。 但在之前有一段时间里,那是相当猖獗。 但,这不都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上不得台面,小打小闹吗?何至于连集团都成立了。 “我知道大家都很震惊,我刚开始接触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震惊。但事实就是如此,天盛集团打着,收藏,拍卖,展览等各种看似合法的幌子,走私文物,牟取暴利。” “在天盛集团案件侦破之后,集团内的犯罪成员几乎全部落网。但外面的线,有一些尚存。” 这种黑色灰色的交易,大部分卖家都在国外,整条交易链条,也有一部分在国外,很难一网打尽。 “现在,有一些迹象表明,天盛集团当年残存份子,有可能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盯上的,可能是个大墓。” 易念没有证据,但她隐约觉得,青山市就像是一个磁铁,正在吸引许多人过来。 也许医师是冲她来的。 但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不可能都是冲她来的。 易念坐下后,包局说:“关于文物走私,大家都有了解。但是关于古墓方面的知识,相信大家了解的不多。下面,我们请任老师,给我们讲一讲这方面知识。” 任华藏点了点头。 “所谓古墓,就是古人的坟。有钱有势的人家,家人过世之后,会陪葬许多好东西,这些东西历经千年,价值连城,便有人趋之若鹜。” “大部分的陵墓,都在山中,对环境,有一些基本要求。” “第一,土壤条件,要质密且透水性差。优先选择黏性土壤,避免松散沙土,避免坍塌。” “第二,帝王高官陵墓,喜欢依山体修建,需要完整的硬质岩层,如石灰层,花岗岩。” “第三,远离高水位和水源。” “第四,要选地势较高的台地,缓坡和……” 任华藏给人上课上惯了,叨叨叨叨的说了起来。 这一说,说了半个小时。 易念听明白一件事情。 大青山,是个各方面地理条件绝佳的好地方。 但是这个地方一直没有很有名气的大墓出土,这不太合理。 所以很有可能,这一次,会有大的方向。 易念忍不住想到了昨晚上收到的消息。 对方说:“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这话很奇怪。 如果青山里真的有一个非同凡响,让他们愿意拼死一搏的大墓。 这墓一直没动,是才发现的。 可对方为什么会说。 你也想到了,而不是说,你也找到了,或者,你也知道消息啦? 想到了的意思是,之前就知道。 这下,回忆起来了。 易念有点郁闷。 这件事情,她是真不知道啊,想也想不到。 就在易念郁闷中,古浩淼的短信发了过来。 “梅姐,我信任你,也需要你的信任。” 随着短信一起的,还有一张图片。 易念将图片打开,里面是一张纸上画了寥寥几笔。 但她看了又看,也没看明白这画的是什么? ------------ 第101章 用别人的孩子来套狼 “包局。”易念说:“打断一下,我这边突然有一个情况。” 众人都停下了讨论。 易念将刚才收到的消息,发给了包局。 包局看了看,用手机投屏在黑板上。 “大家看一下。”包局说:“这是古浩淼刚才发过来的,他的情况大家应该都了解过了。这个人隐藏的很深,这两年蛰伏在青山市没有什么动静。这一次,是梅同志……咳咳咳,是易同志和他联系上了。对方主动表示,最近可能有动静,但是人手不足,需要有号召力的人出来组织。” 梅姐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有目共睹,是道上人人都佩服的。 这帮子人虽然是歪门邪道,但都有本事,只是互相不服。 又有本事,又是歪门邪道,就难免个个心高气傲,提防心重,想让这些人合作,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这张图,是古浩淼刚才发过来的。还有这样一句话,大家讨论一下,有什么想法?” 专案组的人对易念的过去,也没有了解的很透彻的。 不知道一个看着这么年轻的女同志,是怎么成为天盛集团负责人的。但这不好问。 黑道上讲究不问来路,这里也一样。 有些保密档案,就算之后渐渐解密了,也不是可以广而告之的。 总之,包局说这是同志,肯定是没问题的同志。 易念又将消息和照片发给了沈听风。 昨天医院无事,沈听风睡了一夜一天,现在正在纠结,是接着睡,还是出院。 沈听风很快回了消息。 “我看看。” 这也就是说,他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众人谈论一番,倒是各抒己见。 但是,都是猜测,有些是从经验,有些是从专业知识。 倒是王沧澜作为这里年纪虽然不是最小,但资历最少的人,提出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角度。 王沧澜说:“我也不知道这张图是做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不完整。” “怎么说?” “就是……你们看这张照片,这是画的一幅画。图在中间,四周直线切断留白。这种画法很奇怪,正常画画,是不会这么画的。” 易念十分意外,没想到王沧澜还懂画画呢。 不过经他这一说,倒确实有着怪异的感觉。 连景山拿了张A4纸出来,按照照片上的方位,画了一个方框。 这张纸变的很奇怪。 “为什么这图会画在中间呢?”连景山猜测:“难道是因为这图的原图很小,只有这么大。画图的人为了一比一还原,所以就选择了中间这一块?”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画画的人就是这样的习惯,抬手就画,往最宽阔的地方画,所以就画在了中间。 这所有人里,地质学家任华藏是绘画功底最强的。 甚至可以说是专业的。 他提出了一个观点。 “这个画画的人,是专业的。”任华藏说:“虽然这张图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笔画和标记,但就算是简单的几个笔画,有没有美术功底,也是能看出来的。” 有些短视频会教人画简笔画。 简笔画听起来是最简单的,就是一些线条,圆圈,点点,组成活灵活现的动物植物什么的。 但是眼睛学会了,真等自己开始动手,手可没学会。 看起来简单的圆圈和弧度,你画出来和他画出来,截然不同。 “一个有美术功底的人,是可以控制画面大小的。所以我认同连队刚才的猜测,原图和这张临摹图上的尺寸,可能是一比一还原的。位置,也很有可能是原样照搬。” 也就是说,照片上显示的, 众人多少都说了一些。 然后包局看向易念:“小易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管怎么说,易念是了解最多的。 “有。”易念说:“我也同意任老师说的,这幅画,是一整张画其中的一部分。现在的问题是,从这短信的意思看,将这幅画发给我,是他口中信任我。现在,他需要我的信任……我该拿出什么,才能让他信任?” 信任是相互的。 有来有往才行。 梅姐虽然在道上声名赫赫,古浩淼不会怀疑她是黑是白。 但黑也有很多种,古浩淼又该怎么相信,她和自己是一条路呢? 最好是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她也发过去一张照片。但是不好弄,这个照片是怎么回事,她还不太清楚。 易念愁道:“我第一次感觉,当年收网还是太快了,我了解的还不够啊。” 连景山看了一眼易念。 他觉得,已经挺够了。 梅姐的大名已经亮堂堂的响彻大江南北了,要是再来半年,简直不敢想象。你就要带领天盛集团冲出亚洲,走向世界里。 易念这个问题,众人一时都回答不出。 毕竟大家对古浩淼的理解还太少了。 最终,解铃还须系铃人。 易念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是医师一号胡锐立的照片。 众人不解,包局道:“这是什么意思?” 易念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咱们可以不舍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古浩淼,也是曾经在医师手里吃过亏的。” 医师这样的人,可能没有什么朋友,但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仇人。 易念这招太损了,但包局点了点头。 包局做事也是舍得下本钱的,他刚才甚至打算让连景山去拍一段打死同事的视频,让易念发给古浩淼。 青山市刑警队长的杀人证据,这也是有了不起价值的。有了这段视频,就可以威胁连景山,而以连景山在青山市的身份,可以做很多事情。 包局也是努力了。 易念将胡锐立的照片,发给了古浩淼。 古浩淼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易念回了一句话。 “医师,昨日下午进入青山市。” 另一边,本来正懒洋洋发消息的古浩淼一下子坐了起来,刚沏的茶,差一点烫着自己。 他顾不上擦自己身上的水,两个手一起按手机。 “梅姐,你说真的?” “你说呢。” 也就过了三十秒,古浩淼就回了话。 “我相信你。” 梅姐,是有信用的。 而医师的份量,也是沉甸甸的。 易念又发了一条消息。 “一个月内,不许动他。” 先拖上一拖,免得让古浩淼打草惊蛇了。 “成。”古浩淼说:“这人情,我记下了。” ------------ 第102章 酒色财气总要沾 易念将医师的消息给古浩淼,和古浩淼将图纸给易念,这可是两回事。 古浩淼的图纸,可能关乎这一次的行动,是之后本来就需要共享的资源。提前给,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他并没有多付出什么。 而医师的照片,这可不是合作的必须品。 这是投其所好,是额外的付出。 我将你的仇人抓来,送给你,这是真正的大礼。 以梅姐的身份地位,这事情做的,那真是讲究,丝滑,给面子。 古浩淼感觉自己之前的憋屈,一次性被治愈了。 梅姐给面子,他必须顺着往上爬。 “今晚七点,金鼎酒家,我请梅姐吃饭。” 他还发过来一个定位。 易念将手机上的消息展示给大家。 包局点头。 易念回了:“好。” 王沧澜有点担心:“小易,你一个人去行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包局,要不然我们提前去布置一下。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这社会最大的危害,提起来人人都能顺口的说出黄赌毒,并且一个个发誓和赌毒不共戴天。但心狠手辣的行当,多的是。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就能狠的下足够的心肠。 古浩淼手上,一定有人命。 “不碍事。”易念说:“这种人很谨慎,如果提前布置,很有可能打草惊蛇。我觉得他知道挺多事情,今晚正好可以套一套话。” 包局也有些迟疑。 连景山说:“我陪你去。” 包局皱了眉,连景山的身份毕竟特殊。 连景山和古浩淼见面的情况,已经都汇报过了。 昨日第一次见面,那是猝不及防之下,打了古浩淼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有了足够的时间,不好说对方查出些什么。 但是易念说:“行。” 包局还是没拍板。 易念说:“包局,我觉得古浩淼不会知道连队的身份。” “怎么说?” “因为他不重要。” 连景山身上,生出种淡淡的幽怨。 易念进一步解释:“在古浩淼眼里,连队就是我的一个跟班,打手,保镖。道上籍籍无名,所以不太可能特意去查一下。” 话粗理不粗,就是轻描淡写的扎心。 包局缓缓点头:“行,那就还是你们俩去,注意安全。如果对方不知道连连景山的身份,自然最好。但你们也要提前准备,一旦知道,有什么应对。” 其实这也好办。 就像是易念之前说的。 黑的变白不容易,白的变黑还不容易吗? 连景山和易念大大方方在公安局进出,反倒是成了一种掩护。 越大方,越不容易叫人怀疑。 只会觉得,你有本事。 黑白两道通吃,念姐威武。 包局虽然非常信任连景山和易念,但安全问题还是第一位的,当下布置了人手在酒店周围。若是能和平商议自然最好,万一谈崩了,立刻抓捕。 当下,兵分三路。 连景山和易念为晚上做准备。 其他人继续研究从井天春房间里搜出来的照片,还有古浩淼发过来的照片。 包局联系了赵局,打算去京市牢里问问,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发现。毕竟当年的案子确实进去一批人,易念还给列了一张表格,都可以试试。 每个人都是有隐瞒的,就算是都招了,也未必招的齐全。还有戴罪立功的,可能绞尽脑汁能想出点什么。 连景山和易念回了办公室。 连景山说:“我觉得,我们俩要再熟悉一下。” 易念有点奇怪:“连队,我们现在还不熟悉吗?” “熟悉,但没有你和沈听风熟悉。” 连景山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巴掌,有些拿不准,如果遇到类似事件,怎么反应才是正常反应。 “这很正常呀。”易念说:“我和沈听风认识好几年了,我们肯定更熟悉一些。但是连队,你反应也很快,我相信你的。” 连景山这次也不管八卦不八卦了,想到就问。 “你和沈听风,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同事?” “可以算同事,但我们之前并不认识。”易念想起当年那场面,还是觉得唏嘘:“他比我早一点,但起点没我高。我们见到的时候,他还在苦苦挣扎呢,我收了他做小弟。他考察了我一段时间,就心甘情愿的做小弟了。” 小弟两个字,太含蓄了。 沈听风是走正常流程接触的这一行,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年轻,因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想一夜暴富,跟了个和走私有牵扯的老大。 想往上爬,接触核心,谈何容易。 他跟的老大,也不是梅姐,还没有这个资格。 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点小错被逮着教训,正好碰见梅姐来和老大谈事情。 当场易念就敏锐的察觉出沈听风的身份有异。 易念立刻出手,要下沈听风。 那是沈听风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幕。 血从额角流下糊了眼睛。 易念捏着他的下巴,问他:“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 沈听风茫然摇头。 易念很满意:“这个人,我要了。” 一个小混混罢了,老大很好奇,不知他为何能入易念的眼。 易念一笑,轻描淡写:“长的挺好。” 一个男性老大身边,有女人,这很正常。 一个女性老大身边,有男人,这也很正常。 食色性也,人都是现实的,只要能带领大家赚钱就行。当时梅姐的丈夫已经死了,这都不是事儿。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梅姐和沈听风的关系都不太清白。虽然他比易念还大点,但在旁人眼里,就是易念养着的小白脸。 不能解释。 在复杂危险的钱和权力的旋涡里,男欢女爱,有时候反而是最容易叫人相信的,最纯粹的东西。 酒色财气都不沾,没有把柄的人,才让人不放心。 当然,这些事情就算连景山问,易念也不会说的太详细。 就算是假的,也有点尴尬。 她自己尴尬也就罢了,不能让不知情的沈听风跟着尴尬。 易念说:“连队,你可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你别慌,所有事情我来谈。你跟在我身边,只要面无表情就行。咱们再对几个暗号,有情况我就给你发消息。” ------------ 第103章 老白脸 连景山毕竟是队长,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是对自己只能当跟班,还是觉得十分不满。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我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跟班当然可以,我没有意见。”连景山说:“但是我的身份很难一直瞒着,一旦我的身份被发现了,就算他们相信我已经投在梅姐手下了,当个跟班,也说不过去吧?” 堂堂刑警队长,就算弃明投暗,也不能屈居人下。 人设不符了。 “你说的也是哈。”易念想了想,实事求是:“而且你一个刑警队长,就算是要挑一个人隐藏身份跟在我身边,也不会挑中你。” 除非连景山现场杀几个同事染染色。 易念又想了想。 来了条短信。 她看了一眼,是个垃圾广告。 这年代,谁还没收到过垃圾短信呢,易念也没当回事,瞥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但是转眼又移了过去。 手机屏保,是她从楼下拍的连景山的朦胧轮廓照片。 连景山也顺便看了一眼。 第一眼,这不是自己那张背影照了。 于是连景山顺口便道:“移情别恋挺快啊。” 易念尴尬一笑。 还没笑完,连景山突然觉得不对。 又看了一眼。 虽然换了张照片,竟然还是自己。 连景山不由道:“易念同志,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易念捂住脸。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易念向来想得通,一般不尴尬,尴尬也尴尬不了一会儿。 她捂了捂脸,尴尬的心情就收拾好了。 “连队,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对美色……不是,是对美好的欣赏。” 王沧澜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我一生行善积德,这是我该看的。 连景山哼笑了一声。 反正他没有女朋友,易念也没有男朋友,倒是不在意这个。 这当然只是几句玩笑话,不过连景山的话,易念也听进去了。 也觉得有道理。 “要不,换个人设关系。” “换什么?” “那……”易念想来想去,叹口气:“要不然,我就干一回老本行吧。连队,虽然你年纪大点,但我也不是非要包养小白脸不可,你要是不介意,我也能凑合。” 这都说的是啥啊。 别说易念,就是连景山,也想要捂脸了。 都怪沈听风,明明是那么正经的一件事情,非要开个那么不着调的头。 但是这问题必须要解决,必须有一个说的过去的关系才行。 他们俩商量了半晌,包局也过来了。 包局听了两人的疑惑之后,考虑了一下。 “我看行。”包局说:“梅姐在道上的威望很高,年纪不大,单身,之前又有包养沈同志的历史,是有前科……是有经验的,就不算突兀。” 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的沈听风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揉了揉。 奇奇怪怪的,他自言自语,难道有人在说我坏话? 包局开了口,连景山再不乐意,也要服从安排。 “这日子过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连景山感慨。 上一次,好歹还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一次,直接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了。 这么说起来,再有什么情况,易念看来真是不打沈听风,要打自己了。可以笑话表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晚上七点五十五,易念带着自己刚收的小白脸,出现在金鼎饭店。 三楼包厢,山河苑。 古浩淼已经到了,隔壁的几个包厢也都有人在推杯换盏,男男女女都有。 易念不确定这几桌里有没有古浩淼的人,但估计没有。 现在是法治社会,在闹市区火拼这种现象不太会有。古浩淼就算是再嚣张,也不可能干这种事情,要是真干了,那就是一个坐标解决了。 易念带着连景山,推门进去。 包厢里除了古浩淼,还有当时就在的,被他唤做老五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陌生男人。 易念一进门,包厢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可见梅姐威风凛凛。 “梅姐。”古浩淼迎了上来。 “我来迟了。”易念说:“让大家久等了。” “不迟不迟,是我们来早了。”古浩淼来开主位上的椅子:“梅姐,坐。” 虽然在座的人里,易念是年纪最小的。 但是,她没进来之前,主位是空的。 她进来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坐了主位。 其他两个看着有四五十岁的男人,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易念坐下后,连景山也坐在了她身边。 这一次地位有所提高,好歹不是站在身后了。 古浩淼看了连景山一眼,扯了一下嘴角,若有所思。 连景山的优势就是这张脸,但凡是没长成连景山那样,长成了南城副队长那样的,都没有说服力。 你可以质疑梅姐的人品,不能质疑她的审美。 易念到了,古浩淼就吩咐上菜。 一边给易念介绍。 “这位是娄飞文娄先生,这位,是郗诏先生。”古浩淼说:“这两位都是道上的好手,已经退隐多年,这一次,是我花了大代价请出来的。” 古浩淼说:“这位,就是梅姐。” 两人立刻站起身,拱了拱手,十分有江湖气息。 两人齐声道:“梅姐,久仰大名。” “过奖。”易念也拱了拱手:“两位前辈的名讳,我也有所耳闻。这次古老板能请动两位前辈出山,一定事半功倍。” 寒暄之后,众人坐下。 连景山又一次明确的感觉到了,地位和地位的参差。 虽然他就坐在易念身旁,但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这会儿相信了,古浩淼肯定没有调查他,因为根本没放在眼里。 菜很快就上了,古浩淼说:“先吃菜,吃完再说。梅姐,我敬你一杯。” 老五一直站在古浩淼身后,不动如山。 听了这话之后,立刻上前,给梅姐倒酒。 但易念抬手挡了一下。 都不用解释,古浩淼自己便说:“梅姐不喝酒,那就喝饮料。不喝酒好,喝酒误事。” 易念笑了一下,喝了口果汁。 “咱们,说正事吧。” “好,说正事。” 古浩淼给了老五一个眼神,老五走到了包厢门口,说了句什么。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便都离开了,他背手站着。 出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连景山。 ------------ 第104章 九星连珠 连景山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看了回去,表情虽然平淡,但眼神稍微有点凶狠。 在山货店里,连景山就曾经一招制服老五,他是丢了脸的,肯定记恨在心里。要是有机会,一定会报复。 老五出去后,古浩淼道:“梅姐,这位兄弟……要不要回避一下?” 看来他们下面要聊的事情,十分机密。 “不用,他是自己人。”易念说:“而且,能派的上用场。古老板,你尽管说。” “行。” 古浩淼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决定和梅姐合作,就相信你。” 易念点了点头。 她这会儿也没有架着二郎腿,没有戴着墨镜叼着烟。 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差不多的坐姿,和在局里或者在家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易念下巴往外点了一下:“有点冲动了。” 冲动的人,不论忠心不忠心,至少是容易坏事儿,容易惹事儿。 古浩淼点了点头:“我明白。” 上面的人,简单一句话,就能定下面的人的生死。 易念就这么一句,这个老五,就被屏蔽在这次行动之外了。当然杀人灭口不至于,他是古浩淼的亲信,最多就是安排他去干点别的。 易念打算偷偷摸摸的将人给抓了,关在最安全,最稳妥的地方。 青山市警局大牢里。 别叫人知道就行。 就算古浩淼察觉到了老五的失踪,也怀疑到了她头上,最多只会认为是因为老五得罪了梅姐,被打击报复杀人灭口了,绝对不会想到其他。 人的名声,好有好的好,坏有坏的好。 要是不够黑,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 古浩淼如此听话,易念十分满意。 “古老板,本来我是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的,既然碰上了你,也是缘分。说吧,有什么发现,要我帮忙?” 古浩淼笑了一下。 “今天我发给梅姐的照片,梅姐看了?” “看了?” “梅姐可知,这是什么?” 这是个送命题。 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了一轮,没讨论出具体的名堂,都是猜测,都有道理。 要不然的话,易念也不至于会走投无路,给古浩淼发去医师一号的照片。 关于这个问题若是见面之后,对方当面问了出来,要如何回答,他们也商量过。 在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糊弄过去的情况下,就不能糊弄。 易念坦然:“从未见过,但我相信古老板手里,绝非凡品。” 这个风口浪尖,要只是因为一点小钱,古浩淼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更别提和她联手。 摊子铺的越大,成本越高。 若是只有一百万的利润,折腾完到手,可能只剩下十万。 若是有一千万的利润,折腾完到手,可能还有一百万。 这都是小钱。 以易念对古浩淼的了解,到手没有上千万,都不会挑头干这一单。 可见这一笔案值巨大,宝贝,巨宝贝。 古浩淼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些弥补。 呼风唤雨的梅姐,竟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古浩淼说:“梅姐不知,也很正常。因为这张图,我也是偶尔得来的。” 易念道:“愿闻其详。” 古浩淼一顿饭也就喝了一杯酒,现在已经换上了茶,抿了一口之后,娓娓道来。 “梅姐,你年纪虽轻,但在这一行已久。不知道是否听过,九星连珠?” 越说,越神奇。 但易念一想,好像还真听过。 “似乎听过。”易念说:“早些年和人闲聊的时候,说起有这么一件事情。九星连珠指引之地,地下有大墓。” 古浩淼一听易念听过,眼神一亮,连连点头。 易念皱眉道:“但这听起来更像是个故事。这一行本就神秘,真真假假的故事太多,古老板觉得可信?” “可信。”古浩淼认真点头:“我一直做一些古董生意,正经的古董生意,买进卖出赚个差价。两个月前,我收到一件仿品,仿的惟妙惟肖,以至于我收货的时候,看走了眼。” “开始看那画,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端倪。” “那竟然是一幅用揭画手艺做的仿品。” “当时我就奇怪,你说仿品就仿品,还弄个手艺在里面做什么?不嫌费事儿吗?” “我就想,是不是为了保护真画,宝贝在里面,仿品在外面?” “连夜我就把画给处理了,只是那画里面,没有另一幅真迹,也没有另一幅假画,而是有有一张手掌大小,四四方方的画纸。” 古浩淼比划了一下,就是他拍照给易念看的那张画纸。 那果然是一比一还原的,大小就是那么大。 古浩淼继续说:“当时我就很奇怪,为什么要把这一张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纸片,藏在一幅那么好的画儿后面呢。那画虽然是仿品,可仿的非常好,糊弄住人,能上百万。就算是糊弄不住,这画本身卖个几十万也不成问题。正常人,谁会揭画啊?” 他还挺自豪。 文物走私这一行和别的行业稍有不同。 有些行业,就是暴力,心狠手辣,只要心黑就能赚钱。 文物走私可不行,得有学识,还不是一般的学识。 一件文物出来,你得能认识。 想一眼认识,就得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对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如数家珍,了解的细致入微。 要不然的话,来个三国的青花瓷,南北朝的唐三彩,萧何月下骑自行车追韩信,那就要闹笑话了,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古浩淼说:“为此,我几乎问遍了这一行认识的前辈高人。终于,有一个老前辈告诉我,这张图,可能是一张地图,这地图只有中间一块,说起来,还有个传说,就是九星连珠。” 易念恍然大悟。 “所谓九星连珠,并非是星宿指引,而是一张地图,被分为了九块?” 所以他们在会议室里的推断,这张图是不完整的,只是一部分,是正确的。 古浩淼一拍桌子。 “梅姐聪明,一点就通!” ------------ 第105章 梅姐手眼通天 古浩淼说:“惭愧,我手上只有这一份地图。其他的八份,尚且欠缺。” 易念十分无语。 然后就笑了一下。 难怪说人在无语的时候,总是会笑一下的。 “古老板。”易念毫不客气的说:“我以为,你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没锅没灶,都等我来置办呢?” 难怪态度那么好哈? 古浩淼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一下。 “梅姐,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怎么说?”易念喝了口茶。 古浩淼站起身来,把易念的茶杯添满。 “梅姐,集团的事情我都知道,当年的兄弟们,确实进的进散的散。可梅姐声望还在啊。只要梅姐这名字一出,可抵千军万马。” 还怪会拍马屁的。 易念道:“你想让我一起搜集九星连珠的地图?” “对。” “具体呢。”易念道:“总不能空口白话,就是这么一说,然后全丢给我吧?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套的。” 要是地图缺一个角,那就罢了。 可现在只有一个角。 这是把他当冤大头呢? “不不,当然不是。”古浩淼说:“九星连珠这说法,在道上虽然是个传说,但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记得当年,您手下有个叫钟叔的。” “钟庐?” “对,就是他。”古浩淼说:“卖给我画的那位师傅,跟我说了他的名字,这位钟叔,可能知道不少。” 钟庐也是天盛集团中的一员,是个技术人员,专门做资料分析的。没有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情,但没少做缺德的事情。 如今他也在京市牢里待着呢。 易念有点明白古浩淼的意思了:“你要找钟庐?” “对对对。”古浩淼将位子往易念面前扒拉了一下:“之前我一直愁这个事情,见到梅姐,就知道这事情妥了。” “呵。”易念往后靠了靠:“既然你在找钟庐,就应该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京市的监狱里,等你退休了说不定才能出来。所以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是青山的监狱里,说不定古浩淼这种地头蛇还能走动走动关系。 京市的监狱,古浩淼怕是也没有办法了。 但古浩淼笑的一脸不值钱。 “这事情确实很难办,但这不是有梅姐吗?” 易念脸色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景山坐在易念另一边,虽然面无表情,但手搭在腰侧。 随时随地,可以掏枪。 “梅姐,你千万别误会。”古浩淼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知道,天盛集团全军覆没,道上的弟兄们,死的死,关的关,可是你呢……” 古浩淼做了个手势。 “可是梅姐,你不但没有挨枪子儿,你也没进去,而且,你还是你,潇洒自由。” 易念微微一笑,没说话,深藏功与名。 古浩淼非常笃定:“所以我相信,梅姐一定有办法。也只有梅姐,有办法,能办成这件事。” 没想到古浩淼把自己架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上,易念倒是不好说不了。 一看易念的表情,古浩淼就知道有戏。 “梅姐。”古浩淼道:“如今环境不行,我们都被盯得紧。不瞒你说,我也不想干了,但是没办法,要吃饭啊。这一单是麻烦些,可若是成了,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易念皱眉想了想。 “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古浩淼这次请来的两个人,就是道上走单的高手。这种高手,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案底,都能进去。 等古浩淼把人召集的差不多了,正好一锅端。 一听易念松了口,古浩淼喜上眉梢。 他几乎站了起来。 “梅姐,这事情你真有办法?” 易念哼笑了一声:“你都给我架那么高了,我还能说个不字。古老板,我可以想办法去见钟庐,问问九星连珠的事情。但是,这事情没那么容易,也需要一点时间。” 古浩淼连声道:“我明白,我明白。” 看得出来,去京市监狱找钟庐,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有手眼通天的人,才能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是寻常人,就算答应了,古浩淼也不相信。 可梅姐答应了,古浩淼只会觉得,果然厉害。 他也不想和人分钱,但有些事,自己是真做不到。有些钱,那是没办法独吞的。 易念沉吟了一下:“我打个电话。” “好好好。”古浩淼立刻说:“你打。” 易念走到一旁,拨通了赵局的电话。 “赵局,好久不见。” 赵局在那边一听,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梅姐。”赵局特别上道:“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自然是有事相求。” “咱们又不是外人,你说。” “你知道我手下有个叫钟庐的吧,我想见他一面,问点事情?他应该被判了十五年,这会儿还在牢里。见他一面不容易,还得请您帮帮忙。” 赵局沉默了一下,随后笑道。 “我以为多大事情呢,原来是见一面。”赵局松了口气:“没问题,要是只见一面,说几句话,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想把人弄出来,那可不行。” “行,那我就先谢谢赵局了,等我过去了,再跟您联系。” 易念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挂了电话。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易念是站在窗口的。 连景山还坐在桌边,所以其他人,包括古浩淼,虽然心里猫抓似的,但是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偷听。只能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等易念打了电话回来,古浩淼的眼神立刻跟了上去。 “梅姐,怎么样?” 古浩淼迫不及待的问。 易念笑了一下:“妥了,不过我要亲自去一趟京市。这事情比较复杂,别人去了没用。” 古浩淼大喜。 他立刻站起身:“真的?” “你不相信我?”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不相信梅姐,我就是佩服。”古浩淼又亲自给易念倒了杯茶:“只是要跑一趟,要辛苦梅姐了。” “不碍事。” 易念大度说了一句,便立刻板了脸:“不过今天的事情,这屋子里说,这屋子里了,我不希望透露出去一星半点。不然到时候,牵扯的可不止是你我几人。” 古浩淼连连点头。 “懂懂懂,规矩都懂。” ------------ 第106章 私人影院包厢 每个人有自己的关系网。 梅姐能从上一次的动荡里全身而退,还能打通关系,见到牢里的人,这关系网可不一般。 古浩淼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知道的太多,可未必是件好事。他和易念还没有熟悉到这份上。 不过一直让他烦恼的一个大问题解决了,古浩淼很高兴,觉得拉易念入伙,这事情做的没错。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十点十分,易念从饭店里出来了。 她和古浩淼是分开走的,虽然也没人会在外面盯着,但习惯了谨慎一点。 连景山有些郁闷。 哎,全程他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全程被忽视。 出了饭店的门,易念左看看,右看看,说:“小山。” 连景山:“……” 现在确实叫连队是不合适的,但是小山就……稍微有点不适应。 饭店前面不远,就有一处夜市。 十点十分,正是热闹的时候。 夜市在一个大广场,四通八达的,里面各种摊位排的整整齐齐,一条又一条的。 吃的喝的玩儿的,卖衣服玩具的杂货的,什么都有。 “去逛逛。”易念说:“总不能空手回京市。” 去夜市买点特产,也算特产吧。 “好。” 两人没去开车,走了过去。 他们俩刚走过街,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正是被古浩淼手下的老五。 老五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跟了上去。 青山市的夜市很热闹,虽然这里的夜市和旁的城市没有什么不同,但旅游城市会把夜市也打造成著名景点,游客来都来了,总要逛逛,买点特产。 易念和连景山不紧不慢的在夜市里走着。 易念虽然名声大,但年纪不大,心态也年轻。 一会儿买个水果冰粉,一会儿买个炸鱿鱼,和普通的游客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挑是她挑,吃是她吃,付钱是连景山,吃不了拿在手里还是连景山。 使唤上司,真是太爽了。 走过两条热闹的路,人开始有些少了。 易念拿着刚才买的一盒胭脂,抹了点试试色,端详了一下。 胭脂是个小圆盒,上面是镜子。 镜子照出身后的情形。 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远处的摊子上,低头装作看着什么。 “梅姐。”连景山说:“去看个电影?” 连景山一指,前面的楼上,有个私人影院的牌子。 这种私人影院,不是普通的电影院,是一个一个的包厢。 一般都是小包厢,适合两个人。里面一张沙发,小情侣靠在上面,看看电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电影一放,房间里黑乎乎的,气氛特别好。 这种气氛,适合干这样的坏事,也适合干那样的坏事。 适合造人,也适合杀人。 易念抬头一看:“行。” 她和她的小白脸,去这样的场合,岂不是天经地义。 私人影院在四楼,两人进了大厅。 为了避免老五跟错,还特意在门口的影院广告前停留了一下。 背靠人流量巨大的夜市,影院里的生意很好,两人上去一问,万幸,还有一个包厢。 三小时,三百九十九元,送果盘饮料零食。 连景山付了钱,进了包厢。 包厢里布置的很温馨,气氛都是粉粉的,一面墙是投影仪,对面是茶几和沙发。边上有个小冰箱,吃喝都有。还有独立卫生间。 服务生调试了设备,就关上门走了。 易念在沙发上坐下,舒了口气。 现在等君入瓮就行。 连景山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想想不行,坐到了中间,拍拍身边。 演戏演全套。 他们俩现在既然是这种关系,总不能坐太远,中间隔一个太平洋。 易念就挪过去了。 关了大灯,只开一个朦胧的灯,随便选了一个电影放着。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便到位了。 然后两人都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今天的事情,连景山要跟包局汇报,易念也要和包局汇报,还要和沈听风通个气,都忙的很,根本没空假装儿女情长。 连景山还不忘把桌上弄乱一点,虽然不喝,啤酒也要拆开几瓶。 沙发上有毯子,将毯子打开,盖在腿上,看着是那么回事就行。 暧昧的气氛中,易念严肃的给沈听风发消息:“你听过九星连珠吗?” “听过。” 沈听风果然也听过。 他比易念在下层混的时间长,鱼龙混杂的消息更多。真真假假,信息量巨大。 易念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之后,说:“我要回一趟京市,见一下钟庐。你要一起去吗?” 审问这一块,易念不是行家。如果有连景山和沈听风联手,会事半功倍。 沈听风犹豫了一下,也可能是和赵局联系了一下,给了肯定的答复。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连景山等了一会儿才说:“进。” 一个服务生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高脚杯,里面是两杯饮料。 服务生将饮料放在桌上,躬身道:“两位好,这是本店今日新出的饮料,水晶之恋,消费超过九十九元就有赠送。” 两杯饮料都是橘黄色的,上面点缀了柠檬片和小番茄,十分好看。 “好,谢谢。” 连景山摆了摆手。 服务生便出去了。 连景山举起杯子看了看,闻了闻,转头看了眼易念。 不得不说,青山是个小地方,这老五的手段,也太糙了点。 易念伸手,连景山在她手上也放了一杯。 闻着还挺香的。 但肯定不对劲。 这饮料里,有致幻类药物。 两人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将杯子放回去。 电影的声音依然在响,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也不透光。 两人半躺在沙发上,易念靠在连景山肩膀上,两人似乎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老五走了进来。 他进了房间之后,立刻就将门关上了。 有电影音效加持,房间里的声音就算是再大一些,也传不出去,不会叫人起疑心。 老五走到了沙发边一看,拽下口罩,冷笑了一声。 “还以为你名声那么大,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老五向易念走过去。 ------------ 第107章 连夜送走 “梅姐?”老五轻喊一声。 易念动也不动。 老五看了一眼桌上,见两杯饮料都喝了大半,放心一笑。 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易念。 连景山就是个添头,老五看都没看一眼。 “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呢,道上人人都敬畏三分,古老板都有点怕她。可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啊?” 老五伸出手来,自言自语。 “这么年轻,长的也挺漂亮,难道是因为床上功夫了得……” 话没说完,易念一把抓住了老五的手腕。 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杀气。 老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往前一拽,胳膊拧在身后,按在了沙发上。 他嗷的一声叫出来,但声音都被堵在了沙发里。 房间里放着鬼片,音响里也叫的嗷嗷的,房间的隔音又好。即便老五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老五被按住之后,手上一凉,就被戴上了手铐,又被翻了过来。 昏暗的灯光中,老五惊恐的看着易念。 “你们,你们没中药?” “蠢的可怕。”易念评价道:“要是就你这点三脚猫伎俩,就能对付我。我早死八百回了。” 老五挣扎了一下,正要破口大骂,突然被一团布塞进了嘴里。 连景山说:“别跟他啰嗦,直接带走吧。” “好。” 老五是古浩淼的心腹,肯定知道不少事情。免得隔墙有耳,不能在这里说。 易念应了一声,抬手在老五颈侧劈了过去。 老五软绵绵的倒下了。 连景山打了个电话出去。 没一会儿,一辆车就开到了楼下。 上来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门。 “连队。” “把人弄走,别声张。” “是。” “等一下。”易念说了一声。 她将老五拽下沙发。 人还昏迷着,死猪一样躺在地上。 易念拿出手机,一脚踩在老五胸口,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古浩淼。 “古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老五既然是古浩淼的手下,他的心思古浩淼不会不知道。估计还是记恨着第一次在店里的时候,在连景山手上吃了亏丢了脸。 易念又是一个女人,他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古浩淼未必答应老五来挑衅,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作不知道,这不,就好甩锅了。 古浩淼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梅姐,误会,都是误会。”古浩淼的声音十分慌乱:“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啊。” 易念没说话。 古浩淼在那边颠三倒四的解释。 “虽然老五是跟着我的,但也不是日日都在我眼皮底下。我是真不知道他怎么有天大的胆子,敢去打扰您……” “可不是打扰,是想要我的命吧?” “不不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古浩淼郁闷的呀。 梅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对方的能力。 九星连珠的地图,他找了些日子了。也找了不少关系,可是谁都没有把握能进京城的监狱,提出一个重刑犯来问话。 可梅姐一口就应了,毫无困难。 这样的合作伙伴,至少目前的作用非常大,他没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在这会儿跟梅姐闹翻脸。 易念道:“所以这事情,不是古老板的意思?” “绝对不是,我对天发誓。”古浩淼说的坚定不移:“这事情要是我指使的,天打五雷轰。” 易念淡淡道:“若确实与古老板无关,那就按我的规矩办了。” “办,就照您的规矩办。”古浩淼立刻道:“老五虽然是我的人,但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打扰梅姐。他就交给梅姐了,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好就好。” 易念挂了电话。 连景山叫来的人已经一左一右,把老五架了出去。 连景山走了过来:“怎么样,古浩淼那边怎么说?” “没事儿,这事情解决之前,别让老五出现了。” 对古浩淼来说,就是杀人灭口了。 要不的话,梅姐的名声该怎么维持呢。 两人又在包厢里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老五这一昏迷,昏迷的时间可就长了。 他以为他醒来会在某个地下室,没想到在监狱里。 还不是青山市的监狱。 古浩淼是青山市人,易念担心如果老五留在青山市,会被他察觉出什么不对。 正着他们要回一趟京市,便干脆将人一起带着了。 距离太远,开车更不安全,还是坐动车。 易念带着连景山和沈听风正常的上了车,从京市赶过来的刑警带着老五上了另一节车厢。 老五脑袋上套着个黑袋子。 他从醒来就被限制了行动,被蒙住了眼睛,双手铐在身后,一要说话,就被枪抵着,整个人都是懵的。 听着窗外的广播声,说话声,应该是来到了车站。 可他不是去找梅姐的吗?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送到车站。 一路平安。 到了京市车站,早有人前来接应。 一前一后,上了两辆车。 眼罩被摘掉,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 眼睛在黑暗中那么久,突然见到亮光,多少有些不适应。 老五眯着眼睛半晌,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景象。 这场地,这布置,这墙上的标语,他熟悉啊。 这不是警局里的审讯室吗?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难道梅姐把他抓了以后报警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很快有人走了进来。 梅姐不在,她的跟班也不在,都是不认识的人。 她真的报警了? 老五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坏了。 当然他不知道,此时,易念带着沈听风和连景山,正在隔壁的观察室里。 两个房间隔着玻璃,玻璃是单面的,里面看不见外面,外面看的见里面。 “赵局,这就是老五,是古浩淼的手下。古浩淼做的事情,他应该都知道一二。” 老五看着两个穿警服的人坐在面前。 “姓名。” 老五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你,你是警察?” 刑警正色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老五神色渐渐慌张:“我怎么回到这儿来的,这里是不是警察局?” 刑警一拍桌子。 “安静。你不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这里不是警局,是哪里?”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警局?”老五激动的两手比划,但是两只手腕都在手铐里,只传来哗啦啦一阵响:“谁把我送来的?” ------------ 第108章 没有家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是不是梅姐?”老五吼道:“是不是梅姐把我送来的,她怎么敢?” 易念在另一边捏了捏耳朵。 真吵。 审讯人员敲了敲桌子,面露不耐。 “什么梅姐不梅姐的,看看墙上,这里是公安局。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墙上八个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老五脑子还是好用的,脑子一转就立刻问道:“这是哪里的警察局?” 可惜,这个问题不会有人回答他。 不过现在讲究以德服人,要斯文,要讲道理。老五狡诈的很,是不会轻易松口的,还有的耗呢。 赵局道:“连队,小易,小沈你们坐了一天车都累了,今天已经晚了,不如先去休息吧。这边我盯着审,等明天,我来安排你们见钟庐。” 已经是十点了,坐车一天,也是很累的。 此时,古浩淼已经打探了一天的消息。 手下来的消息,都是无用功。 老五那么大一个人,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半点消息都没有。 “梅姐,还是厉害啊。”古浩淼叹了口气,教训手下:“你们可别像老五一样,傻傻的往枪口上撞。” 梅姐的,还是梅姐啊。 易念和沈听风都是本地人,易念现在又是连景山的下属,赵局自然就将招待连景山的事情,交给了易念。 几人走出警局大门。 沈听风伸了个懒腰,摸了一把头发。 “连队,在青山市的时候,你请我吃饭。现在到了京市,我也得尽地主之谊才行,我请你吃饭吧。” 易念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表哥,你想请吃饭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请吃夜宵,是不是有点小气了?” 难道不应该正儿八经的请一顿饭。 沈听风哈哈一笑:“要请的要请的,这不是赶上了吗?先吃夜宵,再吃正餐。” “不用了。”连景山说:“今天已经晚了,就不吃了。等这事情忙完之后,无论是在青山市,还是在京市,总归是有机会的。” 一顿饭吃上两个小时,不到半夜都没得睡了。 沈听风的夜宵没送出去,十分抱歉。 易念将连景山安排在市局边的酒店里,来警局办案的人,都安排在这里,驾轻就熟。 易念自己也开了房间。 连景山有点奇怪。 “你……不回家住?” 难得回来一趟,不用几天还要回青山市,不回去见见家里吗? 易念淡淡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听风在后面,偷偷扯了扯连景山的袖子。 连景山虽然心里奇怪,也没接着问了。 为了明天方便,沈听风也住在酒店里。 易念给连景山办好了入住,就去休息了,沈听风没着急走,而是在走廊上,跟连景山聊了一会儿。 “易念,在京市没有家。”沈听风给连景山递了一根烟。 连景山接了过去,但是没有抽。 他会抽烟,但一般不抽。只有加班熬夜的时候才抽几根,这东西会上瘾,一切会上瘾的东西,他都会有意规避。 连景山尚且抱着一丝希望:“我还以为她是京市人。” 听口音,易念和沈听风的口音是有点像的。 沈听风叹了口气:“易念是京市人,不过是孤儿,没有家。她从小被人遗弃,是孤儿院长大的。从孤儿院里考出来的,十分不容易。” 连景山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吐出来。 “所以她在京市也没有房子?” “没有,京市的房子哪是那么好买的。”沈听风叹了口气;“也没有申请宿舍,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租房子住的。不过现在已经退租了,所以只能住酒店。” 京市市局边的酒店可不便宜,不过他们这一趟是出差,报销的。 沈听风一支烟在手上转来转去,也没抽,又放回了烟盒。 “连队,明天还有的忙,早点休息。”沈听风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连景山摆了摆手。 将刚抽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熄了,也回了房间。 京市第一监狱,一大早,狱警就到了门外。 “钟庐。” “是。” 钟庐连忙走了过来。 “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钟庐莫名其妙,跟了过去。 一直走一直走,可没有去接见家属的接待室,而是到了一个小房间。 这房间只有一扇门,没有窗子。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看着就让人觉得严肃。 “警官。”钟庐心里忐忑:“谁要见我?” 他进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有见过什么家属。很正常,因为他没有家属。 难道是以前的朋友? 可是服刑期间,只有亲属和监护人才能行使探监权,其他人就算是想见,也见不着啊。 “坐下吧。” 狱警让钟庐坐下,便离开了。 没一会儿,有人开门进来了。 钟庐回头,惊呆了。 他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梅姐?”钟庐惊愕道:“怎么是你?” “老钟,好久不见。” 易念坐到了钟庐对面。 本来她是不想见过去的这些老伙伴的,但想来想去,若是真要问事情,还是她自己问比较好说话。 “梅姐,真的是你?” 钟庐虽然年纪比易念大许多,但这一声姐喊的非常自然,一点儿也不违和。 “是我。” “你……”钟庐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没死啊?” “这话说的,我当然没死,不然我还能是鬼不成?” “但是……但是……”钟庐但是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都判了那么多年,梅姐可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怎么没吃枪子儿? 不合适啊。 没道理啊。 就算是没判死刑,怎么也是个死缓,最差也能得一个无期吧? 现在才多久,怎么就行动自由了? “但是什么?” “你也没坐牢?”钟庐那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似的:“你怎么没坐牢?” 手铐哗啦啦。 我都坐牢了,你竟然没坐牢?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易念坦然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钟庐一脸的空白,一时半会儿不能从梅姐没坐牢的情况中走出来。 “钟庐!” 易念敲了敲桌子:“我要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回答。” ------------ 第109章 杀人的温柔 “什么,什么事情?” “九星连珠。” 钟庐今天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的,只觉得易念这问话的跨度有点大了。 “九星……连珠……”钟庐喃喃道:“什么玩意儿?” “老钟,你清醒点。”易念好心的给钟庐倒了杯水:“九星连珠,我记得有一次你喝多了,跟人聊起过这个。” 这么一说,钟庐想起来了,点了点头。 “是,是有这么回事。九星连珠怎么了?” “你仔细说说,九星连珠是怎么回事?” “九星连珠……”钟庐一个激灵:“不对,梅姐,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钟庐毕竟不是小喽啰,要不然也不能被判这么久。 他现在心里一万个不明白,必须要搞清楚了,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的觉都睡不着。 易念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钟庐,你要知道。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你都没有质问我的资格。当年你跟我做事,是为了钱。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易念理直气壮,冷酷无情。 就像当年一样。 钟庐的气势渐渐的就弱了下去。 “钟庐,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然后,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出来之后还能安享晚年。” 梅姐站在黑暗里,就是深渊。 站在光明中,就是正义凛然。 钟庐被堵的,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易念打一棒子,给一颗糖。 “你也放心,我既然能脱身。你提供的消息如果有用,我也不会亏待你。至少,我能跟这里的人打个招呼,让你过的舒服一些。” 钟庐眼睛亮了亮。 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相信这种,上面盯的那么紧的大案,能有人从中周旋做手脚。但现在,看着自由自在的易念,又不由的动了心。 说不定,易念真有通天能量。 另一边的房间里,沈听风,连景山他们都在。 连景山不由的道:“虽然我没见着当年盛世,但看的出来,梅姐训这帮人,就跟训狗似的。” 他这就是一句轻松的玩笑话罢了,以为沈听风也能跟着哈哈一笑呢。 但是没想到,沈听风一脸的苦涩。 那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十分复杂。 连景山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想当年,可能沈听风也是梅姐手下的一条狗。虽然是目的纯粹,正义之师,但也有诸多尴尬啊。 钟庐做了一下思想斗争,目光在手铐上停留了半天,终于想通了。 这又不是他做过,但是没有暴露出来的新罪证,说了也不可能加重刑期。 万一,万一真的有用呢。 梅姐在道上威望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讲义气。 出来混,义气当头。 “行,我就给你讲讲九星连珠。”钟庐说:“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要是说错了,可别怪我。” “不碍事,你说。知道多少说多少,我自然会去找人调查核实。” 钟庐心里依然忐忑,但都到了这会儿,也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好,梅姐,我相信你。我给你讲讲这个九星连珠。” 易念听故事一般的,听钟庐开始讲故事。 难怪从没有人将这当回事呢,确实太扯。 就像是个盗墓小说。 钟庐说:“不知道多少年前,山中有个大墓,年代地方均不可考。有一支民间探险队伍,找到了这里。山中环境险恶,他们一路找到了古墓入口的时候,已经损兵折将,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手。” 沈听风在另一个房间敲着键盘记录,感觉自己在写小说。 易念倒是沉得住气,无论钟庐说的再荒谬,也没有什么反应。 “后来,这支队伍在古墓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人活着离开,也身受重伤。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易念想了想:“这个人,留下了一张地图?”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钟庐说:“他们死前,确实留下了地图,但并不是直接留下了地图。” “当年的探险队伍,一共有九人。” “这个人觉得,此处凶险,不是寻常人力可以完成。必须要有天意加持。” “于是,他将地图分成了九份,分别给了道上九个他认可的有实力的人。” “后来没多久,他就过世了。这九人互相不认识,更别提聚在一起,重新去寻找古墓了。不过他临死前,将这个故事传了出来,才有了九星连珠的传说。” 说完了,钟庐看着易念。 “就是这样,梅姐,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 钟庐都不敢说。 你还要重操旧业呢? 你也太强悍了。 “你别管我要干什么,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还知道什么?” 钟庐郁闷的很:“就知道这些了” “不对。”易念眯着眼睛看钟庐:“老钟,你那点花花肠子可瞒不住我。每次你有所隐瞒的时候,都喜欢眨左眼。” 钟庐尴尬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两只眼睛都不敢眨了。 但是人怎么能不眨眼呢。 他坚持了一会儿,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但又忍不住多眨了一下左眼。 易念扯了扯嘴角。 “老钟,你手里是不是也有一份地图?” 钟庐整个人都僵硬了。 “没,没有。” 易念就当他说的是有。 她站起身,缓缓靠近。 一步一步,走到钟庐身边。 钟庐吓的全身都绷紧了。 “梅,梅姐。”钟庐往后靠了靠,声音都有点抖:“你……你要干什么?” “瞧你,怕什么?我还能在这个地方打你吗?” 易念温柔又平静,但看在钟庐眼中,却是那么可怕。 梅姐杀人和不杀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温柔又平静。 “我我我,我没怕。” 可怜钟庐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在易念面前跟个鹌鹑一样。 易念抬手,拍在钟庐背上。 本来就是随便拍一下,但是她心念一动,拍在了钟庐右边的肩胛骨上,并且重重的按了一下,没有松开手。 这个位置,就是前几天在医院被催眠跳楼的井天春,背后有伤口的位置。 ------------ 第110章 九人之后 钟庐的背一下子就绷直了。 “老钟啊。”易念缓缓道:“有些事情,我比你知道的,要多的一些。” 钟庐苦笑:“梅姐,你真是我的姐。” “少说这个,说你该说的。”易念冷道:“老钟,我来一趟不容易,今天你要是不说,以后可未必有机会说了。” 钟庐沉默了。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易念又道:“我知道,干你们这一行,有时候是有顾忌的,不过咱们又不是外人,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你以前不敢说,可能是害怕,但现在你在这地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不可能找到这里报复你。” 易念一副老大姐的样子。 钟庐如梦初醒。 说的对啊。 他以前在江湖上飘,生死难料。 现在,谁还敢在这里暗杀他不成? 钟庐沉吟了一下,皱紧眉头:“梅姐,你不知道。这事情有点邪门。” “没事儿,你说。再邪门的事情我都见过。” 她索性拽了椅子到钟庐面前。 钟庐又沉默了一会儿。 “梅姐,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九星连珠的地图,我家确实有一份。但是我不敢拿出来。” “为什么?” “这事情,还是我爸临终前告诉我的。我又是干这行的,怎么能不动心。于是我就开始研究这事情,研究了一下之后,吓了我一跳。” 钟庐压低了声音。 “这几年,我一共找到两个当年一起进山的后人,他们都死了。” 易念立刻道:“怎么死的?” 钟庐的声音更低了:“都是自杀,你说邪门不邪门。” 别说易念,就是隔壁的人都竖起耳朵,提起了心。 易念道:“具体说说。” 钟庐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梅姐,你,你知道这事情?” “知道一些,但你别问,你说说你知道的。” “好。”钟庐来了兴致:“我也是打听了很长时间,找到了其中的两个人。有一家是姓郁的,叫郁宣,在文物局工作。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年多了。听说是感情问题,在家里割腕自杀的。” 这么多人口的国家,每天自杀的人可不少。 “你觉得他的死有问题?” “当时没觉得,又找了另一个,是个年轻姑娘。家里条件也不错,花样年华,按理说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就在我找到她的前半年,也自杀了。去旅游,在山上跳的崖。也有可能是失足摔下来的,当时山上只有她一个人,警方也没有查出任何疑点。” 听起来,这两人都有正当的理由。 可是钟庐找到两个,就死了两个,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我以朋友的身份接触了他们的家人,调查了一下九星连珠的地图。我觉得,这个地图他们家里人都不知情,但是他们俩人很可能是知情的。这件事情,就像是有一个魔咒一样,接触了地图的人,都自杀了。” 敢去地下挖坟的人,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他们的胆子非常大,不怕走夜路不怕鬼,相信富贵险中求,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 另一方面,他们又很迷信,什么事情都疑神疑鬼,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恰好,那时候天盛集团忙了起来,紧接着又风雨飘摇的,然后就坐了牢,他也就没时间来接着调查这事情。 易念详细的问了两个的姓名,性别,年龄,地址,死因,等等,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人,我会去查的。”易念将纸摊开,给钟庐再核对一下:“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俩的自杀确实有问题。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钟庐瞬间来了精神。 “梅姐,你果然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我不能跟你说什么,但是这件事情,我会去查。不过你要守口如瓶,不能告诉其他人。若是有什么想起来的,就告诉警官,他们会联系我。” 钟庐的眼神,更加迷茫。 “还有。”易念又拍了拍钟庐的背:“你那张地图,在哪里?” 钟庐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画给你。” “行,你画来看看。” 易念拿了纸和笔给钟庐。 虽然没解开手铐,但钟庐拿笔还是很灵活。 很快,一张图就画了出来。 易念拿过来看了看。 这图的细节对不对不知道,但是就从构图来看,和古浩淼找到的那张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像是一张大图里分开的小图。 一张大图,分成九块,给了九个人,散开在茫茫人海。 想要凑全,那确实不容易。 “梅姐,你看看。”钟庐说:“我手里的这张图,就是这个样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找了两个两个都死了,也没问出图在哪里。” 易念将图收起来。 “好,我知道了。老钟,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易念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个狱警,他们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就像是没看见易念一样。 隔壁,除了连景山和沈听风,还有监狱长洪岩。 易念进了隔壁屋子。 “洪监狱长,有钟庐的体检报告吗?” “哦,有。” 很快,体检报告就拿来了。 易念翻看了一下。 这是入狱之前的体检报告,非常详细的记录了他的身体状况。 包括一些明显的外表特征。 比如说纹身? 钟庐背后,果然有一片纹身。 混这一行的,身上有纹身很正常,很多人都有。 以前的梅姐也有。 这纹身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易念说:“洪监狱长,这张照片,我想带走。” “原件不能带走,我给你复印一张。” 监狱长是得了上面命令的,只要易念不把人带走,其他的都配合。 钟庐纹身的复印件很快就到了易念手里,三人离开监狱。 “这一趟没白跑。”沈听风说:“真没想到,井天春竟然不是第一个。这么看来,医师知道这件事情,可远在我们之前。” 也许是机缘巧合。 也许,医师也是那九人之一的后人。 易念将钟庐画出来的图,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古浩淼。 他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些信息可以共享。 古浩淼现在相信她,她也要投桃报李,才好让对方更放心。 古浩淼很快就回了消息。 “梅姐?你在京市?” “对。地图是钟庐提供的。我刚从京市监狱出来。” 古浩淼佩服的五体投地。 ------------ 第111章 纹身师傅 古浩淼发了语音连线过来。 “梅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真的见到钟庐了?不瞒你说,我托了好些关系,都跟我说不可能。就是能见到,也不可能私下说话。说这事情没人能做到,你怎么做到的?” 易念十分淡定。 “怎么,你怀疑我?要不要我再回去,让他跟你视频聊几句?” “不不不,不用,不敢。”古浩淼慌乱道:“我怎么会不相信梅姐呢,我是太佩服了。别人都看不成的事情,在梅姐这里,都是小意思。” 易念笑了一声。 “对了。”易念说:“钟庐这边,还说了一些其他事情,我需要去核实一下,暂时不回青山。你也继续调查,有什么线索,随时联系。” “好好好。”古浩淼连声应着:“你放心,无论有什么消息,我都第一时间通知你。” 古浩淼自己感觉不出来,他跟易念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的,有点狗腿子了。 挂了电话,易念感觉自己身上有好几道视线。 抬头一看,连景山和沈听风一起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 易念皱了下眉头。 这两个小白脸,想造反? “没事儿。”连景山立刻道:“就是看你打完电话,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哦。” 三人回了市局。 赵局已经审完了老五。 可惜,老五知道的实在是有限。 他虽然一直跟着古浩淼,但只是一个打手的身份。 交代是交代了,甚至交代了不少,其中甚至有古浩淼办下的人命。但是和九星连珠没有什么关系。 九星连珠这个事情他知道,但也就仅限于此。估计也和他冲动的性格有关,细节性的,知识性的事情,古浩淼没有和他说过。 要是之前,有老五的口供,就可以直接去调查古浩淼,甚至可以直接抓人来问话了。 但现在不行,不能打草惊蛇。 赵局和包局通了信,商量了一下。 先不惊动古浩淼,只是盯着就行。 不过想了想,易念又给古浩淼发了个消息。 “古老板,有件事情,我要叮嘱你一声。” “您说。” “老五走之前,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古浩淼顿时就紧张起来,但也不是太紧张。 老五毕竟跟了他好些年,知道的太多。 这是落在易念手上,他虽然舍不得但不是太担心。毕竟杀人放火那些事情,梅姐做的不比他少,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威胁的。 要是老五进去了,落在公家手里,他这会儿就什么都顾不上,已经准备要跑路了。 “梅姐,你有话就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易念发消息:“这段时间你消停点,别因为小事被盯上了,因小失大就不好了。不管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也都往后推推。” 免得这段时间,放养的古浩淼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古浩淼很佩服。 “对对对,梅姐说的对。你放心,我明白。这段时间我一定把人都按着,让大家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绝不让人坏了大事。” 易念很满意。 挂了电话,易念说:“赵局,妥了。” 赵局点了点头。 “小易是我带出来最好的同志,办事稳妥,我很放心。” 沈听风都要往后靠一靠。 古浩淼那边有包局安排盯梢,众人商议了一下,根据钟庐给出的消息,之前他调查的自杀的两个人,很有可能是九人之中两人的后人。 文物局割腕的员工陆舒云,和跳崖的姑娘郁宣。 两个人在不同的两个地方,还不在一个方向。 他们是去出差,不是去旅游,没有必要一群人乌泱泱的到一个地方,又到另一个地方。 赵局最后安排,连景山和易念去找跳崖的姑娘郁宣。 沈听风和局里另一个同事一起,去调查陆云舒。 从人海茫茫里找到几个人不容易,但是找到之后,再精准调查,就没有那么难了。 钟庐查不出来,不代表他们查不出来。警方可以调动的资源,比钟庐可多多了。 郁宣所在的莱洛市是个新一线城市,比青山市繁华多了。 从京市过去,也就是六个小时的动车。 易念和连景山还要去一趟纹身店,再去莱洛市。定了下午的票,晚上到就行。 她买了些水果,牛奶,老年奶粉什么的让连景山拎着,左转右转的,进了一个巷子。 易念不愧是本地人,对这里熟悉的很。 “这巷子里,藏着个纹身店?顾客能找到吗?” “不是纹身店,是纹身师傅。”易念说:“我想找他看看这张纹身的照片。跳楼的井天春背后有伤,钟庐在同样的地方也有纹身,我怀疑这纹身很可能和地图有关。” 但纹身也是个很讲究的事情。 也是有秘诀的事情。 不会有人背后明晃晃的纹着地图两个字,说不定有什么内行才能看得懂的隐秘。 比如说,之前看的盗墓小说里,就有人身上有一块平时看不见的纹身,遇热才会出现。据说那是少数民族用一种特殊的植物汁液纹在身上的,主要不是装酷,是为了看孩子有没有发烧。 也许钟庐的纹身,也有什么秘密。 连景山立刻就想到了易念背后那一大片已经清洗掉的纹身,莫非就是在这位师傅手里纹的? 七弯八转的,到了一个老旧小区,上了三楼。 易念彭彭的敲门。 “曹师傅,曹师傅。”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个老者。 楼道里光线暗,老者眼神也不太好,看了一下有点恍惚,从口袋里摸出个老花镜来戴上,又仔细的看了看。 “易念?” 老者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高兴来:“你回来了?” “曹师傅。”易念这会儿也不冰冷装酷了,还挺活泼:“是我回来了,有点事情想请教你,也顺便来看看你。” “快进来。” 曹师傅将两人让进屋:“你能平平安安的来看我,这比什么都好。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只是一些点心零食,不值钱的,难道我能空手来嘛?” 易念让连景山将东西放下。 曹师傅一看连景山:“小念,这是你男朋友?” ------------ 第112章 双重人格 连景山愣了一下。 易念连忙说:“不是,不是的。曹师傅,这是我领导,我现在调到青山市刑警队了,这是青山市刑警队的连队长。我们这次来京市,是来出差的。” “哦。”曹师傅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曹师傅没有再问这个问题了,一个字都没有问。也没有问易念在青山市工作生活如何,连景山看他的模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坐着的姿势却是有板有眼,易念对他又如此信任,说不定是位前辈。 “曹师傅。”易念拿出照片:“我这有张纹身的照片,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曹师傅将灯都开了,接过易念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什么来历?” “一个犯人背后纹的。”易念说:“我怀疑这纹身里,藏着什么。” 曹师傅仔仔细细的看照片。 “这纹身只看照片,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曹师傅将照片还给易念:“不过若是要更谨慎一些,我要亲眼看看这纹身才行。有些纹身,用的是不同的染料,还会加各种药物,必须要做特殊处理,才会显现出不同的层次和颜色。” “这样啊……” 易念想了想,给赵局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下。 仅凭一张照片,确实是太草率了。 打了电话之后,易念说:“曹师傅,我和赵局说过了,但是人出不来,可能要麻烦你跑一趟。” “没问题。” 曹师傅一口应着:“什么时候需要,我什么时候去。” 不过他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守着等了,后续的事情有什么发展,赵局会盯着的。 纹身的事情,就算是先告一个段落。 离动车开车还有两个小时,这里离车站很近,不着急走。易念难得来一趟,也想多和故人聊一聊。 说了几句之后,曹师傅便有些担心。 “小念,你背上现在怎么样?后面还有继续修复疤痕吗?那么一大片,想要恢复如初,可没有那么容易。” 连景山坐在一边听两人聊天,面无表情。 “没事儿,我没事儿了。”易念忙说:“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去修复。但是现在科技发达,祛疤的手段也很多,你看我手腕上……” 易念伸出手给曹师傅看。 “是不是几乎看不出来痕迹了。” 曹师傅仔细看了看,点头表示满意。 “等我有空了,就去处理背上的疤。”易念的保证让曹师傅放心。 又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出了门,连景山开口道:“易念。” “嗯?” “你手腕上的,也是纹身吗?” “哦,不是,是一道旧伤疤。” 易念并不忌讳什么,将手腕亮给连景山看。 确实没有什么痕迹。 “做警察的,身上难免有些伤痕。你去做了祛疤,这伤痕应该很深吧?” 易念点了点头。 “这个疤,是医师造成的。”易念转了转手腕:“我跟他的梁子,可大了。” 易念是个年轻姑娘,但是背后那些伤痕累累,她也没太在意。为什么手腕上这一道却如此在意呢,可见不同。 连景山有些迟疑,但还是道:“你能和我,仔细说说医师吗?” “你想听我们俩的梁子?” “对。”连景山说:“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窥视你的过去,打听你的隐私。因为医师是追着你来的,是你过去的仇人。现在,他是我们任务中重要的一环,我想要更加的了解他。” 知己知彼,才更好做事。 而且,连景山也记得易念之前说过,很多事情她没说,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但并非不能说。 易念沉默了一下。 连景山立刻道:“若是不方便说,你就不说。” “也不是不方便,我跟医师之间,没有感情纠结,我们只有仇恨。而且,我和他,是警察和罪犯,连队你现在也是专案组成员,很多事情是可以跟你说的。” 易念这么一说,连景山就放心了。 两人打车去了车站。 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便买了点吃的喝的,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 易念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跟连景山说起她和医师之间的过往。 “医师最先认识的人,是我妹妹。他喜欢我妹妹。虽然我妹妹已经结婚了,但他还是很喜欢。不过呢,他又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不敢得罪我妹夫,所以这个感情就一直扭曲着。” 这不是三角恋,这是一个变态的爱恋。 “后来,我妹妹出事了,和妹夫一起死了。但是我妹妹死亡的消息被隐瞒了,只有个别人有一些怀疑。医师就是其中一个,他……大概是研究心理学和精神方面的课题研究的太多了,自己的精神也出了一定的问题,不是很清醒。” “他觉得我人格分裂了,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妹妹。” 连景山听的非常认真,也十分糊涂。 按照之前的情况看,易念连见都没有见过医师,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爱恨情仇。总不会都是医师自己脑补的吧? 易念说:“之前的各种纠缠就不说了,只是麻烦。但有一次,我大意了,落在他手里。这道疤,就是那一次落下的。” 车站的候车大厅非常明亮,人来人往。 连景山坐在身边,易念很有安全感。 但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却仍叫她骨子里生寒。 那几年,她有种每天都把脑袋拎在手里的感觉。 每天晚上闭眼,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见到太阳。 每天早上睁眼,庆幸又活了一天。 “我被他关在一个不见光的地下室里,整整五天。这五天,我没见到他的脸,但是他跟我说了很多话,想要将我妹妹召唤出来。他觉得,死亡的恐惧,会让人精神涣散,从而引起第二重人格出现救场。” 对易念这种人来说,刀架在脖子上了,枪顶在脑袋上,也不会觉得恐惧。 医师制造了一个幻想的陷阱。 让易念觉得自己濒临死亡。 她的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割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连景山沉默的听完,缓缓道:“易念,你辛苦了。” 能说出来的辛苦,一定只有完整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不同的战线上,有些英雄会被人看见,被人崇拜,被人纪念。可有一些,去连名字和脸,都不敢露。 站在黑暗里,守护光明。 易念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梅姐,所以连景山明白,深层的真相,还远没有到可以解密的时候。 ------------ 第113章 富二代的转变 易念看着自己的手腕,然后从包里摸出护手霜来,抹了抹,揉了揉。 “这有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连队你出任务的时候,不也是不管多危险,都挺身而出吗?” 只是战线不同,不是立场不同。 易念还挺开心的:“因为这个疤一眼能看见,我怕吓着人,所以就修复了。效果很好,现在没时间,等以后有时间,背后的疤,我也会去修复的。” 对易念来说,这不算什么阴影。 当警察的,谁没受过点大伤小伤的,不必大惊小怪。 “好。”连景山说:“不过听医生说,这个疤痕修复需要做好几次,如果你一直在青山市,就叫上我。我可以照顾你,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可一个人去医院总是不方便。” 易念愣了一下,不由失笑。 “连队,你对每一个手下都这么好吗?” “当然。”连景山想了想:“就算是秦启峰,王沧澜,如果需要,我也会陪着的。” 果然是个好领导。 易念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表示一下才好。 “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连景山拆开一瓶绿茶递给易念。 “要是连队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我都可以帮忙的。” 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易念当然懂人情世故的。 夜幕降临,两人到了郁宣所在的莱洛市。 两人在车上掐算着时间,九点下车。 虽然过了晚饭的点,可也不是特别迟。车上的饭不好吃,就没吃了,下车再吃也不迟。 之前这个活儿是王沧澜负责的,现在王沧澜不在,就由易念负责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易念一边叹气,一边看美食地图。 “叹什么气?”连景山在一边拿着两个人的行李。 左手一个拉杆箱,右手一个拉杆箱。 易念一边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边说:“连队,你可有面子了。想当年我到哪里,都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哪像现在,还要亲自找地方吃饭。” 连景山招手叫了出租车:“易念啊,我有没有说过,有时候你跟王沧澜还挺像的。” 易念就不明白了。 “我和王哥,我们哪里像了?” 是身高像啊,还是长的像啊?难道是都挺聪明? 连景山说:“你们俩都像是扫黑除恶的漏网之鱼。” “……” 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易念这心里冷的啊,一直到吃上连景山亲手烤的肉,这才缓过来。 吃了饭,就近住下。 第二天上午,去找郁宣。 两人先去了辖区派出所,就是当时郁宣出事的时候,处理的派出所,调出来当时的档案。 打开档案,郁宣的情况一清二楚。 郁宣是个富二代。 郁家是做外贸生意的,家里颇有资产。郁宣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她一个女孩子在中间,十分得宠。 小姑娘也不是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的富二代。从小学习就不错,一路有家人保驾护航,一路顺遂。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大二。 郁宣大学学的是经济管理,一看就是家里商量好的,正常来说,毕业之后,就会进自家公司,跟着一起管理,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大三的时候,出了点事情。 资料档案上,明白的写着。 大三的时候,郁宣突然就退学了。 都已经大三了,再熬一年半就毕业了。哪怕后面不再深造,好歹也有了个大学文凭。 但郁宣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学下去了,就是要退学。 家里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父母从来拗不过孩子。女儿在家里一哭二闹的,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也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上就不上吧。 反正家里有钱,养的起。 再过几年,给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在家里做全职太太,也不用操心养家糊口的事情。 于是郁宣就自由了。 她也没有吃喝嫖赌,也没有奢侈炫富,也没有在家里做咸鱼。而是爱上了旅游。 也不去繁华大城市,而是专门上山下乡,往没人的风景里去。 尤其喜欢爬山,一个人背着背包到处跑。 一直到出事。 “看起来确实不对劲。”易念说:“一个人的兴趣爱好,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我本来以为这都是一代传一代的生意,但这么看起来,郁家未必都知情。” 钟庐之前就调查过郁宣身上发上的事情,自然也会调查郁家一家。 但是他说了,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钟庐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也是有一定本事的。如果郁家现在和古墓有牵扯,不该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郁宣的死乍一看是意外,但郁家不能接受女儿死了的事情,一口咬定是谋杀。警方也没有轻视一条人命,进行了仔细的调查。 可调查的结果确实是自杀,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易念和连景山并不怀疑当地警方的调查。但郁宣为什么会突然转变,这是个关键。 连景山办了手续,带走了案件的档案,等调查之后再还回来。 连景山说:“根据档案上的顺序,我们先去找郁宣的家人,学校同学,朋友,先问问情况。” 郁宣已经死了一年了。 对同学和朋友来说,记忆已经渐渐淡忘。但是对家人,特别是对父母来说,一年,还是刻骨铭心。 而且,终此一生,一直到死,都会是悲痛和遗憾。 郁宣的父母本来是管着家里公司的,女儿去世后,无心生意,便提前退休,将公司交给了儿子。 如今要么四处旅游,要么在家休养,提前开始养老。 易念和连景山找过去的时候,正巧两人都在家。 两人也没说自己是青山市来的,跨省的专案组,这身份若是让郁宣父母知道了,难免要多心。 连景山说:“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郁宣的事情,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所以想要再来和两位了解一下情况。” 郁宣父母一见连景山拿的资料,一见他这个模样,根本不用看证件,立刻就相信了。 而且很激动。 “警官,是不是发现什么证据,证明宣宣是被人害的了。宣宣一向是个非常注意的人,我和她妈都不相信她是发生了意外,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郁宣父母在警方没有调查出什么的情况下,甚至花大代价请了私家侦探。 不过很可惜,私家侦探也没查出什么,所以才不得不死了心。 ------------ 第114章 最后一趟远门 一年了,现在警方若非有了新的线索,又怎么会重启调查。 “郁先生,郁太太,有些情况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不过现在既然重启调查,只要有了新的进展,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好好好。” 郁宣父亲一叠声道:“那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宣宣出事之前的所有事情,能想起来的,我们都已经跟警察说了。” 连景山道:“那些我都已经了解过了。这次来,是想问些别的。” “您问。” 连景山说:“据我所知,郁宣之前是学金融的,在大三的时候,突然退学。” “对。” 夫妻俩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们心里的痛。 “我想知道,郁宣退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睡一觉醒,突然就有了这念头吧?” 郁宣父母叹气的更厉害了。 “我们也不明白啊。”郁宣父亲眉头皱成了夹子:“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啊,我们家的生意一直都很稳定,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也很稳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宣宣也没有处对象,没有感情纠葛……” 女儿突然不上学了,哪家父母不操心。 郁宣父母当时也是操碎了心。 但是毫无办法。 但连景山和易念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问一句话就算了。 “你们仔细的想一下,郁宣在退学前一段时间里,有没有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郁宣死已经有些日子了,退学又在这之前。父母两人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想了半天,说起当时的事情。 但没什么特别的。 郁宣的大学虽然就在本市,但也是住校的,正常是每周末回来住一两个晚上,学校要是忙,可能一个月半个月回来一趟。 这很正常,很多孩子出去上了大学,就像是去了外太空。平时消息全无,只剩下每个月会发回一些微弱的信号。 钱……钱……钱…… 连景山说:“郁宣之前用的电脑还在吗?还有房间,我都想看一看。” “在,都在,一点儿没动的放着。”郁宣父亲连忙说:“就在楼上,我带你们上去看看。” 虽然郁宣已经不在,可她的房间还留着,就像人没走一样。 隔一段时间,家里的佣人还会去打扫。 打开门,郁宣父亲说:“两位警官,你们随便看,宣宣的东西都在里面。电脑可以打开,密码就是她的生日。她上学的那些东西,我们也都拿了回来,放在房间里。” 郁家的房子大,对女儿也很好。 郁宣的卧室也很大,是个套房,一个大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小客厅,还有个衣帽间。 大概怕睹物思人,郁宣父母都没有进去,将两人带进房间之后,便回了一楼。 连景山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他不是不相信当地警方,但他们查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一年前郁宣的死也许真的是个意外,也许不是意外。如果她的死有医生的手笔,是被催眠迷失了心智,然后跳的山崖。在没有监控的山里,确实找不到自杀的证据。 但她为什么会突然退学,一定有原因。 电脑里的数据,是可以一直留着的。 连景山可不是只懂打打杀杀的粗人,新时代的刑警,是与时俱进的,电子技术也很在行。 易念看着他手指灵活的敲键盘,十分意外,也十分佩服。 “连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文武双修的啊。”易念给连景山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去看看别的地方。” “行。” 易念先去了郁宣的卧室,又去看了书柜,再去了衣帽间。 一个小时之后,易念回到电脑边。 看连景山的样子,也是有收获的。 “怎么样?”连景山一边下载文件,一边问:“有什么发现?” “有一些。” 易念放下几本书,拿出刚才记录的本子。 “连队,我检查了郁宣日常的书籍,穿戴的衣服,还有其他留下的票据,可以确定,她退学不是一时冲动。” “嗯。”连景山应着:“我这里也有一些类似发现,你先说说。” “在大三那年的五月份,本来对户外毫无兴趣的郁宣,突然开始有了兴趣。她定了书,打印了资料,买了装备,还报名参加了户外俱乐部,并且开始锻炼身体。” 这一切,都像是在为户外行动做准备。 郁宣有钱,买东西只看款式和功能,从不考虑价格。 虽然易念没有找到户外用品的购买单据,但是她用手机识图拍照搜索了一下,这些裤子衣服背包,都是五月份之前,距离时间不远的新款。 “嗯,你查的不错。”连景山指了一下桌上刚打印出来的记录:“我查了她手机网购记录,还有银行卡的付费记录,这些消费都在四月份之后,而四月份之前,她有一趟出门记录。” 大数据时代,警方想要查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出远门,要么自己开车,要么乘坐公共交通。 无论火车还是飞机,都要实名购票。 私家车出门,只要稍微远点的,也要过收费站。 就算是坐黑车,或者坐朋友的车,也能通过手机信号检测出来。 无可遁形。 易念看了一下,这一趟出门,去的是临市一个叫周家村的地方。住了两天就回来了。 “去问一下郁宣父母,看他们是否知道郁宣这一趟出门是为什么?” “好。” 易念拿着资料下了楼。 郁宣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唉声叹气。 易念将打印出来的资料给他们看。 “你们看看这个地方,这是郁宣在退学之前去过的地方。你们是否知道她这一次出门,是为了什么?” 郁宣父母都紧张的看了过来。 一看,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失望。 “知道的,这是我们老家。” “老家?”易念顿时来了精神:“具体说说。” 这不是什么秘密,郁宣父亲便说了起来。 他们家虽然在莱洛市已经好几代,但是家族的起源地,就在周家村。 郁家是个大家族,除了郁宣父亲这一支,还有不少分支旁支。有些去了各个地方,也有些,还留在周村。 重点是,因为祖坟还在周家村,所以每年都要回去上坟祭祖。 郁宣父亲说:“宣宣大二那年的下学期,是有一个村里的朋友结婚,她回去参加婚礼,去了两天。这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没有什么问题。” ------------ 第115章 老宅 易念问:“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她参加婚礼回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郁宣父母有点迟疑。 “这怎么说呢……”郁宣父亲也不太确定:“没感觉啊。不过她从老家回来就去上了学,和家里人待的时间太少,就算是有一些情绪变化,说实话,我们也不一定发现的了。” 易念和郁宣父母聊了一会儿,没聊出什么特别来。 连景山从楼上下来了,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他们还要去一趟郁宣所在的学校,很有可能,要去一趟周家村。 连景山打印了郁宣笔记本电脑里,郁宣参加婚礼回来一直到要退学的这段时间,电脑和手机里的所有浏览搜索记录。 还打印了往前半个月的浏览记录作为对比。 一目了然。 易念大概看了一下。 果然有很大的区别。 在这之前,就是一个正常女大学生的浏览记录。 购物,娱乐,明星,学业。 但在这之后,搜索记录逐渐在改变,郁宣明显开始对文物,古墓等等,开始有了兴趣。 但是,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室友,同学,闺蜜,网友,没有见到一条相关的聊天记录。 这件事情,她守口如瓶。 只能说,脑子和谨慎都有,但是不多。 只想着避着人,但是没想过,电脑查询记录,也是会被看见的。 易念一目十行看着记录。 九星连珠这个词没有出现,但是郁宣果然在找某个地方。地图这个词,出现了很多次。 两人到了学校,在学校里没待多久。 果然,她从没和任何同学说起过这件事情。 “看来,要去一趟周家村了。”连景山说:“郁宣一定是在村子里发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郁宣的这个朋友,是她小时候回老家过暑假的时候认识的。 平时也不在村子里,也在外面大城市上班,只是结婚才回老家摆酒。 郁宣如果只是参加婚礼,一天足够了。她在村子里待了两天,在婚礼之余,一定还做了什么。 连景山联系了郁宣的朋友,她又出门去打工了,也不在村子里。问了一下,倒是说起件奇怪的事情。 “我周六结婚,宣宣是周五晚上回的周家村。当时咱们就说好了,让她周六一早就去我家,白天咱们也能聚一聚。可是她白天一直没来,等到了下午六点多快七点,酒席都要开始了,才匆忙的赶过来,吃了饭,又匆忙的走了。” 连景山道:“你当时有没有问,这是什么原因?” “问了,说是太累了睡着了。我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是她本来是外地赶回来参加婚礼的,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我也没说什么。摆酒第二天,我就出门旅游蜜月了,后来,我就没见过郁宣。” 朋友当天结婚,各种忙碌,匆匆和郁宣见了一面,也说不出更多。 连景山挂了电话和易念商议,这一趟,是郁宣反常的开始。 反正也不远,连景山给郁宣父母打电话说了一下打算。 郁宣父亲很客气,他说:“从这边去周家村,开车也要四个小时,到村子里,也要天黑了。周家村不像城里,村里没有酒店旅馆什么的,住宿不方便。要是不嫌弃,就住我家吧。” “你家?” “对,我家在村里也有房,就是老宅子。”郁宣父亲解释道:“自家盖的小洋房,虽然平时空着,但每隔一段时间,会固定有人打扫,我们回去祭祖,或者有什么事情,都会住在里面。” 郁宣父亲很热情。 他想着,这都隔了一年多了,连景山还关心着女儿的事情,十分认真不容易,他能配合的,自然要配合。 不过连景山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拒绝。 主人家在,借住一晚也就罢了。 主人家不在,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呢?万一丢了什么东西不好说。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连景山问:“郁宣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在老家两天,是不是也住在老宅里。” “那肯定是,住在别的地方也不方便。” “好。”连景山说:“只是老宅现在没人,我们借住,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不会。” 郁宣父亲一连声说:“就是个空房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楼可以随便住,有好几间客房,厨房卫生间都有。我们回去,一般住二楼三楼,不影响。要是你们有什么发现,也可以进去看,门都没锁,里面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既然如此,连景山就不客气了。 郁宣父亲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 他立刻派人送来了老宅的大门钥匙,还发来了详细的地址。 看了下具体位置,连景山从之前调档案的辖区派出所借了辆车。 搭车去村子里倒是不麻烦,只怕到了村子里以后要出门,没有车各种不方便。 周家村的夜晚,虽然也有一片灯光,到底不是城市。 村子里是没有夜生活的,九点,只有两家棋牌室还开着门,小店小饭馆之类的,都休息了。 年轻人大多出了门,剩下留守的老人孩子为主,即便没睡,也躺在床上看电视玩手机了。 连景山开了郁宣老宅的门,将车开进去。 这是个自家盖的三层洋房。 虽然盖在村子里,但郁家在外面赚了钱,自然要衣锦还乡,所以老宅修的很气派。 车停在院子里,两人进了大门。 房间里更是装修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一眼看去,都挺贵。 易念四下看了看。 “郁家不可能一直是这样的房子,这肯定是后来盖的。盖成这样,前面的老房子一定整个推了,就算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还在了吧?” 所以,郁宣真的是在这里悟了? 放了行李,时间还早。 九点钟,正是加班的好时候。 “先去郁宣的房间查一下,再查一下宅子的其他地方。”连景山说:“如果没有异样,明天找左右邻居打听一下。” 村子里的好处是,互相之间都认识。 郁家祖祖辈辈在周家村,有什么过往,瞒不住村里人。 ------------ 第116章 半夜入侵 打开郁宣的房门,里面干净整齐。 她走之后,已经有人来清洁过了。 两人简单的在房间里检查了一下,郁宣没有留下什么。 这房间没有电脑,郁宣出门如果需要用电脑,也是随身带着常用的笔记本。 “看来有线索也不太会在这个宅子里。”连景山说:“虽然对郁宣父母来说是老宅,但其实也是几十年前才盖的新房,是郁宣父母买的地。郁宣太爷爷那一辈,并不住在这里。” 九星连珠这种老东西,只会在老宅子里。这个小洋房里,连老祖宗的照片都没有,哪里有什么老物件。 要是能知道郁宣在村子里的具体行动路线就好了,可是这很困难。 村子里监控很少,就算是大路口或者商店里有那么一两个,也不可能保存几年。 只能从邻居那里打听。 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郁宣出门又不会广而告之,去了哪里,旁人也未必知道。 “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连景山拿着资料进了一间客房。 从郁宣家里打印出来的资料可不少。 时间短,没来得及都看,只是大概的翻了一下。 易念进了另一间客房。 一直到连景山房间里的灯都关了,易念房间的灯还没关。 她已经睡了,只是喜欢开着灯睡。而且有些遗憾,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虽然对方不在乎这一点电费,也不好把人家楼上楼下的灯都打开。 村里的夜晚比城里安静,偶尔有一声狗叫。 易念睡的不太安稳,偶尔翻一个身。 两点半,一个黑影悄悄的翻进了房间里。 他熟门熟路,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易念的房间。 整个三层小楼,只有这个房间是亮着灯的,一看就有人住。 黑影是个男人,嘴角勾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男人走到门口,悄无声息的将钥匙插进锁眼,打开了门。 易念虽然从里面将门反锁了,但如果有钥匙,还是能打的开的。 房间里明亮的很,易念缩在被子里睡觉。 房间里空调开了二十度,易念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都缩在里面,只露出一点头发丝儿。 这是夏天最美好的感觉。 开门的声音让易念在睡梦中动了一下,但没有醒。 男人露出一抹狞笑,走进床边,单腿压在了床上,往前扑去,一边将手往被子里伸,一边压住被子。 易念正熟,吓了一跳,只觉得身上一重。 身体比脑子醒的更快。 她感觉有一只手碰到了自己,伸手便握住了,然后一拧。 咔擦一声,有什么断了。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易念睁眼没看清对方的脸,已经一把掀起了被子,将对方裹住,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男人被踹到了地上。 房门被猛的推开,连景山冲了进来。 连景山就睡在隔壁,听见声音后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冲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 连景山一脚踩在被子上。 男人捧着自己的手腕,被捆在被子里喊痛。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出了一身的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会这么厉害。 “痛痛痛。”男人一连声的叫唤:“快放开我。” 易念出了被子就打了个冷颤,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然后看了一眼连景山。 连景山起的太急了,只穿了条半长的睡裤,连上衣都没穿,被空调冷风一吹,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是老了吗,他觉得只有年轻人才喜欢把空调开到二十度然后裹上几层棉被。 男人还在鬼喊鬼叫,连景山走到一旁,拿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然后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咔擦两下,就拷上了。 男人懵了。 竟然是一副手铐。 他挣扎了一下,但怎么挣扎的开。 连景山看向易念:“没事儿吧?” “没事。”易念抓了一把乱七八糟的头发。 这男人显然是没有一点功夫在身上的,竟然敢半夜偷袭她,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是她自负,一个普通人,就算是男人,也不可能在她手上占到便宜。更何况,她还有枪压在枕头下呢。 连景山说:“我去换下衣服。” 易念哦了一声,说道:“你好,小奥。” 一个清脆女声响起。 “我在。” 男人吓了一跳,一边晃着手铐,一边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 “空调调到二十五度。” “好的,空调已经调至二十五度。” 男人无语。 “行了,现在到你了,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半夜来我房间。” 男人梗着脖子:“我是走错了。” 易念扯了下嘴角,往隔壁看了一下。 连景山还没过来,关着门在换衣服。 易念快步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抬手就指向男人。 男人差一点吓尿了。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 男人抖着说:“你,你不是大学生吗?你为什么会有枪?” 大学生? 易念心里动了一下。 “你以为我是谁?” “你,你不是郁宣吗?” 易念也意外了一下:“你以为我是郁宣?” “难道不是?” 男人睁大眼睛,一脸茫然。 隔壁的门开了,连景山换完衣服过来了。 易念立刻把枪塞进后腰。 连景山毕竟是自己的领导,跟自己这种稍微有一点江湖黑暗气息的作风还是不一样的,还是别让他看见自己用枪威胁人比较好。 连景山进来,易念又是一副纯良的模样。 “连队。”易念说:“他说他以为我是郁宣。” 连景山也有些意外。 但看男人那模样,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男人也很懵:“你不是郁宣?” 连景山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手铐一边拷在手上,一边拷在沙发腿上。 “说说吧,你叫什么?” 男人已经彻底被征服了。 连景山以为是被自己,但他不知道,主要是因为易念的枪。 “我叫庞俊楠,就住在村东头。”男人说:“晚上我路过,看见院子里有晒着女人的衣服,我还以为是郁宣回来了。” 连景山和易念对视一眼。 现在是夏天,衣服肯定是要天天换的,他们俩洗了澡,就自己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在了院子里。 庞俊楠看见的女士衣服,应该就是易念的。 ------------ 第117章 被子的温度 “你是村里人吗?” “是,是啊。” “那……你没见过郁宣?”易念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她的情况吗?” “我知道呀。”庞俊楠特别自信,还妄图解释:“两位大哥大姐,今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我和郁宣是朋友,关系特别好。我以为是她回来了,所以才想着来找她叙叙旧。” 易念淡淡说:“你跟她叙旧的方式,就是半夜摸黑往姑娘的被子里钻?” “不是,误会啊。”庞俊楠哭丧着脸:“就是开个玩笑,吓唬她一样。” 庞俊楠可不傻。 他虽然不知道连景山和易念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手铐和枪,已经能说明一部分情况了。 而且连景山给人一种一身正气的感觉,也不像是混黑的。 连景山冷笑了一声。 从手机里调出好几张照片,然后做了个九宫格。 “你来认一下,这里哪一个是郁宣?” 庞俊楠一下子愣住了。 九宫格里,是九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的照片,要是认识,当然能一眼认出来。但是不认识的情况下,就懵了。 庞俊楠看了一下,说:“是……这个……这化妆画的太浓了,也许是这个……” 庞俊楠含含糊糊的辨认着,一边辨认,一边偷偷看连景山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什么。 可惜,连景山和易念都不会有任何表情。 庞俊楠含糊了半天,也不敢肯定,抬头看连景山,连景山一脸冰霜。 “呵。”连景山冷笑一声:“其实你根本就不认识郁宣,你要是认识她,就不会说自己是来找她的了。” 庞俊楠被戳穿了,耷拉下脑袋。 “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连景山拽过个椅子,坐在庞俊楠对面。 易念咳了一声,站在连景山对面。 她又摸出了枪,慢条斯理的抬头,冷冷的看着庞俊楠。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张餐巾纸,开始擦枪。 庞俊楠又开始忍不住的抖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景山给他的感觉是一身正气,但是易念身上的正气就少了一点。 “我说,我都说。”庞俊楠一边抖一边说:“其实我不认识郁宣,但我知道她,我知道这是郁家三房的宅子,他们家都在城里,不怎么回来。” “我一直在外面打工,这两年都没有回来过。这次也是昨天才回来的,我看见院子里有年轻女孩的衣服,就想着,肯定是郁宣回来了。” 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连景山道:“郁宣他们家,也不止郁宣一个。你这么往里冲,就不怕一大家子人都在吗?” 虽然是村里,也不是法外之地。 庞俊楠这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我偷偷在门口看了。”庞俊楠说:“要是一大家子都回来,那肯定要晒一排衣服啊,怎么可能只有一件年轻女孩子的衣服?” 其实不止,但是连景山的衣服也少,晾在了另一边,正好是个死角,从门口的缝里看不见,就被忽视了。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连景山说:“没见过人,就敢往人的房间里闯。” 如果庞俊楠说的是真话,不知该说他蠢,还是色胆包天。 庞俊楠喃喃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见过。” “具体说说。” “我曾经在郁家的老宅,看见过郁宣的背影。那身材……可好了。虽然没看着正脸,但一看就是个漂亮的姑娘。” “你说的老宅,是哪个老宅?” 按郁宣父亲说的,这就是老宅。 但庞俊楠说的,显然不是这里。 “就是,郁家以前的宅子。嗯,分家之前住的。在河边,以前村里很多人都住在河边,顺着大坝一路往下盖房子。后来才搬出来的。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没出生,是好几代人之前的事情了。” 在来的路上,易念查了周家村的历史。 周家村有一片宅子,算是文物保护单位,都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最有名的,是周家祠堂和周家的四合院。再然后,还有其他几个姓氏的祠堂和故居,郁家就是其中一个。庞家也是一个,两家的祠堂和故居离的都不远。 虽然比不上周家的规模,但是也不小。 “具体时间呢?”连景山道:“你说见到她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庞俊楠回忆了一下,说了一个时间。 易念心里一喜。 可巧了,这个时间,正是郁宣回周家村参加朋友婚礼的时间,两天后,她就离开了。 而庞俊楠,没多久也就外出打工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郁宣已经去世的消息,还想着趁机占个便宜呢。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 “今晚你就在这老老实实的待着,等天亮,带我们去郁家祠堂看看。” 庞俊楠有点懵:“啊?” “啊什么?你不会以为你今晚做的这事情,不要付出代价吧?” 连景山从口袋里摸出证件,丢在茶几上。 庞俊楠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对方是警察,他今天最多是未遂,问题不严重,就算坐牢也坐不了多久。 如果对方真是混黑的,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连景山也不解开手铐,就让庞俊楠在沙发上坐着。 熬着吧,反正也没几个小时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连景山转头对易念说:“你去隔壁房间睡吧,我在这边看着他。” 连景山已经上手搜身检查过了,庞俊楠身上除了一把水果刀没有其他的凶器,又被铐在茶几上,掀不起什么风浪。 易念抱着自己的衣服,去了隔壁。 一进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温度调到二十度,然后爬上床,裹上被子睡觉。 被子里有种陌生的淡淡的味道。 易念辗转反侧了一下,突然僵住了。 这是连景山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这被窝还有温度,是连景山刚才捂热的。 易念挠了挠头发,脸突然有点热。 连景山现在应该也上床睡了,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那个被子里也有其他的味道和温度。 不过现在回去换被子,就更奇怪了。 易念别别扭扭的,还是抱着被子睡了。 夏天,天亮的早。 第二天五点,连景山就把庞俊楠叫醒了。 ------------ 第118章 翻墙入院 易念睡的浅,隔壁一有动静,她也就醒了。 屋子里灯光大亮,窗外也透了光线进来,天亮了。 起床洗漱,五点十分,几人出门。 庞俊楠是最憔悴的。 昨晚上他被铐在沙发上,开始又慌又怕肯定睡不着,后来实在困了,也眯了一会儿。 出门的时候,他还念念叨叨的,十分郁闷的模样。 连景山将他拽到楼上,打开了郁宣房间的门。 郁宣已经过世,虽然房间里一切都在,但是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遗像。 连景山说:“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庞俊楠看着遗像,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一个激灵,腿一软,差一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郁宣已经死了?” 他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 郁家这一房,年轻的女孩子只有郁宣一个。这房间的布置,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这个遗像的主人,就只能是郁宣了。 “才知道啊?”连景山一把抓住他胳膊,免得他趴在地上:“不但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就庆幸昨晚上碰见的是我们,要是昨晚上你碰见的是郁宣,那可就热闹了。” 庞俊楠想到那场景,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生寒。 本来觉得昨天碰到两个警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如今想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碰见的是郁宣,那真是死路一条了。 庞俊楠笑的比哭还难看。 “警察同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要做什么,我一定好好配合。” “很好。” 连景山本来今天也是打算找一个本地人带路,带他们去祠堂老宅等各地看看的。现在有了庞俊楠,也挺好。 有些地方,一本正经的人会带他们去。 有些地方,一本正经的人未必会带他们去。 庞俊楠如今是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的,最配合了。 连景山丢了一件外套给庞俊楠,让他搭在手上遮着手铐,别叫人看见大惊小怪的。 庞俊楠哭丧着脸,有心想让连景山给解开手铐,但也不敢说。 老宅子那一片,没有大路,只有青石板铺的小道,古色古香的。 虽然现在还早,可路上已经有零星的游人。还有村里的村民,靠山吃山,就在路边做小生意,卖些特产。 他们三个,一点也不突兀。 庞俊楠还碰见了认识的村民,打了招呼。 难为他强颜欢笑。 “是啊,周婶,我带朋友来逛古宅。” 庞俊楠笑的都要哭了。 连景山看见路上有卖早点的,买了几份发糕,也没有虐待俘虏,给庞俊楠也买了一份。 发糕是微酸带甜的,不过庞俊楠一口口的,只尝出了酸味。 连景山吩咐:“去郁家祠堂和老宅。” “好,好。” 郁家的祠堂,就在老宅之中。 老宅是个散尽的宅子,门口有匾额,关着门,上面有锁。 连景山转头问庞俊楠:“不开放参观吗?还是没到开门的时间?” “这……不好说,这一片各家祠堂和老宅挺多,是轮流开放的。以周家为主,周家的老宅常年开放,有专人管理。其他家轮流开放,又不收钱,谁家都怕进去的人多了,会损害宅子。” 但是为了整体的经济,又不能完全不开放。 这样啊,连景山说:“那要去哪里拿钥匙?” “不用,不用。” 这时候本地人的优势尽显。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爬进去。” 庞俊楠一副偷偷摸摸,贼兮兮的样子。 连景山不由道:“你不会进去偷过东西吧?” “没有,没有,我怎么能干这事情呢?”庞俊楠赌咒发誓:“而且老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们小时候四处瞎玩,每家的老宅和祠堂都爬过,不是偷东西的。” 对于庞俊楠的话,连景山和易念都是半信半疑。 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你带我们过去看看。” “好。” 庞俊楠一连声的应着。 跟着警察去爬墙,那有什么可怕的。就算这个行为不太好,也不是自己担责任。 跟着庞俊楠左转右转,进了巷子。 果然有一面墙。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安静的很。一般的游客也走不到这个地方。 “就是这里。”庞俊楠说:“从这里爬进去,就是郁家老宅的一个小花园。” 易念撸了撸袖子,看了看连景山。 “连队,爬吗?” 爬墙,这不难。 这么高的墙,她蹭的就过去了。 而且有领导在上面顶着,也不怕有什么作风问题。 连景山点了点头。 易念得了领导命令,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前跑了两步助力,一把就抓住了墙头,手臂用力,人就已经轻盈的上了围墙。 往下看了看,果然是小花园。 安安静静,空荡荡的,没人。 易念轻轻的落了地。 庞俊楠看的目瞪口呆。 昨晚上他还以为自己的手断了,后来发现易念还是手下留情了,只是脱臼,现在已经接上了。 但就是完好无损的时候,他也不可能那么流畅的翻过围墙。 连景山看着庞俊楠目瞪口呆的表情,笑哼了一声。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她一个能打十个。” 昨晚上敢偷袭,真是找死。 庞俊楠一脸恐惧的点头。 他可不敢对连景山说,这个警察同志拿枪吓唬我。 连景山将庞俊楠的手铐解开,让他过去,还好心的托了他一下。 庞俊楠手脚并用爬了过去,连景山也翻了过去,又将手铐给他带上。 戴上手铐,就不好跑。 要不然庞俊楠如果仗着自己对地势熟悉跑了,就算能追的回来,也很麻烦。 因为每年总有几个月要对外开放参观,老宅里即使没有人住,也收拾打理的很好,这是有专人负责的。 连景山说:“如果是本家的人进来,通常会去什么地方?” “那肯定就是祠堂。”庞俊楠说:“老宅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看多了就是个旧房子。但我们这边的规矩,若是不常在家的人回来,总是要去祠堂上柱香的。” 连景山说:“去祠堂。” 家族里古老的秘密,说不定就藏在这个地方。 ------------ 第119章 不一样的画 庞俊楠对这里果然熟悉,带着两人一点儿磕绊没有的,就到了郁家祠堂。 祠堂像是庙一样,里面供着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庞俊楠有心要给连景山留下一个好印象,一边带路,还一边介绍。 “咱们村里各家姓的祠堂有好几座,里面的布局都差不多。郁家的祠堂也是一样,和旁的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 易念没有去过周家村其他的祠堂,但是,也去过旁的地方的祠堂。 除了一些地方特色之外,确实差不多。 这是祭奠先祖的地方,万变不离其宗。 祠堂的门是掩着的,没有锁,三人在里面转了一圈。 没有什么发现。 庞俊楠主动说:“要是祠堂里没有发现,我再带你们在宅子里转转吧。” 他现在可比连景山还要希望他们能有所发现。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就能戴罪立功了。 连景山说:“你说,你当时在郁家祠堂看见了郁宣。” “对。” “当时她在什么地方?” “哦,大门口。我没有进来,只是从门口路过看了一眼。” “带我们去看一下。” “行行行。” 庞俊楠连忙带着两人往前走,穿过一道长廊,穿过两个院子,到了大门口。 “就在那个地方。” 庞俊楠指的地方,是进门的连廊。 这是木质的连廊,地下是青砖,柱子和廊顶都是木质的。雕梁画栋,绘着各种彩色图案。 庞俊楠走到了他看见郁宣的地方,停住。 “就是这里。” 这个位置,十分奇怪。 连景山道:“你们祭祀先祖,应该是大门进吧。” “自然。” 庞俊楠尴尬道:“这不是害怕被人看见,耽误事情吗?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翻墙进来。” 翻墙进祠堂这种事情,他也是小时候才干过。现在成人了,确实很久没翻过了。 “大门进老宅,然后进祠堂,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方?” 连廊的边角,一般只有定期查看修葺的师傅,或者好奇的游客才会走到。祭祀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 连景山说:“四下检查一下。” “好。” 可惜的是,离郁宣上一次过来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就算是留下了什么痕迹,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就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一寸一寸的看着。 连景山仰着头半晌,突然道:“这里有梯子或者椅子吗?” “哦,有,有的。” 庞俊楠连忙去搬了个椅子过来。 连景山踩上去,用手机打着手电筒,照着连廊上的画。 连廊顶部,是一幅又一幅的木雕画,画的是各种历史人物事件。 庞俊楠刚才就给他们解释过了。 每家的老宅里,都有这样的画。一般记录的都是自家祖宗创业延续的故事,其实都大差不差。 郁家也是一样。 能有这么大老宅,能有这么正经祠堂的,都是大户人家,祖上都富过,出过这样那样的大人物,有几百年的历史。 这些历史,拼拼凑凑,真真假假,反正听起来是那么回事。 连景山一幅画,一幅画的看了过去。 看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 易念连忙道:“怎么回事?” 连景山说:“你上来看看。” 连景山下了椅子,让易念上来。 易念拿着手机就上去了。 庞俊楠也在下面仰着头往上看,很想看看连景山发现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连景山没有打算喊他一起看。 这一看,易念也看出问题来了。 “嗯。”易念拿出手机拍照,连着拍了好几张。 拍完之后,又仔细的摸了那幅木雕刻画。 连景山已经在下面开始打电话了。 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不想惊动郁家本地的人,免得他们有所隐瞒,会扰乱他们的计划。 可在有发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是老宅,是被保护的地方,有发现需要进一步调查,也要走程序。不可能直接用刀撬一块下来就完事儿。 他们又不是土匪。 易念就站在椅子上研究画,庞俊楠在下面抓耳挠腮,一边听着连景山打电话。 连景山打了几个电话,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专案组已经成立,现在这是个被上面重视的大案子,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要配合工作的。 很快,离他们这里最近的,周家村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所长,就带着几个民警,并且带着郁家的两个人。 为了让这事情不那么尴尬,打完电话之后,连景山就带着易念和庞俊楠原路返回了。 从他们翻墙进来的地方,又翻了出去。 然后绕出来,走到老宅关着的门口,等着。 原地等待固然省事儿,可是一会儿人来了,就有点难看了。 郁家的人一问,我大门关着,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呢? 总不能说是翻墙进去的,那真是把青山市刑警队的脸都丢在周家村了。 他们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一行人匆匆赶到。 两下相见,做了个自我介绍。 辖区派出所许所长表示,一定尽全力配合。 寒暄之后,连景山走过去,对许所长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所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人先把庞俊楠带走了。 也不知道庞俊楠一会儿招供的时候,会不会把他们翻墙的事情招出来。但只要别当着郁家人的面,也就无所谓了。 郁家来了两个人,一个老者,一个年轻人。 一个是郁家现在在族里很有威望的老者,相当于族长。 另一个,是留在周家村没有出去,年轻一辈里做事稳妥的,是陪着长辈来的。 郁族长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一行人走了进去。 郁族长奇道:“连队长,不知道我们家的老宅里,有什么奇特之处?” 刑警找上门,一般人都会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不能得罪,要配合。 连景山走到刚才的地方,当然椅子已经被搬走了,不然就太明显了。 他往上一指:“郁老先生,我想问一下,你们家这老宅里,这走廊上的木雕画,画的是什么?” “是我们郁家的家族历史。”郁族长说的和他们想的差不多:“我们郁家,是从广南一带走出来的,几经波折,才定居在此。” 每一块画面,都有故事,而且,这些故事是连起来的,就像是一个连环画。 “那这些木雕刻画,有多长时间的历史了?” ------------ 第120章 盗亦有道 郁族长说:“若说这些木雕画,已经足足有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 连景山就有些不信了。 “这宅子,有这么长时间?” 虽然是老宅,但是,也不像这么老。 “确实是有这么多年头。”郁族长说:“连队看着新,是因为年年翻新修葺的原因。比如这些木雕画,时间长了也是要修补,重新上色的,才会显得新。” 不然的话,时间长了,难免破破烂烂,可能还会风雨飘摇。 “原来是这样。”连景山拿出手机,打开刚才拍的照片:“郁族长,你看一下这张照片。” 郁族长看了一下。 “这是连廊的木雕画?” “对。” “这……有何不妥?”郁族长又看了看,一旁的年轻人也过来看了看。但看他们的表情,显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两人的表情疑惑十分到位,不像说谎。 连景山说:“你们看一看这张木雕画,再看看其他的画。” 那些木雕画都在比较高的地方,上面又没有装灯带,整体有些暗。 平时游客走过,抬头一看,只觉得十分精致。 但是想要仔细到每一幅的图案和工艺,就要爬上去仔细看了。 显然,这一老一少,都没有爬上去仔细看过。 周家村,被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研究过的,只有周家的老宅。那是被专家发表过许多沉淀着历史韵味的文章的。 其他姓氏的老宅,在周家老宅面前,相形见绌,难免被忽视了。 周家的人,如今稍微有能力的也都离开了,剩下的要么年纪大了,要么只想安逸,对老宅,懂,但有限。 郁族长一把年纪了,没人敢让他爬高上低,万一摔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于是小郁就当仁不让的爬了上去。 还拍了照片下来,给爷爷看。 “好像是有点不像啊。”爷爷挠了挠头。 “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孙子也摇了摇头。 许所长和几个民警也都围过来看。 易念没有怀疑他们在懂装不懂,因为这与众不同的木雕画,牵涉到一个有些冷门的知识点。 这个知识点,因为涉及了专业相关,她之前就知道。 但是连景山之前不知道,是这段时间为了这个案子,临阵抱佛脚,恶补了许多相关知识,这才有所了解。 这一张木雕画上的雕刻的人物,不是这走廊上其他木雕上的,郁家的列祖列宗。 而是一个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形象。 这个人叫盗跖。 在这之前,连景山听过这名字,不过对他没有太多了解。但最近恶补了相关的知识之后,就非常了解了。 这个人,是盗墓贼的祖师爷。 他被认为是,盗亦有道,理念的倡导者。 据《庄子》记载,盗跖提出“何适而无有道邪?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知有也。” 他所说的五者,是,圣,勇,义,智,仁。 能猜到藏着什么财物,就是圣明。能带头进入屋子,就是勇敢。能最后出来,就是义气。能判断是否可行,就是智慧。能分赃平均,就是仁义。 这种理论为盗墓贼的盗窃行为赋予了一种看似合法的道德准则,让他们认为自己的非法行为也有“道”可循,因此将盗跖奉为祖师爷,希望能得到他的庇佑,在盗墓活动中顺利成功。 早些年,天盛集团烧香拜佛的时候,也拜过这位祖师爷。后来还是易念觉得封建迷信不可取,才给废除了。 郁族的历史就刻在祠堂之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历朝历代出的有名的人,都记录在案。 可没有任何一句上写着,曾经还做过这样的勾当。 既然如此,那么在郁家纪念历史的雕刻画中,为什么会有一幅画,纪念盗墓贼的老祖宗呢? 郁家两人面面相觑。 “这,我也不知道啊。”郁族长一脸空白:“我从未听过郁家有出过如此人物,我们郁家的每一代,都是清清白白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郁家小伙儿也说:“是是是,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而且,他还进一步说。 “这种可是犯法的事情,哪朝哪代都见不得人。就算是咱们家有,也一定会藏着掖着的,怎么可能摆出来。万一被人看见了,那这家族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这个,连景山就不好评价了。 当然,这事情不管真假,也不会找现在郁家人的麻烦。 连景山安抚郁族长:“郁老先生,这件事情和我们现在要查的一个案子有关,不便细说。不过我要仔细检查这块木雕画。” “可以可以。” 郁族长立刻说:“我这就叫师傅过来,将这幅画取下来,让连队长仔细检查。” 连景山很欣慰。 碰到愿意配合的老百姓,做事情真是舒服多了。 不然的话,还要分一半的精力出来周旋,十分伤脑筋。 易念挺好奇:“这些画,是可以拿下来的吗?” “当然可以。”郁族长说:“是固定在上面的,但不是固定死的,可以取下来安上去。” 那就好。 师傅也是周家村本地人,一个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连景山跟师傅说了一下。 师傅表示明白。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师傅没踩小凳子,而是扛着个人字梯过来的,他爬上来梯子,很快,就取下了画。 这画也不大,就是A4纸大小。 师傅取下画的时候,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画……好像被人动过。”师傅说:“我们虽然每年检查,但只看表面,表面没有问题,是不会动的。可是我看这画的背面,像是被人取下来过。” 两人心里一动。 若是这样,不必说,那就是郁宣了。 那次回来参加婚礼,郁宣在老宅里,发现了这一幅与众不同的画。 这画里,一定另有玄机。 只是不知道郁宣在自己参透了之后,有没有将线索留下,还是抹去了。 师傅将画取了下来。 众人都围上去看。 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看,可是这么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上面雕刻的人虽然是盗跖,却也就是寻常的画面,没有字,更没有地图。 很难判断出郁宣到底从其中看见了什么。 ------------ 第121章 入夜的规矩 师傅上去的时候,连景山掏了双手套给他戴上。 下来之后连景山立刻就将画接了过去,装进准备好的袋子里。打算回去化验一下,看看这上面是否有郁宣的指纹。 “郁族长。”连景山说:“这块木雕画,我要拿走研究一下。你放心,不会损坏的。等这案子处理完了,会原样奉还。” 这是从老宅里抠了一块肉啊。 郁族长心里在滴血,但是也没有办法。来了一群警察,现在就不要想东西舍得舍不得了,想想自家会不会陷进什么事情里吧。 连景山和郁族长说话的时候,易念就在一旁打量。 她现在想不通的是,郁宣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方。是什么吸引她走到这个地方,她提前知道了什么呢? 可是看来看去,这里和旁处也没有什么不同。 易念说:“连队,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说郁宣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总不能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吧?” 随随便便一抬头,就看见了? 这也太巧了。 在郁宣来老宅之前,一定还接触了什么。 只可惜时间太长,实在已经无从查找。 来都来了,正事谈完,郁族长便邀请连景山在老宅里走走看看,权当尽了地主之谊。 这么一转,就到了中午。 拒绝了郁族长要请客吃晚饭的邀请之后,便打算回市里。 周家村毕竟偏远一些,辖区派出所的设备人员都不够。这块木雕画,还要带回市里才行。 不过易念还有些恋恋不舍。 “怎么?”连景山说:“喜欢古色古香的宅子,还没逛?” “那倒不是。” “现在赶时间。”连景山说:“等这案子了了,再去逛。青山市虽然没有这样的古宅,但是周边还是有的。到时候让王沧澜再组个团,一起去。” 易念看出来了,王沧澜是队里吃喝玩乐一把手,不管什么局,都让他出头就对了,保证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不是,我不是想逛古镇。”易念说:“我是想晚上再来一趟。” “你还有什么怀疑?” “具体也说不上来。”易念说:“不过据庞俊楠说,他看见郁宣的时候,是傍晚,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是。” “可是,刚才我和郁家的人闲聊,说起那些族规。说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刚才逛古宅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在一起。但是领导和领导和郁族长,是走在前面的。 易念和陪同的郁家年轻人,还有几个民警,走在后面。 领导聊的和年轻人聊的,自然还是有区别的。 这天黑之后不许进祠堂的规矩,连景山还真不知道。 “有这个说法?” “对,虽然不是明文规定,但确实有这个不成文的惯例。”易念说:“不过这个规定,不是郁家的老祖宗传下来的。” “那是怎么来的?” “是在他们也说不清的百来年里,才出来的一个规矩。说是某一日,郁家的几个长辈在一起开了一个会,之后,就有了这个规矩。这个规矩只有郁家才有。我搜了一下资料。其他的家族,也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什么都不会凭空出现,入夜不许进老宅,这是为什么? 这种奇怪的有些诡异的规矩,总要有个说法。 只可惜,那时候,就是现在这个年纪最大的郁族长也还未出生。因此这规矩虽然传了下来,为什么会有这规矩,却无人知道。 反正现在不似以前。 以前生活在老宅,罚跪在祠堂,晚上不让进挺麻烦的。 现在就无所谓了,别说晚上不进,一般情况下,白天都没人进。 “这个规矩你看着是不是很奇怪,但是我们这一行……咳咳……” 易念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的呸呸呸。 连景山奇怪的看着易念。 “我们这一行,怎么了?” 刑警有什么问题? “不,不是,不是我们这一行,是他们那一行。”易念尴尬:“顺口了,一时改不过来,领导别让我写检讨。” 连景山相当无语,感情你口中的我们那一行,是挖坟掘墓啊? 行吧,那我不熟悉。 易念舌头不痛了,接着道:“他们那一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特别是下墓,有各种说法。比如最常见的,人点蜡鬼吹灯,就是一个规矩。进了墓室之后,在角落放上蜡烛,若蜡烛熄灭,就必须立刻退出,不可再进。” “我知道,我看过那个小说。蜡烛熄灭就要离开,也不全是迷信,是因为墓穴中缺氧,人在里面会有危险。” 连景山虽然不爱看你爱我,我爱你的电视剧,但曾经风靡一时的小说,也是看过的。他虽然比易念老一点,也不是个老人家。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易念说:“这一行,我确实听过,有一个分支是有这样的规矩的。天黑不下墓。” 连景山有些怀疑。 “你确定是天黑不下墓,不是……天亮不下墓。” “对啊。” “这合理吗?” “合理与否,看怎么解释。”易念说:“都干上挖坟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诈尸合理吗?粽子合理吗? 连景山一时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所以我想,郁家祠堂,说不定入夜后会有什么秘密。晚上我们再来一趟,也许有不一样的发现。” 连景山是个能听的进下属意见的人,易念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合理。 但是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到晚上。 “我们先回市里,把东西拿去检测。然后再回来。” 一下午的时间,来回一趟是够的,两个人轮流开车,也不多费力。他们在这边也不能待太久,要抓紧时间。 当下,两人也不用去郁家收拾东西,直接就带着木雕画回莱洛市。 路上,易念还给古浩淼发了个消息,大概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古浩淼对易念的行动力表示了万分的佩服,只可惜,他对入夜不能进祠堂这样的规矩,也不太了解。 易念对古浩淼传达的消息越多,古浩淼就越放心。 易念若不是自己人,怎么会资料共享呢?只会将一切都瞒的严严实实的情况下,不停的找他打听情况。 ------------ 第122章 内行看门道 莱洛市局的配置,可是比青山市还要好。 只可惜,时间已经太长,虽然技术科用了好几种方法,也没有能够提取到有效的指纹。 不过大家在一起,详细的研究了木雕画。 倒是有人看出了端倪。 “这个木雕画,被拿走了一部分。”一位对这木雕和古典文学很有研究的同志说:“你们看这里,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有东西的,但现在是空的。” 这木雕上,雕刻的是盗跖的像。 在外行眼里,这种古人像其实大差不差。 有一些有特别的标记,有更多都差不多。 但是内行说:“你们觉得这块木雕像,好看吗?” 这一看就是个会问问题的人。 问外行好看不好看,就问对人了。 大家纷纷发表意见。 挺好的,挺好看的,虽然谈不上多美轮美奂,但是艺术品嘛,就是这样。 内行同志说:“我觉得不行,这一片留白太多了,就像是……就像是一张照片的构图,都挤在一侧,让照片头重脚轻。” 他这么一说,众人再看,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感觉。 易念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雕刻的师傅技术不行呢?” “不,他的技术很好,这个从雕工就能看出来。”内行同志说:“所以我觉得奇怪,这么好的技术,构图却有明显的差错,这不应该啊。除非这个地方原来是有东西的,但是现在这个东西,被拿走了。” 连景山道:“如果这里是有东西的,现在被拿走,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吗?” “可能,对方的雕工如此精巧,非常可能在其中雕刻出一个镂空的物件,取走也不影响。” 郁家老宅虽然有人打理,可是也没有仔细到每一个地方都拍照留念了。 让家中的人想起每一块木雕画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有什么改变,这不太可能。 连景山和易念对视了一眼。 莫非这里的东西被郁宣拿走了,她的性情大变,就是因为这个。 会不会是九星连珠其中的一幅地图?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将木刻画托付给检验科主任继续调查,自己要和易念回周家村。 检验科主任满口应了,而且,那位内行同志也很热心,表示自己要联系几个对木雕熟悉的专业内行过来看看,内行看门道,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连景山和易念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五点了。 连景山说:“不耽误时间了,买点吃的在路上吃,我们就去周村吧。” “好。” 最方便能填饱肚子的,就是汉堡了。 连景山又买了一个全家桶。 这一次会抢答了,先把全家桶塞进她怀里。 他还买了点速食,自热火锅什么的。 周家村不像是外面城里,夜晚是没有什么店开门的。要是加班加的晚饿了,找不到吃的。 连景山说:“我开车,你先吃。” 先吃先挑,这下就不用纠结口味了。 没想到这领导是一个这么有人情味,这么心细的领导,虽然易念其实只是想喝一口冰可乐罢了。 易念也就不客气,喝了半杯可乐,吃了一个双层辣牛堡,又啃了一对鸡翅,吃了半包薯条,一个甜糯玉米,这才和连景山换位置。 连景山将剩下的都吃了,半包薯条也没有放过。 不要浪费,半包薯条又不是啃过的,不嫌弃。 到周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没有去找郁族长拿钥匙。 既然郁家有入夜不许进老宅的规矩,要是去找他,会让他为难的。 违背祖宗的规矩不好,不配合警方调查也不好,不如自己去,反正他们现在也知道要怎么进老宅了。 那一片古宅祠堂不搞夜景,没开发的那么全面,八点钟左右,几乎就没人了。只剩下青石板的大路两边,隔着老远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白天爬墙的地方,原路爬了进去。 今夜月光明亮,就连手电筒都不用,两人又到了今天白天的位置。 木雕画已经被取走,其他的一切照旧,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连景山拿出手电筒,仰头往上照去。 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窟窿,晚上看着还有点瘆人。 易念往大门口走去。 “郁宣开始不是站在这里的,她是从大门进来的,我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有些光影角度的区别,白天看和晚上看,强光看和弱光看,晴天看和雨天看,都是不一样的。 易念站在大门口,脑袋转圈圈,往四周看去。 月光星光下的古宅,古色古香,一片寂静。 但是她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易念又往前走了几步。 前面就是一片院子,院子地下铺着鹅卵石,中间有几簇花草,还有水榭,水中有金鱼游走。 可这里的古宅大多是一样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别。 两人都犯了愁。 这案子到现在,线索好像不少,但却没有太明确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而且因为时差,他们找过来不是迟了一两天,是迟了一两年,导致很多线索都已经不可查,想要还原真相,谈何容易。 易念正要说话,突然听着隔壁的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有人来了。” 连景山低声说了一句,立刻将手电筒按灭。 易念也蹭的窜了过去。 在这种地方,又是晚上,躲两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两人屏住呼吸不出声。 脚步声更清晰了,从对面的院子里,过来两个人。 看那姿态就偷感十足,蹑手蹑脚。 也没有开手电筒,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易念和连景山都有些高兴。 莫非有人来送线索了? 这是好事啊。 也许是今天上午他们的到访,让有些知情者坐不住了。谁能想到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呢? 正好,就撞上了。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近了。 一人手里拿了个小铲子,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到了院子左上角的一片花坛前。 “就是这里。” 其中一个人说。 ------------ 第123章 神秘挖宝人 另一个点了点头。 两个人蹲了下来,开始挖土。 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啊挖啊挖。 挖的很小心翼翼,好像地下有个非常易碎的东西一样。 连景山和易念都不出声,等着看他们能挖出什么好东西来。 就这么挖了一会儿。 两个人蹲的腿都酸了。 也没看见他们挖出了东西。 挖东西的人也犯了嘀咕,一个低声说:“哥,你确定东西在这个地方?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应该是这里没错啊。” 男人从怀里摸出手机,算了半天:“就是这里,咱们之前不是来量过吗?” 两人腿也蹲麻了,都站了起来。 一边甩胳膊,一边甩腿。 既然他们找不到,就没有必要再等了。 连景山站了起来。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进来,进来就专心致志的挖土,怎么都没想到走廊的阴影里竟然蹲了两个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又是做贼一样的心态,别说突然出来两个人,就是出来一只鸡,也能把人吓死。 两个人被吓得抱成一团,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别吵了。”连景山压低声音:“哪儿来什么鬼?” 两人定了定神,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你们?” 连景山奇道:“你们认识我?” “你们是派出所的人。”对方还真知道一些,虽然不完全准确,但大方向不错。 “你怎么知道?” “今天白天我看见你们了。和郁家族长在一起,还有好几个派出所的同志。” 原来是这样。 连景山出示了一下证件。 “不过我不是派出所的,是刑警队的。”连景山说;“我姓连,这位是易警官。” “连警官,易警官,你们好。我叫黎桓,就住在前街,离这里不远。” 听口音,确实是本地人。 连景山正打算问问这两个人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万万没想到,黎桓先发制人。 “两位警官,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郁家老宅里?” 连景山竟然被问住了。 愣了一下,才反问:“你们呢?” 黎桓两人也被问住了。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 尴尬完了,当然还是连景山撑得住,毕竟他是正义的。 “我们来做什么,你们不必打听。”连景山冷下脸:“倒是你们,你姓黎,不是郁家祠堂的人,而且,郁家祠堂也有规矩,入夜不许进入祠堂。所以你们……是来偷东西的?” 两人一听偷东西这几个字,顿时就紧张起来。 被警察怀疑偷东西,那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没有没有。”黎桓两人连连摆手:“没有偷东西。” 连景山道:“那是来干什么?” 易念拿出了执法记录仪。 黎桓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连景山严肃道:“你们俩可想清楚,到底来做什么,原原本本的说清楚。要不然的话,可能要请你们去局里走一趟了。” 连景山从身后拿出手铐。 连景山是个讲究人,不像易念有时候是个野路子,难免过程要复杂一些。 不过一般人都能搞定。 手铐都出来了,两人顿时就萎了。 “别,别,连警官,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差一点把良民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说吧。” 黎桓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张图。 上面有几个数字。 “这是什么?” 黎桓说:“我们怀疑,郁家祠堂里有宝贝。” “怎么说?” 黎桓说:“从去年五月份开始,经常有人晚上偷偷溜进郁家老宅。这里找找,那里挖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易念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呀。”黎桓说:“第一次发现,是个意外。郁家老宅隔着一条巷子的那边,就是我们家的宅子。我们家没有入夜不许进的规矩。那天晚上我在老宅里有事儿,正打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人翻墙进了郁家老宅。”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虽然老宅的门锁了,但咱们这一片是旅游区,每日都有游客。游客嘛,大部分都是守规矩的,但是人多了,肯定也有不守规矩的。” 连景山点头表示理解。 青山市是个旅游城市,这个他深有体会。 远的不说,就他们家的农家乐,矛盾纠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部分客人都是讲道理的,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千个人里来一个不讲道理的,一万个人里来一个不讲道理的,基数大了,自然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上。 黎桓继续道:“有些游客就喜欢寻求个新鲜刺激,越是不让干的事情就越要干。越是锁着门的地方就越要进。” “当时我也没在意,谁家老宅里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般的游客也不会拿走什么。看归看,拿走可就是两个性质了。” “然后我就打算回家了,可我回家正好要路过郁家老宅的大门。因为刚才看见人爬进去的缘故,我就转头多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门里有灯光。” 有灯光,就有人,黎桓当下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这一看,看出奇怪的地方了。 黎桓说:“我扒着门缝往里一看,只见有个黑影蹲在进门的院子……就是这个院子里,在刨土呢。当时我吓了一跳,后来看见他这里挖一挖,那里挖一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连景山道:“你可看见这个人的样子了?” “黑灯瞎火的,没看见样子,但是从身形上看,是个男人。” “后来呢?” “我特别好奇他到底在找什么,于是就在门外看,看他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挖到,就走了。” 这是第一次碰见。 地上被铲了几下,这点变化没有让任何人察觉,郁家的人也无从得知,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唯独黎桓因为好奇上了心。 黎桓住的近,近水楼台,于是自己后来又陆续进来好几次,也学着挖挖挖,想要挖出点什么宝藏秘密来。 这么七进八进的,又碰见过两次那个神秘男人。 但仗着本地人的优势,一次都没有被对方发现过。 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有两拨人同时在郁家老宅里寻找某件东西。 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知道要找什么。 黎桓不知道,纯属好奇。 连景山道:“那你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你又为什么会掐算着,在这个地方开挖?” 连景山指了指脚下。 这可不是瞎挖,是目标明确的。 ------------ 第124章 八卦镜 “就是这个数字。”黎桓说:“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今年年初。他显得有点慌张,走的时候,落下了一张纸条。这两个数字,就是纸条上的。” 连景山将照片拍了下来,然后问:“纸条呢?” “丢了。”黎桓比划了一下:“就是这样的一张纸条,那么大,跟便签条似的,破破烂烂的。我怕烂了,当时就拍了下来。” 黎桓真是个闲得慌的人。 他将数字拍下来之后,觉得这说不定就是密码。 可是纸条上就两个数字,如果是个密码,那这密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 黎桓认真的说:“连警官,不瞒你说,我可是研究了很久,查了很多很多资料的。找了很多排列组合,一一排除,前两天,终于给我找出一种可能。” “是什么?” “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号密码,是最简单的一种坐标,经纬度。”黎桓一脸自豪的样子:“这两个数字,上面经度,下面纬度,一定位,正好在郁家老宅里。您说,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吗?” 易念拿出手机,打开软件。 如果有专业的GPS设备,经纬度的定位可以达到非常高的精度,厘米级甚至毫米级。 一般民用的GPS设备,比如智能手机,定位精度也能达到五至十米左右。 一查,还真是。 若是将纸条上的数字当做经纬度,定位的地点,就在郁家老宅,还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在脚下。 黎桓说:“这毕竟是郁家老宅,我也怕叫人看见误会。本来,我是想多查点资料再来的,但是今天听说有警察上门了,我担心会被人抢先,所以晚上就过来了。” 易念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但担心宝贝被人抢了是吧?” 黎桓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这是郁家老宅,就算是他家的老宅,这种行为也是偷窃无疑。 老宅,可不是自己家的所有物。 “整个事情就是这么回事。”黎桓一副已老实求放过的模样看着连景山。 但是连景山显然没觉得他那么纯良。 “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对这个所谓宝藏,你太过上心,花费了太多精力吗?” 可不是一时,是两年之久。 折腾又折腾,跑了一趟又一趟,而且,还几次面对未知的神秘人。难道不害怕。 “我这个人,好奇心重。”黎桓含糊道:“连警官,我不算犯法吧。充其量就是好奇,想寻宝什么的。” 连景山追问道:“寻什么宝?” 黎桓顿了一下:“不知道啊,这不是还没找到吗?” 连景山缓缓道:“不,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要是完全不知情,不会这么执着。” 连景山淡定的看着黎桓,看的他头皮发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鬼怪吓人,警察也可怕。 “是。”黎桓不得不承认:“但我只是听说。” 本地人就是好,听说的都比外人多。 很多宗祠家族都是很团结的,想问出点他们不愿意说的事情,很难。 黎桓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郁家以前其实条件一般,然后突然就富贵起来了。村里有传言说,郁家的祖上,得了一大笔宝贝。那些宝贝至今还有一些,藏在老宅深处。当然这都是传说,没有证实的。郁家虽然出了几个有出息的人,但也是做生意做学问的,没听说有谁是卖宝贝起来的。” 比如郁宣这一支,他家生意做的就挺大,但都是很正经的生意。 黎桓说完,哀求的看着连景山。 “连队长,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连景山想了想,让他们拿出身份证来,核实身份登记一下。 没带身份证,没关系,手机上有各种实名软件,还有电子身份证。 登记了之后,要是想跑,也不是一定跑不了,但那代价就太大了。除非杀人放火,不然不值得。 登记完身份证,让他们回去这事情不许乱说,便将人放走了。 易念站在大门口,望着他们挖土的地方。 “连队,你觉得他们的猜测准确吗?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放着东西的地方?” 经纬度的说法,易念觉得十分有道理。 而他们没有从地标处的地下挖出什么东西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东西已经被郁宣拿走了。 连景山皱眉沉吟片刻,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庞俊楠的。 他现在在派出所呢,手机也在。 连景山打给了派出所民警,然后转了两下,到了庞俊楠手中。 这个时间,庞俊楠已经睡了,被喊醒,语气中是浓浓的睡意。 “问你一件事情。”连景山说:“你想想,你看见郁宣入夜出现在郁家老宅那几日,是什么天气?” “天气?”庞俊楠清醒了一点:“是……好像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是个阴天。”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易念好奇的很:“连队,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点想法。”连景山说:“郁宣之前没有接触过九星连珠相关,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得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我认为,她得到线索,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情。” 阴天,天黑的早。 庞俊楠看见郁宣天黑在老宅,不代表她是天黑刚到的老宅。 下雨,花园里表层的土会流失,泥土里的东西,可能会露出来一些。 这个东西如果足够耀眼,就会被看见。 连景山将手机调成镜面模式,放在经纬度确定的那一个点。 然后走到了大门口。 打开手电,在院子里扫来扫去。 手电筒的强光,就这么扫到了放在地上的手机上。 手机表面,折射出一道光芒。 在昏暗中,光亮更容易被看见。 易念快步走了过去。 世上有一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别人找死找活的东西,郁宣那巧的,正好碰上了。 易念恍然:“她看见地里有亮光,心里好奇,就过来看了看。这一看,便发现了那东西,那东西,很可能是面镜子。” 也未必就是面寻常镜子,但肯定是个能反光的东西。 比如说,八卦镜? ------------ 第125章 字迹 走廊上的木刻雕像,不容易被一眼看见。 但郁宣很可能一眼看见了埋在地上不小心露出来的东西,镜子或者其他什么的反光,一时起了好奇心,将这东西挖了出来。 从挖出来的东西上,找到了走廊上的木雕画。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虽然没有证据,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易念蹲在地上,不断调着手机镜面的角度。 很可惜,没有什么天降异象出现。 宅子里一如既往,没有她想的,从镜子上出现一道七彩光芒,照射在长廊的木刻画上。 易念叹了口气。 “怎么了?”连景山随手扯过衣服,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土。 “感觉千头万绪,又毫无头绪。”易念说:“感觉你们的活儿,比我以前的活儿还难办呢。” 连景山不太好评价易念的感受,想了想,纠正道:“不是我们的活儿,是我们的活儿。” 虽然两个都是我们,但指的不是同一个群体,相信易念能够理解。 易念僵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连队说的对。” 连景山一副过来人老领导的语气:“你会这么想,还是归属感不够。没关系,你来我们队里的时间还短,等时间长了,就不会分你我了。” 领导虽然平易近人,但这话听起来并没有让她觉得太多温暖。 当年没把她当自己人的时候,命案现场都让她先回去睡觉。 现在把她当自己人了,真是一宿一宿的熬。 眼见着一时也查不出什么了,连景山终于说:“行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刑警队办的案子,其实我也怕这种。” 简单好办的,是发现的快的,越新鲜,线索越多,越好查。 这边死人那边就被发现尸体有人报案,什么都还在。 时间久了,物证的物理灭失,人证的记忆衰减,信息的传递失真,与线索相关的背景信息,人物关系,环境条件也都可能发生变化,都会让追溯难度上升。 更别提现在这种时间跨度几年,甚至相关联几代人的案子。 就算是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也不是每一个案子都能破的,也还是有悬案的存在。 两人又从原路翻出去,回到了郁宣家的宅子。 临进房间休息的时候,易念说:“连队,你把刚才那张纸条的照片发给我一下。” “好。” 上面是两串数字。 照片很快发了过去。 易念说:“你看这字迹那么清楚,这纸条也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有横杠杠,这肯定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写这个纸条的人。” 虽然没有汉字和字母,但两行数字加在一起有八个数字,其中不重复的有六个。 其中,六,八这样的数字,是有一些书写特征的。 连景山知道,在这方面,易念认识的人多的不可想象。虽然现在大部分都在牢里,那也是人脉啊。 不过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易念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大半夜去打扰赵局。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易念就拨通了赵局的电话。 赵局上了年纪,倒是不睡懒觉,但这个点也还没上班,正在吃早饭。 接了易念的电话,说:“小易啊,我正打算今天给你打电话。” “赵局,有什么发现?” “是老曹的发现。”赵局说:“我安排给钟庐做了一个体检,让老曹仔细检查了他背上的纹身。他说,钟庐的纹身,被人动过手脚。” “怎么个动过手脚?” “就是洗过,又纹过。”赵局详细说:“根据钟庐自己说,他这个纹身,还是少年不更事的时候纹的,那时候最多二十岁,可能二十岁都没有。纹身已经跟了他几十年了,从来就没有动过。但是,老曹检查了他的纹身,纹身下是有被清除过,又重新纹上的痕迹的。” 易念问:“能分辨出,曾经被清除的是什么图案吗?” “这个没有办法,因为颜色用的很杂,一层叠着一层。而且,曾经的纹身应该不是全部被清洗,应该是某一部分被清洗了,然后,又重新纹上了其他的图案。我试探了一下钟庐,他并不知道此事。” 易念沉默了。 如果钟庐背上的纹身被动过手脚,而他自己又不知道被动过手脚,那他提供的地图,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动手脚的人,是谁? 赵局说:“我问了老曹,这么一片纹身,想要清除,再纹上其他的图案,是不是很复杂。他说是的,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处理的事情。清除需要多次,清除之后,再纹上也需要时间。这中间,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大面积的背后,不是一根头发。 如果钟庐没有说谎,他怎么会不知道此事。 易念道:“赵局,你有没有问过钟庐,有没有比如……受伤昏迷过很长一段时间?” “问了。” 赵局还是老的辣。 “据钟庐说,他没有受伤昏迷过这么长时间,但是曾经做过两次手术。第一次手术昏迷了三天。第二次手术,昏迷了两天。期间间隔两个月的时间。” “什么手术中间间隔了两个月?” “是因为肠道问题。”赵局打听的可清楚了:“我还看了他肚子上的疤,给他拍了片子,确实是做过手术。急性肠炎,当时就上了手术台,截取了一小段小肠,然后做了一个造瘘口。两个月后,等肠子长好,再进行二次手术进行缝合。” 如果说有人动了手脚,只能在那两个月的两次手术里。 钟庐没有结婚,没有老婆孩子,但是有钱。生病住院去的是私立医院,请的是护工。 条件很好,可也好动手脚。 第一次手术,据钟庐自己说,做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早上八点进的手术室,晚上八点才出来。 出来之后,麻药未散,又昏睡了一夜,第二日才醒。 之后两周才能下床,这期间躺在床上,都是护工擦身。 背后本就是没长眼睛的地方,除非自己洗澡照镜子,不然纹身有什么变化,确实发现不了。 第二次,手术和术后昏迷的时间也差不多。 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失去知觉。 ------------ 第126章 夹层 易念问:“他一直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吗?中间没出院回家?” “出院回家了,没有发现背后纹身有什么问题。但是老曹说,如果对方谨慎,完全可以给他在背后用颜料先画一个纹身。虽然时间长会褪色,但一个月两个月是不影响的。这期间可以让他背后的皮肤修复,直到第二次手术,再重新纹上。” 无论是纹身刚处理后,还是重新纹上,可能都会有些不适。但是这种不适出现在一个手术后的病人身上,就太好解释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 钟庐那时候很虚弱,有各种并发症,炎症,过敏之类的现象。背后瘙痒不适,根本就没想过是纹身的原因。 最后,赵局说:“我已经让人去医院调查了,可是时间间隔太久,恐怕很难有什么发现。” “好。”易念说:“要是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千丝万缕的线索,现在看来虽然只有一条细细的,隐约的线连着。可是一定是有关联的。 “放心,一定会告诉你的。对了,你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发现。” “有。” 易念将今天凌晨郁家老宅里的事情说了。 并且将纸条发给了赵局。 “赵局,当年天盛集团收网的时候,不是缴获了大批的各种文件吗,还有落网的人,各种签字之类。你找两个笔迹鉴定专家,让他们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这两行数字,来自我们认识的人。” 说起这个,易念稍微有点迟疑。 她不是突然有这个想法的,而是昨天晚上躺上床后,一时也睡不着,她就打开纸条的照片盯着看。 看来看去的,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这个六和八都是阿拉伯数字,六的一个圆圈和八的两个圆圈,是很有特色的写法,稍微有点扁,在最后收尾的时候,还会出来一小截。 无论是她以前的工作,还是现在的工作,都需要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见过一个人,哪怕是人群中惊鸿一瞥,下一次也要能认出来。 见过的环境,也是如此。 可惜她终究不是笔迹鉴定专家,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厉害。 在床上辗转反侧,差一点把头发都薅光了,也没想出这字迹到底是谁的。 自己以前那些手下,也没有一个字迹对的上的。 所以想来想去,这事情还是让赵局去做。 赵局是她稳定的大后方,数据库,军火库,靠山,有事情不找是不可能的。 “好。”赵局立刻应着:“今天上班我就安排人去查,你放心,只要这个人曾经留下过蛛丝马迹,就一定能找出来。” 在外面跑的同志,已经跑的很辛苦了,赵局需要给大家一些鼓励和信心。 挂了电话,也就不睡了。 郁家老宅这边,还要去打听打听关于曾经暴富的传说,然后就可以回城了。 这个传说也不好打探,意义也有限。 本身就是传说,真真假假,除非将整个郁家老宅挖一遍,真的挖出真金白银古董来,不然的话,都是枉然。 可眼下这些线索和证据,想要搜查郁家老宅,那还一点希望。想要掘地三尺,那是不可能的,谁也不能允许这么干。 起身收拾了行李,直接放在车上,锁好车门,开车去了老宅景区。 找了些上了年纪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和想的差不多。 就是郁家本族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郁家曾经有族人暴富的说法,和先祖出生的时候天空有五彩祥云一样,都是说的人眼睛发光,听的人云里雾里。 但无风不起浪,有一些传说是可以追根溯源的,至少确实有这个可能,郁家可能有过这么一个,带回了大量说不清楚来历的钱财的人。 两人十点左右离开了周家村,回莱洛市。 在莱洛市市局门口找了家饭店吃了中饭,进了市局。 那块木雕画,如果在这边查不出什么线索,就需要带走了。 要么送回京市,交给赵局长。 要么,带回青山市。 在这个案子没有彻底结清楚之前,这块木雕画,是回不了家的。 进了市局,到了技术科,易念一看昨天眉头紧皱的主任看见他们的时候眼前一亮,就知道有戏。 要是没有什么发现,眼睛不敢这么亮。 “连队长。”主任非常自信:“你来的真巧,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这话好耳熟,易念今早才听赵局说过。 “主任,有什么发现?” 连景山快步走了过去。 “两个。”主任举起两根手指。 竟然有两个,真是个好消息。 主任递过新鲜出炉的检测报告。 “第一,我们在木雕画上发现了血迹,虽然还不能确定血迹是什么人的,但是已经在和DNA数据库核对了,也许会有奇迹。” “第二,这幅木雕画,确实内有玄机。这还是找了一位木刻大师请教的,他昨晚上连夜赶了过来,研究了这块木雕画。” 主任将木雕拿过来。 “连队长,你看。” 主任戴着手套,在木雕上某一个部位轻轻一推。 叫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木雕画竟然分成了两层。 “这木雕画里有夹层?”易念脱口而出。 夹层,或者暗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对,就是有夹层。”主任说:“我上午打电话去周家村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又去郁家老宅,另外取了几幅下来核验了一下。那些木雕画都是正常的,普通的,只有这一幅,有夹层。” 连景山将两半都拿在手里,合上,又分开,只觉得神奇。 这木雕画拿到手之后,他和易念就仔细研究过,可真的没看出这一点。 “这个夹层是很难发现的,雕刻工匠非常巧妙的用立体图案做了遮掩,这夹层也几乎没有空间,趋于几乎贴合。如果说这夹层能放什么,只能放一张纸罢了。” 这也太精细了。 连景山道:“这种手艺,会的人很多吗?” 这不太可能吧。 高科技的机器肯定能做到这种程度,可是这种有历史的东西,据说都是手工雕刻的。 ------------ 第127章 回到原点 主任说:“这不可能。这种手艺会的人凤毛麟角,我就没听说哪位师傅有这样的手艺。不过民间高人多,这也不好说。有些手艺人可能没有很大的名头,但是却是祖传的技艺,不逊色于国际大师。” 民间高人四个字,让易念和连景山动了心。 主任歪打正着。 这个人,很可能真是个民间的高人,而且,不是那么正经的高人。 只是很可惜,这块木雕画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这位高人就算是出生就开始雕刻这幅画,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过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的是,郁宣的死,一定和这木雕画里暗格藏的东西有关。 她无意中从老宅找到了一份和九星连珠相关的资料,然后就开启了寻宝之路。 这条路的最后一站,就是她死亡的那座山。 那座山叫望山。 这不是个旅游景点,而是一片没有开发的荒山。 因此她死亡当天并没有被发现,一直到两天之后,家里和她联系,怎么都联系不上,报了警,这才开始找人。 最后,根据手机定位和她的出行记录,找到了望山。 又废了些功夫,请了许多人搜山,这才在山崖下找到已经死亡多时的郁宣。 根据法医,刑警多方查证,确实是自杀。 告辞了主任出来之后,易念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 “连队,咱们下面怎么办?” 眼看这边的线索断了,去望山意义也不大。 郁宣可能不是自杀,也许是失足。 就算是自杀,他们相信警方不会误判,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唯一可能扰乱视线的,就是被催眠之后自杀。 还是自杀。 真正的凶手很可能当时就在望山附近,而且,很可能在前一两天里,和郁宣接触过。 只可惜时间太长,现在去望山也很难找到一个当时就刻意隐藏行踪的人的行踪。 连景山沉吟道:“这案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两人暂时没地方去,今天不确定要不要住宿,也还没定酒店,见路边有个咖啡店,就进去了。 找个僻静的座位,连景山说:“你要喝什么?” “都行。” 易念对咖啡没有什么偏爱,随便。 于是连景山随便点了两杯。 他对咖啡也没有研究,看着名字都花里胡哨的差不多,就随便挑了两个顺眼的名字。 杯子还怪好看的。 上面还有拉花。 易念随便拿起一杯喝了一口。 然后就叹了口气。 “这咖啡真是……” “怎么了?”连景山也喝了一口。 还行吧。 “我这杯真是……比我的命还苦。”易念撕开一包白砂糖倒进去,又撕开一包白砂糖倒进去,又撕开一包白砂糖倒进去。 看的连景山觉得嗓子里都发齁了,这才停下。 搅拌搅拌,易念又喝了一口。 这咖啡终于没有她的命苦了。 凑合能喝了。 又贵又折腾,下次还是喝奶茶吧。 见易念恢复了正常,连景山这才接着说。 “这个案子,我们也算了解了不少内容,但直到现在,进展并不乐观。我们一直追着对方跑,而且,是追着以前的他跑。” 这就很麻烦。 给每一个环节都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明明难度是五的,活生生变成了十,甚至一百。 易念点头:“连队,我觉得你说的对。”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不应该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思路肯定没有问题,但他们主动出击,要往什么方向出击呢? 易念想了想:“连队,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回青山市,找医师。” 目前这案子的大方向很明确,可分支太多,就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他们正迷失在某一个枝条上。 这根枝条,可能是几年前就已经长出来的,已经失去了活力。 他们应该回到主干上,往前走。 “我也是这么想。”连景山说:“就目前的消息,无论是郁宣,还是景天春,她们的死都跟催眠脱不了关系。而会催眠的人,就是医师。所以我们要把重点放在医师身上。” 他既然已经到了青山,又何必舍近求远。 易念一拍桌子。 “走,回去。” 别的医师不好说,但那个一号,他的电话号码还在易念手机里呢。 她在等,他也在等,不用多久,对方一定会有动作。 连景山一口将咖啡喝完,买票。 今晚就不住不浪费时间了,两人决定买最近的一班车返回。 与其去望山找一年前的郁宣身边出现的人,倒不如回青山调查景天春身边出现的人。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但再查一遍,新鲜的痕迹和破绽,总是更容易发现一些。 当夜,两人就回了青山。 易念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家里没有吃的。 本来打算泡个来一桶,随便吃两口就算了,但是拿出将烧水壶插上电,突然改了主意。 易念开始点外卖。 先点一杯奶茶,再点一个炒面,又点了几串烧烤。 再点了一盒水果,一份披萨。 胡锐立,就是医师一号,他不是人设不到,就在这附近送外卖吗? 要是自己不点外卖,他还要自己找机会接近。多点几次外卖,说不定能加速进程呢? 十五分钟后,外卖陆陆续续开始到了。 奶茶,炒面,烤串,一个接着一个,放了一桌子。 易念不胖,不怕吃夜宵,既然点了就不能浪费,于是专心的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肯定吃不完,不过没关系,剩下的可以放冰箱,明天热一热,当早饭吃。 门铃又响了,易念随意看了一眼监控,一下子站了起来。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胡锐立。 他戴着电动车头盔,手中拎着外卖袋子。 易念对外卖系统并不了解,但按正常推测,应该是没有办法挑选客人的。但她赌胡锐立要接近她,就在周围接单,多点几次,一定能碰上。 没想到胡锐立还是神通广大的,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这两天忙忙活活的什么都没找到,易念只觉得郁闷又憋屈,看见胡锐立,总算有点感觉了。 既然你送上了门,不管是医师的几分之几,总不是一个人。 这一个点,用好了,就一定能牵扯出一条线来。 易念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去开门。 ------------ 第128章 登堂入室总要做点什么 打开门,一个塑料袋递了过来。 “您好,你的外卖……” 易念接了过来,然后一看:“哎,是你啊。” 胡锐立这才认出她。 “是你,你住在这里?” “对啊,我就住这里。”易念挺高兴:“最近怎么样,那几个混混没找你麻烦吧?” “没没没。”胡锐立连忙说:“没找我麻烦……” 但是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易念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躲什么,他们又打你了?” “没有,我还要送下一单。”胡锐立慌乱道:“我先走了。” 但是易念一把就拽住了胡锐立的胳膊。 胡锐立痛的缩了一下。 虽说九月份了,但温度还是高,大部分人都穿着短袖,胡锐立今天却穿着一件长袖。 易念觉得不对,她一手抓住胡锐立的胳膊,另一手抓着袖子往上一撸。 只见胡锐立的胳膊上,有两块明显的青紫。 “这是怎么回事?” 易念板起脸。 虽然这事情跟她没有关系,胡锐立这人和她也不熟,但这个时候,她的关心就是那么自然。 胡锐立手忙脚乱把袖子拽下来。 “不小心磕的。” 说着,胡锐立连忙将袖子拽下来。 易念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拽他。 “你一会儿还要送外面吗,我听这会儿你手机也没响,要不然你进来,我给你抹点药。” 胡锐立没说话。 “还有。”易念指了指身后的桌子:“你晚上吃了吗,我夜宵点多了,你帮我一起吃两口。” 吃吃喝喝摆了一桌子。 胡锐立往里看了一眼:“这么多,你一个人吃的?” “对,我一个人住。” 对一个人来说,易念点的确实太多了点。 暴饮暴食,有时候也是一种心理问题。 但胡锐立拒绝了:“这么晚了,不太好……” “这有什么。”易念一把就将人拽进来了:“你帮过我,我应该好好请你吃顿饭才对,今天先凑合,有空再请你。” 胡锐立就这么被拽进了房间。 深夜,独居女性,让一个陌生男人进家,这其实是很危险的。 但是易念是个例外。 胡锐立婉拒又婉拒之后,还是进了门,在餐桌边坐下。 他将一个,关系不熟悉,但是有好感。有些自卑,又有些渴望的神态表现的非常好。 如果易念不是易念,也许真的会被骗。 “来,想吃什么吃什么,别跟我客气。” 易念将外卖盒子盖子都拆开,一样样摆出来,又给胡锐立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胡锐立开始还有些拘谨,吃了几口之后,就放松多了。 两人也就聊了起来。 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开始也是尬聊。 但胡锐立聊天是有技巧的,不疾不徐,循循善诱。 这段时间他确实调查了易念,但是越查,越糊涂。 易念的身份是没有办法遮掩的,她每天去上班,楼下的邻居也都知道她是警察。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警察,但是警察肯定没错。 胡锐立这两天都在这附近送外卖,甚至送过去公安局的外卖。 装作不在意的,和这个搭一句话,和那个搭一句话,打听情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易念确实是在半月之前,入职了市局刑警队。 但易念是空降的。 不是本地人,也没有任何说法,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刑警队。 不过胡锐立接触不到高层,也不敢冒这个险,他能接触闲聊的,知道的自然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消息。 两个外地人,又在异乡碰见了,难免要聊一下对方的生计。 胡锐立是送外卖的,毋庸置疑。 他在南城也送外卖,在青山城继续送外卖,不奇怪。 易念给胡锐立拿了药,奇道:“送外卖应该很自由吧,这里有人找麻烦,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呢?” “因为这一片订单多。”胡锐立有点不好意思:“青山市不大,我朋友之前也送外卖,跟我说了些诀窍。他说在这一片送,比别的区一个月能多一两千块钱呢。而且,我那房租三个月一付,住在别的地方,来回就太浪费时间了。” 都是辛苦打工人。 这人设立的不错。 易念用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着他。 “打工确实不容易,哎,干那一行不辛苦呢。” 胡锐立看似随意的啃了一口烤肉:“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晚还没吃饭,也挺辛苦的吧。” “嗯。” 易念点头。 “我在后面那条路上的公安局里,我是刑警队的。” 胡锐立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你是警察?”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胡锐立恍然大悟:“难怪你那么厉害,前几天在巷子里,一个人打好几个都不落下风。” “一般一般。”易念谦虚摆手:“是他们太弱了。” “他们可不弱,几个大男人,一般人可不是对手。” 易念哈哈一笑,挺得意。 “下次他们再找你麻烦,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这种小混混就是欺软怕硬,而且,抓起来也没用,就得见一次打一次,多打几次,就绕着你走了。” 胡锐立露出一些自卑的神情来。 “这也太麻烦你了。” “麻烦啥,不麻烦,你也帮过我……” 胡锐立羡慕的说:“当警察挺难的吧,刑警队,应该更难进,你肯定文武双全。” “没有,也还好,其实我……”易念有些不好说明的笑了一下:“你要是一直在青山市不走,我帮你留意着。要是有什么合适的,比送外卖强的工作,我就告诉你。至少不风吹日晒,收入稳定。” 胡锐立激动的站了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出门在外,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嘛……” 话音未落,易念的手机响了起来。 易念看了一眼,心情不错。 “我接个电话。” 胡锐立连忙说:“好。” 易念去了阳台。 声音不大,听不清楚。 胡锐立继续吃吃喝喝,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 易念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胡锐立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了身。 “我又来了个新订单,要去送外卖了。”胡锐立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行。”易念说:“这个你拿着,一会儿跑累了还能吃。” 易念将一个没动的汉堡塞给胡锐立。 胡锐立也就不客气的接了。 “谢了,我先走了。那……我就在这一片跑外卖,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家里要是有什么要搬搬抬抬的,也给我说,不用客气。” 易念送胡锐立到门口,看着他下楼,这才关门。 回了房间,易念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手机,开始看监控。 胡锐立可是有前科的,他难得有机会进自己家,不相信他会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待着。 更何况,她刚才还特意去阳台打了个电话,给他留了一些空间和时间。 ------------ 第129章 一份好工作 易念的屋子里,上下两层,包括门口,什么都不多,但是摄像头很多。 而且在这方面一点儿都不含糊。 易念在自己家里买的都是针孔摄像头,都放在非常隐蔽的地方,别说胡锐立偶尔来一趟,就是连景山来了好几趟,都不敢说自己找全了。 监控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将胡锐立的一举一动拍的清清楚楚。 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 易念将重点放在自己离开打电话的时候。 从正对面的角度看了一遍,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但是中途有一下,他的手没有在桌子上。 易念又换了一个监控,从侧面的角度看了一下。 果然,胡锐立的手,在桌下碰了一下,好像是贴了什么东西上去。 桌底下,那不可能是监控设备,只可能是监听设备。 易念走了过去,蹲在地上看了一下。, 果然是个监听器。 上一次,在工作服上装监听器。现在,装到她家里来了,可真是敢想敢做。 易念笑了一下,给连景山打电话。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连景山也已经吃了饭洗了澡,在床上躺下了。 手机响了,连景山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挺甜的声音。 “景山。” 连景山那一点刚生起来的睡意全消,吓的差一点坐直了。 易念什么时候叫过他景山,还是用这种语气? 该不会是晚饭吃了毒蘑菇,产生幻觉了吧。 连景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要不然,直接叫救护车? “景山。”易念说:“我跟你说件事情。” “你……说。” 易念说:“我有个朋友,就是之前跟你说过,在南山帮过我一次的,他叫胡锐立。他现在也来了青山市,正在送外卖。” 连景山没有着急接话。 他不太确定易念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易念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发消息。 连景山看了消息之后,就明白了。 胡锐立真是心急又大胆,这么快就上门了,还在易念家里装监听器,确实叫人意外。 易念接着道:“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他找个工作?” 连景山沉吟了一下:“想找个什么样的?” “差不多就行,总之要比送外卖好吧。别太费体力,不要风吹日晒的,稳定点就行。你在本地认识的人多,给留意一点。” 连景山笑道:“吓我一跳,梅姐,我还以为你又要安排人进刑警队呢。” “我安排那么多人进刑警队干什么?”易念也笑了一声:“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是恩怨分明,既然他帮过忙,现在遭了难,我肯定要拉扯他一把。要是你不方便,我再给他安排。” “方便,小事一桩。” 连景山答应的很爽快。 易念这才挂了电话。 胡锐立能查出她的身份,连景山的身份就更别提了,那是一查一个准,甚至上网上都能查的到。 身份是掩饰不了的,索性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连景山能喊出梅姐,能把梅姐弄进刑警队,虽然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知道,但证明了一件事情,梅姐可真厉害。 不但在上一轮风波里全身而退,而且,还搭上了连景山。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对一个罪犯来说,还有什么比刑警队更危险的地方呢? 还有什么伙伴比连景山更安全呢? 她心理也真是强大,天天在警局进进出出的,也不害怕。 易念挂了电话之后,就没再管餐桌下的监听器了。 无所谓。 现在沈听风也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只要打电话的时候避开餐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无论是做什么,还是发消息,也不影响。 留着,让胡锐立听着声音,可以更好的让他安心,让他觉得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连景山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给胡锐立找了个工作。 特别接地气的一个工作。 城管。 没编制,合同工,只要不犯错误工作十分稳定,一个月三千八,双休。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结束有三险一金。 青山市只是个三线城市,工资不高。送外卖只是看起来自由,收入是不稳定的,综合性价比,肯定不如城管。 易念很满意。 胡锐立是以外卖员的身份出现的,高中学历,身体健康,年纪适中,要是给他找一个太好的工作,那就假了。 易念立刻就给胡锐立打电话。 胡锐立正在送外卖的路上。 他也是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像一行,有这样的精神,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胡锐立听着消息后,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不可置信。 “这是真的吗?” “假的我能给你打电话吗?你今天有空就来找我,我安排你去面试。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记得把证件都带着,面试没问题就可以签约了。” “好好好,那我现在过来可以吗?你给我找了工作,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中午我想请你吃顿饭。” 易念很爽快:“可以。” 胡锐立就在附近送外卖,二十分钟就到了。 易念真的带他去面试城管了。 最好的谎言是真实的谎言,连景山这点能力还是有的,给胡锐立安排一个工作,轻而易举。 面试果然是走过场。 半个小时,全部流程办妥。 胡锐立拿到工作证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但易念只是摆了摆手,云淡风轻。 中午,易念也不占胡锐立的便宜,找了家路边的小店吃饭。 这种小店,两个人一顿饭,六七十也就够了。 先是胡锐立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又聊了一会儿,易念说:“我这段时间可能总要出差,不一定会在青山市。这个班你先上着,都是年轻人应该好沟通。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胡锐立一边应着,一边好奇:“做刑警的,是不是常出差?昨晚上我看你客厅里放着行李箱,是出差刚回来。之前,咱们也是在南城碰见的。” “还好。”易念没在意顺口道:“也不是一直出差,只是最近有事情,所以出差多一点。” “哦,这样啊,也挺辛苦的。” 胡锐立温声细语,和易念边吃边说。 一顿饭下来,两人关系近了不少。 易念知道,胡锐立要开始第三阶段的行动了。 ------------ 第130章 跳着跳着就习惯了 吃了饭,易念看了看时间。 “我就先走了,下午还要上班呢。你也好好干,后面要是有更合适的工作,我也给你留意着。” 既然现在的人设是刑警,就不能游手好闲。 今天又不是周末,是要上班的。 “好。”胡锐立站起来:“那你慢走。” “行,不用送。”易念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还有个事儿。” “什么?” 易念说:“这样的啊,要是以后有空的话,你可以考虑去报个成人自考什么的。” 胡锐立傻了:“啊?” “是这样的。稍微好点的工作都有学历要求,比如最低大专什么的。成人自考,夜校什么的,弄个大专文凭不难。不要求含金量,说的过去就行。要是长远考虑,你弄个文凭,以后找工作范围就能大很多。” 劝学是永恒的话题。 不管是什么关系,什么环境。 胡锐立很感动。 易念是真心对他啊,要是敷衍,不会说这话。 “好,我知道了。” 易念离开小饭馆,直接去上班。 走到警局大门口,接到连景山的电话。 “在哪儿呢?” “我已经到警局大门口了。” “那不用上来了,在门口等我。”连景山说:“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连景山就挂了电话。 易念在门口等了三分钟,就看见连景山开车出来。 后面,还有一辆车。 连景山的车上,也还坐着王沧澜。 后面的车上,有法医和痕检。 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上了车,这才问:“去哪儿?” “医院。” “哪个医院?”易念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第一人民医院吧?” 连景山开车上了路,嗯了一声。 易念都整的有阴影了:“你别告诉我,又有人跳楼了。” 连景山在等红灯的间隙里,看了易念一眼,点了点头。 易念都要惊悚了。 “真的又跳一个?” “是。” 易念叹了口气:“我虽然不知道这回跳的是谁,但是我知道下回跳的是谁。” 这下轮到连景山惊悚了。 “还有下回?下回跳的是谁?” “肯定是他们院长啊。”易念有理有据:“要是刑警队半个月不到跳三个,你也得成为第四个跳的。” 连景山十分无语。 虽然话粗理不粗,可你这话也太粗了。刑警队要是半个月跳三个,他得跟包局手牵手跳楼。 易念还在为医院院长感到悲哀。 “这回又是怎么回事?都跳了两个了,难道不应该能封的地方都封上了吗?怎么还有能跳的地方?” 连景山无奈:“那毕竟是个楼,再封也有闲。这回跳楼的人是巩元白。” “巩元白,井天春的丈夫?” “对,就是他。” 易念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已经放了?不会是回到医院去殉情了吧?” 连景山道:“没有放,不过他生了病。罪犯也是有人权的,由两名民警押着他去医院检查,就在医院里,使了手段逃跑。结果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从六楼窗户跳下去,当场就摔死了。那窗子只能开一条小缝,可耐不住他把玻璃砸了。” 医院的玻璃窗,也就是普通的玻璃窗,总不至于都安防弹玻璃。 医院院长听说这一消息之后,差一点昏过去。 能当上那么大一所医院的院长,他上辈子命是很好的。只是没想到,下半辈子的命怎么那么苦。 当然跟着一起命苦的还有押送的两位民警,肯定要受到调查。 送医过程中让疑犯跑了,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意外,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最早到达现场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已经将一片区域都拉上了封条,也许是错觉,易念觉得,周围远远的看热闹的保安,都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再惊异的事情,一个月来三回,也就那么回事了。 法医和痕检拎着工具箱开始了工作,连景山去和当时值班主任了解情况,易念和王沧澜两人四处看看。 巩元白就诊的时间,正是医院里人多的时间。 有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大家根据自己的不同视角和见解,争先恐后的对易念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监控也清晰的记录了大部分情况,只是偶有死角。 易念和王沧澜问的差不多了,一边往回走,一边觉得很奇怪。 “巩元白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呢,没道理啊。”王沧澜说:“他这次挟持医生,但也不是死罪。只要认罪态度好,不会判多久的。” 一般来说,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巩元白那事情虽然荒唐,但最终没有造成恶劣后果,如果态度好,不会判的太重,不至于要逃啊。 这一逃,被抓回去,数罪并罚,那可就往十年奔了。 而且,在这个处处都是监控的年代,往哪儿跑?怎么跑?谈何容易?总不能往大青山深处的无人区里跑吧?要是正好早晚高峰,一个小时都出不了市中心。 “巩元白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易念说:“我觉得,说不定和九星连珠有关。” 王沧澜也是专案组的成员,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你说,他也是被催眠的?” “那倒不是。” 巩元白死的时候,有不少目击者,还有监控,无论怎么看,他神态都是比较正常的。 催眠毕竟只是催眠,又不是神仙。如果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是能看出来的。 巩元白甚至当时已经完成了验血的项目,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的血液成分正常,没有受到药物影响。 他的死,另有蹊跷。 两人回到了巩元白落地的地方。 连景山也已经回来了。 法医已经给巩元白的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痕检也看了周边。 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好像巩元白的死,真的是一起意外。 站在尸体边,易念抬头往上看。 六楼,就是巩元白跳下来的地方。 “有点奇怪。”易念喃喃道:“他如果是为了逃跑,为什么会跑到这个窗户边?难道他觉得这条路线,可以离开医院吗?” ------------ 第131章 逃跑路线 连景山说:“我正要过去看看。” 易念连忙说:“我也去。” 王沧澜也连忙跟上了。 跳楼的地方在六楼,大楼侧面走廊的一扇窗户。 一扇平平无奇的窗户,平平无奇的玻璃。 玻璃已经被砸碎了,用的是饮水机上的水桶。 砸破的地方自然不是规整的,不过急于逃命的巩元白顾不上这些,就这么钻了出去,身上被划得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连景山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外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巩元白跌下去之后,就直接跌到了一楼。 这实在不是跳楼逃跑的好地方。 如果被追的走投无路非要跳的话,边上隔着几步路的窗子是更好的选择。虽然下去也是一楼地面,可是底下是草坪和灌木丛,只要不是太倒霉,肯定摔不死。 王沧澜尝试将自己上半身探出窗外,还原现场。 被连景山一把拽了回来。 “你注意点,就算掉不下去,身上划的像百叶窗一样也影响工作。” 王沧澜委屈。 易念没管王沧澜的委屈,她觉得这事情确实不对,特别不对。 “巩元白这么点儿事,冒险逃跑本身就很有问题了。就算是逃跑,也不应该跳楼。他完全有更好的办法,比如挟持人质。” 当然一样是跑不掉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六楼跳楼和挟持人质再徐徐图之,也是后者更安全。 而且,巩元白本来就是挟持人质进的警局,这对他不会是一件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路那么多人,老弱病残多的很,随便抓一个小孩儿,警方肯定不敢追,他就可以从楼梯跑路了。 “确实很奇怪。”王沧澜说:“有一种,只有被催眠才能解释的感觉。” 可是巩元白的精神状态,又很正常。 连景山将他跳楼前的视频发给了局里的心理学专家,还在易念的建议下,给沈听风发了一份,回馈的消息都是,看起来没有异样。 也不能凡是找不出动机的死亡,都归于催眠。 那就有敷衍,推卸责任的嫌疑了。 三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 又回到了巩元白挣脱两名民警,逃跑的时候。 这是六楼的B超检查室门口。 中间是扶手电梯,左侧是空中长廊,连着隔壁的住院大楼。 右侧,是各个不同的检查科室。 监控显示,巩元白在挣脱之前,前后左右的看了好几眼。那时候应该就在选择和确定道路了。 挣脱之后,毫不犹豫的往右侧走去。 冲到尽头,又是四通八达,他没有任何迟疑,右转,再左转,中途偶尔也会停下来看一下标识,但只是抬头一瞥,脚下没有任何停顿。 这中间,夹着混乱的群众和嘈杂的尖叫,这也给民警的追击带来的很大的阻碍。 巩元白可以横冲直撞的往前冲,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会撞到人。 可是民警和随后跟来的保安不行,他们要小心注意别撞到人,速度自然就慢了一点。 很快,到了最后一个岔口。 也就是一左一右。 一边就是巩元白跳楼的一侧。 在这个岔路口,是巩元白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 当然这个停留时间最长,也是和其他的对比来显得长,也只是脚步一顿,看了一眼。他毕竟是在被鸡飞狗跳被追捕中,不可能真的停下来考虑。 易念突然说:“连队,你再重头放一下视频。” 又看了一遍。 “确实不对劲。”易念说:“你们说,巩元白选择路线的依据是什么?” 巩元白是本地人,而且家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要不然的话,井天春生孩子,也不会选择这家医院待产。 但之前他们也查过巩元白的日常行踪,他并不是这家医院的常客。 第一人民医院是青山市的三甲医院,数一数二。 一般来说,在青山市民心里,属于,有什么大病才会来的医院。 要是小问题,比如感冒咳嗽什么的,社区医院是首选。小诊所买点药,挂个水也行。 第一人民医院有一个致命伤,就是人多。 来一次,排队排的你怀疑人生。 也就是说,巩元白对医院不会太熟悉。 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摆脱追击,那就是随便跑。 这个随便,也总要有一个依据。 易念说:“一般来说,要么为了方便掩护,往人多的地方跑。要么为了顺畅无阻,往人少的地方跑。可是巩元白一会儿往人多的地方跑,一会儿往人少的地方跑,这是为什么?” 连景山了然:“他有逃跑路线?” 只能这么解释了。 这路线怎么来的? 一个对医院不熟悉的人,怎么制定了路线? 总不能说他早在很多天前,就预知了有这一幕,提前制定了逃跑路线吧? “他有逃跑路线?”王沧澜匪夷所思:“他的逃跑路线,就是跳下六楼?真要是想自杀的话,这种方法性价比不高啊。” 想活着跑出去不容易,想死,办法总还是多一些的。 王沧澜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三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巩元白选择跳窗岔路的另一边。 这两边几乎是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是镜像一般。 也是一模一样的窗子,一模一样的玻璃。 打开玻璃往外看去,连景山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 这边六楼窗子下,是五楼伸出去的一个露台。 很早很早以前,这个露台是可以看风景的。当然现在不行了,现在从大楼进露台的门已经被封死了。 连景山说:“有没有可能,巩元白之所以跳的义无反顾,是因为他走错了路?” 如果他选了这一边,就不会摔下六楼。 而是可以跳上五楼的露台。 可惜这窗子也是锁着的,只留着一条小缝,他们就算是想往下跳,也不好现砸一块玻璃。 医院这几天已经够可怜了,就不要再砸别人的玻璃了。 三人转身,从电梯下了五楼,找人开了露台的门,走了出去。 易念往下看了看。 别说,还真有猫腻。 五楼的门是锁死的,巩元白无法从露台进入医院内部。当然,其实锁死与否意义不大,如果巩元白要往楼下跑,直接往扶手电梯跑就行了,或者挟持一个人往扶手电梯跑,没有必要这么迂回曲折。 不能往回跑,那只有继续往下。 ------------ 第132章 家贼难防 三人一起往下看去,果然在露台的右前方,有对面大楼伸过来的铁架子。 连景山问陪同的副院长:“对面是什么楼?” “那边是急诊住院部。”副院长说:“那是老楼,这铁架子,其实是外墙楼梯,可以通过这个铁架子,爬上楼顶。那边有个小门,出来就能上楼梯。” 第一人民医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医院,医院里有新楼,也有老楼。新楼都是十七八层,二十多层。但是老楼比较矮,对面的急诊住院部,只有六层。 老楼的屋顶也是可以上的,当然有门有锁,只有有钥匙的工作人员才可以上。 没有钥匙,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从这里跳过去。 连景山问院长:“那栋楼的隔壁,是什么?” “是个巷子。” “医院外面?” “对。” 若是这样,就说的通了。 易念目测了一下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她肯定是能跳的过去的,问题不大。 可巩元白只是一个身体素质普通的人,能跳过去吗? 王沧澜已经跃跃欲试。 “连队,我试一下,能不能跳过去,上楼看看。” 连景山还没说话,副院长已经死死的拽住了王沧澜。 “这可是五楼。”副院长非常紧张:“这可不能跳。” “没事儿,这个距离不算什么。” 王沧澜还挺轻松:“我能跳过去。” 但副院长坚决不放手。 “不行不行。”副院长说:“连队,你快劝劝这位同志,绝对不能那么冒险。就算是真要试,也要让人在楼下铺上气垫,腰上绑上安全带,才能试。” 不然的话,但凡王沧澜出一点事儿,医院就要闹鬼了。 现在医院已经是风雨飘摇,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连景山安抚了副院长。 “没事儿,不用试,你放心,他不跳。”连景山说:“这个距离,只要不害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问题不大,应该是可以跳过去的。” 巩元白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感觉不到害怕。 至于他跳过去能不能成功,那是另一回事。 至少在设计路线的时候,是可行的。 王沧澜很遗憾自己没有表现的机会。 副院长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但是眼睛还是盯着王沧澜。这种年轻又跳脱的小伙子他们医院也有,不盯紧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个惊天之举。 好在连景山说:“齐院长,我想上那边楼顶看看。” 齐副院长连声说:“可以,可以。” 下了楼,上了对面的楼。 果然有个小门。 齐副院长说:“这个楼顶一般是没人上的,上面有一些太阳能热水器,蓄水桶什么的,只有维修的时候,才会开门给工人上去。” 这栏杆也很多年了,即使刷新过,上面还是锈迹斑斑。 上了屋顶,众人往前走去。 楼下有四个单元,屋顶是个长方形,走到另一边,就是院长说的巷子。 巷子两头,都是大街。 三人都站在楼顶边缘,往下看去。 齐副院长有一点恐高,不敢站的太靠边。 这楼顶一圈虽然有围栏,但是围栏只到腰,不小心还是会掉下去。 他看着三个人,有点担心。 希望他们不要又起什么跳啊跳的想法。 易念说:“看样子,这就是巩元白的计划了。” 在楼侧面,种了一排梧桐树。 这梧桐树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高大粗壮,枝繁叶茂,比六层楼还要高。 虽然不是紧贴着大楼长的,但是只要巩元白敢跳刚才的露台,也就敢跳这树。 从上往下跳,只要能跳到树上,就能顺着滑下去,然后,离开医院。 “这路线也太丝滑了。”王沧澜不由的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设计出来的路线吗?” 别的不说,就说两次跳,又不是动作片,一般人就不敢。 “绝对不是一般人。”连景山说:“这个巩元白一定有问题。” 别管这路线是不是他设计出来的,如果是,他自己有问题。如果不是,他敢照着走,也不正常。 而且,这路线是什么时候设计出来的呢? 难道他在警局里,还用了什么手段,和外界进行了私下的沟通。 连景山想到的,王沧澜和易念都想到了,三人顿时严肃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内部出了问题,都是最大的问题。 连景山匆匆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医院辖区所在的派出所,难道有内鬼? 这可是动摇根基的大问题。 能在警局自由出入,传递消息的,他至今也就知道一个梅姐而已。 连景山去打电话了,王沧澜和易念还站在楼顶边缘。 易念不是本地人,对周围不熟悉:“王哥,从这里下去,两边是什么地方?” 王沧澜说:“巷子对面是一片居民区,两边路出去,一个往市中心,一个往开发区。” “好跑吗?” “那肯定也不好跑,现在有天眼系统,哪儿都不好跑。” “所以你说…… 巩元白会有同伙接应吗?” 王沧澜看了看易念,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是这么回事。 “你等着,我来找人要监控。” 不愧是本地警察,然后王沧澜也打起了电话。 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之后,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响了。 王沧澜说:“人让人把楼下巷子边上的监控,上午巩元白跳楼这个时间段的发给我看看。” 巷子里的监控比其他地方要麻烦,因为树叶,茂密,肯定会有遮挡。 但是,巷子里的监控也不少。 有路上的摄像头,还有对面的商铺,现在的商铺大部分都会安装摄像头,有一些是可以找到路面的。 还有在这个时间段路过的车,很多车上有车载记录仪,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拍下画面。 王沧澜收到的,是路上的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正好可以拍到他们想看的一角。 只见视频画面里,停了一辆本地牌照的面包车。 一直停着,没有动过。 过了一会儿,开走了。 易念立刻看了一下时间,面包车开走的时间,是巩元白跳楼之后的十分钟。 ------------ 第133章 套牌车 易念说:“查一下这辆车,看看司机是什么人。”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辆车和巩元白的逃跑有关系。但是本着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可疑线索的原则,王沧澜又打起了电话。 挂了电话,王沧澜说:“这车果然不对。” “怎么不对?” “是一个套牌车,原车车主这段时间根本就不在青山市。” 竟然是一辆套牌车,这问题可就大了。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一辆车正好守在出口,这车,又是不清不楚的车。 如果不是巩元白跑错了方向,莫名其妙的摔死了。那他会不会就上了这辆车呢?上去之后,又驶向哪里?接他的人,是什么人? 连景山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王沧澜和易念用一种邀功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满脸写的都是,快夸我们,快夸我们,快夸我们。 连景山狐疑的往楼下看了看。 “你们有什么发现?” 王沧澜神秘的说:“连队,大发现。” “说说看。” 王沧澜说:“我们发现了一辆,可能在巷子里接应巩元白的面包车。这车是套牌的,在巩元白跳楼之后就离开了。” 连景山看了王沧澜手机上的,巷子里的监控视频。 “这辆车确实很可疑,你们去查一下。” “是。” 连景山看了一下时间。 “我有别的事情,这辆车的情况,你们查出有问题就给我消息。” 连景山的表情挺严肃的,易念忍不住道:“连队,还有什么事情?” 为领导分忧解难,是好下属和好同伴应有的觉悟。 连景山说:“我要去一趟人民路派出所,你们不必跟着。” 人民路派出所,就是第一人民医院辖区所在派出所,易念大概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 巩元白逃跑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逃跑路线规划的太清晰,叫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有可能里应外合。 加上今天他从两名押送民警,他竟然从他们手里跑了。 这事情可不得了,甚至比巩元白逃跑本身更严重。再坚不可摧的堡垒,也害怕从内往外的侵蚀,必须扼杀在摇篮中,不然会成大患。 人民路派出所即将面临轰轰烈烈的一番内部严查。连景山今晚上,估计就要去忙这事情了。 安排清楚之后,连景山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易念和王沧澜也商量了一下。 先去查这辆车。 王沧澜还想着尝试一下,直接从大楼跳到对面的梧桐树,然后滑下去,就可以直接到对面的巷子了。 可惜被易念拽走了。 易念说:“王哥,你看刚才的齐副院长也一把年纪了,你就别刺激他了。” 齐副院长的怨念都快要实体化了。 医院边上的巷子,一边是围墙,一边是小店。 一路过去,各种店铺。 有花店,快餐店,早餐店,水果店,婴幼儿用品店,小超市。 可这些店都在一边,虽然店里都有监控,门口也有监控,但监控的范围最多也只是在门口一片。 没有哪家店,闲得无聊,对着路对面录像。 问起今天中午有没有印象对面停了一辆面包车,都没什么印象。天还热,中午更热,那个时间段,能不出门的,都不愿意出门。 两人走了一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王沧澜说:“去一趟交警大队吧,追车去。” 这巷子里确实只有一个监控,没拍着人。但外面就是大路,大路上监控可就多了,每个路口都有。 来的时候,三个人是开了一辆车出来的。 现在车被连景山毫不犹豫的开走了。 两个人只好打了辆车。 套牌面包车从巷子出去后,一路往南开。只可惜,车里的人是有备而来,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而且监控的清晰度毕竟有限,车牌号虽然看的清楚,但也不像高清写真。 截取了几个最清晰的画面,放大。 “不好找啊,脸捂成这个样子。”王沧澜说:“不过看这人的姿势,好像是个女人。” 虽然穿着男装,可这男人和女人的姿态多少是有一些区别的。 “我也觉得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人,平时也比较女性化。” 面包车很快开出了市区,进了村庄。 监控到此为止。 乡村里大路小路,山路泥土路,四通八达,没有监控的地方很多。 这本就是一辆套牌的旧车,从这边进了山路,再出来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号牌,也不知道会从哪里出去,无从查起。如果对方更谨慎一些,甚至会改变车的颜色,或者在车上做另外的装饰。 易念反反复复的看这几段视频。 正面的角度看不见脸,头发都没有露出一点。 正面的角度,也看不见脸,只能看见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时的转动方向盘。 根据车里的影像,可以推测出司机身高一六八左右,身材比较瘦,是个女子。 易念看着看着,说:“放大她的手部细节。” 手部放大之后,能看出来,对方做了美甲。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能看见微微光点。 “王哥,你看手指,她做了美甲,上面镶了钻。” “啊?”王沧澜说:“这么贵的吗?” “想什么呢,不是真钻,是水钻。上面是红色,下面是白色,从这个反光看,上面镶了三颗,下面镶了两颗。哎……王哥,找个水彩笔和纸给我。” 王沧澜找人要了彩笔和纸。 易念照着视频上的截图,下笔如有神。 王沧澜在一旁看着,一看一个不吱声。 易念的画技,王沧澜虽然不知道,但沈听风是知道的,评价就是,幼儿园大班组绘画比赛入不了围。 画完了,易念自己端详了一下,再给王沧澜看一下。 “画的怎么样?” 王沧澜努力点头:“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易念说:“王哥,咱们要不试着去找这个美甲。美甲这个东西是比较私人的,你看姑娘的美甲好像都差不多,其实都有区别。就像是纹身一样,各有特色。” 对美甲,王沧澜确实没什么了解。 只知道是在指甲上画上漂亮的画,贴上布灵布灵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有些又长又尖,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王沧澜沉吟了一下:“你们女生,多久做一次美甲?” 易念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现在是没有做指甲的,以前掌管天盛集团的时候做过。 但是这个不好说。 每个人的习惯不同。 ------------ 第134章 人见人爱王沧澜 “有些人间隔时间长一点,有些人间隔时间短一点。科学来说,两到三个星期做一次吧。” “这个间隔倒是还好,但是青山城有太多美甲店,还有那种流动的小摊位,还有……我记得女生还可以自己换美甲吧。” 王沧澜这么一说,易念也想起来了。 “你说那叫穿戴甲,可以自己贴,自己换,想换就换。”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我看我表妹折腾过。”王沧澜觉得从美甲入手,可能比较困难:“如果对方是自己在家里做的指甲呢,这就更找不到了。” 如鱼入海,这范围太大了些。 两人坐在监控前,面面相觑。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人。 “小王,你们找到车没?” 是王沧澜在交警队的熟人师成益,都是一个体系的,平时经常有来往,有合作。 “找到了。”王沧澜说:“不过已经丢了,最后出现在零二五国道往抚西村的入口,进去之后,里面没有摄像头了。” “这个地方呀。”师成益说:“正好我要去附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王沧澜想了想:“过去要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 王沧澜看了一下易念,和她商量了一下。 这会儿过去,很大的可能性是找不到什么,但既然车最后是在这里消失的,也可以去查一下。 万一有人看见什么了呢? “行,我跟你去一趟。”王沧澜说:“不过不用搭顺风车,我从你们队里借辆车过去。” 两人毕竟不是一个事儿,顺风车过去倒是方便,可进村之后如果各有安排,没车是很不方便的。 王沧澜给连景山发了个消息,汇报了一下行动。 连景山只回了一个字:“好。” 幸亏当时巩元白没关在市局,要不然的话,这会儿估计大家都在接受调查。 一个小时后,车下了国道,进入抚西村。 师成益过来有工作,是有目标的。易念和王沧澜是无头苍蝇,打了个招呼,师成益就先走了。 易念和王沧澜开车慢慢往村里去。 颇有点茫然。 村子里虽然有水泥路,但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天眼监控。 面包车进了这里,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哎,王哥。”易念说:“你看前面有个小卖部,我们过去问问。” “行。” 车缓缓停在小卖部门口。 村子里的小卖部都是自家的房子,一般老两口守着店。 一个房间,里面几个柜台,放一些日用品。牙刷牙膏,柴米油盐,方便面矿泉水什么的。 一个月可能挣不了多少,几百块千把块的,但是足够老两口生活了。 王沧澜明白该怎么问话。 进了小卖部,先买了一箱矿泉水,几包饼干,几包方面,几包瓜子。 走到门口,拆开水喝了两口,拆了包烟。 小卖部门口虽然没有摄像头,但三四个老头老太太,坐着小板凳,在小卖部门口侃大山。 村子里的日子是悠闲散漫的,年轻人大多出去了,留守的多是老人孩子。 虽然家家都装了空调,但除非到了最热的时候,很多都是不舍得开的,找个阴凉的地方,摇个扇子,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王沧澜发了一圈烟。 “几位老人家,跟你们打听点事情。中午的时候,有没有一辆白色面包车过去。” 几个人接了烟,面面相觑。 “小伙子,这每天来来往往的那么多车,肯定有白色的车啊。”老太太说:“这哪能记得住。”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王沧澜说:“我看几位老人家眼神都特别好,又在村里住了半辈子,是不是村里的人,是不是村里的车,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村子可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外来进村的车很少,偶尔有一辆路过的。大部分,都是本村的车。 而这些老人,对每一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哪家有几个孩子,在什么地方工作,都一清二楚。 谁家有车,谁家没车,也一清二楚。 王沧澜这小嘴巴可甜可甜,这一点易念是怎么也比不上的。哄的老人家笑容满面,简直想要把人留下来做上门女婿。 易念拿着买的吃的喝的就上了车,然后就坐在副驾驶嗑瓜子。 等她嗑完半包瓜子,喝了一瓶可乐之后,王沧澜终于聊完了。 他拉开驾驶室的门上车,看来是说话说渴了,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 “怎么样怎么样?”易念连忙道:“王哥,问出什么没有?” “有。”王沧澜说:“这辆车,很有可能是本村的。” “怎么说?” “村子里外地车很少,今天中午那会儿时间,没有外地车路过。陆续进来几辆车,都是本地的。但是老人家分不清什么车对什么车,也看不懂车牌号码,只能认个颜色。” 易念不由道:“既然认不出车牌,也认不出是什么品牌,车和车之间,只要颜色相同,她们怎么区分是不是本村的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王沧澜想了想:“但是你要相信他们,这就好像,同卵双胞胎长的一样,外人分不清,可是家里人却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大概是从车上落的灰上分辨出来的吧。 王沧澜说:“但是这个村子里,有白色面包车的人家不少。前几年村子里有人带头做生意,很多人家都买了面包车,大部分是白色的。后来这生意不做了,二手面包车转手也卖不出几千块钱,所以都留着。” 麻烦的是,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院子。面包车大多停在自家的院子里,有些人家还停在地下室,不是一眼就能看见的。 总不能家家户户的去爬院子吧。 你让聊天的老人家详细给你说清楚哪家有白色面包车,这也不现实。 易念叹了口气。 在一个村里找一辆车,这可比之前找沈听风还难。 至少沈听风还能留个暗号,这辆车要是车牌已经换了,那就真难找了。 “哎。”易念突然道:“王哥,你再去跟他们聊聊。问问这村子里有没有打扮时尚的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种,村里的老人家对这种姑娘肯定印象特别深刻。” ------------ 第135章 美容美发店 王沧澜想了想:“有道理,我去试试。” 于是王沧澜抱着几包瓜子花生小零食,又下了车。 易念在车上,把剩下的半包瓜子都磕完了,嗓子都要冒烟了,这才等到王沧澜回来。 “王哥怎么样?”易念连忙拧开瓶盖,把剩下半瓶水递过去:“快,先喝一口。” 王沧澜咕噜噜喝了剩下半瓶水。 “打听了一下,这村子里剩下的年轻人不多,你说的这种,大半的花枝招展,又是做头发,又是做指甲的,确实有那么几个。我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在村子里,有一家美发店。根据大叔大妈说,老板娘,最风情万种。” 当然,大爷大妈批判的要露骨的多,王沧澜一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转述,只是概括了一下精髓。 “美容店?那……老板娘结婚了吗?” “结了,但是丈夫不常在家,是在外面做生意的,偶尔才回来一趟。家里有车,老人家说不清楚是什么车,但确实是白色的。” 易念有些奇怪:“这种村子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这种小卖部还能靠左邻右舍照顾点生意,美容美发的店,能有生意吗?” 靠老太太去美容,老大爷美发吗? “不好说。但是村子里的店,一般也没有什么成本。都是自家的房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人上门就做点生意,没人上门,也不亏损。” 绝对不能租房,租房肯定亏。 “而且,村子里的年轻人虽然平时出门打工了,可逢年过节还是有人的,还有,结婚也都会回来摆酒席,要做新娘妆什么的,看着不多,可如果一个村子只有一家店,也是有些生意的。” “也是。”易念说:“我们过去吧” 王沧澜启动汽车:“好,过去看看。” 如果身高体重指甲都对的上,门口又正好停了辆白色的面包车,那就太好了。 要是他们俩的运气那么好,高低要打电话给连景山炫耀一下。 村中心是一个十字路口,横一条街,竖一条街,一切热闹繁华,都是以这条街为中心。 这条街上,横竖加在一起,也就是二十来家店,其中就有这家美容美发店。 店面的装扮和大城市是不能比的,一眼能看见尽头。不大的门面里,只有一张椅子。椅子对面是一张镜子,另一侧是一张长条沙发。 房间的角落里,是热水器和花洒,一个木头方凳。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有总监价,墙上就贴着价目表。 洗剪吹,十二元。 各种烫发染发,也就是几十元上百不等。 还有化新娘妆,上门跟妆三百,到店一百二。 都是很接地气的价格。 不过门口并没有白色的面包车。 王沧澜将车停在理发店门口。 “怎么样,咱们要进去剪个头发吗?” 易念抱住了自己的头发。 “王哥,你的头发有点长,要不你剪一剪?” 易念的头发也没做什么造型,以前还留个黑长直,也烫过大波浪,但现在正经上班了,就没弄那么复杂。 她头发也不多,既不想剪短,也不想打薄,也不想做造型,损害发质。 王沧澜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行,我去剪个平头。” 天热,剪短点凉快。 店里开着空调,关着门,为了让空调省点电,还垂着布帘。 易念站在门口看了看,欲言又止。 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娘坐在沙发上刷视频,一边刷,一边笑。 易念远远的看了一眼,看见了屏幕上的八块腹肌,大概也能理解她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看见客人上门,老板娘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剪头发还是做头发?” “我剪头发。”王沧澜说:“剪个平头。” “好,坐那儿。” 老板娘将转椅扶正。 王沧澜坐了上去,老板娘拿过围布给他围好。 “小哥,想留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短一点吧,天热,长的难受。”王沧澜又抓了一把头发,看了一眼正在给他系围布的手。 没有做美甲。 难道不是这个老板娘? 但是这个老板娘的身高,身形倒是都符合。 美甲,到底是真的美甲,还是随时可以穿卸的,也不好说。在这个美容美发的店里,也有各种美甲供客人选择,就放在柜子上,一字排开有十几盒,好几十副。 “好。” 老板娘拿了剪刀,开始给王沧澜剪头发。 易念就站在一边看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老板娘闲聊起来。 “老板娘,你这里还能化妆啊?”易念说:“能盘头发吗?” “可以。” “但是我头发不长,这个长度可以吗?” “可以的,什么造型都能做。有些需要头发长一点的造型,可以接假发。” 老板娘抬了下下巴,易念看过去,只见墙上果然有一排各种假发。 果然是很齐全。 老板娘停了一下手里的活儿,拿了一本书给易念。 “姑娘你看看这个,这上面的发型都能做。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网上的发型,只要给我看看,也能做出来。” 老板娘,很专业。 易念一本正经挑选了起来,果然是各种发型都有。 一边选着,易念一边有了想法。 他们可能是弄错了,这个接应的人,应该不是老板娘。 如果是老板娘,最好的掩饰方法其实不是穿男装,戴帽子,戴口罩。而是戴假发,换个妆造。 在夏天的街头,一个全副武装的司机,其实比一个正常的司机更容易被注意。 这是没碰着抽查的,要是碰着了,绝对起疑心。 易念挑了一会儿头发,又去看美甲。 “老板,你这可以做指甲吗?” “可以呀。”老板娘说:“但都是那种穿戴甲,没有现做的。咱们村子年轻人少,这方面需求不大,我就没准备那么多设备。” “哦。” 易念说:“我想做个这样的,你看看你这有没有?” 易念手机里,有一张司机手指的特写,其他什么都看不见,就能看见指甲。 试探老板娘一下。 易念正要将照片给老板娘看,她的电话响了。 老板娘说了声不好意思,先接了电话。 “喂……嗯,我在店里呢,有客人在剪头发。打麻将三缺一,不行,这会儿走不开,做生意呢。” 说完,老板娘就挂了电话。 易念心里一动,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 立刻,出现在屏幕上的就是另一张美甲的照片了。 和她要查的造型完全不一样。 ------------ 第136章 废弃厂房 老板娘挂了电话,便继续往这边看,看见易念手机里的照片之后,说:“没有,我这里没有这样的款式。你这个很时尚啊,而且做出来肯定有点贵,我们这村子里,一般消费不起那么贵的。” “哦,是这样啊。” 易念一脸可惜的收起手机。 老板娘继续给王沧澜剪头发。 别说王沧澜也是个帅小伙,不管是平头还是光头,都是很帅的。 正剪着头发,易念说:“王哥,你在这里剪头发,我去前面买杯奶茶。” 前面五百米的距离,也有一家奶茶炸串店。 不是什么品牌,是个仿造的品牌,乍一看很眼熟,仔细一看有点陌生。 易念曾经在各个村子里买过许多类似的牌子,比如大白免,八个核桃,可日可乐,还有喜马拉雅。 开始她只觉得这熟悉的糖的味道有一点奇怪,甚至没反应过来喜马拉雅有什么问题?脑子堵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糖应该叫阿尔卑斯。 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好。”王沧澜说:“我要杨枝甘露,七分糖,少冰。” “好。” 易念说着就出去了。 刚往外走一步,又进来:“我先给你把钱付了。” 王沧澜面色如常的点头。 好像夫妻或者小情侣出门,女方付钱天经地义,因为男方没钱,管的严。 墙上贴着微信和支付宝的收款码。 易念走过去,举起手机扫了微信。 付了十二块钱。 老板娘的手机很快就响起了甜美的声音。 微信收款,十二元。 “好了。”易念说:“老板钱付过了。” “好。”老板娘应着:“收到了。”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易念出了门,往外走去。 买奶茶事小,她想进美发店后院去看看,院子里有没有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另外,刚才老板娘接的电话也有些可疑。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问题,但这种三缺一的话术,她以前是常听的。 在天盛集团的时候,也有一套,甚至好几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保证就算是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也可以坦然的交换情报,不被人起疑。 易念不着急去买奶茶,而是上了车。 她将刚才微信付款的后台记录发给了连景山。 “连队,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收款人的电话号码。两分钟前,有人给这个号码打了电话,我想知道打过来的电话,具体的位置。” 连景山很快回了好,让易念稍等。 等消息的时候,易念也没去买奶茶,而是打量着这房子。 自家盖的房子,外面伸出来的一间做了美容美发店,里面是院子和二层小楼,是自家人住的地方。 他们家的格局,没有从地面进入的地下车库,如果有这辆白色面包车,应该就停在院子里。 可这院子墙有点高。 易念不是翻不进去,问题是现在大白天,街上是有人来人往的,翻墙不合适。很难不被人看见,看见以后就说不清了。 她一时犯了愁。 正想着呢,连景山的消息回过来了。 “这个手机号号主叫孙雅丽,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手机号号主叫沙光赫,都是抚西村村民。” 警方想查你的信息,很简单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连景山还发过来一个地址定位,正是刚才阚俊民打过来的地址,就在村子里。 “好,我这就过去看看。”易念说:“连队,你那边有进展吗?有没有查出巩元白是和什么人合谋的?” “暂时还没有。” 一日没查出,想必整个派出所都在颤抖。 挂了电话,易念看了下,地址离这里不过一公里,并不远。 她想给王沧澜发一条消息,但是又有些犹豫。 王沧澜在剪头发,看消息的时候,非常容易被老板娘看见,接电话也是。 还是小心一些。 易念想了想,给连景山发消息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行动。 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人,可不能擅自行动。 连景山同意了:“好,小心点,如果发现可疑,不要擅自行动。” 易念不是冲动的小年轻,是有经验的小年轻,即便是遇到情况,也相信她能随机应变,非常好的处理。 得到连景山同意,易念开车往定位上的地址去。 她小看了村子里的一公里。 一公里,也就是一千米的距离。 在繁华的地方,一千米可以是不重样的各种店铺。 但是放在村子里,一千米,已经离开了街道。 车开到了一处废弃的厂房门口。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有一把锁。 门口,挂着个牌子,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已经不清晰了,隐约能看见,好像是个服装厂,但不知道已经关门多久了。 从铁门往里看,是一个小二楼的房子,边上似乎还有厂房一角。 杂草丛生,一看就很多年没有人管理过。 定位显示,信号就来自这个厂房里。 连景山说,定位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 这很不对。 一个邀请打麻将,三缺一的电话,要么是从麻将档打出来的,要么是从朋友家里打出来的,为什么会从一个废弃的厂房里打出来? 还是大门紧锁的,难道,会有人扛着麻将桌和桌子椅子,躲在废旧工厂里打麻将? 易念立刻拨通了连景山的电话。 “连队,有发现。刚才查的电话号码,是从一个废弃厂房里打出来的。厂房大门上有锁,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人进出了。” 连景山不知道在做什么,那边很安静,声音很严肃。 “你先盯着,不要轻举妄动。”连景山说:“我立刻让人过来。” “好。” 挂了电话,易念便将车开走了。 这里太空旷,一辆车停在门口,这太显眼了。 将车开到一百米外,找了个地方停下,易念走了回去。 厂房里静悄悄的,易念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铁门既然是常年未开过的样子,如果里面有人,也不是从大门出入的。她打算围着厂房转一圈,看看是否有其他出入口。 当她绕到了厂房左侧,果然看见一个小门。 小门是虚掩着的,门口的泥土地上,有新鲜的脚印。 ------------ 第137章 被抓 易念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没有将消息发给连景山,却给古浩淼发了一个消息。 “抚西村里,你可有内幕。” 古浩淼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易念怕打草惊蛇,没接电话。她手机已经调成震动模式。 挂了电话之后,古浩淼的短信追了过来。 “没有,但村里我有熟人。” “让你的人查一下,红阳服装厂。这个地方,可能和医师有关。”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古浩淼立刻就应了,甚至没问一句为什么。 易念可没忘,她现在和古浩淼是一伙的,查本地的事情,让他出点力,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可以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重视,被使用的,更加安心。 白有白的道,黑有黑的道,连景山当然能查到古浩淼查不到的东西,但古浩淼也有自己的门路。 既然她两边都有关系,就不要厚此薄彼,一起查,会更好。 发完消息,易念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服装厂在这样一个村子里,人来人往。藏在里面,就注定不会有多少人手。 那种,在高处有人看守,陌生人靠近立刻发警报,里面冲出几十个人的情形,是不会发生的。 最多,也就是几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要都抓住,自然也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易念进了门,入眼的还是一片荒凉。 荒地上草木丛生,主体二层楼的墙面上,却能依稀看出当年是什么原因荒凉。 黑黄色斑驳的痕迹,是火烧火燎留下的。 这栋大楼里,曾经经历过一场火灾,将一切都烧毁了。这个服装厂,很可能就是因为火灾倒闭的。 村子里的服装厂,没有太大规模。 一个是二层小楼,每层有五个房间。 一个是厂房,不太大,也就是两百个平方左右。 小楼上爬了半墙的藤蔓植物,夏天吸热凉快,就是容易招惹蚊虫壁虎。 时间太久无人住,一切都衰老了。 厂房和小楼的玻璃都破破烂烂的,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的,易念走过去,顺着一块玻璃的破口,往里看去。 里面一片昏暗。 荒废了这么久的厂房,要是不出意外,水电应该都断了。 里面没人。 易念又进了小楼。 小楼的地上,有很模糊的脚印,一直往前延伸。 易念心中一动,按住了枪,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 她看了两个房间,里面乱糟糟的堆着各种灰扑扑的东西,有烧了一半的桌椅板凳,有烧不了的铁架子。 一直到了最后一个房间,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说:“孙姐怎么还没发消息过来,你再联系一下?这边客人要的急,等不了啊。” 另一个人说:“再等等,孙姐那边有客人,走不开。” 果然就是美容美发店的老板娘,易念让连景山查过她的个人信息,就是姓孙,叫孙雅丽。 “行。再等十分钟。” 两人等着,就闲聊了起来。 “我总觉得,最近有点不太平。老詹要出远门,你知道吗?” “去哪儿?” “说是回老家祭祖,但是这些年,你什么时候见他去祭过祖?我看着,有点像是要跑路的样子。” “老詹这小子,一向心眼多,消息也多,咱们得好好问问。要是有什么消息自己跑了,不带我们,那可不行。” “嗯。” 男人应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 其中一个说:“今天真是晦气,那小子死了,你说老板不会扣我们的钱吧?”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他怎么回事?左右不分吗?蠢的可怕。” 左右不分? 这么听起来,说的是巩元白? 那他们就没弄错了,美容院老板娘孙雅丽,就是开白色面包车接应的人。 她倒是警觉,回家之后,连美甲都卸了。 只是他们上面竟然还有老板? 这老板,是什么人? 会不会是医师。 易念虽然在偷听,但一半的耳朵放在房间里,一半的耳朵放在走廊上。 外面有声音,有人来了。 易念立刻闪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屏息静气的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传了过来。 不止一个人。 一个声音是穿着高跟鞋的,是刚才孙雅丽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声音,非常沉重。 像是背负了什么重物。 易念躲在房间里,不敢发出声音。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进了隔壁的房间,走了进去。 易念随后也出了房间。 艺高人胆大,都到了这里,再不听听,那就吃亏了。 两个房间的门挨着,只要对方有一点动静,她就往隔壁躲,应该也来得及。 易念猫着腰,到了隔壁的窗子下。 她看了看时间,连景山带的人应该还在路上,没那么快。 里面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 只听一个男人说:“这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孙雅丽说:“刚才就是这小子在我店里,问东问西的,我觉得他有问题。” 易念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 怎么回事?王沧澜被抓了? 这男人沉重的脚步,刚才听着就是负重前行,难道负的重是王沧澜? “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我怀疑,今天去医院接应巩元白的事情,暴露了。” 孙雅丽还挺敏锐。 “我搜了他的身,有枪。但是没有看见证件。” 屋子里一阵沉默。 一个男人说:“会不会是警察?” 屋子里又一阵沉默。 “不好说。”另一个男人说:“但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要立刻离开。” “对。”孙雅丽说:“这人是和一个女人一起来的,现在那女的不知道哪儿去了。一会儿她去店里找不到人,一定会闹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就麻烦了。” 屋子里现在除了王沧澜,还有三男一女。 连有枪这种事情都不奇怪,可见平常是接触过的,可能身上还有枪。 四人迅速商量了一下。 决定立刻离开。 易念在屋子外面,非常紧张。 她不在乎这些人走不走,什么时候走,既然已经被盯住了,是根本就走不了的。 只是她接触过太多亡命之徒,害怕他们会在离开之前,先解决王沧澜。 ------------ 第138章 大杀四方 终于,有人提出了问题。 “这个人怎么办?” 孙雅丽说:“要不然,带走?” “不行,带着他我们根本走不了。这么大个子,藏不住的。” “那怎么办?” “做了吧。” 这话一出,易念心里咯噔了一声。 能说出这话来的,就证明这人手上,十有八九是有人命的。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 万事开头难,很多事情,第一次都要万般挣扎,突破巨大的心理障碍。 第二次,第三次,就习惯了。 杀人也是一样。 杀人偿命,但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手上沾了一次血之后,就破罐子破摔了,手上有一条命和十条命,没有什么区别了。 易念飞快的给连景山发了条信息,深深吸了一口气。 莽撞不莽撞都另说了,她肯定不能看着王沧澜死,无动于衷。 “行。” 屋子里另一个男人说:“管他是什么人,起了疑心就不行。处理掉我们赶紧走。我来处理,老沙,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就走。” “是。”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易念就站在墙边,看见人的一瞬间就出了手,一记手刀砍在他脖子上。 男人看都没看清楚,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易念在他腰上一摸,果然有枪,顺手就插在自己腰上。 这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然后她一脚踹开了门。 “住手。” 里面的人吓得一抖。 这一伙,一共是三男一女,门口被撂倒了一个,现在还有两男一女。 其中的一个,正拿了根绳子,要往王沧澜脖子上套。 杀人灭口,尽量不见血,免得发出什么气味,太早引人注意。 王沧澜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悄无声息。 他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外伤,但既然对方要灭口,显然还活着。 活着就好。 易念打开保险。 “是你!”孙雅丽急促道:“楚哥,这就是跟他一起来的女人。” 被唤做楚哥的男人三十来岁,手里夹着根烟,打量了一下易念。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不但找来了,还来的那么快。 他的眼神立刻看向孙雅丽和另一个将绳子套在王沧澜脖子上,要杀人灭口的男人。 “是跟踪你们来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雅丽连忙说:“我们很仔细,后面绝对没人。” 谁能想到呢,易念早在她之前就来了。 楚哥眯着眼道:“你是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易念并不靠近,只是举枪的手稳若磐石:“他是我的人,把他放了。” 楚哥迟疑道:“你是警察?” 易念扯起嘴角一笑。 她不回答,反问道:“你们,是医师的人?” 楚哥脸色一变。 果然是有关联的,易念接着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医师在道上,得罪过多少人吗?” 楚哥的表情有些疑惑。 易念又道:“你既然是青山本地人,那应该知道古老板吧?” 楚哥的表情,更疑惑了。 但是却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们最害怕的身份,还是警察。 如果易念和王沧澜是警察,那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对头,落在易念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条路走。 必须鱼死网破。 要么干掉他们逃跑,要么被抓,吃枪子儿。 但易念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警察。 只要不是警察,是其他的势力,都能商量。 大家都是为了利益,没有必要把命搭进去。 楚哥立刻就道:“你是古浩淼的人?” 易念不屑:“他还不配。” 看得出来,古浩淼在青山市本地名气还挺大的。就算没有来往的,名头至少听过。 易念相信,只要是这一行的,听过古浩淼的名字,就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四海八荒,如雷贯耳。 楚哥挑起一个玩味的表情:“口气挺大,怎么称呼?” “好说。” 易念正要说话,突然,拿着绳子正要去勒王沧澜脖子的男人,悄不作声的,手往后腰摸去。 砰的一声枪响。 易念开枪了。 正中男人胸口。 血花溅开。 男人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 孙雅丽也吓着了,惊叫了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姿势还挺熟练的。 楚哥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第一个动作也是掏枪,但是还没来得及,易念就喝了一声:“不许动。” 易念第一枪射中男人之后,几乎没有停顿,就射了第二枪。 第二枪有所保留,射在楚哥的右手臂上。 他大叫一声,也往后摔倒过去。 易念面无表情走过去。 “说了,不许动,怎么不听话呢?” 枪里有六颗子弹,现在还有四颗。 孙雅丽在一旁瑟瑟发抖。 男人胸口中弹,虽然还没死,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楚哥只有手臂中弹,但真实的中弹可不是手臂擦破点皮,他痛的整个人都在抖,就算是意志力还挺强大,也根本没有办法捡起地上的枪。 只能颤抖的看着易念。 甚至有点泪眼婆娑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孙雅丽偷偷摸摸的,手里拿着个铁东西,靠了过来。 干这一行的,哪里有真的胆小的人。 孙雅丽眼中露出一丝狠厉的眼神,猛的抬起手,往易念背后砸去。 只是这一下还没砸到,易念就像是背后长了脑袋一样。 她猛的转身,抬腿踹在孙雅丽肚子上,将她踹了出去。 孙雅丽一声惨叫,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痛的缩成一团。 就在孙雅丽扑过来的同时,身后的楚哥也咬牙扑了过来。 在他看来,易念厉害就在手里的一把枪,只要出其不意,就能制服。 但是他想不到,也就在易念转身的时候,反手开了一枪。 甚至都没有瞄准,打哪儿算哪儿。 这一枪,擦着楚哥的大腿过去。 楚哥又是一声惨叫。 这下好了,不知道要捂胳膊还是要捂腿了。 这几声枪响简直震耳欲聋,昏迷着的王沧澜,慢悠悠的醒了。 王沧澜睁开眼睛,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子痛。 他茫然的捂住脖子,转动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嘶……” ------------ 第139章 你是我的恩人 王沧澜的视线还没有完全清晰,他第一个反应是摸腰。 枪呢,枪还在不在? 枪要是不在了,他也一头撞死吧,回去没法交代了。 枪,不在了。 王沧澜是躺在地上的,一侧脸,左边躺一个,血淋淋的,胸口一看就是枪伤。 该不会是自己的枪打的吧? 王沧澜眼前一黑。 他又往另一边一侧脸。 右边也躺着一个,血淋淋的,胳膊上,腿上,也像是枪伤。 王沧澜又是眼前一黑。 好在还没黑完,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王哥?”易念说:“你怎么样?” 王沧澜虚弱的抬手一把抓住易念的袖子。 “易念,我……咳咳咳……” “别动,别说话。”易念连忙把王沧澜按下去:“你是我的人,我会罩着你的。” …… 王沧澜呆了一下,这对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挺对劲的,不过是王沧澜没有见过易念和连景山出门办事,也没见过易念和沈听风的过往,有点孤陋寡闻罢了。 就连他们连队都能忍气吞声当小白脸,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躺在一边尚有意识和挣扎的几个人,也觉得不对劲。 听易念这话,不像是警察说的话,但不是警察,到底是什么人? 王沧澜挣扎着说:“枪……” 易念秒懂,四下一看,将刚才被踢到墙角的枪捡了回来。 她是认识王沧澜的枪的。 这枪和楚哥他们的不一样,当然楚哥分辨不了那么清楚。 易念将枪塞进王沧澜怀里。 “枪在这,没事儿,你的枪没人动。” 王沧澜抱着枪,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哥虽然挨了两枪,但都不在要害,只是因为失血,有一点头晕。 不过确实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了。 易念冷笑一声:“刚才你要是好好跟我说话,现在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可惜啊,给你机会不中用。我告诉你,跟我硬碰硬的人,现在都……” 她轻蔑的摇了摇头。 要么在牢里,要么在天上。 楚哥眼睛里都要滴血。 谁能想到易念敢这么轻易开枪呢? 他也算见过不少厉害角色,不管是警察,还是混道上的。 有钱不稀奇,虽然是违禁品,但各有自己的渠道。 可是有枪归有枪,开枪就是两回事了。 就像是易念第一次和古浩淼见面时候一样,易念就是用开枪同归于尽的方法来威胁古浩淼。 枪声一响,一个都跑不了。 刚才那三声枪响,虽然外面空旷但万一有人路过呢,谁也不敢说有没有引起注意。 说话间,易念的手机响了。 易念接了电话,连景山第一句话就是。 “梅姐。” 连景山果然是个上道的。 “嗯。”易念说:“这边有几个人,过来处理一下。” “好。” 连景山带人火急火燎的过来,不但没有开警车,也没有穿警服。 几辆车低调的到了服装厂门口,下来几个人,进了服装厂,上了楼。 易念走出房间。 门口还躺着一个呢,怕他坏事儿,易念下手狠,一时半会儿都醒不了。 连景山跑在最前面,看见易念没事儿,松了口气。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王沧澜应该没事儿,其他目前都还有气。” 易念转身进去。 连景山也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这躺了一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死的。 先不好说太多,连景山转头吩咐:“送医院。” 好在易念之前就给连景山发了消息,一起过来的有急救人员。 而且没穿白大褂。 进了房间一看情况,一个头两个大。 孙雅丽还好,她就被易念踹了一脚,撞到了一旁的柜子。 楚哥就惨一点,挨了两枪。手腕上的是贯穿伤,腿上是擦伤,血流了一地。 另一个是最惨的,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易念那一枪不是瞄着要害打的,但是一枪正中胸口,也是生死未卜。 救护人员给楚哥和另一个男人做了紧急处理,然后三个人都被带走了。 门口的人也被带走了。 易念扶着王沧澜慢慢的站起来。 王沧澜只是被打晕了,据他自己说,问题不大。 连景山说:“不可掉以轻心,去医院检查一下。” 王沧澜叹了口气。 “连队,我给你丢脸了。” 在有戒备的情况下,竟然被抓了,真是丢了一个大脸。 易念不由奇怪道:“王哥,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那个扛着你过来的男人,很能打吗?” “不知道……主要是我没想到他有枪。”王沧澜说:“我正在一边剪头发,一边和老板娘搭话。那个男人就走了进来,站在我身后,我没想到他就直接掏了枪。” 王沧澜也是肉体凡胎,而且也不能无意义的牺牲。 对方掏枪抵在腰上了,只好不动了。 本来还想着可以怎么周旋一下,结果对方立刻就伸手把他打晕了。 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难怪。”易念后怕道:“好险,幸亏我先找来了,要不然王哥你就完蛋了。本来我是躲在外面想听一听他们会说什么,还没听两句,他们要杀你灭口然后跑路,我一看不能再等了,就冲进去了。” 王沧澜今天确实是跟死神擦肩而过的。 “易念同志。”王沧澜感动的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应该的。”易念不在意:“自己人,又不是外人。” 自己同志,那肯定是怎么样都要救的。 虽然王沧澜说自己没事儿,但还是被抬走了。 连景山和易念却不着急走,楚哥几人聚集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荒废许久的服装厂,可能别有内情。 但是这也先往后放。 人都走了之后,连景山便道:“小易,今天的事情,你回去写个报告给我。” 易念犹豫了一下:“连队,我今天开枪,你会不会为难。” 特别是胸口中枪那个,可能抢救不过来。 连景山严肃道:“易念,你虽然在我手下是个新人,但你不是第一天在警队。” “是。” “甚至,你经历过的,比我还要多。”连景山说:“我让你写报告,这是开枪的流程。但是我当然相信你,一定是在必须的情况下,才会开枪。” 易念松了一口气。 ------------ 第140章 一根藤上两个瓜 有人质在对方手里,又是以少对多,当时的情况再来一遍,易念也只能这么选择。 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对方反应过来,自己失了先机,可就来不及了 今天的王沧澜,真是烧了高香了。 正说着,古浩淼的电话来了。 古浩淼行动力还是很强的,让查就查,动作很快。 而且查的还挺清楚。 “梅姐,我查到一些情况。抚西村里确实有几个人,是做古玩修复仿制的,跟我们不是一条路。” 修复仿制? 古玩这一行,也有许多赚钱的门路。 仿制就是做假,相比挖坟盗墓,作假需要的是技术,不是规模。 天盛集团看不上这一点蝇头小利,没有涉足这个行业。 但是天盛集团招揽了不少行业顶尖人才,技术和知识都是融会贯通的,多少也有些涉猎。 易念道:“知道具体有什么人吗?” “没几个人,小打小闹。”古浩淼说:“他们老大叫楚庆生,有个姘头在村里开美发店。常跟在身边的,一个叫沙光赫,身手不错。还有一个叫庾应的,是个行家。” 对上了。 古浩淼又道:“梅姐,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得罪你了?要不要我……” 虽然话没说完,但显而易见,古浩淼想要在梅姐面前露个脸,做点什么。 可惜了,梅姐的马屁可没有那么好拍。 “不用,我已经解决了。”易念说:“他们四个人,以后不会再出现在青山城。” 古浩淼本来是瘫坐在沙发上,听了这话跟被电打了一样坐直了。 “梅姐……”古浩淼小心翼翼:“你把他们,都怎么了?” “没事儿,那个叫庾应的可能活不了,其他几个都死不了。不过我不会让他们出现在青山市,免得坏了我们的事情。” 楚哥这几个人,有枪,手上可能还有命案,可不是进去三五个月能出来的。为了保密,十有八九也会送去京市,先秘密关押起来。 古浩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四个人,这是一死三伤的意思? 梅姐还是梅姐啊,杀人不眨眼。 “对了。”古浩淼说:“之前你说,他们可能跟医师有关?” “对,只是有这方面猜测,具体还要查。”易念安抚古浩淼:“如果有新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你先不要做过多的事情,免得打草惊蛇。也分散精力,影响我们做正事。” “好,好,都听梅姐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梅姐你尽管吩咐。” 梅姐名声如雷贯耳。 古浩淼先入为主,第一印象便觉得她很厉害,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又加深了他的印象。 果然,梅姐是一个没有辜负盛名的人。 挂了电话,古浩淼立刻吩咐手下,去查一下抚西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消息说好打听也好打听,说不好打听,也不好打听。 服装厂里发生的内幕,谁也打听不到。 外面肉眼可见事情,是瞒不住的。 但因为连景山机灵,车和人都是做过伪装的,别人看了也弄不明白他们的真实身份。 甚至连车牌号都遮挡了,连景山虽然没有易念经验丰富,但是绝对不拖后腿。 于是,古浩淼打听到的消息是,服装厂里响了三声枪响,过了一会儿,就来了好几辆车。下来一群人,冲进了服装厂。 又过了一会儿,抬出来几个人,都是血淋淋的。 然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细思极恐! 伤员都送走之后,连景山带人在服装厂做了详细的搜查。 在几个荒废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系列相关物件。 各种工具,文物成品半成品,有些尚未完工,有些已经是成品。 连景山拿着个青花瓷瓶,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便递给易念。 “易念,你看看这个。”连景山说:“你能看出真假吗?” 易念拿过来,装作内行看了半天。 然后很抱歉的还给连景山。 “连队,其实我也不太懂。就算以前在天盛,我也是做决策的,不管技术方面这么细的事情。如果你需要这方面的人,我去牢里给你捞几个。” 连景山叹了口气。 怎么忘了呢。 梅姐这个董事长,怎么会去管质检部门的事情呢?要是对等的算,他这个级别根本没资格和易念平起平坐的说话,再怎么,也要包局这个级别的吧。 “那倒也不用。”连景山说:“这方面的专家我还是能找到的,不用去捞你的人。” 出了服装厂,将东西都带着。 连景山安排人先回局里,自己和易念去了医院。 今天在场的楚庆生一行三男一女,加上王沧澜,五个人都在医院,还在同一个医院。 正好了,一方面去审问楚庆生,一方面去看看王沧澜。 这次总算不是第一人民医院了,这个地方最近风水不好。 路上,就看见易念在手机上不停的查资料,眉头紧皱,噼里啪啦的打字。 连景山忍不住道:“你在查什么?” “查怎么写报告。”易念在手机上不停的划拉:“连队,有什么特殊要求没有,有字数要求吗,有……” 连景山失笑。 “没什么要求,你把事情写清楚就行。” 易念皱着眉头点头。 看出来了,这真不是她的强项。 医院里,他们先去看了王沧澜。 王沧澜刚做完检查,医生说,安全起见,还是住院观察一晚,如果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明天出院。 之前沈听风被打,医生也是这样安排的。 有些伤一眼能看出来,有些伤,可能会潜伏一阵子。观察一夜,总是稳妥一些。 进了病房,就看见王沧澜也在皱着眉头翻手机。 “王哥。”易念喊一声:“你在干嘛呢?” 王沧澜苦着脸一抬头。 “写报告。” 可真是同命相怜,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 “王哥。”易念看着王沧澜穿着病号服,没有过去那么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挺心疼:“我跟你说,最近咱们这个案子,可能会碰见一些以往你碰不着的人。万一以后再碰见这种情况,你要跟人周旋,我给你说个办法。” ------------ 第141章 傻子才会扛枪 王沧澜眼前一亮。 “什么办法?” “也不是办法,算是周旋的话术吧。”易念说:“只要是这一行的人,你就跟他们说,你是我的人。” 王沧澜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你就说,你是梅姐的人。”易念进一步解释:“我的名头在道上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至少知道的人挺多。有三分之一,会因为畏惧,不敢和你为敌。有三分之一,会想要跟我拉拢关系讨好你。还有三分之一……” 谁还没个仇家。 易念抱歉一笑:“因为跟我有仇,会报复你。但是,绝对不会轻易对你下死手,一定会通过你来威胁我。到时候,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王沧澜抱着被子,这一刻,有点弱小无助的感觉。 偏偏连景山还在一边给易念证明。 “易念说的不错。”连景山说:“王沧澜,这一次你大意了,要吸取教训。有些错误,一次就致命,犯不起。” 王沧澜泪流满面的,继续写报告。 今天,他虽然没丢命也没丢枪,但是丢了人。 楚庆生一行都在这个医院,伤的最重的庾应还在手术室急救,据医生说,生死五五开,反正会尽力。 沙光赫和孙雅丽都是轻伤,伤口处理之后,就会押回警局。 楚庆生挨了两枪,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要住院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处理好伤口,在特护病房。 医院已经做了安排,楚庆生在走廊最顶端的一间病房,外面有便衣看守。不让人进,不许对外传递消息,也不让人弄明白,到底里面是什么人,外面看守的又是什么人。 自从易念来了青山市,整个青山市刑警队就在名不正言不顺的路上,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越走越远。上到刑警队长,下到刑警队长安排的人,都恨不得藏起证件,戴上面具过日子。 有点苦。 但是想想,和易念,和沈听风比起来,这算什么。 易念曾经跟连景山无意中聊起一些往事。 她说,连队,你知道对我们来说,最难的是什么吗? 连景山想了想,说,名誉? 辛苦危险都不说,这一条线上,辛苦危险的人太多,一线刑警也一样辛苦危险。 但卧底,是不仅要扛着自己的脑袋,还是踩着自己名誉上的。被人误解,让亲人失望伤心,不能解释,这是何等的痛苦? 不是的。 易念当时就说,我最害怕的,是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个坏人,不得不跟着坏人去做坏事。 易念当时的神情便有些颓然。 能被选中去做卧底的,都有最坚定的意志,最纯粹的信仰,和最正义的心。却不得不和歹徒凶手同流合污,在黑和白之间拉扯,长时间下来,就容易出现心理上各种问题。 连景山当时听了,只觉得佩服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易念,不容易。 楚庆生的伤口都处理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被锁在病床上,病房的沙发上,还坐着个看守。 看见连景山和易念进来,看守点了点头。 连景山说:“小王,你先出去一下。” 警员小王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楚庆生从服装厂被送来,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落在什么人手里。 这么大张旗鼓的,又这么偷偷摸摸的,不像任何一方的手段。 他想从小王口中打探点什么,但是小王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跟他说,面对他的试探,甚至一个眼神和表情都不给。 楚庆生很郁闷。 一直到看见易念进了房间。 楚庆生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 易念打开录音设备:“现在我问你一些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 楚庆生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在不同人手里,有不同的话术。 “你想问什么?” 连景山在床边坐下:“据我所知,你们几人在青山市,干的是文物古董造假的活儿。” 楚庆生眉心跳了跳。 文物造假,一般是诈骗罪,倒卖文物罪,在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是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他不知道连景山知道多少。 连景山接着道:“这个活儿,用不上枪,也犯不着杀人灭口吧。杀了人,可就有期便无期,无期变死刑了。” 楚庆生嘴硬:“我们没有打算杀人灭口。” 连景山抬了抬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有一个交代自首,坦白从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易念看了连景山一眼。 连队,你这话一问,还是习惯性话术太多了。 楚庆生果然立刻道:“你们是警察?” 不过连景山也没打算隐瞒,甚至掏出了证件。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山市刑警队队长,连景山。”连景山将证件放在床头柜上:“楚庆生,我们已经盯了你很久了,不过,你只是一条小鱼。我们的目标,不是你。” 楚庆生没有手去拿证件检查,但是他看证件的眼神,显然有一点狐疑。 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十分魔幻。 连景山说自己是警察,他会怀疑。 连景山说自己不是警察,其实他也会怀疑。 有一种,从头到尾都很荒谬的感觉。 “楚庆生。”连景山道:“你上面的人,是谁?” 楚庆生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连景山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庆生:“你上面那个人,才是我们的目标。没事儿的时候,他赚大钱,你赚小钱。暴露了,他隐身,你挡子弹。等你被枪毙了,他拍拍屁股走人,再找几个替死鬼,继续帮他赚钱,一边赚钱,一边笑你们愚蠢。楚庆生,你好好想想,值得吗?” 道上的义气,远没有电视电影里演的那么义薄云天。 都是为了钱,连景山相信,楚庆生到了这个地步,是不会自己硬扛的。 但是他失算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病房里出来。 楚庆生什么都没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易念沉吟道:“这事情若是跟医师有关,楚庆生现在的状态,很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 第142章 难瞒枕边人 “他的状态确实有问题。”连景山一边走,一边给包局发消息:“在医师这个关键词出现之后,他每次回答问题的时候,思考的时间都比之前要长。按理说,这也不是多久远之前的事情,但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大数据搜索一样。” “嗯。而且,开始的时候,他明显是胡搅蛮缠,舌灿莲花的。后来,不停的重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好像鹦鹉学舌。” 庾应的手术没有那么快,就算出来,医生说,在恢复的很好的情况下,恢复到能问话的状态,也得好几天。 如今,就剩下警局里的两个了。 不过楚庆生是老大,他知道肯定要多一些。 如果医师足够谨慎,只会点对点单人联系,沙光赫和孙雅丽未必知道什么。 易念说:“连队,青山市有什么厉害的心理学家吗?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有。”连景山说:“一会儿我联系一下。” 警方也是有心理学家的。 “嗯。我问问看沈听风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回来了,让他去问,更合适。” 沈听风和他们同时从京市出发,不过暂时还没回青山市。 他那边查的也是陈年旧案,进展也很艰难,希望不大。 易念给沈听风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我们这边是没有进展,定了明天一早的车票,下午就能到青山市。” 沈听风回来,也算是一大助力。 两人回了警局。 沙光赫和孙雅丽一人关在一个房间,秦启峰已经带人审了一轮了。 这两人嘴没有那么紧,没问一会儿,基本上就什么都招了。 只是可惜,他们对医师一无所知。 不过,孙雅丽倒是确实给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孙雅丽的口供上说,他们在青山市,一直做的是制假贩假的事情,生意基本上都是楚庆生接洽的。 她和楚庆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住在一起。 大部分的客人,楚庆生是不瞒着她的。 他们四个人,各有分工,干自己的活儿,拿自己的一份钱,一直合作的很好。 但也有极小的一部分客人,楚庆生瞒的很紧,不告诉她一点消息。 秦启峰问她,你是怎么发现这部分客人的? 孙雅丽说的很实在。 她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怀疑楚庆生有外遇。 孙雅丽二十岁就跟了楚庆生,一直没名没分的。她想结婚,但是楚庆生总是推脱,让她一直心里没有安全感。 那一日楚庆生出门回来,身上有淡淡香水味。 和她用的香水不一样。 孙雅丽自然就起了疑心,趁他洗澡的时候,偷看了他的手机。 手机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口袋里,有个打火机。 打火机这种东西很神奇。 不管缺钱的人,还是不缺钱的人,熟人还是陌生人,看见都喜欢往兜里揣。 这打火机是定制了图案的,是出自一家酒吧。 叫做日落酒吧。 之前,孙雅丽从没有在楚庆生身上看过这个打火机,她就在地图上搜了一下这个日落酒吧。 一看,她就觉得更不对劲了。 这个酒吧在市区。 可今天楚庆生出门的时候,明明白白告诉她,去乡下的一个水塘钓鱼。 那是个野塘,楚庆生偶尔会去钓鱼。和市区的落日酒吧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楚庆生就出门半天,时间只够去一个地方。 所以,他没去钓鱼,却去了酒吧。 孙雅丽感觉自己头上绿油油,自此之后,就格外留心起楚庆生的行踪。 有些事情,不注意,就无事发生。一注意,藏的再深也会被发现。 孙雅丽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脑子是很好使的。 她开始留意之后,发现一个规律。 楚庆生每隔一个月两个月,就会有一次对不上号的行踪。也不都是去落日酒吧。有时候也去别的地方,她没问过,但是偷偷查过行车记录仪,知道他去的地方,和说的地方不一样。 回来之后,十有八九会有一笔大生意。 时间一长,孙雅丽就琢磨出来了。 楚庆生出去,应该不是偷腥去了,是谈生意去了。有一个不方便露面的中间人,只要有了生意,就会约他出去。 他们没有在手机上联系过,又或者用了她不知道的手机号。 狡兔三窟,对楚庆生来说,谁也不知道他有几个手机号。他干这行,就注定了就算是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有所隐瞒。 不过孙雅丽多少有点恋爱脑。 她只是担心楚庆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当她认为他只是谈了个不愿意见人的客户之后,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反正生意接回来,是大家一起赚钱。 即便楚庆生从中赚了差价,那也很正常,他是老大,又是他谈回来的生意,拿大头也是应该的。 “就是这样。”秦启峰说:“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楚庆生去见的是否同一个人,这个人孙雅丽没见过,沙光赫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而孙雅丽知道楚庆生最后一次出门和记录对不上,也是今年三月份的事情了,再往后,她觉得楚庆生没有移情别恋,就没有留意了。” “行车记录仪呢?”易念说:“孙雅丽不是说,她查过楚庆生的行车记录仪?里面不知道有没有拍到什么?” “他的行车记录仪,我们也快进看了,只有半年的记录,前面都覆盖了。”秦启峰摇了摇头。 “这半年里,楚庆生是经常出门,但是没有别人上过他的车。如果他开车是去见人,见的什么人,从行车记录仪里看不出来。虽然能看见是去了什么地方,但他有时候一天跑好几个地方,只有地点,意义不大。” 楚庆生明面上的身份,是个推销美容美发产品的业务员。每天跑来跑去,见这个见那个,只有出门路线,是看不出什么。 连景山想了想:“重点排查最后几天。从巩元白挟持医生要跳楼,一直到他重返医院。将这段时间,他所有的电话通话记录,出门形成,详细的整理出来。” 秦启峰一想,一拍大腿。 “对啊,他安排孙雅丽去接应巩元白,若是接受了医师的命令,这两天内,他们一定见过。” ------------ 第143章 切换自如 连景山一笑:“去吧。” 半年一年的行程记录查出来毫无意义,因为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楚庆生可能去过几百上千个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正常的地方,人来人往,无从判断。 可时间短,就好办了。 从巩元白挟持医生跳楼,一直到今天,满打满算也没有十天。 这十天的时间,楚庆生就算每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跑的像是和谐号一样,也是非常有限的。 可以一一排查过去。 说起这十天,易念就想起来一件事情。 “连队,查出来巩元白的内应了吗?” 连景山之前特别特别严肃的去了第一人民医院辖区的派出所,一副不把内鬼揪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事情他没再说,莫非是没有查出来。 “没有。”连景山说:“从上到下都查了,全部合法合规。包括押送他去医院的两位民警,都没有问题。” 这个,就不好说了。 是真的没有问题,还是隐藏的太深? 但是真的不好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自己人,是应该持相信的态度,而不是怀疑。 易念说:“如果内部没有问题,那问题很可能出在医院。” “可是在医院里,两位押送民警寸步不离,也不太可能有串供的可能。” “我不是怀疑我们的同志,我是怀疑医院……”易念说:“医院能做手脚的地方真的太多了。说是寸步不离,但是连队你说,带他去上厕所,在外面守着,算不算寸步不离?送进房间检查,人在外面守着,算不算寸步不离。” 特别是有些检查,比如核磁共振什么的,只能一个人进去。 又不是小宝宝,也不可能让一个警察抱着一起进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将人带走这确实不可能,但是传递信息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井天春就是在第一人民医院跳楼的,她的死至今还没有找到确切原因。但只从监控视频看,她是被人催眠的。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医师。 他既然可以在医院催眠井天春,为什么不能给巩元白传递消息呢? 只是医院里人太多,他也许是医生,也许是职工,也许是病人,或者路人。想要排查锁定,非常困难。 刑警队办公室里,大家又开始看监控。 不过这一次的监控没有那么刺激。 就是看楚庆生这十天的行车记录仪。 将所有他去过的地方都整理出来。 十天里,有七天楚庆生都在外面跑。 七天的行程,蜿蜒曲折,能绕地球好几圈。 秦启峰看着直叹气。 “这人怎么这么能跑呢?就不能在家里多待几天吗?” 而且行车记录仪显示的只是车上的记录,一般都是停在路边停车位,或者停车场停车位为止。如果他下车之后,去了某个地方,又从某个地方步行去了另一个地方,行车记录仪上就表现不出来。 “大家分头去查吧。” 连景山看着其中一个地址:“这个地方,就是落日酒吧最近的一家停车场。” 落日酒吧,是孙雅丽第一次怀疑楚庆生出轨,那天她查过的地方。 “对,就是这里。”易念连忙打开地图。 果然,落日酒吧就在停车地址隔壁的一条街。 这个记录上的时间,是晚上十点。 正是酒吧热闹的地方。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易念,今天晚上,跟我去一趟落日酒吧。” 其他的几个地方,大家商量了一下,两人一组,分头调查。 自从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总觉得带着易念出门办事,这才名正言顺。比如今天的事情,要不是王沧澜,是他跟着易念出去,肯定不会这么凶险。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易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连队,要不你去吃饭,我回家换个衣服就来。” 出门一天,晚上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易念的这一身衣服,在搜查服装厂的时候,上面难免刮蹭到一些灰尘污渍。 晚一点去落日酒吧,这样不合适。 连景山也打算换一身衣服,不过他常年有换洗的衣服放在办公室里。 他想了想:“吃了饭再回去换衣服,这么点时间,你总不至于回去还要做饭。” “那倒不是。”易念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想煮个面条吃。食堂里晚上没有面食,我还是更喜欢吃个面条,饺子什么的。” 这也算是饮食上的差异吧。 “行。”连景山说:“那你回去,两个小时之后,我去找你。” 两个小时,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回家先把所有的灯都启动,启动,启动。 然后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锅里烧水,等水开。 易念一个人住,做饭做菜那是奢侈的事情,最常做的就是面条。 但那可不是清汤寡水,什么都没有的面条。 她买了许多配菜在冰箱里冻着,每次煮面条之前,每样都放一点。 牛肉卷,鱼豆腐,面筋,鱼丸,肉丸,再来两个鸡蛋。 加上回去的路上,在路边小摊子上买的一把青菜和一点儿蘑菇。 用上半块火锅底料一起下锅,美味的不得了。 本来只是十块钱的面条,各种菜和料都加上之后,就变成了可以卖四十八块钱的全家福。 易念心满意足的端着大碗,坐在了餐桌边。 她低头看了看,给连景山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连景山,你是真没空陪我,还是找借口不来陪我?我脾气可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好糊弄。” 她知道,连景山如果在有人的地方,绝对不会打开声音听语音短信,不会叫人误会的。 连景山很快回了消息。 也是一条语音消息。 “梅姐,这几天是真忙,你不要误会。” “行吧。”易念说:“你最好别在我眼皮底下做什么小动作,不然的话,你知道后果。” 啪的一声,易念还砸了一个杯子。 砸完,她看了一眼餐桌下面。 胡锐立的监听器还在桌下装着呢,总要让他尝点甜头。 连景山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身份转变丝滑,进退如风。 ------------ 第144章 虎狼之姿 发完消息,易念专心吃饭。 她估计,再过一会儿,胡锐立就要来电话了。 吃着,看着新闻,果然没过十分钟,胡锐立的电话就来了。 易念接了电话。 “小胡啊。” “念姐。”胡锐立说:“是这样的,我也在城管工作好几天了,这工作比起我之前的可要好多了。我能有这么个工作,多亏了你。我想着,一定要请你吃一顿饭。” 易念没当回事:“你不是已经请我吃过饭了吗?” “那怎么能算?”胡锐立说:“那太敷衍了。我的手艺是很好的,我想自己买点菜,做一桌子我的拿手菜,请你吃一顿饭。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这样啊……”易念想了想:“今晚不行,今晚我有事。明天……我也不能确定,明天下午我告诉你。” “行。” 胡锐立说:“那明天下午再联系,我晚上五点下班,要是你有空,下班我就去买菜。” 易念挂了电话。 果然,胡锐立是个见风使舵,见缝插针的人。 从易念刚才和连景山说话的内容和语气上,他判断出,易念最近有点寂寞,需要陪伴。 所以他果断出击了。 易念继续吃面。 一个半小时之后,门铃响了。 易念看了一下门外监控,是连景山来了。 她去开了门,连景山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易念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不是忙吗?” 连景山一瞬间就切换过去了。 “瞧梅姐说的,再忙,也得来陪你不是。” 易念用有点凉薄的语气说:“你最好是。” “是,肯定是,梅姐,我对你绝无二心。”连景山走了过去。 易念伸手过来。 连景山有点紧张。 幸亏胡锐立只装了监听器,要是装了摄像头,这戏还真不好演呢。 易念拽住了连景山的衬衣领子。 连景山挑了挑眉。 你,想,干,什,么? 易念将连景山往前拽了拽,让他离监听器近一点,免得远了听不见声音。 连景山依言往前走了几步。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易念一直将连景山拽到了餐桌边,然后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当真是风情万种。 然后,撕拉一声响。 易念又上了另一只手,一手抓住连景山一边的衬衫领子,然后往两边用力一撕。 衬衫被扯开了。 噼里啪啦的,扣子掉了一地。 连景山惊呆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了呢,还是该报警。 易念这一下开大,开的也太大了。 虽然理解也理解,但确实有点超预料。 可怜连景山,即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也不敢有反抗的动作,生怕破坏了易念的什么计划。 易念说:“最近,忙的没时间锻炼了?” 连景山干咳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百忙之中还脑补了一下,如果现在是沈听风站在这里,他会怎么回答。 真是隔行如隔山。 好在易念也没打算让连景山接戏,拽了他的胳膊:“走,上楼。” 两人就上了楼。 窃听器听不见声音了。 连景山松了一口气,将被扯开的衬衫往中间拢了拢。 这一场戏演的,比打了一架还累。 易念看着连景山,忍不住想笑。 “连队。”易念指出来:“你脸有点红。” “……” 连景山无奈:“你这也太吓人了,以后有这种戏,先发个消息给我,我也好有点准备。” 易念说:“连队机灵,不用准备。” 这马屁拍的,让连景山哭笑不得。 “怎么了?”连景山奇道:“为什么突然给胡锐立听这个?” “哦,他等不及了。” 易念将刚才胡锐立的电话说给连景山听:“我刺激他一下。” 连景山点头。 心道你何止是刺激他,你还刺激了我。 然后连景山就好奇了,还反省了一下。 “我刚才确实表现不好。要是沈听风在,他会怎么应对?” 据说沈听风有经验。 以前没有想过,现在想想,等他明天回来,可能是要取取经,学习一下。 “他呀?”易念忍着笑:“连队,他跟你的人设不一样。他那个人设,你学不来的。” 连景山更好奇了。 “他是什么人设。” 易念捂了一下嘴。 “他是清纯倔强小白花人设,宁死不屈,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 连景山毕竟没看过什么霸总文,对这个人设理解是能理解的,但是理解的不透彻。 而且,他想想沈听风那打扮,难道不是桀骜不驯的黄毛人设吗?他那五颜六色的一身,是怎么清纯起来的? 连景山忍不住道:“为什么呢,这合理吗?” “这跟我可没关系,是他自己的问题。”易念说:“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猜出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害怕出个任务真献身了,又不敢忤逆我,所以跟我玩儿欲拒还迎,倔强不从的。然后被人看见了,这个人设就立下了,后来想改也改不了了。” 在没有遭遇巨大冲击的情况下,人设一旦立了,就必须稳。 性格变化,阴晴不定,是会被怀疑的。 连景山坐在易念卧室的沙发上,听她说起当年和沈听风的二三事,真是含笑带泪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 易念看了看时间:“咱们待半个小时出去,差不多吧。” 虽然这话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可还是隐约有虎狼之姿。 连景山撑着镇定说:“行。不过我要回办公室一趟,换件衣服。” 扣子都被易念拽掉了,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这么敞着怀出门。 易念先是点头,然后想起来了。 “哎,不用,我这里有你的衣服。” 易念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一下,果然找出一件衣服来。 是上次去农家乐的时候,她的衣服被小孩儿扯坏了,连景山英雄救美给她穿上的。 回来之后洗干净了,就一直放在衣柜里。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易念把衣服递给连景山,然后特别自觉转身。 “连队你把衣服换上,我洗干净了。”易念想想,说:“其实楼下还有沈听风的衣服,也能拿给你穿。” 连景山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并且婉拒了沈听风的衣服。 ------------ 第145章 监控 连景山穿上了衣服,感觉自己正常多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 “再待十分钟,可以出门了。” “好。” 易念给连景山拿了瓶饮料:“对了,不知道明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事情,他约我吃饭,暂时定了明天晚上,他说要买菜来我家做菜。要是有事,就往后推。” “不管有事没事,你这边照常推进进度。”连景山说:“不过这人诡计多端,我怕会有危险。” “没事儿。”易念不太在意:“区区一个胡锐立,我还能对付不了吗?” 易念是艺高人胆大的。 当年在天盛,有多少危险场面,都是一个人闯过来的,没怕谁。 但立场不同,连景山不能这么想。 他绝对不能让一个同事独自面对危险。 “不行。”连景山说:“不可掉以轻心,这样,明天你喊胡锐立来吃饭,我也过来。” “啊?” 易念觉得,这不好吧。 安全是安全了,但这样的话,胡锐立肯定有所顾忌的。 连景山接着说:“我不露面,只在暗处接应。” “那也行。” 易念将连景山带出卧室,到了隔壁书房门口。 “连队,到时候你就在这个房间待着。我把钥匙拔了,你从里面扣上。这样,从外面打不开,只能从里面开,若是他走过来,也开不了房门。” 连景山点了点头。 “这房子里我装了很多摄像头,你下个软件,我给你开个权限。”易念拿着手机:“你在房间里可以实时监控楼下的情况,如果觉得情况有不对,你就冲下来救我。” 面对一个会催眠的人,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上了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对,就掉进坑里了。 这个办法不错。 连景山想了一下:“可以,这样比较安全。明天我让王沧澜在楼下守着,万无一失。” 领导的心可以理解。 但易念确实觉得,有点大惊小怪了。 胡锐立那细胳膊细腿的,要是有点什么不对劲,她一拳头就能打死。 易念给连景山的手机下载好软件,登陆调试好,确保楼下的每一个房间都看的清楚,这才罢休。 “连队。”易念有些不放心:“平时你可不能偷看我家监控,我一个人在家,有时候不那么注意的。” 沈听风在的时候,她还注意些。 沈听风不在,那就真是解放自我的。 “放心吧,我不干那种事情,那是犯法的。” 连景山是遵纪守法的表率。 最终,两人在楼上待了四十分钟。 下楼的脚步声,说话的声音,换鞋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那边一定听的清清楚楚。 两人出了门,直奔落日酒吧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落日酒吧的生意很好。 进了门,便是一阵摇滚热浪扑面而来。 易念直皱眉。 虽然以前她少不了要涉足这种地方,但从心里不喜欢。 太吵,太嘈杂,太闹腾。 她年纪其实不大,但心理多少有些沧桑,看着舞池红红绿绿的灯光下,扭的千姿百态的男男女女,有时候羡慕他们的热闹,但确实融不进去。 哎。 易念叹了一口气。 “连队。”易念说了一句。 连景山毫无反应。 这里音乐太大,说话都听不见。 偏偏他们说的话又不能大声喊出来。 易念只好拽过连景山胳膊,凑到他耳边说话。 不过在这种环境里,没人注意一男一女是什么样的状态交流。 “连队。”易念说:“咱们直接去查监控吧?” 楚庆生上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三天前的晚上九点十分。 这个时间是可以确定的,从落日酒吧门口的监控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进了门。 然后,就要查看酒吧里面的监控了。 这种地方,监控摄像头肯定很多。 有明明白白,光明正大挂在墙上的。 还难免有一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藏在各种装饰品里的。 不亮明身份,酒吧不可能给你看监控,总不能去偷。 连景山走到前台,叫服务员喊来负责人。 是一位姓黄的经理。 在酒吧做经理,见过的小混混和见过的警察一样多。 连景山出示了证件。 “黄经理,你好。我是青山市刑警队队长连景山。” 黄经理在这里几年,民警见了不少,市局刑警队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这可是不一样的事情。 “连队,您好。”黄经理献上自己的名片:“我是这里的经理,姓黄。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配合吗?” 每一个聪明的生意人,都会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警方的一切行动。 连景山说:“我要看一下你们酒吧,三天前,晚上九点十分到十一点半的监控录像。” 黄经理一听就知道,找人呢。 这很正常。 他连忙说:“有的,有的。连队长,你跟我来。” 监控在二楼保安室。 黄经理将连景山和易念带上了二楼。 这酒吧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唱歌喝酒蹦迪,还有一些包厢。 不管包厢里的生意正经不正经,他们今天不是来查这个的。 进了保安室,一面墙都是屏幕,桌上是一台电脑。 房间里,坐着几名值班的保安,看见黄经理纷纷起身。 黄经理说:“小丁,你把三天前,九点十分的监控调出来。” 小丁说:“黄经理,要看几号镜头的?” 黄经理看向连景山:“连队长,要看哪个方向的。” 易念已经站在连景山身后,看起了监控画面。 几十个监控画面,将一楼门厅,大厅,舞池,卡座,二楼走廊,都拍的明明白白。 连景山说:“先看九点十分进门的记录。” “好。” 小丁应了一声,开始调监控。 他打开主机显示器上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个时间段,一个时间段的视频。 刚才上楼的时候,黄经理大概介绍了一下,落日酒吧的监控,一般保留半年,然后覆盖。 三天前的,很好查。 小丁点开了一号镜头,查了一下时间,打开了文件夹。 然后,他愣住了。 这个文件夹里,是空的。 他发出咦的一声,连景山和易念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 第146章 后半夜消失 “这里面,应该有文件的啊。” 小丁慌了,他赶紧退出文件夹,又确定了一下时间,再点进去。 这个文件夹,确实是空的。 黄经理看着也觉得不对劲了。 “这文件夹里的视频呢?” “我不知道啊。”小丁退出文件夹,又看了其他的时间段的监控,都在。 连景山说:“看看其他的机位。” 小丁急忙又调出了二号机位的监控视频。 二号机位的情况和一号机位一样,其他时间的监控都在,只有那一天的不在了。 这真是明明白白的有问题。 都不用连景山说,黄经理脸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小丁又调出来三号监控。 从一号机位到三号机位,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全部消失了。 但是从四号机位开始,监控就恢复正常了。 后面的视频都很正常,没有缺失。 小丁在连景山和易念的目光中,颤抖的将所有的监控视频都查了一遍,同一个时间段里,只有一号,二号,三号缺失。 “黄经理。”小丁无助的回头看他:“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几段不见了……我没有删啊。我们从来不删监控的。” 黄经理用同样无助的眼神看向连景山。 “连队,您看?” 连景山冷笑了一声。 “我看?黄经理,从来不删监控,什么时间段都在,偏偏我要查的时间段不在了。你说不是被删除的,你觉得我信吗?你觉得我们市局刑警队来调监控,是为了查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查不到就算了?” 黄经理又出了一身冷汗。 连景山指了指监控室门口:“这里也是有监控的吧?” “有,有。” “把这几天进了监控室的所有人的资料,都整理给我。”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消失的监控。 从现在开始,每一个进过监控室的人,都有嫌疑。 酒吧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不营业的时候,只是不开门,也是有工作人员的。 酒吧楼上有几间房子是员工宿舍,酒吧有一些工作人员就住在员工宿舍里。 麻烦的是,监控室是不上锁的,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电脑。要是有人想偷东西换钱,在酒吧里,偷两瓶好酒去卖钱,都比偷电脑主机强。 连景山低声对易念道:“你先问,我打电话。” “好。” 连景山出去打电话了,易念说:“黄经理,你最好也给你老板打个电话。这件事情有点大,你扛不住。” 这案子现在虽然不明了,但根据楚庆生四人团伙当时的表现来看,有枪,杀人灭口那么自然,案件涉及金额巨大,这肯定不是个小案子。 这四个人,手上还不知道有几条人命。 特别是楚庆生。 如果落日酒吧只是楚庆生随便找出来接头的地方,那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刻意帮他消除监控,可就是共犯了。 黄经理连连点头:“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 开酒吧的老板,一般也是黑道白道自有联系的,很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打了电话,黄老板一脸为难。 “老板出差去了,不在青山市。就是立刻赶回来,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了。” 易念暂时不追究老板,小丁已经将这三天监控室门口的监控都调了出来。倒是没敢再说有缺失,不然的话,可能怕挨揍。 易念一边看,一边问:“七号当天晚上,九点十分之后,监控室里有几个人?” “三个。”小丁忙说:“一般来说,我们是这样规定的,白天,监控室里是两个人。晚上,监控室里是三个人。因为酒吧里白天都挺安静的,有事儿也是晚上。” “你们酒吧几点开门,几点关门?” 黄经理说:“咱们酒吧,下午四点开门。晚上六点之后,开始进入客流高峰。通宵营业,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关门。” “嗯。” 易念将画面调快倍数:“七号晚上,在监控室里的是哪几个人?” 小丁十分郁闷,但不得不说:“就是我们三个。” 监控室里的工作不是两班倒三班倒的,而是就他们三个。白天休息,下午四点上班,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不过晚上如果风平浪静,可以轮流休息。 监控室靠墙有一张单人床,谁困了就去睡一会儿。 “就你们三个?那当天晚上,还有其他人进来过吗?” “有……” 几个人回忆了一下,七嘴八舌的。 黄经理进来过,还有服务生,还有小丁的女朋友,小丁的女朋友也在酒吧当服务员。但是进来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每次有人进来的时候,监控室里的人就有四个及以上。 删视频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动手不太现实。 偏偏,在这个看监控的房间里,是没有监控的。 黄经理委屈:“就跟不锁门一样,这监控室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只要开门都有人在,装监控也没有用啊。” 门外,能看见大门的监控,在九点十分之后,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关门,进来的人都是本酒吧的人,并没有行踪可疑的。 连景山打完电话进来了。 他对监控被删这件事情,还是挺冷静的。 “技侦半个小时后就到。”连景山说:“试一试能不能恢复数据。” 在电脑里,或者在手机里删数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多时候,你以为已经删除了,但是只要留下过痕迹,高手就能恢复出来。 易念说:“连队,我觉得,删除监控的人,就在他们三个之中。” 易念一指,就是三个负责监控室值班的人。 三人连忙喊冤。 “没有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我们真没有删过监控……我们可以互相作证。” “对对,我们三个始终在监控室里,可以互相作证。” “你们做不了。”易念说:“你们三个虽然是值班人员,但是,绝对不是三个人同时在监控室里。两点之前,监控室里一直有至少两人,但是后半夜,也就是两点到五点这个期间,就不是这样了。” ------------ 第147章 久仰大名 “后半夜?”小丁立刻说:“后半夜我们也都在啊。偶尔会去二楼三楼转转,但是大部分时间,肯定都在。” 楼下有楼下的保安,如果他们在监控里发现一楼有什么情况,是不用自己下去的,只要联系楼下的保安处理就行了。 但是到了下半夜,二楼三楼没什么人了,就需要他们隔一段时间巡逻一下。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转一圈就行。 通常,都是留一个人在监控室,两个人去巡逻,免得在巡逻的时候碰见什么情况。 易念说:“你们巡逻一圈,要多长时间?” “没什么事情,就十分钟。要是遇到事情,就久一点。” “十分钟,删几条后台记录,足够了。” 这是他们正好过来查了,要是没有意外,谁都不会发现消失的记录。这事情,就会这么过去。 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三个都是对监控室非常熟悉的人,删几条视频,别说十分钟,三分钟都用不上。 而且,外出巡逻不是固定的,两人一组,轮流换人,也就是说,七号在这个监控室里,他们三个人,都有过独处的动手的机会。 甚至于,后半夜在没什么事情的情况下,还会轮流休息睡觉。 只要留一个人看着屏幕就行。 他们在电脑里操作什么,也不会有人看见。 连景山说:“你们三个,跟我走一趟吧。”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三人都连声说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没用。 他们哀求的看向黄经理。 也没用,黄经理也帮不上忙。 他现在只希望这事情不要影响酒吧的生意就好,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过了半个小时,连景山摇的人来了。 连同技术人员一起来的,还有秦启峰和谷文栋。 也都是便衣来的,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楚庆生做的事情和落日酒吧有关,这里很可能只是他和医师见面的一个地点。 如果医师和落日酒吧真的有直接关系,以他的谨慎,反而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 怎么能在自己的地盘干坏事呢? 连景山跟技术人员说明了一下情况。 黄经理已经在纸上把各种密码都写下来了,就差老板的银行卡密码了。 “麻烦你了,看看能不能恢复七号晚上的监控数据。” “好的,我试试。” 技术人员坐下来,接上自己的电脑,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 连景山让秦启峰和谷文栋一起把人先带回去审,这边他和易念继续盯着。 三个保安中的一个,若真的参与了删除监控视频的行为,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他和楚庆生,或者和医师间,总有某种联系。 钱也罢,威胁也罢,总有一样。 秦启峰将人带走了。 易念低声说:“连队,我出去转转。” “好,这里我看着就行。” 有些线索,就在不经意中,易念去转转,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易念出了门,下了楼,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服务生过来,她要来一杯可乐。 一杯可乐四十,真是快乐水。 她选的位置就是舞台边,音乐正嗨,各色射灯在眼前闪来闪去,红男绿女在舞池里扭来扭去。 易念有一瞬间的失神。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 “梅姐。” 猝不及防的一声喊,将易念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穿着条牛仔裤,紧身黑色背心,背心下,是隆起的肌肉。 是不是练家子不知道,但平时肯定没少健身。 易念微微皱眉:“你是谁?” 喊她梅姐? 梅姐是随便喊的吗? 男人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刻端了杯酒过来。 “梅姐,请您的。” 男人将酒放在易念面前。 易念不为所动:“你是谁?” “您不认识我,我对您可崇拜的很。”男人说:“我叫蓝文昊。” “蓝文昊?” 易念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既然我不认识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蓝文昊指了指易念身边的沙发:“梅姐,我能坐下说吗?” 易念坐的那个沙发挺宽,再坐一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易念略抬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的单人沙发。 既然你叫我一声梅姐,那你是谁,你也配和我坐在一张沙发上? 男人也不生气,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说吧。” 易念在刑警队,跟刑警队里一般人插科打诨的时候,有时候还挺二的。 特别是沈听风和王沧澜,他们仨在一起,智商和年龄顿时满七十减六十,加起来也没有十岁,活生生的把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领导连景山逼出了沧桑养生感。 但她戴上梅姐的面具,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气场特别强大。 上位者的气息,扑面而来。 蓝文昊说:“梅姐,我没见过您,但是我在一个朋友的手机里,见过您的照片。我听他,说过一些您的事迹。” 原来是个小迷弟? 易念进一步道:“你朋友是谁?” “他也就是个小喽啰,说出来您可能也不知道。” 易念喝了一口自己的可乐:“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或者,你有他照片吗?” 蓝文昊尴尬一笑。 “他姓金,家里排行老四。我们都叫他金四。我没他的照片,他平时也不乐意拍照。” 易念确定自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确实不知道。”易念说:“不过你找我,只是想认识一下,还是有什么其他事情?” “确实有一件事情。”蓝文昊说:“我和几个兄弟在楼上喝酒,能不能请梅姐商量一叙?” “楼上哪个包厢?” 听易念这么问,蓝文昊还以为她答应了,眼前一亮,忙道:“二零五。” 看起来,还挺热情。 蓝文昊都站起来准备带路了,但是易念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易念又喝了一口可乐,不急不慢的说:“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蓝文昊的眼神微微的闪了一下。 鬼才信。 “梅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您崇拜……您要是没空,那我敬您一杯酒,也是一样的。” ------------ 第148章 霸总强制没有爱 蓝文昊举起自己手里的酒。 易念也举起手里的杯子。 是她刚才点的可乐。 道上混嘛,有些时候莫欺少年穷,面子还是可以给的。 但是蓝文昊一看易念手里是可乐,笑道:“梅姐,您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换个酒。” 桌上,还有另一杯酒。 是刚才蓝文昊给易念点的。 也许是为了表达对易念的尊重,还挺舍得,点的是一杯马爹利至尊,一杯也要好几千。 蓝文昊一看易念拿起了酒,便道:“我干了,您随意。” 他仰头一口干了自己瓶子里的酒。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一起的,还有两男一女。 看打扮,就是常泡夜场的玩咖,倒不给人犀利凶狠的感觉。 刚才蓝文昊和她说话的时候,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挺天真好奇,应该不知道什么。 蓝文昊喝了自己杯中的酒,倒了过来,看着易念。 身边的人开始起哄,喝一个,喝一个。 易念笑了一下。 这群,天真又年轻的人啊。 既然叫出了一声梅姐,难道就没查查,梅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管是过去的梅姐,还是后来的梅姐,都不是善茬啊。 易念端起了酒,在手里晃了晃。 水晶杯切割的无数棱角在五彩灯光映照下,璀璨刺眼。 蓝文昊目光灼灼的盯着易念,好像非常期待她喝上一口。 易念晃了晃酒杯之后,送到嘴边,微微张嘴。 可却没喝。 易念脸色一沉,猛的起身。 在蓝文昊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按住了他的脖子,手臂横过,卡在他脖子上。 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了嘴。 蓝文昊正要挣扎,易念的膝盖已经抵在对方胸口,一阵剧痛,让他卸了全身的力气。 易念一只手还端着酒杯,酒只在里面轻微的晃了晃,然后便往蓝文昊口中灌去。 酒本就辣,又被这么往下灌,蓝文昊第一口就呛住了,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但是易念一点都不心软,力气半点不松。 蓝文昊一个大男人,竟然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这场面,实在是精彩。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蓝文昊的朋友。 他伸手去拽易念,但是刚刚靠近,易念转身,一脚就踹了过去,他连着撞翻了两张椅子,摔在地上。 本来也要上前的另一个人,吓了一跳,顿时停下了要冲过去的脚步。 姑娘在一边吓傻了,然后喊道:“救命啊,打人啦。” 酒吧里的音乐声虽然大,也没能完全遮住这一声喊。 立刻有听见动静的保安跑了过来。 酒吧里喝多了闹事的,没喝多闹事的,常有的事情。法制社会,保安会先将打架的人分开,然后请出去,好言好语相劝。 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等实在是劝不了的矛盾,就报警。 一杯酒就这么多,几口的事儿,就这么点功夫,已经灌完了。 易念松开手,将杯子随手丢在一旁。 地上都是地毯,碎不了。 蓝文昊的眼神,屈辱又坚强,迷茫又惊慌。 易念揪着他的领子,拍了拍他的脸。 “你,你……” 蓝文昊咳的嗓子都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易念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自己下的药,好喝吗?” 就这么点道行,还敢在她的酒里下药。真是见过找死的,没见过那么着急找死的。 竟然被看穿了。 蓝文昊刚才喝酒被呛的通红的脸,一下子白了。 易念放开他,对赶过来的保安说:“私人恩怨,少管闲事。” 蓝文昊的脸更白了。 然后,易念一把抓起蓝文昊的胳膊,拽着他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蓝文昊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刚一动,胳膊就像是要断了一样。 易念对这种人,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必须一击必杀,才能有足够的威慑力。 “不是要去包厢吗?去包厢谈。” 易念一手拽着蓝文昊,一手拿出手机:“喂。” 连景山接了电话,听易念第一句话没喊连队,就知道有问题。 他拍了技术人员肩膀一下,走了出去。 可惜了,刚才技术人员接管了酒吧里的监控系统,所有画面都定格了,因此谁也没看见楼下精彩的一幕。 易念说:“来一下二零五包厢。” “好。” 二零五包厢,就在二楼的门口不远,连景山大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楼梯口呢,就看见易念拽着个人往上走,那人好像在挣扎,但挣扎的不明显。 易念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安,又跟了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还一瘸一拐的。 这又是怎么了? 连景山等了一下,易念就拽着男人上来了。 二零五包厢是空的,里面没人。 易念吩咐身后跟着的保安:“开门开灯。” 保安几次想上来先把易念拉开,但是连景山拦住了。 而且,现在的场面和他们以前见过的场面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有底线的,如果是一个男人,拽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上楼进包厢,那肯定不行,他们是一定会阻止的。 这和道德不道德可没有关系,这是犯法。 一旦发生了犯法的事情,酒吧就有危险了,闹大了说不定要关门。 但一个女人拽着一个男人去包厢,之前两人还聊了天,还喝了一杯,还一副似曾相识的样子,在大众认知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谁知道他们俩有什么暧昧不清。 那么大个一个男人,要是真想挣脱,那还能挣脱不掉吗? 短剧里都写了,这叫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门开了,灯亮了。 易念一把将蓝文昊推了进去。 自己也跟了进去。 连景山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两男一女,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保安就不用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门又关上了。 连景山低声道:“怎么回事?” 易念将刚才的情况快速简单说了一遍。 违禁品? 连景山眼前一亮。 不知道蓝文昊给易念下的违禁品是什么,有些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有些,那简直是老天爷送功绩。他虽然不是缉毒队的,但是这一个电话过去,有人能请一个月的饭。 ------------ 第149章 各人有各人的手段 蓝文昊被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他嗓子到现在还是哑的。 “你,你别乱来。” 他有点慌了:“这里可是青山,不是京市。” “知道的还挺多,还知道我是京市的。”易念走了过去:“说说吧,你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 当时易念在王沧澜面前一通拍胸口,让他拉虎皮做大旗,但唯一害怕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正巧碰上仇人。 “我,我真是听朋友提过你,说你虽然是个年轻姑娘,但比男人还厉害。”蓝文昊还是坚持刚才的说法:“我就是不服气,想着怎么可能呢?肯定是瞎说的。刚才看见你,我就想,我要是能把你搞定,那说出去,多有面子,多威风。” 易念冷笑一声:“好,那你现在联系你朋友。” 蓝文昊苦着脸说:“联系不上了。” “这朋友,你很熟悉?” “也,也不是太熟。” “既然不熟悉,会记得那么清楚?” “也,也不是很不熟悉……” “姓名,年龄,籍贯。”易念说:“电话号码,照片,长相特征。再不行,我找人给你做个拼图。而且,你这个朋友,总不能跟你是单线联系的吧,你们一定有共同的朋友吧?” 蓝文昊开始还有问有答,后来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不说?”易念从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慢慢靠近。 连景山正在角落里打电话,看着易念那把匕首,只觉得非常熟悉。 她刚来刑警队的时候,还用那把匕首对付过自己呢。 当时就觉得这个新队员不一般,只是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连景山不过去。 易念这么问话,在警局里肯定是不合适的,是违规的。 但现在她有双重身份,也相信她有分寸,就让她自由发挥吧。 蓝文昊惊悚的看着易念,拼命的往回缩。 但是沙发就在身后,缩又能缩出去多少呢? 易念抓住了蓝文昊的一只胳膊,按在茶几上。 “真的不说实话?” 蓝文昊一个大男人,要说开始的时候是被易念的爆发力给吓着了,是输给了偷袭。现在面对面,硬碰硬,就是纯粹的已经被吓的腿软了。 手被按住,动也动不了。 匕首锋芒闪亮。 易念微笑道:“看动画片吗?” 蓝文昊茫然:“啊?” “知道哆啦A梦吗?” 蓝文昊更茫然了。 但易念更温柔了。 “要是不说的话,这辈子跟人剪刀石头布,都只能出石头了哦。” 易念说完,高高举起匕首,垂直的扎了下去。 千钧一发的瞬间,蓝文昊终于明白了易念的意思,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用尽了全身力量,在最后一刻,将手收了回去。 当然冷眼旁观的连景山知道,她是故意放了手的,毕竟现在有身份限定,只能吓唬吓唬,不能真把蓝文昊变成蓝胖子。 茶几是玻璃的,匕首刺破了玻璃。 哗啦一阵响。 整个茶几崩塌下去,玻璃碎片四下飞溅开,众人都惊了一下。 连景山没事儿,他离得远。 但是离得近的人,多多少少都被牵连了。 玻璃碎片四散,划过皮肤。 易念离的近,自然也难免被牵连,手臂上被划破了两个口子,殷红色的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都难免挂了点彩,惊叫声此起彼伏。 但易念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她在废墟中,没有捡起自己的匕首,而是捡起来一块玻璃。 “蓝文昊,你大概不知道。”易念说:“有时候,玻璃比刀更好用,玻璃有弧度,有厚度,也有锋刃……你既然知道我,就该多了解一些,我的为人,和我的年纪和脸,可没有关系。” 刚才茶几爆开的时候,连景山已经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可又忍住了,又退了回来。 她有她处理问题的方式。 这方式放在警局当然不行,但易念不同,她所处的环境让她必须如此。 就像她之前说的。 一个做卧底的警察,最难的是逼自己,不得不做个坏人,做一些坏事。 要不然的话,这事情就推行不下去。 连景山摸了摸口袋,开门跟门口的保安说了几句话。 保安应了,快步离开。 蓝文昊自然听说了梅姐种种,但道听途说总觉得不可置信。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之前的十个八个胆子,都快要吓破烂。 当玻璃碎片快要划到脸上的时候,蓝文昊猛的闭上眼睛,喊道:“我说,我都说,我是老五的朋友。” “老五?”易念放下玻璃:“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老五,是古浩淼手下的打手,对易念有诸多意见,然后偷偷跟踪想教训她,但是被易念反杀。 后来人就被带走了,现在在京市的监狱里蹲着呢。 但是这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 易念给古浩淼回馈的消息是,人已经处理了,这个处理,大家心照不宣,就是已经弄死了的意思。 所以易念这个反应再正常没有了。 “你要为他报仇?”易念挑了下眉。 “是。” 蓝文昊先是点头,又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敢。我就是……毕竟和老五认识一场,我知道他栽在你手里了,看见你我就心里有点不服气,想要教训你一下。” 听起来,有模有样的。 易念丢下玻璃碎片,弯腰将自己的匕首捡起来,又抽了张纸巾。 如果蓝文昊是因为老五的事情接近自己,那倒是无关紧要。 易念走到门口,勾了勾手指。 连景山立刻走了过来。 “梅姐。” “这里你看着处理吧,我先出去。” 易念擦着自己的手。 “是。” 连景山就是那么有眼力劲儿,连忙推开门。 易念将餐巾纸丢下,走了进去。 连景山走到蓝文昊面前,晃了晃手机。 “既然梅姐让我看着处理,那我就看着处理了。你们几个,进去好好反省吧。” 蓝文昊有点茫然:“啊?” 他不太明白,连景山要怎么处理。 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梅姐就算再凶残,也不至于把他们都杀了吧?这好歹是个法治社会,梅姐也不能一手遮天。 ------------ 第150章 此地无银 蓝文昊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充满绝望。 其他几个人也在一旁,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反抗,也不敢求饶。 “瞧你说的,这是法制社会,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梅姐也说了,她已经金盆洗手了。” 虽然连景山这话说的很认真,可蓝文昊怎么敢相信。 就她刚才那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金盆洗手,遵纪守法的样子啊。 蓝文昊迟疑道:“那,那你要怎么办?” “当然是公事公办。” 连景山正色道:“我已经报警了。” 包厢里,啊声一片。 连景山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走出房门。 人来了。 来的真快。 虽然不确定是什么违禁品,但万一呢,现在上头给的抓毒的指标不好完成。狼多肉少,有点风吹草动就得赶紧跑。 万一跑慢了一步,就容易被人抢了。 连景山站在房门口打电话。 “到了,嗯,上来吧,人就交给你们了。二零五,别啰嗦直接带走……对,不管有事没事儿,这几个人都关好了,别坏了我的事情。” 连景山打完电话,看着几个人熟人冲上了二楼,就往前走了。 他和领头的打了个照面,点了下头。 擦肩而过。 一群人到了二零五门口,推开了门,亮出证件。 “拷上,全部带走。你们经理呢,叫他过来。” 在落日酒吧里发现违禁品,这到底是个人行为,还是和酒吧有关,这都是要查的。 蓝文昊一行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 被铐着手铐,连成一串带走了。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得罪了梅姐的下场,是被带进了警局。 易念出了房间之后,就靠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往下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景山走了过去。 “易念。” “哎,连队。”易念转过身。 连景山伸出手。 易念莫名其妙,她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连队你要打火机吗?我没有打火机。” 易念也不抽烟啊,哪儿有打火机。 而且平时,也没怎么见连景山抽烟,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 “不要打火机,你的手。” 易念莫名其妙的伸出手。 连景山拿出刚才找保安要的碘伏棉签。 “被玻璃划伤了,自己没感觉吗?” 手腕上细细的两道血痕,血迹已经凝固了。 易念看了下:“哦,没事儿。” 连景山也没说什么,掰开棉签,一头棉球很快就被碘伏浸透了。 “你知道劝王沧澜,也知道劝沈听风,让他们注意身体,小问题也要重视,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了呢?” 连景山用棉签在易念伤口上做了一下消毒,又掏出创口贴,一上一下,贴了两个创口贴。 “行了,今天不要沾水。” “没事儿,真没事儿。”易念开玩笑:“连队,你一个大男人那么心细呢,还随身带着创可贴呢,还是小花儿的。” 别说,这俩创口贴上都有粉色小花,特别粉嫩少女心。 连景山也笑了一下,没说这创口贴是找酒吧现要的。 “当队长的,能不细心点吗?” 连景山云淡风轻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易念。” “嗯?”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早一点告诉我。” 易念正在欣赏小花创可贴,闻言有点担心的抬头:“连队,我今天是不是吓着你了?” 今天她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更像是以前的梅姐,而不是刑警队的易念。 她已经离开天盛了,但那段时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自己就是梅姐。要把警校的一切忘记,融入天盛。 最好的演员演出来的角色,是沉浸进去,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角色本身。这样,观众也才能沉浸投入的相信。 现在虽然抽身了一段时间,但有时候行为处事,难免还有痕迹。 “没有吓着我。”连景山轻轻拍了拍易念的肩膀:“只是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不希望看见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受伤。我也希望我这个队长,能成为你们的依靠和底气。” 单枪匹马,总是危险疲惫。 易念又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小花。 “好,我知道了。” 监控室里,技术人员终于敲下最后一个键。 他不知道自己恢复数据的这一会儿功夫,酒吧楼下又发生了那么热闹的事情,只知道黄经理匆匆走了,没有回来。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数据里,不知天地为何物。 数据恢复成功,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气愤的一拍桌子。 没有人见证的成功,是无处炫耀的成功,是不完整的成功。 然后他赶紧给连景山打电话。 “连队,你哪儿去了,我这边搞定了,快过来。” 连景山带着易念匆匆赶回监控室。 技术人员骄傲的一抬下巴:“数据恢复了。” 连景山给他口袋里塞了包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凑到电脑前。 七号晚上九点到九点半的数据,一号二号三号摄像头的视频画面,都已经恢复了。 从一号监控开始看,能清楚的看见楚庆生在九点十分进了门。 再看二号监控,楚庆生走到了卡座边。 三号监控显示,他在最边上的区域,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叫酒。 服务生送上来一杯酒。 楚庆生没有下去跳舞,也没有到处走动,只是坐着喝酒。 但是在这期间,有人来人往。 落日酒吧晚上的生意好,一会儿功夫,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加上送酒的服务生,一共有二十来人路过。 有人停下来说话,有人侧头说话,有一个人的,也有几个人一起的,但是并没有人在楚庆生身边坐下。 之后,楚庆生喝完了酒,就离开了。 两人看了一遍,又放慢镜头,看了一遍。 他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难道是估计错误,从视频里看,楚庆生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 即便是路过的和他有什么暗语,暗号,暗中的勾当,在视频里也看不出什么。 酒吧里的光线昏暗,彩光不停的晃来晃去。来这里的人,又有不少打扮的十分夸张,属于站在面前卸了妆都不一定认识的。 想靠视频里的画面找人,谈何容易。 易念缓缓道:“这样的视频,为什么要删掉呢?” 如果不删,就这么正常的放着,看完他们也不会有疑心。 这一删,反倒是成了更大的疑点。 ------------ 第151章 女神 本来没事儿,这么一折腾,反而有事儿了。 这不是画蛇添足,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一个藏的那么深,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聪明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呢?这不合理啊。 连景山让技术小张将几个视频都拷下来,发到他手机上。 为什么原本不必删的视频,有人去删呢? 删视频的人在想什么? 不用去猜原由,现在局里还有三个保安在呢,要是不出意外,动手脚的人就是其中一个。 连景山特意又多夸了小张几句,带易念回局里。 路上,易念收到了沈听风的消息,他回来了。 之前,易念已经给沈听风打了电话,把餐桌下装了监控的事情跟他说了,现在,还要再说一下。 “表哥。”易念给沈听风发消息:“明天晚上我要在家里招待客人,你懂事点,出去躲一躲。” 沈听风顿时委屈。 “你什么朋友是我不能见的,要我躲开?” “医师。” “啊?” 沈听风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你要招待医师?几号?” “还能是几号,胡锐立呀,就是当外卖员那个。现在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城管的活儿,他要谢谢我,请我吃顿饭。” “这个人啊,这个人城府挺深的,你可要注意点。”沈听风想想不放心:“要不然,我陪你一起,你就介绍我是表哥不就行了。” “不行。” 易念果断拒绝了。 “人太多,不好做坏事。” 不怕胡锐立做坏事,就怕他不做坏事。 沈听风在易念面前,那可比连景山在易念面前,要软多了。 他都有点习惯被安排了,每次跟易念意见不合的时候,都要先想一下自己能不能反抗,再来考虑要不要反抗。 “好吧。”沈听风说:“那我躲在房间里吧,你不是装了监控吗?我在房间里看监控,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就冲出来。” 不得不说,易念挑人的眼光还是挺一致的,没怎么变过。 虽然沈听风和连景山风格完全不同,但是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是一致的。 “……”易念说:“这个晚一点再说吧,对了,你累吗?” “还行。” “那回局里加个班吧。” 楚庆生的精神状态显然是有问题的,沈听风在心理学方面颇有建树。 沈听风叹了口气。 “你真是比黄世仁,还黄世仁。” 出差回家,还没放行李呢,就被抓去加班了。 沈听风索性直接去了警局。 秦启峰正在审从落日酒吧抓回来的三个人。 丁鸿振,董至和王星光。 只有他们三个,是最有可能在监控上动手脚的人。 但是目前来说,没有人承认。 查了他们近期的经济来往,也没有大额转账。 感情方面,丁鸿振是有女朋友的,女朋友就在落日酒吧做服务生。 董至目前单身。 王星光虽然也是单身,但是有喜欢的人,不过还没追上。 三个人的经济情况差不多。 就是普通人,既不穷困潦倒,也没有大富大贵。 在落日酒吧做保安都已经时间不短,每个月工资四千五到六千五不等。属于非常正常的一批人。 三人都一口咬定,那天晚上,自己绝对没有做任何手脚。 “连队,都不承认啊。”王沧澜在审问室隔壁,透着玻璃看。 连景山翻看了一下问询记录。 “这个。”连景山指了指王星光:“去问问另外两人,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易念说:“我去。” 沈听风刚被抓来加班,也苦命的去了。 审问总是要一个一个来,免得串供,也好核对口供,可不能放在一起问。 易念去见了丁鸿振。 丁鸿振看见易念,一脸委屈:“警察姐姐,我真没有删监控。” 易念还挺欣慰。 这个丁鸿振看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叫她警察姐姐,没叫警察阿姨,可见她不老。 “不问你这个,想跟你聊聊王星光。” “王星光?他,怎么了?” “他最近,有什么不正常吗?” 丁鸿振皱眉想半天:“没有什么不正常啊,就,在追一个姑娘,这算吗?” “算。”易念说:“你仔细想想,知道不知道追多久了?这姑娘,他是怎么认识的?为了追这姑娘,都做了什么?” “那姑娘应该是咱们酒吧的客人。”丁鸿振说:“追了……大概有两个多月了吧,具体时间我也不确定。那姑娘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听王星光喊她小雨。” “哪个雨?” “那我可不知道,就是听他这么喊。不过他有她的联系方式,会给她发消息,嘘寒问暖,送花,反正就追呗,被小雨迷的神魂颠倒,五迷三道的。” “追上了吗?” “没有。”丁鸿振说:“我觉得那姑娘不太好。” “怎么说?” “我总觉得,她有点吊着王星光的意思,也不拒绝,也不同意,就吊着。” 易念沉吟道:“那,王星光经常给她买东西吗?” “那倒也没有,那姑娘倒是不物质,不但不要王星光贵重的礼物,还给他买。这也是让他死心塌地的一个原因。他总在我们面前说,现在这么纯真的女孩不多了。不要钱,只图人,纯爱啊。” 易念冷笑了一声。 她大概比较阴暗,没听出纯爱来,只感觉是个杀猪盘。 丁鸿振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点羡慕的表情在的。大概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觉得自己的女朋友不是纯爱吧。 “你们见过这个小雨吗?” “没见过。”丁鸿振说:“他们也没确立男女朋友关系,还没带给我们看呢。” “照片也没看过?” “没有。王星光说,小雨内向害羞,不爱拍照。说没确定关系呢,不让拍照。” 有一点奇怪。 那么内向害羞,还来酒吧这么嘈杂喧闹的环境? 别人追求的对象,没有需要掩饰的。 丁鸿振和董至都给了差不多的答案。 王星光这几个月,在追求一个在酒吧认识的,叫做小雨的姑娘。 没人见过。 王星光如痴如醉,十分沉迷。 易念和沈听风问完,碰了一下头。 三人的手机已经都没收了。 连景山打开王星光的手机,翻了一下号码簿,没有小雨,但是有一个名称是女神。 又打开微信名单,也有一个备注名是,女神。 ------------ 第152章 该死的恋爱脑 打开聊天记录,果然,这就是王星光追求的姑娘。 但是对方十分冷淡。 就像是丁鸿振说的。 吊着。 你说冷漠,也不是完全不理睬。 王星光发出去七八句,她也能回一句。偶尔还回的挺多,是那种十分关心的话语。 甚至偶尔,还主动关心。 比如,明天降温,多穿件衣服。 比如,我出差买了绿豆糕,你喜欢吃的,下次带给你。 不痛不痒,不甜不腻,不轻不重。 这期间,王星光还给她发过红包,有六百六十六的,有八百八十八的,甚至还有一三一四的。但是,小雨只是偶尔收一个,大部分是不收的。 不但不收,也会给王星光发红包。 就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她段位不一般。 连景山没有着急联系小雨,而是让人去查一下,这个号码的注册信息。 拿着手机,进了是审问室。 王星光一口咬定:“我没有删监控,我真的没有删监控。” “先不说监控的事。”连景山说:“你有个正在追求的女性朋友,对吧?” 王星光的表情有点不自在。 “对。” “叫什么?” “颜羽。” “哪两个字?” “颜就是,颜面的颜,羽毛的羽。” 小羽,还挺好听的。 王星光对这姑娘的追求,不是秘密。不但监控室的人知道,酒吧里和他熟悉的服务生也都知道。 王星光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要问小羽,你们总不会怀疑是小羽删了监控吧?” 王星光一脸苦笑,用一副,你们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连景山。 连景山不为所动,继续按部就班问问题:“她常来落日酒吧吗?” “不常来,偶尔才来。她不喜欢酒吧那么吵的环境。” “那你们常见面吗?” “也不是……她忙,我这个班上班时间也挺长的,偶尔才能见一面。” 王星光一脸苦涩。 确实不好追。 “她是做什么的?” “就,就也是打工人,在公司做文员的。”王星光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姑娘,她没有什么特别的。” “有没有特别,不是你说了算。”连景山拿出手机:“具体说说她的情况,身高,身材,长相,在哪里上班,是不是本地人,住在哪里……” 连景山问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王星光的表情渐渐迷茫。 一个自己喜欢了两个月,追了两个月的姑娘,大部分的问题,他的答案竟然是不知道。 好像一米七,好像一六五,好像比我矮半个头。 好像挺瘦,不对,也不瘦。 她好像是本地人,不对,不是本地的,我也记不清了。 要是以前,连景山听见疑犯这么糊弄他,肯定火冒三丈了。但是今天,很平静,很安静。 沈听风在一旁的监控室里,隔着单面玻璃,看王星光的表情。 又从监视器里,放大表情。 “是不是不对劲?”易念在一旁说:“很像楚庆生的反应。” “是,确实有点不对劲。”沈听风已经看过连景山问楚庆生的那一段视频了,同意易念他们的分析。 楚庆生的记忆,被动过手脚,他被人催眠,模糊了一段记忆。 眼前的王星光,似乎也是如此。 这个他喜欢了两个月的姑娘,好像就是喜欢一个概念,连一个具体的印象都没有。 别的不说,至少,手机里应该有一张对方的照片吧? 王沧澜有点纳闷。 “你们怎么会怀疑他呢?”王沧澜奇怪:“我怎么没看出他有什么可疑?” 王沧澜觉得自己难道真的要差那么多,不应该啊。 “因为删除监控这件事情,是一件多余的事情。”易念说:“本来监控里的人已经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删除。” “所以呢?” “对方是个聪敏谨慎的人,做事不敢说滴水不漏,也是步步算计。他不该去做一件,既危险,又多余,而且可能还会反噬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因此人而起,但这事情,这人可能并不知晓。” 这是另一个人,为此人做的一件多余的事情。 这个人的脑子显然不是特别好使。 知道对方不是个好人,不告诉对方,冲动的,默默的,以为自己为对方做出了贡献,这像什么? 像是个恋爱脑。 这可是删单位监控,那一定是知道对方做的事情不能见人,要不然为什么要销毁证据? 这么奉献牺牲的爱,若不是亲人,就是情人。 情人比亲人,更有可能。 监控室里的三个人都是男性,很少有为兄弟两肋插刀,却还不让对方知道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感情正深,或者,正在追求的女性。 巧了不是,王星光正有一个追求的姑娘。 沈听风沉声道:“这么说,以前是我们先入为主了,总觉得医师是男人。如今看来,如果医师不止一个人,男女皆有可能。” 易念先是点了点头,认同了沈听风的分析。 又摇了摇手指。 “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颜羽,为什么要接近王星光?” 反正不是为了删监控。 那是为什么? 若即若离的跟王星光你来我往了两个月,有什么打算? 易念将两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玻璃那边的王星光。 她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这念头让她有点激动。 从九星连珠出现到现在,他们都是追着对方跑的。 死亡在前,他们在后。 死一个,他们查一个。甚至等查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一两年了。这滞后性让他们整个案子也停滞不前,很难找出什么有用的关键线索。 他们一直想要比对方先找到和九星连珠相关联的人,当年的九人之后。 现在,王星光还活着。 如果颜羽模糊了王星光的记忆,能不能推测,她懂心理学,她是医师中的一员。 她靠近王星光有什么目的? 这个目的,是否和九星连珠有关? 不管怎么说,既然颜羽还吊着王星光,就证明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现在王星光先一步进入了警方的视线,这非常有利。 ------------ 第153章 满大街的心理学家 说起来也是悲哀,他们的诉求竟然如此简单。 比医师更快一步的,找到一个活人。 这个活人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 现在,这个活人就是王星光。 易念缓缓道:“只怕这个秘密,就连王星光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说?” “要不然的话,一个懂催眠,又占据了他的心的姑娘,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得到之后是什么,众人都明白。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无知救了一条命啊。”王沧澜感慨:“这么说起来,之前的那几个人,都是已经摸到了门道了,所以才会被灭口。” 过了一会儿,连景山出来了。 王星光虽然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段时间,他还是得待在局里。 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连景山说:“王星光这边问不出什么,至少常规手段问不出什么。沈听风你可以去试试。” “好。”沈听风说:“明天我再去一趟医院,和楚庆生聊聊。” “行。”连景山说:“出差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沈听风可是一过家门而不入,行李箱都没放回去,就直接来了警局。 易念说:“连队,我们要不要连夜去查王星光?” 易念有点亢奋,她有一种好容易赶上一个,就千万不要被落下进度的感觉。 “王星光,颜羽,都要查。不过你今天也回去休息,别忘了,明天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 陪医师一号,胡锐立吃饭。 王沧澜也已经接到了连景山的命令。 明天下午,守在易念楼下,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为此,他还忧心忡忡的一会儿。 王沧澜当时就提出来异议。 他说,胡锐立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易念,他要是借吃饭为由,对你动手动脚,出言不逊怎么办? 易念想了想,你说,他是对梅姐动手动脚,还是对我动手动脚? 王沧澜想了想:“都有可能。” 男人的劣根性,有一些男人觉得,征服一个女人,让她臣服,让她言听计从,就得从身体上。 易念当时就冷笑了一声。 “王哥,你觉得,他是敢对江湖上的梅姐动手,还是敢对刑警队的刑警动手?你也太瞧得起他了。” 胡锐立以一个外卖员的身份出现,定位就是弱势的一方。 求心疼,求可怜,求姐姐疼我。 可惜了,易念没起这个怜爱的心。再说,他长的也没有连景山好看,怜不起一点。 “是。”易念说:“那我就和沈听风先走了。” 就那么几步路,易念和沈听风走路回去。 路上,两人将这几日的事情复盘了一下。 “真是想不到。”沈听风十分感慨:“当时只觉得,医师神出鬼没,神通广大,那么会隐藏自己,我们布了那么大一张网也没能网住他。如今再看,医师竟然不止一个人,甚至有男有女,简直神奇。” “神奇是褒义词,不要用在他身上。”易念掰着手指头:“其实我想,我们一直把医师当做一个人的代号,但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一个人的代号,而是一个组织的代号?” 沈听风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嗯?” “难道没有可能吗?” 医师,是一个人的代号,是几个人的代号,不都是他们的推测吗? 归根到底,也没有人真的站出来承认过什么。 沈听风想了想:“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心理学和催眠,这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技能。不是随便招个人,培训几天就能上岗的。你说医师是个组织,这个组织里的人,都会催眠,不觉得有点……” 就感觉很憋屈,很奇怪。 沈听风纠结了半天形容词:“好像是心理学家联盟一样,可这么厉害的心理学家,就是一个城市,也找不出几个啊。” 哪儿有全国心理学家组队犯罪的道理。 沈听风也是挂着心理学家的名头的,感觉自己被侮辱。 “我不是哪个意思。”易念解释:“但你不可否认,志同道合的人聚众行凶,这不是稀奇事。” 这个沈听风自然知道。 易念又道:“现在网络发达,有各种兴趣爱好的群。有各种因为共同兴趣而认识的渠道。医师就算是一个组织,也不是一个大组织。你所谓的那么多,找出八百十个可能难,但凑上三五个,未必有多难。而且,他们也许会不停的物色新鲜的血液。” 沈听风呼出口气:“你说的也不无可能。我有一些这方面的朋友,这两天我联系一下,问问情况。”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消息,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走到了小区里,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开门进去。 易念指了指餐桌下面。 沈听风点了点头。 易念说:“我上去洗澡,你用下面的客卧。洗好澡,上楼找我。” 沈听风说:“好。” 真是梦回天盛。 易念上了二楼,沈听风进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也上了二楼。 既然一楼餐厅有监控,二楼就是安全区。 二楼也有客房,今天晚上,沈听风也打算住在二楼了。 他上楼的的时候,就看见易念在书房开着视频聊天呢。 “跟谁聊天呢?” 沈听风走了过去。 视频里是连景山。 连景山看见沈听风从后面一晃,脱口而出:“这是谁?” 沈听风的大脸出现在屏幕里:“连队,你贵人多忘事,也太贵了吧。这就不认识我了?” 连景山愣了一下。 “表哥啊……” 沈听风洗了澡,换上了家居服。 一身纯白纯棉长袖长裤。 头发也黑了,服服帖帖在脑门上。 和白天的区别,真和人和狗都大。 连景山脑子里顿时就出现了易念之前跟他说的话。 沈听风的人设,纯白倔强小白花。 竟然是真的。 沈听风非常自然的拽过椅子,坐下,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聊什么呢,我能听吗?” 他和易念两人,一个屋檐下住了许久,早已经从革命友谊成了兄妹情深。 易念看看沈听风,再看看连景山,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沈听风长的并不比连景山差,可是这几年她也没想过把他的照片设为背景。 谁会拿自己表哥的照片做手机背景图啊。 “能听。”易念说:“我在和连队汇报工作,不是闲聊。正巧,我有个想法,也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 第154章 新欢牵手,旧爱灭口 沈听风加入了讨论。 易念也是刚和连景山连上线,将自己的想法汇报了一下。 易念说:“既然医师不是一个人,那就可能是一个组织。那么这个组织,是不是和其他组织一样,有淘汰,也有竞争。要挖人,也要招聘呢?” 不愧是做过大公司领导阶层的人,说话就是有那个味儿。 天盛鼎盛的时候,果然易念也确实被称过总。 沈听风跟上了易念的思路。 “你的意思,让我去应聘?” “你觉得呢?” 易念看着沈听风,就像是随时要把他卖了数钱。 “我觉得不怎么样。”沈听风说:“你就没想过,医师认识你,也认识我吗?他肯定认识我啊,怎么可能相信我呢?” “那你错了,就是认识,才相信。”易念说:“再说,我也不是让你真的成为医师几号,只是你露个头,钓钓鱼,让他们对你感兴趣,派人试探接触。只要对方有动静,我们就好动手。” 如今,就是藏的太深。 大海捞针的活儿干的太茫然,现在要找个吸铁石。 连景山站出来声援了易念。 “我倒是觉得易念这想法可以。”连景山说:“不过让沈听风试探,确实不妥。认识不认识倒是不碍事,临阵倒戈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既然医师知道你,那你是不是懂心理学,他一定知道。” 沈听风的人设可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只靠一张脸在易念身边吃饭罢了。 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心理学家,这就有点假了。 “这倒是……” 易念喃喃:“这么看,表哥也不合适。” 医师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扑朔迷离。 同样的,他们的身份,在医师眼里,也不清不白。 连景山说:“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不应该,就别让他知道。沈听风一样可以试探,但是身份保密。找个理由,不见就是了。说不定越神秘,对方越信任。因为见不得人,更不像是什么好人。” 反正也是广撒网,又不是一对一精准钓鱼。 “连队说的有道理。”沈听风进一步发展:“咱们这个行业,也有各种圈子。有些圈子里,不乏一些思想极端的人。等我晚上我就去各大论坛群聊里多注册几个账号,发点帖子,看看能不能引起对方注意。” 打个窝放那里。 如果能引起对方注意,当然最好。 要是不行,反正也不亏什么。 连景山叮嘱他:“注意别泄露IP地址。” “放心吧。”沈听风拍拍胸口:“我有经验。”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经验。 沈听风和连景山正聊着,感觉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些人的第六感是很强的,就算睡着了,被人盯着看也会感觉不安。 沈听风猛的抬头,就看见易念正看着自己。 那目光,有点不怀好意。 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易念房间里空调温度又特别低,吹在脑袋上冷飕飕的。 沈听风一把拿过手机放在胸前,队长护体。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又有什么馊主意?” 都应激反应了,看样子沈听风没少在易念手里吃亏。 “不是馊主意,是个好主意。”易念笑眯眯划拉了两下转椅,离沈听风更近一些:“刚才连队的话给我启发了,你们俩,说说,我那么专一的人,有了新欢,是不是就该抛弃旧爱了?” 新欢旧爱一个在面前,一个在手机里,一起发呆。 易念接着说:“表哥,我要是抛弃了你,你会黑化吗?” “……” 沈听风委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哪有什么为什么。”易念冷酷无情:“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抛弃了就抛弃了,还要看日子不成。你说,我要是抛弃了你,医师会拉拢你吗?” 沈听风叹了口气。 终于啊,生死与共的感情,还是淡了。 连景山作为被看中的现任,还挺得意。 “易念说的倒也可行。”连景山说:“不过以我这些日子对梅姐的了解,应该很难和平分手吧?” 沈听风弱小可怜又无助,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易念和她的新欢商量,要怎么将他扫地出门,若是不从,就杀人灭口。 这个崩坏的世道啊。 第二天,沈听风上午就出门去了。 他今天是有任务的,找一家酒店,在网上撒饵。为了一切更丝滑,连景山还叫了个技术人员协助,一起商量。晚一点,还要去医院见楚庆生。 易念也没出门,在家躺着。 今天她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等胡锐立上门。 连景山一早就在处理昨晚上的事情。 颜羽暂时没有什么线索,但可以围绕王星光的身份来查。 就算是颜羽对王星光也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但王星光本身,就值得查。 现在,是两队人马在比速度。 看看谁先查出王星光身上的秘密。 中午十二点,胡锐立给易念发了消息,确定了一下晚上是否加班。 “今天没事儿,有时间。”易念说:“你下班过来吧。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提前去买。” 胡锐立很高兴:“不用你去买,我买了带过去。” 小区边上就有菜市场,很方便。 胡锐立上班的地方也不远,下班去买菜,再过来,差不多六点就能到。 眼下这么多事,按正常来说。连景山肯定不能按时下班。但今天,他定了五点的手机闹钟。 闹钟响起,他看了看手机,叫过秦启峰。 叮嘱了秦启峰几句,他就叫上王沧澜走了。 王沧澜今天的任务就是在楼下盯着。 为此,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既能看见别人,别人又看不见他,还可以第一时间冲出来的好地方。 连景山上了楼,进了书房,这次特意没换鞋,免得叫胡锐立看见起疑心。 书房桌上有易念的笔记本电脑,可以切换房间里所有的监控画面。 连景山戴上耳机。 易念看了看时间:“胡锐立马上要到了,连队,你就在这里待着,把门从里面锁一下。” “行。” 两人检查了一下门。 一切确认无误,只等胡锐立上门。 ------------ 第155章 他知道的太多了 胡锐立准时赴约。 六点,他拎着大袋子小袋子过来了。 易念打开门。 “来了呀,买这么多东西。”她帮着把袋子拎进房间:“这花了不少钱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啊。” 随便一看,有鸡,有螃蟹,有鱼,还有虾。 “没多少钱。” 胡锐立进门四下一看,直接将菜拎进了厨房:“现在找个工作多难啊,你给我找了个那么好的工作,我该请你吃一顿大餐。” “我来给你打下手吧。”易念拿了两件围裙,一人一件。 “不用。”胡锐立说:“你休息,我来做就行。” “这么多呢,你一个人做太慢了。我虽然厨艺一般,切菜配菜还是可以的。” 易念戴上围裙。 胡锐立也戴上围裙。 厨房自然也有监控,还有两个呢,确保没有死角。 连景山就坐在书房里,看着易念和胡锐立做菜。 别说胡锐立的手艺还不错,土豆丝切的很细,根根分明。肉也切的一片一片的,洗鱼腌肉,十分娴熟。 胡锐立还买了五斤鸡爪。 他说:“给你做一个柠檬鸡爪,可以晚上看电视当零食吃。” 还挺体贴。 一个小时,一桌子菜做好了。 易念倒不怕他下毒。 用这种复杂的方法下毒,不至于。 “来,尝尝。”胡锐立脱下围裙,坐在餐桌边。 胡锐立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做的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挺好的。”易念评价:“想要留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留住一个女人的胃。小胡你是有前途的,以后肯定能找个漂亮的女朋友。”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胡锐立笑了一下:“念姐,你有男朋友吗?” “额,算有吧。”易念犹豫了一下:“对,算有。” 小白脸和老白脸怎么不算呢? “那……”胡锐立迟疑了一下:“我这么晚过来,不会叫他误会吧。” “那不会。”易念笑道:“没事儿,我说了算。” 胡锐立给易念竖起个大拇指。 “调教的好。” “一般一般。”易念谦虚道:“来,你尝尝这个。” 易念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 “杨梅酒,自己酿的,跟饮料似的,不醉人。” 酒是正常的酒,度数还没啤酒高,但是酒这个东西,可以增进气氛。 可以灌醉别人,也可以灌醉自己。 对方可以装醉,她也可以装醉。 易念拿了杯子,倒了两杯,推了一杯给胡锐立。 酒过三巡,开始聊天。 胡锐立先说起这几天当城管的趣事,虽然是新人,也没遭排斥,同事都挺和善。特别是知道他是连景山介绍来的,更客气几分。 易念说:“城管这活儿也不好干,你能习惯就最好了。虽然不是公务员,但还是比送外卖安稳,也不会被人欺负。” “那是那是,要多谢念姐。”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易念说:“你好好干,等有了几年经验,我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位置,放心,只要我在青山,肯定会记着你的。” 两人频频举杯。 大概是知道易念警觉,一顿饭吃完,胡锐立没出什么幺蛾子。 一晃九点,胡锐立要帮忙收拾碗筷,被易念拦住了。 “不用你收拾。”易念说:“这么晚了,明天你还要上班呢。放着我来。”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胡锐立刚说完,有人开门。 易念转头看向大门。 沈听风回来了? 有她家钥匙的,只有沈听风一个人。 沈听风知道今天晚上的行动,知道胡锐立这会儿在家,也接了家里的监控画面,他现在回来,那是卡着点回来的。 他要干什么? 胡锐立也往外看去。 门开了,果然是沈听风。 胡锐立说:“念姐,这是你男朋友?” 易念没有回答,起身走了过去。 沈听风的脸色不太好。 胡锐立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开口道:“念姐,我就先走了。” 易念点了点头。 沈听风侧了身体,让胡锐立出去。 然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易念皱眉看沈听风:“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沈听风大步走到桌边,打量了一下狼藉的桌子。 “梅姐,这是请谁吃饭呢?” 易念冷冷的看着沈听风。 “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沈听风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 “不敢。” “那你抽什么风,板着脸给谁看?”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听风有些焦躁:“姐姐……” 书房里,连景山捂住了脸。 还好他不是小白花人设。 易念的来时路,不是黑历史。 但沈听风的来时路,估计是一路杀人灭口,才走到今天。 易念说:“阿风,你最近,越来越不乖了。” “姐姐。”沈听风的声音也稍微沉了一点:“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幽怨,委屈。 但易念郎心似铁。 “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沈听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我走。” 啪的一声,易念砸了个杯子。 梅姐,就是那么酷。 要是啰嗦废话低声哄,梅姐的人设就不稳了。 易念往前走了两步,掐住了沈听风的下巴。 其实客厅里只有监听,没有监控,有些动作是不必摆出来的。 但是有时候,没有动作辅助,光讲台词没感觉。 “你现在不太冷静,今天晚了,明天我们再谈。”易念说:“你先找个酒店休息一晚,明天我去找你。” 沈听风忍气吞声了一会儿,说:“好。” 易念放了手。 沈听风转身出门。 门刚关上,易念就坐在餐桌边,给连景山打电话。 “连景山。” “梅姐。” “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做。” “梅姐你说。” “沈听风出去了,你想办法,今晚把他做了。” 连景山有点意外:“梅姐,他怎么了?” “大了,翅膀硬了,有野心了。”易念冷笑一声:“但他知道的太多了。” 连景山沉默了一下:“好,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确定他今晚具体会住在哪里,但有他的手机实时位置,我发给你。你见机行事。堂堂一个刑警队长,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妥吧?” ------------ 第156章 连,杀手,景山 连景山大概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梅姐……” “嗯?有话就说。” “你……不会在我手机里也装了定位软件吧。” 连景山有一点害怕。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易念轻笑了一声:“连队,别担心。我们现在是一路人,不是吗?我的人,我从不亏待。只要你别有二心就行。” 有用的时候,就是一路人。 没用的时候,就是黄泉路上的人。 “是,我知道了。”连景山苦笑:“梅姐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易念利落的挂了电话。 上楼。 进了书房。 连景山坐在书桌前,正在和沈听风沟通今天晚上的暗杀事宜。 打着字呢,听见声音一抬头。 易念走了过来。 “怎么样?”易念说:“连队,我对你好吧?” 连景山不明白:“好在哪里?” 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听风走了,下次挨打的就是我了。 易念说:“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打死几个同事吗?表哥也算同事呗?” 有条人命在身上,连景山从此不用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连景山十分无语。 “行吧,沈听风都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 连景山收拾一下:“那我去灭口了。” 易念摆摆手:“去吧。” 今晚这场大戏,我就场外指导,不亲自参与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啊。 连景山轻手轻脚的走了。 易念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之后,下楼收拾锅碗瓢盆。 吃饭一时爽,洗碗洗盘子擦桌子都挺麻烦。 收拾好了,装了一盘子柠檬鸡爪,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手机放在膝盖上,随时关注动态。 今晚这场戏最终的目的不是要弄死沈听风,而是给沈听风换一个身份。 她要不时的跟连景山联系,好通过电话,将进度告知偷听中的胡锐立。 一场大戏,自己演自己看就没意思了,总要有外面的观众才行。 连景山出了门之后,就收到了易念发过来的定位。 实时定位追踪。 上面显示,沈听风离开之后,便打了一辆车一路往南走。 最后到了火车站附近。 青山城有两个火车站。 南站和北站。 北站是大站,离市区比较近。 南站是老车站,离市区远,有些偏僻。 北站建好之后,南站就渐渐冷冷,很多车,特别是动车,都不停南站,直接到北站。 沈听风一车到了南站,恐怕是刻意要去比较偏僻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着急走,而是住进了离车站一公里的酒店。 酒店窗外,是一片烂尾楼,烂尾楼旁边,有一大片野塘。 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连景山一路追到酒店门外,给易念打电话。 “梅姐,沈听风住进了星洲酒店,晚上应该会在这里过夜。” “好。”易念说:“酒店和车站都有监控,你想办法把他约出来,别叫人看见。” 连景山笑了一声:“放心吧,我有数。” 易念应了一声:“电话不要挂,保持通话。我要知道进展。” 连景山沉默了一下:“梅姐,你担心我和他有什么勾结吗?” 易念没有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只是说:“连队,我相信你总会选择对自己最好的。” “梅姐,你不必担心,我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那就好。” 连景山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拿出来另一个手机。 他拨通了沈听风的电话。 “喂。” “是你?”沈听风的语气,浓浓的不悦:“你给我打电话,难道是想炫耀一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我跟了梅姐四年,你后来者居上。难道不是想炫耀?” 连景山一时没说话。 沈听风冷笑一声:“连景山,你没什么好炫耀的,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以为,梅姐这样的人,会真的在意谁,信任谁吗?你,我,都只是棋子罢了。和旁人比,最多是长的好看,看的顺眼的棋子。” 这浓浓的,怨念的,被抛弃的前夫哥的腔调啊。 “我找你,不是炫耀。”连景山说:“有事情要跟你当面说。” 沈听风顿时警觉:“是梅姐让你找我的?” “不是。” “那为什么?” “只能当面说。”连景山说:“我就在酒店外面。” 沈听风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你跟踪我?” 连景山不屑道:“你也不想想我什么身份,我需要跟踪你?只要我想,我能知道青山市每一个人的” 刑警队长的实权其实是很多的,要不然,梅姐也看不上。 “同样的,我要对付你,有太多方法,不必这么麻烦。” 沈听风略想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连景山说:“梅姐,他同意出来了。” 易念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出来:“好,速战速决。” “是。” 此时,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熄火的黑车,车窗关的严实,上面贴了反窥视的膜。 胡锐立坐在车里,也戴着耳机,不过他的耳机上,连的是易念家餐厅的监听器。 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黑帽子黑口罩。 “这梅姐可真狠啊。”黑衣男说:“这沈听风也跟着她好几年了,也算忠心耿耿。天盛集团覆灭,只有他被保出来了,我还以为,他对梅姐的意义不同,是真爱呢。” 胡锐立冷笑了一声。 “你也太小看梅姐了,她这样的人,感情不过调剂。不然的话,怎么能掌控那么大一个组织。” “也是。”黑衣男感慨:“这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尝过权利和金钱的滋味后,就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男人,有钱有势的时候,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再硬的汉子,在她面前,还不是训的跟狗一样。” 胡锐立只是嗯了一声。 五分钟之后,沈听风出现在酒店门口。 连景山看见他后,又是一个电话过去。 往前走一百米,左手边黑车,上车说。 连景山开过来的是自己的车,但换了一个车牌号。 堂堂青山市刑警队长,终于也开上套牌车了。 果然,这种事情他是门清啊。 ------------ 第157章 我的今天你的明天 沈听风依言往前走,果然看见了连景山说的车。 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连队,你要跟我说什么?” 沈听风今天也没做花里胡哨的打扮,大概是在酒店里洗过澡了,换了一身灰色的运动装,十分低调。 连景山说:“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沈听风不明白:“什么合作?” “你就甘心一直被一个女人管着吗?” 连景山臣服的时间不久,这才是正常想法。 要是一味的委曲求全,反而不对劲了。 安静了一会儿。 沈听风犹豫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以为我看见你被赶走,心里是高兴的吗?” “不然呢?” “不。”连景山沉声说:“兔死狐烹,鸟尽弓藏,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跟了她四年,还度过了最难的一段光景。她都能对你翻脸,那我呢,我的下场,不会比你好。” 连景山清醒的叫人心疼。 “不愧是连队,你倒是看的清楚。那你想怎么办?” “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沈听风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你以为梅姐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靠的什么?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但最终都失败了。你想找死,可别拉上我,反正我这些年也存够钱了,我只想远远的离开。” 易念坐在沙发上听两人聊天,有模有样的。 只想笑。 这两人戏搭的不错呀。 “不试试怎么知道。”连景山说:“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你别忘了这是青山,是我的地盘。” 沈听风有些迟疑了。 “知道你不信,你跟我来吧,带你去见一个人。”连景山说:“见到他,你自然就明白了。” 沈听风有些犹豫:“见谁?” 连景山解开安全带,下车:“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听风也下了车。 连景山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去。 前面是野塘和烂尾楼。 白天都没什么人,别提晚上了。 阴森森的一片,怪吓人的。 沈听风也是艺高人胆大,敢跟着连景山往前走。 走到了塘边的林子里。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沈听风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连景山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听风迟疑的往前走了两步。 连景山凑过去一些,突然扑了过去。 他伸手用胳膊勒住沈听风的脖子,咬牙低声说:“带你见阎王爷。” “你……”沈听风拼命挣扎了一下:“你骗我?” “对,你怎么那么蠢?也不想想,你知道那么多,怎么能让你活着离开?” “是梅姐要杀我?”沈听风怒道:“你放开我,我要找她。” “别傻了。” 沈听风能打,但连景山更能打。 连景山还有枪。 “别动了,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沈听风老老实实站住了。 两人慢慢站起来。 沈听风说:“我要给梅姐打电话。” “不必了,梅姐说了,让你去死。” 沈听风咬了咬牙:“不,你不敢。这可不是荒郊野外,你把我弄死了,就不怕被查出来吗?” “哪个城市没有几桩悬案。”连景山微微一笑,声音如幽冥在沈听风耳边响起:“我查我自己,查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往前走,别回头,对,往前走……” 沈听风只好继续往前走。 连景山说:“看见前面那个洞了吗?你不是本地人大概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个公园,有个现在已经荒废的出水口,足足有十几米深,人掉下去,自己是爬不上来的,只要盖上盖子,下面的喊声,上面也听不见。” 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井口。 连景山用枪戳了戳沈听风的背。 “把盖子打开。” 上面是一个水泥盖子。 沈听风无法,只好把弯下腰,把盖子搬开。 连景山在他身上摸了摸:“手机呢,交出来。” 沈听风交出了手机。 “下去。” 沈听风没动。 连景山推了他一下。 “你放心的下去吧,至少留个全尸。” 这一片本就荒凉,最多偶尔来一个钓鱼佬,甚至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来。 沈听风进了这枯井,自己出不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有人发现,那也是很久以后,尸体臭了。 沈听风大概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猛的反身朝连景山扑来。 可惜了,连景山身手太好,抬手就将他打昏了,然后丢进了井里。 井底传来咚的一声。 “梅姐。”连景山说:“搞定了,这个地方我很熟悉,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很好。”易念说:“你回来吧。” 连景山将水泥盖子盖上之后,便匆匆的走了。 沈听风被丢进枯井之后,也不昏迷了,就在枯井里坐着,看着外面,不见天光。 这水井旁,有好些大树,夏天郁郁葱葱的。 树上,蹲了好几个人,和蚊子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 他们当然不能让沈听风孤身犯险,若是一会儿胡锐立或者什么人来了。如果要拉拢沈听风也就罢了,如果不是,有什么其他企图,就直接出手救人。 这是连景山坚持的。 按沈听风之前的意思,深入敌营,才能更加真实。 但是连景山不同意。 他只同意沈听风做诱饵,引对方露头,但是,不同意沈听风把自己当成诱饵,去医师身边。 医师是心理学家,会催眠,这太危险了。 何况沈听风这些年帮梅姐做了太多事情,医师对梅姐恨之入骨,未必就不会迁怒于他。 连景山走后,不过十分钟,就有人进了这片林子。 正是胡锐立和一辆车上的黑衣人。 两人对这里不太熟,但是之前连景山提了枯井这样的关键词,就比较好找。 沈听风正绝望等死呢,上方的水泥盖子突然被移开了。 星光照了进来。 沈听风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仰头看去。 井里太暗,上面也暗,沈听风只看见上面有人,但看不清脸。 “上面有人吗?”沈听风说:“我不小心掉下来了,麻烦救我出去。” ------------ 第158章 谁没遇见过渣女 一根绳子从上面垂了下来。 沈听风拽了拽,绳子还挺结实。 上面有人说话了:“你固定一下自己,我拉你上来。” 这黑灯瞎火的荒地,竟然能碰见人,沈听风大喜,一连声的道谢。 “谢谢,谢谢你啊。” 沈听风将绳子在自己腰上绑了一圈,然后抓紧绳子,两手交替,踩着井壁,慢慢的爬了上去。 倒是不害怕对方会突然放开绳子摔死他。 本来他也跑不了,对方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上去之后,就看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 沈听风愣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 这人正是胡锐立,不过两人没有正式交集,并不知道沈听风已经快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研究清楚了。 胡锐立笑了一下:“沈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听风有点不明白:“我们不就刚见过一面?” “不,在这之前,我还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 “什么意思?” 胡锐立道:“在京市的时候,我就在梅姐身边见过你。” 沈听风眼睛猛的睁大:“你是……天盛的人?” “不算。” “不算?” “我和你……”胡锐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听风:“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 沈听风微微皱眉:“我听不懂。” “那我就讲的明白一些。”胡锐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一下播放,手机里传来了易念的声音。 声音冷冷淡淡的。 “沈听风出去了,你想办法,今晚把他做了。” “大了,翅膀硬了,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必须死。” “若不是我,他四年前就死了。” “现在多活四年,难道不该感恩戴德?” “不过我身边一条狗罢了,长的合我心意,便多丢给他几根骨头。” “如今他起了不该起的念想,绳子栓不住了。” “与其等他咬我,不如先动手为快。” 一句一句,都是扎心。 梅姐的语气,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冷冷清清。 沈听风的眼睛都红了。 “我以为,我在她眼里是不一样的。”沈听风缓缓道:“她是救了我,但这四年,我们也算患难与共。没想到,我竟然被她放弃的那么爽快。” 胡锐立冷笑一声。 “你太天真了,别说四年,就是十四年,在她心里,你也只是一条狗。” 沈听风垂头半晌,缓缓抬头。 “你说,我们是一条路上的,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是……” “不,我不是,我只是看不惯她的凉薄。”胡锐立嫌弃道:“你虽然一直在梅姐身边无名无分,但我知道,你也是个有厉害的角色,并不比那连景山差。” 沈听风只是皱着眉,并不说话。 胡锐立继续道:“我为你不值。” “不值,又能如何?” “不值倒是不能如何,谁还没遇到过渣男渣女。但是你跟受情伤的人,可不一样。”胡锐立说:“你这情伤,要命啊。” 沈听风警觉道:“若我不与你合作,你要杀了我?” “那倒不会。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愁,杀你做什么。不过你的老相好可不会放过你。现在天盛集团虽然不在,可她有自己的关系网,除非你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要不然的话,难逃一死。等过几日连景山过来往井里一看,发现你不在,自然就知道你没死了。” 沈听风陷入了沉思。 半晌,沈听风道:“你要怎么和我合作?” 胡锐立一点儿不急躁:“今天,是不是我救了你一命?” “是。” “既然我救了你一命,那你该不该回报?让我看见你的诚意,我们再谈能不能合作。” 谈判的诀窍之一,就是要表示自己的诚意,是不能一味付出的。 没有底线的付出,会让对方怀疑你的目的。 一味的给给予和退让,会让对方觉得,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该不会是遇到杀猪盘了吧? 只有你也有所求,有来有往,这才是正常的交易。 沈听风跟着梅姐这几年,当然不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他见过的人间阴暗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比绝大多数人多的多。 沈听风轻轻叹口气。 他一下一下摸着手指,像是在艰难的沉思。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事情。”沈听风说:“梅姐,现在在查一个大墓,不知道你可听过,叫九星连珠。” 胡锐立很淡定。 “嗯,你接着说。” 沈听风有些意外:“你知道这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别管我知道多少,你先说说你知道多少。” 他们俩虽然可能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朋友,谁也别想得到对方全部的信任。 沈听风毕竟被救了一命,还是决定敞亮一点:“九星连珠,是千年前的一个大墓,墓中据说有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能找到这个墓,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这墓的地图,被当年的盗墓贼分成了九份,没人藏着一份,如今,梅姐正在找这九份地图,想要合九为一。” “那她现在,找到几份了?” 沈听风认真的数了起来:“我知道的有三份,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三份。这段时间我虽然在她身边,但她身边有新人了。连景山身份不一般,我也不敢保证,她是否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连景山。” 听胡锐立的语气,显然很讨厌这个人。 他忍不住道:“梅姐到底怎么和连景山勾搭到一起的?” 沈听风冷哼一声,对连景山这个人的厌恶和不屑到了顶点。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人。梅姐信任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有他的身份,我们做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胡锐立又追问了一句:“当年,我记得你也进去了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天盛覆灭,抓的抓,杀的杀。 “是。” “你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沈听风说:“我只知道有一天,我就被放了,梅姐在门外车里等我。后来,她来了青山市,我也跟来了。我偶尔听梅姐打电话,只知道她在上面有非常硬的关系。前几日,她还去了一趟京市监狱,牢里的服刑犯,说见就见,畅通无阻。但她很谨慎,从没跟我细说过这一层关系。” 胡锐立心里动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 第159章 你竟然是个废物 “你说。” “第一,搞清楚这个人是谁。第二,拿到梅姐手里,关于九星连珠的地图。” 沈听风看着胡锐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要是三天前来找我,说不定我还能考虑。现在我自身难保,她见了我要杀我,我怎么拿地图,怎么找人?” 胡锐立阴森一笑。 “你在这里,当然搞不清。可你为什么不回到梅姐身边去呢?” 沈听风只觉得匪夷所思,甚至站了起来,然后又被黑衣人给按着坐下了。 “我不是不想跟你合作,也不是不想回去。但是我现在躲她都来不及,回去不是找死吗?” 看的出来,梅姐对沈听风的精神控制是很成功的,即使刚才差一点死在她手里,也还是窝窝囊囊的。愤怒有,但怒气值不足以冲破恐惧。 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复仇,而是躲。 “不,你错了。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梅姐一天还在,你就不可能安全。你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哪怕你不知道,她会觉得你不知道吗?” 笃定道:“不会的,她只会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沈听风虽然胆子看起来没那么大,毕竟是跟着梅姐风里雨里,刀光剑影的。 “你说没错,梅姐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比其他人更了解他。我一日不死,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但如今已经这样了,我还怎么回到她身边?” 胡锐立神秘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当然是,你去求求她。好歹你也跟了她四年,她喜欢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吗?做小伏低,温柔小意,哄一哄,受点罪……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细节难道还要我教不成?” 胡锐立嘿嘿一笑,有点猥琐。 不过沈听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他在梅姐身边四年,小白脸吃软饭玩物包养一类的话听多了,这不算什么。 更何况胡锐立也不是用嘲讽的语气说的,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沈听风觉得这事情不好办啊。 “你要说的是一般的女人,只要拉的下脸面,追起来还有七八分可能。但是梅姐,我怕我一出现,她就把我打死了。”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胡锐立也没办法强按头,总不能直接把沈听风往梅姐被子里塞吧:“你与其四处逃窜,不如试一试。若是成了,你不但除去了一个要你命的心腹大患,我还会给你一笔钱。” “多少?” 胡锐立举起三个手指。 “三百万?三千万?” 沈听风不太确定。 三百万太少,他有这个钱,这个钱也不足以支撑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三千万有点多,胡锐立看着不像是一次性能拿出那么多钱的人。 “都不是。”胡锐立说:“我会找到九星连珠的古墓,然后,分你三成。” 沈听风眼前一亮。 胡锐立得意道:“这三成,可不是区区千万。有了这笔钱,你还个身份出国,下半辈子,荣舒富贵,用也用不完。” 威逼利诱,都到位了。 沈听风有些不相信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砸了下来。 “这墓我也了解了一些,若是能找到,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我当然知道。”胡锐立还挺自信:“但我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奋斗,钱太多,一口吃不下也不行。别说三成,就算还剩下一成,也足够一世潇洒。” 沈听风咬了咬牙。 “行,反正是死,不如拼一下。” 若是只有梅姐要杀他,还好办一点。 梅姐再手眼通天,也只在她熟悉的领域,世界这么大,她的手也伸不到每一个角落。 但加上连景山,再加上梅姐上面的人,说不定他连出国都无门,只要现身,就是一死。 不如拼了。 “合作愉快。” 胡锐立伸出手。 沈听风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是三重身份了。 警方在黑帮的卧底,黑帮在警方里的卧底,另一个黑帮,在梅姐身边的卧底。 沈听风扒拉了一把自己藏在黑发里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心里暗想,我可真是个人才。 达成合作,胡锐立关心的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听风想了想:“我有办法,姑且一试。这样,你把我再放回去,然后找个路人过来救我,你若是救了我,这目标太明显了。” “行。”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胡锐立果然让人将沈听风又给放了回去。 两人便离开了。 过了二十分钟,来了两个钓鱼的人。 他们听见了沈听风叫救命的声音。 他被两个钓鱼的人给救了上来。 虽然手机被连景山带走了,但是沈听风身上还有现金。 谢了两人之后,他就打车走了。 先找个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 又补办了一张手机卡。 这是这个月他买的第二个手机,补办的第二个手机卡了。 沈听风直接给易念打了过去。 易念几乎立刻就接了。 但是开始没有说话。 两边都沉默了一下。 沈听风这才开口:“梅姐。” 回答梅姐的,是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连景山挨打了。 易念压低声音,语气里浓浓的不悦:“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话显然是问连景山的。 连景山捂着被打红的胳膊,沉声道:“不知道。” 幸亏胡锐立在房间里只安了监听,没安监控。 要不然这一巴掌就不是在胳膊上,是在脸上了。 易念吸了口气:“沈听风,你出来了?” “是。”沈听风说:“有人路过救了我,梅姐,我想见你,我想和你谈谈。” “好。” 易念答应的很爽快:“时间地点你定。” 沈听风说:“明天上午九点,隆兴大厦天台。” 这是两人都去过的大楼,是一栋办公楼,天台没什么人,连景山都不知这个地方。 “好,一言为定。” 易念挂了电话。 连景山对着易念竖了个大拇指。 沈听风这小子,以前日子过的是真不容易。 易念笑了一下。 “上楼。” “是。” 然后连景山就被拽上楼了。 他今晚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 第160章 拍个照吧 上了楼,易念说:“连队,你今晚要不就住我这里吧,进门出门的话,我怕引起胡锐立的怀疑。” 楼下的房间是不能住了,说话做事都不方便。 好在楼上的书房里,也有一张小床。 “行。”连景山说:“明天我陪你去见沈听风。” 易念纠正:“不是陪我去见沈听风,是陪我去弄死沈听风。” 可怜的沈听风。 “行吧。” 易念想了想:“对了,我去他房间里看看有没有新的衣服裤子什么的,他身形跟你差不多,应该能穿。” 这么热的天气,总是要换衣服的。 易念下楼去了。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果然找了几件衣服。 走到书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连景山的声音。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声音有一点微微的喘息。 门没有关严实,易念偷偷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连景山在地板上做俯卧撑,动作利落,手臂上肌肉隆起,线条流畅。 易念推门进去,奇道:“连队,你这会儿在锻炼?” 难道是因为那天问他是不是最近没时间锻炼,肌肉线条模糊了? “嗯。”连景山说:“这段时间忙,是有点疏于锻炼了。想着一会儿要洗澡,就锻炼一会儿。” “那你锻炼着。”易念蹲在一旁看:“要我给你数着吗?” “不用。” 易念换了个方向看。 “连队,我有件事情挺好奇的。” “嗯?” “他们都说你能打,不知道你到底有多能打。” 连景山动作停了一下。 “还行吧,怎么了,想跟我较量较量?” “是有点。”易念说:“主要是,我想知道连队到底有多厉害。知己知彼,才能为我所用。” “挺好的啊,真把我当你的小白脸了是吧?” 易念哈哈一笑。 “连队你别这么说,我可从没占过你便宜。” 易念说着,偷偷摸摸往后挪了挪,又往后挪了挪。 连景山眼角余光看她一眼。 “你想干什么?” 易念偷偷摸摸拿出手机。 “我想换个手机屏保。” “……” 连景山十分无语。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易念这里,就是这个作用。 “换吧。” 连景山叹了口气,继续做俯卧撑。 一而再,再而三,要说第一张还觉得不好意思,这都第三张了,都已经习惯了。 易念安心的拿着手机,找起了最佳角度。 不过找来找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又站起来,弯下腰从背后拍侧脸。 连景山说:“我要是以后成了明星,你卖偷拍的照片都能发财。” 易念半弯着腰,往前凑了凑,又凑了凑。 终于,拍下一张满意的照片。 就是连景山穿的有点多,但是她也不好对自己的领导说,光膀子和俯卧撑更合适。 连景山盘膝坐了起来。 “我检查一下照片。” 至于吗? 易念递上手机。 连景山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汗:“拍的还可以,角度感觉还是不太行。” “你说,什么角度好?” 连景山被问住了。 两个对拍照都不是特别在行的人,竟然真的研究起来。 然后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开始借助手机搜索。 “这个角度好。” 易念指着其中一张。 “嗯,这个不错,这个是怎么拍的?” 连景山凑过来一看 “坐背上拍的?”连景山皱眉想了想,看着易念:“你要试一试吗?” 易念对给他拍照有一种执念,不知道想不想试一试。 “不太好,不太好。” 易念连连摆手。 “不要紧,我撑得住你。” 连景山很大度。 当然,易念不知道,他曾经私下和沈听风聊过一些。 当时,也是闲聊。 连景山想要多了解易念一些,想着之前易念总给他拍照,就顺口说,易念喜欢拍照吗? 他没好意思说,易念怎么喜欢拍我? “拍照?”沈听风挺奇怪的:“不喜欢啊。” “是吗?” “当然。”沈听风进一步说:“你看过她的手机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没错,只有一个号码,那个号码的主人,还已经不在人世了。”沈听风说:“她的手机里也没有照片,什么照片都没有。” “为什么?” “一种从心里的恐惧,害怕暴露,所以想要抹除一切信息。”沈听风说:“连队,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旁敲侧击的鼓励鼓励她。” 连景山对心理学没有什么研究,他当然愿意帮忙,但不知道怎么做。 “就是融入生活。比如说最简单的,逛街,吃饭,拍照,交朋友。做我们这行最难得,是回归之后融入生活。放下戒备心,和普通人,普通的相处。” 易念的手机里,就像是一个荒漠。 所以连景山想来想去,既然能帮助同志,那拍几张照算什么。 自己这脸和身材,也算是派上正当用处了。 连景山摆好姿势,转头看易念。 “上来吧,你那点份量,不算什么。” 易念挠了挠脸颊,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连景山如此邀请,坦坦荡荡的,要是自己扭捏,反倒是不领情了。 易念盘膝坐在了连景山背上。 “怎么样,还行吗?” “没问题。” 连景山缓缓下沉。 这个时候,行也行,不行也行,绝对不能不行。 这个角度的照片,果然好看。 连景山又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终于,易念拍下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换了个手机壁纸。 连景山站起身,拿着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我还是挺上相的吧。”连景山说:“下次想换壁纸,尽管找我,给你当模特不收费。” 连景山进浴室洗澡去了。 易念看了新的壁纸半晌,打开摄像头,给自己也拍了一张照片。 第二天约的时间是九点,隆兴大厦离这里半个小时的路程。 那大厦曾经是个办公楼,里面有很多家企业办公。后来,一楼的住户装修砸了承重墙。 大厦顿时成了危房。 住是不敢住了,官司一直打也没人掏钱维修重建。 如今不但隆兴大厦空着,周围的一些建筑都空着了。 万一倒下砸着周围的房子和人呢,想着觉都睡不安稳。 八点半,连景山的车到了隆兴大厦隔壁的街上。 ------------ 第161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这天台上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宽敞的天台隔开一块一块。 易念给沈听风发消息。 “我到了。” 沈听风很快就回了。 “我已经在天台上了,梅姐,别想什么心思,你也不想我手抖,把不该说的话,说给别人听。” “行,我到了再说。” 大厦的电梯已经停了,好在总共只有七层。 推开天台的门出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杂物堆边。 确实是沈听风的身形。 不过站的位置有些古怪,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半个身体。 从背脊和胳膊的姿势看,沈听风应该正在低头看手机。 易念给了连景山一个眼神。 连景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 沈听风没动。 连景山掏出枪来,抵住了他的后背,然后抓住胳膊往前一推,便将人按在地上了。 那人吓了一跳,喊了起来。 “什么人,干什么呢?” 这声音一出来,连景山顿时觉得不对。 这不是沈听风的声音。 他一把将人翻过来。 果然不是沈听风,是一个陌生男人。但是身材身高发型和沈听风几乎一样。 他乱七八糟的挣扎着,不是练家子,看见连景山手里竟然拿着枪,闭着眼睛瞎叫唤。 什么不要杀我,大侠饶命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 “梅姐。”连景山立刻回头:“我们上当了。” 易念一动不动。 她当然知道自己上当了。 几乎没有脚步声的,一支枪,抵在她背后。 沈听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梅姐。” 易念冷静的动也不动,感觉到沈听风的手摸到了腰上,抽走了枪。 “你想干什么?”易念沉声道。 沈听风从易念背后露出半张脸:“连队,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对梅姐说。” 连景山看了一眼易念,易念点了点头。 虽然不情不愿,但连景山还是拽着男人离开了。 男人哭丧着脸,还在解释。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收了他五百块钱,说让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这五百块钱,可让他长见识了。 连景山将人拽下天台,关上了天台的门。 天台上,现在就剩下易念和沈听风两个人了。 易念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是被枪抵着,也不慌张。 “沈听风,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易念淡淡的:“还是说,你要杀我?” “梅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沈听风比易念高大半个头,站在她身后,离的很近,像是将人半搂在怀里一样。 “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难道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不狠心,我活不到现在。” “是,我知道。但是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 沈听风竟然打起了感情牌。 易念沉默了。 沈听风伸出胳膊,环绕着易念的肩膀,低头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梅姐,你知道吗?你那日从地下室把我救下来,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从此我就发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我的命,是你的。” 可惜梅姐郎心似铁。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用枪指着我,说命是我的?我还以为你是想杀了我。” 沈听风拿着枪的手,慢慢前移,握住了易念的手。 将枪,塞进了她的手里。 却不放手,而是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 沈听风的手,握住易念相比起来小一些的手,握着枪,移到了自己胸口。 “梅姐,你想要我的命,我没有二话。但别找那些猫猫狗狗。”沈听风似乎昨晚没睡,眼里全是血丝。 刘海稍微有点长,遮着半边眼睛。 易念握着枪,他握着易念的手,枪口抵着自己的胸口。 略抬起眼眸,看着易念,眼中有些许泪光。 看的易念头皮发麻。 这演技,真的,谁看了不迷糊。 小白花三个字,当之无愧。 “梅姐。”沈听风的声音要哭不哭,有些嘶哑:“你若是一定要我的命,就亲自来取。死在你手里,我没有怨言。” 他闭上眼睛,坦然等死。 易念的心,终究是有些软了。 沈听风等了一会儿,见易念没有开枪,又睁开眼睛。 “姐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沈听风笑了一下。 易念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脸色微变,正要翻脸。突然啪的一声,沈听风就跪下了。 如此丝滑,毫无压力,抱住了易念的腿。 好像养了一百五十斤的大狗一样。 “我也舍不得你。”沈听风死死抱着:“姐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下次,下次我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就直接打死我。” 易念抬手就将枪顶在他脑袋上。 但是沈听风坚持不放手,也不抬头。 大有一副,要么你打死我,不打死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一时间,天台上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个针孔摄像头,正静静的拍着。 胡锐立和昨晚的黑衣人正在某个酒店的房间里,坐在电脑后面,看着画面。 开始都还好,两人觉得,在预料之中。 沈听风既然要回到梅姐身边,自然是要来软的,肯定要打感情牌,说好话。 但是当沈听风那丝滑一跪的时候,两个人都惊呆了。 半晌,黑衣人佩服道:“这小子真是能屈能伸啊,一个大男人,他怎么做到的?” 胡锐立哼笑了一声。 “你以为他留在梅姐身边四年,是因为什么?再是冷血的人,也有心软受用的地方。” 黑衣人赞许点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男女都是一样的。” 果然,易念僵硬了半晌,终于垂下了手。 “算了,你起来吧。” 沈听风抬起头来,眼前一亮。 “梅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你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心我是明白的。”易念将枪插回后腰:“我昨天也确实冲动了。” 沈听风高高兴兴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易念还不忘道:“一会儿见着连景山,你也别怪他,都是自己人,不要记仇。” ------------ 第162章 一百零八种姿势 “是,我知道。”沈听风很听话,答应的很爽快。 但是爽快之后,又难免使使小性子,说说连景山的坏话。 “梅姐,我是不会记恨连景山的,都是自己人,我没那么小气。但是他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你还是提防着他点。” 梅姐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女。 她没有接关于连景山的话题,而是敷衍道:“就这么点事,就跟我使性子,还说自己不小气?” 胡锐立和黑衣人简直没眼看。 黑衣人忍不住道:“胡哥,咱们会不会弄错了。这小子这一副小白脸的怂包样,当年真的一个人在地宫里杀了七八个。” “不然呢。”胡锐立冷笑一声:“你真以为在青山这一亩三分地里见的,已经是最厉害的了?要不然梅姐一个女人,为什么能压的道上一帮人死死的,那些人谁不是凶神恶煞,手上有血的角色。” 黑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随后又有些愁道:“这么说的话,这小子也不好用啊。万一不小心,咱们会不会也被咬?” 这就相当于养了一条凶狗,獠牙不能拔,拔了就没用了。可是不拔,又怕转头给自己一口。 “自然不能留,但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胡锐立说:“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厉害的人,最能击溃她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等我拿到了我要的东西,送他们一起上路。” “行了,走吧。”易念看一眼沈听风:“回家。” 沈听风得寸进尺,有点闹脾气。 “我能回家吗?要不,我住酒店算了。” 无关紧要的时候,易念还是愿意纵容一些沈听风的小性子的。 毕竟他的人设需要大家共同维护。 笑了一声,易念拍了拍沈听风的胳膊:“回家。” 打开天台门,两人下了楼。 就看见连景山靠墙站在阴影里。 沈听风花五百块钱租来的替身已经被放走了,连景山叼着烟,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面无表情。 光影交替,像是电影海报。 易念掏出了手机。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跟自拍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沈听风低声说:“别说,连队身材是真不错。” 易念赞同。 “那可不是。我要是找个歪瓜裂枣跟你争宠,别人也不信啊。” 坏人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可以一夜入魔。 但人的品味,不能一夜之间变化太多。 听见脚步声,连景山抬起头。 看见易念正在拍他,举起手来,给她比了个耶。 “……” 易念转头嘱咐沈听风。 “表哥,我记得你手机里有个帖子,拍照有气质的一百零八种姿势,你记得发给连队。帅哥比耶,实在是太违和了。” “行。”沈听风忍笑:“我亲自,手把手教他。” 看不出来,连景山还是个挺活泼的人。 教教就教教吧,我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一车三人,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连景山主动说:“我要去一趟局里,还有事情。” 这案子现在千头万绪,他一堆事情。 再说,怎么不得腾点时间出来,给失而复得的沈听风发光发热? 两人进了门。 沈听风第一句话是:“我去洗澡。” “嗯。” 易念上楼了。 现在也挺好,楼下是菜市场,需要被人听见的话,就在楼下说。 楼上是会议室,不能被听见的,就在楼上说。 沈听风洗了澡后,清清白白的上了楼。 易念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案子现在扑朔迷离,越追越深,也不知这网,能网出多少东西。 沈听风走进房间,关上门,拽过一张椅子。 易念放下笔,转过转椅。 易念见沈听风甩了甩胳膊,关心道:“表哥,你受伤了?” “没事儿,昨晚上胳膊扯了一下。连景山劲儿真是挺大的,什么时候跟他切磋切磋。” 易念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酒。 “来,给你推拿一下。” 沈听风卷起袖子,伸出胳膊。 不管春夏秋冬,在易念房间里一定要穿长袖,最好再穿个外套。 二十度的空调伤不起。 胡锐立交给沈听风的任务,昨天晚上他们就开了线上会议。 第一个简单,从易念手里,把和九星连珠相关的资料偷一份出去。 这些资料有多少,是什么样子的,胡锐立只知道十分一二,真真假假,可以周旋。 第二个,就比较麻烦。 胡锐立要沈听风查一查易念背后最大的靠山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让易念可以一夜之间从黑洗白,不但脱罪,而且还捞出沈听风。甚至更离谱的,摇身一变,进入公安系统内部,成了刑警。 这不仅仅是医师,这大概是所有认识梅姐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梅姐能做到这么逆天的事情,上面的人,一定手眼通天。 谁不想和这样的人攀上关系呢? 那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昨晚不但连线了包局,还连线了赵局。 两个领导面面相觑。 易念说:“赵局,您看,眼下这情况,您要下凡一下吗?” 赵局十分傲娇。 “下凡是不可能下凡的,不会带手下的领导,不是好的领导。易念同志,沈听风同志,党和人民相信你们。” 这事情且拖着吧。 不能再往上牵扯了,牵扯越多,越容易露馅。 易念坐实梅姐这个身份不容易,在医师一伙没有彻底清除之前,绝不能暴露。 沈听风用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本子。 易念说:“其实我昨晚,有一个想法。” “什么?” “还是胡锐立给我的启发。”易念说:“咱们做的,一直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事情。目前接触的几个人,不管是古浩淼,还是胡锐立,都只是观望,怕打草惊蛇,不敢动他们。” 虽然这些人都在控制之中,但难免有些憋屈。 “你昨天不是在网上也发了些帖子,想要钓出幕后的人吗?有消息了吗?” “哪有这么快。”沈听风甩着胳膊:“要是这么不警觉,那医师早就藏不住了。” 易念一笑。 “如果,他非常缺人呢?” ------------ 第163章 致幻蘑菇 医师,开始对外塑造的形象一直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这个形象塑造的非常成功,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警方也被糊弄了很长时间。 可现在,陆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猛然察觉,医师不是一个人,更可能是个代号。 那线索其实更多了。 这个代号后面,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总要有一个老大。 这个老大他们可能现在还没有接触过,他不露头,只是手里牵着许多线,操控许多人。 本来想着,通过这些已经暴露的手下,顺藤摸瓜去找这根线。 可这些线错综复杂。 易念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要不咱们直接把所有有嫌疑的都抓了,宁可抓错,不可放过。对方不就缺人了,缺人,不就得补充新鲜血液?或者,狗急跳墙呢?” 和之前所做,反其道行之。 沈听风沉吟道:“倒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我昨天不是白折腾了?胡锐立还没入套呢,你要直接抓?” 那何必让我生生死死演这一遭。 昨天我就把那俩直接按到完事儿了啊。 “不不不,别着急。”易念说:“你先给胡锐立透露一些消息,等透露的差不多了,再抓。” 进度条一直不动,固然叫人着急。 可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八十,八九十,突然电脑被人关了,就更叫人着急了。 两者的抓心挠肝程度,可不一样。 两人商量了半天,给连景山发消息。 这不是他们俩的复仇,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连景山官方回复,下午开会。 不过只有易念参加,沈听风可没资格参加。易念是持证上岗,沈听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表哥罢了。 不过家里没人,正好做事。 吃了中饭,易念就去了刑警队。 沈听风走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有个保险箱。 沈听风和胡锐立联系上。 “这是梅姐房间里的保险箱,你要的九星连珠,应该就在这里。” “你不知道密码?” “我不确定。”沈听风说:“梅姐不止一个密码。我虽然知道两个,但这个保险柜,她没有在我面前输入过密码,不确定用的是不是同一个。万一我输错密码保险柜就会报警。这次回来已经是侥幸,再被发现一次,那我死路一条。” 胡锐立沉吟了一下。 “你先别动,我有办法。” 轻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 就算沈听风现在要给胡锐立塞资料,也不能这么直接塞。必须给他制造一点困难。 可怜被算计的易念这会儿正在做着自己给自己抽鞭子的牛马。 她喝着咖啡,正在开会。 两位专家都不在。 他们在破案这事情上毕竟不专业,之所以加入专案组,因为包局觉得,在青山这个地方,案子又和古墓有关,难免会遇见一些植物的,历史的,地理的相关情况。 每次都单独找人,麻烦不说,还容易让案件泄露。 所以干脆邀请了两位和警方常合作的专家,可以及时解惑。 不过两位专家在得知青山里很可能有从前不曾挖掘出的古墓,还是特别大的古墓的时候,就有点坐不住了。 这事情又不能对外说,憋的难受。 于是两人一合计,进山去找线索了。 新的资料,每个人发了一份。 落日酒吧的蓝文昊已经审了两轮。 他给易念下的药是一种致幻药物,和酒吧倒是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纯属正好碰上了易念,就动了歪心思。 这可是梅姐。 梅姐的传说一直不在青山市。 青山市只是个小城。梅姐来青山市,有种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落魄。 再是高高在上,平时传说中的人物,还不是落了难,成了孤家寡人。 要是能搞定,可以吹一辈子了。 包局说:“这种致幻剂以前在青山市也发现过,毒性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微量。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是重点打击对象。我们已经在排查蓝文昊拿药的上线和分销的下线,如果进一步确定和此次案件无关,就不跟进了。” 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吧。 他们这是专案组。 易念看着资料,上面蓝文昊交代的供词。 蓝文昊胆子不大想法很多,一看自己是被缉毒警抓了,没五分钟就都招了。 他还尝试了一下攀咬易念。 说自己要戴罪立功。 但是对方只给了他一个回复。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会调查的。现在你把自己知道的说清楚。” 易念仔细看了一下蓝文昊给她下的药。 那杯已经洒了只剩个底子的酒,被送去了检验科。还有在蓝文昊身上搜出来的药,一并送去检验。 报告单上,有具体的成分和效果。 “裸盖菇素……蓝文昊给我下的药,是这个东西?” “对,但是剂量很小。你知道这个?” “我知道。”易念说:“这是致幻蘑菇里的一个主要成分,这种蘑菇含有活性色胺类毒素,是一种能引起人或其他动物神经致幻中毒的大型真菌。” “致幻蘑菇中,还有另一个主要成分脱磷酸裸盖菇素,这两种物质都属于我国第一类精神药品品种,受到严格管控。” “是的。”包局说:“蓝文昊那天在你的酒里下药,后来,被你灌了两口。被带走后,不久就出现了一系列的反应。但是症状比较轻,根据检验结果,是因为这种致幻药,世面上给起的名字叫做旋转小人,里面的致幻成分非常轻微。” “嗯……”易念缓缓说:“这东西,我试过。” 众人都惊呆了。 连景山也惊愕的转头看她。 易念挺冷静。 “不用担心。”易念说:“这种毒素和海洛因等药物不同,身体不会快速形成生理层面的依赖,停止服用后,也不会有生理性戒断症状。只是有部分人可能会对体验中的特殊感官,如情绪或精神感受产生强烈的记忆,进而产生想再次体验的心里渴望。” 易念说的云淡风轻,但和毒品接触过的人都知道,生理和心理的瘾,都是要命的事情。 连景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易念曾经跟他提过一次,和医师的恩怨。 她曾经,是在医师手里吃过亏的。 易念敲了敲资料:“包局,仔细的查蓝文昊上下两条线,我怀疑,他和医师有一定来往。医师的资料显示,他擅长催眠,是个心理学高手。我曾经见识过他的手段,致幻药物配合催眠,事半功倍。当时他用的药物,就是裸盖菇素。” ------------ 第164章 打破僵局 受到严格管控的药品,为什么能流出市场,这一查,从上到下,又要有一批人倒霉。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在事情清晰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这怕有些人还没露头,有些才露出个尖尖角,有些人还在观望。 一旦打草惊蛇,很可能会让这部分人藏的更深。 但现在,易念的想法变了。 “包局,我和沈听风商量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思路。” “你说。” 易念说:“目前我们其实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这些人不动,都在监控中,也很危险。而且,对方一直是谨慎的,即便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依然谨慎。最近的气氛有点焦灼了,倒不如来一阵风,吹一吹。” 之前可能还没有合适的突破口。 现在有了,这个突破口就是蓝文昊。 蓝文昊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间商,上面下面都有人。 一般贩毒的概念,毒品是指鸦片,海洛因,甲基苯丙胺,吗啡,大麻,可卡因以及国家规定管制的其他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 但也有特殊情况。 青山市就有过案例,一家药店的店主,在没有精神类药品销售资质,且没有处方的情况下,向氨酚曲马多成瘾人员销售,最终也被法院以贩卖毒品罪定罪处罚。 蓝文昊这个事情,最终如何处罚自有法律,但在现阶段怎么查,是大张旗鼓,还是偷偷摸摸,决定权就在他们了。 缉毒警那边,有包局去沟通,也会全力配合的。 易念说:“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在暗处,推进的太慢了。不如我们把水搅一下,更好摸鱼。等大张旗鼓的严打一波,抓一批,再放一点消息出去,说不定对方会觉得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反倒是胆子更大了。” 一直悬着的剑,是很可怕的。 落下了,就会给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个时候,难免有些麻痹大意。 可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另一把剑在一旁悬着? “而且,我这也是给医师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推一个替罪羊的机会。”易念微微一笑;“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找医师,他肯定也有所察觉。我们着急,我不信他不着急。” 医师一直是最能忍的。 要不然的话,易念在天盛集团周旋的那几年,也不会只闻其声,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为了搜集证据,当年易念以整合资源人手为由,可是把天盛集团内部的,外部的,但凡是相关的,都尽量查的清清楚楚。 就这,硬是不知道医师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人,需要的是极致的安全感。 他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警方的靶子,可他又没有办法让警方撤销这个靶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的交出一个靶子。 医师本就不是一个人。 牺牲一个,保全大家,有何不可。 现在就看看,谁是那个被牺牲的倒霉虫了。 等医师被抓,警方说不定就宣布结案了。 青山市又是一片太平。 众人商议了一下。 也觉得这不乏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包局说:“易念的这个提议,我会再和赵局商议一下。散会。” 要雷霆之势,就得同时出击。 包括胡锐立,包括古浩淼,包括现在正在追查的颜羽。 易念也说了胡锐立的问题,都已经辛苦沈听风死了一回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白死,再给他几天时间。 这张网,越拉越紧了。 下午,易念跟着连景山去了一趟王星光的住处。 本来对王星光的调查也是比较隐蔽的,但现在要敞开,就都敞开吧。 王星光一个人租房子住,离酒吧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的单间。 本来他是住在酒吧提供的宿舍的。 一个单身汉,赚的又不多,住宿舍省钱又方便。要是在酒吧附近租房子,哪怕是个单间,也得好几百。 但后来,他还是租了房子,问他,他说,住宿舍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除非有了女朋友。 连景山当时就问王星光,颜羽去过你的房间吗? 如果颜羽在查什么,一定会去吧? 但是王星光说没有。 他和颜羽,没到那一步呢,还在追求阶段。 王星光就像是个傻子,被人摆在桌上,却茫然无知。 他离被灭口,也就差一张纸了。 临走的时候,连景山让他好好想想。 想想颜羽,她有没有旁敲侧击过什么。 想想自己祖上有没有传下来什么东西。 医师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能缠上王星光,那他身边必然有点什么。 只是有很多人,抱着宝贝也未必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宝贝,才让颜羽周旋了这么久也没得逞。 王星光身上,也没有纹身。 拿了钥匙,两人进了王星光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小,也就是七八个平方。 房间不脏,但是也不整齐,就是个普通的单身汉。 一张一米二的床,靠床一个简易衣架。 一张书桌,桌上一个有点旧的笔记本电脑,两张椅子。 角落里放着个架子,上面挂着两条毛巾,两个脸盆。还有日常洗漱用品什么的。 连景山看着这个出租房,莫名就想到了易念那个出租房。 不过易念那个房租是有补贴的。 连景山开始知道不多,后来了解了一下,易念这种卧底回来的,说一句功勋卓著也不为过,国家会一切都给安置好,不可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不过分的都会满足。 房子更不是问题。 只是易念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也没有确定要在哪里定居,所以才先租了房子。 难怪刚来的时候,上面殷切叮嘱要好好照顾。 估计也有点让她修养养老的意思。 没想到医师浮出水面,颇有卷土重来之势。 连景山有一瞬间的走神,觉得自己在梅姐面前,更弱小无助了。 两人在房间里查看了一遍,没有找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王星光的个人物品更是不但挨个检查了,还打包了。 但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易念说:“虽然王星光说颜羽没有来过他家,但是我思来想去,这不可能。” 她一定来过,但是,是偷偷来的。 ------------ 第165章 今晚去我那 如果颜羽是跟着王星光一起来的,那肯定不方便。 就算是她厉害,把王星光直接打昏了,然后放开手脚来找东西,那也是提心吊胆的。 万一中途人醒了呢。 万一醒来之后,感觉到自己被打昏了呢? 王星光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他可是在酒吧上班的,见过的情况多了去了。 若是他有所察觉,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虽然是个两室一厅,但另一个房间合租的室友也是要上班的,白天都不在家。 颜羽只要知道了地址,白天避开人过来,可以非常轻松的将这房间找个底朝天。 “你说的也是。”连景山点了点头:“不过……” 两人现在就站在王星光的房间里说话。 王星光的房间只有那么点大,除去床之外,没剩下多少地方,两人面对面说话,离的自然不远。 连景山说着话,突然伸手,搭在易念肩上。 易念愣了一下。 连景山说:“梅姐。” 这句梅姐一出,易念就知道情况不对了。 连景山只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叫她梅姐。 一个是在任务需要的情况下,一个是在开玩笑的时候。 连景山显然不会莫名其妙的开玩笑,那他这一声梅姐,是叫给谁听的? 易念立刻就进去状态:“嗯,怎么了?” 连景山走过来两步,手顺着肩膀往下抚过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搁这儿耍流氓呢? 易念想揍人的心,蠢蠢欲动。 连景山开口就是虎狼之词:“梅姐,既然沈听风那小子今天在家,今晚,去我家吧,让他一个人守空房去。” 易念笑了一下,漫不经心:“行。” 然后连景山还不依不饶:“现在就说。” 连景山握着易念的手不放。 “行。”易念无奈,给沈听风发了个消息:“今晚加班不回。” 连景山这才满意。 “行了吧。”她拍了拍连景山的手背:“先干正事。” “找不到就不找了。”连景山放开手:“若是那么容易,这东西早就被颜羽拿走了。王星光身上的秘密没有那么简单,他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会随身携带呢。” “说的也是。不过如果这样,就要放人了吧。” “是。”连景山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方确实不能扣押他太久。但是……可以换个地方把他抓了。” “行。”易念说:“这事情你来安排,可别再像上次那样不出了岔子。” “放心吧。”连景山赌咒发誓,绝没有二回。 两人将能收拾的都收拾装了,一起带走,就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上了车,易念才道:“王星光的屋子里有什么?” “针孔摄像头。”连景山说:“天花板上。” 装的非常隐蔽,要不是因为正巧一个角度,连景山都没发现。 而且,他们也确实是没想到王星光的房间里会被人装了针孔摄像头。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很合理。 颜羽想从王星光身上找某种东西,把他房间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可她得到的线索表示,这个东西一定是和王星光有关,要不然的话,就不会折腾这么久。 既然自己找不到,留一只眼睛盯着,很合理吧。 只是不知道摄像头那边看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 但不管是谁,在得到了王星光即将离开警局,并且会被连景山带走的信息后,一定会出手,抢先一步劫走他。 要的,就是对方动。 两人将从王星光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送回警局,特别是他的电脑,让技术人员好好的研究一下,里面有什么内容? 如果没有发现,明天上午十点,就要放人了。 离开警局已经是八点半。 连景山说:“走吧。” 易念就这么糊里糊涂,懵懵懂懂的上了他的车。 车往外开去。 开了一会儿,易念这才说:“连队,咱们去哪儿?” 连景山正色道:“不是说好去我家吗?” “……” 这是说好了么? 难道不是刚才在那个有监控的房间里,随口说说的吗? “不方便吧?”易念说:“你给我随便找个酒店门口放下就行。” “不要紧。”连景山说:“我一个人住,家里有客房。非常时期,万一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说的也有道理,不必节外生枝。 反正连景山就在她房子里住过。 都是革命同志,都是为了工作。 “行吧。”易念说:“早知道我带两件两件换洗衣服了。” 这倒是个问题,但是回家拿,也很奇怪。 连景山想了想:“晚上你把衣服丢洗衣机里,甩个水,然后晾在房间里对着空调风口,明天一早就能干。” “嗯,行。” “晚上我给你找套睡衣,虽然不是新的但是洗干净的,先穿我的吧。” 也只能这样了。 内衣裤连景山是提供不了了,就算现买,不过水也不能上身。 不过晚上睡觉,里面穿不穿都无所谓。 就是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不能再继续往下聊了。 于是默契的两人都没有再说。 只是易念在心里想着,难道要放两套换洗衣服在连景山家里吗? 也不至于吧,今天纯属意外,应该没有再住的可能了。 连景山的房子是父母早就给买好的,三室一厅,一个人住。 一个主卧,一个客卧,一个书房。 他平时工作也忙,家里装修的很简洁,倒是不脏乱。 连景山解释:“上班忙一天回家也不想动,我请了钟点工,每周来两次打扫卫生。” “挺好的。”易念说:“连队有空给我也介绍个阿姨,我现在租的那房子太大了,收拾起来也费事。” 平时上班没空,周末有案子也歇不了,好容易休息一天半天的,实在不想把大好光阴都浪费在收拾屋子上。 “没问题。”连景山说:“明天你跟老秦说一声,让秦阿姨介绍。在那一片,她认识的人比我们都多。” 两人说了会儿话,忙了一天也就各自去睡。 连景山还是很细心的,先去给易念拿了套睡衣,又说:“我卧室里有卫生间,晚上不出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 “好。” 易念也有些累,先把衣服丢洗衣机里,快洗半个小时。 等澡洗好,衣服也洗好了。 在房间里挂起来,也就睡了。 连景山一次都没出来过,让她跑来跑去也很安心。 这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半。 沈听风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将熟睡中的易念惊醒。 ------------ 第166章 全区被盗 “梅姐。”电话一通,沈听风就迫不及待道:“出事了。” “怎么回事?” “家里进贼了。” 易念一下子坐了起来。 “什么?” 小区又不是荒郊野外,哪儿来的贼? “今天晚上,小区里好几户人家都被偷了。没想到也盯上了咱们家。我戴着耳机打游戏,也没听见动静,保安挨家挨户来敲门的时候,才发现有人上了楼。是从顶楼垂着绳子进来的。底层反而没事。” 易念简直气死。 “你就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吗?楼上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梅姐你别急。”沈听风安抚道:“应该是没丢什么。” 易念沉声道:“保险箱被动了吗?” “应该是没有,我上去的时候,保险箱是关着的。不过我不知道密码,没有打开检查。”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房间里,保险箱静静的躺着。 沈听风已经根据自己的猜测,输入了三次密码,但是都显示密码错误。 保险箱已经滴滴滴了一轮了。 这保险箱不是出租房里自带的,是易念自己买来的。 买的时候,有很多选择。 当时介绍销售人员介绍的天花乱坠。 有最古老也最普通的保险箱,特点就是沉重难搬也难撬。 还有智能保险箱。 智能保险箱可以用蓝牙连接手机,或者直接连接报警电话。 有人输入两次错误密码,或者妄图撬锁,就会在手机上报警,或者直接触发报警电话。 易念当时的表情就有点微妙。 “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报警就不必了。” 蓝牙连接手机报警,倒是让她心动了一下。 但是查了一下各方面的资料,综合信息给出的意见还是普通的保险箱好,智能保险箱虽然智能,但是不安全。 于是易念买了一款很贵的普通保险箱,什么高科技也没有。 沈听风挂了易念的电话,又打给了胡锐立。 胡锐立为了让他有个理由试一试保险箱密码,也算是付出良多。 只是连累了小区里其他几家住户。 为了不让易念怀疑这事情是冲着她来的,浑水摸鱼的进了好几家。也没偷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乱七八糟的拿了点。 胡锐立也头疼。 “看样子,梅姐对你也不是全然信任啊。” 沈听风笑了一声:“胡哥,你就不该说这话。咱就说,梅姐这样身份的人,要是能全然信任一个人,这条命怕不是早就交代了?” 说的很有道理,胡锐立也没指望事情进展的那么顺利。 要是进展的那么顺利,反而让人怀疑。 沈听风说:“你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这次东西没丢,全靠保险箱。但保险箱,真的保险吗?要知道这保险箱,也是我去买的。” 沈听风简单说了他的计划。 “脑子挺好使啊,按你说的办。”胡锐立夸赞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易念挂了电话以后,就去叫连景山。 走到连景山房间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去。 捏了一下晾在屋子里的衣服,郁闷了。 薄的干了,厚的没干,还湿乎乎的。 这穿上多难过啊。 而且这种湿度勉强上身,用自己的体温是捂不干的,反而会让外面的衣服也湿掉,成为贴身透明款。 但是也不能不穿吧。 虽然现在是半夜,可她和连景山也没熟悉到这个份上。 易念突然就想起那个选择题。 你有两条内裤,一条脏了没洗,一条洗了没干,你穿哪条? 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个问题被放在自己面前了。 易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连景山房门口,敲了敲门。 “连队。” 连景山几乎是立刻就应了,屋子里的灯也跟着亮了,脚步声响起,他翻身下床开门。 但是一拽,门竟然没开。 “等一下。”易念在门外说:“连队,你有没有宽松的深色的外套,借我一件穿一下。” 连景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有。” 易念放心了。 很快,门开了一条缝。 一件黑色外套从里面塞了出来。 易念连忙接过穿上。 连景山的衣服易念穿着本就大,又是宽松的款式,这一穿,更像是个布口袋。 不过这下就方便了。 “行了。”易念推开门:‘沈听风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小区被偷了。有人动了我的保险箱,我得赶紧回去。” 他们是预计着胡锐立要动手的,不过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房间里都闹贼了,就算其实不重视,也要装作重视一下。 两人匆匆出了门。 小城市,市区范围不大,连景山虽然没有住在单位附近,离的也不远。 景胜家园这会儿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前所未有的热闹,就是大年三十的半夜,也没有这么热闹。 凌晨两点半,每一栋楼都有大半人家的灯亮着。 有两辆警车停在小区里,物业保安也都出来了。 许多人家的门开着,跟楼上楼下八卦。 更八卦的人已经到了楼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等待事情的最新进展。 小区里很多人都知道,附近公安局的刑警队副队长秦启峰也是这个小区业主,秦启峰不负众望,已经开始处理案情了。 如果只是一户人家被偷,这事情好办,轮不到刑警队副队长出马。 除非入室抢劫有死伤,或者被窃的是什么重要物品,违禁物品,不然这事情在民警那儿就处理了。 但现在不止一户。 连景山到小区的时候,看秦启峰的记录,已经有四户人家被偷。 易念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还不一定全。 现在物业正和民警一起,分成几组,一户一户,将小区里所有住户的门都要敲开,确认情况。 目前这四家都没有太大损失,但凶手没有抓到,万一进了哪一户人家,伤了人呢?万一伤者现在现在正躺在家里等待救援呢?这都是不容疏忽的地方。 秦启峰对胡锐立更是恨的牙痒痒了。 这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连景山和易念明面上的身份在这,碰见事情是不能躲的。只好去加班,沈听风有点理亏的看了一眼易念,回去了。 可怜表哥,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挨打了。 ------------ 第167章 放虎归山 排查工作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结束,好在只有这四户,没有新增的受害家庭,也没有人员伤亡。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易念,你先回去休息吧。” 今天十点,还有一出大戏呢。 王星光今天十点放出来,安排了路线。 这条路线上,今天有一场热闹的抢人大战。 易念不客气的回去睡觉了,顺便问一句:“连队,你也要注意休息。” 好在昨晚上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也不算太惨。 易念回了房间。 沈听风没睡,坐在沙发上等着易念回来。 易念进了门,脸色阴沉。 沈听风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就站了起来。 “梅姐。” 易念应了一声:“上楼看看。” 她大步上了楼,沈听风赶紧跟在后面。 楼上明显被翻弄过,不过翻的不是很乱,抽屉开了,衣柜门也开了。 易念蹲在保险柜前查看了一下。 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她放松下来,坐在床上。 给了沈听风一个眼色。 沈听风去开了门。 回来就一屁股坐在易念身边,打了个哈欠。 “这日子过的,比以前还难。”沈听风叹口气:“准备收网了?” “嗯,先收一批,免得外面蹦跶的太多,他们不乱,我都要乱了。” 今天开会的商量的,易念捡重点说给沈听风听。 “对了。”易念说:“你今天是不是去了医院?” “去了,见了楚庆生,跟他聊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我是警方的人,我打扮成护工去的。” 沈听风还是很谨慎的。 不能第一面就让楚庆生产生警惕,抵触心理。 沈听风道:“楚庆生对我的身份并未产生怀疑,相反,他还想找机会收买我,让我帮他传信出去。我和他聊了一会儿,倒是问出了一些事情。” 易念伸手打断。 “要不把连景山叫来一块儿说。” 连景山现在还在小区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今晚的入室盗窃不用他一个刑警队长盯着。 只剩下几个小时就上班了,他肯定也不会回家,估计这边再看看,没什么问题就会直接回办公室,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算了。 怪可怜的,连景山办公室里那个沙发,一长条只有一米六,他在上面躺着腿都伸不直。 易念干脆给连景山打了个电话。 忙完过来一趟,开会。 开完会,可以在她家客房里小睡一会儿,能舒展开,怎么都比缩在沙发上舒服。 连景山收到消息只觉得感慨万千。 什么时候起,易念也可以安排他开会了? 但他还是应了。 反正这段时间出入易念家也成了习惯,就算是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最多是胡锐立一边更佩服沈听风了,一边更佩服梅姐了,可能也有点佩服自己,三角形果然是最稳固的形状。 沈听风说:“楚庆生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对于交给他任务的人,他印象很模糊。但是我跟他聊了一会儿之后,得到一个信息。他说那个人,很香。” 易念眼前一亮。 “和楚庆生接头的人,该不会是颜羽吧?” 虽然男人也有很多用香水的,但说到香水,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女性。 又都是出现在落日酒吧,就更可疑了。 连景山问:“有没有问,是哪一种味道的香水。” “不知道,楚庆生对香水没有研究,他只是反复说,很香,很香,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本来我打算把世面上贵的香水都买一样来,给他闻一下试一试,但是又一想,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就像是让不化妆的人分辨口红色号一样,这很难。 也像是化妆的人,不会多年如一日的就用一种颜色的口红。 口红颜色是会换来换去的香水也是。 楚庆生记忆中的香水味道,对方不可能一直一直用。 易念道:“还有呢?还问出什么?” “还有光。”沈听风说:“他的印象中,有光。每次当我和他聊到了关键问题,他就会作出一个动作。” 沈听风眯了眯眼睛。 “这个动作,是人在看见刺眼的光芒时会有的动作。我怀疑对方身上有反光的饰品,这个饰品,就像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楚庆生的记忆。” 如果这个人就是颜羽,那么明天,就很有可能看见她。 就算来劫人的不是她本人,也是她的手下。 只可惜了,她知道王星光长什么样子,不能找人冒名顶替。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连景山和易念正常上班,沈听风也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出了门。 临走的时候,还照了照镜子。 “怎么样?”沈听风还问易念:“这一身可以吧,丢在人群里看不见吧。” 易念欣赏了一下正常的沈听风,真诚的说:“表哥,我还是欣赏你五颜六色,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惜,表哥已经好几天没穿过那件花衬衫了。 两人到了警局,先去检验科。 昨天他们把王星光的东西能拿的都拿了回来,经过仔细检查,没有什么发现。 上面也没有旁人的指纹。 既然没有疑点,就要放人了。 沈听风让人将王星光的东西收拢收拢,用两个大袋子再给装好。 王沧澜去领了人出来。 “王星光,你可以走了。” 王星光还挺高兴。 他这两天被翻来覆去的问了又问,警方没问出什么,他也没想明白什么。完全就是大傻子对二傻子,整个一问三不知。 他一度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误打误撞,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如今终于放松了。 “谢谢警官。” 王星光还挺客气,给王沧澜鞠了个躬,一手拎着一袋个人物品,走出了大门。 门外,天色阴沉沉的。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司机师傅探个头:“打车吗?” “嗯,走。” 王星光本来都打算掏出手机叫滴滴了,看见有车就懒得再等。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只想早点离开。 上了车,王星光说出了租住的小区地址。 司机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沈听风开了一辆黑色的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 第168章 渣土车截停 还有一辆同样也是黑色的车,在另一个车道,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路上人多,没多远就是一个红绿灯,出租车不紧不慢的开着,两辆车不紧不慢的跟着。 卫靖豪在交警大队指挥中心,盯着屏幕上的车。 偶尔变更一下红绿灯。 免得他们俩跟着跟着,跟丢了。 开始的路线还没错,走了一会儿,王星光觉得不对劲了。 “师傅,你这是走哪条路?” “哦。”司机说:“前面事故堵车,你看都红了,我从小路插过去。” 王星光往前看了一眼。 只看见导航上一片红色。 也没多想,只是道:“不绕多少路吧,贵了我可不给钱。” “放心吧。”司机爽快说:“这条路我经常开的,就是二十块钱左右,不会多的,多了我不要你的。” 王星光放心了。 他心里有数,这个距离二十差不多。 现在是白天,市中心,到处是人,热热闹闹。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是穿个小巷子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有人会把他卖了不成? 王星光在后座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没再关注外面。 车果然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很窄,就够一辆车过,两辆车都不行。 两边是八十年代的旧小区,在房市好的那段时间,有人想拆了盖新楼,但是补偿款没谈好,一直没能拆完。 后来,房市跌了,开发商再拆了反而就不值钱了。 这几个小区就都停了下来,现在是一片废墟,没水没电,连野猫野狗都不愿意来,更别提野人了。 车在巷子中停了下来。 王星光感觉到车停了,还以为到了,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咦,怎么停了,还没到呢。” “这儿没人,我去方便一下。” 司机说着,解开了安全带。 “事儿真多,师傅你快点儿啊。” 王星光也没有多想,继续低下头玩手机。 对现在的人来说,手机离身一会儿都叫人难过。他这两天被关着没办法碰到手机,如今拿回来了,感觉有好多话要说。 王星光正低着头呢,突然有人拉开了车门。 他还以为是司机回来了。 一边纳闷司机回来就回来,拉开后座的门干嘛? 一边抬头,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沈听风戴着帽子口罩,穿着一身黑衣服。 “下车。” 他声音低沉的说。 王星光吓的手机都掉了。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沈听风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腕,用枪指了指。 “我下车,你千万别开枪。” 王星光虽然一头雾水,但是心里也有点猜测。 他这是摊上事儿了,可能还是个大事儿。 不是从现在开始,是从被抓进警局开始。 他这几天在警局里,被刑警队翻来覆去的问,问的话题大多跟删监控没有关系。 今天莫名其妙被放了,也很不对劲。 删监控那事情,虽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但也要处理吧?什么罚款啊,拘留啊,总要有个说法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把他放了。说后续处理会再通知他。 让他有一种,虽然是放了,但是放的别有用心的感觉。 王星光只是酒吧里的保安罢了,这辈子见过最刺激的事情,就是喝多了酒的客人抡起酒瓶子砸人打架,打的血淋淋一头,还从没被人用指过。 差一点就吓尿了。 他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颤颤巍巍的在沈听风的示意下往前走。 沈听风的车就停在后面,也就是巷子口。 巷子里是没有监控的,但出了巷子就有了。 沈听风打开副驾驶的门:“进去。” 王星光无师自通的举起手,钻了进去。 沈听风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一边拷住王星光的一只手,另一边拷在副驾驶的车门上。 王星光有一丝绝望。 “大哥。”王星光带着哭腔说:“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咱们好好说……” 有枪有手铐,这不是小打小闹。王星光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警局,那是个多好多安全的地方,早知道,今天撒泼打滚也不走。 沈听风没有回答。 只是关上门,上了驾驶室。 “老实点,不然打死你。” 沈听风用枪点了点王星光,将门关上。 车开了出去。 路上,偶尔碰见交警,但是王星光只敢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他们,但是警察看不懂他的暗示。 车门落了锁,还戴着手铐。 他没办法在沈听风开枪之前逃出安全距离。 虽然他不知道沈听风在打死自己之后,怎么能逃出警察的追捕,可是,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啊。 一路畅行无阻,开出了市区。 上了国道。 这里,就没有那么多车了。 沈听风也放松了下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嗯,马上就到……” 正说着呢,对面开来一辆渣土车,渣土车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噌一下就过了中线,摇摇晃晃的往他们这边撞了过来。 沈听风和王星光的脸色都变了。 小轿车怎么可能撞的过渣土车,这不是被碾压吗? 沈听风忙不迭的踩刹车转方向盘。 但还是慢了一步。 还是刮蹭到一些。 好在对方还是停下来了,没有彻底失控,只是斜着横在小车面前。 两人都松了口气。 差一点死于交通事故,那也太不值得了。 渣土车司机从车上下来了,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还挺不服气,嘴里骂骂咧咧的,伸手指着沈听风,走了过来。 虽然隔着玻璃听不清他在骂什么,但是从表情和口型看,骂的挺脏。 沈听风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怒火冲天。 他转头丢下一句:“你给我老实待着。”就开门下去了。 这个时候,不下去也不行。 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对方解决了,不能报警,要不然的话,麻烦就大了。但是看对方司机这个样子,要是不使点给力的招数,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王星光在车上心急如焚。 他的手机被沈听风扔了。 这地方有些荒凉,路上白天也没见其他车辆行人路过,而且,就算有,他也不太敢求助。 沈听风是真有枪的,他找普通人求助一定会激怒他,到时候他万一杀人灭口呢? 毕竟警察很远,沈听风很近啊。 ------------ 第169章 江湖只能有一个姐 王星光胆颤心惊的看着沈听风下了车,走到渣土车司机面前。 渣土车司机膀大腰圆,穿着背心短裤,气势汹汹的,刚走道沈听风面前,正准备放一句狠话。 沈听风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在司机肚子上,将人踹飞了出去。 “嗷!” 对方痛呼了一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捂住小腹,身体蜷曲成一团。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听风。 沈听风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大腿还没他胳膊粗,就算动作敏捷一些吧,力气怎么能这么大。 坐在车里正在盘算着怎么逃跑的王星光也看的傻了眼。 沈听风这一出手,绝对是练家子。 别说有枪,就算是没枪,想收拾自己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他更害怕了,觉得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渣土车司机虽然被踹倒在地,但是滚刀肉一般的人,不是那么轻易就害怕认输的。 他缓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不算。”司机说:“我没做好准备。” 沈听风冷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出拳如风。 沈听风的招式没有一点花花架子,拳拳到肉,司机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角度的关系,两人纠缠中,到了一个斜角。 他下车的时候,只是熄了火,钥匙还在车上插着。 反正王星光在副驾驶,手上还有手铐,他也怕不过去,不可能把车开走跑了。 就在王星光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从一旁林子里钻出个人,飞快的跑过来,上了车,启动汽车。 王星光整个人傻了。 “你……” “别吵。”对方低声说:“我是来救你的。” 王星光果然不喊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历,但沈听风很可怕。 汽车启动,发出声音。 沈听风脸色一变,口中骂了一句刚要转身,被卡车司机一把抱住腰。 “你把我打成这样,你想跑?赔钱,没有十万你今天走不了。” 就这一下耽搁,汽车已经启动,飞快的后退,掉头,开了出去。 沈听风一脚踹开纠缠的渣土车司机,追了两步。 但他就是再能打,也不可能追的上汽车。 骂了一句,沈听风皱眉转身,走向司机:“你是特意来拦我路的?” 一伙的,声东击西,要不然的话,这也太凑巧了。 “什么一伙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机看着沈听风面露杀气,哆嗦着拿出手机:“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我报警了,你打人是犯法的。” 司机真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车早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沈听风听着司机颤抖报警的声音,终于停下了脚步。 对方既然敢报警,那就是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今天追究不了了。 而且,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也经不起查。 沈听风咬了咬牙,转身走进了林子。 司机松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真可怕。”司机自言自语:“这小子果然很厉害,刚才他好像真想打死我。” 进了林子,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沈听风拿出手机给易念发消息。 “事情已办妥,人被带走了,下一个路口,拦截大货司机。” 收网的意思就是,一个都不放过。 这个司机肯定也有问题。 就在沈听风的车扬长而去的时候,几辆车从几个路口出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易念和连景山,王沧澜坐了一辆车。 易念手里拿了个平板电脑,一个红点,在电脑上闪烁。 对方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们自己没有准备车,选择了用沈听风的车。 因为人不好找,车是好找的,目标大的东西。 用沈听风的车将人带走,警方追查到最后,很可能根据车,找出来的人是沈听风。 但沈听风的车上有追踪器,还有窃听器。 王星光的衣服上,也有跟踪器,还有窃听器。 万无一失。 黑车一路往郊区去,弯弯转转的,进了一处村子。 车到了某个院子停下。 院子门开了,车开了进去。 有人从小楼里下来:“人带回来啦?” 驾驶位的男人下了车。 “带回来了,傻缺似的,又怂又呆。这人真知道地图吗?颜姐可别弄错了。” “错不了。”从楼里出来的人一把拽过王星光的领子:“走,颜姐在屋里等着你呢。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给我好好想,好好说。” 王星光一连声喊道:“手,手,手……” 对方才反应过来:“哦,手上还有手铐呢?” 手铐质量很好。 男人倒腾了两下,发现打不开,烦躁道:“你等下,我去找个东西来剪开。” 细致活儿他不会,但是可以大力出奇迹。 找个老虎钳来,直接剪断就好了。 王星光忍不住道:“你们说的颜姐,是什么人?是颜羽吗,是她救了我?” 他还挺激动的,毕竟是女神。 可惜男人没回话,只是靠在车边,点起一根烟。 院子门是关着的,但是墙不高。 两个身影,从墙那边悄无声息的跳了过来,一个健步就到了男人身后。 男人刚察觉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脖子上一痛,昏了过去。 王星光听着动静一转头,顿时变了脸色,没来得及喊出声,又看见了熟悉的枪口。 然后也被打昏了过去。 更多的黑影从几个方向进了院子。 去仓库里翻老虎钳的男人刚出地下室的门,就被枪顶住了后腰。 他浑身一颤,动都不敢动了。 “别出声,不然打死你。”连景山一边从他腰上下了枪,一边低声说:“楼上有几个人,有没有枪,在什么位置?” 男人举起手来,结结巴巴的说:“有,有三个人。都有枪,就在上楼第一个房间。” 男人的话,清晰的传进对讲机里。 里面传来一声收到。 一队人马,脚步轻快的上了二楼。 事实证明,如果警方想抓你,无论你有三头六臂,也都是徒劳。 办案的难度,从来难的是找到凶手。 只要找到,国家力量将会碾压一切牛鬼蛇神。 易念也跟着上了二楼。 王沧澜说:“小易,你没穿防弹衣,别往前冲。” “没事儿。”易念说:“我倒要看看,除了我,谁还敢在这一行称姐。” 江湖虽大,有一个梅姐就够了,颜姐算哪门子姐? ------------ 第170章 谁的白月光 王沧澜十分无语。 没想到易念的自尊心那么强,还介意上这个了。 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梅姐的地位不能被任何人挑衅撼动。 易念跟着众人冲上二楼。 楼上的人在王星光没有被绑回来之前,还是有些忐忑担心的。等王星光被绑回来,就有点放松了。 他们想到了,梅姐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本来也是打算放弃这个地方,等王星光到了,就带着他转移的。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警方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几乎没有缓冲的时间,就跟来了。 他们还以为,易念既然计划半路劫人,就该已经把警方搞定了才对。 房间里三个人正在等下面的人将王星光带上来,十分轻松,正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冷不丁门和窗同时被踹开了。 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喝道:“不许动!” 三人都懵了。 看得出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控制了,缴了枪。 王沧澜在后面吐槽:“是人是鬼都有枪,我觉得青山市应该严打一次了。” 易念点了点头。 没错没错。 她知道在这方面是有一点阴影的,上一次,要不是对方有枪,他也不至于被抓,要不是梅姐出手,差一点就牺牲了。 三个人虽然被制服了,却还在挣扎。 连景山走过来,挥了挥手,将另外两个押走,只留下颜羽。 颜羽长的是挺漂亮的,三十来岁的样子,身上有种淡淡香味。不过易念对香水没什么研究,也说不清这是哪个牌子哪一款。 易念是第一次见颜羽,但显然,颜羽不是第一次见易念。 至少,在王星光的出租屋里,是见过的。 易念转头吩咐连景山。 “把门关了,让其他人先走。” 连景山点了点头。 在外面,连景山是领导。 在这里,易念是领导。 每当易念摆出一副酷酷的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梅姐又要开始装十三了。 很快人就走完了,只剩下易念和连景山。 王沧澜好奇的很,他也不想走,甚至想趴在窗台上偷听。奈何没过明路,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人都走了,瞬间安静下来。 易念拽了张椅子,坐在颜羽对面。 可怜连景山,站在易念身后。 地位就是这么个地位,不服气也不行。 易念甚至架起了二郎腿。 嚣张的很。 颜羽刚才挣扎中,也不知在哪里刮蹭了一下,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血,有些狼狈。 但是狼狈中,目光却还是凶狠。 果然,能在江湖中占着一席之地的女人,都不简单。 简单的,早已经被吃干抹净。 “梅姐,不愧是你,你来的真快。” “好说。” “但是,你带警察来抓人,王星光你还能带的走吗?我知道你有手段,但我不信你手眼通天,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抢人。” 易念冷笑了一声:“本来,确实是要抢一下的,奈何碰上了你们这几个傻蛋,坏了我的好事。颜羽,你胆子够大啊,敢从我手里抢人。” “别人不敢,我敢。”颜羽冷哼道:“要不是他,你能坐稳这个位置?你还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他走了,你就开始勾三搭四……” 颜羽话没说完。 易念起身上前,抬腿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正踹在颜羽小腹,将她连人带椅子给踹翻在地。 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颜羽一声惨叫,伏在地上连声咳嗽,艰难抬起头来,嘴角都是血迹。 连景山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情况,他每次内心难免有些纠结。 殴打嫌疑人肯定是不行的,犯人也不行,这是犯纪律的。 但立场不同,处理方式肯定不同。 梅姐的身份必须稳住,绝对不能让人有一丝怀疑。 这个身份,不仅仅是易念,也是沈听风,更是无数同志付出了许多代价才稳固住的。 梅姐做事,就必须有自己稳定的作风。 维护这个人设,不是易念一个人的事情,是他们所有人的事情。 易念侧头看了一下连景山,给了一个冷酷的眼神。 连景山走过去,粗鲁的从地上拎起颜羽,扶起椅子,将人按着坐好。 颜羽的身体因为疼痛蜷缩起来,听着呼吸声都克制了。 但她看向易念的眼神,依然恶毒。 易念说:“你刚才说,要不是他?他是谁?” 医师么? 难道颜羽不是医师中的一员? 而且,医师什么时候给过自己帮助? 易念又道:“他走了……谁走了?” 医师走了? 中文博大精深,就走了这个词,就能做不同理解。 走了,是走了。 死了,也是走了。 易念仔细的琢磨了一下。 什么叫勾三搭四,这是个暧昧有故事的词。 医师和梅姐之间确实有一些暧昧不清楚,但谈不上是爱。就算是,也是单方面的。 医师对梅姐开始的爱,后来的爱而不得,之后便成了恨意滔天。 勾三搭四,怨恨丛生,这应该是什么人,站在什么角度去评价的。 突然,易念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 不但颜羽眼前一亮,就连连景山都眼前一亮。 当然,他们亮的不一样。 颜羽眼前一亮之后,充满希望的问:“你知道我,你真的知道我,是不是他提过我?” 连景山眼前一亮是因为,他当然希望易念能想起更多,想起的越多,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易念走到颜羽面前,捏起了她的下巴。 仔细端详了一下。 “嗯,是挺像。颜羽,小羽毛,我怎么之前就没想起来是你呢。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颜羽的眼睛更亮了。 “你知道我是小羽毛,他真的记得我,他是怎么说我的?” 易念说:“他手机里,有一张老照片。是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幼儿园的照片。照片里站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你吧?” “对,那就是我。”颜羽激动道:“他一定说过,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嗯,算说过,也不算吧。”易念说:“他有一次喝醉了,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提了一下你的名字。不过酒醒之后,死活也不承认了。跟我又是跪搓衣板又是跪榴莲的,说他心里绝没有旁人,要是有半点对不起我的地方,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第171章 孪生姐妹 “不可能。”颜羽更激动了,想要站起来,但是被连景山强硬的按着肩膀坐下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要不然,他为什么没去找过你?如今可是信息时代,他想找一个人,还怕找不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颜羽瞪着易念:“就算他忘了我,可他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才走了多久,你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你为什么不去陪他?” 连景山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隐约觉得,他好像要吃一个大瓜了。 竟然隐约有点激动呢。 “颜羽,你是不是傻?”易念不屑的看着颜羽,然后朝连景山招了招手。 连景山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 易念又勾了勾手指。 连景山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的压低身子。 然后,就被易念捏住了下巴。 连景山无语。 易念捏着连景山的下巴,让他转头看向颜羽。 “你看看这个。”易念说:“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高,比他身材好,也比他……” 易念笑了一下:“体力好。” 连景山真的非常想要翻一个白眼。 也非常佩服沈听风。 估计这几年,沈听风遇到的类似事情也不少。 可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连景山今天也只好屈一屈了。 下次再伸吧。 “他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要去陪他。是新人不够香,还是死人会从坟里爬出来找我算账?哦,他已经火化成一盒灰了,就是想爬也爬不出来了。” 易念在连景山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十分满意的放开手。 连景山垂眸不语。 这一刻,无语是他的母语。 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让颜羽几乎疯了。 她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对不起燕哥,你不得好死……” 颜羽说着,冲了过来,刚冲出两步,易念抽出手枪上膛,就顶上了她的脑门。 颜羽的动作一下停了。 易念就着这姿势,往前走了两步,逼着颜羽往后退了两步。 “我对现在的日子非常满意,谁敢拦我的路,我就让谁死。” 她的气势太吓人,颜羽只觉得腿软,一下子坐在地上。 “带走。”易念一侧脸。 连景山点了点头,上前抓了人,摸出一副手铐,拷在颜羽手腕上。 颜羽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易念。 “你敢把我送去警局,你就不怕我拆穿你?” 易念颇不在意。 “你试试看。你以为当年进去的人,想拆穿我的还少吗?他们有人成功了吗?你要是不信,尽可以试试。” 连景山抓住颜羽的胳膊,将她往外推去。 易念没着急走,她一直看着颜羽消失在门外。 那双眼睛,淬了毒一般。 院子外面,还停了两辆车。 连景山将颜羽塞上其中一辆,和易念上了另外一辆。 上了车后,连景山频频的看向易念。 看的易念心里发毛。 “连队,你别看我了。”易念说:“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要不我给你写个三千字检讨,再录个认罪视频。” “那倒不必。” 连景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昨天一夜未睡,又没回家,有点淡淡胡茬。 “那你想说什么?”易念不解:“除了占你点便宜,我也没干什么啊。” 踹了颜羽一脚,这不算什么吧,梅姐就这人设,连景山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这不用写检讨,抓捕过程中,这是难免的。 “没说你干什么,就是有点好奇。”连景山说:“咱们现在是一个专案组的,有些事情,我多问一句,不算犯纪律吧。” 易念不确定:“你问问看?” “这颜羽,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她啊。”易念语气轻松起来:“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诈了她一下。我听她的语气,对梅姐敌意很重,而且是那种吃醋嫉妒的,所以我就想起这么个人来。” 易念能够准确的分清楚。 自己是自己,梅姐是梅姐。 除了在外人面前,刻意要扮演梅姐之外,其他时间,没有任何代入的错觉。 说起梅姐,就是别人的故事。 连景山说:“梅姐的丈夫,我之前看资料,也了解了一些。” 梅姐,姓许,全名许梅。 她的丈夫,叫燕关。 说起来,还是很戏剧化的。 燕关原本是学考古的,在深山作业的时候,遇到了泥石流,被许梅给救了。 许梅是个山村姑娘,淳朴善良,看见有人遇到危险,不可能见死不救。 燕关在许家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后来,燕关回城,许梅就跟着一起去了。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相爱了,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没人想到,燕关后来会一步一步走向黑,成为文物走私集团的老大。而许梅,文化程度虽然不高,可心思敏锐,心狠手辣,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几次大事,这两人成了雌雄双煞,叫人闻风丧胆。 那几年,两人手上都有人命。 有同伙的命,也有警察的命,还有无辜者的命。 后来,这两人太过张狂,自有天收。 一场意外爆炸,尸骨无存。 资料显示的最后,是确定燕关死亡。 而许梅,侥幸逃脱,失踪半年之后,再次露面。 雌雄双煞自此只剩下许梅形单影只,不过她很快从丧夫的痛苦中走了出来,雷霆手段整顿公司,重出江湖,几次和警方周旋都占了上风,风头更胜从前。 “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易念很平静的说:“连队,你肯定也猜出来了,我之所以能成为梅姐,不被任何人怀疑,因为我和她长的一模一样。许梅,是我妹妹,同卵的那种,我们俩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连景山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易念扮演梅姐,即使整日在警局出入,也不怕任何人怀疑。 只有这个可能。 因为梅姐曾经犯的事儿,是根本不能宽恕的。 所以当医师看见易念出现在警局,他想的是,梅姐要做什么?她买通了什么人,是怎么办到的?而不是,梅姐该不会是卧底吧? 卧底,是不可能双手沾满鲜血,还能坦然回到从前的。 ------------ 第172章 逃出大山的孩子 许梅已经死了。 不管她活着的时候是否双手血迹斑斑,从易念的手机里还留着她的电话号码也能看出来,这姐妹之间的感情,是不一般的。 连景山说:“你们姐妹的感情很好吗?你一直以她的身份在天盛集团活动,不怕被人查到。” 同卵双胞胎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这是瞒不住的。 梅姐是道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各种对她感兴趣的人一定数不胜数,难道就不曾查过。 “还真不怕,因为我和许梅,我们俩根本就没有感情。我妹妹姓许,叫许梅,因为她父亲姓许。可是我姓易啊。” 连景山顿时想起上一次去京市。 纹身有经验的老师傅说。 易念虽然是京市人,可她是孤儿院的。 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关于身世,关于过去,易念其实不想多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总说出来,好像是要博取谁的同情一样。 但今天既然已经说了,多说几句也无妨。 易念说:“我们家在一个山村里,村子挺穷的,村里的人重男轻女。生下儿子,就像是得了多值钱的宝贝,生了女儿,便觉得是赔钱货,觉得晦气。有很多人家,会将女儿溺死。” “这样时间一长,村子里的女孩子越来越少。村里的人家突然发现,娶媳妇变的非常困难。” “本村的适龄的女孩,许多死在襁褓中。十个里活不下一半。那剩下可不是至少有一半的男青年无人配对。想从其他村子找,可偏偏附近村子都差不多。都觉得女儿是给别人养的,谁也不愿意吃亏。” “因为这样,他们开始从外地买人。拐卖妇女,关在村子里,给他们延续后代,继续生儿子。我妈,就是被拐卖进村子里的一个受害者。” 连景山沉默不语。 易念说的这种事情,作为一个刑警,他自然不陌生。 拐卖妇女的事情,在有一段时间非常猖獗,猖獗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后来国家雷霆出击,严打了好一段时间,这才遏制住这股风气。 当然那么大的地方,有那么多偏远地区,想要完全杜绝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易念竟然有这么一个曲折的身世。 连景山心里有些难受,可是他甚至不敢关心的问一句,阿姨现在还好吗? 显然是不太好。 要不然,易念也不会在孤儿院长大。 “我妈在许家,很快就怀孕了。许家的人很高兴,觉得我妈怀孕了,不会跑了,就对她放松了警惕。然后,在生产前夕,她终于找到了机会,跑了。” 易念的神色暗淡下来。 “可惜,那是山里的山,群山延绵,在那种地方,想要逃跑谈何容易。更何况她还大着肚子,没跑上大路就出了状况,她就在路边,把我生了下来。” 连景山心中惊涛骇浪,只能努力保持平静。 “生下我之后,村子里的追兵就到了。我妈将我放在路边,咬牙又往前跑了一段……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我能理解她。许家村对她来说,是虎穴蛇窝,但凡是有一丝可能离开,宁可死,也不要回去。” “我被留在了外面,而我妈,被抓了回去。回去的路上,就生下了许梅。我妈也因为大出血,死在了回村的路上。” 易念垂下眼眸:“我命大,在那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辆车的地方,有一辆外地的车路过,发现了路边的我。” “他是京市人,我便被带到了京市。后来几经辗转,被送进了孤儿院,在孤儿院长大。我这个姓,是孤儿院的院长给的,她说我生的不易,希望我所有的苦难在出生时都已经结束,这辈子能活的容易一些。” 竟然,是这么来的。 不过院长的期盼可能落了空,易念这一生,也不容易。 连景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说,许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没错。村里的医疗水平非常差,没有医院没有卫生所,赤脚医生都没有一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妈怀的是双胞胎。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许梅也不知道。” “无论是救了我的叔叔,还是孤儿院的人,没人知道我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山里的,所以我的童年其实很平静,我只是努力学习,上了警校。但我不在京市上学,从大学起,我就在偏远的城市。一直到大三那年,我回京市办事,碰巧遇见了赵局。” 那是易念人生的转折点。 那时候,易念甚至都还没毕业。 她永远都忘不了,赵局见到她的一瞬间,脸上那种匪夷所思,就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她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这该不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比如,她的脸长的和赵局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种狗血情节? 万万没想到的事。 现实比小说更狗血。 赵局知道她是警校来办事的,第一时间就把她叫住了,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又拿了照片对比,最终,问了她详细的信息。 易念回忆起当时,叹了口气。 “那段时间,我平静的人生真遭遇了颠覆的惊涛骇浪。赵局跟我说,我有个双胞胎的姐姐或者妹妹,现在是走私集团二把手,已经快要死了。他有一个计划,问我愿意不愿意执行?” 赵局脑子可真好使。 当时易念只是个青涩的生瓜蛋子啊,甚至大学都没有毕业,他怎么敢的。 “我也有责任。”易念说:“当时我也是初出茅庐,热血青年,一腔热血报效国家。一听赵局说有一个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任务,那怎么可能不答应。我当时就跟赵局说,国家需要,我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没想到这条船,上了,至今也没下去。 看见了易念的决心,调查了她的身世和这些年的表现,考察了她的品性,赵局放了心,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同时,赵局也派人去了许梅的老家,也就是易念的老家。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虽然拐卖人口的事情已经被严打的不复以往了,但当时许家发生的事情,村民还是知道的。 易念知道的关于母亲的那些事情,也是这么一半靠村民回忆,一半靠推理,拼凑出来的。 ------------ 第173章 你可以,靠一靠 赵局派去村里的人很严谨,只是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并没有透露出易念半点消息。所以,即便是有其他人去村里问,也问不出什么情况。村里人根本就不知道许梅还有一个姐姐存在。 易念说:“我被赵局看见的时间太巧,正是许梅受伤的时间。我们虽然毫无联系,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足以证明我们的关系,后来做了DNA鉴定,我又和村里许家的人做了鉴定,确定身份无误。” 赵局雷厉风行,立刻动用特殊手段,抹去了易念一切的痕迹。 现在的公安系统里,有易念,但是,没有过去的易念。 这个易念,是后来录入的,即便有人起了疑心去查,也只能查到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入职的刑警,更显得她背景深厚。 “我在赵局的安排下,见到了许梅,我们姐妹相认。我开始模仿她的习惯爱好,开始了解天盛集团,包括背上的纹身,她有,我就必须有。” 易念叹了口气。 那么一大片纹身。 纹着的时候真痛,洗了的时候,也痛。 她当年太年轻,其实心里忐忑的很,害怕自己做不好,怀疑自己是否能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可是没办法,因为自己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这任务舍她其谁? “许梅伤的很重,虽然尽力救治,但还是没熬过去。大约半年之后,许梅死了,我也掌握了所有她知道的事情,举手投足,都有了她的样子。赵局便设了一个局,让我离开。” “时隔半年,我重回天盛,当然有许多人不服气。不过我和赵局早就商量好了,故意和他们唱反调,赵局暗中配合我。几次下来,底下人发现,听我的,能赚钱,能不死人,能避开警方,自然佩服。慢慢的,我就将天盛集团的管理权拿回手中。” 易念不想说。 赵局还配合,让她杀了好几个警察,杀的警察至今还有过年给她发消息的,这更是让手下崇拜不已。 有远见,有手腕,心狠手辣,至此,梅姐重出江湖,不败神话流传至今。 连景山一时间失去了评价的能力。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许梅,我是说真的许梅。她知道你是警察,也知道自己必死,为什么那么配合?你就不怕她有所隐瞒,反而坏事吗?她对你,难道不恨?” 易念唏嘘一声,连连摇头。 “说起来你大概不相信,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梅她,是个恋爱脑。” “……” “她脑子里没有是否对错,没有生死,只有燕关。据她说,她和燕关感情一直非常好,天盛集团,是燕关付诸全部心血的成果,是他的孩子。她就是死,也会帮燕关守护好天盛集团。” 但一切的转折来源于,在有钱有权之后,人的劣根性。 燕关出轨了。 许梅可以接受和他浪迹天涯,可以接受违法犯罪,替他杀人,替他毁尸灭迹,替他做尽坏事。 但不能接受,他出轨了。 易念道:“燕关是个将一切计算精明的人,警方当时根本就找不出什么破绽,要不然的话,赵局也不会下那么大一盘棋。燕关不是被对头弄死的,也没落在警方手里,他是被许梅弄死的。许梅布置了一场爆炸,打算跟他同归于尽。在她看来,燕关出轨了,人脏了,感情也脏了,背叛誓言的人,是该被碎尸万段的。” 连景山没见过许梅,他只从冰冷的卷宗上,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从易念的身上,看见一些许梅的影子。 如今听易念说起来,只觉得遍体生寒。 许梅,是这样一个决绝的人。 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 “燕关再有百般算计,不信任任何人,却也信任跟他走过风雨,对他一片痴心的许梅,所以没有一点防备,一直到死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 “本来许梅是要跟他一起死的,但是出了点意外,没死成,被警方救了,然后她有了新的想法。这个想法,就是她配合警方的关键。” 连景山不由的道:“是什么?” “毁了天盛。”易念道:“我之前说了,天盛是燕关的心血。燕关死了,这还不足以让许梅消气,她想毁了天盛。可是她自己已经做不到了,警方愿意做,她很高兴。” 一个匪夷所思的合作,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 开始警方也怀疑许梅的用意,但是根据她说的各种情况,多方查证,都是真的。 但是仅仅靠这些,想要彻底将天盛瓦解,将里面的人捉拿归案,还是做不到。 许梅和燕关只是带着他们做事,也没有他们全部的犯罪证据。 还需要深入内部,特意去收集调查。 于是整整半年,易念成了许梅。 易念轻声说:“那段时间,和这个任务相关的人,包括赵局,都喊我许梅。我也告诉自己,我就是许梅。燕关是我丈夫,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只有自己相信了自己的身份,别人才能相信你的身份。” 可别有人喊一声许梅,易念还在四处张望,谁,许梅是谁,许梅在哪里? 半年后,许梅死了。 易念消失了。 许梅离开了警队,闯进了陌生又熟悉的江湖。 易念笑了一下:“许梅在天盛集团也是有心腹的,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过我。那时候,我甚至大学都没毕业,是不是挺厉害的?” 连景山将车减速,停在路边。 “怎么了?”易念奇道:“出什么事了?” 连景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易念不明所以,也跟了下去。 走到路边,连景山突然站直了。 易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易念同志。”连景山正色说:“你非常厉害。” 怎么突然这么正规? 易念还没来及再问,连景山举起手来,给她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 凉风习习,吹过脸颊。 易念本来是很平和的说着过去的事情,她也早已经接受了那些事情,在这一瞬间,却心里一酸。 连景山说:“我只代表我自己,向你致敬,你辛苦了。” 易念愣了一下,眼睛一阵酸涩。 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回了一个礼,然后转过身,捂住了脸。 记忆中,她已经坚强的,许久没有如此了。 易念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一刻的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 连景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易念身后。 轻声说:“这里没有人看见,你可以……靠一靠我的肩膀。” ------------ 第174章 正经刑侦文 日子,还是一样的日子。 风,还是一样的风。 易念来青山市的时间并不长,和连景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对这个刑警队长,她是熟悉的,但又没有越界的熟悉。 却在这一刻,往后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 能感受到身后,有熟悉的气息和结实的胸膛。 连景山犹如山石一般站着,风雨不动。 易念的身体转了半圈,犹豫着,迟疑着,慢慢的将脸,靠在他左肩上。 然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 连景山就像是在站军姿一样。 易念却觉得这姿势不舒服。 人总是第一步最难迈出,后面就要轻松多了。 易念觉得,今天矫情也矫情了,脆弱也脆弱了,连景山要笑话也就随他去吧。 无所谓了。 于是她伸手抱住了连景山的脖子。 连景山收回手来,迟疑的,拍了拍她后背。 连景山说:“以后,想拍什么姿势的照片,我都给你拍。一天换一张都行。” 易念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话怎么这么正经又这么不正经,简直想让人把连景山送去扫黄组。 一旁传来两声喇叭的声音,连景山抬头一看,是一个认识的交警骑着摩托车路过。 看见连景山的车停在路边,打个招呼。 虽然戴着头盔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可想而知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连景山挥了挥手。 走走走,别碍事。 摩托车一脸坏笑的骑走了。 易念自闭了一会儿,从连景山肩膀上挪开脑袋。 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餐巾纸。 她接过胡乱擦了擦脸。 再看看连景山,衣服上被弄湿了一小块。 怪不好意思的。 易念说:“连队,我赔你件衣服吧。” “不至于。”连景山连扯都懒得扯一下:“还难受吗?要是好点,咱们回去。” 这刚抓了一群人,还得回去具体的审。 “我没事儿,就……” 易念胡乱解释:“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其实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事情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连景山先替易念拉开副驾驶的门:“我们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机器人还有出乱码的时候呢,还不让人念念旧啊。” 易念低头进去。 连景山这才绕过去,坐进驾驶位,一本正经。 “要我给你系安全带吗,我看霸总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易念捂了一下脸,这下真的忍不住笑了。 “不用了连队,我们这是正经刑侦文,不是言情霸总文。” 两人各自系上了自己的安全带。 汽车发动,缓缓汇入车流。 连景山边开边说:“霸总文里,也有人做坏事。刑侦文里,也有感情。人生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分类。难道我们当警察的,就不用谈恋爱,不用结婚了吗?那我不白长那么帅了?” 易念今天真是对连景山另眼相看。 他竟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劝慰自己。 但是他说的很对。 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那么帅一张脸,可不能浪费。 连景山侧脸看了看易念:“来青山市这么久,除了去过一次漂流,还没出去玩儿过吧。” “没。” 哪有那时间。 就连整夜的觉都没睡过几回,可怜见的,这就是赵局当年说的,小城市轻松休闲,当度假养老? 早知道赵局不靠谱会忽悠人,没想到不靠谱到这种地步。 “那有空带你出去玩。”连景山说:“青山市有一个恐龙博物馆,还有一个地质博物馆,两个博物馆在一起,我觉得你应该喜欢。” 易念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些?” “你那屋子里,不是摆了挺多做标本的材料?所以我猜你对这些感兴趣。不过这两个博物馆都是热门,需要提前实名预约。你把身份证发给我,我来预约。” 连景山还是会察言观色的。 易念确实喜欢。 她现在租的房子的书房里,不但有做标本的各种工具材料,还有几个原石摆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看着好看。 易念麻溜儿的就把身份证发给了连景山。 她知道现在旅游景区的热门景点有多难约,有时候得找黄牛。 易念担心的问连景山:“连队,你是地头蛇,预约景点这种事情,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能约上的吧?” “……”连景山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易念:“第一,我不是地头蛇,我是人民警察。第二,我不会不择手段,最多也就是找黄牛。你放心,我有只认识的牛……” 果然还是有本地优势的,易念放心了。 连景山有意跟易念一路胡扯,回到局里,她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一点儿也没有陷入旧事里的低沉了。 颜羽一行,已经分门别类的关好。 几个小喽啰分开去审,秦启峰带着王星光在玻璃窗外,看颜羽。 “看看,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王星光这几天被抓又被放,被放又被抓,已经有些恍惚了。 他看了颜羽半天,不太确定。 “这人……我看着有点眼熟,但好像又没见过。她是……”王星光还是不敢确定:“她是小羽吗?” 还带了一个吗? 这是在问谁? 真是废物。 喜欢一个人几个月了,心心念念的追着当女神,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易念也是很佩服颜羽,能把自己美貌当工具的人,也是狠人。 当然在这一点上,梅姐更是个狠人。 许梅长的也好看,不然不能迷住燕关。 但是许梅一心一意,心里只有燕关,立了一个非常强悍的人设。早些年,是真打死过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不逊的男人的。 这给易念后期带来了很多便利,哪怕是她可以从别人手里要来沈听风当入室之宾,也没有人敢垂涎她的美色。 “你等一下,好好看看她的脸。” 沈听风说了一句。 他从抽屉里找出个手电筒,走进了隔壁审讯室。 众人都不解的看着他。 王星光也满脸疑惑。 颜羽现在很狼狈。 手被固定住了,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些伤,身体可能也有些内伤,是之前被易念揍的。 不过易念出手是有分寸的,没什么大碍。 沈听风走了进去之后,颜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 第175章 阳光捕手 颜羽现在心里很纠结矛盾。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警局,可她是被梅姐制服的。 所以,她有点不确定,自己到底落在谁的手里。 沈听风没理她,而是从怀里摸出根皮筋儿,将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扎上。 还是牢里一色的发型好,这乱七八糟的大波浪,都挡脸了。 扎上之后,他对王星光的方向看了看。 王星光不知道沈听风要做什么,有点紧张的睁大了眼睛。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 沈听风手里握着个东西,松开。 一条项链落下,垂在颜羽面前。 这是条白色的项链,不知道是不是银制的。 项链的末尾,垂着一个透明的,有棱角的不规则圆柱体。 似乎材质是水晶,精致美丽。 易念记得,这个项链本来应该是戴在颜羽脖子上的。 不知道沈听风什么时候拿了过去。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疑惑中,沈听风对着项链,打开了手电筒。 一瞬间,五彩斑斓的光点落在了颜羽脸上,随着项链的晃动,光影跟着晃动。 颜羽脸色骤变。 王星光突然一个激灵,喊了出来。 “是她,是她,就是她。是小羽,我的小羽……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连景山追问:“你确定?” “确定,没错,就是小羽,我一直在追她。” 这玻璃是单面的,这边房间里虽然激动的很,但那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羽甩动脑袋挣扎了一下。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手电筒的光线有点刺眼,颜羽眯着眼睛,想要避开。 “看不出我想干什么么?”沈听风说:“你催眠了王星光,又催眠了楚庆生,这条项链,就是解开你设下禁制的钥匙吧?” 颜羽脸色煞白。 沈听风将手电筒关上,将项链拿开。 颜羽晃动着双手,想要拿回自己的项链。 可惜了,她的两手都被固定在椅子上,动不了。 颜羽拼命挣扎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警察?” 看来颜羽和胡锐立之间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她并不了解沈听风。 沈听风微微一笑:“我当然不是。” “你……”颜羽卡了一下:“你是那个贱人的人?” 这要是在外面,以沈听风这疯癫小狼狗的人设,当场就得给颜羽两个耳光。 但毕竟在警局,也不好太嚣张。 “你既然那么恨梅姐,难道就没查过,我在她身边待了多久?” 看颜羽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想一口一口把易念咬死。 沈听风又道:“你会的,我都会。进了这里你就别想出去,都不用脏了我们的手。自然有人替梅姐,除掉你。你这辈子,也够不着她一根头发丝儿。” 说完,沈听风就转身出去了。 王星光在确认了人之后,也被带走了。 沈听风进屋,得意的对易念抬了抬下巴。 戏多,戏好,戏稳。 我表现的不错吧? 易念赶紧问:“那项链是怎么回事?” “这个。”沈听风递过项链:“之前我跟楚庆生聊的时候,发现他在被问到关键词的时候,有一个习惯性眯眼的动作。后来我观察王星光,每当被问起颜羽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也有类似动作。所以我想,光,是个关键信息点。” 每一个学催眠的邪修,都有自己的一套。 沈听风本来还在想,光是怎么成为锁和钥匙的,当他看见颜羽脖子上挂着的项链的时候,就恍然大悟了。 沈听风说:“这个项链叫做阳光捕手,有一段时间很流行。这是水晶制成的,拥有多面折射的特性,当阳光照射在项链上的时候,光线会被折射和反射,从而产生五彩斑斓的光影效果。颜羽在和对方说话的时候,会暗示对方,用这五彩光晕作为阻断,封锁对方的记忆。” 不明觉厉。 易念将项链举起来看了又看。 秦启峰忍不住道:“表哥,这种程度的催眠,你能做到吗?” 沈听风非常爽快的回答:“不能。” 回答的太爽快,太干脆,反而让大家觉得他没说真话。 这人八成在藏拙,免得大家知道之后,孤立他疏远他,不带他玩儿。 一个心理学学的如此纯熟的人,问话是很麻烦的。 你给她设套,她会躲,不但会躲,还能想办法攻击你的漏洞。 不知道能问出多少东西,问出来后,也不知道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这一点,之前的会议上也商讨了一下。 沈听风说:“这边我暂时插不上手,我去医院了。” 医院里,还有一个楚庆生。 既然现在沈听风已经知道了颜羽控制他的方法,又可以问一轮了。 当然这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不合适,沈听风让谷文栋跟着去了。 对付颜羽,另有招数。 他们早已经商量好了,不但要让颜羽说,还要她迫不及待的说,急不可耐的说,有一恨不得说出十,有十恨不得说出一百来。 颜羽,心里有在乎的人和事,爱恨都行,都能利用。 连景山又审了颜羽一轮。 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和她说话,连景山明显感觉有些劳累。 兜兜转转,问不到重点。 “先带回去吧。”连景山表现出不太在意的样子,甚至侧头低声对易念说:“要是她真不说……” 欲言又止。 易念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仿佛在说,这里人多口杂,不要多说。 连景山果然听话,立刻就不说了。 颜羽被带走了。 是秦启峰亲自带下去的。 路上,颜羽好似无意的和秦启峰闲聊。 “我听他们喊你秦副队,你是刑警队副队长?” “对。” “那……我要是想起什么了,能跟你汇报吗?” “当然可以。”秦启峰严肃道:“你可以和警方任何人汇报。我劝你,不要隐瞒,还是坦白从宽的好。” 颜羽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眼见着下班时间到,连景山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他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然后咚咚咚的,手机一连响了六七声。 发消息的人,急不可待。 ------------ 第176章 速归 “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易念随口问。 她当然以为这是一件公事,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 这会儿脑子里全是案子的各种发展,没有闲心想别的。 但连景山说:“没什么。” 不但说,甚至还立刻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有一种欲盖弥彰,做贼心虚的感觉。 对此,易念的评价是:“连队,你这心理素质可不能去当卧底,这要是遇到点什么事情,人家还没问呢,你就全招了。” 嘴硬,是卧底的一大必备素质。 连景山有点尴尬,正想要狡辩一下,易念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易念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易念说:“我是,你是哪位?”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易念的神色缓和下来,还带上了笑容。 “阿姨你好,是我。” “好,好的。” “我们最近是有一点忙……这样啊……” “这多不好意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易念看了一眼连景山,表情也有一点奇怪。 连景山更奇怪的看回去。 怎么了? 看我干嘛? 看她接电话这样子,不像是医师啊。 电话里的人似乎在邀请什么,还很热情又执着,易念推辞了好几回,也没推辞掉,只好说:“连队现在就在我身边,要不,我问问他。” 问我?连景山奇怪指了指自己。 易念说:“连队,阿姨让你要是不加班,今晚回去吃饭。” “啊?” 连景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阿姨。” 易念做了个口型,你妈妈。 连景山顿时悟了。 他立刻接过易念的电话。 捂住听筒,看了一眼易念。 易念顿时明白,转过身去。 其实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 虽然我不会偷听你们娘俩说话,可这是我的手机啊。我怎么成了外人呢? 连景山接了电话,走到一边,也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些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连景山脸上多少有点无奈。 易念不由的问:“连队,怎么说?” “我妈说,晚上想请你吃饭。” “刚才阿姨跟我说了,我觉得实在不好意思。”易念其实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是觉得奇怪:“但是阿姨确实很热情,要不然,你跟她说一下,等案子忙完了,我再去看她?” 今天虽然是周五,但眼下这情况,明天肯定要上班啊。 抓了一群人,明天肯定要接着审。 还有医师一号,也要酝酿着收网了。 还有蓝文昊的上线下线,不能厚此薄彼。 还有古浩淼,既然要先抓一批,他也不能落下。 包括古浩淼最近重金招来的帮手。 且有的忙呢。 这个节骨眼上你想正常双休,想什么呢,怎么想那么美呢? 你怎么不说想休年假呢,小心领导把你脑浆都打出来。 连景山想了想。 显然双休是不能双休的,但妈妈那边也不好糊弄。 “这样吧,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连景山说:“吃完饭咱们再回来。这路程,在青山市大家都觉得远,其实要放在大城市,也就是正常通勤的时间。反正现在还在,到家也不用七点,正好吃饭。” 开的快,一个多小时不到两个小时。 大城市每天上下班路上要这个时间的大有人在。 话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易念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不对,还是不对。”易念琢磨着:“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突然喊我吃饭?” “我也不知道。”连景山说:“不过我妈知道我这段时间忙,按理不该这会儿喊吃饭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 易念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不会跟案子有关吧?” 难道是有跟案子相关的人,想要对付连景山不成,找上了他家里。 用了什么办法威胁,或者,被连妈妈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两人顿时就紧张起来。 “去,快去。”易念立刻一下子都坐不住了:“要不把表哥也带着,他是生面孔。” 易念还检查了一下配枪。 “不用,既然我妈只说了带你,人多肯定不行。”连景山大步往外走去:“别担心,应该没事。在医师眼里我就是个跟班,对我家里人下手,没有太大意义。”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连景山的车还是开的飞快。 路上,易念跟沈听风,秦启峰都汇报了情况。 还有旅游区辖区派出所,之前进山的时候联系过,也都说明了大致情况。 没事儿当然最好,万一有事儿,也能立刻反应过来,准备接应。 两个小时的路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景区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七点,大部分游客刚从山下下来,正在逛街找地方吃饭。整个景区灯火通明,不同香气飘来飘去。 这种地方,其实是连景山非常害怕的地方。 因为人多,来来往往。 万一真出什么事情,非常容易误伤无辜。凶手也容易逃跑,挟持人质,总之件件麻烦,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连景山家的农家乐,也没有一点异样。 两人将车停下,先不着急进去,在门口看了一下。 “看起来……没什么事儿。”易念说:“不能掉以轻心,一会儿你看见阿姨的时候,试探她一下。” 毕竟对手是一个会催眠的心理医生,对连妈妈这种没有一点防备的普通人,最容易下手。 甚至着了道自己都不知道。 连景山严肃点头:“我明白。” 妈妈今晚真的很反常。 先是一口气发了七八条消息让他带易念回去吃饭,然后又给易念打了电话让去吃饭。 这真有一种,特别刻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的感觉。 进了农家乐,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今晚生意还是很好。 院子里的大公鸡也还是很像沈听风。 连景山叫住送菜的小伙子:“小周,我妈呢?” “连哥回来啦?”小周说:“在厨房里呢。” 连景山就带着易念进去了。 连妈妈作为老板娘,没有具体岗位,哪儿缺人就填哪儿的空,要是都不缺,就四处转转,看看情况。 连爸爸也是一样。 不过连景山这一点和大部分人一样,进门先找妈。虽然爸爸一样和蔼,但都跟背景板似的。 进了厨房,就看见连妈妈和一个阿姨正在包饺子。 易念知道,他们家的饺子都是厨房里每天现包的,不是买的速冻水饺。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味道好的不止一点。 连景山站在厨房门口先看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妈,我回来了。” 连妈妈正一边包饺子,一边喜笑颜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听见声音一回头,先是看见了连景山,又看见了连景山身后的易念,笑的更欢畅了。 ------------ 第177章 谁的青春一去不回来 “念念来啦?” 连妈妈高兴的放下饺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过来。 “妈,我……” 连景山话没说完就被挤到了一边。 偌大的厨房,差一点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连妈妈握住了易念的手。 “阿姨你好。”易念不动声色的观察连妈妈:“晚上店里这么忙,我还过来吃饭,总觉得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连妈妈牵着易念往前走了几步:“你看,这是我专门给你包的饺子。好几个口味的,有蘑菇肉馅的,有三鲜笋丁的,还有荠菜肉的。一会儿我用盒子分开装,贴上标签。你拿回去放冰箱里冻起来,想吃的时候下几个,可方便了。” “谢谢阿姨,这个也太不好意思了,我不能要。还是让连队带着吧。” 看起来不值钱,但是非常费事儿啊。 这人情也太大了。 易念求救一般的看向连景山。 连队,你和你妈熟,你说说眼下这情况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虽然前两次过来连妈妈也很热情客气,对局里其他人也很热情客气,但是和现在这种热情,还是有区别的。 连妈妈笑道:“你看看你,都下班了,还喊连队,这也太生分了?” 易念狐疑看了一眼连景山。 那喊什么? 表,表哥? 连景山也觉得过了过了,他一把抓过自己妈。 “妈,你这是干嘛?”连景山将人拽到一边:“热情过头,吓着人啦。”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笑脸,就像是要诱拐小白兔的狼外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连妈妈还挺反应迅速,进退如风。 她看了看时间。 “你们回来的挺快,现在还早。前面广场上今天有灯光秀呢,你带念念出去转转,过半个小时回来吃饭。” 易念连忙说:“不用,不用特意做什么菜,我什么都吃。要不,下几个饺子吃也行。” “那不行。”连妈妈斩钉截铁:“家里开饭店的,别的都能糊弄,吃饭可不行。” 说着,连妈妈往外推连景山和易念。 “去吧去吧,广场上人多,别走散了。景山牵着点念念。” “好。” 连景山随口就应了。 应完之后,后知后觉。 他妈这是说了啥? 这对吗? 好在易念今天也被他妈妈的热情吓着了,走在前面,没听见这句。 出了门,连景山说:“走吧,带你去看音乐喷泉灯光秀。” 景区中心有个音乐喷泉,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灯光秀,音乐响起,灯光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舞。 连景山果然对地形熟悉,虽然去的不早,还是抢了个好位置。 而且仗着人高马大,顺利把易念给拽了进去。 “站我前面。”连景山说:“人多,小心点。” 易念就站在了连景山前面,虽然不在怀里,但是乍一看也差不多。 音乐悠扬,水雾彩影,易念觉得很奇怪。 现在明明应该在和医师斗智斗勇,但却在景区和连景山看喷泉。 连妈妈今天的反应有点过度热情了,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易念脑子顿时就转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和连景山相处的确实有点多,连景山在她那里住过,她也在连景山家里住过,还这里去过那里去过。 连景山土生土长,在青山市一定有很多认识的人,还会有,既认识连景山,又认识连妈妈的人。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他们看见,于是误会了。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难怪呢,还下班不要叫连队。 连妈妈想的真多。 易念顿时有点好笑。 她转头道:“连队。” “什么?” 易念说:“我怀疑,阿姨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俩的关系。” 音乐太响,人声嘈杂,连景山听不清,低下头,凑过耳朵。 易念说:“一会儿你跟阿姨解释一下。” 这个姿势其实挨的很近,但是因为人挤着人,大家都相似,这种感觉就不明显。 连景山觉得易念说话那热气都喷在了耳朵上,突然耳朵有点痒。 他揉了揉耳朵,不动声色的,脸有点红。 “好。” 易念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数了。 估计是今天他和易念回警局的时候,遇到的那家伙。那是他初中同学,两家家里也是熟悉的,难怪当时隔着头盔都能感觉他贼兮兮的表情,估计是打小报告了。 难怪妈妈今天这么激动。 虽然还没到三十,但是在连妈妈口中已经快没人要的大龄男青年连景山,日常也是被催婚的一族。 这会儿铁树开花了,在妈妈心里,那还不得把对方供起来。 突然,站在一旁的姑娘说:“帅哥帅哥。” 连景山转头看她。 姑娘一捧脸,惊艳了一下:“真是帅哥!” 连景山无语。 感情第一声帅哥只是个客气的称呼,第二句才是正经的评价。 “帅哥,你能帮我们拍个照吗?”姑娘是和闺蜜一起来的,穿着漂亮小裙子,带着小猫小狗发箍,青春洋溢。 “可以。” 连景山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手机。 助人为乐是应该的,身为旅游城市的居民,更要有这样的意识。 两个姑娘摆了好几个姿势,连景山给拍她们了好几张,甚至还专业的给她们指点了一下动作。 这多亏前几天沈听风给他转了一个帖子,叫,拍照有气质的一百零八种姿势,这不,刚学就派上用场了。 拍完照,两个姑娘拿过手机看照片,特别满意。 于是其中一个姑娘投桃报李:“我给你们也拍一张吧,帅哥,你和女朋友真是天生一对,你们俩站在一起,可太养眼了。” 这误会可大了。 易念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 “哦哦,不好意思啊。” 姑娘一脸遗憾。 连景山也觉得这场面有点超纲,但是也不至于跟两个陌生人解释什么。 他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妈妈还等着吃饭呢。 易念想着要赶紧回去跟连妈妈解释一下,便应了。 两人往外走去,刚走两步,刚才找连景山拍照的姑娘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个送给你们。” 姑娘塞了个东西在易念手里,笑着跑了。 易念一看,一对发箍,小猫和小狗。 这就是广场上路边的小摊位上卖的,单买一个十块,两个一对十五。 两个姑娘已经跑远了,还不忘冲他们招招手。 易念拿着发箍,十分感慨。 她轻轻叹口气:“她们应该是大学生吧,真好。青春又自由。” 易念曾经也青春自由过,但是她的青春止步大四,再后来,就是提着脑袋的日子。 ------------ 第178章 牛马只有驾驾驾 易念看着两人背影,眼神中难免有些羡慕。 再看看手里的发箍,确实很可爱,只是稍微幼稚了点。 戴这个多傻啊。 连景山也对这一对发箍表示幼稚。 这种发箍,一看就是小女生喜欢的玩意儿,或者是热恋中的男女,用来甜蜜蜜,傻兮兮秀恩爱的。 他正要说谁会戴这种东西,但是一看易念的表情,将这话咽了下去。 连景山拿过小狗发箍,戴在头上,一本正经问易念。 “怎么样?” 易念收回视线,回头一看,惊呆了。 真是打死她都想不到,这么幼稚的东西,会戴在连景山脑袋上。 而且还是连景山自愿戴上的。 她甚至往连景山身后看了看,该不会有人在后面用枪抵着他吧? “怎么样?”连景山见易念不回答,还追问了一声:“不好看吗?” “好……看。” 这也是实话。 毕竟长了连景山那样一张脸,戴什么都好看。 “你也戴一个。” 连景山二话不说把另一个小猫发箍给安在了易念脑袋上。 易念呆呆的表情,简直和发箍上的傻猫一模一样。 易念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这对吗? 连队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退退退! 连景山自然道:“走,回去吃饭。” 易念跟在后面,犹豫再三,还是想将脑袋上的傻猫给拿下来。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领导的话也不是非听不可吧? 但是被连景山制止了。 连景山说:“你刚才看那两个小姑娘戴,不是觉得很可爱吗?” “是可爱,但是我……”易念犹豫道:“这是小姑娘戴的,不适合我们。我们戴会不会有点傻?” “怎么不适合我们,我又不老,你难道不是小姑娘?”连景山正色道:“易念,你还很年轻,不用羡慕别人,你也是青春自由的。喜欢就戴着,这里不是天盛集团,你不必时时绷得那么紧。” 弦一直绷着,会断的。 易念本来已经要伸手将发箍拿下来了,但是碰着毛茸茸的猫耳朵,又犹豫了。 又摸了摸,感受了一下细腻的柔软。 在这样的广场上,虽然都是陌生人,可人和人之间却没有隔阂,好像一个对视,就是朋友。 “走了。” 连景山打断了易念的思绪万千:“回去吃饭。我跟你说,我妈给你的饺子你可一定要带回去。这几种馅的都特别好吃,我妈轻易不包的。我想吃都不包,不要可惜了。” 连景山有种,我妈是冤大头,不薅白不薅的语气。 易念好笑。 连队可真是个大笑子。 两人回去,果然菜已经做好了。 但是没放在农家乐里,而是端上了楼。 就是二楼,自家住的地方。 两人进了门,连妈妈看着他们头上天生一对的发箍,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这会儿就算连景山赌咒发誓澄清,也是欲盖弥彰。 “念念回来啦,快去吃饭,菜都给你们端家里去了。”连妈妈说:“吃完了碗就放桌上不用管。念念啊,今天晚上就住阿姨家里吧?” “不用不用。”易念吓的赶紧摆手:“明天还要上班,晚上一定得回去。” 加班是正事,连妈妈也没有办法。 她怒瞪了连景山一眼。 “是不是你的工作没有安排好?”连妈妈发出疑问:“明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还加班呢?怎么不放假呢?” 连景山敢怒不敢言。 易念哈哈一笑:“阿姨,我就是上班的牛马,牛马哪有假,牛马只有驾驾驾。” 双休的叫牛马,单休的叫战马,不休的叫旋转木马。 乞丐要饭都要看天气,而牛马风雨无阻。 甚至还会花钱给自己抽鞭子。 妈妈怨气太重,连景山赶紧把易念拽走了。 不要火上浇油了。 连妈妈还是有分寸的,就两个人吃饭,虽然热情似火,也没有准备满汉全席,只是做了三菜一汤,都很精致美味。 易念吃的有点不安。 连景山安慰她:“放心,我会跟我妈解释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年纪,不考虑找个男朋友吗?” 易念思考着皱起眉头。 “其实之前……沈听风也是这么说的,他也劝我找个男朋友,可以舒缓情绪,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什么的。” 陪伴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他是专业的,他这么说应该更没错,那你怎么不找?” “男朋友又不是大白菜,那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易念盛了一碗汤:“再说,就我这脾气和职业,爱的时候是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爱的时候说不定就砍砍剁剁装包包了,太危险。” 易念跟王沧澜一样,天天在网上泡着,说话一套一套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连景山说:“身为你的领导,以后碰见合适的白菜,我给你介绍。” 易念想了想。 摇了摇头。 “没有概念,以后再说吧。” 医师一日不除,哪里有心情挑白菜。 吃完饭,八点,也就要回去了。 明天还要上班,而且不出意外,要开始安排抓捕了。 周末这两天,注定是腥风血雨的两天。 两人吃完,将桌上碗筷大概收拾了,下楼去了。 连妈妈虽然心疼,也知道自己儿子和易念的职业特殊,工作第一,不能影响。并没有再说挽留的话,而是将包好的饺子装了三盒,又装了一袋面条。 “这是自己擀的面条,劲道,和外面买的可不一样。我还给你们炖了一锅鸡汤,带回去放冰箱冻上。明天早上起来,用鸡汤下这个面条,特别好吃。” 每次连景山回来,妈妈都恨不得给他车后备箱塞满吃的。 这次自然也一样。 区别只是这些吃的,有些是给他的,有些是给易念的。 易念有心解释,但既然连景山说了他会解释,也就没说什么。 鸡汤手擀面,听着就好吃,她也有点舍不得拒绝。 易念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有个角落,悄悄的羡慕着。 孤儿院毕竟是孤儿院,有些关于家庭和亲人的温暖,她从未感受过。如今这一场即便是误会,她也想贪心的拥有一些。 ------------ 第179章 怕你走错路 连景山自然要将易念送到小区门口的。 到了的时候,她看看时间已经挺晚了,就想着,别让连景山再送上去了,太麻烦了。 晚上小区不好找停车位,进去又要转半天。 但是今晚连妈妈心潮澎湃,后备箱比平时塞的还要满,塞满了都放不下,还在后座放了一些。 各种成品半成品的食物,还有水果什么的。 而且强调,一多半都是给她的。 易念当然不能要那么多,这不是占人便宜吗?别看都是些吃的喝的,也是不少钱。 但连景山在路边停车位停了车,开始往下拿东西。 越拿越多。 “够了够了。”易念恨不得扑上去按住连景山的手:“真的够了,连队,太多了。” “你那冰箱大,放得下。再说,也不是全部都要放冰箱。”连景山两手都拎满了:“我看你也拿不了,我送你上去。” 易念实在觉得过了,正要继续推辞,正好看见沈听风从外面晃进来。 一看两人在路边,就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拎着个烧烤店的袋子,看来是出来吃宵夜的。 “连队,念念。”沈听风一打量:“这是去进货了?” 这词用的,没说扫荡,都已经很客气了。 “差不多吧。”连景山道:“正好你来了,一起拎点东西。” 沈听风晃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来都来了,连队上去一起吃点。” 沈听风还挺客气。 连景山一想:“行。” 正好讨论一下明天的抓捕行动。 虽然明天还是要专案组开会的,但易念和沈听风两人的身份不一样,有一些细节,小组会议更高效。 于是三人一起回了家。 进了门,沈听风说:“对了,以后一楼可以随便说话了。” 易念看了一眼餐桌底下。 “监听拆了?” “没拆,但是我在边上装了个信号屏蔽器。”沈听风说着掀起桌布:“我想着,家里被人监听总不方便。这个信号屏蔽器上有个开关,需要他听的时候,关上开关就行。” 易念和连景山都蹲下来看了一下。 沈听风果然是技术型复合人才。 将烧烤摆出来,又洗了点带回来的水果装盘子里,三人坐在餐桌边。 其实易念和连景山都不饿,晚上吃了很多。 但沈听风饿了,一手羊肉串一手瓜,吃的都没时间开口。 好在主持会议的还是连景山。 连景山也不用说的太细致,就是安排一下沈听风明天的活儿。 沈听风的任务是参与抓捕胡锐立。 胡锐立现在对他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能引蛇出洞。 只是本想着他能多钓几条鱼,现在抓一个算一个了。 青山市的水现在被医师搅的太浑浊了,搞的警方有些顾此失彼。 既然如此,那就再搅一搅,再浑浊一些吧,大家都别想好过。 唯一要注意的是,这些人彼此之间可能不认识没联系,但都是心虚的人,会时刻注意八方动向。 特别是古浩淼,只要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抛下一切逃之夭夭。 要不然的话,上一次也不会被他跑了。 所以要几处一起动手,多线并行。 明天不是市局刑警队一处的事,专案组会协调各方,展开共同行动。 连景山作为一个连专案组组长都混不上的小人物,只要负责自己的一部分就好。 这个小会开到十一点半,以最后一块西瓜被沈听风吃完,打着饱嗝结束。 连景山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从楚庆生到颜羽,从古浩淼到胡锐立,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上是有杀伤性武器的,不可掉以轻心。 易念连忙也跟着站起来:“连队你等会儿。” “怎么了?” 连景山在门口停下。 易念手脚利落的收拾刚才吃的一桌子垃圾:“帮我把垃圾带下去扔一下。” 天气还有点热,放一晚上有味儿,还招虫。 连景山只好在门口等着。 易念现在使唤领导使唤的特别得心应手,完全没有对被穿小鞋的恐惧。 沈听风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道:“连队今晚干脆就在这住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一早要去单位,省得跑了。” 反正这里空房间还有好几个,连景山也有换洗衣物在。 就当员工宿舍了。 易念觉得,这纯粹是沈听风的一句客套话。 但连景山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不过他说:“车上还有些东西,晚上不回去,我去都拿上来。有些要放冰箱,免得坏了。” 沈听风拎着垃圾袋跟在后面。 “我陪你一起去。”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就下楼去了,俨然一对好兄弟。 易念看着楼道灯一路亮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算是给沈听风逮着了。 他之前就一直建议自己住宿舍,不是单人宿舍,是多人宿舍,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现在好了,他是打算把自己租的房子变成宿舍啊? 易念摇了摇头,回房间去。 很快两人扔了垃圾,拿了东西回来。 这回东西有些多,于是要整理一下,哪些放冰箱哪些不要,免得塞不下。 当天晚上,连景山还住在上次住的客房。 十二点,手机响了。 是连妈妈发过来的视频通话。 连妈妈今晚也睡不着。 一个小时之前,连景山给她发了个消息。 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和易念之间的关系,让她不要误会了,让人家小姑娘尴尬。 连妈妈这心啊,就像是二月里被泼了一盆凉水。 拔凉拔凉的。 拔凉拔凉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你谈恋爱可以,不谈恋爱也可以,但是你不谈恋爱,还在大街上抱着女同事,人家还是个小姑娘,这就不可以了。 这是要犯错误啊。 难道是仗着自己领导身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连妈妈顿时就惊悚了。 在她心里,儿子是个很正义的人,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吧? 这是要出大事的。 轻则……重则……这是要死啊。 连妈妈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已经十二点了,还是立刻就给连景山发了个视频连线的要求过来。 可千万不能让儿子走了歪路。 ------------ 第180章 摔杯为令 连景山已经洗漱好了靠在床上准备睡觉了,看见是妈妈的视频就接了。 “妈。”连景山说:“怎么了?” 连妈妈说:“连景山。” 连景山顿时觉得不好。 当妈妈连名带姓叫你的时候,通常没有好事儿。 “妈,什么事?”连景山严肃起来。 心里估摸着,是要解释一下易念的事情。 也能理解。 妈妈盼了好几年的儿媳妇,竟然是一场乌龙,难免要叨叨一阵子。 连妈妈板着脸低声道:“我问你,你跟易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景山看连妈妈那边的背影,有点黑乎乎的。 这么晚,不是在房间里,在哪儿?蹲在阳台上? 连妈妈继续低声说:“你小子是不是犯错误了,我都没敢让你爸知道,偷偷给你打电话。要不然,你爸连夜过去打死你。” 连景山真是服了。 “我犯什么错误了?不就是没找女朋友吗?不至于就要打死我吧?” 单身也不至于就罪大恶极吧?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连妈妈板着脸:“易念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你在街上抱她?是不是你强迫人家,人家姑娘不愿意?” 连景山惊呆了。 一下子坐直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还能更冤枉一点吗? “妈你瞎说什么?这是能瞎说的事情吗?” “那怎么回事,我都看见照片了。你们俩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别说是借位啊。” 连妈妈心里也有点疙瘩,她也相信儿子不是这样的人,但照片总不是合成的。 不过她竟然还知道借位,一看就是老短剧人了。 连景山无奈叹了口气。 “不是,确实是抱了一下,不过你仔细看,是她抱我。是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很难过,我安慰她,就让她靠了一下。” 连妈妈将信将疑,将照片又找出来看了一下。 这么一说好像是的。 好像自己儿子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 她瞬间就放心了。 皮粗肉厚的傻大个,被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 “哦。” 连妈妈瞬间轻松些下来,撩了一下眼皮。 然后眼睛瞬间睁大。 “不对,你现在在哪?” 连景山没有多想,顺口就说:“在家呢,准备睡了。” “胡说,你这是在家吗?你在哪个家?” 虽然连妈妈没来过易念的房子,但是连景山的房子她是每一个房间都能认出来的。 这个显然不是。 连妈妈立刻追问了一句:“你不是在易念家吧?” 今晚上这觉,她是睡不着一点了。 连景山刚才那一点点睡意顿时就醒了。 大意了。 “是,我是在易念租的房子里,不过是因为明天有任务,为了方便才没有回去的。” 连景山立刻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妈,你不要一惊一乍的瞎想。我住在她家客房,再说,表哥也在呢。” 狡辩不了的就赶紧承认,免得妈妈瞎想的更多。 连妈妈不知道沈听风和易念的复杂关系,只是听易念介绍是表哥,大家又都喊表哥,自然就认为他和易念就是表兄妹的关系。 一听连景山这么说,连妈妈也就没那么激动了。 “行吧,那你早点睡。你这么大了,做事靠谱点,别让家里操心。” “好,知道了。” 连景山哄了两句,让妈妈安心。 幸亏她不知道,他和沈听风是老白脸和小白脸的身份,要不然恐怕天都要塌了。 第二天上午,专案组开了一上午的会。 散会后,各自行动。 今天,青山市有一场安静的热闹,平静的腥风血雨。 易念手上又拍下两张图给古浩淼发了过去。 这图谈不上真,也谈不上假,真真假假,反正也没什么用。 还有几张更详细的。 是之前在井天春房间里找到的一摞子图中的几张。 然后又给古浩淼发了个消息。 “有进展,叫上你的人,今天中午十一点,万金酒店山河厅见面。” 古浩淼收到图之后,十分兴奋。 易念说:“还有一个惊喜。” 古浩淼更高兴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梅姐出品,必属精品。 中午,酒店包厢,古浩淼依然带人一刻钟就到了。 这人很守规矩,提早到,是一种尊敬。 易念掐着点来了,依然带着连景山。 跟古浩淼一起来的,除了上次就请到的两位行家,又多了一个老头。 都是跑单的散客,也不知道古浩淼花了多少钱请了出来。 另外就是两个保镖,不过吸取上次老五的教训,这两个保镖来之前都叮嘱过了,见易念进来,看都没敢多看一眼。 易念将之前从井田春那里找到的一部分资料的复印件带来了,拿出来放在桌上。 “准确消息。”易念说:“医师也在查九星连珠这个地方,这些资料,是追着医师这条线得到的。这个知情人,已经被医师害死了。” 古浩淼听着医师两个字就牙痒痒。 可惜了,这事情牵扯众多,否则的话,易念一度觉得,将古浩淼放出去,肯定是对付医师的一把好刀。 敌人的敌人,奈何是犯罪分子,没办法成为朋友。 在坐都是行家,看见易念带来的资料十分兴奋。 能不能看明白另说,一看就是真的。 易念放下资料就在坐下了,依然坐在主位上。 古浩淼就坐在她旁边。 今天连景山更自觉了,甚至都没有坐,而是站在易念身后。 也就是站在了易念和古浩淼之间。 随时随地能把人按住。 几个行家看了资料之后,低声商讨,各人发表了一些看法。 易念就在等他们的看法。 虽然等进去了一样可以问,但是在这里,是积极主动的,肯定更言无不尽。 不过,资料还是太少,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东西。 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再能说的了,就可以收网了。 易念转头吩咐连景山:“让他们上个果盘。” 连景山点头,走到门口,吩咐站在门口的服务生。 外面,左右和对面的包厢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吃饭吃的心不在焉。 听见果盘两个字,都停下了推杯换盏,站了起来。 果盘为令。 服务生端着果盘推开了门,里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七八个人一拥而上,纷纷举着枪,对准了包厢。 “不许动,举起手来。” ------------ 第181章 保险柜开了 里面的人都呆住了。 还是古浩淼反应快,他连忙说:“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我们是正经谈生意的。” 进来的人虽然穿的是便装,但手里举着枪,行动整齐划一,杀气凛然。 在这片土地上。 如果是偏僻隐秘的地方,碰上一个两个拿着枪的,可能会是坏人。 但光明正大一群拿着枪的,只能是警察。 古浩淼还没有站起来,就被一把按住了。 “别动,再动开枪了。” 他的脸瞬间被按的贴在桌上。 虽然一旁坐了两个保镖,但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连景山慢慢的站了起来。 古浩淼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连景山,又猛的转头看向易念。 易念风雨不动稳如泰山。 连景山说:“都带走。” 其他人一个一个被押出了包厢。 剩下连景山和易念。 古浩淼不明白。 “梅姐,这是怎么回事?” 易念这卧底的身份真是得天独厚,就算事已至此,古浩淼都不怀疑她。 甚至连易念被警方收买投诚都没考虑过。 毕竟谁都知道,梅姐手上血迹斑斑,是坦白也从不了宽的那种。就算放下屠刀,也不能被宽恕。 连景山上前去,将古浩淼的两手用手铐铐住。 又在他身上摸了一圈,搜出一把枪和一把刀。 然后挥了挥手。 按住古浩淼的警察和连景山一起退了出去。 留两分钟给易念装装十三,巩固人设。 古浩淼知道今天是绝对跑不了了,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绝望又不解的看着易念。 “梅姐,这是为什么?” 易念缓缓站起来。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易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古浩淼,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主意?” 这一刻,古浩淼脸上血色尽失。 易念缓缓道:“这就是我不喜欢与人合作的原因,我只喜欢绝对的领导。合作,你不知道对象是人是鬼。领导,我可以筛选一群听话的狼狗。” 古浩淼消化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 “梅姐,算你狠。之前我不服气,你一个女人,凭什么能管理天盛集团,让那些男人对你唯命是从。现在我服气了,你确实是个狠角色。” 易念不语,只是微笑。 有时候,脑补比现实更可怕。 “但你也别得意。”古浩淼咬牙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以为你上面有人,能罩你一辈子?你一定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总有一天,你们都要挨枪子儿。” 太扯了。 易念懒得跟古浩淼废话,起身出去了。 又进来一个警察,将古浩淼也押走了。 不过给他嘴里塞了块布。 免得他一路胡言乱语,说什么官匪勾结之类的胡话,影响了正义的形象。 古浩淼和一干人都被带走后,王沧澜一边收枪,一边凑过来。 贱兮兮的。 “梅姐?” “说。” “你是不是藏私了?” 易念不解:“我什么时候藏私了?我藏什么了?” 这话可不兴乱说,这是给她扣帽子啊。 “那你怎么知道古浩淼后面会对付你?” 明明是易念把人出卖给了警方,就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看着古浩淼绝望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感慨。 但易念理直气壮的。 易念说:“王哥,一看你就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 王沧澜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话听起来,是说他天真吗? 易念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古浩淼具体的计划,但是鸟尽弓藏你难道没听说过。我对这种人太了解了,包括医师。叫人干活儿,大饼是一定要画的。但是在事成之后,绝不可能和平分手。钱,和命,都不可能给你留下。” 别说钱多少。 多少钱一个人吞也比两个人分好。 还有命。 事成之后,知道这一段的人都是威胁。 万一他们以后犯了什么事情被抓,自己就很可能被牵连。万一他们混差了,还有可能威胁勒索。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永绝后患。 “所以我确定,事成之后,古浩淼一定会杀我灭口。现在的恭敬只是我还有利用价值,做个样子罢了。” 所以今天易念拆穿了古浩淼,将自己出卖同伙的行为定性为先下手为强。 古浩淼只能自认棋差一招。 王沧澜想了想,点了点头。 伸出手臂横在易念身边。 “梅姐,您请。” 易念哈哈一笑,伸手搭在王沧澜手上。 “小澜子,起驾。” 连景山跟在后面,边走边挡脸,边挡脸边摇头。 幸亏已经清场了,要不然的话,他们刑警队可丢不起这个人。 同一时刻,沈听风干的事情跟易念差不多。 知己知彼,就是方便省事。 一早,易念离开后,沈听风就给胡锐立发了消息。 上次试了两个密码不对之后,沈听风就一直在尝试寻找新的密码。 这次,他很有信心的对胡锐立说:“我知道密码了,这次准行。” 胡锐立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行不行,你可别逞强。上次的事情虽然遮掩过去了,但是许梅肯定有了戒心。她这样的人,风平浪静的时候都提着三分心过日子,何况这个非常时候。” “放心吧。”沈听风说:“我跟梅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还能不懂吗?不过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得变一变。” “怎么变?” “我不能再留了。”沈听风说:“如果我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有足够有用的东西。我要五百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我就要马上离开,今天就走。” 胡锐立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沈听风说:“你也知道梅姐的性格,虽然好像松了口,但我心里有数,只是表面上的和解。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对我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胡锐立虽然很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听风说的是对的。 强迫他留下来意义不大,而且这也不是强迫就能留下来的。 “行。”胡锐立说:“既然你有主意,那听你的。以后江湖再见,大家也是朋友。” 胡锐立不缺这点小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听风和胡锐立商量好了,再次坐到了保险箱面前。 输入了密码。 随着滴滴两声响,啪的一声,保险柜的门开了。 这次这么顺利? 胡锐立有些怀疑了。 ------------ 第182章 十斤黄金 “等一下。”胡锐立说。 沈听风正要打开保险柜的门,动作停了一下。 “怎么了?” “从上次看,这保险柜里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你之前试了两次密码都不对,这一次,怎么这么自信,这么笃定?你小子,不会给我下了什么套吧?” 沈听风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这次的密码。这次的密码,梅姐在设定之后,就发了短信到我手机里。” 胡锐立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沈听风更得意了。 “之前的保险柜,是最老的款式。上次小区被盗之后,我就旁敲侧击的给梅姐提了建议,要与时俱进才行。现在高科技的保险柜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想要保险,还是换一个更稳当。第二天,梅姐就联系了保险柜销售。” 沈听风知道想从梅姐那里问出密码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梅姐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又是很危险的话题,但凡多问上两句,就会被她怀疑。 所以他直接去找了源头。 沈听风说:“我收买了保险柜销售人员。” 这一次,无论梅姐改了什么密码,也都在沈听风的掌握之中了。 这一招确实是绝杀。 胡锐立这一次对他是真的佩服了。 这小子不仅仅能屈能伸,脑子也是真好使。 胡锐立真心的夸了沈听风一句:“你确实聪明,难怪梅姐喜欢你。” 沈听风翻了个白眼。 谢谢你夸我,下次不要再夸了。 沈听风拉开了保险柜的门。 里面果然有一些东西。 几摞子百元大钞,还有一个文件袋。 沈听风将文件袋拿出来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他和胡锐立开的是视频通话,这时候角度不太好,看的不清楚。 胡锐立有些着急。 “里面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应该是你要的东西。” 沈听风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 “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你要的?” 这文件袋里的东西,还是从井田春的出租屋里找出来的那些。 毕竟,那一摞子资料,是他们目前接触到,最全的一份。 胡锐立十分激动。 “就是这些,没错,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详细的地图。” 胡锐立激动的想要仔细再看看,但是沈听风已经一张张的将纸重新放回了袋子里。 保险柜里,还有些其他的文件。 沈听风看了看,都是和九星连珠相关的。 但是没有那么详尽罢了。 “买一送多。”沈听风说:“五百万,都给你了。怎么样,这一波你不亏吧。” “一言为定。”胡锐立很满意:“怎么交易。” “就还是在车站吧,上次你救我的地方。那地方没什么人。”沈听风说:“钱货两清之后,我就离开。” 胡锐立说:“行。” 沈听风又补了一句:“你亲自来,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我的身份了。知道的越多,我越危险。” “好。” “还有。”沈听风要求还挺多:“五百万不多不少,转账不安全,现金太重,你给我换成黄金。五百万也就是五公斤黄金,我带在身边不会引起注意。” 银行转账会留下痕迹,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就算是沈听风愿意,胡锐立还不愿意呢。 现金的话,五百万得有五十多公斤了,拎着到处跑不方便。 沈听风考虑的很周到。 十斤黄金,哪儿都能藏。 还可以随时随地,在任何一个城市变现。 胡锐立不得不再次承认,沈听风的脑子确实是好使的。当然脸也好使,体力应该也是管够的,要不然的话,梅姐这心如寒冰的人,也不会独宠他好几年。 沈听风很着急的样子。 “事不宜迟,你准备黄金要多久。” 胡锐立看了看表:“十斤黄金不费什么功夫。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老地方见。” “等一下。”沈听风说:“再给我准备一辆车吧。公共交通不太安全,我要开车走。什么车都行,不显眼就行。车上给我多准备几个牌照。” “没问题,交给我。” 普通一辆车,二三十万。 五百万都不眨眼,这就更不算什么了。 挂了电话,沈听风就准备出门。 他跟胡锐立要的东西越多,胡锐立就越不会怀疑他。要是什么都不要,反倒是奇怪了。 一个小时后,沈听风在草坪上见到了胡锐立。 胡锐立戴着渔夫帽,拎着个箱子,还扛了根钓鱼竿。 这伪装做的很到位,现在就先他再往犄角旮旯里钻,一钻钻一天,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了。 “来了。”胡锐立将箱子递给沈听风:“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沈听风打开箱子看了一下。 里面有一包黄金,还有几摞子现金。 “这是给你应急的。”胡锐立说:“还有这个,车就在对面停车场,A区三十号停车位,黑色越野。” 胡锐立还是挺大方的。 做大事的人,无论好坏,都要大方。 虽然现在沈听风要走,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用的上的时候,不能到处都是敌人。 既然已经注定跟梅姐为敌,她的敌人,自然都要拉拢。 沈听风也很爽快,收了黄金和车钥匙之后,就从背包里拿出了文件袋。 胡锐立接过一看,十分满意。 “后会有期。” 沈听风朝胡锐立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很快离开草坪,往停车场走去。 胡锐立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可惜,他刚走出草坪,也不知哪里就冲出来几个人,二话不说将人按住了。 胡锐立的挣扎中,秦启峰从他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按着他的手解了锁。 然后打开通讯录,群发了一条消息。 “有大鱼,两小时后,天泉山庄一号厅。” 胡锐立脸色煞白:“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秦启峰拿出证件晃了一下。 “刑警队副队长,秦启峰。”秦启峰一挥手:“带走。其他人,跟我去天泉山庄。” 这是他们查出,胡锐立经常来往的地方。 虽然也不知道这消息能骗来多少人,但现在的计划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守株待兔,骗来一个算一个。 天泉山庄早已经布置好。 这一天紧锣密鼓的行动,局里差一点人满为患。 ------------ 第183章 人格入侵和消亡 沈听风拎着包,找到了胡锐立送他的车,上了车,将车开回警局自首去了。 车开进警局,沈听风掂量着手里的袋子,往里走去。 在走廊上碰见王沧澜。 “表哥,回来啦。” “嗯。”沈听风说:“连队在吗?” “在会议室呢。” 王沧澜看着沈听风手里的小袋子,有点好奇,顺手就接了过去。 这东西只有易拉罐大小,没想到这么重,手往下一沉。 十斤不是拿不动,但是没想到这么小的东西会这么重。 “什么东西?”王沧澜奇道。 “哎,小心点。”沈听风连忙将袋子拿回来:“这里五百万呢。” 王沧澜吓了一跳:“这小东西五百万?” “嗯。” “什么高科技产品吗?” 王沧澜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跟着沈听风去了会议室。 沈听风打开了袋子。 几根捆在一起的金条。 王沧澜十分无语,难怪值五百万呢。 “这一行可真赚钱啊。”王沧澜啧啧:“我什么时候才能随随便便按斤买黄金啊。” 有时候,真叫人羡慕。 易念眼皮都没撩一下。 这就是见过世面的人。 “没什么好羡慕的。”易念说:“这钱有命赚,没命花。” 要不怎么说,所有暴富的办法都写在刑法上呢? 当年在天盛集团的时候,现金一个皮箱一个皮箱的。 沈听风笑了一下,正要接话,突然,手机响起一个诡异的音乐。 音乐短促,就响了一声,好像是短信提示音,或者是设置了什么特别关注。 但是沈听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飞快的拿出手机。 易念立刻察觉到不对。 “什么消息?” 沈听风一边打开一个论坛页面,一边说:“有人回复我的帖子了。” 大家还不明白是什么帖子。 沈听风已经打开了帖子。 这是一个论坛页面。 沈听风进一步解释:“就是之前说,想试一试医师是不是需要吸纳新的人才,我在几个有名的论坛都发了帖子。” 众人都围过来看沈听风发的帖子。 这个帖子是关于多重人格讨论的。 这是沈听风经过认真考虑之后,选择的主题。 当时,他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催眠。 一个是多重人格。 这是医师非常在意的两个点。 而就目前他们接触到的医师一号胡锐立和医师二号颜羽,都是催眠方面的高手。 可易念却接触过一个信息。 因为孪生姐妹的消息被封锁的太严实,除了赵局和几个绝对可靠的内部人员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信息。 所以医师在察觉许梅性格有了变化之后,认为她是人格分裂了。 人格分裂需要一个契机。 恰好许梅有。 燕关的死,就是这个契机。 许梅的人生,被燕关的死分成了两半。 前面的一半,是对燕关痴心一片,爱若生命的易念。 这是易念的主人格。 燕关死后,巨大的痛苦侵袭了许梅,她从内心深处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自己解脱,一个新的人格出现了。 新的人格就是现在的梅姐。 她比之前的许梅更冷酷无情,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所以才能将看上的小白脸养在身边。 这个许梅,和燕关死之前的许梅,是两个人。 医师虽然抢不过燕关,但是他满心满眼的,是曾经心中有爱的许梅。而不是这个游戏人间的许梅。 他想要唤醒许梅的主人格,反正燕关已经死了,有的是他可以慢慢攻略的时间。 可人格分裂是一种小众的毛病,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 而且现在控制着这具身体的许梅,也不会容许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沈听风认为,医师一定对人格分裂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会持续的关注和这个主题有关的话题。 如果出现在这方面有创新,有深度,有什么标新立异的想法,医师一定会注意到的。 沈听风挑选的话题就是,如何唤醒主人格。 洋洋洒洒的一篇帖子。 这是医师这些年都在研究的事情。 回信的是论坛上一个已经注册了两年的老账号,从头像看,是女性。 当然网络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即便现在大部分网站都要求实名登录,也不能代表什么。 众人凑过来,看完了帖子。 半懂不懂。 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有些明白,有些实在不明白。 但回帖大家都看懂了。 回帖是,如果再也唤不醒,是否意味着主人格已死。如果主人格死了,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沧澜说:“意思是,一个人人格分裂,变成了两个人。第一个人格死了,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 沈听风看着这个帖子脸色凝重起来。 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问题。 “我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妙。”沈听风缓缓道。 连景山坐下:“大家都坐下,沈听风,你仔细说。” 沈听风整理了一下思绪。 “梅姐和医师之间的纠葛,大家想必都知道一些。” 专案组里,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沈听风看了眼包局,包局点了点头。 沈听风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这一段在错综复杂的案情里,其实最最简单的爱恨情仇。 对医师来说,就是我喜欢的人,突然消失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沈听风沉声说:“医师对许梅爱而不得。易念进入天盛集团之后,只有他察觉到她和过去的区别。医师认定,许梅在丧夫的痛苦中生成了第二人格,一直在想办法唤醒。但是,如果他确定主人格消失,也就是死亡,那么对他来说,许梅是不是已经死亡了,那易念,就是一个入侵者。” 一个灵魂对一具身体的入侵。 即便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这具身体也不该交由别的灵魂掌控。 她应该和主人格一起,消失。 连景山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医师可能会对易念下杀手?” 沈听风点了点头。 “最坏的打算,是这样。” 想要杀死一个人不留任何痕迹,不被追查到,不容易。 但单纯的想杀死一个人,却没有那么难。 ------------ 第184章 保镖 这一说,大家都紧张起来。 最紧张的是包局。 包局一听医师有可能对易念下杀手,刚刚才坐下来的,立刻又站了起来。 “那可不行。”包局说:“我们一定要保证易念同志的安全,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易念来青山市,是修养的,是养伤的,是养老的。 虽然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些在意料之外,但如果易念在青山市被害了,那包局真是没脸见江东父老了,他可能会拉着连景山一起跳楼。 “包局,你别紧张。”易念安抚他:“我没事儿的,我能保护自己。” 包局来回走了几步,越走越紧张。 甚至觉得跟这件事情比起来,医师的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走到沈听风面前:“沈同志,你这种说法,有几分准确度?” 沈听风不像易念,他没有调到青山市,也没有正规进入专案组,在市局进进出出的,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是易念的表哥。 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也只是自己知道。 甚至除了包局,都跟着易念喊表哥。 沈听风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辈分这么大,很是得意了一阵。 “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沈听风说:“只是我感觉医师这几年所做的事情,推测出来的一种可能性。” 包局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可能,但还是安全第一,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小易,要不然……” 易念连连摆手。 她知道包局要说。 给她申请保护,然后就在警局里住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是不至于。 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包局,没有这么危险。”易念连忙说:“表哥说的这种情况还不至于,至少暂时不至于。之前我和医师有过一次接触,当时为了麻痹他,我对他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而且想要迷惑医师,其实也简单。” 双重人格,这毕竟是一种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易念说:“当年许梅性情变化,是因为燕关去世。如今再找个契机,变一次就是了。” 其实这事情都怪沈听风。 易念开始人设维持的挺好,一个人回到天盛之后,她还替许梅深深的爱着燕关。 一是为了维持人设,二来,也是为了省事。 年轻漂亮又有权利的女人,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封心锁爱,就会有许多男人动心思。 易念可不愿意自己牵扯在这种桃色关系里,既膈应又耽误正事儿。 直到那一次,碰见了沈听风。 不救不行。 救,就只有英雄救美一个理由才最叫人信服。 别的都会被怀疑。 易念不得不从一个痴情专一的情种,成为色令智昏的负心女。 人走茶凉,当时就有燕关的心腹为此翻脸,全被易念冷血镇压了下去。为了沈美人,冲冠一怒,虽然糊涂,但可以理解。 沈听风觉得包局过于紧张了,也解释说:“这篇回帖不一定是医师回的,就算是,也只是一种试探。而且,医师就算有了这种猜测,也不会贸然动手,毕竟这种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一弄错了,他的心上人可就真的死了,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包局总算是坐下了。 但还不是太放心。 连景山只好出来拉自家领导一把。 连景山说:“包局,你要是不放心,这段时间,我跟着易念保护她。还有表哥,我们两个保镖,绝对不让任何可疑目标接近易同志五米之内。” 包局一听,好主意。 “我听说,易念租的房子挺大吧?上下层,有好几个房间?” “嗯。” “沈同志跟你住在一起?” “对。” 包局一挥手:“让连景山也去,睡客房也行,睡阳台也行,睡楼道也行。” “……” 睡阳台也行,这是亲领导能说出来的话吗? 连景山叹了口气。 早在易念刚来青山市的时候,他就知道包局的心已经偏没了。 不过包局还是民主的,他还是征求了易念的意见。 “你觉得呢,这样行不行。反正对外你们也是正经的包养关系,就让连景山搬到你那里住,可以保护你。” 连景山真想翻个白眼。 包局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正经的包养关系,那谁是不正经的包养关系? 易念看连景山:“我没问题,但这样也太麻烦连队了。” “不麻烦。” 连景山一口应着:“应该的。” 包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启动保护证人的流程,不过这一次保护的是易念。 商量完了,沈听风回复了那个帖子。 “如何证明,主人格已死?” 医师,会有什么证明的办法吗? 他们拭目以待。 今天,局里特别热闹,甚至有点人满为患。 除了楚庆生和他的一个手下还在医院,其他人都在市局。 还有陆续往这边送的。 蓝文昊得上线和下线也在紧锣密鼓的抓捕中,他已经一口气把能说的都说了,上线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但下线抓了一堆。 易念先去见了医师一号,也就是胡锐立。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测,医师和医师之间的关联也不紧密,不然的话,很容易造成一个落网一群落网的局面。 所以胡锐立可能知道的不会太多。 但一定知道一些。 他和幕后之人,一定有某种联系。 胡锐立被带了出来,坐在椅子上,两手铐了起来。 易念走进房间。 坐在对面,王沧澜坐在一旁。 胡锐立看着她,表情非常复杂。 易念没有说话,先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放在桌面上。 胡锐立一见,脸色骤变。 是他装在易念家里餐桌下的窃听器。 “你早就发现了?”胡锐立声音有点干:“我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你故意泄露过我的?” 易念笑了笑,掏出手机。 “别着急,再看看这个。” 她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正是南城酒店里的监控,那是胡锐立第一次出现在易念面前。 “还有呢。” 下一段,是胡锐立从误触火灾警铃的酒店里,救下了易念。 再下一段,是胡锐立出现在青山车站,离开车站的画面。 几个视频看完,胡锐立心里那一点侥幸,烟消云散。 ------------ 第185章 杂鱼一条 胡锐立表情有点恍惚,声音有点抖。 “你,你竟然那么早就注意到我了。” 话没说完,门敲了两下,有人进来了。 是沈听风。 沈听风手里拿了精美包装袋,走到易念面前。 “姐。”沈听风说:“下午茶。” 然后沈听风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芝士小蛋糕,一杯奶茶,还有一盒水果,一一放在桌上。 易念点了点头。 胡锐立眼睛都直了。 然后,沈听风将蛋糕盖子打开,插上勺子。 奶茶插上吸管。 水果盒子打开,插上小叉子。 一切做好,沈听风说:“我先出去了。” 胡锐立震惊的无以复加,但现在也明白了。 “你们闹翻,是在演戏给我看?” “要不然呢?”沈听风一个小娇夫还挺得意,甚至给易念喂了一块芒果:“我跟姐多少年了,是你几句挑拨就能背叛的吗?还三成,这大饼画的,看着我都饱了。” 易念笑了一下。 “行了,你先出去吧。在这里不要叫我姐,你还是我表哥呢。” “好。” 沈听风听话的出去了,关上了门。 王沧澜全程都一副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的表情。 身为连景山最得力的手下,刑警队的中坚力量,专案组的一员。 他当然知道易念和沈听风的关系,也知道在包局的推荐下,把连景山也塞给了易念。 他们三个人,现在是正经的不正经关系。 但是,他们在单位里都是挺正常的相处,所以知道归知道,见到归见到。 他还是第一次见现场版的。 表哥在易念面前,竟然这么乖吗? 那连队呢? 连队在易念面前,也这么乖吗? 好想黑了易念家的监控,开开眼界。 王沧澜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又不敢表露出半分,憋的脸都红了。 果然,有钱有势就是好,不管男女都一样。 沈听风离开后,房间里又恢复了正常。 胡锐立虽然震惊的很快,但是也冷静的很快。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跟我周旋那么久,跟我演那么久的戏?费那么多周折?” 易念说话,就是那么戳心窝。 “当然是因为你不值得,你的分量不够。” 胡锐立的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 易念说:“本来以为你是个大鱼,没想到,你是个杂鱼。” 胡锐立那个气啊。 本以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没想到,对方只把自己当笑话。 易念轻描淡写:“本来我以为你就是医师,想着跟你玩玩,没想到你不是他。” 胡锐立立刻道:“我就是。” 还挺需要认同的。 “不,你不是。”易念说:“你只是一个小角色,不值得我们大费周章,所以懒得和你周旋了。” 胡锐立就不服气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易念说:“你说你是医师,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胡锐立脱口而出:“南城。” “你错了。” 易念把果盘推给王沧澜,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我和医师,其实之前见过面的。我们俩之间的爱恨情仇,挺复杂。” 这件事情,医师那边一定只有医师一个人知道。 这种隐藏之深的阴霾之人,是不会将心里阴湿的秘密说出来的。 但易念这边不一样。 她光明坦荡,甚至可以做成PPT拿来给大家分析。 胡锐立的神情果然有点迟疑。 易念说:“今天局里挺热闹,你可能不知道,你,不是我们抓来的唯一一个医师。” 易念说着,给王沧澜一个眼神。 “把资料拿给他看看。” 王沧澜点头,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走了过去。 文件夹是透明的那种,里面只打印着字和图片的资料页面。 这是胡锐立的全部资料。 第一页就是照片,名称,代号。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 医师(一号)。 一号的意思就是,还有二号。 胡锐立眼睛都直了。 “不但有二号,还分男女呢。”王沧澜火上浇油:“可惜不能让你见见,不然的话,你们估计挺有共同语言。” 胡锐立这一行,经常和警方斗智斗勇。 彼此之间说话,三分真七分假。 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知道,王沧澜的话不是假的。 至少,这一部分肯定是真的。 “小瞧你们了。”胡锐立呼出口气:“梅姐,你知道的,确实比我想象的多。” “不是多,是多的多。”易念说:“下面这些话,我跟其他人说过,也跟你说一遍。我这人一向公平,你们和我无仇无怨的,我愿意给你们同等的机会。” “什么机会?” 易念指了指墙上的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的仇人,只有医师。”易念道:“谁能给我提供医师的线索,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回报。” 医师和医师之间可以不认识,但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上面还有人。 “什么回报?”胡锐立苦笑了一下,举了一下手上的手铐,哗啦啦的响:“梅姐,你要是昨天跟我说这话,说不定我真考虑一下。现在说,你不觉得迟了吗?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进来了,还能离开?” 还挺有自知之明。 胡锐立破罐子破摔往后一靠。 “我孤家寡人,没老婆孩子,现在我进来了,你给我什么好处也没用了,多少钱也没用了。我为什么要说?不说,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说了,一颗枪子和两颗枪子,有什么区别吗?” 胡锐立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那确实没有什么区别。”易念凑过去,用非常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但是你想想,我,怎么好好的坐在这里。沈听风,怎么好好的在我身边……觉得我会给你钱,你也太肤浅了。” 胡锐立猛的睁大眼睛。 他正要说话,易念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锐立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他重新打量易念。 易念这个人,他确实看不透。 道上有种种关于易念的传闻,但总结出来,依然是一句话,看不透。 ------------ 第186章 我不想自杀 “怎么样?”易念说:“考虑一下,死刑变死缓,死缓二十年,只要你的消息有用,我这里,有的是筹码。” 易念现身说法,用自己当例子,用同样的办法,忽悠过不少人。 虽然招数老,但确实管用。 毕竟梅姐双手血迹斑斑,谁也不信她能用正常途径和警方和解。 胡锐立陷入了沉默。 易念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我也没本事弄什么大赦天下。机会只有一个,人有很多,看你们谁能先抓住了。” 她觉得自己这话,是很有说服力的。 胡锐立不会缺钱,但是,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而且他年轻,只要死刑能改死缓,后面表现好点,十几年就能出来。还有大好时光。 何况沈听风那样的,听说都只在里面待了半年就被弄出来了,说不定他还不用十几年。 但是……胡锐立沉浸下来,深深的皱起了眉。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易念不明白。 不过她有耐心。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胡锐立缓缓看向王沧澜。 王沧澜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高估自己了。 胡锐立说:“梅姐。” 易念咳嗽了一声:“喊谁呢?注意点场合。” 胡锐立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不要乱喊。”易念掏出证件来:“易警官。” “……” 胡锐立那表情,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见了鬼了都。 “说吧。”易念说:“王警官是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有多少含义。 但是胡锐立连连摇头。 “这件事情,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这么神秘? 但是易念是一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人,身为警务人员,一定要守规矩。 “那可不行。”易念说:“按照规章制度,必须有两个及以上警员在场。” 胡锐立闭紧了嘴。 不过易念也不是死脑筋。 “你不放心王警官。”易念想了想:“这样,我让连队进来,你看行不行。他你总相信吧?” 王沧澜很不服气。 但是胡锐立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沧澜就更不服气了。 但是毫无办法。 很快,连景山就来了。 王沧澜灰溜溜的出去了。 “怎么了?”连景山关上门。 胡锐立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你放心。”易念说:“这种小事我能处理。” 胡锐立就真的放心了。 “说吧。”连景山坐下:“不过我劝你不要瞎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是不好好把握,后面就要公事公办了。” 只要进入公事公办环节,胡锐立就必死无疑。 胡锐立清了清嗓子:“梅……” “咳咳。” “易警官。” “嗯。” “当年天盛集团的事情,易警官一定都知道。” “自然,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那你一定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死的死,关的关。” 易念有些不耐烦了。 这不是废话吗? 胡锐立低声说:“在被抓捕的人员中,有一个叫曹经亘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易念一下子坐正了。 “你果然知道。”胡锐立眼前一亮:“这个曹经亘,是天盛集团一名采购。他应该是没有接触过集团核心利益的,所以牵扯不深,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不错,是五年。” 胡锐立接着说:“然后,他在牢里自杀了。” 连景山看了一眼易念,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易念显然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知道他自杀了,但我不知道他自杀的详情。”胡锐立说:“但是我知道,就在他坐牢的当月,就自杀了。” 易念没有否认。 “胡锐立,你为什么知道?” “易警官,你先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想问问你,关于曹经亘的死,你们是不是调查过,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牢里死了一个犯人,这可是大事。 易念说:“你等一下。” 说完,就把连景山叫出去了。 她要先给连景山透个底。 连景山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张白纸。 易念跟他大概说了一下,这倒不是故意隐瞒,不过这事情跟医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就没想过说。 “曹经亘是天盛集团的一名采购,被判了五年。我进天盛之后,对每一个人都有调查,所以这个人虽然和我没有直接联系,我也是了解的。他被判五年之后,就正常服刑了,但是第三天,在牢里用偷藏的刀片自杀了。” 在监狱里自杀,这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虽然保密了,但是上面很重视,小范围内非常严格的从上到下查了一遍,管理人员也都做了各种处理。” “我知道这件事情,也和赵局讨论过。” 连景山认真听着。 “服刑人员有自杀倾向,也不是很少见的事情吧?” 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坐牢,总觉得这辈子就毁了。而且,牢里的生活和外面截然不同,没有自由,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而且牢里,也存在一些霸凌现象。 “不少,但是死成的不多。”易念说:“而且据我的了解,这人没有那么偏执。何况他只判了五年,表现好一点,说不定还不用五年。这么点时间,不至于就熬不过。” 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一通查,没查出任何异样。 最后,不得不认定,曹经亘就是自杀。 至于他自杀的刀片,只能是检查人员的疏忽,导致从某种渠道夹带进去。 可惜曹经亘已经死了,也没办法说一下自己的自杀感言。 易念不明白胡锐立为什么会提起此事。 莫非他知道自杀的真相。 两人回到房间里。 胡锐立见易念去而复返,开门见山。 “易警官,我不是不愿意说,我也不是不相信你的关系,但你怎么能保证,我在坐牢的时候,不会自杀?” 易念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曹经亘的自杀,和医师有关?”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会儿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你了。”胡锐立说:“我只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他不是人。” 气氛塑造的还挺神秘。 但是连景山敲了敲桌子。 “好好说话。” 我们这是正经刑侦文,不是灵异故事。 ------------ 第187章 一股清流 易念说:“你刚才说他不是人,你这是字面意思呢,还是有点夸张?” 如果是字面意思,就可以考虑把人送精神病医院了。 胡锐立本来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被正经的堵了一下。 “是,有点夸张。” 他不得不承认。 易念扯了扯嘴角:“有点夸张,但只要他是人,我可就不怕了。我在外面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胡锐立尴尬的笑了一下。 他不敢说。 是,你名声确实也挺可怕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不过这话是半个字也不能说的,不然叫易念听见,肯定当场就会把他打死。 胡锐立定了定神。 “虽然我是有些夸张了,但曹经亘在监狱自杀,这是事实。易警官,连警官,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自杀的人。在我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说了,可能会死的更快。” 易念和连景山对视了一眼。 “说起自杀,我也想问你。井天春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胡锐立自己也说了,他身上的不是小事儿,一旦按流程走,就算是坦白从宽也死罪难逃。 有这种自知之明,又不是贩毒,身上八成有人命。 但是胡锐立摇了摇头。 “跟我没关系,那个新闻我看见了,不过我来青山市,只接触了你一个人。” 易念并不意外。 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情跟胡锐立没有关系。 胡锐立来青山市没几天,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专心的盯着易念,没空去做别的。 “但她是被人催眠跳楼的。”易念说:“和九星连珠有关联的人,有不少。或者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的蹊跷。”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表明都是自杀的,但是大差不差。 也不必跟胡锐立说的太明白。 “胡锐立。”易念说:“我想跟你合作,听你的意思也不想死。既然如此,你也该有点诚意。而不是说一件需要我去查的事情,就当做自己的诚意。” 胡锐立可以嘴硬,但不能一言不发。 他不配。 易念不允许对方那么嚣张。 “你可以有所保留,但……”易念拇指和食指捏出一点点距离:“只能保留这么多。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们手里唯一的医师,如果有别人开口了,你就没有价值了。” 胡锐立这种人,怎么会立刻开口呢? 总要权衡利弊,熬一阵子的。 “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欢迎来找我,也欢迎来找连队。” 易念和连景山退出了房间。 易念不是个厚此薄彼的人,同样的话,不仅仅是对胡锐立一个人说的,有可能知道内情人,都会说一遍。 广泛撒网,重点捕捞。 捞着谁,就算谁。 而且,有人要忍不住了。 单纯的利益关系就是好,一旦牵扯上感情,容易叫人失了分寸。 他们手里,如今就有一个牵扯上感情的。 颜羽还在牢里关着呢。 颜羽在易念面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但是她有满心的话,要找个人说。 她想用这些话,把易念拉下水来,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但她现在犯愁的地方和易念是一样的。 在这个警局里,谁是可以信任的人呢? 越过易念和连景山,可以信任的人? 包局可以吗?不好说。 而她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选错了人,就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这事情急不来,太急了,就假了。 暂且先关着,让他们自己琢磨琢磨吧。 易念去找了王星光。 在这一批被抓的人里,王星光真是一股清流。 就像是二傻子一样。 他现在已经接受了颜羽并不爱他,只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然后就弄死她这个结论。 但是过程依然茫然。 “我真不知道啊。”王星光想的头发都白了:“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她了。” 大家都相信他是真不知道。 也幸亏他不知道。 不然现在没命坐在这里。 对于知道但不肯说的人,还能使上各种手段。 但是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能有什么办法?他比你更愁。 王星光上次被放了一次,结果半道就被劫走了,虽然是计划之中的,但他还是吓的够呛。 这次被放,就有点不愿意走了。 “不行啊,秦警官,我还不能走。”王星光拽着秦启峰的胳膊不放:“这事情不想起来,我要是出去了,又被人抓怎么办?” 秦启峰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王星光又不是犯人,就是他愿意,也不能一直不放人啊。 “让我再想一晚上。”王星光赌咒发誓:“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呢。” 众人无奈。 他可能不是想不起,可能就是单纯不知道。 就像是之前郁家祠堂的秘密。 在被发现之前,不就是人人都不知吗? 连景山和易念商量:“让王星光再留一夜,明天上午,我们送他回老家。” 是真的回老家,无仇无怨的那种。 王星光的老家就在隔壁县城,家里没人了,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老宅子,摇摇晃晃,多年未修葺。 若是不出意外,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也有可能,年纪大了之后,如果在外面没有混出点名堂,留不下来,会回去养老。 郁家的秘密藏在老宅里,那王家的秘密呢,有没有这个可能,也藏在老房子的某一处。 当然王星光自己说,颜羽没有去过他老家。 但他说的话可信度不高。 他在这件事情里又瞎又聋,连颜羽在他家装了摄像头都不知道,就算去过他老家,也不会知道的。 又忙了一天,到了下班时间,只看见连景山进了办公室,也不知道在整理什么,出来的时候,拎了个包。 沈听风好奇的问:“连队,搬家打算自带干粮?” 今天晚上,根据包局指示,连景山,就要正式住进易念家了。 “这不是干粮,是衣服。”连景山说:“我只有一件短袖在那边,懒得回去拿衣服了。” 当刑警的,经常加班几天几夜的,谁办公室里没两套换洗衣服。 连景山直接收拾收拾,打算都带过去。 果然考虑的很周到,很敬业。 沈听风很满意。 他觉得这一次,挨打的人一定不会是他了。 ------------ 第188章 狙击位 连景山对易念租的房子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进了房间之后,沈听风说:“你们休息吧,我来做晚饭。” 白天忙了一天,本来是可以在外面吃,或者在食堂吃了回家的,但是这两天不行。 冰箱里有太多的菜,虽然冻上也能放一阵子,但是就没有那么新鲜了。 这都是连妈妈好心好意送来的,绝对不能浪费了。 而东西既然是连景山出的,那他出工就理所当然了。 但连景山并不是一个等吃现成的人,三个人的饭菜也要做好几样呢,让沈听风一个人忙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来帮忙。” 换了鞋,连景山也进了厨房。 厨房就那么大,三个人实在是转不开。 等易念将包放回楼上,换了件衣服下来的时候,两个大男人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十分和谐。 易念抱着胳膊在厨房外站了一会儿。 啧啧啧。 王沧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一生行善积德,这果然是我应该看的。 梅姐的人品可能不怎么样,但梅姐的眼光绝对没有问题。 男生很单调,喜欢看美女。 女生就不一样了,不但喜欢看帅哥,还喜欢看美女,还喜欢美女和帅哥在一起。 美女和美女在一起很养眼,要是两个帅哥在一起,那就更兴奋了。 易念在正餐面前,开开心心的先吃了个开胃小菜。 然后从冰箱里拿了几样水果,在餐桌上切切,放了个果盘。 也算是为这个和谐的家庭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吃完饭,易念自告奋勇去洗碗。 洗了碗出来,就觉得房间里怪怪的。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起来了。 当然房间里依然明亮,她买的灯泡瓦数很大。 连景山和沈听风站在餐桌边,桌上放着几张图纸,他们正在商量研究着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易念好奇的走了过去。 莫非是九星连珠的地图? 但并不是。 她拿起一张图纸看了一下,是她租的这房子的平面图。 哪里有门,哪里有窗,标注的清清楚楚。 “你们要干什么?” 易念不解。 又拿起另一张。 这图和房子无关,是一处天台的照片。 这天台看着有些眼熟,易念略一思考,眉头一皱,快步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帘被拉上了。 她没有贸然将窗帘打开,只是打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往外看去。 就是这个角度。 手里拿的照片,就是从这里看出去,对面的大厦的天台。 易念走回桌边,看了其他的照片。 “这是从我这屋子往外看,窗台和阳台外面的范围。” “不是。”连景山说:“你应该说,这是周边一圈,能看见你的房间的位置。” 易念点了点头。 明白了。 但是,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连景山这是在找周围一圈可以看见她的屋子的地点,难道怕对方会安排狙击手暗杀她吗? 易念有些纠结:“连队,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就算我在天盛集团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你这弄的我感觉自己过不了今晚似的。” “夸张点,总比事情到了面前没有防备好。”连景山说:“既然知道对方可能会对你下手,就要格外小心。” 沈听风也同意。 “没错。”沈听风说:“易念,你这次的对手,和以前的对手,可是不一样的。” 以前,天盛集团在道上其实没有多少仇人。 都是为了赚钱。 黑吃黑的事情确实有,但易念是最大的黑。 小打小闹的,闹不到她面前。 有能力的,易念为了调查拉拢,尽量不会树敌。 最大的敌人是警方,也不会暗杀她。 这次可不一样了。 “你房间的窗帘,以后尽量关着。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开那么多灯。” 这是让连景山头疼的一点。 易念每次到家,会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简直是一个天然的靶子。 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就算是拉上窗帘,灯光太亮,若有心人在外面注意,也有可能看见窗帘内的影子。 易念一时没能回答。 沈听风按住连景山的手,让他先别说这事情。 连景山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真正的医师落网之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连景山正色道:“易念同志,保护你,是领导的命令。” 这官威呀。 易念只好应了。 三人商量了个差不多,易念先上楼休息了。 连景山和沈听风却不着急。 等听着易念关门进房间了,连景山才问出来。 “表哥,我注意过,易念每次不管去哪儿,都要把所有的灯都开着,她这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沈听风叹了口气。 “多少是有一些的,但现在其实已经不严重了。” “我方便问一问,这是怎么造成的吗?” 虽然这习惯也不怎么影响正常生活,平常也就是一个月多点电费罢了,可他们的职业不一样,就怕会遇到什么突然情况。 这一习惯,会带来危险。 沈听风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黑暗恐惧症是易念初入天盛的时候,和燕关的手下夺权造成的。有一次,被困在古墓墓室里。那里一点光都没有,被困了六天。地下墓穴潮湿,多有虫蚁蛇鼠。后来,她就有了这方面的毛病。” 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会觉得在黑暗中,有各种危险。 即便明知道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心里也会有恐惧。 连景山听着心里沉甸甸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或者治疗吗?” “一是吃药,二是心理治疗。通过改变思维模式和信念,重新构建对黑暗的看法,以减少恐惧的反应。” 沈听风说:“但我之前评估过,给的意见是,尽量不要吃药,时间会缓解一切。易念其实是一个很坚强乐观的人,她来青山之后,心理问题有明显好转,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连景山想了想:“那若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安抚她?” “其实很简单。只要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就行。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这种现象就会减轻。她很坚强,能熬过来的。” 连景山点了点头。 但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要熬呢? 她明明该载誉归来,站在阳光下接受一切荣誉。 ------------ 第189章 亲密的距离感 “好。”连景山严肃说:“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一定要告诉我。” 沈听风笑了一下。 笑的连景山有点不安。 “怎么了?” “是这样的。”沈听风说:“俗话说的好,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我这几天也发现了,她对你其实是有点兴趣的。” 连景山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沈听风说的兴趣,指的是什么。 好在沈听风很贴心:“你别误会,这很正常。人都有爱美之心,对长的好看的,无论同性还是异性,哪怕不是一个种类,比如猫猫狗狗,都会有好感。” 连景山不确定。 这是,夸我吗? 应该……是吧。 “她觉得你好看,就愿意多看几眼。你又有一个让她觉得安全的,可靠的身份。相处中,也给了她安全可靠的印象。那么在她心里,自然就愿意靠近一些。” 连景山点了点头。 “易念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她和你相处的时候,会从心里觉得放松。” 单身男女之间,就是这样。 需要避嫌,但是又可以光明磊落。 “连队,如果你愿意的话,多给她一些关心陪伴。你是最合适的人,一定可以帮她走出来的。” 至于这种情感是什么,沈听风觉得不用说,现在也不必去想太多。 感情的发展是顺其自然的。 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战友。可以是兄妹,也可以更多。 不必勉强,也不必此时就性质分明。 连景山听的很认真,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你说。” 连景山道:“我知道你和易念的关系很好,你们在天盛集团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你又是学心理学的。这件事情由你来做,不是更好吗?她肯定会百分百信任你的。” 沈听风叹了口气。 “她确实会百分百的信任我,我也百分百的信任她,但正因为我们俩在天盛集团相处了四年,我们太熟悉了,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有点距离……” 沈听风挠了挠五颜六色的头发。 “我们俩的关系,连队你也知道。在天盛集团那四年,我们都是住在一起的,一个房间,一张床。” 连景山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 他当然知道。 沈听风明面上的身份,是易念的小白脸。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表面工作必须到位,他们当然要住在一起。 这没有什么暧昧不清的。 退一步说,如果沈听风和易念真的暧昧不清,越了界动了心,现在估计已经结婚了。 他们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不必遮遮掩掩表哥表妹的相处。 假扮情侣,这事情对易念来说是为难,对沈听风来说又何尝不是为难,没有谁占谁便宜的说法。 “可我们又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我们只是战友。所以在必须表现的亲密无间的同时,就会格外的注意分寸和距离。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没办法特别放松的,脑中会时刻紧绷着一根弦。” 连景山慢慢的捋了一下。 “我明白了。” 所以易念就算是拍照,也不会拍沈听风。 她也不会私下和沈听风像是男女朋友一样出去逛街,唱歌,旅游。 她心里始终有这么一道界限。 也必须有这么一道界限。 很多公司都不允许办公室恋爱呢,她和沈听风在虎穴狼窝里,一旦有了超出战友的关系,难免怕会影响任务。 沈听风叹了口气:“按理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么多。但是咱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 连景山拍了拍沈听风的肩膀。 放心吧。 沈听风放心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也就各自去休息。 周围的几个点,明天连景山都打算去看一看。 装个监控什么,确保万无一失。 沈听风的房间在楼下,连景山还住在楼上的客房里。 他上了楼,路过易念房间的时候,便难免多看了一眼。 其实房门关着,看不见什么。 但连景山一看,就觉得不太对劲。 房门下面是有空隙的。 易念只要回家,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会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亮堂堂的。 但现在,门缝里一点儿光都没有,是暗的。 房间里没开灯。 连景山心里一慌。 难道是刚才自己说了,开灯会不安全,所以易念没开灯。 他连忙凑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好像有,似乎易念在说话,但是又听不真切。 “易念。”连景山连忙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易念,我进来了。” 连景山又说立刻一声。 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连景山也顾不上太多了,打开了门。 易念房间的门是不锁的,房子里就这几个人。无论是沈听风还是连景山,都不会不打招呼的进她的房间。 如果需要进,一定有非进不可的理由,锁了门怕反而会耽误事情。 易念房间里,果然没有开大灯。 只有房顶上亮着一条灯带,闪着微弱的光。 这光对普通人来说足够了,但是对易念来说,远远不够。 房间中间,是一张两米的大床。 房间里空调打的很低,易念盖着厚厚的被子,缩在床中间。 但是她睡的很不安稳。 像是在做噩梦。 “易念。”连景山连忙走到床边,蹲下身来。 只见易念在睡梦中紧闭双眼,在这么冷的温度里,额头上一层冷汗。 “别过来……什么东西……”她口中急促的低声说:“什么东西,别过来,别……” 她喘着气,两手伸在被子外面不停的挥动。 好像面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靠近一样。 连景山又低声唤了两声,想把易念从梦魇中叫醒。 但是她没有醒来。 “沈……” 连景山正要叫沈听风,突然停了下来。 沈听风一定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他说了,他没办法让易念真正的放松下来,他不合适。 易念看见他,只会更紧张的绷紧那根,绷了四年的弦。 ------------ 第190章 陪睡 这短短的一瞬,连景山心里电光火石,闪过许多。 终于,他伸手握住了易念的手。 “易念,易念。” 连景山凑过去一些,在易念耳边说:“是我,易念,是我,我是连景山。” 连景山个子高,床却只有那么矮。 他弯腰的姿势十分不舒服,干脆就坐在床边。 但是坐着的姿势还是有些凑不上。 连景山干脆在床边蹲了下来。 这个高度就刚刚好了。 易念在梦中,大约听见了连景山的声音。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易念,是我,有我在呢。没有什么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 易念的手上,有老茧,有伤痕,虽然没少保养,但是握住了,能感觉出不是寻常姑娘家的细腻光洁。 也有力气。 也用上了力气。 易念在梦中,力气可不小。 连景山的手被捏的有些痛,但是他依然握着易念的手。 “我在呢,我在你身边,不用怕,什么都没有……” 沈听风跟他说的很清楚。 易念的问题,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 就是一个脱敏训练。 害怕黑暗,觉得黑暗中有东西,缺乏安全感。 没有过多的窍门,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让她知道,很安全。 非常安全,黑暗中,没有危险,没有可以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东西。 连景山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易念的名字。 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易念没有醒。 连景山也没有松开手。 这一夜,易念都没有再醒。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放在床边的手机闹钟响了。 易念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想伸手把闹钟按掉。 第一个绝对不是起床闹钟,只是随便响响。 当然,电话铃声是另外一种。 如果电话铃响,她会立刻睁开眼睛。 如果打电话的是连景山,那会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跳下床,那肯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 但是手竟然没抬起来。 被什么压住了,麻麻的。 易念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然后一下子什么瞌睡都醒了。 她一个单身大姑娘,昨晚上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也关了房间的门。 一睁眼,床边竟然趴着一个男人,还握着她的手。 看样子握挺久了,手都麻了。 “连,队?” 易念轻声喊了一声。 并且想抽回自己的手。 连景山也醒了,慢慢坐直。 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这个姿势睡一晚,真是累啊。 不过他也没睡一晚,昨晚上他不放心,守了易念大半个晚上,早上四点多,才朦胧睡去。 本想着回自己房间去睡的,又怕易念半夜醒了,干脆就没走。 “连队。”易念慢慢凑过去:“你怎么在我房间里睡觉?你……梦游了?” 幸亏是睡在地上,而且,穿着整齐的衣服。 要是衣衫不整睡在床上,这会儿易念就要调监控了。 连景山甩了甩酸痛的手,轻描淡写:“你昨晚做噩梦了。” 易念愣了一下,看向屋顶。 屋顶上,是房间里最亮的灯,现在关着。 窗帘也是拉上的。 只有顶上一条灯带。 即便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屋子里也还不明亮。 易念想起来了。 “昨晚上,我是关灯睡觉的?” 她脸色有点白。 “是的。”连景山慢慢站起来:“我昨晚上楼的时候,看见你屋子里的灯没开,好像在说梦话。我有些担心,就进来看了一下。然后……看见你做噩梦了。” 连景山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昨晚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想喊醒你,但是喊不醒。你握着我的手不放,我又怕强行喊醒你会让你受惊吓,就在旁边陪你一下。结果我也睡着了。” 不是陪一下,是陪了一夜。 睡着,也都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醒了,我去洗脸刷牙了。”连景山也没多留:“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早饭好了喊你。对了,早上下饺子吃,你要吃几个?” 他们俩下饺子,都是有数的。 下之前问一圈,谁要吃几个。 要吃几个就下几个。 等饺子熟了,各人认领自己的数量。 有估计错误的,吃完不够的,吃不完的,就看你平时的人缘好不好,有没有人愿意为你分担,和你分享了。 易念懵懵懂懂的说:“八个吧。” 吃饺子也得图个吉利。 “行。” 连景山说完就出去了,关上了门。 易念又发了一会儿呆,给沈听风发消息。 “我昨天晚上没开灯,竟然睡的不错。” 沈听风什么都知道,但是装傻。 他昨晚开始还没注意,但后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上去看了一下。 见连景山很好的安抚了易念的梦魇,便悄悄退了回去。 沈听风明知故问:“是吗?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嗯…… 易念想了想,什么特殊原因呢? 难道说是连景山陪睡了一夜。 拥有两个男宠的易念这一刻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含糊的给沈听风发消息。 “也,没什么。” 沈听风此时也在厨房里,把易念的消息给连景山看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的回复。 “情况有好转是非常好的事情,下次还可以尝试。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易念回了一个嗯。 手机放在桌上,去洗脸刷牙换衣服。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着。 沈听风说,多尝试几次? 可这怎么尝试呀? 昨晚上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连景山主动伸出援手,算见义勇为,乐于助人了。 下一次呢,下一次总不能主动邀请吧? 这怎么邀请? 难道要跟连景山说,连队,你今晚能陪我睡吗? 也不知道连景山会不会把她打死。 就他这脸和身材,这些年觊觎他的人肯定有。 易念有些恍惚的下了楼。 鸡汤下的饺子,八个,盛在盘子里。 饺子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还有一人一个水煮蛋,也是连妈妈给准备的。院子里乱跑的草鸡蛋,个头小一些,但是比超市买的好。 “早上好。”沈听风说:“表妹,昨晚睡的怎么样?” “挺好的。” 易念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连景山。 将盘子扒拉过来,低头吃饺子。 ------------ 第191章 留守老人 沈听风没有对易念追根究底,而是问连景山:“连队,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看你有点疲倦的样子。” 连景山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睡的挺好的。”连景山说:“易念房间的地板,挺舒服的。” “……” 易念也叹了口气,这说的是什么啊? 沈听风拿出手机:“有家地毯很舒服,我来下单买一个。” “别别别。”易念连忙制止他:“表哥你干什么,你想让连队天天睡地板吗?” 那是领导啊。 不合适。 五十个饺子在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 今天,沈听风有自己的安排,易念和连景山要去一趟王星光家的老宅。 两人去警局,接上了王星光。 可怜王星光这段时间被抓了放,放了抓,抓了又放,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坐上连景山的车,再三向他确认。 “连队,这一次,真的没事了吧。我不会半路被人劫走了吧。” “放心吧,没事儿。”连景山安抚了他一下,又加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仔细想想。” 王星光苦着脸。 他怎么没仔细想,这两天脑浆都要想匀了。 但就像他说的,要是知道是什么,早就献宝一样告诉颜羽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易念说:“想想你爸爸,你爷爷,太爷爷,或者叔叔伯伯,有没有说过,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要不然的话,即使颜羽已经在牢里,又怎知没有其他的颜羽。” 不说还好,一说王星光更害怕了。 外面阳光灿烂,王星光却缩成一团,好像看见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未来。 王星光的老宅在县城边缘的村里,如今只剩下几间空置的红砖瓦房。 房子久无人住,荒草丛生。 “我也好久没回来了。”王星光拿掏出钥匙开锁。 这锁久未有人开,都锈死了。 王星光努力的开着,连景山却转到了窗边。 窗子玻璃是破的,上面有半个脚印。 “看来,颜羽的人已经来过了。” 啪一声,王星光总算是把门打开了。 在一阵牙酸的声音中,推开了门。 这屋子前后两间,堂屋上面还有个阁楼。 厨房是连在一起的,卫生间却是单独在外面的一个旱厕。 村子里早些年的房子几乎都是这样的设计,格局差不多。现在能搬出去的都搬出去了,只剩下一些念旧的老人。 在这种地方,别说月黑风高钻进别人的屋子,就是白天大大方方的进去,都很难被人看见。 屋子里别说电,就是灯泡都没有一个好的。 王星光说:“以前家里有人,我每年都回。后来老人不在了,就懒得回了。每年清明虽然回来祭拜,但是也不会过夜。都是上午来,晚上就走。就算是不走,也会在县城住个旅馆,懒得回来收拾了。”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对王星光来说,老房子,只是一个房子罢了。 空荡荡的,不如不回。 幸亏现在是白天,外面很亮,屋子里也不是很暗。 在两个房间转了一圈。 只有最简单的几样家具。 连景山抬头看了一眼阁楼。 “上面呢?” “上面也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星光说:“我很久没上去过了。” 这阁楼不是一个正常房间的高度,只有一米多点,成年人是要弯着腰的。 而且,没有固定的楼梯。 王星光说:“以前会在下面放一个梯子,后来没人住了,梯子也烂了……” 自家做的木头梯子,已经烂成一块一块的木棍了。 自家盖的房子高,没有梯子还真不好上呢。 而且年久失修,易念还有些担心,这阁楼的楼板现在还能不能承受一个人两个人的重量,可别踩了两下之后塌了,就危险了。 但肯定要上去看看的。 连景山说:“去借个梯子吧,上去看看。” “行,我去借。” 王星光一口应着。 他现在比连景山还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是什么。毕竟这秘密关乎他自己的性命,一点儿也不想糊里糊涂的死。 易念说:“连队,我陪他去借梯子。” 王星光虽然不是犯人,但小心一些好。 连景山点了点头。 村里人剩下的不多了,借梯子,要去有人的人家。 王星光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可是常年不回,回来也只是短暂的待上半天,也不太清楚村民的动向。 只能是一边走,一边看。 好在有人和没人的人家,是很容易区分的。 没人的,院子屋子都荒废了。 有人的,哪怕只是个老人在家,也会收拾,屋前屋后的菜地,也是有人打理的。 三分钟后,总算是看见一个有人收拾的院子。 院子里还有几棵橘子树,黄澄澄的结着橘子。 还有两棵石榴树,可惜石榴还没熟,不够红。 王星光还挺悲春伤秋,他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家里穷,没钱给买零食。家里有果树的,结的果子都要省着吃,数着吃。家里没有果树的,别人家有,也会成群结队的去偷着吃。可惜现在,果子掉一地的,都没人吃了。” 橘子树下,落了不少熟透了的果子。 易念想着,一会儿借了梯子,偷偷摘一个尝尝。 要是好吃,找主人买点。 “周伯。” 王星光站在院子门口喊了起来:“周伯,在家吗?” 易念站在院子门口往里看去。 里面屋子的门没有关紧,是掩着的,人应该在里面。 但王星光又喊了两声,也没有人回答。 易念有些担心:“这周伯,是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住。孩子都在外面。” 易念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独居老人最容易出事。 一旦出事,可能求救无门,有些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去世很久了。甚至邻居闻着味道才发现报警。 像是这种没剩下几个人的村子,连个邻居都没有,就更可怕了。 易念一说,王星光也不确定了。 “要不然,我们进去看看?” “好。” 易念推了一下,院子门开了。 院门没锁,房门也没关,两人大步走了进去。 进门便是堂屋,只见堂屋的地上,果然躺着个人。 ------------ 第192章 刑讯逼供 两人连忙冲了过去。 王星光一看,喊道:“周伯,周伯!” 这老人便是屋子的主人,周伯。 但周伯已经没气了。 易念不是法医,但基础的知识还是有的。 她急忙制止了王星光要碰周伯的动作。 “别动,别碰尸体。” 其实不用她说,王星光哪里敢碰尸体,没昏倒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易念立刻给连景山打电话。 “连队,我们在往西八百米的地方,一户姓周的人家,有独居老人被害。目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人是被……勒死的。” 夏天穿的少,周伯的脖子上有一处明显的痕迹。 但时间不会太久,不然这个炎热的季节,尸体早就发臭了,他们在门口就会闻到。 连景山一听死了人,就觉得头大。 王星光的老家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 死者离他家老家的房子八百米。 在这个非常时刻,不管两件事情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眼下一律要当做有关系来处理。 “我知道了。”连景山说:“我立刻联系人。” 死人了,还是明显死于被杀,在村子里算是个大案子了。 连景山打了几个电话。 乡镇派出所的人很快就到了。 不过派出所里的人员比较简单,没有法医痕检之类的配置,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案件。 县城公安局的人离的远些,过来的时间要长一些,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连景山做了自我介绍,又让易念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的情况。 这尸体是王星光和易念同时发现的,易念是专业的,看见尸体不会害怕只有对工作量的有仇。 王星光的状态就有点不好了。 他最近碰见的吓人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害怕。 之前就又是被劫持,又是被绑架的。 现在身边已经开始死人了。 他甚至偷偷的问连景山。 “连警官,你说我这次,是不是过不去了?” 就这胆子还追颜羽? 连景山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们会尽量保护你的。还有,你如果想到了什么,不管有关系没关系,也一定要立刻跟我们说。” 王星光这辈子都没有把头点的这么快这么好的时候。 一个小时之后,县城公安局的人来了。 周伯的房子外面已经拉了警戒线。 村干部也和周家的人联系了,周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外地。接到消息后就是立刻往回赶,最快也得四五个小时。 易念跟着法医一起又进了屋子。 法医很快给出了初步检验结果。 周天干,男,七十五岁,死亡时间在当日凌晨三点,也就是半夜。 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窒息身亡。 有过反抗,但反抗不激烈。 指甲上里没有血迹和人体皮屑,周边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房间里,院子里,都没有留下脚印。 周天干虽然一直生活在老房子里,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是对他不管不顾的不孝子孙,他这老房子是后来加固重修过的,院子也铺了水泥。 要是没铺水泥,是农田泥土的话,凶手还可能留下脚印。 周天干家周围一圈都没有人住,不太可能有目击证人,更别提有监控了。 众人都觉得在这个地方发生凶杀案很麻烦,这和在深山老林里有什么区别? 连景山说:“我们现在正在查一桩案子,这桩案子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但是可能和王家老宅有关。我怀疑,杀死周天干的凶手,可能和这事情有关。” 只是基于时间和地点的猜测,目前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法医说:“我认同连队的看法。” “怎么说?” 法医说:“死者的脖子上,有好几处勒痕。” 法医抬起周天干的下巴,展示给大家看。 外行只看见深深浅浅的痕迹。 “其中这一道是致命伤。”法医指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那么重。” “从颜色的变化,肿胀反应,皮肤破损情况,可以判断这些伤痕造成的时间,至少间隔了十分钟,甚至更长。” “从致命伤判断,凶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力气很大,下手果断。而受害者是一个身体虚弱的老人。如果凶手想要杀人灭口,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而且,根据现场痕迹看,凶手很可能是突袭的,受害者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这种凶手占尽上风的情况下,想要勒死受害者,轻而易举。不应该花费那么长时间,也不应该留下过多的深浅不一的勒痕。” “就像是,同样用匕首杀人。训练有素的凶手,一刀致命。绝对不会是一刀一刀,又一刀。” 除非是一个下不了狠手的普通人,或者是为了泄愤等其他的原因,有意延长死者的恐惧和痛苦。 连景山沉吟着:“所以凶手杀周天干,并不是一个意外。” 不是看见了什么杀人灭口,而是有意为之。 比如说,报复。 所以故意延长了周天干的死亡时间,欣赏他的挣扎。 还有一个更有可能的推测。 刑讯逼供。 凶手勒住周天干的脖子,逼问他某个问题,一而再的收紧绳子,威胁恐吓。 最后,不管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杀人灭口。 这就不仅仅是猜测,而是根据尸体的伤痕情况,合理的推测。 易念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瑟瑟发抖的王星光。 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周天干的死,就更有可能和王家的老宅有关系了。 看来这案子,不能让县城公安局当做一桩普通的命案来调查,专案组也必须要参与了。 连景山跟本地警察商量了一下,又给包局打了个电话。 领导之间沟通了一下,立刻达成协议。 先将周天干的尸体运回县城公安局,王家和周天干的住所,派人盯着。然后,详细的查周天干的身份。 王家的人不长寿,王星光的父母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爷爷辈的就更别提了。 凶手这会儿来逼问邻居,能问出什么?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问出的事情,王星光和其他村民也没道理全然不知啊。 ------------ 第193章 你死了,我很高兴 周天干一辈子没离开村,但往上数两代,却不是本地人。 根据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回忆。 “周天干他们家,是他爷爷那一辈,从北方要饭过来的。当时被村里一户没有男丁的人家收留,入赘做了上门女婿。” “后来,生了儿子。儿子跟着女方姓李。再后来,有了孙子,又改回姓周。” “王家倒是本地人,但没听说和周家有太多来往。其实周家在村里,和大家关系处的都不太好。” 连景山听王星光说,周天干脾气还挺好的,小时候还经常拿糖果点心给他吃,便道:“他为什么和村里人关系不好?” “就因为改姓的事情呗。”村里老人说:“李家是村里大户,和村里不少人家沾亲带故的。周天干的爷爷刚上门的时候,还挺好的。和他妻子一辈子也没什么矛盾。” “生下儿子后,也还不错。可是当他孙子出生,却自作主张,坚持让孙子姓周。这不是妥妥的忘恩负义吗?因为这事情,他和村里李家的人闹的很僵,差一点老死不相往来。” 原来矛盾是这样来的。 周天干在村子里生活惯了,不想离开。 但是子女在村里颇受非议,因此年纪轻轻就都出去打工了,很少回村子。 听村里人聊了一阵子,大家对周天干算是了解了不少。 不过这都是些闲事,听不出和王家有什么关系,也听不出和谁有足以杀人的矛盾。 下午三点半,离的最近的,周天干的大儿子周安翔带着老婆孩子,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看见父亲的尸体时,周安翔扑了过去。 “爸,爸你怎么这就去了……” 周安翔哭的还挺伤心的。 周天干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按村里人正常娶妻生子的年龄,二十来岁就应该成家了。 就算是结婚迟的,二十五也有第一个孩子了。 现在,他的大儿子应该有五十岁了。 孙子都应该挺大的了。 可是很奇怪,周安翔的岁数确实不小了。 他的老婆年纪也正常,比他小一些,看着也有四十来岁了。 可他们的孩子,却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死亡可能还没有太准确的念头,她有些迷茫,但是不伤心,只是牵着妈妈的手,茫然的站着。 周安翔的妻子也一点都不伤心。 周天干是她的公公,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住在一起,没有感情,说不定还有矛盾,不伤心也很正常。 但是从人之常情的角度来说,死者为大,这个时候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应该抹两滴眼泪吧。 但是她连装都没有装一下。 面无表情,非常冷漠。 易念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如果仔细的看,甚至能看见她嘴角有一抹冷笑。 而且,她没怎么掩饰这种冷笑。只不过现在这种场面,确实不适合太高兴罢了。 易念走了过去。 “养思枫对吧,你是周天干的大儿媳妇?” 女人点了点头。 “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了解一些情况。” 养思枫有些警惕,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易念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易念将养思枫母女带到一旁的办公室里,养思枫把手机拿给孩子,让她自己玩游戏看动画片。 这是一个当家长的基本常识。 当你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不能推辞也不能干扰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把孩子带在身边的时候。 就给她一个手机或者平板,她就会乖乖的,一动不动的保持同一个姿势几个小时之久。除非手机没电,信号卡,不然的话,是不会来添乱的。 养思枫的女儿也是如此。 小丫头乖乖看起了手机。 易念和养思枫对面坐着。 养思枫说:“警官,你想问我什么?” “你别紧张。”易念说:“就是问问寻常的事情,周天干的事情,你们家的关系之类的。” 问一个人,不要只问朋友和亲人,还要问问讨厌他的人。 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说法。 养思枫挺合作的:“你问。” 易念说:“你和周天干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人死了脸都黑成这样,这不是私下的不好,是光明正大的不好。 果然,养思枫冷笑了一声。 “是有什么矛盾吗?”易念奇道:“据我所知,你们夫妻俩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村里吧。”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在外面打工,但一般来说,其他的节假日可以不回,过年没有特殊情况,那是一定要回的。 可以养思枫夫妻俩,过年都不是年年回。 有时候,是周安翔自己回,养思枫不回。 偶尔,养思枫才会带着孩子一起回。 养思枫又冷笑了一声:“没什么好回的,又不是我家。” 当一个人被害死后,对你尸体冷笑的人,那是真有仇。 不可调和的那种。 易念说:“你和周天干之间有什么矛盾?” 这不是秘密,养思枫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我和那老东西,不共戴天。” “你仔细说说。” 养思枫低声说:“警官,你看我女儿,会不会觉得奇怪。我今年都四十五了,可我女儿,才五岁。” “确实小了一些,你们要孩子要的挺晚的。” 四十五岁,孩子五岁。 四十岁才生孩子,算是高龄产妇了。 养思枫沉声道:“她是我领养的,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哦。” 易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生孩子,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领养孩子的人很多啊,又不稀奇。 特别是从小领养的,也许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不能生。”养思枫说:“在领养小星之前,我曾经怀过三个孩子。” “啊?” “那三个孩子,都没保住。”养思枫转头向刚才出来的法医室看去,眼中有寒光:“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胚胎没发育好什么的,自责是自己的原因,没能保护好孩子。” 养思枫握紧了拳头:“后来我才知道,是这老东西动的手脚。” ------------ 第194章 三次流产 易念很意外:“你说是周天干动的手脚?” “对!” “那不是他的孙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找人看了,说我肚子怀的是女娃。” 至今回想起这事情,养思枫都觉得心如刀割。 “老东西特别会装,表现的对我们很好,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每次我怀孕了,他就说要来照顾我。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流产了。可你说,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怀疑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公公。” 易念心里沉甸甸的。 “后来呢?” “第三次的时候,终于被我发现了,我当时差一点掐死他。” 可以想象。 怀孕,流产,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伤害。更何况是一个非常想要做母亲的女人。 养思枫的眼中有了泪光。 “后来,我就和周天干彻底崩了,我要报警,我要把他送去坐牢,我要跟周安翔离婚,让他们一家都去死。” 当年那一场肯定闹的很厉害。 但是养思枫最终还是没有和周安翔离婚。 即便在这个年代,在有些人心里,离婚也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是周天干做的,周安翔并不知道。 那三个未见天日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也几乎崩溃。 这也是养思枫最终没有离婚的原因。 后来的结果就是,养思枫和周天干绝了联系,只有周安翔顾及那么一点父子情分,慢慢的,有了一些来往。 三次痛苦经历,不管是能生,还是不能生,养思枫都不想再生孩子了。 于是在前几年,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子。 养思枫说完,说:“警官,你能理解我吗?我看见周天干死了,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只觉得死的好。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早该死了。” 易念身份的原因,不好就个人立场作出评价,但是从心里,她是赞同的。 没想到看着长的还挺和顺的一个人,竟然如此心狠偏激。 难道是因为祖上入赘的原因,所以特别在意传宗接代? 但是也不至于啊。 一般人就算是想要孙子,也只是多生几个。 再极端的,等生下来之后,看是女孩子就送人。 时间再往前去有溺死的,但现在少见那么丧心病狂的人了。 易念想了想:“周天干不是一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吗?那其他的儿女呢?都没有孙子?” 但凡有一个,也不该这么执着才对。 这都不是执着,这是走火入魔了啊。 “有。”养思枫说:“但是很奇怪,老东西对他们俩很冷淡。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孩子,好像都不在乎。” 易念一针见血:“那他的财产呢?” 养思枫的脸上,露出一点奇怪的表情。 她有一点迟疑,但还是道:“财产,也都给了我们。” 周天干没有退休工资,但是一个月有几百块钱的农村养老。在村子的街道上,有一栋后来盖的四层小楼。在村子里,还有三间老屋,前后有菜园果园。 这房子现在是不值钱,但是地还是值一点钱的。 还有土地。 周天干名下,有十几亩地。 这些地租出去一年倒是没有多少钱,种也没有多少利润,但是前阵子国家征收,一亩地给了好几万块钱,这十几亩地,一起有近百万。 加在一起,这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些钱,全部给了老大周安翔。 易念说:“孩子的事情在前,还是给钱的事情在前?” 如果是孩子的事情在前,这可以看作是一种补偿。 但养思枫说:“给钱在前。” 这就奇怪了。 周天干对女儿小气也就罢了,同样是儿子,怎么对老二也那么小气呢? 就算最喜欢的是老大,多给点也就算了,全给,说不过去。 “那他们俩没有意见吗?” “有啊,那有什么办法呢?但是他命好,虽然自己不是个东西,但几个孩子都还孝顺。即便因为这些事情心里有芥蒂,也没有不管他。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 易念和养思枫聊了半个小时,对周家的关系,确实是有些看不明白。 当天下午,只有老大一家回来了。 老二的火车半夜到,老三更是要等到第二天上午。 周天干的死因存疑,尸体先不能交接。周安翔一家也先在县城里住了下来。 等明天易念和连景山还要去一趟两家老宅,等周天干的子女到齐,也还要仔细询问一番。 当天晚上,易念和连景山就住在县城招待所。 本来是要开三间房的,易念一间,连景山一间,王星光一间。 但是王星光死活不同意。 王星光在招待所大厅里抱住连景山的腿,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住。 本来他就人怂胆子小,被绑架了一次之后,胆子更小,觉得时刻有人要害自己。 现在看见了周天干的尸体,当场没有哭出来,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且周天干被害的时间如此的近,也就是说,凶手可能就在附近。 说不定守株待兔呢。 就在大厅里,王星光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 他抱住连景山的小腿鬼哭狼嚎。 “我们住一间吧,我不要一个人住,求你了……” 连景山真是一辈子没经历过这么丢人的时候。 来来往往的人都难免偷偷摸摸的看一眼。 神色都很怪异。 怎么说呢。 连景山那么高大帅气的一个小伙子,边上还有个高挑漂亮的姑娘。 要是王星光抱住的是易念的腿,或者,抱住连景山腿的是个姑娘。 那都能解释。 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的剧本,大家虽然也喜闻乐见,但觉得正常。 可眼下……真是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剧本。 易念捂住半边脸,低声说:“连队我先回房了。” 反正王星光也不可能让我保护,你自己搞定吧。 我可以陪你出生入死,但是丢脸,我就不陪你了。 勇敢的人不怕死,但不代表不怕社死啊。 连景山试了两次也没能抽出腿来,只能让前台换一个双人间。 王星光这才罢休。 ------------ 第195章 正常人的怀疑 易念这天晚上睡的很好,但是她估计连景山睡的不是太好。 招待所有自助早餐,是包含在住宿里的。 早上七点,易念去吃早饭。 一份煎饺加一个煎鸡蛋,一小碗牛肉面一杯果汁,还有一份水果。 吃到一半,连景山带着王星光来了。 王星光很安心。 连景山也……很稳定。 稳定的吃了一碗牛肉炒饭之后,一口气喝了一杯咖啡。 然后又去拿了一杯咖啡。 看的出来,晚上睡的不太好。 就算他在易念床边打盹的那天,也没有连着喝两杯咖啡。 吃了饭去警局。 周天干的二儿子周俊雄也回来了。 周俊雄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和周安翔的表现就不太一样了。 周俊雄对这个如此偏心的父亲表现的比较冷淡。 没有养思枫那么恨,但也没有周安翔那么伤心。 人活着的时候,毕竟养育一场,保持面子上过的去。 人死了,更是只要面子上过的去就行。 他和周安翔兄弟之间,也很冷淡。 连景山和周俊雄聊了一会儿。 周俊雄对周天干的了解很少。 也就是逢年过节,偶尔打钱,言尽于此。 连景山觉得,从周家的几个儿女身上,怕是问不出什么。 周天干的女儿周翠是最后到的。 也是一个人。 小儿子尚且不亲,女儿更别提了。 周翠说:“我妈在的时候,还挺心疼我们。可我妈走的早。我十五的时候,我妈就走了,之后我和二哥就辍了学,外出打工了。我爸,没给过我一分钱,好在我结婚,也没有逼我要彩礼。” 主打一个放养,随他。 看着周天干的尸体,周翠除了感慨,也是一副无爱无恨的样子。 三兄妹聚齐了,虽然现在还没找到凶手,但肯定要商量一下周天干的后事。 村子里以前办丧事是很麻烦的,又要请人做法事,又要摆灵堂唱戏,还要摆流水席,最少七天,大多数都要折腾上半个月,又花钱,又折腾人。 后来老一辈走了不少,年轻人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慢慢就简化了。 可即使这样,停灵七天还是要的。 而且,不是下葬骨灰盒,是下葬棺材。 只是以前土葬,尸体在棺材里一起下葬。 现在丧葬改革,人过世之后,必须火葬。 但是村里的习惯难改,火葬之后,骨灰装入骨灰盒,骨灰盒还是要放进棺材里,依旧是棺材下葬。 易念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三兄妹倒是还挺和谐。 没吵起来。 周安翔是老大,又是既得利益者。 一切都由他负责。 出钱,主要出力。 养思枫说孩子要上学,今天回来一趟,然后就走了。等周天干下葬那天,再回来一趟,就算仁至义尽了。 其实在易念看来,这何止是仁至义尽。她和周天干之间隔着三条人命,没鞭尸,没有葬了以后把尸体挖出来,这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老二和老三,不出钱,也不用出什么力。 老二人在,老三下葬的时候回来就行。 易念在一旁听着。 周家不闹,一方面是因为老二老三没有难缠的性格。另一方面,老大周安翔也在周天干手里吃了大亏,而且,他也承认自己得了好处,愿意负担。 最可怕的是,所有的好处都给了一个人,所有的付出都指望另一个人。 周安翔说:“警察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我先回村去做准备。” “行。”老二说:“好在墓地是现成的,棺材也都备好了。要准备的东西应该也不多,我们就不过去了。” 于是说好,老大回去忙活,老二留在县城等消息。 老三先回去,下葬之日再来。 易念扯了扯连景山的袖子。 “连队。” “你说。” “我想给周家三兄弟做一个DNA鉴定。” “你怀疑老二老三,不是周天干的亲生儿女?” 周天干的基因不行,他的长相没有被继承下来。 三个孩子长的都不像他,但是三个孩子长的很像,都像妈。 “他们家这种情况,难道不值得怀疑吗?老大拿了家里全部的钱,老大必须生儿子。老二老三无所谓,这让旁人一看,就觉得是这么回事吧?” 不疑心就怪了。 周天干唯一做的叫人解释不通的事情,是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三个孙女。 他家也不是揭不开锅的条件,周安翔夫妻俩也不是游手好闲的懒汉,就算是四个孩子养不了,两个总是可以的。 就算是再喜欢男孩儿的人家,一般来说,第一胎的女儿也会留下的。 再接再厉就是了。 连景山点了点头。 当然不能说怀疑你们不是你爸亲生的,这容易引发矛盾事故。 不过这好办,几份带着毛囊的头发很快就取样成功,拿去紧急比对。 周安翔要回村,众人便一起回了。 不过这一次准备充足。 王星光身为老宅的主人,下了狠心。 拆。 就算是把老宅的房子拆成一块一块的,也要找出有可能藏着的东西。 毕竟这事情一日不弄明白,他就一日没有安全。 昨晚上是鬼哭狼嚎的缠着连景山睡了一夜,但连景山也不能总陪着他睡。凶手来无影去无踪的,千日防贼,只能防不胜防。 从这一点看,王星光的胆子虽然不大,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 既然屋主同意了,连景山就安排了专业机械,工具,人手。 虽然不至于把老宅拆成一块一块,但确实要将每一寸都摸一遍。 这一找,就到了半夜。 王星光就在警察身边打盹,盹的很安心。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屋子里没有,阁楼上也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旧物,没有一件东西看起来是和九星连珠有关的。 大家都挺失望的。 但是又不意外。 易念安慰王星光。 “幸亏难找,你想想,要是不难找,说不定你已经死了。” 王星光哭丧着脸,不得不承认易念说的对的。 真是成也难找,败也难找。 连景山接着电话从房子里出来。 易念凑过去听了一下,是县城公安局来的电话。 今天下午安排的,周家几人的DNA检测,有结果了。 ------------ 第196章 结果正好相反 听完之后,易念揉了揉耳朵。 “连队,我是不是因为熬夜,幻听了?” 连景山看了他一眼。 从连景山的表情看,易念觉得自己不是幻听。 DNA检测结果,和他们的推测正好相反。 周天干的三个子女。 老二周俊雄和老三周翠,他们都是周天干的亲生子女,DNA吻合。 但是,老大周安翔,他把所有钱都给了他的周安翔,偏偏不是周天干的儿子。 这算什么? 给别人养儿子? 周天干自己知道这事情吗? 两人面面相觑。 这不合常理。 但是,县公安局不会连这种基本检测都搞错。 连景山缓缓道:“看来,周家的事情另有内情啊。周安翔不是周天干的儿子,却得到了他所有的财富,可是,却不允许他生下孩子。易念,你怎么看?” 连景山还以为易念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万万没想到,易念很快就理顺了。 而且,给出了好几种答案。 易念说:“根据我的经验,有好几种情况。” “你说说看。” “比如说,周安翔不是周天干的孩子,但却是他白月光的孩子。因为种种原因,养在自己身边。那可是白月光啊,所以对他,比对自己孩子要好。” 易念没少看短剧,这不就是真假千金的梗吗? 但是连景山没有白月光,不太能理解一个人,对别人孩子比对自己孩子还要好。 “连队你不懂。”易念说:“白月光,特别是死去的白月光,那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万一这个白月光陪他度过悲惨岁月,又为救他死了,BUFF叠满,无敌通杀。” 白月光剧情,如果是主角,就暗恋成真先婚后爱。 如果是配角,就追妻火葬场,男二上位。 总之很正常。 连景山一针见血:“可周安翔长的是最像他妈妈的一个,你说不是周天干的有人信,你说妈也不是亲妈的,说不过去。” 可惜了,周安翔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 也不是尸体下葬,而是骨灰下葬。 现在就算是将坟挖开,也没办法做亲子鉴定了。 “那未必。”易念说:“万一周天干的白月光和周安翔母亲是表姐妹,堂姐妹呢?那不就有可能像了?” “再或者,万一周天干的白月光不是女的呢?咱们的眼光不能那么局限,也许周安翔的母亲确实是母亲,可父亲别有他人,周天干是替兄弟养儿子?” “但是因为周天干母亲的基因过于强大,所以不管孩子父亲是谁,长的都像她。” “三个孩子一个模子出来的,这就导致周天干无论有多少偏颇,也从没人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 连景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睡好产生了幻听。 他一直觉得,做刑警的,确实需要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易念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 只可惜,周天干夫妻俩都不在人世,不能亲自说说当年的故事。 连景山走到一旁,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虽然荒谬,但他不得不承认,易念说的对。 连景山沉吟了一下:“我们和村里的老人聊过,说起这三个子女的时候,没听有什么风言风语。如果周母当时假孕,真怀孕的是堂姐表姐,这是很难瞒住的,一问便知。” 村里人来人往,都住的不远。 怀胎十月是瞒不住的。 而且,那时候几乎都在自己家中生产,是要请稳婆的。 是谁在生产,是不是第一胎,一看便知。哪怕瞒的再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 只有父亲对不上,这种一次或几次就能解决的事情,是可以瞒得住的。 连景山说:“再去问问周安翔吧,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如果周天干有什么秘密,唯一可能不会隐瞒的人,只有他。还有,我总觉得三个孩子被害都能原谅,钱可能不是唯一的理由。” 如果钱足够多,可能还说的通。 但周天干给周安翔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百万。 现在可不是一个村都没有一个万元户的年代,周安翔自己也是做生意的,有钱当然不嫌多,但也不至于为了两百万放弃三个孩子,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后代。 连后代都没有了,那重男轻女的意义是什么? 养思枫说起这个,当时咬牙切齿的,她领养的时候,特意领养了一个女儿。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休想要个儿子。 “好。”易念说:“我去找周安翔。” 周安翔也回了村里。 亲子鉴定的结果,不必瞒着他。 易念开门见山。 “你知道自己不是周天干的亲生儿子吗?” 周安翔愣住了。 就从他这一瞬间的表情看,他绝对不知道。 愣了一会儿,周安翔才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周安翔的表情很难形容。 半晌才道:“我和我妈长的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亲生的。” 易念说:“我没有说,你母亲不是亲生母亲。” 话虽不多,信息量太大。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周安翔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如果不是亲生的,我爸,会把钱和房子都给我?你要说……” 周安翔突然戛然而止,顿了顿:“反正不可能!” 易念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说什么?”易念说:“你刚才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怀疑过,你的弟弟妹妹,和你不是亲生兄妹?” 周安翔的表情僵硬了。 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他们的想法其实都写在脸上。就算平时是冷静的性格,觉得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对经验丰富的刑警来说,也是无所遁形。 “周安翔。”易念说:“你知道周天干牵扯的是一桩凶杀案吧?那你知道吗,在这件凶杀案里,他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而凶手隐藏的很深,若是抓不住这个凶手,他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你就不害怕?” 你看看王星光。 虽然王星光这两天有点怂,可怂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安翔皱紧眉头。 “易警官,我没有什么隐瞒的。我真的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我们家没有什么仇人,也没有叫人动心的钱财,我爸和村里人的关系是疏远了一些,可也没得罪什么人到了要杀人灭口这一步。” 易念没指望他说出凶手是谁。 “但是你有所隐瞒。”易念说:“周安翔,我必须告诉你。在一桩凶杀案里,排除自杀之后,警方会把每一个人都当做嫌疑人。这其中,家人是第一怀疑目标。如果有所隐瞒,那就是嫌疑加倍。” ------------ 第197章 人和苹果 别以为亲密关系,血缘关系,这些是免死金牌。 事实上,越亲密,越可疑。 夫妻中一方不正常死亡,另一个人就是最可疑的。 周安翔一听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们怀疑我?” 易念淡淡的看着他。 “是不是怀疑你,该怎么调查,是警方的事。你只需要实话实说。而不是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你要知道,只要我们想查,没有查不到的事情。” 周安翔被看的心里发麻。 “我真的没有什么隐瞒的……就是,一点家事。” “死人了,就不算是家事了。”易念说:“不过你放心,我们是讲隐私权的,你告诉我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诉无关人员的。” 周安翔点了点头,显然是放心了一点。 然后,他轻声的,低声说:“易警官,不瞒你说。其实我们家老二和老三,周俊雄和周翠,他们不是我爸的孩子。是我妈……和其他男人生的。” 周安翔说出这话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家丑不可外扬。 “跟你刚才说的,正好相反。”周安翔说:“这事情只有我爸和我知道,他们俩都不知道。我妈……我妈过世的早,我也不知她是否知道。但是我爸真的不容易,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没想到戴了两顶绿帽子。” 如果周安翔了解的情况真是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谁更可怜。 易念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爸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 “很多年了。”周安翔说:“那时候我刚结婚,他要把家里的存款和房子都转给我,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家里三兄妹,就算老三是女儿分不到。老二也不可能一点没有。” “难道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周安翔也很实在:“能不高兴吗?不过我也很奇怪。我们家三个孩子,年龄差别不算大。我知道从小我爸就偏心我,但是这一次偏的有点厉害了,搞的我心里有点不安。” 难道周安翔,也不是真贪心。 “当时我就问我爸,我说家里东西都给我,一点儿都不分老二老三,这不太好吧。我虽然喜欢钱,但我也不想因为这些弄的兄弟姐妹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做爸妈的偏心可以,但偏心的太过,到时候要被戳脊梁骨的。” “然后,我爸就拿出了亲子鉴定报告给我看。” 原来周安翔也看过亲子鉴定报告,易念追问:“如何?” 周安翔说:“三份亲子鉴定。我和我爸,相似度九十九点九九,是父子关系。而老二和老三,他们和我爸之间,都是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易念的表情奇怪了一下,然后慎重的问。 “你仔细回想一下,确定是……零?” 周安翔认真点头。 “你等一下。” 易念掏出手机,在网上找了张亲子鉴定的图。 “你看一下。”易念说:“当时你爸爸给你看的亲子鉴定结果,是不是这样的?” 周安翔看了一下,点头。 “对,就是这样。是在县城医院做的,因为我当时实在是太惊讶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易念叹了口气。 周安翔有点不安,迟疑道:“有……什么不妥吗?我记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不会记错的。” “如果你没有记错,那我告诉你,你爸给你看的结果,一定是假的。而且,是一个对医学完全不懂的人,随手改的一份假的鉴定结果。” 周安翔还有点不服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不了解相似度零,这是什么概念。哪怕人和一个苹果,基因都有百分之四十的相似度,哪怕是一粒瓜子,还有百分十五到二十五的相似。除非是一个人和一个非生物体进行鉴定,比如人和一个螺丝钉。” 周安翔惊呆了。 他拿起了手机。 易念让他去查。 当周安翔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看的出来,碎的不仅仅是他的三观,还有他整个人。 易念说:“昨天,我们分别给你们三兄妹和周天干做了DNA匹配,得出的结果是,你和周天干,不存在亲子关系。而周俊雄和周翠,和周天干存在亲子关系。” 周安翔脸上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啊。”周安翔憋了半天,说:“没道理啊。如果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他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亲生儿子,给我一个外人?这不合理啊。” 易念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但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周天干留给你的财产,加在一起,有两百万吗?” “差不多吧……没有那么多。现金没有,如果加上两处房子是有的。” 一个是老宅,一个是街道上盖的楼房。 “这两处房子,能出售吗?” 周安翔摇了摇头:“不行,村子里的这种房子土地是集体的,自己住,出租都没问题,但是不能出售,不允许买卖的。” 理论上也值几十万,事实上不能变成钱。 “出租呢?” “出租可以,但村里人越来越少,大把大把空着的房子,很难租的掉。就算是租出去了,一年也没几千块钱。” “所以,周天干倾尽全力留给你的,最多也就是政府征收土地的一百多万。其他的,有价无市。” “差不多吧……”周安翔不知道易念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一百多万。”易念说:“就为了这一百多万,你就原谅了周天干杀了你的三个女儿?” 周安翔脸色瞬间变了。 “周安翔。”易念说:“这件事情,你有合理的解释吗?” “那,那毕竟是我爸呀。” 周安翔含糊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爸。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他也是我爸,那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能把亲生父亲送进牢里吗?” “不。”易念说:“对正常人来说,弄死了自己三个孩子,不管是爸,还是天王老子,别说送进牢里,就是想弄死他,都很正常。你这样宽容的,才不正常。是什么让你如此宽容?” 易念和连景山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要么,是足够巨大的利益。 绝对不是一百万,是一个颠覆认知的金额。 或者,周安翔已经有了后代。 不过他妻子不知道这件事情罢了。 ------------ 第198章 诅咒 联想到周家奇怪的关系,易念不由的问:“周安翔,你那三个孩子,是自己的吗?” 周安翔差一点跳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易念安抚的将手往下压,又加了一句。 “或者,你在外面,还有其他孩子吗?” 周安翔跳起来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警察也不能乱说啊……我要投诉你!” 易念一看周安翔这被人踩了脚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可不是乱说。”易念淡淡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怀疑。我不相信你妻子没有怀疑过。” 周安翔慢慢坐了下来。 但他还是嘴硬:“没有这回事。” “周安翔,你也是这么跟你妻子说的吧?” “你不要污蔑我。”周安翔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有多明显,还不愿意承认:“我清清白白的,没有那些事情。三个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们出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可心疼归心疼,孩子已经没了,我也不能为了孩子逼死爹。” 易念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周安翔,你不会以为你妻子查不到的事情,警方也查不到吧?” 三个孩子已经尸骨无存,想要检验DNA可能是有些困难。 但如果周安翔在外面有私生子,那是绝对瞒不住的。 这一点易念可没吓他。 四面八方的天眼监控一调,消费记录一调,能把你几号几点几分买了什么东西,和谁在一起,查的清清楚楚。 周安翔额头上,有了一点冷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有点风言风语的时候,养思枫也不是没有闹过。 但是他将这事情瞒的严实,养思枫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又被他甜言蜜语一哄,这事情就揭过去了。 警察可不一样。 “易警官。”周安翔突然起身跪了下来。 “别别别。”易念赶紧将人拽了起来:“咱们不兴这一套啊,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说什么,我是刑警队的,可不是街道办给你们家调解矛盾的。” 周安翔又生出一线生机。 “那,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能不告诉我老婆吗?” “这我可不能跟你保证。你做的事情违背公序良德,而且,损害了你妻子的正当利益。这件事情,她是有知情权的。不但有知情权,你在外面如果有给第三者和私生子的开支,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她是可以要回的。” 周安翔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易念已经了解过了周安翔的家庭。 夫妻感情暂且不提,两个人是一起做生意的,相当于夫妻店。如果两个人闹离婚,对生意上的影响是巨大的。 如今大环境不如从前,经济不好,生意难做钱不好赚。 一旦夫妻俩闹翻了,生意必定一落千丈。 再分分钱,分分房子,婚内出轨属于过错方,法官判分财产可能还会有一些倾斜。 周安翔觉得现在一个跟他赚钱,一个给他生孩子带孩子,这样的日子非常好,缺一不可。 “周安翔。”易念说:“你出轨的事情我不关心,但你必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和周天干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什么牵扯,什么秘密?” 就算外面有儿子,也不至于这么轻易放下三个女儿。 周安翔叹了口气。 “易警官,我确实有个儿子,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但我很爱我老婆,她和我青梅竹马,白手起家,我们感情很好。” 易念面无表情。 这种话对一个未婚的姑娘,杀伤力真是太大了。 叫人好想抽他一顿。 青梅竹马,共同患难,自认为感情很好,结果呢,出轨,有了私生子。老婆被害死了三个孩子,没当回事。 易念顿时有种恐婚恐育的感觉。 “真的,我不骗你,外面那个只是因为给我生了儿子,我才养着她的。我心里只有老婆一个人。” 易念抬了抬手。 “这话别对我说,对我说没用。你妻子能不能原谅你,也不是警方可以左右的。我要知道的是,你之所以对三个女儿的死无动于衷,为什么?” 周安翔心里毛毛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易念谈话的感觉,跟与其他警察谈话的感觉不太一样。 难道是因为易念是个女刑警,所以说话没那么讲究,没那么有板有眼的? 但是好像更凶狠一点,气压更低一点。 周安翔想了又想,沉默了半天。 “我,说……这事情我本来是想带进棺材里的,但事情到了现在,我也不得不说了。这事情,我没有告诉我老婆,是为了她好,我是心疼她。” “怎么说?” 周安翔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三个没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不是因为是女孩才被流掉的。” 竟然还有隐情。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几个孩子,都有问题。” 易念皱着眉头记录:“你仔细说说。” 周安翔换了个姿势,两手握在身前,眼睛慢慢红了。 “我和思枫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我们结婚没多久,她就怀孕了,我们俩都很高兴。我不是重男轻女的人,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而且,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因为是女孩儿就不要了。” 这话说的,不管真假,还像是人话。 如果周安翔没有出轨,没有私生子的话,这话说的还挺叫人感动的。 “等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我爸突然找上了门。他偷偷跟我说,这孩子有问题,不能留。” “我爸又不是大夫,他这么说,我肯定是不相信的。思枫从怀孕起就是有做产检的,产检一切都很正常。怎么可能有问题?” 周安翔也不算是太糊涂。 “我爸信誓旦旦,说这个孩子一定有问题。他跟我说,我们家受过诅咒,所以……长房的孩子,都会被诅咒。” 易念面无表情的听周安翔说,这会儿才忍不住道:“你信?” “我不信啊,我怎么可能信,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周安翔说:“但是我爸说的很笃定。而且,他不是用些妖魔鬼怪的说法来说服我,他让我带思枫去做检查。那时候,快要四个月,很快就是可以做彩超的月份。” ------------ 第199章 梦幻照进现实 易念也算是见过世面,是见过许多牛鬼蛇神,荒诞传说的人。 她不怕科学,也不怕迷信。 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最怕的就是这种,梦幻照进现实。 你被诅咒了。 不信? 请看B超,请看验血化验单,请看X光照片。 简直无法反驳。 周安翔不是个迷信的人,周天干也不是靠跳大神来说服他的。 在这一次的检查结果中,胎儿确实出了问题。 周安翔很痛苦:“医生说,孩子确实有问题,有很严重的生理缺陷。建议是不留,就算勉强留下,后期也有很大可能停止发育。即便是没有停止发育,生下来也养不大。” 易念皱着眉头:“你看见片子了?” “看了。” “你妻子不知道?” 周安翔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我怕她接受不了,求着医生一起瞒住了。爸告诉我,其实我妻子他们家,世世代代都被诅咒。” 周安翔夫妻俩青梅竹马,是同村人,有了解也不奇怪。 “我去打听了一下,还真有这样的。我妻子他们家,确实每一辈都有这样的婴儿出生。那时候没有科学的检查手段,只能听天由命。有怀了莫名其妙就流了的,也有生出来,但是似人似鬼的……” 易念道:“你这是跟谁打听出来的?” 有一种越挖越深的感觉。 “村里的接生婆。以前都在家里生,要请接生婆的。” “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跟接生婆套近乎送礼请喝酒,才得来了这些消息。” “有一个接生婆跟我说,思枫上面就有个姐姐,生下来后只有小小一团,脸不似寻常婴儿的脸,而是一团一团没有口鼻,酷似妖魔,当场把人吓得不轻,然后就溺死了。” “我知道思枫上面有几个从小夭折的哥哥姐姐,但是那年代农村医疗和卫生条件都差,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新生儿夭折不是少数,我只以为是正常夭折。没想到其中有这样的隐情。” “养家自然是给了接生婆钱,让她将这事情瞒住。但养家不止这一支,旁的亲戚家,估计也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这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流传出来一些。” “我们年轻一辈不太清楚,可是老一辈的人,多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易念这会儿觉得更看不透了:“若是这样,养家的儿女在村里,有人愿意婚配?” “之前我不知道这事情,也没注意过。现在想来,养家的年轻一辈几乎都离开了村子。只有思枫嫁给了我……我爸当年也是反对的,但是我坚持,他后来也就松口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出去的,也不是哪一家。无论男女,上学的没上学的,都会出去打工,能留在城里的几乎都留在了城里。就算留不住了,大多也在外结婚,最多是孩子留在村里给老人带,父母也还是会在外面打工。” 每个村子都一样。 周安翔说的这些,听起来很荒谬。 但是易念知道,往往越荒谬的,越可能是真的。 因为正常人编造不出太荒谬的。 她记下了几个接生婆的名字,有已经过世的,也有还在世的。 又记下了周安翔当时检查的医院的名字。 虽然不是什么大医院,但当时检查出结果后,周安翔也是抱了侥幸心理,又带着养思枫去了其他医院确认。 如果是周天干从中作梗,能买通那么多人也不容易。 医院有相关规定,门诊急诊病历有医疗机关保管的,保存时间自患者最后一次就诊之日不少于十五年。 住院病例,保存时间自患者最后一次住院出院之日起不少于三十年。 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如涉及医疗纠纷的病例,还会延长保存期限。 周安翔今年四十五,第一个孩子是在二十五年前,如果按照规定,养思枫住院手术的病例现在还保存在医院。 不过二十五年前信息技术发展还不到位,他去的又不是大城市的大医院,只是当时打工的县级医院,用的是纸质病历存档的方式。现在想找,没那么容易。 周安翔说:“这事情对我来说,当真是晴天霹雳,可事实在面前,我又不得不信。而且我知道,这件事情,我都那么痛苦了,思枫只会更痛苦。所以我想办法瞒了下来,说这只是个意外。” 一次意外,就算能解释的通。 易念一针见血:“后面两次呢?” 明知道孩子可能有问题,还让妻子接连怀孕,赌一个概率吗? 周安翔垂下眸:“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有一天在外面喝酒,认识了一个女人。是个……家里条件不好,不得不去歌舞厅工作的女孩子。然后,我就……她就有了孩子。” 周安翔不但有儿子,而且,他的儿子今年已经上大学了。 他的儿子,比他和养思枫的第一个孩子,只小了一岁。 易念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万万没想到,还有更炸裂的, 周安翔一副很纠结的表情半天,仿佛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 “易警官,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怀疑我什么。但我知道,现在你肯定在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不是个东西。一边说跟妻子情深义重,一边在外面有小三还有私生子。明知道孩子会有问题,结果,还让妻子屡次怀孕流产。” 三四个月的孩子引产,这多伤身体。 易念没说话,只能说,周安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其实,我开始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想着养家的孩子,也不是个个都有遗传病。下一个说不定就好了呢。” “那段时间,我查了很多相关资料,但是结果不太乐观。” “当然我爸说的诅咒是子虚乌有,这是一种基因变异的疾病。但这种病十分霸道,会一直传下去。就算是我和思枫多生几个,勉强生下一个运气好没有遗传的孩子,这个孩子无论男女,他的孩子也还会有遗传。而且,女孩的遗传几率,比男孩要多上百分之三十。” 易念心里有点奇怪的想法。 “你既然知道,就算养思枫不知,为何还要接二连三的怀孕?” 找个理由不要孩子,这也不难。 周安翔低声说:“一年之后,璩笑生下了一个儿子。我有了后,再没有什么纠结。我,就去做了结扎手术。” “可是一年之后,思枫……又怀孕了。” ------------ 第200章 做人不能双标 真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每个弯都在不可思议的地方。 易念按住太阳穴。 有点头痛。 连景山还说她想象力丰富,真正丰富的在这里呢。 “所以……其实那三个孩子,只有第一个是你的。剩下两个都……” “对。” 周安翔抓了抓脑袋,好像要抓走自己脑袋上的绿帽子。 “所以那两孩子没了,我不在意。你说我为什么要在意呢?又不是我的孩子。而且她们都遗传了养家的基因问题,是根本生不出来的。” 周安翔说:“如今赚钱不易,我若和思枫离婚,生意会受到太大影响。多年的夫妻,就像是亲人一样,我都这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呢?璩笑年轻,没干过什么活儿,无论家里和生意,都不能指望。” 璩笑就是他的小三,没名没分跟了他这么多年。 一个貌美如花,一个干活儿养家。 易念竟然能从这复杂的关系中,找出周安翔和别人不同的一点。 周安翔虽然出轨,但是他不双标。 他想着,自己在外面不是也找了女人生了孩子,养思枫郁闷之际,在外面有过几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要影响家里的关系就行。 夫妻几十年到现在,更多的成了生意伙伴。 所以养思枫有没有孩子,他不在意。 收养了一个女儿,也不在意。 收养的女孩还小的很,自己儿子却已经很大了,过几年大学毕业就打算带在身边做生意。然后慢慢的转移财产,将家里的钱都转给自己的儿子。 若是离婚,去哪儿找一个信得过又能干的合作人呢? 虽然昨晚熬了夜,易念精神也还不错。 但跟周安翔聊完之后,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了。 她看着自己本子上记得一条一条,反转又反转,半天才理顺。 “可以好好折磨连队一下了。” 易念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周安翔说的事大部分是真的,这么邪乎复杂的关系他编不出来。但是这其中是不是真真假假,就不好说了。 最难分辨的谎言,就是九句真话一句假话。 更何况,就算周安翔说的都是真话,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周天干对他好。 周安翔和周天干之间,必然还有其他的联系。 易念将记录拿给了连景山。 连景山正在跟村干部说话,看见易念递过来的本子,点了点头。 村干部明白的去忙别的了。 “连队,这是我跟周安翔的问话记录,他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你看一下。” “好。”连景山随口说:“我看看。” 连景山开始看。 看了一遍,然后翻回去,又看了一遍。 表情渐渐复杂。 易念欣赏了一下连景山纠结的表情。 “连队,我怎么说来着。”易念还有点得意:“现实比小说更胡扯。周天干三个孩子,能掰扯出这么多内情来。周安翔三个孩子,又能掰扯出这么多,谁能想到……” 易念顿了顿。 “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说看。” 易念说:“连队,我觉得周家的情况太复杂了,虽然现在不清楚周家和王星光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但既然这两件事情是同时发生的,就很有可能有关。” 关系靠猜,靠问,这都是不准确的。 就像是周安翔说的话,也不是百分百可信。 办案,要的是证据。 易念说:“把现在能联系上的,周家的人和王家的人,全部做一次基因检测。是真是假,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免得在这一片混乱的关系中,被人浑水摸了鱼。 连景山想了想,觉得可行。 当下打了个电话给辖区警局,让他们协助,将村子里所有跟周家,王家有关系的人都检测一遍。 身在外地的,也做,做了把结果发回来进行比对。 本村的好办,法医上门取样,出结果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外地的要一个一个的联系,需要一定时间。 王星光还亦步亦趋的跟着连景山。 他现在万事不管,就记着一件事情,跟着连景山,保护好自己。 当易念带着法医来到周安翔面前的时候,周安翔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取样,做DNA检测。”易念说:“周安翔,鉴于你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为了准确,警方打算将所有你们家相关的人,全部做一次DNA比对。” 周安翔惊呆了。 “我,我之前做过……还有必要再做吗?” “你做的,做不了证据。警方做的,才能做证据。” 周安翔不能反抗,但是显然情绪不太对。 易念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很快就取了样。 还给王星光也取了样本。 王星光有些不明白。 “这是要干什么,做DNA对比,我和谁做?” 易念不告诉他。 “让你做你就做,不要你花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王星光敢怒不敢言,生怕晚上连景山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DNA需要时间,房子检查过没有发现之后,便在村里走访。 能知道当年事情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一口浓重的方言。 不是不愿意跟你用普通话沟通,而是根本就不会说普通话。 跟他们聊天,还需要有人当翻译。 找了两个村干部,带着他们去村里走访。 周安翔担心的很对,有些秘密,一旦说开,就很难保守。 但是这没有办法,该问的还得问。 村干部很快跟周家以前的邻居聊了起来,易念在一边努力的听着。 村干部是懂得怎么跟村民聊天的,开始先介绍了一下易念和连景山的身份,拉大旗扯虎皮,介绍的越严肃越好。 然后东扯西扯了一下,扯到了周天干。 又从周天干,扯到了王星光的父亲。 连景山咳了一声。 村干部恍然大悟。 赶紧又扯到了王星光的爷爷。 王星光和周安翔不是一辈人,和周安翔的孩子才是一辈人。只不过周安翔明面上的孩子还小,所以给人一种辈分错乱的感觉。 所以即便是和周天干有来往,也是王星光的爷爷王良策。 ------------ 第201章 弃婴塔 王星光的爷爷王良策,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和大伙儿一样,靠种田,打零工,上山打猎,挖药材,卖山货。养活一家子。 老乡说:“不过王家人丁不兴旺。” 这一点,易念也感觉到了。 村里和城里不一样,就算是早些年计划生育非常严格的时候,政策也有区别。 考虑到实际情况,如果第一个男孩,不允许生第二个孩子。 如果第一个是女孩,可以生第二个孩子。 还有用了各种手段超生的。 比如交罚款,比如躲着出去生,总之大部分家庭依然不止一个孩子。 要是前面是女孩子的,那更是三四个,四五个的都有。易念见过最多的,上面有七个姐姐。这还是存活下来的,还不知有没有没存活下来的。 同一个时间线里,周天干就有两子一女。别管三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反正这很正常。 王良策就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王星光的父亲。 王星光的父亲,也只有王星光一个儿子。 王星光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父母也陆续过世了。 而且,王良策也没有兄弟姐妹。 他们家把一代单传演绎的淋漓尽致。 连景山问:“王家是一直不兴旺,还是突然不兴旺了?他们家五代单传,没有生过女儿,都是儿子?” 每次头胎都是儿子,这概率也不大。 总说九代单传,这所谓的单传,是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是虽然生了好几个孩子,但仅有一个儿子呢? 这可不一样。 “这……这我不知道,再往上的事情,我也搞不清楚了。”老人家想了想:“咱们这个村子之前被屠了两回,后来,是周边村子里的人,逃难路过的人,慢慢聚了起来,又有了这么多人。王家在村里虽然土生土长,也不超过五代人。” 村子里,最多也就是五代人了,再往上,都埋了黄土。 不过被拽来一起聊天的接生婆,倒是说起一件事情来。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我二十二岁就开始给人接生,做了一辈子,早些年,村里的孩子,有一多半都是我手里接生的。一个女人,怀孕没怀孕,生没生孩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王良策他们家的门,我确实没去过。他们家的孩子,都是自己在家生的。” 以前孩子大多在家生,去卫生间医院的寥寥无几。 但不请接生婆的,也是少数。 毕竟是一尸两命的大事情。 就算媳妇不在意,传宗接代的儿子孙子总是要在意的。 接生婆说:“这也没什么,村里生孩子没请稳婆的其实也有。有些生过几个了,有经验。有些发作的突然,来不及。还有些之前知道是女儿,丈夫婆婆不上心,不愿意花这钱,就糊弄……” 这些在大部分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也依然存在。 就像是易念出生的大山里。 他们不是不知道孕妇生产有多痛苦,有多危险,只是不在乎罢了。 觉得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过不来,就是命。 谁让你是个女人,就该认命。 说起来,也很奇怪。 千金求来的媳妇,就算是当个物件,也应该珍重对待。 可不,越是花钱多,越是折腾的狠。 仿佛不折腾,就对不起家里花的钱。 将人折腾死了,砸锅卖铁又买一个,想着上一个和这一个花的钱心疼不已,再变本加厉的折腾这一个。 接生婆说:“有一次,我去后山,看见王良策的老婆匆匆忙忙,神情诡异的往回走。” 村干部接了一句:“哪个后山。” “就是那个后山那个地方。”接生婆说:“那天雾大,早上四点我就过去了。看着一个女人转出来,偷偷摸摸的。虽然她没看见我,但是我看见她了,就是王良策的老婆,庞新珠。” 村长哦一声。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奇怪。 连景山追问道:“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 村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连景山问,又不能不回答。 “那里是个野坟。”村长说:“村里有些人家没有祖坟,或者,有些不好进祖坟的人,就埋在这个地方。不过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了,现在早就已经没了。现在村里修了公墓,野坟里所有的骸骨,都已经移到了公墓里。也不让搞那些牛鬼蛇神的祭祀。” 连景山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只是个野坟那么简单吗?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以前山村里有野坟,有乱葬岗,这都很正常。 很多地方都有,不至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村长被连景山盯着,眼睛四处乱转。 “刘村长。”连景山说:“我们现在办的可是刑事案件,是命案。你身为村长,可不能有所隐瞒啊。” 村长一把年纪了,擦一把汗。 “连队长,你说笑了,怎么会有所隐瞒呢。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后山啊,有个义塔。也就是弃婴塔。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婴儿的夭折率高,那些生下来就没了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便都埋在了弃婴塔里。” “那地方初衷是为夭折的婴孩提供集体处理的场所,但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塔里几乎都是女婴。” “没过多久,有人经过的时候,听见无数女婴哭泣的声音。还有人看见晃动的鬼火。” “大家都很害怕,怕那些枉死的女婴死不瞑目,会化作厉鬼,带来不幸。” “后来,大家合伙请了一个厉害的大师,在弃婴塔附近布了厉害的法阵。还给村民发了一些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这事情才慢慢过去。” 都是陈规陋习。 村长说起来,觉得有点丢人。 对弃婴塔,连景山不做什么评价。 不过王良策的妻子去弃婴塔做什么,总不是随便转转。 连景山道:“那弃婴塔,现在还在吗?” “额,也算在,也算不在。”村长说:“弃婴塔里的骸骨都清理掉了,不过塔还在。也算是个遗迹了,没有拆除。不过说是塔,其实就是用石头垒了一个圆形中空的建筑,上面留了个洞罢了。” ------------ 第202章 洗女 从不请接生婆,偷偷摸摸去弃婴塔,五代单传都是只有男孩。 这些信息综合算起来,都指向一种可能。 王家五代,并非只生男孩。 而是只留第一个男孩。 其他的,无论是健康的,还是不健康的,只要是女孩,一律送进了弃婴塔。 就算在特别重男轻女的人家,这种狠毒的劲儿也不多。 连景山仔细的问了弃婴塔的位置,又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易念叹气道。 “我本来以为,我的身世已经够可怜,够复杂了。但是和弃婴塔里的那些婴孩相比,却又幸运许多。” 她母亲,虽然自己遇到了人生最悲惨的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给她一条活路。 连景山和她并肩而行,侧头看她。 “你妈妈,是很爱很爱你的。” “嗯。”易念轻声说:“我知道,虽然她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至今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可我知道,她是爱我的。而我,我也没有辜负她。” 至于父亲,易念从来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只有买家。 连景山转了话题:“如今看来,王家做的这事情,应该是在洗女。” “这是什么风俗?” “不算风俗。”连景山说:“我曾经看过一个历史故事,不知是否正史。历史上有江氏一族,曾葬在一个名叫‘仙女袒肤’的风水穴上。风水先生告诉他家,这个墓穴只保佑女儿,不保佑儿子。如果想让江氏兴旺发达,就要连续九代‘洗女’。” 易念皱眉道:“洗女,就是杀女婴?” “对。只留男婴,不留女婴。” “疯了。”易念说:“果然野史不一定真,但一定野。” “是,但这世上的人,疯了的很多。王家未必就不是其一。” 天色尚早,两人打算去弃婴塔看一看。 弃婴塔在村外三里,小路不好开车,村干部找了两辆摩托车过来,带他们过去。 王星光这两天恨不得跟牛皮糖一样黏着连景山,刚才连景山进去走访村民,他不好跟着,就在门外的警车里坐着。 看见两人过来,十分高兴。 然后,就看见易念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有些复杂。 如果王家有‘洗女’的习惯,那王星光知道这个事情吗? 按理说,弃婴塔都是解放前的陈规陋习了,王星光今年才二十多。他或许是这习俗中的受益者,不应该是刽子手。 但也未必。 一个既得利益者,有时候道德底线是很低很低的。 王星光被看的心里麻麻的。 有些不安。 “易警官。”王星光小心翼翼道:“你,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有什么跟我有关系的事情吗?” 易念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知道村里有个弃婴塔吗?” “知道呀,解放前的建筑,不知道算不算古迹,就在后山。” “带我们去看看。” “去弃婴塔?”王星光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 易念严肃的告诉他:“不要问为什么。” 王星光懵懵懂懂的点头。 有了一个认路的,就不必让村里人带路了。 当下三人借了三辆摩托车,往弃婴塔去。 虽然暂时说不出弃婴塔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但当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的时候,未必就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里路,骑摩托车一会儿就到。 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磕磕碰碰的。 越往里去,越阴森了。 很快,就到了一片土坡。 王星光停了下来。 “车只能骑到这里,弃婴塔在山坡背面,要走过去,十分钟的样子。” 三人将车留在原地,走了过去。 后山一片荒凉。 以前是个光秃秃的荒山,现在重视绿化,不给随意砍伐,树木才多了起来。 一座荒凉的,可怜的,破旧的圆形坟茔,就在灌木丛中。 还没有一人高,上面已经杂草丛生。 大概是心理作用。 如果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会觉得有些残败的美。 可现在知道了,只觉得阴森伤感。 这坟茔里,曾经有多少嘶哑啼哭,有多少挣扎绝望。 连景山道:“王星光,你是家里独子?” “是。” “那你之前,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啊。” “没长大成人的也算。” 王星光愣了一下才说:“没有,真没有。我从没听我爸妈说过,我应该就是老大。” “那……你爸妈去世前,有没有告诉你,一定要生个儿子?” 王星光的头摇的就像是拨浪鼓。 “没有。”他顿了顿:“也没有。其实……他们都是车祸去世的,根本就没来得及跟我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所以到底是无需多说,还是没来得及说? 易念身世使然,对弃婴塔格外有感触。 她拿出手电筒,凑近了,想要看一看里面。 连景山拦了一下。 他从易念手中拿过手电筒:“我看看。” 他怕易念触景伤情,看多了,现在还没感觉,等无人的夜里,难免伤怀。 易念没想太多,还以为连景山只是亲自侦查一下周边环境,便放开手。 领导要亲自上,手下当然不能抢功。 弃婴塔的开口在背面,一个歪歪斜斜的长方形,大约七八十厘米的长度,四五十厘米的宽度。 一个婴儿是可以放进去的。 成年人想要钻进去也可以,但是有些勉强,而且要瘦一些的。 弃婴塔当年尸骨累累,如今都清理干净了,里面只剩下杂草。 连景山用手电筒对着里面扫了两圈,仔细看着。 突然说:“易念,你过来一下。” 易念连忙走了过去。 连景山让开一些:“你看一下那里。” 手电筒的光,聚焦在某一处。 也幸亏连景山的眼神好,要不然都看不见。 在杂草中,有一点什么东西,白白的。 难道是有游客路过,随手丢了什么东西进去? 连景山说:“你拿一下手电筒。” 他去找了个树枝来,探进去挑了一下。 易念的心,紧了一下。 杂草中,是一截白骨。 两人对视了一眼。 王星光不敢靠近,又不敢多问,在一旁焦急的站着。 连景山说:“我进去看看。” ------------ 第203章 噩梦惊醒 这口子太小,里面又深又黑,看不真切。 又有许多杂草,若是草丛里有什么,更看不见。 “等下等下。”易念连忙拽住连景山:“连队,这个口子太小了,你进不去。还是我进去看看。” 连景山看了看入口,心里估算了一下。 可能确实有一点困难。 但是这个弃婴塔是不能拆的。 时间长了,都快变成历史遗迹了。 “我进去吧。”易念说:“我进去灵活一点。” 刚来青山市那会儿,那口枯井,不就只有她能下。 现在比起那日,易念觉得自己好像要胖了一点,但个头骨架在这里,再胖点儿也比连景山娇小多了。 不过连景山不同意。 他又往里面仔细看了看,再看了看易念。 “不行,里面可能会有一些蛇虫,你这么进去不安全。” 连景山是个挺双标的人,刚才自己要进去的时候,也没说害怕里面有蛇虫。 而且里面很黑,杂草已经有半人高,就算是打着手电,整体环境也是昏暗的。 而且,天色渐晚。 这还是个弃婴塔,有闹鬼的传说,是叫人避讳的乱葬岗。 连景山打电话给了县城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说明了情况,让他带着法医痕检过来一趟。 既然有线索,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做事。 很快弃婴塔边就支起了灯,亮堂堂的。 王星光本来一直在抖,后来发现人越来越多,又有亮光,也没见着鬼,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先用棍子将里面扫了一圈,穿上胶靴,皮衣皮裤,避免被里面隐藏的蛇给咬了。 易念和痕检一个瘦瘦的小伙子一前一后进了弃婴塔。 其他人进费事。 里面也站不下那么多人。 连景山其实不太想让易念进去,有些担心她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但是见易念很严肃的样子,里面挂了好几个照明灯,也确实亮堂堂明晃晃的,便没有开口。 易念工作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她在努力克服,自己不能拖后腿了。 弃婴塔里的杂草很快清理的差不多了,一寸一寸的土地被翻过。 一把一把的白骨,从里面送了出来。 那骨头和常见的不同,只有一点点大。 细细的,短短的,是刚出生婴儿的骸骨。 这些骸骨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肌肉组织早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落在土中,灰沉沉的骨头。 密密麻麻的,让易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年人的骨头有两百零六块,婴儿出生时的骨头却有三百多块。 他们有许多骨骼尚未融合,随着后期生长发育,这些骨骼会逐渐骨化合并,最终形成成人骨骼结构。 这一片土里,全是白森森的骨头。 痕检低声说:“怕是不止一具骸骨。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生了女儿不想要,送人也好,直接丢在马路边也好,至于要丢在这里,不给人一点活路吗?” 易念也不明白。 人和人虽然是同一个物种,但做的事情却天差地别。 足足清理了半夜,才将细小的骨头都清理出去。 估计不全。 法医拼凑出两副骸骨,虽有缺失,但缺的不多。 夜晚的风穿过林子,树叶沙沙,就像是有人在哭泣。 大约是,我来人间看了看,不太好,于是就回去了。 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连景山低声跟法医商量了几句。 这两具骸骨,提取一下DNA,和现在正在做的王家,周家两家人的DNA做一个比对。 连景山心里隐约有些想法,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但都比对一遍总不错。 回到县城已经是凌晨,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法医带着骸骨回去加班了。 还住昨天的招待所。 连景山是真不想跟王星光一个房间,但是王星光今晚在弃婴塔里待了半夜,是死也不会一个人睡的。 所谓烈女怕缠郞,连景山也没有办法。 易念想着弃婴塔的事情,心情也不太好,在床上翻了一会儿,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易念一下子就惊醒了,坐了起来。 招待所的墙壁不隔音,她是走廊最后一个房间,只有一个隔壁,就是连景山和王星光的房间。 这一声惨叫,虽然已经变了调,还是能听出来,正是王星光的声音。 王星光可是和连景山住在一个房间,就算是真有人盯上他要杀他,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大胆。 什么仇什么怨,敢在刑警队队长眼皮子底下杀人。 易念立刻翻身下床,打开门,去敲连景山房间的门。 连景山很快就打开了门。 房间里的大灯都没开,连景山也是刚醒的样子。 “连队。”易念忙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标准间,里面两张床。 王星光就在里面的床上,裹着被子坐着,眼神涣散,表情惊恐,易念走上去仔细看了一下,看见他一头一脸的冷汗。 “王星光。”易念轻声道。 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啊。 但房间里没有混乱,窗子也是关着的,不像是有人闯进来的样子。 王星光好像没有听见易念喊她一样,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连景山低声说:“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像是做噩梦了。” 噩梦? 易念也低声说:“会不会是今天去了弃婴塔,吓着了。所以做了噩梦。” 王星光胆子本来就不大,这段时间又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弃婴塔这种地方,就是千千万万鬼魂的乱葬岗,虽然不可能真的闹鬼,但普通人被吓着,也是情有可原。 连景山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他走到床边,轻声喊王星光的名字。 “你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呢。” 连景山虽然看王星光碍眼,但关键时刻还是担负起了保护人民群众的重担。 王星光渐渐回过神来。 他一把抓住了连景山的手。 “连队,连队……” “唉唉,我在。”连景山连忙说:“我在,你别怕。” 可别因为做噩梦,把人吓傻了。 王星光缓过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往外跑。 连景山连忙一把抓住他。 “等一下,现在是凌晨三点,你要去哪儿?” 王星光现在这样子,就好像是鬼上身。 ------------ 第204章 树下 “老宅,老宅。”王星光混乱的说:“去老宅……” 这会儿就像是爆发潜力一样,他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连景山要用上些力气,才能拽的住他。 “去,我陪你去。”连景山给易念使眼色:“去老宅,马上去。” 易念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了包,鞋都没时间换,就跟着往外跑。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王星光的反应是做了噩梦,但现在不太像了。 易念也做过噩梦,梦里的情况再可怕,醒了就会慢慢清醒过来。绝对没有维持那么长时间的。 连景山不去刺激王星光,顺着他的话。 他们这两天几乎把王星光家的老宅给拆了,也没找出什么奇怪的,值得怀疑的东西。 但他睡到半夜突然要去老宅。 会不会是想起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 这都不好说。 只是三人都是正在睡觉突然爬起来的,眼下这情况确实有点不好看。 王星光光着膀子穿了条大短裤。 连景山穿着件黑色背心。 易念好歹是个女生,又习惯了半夜有紧急情况,算是最正常的,穿了件短袖,一条长睡裤。 三个人都穿着招待所的一次性拖鞋。 易念手里还拿着两条长裤。 这都是临出门的时候在连景山房间随手抓的。 王星光的反应太过激烈,他们不想打断。 有时候灵感是灵光一现的,万一这会儿是梦游呢,若是强行唤醒,或者打断了。可别一会儿清醒的王星光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白白浪费一个线索了。 三人就这么下了楼,出了招待所。 好在现在是半夜,大厅没有客人。 只有前台的值班人员。 值班人员一看这三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一副逃难的样子?还以为是上面着火了呢? 好在易念带着工作证。 她对值班人员晃了晃,低声说:“有任务,别声张。” 前台立刻坐回去,连连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明白。 前台小姐姐看着三个人消失在夜色中,不由十分感慨。 警察同志真的不容易,披星戴月,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真是太伟大了。 致敬! 王星光冲出招待所,站在招待所门口,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易念机灵,她虽然是跟在最后冲下来的,但是下来之后立刻就往停车场去。 还没等王星光反应过来,车就已经开过来了。 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连景山不敢走开,王星光现在的情况非常不稳定,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作出什么举动,所以一直高度戒备的站在他身边。 车到了,连景山拉开车门,跟王星光说:“去老宅。” “对对对。”王星光连声道:“去老宅,去老宅。” 王星光立刻钻进了车里。 半夜的道路很畅通,这两天也算是跑了两趟了,易念根本不用导航,熟练的往前开。 连景山一边盯着王星光,一边发消息。 让县城刑警队的赵队长安排,找一个心理学方面的技术人员过来。 王星光这种情况,十分异常。 可惜沈听风不在。 车上,连景山和易念都不说话。 生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好,会打扰了王星光的思绪,把他唤醒。 王星光也不说话。 他眼睛发直的盯着前方的座椅,口中喃喃的就一句话。 “老宅,老宅……老宅……” 老宅,果然是问题所在。 易念穿着拖鞋,就这么将车开进了村,开到了老宅边。 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夏天,微微有些亮了。 老宅已经仔细的查过,没有什么发现,虽然隔离带还在,但是人手已经撤了。 易念将车停好,连景山打开车门。 他说了句:“老宅到了。” 王星光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老宅前面有个平台,平台下面是一块地。 这块地家家户户都有,通常都是种菜,也有些人家会种几棵果树。 王星光家的老宅久无人住,这一小块菜地也早就荒废了。 菜地边缘,有几棵树。 桑树,柿子树,橘子树。 都是些常见的,没人管,自由生长了十几年,几十年。 王星光也不管自己穿着一次性拖鞋,还穿着大短裤,就这么冲到了桑树下,跪倒在地上,开始用手挖土。 边上都是杂草,在他身上划的一道一道的。 连景山虽然看着情况不对,还是先把长裤穿上了。 “不好意思啊,连队。”易念说:“出来的太匆忙了,没来得及给你拿鞋子。” 不过她没有厚此薄彼。 谁的都没拿。 连景山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他从后备箱里拿了把折叠铲出来。 也是这几天挖土挖出心得了,要不然后备箱也不会放这东西。 多少年没有人松土了,地上的土很结实,很硬,王星光挖了几下,手指上都见了血,但是不见成效。 连景山走了过去,说:“我来帮你。” 他也不敢大开大合,蹲下来,用铲子轻轻的挖,小心翼翼的挖。 土里有什么? 他们一路做了各种设想。 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骸骨。 这村子,周家,王家,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踩着多少条人命。 这些人命,不知道和九星连珠是否有关系。 但在这之前,他们调查的和九星连珠相关的一系列事情,并没有任何和女婴相关的。 怎么到这里,不一样了呢? 是之前的有疏漏,还是这次有什么不同? 疑问一个叠着一个。 见连景山真的开始挖了,王星光就不着急了。 他就跪坐在一边看着。 幸亏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要不然看见三个衣衫不整的人在朝霞里挖土,那画面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连景山只穿了件黑色背心,还怪显身材的。 但易念此时无心看连景山秀肌肉,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看着坑里。 土被一层一层的拨开,露出里面易念熟悉的场景。 灰白色的,细细的骨头。 王星光直勾勾的看着坑里,突然抱住了脑袋。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他突然就朝土坑扑了过去。 易念就在他身后,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勒住脖子,将人控制住。 ------------ 第205章 一觉醒来全是血亲 但王星光挣扎的很厉害。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身高体重都在易念之上,虽然没有什么技巧,但疯了一般的使起蛮力,也挺费劲。 易念这一趟出来的匆忙,又没有带什么手铐之类的工具。 连景山丢了铲子正要帮忙,易念已经忍无可忍的在王星光后脖子上来了一下。 王星光当场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当然,易念是有分寸的。 只是打昏,不会伤着。 昏了就昏了吧,连景山将人拖回车上去。 好在很快县局的人就都到了。 他们这两天也被折腾的够呛,不过他们的重点是调查周天干的死亡,这是辖区内的人命案,是要查的。 至于连景山到底是来查什么的,上面领导已经沟通过了,不让他们多问。 王星光只挖了一棵树,既然人都已经来了,索性将几棵树下都挖开了。 好在再没有其他发现。 只有这一具婴儿骸骨。 县局的人都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 虽然这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挖出这么多被抛弃的婴儿,大概率是女婴,本地的风俗,实在叫人难以启齿。 王星光是在警局办公室的沙发上悠悠醒来的。 这觉得脖子上一抽一抽的痛。 他嘶了一声,缓缓地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啊……” 王星光迷茫的看着周围。 他记得,自己不是在招待所睡觉吗? 这是哪里? 记忆渐渐回到脑子里,他脸色一变,我不会被人抓了吧? 他差一点就跳了起来。 然后就看见了连景山和易念。 两人就坐在他对面,正在看什么文件。 王星光顿时就放了心了,全身都瘫软下来。 他对人民警察还是非常信任的,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同时把他们三个都抓了。 “连队,易警官。” 王星光捏着脖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光着膀子,身上盖着块小毯子。 “把衣服穿上。”连景山指了一下。 他的衣服裤子,鞋子,都在一旁放着。 “哦哦。” 王星光赶紧穿衣服。 这是个办公室,墙上有挂着钟,他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半夜。 “连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梦游?” 这是王星光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了。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有伤。 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了,但还有泥,特别是脚上,膝盖上,都有已经干了的泥。 王星光被打晕之后,就被塞进车里,一直没醒。 心理学专家很快到了,但是听了一下情况之后,建议不要强行唤醒。 还是等他自己醒来比较好。 给王星光洗澡的事情是没人干的,但本着人文主义关怀,一身的伤虽然细碎没有大碍,也都简单给处理了。 然后,易念和连景山就在一个一个惊雷一般的消息中,等他醒来。 心理学专家说。 王星光这种情况,是记忆缺失了。 可能是人为的,比如说,有催眠高手屏蔽了他那一段记忆。 也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小时候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震惊,间歇性的失忆。大脑为了保护自己,有意识的屏蔽了这一段记忆。 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 最直白的就是,有些人受到情伤,脑部受到撞击之后再醒来,什么都记得,只忘记了一个人,一段记忆。 这种情况,记忆不是丢失,是被藏了起来。 因为太过痛苦,所以逃避,自我欺骗。 待到某个特殊的时间,就会被释放出来。 大约是,今天弃婴塔里的婴儿骸骨,刺激了王星光的记忆。所以有一些尘封的记忆再也挡不住,冲了出来。 “昨晚上的事情挺复杂的。”连景山说:“要不你先去冲洗一下,吃点东西,慢慢跟你说。” 王星光懵懵懂懂的去了。 懵懵懂懂的回来了。 连景山递过一张DNA检测的对比结果报告. 王星光低头看。 “这是……我的DNA检测报告,根据结果判定,存在亲缘关系……我去,我和谁……”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谁?养思枫?”王星光揉了揉眼睛:“养思枫是谁,周安翔的老婆?” 周安翔的老婆王星光当然认识,不过也就仅仅认识。他们俩虽然是一辈的,但是年纪相差挺大,不是幼时的玩伴。 “对,就是她。” 连景山又递上另外几份。 王星光颤抖着一份一份的看了一过去。 然后头昏脑胀,晃晃悠悠的坐下了。 他很早父母长辈便都不在,又是独子,一直觉得自己在这天地间是孤单寂寞的。 耍帅的时候,觉得天煞孤星就是这个意思。 但现在,一份,一份,又一份。 每一份的检测结果,都和他有亲属关系。 其中有一份的结果甚至是同父同母的关系。 王星光用手指将几份报告推开,一脸空白的看着连景山。 “连队,今天是愚人节吗?” “不是。”连景山正色道:“我们不过愚人节。” “那这是……怎么回事?” 一觉睡醒,多了那么多兄弟姐妹,血缘至亲,谁也受不了。 王星光没又昏过去,已经挺坚强的了。 连景山一一给他解释。 “这一份,养思枫和你的鉴定结果,证明你们存在亲缘关系,而她和养家也有亲缘关系,也就是说,她的母亲是养家的媳妇,她的父亲,是你家的某位成员。” 只可惜,之前的人都已经成了骨灰,埋进了黄土,不能进一步化验。 “至于这两份,是我们从弃婴塔里挖出来的两具婴儿骸骨,她们的骨头都并未长全,根据法医鉴定,并非是足月婴儿的骸骨。而是在腹中怀胎四到五个月的婴儿骸骨,她们,是养思枫流产的孩子。” “还有这一份,这个和你关系最接近。是你家老宅树下的骸骨,这具骸骨和你是同父同母的关系,从时间来看,应该是你的双胞胎姐妹。” 王星光喃喃道:“我上辈子,是犯了天条了吗?” 易念同情的看着他。 真的怪可怜的。 连景山打了个电话出去,很快,就进来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 连景山说:“这是诸警官,他想跟你聊聊。” 王星光浑浑噩噩站起来。 诸华池一脸温和:“别紧张,跟我来。” 像是一只大狐狸。 他是警局最好的心理专家。 王星光昏睡的时候,检测报告一个一个的出来了,他们先进行了一轮讨论。 众人都觉得,王家老宅门口的骸骨,年龄既然和王星光相仿,那跟他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毕竟这孩子死的时候,王星光也只是刚出生。 但诸华池觉得,未必。 他要和王星光聊一聊。 ------------ 第206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给王星光看的几份基因检测结果,只是和他关系密切的。 这一次做检测的范围很大,但凡是村子里有名字的,王家和周家的人,通通找来做了比对。 热闹的不得了。 会议室里,和县局刑警队一起开会。 大家看着一桌子的报告,大开眼界。 “看来周家和王家的关系,很深啊。” 多多少少都有联系。 就像是两个关系非常好的人家,常年互相通婚。 但是问问村里的其他老一辈,又都觉得这两家的关系很一般。没见着互相之间有什么联姻嫁娶。 检测结果不会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私相授受。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这两家又没有世仇,没有男女不能通婚的遗嘱,大姑娘小伙子的,想相亲就相亲,想结婚就结婚呗,谁还能拦着不成? 私相授受就是偷情。 现在可能大家还看的开些,往前去几代人,流氓罪搞破鞋可是要枪毙的。愚昧一些的地方,可能还要浸猪笼呢? 周天干的丧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但案件尚不明朗,尸体依然还在警局。 周安翔一直在安排各种事情。 他妻子养思枫本想等下葬再来,偏偏要走的那天孩子吹风发烧了,干脆也就没走。 但是她没有去村里,而是住在县城招待所。 看的出来,她对周天干厌恶之极。 幸亏两具婴儿的DNA验出来,和周天干没有父女关系,要不然的话,这三观真是稀碎了。 不过在孩子的事情上,她还是说了谎。 养思枫又被叫到了警局。 先递上检测报告。 “看看这个。” 事实面前,一切谎言无所遁形。 养思枫一看,脸就白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 连景山说:“你先不要问这是从哪里来的,你先说说,你和周安翔的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养思枫心中的痛。 她说了,孩子是在医院做手术引产的,之后她便将婴儿尸体带走,水葬了。 黄沙滚滚,浪花滔滔,每年有多少人在这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说已经隔了那么多年,就算是这边扔下去那边就捞,也未必捞的出来。 这其实是不合法的。 医院里对于引产婴儿尸体的处理,一般有两种。 一是由医院统一集中处理,如焚烧,专业降解等,进行无害化处理。 二是家属可以提出自行处理需求,但自行处理需要遵循当地殡葬管理规定,到指定机构办理相关手续之后,通过合规的殡葬方式,如骨灰安葬等处理。 私下掩埋,其实是不允许的。 既违背伦理,也怕有环境污染和疾病传播。 但事情已经过去十来年,连景山不会深究。 只是现在养思枫需要好好的解释一下,为什么应该永埋河底的骸骨,现在会出现在绿溪村的弃婴塔里。 连景山又出示了第二份报告。 周安翔为了证明自己在这场出轨的婚姻里也是无辜的,去医院做了检查,证明确实已经结扎多年,没有生育能力。 养思枫的防线彻底崩了。 她反复看了几遍,口中喃喃。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连景山和易念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这场事件里的所有人,都有许多秘密。 周安翔已经吐出了不少,现在就看养思枫了。 “说说吧。”连景山道:“养思枫,你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周天干所害吗?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如果是,她对周天干的恨意还是少了。 如果不是,周天干在这场闹剧中,又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养思枫痛苦的挣扎了许久,终于绝望道:“你们,去了弃婴塔?” 只有去了弃婴塔,找到了当年抛弃的婴儿尸体,才能有这份检测报告。 “是的,我们去了弃婴塔。”连景山说:“养思枫,你怎么解释?” 养思枫伸手摩挲着两个孩子的检测报告,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我也是为了她们好。”养思枫说:“你们不知道,在绿溪村里,生下便被抛弃的女孩子,是会化作厉鬼,不能轮回,不能转世投胎,生生世世诅咒父母亲人的。” 这说法,倒是和之前村民的说法有相似之处。 不过当时说的是,弃婴塔里被抛弃的女婴化作厉鬼,每逢入夜声声啼哭,一直到来了一位高人,在弃婴塔布下阵法,诡异现象这才消失。 果然,养思枫说:“只有将骸骨送进弃婴塔,弃婴塔里有高人布下的阵,才可化解怨念。轮回转世。” 又荒谬,又合理。 “那这事情周安翔可知道?” 养思枫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不信这些。而且,因为孩子的事情,我们那段时间经常吵架……老周这人做事很拼,生意最忙的时候,连着几个星期不着家也是正常的。” 养思枫到现在还不知道周安翔私生子的事情。 连景山道:“这两个孩子,不是周安翔的?” “我……真不知道。”养思枫抓了抓头发:“有些时候烦闷,我确实会出去跟朋友唱歌喝酒,但,好吧,确实有过几回,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真没想到会那么巧。”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夫妻俩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不过相比而言,还是周安翔的道德底线更低一些。 他毫无顾虑,养思枫偶尔犯错,可能还挺内疚。 不过养思枫脑子转的极快。 她突然站了起来。 “坐下说。”连景山拍了拍桌子。 “不对,这事情不对。”养思枫喃喃道:“老周做了结扎,那他早就知道后面两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为什么不说?” 养思枫可不是愚昧无知的人,这些年都在外面做生意,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周安翔一直不愿意离婚,也就是看中她的能力。 “老周不是那么大度的人,除非……”养思枫猛的抬头,看向连景山:“除非老周出轨了,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那女人还有了孩子?” 易念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一直在纠结,周安翔有私生子的事情,是不是该告诉养思枫。 按规矩说,案情无关的事情是不该说的。 但是,大家都一样,周安翔比养思枫还过分,没理由瞒一个,放一个。 男人是犯了全世界男人都犯的错,女人也不过犯了全世界女人都犯的错,不能双标。 连景山和易念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 ------------ 第207章 老祖宗的手段 “果然,我就说这狗东西天天在外面忙,怎么这生意越来越难做,钱越赚越少,原来是拿去养了别人。” 养思枫咬牙切齿:“警察同志,能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没有,我有事情要去做。” 看她那样子,大概要去咬下周安翔几块肉来。 易念忍不住道:“养思枫,你要冷静一点。杀人放火都是犯法的。” “不不不。”养思枫连忙摆手:“那这样,我先打个电话行吗?” 连景山说:“就在这里打,开免提。” “行。” 养思枫倒是很爽快,拿出手机,当着两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屈会计。”养思枫说:“我要查账,对,给我把公司近二十年对公对私的账全部整理出来,发给我。” 可怜的屈会计在那边发出了一声无助的:“啊?” 牛马又要加班了。 养思枫又拨另一个电话。 是个男人。 听了两句,易念听明白了。 这是个私家侦探。 跟养思枫应该是挺熟悉的。 养思枫开口就很直白:“我怀疑老周出轨了,有私生子。你给我查查,他现在在老家,你往前查,看看是怎么回事。报酬少不了你。” 在这个和平年代,私家侦探干的最多的活儿就是抓婚外情,驾轻就熟,一口答应。 挂了私家侦探的电话,又打给律师。 询问了一下离婚分家产的情况。 他们婚姻存续多年,婚前财产几乎没有,婚后财产盘根错节。 但周安翔有一个致命伤。 十八年婚内养小三和私生子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是可以追回的。 这可不会是一笔小钱,这钱一追回,就要大出血。 而且都到了这一步,周安翔一定有转移婚内财产的行为,可能还涉及到重婚罪。 反正以后的日子,有他头大了了。 易念和连景山也不着急,耐心的看着养思枫打完电话。 易念的脸上,甚至有一种赞许神情。 女人,就该这么强大。 或者说,人,就该这么强大。 一旦确定感情已经烂了,就实在点,多争取点利益。 “让你们见笑了。”养思枫挂了电话,抱歉道:“我家的事情,比较奇葩。” 奇葩两个字,大概是她能想到,最贴合的形容了。 连景山不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做什么评价,只是问:“你一共有过三个孩子,后两个,送去了弃婴塔。那第一个,为什么没有送去?” “第一个孩子,是周安翔劝我,说那都是陈规陋习,不能当真。要让孩子入土为安,送去火化掩埋了。” 养思枫说:“可是在那之后,我便一直做噩梦,夜不能寐。我去庙里问师傅,师傅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新药医。他说,有时候,所谓陈规陋习,封建迷信,求的不是灵验,是心安。” 这位老师傅,还挺会说话的。 养思枫就如周安翔一般。 最大的,藏的最深的秘密被戳穿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需要隐瞒了。 她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但说来说去,更多的是她和周安翔之间的事情。 最多加一些周天干的参与。 但周天干常年在村里,不和他们夫妻同住,来往不多。 开始逢年过节还有走动,后来就几乎断了联系。 她对周天干的了解很少,只知道这是个沉默寡言,对大儿子尽心尽力,对其他两个孩子很冷淡的父亲。 奇奇怪怪的。 至于自己明明是养家的人,为什么身上有王家的基因,她就更不清楚了。 养思枫今年四十多了,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年纪也大了,神志有些不清楚,浑浑噩噩,问什么也问不出,问了你都不知道能不能信。 不过养思枫和她母亲,养思枫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做了基因比对。 这关系倒是都没问题。 也就是说,这一层不乱,养家和王家的关系,要再往上一辈追溯了。 周安翔夫妻俩的故事合起来,真是热热闹闹,洋洋洒洒的八千字。 可对案情却起不了什么作用。 养思枫离开后,连景山接了个电话。 是任华藏打来的。 任华藏,就是专案组的那个地质专家。 这边案情发展有什么线索,每天连景山都会及时传回消息,供大家讨论。 连景山接了电话,听任华藏说了半天之后,严肃的挂了电话。 “怎么了?”易念忙道:“有什么新发现?” 任华藏在青山市没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跟专案组的另一个植物学专家在山里转悠。 专家有专家的工作安排,包局也不太插手。 连景山道:“我一直在想,王家洗女,对女性子孙严防死守。养家的后代,生下来总有基因病,而这些基因病,也几乎是女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养思枫不是山里无知的村姑,是做产检的。 养家还有其他子孙,现在也几乎都在外面工作,不管混的好还是一般,生产也都是要做产检的。又不是几十年前,听天由命怀了就生。 一旦发现胎儿有问题,就会做各种检测。 “当时医生给养思枫的理由是,基因变异,一种基因疾病。” “我请教了一下这方面的专家,基因变异的两大原因,一个是内在遗传机制误差,另一个是外在环境因素诱导。” “内在因素属于生物自身的随机事件。而外在因素,是有外界环境中的诱变剂引起的。” 易念顿时心里一动。 她毕竟曾是天盛老大,接触了太多古墓。 这一行里,传说很多。 有很多传说是假的,也有很多传说确有其事,只是被吹牛的人夸张了几分。 比如墓中的各种机关陷阱,墓主人的报复,诅咒。 用毒,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不过千百年过去,这些机关大多已经腐朽,毒,也没那么毒了。 但也正因为时间久远,古墓中,很有可能有些现代已经灭绝的病菌。 本来深埋地下,永无出头之日。 突然被挖了出来,乍见天光,肆意妄为。 “任教授曾经参与过一处古墓的挖掘研究。他说,在发掘进展到主墓室的时候,许多人突发身体不适。” “当时领队就让大家立刻退出。后来用专业仪器检查,在主墓室的陪葬品中,有几匹布料,箱子打开立刻化作灰尘,那灰尘散在空气中,有某种毒素。若是过量吸入,会带来不可逆的后果。” 老祖宗的智慧和手段深不可测,现代科技虽然发达,也不能全盘掌控。 “连队,你是说,养家这基因突变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从古墓里带出的病毒?” 工伤? “是。”连景山道:“他们不一定是九人之后,但是一定和医师要找的大墓有关。不过也不用着急,对王星光比我们更了解的人,也快要开口了。” 给颜羽下的套,她终于要钻了。 ------------ 第208章 可疑的司机 颜羽被抓后,一直很郁闷。 当然,其他人也郁闷。 胡锐立很郁闷,他在牢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要说钱,他也舍得。 要说人脉,他也有。 可他真的搭不上那么高层的线。 其实一切不正当关系,大多不外乎钱色交易,权色交易,钱权交易,把柄威胁。 但他打听了又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 他不甘心,又没办法。 不是不想坦白从宽,可也害怕坦白了也没命。 真是左右为难。 古浩淼更郁闷。 郁闷里夹着浓浓的后悔。 他确实是有合作完成摆易念一道的打算。 他也不是个好人,那么大一口肥肉,怎么可能让别人咬一口? 多肥也不行。 虽然梅姐很厉害,但是他觉得,青山是他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吃亏,那真是奇耻大辱。 这都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江湖人,有时候脸比钱重要。 可这打算还没开始施行,只有几个亲信知道。 怎么就被梅姐知道了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也没想到,其实易念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抓他罢了。 只有颜羽。 颜羽这人,也有些偏执。 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现在一点儿不在乎自己有什么结局,但是,她一定要拉易念下水。 她要跟易念同归于尽。 宁可用自己知道的秘密,来做投名状。 这天,秦启峰和卫靖豪将人提了出来,照例问了一番。 没问出什么。 中场休息,两人到了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小声说话。 那声音真是特别特别小。 门没关严实。 颜羽竖着耳朵,也就听见零零散散的一点点。 什么……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有什么办法呢? 他跟那个女人,不清不楚的。 秦队,我看你比他强多了。 嘘,别瞎说。 人家有手段…… 烟味儿飘来,声音越来越小。 渐渐听不见。 烟抽完了,秦启峰低声说:“行了,这话以后别说了,叫人听见就麻烦; 。” 卫靖豪低声应了一声。 两人又进了房间。 当然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最后,秦启峰让卫靖豪将人带回去。 临走的时候,接了个的电话。 “连队,嗯,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启峰吩咐卫靖豪:“你一会儿把资料准备一下,和京市包局那边做个交接。” 卫靖豪奇道:“还没个头绪呢,就交接了?那人什么时候过去?” “快了,估计等连队这两天回来吧。那边的事情有些复杂,他上午打电话过来说,还要耽搁两天。资料先交接,人随时能走。” “行,我明白了。” 卫靖豪说着,带着颜羽走了。 颜羽低着头,神色隐晦不明。 她心里有数。 如果要做些什么,必须要抓紧了。 和青山市相比,京市才是易念的大本营。 在青山市,易念的关系不深,连景山虽然是刑警队长,可是他手下并不是都信服他。还有空隙可钻。 可一旦回了京市,就会被特殊关押起来。 到时候就是铁桶一块,上上下下密不透风,就再无机会了。 本来,她还在犹豫,在找机会,在等待。 现在必须要铤而走险了。 秦启峰,就是她要走的那个险。 成败在此一举。 颜羽回头看了秦启峰一眼,若有所思。 此时,连景山和易念还在绿溪村所在的县城公安局。 绿溪村只是个农村,监控是非常少的,整个村子里甚至连个红绿灯都没有。 只能扩大范围,寻找周边的监控。 但也有好处,好处是,车也少。 本来,周天干的死还有可能是一起单独的案件,和医师扯不上关系。但现在周家和王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他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几乎可以确定两者有牵连了。 那么就可以以此推断,凶手大概率是从外地来的。 本村本来就没有多少年轻人在家,总不能是七八十岁的杀手吧。 七老八十的杀手难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么稳定的输出。 凶手从外地来,就要有交通工具。 几条出村的路,当夜周天干被害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所有经过的车辆,都要查。 什么车牌号,车主是什么身份。 当天为什么要经过村子,走的什么路线。 还有是区间速度和时间。 从进入的摄像头开始算时间,到另一个摄像头显示离开。 这中间的路程是固定的,那么耗时也相对固定。 车速有快有慢,但不会相差太大。 周天干家门口是黄泥路面,会很轻易的留下车痕。 但当天没有发现新鲜的车痕,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开车去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车停在某一处,然后步行进入。 而周天干家,如果从水泥路过去,单程要走二十分钟,来回四十分钟。如果对路不熟悉,会绕的更远。 还有逼问杀人的时间。 两个监控之间的距离,正常开车也只要半个小时。 前后有一些误差是正常的,但误差太大,就不正常了。 就要解释一下了,为什么半个小时的路程,你开了一个小时。 这多的半个小时,干什么去了? 总不能是开着开着累了,路边随便一停,在车上睡了半个小时吧? 这种牵强的理由,不说还好,说了,只会给自己带来更重的嫌疑。 县城刑警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找出了几辆可疑的车。 有本地的,有外地的。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情查的那么顺利。 很快目标锁定了一辆面包车。 车主还真是个本地人,在村子的街上有房子。 不过平时不住,他在县城做生意,跑运输,人也带货也带,是个光棍还没结婚。 他的车,在当天夜里一点回了村。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八点才离开。 按理说这没有什么问题。 他家在村里,不属于开车路过的范围,车停在自家院子里,几点回,几点走,这都很正常。 问题是,警方查他当天的所有行程。 查出来一个奇怪的地方。 就在周天干死的前一天,他是接了一单大生意的。 要送一个人去机场赶飞机。 县城可没有机场,机场在隔壁市,包车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半夜的生意,谈好收三百块钱。 现在生意难做,开车的生意也难做,去三百,回来还可以在机场顺路带个客人,这一趟的收入对他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但是就在出发前半个小时,他突然联系客人,说自己身体不适,取消了订单。 ------------ 第209章 现金买凶 客人跟他也算朋友,算熟人,听他说不舒服,也没有生气。 毕竟这年代打车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但没有生气,还客气的关心了几句。 问他有什么症状啊,要不要帮助,有没有去医院等等。 仰俊悟也回复了,说自己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实在是不敢跑这一趟,现在吃了药,虽然好一点了,还有点昏昏沉沉。 客人又关心了几句,聊天就停了。 可是,仰俊悟却提供不出买药证明,也提供不出就诊证明。 他家里,车上,老房子里,也都找不到对应的剩下的药物,或者丢弃的药物包装。 当下警方就觉得有些奇怪。 进一步追问,到底有没有吃药,吃的什么药。 仰俊悟想了半天,说了个名字。 “我那药,是之前买的。一直没吃完,就随手放在车上。现在吃完了,盒子就丢了,也不知道丢哪里了。平时谁也不会注意这个。” 仰俊悟说的是一种止泻药,他甚至还翻出手机来,打开购买记录给警方看。 这个购买记录是一个月前的。 不过药是个居家常备的东西,车里有一个月前的药,这很正常。 有些药甚至会在家里放到过期。 他以为自己这番说辞天衣无缝。 没想到警方一听,将人带到了医院,抽了点血。 仰俊悟当时还不太明白。 警察跟他解释:“你吃的这种药,进入体内之后,需要两到三天才能整体代谢完。而你说前天上吐下泻,你的体内应该也还有炎症病毒……一验便知。” 当下仰俊悟的腿就软了。 连景山得到了找到嫌疑人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 果然,验血结果表示,仰俊悟健康的很。 身体里既没有药物残留,也没有病菌残留。 连景山看了下报告:“既然没有生病,为什么会退掉单子,并且回村了呢?回去干什么的?” “当时是真不舒服。”仰俊悟说:“但是没有那么严重。可是我不说的严重点,我怕客人不高兴。后来,你们老问老问,没办法,我就只好顺着往下说了……” 连景山冷笑一声。 “是吗?你在县城不是没有地方住,都已经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要开车回村里?一个人不舒服的时候,难道不是就近找地方休息吗?” 何况当时是半夜,就算是个舒服的正常人,也不会半夜无故出门。 仰俊悟还在垂死挣扎:“本来是要出门送客人的,突然不舒服。我怕回出租屋影响老婆孩子睡觉,就想着回老宅去休息。没人吵,我自己也能睡的安稳点。” 可是村子和县城,那可是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但凡仰俊悟退了订单之后,就近找个宾馆休息,也说的通。 死不承认,没关系。 其实大部分的杀手被查出来,蛛丝马迹都是钱。 总不能白干活儿。 连景山说:“仰俊悟,我劝你实话实说。你要知道,警方没怀疑到你,你可以藏的滴水不漏。一旦怀疑到你,那就怎么都藏不住了。能查你的地方,多的很。” 最直接的,就是查钱。 仰俊悟是个开车的,收入有多少,支付宝多少,微信多少,现金多少,每天都是明明白白的。 如果他也是参与了九星连珠这件事情的知情者,那平日行动必有可疑。也一定不会这么拮据。 盗墓可是个烧钱的活儿。 无论是古浩淼,还是胡锐立,或者颜羽,哪个都不缺小钱。 他们眼里,几百万都是小钱。 如果他不是知情者,仅仅是杀人,那一笔归一笔,这条人命,总值个几十万。 这几十万对方可以给现金,但他总要花出去。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耐心,可以将一笔巨款在天花板里藏上几十年。 连景山和县局领导商量了一下。 双管齐下。 一边查经济来往,一边申请了搜查令。 当仰俊悟看见警察从他老宅的水井盖地下,找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一捆一捆红色的票子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说说吧,怎么回事? 连景山点了一下。 “二十万。二十万,有人找你买周天干的命?” 仰俊悟被抓现行,这回老实了:“不,不止二十万。说是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 果然,跟九星连珠事件相关的人,都不缺钱。 几十万,毛毛雨。 连景山道:“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啊。”仰俊悟说:“我没见过这人,真的不知道。警察同志,你们想,这人是要杀人,怎么会告诉让我看见脸。他就不怕我举报他吗?” “那钱怎么给你的?” “有人扔进我家院子里的。” 仰俊悟说起来,至今觉得诡异又神秘。 “有一天,一个男人给我打电话,说想让我帮忙杀个人。” “先给二十万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 “给现金,若是我同意,就将钱交给我。收到钱,让我不着急,等消息再动手。” 连景山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月前。” “你同意了?”易念觉得匪夷所思:“你就这么同意了?虽然四十万不少,但杀人这事情,你就不怕被抓了吃枪子儿?” 仰俊悟一直有工作,妻子也有工作,还有个上中学的儿子。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平稳生活没有问题。 四十万,又不是四千万,他又没有着急用钱的地方,不至于为了这钱就冒险去杀人吧? 被易念这么一问。 仰俊悟脸色苦的很。 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去调当时的通话记录。”连景山说。 仰俊悟绝望了:“这也能查到?” 连景山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我说……” 仰俊悟在连景山的目光中,终于认命了。 “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干过一件糊涂事,他用那件事情来威胁我。” “什么事情?” “我……我有次喝醉了,强迫了村里一个姑娘。”仰俊悟低下头:“当时那姑娘没报警,没人查到是我。我不知道那人怎么知道的,他说,如果我不帮他杀人,就将这事情说出去。要是帮了,还能有四十万。” ------------ 第210章 蛰伏十四年 看着仰俊悟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以前还干过这种事情呢? 真实人不可貌相。 易念有些好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嗯,十四年前的事情。” 十四年前,那不是一般的年岁久远了。 有什么蛛丝马迹,早就已经淹没在时间里。 “我很好奇。”易念说:“这人说他看见你欺负了一个姑娘,是就这么一说,还是有什么证据?” 除非那姑娘当时怀孕了,并且将孩子生了下来。 可以通过和孩子做DNA对比,确定父亲是谁。 要不然的话,易念都不太想的出,有什么证据是可以铁板钉钉将这件事情给钉死的。 只要不钉死,仰俊悟估计都不会选择杀人。 仰俊悟叹了口气。 “那事情,是我一时糊涂,我后悔的要死。虽然没查着我,但是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年。后来姑娘一家都搬走了,这案子成了悬案,我才慢慢放心下来。十几年过去了,根本就没人再提这事情了,要不是那人有确凿的证据,我怎么可能认。” 大家实在想不到,证据是什么。 仰俊悟这才说出一个叫人意外的答案。 “是几张照片。” “照片?”连景山都觉得匪夷所思:“什么样的照片?” “就是……”仰俊悟别扭道:“就是我,我犯糊涂的时候的照片。我当时一看,都惊呆了。虽然是晚上,但是有月光。我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那姑娘的脸呢?” “也看的清楚……但是,但是我把她打晕了,所以她没看见我的脸。” 警察都冷静了一下。 连景山说:“你是说,这个买凶的人,给了你几张,你十四年前,强暴受害者的照片?是……多大的照片,你确定照片上的内容是真的?不是合成的?” “是真的,就那么大。” 仰俊悟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七寸的样子:“照片还是彩色的,我一看就知道是真的。照片上拍的很清楚,我穿的衣服,穿的鞋,一点儿不差。甚至我能看出来,他是躲在什么地方拍的。” 货真价实的照片,绝对不是合成作图的,一下子就将仰俊悟所有的侥幸心理打散。 再没有一点怀疑。 这个人不是在诈他,是真有证据。 连景山伸手:“照片呢?” “早就烧掉了。”仰俊悟哭丧着脸:“我哪里敢留那种东西,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但是我知道,他手里肯定有备份。” 这可就真麻烦了。 易念都忍不住教育他:“你怎么就不知道在自家院子里装个监控呢,那不就明明白白了吗?” 仰俊悟哭的不想说话。 现在倒是想到了要装监控,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当年的事情还是有限的,顶多进去蹲个几年。但现在这事情,可能连命都要丢了。 仰俊悟坐在地上哭的一抽一抽的。 “我我我,我不敢不听他的,就是怕他把我的事情抖出来……呜呜呜……我儿子成绩可好了,还是班长,以后想考军校的……” “呜呜呜……现在可怎么办啊,我老婆会打死我的。” 易念冷眼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 仰俊悟的儿子,现在不仅仅是不能考军校这么简单了,有个杀人犯的爹,希望孩子能不受影响,不被歧视,健康长大就好。 他老婆,他老婆何止是想打死他,估计凌迟的心都有了。 他这一时糊涂,不止害死了一个人,还害了自己一家人。 包括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的父母,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影响。 连景山冷酷道:“别哭了,带我们去你被拍照的地方看看。” 这事情很奇怪。 十四年前确实已经有了相机,智能手机什么,是可以轻易拍下照片的。 但是这个拍照片的人,他是什么心态? 十四年前,拍下了仰俊悟的犯罪证据。 十四年都没有说一句话。 一直等到现在,他觉得需要用上仰俊悟了,才将照片拿来威胁。 细思极恐。 这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做这件事情?或者说,他这十四年,手里会不会不止一个仰俊悟?还会有其他人的把柄吗? 不过他们之前推测,凶手是个外乡人,现在不仅仅凶手是绿溪村本地人,这个买凶杀人的幕后凶手,也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怎么能那么巧合的拍下仰俊悟的犯罪证据? 仰俊悟一边哭,一边被拽了起来。 带路过去。 十四年前,街上还没有这么多房子,很多人家都还住在沿河的老宅子里。 仰俊悟家也是。 他犯事儿的地方,是在从街上去老宅的路上,一片柴草垛子里。 草垛子后面,是一片黑乎乎的林子。 “就是这里。”仰俊悟指了一下:“拍照的人就在林子里。我当时真的一点儿察觉都没有,他一点儿动静也没发出来。其实,其实他要是发出点动静,我肯定就跑了。” 听仰俊悟的意思,还有点怪他当时没见义勇为,这才害的他犯了罪,一步步走向深渊。 这锅甩的简直十万八千里。 但是有一点没毛病。 这个买凶的人,心狠手辣,当十四年前就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正常人,在看见别人施行犯罪行为的时候,肯定是想帮助受害者,制止犯罪的。 仰俊悟当时只是个看着瘦瘦的年轻人,给他打电话的,也是个男人。 又不是在荒凉的地方,是在许多人居住的村子里。 又是半夜安静的时候,只要喊上几嗓子,肯定能引起村民的注意。 可是这人什么都没做,只是躲起来,偷偷的拍了几张照片。 他眼睁睁的看着罪行发生。 如果他只是胆小,当时确实害怕的不敢动,时候也完全可以匿名将证据寄给警方。哪怕不寄,随手把照片丢在路上,都能让凶手现形。 但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默默拿着把柄,让仰俊悟成为自己的刀。 仰俊悟被押了回去,路上,连景山的表情很阴沉。 一直到了局里,这才道:“易念,你跟我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怪吓人的。 ------------ 第211章 内鬼 易念赶紧走了过去。 连景山关上办公室的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连景山这才道:“这事情不对劲,你不觉得,凶手杀人的时机,太准了吗?” 早不杀,晚不杀,就在他们过来找人的时候杀。 而且很仓促。 仓促到前一晚,立刻通知。 要求仰俊悟不能耽误,立刻就要动手。 回来的路上,他们也问了,仰俊悟只是杀人灭口,为什么会在周天干的脖子上留下几道勒痕,这是想逼问什么? 仰俊悟到了这时候,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实话实说。 “对方让我问一个问题,说如果问出来了,就再多给我二十万。” “什么问题?” “配方是什么?” 可惜了,无论仰俊悟怎么问,周天干也不说,只是挣扎。 仰俊悟毕竟做坏事心里害怕,问了几句没问出来,也不敢再多问,于是杀人跑了。 四十万,能在县城买套房了,他也知足了。 但是什么配方,干什么用的?这些仰俊悟一概不知。 他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多余的一点没有。 易念在连景山对面坐下。 “连队,你的意思是……我们身边有内鬼?” 连景山一时没有说话。 内鬼不好说,但这个人对他们的行动确实了解。 对方是一个月之前联系的仰俊悟,就是说,一个月前,他就有所察觉。 然后,在他们要来绿溪村前,精准卡点。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连景山沉声道:“我也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但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个边缘人物,时刻注视着我们的举动。” 毕竟他和易念来绿溪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行动。 “这好办。”易念一想:“连队,你查查青山市警局里,包括能进警局,能接触这事情,有可能打听到案情的所有人,有没有老家是绿溪村的。” 连景山道:“如果这张照片,不是本人拍的呢?是从别的渠道弄到的呢?” 事情一瞬间有了各种可能,连景山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战友的背叛。 “那也没办法,只能先按这个标准筛查一遍。连队,就这些日子我在局里接触的人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些人隐藏的深。 有些人甚至不是故意而为,自己都蒙在鼓里,就被人做了局,套了话。 连景山想了一下,拨通了包局的电话。 查,立刻就查。 不但自己的老家,而且亲近的家人,比如丈夫妻子,甚至关系好的朋友,都不能是绿溪村的。 但凡是,两个条件都搭上,可疑就大了。 本人好查,所有人入职都有清楚的资料。 家庭成员也好查。 但是朋友就得一个一个的问了。 包局是个行动派,立刻就风风火火的开始查,而且,还要偷偷的查。 如果真是内部出了问题,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 包局在那边查,这边的进度也不能落下。 连景山和易念正在办公室里商量呢,诸华池过来了。 诸华池长的非常有亲和力,是那种,虽然谈不上多帅,但是看着非常舒服,让人非常放松的五官。 他说自己的长相,天生就应该成为心理学专家。 他对自己的形容是老实可靠,一看就觉得值得信任。 对此,见多识广的易念不做评价。 敲开门,诸华池说:“连队,易同志,你们现在有空吗?有点王星光的事情,想和你们聊一下。” “请进请进。”连景山说:“你请说。” 诸华池说:“我和王星光聊了很久,给他做了一个催眠。我发现,他小时候的记忆并不完整。” 连景山想到王星光之前的行为。 睡梦中突然惊醒,恍若隔世的那感觉。 “诸教授,是不是王星光之前的行为,像是被人催眠了?” “额……这个我不好说,但有点这个感觉。”诸华池说:“我让他回忆年少时的事情,一年一年的往前回忆。我发现,他的记忆断层,出现在十二岁那年。在之后,他的记忆非常清晰,虽然不可能记得细节,但是大体是没有问题的。” 诸华池换了个姿势,严肃道:“但是从十二岁往前,他的记忆就出现了缺失。好像是被人抹去了一块一块那样,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但是断断续续,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是那样,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连景山说:“十二岁那年,王星光的父母和爷爷,出了车祸。他从一个家庭和睦团圆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孤儿。” 之后,王星光就在亲戚的拉扯下,在政府的帮助下长大了。 他的亲戚还算是不错,但亲戚再好,也不是父母,他能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我知道。”诸华池道:“这是我觉得奇怪的第二个地方。” 连景山道:“诸教授,你仔细说说。” 诸华池道:“家人出了车祸,别说这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就算是对一个有成熟心智的成年人,也是绝望的打击。按理说,这段记忆对王星光来说是刻骨铭心的,是那种,无论多少人过去,想起来还是痛彻心扉的痛苦。” 时间当然可以冲淡,但这巨大的伤痕永远都在。 “可是我引导王星光的回忆中,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而且很……官方。” “官方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而是像有人告诉了他这件事情一样。他也伤心,可是他伤心的感觉太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反倒是显得假了。” 连景山道:“说这些话的时候,王星光是在一个清醒的,情绪正常的状态吗?” “不是,我用了一些手段,半梦半醒间吧。” “那他的话不能作数。” 这种状态,就算说自己杀了人也不算数啊。 这都不是诱供了,这是梦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诸华池说:“我的意思是,王星光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他知道的,未必是全部,也未必是事实。当年的事情,也许还有隐情。” ------------ 第212章 死人才会保密 连景山道:“所以你认为,王星光记忆被动手脚的时间,就是在十四年前,他十二岁的时候。” “对。” “有办法可以让他恢复那段记忆吗?” 既然不是被抹去,只是被隐藏,也就是说,应该是可以找回来的。 “理论上可以,事实上……确实有点困难。”诸华池说:“因为对方不仅仅是抹去了,还输入了。所以王星光的记忆断断续续,真真假假。就算他可以把忘记的想起来,但有一些,他可能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顿了顿,诸华池感叹:“这个人太可怕了。竟然在十四年前,就开始布局。” 十四年前 那时候易念和连景山都还没成人呢,可对方就已经开始对一个孩子用催眠了。 连景山道:“诸教授,一个人被催眠,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吗?还是说,突然就出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跟他说几句话,做几个动作,就能让他听自己的话?” “那可不行。”诸华池连连摆手:“你说的那不是心理学家,是神仙妖怪。催眠都是需要契机的,给人心理暗示,那更是不容易。人的大脑是有自保机制的,外人很难攻破。” “如果用上药物辅助呢?” 比如当年易念见过的裸盖菇素? “就目前来说,药物辅助对催眠的影响可能有一些,但不大。而且就算有用,效果也是短暂的,不可能长久起效。那这世道就太乱了。” “对小孩也是一样?” “你是说十二岁的王星光吗?” “对,十二岁的王星光。他没有成年,和成年人相比,是不是更容易催眠,误导,混淆记忆?” “倒也不是。小孩看起来没有成年人那么逻辑分明,能辨是非。但小孩有自己先天性的优点,就是能胡思乱想。有时候,他不会按照逻辑顺着你的思路往下走,而是会突发奇想,甚至能把你也给带歪了。” 十二岁的孩子。 说小不小,说大也有限。 又能瞎想,又能妄想,还能不负责任,很是难搞。 “那还有什么情况,可以让一个人,处于容易被催眠的状态。” 这问到点子上了。 诸华池一拍桌子。 “本身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时候,大喜大悲,都算。” 连景山和易念对视了一眼。 十四年前,王家的车祸。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这对一个人来说,算是一瞬间的大悲了吧,简直是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和天塌了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现,乘虚而入,是不是事半功倍。 连景山缓缓道:“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么说起来,当年的车祸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为了攻破王星光的精神防御,制造了一场车祸。 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制造了一场车祸,被王星光看见,知道了什么。为了消灭证据,在王星光的记忆中动了手脚。 二选一。 毕竟,有时候千防万防,孩子往往难防。 他们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易念叹气道:“王星光,真是命运多舛啊。” 叹气完,易念接着道:“我认为是第一种。” “为什么?” “因为第二种太麻烦,且不安全。”易念说:“老话说的好,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如果凶手给王星光催眠,抹除记忆,是为了让他不将自己杀人的事情供出来,那太不安全了。”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话在易念说出来,特别有说服力。 “不管男女老少,凶手总是人,不是神。他就这么确定,一个十二岁的,能记事的孩子,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对他影响力那么大的一件事情?王星光还有漫长的一生,万一哪一天突然就想起来了呢?那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诸华池迟疑道:“如果是因为当时王星光还是个孩子,凶手不忍心呢?” 易念真想跟诸华池这个老大哥说一声,一把年纪怎么还那么天真。 一个能杀了三个人的凶手,会对一个孩子不忍心? 至于杀人的风险,更是笑话。 再难,风险再大,难道还能比杀了三个大人的风险更大?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易念笃定道:“除非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有特别的意义。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诸华池还是不解:“又是为什么?” “如果有特殊的意义,比如说重视,喜欢,特殊关系。宁可冒险清除记忆,也不杀他。那么在王星光父母爷爷都去世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将他弄到身边,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这才保险。” 但王星光没有跟任何一个人。 当时村里针对一个十二岁孩子突然成了孤儿这件事情,是有各种方案的。 我们的国家,肯定不会让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流离失所,吃不上饭,上不起学。 首先是亲戚,愿意不愿意收养。 然后是福利院,也可以收容。 但是王星光都不愿意,不想寄人篱下,就想留在自己家里。 那也可以,十二岁初一,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理了。 政府每个月有补助金,上学全免,村委会亲戚邻居都会不时照看,生病也可以报销。 除了少了家庭的温暖,王星光就这么正常又不正常的长大了。 而从他现在的性格看,他可不是什么坚毅坚强的性子。 要是有人处心积虑,肯定能拐走。 诸华池想了半天,终于无话反驳。 所以,王星光父母爷爷的死,就是凶手为了催眠王星光。 连景山道:“这么说,十四年前,凶手就在王星光身边。” 总要面对面催眠,总不至于那么神,靠打电话吧? 诸华池狠狠的点了点头。 他绝对不相信,有这样的能力存在。 神乎其神了。 “这事情,先不要让王星光知道。”连景山说:“他记忆缺失又错乱,知道了也没用,只怕不但回忆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真真假假,扰乱案情。” 十四年,并不算太长,当年的村民,亲戚邻居村干部,办案民警,大多还在。 还有那起被认定为意外的车祸,也要重查了。 ------------ 第213章 自燃 连景山去和县局的人聊了一下。 很快就回来了。 查,一定配合,要怎么查,就怎么查。 别说是十四年前的案子,就是四十年前的,也要查。 十四年前的车祸,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这在本地也是相当严重的少有的一起车祸了。 连景山拿到了当年车祸的调查卷宗。 一起正常的交通事故,应该是交由事故发生地的交通管理部门负责。 但是这份卷宗,是在县公安局里的。 就证明这起事故有问题。 易念看了一下。 事故很简单,那天,王星光的父母和爷爷一起开车外出,是在早上七点多,开着自家的面包车。 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开到了一处相当偏僻的路上。 然后,车辆自燃了。 三个人都死在车里。 因为那地方偏僻,当时没人发现,车辆和人被发现都是当天下午了,路过的人报了警,交警和刑警都来了。 卷宗记录的很详细。 警方到达现场之后,车已经基本烧完了,车内三人焦黑。 起火点在车厢内部,但是并没有找到确切起火的原因。 车内找到一箱凌乱的打火机,助燃了火势。 可只要火不是一瞬间起来的,按理说,人完全可以从里面跑出来。 可三个人都没有跑出来,将车送检后,发现车门车窗的锁扣均被破坏。一旦关闭自动落锁,除非外力破坏,是打不开的。 这就需要很强的技术了。 当时,根据这一点,找到了村里一位修车铺子的老板,堵飞扬。 王家在村口街边有一个杂货铺子,恰好,和这个修车铺子是隔壁邻居。 两家一度关系不错,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翻了,不说成了仇人,反正有点别扭。 堵飞扬有动机,有技术,一度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将他查了个底朝天。 但最终没有成立。 虽然有矛盾,但这矛盾没到蓄意杀人的地步。 有技术,但有技术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他的修车铺子里有监控,虽然他不是时时都在监控内,可王家的面包车并不是停在他的门口。 当时警方仔细的核对了监控,确定他没有足够的犯案时间。 王家的车是有落锁的。 要上去布置自燃的细节,还要破坏门锁,这不是路过一挥手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当天王家的人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家也没人收到电话消息,也没有奇怪的人上门。 在所有可疑都查不出结果之后,只能认为是一起意外事故。 门窗的锁,恰好在那个时候坏了。 车里,恰好有什么物品高温自燃。 当时虽然是冬天,可车里会开暖气,自然也就热了。 所以王家的人,就是倒霉。 自燃,车锁坏了,打火机,偏僻的地方,都聚到了一起,所以走上了绝路。 悬案,有疑点但最终什么也查不出来的事故,这世上太多太多了。 最终,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王星光哭完,抹抹眼泪,总要继续生活。 负责当年调查的刑警,正是现在县局的刑警队长虞文林。 十四年前,他还不是刑警队长。 虞文林至今觉得惭愧:“这案子确实是有可疑的,我们当时也走访了大量村民,做了大量调查,但有嫌疑的最终都排除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这案子,最终是当做一起意外事故处理了。” 毕竟王家开的那辆面包车也是转了三四手的旧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 一辆这样的车,就算出现什么门窗自动锁死的故障,好像也是解释的通的。 可如今看来,还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个人,就在村里。 就在王家的人身边。 甚至于,他们不得不怀疑,会不会就是三个受害者之一。 自己人在自家车里做手脚,这就很容易了,谁也不会多心。 易念脑洞大开:“会不会是王星光的母亲?” “原因呢?” “因为王家人逼她杀了女儿……所以一直怀恨在心。” “有可能,但不多。”连景山说:“如果是王星光的母亲做的手脚,要杀了他们给自己的女儿报仇,十二年都等了,为什么不多等几年,等王星光成年之后再动手。村民都说,王星光是家中独子,父母爷爷都很疼爱,不太可能独自被丢下。” 而且,不必把自己搭进去。 杀外人不好杀,杀自己家里人,真不难。 有无数比纵火自焚更好的办法。 “说的也是。”易念抱着胳膊,皱着眉头:“那就走访村民,查王星光身边的人吧。” 除了家人之外,常和王星光来往的成年人。 面包车自焚实在查不出个原因,王星光身边的人,可就那么多。 他们俩必定不止一面之缘,而是要经常见面,相处。 他能抹去王星光的记忆,不可能抹去村里所有人的记忆。 一个一个的查,也就那么多人。 只是十四年前的事情,要费一些功夫去回忆了。 当下,虞文林亲自带了一队人,和连景山,易念一起,又下了乡。 这案子在他心里,一直也是个想起来就堵心的梗。 他想知道真相的心,一点儿都不比连景山少。 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修车铺子老板堵飞扬。 倒是没有再将他当做嫌疑人,只是他们店铺相邻,王星光除了上学在学校,晚上在家睡觉,每天吃饭玩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家的店铺里,店铺门口的路上。 几个孩子蹲在一起,玩儿弹子,拍画片,抓蚱蜢,追跑打闹。那能玩儿的东西可多呢。 大家的店都敞着门,难免来来往往,堵飞扬肯定也是每天看着王星光上蹿下跳的。 如果有什么人接近王星光,他肯定是会看见的。 不过这修车铺子现在已经没开了,村干部带路,找到了堵飞扬在村里的家。 只看见一个中年人正在门口跟人吹牛。 “这就是堵飞扬。”村干部说:“当年那事情出了之后,他家的修车铺就没开了。出去打了几年工,现在身体不好又回来了。在家里种种地,打打零工,也还过的去。” ------------ 第214章 王星光的兴趣爱好 十四年前的凶手,同时拥有以下几个特点。 和王家熟悉,能接近王家的车辆,进入车辆,不被怀疑。 有丰富的汽车相关经验。 会催眠,懂心理学。 是村里人。 别说有嫌疑的,就是全村的人都算上,一个一个的筛选,也没有这样的人才。 村子里一共才多少人。 现在的年轻一代父母,对孩子的教育还重视一些。 十四年前,孩子们也上学,但是很多管理不严。 父母外出打工,孩子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老人不识字,也跟不上教育,只能听天由命。 有相当一部分,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上完就辍学了。在家里晃荡几年,到了年纪就出去打工赚钱。 大学生寥寥无几。 但催眠和心理学,这可不是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就会的。 就算自学成才,那也要接触许多知识才行。 易念开始就给医师下过定义,医师,可能每一个都很坏,但是绝不傻。就抓到的几个,都是随便扒拉扒拉,证书学历一堆的。 连景山和易念是便衣,虞文林和手下可是穿着警服的,也开着警车。 车到了房门口,正聊的起劲儿的村民便都停了,一起看了过来。 村里忙闲都看天气。 忙的时候起早贪黑在地里。 闲的时候,就一堆一堆聚在一起,聊天打麻将看电视。 村里大部分都认识,看见村长和虞文林都打招呼。 堵飞扬也没想太多,跟大家一样好奇的看着村长。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当时他也只是因为住的近才有嫌疑,并且调查了一番之后,确定他是清白的。 虽然心里总堵得慌,修车铺子也没再开了,但也没太当回事。 村长说:“小堵啊,有几位公安的同志,想跟你谈谈。” 可怜堵飞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村长这么一说,堵飞扬只好起身,将人迎进房间。 进了房间坐下。 村长说:“小堵啊,你不要紧张。这位你认识,这是虞警官。这两位是外地来协助办案的同志,这位是连警官,这位是易警官。” 堵飞扬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不确定是什么事,毕竟村子这两天,不太平。 又死人了。 虽然这次死人跟他没有关系,可上次死人,跟他也没有关系啊。 还不是跟着倒霉,风言风语的被说了许久。 堵飞扬说:“几位警官,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当年的事情。”虞文林说:“当年,王良策和王昆,桑春岚三人,被困在自家面包车里,因汽车自燃被烧死。” 堵飞扬一下子站了起来。 “虞警官,这事情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跟我没关系啊。” “你别紧张,坐下坐下。”虞文林安抚他:“没说跟你有关系。只是如今有新的案子,牵扯到当年的事情,所以想再来问问。” “哦。”堵飞扬放松一点:“那你们问。” 当时作为最大嫌疑人,堵飞扬那是被反反复复,里里外外,问的头昏眼花。 不过现在和当时的侧重点不一样。 当时主要问他做了什么。 现在主要问,他看见了什么。 连景山问他:“你这修车铺子,开了挺多年了吧?” “是,好几代人了。开始是修自行车摩托车,还修过拖拉机什么的,后来,条件好了,买车的人多了,就主要修汽车了。” 堵飞扬没什么文化,但是从小在家里的修车铺里,耳濡目染,自学成才,技术是相当不错的。 连景山顺着夸他一句:“老乡,我可听他们夸了,说这十里八乡,哪个修车铺子的技术也没有你好。” 连景山浓眉大眼的这么一夸,堵飞扬立刻就骄傲了。 “那可不是。”堵飞扬拍着胸口:“我这技术,绝对比的上大城市的师傅。” 连景山说:“你家和王家,听说开始关系也不错。闹了矛盾,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吧。” “是。”堵飞扬打开了话匣子:“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肯定好。后来吧,闹了一些矛盾,说话就少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哎……” 堵飞扬的语气有点遗憾。 “早知道他们会出这事情,当时我就不和他们争了。说不定他们就不会出事。” 虞文林忙道:“怎么说?” 堵飞扬说:“自从我们俩家吵架之后,他们家的车就没在我这里修了。要不然的话,我给看着点,说不定就没事儿。” 这一点连景山他们没有评价。 如果是因为车辆老损发生的自燃现象,那确实可以避免。 要是人为,那就是另一回事。 连景山继续道:“王家出事的三个人,他们会修车吗?” “啊?” 堵飞扬有点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你们住的近,肯定会互相串门。那他们家三个人,可有对车辆各种知识很感兴趣的?比如经常会问你一些问题,会看着你修车之类的。” 这案子,他们和虞文林讨论来,讨论去,总还是觉得,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死者之一。 谁又能肯定,制造汽车自燃意外的人,和给王星光催眠的是同一个人呢? 人在疯狂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的。 献祭自己又有何难。 堵飞扬想来想去:“王家的三个大人,他们没问过我关于修车的问题。要说感兴趣,小光对我的手艺倒是很感兴趣。” “你说王星光?” “对。”堵飞扬说:“有一段时间,一放学就在我店里待着,给我打下手,缠着我问东问西的。虽然我跟王家闹的不愉快,但是小光这孩子是我看着站的长大的,又懂礼貌,又机灵,我还是很喜欢的。” 王星光成了孤儿之后,在他的成长道路上,堵飞扬一家也不时帮助照顾。 大人的矛盾那都是大人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谁看了都只觉得可怜罢了。 “他……都问过什么?” “那就多了,什么都问。”堵飞扬说:“我儿子反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当时我还开玩笑说,要认他做干儿子,以后让他继承我的修车铺。” ------------ 第215章 天才陨落 连景山心里一动。 “那……他问过汽车自燃的事情吗?” 一个房间的人都被连景山这话给吓着了,一起看向他。 就连易念也觉得,连景山估计是这段时间被王星光缠着,每天晚上要一起睡。缠的快不行了,才会有此一问。 问过,没问过。 那又怎么样呢? 王星光当时只有十二岁。 刚上初二。 说起来,王星光这孩子从小很聪明,是家里的骄傲。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 一样没人管,没上过辅导班,放了学书包一丢就疯玩。 可他学东西快,学习好,甚至还跳了级。 可给爸妈和老王家长脸了。 当时学校的老师,都觉得只要好好培养,他是能有一番成绩的。 可惜,一切在王家出车祸之后,戛然而止。 王星光受打击过度,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切归于平凡。 留了一级,又留了一级,然后也没考上高中。 然后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出去打工去了。 大家都觉得可惜,但是他是经历了那么大变故的人,谁也不能苛责什么。只觉得这孩子能不走歪路,好好的,健康的长大,已经是很不容易。 连景山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一问。”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灵光一闪,有点偏执了。 别的不说,就看王星光现在蠢萌的样子,确实也不像是有那么多心思的。 一个人会伪装,也不能那么会伪装。 何况是当年只有十二岁的王星光。 “哦哦,哦。”堵飞扬说:“肯定没有刻意问过,不过他是十万个为什么,很喜欢问问题。见着什么问什么,有时候说话的调调,比我店里的小学徒还老练点。” “嗯。”连景山点了点头:“堵师傅,你修了这么多年车。以你的经验,一辆车自燃,有些什么可能。” 问到专业了。 虽然堵飞扬这些年没有再给人修车,但刻骨铭心的知识还在。 他说:“一般来说,也就是几种。” “线路老化,车辆长期没检修,发动机舱内电线绝缘层开裂,短路产生火花,正好引燃掉落的机油棉絮,或者车主随手放的打火机,或者其他什么易燃品。” “车主非法改装,线路负荷过载发热,接口处融化短路,引燃周围的塑料不见。而且改装的时候移除了原车阻燃装置,火势就会迅速蔓延。” “还有车厢里运输酒精,汽油这些易燃液体。容器破损泄露,遇到排气管高温,瞬间就能点燃。” 这都是车辆本身的自燃。 当时在车内,就发现了一箱打火机,这也是火势猛烈的原因之一。 这一箱打火机也成了疑点之一,但是很轻易就查到了来源。 是王星光的父亲王昆在网上买的。 至于为什么要买,这就没人知道了。 连景山道:“你说的,这是车辆自身故障引起的自燃。那若是人为呢?” “那就放东西啊。比如说,定时点火器啊,自燃形的化学品。点火器还会有残留,有些化学品,烧完就没了,一点儿痕迹都留不下。” 虞文林说:“堵师傅,这些年过去了,你这相关知识,比当年还丰富了啊。” 堵飞扬尴尬一笑。 “其实吧,事情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我心里对这事情始终没完全放下,现在网络又方便,我就经常查一查。真没想到,你们会重新查这个案子。” 那场自燃的火灾中,除了王家三人,王星光,第五个受影响最大的,估计就是堵飞扬了,难怪耿耿于怀。 从堵飞扬家里出来,上了警车。 虞文林终于忍不住道:“连队,你总不会怀疑王星光吧?” “那倒也不是。”连景山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完全否认:“但是接近面包车,在面包车上做手脚,而且没有任何人怀疑,王星光是最合适的人选。” 无论怎么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 但凡他当年大个十岁,说不定就是第一嫌疑人。 车厢里沉默一片。 易念说:“可这事情,不就绕回来了?凶手利用王星光杀人,为什么不杀他灭口?他为了王星光杀人,又为什么不带他走?除非……” 除非王星光就是凶手? 一个十二岁的凶手? “等一下等一下。”虞文林忙说:“就算,就算咱们假设,王星光就是凶手,谁给他催眠,更改记忆?” “……”连景山沉默了一下:“催眠和凶杀案,是一定要发生在同一个时间吗?” 虞文林哑口无言。 “那,那王星光的动机是什么?村民都能证明,王家对他很是疼爱。他是王家独苗,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被虐待。” “有。” 连景山缓缓道:“王星光的双胞胎妹妹,被埋在家门口的树下。” 虞文林手下的刑警插了一句:“这事情他最多是后期偷听到的,也不可能亲眼看见。” “他当时刚出生,当然不可能亲眼看见。”连景山说:“可是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谁又能保证,王星光只有这一个妹妹?” 既然王星光比一般人聪明,他十来岁的时候,也许就不是懵懂孩童。也许懂的,比一般人都要多。 车厢里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虞文林说:“一中到了。” 县城一中,是这个县里最好的中学。 王星光的初中,就是在这个地方。 他跳级进入初一的时候,学校老师领导颇兴奋了一阵子。 觉得学校的业绩来了,说不定能出一个清北学霸。 后来,一起扼腕。 虞文林带着众人进了学校,在门卫处出示了证件,进学校,找校长。 十四年过去,校长已经不是当年的校长。 但当年王星光的班主任还在,不过从头发浓密变成了地中海。 班主任很快就被叫来了。 说起王星光,还是遗憾。 “这孩子聪明又懂事,可惜啊,可惜。”班主任说:“真是天妒英才,浪费了。” 听班主任絮絮叨叨一阵子,连景山问他:“王星光在学校,有什么和其他同学不同,特殊的表现吗?” ------------ 第216章 伪证 班主任想了想:“聪明算吗?有时候看其他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也像是个同龄的孩子。有时候,有像个小大人,沉着冷静的很。我感觉他有种……着急长大的感觉。” “聪明算,但是很笼统。有没有具体一些的。” 连景山说:“具体的事件。比如在学校的时候,课间他是不是和其他同学一起玩耍,放学上学,是不是一起回家。在学习的科目上,有什么侧重,有什么爱好?” “这个啊……”班主任说:“因为聪明,他虽然已经跳了几级,但并不吃力。就在他出事的前几个月,已经开始学习初三的内容了。自习课,或者什么美术音乐课,就跟着初三的班级旁听。” “这样是允许的吗?” 那不会乱了套? “怎么说呢……”班主任解释了一下:“要是人人都这样,那肯定乱。可咱们学校就他一个,早点上完初三的课,就能早点开始复习。他可是我们全校老师寄予厚望的,肯定要尽量提供有利的教学条件。” 连景山心里一动。 “初三有化学了?” “有。” “他也跟着进实验室?” “是的。” “你们实验室里,有没有易燃的物品。” “那肯定有……”班主任说:“要不我带你们去实验室看看吧。” 他不但带着连景山他们去了实验室,还找来了化学老师。 就是当时王星光上学的时候,经常蹭他课的化学老师。 作为县城最好的中学,实验室设备还是比较完善的,易燃化学物品有不少。 乙醇,燃油,甲醇,二氧化碳,汽油,白磷,丙酮…… 连景山看了一遍:“这些东西,丢失过吗?” 化学老师连连摇头:“没有。” 连景山盯着他。 “真的没有?” 化学老师突然有点慌了。 虽然实验室是化学老师的主场,但即使在主场,说谎也不是他擅长的。 化学老师被连景山看的不敢对视。 “确实是……没有丢过。”化学老师说:“不过有一次,好像少了一点……” 他比划了一下。 “少了半瓶白磷。” 白磷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动了一下。 班主任立刻说:“我不知道这事情啊。” “哎。”化学老师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少的也不多。我都不确定是自己记错了,还是确实少了。你也知道,我们学校实验室之前管理的也不仔细,少点东西很正常。” 装白磷的,是小瓶子。 连景山又道:“你们学校的实验室,用白磷做什么实验。” “那还挺多的,不过白磷有剧毒,我们实验的时候会非常小心,还要戴专业防护工具。比如自燃实验,水下燃烧实验,与氯气反应实验,磷的同素异形体对比实验,等等。有些是给学生做的,有些,我们化学老师也有一些课题。” 虞文林突然道:“等一下,等一下。” 大家一起看他。 “连队。”虞文林说:“你的意思是,怀疑学校实验室丢的白磷,是被拿去给王家的车子动了手脚?” 连景山有点认死理了。 现在开始怀疑上王星光,就会越来越怀疑。 王星光一个智商那么高的学生,近水楼台。 学校实验室又不是银行保险库,很多东西甚至都没锁在柜子里,只要稍微使些手段,偷一点并不难。 连景山点了点头。 虞文林说:“连队,虽然我们当时没有查到王星光学校白磷丢失这个资料,但也考虑过,什么物质能够起火,也有人提到白磷,但是不成立。” “怎么不成立?” “白磷是有剧毒的,燃烧白磷会产生五氧化二磷,毒性很强。哪怕只是吸入一点,尸检的时候也一定能查出来。” 王良策三人死亡原因有疑点,第一时间就做了尸检。 三人死前是否吸入有毒物质,是否通过饮食吸收了有毒物质,这都是尸检要查的。 虞文林可以确定,尸检报告上写的很明白。 三人均没有中毒。 所以白磷自燃,这是不存在的。 这一点,虞文林非常肯定。 连景山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将虞文林叫到了一边。 “虞队。” 虞文林心里有点不安。 “连队,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连景山说:“前几天,周天干被害之后,是你们局的焦法医做的检验。” “是,有什么问题吗?”虞文林不解:“我们虽然是小地方,但焦法医的技术是没有问题的,我相信他。” 连景山说:“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他专业水平的意思。不过那天,我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我知道十四年前王家出事的时候,并不是他经手的。” “对,那时候不是他。当时的法医姓甄,叫甄敏博。多年前因病提前退休了。” 连景山犀利道:“多年前,是哪一年。” “有……有很多年了。”虞文林想了想:“有十几年了,就在王家出事的第二年,甄法医就生了病,后来就退休了。” 虞文林说完,就见连景山看着他。 那眼神,那表情,跟刚才看化学老师的感觉差不多。 虞文林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还在挣扎。 连景山说:“焦法医跟我闲聊的时候说,他认识甄法医。不过很久没见过了,甄法医是本地人,但后来为了养病,一家都离开了县城,然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原先是有个同好群的,后来也退了群。” “是……” 甄法医的行踪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在躲避什么。 只是虞文林和他十几年的同事,轻易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但是连景山不一样。 一方面,连景山和甄法医没有交情。 另一方面,自从连景山怀疑身边有内鬼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之后,现在青山市局还在进行内部排查呢。 他这几天就难免有些推己及人,看谁都有嫌疑。 刚才化学老师说起白磷被盗的事情后,他立刻就联想到和焦法医闲聊的话。 虞文林的世界要刷新了,他纠结道:“我和老甄认识十几年,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为什么要做这个伪证?这是毁了自己一辈子的事业啊。” 寒窗苦读数十年,成为法医不容易。 为什么要这么做? ------------ 第217章 移民 连景山冷静的说:“我没有见过甄法医,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你还记得这次杀害周天干的凶手仰俊悟吗?他就是在十四年前,被人拍下了罪证,一直留到今天,用来威胁杀人的。” 甄法医能成为一名法医,自然比普通人更加坚定,坚强,正直。 可他也一定有软肋。 他有妻儿老小,有父母。 也或许怕死,这都是人之常情。 凶手可以用十四年前的罪证威胁仰俊悟,也可以用其他的理由,威胁甄法医。 这一刻,虞文林竟然也觉得甄法医可疑起来。 县城警局的法医数量通常没有统一标准,一般根据管辖区域面积,案件数量和复杂程度来确定。 王家的案件,开始是一桩车辆自燃事故,中间有疑点,但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确是他杀的证据。 所以到最后,并不归档在未破的悬案里,依然是一起交通事故。 绿溪县城地方小,人口少,只有一名法医。 如果有重大案件,会从上级部门调派人手来协助。但这起事故,显然没有那么重大。 根据《司法鉴定程序通则》规定,同一司法鉴定事项应当由两名以上司法鉴定人员进行,所以原则上仅一名法医不能出具鉴定书。 但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鉴定事项非常简单,该法医有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知识,经司法鉴定机构批准,可能由一名法医完成鉴定。 这案子和甄法医,恰好都符合。 所以当时,并无人怀疑这一点。 “虞队。”连景山说:“查一查甄法医吧。虽然他已经离开了县城,但不至于消失无踪了,只要查,应该是能查到的。” 甄家就是本地人,这也是甄法医屈才留在县城的原因。 除了自己老婆孩子,他还有别的亲戚。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叔叔舅舅,那就多了去。 就算是畏罪潜逃,也不能全逃了。 虞文林沉默片刻。 “我会去查的。” 他偷偷看一眼连景山。 兄弟单位虽然有合作,合作的时候亲密无间。但也有竞争,想着互相比一比。 单位出了内鬼,这是件丢人的事情。 虞文林生怕连景山偷偷摸摸的笑话他,笑话他们局。 不过一看就放心了。 连景山没有一点嘲笑,只有比他更深沉的严肃和沉重。 难兄难弟,老大老二,谁也别说谁。 虞文林这要查的,好歹还有个目标。 青山市警局现在还在排查,没查出个名堂来呢。 他头大的很,包局也头大,这两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叹气。 从学校出来,虞文林风风火火的走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咬他的屁股一样。 易念看着虞文林的背影,有些奇怪。 再看看连景山。 行吧,这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易念主动关心。 “连队,局里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了一轮了,暂时没有什么发现。”连景山深沉道:“我和包局又聊了一次,没有发现异常。所以……其实我怀疑一个人,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不想打草惊蛇。” 连景山作为刑警,自然一切用证据说话。 但疑邻偷斧也是人之本性。 怀疑的门一旦打开,就收不回去。 易念顿时心有灵犀。 知道他们这一趟行程的,除了局里相关人员,还有一个不相关人员,就是王星光。 但王星光一直给大家的印象,实在是太窝囊了。 自从被挟持过一回,简直是一天三小哭,两天一大哭。 连景山从没见哪个男人抱着他的腿哭的那么热闹过。 “王星光如果当年不是十二岁,那真是样样都符合。”易念也挺纠结:“但他又不是侏儒症,他当年是真十二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干出这么多事情来?” 王星光这两天没干别的,光跟诸华池聊天了。 诸华池盯上了他,简直把他当成职业生涯上的一道坎,不信自己研究不出个名堂来。 好在甄法医的事情调查的很顺畅。 他是本地人,附近一堆族人,随便问问就问出来了。 甄法医,带着老婆孩子,早在十二年前,就移民了,这十二年虽然一直和家里打电话视频联系,但从未回来过。 就连父母病逝,也没有回来过。 他老丈人,丈母娘去世,也只是妻子带着孩子回来处理后事,他也没有回来。 甄家这一片的亲戚对他都颇有微词。 什么崇洋媚外,什么薄情寡性,说什么的都有。 更像是畏罪潜逃了。 虞文林放了几张调查单据在桌上。 “连队,甄敏博十二年前移民,是技术移民。” 虞文林也不喊甄法医了,连名带姓的开始称呼。 他说了一个国家的名字。 不是移民热门的地方,移民门槛也不高,但是有一个特点。 虞文林敲了敲单子:“这个国家,和我们国家之间没有引渡条款。这些年,甄敏博和家里通讯的时候,偶尔也会聊起外面的生活。能听出来,生活的还不错,但是也想念家乡。有人问起他怎么不回来看看,只说自己身体不好,受不了来回颠簸。” 但现在又不是古代,舟车劳顿出一趟门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有什么受不了来回颠簸的? 就是找个理由不回来罢了。 不愧是做法医的人,真是足够严谨。 移民就移民,还特意找了个不能引渡的国家,其实不至于。 就算真是他从中做了伪证,严重性也不至于跨国追凶。 虞文林接着说:“至于原因,十几年前的事情,亲戚邻居也记不住什么了。但有一点消息,可能就是甄敏博做伪证的原因。” “什么?” “甄敏博有一个女儿,叫甄舒兰。她的年纪比王星光大两岁,也在县城一中读书,和王星光同一个学校。问了学校的老师,有人见过她和王星光在一起说话,合理推测,他们是认识的。很有可能……凶手是从甄舒兰身上下的手。” 甄敏博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而且得了这女儿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那是相当的宝贝。 如果有人从这个孩子身上下手,甄敏博很可能会屈服。 很多公检法的人员,都有这方面的担心。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特殊警种要身份保密,他们功勋长存,但默默无名。 ------------ 第218章 旧事谁能信 “虞队。”连景山说:“你既然之前就和甄敏博认识,倒不如开门见山的和他聊一聊。” 十四年过去了,甄敏博也到了国外,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他就是再谨慎的性子,应该也放松了一些。 而且,他只是这件事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抓回来抓不回来,连景山都懒得搭理。 现在要的,只是他手里的消息。 虞文林想了想:“行,我先跟他聊聊。”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关键是讲道理。 虞文林已经从甄敏博亲戚的手里,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 电话号码。 还有他妻子的电话号码。 科技时代,就算是隔着千里迢迢,联系起来也很方便。 为了让他能够不起疑心,还是找了甄敏博的家人。 没一会儿,联系上了甄敏博。 甄敏博今年快六十了,从视频里看,像是个七十岁的老人。 看来这些年在外面,他过的并不安逸。 生活的压力和心理的压力,会让人加速衰老。 他还以为是叔叔找他有事. 连线一通,甄敏博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虽然十四年未见,但虞文林也只是成熟了些,大体是未变得。 “甄法医。”虞文林说:“好久不见,我有事情找你。” 画面像是卡了一样,甄敏博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他缓了缓,挤出一个笑容。 “小虞。”甄敏博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久不见。” 虞文林给了甄叔叔一个眼神。 甄叔叔明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甄法医。”虞文林说:“一眨眼,你出去十几年了吧。” “是啊,十三年了。” “在外面辛苦了,嫂子和孩子还好吗?” 甄法医沉默半天,叹了口气。 “在哪里,还不是一样的过。你……也挺好的吧。” “挺好的。” 这就算是寒暄结束了。 甄敏博主动提起来:“小虞,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甄敏博已经冷静了一些。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是转念一想,没什么可怕的。 他是法医,对办案流程也是懂的,当年那点事情,不至于让虞文林跨越山水过出国追凶。 “确实有一件事情。”虞文林说:“甄法医,我想问问,十四年前,王家三口丧生车祸,是你给出的检测证明。证明他们没有中毒,没有药物成分。这份检测报告,是不是做假了?” 甄敏博脸上一僵。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等一下。”虞文林说:“甄法医,当年那个人,回来了。” 甄敏博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虞文林再接再厉:“你是当年的亲历者,一定知道他的可怕。如果这个人不被抓,以后的日子,你能过的安心吗?两个国家确实没有引渡条款,可是,规矩都是给守规矩的人用的,你觉得,他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吗?” 甄敏博明显的害怕了。 十四年过去,想起往事依旧让他害怕,可见当时的事情对他有多大的打击。 虞文林说:“我们同事多年,我说话做事,你应该是明白的,我不会害你。你要是现在在国内,这事情呢你跑不掉。但你现在已经出去了,应该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将凶手缉拿归案,这样,才是真正的安全。”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甄敏博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事情,为什么又被翻出来了?” 连景山和易念就坐在一边。 虞文林转了一下摄像头,给甄敏博看了一下。 “这两位,是外省来的专案组同志。”虞文林说:“具体情况不能和你细说,但现在有一桩大案,上面成立了专案组。王家的案子,就是在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牵扯进来的。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但是还有一些细节解释不清,导致证据不足。” 甄敏博在思考。 虞文林说:“甄法医,你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不说安全不安全,甄敏博当年被威胁,胁迫远离故土。连父母过世都不敢回来看一眼,送一程,至今还是亲戚口中的白眼狼,难道心里没有怨念难消吗? 虞文林这么一说,甄敏博脸上生出些恨来。 他之所以学有所成却没去大城市闯荡,而是留在家乡工作,就是个守旧念旧的人。 却不得不匆匆离开。 这其中煎熬,不问也知。 如今,不管这案子能破不能破,一直到死,他才能回来了。 甄敏博缓缓道:“事已至此,确实没什么不可说的。这些年了,我这口气也确实咽不下,但我就算说了,估计你们也不信。”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 “好。那我就告诉你。” 虽然他们已经猜测出甄敏博要说的人可能是谁,但当这个人名字从甄敏博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当年,甄敏博按照流程,给王家三人尸检。 不是什么难事儿,他开始没放在心上。 可就在当天,他收到一条短信。 “是我女儿的照片,不雅照片。”甄敏博几乎咬牙说:“对方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把我女儿的照片印出来,洒满整个城市。” 那时候,甄敏博的女儿只有十四岁。 甄敏博接到消息之后,又惊又怕,他这才回想起来,女儿这两天的情绪确实有一点不对劲。 但是他们夫妻俩上班都忙,小姑娘早上起来就去学校,晚上晚自习结束,九点半才回家。回家之后,洗洗就睡了。 学校离家不远,女儿又是一贯听话老实的,所以夫妻俩也没多想,只觉得是上学累了,还想着周末带孩子出去大吃一顿,看个电影放松放松之类。 虞文林道:“当时,你有想过要报警吗?” 身在警局,碰见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不敢赌。”甄敏博摇头:“我就算报警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你们觉得,会有人相信,一起三人自焚的命案,凶手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吗?” ------------ 第219章 只是个普通人 三个人立刻听到了关键词。 十二岁的孩子? 他说的这个孩子,只能是王星光。 “我信。” 虞文林斩钉截铁的说:“你仔细说说。” 见虞文林竟然没有怀疑,甄敏博眼前一亮。 “你们是不是已经查出了什么?” 要不然的话,任由谁听见他说凶手是个十二岁孩子,多少也会吃惊一下。 虞文林说:“你说你知道的。” 跟警察,没有讨价还价的。 甄敏博见虞文林相信,说的都认真了一点。 “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和大部分人一样,我也不可能怀疑一个在父母尸体面前哭的那么伤心的孩子。” “收到照片之后,我就开始留意周围的人,这人出现的那么及时,一定是身边的人,说不定就在我身边。” “我尸检之后,发现了死者体内的有毒物质,几乎可以肯定让汽车自燃的物质,就是白磷。我就想起一件事情。” 甄敏博当时接收到的消息,可比他们现在要新鲜的多,也要多的多。 “就在自燃事件发生的前阵子,我女儿的学校,他们的化学实验室出了一些问题。本来实验室是几个同学一组,申请就可以进的。但是突然管理严格起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说是少了东西。” 本地的消息总是比较灵通。 虽然学校没有因为这点小事报警,但还是有学生听了些风言风语,含含糊糊的。 甄敏博的女儿,就将这作为一个学校八卦,和家长随口一说。 这个时候,甄敏博顿时就将几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虞文林道:“就因为这个,你怀疑王星光。” “不是怀疑,是确定。”甄敏博眼神阴郁起来:“一中虽然是个学校,但当时我也没有怀疑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去。我只以为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教职人员。而且,白磷这种东西,是个人都能买到,两者之间未必有必然联系。” “那……” “我让我老婆,和我女儿好好的聊了一聊。”甄敏博说:“我女儿年纪小,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害怕,害羞,不敢对任何人说出这事情,闷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糟糕,是很容易出事的。” 想到那事情,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甄敏博沉声道:“这是一个毒瘤,必须要戳破,放出毒血。我们做父母的,必须替她扛起来。我要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不能困住她一辈子。” 聊了整整半夜,小姑娘崩溃大哭。 甄敏博用最直接的方式,得到了核心消息。 “王星光的事情,就是我女儿说的。万幸的是,他只是为了威胁我,所以只拍了几张照片,并没有进一步的伤害。” 精神伤害,远远大于身体的伤害。 甄敏博自然相信自己女儿的话,但是也很震惊,这一系列杀了自己父母爷爷的狠毒策划,竟然是一个十二岁孩子做的。 甄敏博说:“当时我想了很多,但是思前想后,我不敢冒险。如果我报警,王星光真的将那些照片传了出去,我女儿该如何自处。虽然她是受害者,可这社会对女孩子总是苛责,可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就手下留情。” “虽然是三条人命,可王星光只有十二岁。他这个年纪,别说死刑,连牢都不会坐。以后他要是打击报复怎么办?” “能把一家子都弄死的孩子,那还是孩子吗?他能弄死父母,也能弄死别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是能跟他拼命,拼完之后怎么办?我一家子也会被毁了。” 要不怎么说,有在意的,就有软肋呢? 甄敏博有一个美满家庭,他是有软肋的人。 所以不得不屈服。 “我当时就做了决定,想要让我女儿恢复正常生活,只能离开这里。” 甄敏博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每一步都想的很周到。 为了杜绝日后案发受到牵连,自身的经济条件也有限,他选了一个和中国没有引渡条款,移民门槛不高的地方。 称病辞职之后,匆匆离开。 虞文林有些不明白:“甄法医,你就没想过要报复吗?这口气,你怎么咽下去的?在这边的时候,你害怕女儿受到牵连不敢,我能理解。可是你离开之后,为什么不报警?” 甄敏博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过,但是我仔细的考虑了一下,不敢冒险。我不能回国,只能打电话指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很难有人相信。就算相信了,他得到了惩罚,还是不会被判死刑。到时候,还是会被记恨。” 甄敏博是出了国,可凶手也能出国。 十二岁能设毒计杀父母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 甄敏博说:“离开之后,我女儿渐渐从那件事情里走了出来。我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找上了我,这件事情,我会藏一辈子,不会对任何人说。” 甄敏博只是个想要过普通生活的普通人罢了。 连景山给了虞文林一个眼色。 他们并不想把甄敏博骗回来杀,只想弄清楚王星光的事情。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真的有那么歹毒吗? 那个催眠了他记忆的人,又是谁? 他是好心,还是坏心。 十四年前拍下仰俊悟罪证照片的人,又是谁? 是十二岁的王星光吗?还是给王星光催眠的人? “甄法医。”虞文林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对你也没有敌意。你只是案子里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警方现在盯上的人是王星光。但是现在的证据还很少,你当时既然确定了王星光是凶手,那你一定对他有关注吧?你知不知道,他身边当时有什么其他可疑人物吗?” 甄敏博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王星光不是一个人。” “只是怀疑。” 甄敏博开始回忆。 虽然过去多年,但对甄敏博来说,是颠覆整个人生的一件事情。 这十四年里,他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想,一点一点的回忆细节。 但是甄敏博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啊。王家虽然还有不少亲戚,但关系都是一般。而且都是常来往的那些,没有什么生面孔。不瞒你说,在收到照片之后,我怀疑每一个案发现场的人,暗中一个个查了一遍,但是没有什么可疑。” 当年查,比现在查,肯定还是靠谱多了。 甄敏博虽然不是刑警,但是法医,也是没吃过猪肉,经常看猪跑的。 他调查的手段,也是有效且正确的。 但是没有什么结果。 在听女儿说出王星光的名字之前,他是两眼抹黑的。 ------------ 第220章 熟悉的感觉 竟然什么都没有? 虞文林沉吟了一下:“这个人,对心理学有一定研究,而且和王星光走的很近……” 虞文林顿了一下,看了眼连景山。 这事情很奇怪。 他们之前觉得这个人是乘虚而入,在王星光一个孩子最虚弱伤心的时候,摧毁了他的意志。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王星光也是凶手之一,那被抹去记忆,难道是自愿的? 甄敏博是真想把王星光送进去的。 当年他十二,可以逃脱一切惩罚。 现在他成年了,如果又犯了事儿,是可以被判死刑的。 如果有这个可能,甄敏博不但愿意出力,还愿意出钱。 可惜甄敏博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样一个人来。 甄敏博说:“你要说识字能写文章,那就罢了。你说对心理学有研究,这可不容易,就是整个村里,我都没听说有这样一个人。但是有一个人,他在图书馆泡了很长时间,一中的图书馆里,有很多各方面书籍,是一个有名的企业家捐赠的。” “王星光?” “是。” “王星光是县城都有名的天才,虽然年纪小,但是初中课程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我曾经去学校打听过他,都说他爱学习,学识广,没事儿有事儿就在图书馆里。什么书都看,也因为这个,大家对他的成绩好也都是服气的。” 要是放在一天之前,甄敏博说王星光懂心理学,大家都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现在,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天才这个词,大家都听过。 但天才,见过的没几个。 普通人只有聪明,不聪明。 天才是一个普通人接触不到领域,天才的能量和能力,一般人也理解不了。 王星光可能不是天才中的天才,但和普通人显然是不一样的。 从现在开始,这案子,一切用证据说话。 一直误导他们的,王星光的年纪,以后不能再刻意去想。必须把他当做一个成年人,正常人来看待。 甚至是一个狡猾的,心思深沉的,深不可测的成年人。 断断续续的,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 甄敏博开始还挺含蓄,后来聊的兴起,忍不住破口大骂。 当然大家都能理解。 不但想破口大骂,还想把王星光拽过来捅两刀。 等甄敏博骂完了,挂了电话。 甄敏博表示,这两天一定多想,若是有什么想到的,就立刻打电话过来。 挂了电话,连景山,易念,虞文林三人面面相觑。 王星光此时还在县局里。 要不大家从没有怀疑过他呢。 他的一举一动真不像是演的。 他的害怕,那是真的害怕。 晚上,一定要和连景山睡在一起。 白天,一定要和警察待在一起。能和连景山,易念在一起,就跟着他们。要是他们有任务不带他,就去警局里待着。 警局有办事大厅,他就跟为了蹭空调似的,带上手机和充电宝,坐里面看短剧看小说玩游戏,到了饭点点个外卖。 总之不离开警局一步,谁看了不说一声惜命。 三人回到警局,果然看见王星光正坐在办事大厅里玩手机。 虞文林先忍不住:“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人在十二岁的时候,杀了自己的父母和爷爷。” 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 连景山说:“我跟他聊聊。” 听见了连景山的声音,王星光立刻就抬头看过来。 在他眼里,连景山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一张保命符。 “连队长,你们回来了。” 王星光挺高兴的,起身迎了过来。 他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三人。 三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难道说天才就是天才,演戏也演的如此真实? “王星光,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好。” 王星光跟着上了楼,进了办公室。 诸华池也被叫来了。 这段时间诸华池对王星光有很深的兴趣,一日不研究清楚他身上的问题,一日都觉得睡不着觉。 几人坐下。 “王星光,你的初中,是一中对吧?” “对。” “那你还记得班上的同学,老师吗?” “记得呀。” “你说几个我听听。” 王星光不明白,还是说了。 说的都对,甚至还描述了几个同学老师的特征,也都没有错。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脑子有问题。 “恩。”连景山说:“那你是否记得,学校有一位叫甄舒兰的女同学,不是你们班的,是初三的学姐。” “甄舒兰?” 王星光皱眉想了想,摇头:“我不认识。初三的人我也认识一些,但是没有印象认识一个叫甄舒兰的。毕竟不是一个年级不是一个班,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连景山看了一眼诸华池。 诸华池有反应。 虞文林刚才还提议,要不然给王星光上个测谎仪试试。 看看到底他是在欺骗他们,还是他自己也是被欺骗的一员。 这很关键,关系到,他是凶手,还是凶手的一枚棋子。 连景山拿出了甄舒兰的照片,递给王星光。 王星光看完之后,依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真不认识,不过有一点眼熟。”王星光说:“学校里就那么多人,食堂,图书馆,操场,总能碰见。有可能是遇见过,但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不认识。” 王星光滴水不漏。 如果他在演,这人也太可怕了。 翻来覆去的问了一会儿,再问王星光就要哭了。 他就是这么个胆小又怂的人设,稳定的不得了。 问完了话,王星光被打发去一边休息了。 连景山问诸华池:“诸教授,你有什么看法。你觉得他是装的吗?” “不是,至少,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的伪装那么厉害。” “那,他是被人消除,混淆了记忆呢?” 诸华池认为有这个可能,但是,在十四年前,没有查出半点可疑的人。 易念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沉默着,突然说:“连队,我想跟你单独谈一下。” 虞文林和诸华池都看着她。 都在一起办案,你们怎么还说悄悄话呢? 但易念还是坚定的把连景山拽走了。 就像是当年把他从法医室拽走一样。 连景山明白她:“你有什么想法?” 易念有些犹豫:“我总觉得,王星光这情况,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 第221章 掌握一切的人格 一个人,突然间有了巨大的变化。 比如当天才一夜之间回归平凡,总要有点什么原因。 之前他们以为王星光的改变,是因为家人出事,受到了重大的刺激。 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王良策三人的死若是王星光一手促成的,那就没什么好刺激的。 很多凶手在杀人之后是会害怕的,越想越害怕,恐惧,慌乱……可这些等等负面情绪,在王星光身上好像都没有。 他甚至可以冷静的去威胁甄法医。 更可怖的是,车祸发生在上午,甄法医收到威胁是在下午。 这中间相隔不过三个小时。 而他威胁甄舒兰拍下照片,是在五天之前。 在学校里,能找到一个威胁女同学并拍下照片的时间和地点,这也是要提前踩点计划的,所以他真正准备这件事情,还不知道在多长时间之前。 这不是狗急跳墙,这是早有预谋。 这是一起长期的,有计划的行动。 拍下照片,留在手上,等到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这手段何其熟悉。 杀死周天干的司机,也是被这样威胁的。 从十四年前,到今天,手段没有变,冷静依然。 这不是天才,这是有毒。 易念说:“连队,你看王星光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割裂?像是两个人?” 连景山明白易念的意思:“你也怀疑,他现在的模样是装的?” 厉害和天才是不能伪装的,怂和胆小可以。 “不,不是的。”易念说:“王星光的怂,真的是我见过最真的怂,不像是装的。而且他在沈听风面前,在诸华池面前,都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更不像是装的。” 连景山在黑板上写下一条,又一条。 如今王星光可能的情况。 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突然发生巨大改变,不外乎几个原因。 第一,装的。 第二,被刺激性格巨变。 第三,外力所导致,比如被催眠。 第四,有人冒充,根本是两个人。 第五,人格分裂。 “不像装的。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天才的人设和成就,可以让他后期做事更加方便。” 划掉第一个。 “预谋已久的事情,受不了一点刺激。” 划掉第二个。 被催眠,有可能。但目前没有在王星光身边发现有能力催眠他的人。而且,催眠一个天才,这可不容易。再加上前几天杀了周天干的事件,不但是催眠了十四年前,如今,又催眠回来了。 心理学家不是神仙,要是能做到这一步,那就可以统治地球了。 有人冒充,这是最不可能的。 王星光在村子里长大,那是在无数邻居的眼皮底下长大的,是一个还是两个,这不可能藏的住。 划掉第四个。 “人格分裂。”易念敲了敲这一条:“之前,医师就怀疑过我人格分裂。但其实我分裂的不明显,因为我说话做事,都在模仿许梅,就算还是有改变,改变的也不多。可是王星光,改变的太多了。” 连景山沉吟了一下。 他给沈听风打了个视频电话。 沈听风很快就接了。 “表哥,咨询你一个事情。” “连队,你说。” 沈听风不知道在干嘛,又是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 “想要催眠一个人,是不是对这个人越了解越好?” “那当然。”沈听风说:“每个人都有弱点,找到弱点,,事半功倍,一击即破。” 说起来,沈听风曾经还想催眠易念呢。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易念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真的梅姐,自己是被看上的小白脸。 他可不想和梅姐来一段虐恋情深。 “那……自己催眠自己呢?” “自己催眠自己?” “对。”易念凑过来:“之前我们讨论过双重人格,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如果这两个人的性格,一个强势聪明,一个柔软懦弱,那这个强势聪明的人格,可以指挥这个柔软懦弱的吗?可以控制他的思想吗?” “这……” 沈听风遇到难题了。 虽然他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但现实里,还从未遇见一个真正的,活着的,有双重人格的人。 毕竟这个病例太罕见了。 沈听风思考了许久。 “也不是不可能。”沈听风说:“你不要把双重人格看成一个人,要看成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那一个控制另一个,就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在你身边,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监视你的人。” 他甚至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呼吸心跳的节奏。 你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摆脱。 连景山道:“那双重人格是怎么出现的?” “因为需要,存在即合理。人在碰见极端情况时候,有些能熬过去,有些会崩溃,有些……会制造出另一个人,代替自己承受和面对。” 沈听风说:“天才的王星光,需要一个平凡的王星光。至于为什么需要,是什么契机出现了第二人格,这个秘密可能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即便是他的第二人格也不知道,你们就算是逼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懦弱的王星光,是一个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的人。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 现实的案例里,有时候不止双重人格,还有多重人格。 主人格和各种副人格,有时候会吵的不可开交,有时候会商量好轮流掌握身体。 但王星光不一样,一个人格太强,将另一个人格安排的明明白白。 沈听风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逼出那个天才的王星光。” 易念连忙道:“要怎么逼问,打他一顿行吗?” “梅姐。”沈听风无语道:“下次这种违规违纪的话,能不能咱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当着领导的面说,你不怕被穿小鞋吗?” 易念看了一眼连景山。 呵,小白脸。 他敢! 连景山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那他能怎么办呢? 他在家里的地位,就是那么低。两个人蛐蛐自己,都不用避着自己。 “越打越糟糕。”沈听风说:“你想啊,挨打多痛,天才会让自己痛吗?肯定会让另一个王星光来承受啊。” 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但易念脑子转的很快。 “那我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办?” “反其道而行之啊。” ------------ 第222章 出门凶险 当一件事情非常重要,普通的王星光搞不定的时候,天才说不定就会忍不住出现。 三人絮絮叨叨的聊了很久。 外边也不着急,诸华池最近对王星光特别感兴趣,每次抓住他,一聊能聊几个小时。 王星光这段时间饱受煎熬。 虽然这是他的老家,但这次回来,他没机会接触亲戚邻居。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也不敢和亲戚朋友多聊。 其他认识的人只有连景山和易念,也没有熟悉到可以抓着他们聊天的程度。 何况诸华池说话很有趣,有梗,能揣测人心,跟他聊天很开心。 连景山从门缝往外看了看。 只见两人聊的正热闹,想想给诸华池发了条短信。 诸华池的手机放在口袋里,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看了一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继续闲聊。 又过了一会儿,连景山和易念从房间里出来了。 连景山很自然的打招呼:“你们聊什么呢,聊的那么热闹?” “随便聊聊。”诸华池说:“我们俩是老乡。” “哦……”连景山先哦了一声,然后奇道:“不对,你们俩都是本地人,在这里也算老乡吗?” 难道不是,出了市,同县的才算老乡吗? “这话说的,怎么不算?”诸华池说:“我刚才还跟小王聊,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跟小王是同一个呢。” “啊?” 这近乎套的。 “对,对。”王星光激动的说:“真没想到,我们小学竟然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不是一届,但语文老师都是那个姜老头。” 诸华池和王星光何止不是一届的,那是差的十几二十届呢。 也难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语文老师,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小王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不知道情况。”诸华池说:“我前阵子还见过姜老师,他身体不太好,已经退休了。还说起你呢。” 王星光突然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脑袋。 “我感觉诸教授是哄我开心的,都这么多年了,老师怎么可能还记得我,还夸我……我都不记得我小学的时候成绩那么好。” “一点儿不诓你。”诸华池说:“姜老师说了,他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学生就是你。哦,他说以前是我,自从见过你以后,就是你了。” 诸华池特别诚恳,就算大家都觉得这太巧了,也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对了,我这两天正想去看看姜老师,小王说想跟我一起去……就是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事情?” 王星光两眼期盼的看着连景山。 你说他多乖巧,其实又不是嫌疑人,又不是犯人,其实他是自由的。 但是要出去,他会征求连景山的意见。 连景山其实觉得有一点心酸。 而且这事情以后也会很纠结。 如果王星光身体里真的有两个完全独立的人,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另一个什么也不知道,无辜懵懂。 等真相大白的时候,该怎么办? 这个身体若杀了人,不可能全身而退。那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格,岂不是被牵连的冤枉? 连景山道:“这位姜老师,住在哪里?” 诸华池报了一个地址。 “在蔡旗村。” 本来就是小地方,总共就那么点大,去掉县城,下面的村子就那么几个。 这位姜老师虽然不是绿溪村的人,但是住的也不远,开车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 诸华池说:“我家老房子和姜老师家离的不远,家里也没人,有的是空房间。今天晚上可以在我家住,不用来回赶。”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 “这样吧,我们也去。”连景山说:“这两天忙的头昏,出去转转。” 王星光有些意外,连景山这会儿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会忙里偷闲,要出去转转呢? 不过他还挺高兴,毕竟在他看来,连景山代表安全,鬼神勿进。 睡了几晚上,他已经习惯了连景山给他的安全感。 诸华池很爽快的说:“好,一起去。今晚我给你们露一手。铁锅炖大鹅,我家那房子里还有土灶呢,炖大鹅可好吃了,比外面饭店的好吃多了,你们城里人,肯定没尝过。” 这一点,诸华池还真说错了。 连景山家的铁锅炖大鹅也很好吃。 他家的农家乐里,也有土灶,特意保留的,就是为了给顾客原汁原味的农家感受。 易念喜欢吃铁锅炖大鹅,不过提出疑问。 “诸教授,你也很久不回老房子了吧,家里还养着鹅呢?” 诸华池父母妻子都在县城,孩子更是已经大学毕业上班了,去了大城市,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嗨。”诸华池说:“村子里那么多人呢,找养了鹅的人家买一只就行。看中哪只买哪只,不过小易我跟你说,可别靠太近,这东西咬人,咬的可凶了。” 三个人有意要给王星光制造一个轻松,舒适的环境,都挑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说。 连景山和虞文林打了招呼,便和诸华池出了门。 四个人正好一辆车。 一路上什么案情都没有讨论,诸华池有意引导着,说起许多上学时候的事情,王星光显然有些迷糊。 有些听明白了,有些没听明白,但是诸华池告诉他,这很正常。 每个人对小时候的记忆都是不一样的,而且,王星光经历过大悲大落,很有可能影响了记忆。 快到地方的时候,易念接了个电话。 全程没说一句话。 只是听对面说。 说了大概几句之后,易念看了一眼王星光。 只看了一眼,然后便垂下眸去。 “好,我知道了。” 易念低声短促的应了一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之后,易念看着窗外,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再热烈的加入聊天。 下午三点半,到了姜老师家。 果然有这么个老师,诸华池不是全部乱说的。 不过这是王星光和诸华池的老师,连景山和易念就不上去打扰了,就在车上等着。 诸华池是专业的,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天才,不是一直躲在胆小的王星光身后吗? 总有让他躲不住,装不下去的事情。 ------------ 第223章 鹅鹅鹅 不知道楼上的师生相见,聊了什么。 连景山在车里,接到了秦启峰的电话。 秦启峰还挺激动。 “老大,老大。” 易念在想案子,顺口就应了一句:“怎么了?” 她被人称呼老大称呼惯了,潜意识觉得是在喊她。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沉默了。 秦启峰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反正连景山看着易念,有点茫然。 难道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易念真篡了他的位? “额……”秦启峰在那边迟疑道:“是……梅姐吗?” 他有点不敢问。 怕这边万一有什么情况,他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会坏了易念的人设。 “不是梅姐。”易念反应过来:“我是易念。” “……” 秦启峰点十分无语。 你要是梅姐,我喊老大你应一声也就罢了。 你是易念,我喊老大,你应一声。我倒是无所谓,难道不怕连景山给你穿小鞋吗? 连景山咳了一声:“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哦,是这样的。”秦启峰找回自己的声音:“颜羽偷偷的给我传了消息,说有事情要坦白。但是,她说这件事情只能告诉我,让我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你知道。” “看来是忍不住了,那你就找个机会跟她单独见一面吧。看看她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是能扳倒我,还是能扳倒梅姐。” “是。” 此时的秦启峰,不是一般的秦启峰,是有野心的,想要踩着连景山往上爬的秦,副的想当正的,启峰。 干掉老大,我就是老大。 挂了电话,易念回忆。 “我在天盛集团的时候,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颜羽这个人。之前,也从未听许梅提过这个人,可我总觉得,她对燕关这么一往情深,后续不该一点儿联系都没有才对。” 难道有什么漏掉的细节? 连景山问她:“天盛集团里,燕关身边有女性手下吗?什么秘书,保镖,会计,技术骨干之类的?” “你要说整个公司女性是有的,但是很少,凤毛麟角。年轻漂亮的肯定没有,许梅在这方面很注意,不会允许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不过这种事情说不清楚,两人也不是时时刻刻粘在一起,燕关真要出轨,许梅也不容易察觉。” “那你觉得,颜羽可能是燕关的地下情人吗?” “我不知道……”易念被难住了:“反正我没有接收到这方面的消息。许梅肯定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不可能不说。这种爱憎分明的人,在这一点上很直白。爱的时候可以为你死,恨的时候可以要你命。” 天盛集团的事情,易念是摸的清清楚楚的。 不但从许梅那里听了许多,还有后期几年自己的调查。 在收网的时候,天盛集团已经尽在易念掌握之中。 但许梅和燕关的感情,根本不用问。 许梅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跟她絮叨了很多。 前期是怀念,后期是骂。 易念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确定,没有第三者。至少许梅不知道第三者的存在,在知道之后,不出一个月,燕关就死了。 极致的恋爱脑,就是如此,非黑即白,不爱就死。 好在颜羽现在愿意开口了。 刺激她开口的,未必是坦白从宽,更可能是拉着易念一起死的执念。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暂时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只等秦启峰进一步的汇报。 又过了一会儿,诸华池和王星光回来了。 两人都挺开心的。 易念在心里感慨。 学心理学的人果然很可怕,他们要是处心积虑的想和你做朋友,那是拦也拦不住啊。 两人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还聊的意犹未尽。 “走吧,去吃铁锅炖大鹅。”诸华池说:“咱们先去找鹅。” 没一会儿,车就进了村。 弯弯绕绕到了一个院子前,里面一个二层小楼。 诸华池将车停在门口,下车开了门,将汽车开进去。 “这就是我家。”诸华池说:“大家把行李放一下,我带你们去抓鹅。” 这真是一场不一样的晚餐。 诸华池也是一点儿不把他们当外人。 家里什么都没有,冷锅冷灶。 诸华池打开厨房的门,咳嗽了两声,将手放在鼻子面前扇了扇风。 “有点脏啊。”诸华池哈哈一笑:“没事儿,都是浮灰,扫一扫就好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易念掏出手机看了一下。 村子里还没通外卖。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好在水电还是通的。 但是煤气没有。 之前是用罐装煤气的,长时间没人住,自然就不用买新的煤气罐。 不过之前诸华池就说过,铁锅炖大鹅,精髓在土家灶。 要烧柴。 就算是有煤气,也不能用。 诸华池从邻居家借了辆电动三轮车,就出发了。 也没有什么目标,就在村子里转,转着转着,看见一群大鹅。 “有了。” 诸华池兴高采烈停下了车。 他走到院子里,跟村民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给几人挥手。 “我跟老哥说好了,随便抓。你们看上了哪一只,直接上手。” 诸华池说完,又加了一句:“我还得去拿点其他东西,这鹅就交给你们了。” 一群鹅足足有二十多只,一个个膘肥体壮,眼冒凶光。 王星光看着就有点心慌。 “我小时候被鹅咬过,这东西老凶老凶了,我不敢抓……” 王星光是半点也指望不上的。 易念叹了口气。 正要卷袖子,连景山说:“我来吧。” 多大点事儿。 他可是农家乐大少爷。 农家乐里养着鸡鸭鹅,活鱼活虾活螃蟹,哪个不是自己杀的。 别说鹅,早些年,连景山甚至还杀过猪。 从抓到下锅起锅装盘,一条龙。 连景山进了鹅群。 一群鹅叫的跟要了它们的命一样。 好在他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易念和王星光在一边看着。 但是王星光正聚精会神给连景山喊加油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一转头,正好对上易念的视线。 “易警官。”王星光有点不安:“你这么看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哦,是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儿?” “不着急。”易念说:“先吃饭,吃了饭再说。晚上我找你,我们单独聊聊。” ------------ 第224章 他们天生一对 王星光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天还没黑,可他心里,有些凉意。 总觉得易念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他还想问点什么,听见诸华池在后院喊。 易念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诸华池在后院喊:“小易,快过来。院子里有菜,还有水果,过来看看想吃点什么,摘点什么。” 这就是一个小农家乐。 诸华池没把他们任何一个人当外人。 请客吃饭很热情,但是要自己动手。 “来了来了。”易念一边卷袖子,一边往菜园子走。 她虽然出生便是孤儿,但还真没体验过农家生活,摘菜摘果子也觉得挺新鲜有趣。 王星光本来是不太想跟易念走的,他莫名觉得易念这会儿有点可怕。 明明也没有凶他,没有说威胁他的话,但就是有点可怕。甚至比连景山给他的感觉还要可怕。 但大家都在忙活。 他也不好意思站在原地发呆。 要么去帮连景山抓鹅,要么帮易念去摘菜。 二选一。 最终,小时候光着屁股被鹅追的恐怖回忆还是战胜了易念带给他未知的恐怖,王星光跟上了易念的脚步。 “易警官等等我。”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 院子里很多菜,还有几棵果树。 易念正蹲在地上拔青菜,诸华池的老叔正在一旁指点她。 诸华池在摘豆角,看见王星光,高兴的指挥。 “星光,快过来。” 王星光连忙走过去。 “你会爬树吧?” “会……” “太好了,那不用叫连队了。”诸华池塞给王星光一个塑料袋:“去摘点柿子,我叔家这个品种好,不但熟的早,还特别甜。” 一棵柿子树有十几米高,树上挂满了果子。 等到再过阵子,果子熟了,红彤彤的特别美。 但是那种最好是现摘现吃,稍微一碰就破,里面流着糖心。 想要带走,还是得摘硬一点的,回家摊开来放着,每天去看一看,熟一个吃一个,熟一个吃一个,开心的很。 大家都在劳动,王星光虽然觉得眼下这事情有点荒谬,还是接了袋子,蹭蹭蹭的上了树。 易念还在下面喊了一声:“王星光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没事儿。” 王星光上了树就像个猴儿似的,背靠着树枝踩的稳稳当当,将塑料袋挂在胳膊上,一点儿不客气挑大的摘。 很快,一个袋子摘满了。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 半个小时后,满载而归。 诸华池还带了几瓶啤酒,连景山和易念不能喝,他和王星光一人一瓶对着吹。 这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尽兴而归。 诸华池家的老房子,厨房,堂屋,餐厅都在一楼。 卧房在二楼,一排三间。 这二楼是后来加盖的,单独有楼梯上去。 再往上,是一个天台,上面还有个太阳能热水器。 诸华池带着几人上楼。 “我们家有三间屋子,小易一间,连队一间。我和星光一间,晚上咱们俩还能聊聊天。” 大家都没有异议,各自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易念出来了。 诸华池正好从外面进来:“小易,要找什么吗?” “哦,没有。”易念随口道:“晚上吃多了,随便转转,消消食。” “哦哦,好的。” “对了,房顶可以上吗?”易念问:“我想上去看看星星,现在光污染那么严重,城里的星星都不亮了。” “能上去,房子后面有楼梯,不过那边有点偏僻,没灯,要小心一点。” “好。”易念转头道:“连队,你睡了么?” “没有。” 连景山从一旁的房间里出来。 “你陪我去转转吧。” “行。”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天台。 诸华池关了门,感慨道:“连队真平易近人。不过也对,那么能干的女刑警可是凤毛麟角,要是不好好对她,跑了怎么办?” 王星光没有心情回话,只是在窗口往外看。 连景山和易念,一前一后的上了天台。 诸华池见王星光趴在床上往外看,奇道:“你看什么呢?” 连喊了两声,王星光才回过神。 诸华池也跟着趴在窗口看了两眼。 外面什么都没有。 连景山和易念已经离开了。 “哦,没什么。”王星光纠结着收回视线:“诸哥,你有没有觉得,易警官和连队长,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诸华池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他用一种我懂,我懂的表情说:“你也感觉到了?” 王星光一听诸华池这么说,立刻激动起来。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王星光声音都有点紧:“诸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想,想……” 诸华池用过来人的语气,非常了解的说:“想谈恋爱啦。” 王星光整个人都僵住了。 “啊?” “啊什么呀?”诸华池不满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是年轻人,朝夕相处,虽然办公室恋情比较麻烦,但不是很正常嘛。连队高大英俊,小易姑娘年轻漂亮,我看啊,一对佳偶。” 诸华池的思路和王星光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王星光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诸华池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不但觉得很美好,还顺带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青春。 诸华池说完了,见王星光没有附和他,还有点不高兴。 “警察也是要谈恋爱,要成家立业的。”诸华池教育王星光:“你不能有偏见啊。” 王星光真是哭笑不得。 “没有,我没有。”他昧着良心说:“我也觉得他们挺配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诸华池这才满意了。 但是王星光心里还是慌,一边跟诸华池闲聊,一边竖着耳朵。 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这才从楼顶下来,一边一个,进了房间。 诸华池晚上喝的不多,但他酒量本来就不好,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之后,就洗洗睡了。 王星光睡不着。 他还惦记着易念说晚上要找他的事情,有些坐立不安。 就这么一直等到十一点。 隔壁的门开了。 门被敲了两下。 易念在外面说:“王星光,你出来一下。” ------------ 第225章 不说,就死 王星光本来正靠在床边心不在焉的划拉着手机看视频,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不想去,但是易念都上门喊了,不去怕是也不行。 转头一看,诸华池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易念又敲了两下门。 “来了,来了。” 王星光连忙应着。 他赶紧穿鞋,有点慌,开始还没分清左右,差一点穿错了。 “别急。”易念冷静的很:“别急啊,慢点。” 王星光打开门。 易念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诸教授睡着了啊?” “是。” “行,那别吵着他。”易念说:“咱们上楼说吧。” 易念轻手轻脚将门关上了。 王星光从心里不想跟易念上楼说。 “易警官,是有什么事情吗?要不,就在这说?或者,咱们去楼下堂屋里说?” 王星光瞅了一眼,连景山的房门是关着的,也没亮灯。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不在房间里。 但现在的年轻人哪有睡那么早的,连景山晚上又没喝酒,十有八九是不在房间里。 王星光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走吧。” 易念走在前面,王星光不得不跟上。 这不是个正经的楼梯,是后来加的,悬挂在墙体外侧。 房子总共两层,自家盖的房子,比高楼的层高要高一些。不过两层也就是六米多点。 底下是土地,杂草,灌木。 这个高度,从房顶上摔下去,除非倒霉透顶脖子折了,不然是摔不死的。 但是有一个地方例外。 在屋子的一侧,有一小片竹林。 竹林靠着房子的地方,被砍掉了一些。 那些被砍掉的竹子,留在地面上还有十几厘米,斜口锋利。 若是从高处坠落,正好跌在这些竹子上,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能直接将人捅个对穿。 山里猎人布置陷阱的时候,经常便会将竹子切成斜口,插在陷阱底下当成匕首。等猎物掉进去,竹子便能刺穿猎物,避免猎物逃脱。 上了楼顶,王星光在中间站住,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易警官。”王星光忐忑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你……你直接说吧,我受得了。” “别急,就是随便聊聊。” 易念走到楼顶边缘,招了招手:“来,坐着聊,这楼顶上景色真不错,这风吹着多舒服,这星星,多亮。” 王星光哭丧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易警官,易姐……”王星光就地蹲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我恐高,我不敢我去。” 这自家盖的房子,边上也没有围栏,光秃秃的。 但易念不依不饶。 “这才二楼,你也别太胆小。”易念起身过来拽他。 王星光啪叽一屁股坐在地上。 易念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错的,就王星光这样的性格,他们简直是太欺负人了。易念都要鄙视自己了。 “你别怕,我就是随便跟你聊聊。” 易念只好铁石心肠,强势的将王星光给拽起来。 “你害怕什么呀?我是警察,又不是黑社会,我还能打你不成?” 易念笑的特别温和。 手机响了一下,易念接了电话。 简单的说了一句:“知道,很快。” 说完就挂了。 王星光更害怕了。 他觉得自己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里了。 但是易念在挂了电话之后,显然更干脆了。 “来,别怕,我们聊聊。”易念一把抓住王星光的手,王星光的力气哪里能跟她抗衡,虽然不情不愿,但也没有办法。 然后就被易念按着坐下了。 “你就坐这里。” 易念说着,还不着痕迹的往下看了看。 仿佛在对准什么位置一样。 王星光不得不坐下了。 整个人都是往后靠的,好像随时都准备逃跑。 易念却没在他旁边,而是在他身后蹲下。 “姐……”王星光一边哆嗦一边说:“你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受得了。” “那我就说了。”易念伸手搭在王星光肩膀上:“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没有说。” 王星光感觉这手从肩膀上,慢慢移到了脖子后面。 “没,没有。”王星光跟个鹌鹑一样,动都不敢动,甚至还缩了一下脖子:“我知道的都说了,什么都说了,不敢有一点瞒着。易警官,你,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易念轻声说:“我就是和你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 “好。” 易念说:“你身上的秘密太多,可你不知道,所以你太危险了。王星光,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天才。” 说完,易念一把抓住王星光的胳膊,往下推去。 王星光虽然比易念高,比易念重,但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喊,就被易念推了下去。 底下,是像匕首一样锋利的竹刀。 就在王星光被推下的一瞬间,突然道:“易念!” 这一声和之前的声音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但语调却截然不同。 易念反应非常快,伸手将王星光往上一提。 虽然这个时候王星光还没有完全被推下去,但半个人已经在外面了,易念能在眨眼之间,一把将人拎上来,这力气身手也是了得。 王星光砰的一声摔在房顶上,还没喘过一口气,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上。 王星光一直是个胆小的人,被刀架在脖子上,要是放在之前,肯定已经吓得叽哩哇啦乱喊了。 但现在,他竟然没喊。 不但没喊,也没挣扎。 就这么躺在地上,平静的看着易念。 他的眼神,跟那二傻子的眼神,不一样。 易念淡淡一笑。 “我还以为,天才是不怕死的。” 易念手上的匕首锋利无比,只要一动,就能割开咽喉。 本来这事情多少有点危险,连景山的意思,是他来。 但是易念主动请缨。 “我去。”易念说:“我更合适。” “为什么你更合适?” 易念说:“我更像是敢杀人,会杀人,要杀人的样子。” 连景山身上,多少有点正义凛然了。 ------------ 第226章 突然断电 连景山虽然很能干,但也不是什么都干过。 这种擦边涉黑的事情,确实没有易念得心应手。 果然,王星光虽然是个天才,却也没看出易念虚张声势的杀气。 在他心里,易念是真敢杀人的。 “天才也是人,是人就怕死。”王星光说:“不过长话短说,我没多少时间,最多十分钟。” 真是邪门了,还带倒计时的。 易念立刻道:“十分钟后,会怎么样?” “我会失去身体的掌控权。”王星光一点儿都不动,好像多动一下都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一样:“梅姐,你一直误会我了。” “什么?” “我不是逃避,是没办法。但凡我能掌控这个身体,也不会让这个废物替我活着。天才能做的事情,比蠢才多多了。梅姐,要不是你这么逼我,我也不会勉强出来。” “好,那就长话短说,说你知道的。”易念快速道:“但是我警告你,拣要紧的实话实说,不然的话,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天日。我可以接受一个人带着秘密死,但不能容忍一个活人有太多秘密,那样我会寝食难安。” 王星光深吸一口气,却更平静了。 “十四年之前,我十二岁。两岁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两岁之后,十年的时间,我看见我爸妈杀了四个孩子,都埋在院子里。哦,应该是五个,还有一个,是我双胞胎的妹妹,我没亲眼见到,但是我听他们亲口说,那个埋在老宅门口的树下。” 易念的手机一直开着录音,太阳能热水器后面,连景山也录着视频。 “他们说,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杀了我的弟弟妹妹?这算什么?不想要可以不要,现在有太多避孕的措施。而不是怀上,却又杀了他们。” “都是五六个月大的婴儿,已经有了人形,这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我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了。于是我计划了那起车祸。我知道汽车失火的漏洞在哪里,也提前做了准备,修补漏洞。” 甄法医就是漏洞,他被威胁不开口,这事情,果然就遮掩过去了。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在这之后,我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一定会疯。于是我创造出王二,让他替我面对一切。” 易念无语。 王星光可能是个天才,但天才也是有短板的。 起名字就是他的短板,正常人是不会给另一个自己起名叫王二的,这该多嫌弃,多敷衍啊。 “王二,我给了他一些真真假假的记忆。抹去了那些黑暗和扭曲,所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活着,甚至还有点怂。其实我挺羡慕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好。” “从此我就到了暗处,休养生息。如果不是你们突然来到绿溪村,我也不会出现。不过王二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看着颜羽突然接近,看着他追颜羽,我觉得挺好笑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消息,都是徒劳。” 王星光甚至笑了一下。 他看着王二,看着颜羽,再看他们,可能都像是在看电影里的笑话。 有时候,天才是很叫人讨厌的。 所以,王星光确实被催眠了。 只是这个催眠他的人,是他自己。所以他们在村里找,在王星光身边找,自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 “梅姐,我对你没有敌意,你对我也不必有敌意。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普通的活着。用王二的身份活着,安安稳稳的就行。” 王星光回忆了五分钟。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易念及时打断:“威胁仰俊悟,让他杀了周天干的人,是不是你?” “是。” “为什么要杀他。” “灭口。” 果然是灭口。 “为什么要灭口?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九星连珠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会威胁我的生命。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他可以一辈子保守秘密,我并不想知道,也不会去逼问。但是,我不能让他被你们找到。” “那你找周天干要问的配方,到底是什么?” “是解药。”王星光说:“解除诅咒的解药。” “什么诅咒,仔细说。” 王星光说:“九星连珠的……” 易念正竖着耳朵呢,王星光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 糟糕,他要断电。 易念一把揪住王星光的领子,厉声道:“九星连珠怎么了?” 但是王星光已经闭上眼睛,软绵绵的瘫了下去。 就好像没电突然关机了一样。 “王星光,王星光……”易念推了他几下。 王星光慢慢的睁开眼睛。 但是易念能分辨出来,他的眼神和刚才不一样了。 一个淡漠冷厉,一个茫然懵懂。 王星光眨了眨眼,仿佛记忆慢慢和八分钟之前的连接上了。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易,易警官。”王星光声音有点抖:“你,你要干什么?” 易念手里还拿着匕首呢,匕首就架在他脖子上。 易念看了他半晌。 王星光不敢说话,只是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易念再看下去,他都要缩成一个球了。 易念在心里不是没有怀疑。 王星光和王二,真的是两个灵魂吗? 王星光说了一半就跑了,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这是真逼不得已,还是真真假假的糊弄他们,伪装成王二,麻痹他们的注意? 但现在再把他往楼下扔,是不是有些不妥? 再扔一次,还能再逼出一次王星光吗? 连景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连队。”易念抬头。 王星光一听这声音,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第二反应是更害怕了。 怎么忘了他们是一伙的呢? “连队。”王星光哭兮兮的说:“今天,我是非死不可吗?” 怂的叫人看着怪可怜的,还有点好笑。 王星光给自己塑造的第二人格,也真是特别。 突然,易念想起一个人来。 是这次调查中,王星光的一个朋友。 同村的,年纪也相仿,一个学校上学。 他的性格,和王二十分相似。 胆小,懦弱,怂。 易念这一刻不由的想,王星光该不是受了这朋友的启发,参考他的性格,才塑造出了王二吧? ------------ 第227章 催眠自己 连景山拍了拍王星光的肩膀。 “瞎想什么呢,回去休息吧。” “真的?” 王星光不太相信的样子。 “当然。”连景山正色说:“就是看今天天气不错,想喊你出来看星星。你最近精神有点紧张,想让你放松放松。” “……” 王星光的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他觉得连景山敷衍也敷衍的太不走心了吧? 易念喊我看星星看月亮,你还在一边埋伏,这是让我放松吗? 我只是胆子不大,我不是傻。 但王星光也不敢说什么,连景山说是,就是吧。 “那,我先回去睡了。”王星光说:“有点晚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 连景山摆了摆手。 “去吧。” 王星光哆哆嗦嗦的走了。 王星光走后,两人又看了一遍刚才的录像。 连景山说:“你怎么看?” “感觉不像假的。”易念说:“发给沈听风看看,他是学心理学的,也许比我们看的更明白。” 沈听风作为一个资深网瘾少年,没那么早睡觉。 连景山将视频发了过去。 “我看着也不像假的。”连景山就地坐下:“如果是真的,这事情就麻烦了。” 不管是十四年前的谋杀,还是周天干的死,他们现在都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王星光做的。 即便有视频里的王星光的口供,抓人也有些勉强。 双重人格的其中一个犯了罪,该怎么处理,这一直是个有争议的难题。 现在要是以杀人罪名将王二抓了,都不难想象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简直不要太无辜。 所以王星光有恃无恐,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易念道:“我不懂心理学,但我认为王星光在有一点上是没有说谎的。就是这十几年,他确实没有办法得到这个身体的掌控权。只是偶尔,逼不得已的时候,能出来一下。” 王星光是个天才。 还是个懂心理学的天才。 他那时候才十二岁,接触不到系统的知识,恐怕都是从图书馆自学的。 和这样一个人为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简直可怕。 易念突然骄傲起来,我可真厉害。 我用一个普通人的智商,和这样一群聪明人斗智斗勇。 连景山道:“你为什么觉得,王星光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 王星光说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真得。 但只是像。 真真假假,并不能保证。 易念说:“因为这十四年,王星光的生活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他的生活轨迹和人际交往有隐藏,一次两次能藏住,十四年绝对藏不住。如果掌握他的身体的是那个天才,是绝不会让他现在是这副模样。” “王星光现在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意味着,他无论想做什么事情,能调动的资源都是非常有限的。没钱,没人脉,没有关系。” “王星光是个天才,他当年只要按部就班继续上学,学有所成,今天一定会有不一般的成就。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别的不说,至少有钱吧,而不是现在银行卡里总共还有一万五,想做点什么都不行……” 等等。 易念突然一顿。 “不对,王星光有钱。让仰俊悟杀周天干,他给了二十万的定金。说好事成之后,还要再给二十万。这钱哪来的?” 他们已经将王星光的经济情况,各种情况,查了个底朝天。 他初中勉强毕业,十二岁之后聪明才智也像是突然消失一样,成了一个普通人。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酒吧里当保安。 赚的钱能养活自己就不容易,每个月还要刷个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攒不下二十万。 何况,王二不知王星光。 他要是有二十万,又突然没了,还不得去派出所门口吊一排? 连景山说:“看来,要回王家老宅看看了。” 钱在哪里不知道,但王星光说,还有四具未出生婴儿的骸骨埋在前面的院子里。 这下真要掘地三尺的找了。 王星光前几日做噩梦,从家门口的树下挖出一具婴儿骸骨,整个人都吓得不轻。 这次要是挖出四具骸骨,恐怕得当场吓死。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就算把王星光吓死,也得挖。 易念和连景山在二楼楼顶聊了四十分钟。 前十分钟他们俩聊,后面半个小时,沈听风加入了进来。 沈听风的意见和两人差不多。 王星光不像是演的。 但是易念不太明白。 “表哥,有一点我不懂。王星光说他出不来,这是为什么呢?他能制造出王二,还能在需要的时候控制王二,难道他不应该是很强吗?至少精神力很强没错吧?身体既然是两人共用一个,那他也不可能比王二虚弱啊。” 无论怎么看,在这争抢身体的两个人中,王二也是弱势的那个啊。 不应该王星光搞的像是个病重垂危,要死的样子。 沈听风说:“就刚才你们发过来的视频看,王星光说的话,和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得出的结论,和你想的恰好相反。” “怎么相反?” “他不是因为太弱了,所以才不能掌控这个身体。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因为太强了?” “对。”沈听风说:“太强了,所以他不是不能控制王二,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他年幼时第一次发作,是被父母爷爷杀妹妹刺激的,所以这个人你说他心狠,他没有这么狠,所以他受不了。但是,你说他不狠,他选择的方法是以杀止杀。” 一个不正常的人。 当然,在王星光这样不正常的家庭,他想要正常长大,那也不容易。 “王星光既然可以催眠王二,也可以催眠自己,比如说,到达一个什么时间,什么心情,什么坏境,起了什么念头,就会强制昏睡。他担心自己清醒的时间过长,会控制不住抢回身体的支配权,然后,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心。” 入魔一念间。 易念摸了摸下巴。 “要是这样,我猜测,他刚才是想杀我。因为他感觉到了,我想杀他。” ------------ 第228章 深挖 王星光突然觉醒,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易念要杀他。 他不能指望王二自救,所以不得不出来自救。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那一瞬间,他杀心四起。 但他是不愿意杀人的,而且,杀了易念只会后患无穷,所以要忍住。 王星光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强制关机下线。 听易念这么一说,连景山还以为她是有点后怕了,正想着安慰两句,又听她冷哼一声。 “什么档次,也配对我动杀心!”易念不屑道:“姐杀人放火的时候,你还在玛卡巴卡呢。” “……” “……” 梅姐突然忆起了当年的峥嵘岁月,现在正是月黑风高的好时辰,两个白脸都不敢反驳,生怕被牵连。 虽然沈听风的分析很有道理,但现在对王星光的处理就是很麻烦。 三人又商议了一下,暂时先不打草惊蛇。 十四年前的事情,杀人的证据不好找。甄法医也不可能从国外回来做证人。 现在能查的,只有这一次。 这一次的事件,两边都在查。 有王星光给仰俊悟威胁送钱的具体时间,也有第二次打电话的时间,还有冲洗的照片,费些事情,一定能找到关联的证据。 到时候摆在他面前,是铁板钉钉的谋杀。 不过可怜的王二,大概会怀疑人生吧,但这不是他们的责任,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 也许,等到王二被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王星光会回来掌管身体吧。 第二天,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查王家老宅前面的院子里,是不是埋着四具骸骨。 王家的老宅已经仔细搜查过一轮了,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前面的院子确实没有仔细翻开。 如今看来,真得要掘地三尺了。 大家都翻来覆去的睡了一夜,谁也没睡踏实。 第二天一早,连景山找了个机会,跟诸华池把事情说了一下,又把昨天的视频发给他。 诸华池表示自己明白了,会调整一下跟王星光聊天的策略。 学心理学的人真可怕,跟你聊天还有策略。 连景山带人去了王家老宅。 一声令下,挖。 警车就停在一旁,王星光和诸华池坐在车上,一边看,一边闲聊。 王星光趴在车窗上,感慨道:“天天挖,天天挖,这么挖下去,就算是从我家宅子下面挖出个地宫来,我都不觉得吃惊了。” 诸华池看着他,心中也十分感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星光是自私的,也是毒辣的。 他创造出一个茫然无知的普通人,这个普通人,却总有一天,要用普通人的心,承担天才作孽的后果。 王家老宅前面的场地大约有三十平方,不大不小。 有人住的时候,养鸡养鸭种菜,那是一点儿地方都不浪费。 现在没人住了,都是杂草。 如果底下埋着的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大可以调一台小型挖掘机过来,哐哐哐的挖。 但现在不敢。 只能上人工,一锹一铲子的挖。 还不敢请人,怕万一一铲子下去挖出两根白骨,会把村民吓死。 易念也分配到一把铲子,但是没挖两下,就被连景山拿走了。 “行了,我来,你一边歇着去。” “不用。”易念连忙道:“我会的……” “不用那么多人手。”连景山说:“你去车里和王星光聊聊,他怕你。” 安排她跟王星光聊天的原因,竟然是王星光害怕? 王星光上辈子真是做了大孽了。 不过领导安排,易念也没有那么倔强。 于是易念上了车。 还记得昨晚上莫名其妙被喊上楼顶看星星看月亮的事情,王星光确实有点害怕易念。 他总觉得,在见过的警局的这一群人里,只有易念给他一种,随时会把他弄死的感觉。 七八个壮小伙儿在院子里一顿挖。 很快,就有了收获。 “连队,这里有东西。” 易念正一边跟沈听风发消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星光说话。一听这话,立刻就看了过去。 泥土被挖开,土里露出细细的白色的骨头来。 和之前在弃婴塔里发现的一样。 差不多就是四五个月,已经成型的婴儿骸骨。 骸骨是随便埋的,因为并没有埋在一起。 陆陆续续的挖了半天,整个院子都挖了一遍。 果然和王星光说的一样。 四具骸骨。 看着已经收拢在一起,并且拼凑出轮廓的尸体,易念说:“后面的孩子,都是四五个月流掉的。我觉得王星光的想法很对,如果只是单纯不想要孩子,完全可以从根源上避免,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月份呢?” 五六个月的胎儿,到底有什么特殊? 连景山给相识的医生发了个消息,让他介绍一个有经验的妇产科医生,有一些案情要咨询一下。 很快,就联系上了。 连景山问了一个问题。 五个月左右的胎儿,有什么特别? 对面不是很懂。 “连队,你指的特别,是什么?” “成长发育到了什么地步?如果有因为药物,或者遗传造成的变异,畸形等等,在什么月份可以看出来?” 要是朋友询问,妇产科医生能立刻就给说说。但连景山身份不同,他做咨询,是案子相关,她提供的专业信息,那是一点儿都不能少,也不能错的。 医生想了想,回复道:“连队,我整理一下资料,一会儿发给你。” “好的,麻烦祁医生了。” 连景山还没挂电话,一旁有人咦了一声。 四具骸骨都起了出来。 但避免遗漏,便干脆将整个院子都挖一遍。 虞文林开始还打算牵几条警犬过来,但骸骨埋在地下的时间太长,未必能闻的出来。而且,怕万一这里还埋着别的东西,依赖警犬,反而会有别的遗漏。 挖都挖了,也不在乎多一点少一点了。反正都是大小伙儿,有用不完的力气。 “怎么了?” 连景山走了过去。 “连队,底下好像还有东西。” 在屋子屋檐的角落里,杂草下面,铁锹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院子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大家对这里的土质都有了了解。 在这个深度,没有大的石头,都是泥土,最多有一些碎石头,不是这样的触感。 ------------ 第229章 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泥土里,挖出一个木头盒子。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敢使劲儿,怕有损坏。 当下,大锄头换了小锄头,一点儿一点儿将边上的土给刨开。 然后挖坑的小伙子伸手去拿那箱子。 可能是箱子有点重,着力点又太少。 一抓,竟然没拿起来。 小伙子愣了一下。 “好重。” 连景山说:“多挖开点。” 箱子表面倒是都露出来了,这箱子不小,连景山抓着箱子边缘试了一下,确实是拿不动。 里面的东西很沉,总不是装了石头吧? 坦白说,他看见箱子的第一反应是,装了骸骨? 但现在看来肯定不是,骸骨不会有那么重。 就算是骨头密密麻麻把这个箱子都装满,也不会有那么重。 又挖了一会儿,将箱子边上一圈的土都给挖松了。 连景山和小伙子一起,四只手抓住四个角,一起用力。 …… 见鬼了不是,一下竟然没能将箱子里抬起来。 小伙子不由道:“这箱子里,该不会都是石头吧?” 连景山摇了摇头。 箱子在坑里,人在上面,确实不好用力。 但两个大小伙子,都是体力身体非常好的,一个人少说能抬个一两百斤,刚才虽然没用全力,但可见这箱子有多重。 这下两人有了心理准备,旁边还有人一起搭了把手。 终于,将这沉甸甸的箱子搬了上来。 箱子放在地上,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个老式樟木箱子,外面涂了一层防腐防水的红漆。以前农村打的箱子,很多就是这样的款式,王星光家的老宅子里,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个。他之前还介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董家具呢,听说是太太太奶奶的陪嫁。 在当时,可是十分值钱的,算是个大件。太太太奶奶十分珍惜,要不也不能保存到今天。 不过当时大家也没多想。 这种箱子若是打了结婚用,肯定是成双成对的。 一只在屋子里,另一只去了哪里? 箱子没有锁,只是前面有两个铜制的搭扣。 连景山两手按住两边搭扣,一下子就打开了。 院子也挖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很好奇,一个埋了四具骸骨的地方,被埋下的箱子里可能装的是什么。 于是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锹杵着铲子围在箱子边。 连景山掀开了箱子。 一个木箱子,里面总至于是什么易燃易爆品。 也不至于有什么妖怪,怪兽。 有也不怕。 虽然一个个穿着背心挖的灰头土脸一身汗,但都是刑警民警,一多半都有枪,不管冲出来的是什么,都能给打成马蜂窝。 箱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终于见了天日。 众人发出一片惊愕的声音。 有倒吸一口凉气的。 还各种卧……开头的感慨。 易念和王星光都在车里。 他们一个都在靠院子的一边,这会儿也都探着脖子往外看。 可惜被围住了,看不见是什么。 易念好奇的不行,打开车门就下去了。 王星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他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家的地方,我家的箱子。我看一看,天经地义吧。 易念小跑的飞快,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她不可免俗的也说了一声。 天啊。 小姑娘还是很文明的,没有说脏话。 紧跟着就是王星光。 王星光惊呆了。 在他除非熟悉的红木箱子里,满满的一箱,是一层一层的金块。 都是长方形,一块一块的,排列的整整齐齐。 看不清楚箱子底下有没有,是什么,但就从面上往下看,应该都是。 难怪那么沉。 连景山刚才又掂了一下,这箱子没有两百斤,也有一百八十斤。 两百斤黄金,这是什么概念? 这得值多少钱啊? 现在黄金价格飙升,现在市场上黄金的价格已经超过九百一克。 两百斤黄金,价值几乎上亿。 连景山从警这些年,也算破过几起大案,但是还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巨大的黄金。 王星光当下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都有点哆嗦。 他们王家,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连景山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这次开挖王星光家的前院,是为了挖四具骸骨,因此法医是来了的。但是谁能想到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连景山立刻给虞文林,给县城公安局局长,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巨额涉案财物,可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不至于有人抢,但流程还是要做到位。 连景山立刻让易念打开手机,全程录音录像。 然后就在原地等虞文林带人过来,金额巨大,估计局长要亲自带人过来。 拍照,称重,封存,移交专门涉案财物保管部门,存入银行金库或者专用保管场所,专人看管。 等查清来源之后,再做处理。 如果是盗窃,抢劫,诈骗等所得,返还被害人。 若是犯罪所得,依法没收上缴国库。 若归属不明,公告无人认领后没收。 当然,如果是王家的合法所得,就返还王家。 但是据他们调查,王家几代往上,没有什么显赫世家,王星光自己也完全不知,这箱黄金的来历,怕是不清白。 王星光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从家门口挖出四具骸骨的恐惧惊慌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完全被一箱黄金的震撼给冲散了。 他甚至鼓起勇气偷偷问易念。 “易警官,这些黄金是在我家挖出来的,这案子处理完了,能给我吗?或者,给我一点儿,我要一点儿就行。” 王星光也不贪心,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两百斤想都不敢想,只要给他两斤,就心满意足了。 可怜王二,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人命。 易念和气的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要是能提供合法来源,那就能领走。” 王星光苦了脸。 知道都不知道,哪里有合法来源。 不过易念心里有了猜测。 这箱黄金,看样子埋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家祖上没有光明正大的暴富过,那这黄金的来源,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和九星连珠的古墓有关。 ------------ 第230章 感谢不杀之恩 这个箱子虽然近期没有被打开的迹象,土也没有被挖开的迹象。但俗话说的好,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家未必就只有这一个地方藏了值钱的东西。 王星光的那二十万,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只是可惜了,现在这个啥也不知道。 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又是千呼万唤不出来。 连景山今天一早就跟诸华池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跟王星光聊天的时候,注意方式方法。 最好是能把王二赶回去,把王星光弄出来。 跟王二说多了,感觉十分违和,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案子了。 很快该来的人都来了,黄金被封存,运回警局。 易念没能和黄金一辆车。 当然也没能和四具骸骨一辆车。 易念和连景山一辆车回去的。 现在是白天,阳光灿烂,王星光也没有一直黏糊着连景山,他今天显然更想和诸华池聊天。 上了车,易念开车,连景山坐在副驾驶打电话给包局汇报工作。 这批黄金如果是真的,哪怕成色不那么纯,这案子的涉案金额,瞬间就上去了。 易念也挺感慨。 相比连景山,其实她是见过大场面,见过大钱的。 天盛集团的涉案金额非常可怕,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案子是秘密审查的,没有公开。 九星连珠这样一个大墓,当时商量的时候,易念就估算过。 她说,能让这么多道上好手这些年都放不下的,这大墓不会简单。 一个大墓,若真挖开了,价值连城。 有些东西,可能还有一个估算价值。有些东西,那是无价的。 无价的东西,一旦被带出国,那就是天价。 挂了电话,连景山说:“梅姐。” 司机梅姐问:“怎么了?” “我知道干这行的,是巨大的利益。古墓里的东西,可能一砖一瓦都值钱。但是我确实没想到,金额如此巨大。王家甚至可能不是九人之后,只是个擦边的。” 这批黄金,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地下起出来的。 尚且不知道是王家哪一代从地下弄出来的,然后埋在了老宅里。 “恩,真的特别考验人。”易念说:“连队,你是不知道。我也曾经狠狠的心动过……哎,当时我真想把表哥弄死,成为真正的梅姐,然后拿一笔钱远走高飞。” 财帛动人心的,谁的心,不是心啊。 连景山面无表情,指出一点。 “说不定,表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 这么说的话,还不知道谁应该感谢谁的不杀之恩。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易念说:“黄金是最好变现的东西,就算是量再大,只要小心一些,用些方法,也是有办法的。” 两百斤,你全部兑换完可能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那你慢慢来啊。 把金块融化成不规则的样子,去大城市,这个店里卖几百克,那个店里卖几百克,是不会引起怀疑的。 所以当时沈听风要跑路的时候,开口就找胡锐立要黄金。让胡锐立相信他是真的想跑路。 一小块黄金,轻轻松松就能换上百万。 王家可以离开村子,去大城市,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 可王家一直都是普通人家。 没有一点儿富贵的模样。 这几十年花的最多的一笔,就是王星光买凶的那二十万。 其他的,王星光爷爷和父母过世之后,他们的经济往来都被详细的调查过,十分正常。 没有大额不明的金额进出。 他们为什么没有动这笔黄金? 连景山说:“身上有钱,但是不敢动,既然不是为了躲警察,就是为了躲仇人。” 或者,躲知情者。 比如,养家,比如,周家。 王家去大城市,分散将这些黄金慢慢变现,可能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但是,王家若在外地突然有钱了,管你是怎么有钱的,都会引起另外两家的注意。 一个是从过程看结果,一个是从结果反推过程,那是不一样的。 同一个村子里,这三家的关系盘亘错节,密不可分。 虽然因为经过几代人的混合,交错,亲疏变化,现在的关系已经成了寻常的同村关系。但谁又不知道,这寻常是不是表面的寻常。 如果他们三家伙同做过同一件事情,可以同患难,也可以共富贵。 但是绝对不可以,两家患难,一家富贵。 这家就是有钱,也不敢拿出来。 更何况,未必只有这三家。 易念说:“我觉得王星光对这笔钱不知情。他那二十万,可能另有来路。” “为什么这么觉得?” “两百斤黄金,两百斤啊。就算是十四年前的金价,也有将近三千万。一个天才拥有三千万,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怎么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易念的这个猜测,连景山不置可否。 对天才的猜测,意义不大。 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是一念之差,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在王家老宅里挖出一箱黄金的事情,本来是要封锁消息的。但是连景山和县局几名老刑警商议之后,反其道行之。 不但没有封锁,而且大张旗鼓。 让今天在现场参与挖掘的刑警和民警,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亲朋好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甚至还怂恿大家吹。 两百斤不行,就吹四百斤。 一箱不行,就吹两箱。 反正都是听说,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估计就是王家老宅地下,挖出一座金山路。 等王星光跟车回到县局的时候,已经有了挺多不同版本。 这两天他在县局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也认识了几个人。 门口的大爷,便民窗口的小刘,食堂阿姨刘婶,等等。 他进了警局之后,下了车,赶紧去厕所。 在厕所碰到了小刘。 小刘一见王星光,立刻两眼放光,一脸八卦的凑上来。 “小王,听说你家院子,挖出个古墓?” 王星光惊呆了。 “啊,你听谁说的?” “网上说的啊。”小刘拿出手机,一搜。 是个本地论坛。 发帖人的地址显示,就在绿溪村。 估计是闻声去看热闹的村民。 ------------ 第231章 私人诊所 帖子说的那是有声有色,有时间有地点,还有几个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这还是发的比较早的时候,所以打了马赛克。 巧了不是,王星光没事儿也会逛逛这个本地论坛。 他立刻打开看了一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不止一个帖子了。 不但有帖子,甚至还有直播。 看的人还不少呢。 老宅周围一圈都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还有人看守,是绝对不让进的。 但警戒线之外,是没人管的,别太夸张就行。 现在已经有村里的小年轻在直播了,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今天一早,村里先来了十几个警察,开了好几辆警车。然后就开始满院子的挖。还有法医,还有好多人,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挖了一上午,又来了好多人……” 这哥也搞不清楚状况,反正就知道是好多人。 “这一片都封锁起来了,不让靠近。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走呢,特别沉,两个壮小伙儿抬着都费劲儿的很。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说这地下,挖出好东西了。” 至于好东西是什么东西,具体不知道。 反正是瞎扯呗。 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怎么震撼怎么猜呗,吹牛又不要钱。 黄金那都是最基本的了。 当然也有猜箱子里是死人的,但是死人没有那么重。 大家更愿意相信里面是黄金,或者,是青铜器,陨石,化石什么。 箱子猜完了,还有地里的。 地里的东西,猜起来就更没边际了。 王星光看的嘴角直抽抽。 “小王。”小刘特别激动的凑过来,指指点点:“你看看,你看看。是这么回事儿不?你家地下是真有古墓吗?” 王星光一脸苦笑:“没有的事儿,哪有什么古墓?” 小刘觉得王星光没骗子,更好奇:“那是挖出什么了?连局长都出动了。” 王星光想了想,凑过去低声说:“黄金。” 他也没有那么傻。 事情传的那么快,这是警方不想藏着掖着。 要不然,早就告诉他要保密了。 小刘还是吓了一跳:“真的是黄金?” 王星光点点头,比划了一下。 “那么一箱子呢,也不知道有几百斤。我亲眼看见的。” “啧啧啧。”小刘也难免发出世俗的感叹:“你家可真有钱啊,院子里埋那么多黄金。哎,你家以前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江洋大盗吧?” “你看我像江洋大盗的样子吗?”王星光两手一摊:“我家祖上都是农民,要是知道院子里有一箱黄金,那还不得高兴疯了。我至于现在还打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吗?” 小刘看看王星光,觉得他说的对。 虽然说财不露白,但这也藏的太深了。 虽然好奇,但小刘也只是个好奇八卦,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散了。 王星光一头雾水的去了刑警队办公室。 刑警队正在开会。 骸骨,黄金,都要检测。 这几具骸骨要和王星光做一个基因比对,要是不出意外,她们应该都是他的妹妹。 黄金就更谨慎了。 不但要各种检测,在检测之前,接近的人都要穿防护服。要放在隔绝辐射病菌的容器里。 初步目测,这些黄金是有年头的。上面沾了些灰土,这些灰土,和王星光家院子里的成分不一致。 也就是说,这些金块,在来到王家院子之前,在另一个能接触到土的地方。 很有可能,是某个地宫古墓。 连景山在回了警局,医生朋友给他发来了详细的信息。 胎儿在5-6个月,最重要的一个检查是大排畸。 胎儿的主要器官,如心脏、大脑、脊柱、四肢、腹部脏器等,已基本分化形成。 大小和形态也达到了超声清晰识别的程度,能更准确排查结构畸形。 如先天性心脏病、神经管缺陷、肢体缺失、内脏发育异常等。 目前他们找到的骸骨,不管是弃婴塔里的,还是王星光家前后的,骸骨都没有异常。虽然没有发育全面,但确实是符合当月胎儿现状的。 但这只能证明骨头没有问题,肢体没有缺损。 有太多问题,不能从骨头上看出来。 他们请来的地质学家任华藏之前就说了,地宫古墓里,有许多现在人想都想不到的,尘封千年的危险。 有些看的见,有些看不见。 易念提出疑问:“结合天才王星光之前逼问周天干的话,那配方到底是什么?是否有可能,是一种解药。” 连景山说:“有这种可能,但这配方,未必是周天干不愿意说,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王家,养家,周家,他们牵扯在同一件事里。也因为同样的原因,造成了后代的缺陷,周天干要是有解药,养思枫的孩子也不至于一个一个的都有问题。” 这理由还真是无可辩驳。 易念想了想:“那万一是预防的呢?” 已经形成的伤害不可逆,但下一次再下古墓,管用。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开会就在刑警队的会议室,县局刑警队的人都参加了。 本来这案子和绿溪这边的关系不大,现在从王家挖出了一箱黄金,那关系就必须大了。 不大也要大。 大也要大。 虞文林说:“如果王家前院埋的骸骨,并非因为是女孩被杀害,也不是自己流产,而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选择性的流产,那除了王家的人之外,必然还有知情者。” 王星光双胞胎的妹妹也就罢了,那是已经生下来了,是否有残缺是可以看的见的。 但尚在腹中就流掉的四个呢? 怎么判断出她们是否有问题的? 十四年前已经是二十世纪,医学已经比较发达,就是县城的小医院,甚至有些诊所,也是有仪器和医生,可以做产前检查的。 虞文林说出个本地人觉得丢人的事情。 “村里有些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但正规医院正规渠道,是不允许透露胎儿性别的。有些小诊所为了赚钱,就会违规操作。这种诊所,也是有做一些检查的能力的。” 如果五六个月的胎儿有明显的病变,畸形,是可以查出来的。 ------------ 第232章 隐私问题 连景山想了想,出去问王星光。 王星光就坐在会议室外面。 会议室是透明的,彼此能看见,但是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 他托着下巴,看着会议室里,十分郁闷。 好想知道里面的人在聊什么,可惜不能参与。 而且,他们聊的肯定是和他有关系的。 又有关系,又不让听,更加抓耳挠腮了。 闲来无聊,他又开始刷帖子刷新闻刷直播,看别人胡扯,已经开始追根溯源,有人说,听说绿溪村下曾有龙脉,出过高人……越来越扯了。 扯的王星光都听不下去了。 见到连景山出来,王星光连忙站起来。 “连队。” “问你一件事情。” 王星光立刻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家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黄金。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连景山说:“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不知道。” 他不过是王二而已,王星光都未必知道,更何况是他。 王星光松了口气。 可怜他这会儿也想清楚了。 事到如今,自己也不知道卷入了一场什么风波。 捞一笔钱就算了,不敢想。 只要能全身而退就行。 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全身而退,也不太可能了。 “那连队,你想问什么?” 连景山说:“你们家里人,如果身体不舒服,去什么地方看病?有没有熟悉的医生,诊所,医院什么的?” “这个啊……”王星光想了想:“我有一个干妈,是开诊所的,算吗?” “和你家关系如何?” “应该算是很不错吧。我爸妈出事之后,她还想收养我来着。”王星光说:“一般在我们村里,小病都是买点药自己扛的。村里也有卫生院,可以去卫生院。有些卫生院看不了的病,才会去医院。我干妈的诊所,就在县城。” “现在还开着在吗?” “在啊。” “开了多久了?” “多久了?”王星光算了算:“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挺久了。反正我记事起,就开着了,生意一直都不错。” 连景山心里有数了。 “你等一下。”连景山说:“一会儿可能要你带我们过去一趟。” 王星光懵懵懂懂的:“哦,行,我也好久没见干妈了,正好也去看看她。” 连景山回了会议室,将这事情跟大家说了。 一个可以收养他的干妈,这一层关系和感情,足以让她偷偷的给王星光的母亲桑春岚做检查了。 如果是查男女,是男婴就生下来,是女婴就打掉。这事情做多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可能还有点负罪感,觉得自己是在作孽,是在杀人。 可如果只是检查健康不健康,那就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 简直像是与人为善。 连景山说:“虞队,我和易念带王星光去一趟诊所,如果桑春岚的检查是在那边做的,就能知道那些被打掉的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了。” 养思枫的三个孩子也都没有留住。 那三个孩子,十有八九也是有问题的。 但是,养思枫的说法是,这三个孩子都是被周天干害死的。他们检查,没有问题。 养思枫可能没说实话,但不好查。 养思枫也是在小医院检查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麻烦的是她不是固定一个医生检查的,也不是固定同一家医院检查的。 当年还没有电脑录入,这么多年过去,纸质记录早就找不到。 当年经手的医生是谁,养思枫说自己不记得了,医院里的医生,也没有还记得她的。 对比起来,桑春岚的四个胎儿如果是在同一家诊所,找同一个人检查,说不记得,就说不过去了。 “好。”虞文林说:“这边我盯着。连队,你们要注意安全。” 王星光家地下藏着黄金的事情,已经被广而告之。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好,我知道。” 连景山带着易念出了门,还顺手带走了一个王星光。 王星光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王星光的干妈今年五十多,诊所开在一条热闹的街上,看门头装修,生意不错,这些年是赚了钱了。 诊所是个三层小楼。 进了诊所,左手边是西药和中药的柜台,右手是十几张躺椅,给病人挂水用的。 旁边一个办公室,里面有两位坐诊的医生。都是有行医执照的,全科人才,小毛病都可以看。 大毛病你想他们糊弄他们也不愿意,看不了的就是看不了,直接告诉你,去找个大医院检查。 二楼,是牙科,中医推拿。 检查仪器,拍片子做B超,都在三楼。 王星光虽然现在不常来,但里面的人还认识几个,进去之后,就和坐诊的老中医打了招呼。 “吴医生。”王星光说:“我干妈在吗?” “在办公室呢。”吴医生说:“带朋友过来啊。” “是呀。” 王星光含糊的应一声。 他倒是想带的是朋友,就怕连景山和易念不同意。 三人直接上了二楼,果然有一间办公室。 王星光的干妈别雅楠,在县城里有一家生意挺好的诊所,也算是成功人士。 她和桑春岚关系好,看着自己好友从小没了爹妈的孩子,自然是心疼的。因此一直对王星光挺好。 不过看的出来,她不上本地论坛,所以不知道王家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要不然的话,电话估计早就打过来了。 “小光,你怎么来了。”别雅楠挺高兴站起来:“有些日子没来了。” “干妈。”王星光也挺高兴:“我上班忙,这段时间都没回来。这不,一回来就来看你了。” 嘴还挺甜的。 不管真假,嘴甜就讨人喜欢。 别雅楠看了看连景山和易念:“这两位是你朋友?这会儿来还没吃饭吧,干妈请你们吃饭。” “不用不用。”王星光连忙说:“吃过饭了,他们……他们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别雅楠理所应当的以为,王星光说的问题,是医学方面的问题。 当下一口应着:“什么问题。” 连景山说:“王星光,你出去等一下。” 别雅楠心道。 这还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呢,看这一男一女,可能是夫妻俩,说不定是什么隐私问题,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 ------------ 第233章 当年事 王星光很听话,让出去,就出去。 在外面的休息室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掏出手机,玩游戏。 王星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普通人。 别雅楠贴心的关上了房门:“两位请坐。” 易念和连景山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别雅楠说:“两位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用在意,我是医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隐私的事情,我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易念愣了一下,这说的是啥? 两个单身狗在这件事情上反应都比较迟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连景山咳了一声。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咨询病情的。” “啊?”别雅楠有点不好意思:“我弄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们有什么事情?” 连景山拿出证件,放在桌上。 别雅楠看了一下,严肃起来。 “你们是警察?南城刑警队的?” “对。”连景山说:“我们这次和王星光一起过来,是为了查一桩旧案。现在有一件事情,想要咨询你一下。” 虽然不是本地刑警,但哪儿的刑警都不好惹啊。 别雅楠说:“连队长你说。” 连景山说:“听王星光说,你是她的干妈,是他母亲桑春岚的闺中好友。” “是的。”别雅楠说:“我和春岚年少时便是好友,关系一直很好。只可惜,他们家出了事情。当时我看着星光一个孩子,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成了孤儿,甄的十分心痛。” 别雅楠叹了口气。 “当时,我和我丈夫商议,想将星光接到家里来。和我儿子一起养,可惜,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有顾忌,所以不愿意。” 连景山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这么熟,那你一定知道,桑春岚曾经几次怀孕的事情。” 别雅楠脸色微变。 “这,这事情我不太清楚……” “别医生,这事情,你可不能不清楚。”连景山沉着脸道:“据我们查证,王星光其实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同胞的姐妹。这个姐妹,在生下来之后,就死了,骸骨就埋在王家老宅后院的树下。” 别雅楠张了张嘴,一副呆滞的样子。 连景山继续说:“别医生,这件事情,你是否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别雅楠摇头:“春岚生孩子是自己在家里生的,她这个人比较古板,不相信科学,不管我怎么劝,也不愿意做检查,也不愿意去医院生孩子。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在家生孩子的。” 别雅楠一副劝不了劝不了的样子。 连景山让易念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录像。 别雅楠伸手想要阻拦。 “连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医生。”连景山正色道:“你不会以为我找你,是跟你闲聊吧?” 别雅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 “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说,实话实说。我现在问你的问题牵扯到不止一桩命案,涉案金额巨大。如果事后查证,你说了假话,或者有什么隐瞒,那这件本来跟你没有关系的案子,也就有了关系。” 别雅楠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可以阻止上门的病人录像,可不能阻止警察执法录像。 警察甚至可以把她带走。 连景山说:“不要试图隐瞒警方,我们知道的事情,比你想的要多的多。别医生,你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把小问题变成大问题,毁了下半辈子。” “我没有……我怎么会瞒着警察。”别雅楠笑了一下,笑的有点苦。 “那就好。”连景山说:“我问你,这些年,桑春岚每一次怀孕,是不是都找的你。” 连景山没说在王家前院挖出四具骸骨的事情,只说每一次怀孕。 每一次的意思,就是不止一次。 别雅楠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能在几十年前考上医生,还从医院辞职开了诊所,把这诊所开的热热闹闹,风生水起,可见是个有脑子,有手段,有眼光的人。 连景山说的很有道理。 桑春岚已经死了十四年了,为了她的秘密,毁了现在的日子,不划算。 连景山动之以情之后,又威胁了一句。 “别医生,我是刑警,只查案不管别的。以前的事情,我只需要知道真相,别的我都不管,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诊所这种地方,很难有完全合规的。 特别是县城乡下的小诊所,要是仔细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难免的事情。 违规刷医保卡,违规卖处方药,违规检查,消防不合格,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到的。 警方要是真盯上诊所,这诊所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别雅楠连连点头。 “我懂,我懂。” “懂就好。”连景山示意易念将记录仪放近一些:“别医生,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一说。” “好。” 别雅楠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不说,不是因为不合法,只是我觉得人已经不在了,当时她就不想让这事情被人知道,现在,我也不想在背后多说。” “我能理解。”连景山还怪好的:“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压不住了。你就照实说吧。” “好,我说。” 别雅楠回忆了一下:“我和春岚关系一直好,当时她要和那姓王的在一起,我就不同意,我一眼就看那人不靠谱。春岚和他一起,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是真闺蜜。 一提起来,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婚后过了两年,她怀孕了。我只是个小诊所,她放心,我自己都不放心,就让她一定要去大医院做产检,一次检查都不要落下,现在讲究优生优育,可不能马虎。” “谁知道她不去,死活都不去,我都要气死了。连警官,你说春岚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这么古板呢?在家自己生孩子,那都是哪一辈人干的事情?现在哪还有人在家生,不怕出点什么事情吗?” “但是春岚认死理,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后来,她第一胎是在家里生的,还是个双胞胎,只活下来一个。好在活下来的是个男孩,女孩子没保住。” 这事情,别雅楠果然知道。 不过其中的弯弯绕,估计不知道。 这个毒也好,诅咒也好,估计对女婴的影响更大,对男婴的影响有限。 桑春岚第一胎是双胞胎,为了让王星光活下来,所以不得不让女婴也一起成长,直到出生。 所以,这个女婴成了唯一一个,被生下来的孩子。 ------------ 第234章 锅巴馒头 别雅楠又道:“没过两年,春岚又怀孕了。这一次她倒是来找我了,跟我说,想要做个检查,看一看胎儿。” “她那个时候,已经五个半月了。” “我开始以为她是要看胎儿性别……” 别雅楠严肃起来:“国家有明确规定,禁止非医学需要看胎儿性别,因此我严肃拒绝了她。” 别雅楠还挺懂得,说的义正言辞的。 当时她肯定不是这么拒绝的。 连景山心里明白,但是不拆穿。 大案面前,要抓大放小。 “这时候,春岚跟我说,不是想看男女。她头一个是儿子,再生一个,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觉得挺好。甚至更想要一个女儿,凑一个好,儿女双全。” “她说,自己是担心孩子不健康。” “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了。我还是劝她去医院,她不愿意,那只好退一步,就在诊所把该做的检查都给她做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 桑春岚这次的检查,一定检查出了问题。 “这孩子,果然有问题。”别雅楠皱眉道:“脏器缺失,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孩子……她体内有好几个器官都没有发育。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按理说 ,春岚不抽烟不喝酒的,村子里环境也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脏器缺失? 难怪从骸骨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连景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后面呢……” 别雅楠用一种,你们知道的果然很多的眼神看着连景山。 “这个孩子是肯定不能留了,也不是什么骄傲的事情,所以她让我保守秘密,我当然答应了。” “此后的十年里,春岚又接二连三的怀过三次,每次都是在五六个月的时候,来我这里做的检查。可惜那些孩子,都有问题。” 连景山道:“都是一样的问题?” “对,都是一样的问题。”别雅楠说:“我跟她说,要么,已经有星光一个健康的孩子了,这孩子还聪明绝顶。咱们好好把他养大就够了,不要再生了。” “要么,去大医院好好的查一下。是缺了什么营养,或者有什么基因病,遗传病什么的……既然想要个健康孩子,那不能碰运气啊,不能讳疾忌医。” 别雅楠这是站在一个医者,也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或者说站在一个正常人的立场,给出的建议。 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第一次,她就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但是之后,桑春岚接二连三的怀孕,流产,除了到月份过来检查一下之外,其他照旧。 别雅楠真是气的要死,想把闺蜜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后来,他们家就出事了。” 别雅楠口气:“连警官,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的都说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四个孩子,都是脏器发育不全。 这症状倒是明白了,可惜,当年桑春岚没有去大医院进一步的检查。这个病症是怎么造成的,现在也只能猜测。 以前能猜测的范围还要广一点,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这毒,可能是从古墓里带出来的。 这毒还有解药,但这个解药,只有周天干知道。至于真假,那就不好说了。 一个小时之后,几人从诊所出来。 王星光照旧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着两人走。 他甚至还想跟别雅楠去吃一顿饭,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胃口,其他三个人都没兴趣。 王星光只好遗憾的跟着走了。 诊所斜对面,有个馒头铺子。 王星光说:“哎,连队,你稍等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易念抬头一看。 “锅巴馒头?”易念奇道:“这是什么馒头,一半锅巴,一半馒头吗?” 王星光说:“就是上面是馒头,底下烤的焦焦脆脆的,是锅巴。这是我们这边的特产,是甜的。而且。我们这边的馒头有这么大……” 王星光比划了一下。 易念也好奇起来,这一个馒头,有盘子这么大。 那确实是特色了,易念还没吃过那么大的馒头。一个够一家人吃一天。 易念说:“我也买两个尝尝。” “不用不用。”王星光说:“我买一个就行,一个,够咱们三个人吃了。这个必须新鲜出炉的才好吃,凉了不行,再热也不行,锅巴就不酥脆了。” 王星光竟然还是个会过日子的。 虽然连景山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但是吃两口馒头问题也不大。这些天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吃喝分不了那么仔细。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 停在街边。 一旁,有个年轻人抢了个中年妇女的包,往前跑去。 妇女愣了一下,着急喊道:“抢劫啊,来人啊,有人抢了我的包……” 嗖的一下,那人就从几人前面蹿了过去。 连景山说了句,你们等我一下,就追了出去。 人民群众遇到了困难,不可能视若无睹,肯定是要帮一把的。 易念没有动,一个小蟊贼,连景山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要是对付不了,那就说明,某方面出了问题。 锅巴馒头店生意好,门口挤了一堆人,王星光也挤在人群中排队。 面包车里,下来了几个人,也去排队买了馒头。 易念没有往人群里挤,也没跟着连景山追人,就站在外面一圈,看着王星光排队。 没一会儿,连景山就回来了。 拽着个年轻人。 看着很小,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易念没走过去,只是看着被抢包的中年妇女走了过去,伸手拿过被抢的包。 然后就伸手去捏年轻人的耳朵。 年轻人被捏的龇牙咧嘴的,嘴里叽哩哇啦喊着。 连景山板着脸教训了几句,走了过来。 中年妇女揪着少年走了。 易念奇道:“怎么了,就这么放走了?” “母子俩。”连景山说:“那小子今年才十四,教训一下得了,不折腾了。” 儿子抢妈的包,年纪又小,就算是报警送派出所去,也就是批评教育几句。 连景山有要事在身,就不盯着了。 王星光买到了锅巴馒头,从人群中挤出来。 其他陆续买到的人,也都挤了出来,几个从面包车下来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回到了面包车上。 面包车开走了。 ------------ 第235章 跟踪 王星光还挺细心。 老板用一个大袋子装了一个馒头,他又多要了两个袋子。 “快来,快来。” 王星光给连景山一个袋子,给易念一个袋子。 馒头刚出锅,还是热的,热的有些烫。 他一边龇牙咧嘴的换着手,一边说:“好烫好烫,就得烫着才好吃。” 易念拿着塑料袋,掰了一块下来。 王星光生怕她不知道吃的精髓,又给她掰了一块底下的锅巴。 锅巴馒头的精髓,就是底下的锅巴,最好吃的地方。 易念啃了一口,嚼嚼确实是香。 不过这东西不能带,不是新鲜出炉的,就没有这个味道了。 易念看着王星光,感觉心情有些沉重。 威胁仰俊悟杀周天干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连景山刚才还接到了视频,证明在仰俊悟接到电话的前三天,王星光曾经进村,并且,半夜经过了他家的门口。 虽然仰俊悟家门口没有监控,可是从前后街道的监控里,可以推断出这一点。 而在往前的第四天,下了一场雨。 仰俊悟可以确定,扔进他院子里的装钱的袋子,是干燥的。 如果是在下雨之前被扔进院子,那一定是湿漉漉的。 后面连着几天都是阴天,不会晒的那么干。 而且,装着钱的袋子并非严丝合缝,只是一个扎起来的黑色垃圾袋罢了。 塑料袋暴露在空气中,若下了瓢泼大雨,雨水一定会从缝隙渗进袋子里。将纸币打湿一部分,就算是干了之后,和之前也是不一样的。 因此,可以大致推断出扔钱的时间,在上一次大雨之前。 而最后一个电话,是在他们来绿溪村之前。 那个时间段,王星光就住在青山市市局边的酒店里,那个电话用的是虚拟IP,查不出对方的电话号码和信号来源。 但是从另一边查,查王星光的手机,却能查出痕迹。 不过王星光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手机被查了一轮。 他最近被查过太多轮了,无论连景山找他要什么,他都觉得很正常。 易念不能想,当这些证据放在王星光面前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梦游了。 这一口本该是甜滋滋的馒头,吃的易念很不是滋味。 有种巴掌伸不进王星光脑子里,不能把他的本体揪出来打一巴掌的无力感。 该问的都问了,该买的也买了,三人这就打道回府。 车停在隔壁街边,就是路边画的停车线。 车还是从警局借的车,不过不是警车,也没安警灯。 连景山大部分时间出来办案,也不穿制服。目标太明确,有时候不方便。 一身警服,警车还呜呜呜的喊,老远老远嫌疑人看见你就跑了,不好抓。 三人走到车边,王星光便伸手去拉车门。 他都习惯了。 要么是连景山开车,易念坐副驾驶。要么是易念开车,连景山坐副驾驶,反正他都在后座安稳坐着,一人独霸,非常爽。 正伸手拉门,突然被连景山抓住了手腕。 王星光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事儿。”连景山说:“还有点事情,一会儿再走。” “哦。” 王星光莫名其妙。 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还有什么事儿,要去哪儿?” 连景山随手一指:“去买点东西。” “哦,那去,一起去。” 三人转身往一旁走,边上有个小超市。 进了超市,王星光说:“我也买点吃的,晚上磨磨牙。” 他说着,挑零食去了。 连景山却不买什么,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打起了电话。 很快,就联系上了交警大队。 虽然绿溪县城是个小地方,重要的核心枢纽还是有监控的。 前后左右的车,都排查了一遍。 连景山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连队长,你斜对面的那辆白色面包,是一辆套牌车。” “好,查一下这辆车的车主。”连景山回消息:“不要打草惊蛇。” “没问题,连队,放心吧。” 绿溪县相关部门已经开过一轮会了,本来都是一个部门,各种合作是经常有的,又没有私仇,互相之间都愿意协助。 现在有了王家老宅里的黄金,大家协助的就更热心了。 毕竟连景山是这专案组的核心人员,对案情的了解,比他们要详细很多。配合连景山好好查,万一还能查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呢? 虽然不能给大家分,但这都是业绩啊。 挂了电话,连景山就在超市里转了起来。 有一样没一样的挑选东西,也不着急买,也不着急走。 王星光买完了自己的,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他这段时间耐心特别好,一点儿不着急。 跟着连景山就行,也不问,也不猜。 交警队查的很快。 套牌车,没办法从车牌信息查出车主,但是一路上的监控将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后面的人,都拍的很清楚。 “是本地的混混。” 消息发了过来,两个人在警局都有案底。 一个是伤人,一个是抢劫,一个还是二进宫,才放出来不久。 监控画面显示,连景山的车停下不过五分钟,这辆车也开了过来。有那么多空车位不停,就停在了连景山的车后面。 如果是在车少的地方,以连景山的警觉,一辆车跟踪他,是能发现的。 易念也能发现,在警觉这一块,她比连景山更加敏锐。 连景山这身份,虽然恨他的人可能不少,但真敢对他动手的人可不多。 但易念不一样,她若是不小心再小心,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但在市区,一辆车挨着一辆车,红灯绿灯,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往一个方向的车,很可能几十分钟,几十公里都是一个方向,一样的路线,你很难说跟在你后面的车,是跟踪你的车。 面包车停下后,两人也下了车。 下车路过连景山的车旁时,似乎是鞋带松了,蹲开系了下鞋带,然后就站起来继续走了。 走到了诊所门口。 就在锅巴馒头店门口,买了一个馒头,一人一半啃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连景山几人出了诊所。 他们两人转身进了馒头店边上的杂货店。 全程,他们没有和连景山他们打照面。 ------------ 第236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易念跟着连景山一起看了监控视频。 “连队,你刚才是发现了车子有问题,被人动了手脚?”易念挺佩服:“你怎么发现的?” 也觉得自己大意了,她就没发现。 那车和他们走的时候,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就视频里显示的,对方的动作来看,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是在车底。 连景山也没弯腰低头,怎么察觉出问题的? 连队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连景山低声说:“我没看出车有问题,但是我觉得,后面那辆车停的很有问题。” 易念往外看了看,恍然。 现在是半下午,阳光烈的很。 街道两边的车位并不紧张,还有好几个空位。有些是在行道树边的,有树荫。 有几个,正好在两棵树中间,直接阳光暴晒。 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停车,都会将车停在阴凉的地方,不然的话,暴晒几个小时,不说对车还不好,等一会儿上车之后,车里就像蒸笼一样,坐垫都烫屁股。 夏天的路上,经常能看见大家整整齐齐的在停车线后几米远,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因为,阴凉在哪里,等车的位置就在哪里。 只有这辆面包车,不畏阳光。 这就不合理。 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一切不合理,都应该怀疑。 易念由衷的拍:“连队,你可真细心。” 连景山淡淡说:“谢谢梅姐夸奖。” 监控视频还在继续,要么怎么叫天眼系统呢,确实像是天上长着一双眼睛,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在连景山他们往自己车边走的时候,两人也跟了过来。 只是离的很远。 随后,连景山他们并没有上车,而是进了隔壁的超市。 两人正常往前走,看见这一幕,脚步一顿,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去了对面的奶茶店。 这会儿,估计一人一杯奶茶,正在店里面看着外面呢。 等连景山他们什么时候上车离开,再跟上。 易念想了想:“连队,你觉得他们背后还有人,怕打草惊蛇吗?” 要不然,直接上去把人抓着就完事儿。 易念又说:“以我的经验,就算是想问出背后的人,直接抓了问就行。他们和你们,不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若是被抓,不会宁死不屈,一句不说的。” 那是卧底才能有的坚持,混混不行。 连景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对面奶茶店的门开了,两人走了出来。 然后上了车,面包车启动,离开了。 连景山给虞文林发了个消息,说明了情况。 他在这里没有人手,追踪围剿的活儿,还是得交给本地警方。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冲谁来的,是冲他们,还是冲王星光?难道说,是今天故意让人散播出去的消息,起作用了? 可这才过去大半天的时间。 对方也未免来的太快了,莫非,这些人就在本地? 连景山说:“我不让你们上车,因为我不确定车下面被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如果是危险物品,易燃易爆呢?车开在路上,一旦发生异样,不仅仅是我们有危险,对路过的群众,也是一种危险。”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难道忘了王星光父母是怎么死的? 易念顿时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要不叫防暴警来,排除一下危险物品。 连景山说:“我先去看一下。” “你怎么看?” 连景山拎着他们买的两大袋子零食就出门了。 到了车前面,打开车门,将零食放在后座上。 袋子里装的太满,放下的时候,有几袋滚落在地上。 连景山蹲下捡了一下。 很快就站了起来,将散落的零食放进袋子里。 又重新回到超市。 连景山心里有盘算,他觉得是炸药之类爆炸物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绿溪县城又不是蛮荒之地,不是法外之地,犯罪分子就算是再狂妄,也不至于敢当街制造爆炸,炸死刑警。 而且,如果目标是要直接杀死某人,制造炸弹属于下下策了。 他只是不敢冒险罢了。 回来之后,连景山低声对易念说:“不是炸弹,是追踪器。” 挺先进的,追踪窃听。 易念说:“哦。” “王星光。”连景山招呼他:“走了。” 王星光吃的一嘴薯片沫沫,赶忙摸摸嘴站起来:“好嘞。” 连景山又叮嘱:“一会儿上车,别说话。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说,就用手机打字。” “啊?” 王星光瞬间紧张起来。 他也算是有经验了,立刻觉得自己被监视了,忍不住想左看看,右看看。 但是被连景山一把按住了。 “正常点,走。”连景山说:“别怕。” 王星光怎么能不怕,但还是勇敢的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的往连景山身边靠了靠。 是安全的感觉。 几人上了车,如正常一样,将车开了出去。 王星光坐在后座,努力忍着自己想要左顾右盼的冲动。 易念不怀疑连景山的判断,这车,确实是被装了追踪系统。 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这车是从县局借的,那肯定是开回去。 开回去之后,就停在县局。 县局也不止这一辆车,也就是说,下一次他们出去,开的可能是另一辆车。 这又不是连景山的私家车,没有开哪辆就是哪辆,一开到底的道理。 大家在局里有事儿出门,那都是哪辆空着开哪辆的。 那对方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 易念觉得怪怪的,想要和连景山讨论一下,可又顾虑车下装了追踪监听,不敢说话。 她刚才也没问,这装在车底的监听,能听见车里人说话的声音吗? 连景山在开车,她也不好一直用手机打字,跟他沟通。 正在奇怪着呢,王星光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条短信。 王星光没多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就睁大了眼睛。 他一下捂住了嘴,平息了一下心中惊愕。然后只犹豫了短暂的一瞬,立刻去戳易念的肩膀,将手机递了过去。 易念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立刻递到连景山面前。 ------------ 第237章 一张尸体的照片 手机里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昏暗狭窄的巷子里,一个男人趴在地上。 男人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地上有一摊暗褐色的血迹。 看不出人死了还是没死,但是就从这照片上来看,感觉像是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意思? 连景山要开车,不能四处看。 易念疑惑的看向王星光。 王星光回报以同样疑惑的眼神。 那真是大眼瞪小眼。 王星光的疑惑,那是不掺杂一点水分。 易念叹了口气。 真想跟天才说话。 和照片一起来的,还有一条消息。 “不想被人知道,就一个人来。” 什么意思? 王星光眨眨眼,看着易念。 他都要憋死了,心里有一万句话要问,但是又记着刚才连景山的话,不敢问。 太难受了。 这种难受一直延续到回了县局。 下了车,进了房间,王星光终于敢大声说话了。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就是憋坏了的样子。 连景山接过手机,仔细的看了一下,吩咐:“把照片发给我。” “好好好。” 王星光连忙将照片发给连景山。 连景山说:“回复他。” 王星光憨憨的:“回复什么?” “自由发挥。”连景山说:“你想问什么?” 王星光说:“问他是什么人,这照片是什么意思,去哪儿,他想干什么?” 王星光一口气说了好多问题,看的出来,他这一路没少琢磨。 “嗯,那就问,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好。” 王星光先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人接。 连景山让技术部门查了一下发消息过来的号码,不过查不出什么。 都是发射器在境外的虚拟号码,给警方侦查带来了很多麻烦。 连景山说:“电话打不通,发消息问。” 王星光一连发了七八条消息,一副想要将对方从手机里拽出来一样。 消息发出去之后,好像是石沉大海,足足过了五分钟,对方这才又回了消息。 只有四个字。 “你都知道。” 这四个字,让大家面面相觑。 王星光瞪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看向众人。 “我知道什么?” 众人都想叹气。 他要是装的,真想弄死他。 要不是装的,也真想弄死他。 没办法,连景山说:“这样,王星光,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心就好。” 王星光点了点头。 立刻开始输出。 “你有病啊。” “莫名其妙,我又不认识你。” “知道什么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爱说不说,不说滚蛋。脑子不好就去治,你以为发个鬼图吓唬我,我就怕了你?” 王星光被一群人看着,心里压力特别大,火力全开。 易念都能想出来,对面的人是一个什么懵圈的状态。 以为自己能拿捏王星光,万万没想到王星光是个傻白甜,一问三不知,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啥也不是。 易念看了一眼连景山,悄悄发消息。 “连队,你说,这个人要找的人,是不是那个天才王星光?” 没想到天才王星光下线了,现在见人的是个二傻。 四两拨千斤,一个心思特别重的人,面对一个二傻子,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连景山点了点头。 王星光怼了半天之后,对面没了动静。 怎么王星光的反应,跟想象中不一样呢,对方估计现在正在怀疑人生呢。 电话号码暂时查不出什么,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张照片。 照片人手一图。 易念看来看去,说:“看着不像是P的,对方用这照片威胁王星光,那这照片是有故事的。” 就单从照片上看,照片上是一具尸体,或者,是一个将死的人。 可惜是趴着的,看不见脸。 要是看的见脸,能辨认出身份,那就好了。 技术部门将照片放大,一寸一寸的看。 “怎么样?”连景山说:“有什么发现。” 技术说:“连队,你们看这个地方。” 照片放大的地方,是男人的腰带。 “这个腰带,是一个牌子二零二零出的款式,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的时间,是在五年之内。但是,这是个仿品,不是正品。” 技术人员还挺懂时尚,也幸亏照片够高清。 五年内的照片,至少也有个时间范围了。 “这地下室里,铺的是地砖。”技术人员说:“但是这个地砖的款式很普通,不单单咱们这里,全国很多地方都有。” 连景山看着照片半晌,指着一个地方:“放大这里。” 技术人员将照片细节放大。 男人头发很短,趴在地上,露出耳朵来。 易念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耳朵,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啊。” 还真是。 正常人的耳朵,是竖着的。 他的耳朵上方,是折进去的。 两只耳朵都是如此。 但是耳边多少有些头发,说畸形也不明显,只是有一点弧度,不仔细看,特意的一点一点的看,就算是多年的朋友,估计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法医在一旁也说:“这个男人,日常酗酒,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 “怎么说?” “你们看他的左手手背。” 男人的手背上,有一个红色小斑点,周围放射出数条细小的红色血管。 法医说:“这是‘蜘蛛痣’,是长期酗酒最具代表性的手背表现之一。这是酒精长期损伤肝脏,导致肝功能下降。肝脏对体内 “雌激素” 的灭活能力减弱,多余的雌激素会使皮肤小动脉扩张、分支,最终形成的表象。” 众人受教了。 法医说:“手背出现蜘蛛痣,往往提示肝脏已存在一定程度的损伤。这个男人,很可能去过医院,做过这方面的检查。” 现在人惜命。 喝酒归喝酒,体检归体检。 遵不遵医嘱戒酒,那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人物画像很快出来了。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从体态,皮肤状态等等综合考虑,一个形象跃然纸上。 男性,身高一七五左右,七十公斤。 耳廓形态异常。 有至少五到十年的酗酒历史,肝脏有问题,可能去过医院检查。 手背手指皮肤粗糙,衣服裤子都是便宜仿冒品,此人应该从事的是比较辛苦的体力活儿。 生活环境比较艰难。 从现场环境和死者的衣物,暂时没有办法推断出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也看不出死者是什么地方的人,但是根据王星光说,这五年,他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青山市,剩下的少部分时间,回了绿溪村。 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去过。 既然如此,这照片,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个地方。 ------------ 第238章 他是该死的人 虽然青山市和绿溪县,这两个地方加在一起也挺大的,但总好过无头苍蝇,天大地大。 当下,连景山和虞文林将任务分头发下去。 寻找五年内,符合条件,报案失踪,或者死亡的人。 其实最大的特征,是耳朵。 耳廓形态异常。 别看这个异常基本上对人没有什么影响,既不影响日常生活,也不影响美观。但是每个人都要办身份证。 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是强行要求将两边的耳朵都露出来的。 这一露出来,仔细看,就能看出异常了。 感谢信息时代,搜索如此便捷。 信息比对刻不容缓。 绿溪村人少,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 真找出这么一个人。 一切都符合,特别是耳朵,虽然身份证照片只有正面,可是从正面的造型看,背面就是神秘照片上的形状。 在县城一院,也查到了此人四年前的就诊记录,病历上清楚的写着,酗酒过度引起的早期肝硬化。 半年之后,男人去复查过一次,再后来,就没有消息记录了。 连景山拿着资料,问王星光:“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王星光看了看,还真有印象。 男人叫邬旭尧。 绿溪县城人,今年四十四岁。 没有死亡,也没有人报警他失踪,但是查了他的手机号已经停机注销,银行流水一概全无。 这个人,失踪了。 只是没有人报案罢了。 但男人是已婚。 四十四岁的男人,已经结婚二十年,且有一个女儿。 连景山当下联系了邬旭尧的妻子阳吉月。 她的电话很快就通了,只是接了电话,对方很冷淡。 “对,我是邬旭尧的妻子,怎么了?他犯什么事儿了吗?我们虽然没离婚,但是我们已经分居很多年了,他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了,他的事情别找我,我不关心。” 语气之中,厌恶,烦躁,憎恨,毫不掩饰。 “我们是绿溪县公安局。”连景山也学会既来之则安之了:“有一些关于你丈夫的事情,要咨询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阳吉月报了一个地名。 那真是遥远,遥遥远远。 连景山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绿溪县城的?” “三年前。” “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孩子考上了那边的大学,我就跟来了。绿溪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我跟在孩子身边,也可以照顾他。” 孩子上学,阳吉月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然后在学校门口摆个小吃摊,收入还可以,虽然辛苦点,但是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也算是心满意足。 “你离开绿溪县的时候,和邬旭尧的关系是什么状态?” 不问还好,一问,阳吉月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刹也刹不住。 她骂骂咧咧了十分钟。 总结起来一句话,邬旭尧,不是个东西。 酗酒,游手好闲,家庭暴力。 简直是一个社会形态的缩影。 邬旭尧和妻子阳吉月,文化程度都不高,一个初中一个高中,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媒婆介绍,相亲结婚。 后来村里拆迁,有了一笔钱,搬到了县城。 本来,夫妻俩好好过,文化程度就算不高,也能找个靠谱的工作,日子过的会温暖踏实。 但人不能折腾。 邬旭尧开始也还勤奋,后来接触了一帮酒肉朋友,就开始折腾。 喝酒,赌博。 越演越烈。 喝酒输钱后,回家打老婆孩子。 阳吉月至今说起来,又是愤怒,又是伤心。 报警也没有用,反抗也打不过,又心疼孩子。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真是地狱一般暗无天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天光。 她也试图逃跑过,但总不用多久就会被邬旭尧找到。 有些时候,理论上可行的事情,现实里毫无办法。不要脸像滚刀肉一样的人缠上你,不死不休。 找到之后,变本加厉。 阳吉月说:“一直到三年前,他突然就没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关心,他在外面也常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说不定是跟哪个姘头私奔了。我只觉得轻松。” 阳吉月就这么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天又一天。 邬旭尧真的没回来。 要是正常人家,丈夫该回没回,天黑就要开始找人,一天一夜没回,说不定就要报警了。 但他们家不一样。 阳吉月可不会报警,也绝不会给他打一个电话,只会在心里祈祷。 别回来,千万别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然后,邬旭尧真的没有回来。 没过两个月,孩子高考出了成绩,母女两人像是逃难一样,报考了一个最远的学校,搬家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邬旭尧一点消息。 母女两人都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连景山道:“邬旭尧失踪了,你没有理会,那他的家人呢?” 阳吉月冷笑一声:“我娘家的人,早就被他得罪透了,我爸都被他打进医院过。他家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酗酒赌博的人,怎么可能有正常的家庭呢?” 基本上,邬旭尧和家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一年不联系一回也正常,父母听说他失踪,就算表面不好表现出高兴,心里指不定也松了口气。 易念只想说,这样的人,失踪了就失踪了吧,对大家都好。 别说有矛盾的夫妻,就算是没有矛盾的夫妻,在一方失踪或意外死亡后,第一嫌疑人,都是彼此。 阳吉月也是如此。 但是从她的语气中,听着不像。 她听连景山问起邬旭尧的时候,非常自然的是一副他又做了什么妖的语气。 害怕是一方面,烦躁是另一方面。 如果人是她杀的,那只有害怕。 连景山挂了电话,问回王星光。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俩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王星光说:“其实不能算认识,顶多算见过吧。三年前,我在县城租了一段时间房子,我租的房子楼下晚上有个卖炒面的摊子,这个人,我经常在摊子上看见。应该是老板。” 那摊子,是阳吉月的。 她刚才说了,在绿溪县城的时候,就是卖小吃的。 炒面炒粉炒饭,都卖。 邬旭尧不是老板,但自己老婆的摊子,肯定会常出现。 也不干活儿,不帮忙,但是去要钱。 ------------ 第239章 你疯了! 连景山问:“你仔细想想。见过几次?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跟他说过话没有?你在那里具体住了多久,什么时间到什么时间?” 王星光回忆说:“我在那边住了大概三个月,嗯,三月底住到六月份的样子。” “这三个月里,我要么点外卖,要么就在楼下吃个炒饭炒面,那边有一溜排的摊位,都是推小车的小吃摊。”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他特别凶。他找老婆要钱,他老婆不给,就抢,还打老婆……虽然咱们不认识,但看见肯定要劝。有一次警察都来了……闹的不可开交的。” 王星光想半天,确定。 “嗯,就是这么回事。不过非亲非故的,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后来,我就退房回青山市了,没有再去过那一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连景山让王星光写下具体离开的时间。 再拿过邬旭尧手机通讯记录。 之前每天都有电话拨出,有流量使用。在某一天,突然就没了动静。 时间虽然不重叠,但是,相差无几。 “你是六月三十号租房到期,当天离开的。邬旭尧的手机在六月二十二号停止使用,也就是说,这一天可能是他失踪的日子。” 王星光茫然不知的点头。 “是,是这样。” “行,带我们去一趟,问一问左右邻居。”连景山说:“时间还不久,周围的人应该还是有记忆的。” 摆小吃摊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是一摆很多年的。 三年前在的人,这会儿肯定有一部分还在,甚至可能大部分都在。 连景山看了看时间。 “先去巷子里问一问邻居,等过两个小时,巷子门口的小吃摊子陆续也要来了。” 连景山大方一挥手。 “哥请你们吃晚饭,随便点,管够。” 绿溪县城的消费水平不高,小吃摊上的炒粉炒面十块多一份,加肉加蛋十五。连景山一点儿也不怕被吃的倾家荡产。 王星光对县城还是很熟悉的,带着连景山和易念,很快就到了一处巷口。 巷口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小吃摊了。 有卖炒饭炒面的,有卖烤鱿鱼的,有卖烤山芋的,有卖炸串的……据王星光说,铁板鱿鱼最好吃。 先不着急吃。 王星光先带着他们进了巷子里。 左转弯右转弯,然后上了二层楼,走到其中一间门口。 “我之前就是租的这个房子。” 不过这房子现在已经租给别人了,这里的房子便宜,不愁租,几乎不会有空两个月的现象。 别人住了三年,房间里当年就算有什么线索,现在也不会有了。 连景山和易念分头问了几个住户,可惜,大部分都是才来的,住的久的很少。 房东也没住在这里,对王星光这个曾经的租客没有特殊的印象。 有一个在这里住的超过三年的,对王星光的印象也很正常。 不太爱交际,不爱跟人说话,内向,和气。 租客上班,早上出门晚上才回,和王星光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没有深交。 身份信息上显示,邬旭尧也住在这里。 开始是买的房子,后来因为喝酒赌博,欠了不少债,房子也卖了,一家人租房子住。 后来,阳吉月确定要离开,就将房子退了。 他们找到了阳吉月租房的邻居,打探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和王星光说的差不多。 夫妻俩关系很差。 主要是邬旭尧不是东西。 后来,就没见到邬旭尧了,邻居回忆,但回忆不出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没见人的。 这样的一个人消失,大家只会觉得高兴,根本不会关心。 说不定还在心里暗暗的想。 他最好死在什么地方,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连景山将王星光手机里的照片做了处理,拿给附近的住户看。 虽然这是个地下室,但地下室和地下室也是不一样的。 果然,有人一看,便说:“这个地下室,感觉好熟悉。” 连景山道:“这里的房子,有地下室吗?” “有啊。不过不是每家都有……但大部分人家都有。” 连景山转头问王星光:“你去过这附近的地下室吗?” 王星光摇头。 “没有,我就去过我租的房子,就是二楼的那间。” 难怪他看了之后,看不出什么。 “连队,我看可以让人查一下这一片的地下室。”易念说:“这地下室可是铺了地砖,地砖有花纹,即便是常用的,也不可能家家户户都一样。” 而且血迹粘在地砖上,除非将那一块的地砖整个都撬掉,不然的话,就算是过了三年五年,也依然能检测的出来。 连景山打电话给虞文林。 这种大规模检查的事情,还是要本地警方来做。 和虞文林沟通之后,三人就去门口找了家摊子。 这家据说已经在这摆了十几年,边吃边聊,果然,老板虽然不认识邬旭尧,但是知道三年前卖炒饭的两口子。 不过他能给的消息也仅限于此。 没有更多有用的消息,只是更加可以确定,邬旭尧是个垃圾渣男。 过了半个小时,虞文林就带人过来了。 这一片自建房面积不小,大部分都有地下室,要一家一家的查过去,需要不少时间。 但好在地下室是不会跑掉的,可以一间一间慢慢的查。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推进的时候,王星光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连队,连队。” 王星光连忙将手机拿给他看:“那个人又给我发消息了。” 非常简单的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 你疯了! 甚至加了感叹号来表示自己的震惊。 王星光不解:“连队,你说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疯了?我干什么了我就疯了,吃路边摊吗?” 连景山淡淡说:“不用在意,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 当下,王星光噼里啪啦的又打了一堆话过去。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经病啊你,有病就去治。 对方再也没动静了。 就在王星光回话的空档,连景山已经给虞文林发了消息。 这个给王星光发消息的人,就在附近。 应该就藏匿在这一片自建房中。 他时刻盯着警方的行动。 ------------ 第240章 地下室 这人给王星光发那张照片,显然是为了威胁他。 没想到没威胁成。 王星光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直接将他们带了过来。 甚至开始挨家挨户查了起来。 无论是什么罪证,只有在没有被放出来之前,才能用来威胁人。 一旦被放了出来,就没有用了。 对方万万也没想到,王星光竟然无所畏惧,估计这会儿正在暗处抓破了脑子吧。 王星光骂完之后,就舒服了,将手机装起来,不再管他。 虞文林的人在一家一家的查地下室,连景山和易念自然也不会闲着。吃完饭,也跟着一起搜查。 目标明确地下室,又有照片上的花纹,这就很好找了。 能找到房主的,就找房主开门。 找不到房主的,就直接开门。 总之这个地下室,今天进也要进,不进也要进。 两人一组,进展的飞快。 半个小时之后,就有了发现。 来的是房主,他一看照片。 “我们家地下室铺的就是这个花纹的地砖。”房主说:“不过已经租出去了。” “租客呢?” “租客不在这里住,他是租去放东西的。” “是什么时候租出去的?” “三年前。”房主确定:“一次性给了十年的房租呢。说是自己要去外地,家里房子要卖,但是房子里有些东西舍不得扔,就没地方放,就租一个地下室存放。” 县城的房子本来就不贵,这种房杂物的地下室,就更便宜了。 楼上的房间,一个单间一个月也就是三五百块钱。地下室一间一个月就一百块钱。 对方一租十年,房东还给了优惠,一年一千。 十年,也不过才一万块钱。 一次性付清。 房主说:“租出去后,我就没进去过。但是我从窗户往里看过一次,里面确实堆满了东西。他说,十年到期后,如果这些东西他还要,会回来续租。如果不续租,那东西就是不要了,我随便怎么处理就行。” 十年,还早着呢。 如今才过了不到三年,房主完全没当一回事。 边说,边往地下室走。 三年前租出去的房子,这时间点很微妙。 租客的身份,房主说不知道。 租下房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但他说,自己是帮朋友租的。 不是什么要紧地段,要紧房子,大家都没太在意。 王星光走在连景山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房主偶尔看他一眼,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连景山先开了口:“你认识他吗?” “我?”王星光指了指自己:“认识我吗?不认识吧,我没见过你。” 房主也犹豫摇头:“不认识,就是好像在那里看过。” “哦,正常。”王星光说:“我在这里住过三个月,虽然没租你家的房子。但都在这一片,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在哪里打过照面。” 这么解释,倒是合情合理,房主也觉得有道理。 很快,走到了地下室门口。 巷子里只有转弯的地方有昏暗的路灯,这里十分偏僻,一片黑暗。 不过连景山是有备而来。 人人手中都有明亮的照明设备。 地下室的门窗都是紧缩的,窗子不但从里面扣上,而且上面还糊着深色的纸,一点儿都看不见里面。 房主所谓看过一次,是窗子边上,有一点点缝隙,可以眯着眼睛往里面瞅一眼。 地下室门口有一把铜锁。 房主说:“就是这里,但是我没有钥匙。地下室租出去之后,钥匙就给租户了,我没留。不然的话,怕人说我动他东西。” 虞文林吩咐了一声。 开锁专家走上来,然后锁就被打开了。 今天晚上,他们已经用同样的方法,开了不少锁了。这技术人员可是特意跟着的。 里面传来一阵发霉的味道。 一个不通风不透气,没有阳光的房间,放满了各种家具,闷了三年,那味道足够难闻。 易念捏着鼻子,将手电照向地面。 果然,是和照片一模一样的地砖。 不过屋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满满当当的,人都进不去。 虞文林让人先搬出来一部分。 进了地下室,打开灯,看着屋子中间。 有花纹的地砖就是好,可以对着花纹,寻找邬旭尧躺着的地方。 然后痕迹过来,喷上鲁米诺喷雾。 再关上灯。 只见地砖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照片上显示有血迹的地方,亮光密集一些。 照片上没有显示有血迹的地方,也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房主不明所以,来了一句:“这亮的还怪好看的,是什么?” 王星光也不明白是什么,但是他看了照片,瞬间就联想到了。 他脱口而出:“邬旭尧不会死在这里吧?” 连景山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房主晕了。 又被掐着人中弄醒了。 虞文林让人把房主带到一边去,详细的问问当年的细节。 易念拿着手电,在房间里一点一点的看。 在墙角,又发现了血液痕迹。 “连队。”易念说:“如果有人在这里杀了邬旭尧,你说这尸体,是运出去省事儿,还是就地处理省事儿?” 别看这一片乱,人多眼杂,想要将一具成年人的尸体带走不被发现,也很麻烦。这种地方,没有绝对没人的时候,也没有绝对没人的角落。 但是房间里的家具一一检查过,自然不可能藏尸,那得臭成什么样子? 也没有血迹。 这些家具搬进来的时候,尸体应该已经处理好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地上。 地面虽然铺了砖,但是不平整,乱七八糟的。 看的出用工用料都很敷衍,一点儿不专业。 砖缝也不平整,有些水泥都抹在了外面。 连景山对虞文林说:“老虞,你们县局有警犬吗?” 虞文林沉重的点了点头,出去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条威风凛凛的狼狗被牵了过来。 “这是大黑。” 训导员牵着大黑进了房间,发出指令。 大黑低下头,在房间里嗅来嗅去,嗅来嗅去。 一直到了墙角,它停住了,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虞文林下令:“把家具都搬走,挖开地砖。” ------------ 第241章 等待接头 众人纷纷动起手来。 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清空了,门外巷口拉起警戒线。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虞文林叫了个专家来,就是住在这一片的两位泥瓦工老师傅。 老师傅看了之后,说:“这几块地砖,是后面补上去的。虽然补的很好,但是缝隙里填充的水泥和其他的缝隙,还是有点不一样。能看出来,是后面新补的。” 虞文林让师傅动手。 老师傅问:“这地砖,一会儿要要用么?用是一种敲法,不用是一种敲法。” 这地砖不打算重复再用了,粗暴一点没有关系。 直接上锤,一锤八十,两锤一百六…… 很快,上面一层地砖就被砸开了。 下面是厚厚的水泥。 房间里很安静,老师傅本来好挺好奇,想问问这里可能埋着什么? 毕竟绿溪县这两天最热的新闻就是在绿溪村某家老宅地下挖出好几箱金子,那么现在在这个房间里,一屋子警察那么严肃,说不定又能挖出好几箱金子呢? 就算不能见者有份,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虞文林,觉得他有点凶。 没敢问。 虞文林说:“师傅,辛苦了,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吧。” 他怕突然挖出点什么吓唬人的东西,师傅受不了。 房主还在外面瘫着呢,可别又吓坏一个。 人民群众是需要呵护的。 王星光隐约也觉得不大好。 老师傅出去后,王星光就犹犹豫豫的。 他有点好奇,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又有点害怕。 之前是挖黄金,围观凑凑热闹也就罢了。 现在是挖尸体,他胆子没那么大。 三年前的尸体,不知道有多可怕,他怕看了晚上不敢睡觉。 他正纠结着,易念走了过来。 “王星光。” 王星光忙道:“易警官。” 易念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屋子里人够多了,她在这也帮不上忙。 地砖下面的水泥封的很厚很严实,锤子都不管用,要上切割机了,也轮不到她操作。 王星光跟着易念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已经有一圈居民在围观了。 警方在屋子外面拉了十米的警戒线,他们就在十米外站着,一边想象,一边聊天。 无论是什么样的深夜,无论明天早上要几点钟起来上班,也挡不住他们看热闹八卦的热情。 易念和王星光在门外站住。 “王星光。”易念说:“那个人,后来还给你发过消息吗?” “没有,就那么两条。” 王星光将手机摸出来,要递给易念。 “不用,不用给我。”易念说:“我要你现在去做件事情。” “什么事情?”王星光很热情:“易警官您说。” “你出去转一圈。” “啊?” 王星光没听懂:“去哪里转?” 易念说:“咱们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岔路口,左手边,有个小广场,你看见没有。” “我知道。”王星光点头:“我在这住了三个月呢,那地方我知道。” “那个广场边,有个公共厕所。” “嗯。” “你就去广场的花坛边上坐着。” 王星光脑子不好使:“我坐着干嘛?” “啥也不干,就坐着。” 王星光挠了挠头。 “这黑灯瞎火的,那地方也没人,我,我在那坐着,人家会不会把我当神经病?” “不会的,顶多以为你失恋。”易念安慰了他一句:“你就坐那玩手机,抽烟,要是有人路过,靠近你。你就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玩手机,不用说话。如果他跟你说话,或者给你东西,你就听着接着,也别说话,保持冷酷。” 王星光心里一动。 “谁会靠近我?谁要给我东西?什么东西?” 他心里有点害怕。 这边在挖尸体,那边让他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坐着。 听起来像是要干点什么。 毕竟他又没有真的失恋。 易念没说那么仔细,只是进一步安慰他。 “你放心,我就在一边看着,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但是你记着,坐下之后,你把烟盒放在身边,如果有人给你东西,或者跟你说奇奇怪怪的话,你就把香烟拿在手里。” 王星光只好同意了。 他还是很相信易念的。 知道警察有纪律,要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易念虽然行事作风有时候比连景山野一点,但毕竟是人民警察。 小广场是真的小,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 王星光找了个离巷子口近一些的花坛边坐了下来,划拉着手机看八卦新闻。 其实不冷,但越坐越不踏实,于是点起一根烟,装作自己很镇定。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偶尔会有一个人路过,去厕所。 又从厕所出来,回来。 就这么等了四十分钟。 又一个人路过,去了厕所。 王星光现在已经很淡定了,没当回事。 那是个中年男性。 从厕所出来之后,便掏出了烟,然后又在口袋里摸了起来。 应该是在摸打火机。 但是摸了两下没摸到。 于是男人走了过来。 “小伙子,借个火。”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抽烟的人,难免碰上没有打火机的绝境。 王星光没有多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点了烟,说了声:“谢谢。” 然后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王星光愣了一下。 但他也算跟着连景山和易念跑了好几天,有一点经验和准备了。 他硬是压下了心里的震惊,立刻绷住了脸上的表情。 易念叮嘱过。 如果有人跟他说话,保持冷酷,不要动。 男人说完之后,也没有进一步举动,转身就走了。 王星光强忍住砰砰砰的心跳,立刻伸手将放在一边花坛上的烟盒拿在手里。 力气用的太大,手都有点抖。 男人脚步轻快,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一个人影,跟了上去。 男人走了几米,突然感觉有点后背发麻,正要加快脚步,身后传来一声:“站住,不然开枪了。” 他脚步一顿,硬邦邦的枪管,便顶在了腰上。 ------------ 第242章 一起发财? “别动。”易念缓缓道:“走那么快干什么?我等你很久了。” 男人不敢动了。 “你是什么人?”他还挺冷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点儿误会都没有。” 易念从后腰摸出手铐,将男人的手拷在背后。 “走吧。”易念说:“我是警察。” 有枪有手铐,易念的身份不容一点质疑。 男人一听是警察,又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颗心。 “警察同志。”他连忙辩解:“我是犯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抓我?我是好人啊。” 易念不语,在男人口袋里摸了摸。 男人一个激灵。 但是不敢说易念耍流氓。 易念从口袋里,摸出了男人的手机。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现代人的手机里,藏了太多的秘密。 易念说:“既然抓你,就知道你做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什么说什么,对你只有好处。” 刚才围观的人群中,就看见了这个男人。 王星光离开后,他也跟了出来。 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给王星光发消息的人。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王星光不怕威胁,不但不怕威胁,而且带着警察上门来找尸体。 这尸体,很可能就是死于天才王星光之手。 也就是说,王星光,自己带人抓自己。 这其中的关键点是王星光和王二的两个不同人格。 但这是个秘密。 至今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这个男人不知道,最合理的猜测是,王星光的手机被警方监控里,所以他不敢按自己的心意回话。 只能发一些胡搅蛮缠,乱七八糟的回复。希望对方和他有莫须有的默契。 男人想,消息是不能发了,发了也没用。 趁王星光现在没有被看管的很严密,找个机会,面对面,跟他说句话。 这样,不就好办了。 只是没想到,话是说了,对方没反应。 没反应也就罢了,紧接着就被抓了。 王星光见易念进了巷子,没两分钟,拽了个人出来,连忙跑过去。 “易警官。”王星光见这里只有易念一个,而男人还有想挣扎不老实的迹象,连忙问:“要帮忙吗?” “不用。” 易念说:“小意思。” 男人看见王星光,连挣扎都顾不上,而是瞪着他骂道:“姓王的,你是不是有病?” 王星光被骂的莫名其妙。 “你才有病吧,我又不认识你,莫名其妙骂我干什么?” 男人一脸心梗的样子。 “你确实不认识我,但是……” 易念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闭嘴,一会儿回局里再说。” 男人叫了一声,看了一眼易念。 “别喊。”易念冷酷道:“不然把你敲昏拖回去。” 易念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枪呢。 男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凶的女警,一时有点拿捏不准。 警察打人他肯定能喊一嗓子,但抓捕过程中因为嫌疑人拒捕而动手,也合法合理。 而且,看她这样子,像是会使阴招的。 王星光晃晃悠悠走在旁边。 他还挺高兴,觉得自己这次是帮上忙了,这算是警民合作,立功表现吧。 “对了,易警官。”王星光说:“刚才这人跟我说……” “嘘。”易念说:“别说出来,发我手机上。” “哦,好。” 王星光听话,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男人瞪着他,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易念就这么把人拽回了地下室。 外面的围观群众比之前更多了。 虽然警方一直在劝退,但是也只能劝大家不要靠近警戒线,再往远处的也没办法。 总不能不允许人在巷子里走来走去。 易念对王星光说:“你在这休息休息。” 然后拽着男人进去了。 地下室里,已经切割开了两层水泥。 谁也没想到,水泥有这么厚。 厚的已经超出常理了。 易念将男人拽进地下室,往前一推。 “连队,我抓到他了。” 连景山正和虞文林在一旁商量案情,一抬头,看见易念带了个人来,愣住了。 他知道易念出去了。 刚才易念出去的时候给他打了招呼,说四处去看看。 他们都推测,给王星光发消息的人就在这一片,随时盯着警方行动。但他躲在暗处,情况一点不知,想要找出这个人不容易。 现在的重点,先要确定邬旭尧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在这里,埋在这里。 所以他以为易念只是觉得这边暂时帮不上忙,四处去转转,看看。 万万没想到,这就把人带回来了。 易念拿出男人的手机。 “连队你看,他给王星光发的消息。” 男人也是大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抓了,给王星光发的消息竟然都没删。 当然,删了也没用。 手机在,删了也能找回来。 这是铁板钉钉的证据,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易同志,你怎么抓到他的,你这也太厉害了。” 虞文林一脸惊奇惊喜的表情。 易念谦虚了一下。 “碰上的,碰上的。” 于是简单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 虽然让王星光去钓鱼这件事情稍有不妥,但效果太好。而且,这之前易念是评估过的,对方还想着威胁合作呢,肯定不会对王星光下杀手。 这会儿这一片那么多警察,杀人,傻子也不能这么干。 “厉害。”虞文林给易念竖起个大拇指:“连队,你手下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连景山虽然要表现出谦虚来,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有点上扬。 夸易念,就是夸他。 都是他领导有方啊。 “易念确实很不错。”连景山说:“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同志。” 这回可长脸了。 给整个青山市市局都长脸了,回去上报包局,好好嘉奖才行。 “还有这个。”易念打开王星光发过来的消息:“这是他给王星光传递的消息。” 很简单的一句话。 男人对王星光说,一起发财。 就四个字。 “一起发财?”连景山看了消息,问男人:“打算怎么发财?” 男人梗着脖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呵。”虞文林吩咐手下:“先带回去,刘副队,你去审。” 这边也忙着,两边不能丢。 眼见着,已经快要挖到底了。 ------------ 第243章 计算到极致的人 县局的法医也来了,据他自己说,他做法医这些年,还从没有从水泥里挖出过尸体呢。 随着水泥块清理的越来越干净,他越来越激动。 眼睛都发光了。 易念不由的道:“穆法医,你冷静点,水泥封尸,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连景山很想把易念的嘴也捂住。 这算什么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刑警,也不用把杀人放火说的那么平常。 易念身上,总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黑道气息。 “正常吗?”穆法医奇怪看向易念:“还是易同志见多识广,我是没碰见过。很多影视剧里的犯罪分子都喜欢用水泥封尸,但事实上,将尸体砌在水泥下面,是没有什么用的。” 一旁的小警察忍不住追问了句:“没用吗?穆法医,尸体封在水泥下面,也会被发现吗?” “当然,会臭啊。” “能闻到?” “当然能。水泥看似密不透风,但其实内部存在很多微小的空隙和裂缝,尸臭气体中的二甲基硫醚分子直径只有零点四二纳米,能轻易通过水泥的毛细孔向外扩散。最快三天,慢的话十几天,臭味就会散出来。” 小警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穆法医蹲在地上,用手电光照着,看看就近挖出来的水泥,又看看其他地方的水泥。 “哎,这里有别的东西。”正在继续敲的人喊了一声。 众人连忙看过去,是一些黑色的粉末。 痕检检查了一下:“这是活性炭。” 一层足足有一厘米厚的活性炭粉末。 再往下,又是水泥。 穆法医看了半晌,说:“这个凶手,是个很厉害的人啊,是个专家。” “怎么说?” 穆法医说:“如果这下面是一具尸体,难怪浇在水泥里,却没有散发出什么味道。这不是普通的,随便的掩埋尸体,是有讲究的。” 法医对和尸体相关的知识,果然懂的多。 比如怎么藏尸,怎么隐藏尸体的气味。 “这是用活性炭设置的夹层。先浇一层水泥,撒一层活性炭,再浇水泥,做成三明治结构。活性炭比表面积大,能吸附气味分子,像是给气体设下迷宫,从从而减少气味外泄。” 众人受教了。 “这水泥,也不是一般的水泥。”穆法医说:“你们看,这里的水泥,和一旁的水泥,是不是不一样?” 确实不同,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细看,光泽度更高,质感更细腻,颜色更均匀。 “这里加入了纳米二氧化钛,和普通水泥相比,空隙显著细化,透气率降低百分之五十以上,可有效阻隔大部分小分子气体,减少异味外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果然啊,杀人容易,藏尸难。 连景山和易念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外面。 王星光就蹲在外面。 他其实很好奇,但是知道自己胆子小,不敢进来看。 穆法医接着说:“不过我估计还不止这些。这里几乎一点味道都没有,凶手对尸体肯定还有其他的处理。” 果然脑子好使的人,干什么都好使。 高智商犯罪分子,一直是警方最头痛的敌人。 比你聪明,比你懂得多。警方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他们能想到的,警方未必想的到。 一脑袋的智商,都用在黑暗里。 虽然他们现在其实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天才王星光所为,但是随着一层一层的水泥被敲开,凶手的形象已经渐渐清晰。 最后一层水泥终于被打开了。 水泥下面果然不是尸体。 而是一个银白色,有金属光泽,表面光滑的大袋子。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穆法医说:“这是个真空镀膜袋,凶手将尸体装在里面。真空环境可以有效的抑制微生物生长,减缓尸体腐败速度,阻挡大部分气味散发。曾经有过案例,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将臭味散发时间从平均的十一天,延长到二百四十天。” 别说正常人能这么缜密的藏一具尸体。 就算是房子里的众人,算是内行又内行的,都觉得自己未必能做到。 易念摸了摸腰上的枪。 为了安全,还是尽快把王星光关起来吧。 王二倒是淳朴无害,但是那个天才,太可怕了。 他若是露出獠牙,还好防备。 若是明明已经醒来,却还装作王二的样子,那真是防不胜防。 法医打开了真空袋子。 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散了出来。 但要说难闻,也没有特别难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都觉得,比之前案子里碰见的腐尸的味道要轻许多。 袋子里,是一具尸体。 一具几乎保存的完好,没有腐败,没有白骨化的尸体。 要知道,在正常情况下,在泥土里的成人尸体,全身白骨化也不过需要六个月。 而腐败,更是在死后二十四小时就会开始。七十二小时后,就会开始进入深度腐败。 没有腐败也没有白骨化的尸体,给了辨认最大的便捷。 不用任何技术辅助,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人,就是邬旭尧。 到了法医专场,大家都让出了位置。 穆法医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尸体的胸腹部看。 尸体的衣服上,有许多血迹。 穆法医将邬旭尧胸腹的衣服掀起。 众人都惊呆了。 一道粗劣的伤口。 邬旭尧胸腹部,凹陷了下去。 可正常来说,细菌滋生,腐烂出现,尸体会鼓胀起来。 巨人观就是这样形成的,甚至变成一戳就破的恐怖场景。 穆法医伸手,按了按邬旭尧的腹部。 然后,沉声说:“这具尸体的内脏,应该已经被凶手处理掉了。” 众人都惊了。 有人脱口而出:“为什么?” “和用活性炭,装在真空袋里,是一样的目的。 ” 穆法医说:“内脏是尸体腐败的重灾区。其中肠道菌群,肝脏等器官含有大量蛋白质和水分,会快速分解产生硫化氢,氨气等恶臭气体,占尸体总恶臭气体排放量的七成以上。清除内脏,可以直接减少腐败气体的核心来源,事半功倍。” 易念只觉得一阵恶寒。 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坐在门外台阶上看小说的王星光。 这样一个人,一步步,计算到了极致。 他到底要什么? ------------ 第244章 该死的报应 将一个成年男人带走,离开闹市,走到郊区,荒无人烟的地方,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很难。 可能在任意一个环节,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 但如果只是带走一包内脏呢。 一个塑料袋就装下了,密封严实一点,拎着就走。 哪怕是被人不小心看见了,正常人也不会认为对方手里拎着一袋人内脏,最多以为装着什么猪下水之类。 这样的一袋内脏,也好处理。 找个流浪狗多的地方,喂狗。 或者水库,打窝喂鱼。 都能轻易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三年了,没人发现这具尸体。 要不是有人提供了一张照片,他将会一直埋在这里。也许等到某一日,城市改造,这一片自建房拆迁,这具埋在一层又一层遮掩下的尸体才会重见天日。 邬旭尧这样一个活着被所有人唾弃的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死法。 尸体被运回警局进行进一步检验,虞文林带着手下对周边进行更详细的一轮排查。 连景山和易念,带着王星光回了警局。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王星光也没说话。 他觉得气氛有点压抑,不过一时没明白到底哪里压抑,只猜测可能是找到一具复杂的凶手的缘故。 回了警局,去看刚才被抓到的男人。 刘副队正在问话。 男人还挺配合,有问有答。 虽然真假不知,但没怎么费劲儿就开口了。 他的身份很容易就确定了。 手机上都是实名认证的。 男人名叫宓凯乐,今年三十五岁。 绿溪县本地人,高中学历,做的都是些临时工一样的活儿,送外卖,送快递,装修小工,等等。 靠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但是挺累的。 宓凯乐 :“三年前,我也住在那一片,跟着个小包工头搞装修,防水补漏。无意中看见了那小子杀人,拍了了一张照片。” “为什么没有报警?” “我怎么敢。”宓凯乐连连摇头:“警察同志,你们当时是没看见那场景,特别可怕,特别吓人。那小子现在看着人畜无害的,当时可恐怖了。就像是……” 宓凯乐仔细想了一下要怎么形容。 “就像是电影里的杀人狂魔,雨夜屠夫一样。穿着件雨衣,一身都是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不是杀人,是杀猪,杀狗,杀鸡……不,一般人杀鸡都没那么冷静。”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呆了,生怕被他发现。万一被发现了,那我肯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宓凯乐一副惊恐的表情。 仿佛不能想,一想,就要做噩梦。 “而且,他杀的那个人我认识啊。就是巷子里卖炒饭的阳大姐的丈夫老邬。” “那男人不是个东西,大家都瞧不起他。自己不赚钱,老婆赚钱。他还喝酒,喝的特别厉害,整天醉醺醺的,喝醉就找老婆要钱,不给就打人。也打孩子。他老婆在外面摆摊的时候,经常看见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种人虽然大家不敢招惹,但谁看的上?大家私下都说,他就该早点死,怎么没喝酒喝死呢?死了,阳大姐母女俩就解脱了。要不然的话,无论跑到什么地方,都会被他找到,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刘副队说:“所以,你是因为死的人是你觉得该死的,所以没有报警?” “一半一半吧。一半是觉得他报应,一半是害怕被报复。凶手要是被判死刑也就罢了,要只是坐牢了,十几二十年出来报复我怎么办?我可犯不着为了一个人渣冒险。” “自从那一天之后,我就赶紧搬家离开了。这事情,我也没敢跟任何人提了。杀人犯啊,杀了一个就敢杀第二个,我可不愿意招惹。” 虽然看见有人行凶,还是应该报警的。但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场,宓凯乐的做法也能理解。 刘副队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将照片发给他?” “因为……”宓凯乐低下头:“最近实在缺钱,我又正巧看见了他。” “所以铤而走险?” “倒也不是铤而走险。”宓凯乐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人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 易念心中一动。 “怎么不一样?” “具体也说不清,但就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宓凯乐说:“之前那次,虽然也就偷偷摸摸看了几眼,但是我感觉像是在看一匹狼,或者一个厉鬼。就……特别凶,特别阴冷,我都不敢和他对视的那种。” “现在呢?” 宓凯乐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形容词。 “现在感觉是个憨憨。” 众人无语。 宓凯乐可以说是个非常敏锐的人了。 三年前他碰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王星光。 而王二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宓凯乐说:“我一看他这样子,感觉三年前肯定是我看错了,这人就是一时冲动杀人,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亡命之徒。所以,我就想着,威胁他一下,让他给我点钱。没想到……” 宓凯乐个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没想到他不但不怕我威胁,还跟警察一起去找尸体。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了,这几年,他该不会是出了车祸,撞坏了脑子吧?” 宓凯乐的一系列说辞,倒是都对的上。 不过还有一点可疑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如何给他发消息,能够不被追踪?” 一个学历有限,非专业,干的几乎都是体力活儿的人,怎么会这么先进的技术。 宓凯乐一下子卡壳了。 连景山进一步逼问道:“谁叫你的?哪儿学的?” “我……”宓凯乐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狡辩道:“我是自学的。” “自学的?” “是。” 宓凯乐硬着头皮打开手机浏览记录,购买的书籍记录。 竟然真的有许多相关书籍。 还有各种提问。 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足足有大半年的跨度。 甚至还有咨询辅导班的记录。 难道真是冤枉了一个爱好学习的人? 连景山一条一条的看过去,缓缓道:“我说,你最近到底是靠什么为生?和这些技术,有关系吧?” ------------ 第245章 爱到最后全凭手速 宓凯乐磕磕绊绊的说:“我就是,就是想着,多一门手艺,多一条出路……所以才学的。” 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 正审着,连景山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给易念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去了。 刘副队继续审。 虽然宓凯乐之前并不在他们的嫌疑范围内,但一般来说,能够用上这种高科技技术的犯罪,也就那么几样。 可能性最大的是电信诈骗。 出了门,易念道:“连队,谁的电话。” “老秦的。” 秦启峰终于迎来了他职业生涯的一次机会,要是把握的好,很有可能干掉队长,成为队长。 他还挺激动。 电话一通,秦启峰就立刻道:“队长,大喜。” 这说的是啥,连景山翻了个他看不见的白眼,搞的好像有人给他送媳妇来一样。 “什么喜?颜羽招了?” “对对对。”秦启峰说:“搞了半天,颜羽是燕关的地下情人。在燕关死的前几年,他们就勾搭在一起了,不过许梅不知道罢了。” 连景山在办公室里关了门,开了免提。 易念听了这句,面上显然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不管是什么身份,许梅确实是她的妹妹。血缘关系是不可辩驳,不会消失的。 那燕关就是她妹夫。 妹夫出轨,这八卦也够劲爆的。 易念确定这一点许梅完全不知情,不然燕关的死肯定要往前挪两年。 “他们俩竟然有私情?”易念忍不住道:“那她有什么身份指责我?还一副正义凛然,义愤填膺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那会儿,颜羽还指责她薄情寡性,觉得她背叛了燕关,是站在什么立场,怎么说的出口的? 幸亏许梅已经死了,要不然的话,也得被活活气死。 “大概是觉得,男人有红颜知己很正常,但女人要从一而终吧。”秦启峰说:“据颜羽说,因为被管的太严,燕关对许梅早有不满。只是两人利害关系牵扯太多太深,所以不好动手。” 他们都没见过许梅,只是听过她的种种。 但易念身为梅姐时候的为人处事,性格风格,都是一比一复刻许梅的,所以可以看出一些。 许梅是一个冷静,狠厉,决然又果断的人。 不是那柔情似水的女人。 但也只有这种性格,才能陪着燕关杀出血路。不但不必他费心保护,还能替他解决问题。 只是人总是既要还要又要。 燕关在创业的时候,觉得许梅很好。 成功之后,就有些喘不过气。 颜羽给了他柔情似水。 谁能想到呢,就算是强悍如梅姐,也难逃过七年之痒,只能共患难,不能同 富贵。 她唯一做的好的地方就是,没有被虐了几年再悔不当初。 她先下手为强了。 不干净的感情,直接毁了。 易念敏锐的道:“天盛集团,是否并非燕关唯一的窝点?” 易念对燕关的一切了解都来自许梅。 还有就是他的那些下属。 老话说的好,狡兔三窟。 如果有一件事情,燕关连许梅也瞒着,那她可能还真不知道。 明面上的那些手下日日都是在许梅眼皮子底下的,如果燕关是一个做事足够谨慎的人,也会瞒着他们。 那燕关一死,等于单线联系的那条线就断了。 后来天盛集团覆灭,闹的沸沸扬扬,另一条线就更按兵不动的隐藏了起来。 一直到医师进入视线,一步一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查到了颜羽身上。 “你猜对了。”秦启峰说:“颜羽说,她要和我做交易。” “怎么交易?” “她给我内幕,让我挖出医师这条线,立一个大功劳。” “那她要什么?” “要梅姐的命。而且,她要亲自动手。” 易念不怕自己的命不保,而是啧啧啧。 “也不知道燕关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这一个一个的姑娘迷了眼。” 大概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 易念好奇了:“她想要梅姐的命,怎么要?” 还亲自动手,怎么动手? 秦启峰有这能力吗? 秦启峰说:“我先答应了她,也跟她说了,我要考虑。医师这条线,她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行,要梅姐的命,不是说要就要的。还要让她亲自动手,这事情就算我答应她,稍有不慎也得进去,得不偿失。” “行,你先拖着。”连景山说:“态度强硬一点,让她先吐出点有用的再说。记着,她着急,你不着急。不要让她牵着鼻子走,要牵着她走。” “好。” 秦启峰说:“她为了让我相信,说了一部分,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发到你手机上。” 秦启峰发了一份信息资料过来。 挂了电话,秦启峰打开手机。 燕关这人,心思深沉。 他竟然跟颜羽说,犯罪的事情,干不长久。 早晚有一天,是要被抓的。 所以他早有计划。 干一票大的,就此收手。 但不是普通的收手。 手下太多,道上的仇人也多,各种恩怨,他怕自己收手之后,哪怕躲到国外,也不会安稳。 于是,想了个办法。 找一个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就是梅姐。 梅姐在道上如日中天的名气,多少有燕关的推波助澜,刻意营造。 然后在捞到足够的钱之后,设一个局,将天盛集团整个送进警方的口袋分散火力,让替罪羊成为主谋,自己带着钱和颜羽,远走高飞。 他所谓的一票大的,就是九星连珠的古墓。 这条线就在青山市附近,医师,是这条线上的负责人。 为了安全,联系极少。 就算是联系,也拐弯抹角,换个名头,比地下党接头还要隐蔽。 颜羽不傻,知道现在燕关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死了,死人的价值有限。 现在对警方最重要的,有价值的信息,是医师。 颜羽说,她可以联系上医师。 不是一号二号,而是那一个医师。 零号。 其他的,都是一号二号三号。 本体和影分身。 在一号二号三号都蹦跶的时候,医师的本体,还藏的严实。 易念看完,说:“连队,你相信颜羽说的话吗?” 连景山反问:“你觉得呢,可信吗?” ------------ 第246章 不像爱过他 “我觉得……有点奇怪。”易念说:“为了模仿许梅,我和她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真是个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而且,是个非常聪明,非常厉害的人。” 大山里出来的姑娘,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若非本身能力超凡,哪能在道上声名赫赫? 坏人堆里的老大,有时候比好人堆里的老大,还要难。 好人堆里的老大可以试错,公平竞争,就算有些手段,也在合理范围。就算是最终当不成,也可以退而求其次。 坏人堆里的老大,那可是什么阴险手段都用上,搞不死你,也要搞死你。 别说最终没上位,但凡中间有点什么差错,都可能要命。 “如果燕关真的和颜羽有长达两年的私情,许梅不可能发现不了。” 男人变心,一个心思缜密的身边人,是很容易发现的。 连景山没有那么多感情经历,也没有接触过许梅和燕关,在这件事情上,显然缺乏发言权。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他只是说:“如果颜羽和燕关没有私情,那她对许梅的恨,又来自何处?” 不但要许梅的命,还要亲自动手。 这可不是一般的爱恨。 易念两手一摊:“那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 “但是……”易念突然心里一动:“十有八九还是情债。”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那天见到,她咬牙切齿说的那些,我听了觉得十分真实。真的有一种,我抢了她心上人的感觉。理由和理由是不一样的,当时电光火石,临时偶尔,若非真有这么件事情,她怎么想起来编造这样一个理由?” 这情债来的很突兀,很奇特。 爱恨都像是真的,但是换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连景山沉吟片刻:“让秦启峰去试探一下她。” 大部分案子,其实是很简单粗暴的,跟着线索查就完了。 查不到的时候,好像一切在冰山之下,藏匿极深。 一旦抓住了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 狡辩无用,就算嫌疑人死活也不承认,只要证据链闭合,也有办法定罪。 但有些案子,嫌疑人不是简单的嫌疑人,都是老奸巨猾,你来我往,尔虞我诈,审问一轮又一轮,那真是斗智斗勇。 两人说着,王星光在外面敲门。 “连队。” 连景山打开了门。 “连队。”王星光说:“我有点困了,我能回招待所睡觉吗?我知道你们今晚要加班,今晚就不用你陪我睡了。” 连景山沉默的看着他。 王星光被看的头皮发麻。 连景山最终说:“今天晚上不回招待所了,你就在办公室里休息吧。” 王星光买凶杀害周天干的证据已经快要搜齐了,宓凯乐对王星光的指证暂时还是一面之词。 他虽然有照片,但只拍了一张死者邬旭尧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没有王星光,根本不能算是证据。 法医还在对邬旭尧的尸体进行进一步检验,在埋着他的坑里也找到了凶器匕首,但是无论尸体上还是凶器上,暂时都没有找到指纹。 “行。”王星光说:“那有事儿叫我。” 他这几天也习惯了,搭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就这么睡。 但宓凯乐睡不了。 连景山让刘副队去休息,自己和易念接着审。 连景山开门见山。 “你发给王星光的照片,就那一张吗?” “就那一张啊。” “你为什么觉得,就凭一张凶手没有入镜的照片,能威胁他,能定他的罪?” 宓凯乐又卡壳了一下。 “我觉得他做贼心虚,肯定会害怕的。” 连景山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谎。” “没有没有。”宓凯乐忙说:“我没有说谎。” “你说谎了。”连景山道:“还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形容王星光的吗?特别恐怖,可怕,就像是电影里的杀人狂魔一样。” 宓凯乐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心里对王星光的印象,半点不掺假。 “这么恐怖的一个印象,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就敢威胁他?就算他现在看似温顺,那可是在警察身边,才会温顺。扮猪吃老虎,难道不是更可怕。” 一张没有办法定罪的照片,绝对不够。 连景山道:“我就跟你坦白说吧,王星光身上的人命可不止这一条。他是必死无疑了,这条人命,加上不多,不加不少。” 宓凯乐的脸色,有点难看。 连景山将宓凯乐的手机打开。 里面有好几条最近的浏览记录。 是王家挖出金砖的报道。 当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新闻报道,是小道消息的八卦新闻。 在王家老宅挖出金砖这事情,警方有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也不主动宣传,正规报道。 但是,也不辟谣,也不删帖捂嘴。 全凭大家运气,搜到什么算什么。 他们正在努力的搅浑水。 水一浑,在金砖和地宫的刺激下,各种妖魔鬼怪,各方势力都要抬头了。 连景山他们开出去的警车上,至今还装着窃听器呢。 害怕打草惊蛇,到现在窃听器都没拆。但是车没有停在常规停车场,怕有人路过的时候,无意中会说什么,泄露了消息。 那车现在停在一个独立的车库,关了门。 暂时不让随便开,等需要对方知道点什么了,再找专人去开。 “你敢找他,可见也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你也在扮猪吃老虎。” 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诈一下,有时候也是有效果的。 “你联系王星光,想和他一起发财,而不是,让你发点财。”连景山说:“怎么想的?想发什么财?怎么只带王星光,不带兄弟一起呢?” 宓凯乐眼睛都直了。 不知道怎么堂堂刑警队长,竟然这么说话。 以前连景山其实也不这么说话,必须承认,多少被易念影响了一些。 当然只是口嗨一下。 “宓凯乐。”连景山说:“我知道你只是个小喽啰,把知道的说出来,你还有可能全身而退。不然的话,可就摊上大事了。” 宓凯乐有点迟疑:“你,你知道些什么?” 连景山哼笑一声:“在警方眼皮底下,在杀人魔王星光面前,急急忙忙的出手。你这命不太值钱的样子,要是幕后凶手,活不到今天。你啊,就是个车前卒。” ------------ 第247章 每个月都有钱 正说着,虞文林进来,给了连景山几张纸。 连景山看了一下,递给易念。 易念也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是宓凯乐这五年的财产调查情况。 调查资金进出,这是大多数案子里都要做的事情。不管是买凶,还是受雇,不管是买赃,还是卖赃,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金钱上的来往。 除非全部用现金,不然的话,哪怕是一毛钱一块钱,也能看的见。 而如今这个年代,电子支付是大流,很多人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宓凯乐的资金状态,从三年前,开始不正常。 连景山将清清楚楚的银行流水放在他面前,指着其中一行。 “这一笔,是什么钱?” 调查显示,从三年前的六月开始,每个月,宓凯乐都有一笔五千块钱的进账。 一个月不落。 因为这五千块钱,宓凯乐这三年的日子过的比以前可滋润多了。 以前,他也就是打打零工,一个月一般三四千块钱,还累的要命。 要是身体有点什么不舒服,在家休息上十天半个月,那一个月的收入就少的可怜,甚至入不敷出。 但有了这笔钱之后,他就可以想干活儿,就干活儿。不想干活儿就不干。只要不挥霍,甚至还能存下点。 宓凯乐一看,脸色有点难看。 大约是没想到,警方调查,能调查的这么仔细。 别说一个月五千的进账,就算是早上去包子店刷了三块买包子,都能看见。 连景山敲了敲桌子:“融创金融,这是个投资公司?” “不是,这是我,我一个远亲亲自给我存的钱。每个月让我拿五千。大概是怕我乱花,所以多了不给。” “远方亲戚?你和这远方亲戚关系这么好?”连景山道:“每年给你六万块,这亲戚具体什么关系?” 宓凯乐眼神有些躲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不会以为这笔钱的具体来历,警方查不到吧?问你,只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虽然是半夜,警方想联系上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半个小时后,宓凯乐见到了给他发钱的人。 一家基金公司的职员。 宓凯乐每个月的五千块钱,就是由他负责的。 他还带来了一份合同。 “宓凯乐是在我们公司买的定制保险,一次性存入五十五万,然后每个月的十号,给他的账户上转账五千。” 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 一个月五千,一年就是六万。 十年就是六十万。 如果宓凯乐在这期间因为任何原因过世,打款终止,剩下的钱归保险公司所有。 公司职员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曾经推出的一个整存零取的项目,可以根据顾客的不同要求,私人定制。主要是针对有些家长给孩子留钱,又怕大手大脚乱花。这样的话,可以保证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却衣食无忧。” 钱存多存少都行,每个月打款额度也都是自己决定的。 和另一种每年存多少,然后几十年后,一次性给你多少,其实是差不多的。 当然这种对公司更稳当,更划算。 虽然看起来打款的数额比顾客存入的数额要高,但这种保险的本质是用客户长期缴存的资金进行稳健投资获利,覆盖成本后赚取差价。 合同的最后,是乙方的签名,身份证号。 现在看个小说都要实名认证,更别提是涉及这么多真金白银的合同,自然更需要核对身份。 白纸黑字的签名,三个字。 王星光。 这个名字,让众人既觉得在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意料之内。 连景山问职员:“当时这个合同,是你和顾客签的?” “是我。” “你们签合同的时候,有录像吧?” “啊,公司是有监控的。但是就能保存一年。这份合同是三年前签的,监控肯定已经不在了。” “当时,有认真检查证件吗?有没有可能伪造身份证,伪造身份什么的?” “不可能不可能。”工作人员说:“我们签合同都要核实身份的,不是说线下我看一眼他的身份证就行,是需要线上审核的,要是人和证对不上,肯定能看出来。” 合同里,还有身份证复印件呢。 复印件虽然是黑白的,但能看出来,就是王星光。 他们也看过王星光的身份证,一点儿不差。 易念突然有点奇怪:“宓凯乐,你难道不知道给你打钱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啊。”宓凯乐说:“我一直想知道,但是没人告诉我。我问过,保险公司也不告诉我。虽然我很好奇,但是后来一想,管他呢。这是给我打钱,又不是找我要钱,谁打的都行,只要是真金白银就行。” 保险公司职员连连摇头。 “这属于隐私,我们当然是不能说的。而且,签合约的时候,顾客本人也和我们强调了,不能透露他的身份信息。” 这是警察来查,不说不行。 但是宓凯乐,就问不出了。 虞文林让人带保险公司职员去看一眼王星光,确认一下,是不是三年前定制保险的人。 现在的王星光和三年前没有区别,很快就确认身份无误。 他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只是这一夜,大约是他能安睡的最后一夜了。 工作人员确认身份后,连景山问宓凯乐。 “现在明白了吗?” 宓凯乐有点茫然。 看的出来,他不但没明白,反而更糊涂了。 但是他弄明白了一点。 王星光这个人,他看不透,看不懂,也猜不明白。 无论是三年前狠毒的那个,还是如今人畜无害的这个,他根本就看不明白。 钱拿的时候很开心,但他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别为了每个月几千块钱,把命搭进去。就算搭不进去,坐上几年牢,也不划算啊。 宓凯乐想了又想,提心吊胆的问:“警察同志,你跟我说句实话,王星光,他真的不可能出去了?” 连景山点头。 “对。” “行,那我就跟你说,三年前的事情。” “说吧。” 宓凯乐说:“三年前,其实我并没有拍下什么杀人的现场。我根本就没看见王星光杀人。” “那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 第248章 钥匙 “是一个男人传给我的,我没有。” “谁?” “王星光,是他自己传给我的。” 所以相片里没有凶手王星光,只有受害者。因为王星光,就是拍照的那个人。 “你把当时的事情,详细的说一下。” 宓凯乐说:“三年前,我也住在那一片。我和王星光是吃饭的时候认识的,就是在门口小吃摊上吃饭。其实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大家都在门口吃饭,难免偶尔碰见,闲聊一两句。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没说过,我也没敢问。” “有一天,他跟我说,给我钱,让我帮他做件事情。” “他给了我一张照片,就是我传给他的那张。然后,又给了我一万块钱。” “当时我挺害怕的,那照片看着像是个死人。但是当时我很缺钱,他不但当场给我一万,还说了,日后会持续不断的给我钱,只要我答应一件事情。” “我也觉得这事情很奇怪,但什么都会是假的,钱不会是假的。” “他告诉我,只要收到钱的一天,就不能搬家,一直住在那一片。如果有一天,看见他和警察一起出现,或者他和别的什么人一起出现,就把照片传给他。用这张照片,威胁他和我见面。” “见面之后,就跟他说四个字,一起发财。” “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下个月就不会再给我打钱。” “如果我照做了,就会一直给我打钱。” 宓凯乐如约住了三年,拿了三年的钱。 开始还提心吊胆,后来越拿越安心,越拿越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就该自己拿的钱。要是这笔钱没了,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以为把照片发给他之后,他就会想办法见我。可没想到他竟然骂我,还骂我全家,我当时都懵了。” “后来一想,估计是因为警察在身边,他被监视了,所以不敢说心里话。我就一直找机会,想着,只要找个机会,把这四个字说给他听。那我任务就完成了。那钱我就能一直拿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宓凯乐十分沮丧。 他觉得这笔钱,现在怕是没有希望了。 说都说了,宓凯乐也就不瞒着了,一气儿说了个干净。 他就像是个工具人。 啥活儿都干了,但是干的不明不白的。 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个长达三年,甚至更久的事件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连景山问他:“用境外IP发消息呢?” “他教我的,他跟我说,这样发消息,警察查不到……”宓凯乐说:“他当时给我写了详细的步骤,我学的糊里糊涂的。然后时间一长,就忘了。后来我越想越不得劲,觉得还是要弄懂了,万一哪天要用,这临阵抱佛脚都没处去抱。” 宓凯乐确实没有前科,没有参与任何诈骗的行为。 他的生活水平,能查到的开支,也符合一个月五千的收入。 日常生活在不奢华的情况下,过的很舒服。 但再多也没有了。 众人都觉得,宓凯乐的口供是对的上的。 因为任何一个老谋深算的厉害角色,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来来回回的蹦跶。 要不是自己蠢,就是当警察蠢。 即便易念没有把他钓出来,他也跑不掉。 问完了,虞文林叫来了诸华池,易念也给沈听风打了电话,聊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两个人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聊了一会儿。 有些能听懂,有些就有些深奥了。 聊完了,给出了结果。 沈听风毕竟是视频通话,不太方便,还是由诸华池来传达讨论的结果。 诸华池说:“我和表哥讨论了一下……” 就是这么荒谬。 因为沈听风奇怪的身份,在对外介绍的时候,他说,我是易念的表哥。是青山市局外聘的心理学家。 然后讨论的时候,大家就听见易念叫他表哥,连景山也叫表哥,于是,大家就顺口都跟着叫了表哥。 诸华池比沈听风大那么多,也不知道怎么喊的出口的。 诸华池说:“我们认为,王星光的这种行为,是在开锁。” 众人都不太明白:“开锁,是什么意思?” “王星光的双重人格,大部分时间掌握身体的,是普通人王二。偶尔出来的另一个人格,也就是主人格,是天才王星光。” 诸华池摆出两个杯子。 “王星光一直处于休眠状态,需要遇到非常危险的情况,可以强制唤醒。这种危险,是外界给予的,是一种意外。意外不可控。” 就像是之前在诸华池家里,易念差一点把王星光给丢下楼,让他短暂的出来了几分钟。 “但如果有一天,外界的危险没有那么尖锐,他又需要醒来呢?他给自己配了一把钥匙,或者说,设置了一个密码。当听见这个密码的时候,就会醒来。照片是一重密码,那句话,是二重密码,双重保障。” 众人都沉默了。 这还是人吗? 易念喃喃道:“我就不相信了,他能那么准确的算出几年后的事情?如果我们没有出现在那一片呢?如果他暴露的,是别的事情呢?” 诸华池缓缓道:“你又怎么知道,王星光只留下了一把钥匙,一个密码呢?” 在握着钥匙的人没有暴露之前,隐藏在茫茫人海。 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内情。 “可是这密码不管用啊。”虞文林说:“照片也看了,密码也听了。王二还是王二,王星光也没召唤出来啊?” 诸华池又缓缓说了一句更恐怖的话。 “你怎么知道,没唤醒呢?” 这真是细思极恐。 王二模仿王星光,可能漏洞百出。 王星光模仿王二,可没那么难。 虞文林突然拿出手机。 王星光今天晚上就在刑警队的休息室里。 多少存了一些小心谨慎的意思,休息室的门被反锁了。 休息里也有监控。 从虞文林的手机里,可以看见休息室里的画面。 王星光正在睡觉,躺在长条沙发上,盖着毯子,像是已经睡着了。 监控有声音有图像,他微微打着呼噜,不像是装睡。 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会议室里,众人一起盯着画面,心里拉扯着。 这个人,到底是王星光,还是王二? ------------ 第249章 心跳漏了一拍 突然,易念说:“不对。” “怎么了?” 易念说:“他在装睡。” 众人都意外的看着她。 诸华池也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易念说:“呼吸不对。” 诸华池是学心理学的,又是法医,按理说,对人体构造习性是最了解的,可他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易警官,你确定。” “确定。”易念说:“我研究过。” 不知道易念为什么会研究这个,但是显然,有点超出众人的研究范围。 易念想了想:“我记得休息室里的摄像头,是可以旋转的。” “对。” 装在两个对角,平时不会动,但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圈。 虞文林的手机就可以控制。 “你转动一下摄像头。” “好。” “对了,不要转这个,转另一个看不见沙发的摄像头。” “好。” 众人都屏息静气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虞文林在手机上动了一下,另一个摄像头转动了一下。 摄像头转动是有声音的,不过声音不大。 房间里依然昏暗,王星光依然在睡。 易念的手机也放在一边,录像录音。 众人都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易念打开自己刚才录的声音。 将声音放到最大,然后将速度放慢,又放慢。 众人听了一遍。 诸华池突然说:“等一下,再听一遍。” 又听了一遍。 “我知道了。”诸华池说:“他的呼吸变了。” 又听了一遍。 在摄像头转过之后,王星光的呼吸短暂的顿了一下。 这一下很短暂,但卡点卡的很是时候。 就在摄像头转动声音开始的时候。 紧接着,又正常起来。 这真是一瞬间的变化,没想到易念竟然听出来了。 诸华池说:“如果他真的睡了,摄像头转动这一点微弱的声音,是绝对吵不醒他的。” 易念连连点头,还转头问连景山。 “连队,对吧。” 连景山莫名觉得一阵尴尬。 为什么王星光的睡眠习惯,要问我? 但他确实知道,毕竟这几天,王星光都是和他一起睡的。 “对。”连景山说:“他睡着很沉,别说摄像头这一点声音,就算是有人在旁边说话,也吵不醒。” 所以他没有睡着,在装睡。 听见摄像头转动的声音后,他自然会有一瞬间的凝神静气,虽然时间非常短,但还是被易念捕捉到了。 王星光可能失眠,王二也可以失眠。 但王二失眠了一定会玩手机,会翻来翻去,会干脆坐起来,绝对不会刻意保持着相同的频率,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虞文林缓缓道:“王星光……回来了?” 他留下的一张图片,一句密码,真的有用。成功唤醒了他。 但是他不动声色。 因为知道所有人都不会防备王二,但是会防备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能站在这里的人,都已经可以算是聪明,有能力,甚至有经验。 但是,毕竟都是普通人。 多少个芸芸众生里,才有一个可以被称为天才的人。 大家都觉得压力有点大。 跟王星光这种人说话,是不是有可能不知不觉就被绕了进去。 就连诸华池,心里都有点没底。 就在这时候,王星光突然坐了起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星光抬头,看向了摄像头。 那双眼睛在昏暗里像是狼的眼睛,仿佛透过摄像头,能看见他们一样。 王星光说:“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我有话,想要跟你们聊聊。” 这是王星光的声音。 说起来奇怪的很。 王星光和王二,虽然是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但是他们的声音不一样。 细说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让人能很轻易的分辨出来。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明明王星光才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困兽,他们是正义的捕猎者。可现在王星光的姿态,语气,神情,好像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一样。 而且,他点名的人是易念。 这就很耐人寻味。 他是绿溪村的,找本地的刑警队长虞文林,这很正常。 他是跟着连景山来的,找连景山,也很正常。 找易念,算是怎么回事。 易念让虞文林打开监控的声音。 “王星光,你找我?” “对,我想跟你聊聊。”王星光说:“我觉得跟你说话,很舒服。你们一定有很多疑惑,而我,有很多诚意。” “行。” 易念起了身。 “连队,虞队长,我过去跟他聊聊。” 虞文林又关了声音。 开着声音,王星光能听见他们说话。 关了声音,那边就是又瞎又聋。 虞文林有点拿不准,看向连景山。 连景山也有点拿不准。 王星光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他的威慑力来自精神,防不胜防。 “放心吧,连队。”易念说:“我会注意的。你们都在一边看着,要是不对劲,就开门进来。” 连景山考虑了一下:“行。” 王星光想聊,那当然是好的。 不管他说话真真假假,也没有道理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了。 显得怂怂的。 众人离开了会议室,来到休息室外面。 虽然王星光只愿意和易念聊,但是正规的流程是要规范的。 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易念推门进去,按亮了休息室里的灯。 在黑暗里久了的人,在感受到光明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挡在自己眼前。 让眼睛习惯一下光明。 “王星光。”易念说:“跟我来吧。” 王星光慢慢放下手,眯着眼睛看易念。 “我们不能在这里谈?” “不能。”易念说:“警局有警局的规章制度,别说你是个天才,就算你是个天神,也不能违背。” 王星光大概觉得这话有点可笑,于是笑了一下。 他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 仿佛才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但易念对这种放松的状态只觉得熟悉。 无他。 自己在天盛集团的时候,也是这种状态。 这是一种,不管自己真实状态如何,但要让人觉得自己很放松的状态。 哪有真正掌控一切的人。 不过是尔虞我诈的一场博弈罢了。 易念做了个手势:“请吧。” ------------ 第250章 被嫌弃的王二 王星光倒也不是很倔,起身跟着易念往外走。 进了审问室,关上门。 上面有摄像头,旁边是一扇单面玻璃墙,隔壁能看见这边,这边看不见隔壁。 易念关上门。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王星光看着易念:“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杀邬旭尧。” “说吧。” 王星光简单精确的总结。 “意外。” “意外?”易念道:“具体点。” “三年前,我碰见了邬旭尧,在打老婆孩子。” “开始我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有一次深夜回去,正好碰见他在打老婆,他女儿挡在前面,他就连女儿也一起打。喝的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气,那架势,像要把他女儿打死一样。” “王二虽然不是个英雄,但基本的道德是有的。一个正常男人,看见弱者被伤害,肯定心理不舒服。” “于是就劝了两句。” “没想到邬旭尧正在兴头上,不但不听劝,还差一点把他给打了。” “那天,他大概是没要到钱,心里不痛快,逮谁咬谁,他说王二和他老婆有不正常关系,威胁王二,要给他钱。” 易念真是无语了。 邬旭尧的老婆阳吉月,比王二大了二十岁,都不是一个辈分的人。邬旭尧的女儿今年大学,比王二也就小不到十岁。 而且阳吉月非常操劳,过的很苦很累,没有时间和钱保养。 她的状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又要大上十岁八岁。 说王二和她有不正当关系,真的不至于。 不过是蛮不讲理的人,撒泼罢了。 “本来还以为是他酒后口无遮拦,没想到后面的几天,他真的开始找老二的麻烦。我也烦不甚烦。” 王星光换了个姿势,眼神渐渐阴冷。 “于是,我做了决定。” “你的决定,就是杀人?”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王星光笑了。 “易警官,你也把我看的太凶残了。杀人是犯法的。” 这话从王星光口中说出来,如此的可笑,如此的不和谐。 易念奇道:“那你做了什么决定。” “我打算吓唬他一下,一次吓到位,吓破胆。最好是邬旭尧吓的远走他乡,这辈子都不敢回来。” 这倒是让易念挺意外。 “邬旭尧是个很蠢的人,吓唬他很容易。他虽然是个酒鬼,也是个胆小鬼。怕死。” “于是我准备了一个阴森的地方,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骗了过来。” 随后,王星光向易念描述了他是如何吓唬邬旭尧的。 “不过我没想到,出了一点意外。邬旭尧太不惊吓,没等我说完,他转身要跑。我追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匕首刺进了他背后。” 邬旭尧的尸体已经进行过检验,背后被匕首刺伤的伤口,是唯一一处伤口。 当然腹部还有伤口,但是法医判断,腹部的伤口是死后形成的。是凶手为了清除死者内脏才造成的。 致命伤是背后一刀,这一刀的位置十分刁钻,刁钻的不像是故意的。 邬旭尧是死于失血过多。 成年人的急性失血超总血量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若不能及时止血输血,就会造成失血性休克。 失血超百分之五十,几乎必死。 这一刀,刺进了脊柱一侧的胸主动脉分支。 这一处的血管口径粗,血压高,一旦破裂会出现喷射状出血或者汹涌出血。 他的体格不小,王星光为了方便控制他,在进门的时候,就骗他吸入了麻醉药。 不过麻醉药不是重金属毒物,死后会随着尸体分解,会快速降解,难以长期留存。 即使有少量残留,也会被微生物分解或随体液流失,达到检测技术的检出下限以下。 “哎。”王星光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我也很遗憾,他竟然就这么死了。易警官,你应该相信,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易念呵呵了。 但王星光给的理由有一定说服力。 “对我来说,我只是想解决一个麻烦,所以把他吓跑就足够了。而杀了他,只会麻烦。处理尸体真是一件费劲儿的事情。而且……坦白说,我如果真心要杀他,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绝对不会选在出租屋的地下室里。” 王星光沉下脸来。 “王二那个废物,还出来捣乱。” 易念突然就觉得很好奇。 “王二怎么捣乱了?” 自己给自己捣乱,是怎么个捣乱法子? 王星光一脸鄙夷的样子。 “我的精神不太好,有时候疲劳的时候,不能一直保持状态。王二就会时不时的出来一下。” 王星光回忆起那一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我正在处理尸体,将尸体肚子剖开,从里面取出内脏。只觉得有些累了,闭了闭眼想要缓和一下。” “结果,王二出来了。” 王星光脸上露出难得的郁闷,咬牙切齿。 “这个蠢货!” 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果然是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王星光咬牙道:“这家伙一出来,看见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翻了个白眼,当场就被吓昏过去了。” “等我再出来,就发现自己脑袋贴在邬旭尧打开的腹部,一脸一脑袋的血和内脏,太恶心了。” 王星光眉头皱的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描述的虽然很简单,但是易念能从这描述中想象出那画面。 确实酸爽。 不怕归不怕,恶心归恶心,并不矛盾。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王二可怜,还是王星光可怜,或者,敞开躺在那里的邬旭尧可怜。 真是各有各的可怜。 “后来,我将尸体处理好,按部就班,一层一层。我有信心,只要不将水泥彻底挖开,这具尸体,十年八年都不会被人发现。” 还怪自信的。 说完了,王星光看着易念:“邬旭尧的事情,就是这样。” 易念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一起凶杀案,抓住一个嫌疑人,不承认固然要一审再审。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也没那么简单。 细节是需要对的上的。 动机,关系,过程。 其中这个过程,没身临其境的人,若只是想替人顶罪,可说不了那么清楚。 ------------ 第251章 吵的不可开交 王星光对的上每一个细节。 只是非常冷静。 好像自己杀邬旭尧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易念不动声色,问下一个问题。 “照片和暗语,是怎么回事?” 王星光笑了一下。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易念面无表情敲了敲桌子:“我问你,你就照实说。王星光,你是普通人也好,是天才也好,合作点,对你没坏处。不然的话,有的是法子治你。” 王星光好奇道:“怎么治我?” 易念凑过去,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 王星光瞬间就冷静不炫技了。 易念说。 “普通人会死,天才也会死。你如果太复杂,我可以让你简单点。我斗不过一个天才,难道还斗不过一个死人。” 一力降十会。 聪明人永远会审时度势。 王星光顿时就怂了。 他身上有人命,易念身上也有人命,真想要他死,不是不能操作。 留着他,是因为觉得他还有用罢了。 王星光麻溜儿说:“你们应该已经猜出来了,照片和那句话,是密码,也是钥匙。” “为什么会留下这个?” “因为王二。王二是我制造出来的人格,我只想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但是那次之后,我被他蠢着了。我开始怀疑,把未来交给他,是不是太危险。” 主人格被副人格蠢哭了。 副人格本来是制造出来给主人格承担不能承受的后果的,如今,不得不给副人格收拾烂摊子,实在是苦。 易念道:“拥有密码和钥匙的人,有几个?” “只有宓凯乐。” “那若是无人去找呢?” “无人就无人,无人更好。这就是个钉子,就像是之前一样,我以前有这样的习惯,日常留下一些觉得可用的。若是一辈子用不上,那最好。但若有一天能用上了,不至于临时慌乱。” 这就是所谓天才,走一步,看十步。 就是这个天才有点走歪了,留下的都不是好东西。 王星光本来还正常的说着话,一副桀骜不驯,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 说着说着,感觉就有点萎靡不振了。 像是慢慢没电了一样。 易念心里咯噔一下。 王二要来了。 虽然王二单纯天真是个老实人,但易念还是更愿意面对王星光。 他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人,知道秘密的人。 王二出来有啥用,碰到事情只会嘤嘤嘤。 他要是知道自己杀了人,说不定直接就吓晕过去了。 但王星光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易念看他整个人已经开始往下软了。 突然,王星光猛的一拍桌子,喊了一声。 “别吵!” 不止是易念吓了一跳,隔壁听着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不管是王二,还是王星光,都没有这么暴躁过。 王二怂,王星光情绪极度稳定冷静。 易念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又多了个王三? 不能吧。 本来是一个嫌疑人,这样下去,变成团伙作案了? 王星光拍完桌子之后,猛的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易念。 易念的第一反应就掏枪。 隔壁房间里,连景山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但是王星光接下来没有第二个动作。 他保持两手撑着桌面,站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其他人也都定住了。 王星光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大家都有种心提到了嗓子眼的紧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王星光突然动了,他猛的低头,往椅子上撞去。 那椅子虽然是塑料,也是硬塑料,这一下撞实了,生命危险不至于,但可能要脑震荡。 这姓王的本来就不太正常,再撞成脑震荡,那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众人皆惊。 其他人离的终究是远一点,易念离的相对近一些。 她快速冲上去,一把抓住王星光头顶的头发,硬生生将他的脑袋给拎了起来。 幸亏王星光年轻头发茂盛,要不然,这一下简直杀伤力巨大。 “王星光,你发什么疯?” 易念厉声喝道。 其他人也都冲了上来,将王星光控制住。 但王星光这会儿的情况很诡异。 他挣扎了两下,但是发现这是徒劳,丝毫挣扎不动,便不挣扎了。 开始说话。 自己和自己说话。 “你疯了!” “我疯了?不,我冷静的很。” “你杀了人,那是杀人案,以后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他们该死。你这个蠢货,你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就给我闭嘴。” “不行,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两个声音变换着。 两种不同的表情,也在他的脸上变换。 其实两个声音是一样的,但是一个充满戾气傲慢,一个带着哀求无助。 王星光就像是鬼上身一样。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这两个灵魂因为意见不合,在他的身体里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就算是诸华池也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场面,紧张的都不会呼吸了,差一点把自己憋死。 吵了几句之后,平静渐渐打破。 就像是两个人意见不合,开始只是吵架,吵着吵着,自然就激动起来。 王星光和王二都激动起来。 表现在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王星光脸上胳膊上青筋蹦出,脸涨的通红,拼命的挣扎。 他抱住头,撕心裂肺的喊着。 “不要逼我,不要,不要逼我……” 之前的每句话,易念都能分辨出是谁说的。 王星光或者王二,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是截然不同的。 但这一句好像有些模糊混淆了。 人在失控的时候,会有平时几倍的力气。 王星光本来身体平平,这会儿竟然要几个人才能按住,连景山喊道:“镇定剂,快。” 诸华池回过神来,慌乱的夺门而出。 过了一会儿才跑回来。 屋子里兵荒马乱。 王星光被连景山和虞文林按住,依然一边说着胡话,一边挣扎,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诸华池立刻冲过去,给他打了一针镇定。 王星光终于慢慢软了下来,进入昏迷状态。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 第252章 彻底疯了 连景山和虞文林这才缓缓放开手,都呼了口气。 “怎么回事?”虞文林甩了甩胳膊:“怎么突然疯了?” 诸华池上前检查了一下。 乍一看也没什么问题。 他中肯的说:“送医院吧。” 送去了绿溪县第一人民医院。 现在是半夜,医院里很安静。 王星光被送去之后,紧急做了一些检查。 没什么问题,就是镇定剂生效,人昏迷过去。 连景山和易念都没走,诸华池也没走。 在路上听说了这情况,沈听风已经连夜赶过来了。 对诸华池和沈听风来说,王星光现在是一种非常稀少的的现象,简直想要切片研究一下。 鉴于王星光刚才的表现,怕他醒来伤人,也怕他醒来自伤,将两只手都固定住了。 连景山跟诸华池讨论了一下。 “王星光目前这种情况,属于什么现象?精神分裂吗?” 诸华池想了想,说:“双重人格在医学上被称为解离性身份障碍,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表现为个体存在两个或更多独立人格状态,每个人格有独特的行为模式,记忆和情感特征。它并不属于精神分裂。” 双重人格的核心是,身份分裂。 而精神分裂症的核心是,思维,感知,情绪和现实脱节。核心是,与现实分裂,人格本身是统一的。 连景山道:“王星光的两种人格,本来是天才占主导,王二是他创造出来的,像是傀儡一样的附属人格。可是从刚才的情况看,是不是可以认为,王二觉醒了,他开始和主人格争夺身体的所有权?” “有这个趋势吧。” “那有没有可能,王二压制王星光,完全占领身体的所有权。或者,反过来,王星光发现王二不受控之后,就收回了这个人格?” 两个人格毕竟不是两个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诸华池也不好说。 这方面的数据实在是太少了。 易念跟着说:“有没有可能,王星光和王二吵的太厉害了,所以分裂出了第三个人格,专门劝架呢?” 诸华池又愣住了。 连景山说:“你怎么不说,分裂出第三个人格,是个警察,把他们都抓起来了吗?” “……”易念认真一想:“连队,王星光最近都是跟你睡的,说不定耳濡目染,分裂出一个跟你一样的人格。” 这回连诸华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王星光醒来之前,一切都是谜。 一个小时后,王星光醒来了。 三个人此时就围在他身边,看着各种监控仪器。 从仪器上,能看出他的身体是什么状态,是否快要清醒。 大家都在等王星光开口的第一句话。 恨不得盯着他的嘴。 王星光缓缓睁开眼睛,缓了一下一下,慢慢转头,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然后,开口道:“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刚才喊叫的太大声了,嗓子有点哑。 但是吐字清晰,没有一个字的发音不对。 三人面面相觑。 这充满了浓郁中二病的话,在没有配合语气和表情的情况下,有点不好分辨,到底是王二说的,还是王星光说的。 一时间,他们都没接话。 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王星光又冷笑了一声。 “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啊。能死在我手里,怎么不是一种荣幸呢?” 那声音虽然嘶哑,却莫名有种尖尖的,细细的感觉。 他动了一下手,发现自己的两手都被固定住了。 也不挣扎,而是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看了过去。 用一种俯视众生的目光。 易念喃喃道:“他这是,彻底疯了吧?” 疯了,是一种很民间的说法。 正规的说法应该是,精神疾病。 双重人格就是一种精神疾病,但是比较隐秘。 现在,就比较明显了。 诸华池走了过去,问他:“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我又没疯。” 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疯子,也不会承认自己疯。 “那你是谁?” “我是……我是……” 王星光本来自信满满的,说了两句之后,脸色却骤然变了。 “我是谁?”他突然痛苦起来:“我是谁,我,我想不起来了……” 他又挣扎起来。 易念按铃叫医生。 不行就再打一针镇定。 要是继续这样,就要用别的药了。 现在的王星光,十足的一个精神病患者。 退出病房,易念揉了揉眉心。 跟这种人打交道,果然累。 “疯子和天才,果然是一线之隔。”易念说:“连队,你说王星光要是真疯了,那可怎么办?” “不是,要是真疯了,他本来就有精神疾病,一直就是疯的。” 连景山沉吟道:“不过眼下,我们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他的精神真出了问题,这个人要暂时放一放。” 王星光真疯了,那能怎么办,只能治疗。 不管他身上有多少秘密,几条人命,也是先治疗。 治疗之后,再说后续。 一个精神健全的成年人犯了事儿,和一个精神病患者犯了事儿,那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来绿溪县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也接触了很多人。 目前整理一下,有用的信息其实并不多。 得出的结论是,王家和古墓有关,但可能不是九人之后。 他们几家,感染了某种病毒,这种病毒刻在了基因里,这三家的后代,在胎中便有发育不足的现象。其中女婴出事的比例,远远大于男婴。 病毒有解药。 但这解药,现在尚未得知。 易念说:“这次,还是要看秦副队了。” 颜羽盯了王星光那么久,一定有个盯着的理由吧。 就是那么巧,说着,秦启峰来电话了。 大家都很辛苦,半夜还在忙。 连景山接了电话。 “连队。”秦启峰挺激动:“颜羽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 “她说,她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凶手?” “之前我们一路追着九人之后,但是总迟了一步。那些人都死于非命。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其实我们也猜测,都是被害。这些人,都死于同一个人之手。” ------------ 第253章 跳崖现场 他们之前查了一路,确实死了好几个。 包括文物局的员工,富二代姑娘,在工地上失事的工人,从医院天台跳下去的井天春。 只有井天春算是刚死的。 之前几个,都死了有一年两年了,又都死在荒凉的地方。 风雨鸟虫,带走了所有的痕迹。 当时没查出他们的死亡有什么问题,连景山他们复查了一遍,也看不出端倪。 只能根据整个事件推测,他们是死于非命。 可能是被催眠之后自杀。 这几个人的死,像是几根刺,扎在他们心上,但是毫无办法。 这也是在发现王星光之后,他们如此上心的原因。 总算碰上一个活的了,就跟大熊猫似的,还不得当眼珠子一样保护起来。 谁能想到呢。 这活着的活的那么热闹。 连景山道:“颜羽说,凶手是谁?” 易念也竖起了耳朵。 秦启峰说:“她有视频。” “嗯?” 连景山和易念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挺激动。 一直以来,他们在这连环命案里的线索实在太少。别说视频,就是照片也没有一张。 连景山说:“发过来。” 秦启峰道:“颜羽说,郁萱死的时候,她在现场。” 这话一出,就证明颜羽说的至少有几分真了。 她知道郁萱,知道她死了。 连景山的手机响了一声,秦启峰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打开一看。 是暴雨中的山顶。 不是很清晰,整个氛围是昏暗的。 但是这个地方易念和连景山都认识,就是郁萱跳的那个山崖。 他们在调查郁萱死因的时候,看了不少张现场照片,就有这个视角的。 拍照的人在比较远的地方,像是偷拍。 山崖上,站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穿着雨衣。 前面的矮一些,没有戴帽子,露出脸和头发。 虽然不清晰,但模糊的能看出,就是郁萱。 后面的个子高一些,戴着帽子,宽大的雨披穿着,只能看见一点模糊地侧脸。 暴雨的声音遮掩了一切,离的又远,不确定他们是否在说话,就算在说话,也听不见一点。 视频一共有三分钟十七秒。 开始的两分钟,两个人就这样站着。 二分五秒之后,郁萱动了。 她在往前走。 走到了悬崖边,然后纵身一跃。 那可是万丈高崖,跳下去后,尸骨无存,必死无疑。 她的动作很慢,一步,一步,又一步,然后跳了下去。 没有迟疑,义无反顾。 整个过程中,后面站着的人动都没动一下。 在郁萱跳下去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整个视频就结束了。 “连队,看完了吗?”秦启峰说:“这个视频我已经拿给技术部检查了,是真的,没有拼接之类的痕迹。” “看完了。”连景山说:“颜羽是怎么说的?” “颜羽说,她当时已经查到了郁萱,但是还没来得及接触。那天,知道郁萱要上山,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结果,就给她拍到了这样一段视频。” “她看见郁萱跳崖,就没有做什么?” 无关正义。郁萱是她要接近,要调查的人,就不怕这一跳崖,就什么信息都没有了? “没有,她说,当时她和郁萱离的很远。看着好像没多远,其实他们甚至不在一座山上。从这边的山崖到那边的山崖,又在下暴雨,别说冲过去不可能,就是在这边喊,那边都听不见。” 当时,暴雨已经连着下了两天。 在那样的天气里,除了别有用心的人,谁会跑到这山里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后面,又下了两天的雨。 等郁萱被发现的时候,那真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郁萱跳崖之后,那人就走了。雨太大遮挡了视线,她尽力的看了,也只能感觉,对方像是个男人。” 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线索。 一个视频,甚至不是照片,还有什么不满的? 连景山道:“颜羽这么爽快的将视频给你,应该还有底牌吧?” “她说有。”秦启峰道:“她说,只要我答应她的条件,她手里还有好东西。” 颜羽要是只靠一张嘴,就算是吹出一朵花儿来,那也没用。 但是,她真拿出了东西。 那就不一样了。 连景山道:“她还是之前的要求?” 颜羽不求秦启峰想办法帮她脱罪,就想要易念的命。 “是,还是之前的要求。” “真是难办啊。” 连景山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看向易念。 易念觉得他的眼光有一点危险。 “连队,你要干嘛?”易念打量他:“你难道要为了一点情报,出卖我?” 连景山没说话,但一副正在考虑的样子。 “我跟你说不行的啊。” 易念正色说:“我会造反的。” 从来只有我坑人,何曾有过人坑我。 我们大女主梅姐的人设不能垮。 连景山看易念打算掏枪了,只好放弃了。 “这件事情,你先吊着她。易念现在是刑警,想要动她不被察觉,这是很困难的。你让颜羽自己想想办法,看看她能有什么招。” “好。” “这段视频,让技术部好好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好的。” 挂了电话,已经是半夜。 房间里的王星光闹的太厉害,又被打了一针镇定,睡了过去。 明天一早沈听风会到,诸华池正在和值班医生商量。 绿溪县城没有三甲医院,也没有哪家医院有心理相关科室,没有配备专业诊疗团队和设备。想要心理学专家会诊,要么转院,把王星光送出去。 要么,将人请进来。 这要根据王星光的病情来。 诸华池今晚先看看情况,明天等沈听风到了,再和连景山,虞文林一起商议此事。 已经是凌晨两点半,连景山看了看时间,让易念回去休息。 抓紧时间,还能睡上四五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易念一遍又一遍的看颜羽发过来的视频。 看来看去,她有点迟疑的跟连景山说:“连队,视频上这个人,我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 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是有一个轮廓在的。 ------------ 第254章 表哥风采依旧 雨衣虽然宽大,但也不是特别肥大的那种。 也有一个身形。 易念将视频暂停,放大。动作放慢,一遍又一遍的看,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连队,我怎么看这个人有点像是王星光呢?” 说不出的感觉。 说着,连景山的手机响了。 技术部也在加班,得出的结果,立刻就发了过来。 有多少发多少。 连景山在开车,易念拿过他的手机,打开消息看。 “连队连队。”易念说:“技术部发过来的数据,郁萱的身高体型体重是有准确数据的,这两个人站的很近,根据郁萱的数据,推测出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数据。” “初步推断,是个男性。身高一米七八,体重八十到八十五公斤。四十一码鞋,头发茂密……这里还有腿长,臂长,腰围……我说技术部的张哥可太厉害了,除了脸,这啥都有了啊。” 连景山笑了笑。 那可不是。 别说是一段视频,就算是一张非常非常模糊的照片。一晃而过的影子,都有办法恢复个七七八八。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 颜羽看起来好像也很厉害,但是东西在她手里,和在警方手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要是早点把视频交给警方,说不定人早就抓到了。 易念说:“老张还说,他们分析了郁萱跳崖之前的动作,动作非常机械性。步伐和步伐之间,每一个动作之间的停顿时间都是一样的。十分像是被催眠操纵了,和之前井天春跳楼前的动作,十分相似。” 连景山说:“你手机里,是不是有王星光的资料?核对一下。” 不但有资料,还有视频。 甚至有日常的视频。 以前易念的手机里是旷野荒漠。 自从进了青山市警局,开始查这案子,手机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这几天,更是塞满了王星光的各种资料。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她的手机,说不定会以为她暗恋王星光呢。 易念将王星光的视频发给了技术部老张,又给留在医院的诸华池发了消息。 她确实有王星光的资料,但也只有身高体重这些,手臂长度,腿长什么的,是没有的。 好在王星光就躺在那里,这个可以现量。 技术老张回了一个收到。 每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是不一样的,就算穿着雨披,也能看出身体摆动的动作。 只要和王星光一对比,自然知道是不是他。 等待消息的时候,易念说:“连队,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王星光,没跑了。” 但是因为王星光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形象和心狠手辣这四个字相差甚远,完全没有一点相似,所以正常人根本就不会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 颜羽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怂货,手上有这么多人命呢。 连景山沉默了一下,却不同意易念的看法。 “我觉得未必。” 易念心里一动,立刻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是说,颜羽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视频里的人就是王星光,是因为,他给颜羽的记忆做了手脚?”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人灭口呢?至少,把这段视频销毁?这种视频留着难道不是个祸害?” “他未必知道这段视频。”连景山说:“颜羽也是个心理学家,就算比不上王星光这样自学成才的天才,也是相当有能力的。王星光不一定敢对她肆无忌惮,可能只是给她一些简单的暗示,让她对自己的记忆模糊。” 所以他们俩之间,互相忌惮,互相隐瞒。 一个不知另一个。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隐瞒,有一点是肯定的。 王星光不像是他自己所说的,只是偶尔才会出来,在王二遇到绝境的时候才会出来。 他频繁的出现,操控身体,做出各种事情。 他在易念面前说的可能是真话,但只是十分之一的真话,百分之一的真话。 连景山说:“给老秦发个消息,让他调查王星光这所有的活动范围,经济来往。” “所有……是多久?” “尽量往前查。”连景山说:“王星光如果频频有所行动,不管再小心谨慎,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一个藏着太多秘密的天才,是会一直挣扎到最后的。 就算是一切证据摊开在面前,他还是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不像是普通人,一旦心理崩盘就会一览无余。 他们想要对抗,就必须有更多详实的资料。 可怜秦启峰和老张,又是加班的一夜。 易念总算还睡了四个小时。 她再一次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听风已经来了。 易念又是眼前一黑。 沈听风日常装扮,五颜六色。 无论在哪里,都是那方圆百里最靓的崽。 “表哥……”易念低着头小声说:“你前阵子不是换风格了吗?怎么又打扮起来了?” 沈听风说:“不好看吗?”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儿吗? 诸华池从病房里走出来,四下看。 “易同志,不是说你表哥来了吗?表哥呢?” 他知道易念的表哥是个非常厉害的心理学专家,想着,该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一看就充满文化的高知人士吧。 放在学校里一站,就是个教授。 而且是那种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厉害角色。 易念咳了一声,介绍:“这就是我表哥,沈听风。” 诸华池眼前突然一花。 然后愣了一下。 他在视频里是和沈听风见过聊过的,认的出沈听风的脸。 可是万万没想到,硬是被衣服吓得,没仔细看。 这一看,才认出来。 “哦哦哦,这就是表哥。你好,你好。” 沈听风和他握了握手。 现在连景山总算是理解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易念不太愿意把表哥介绍给他们认识。 不能说非主流的打扮,一定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只能说,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 “诸法医,你好。”沈听风说:“我想了解一下王星光的情况。” 王星光情况特殊,虞文林和医院打了招呼,借了一间办公室开会。 ------------ 第255章 杀人不犯法 众人走进办公室,依次坐下。 诸华池看了沈听风一眼,又看了沈听风一眼。 他也不想表现的这么明显,也知道这样不太礼貌,但实在忍不住。 好在沈听风镇定自若,习惯了。 他已经去看过王星光了。 王星光已经醒了,这一次没有发狂。 而是一脸迷迷糊糊问:“我怎么在这个地方?” 他又变成了王二。 在这之前,大家都还挺心疼王二,觉得这个第二人格,碰上这么个主人格,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一个疑问始终在大家心头。 王二,真的只是王二吗? 好在王二又软又安静,虽然不理解,但是不纠缠。 昨晚上歇斯底里的消耗了一阵子,又打了两针镇定剂,他整个人现在很虚弱。 王二问了些傻问题,见得不到解释,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病房里装了心电监护仪,也装了监控。 心电监护仪上,心跳血压脉搏,平缓有节奏的变化。 虞文林说:“王星光的情况和我们之前遇到的嫌疑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觉得,还是要听专业人员的意见。诸法医,表哥,你们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个人的表哥,也是大家的表哥。 诸华池和沈听风早上已经商量过一轮了。 诸华池说:“王星光这种情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缓解的。双重人格因为病例极少,目前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一般来说,就是长程心理治疗为主,药物对症为辅。” “心理治疗是整合性心理治疗。” “药物治疗也没有特效药,只能针对焦虑,抑郁,失眠等伴随症状,用相对应的药物缓解。” 但是有多少效果,多长时间能有效果,完全不知道。 沈听风点了点头。 两个专业的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是相信的。 连景山道:“所以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确定王星光的情况。” “可以这么说。”诸华池很遗憾:“精神病患者装正常人,很容易被揭穿。正常人装精神病患者,也不是那么好演。但王星光不同,他是个天才,而且,他是个演了十几年戏的天才。” 即便开始只是演戏,十几年过去,真真假假早就已经融进血脉,深入骨髓。 双重人格,说到底就是自己创造了另一个想象中的人。 如果王星光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催眠自己,王二存在。 那么,他就存在。 虞文林问出了第二个重要的问题。 “王星光杀人,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就算十四年前杀害父母爷爷的案子,因为年纪太小不能追究。视频里催眠郁萱跳崖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但他买凶杀害周天干,以及在三年前杀害邬旭尧,这两件事情证据确凿。” 买凶杀害周天干,他自己承认了,是害怕周天干暴露秘密。 杀害邬旭尧,是意外,是失手了。 但意外杀人,也是杀人,而且杀人之后,有非常恶劣的抛尸情节。 不管郁萱和其他几个疑似九人之后的受害者是不是被他催眠杀害,就单单这两起案子,就足够判他死刑。 虞文林这两天被王星光真真假假弄的心力憔瘁。 所以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能不能将案件拆分出来,先把能确定的确定了。不管他如何装神弄鬼,一个死刑和两个死刑,也没有区别。” 有些重大的案件,如果牵扯人数过多,时间过长,影响恶劣的话,是会一批一批判的。 总不能说,因为一个人没抓到,其他就一直一直等,等一辈子也不动。 “问题来了。”诸华池一拍桌子:“眼下这种情况,很难确定王星光在作案的时候,是否正常。” 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王星光杀人,犯法不犯法。 精神病的鉴定流程,是需要精神科医生或有资质的鉴定人在专业机构完成的。 诸华池走上前去,在大黑板上写。 第一步,身体检查,了解既往精神症状,家族精神病史以及症状演变过程。 第二步,精神专科检查。医生和患者面谈,评估精神状态。 第三步,专业量表测测评,借助标准化量表辅助评估。 最后,对照诊断标准确诊。 这都是有流程可查的。 “可是王星光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个天才。除了身体方面的病变不能控制外,他跟精神医生面谈,都不知道是谁评估谁。” “一旦他被鉴定为精神疾病,那就可能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易念不由的道:“他买凶杀人的时候,处理邬旭尧尸体的时候,都那么冷静。就算是有精神疾病,也属于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实施杀人把。难道不是按照完全刑事责任人论处?” “这不好说。”诸华池皱眉道:“要看具体鉴定结果。精神病发作,并非寻常想象的,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才算发作。有些人发病的时候冷静的可怕,但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也可以不负刑事责任。” 沈听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夹,把挡着眼睛的绿毛往后顺了顺,夹在头顶。 易念咬了咬牙。 连景山看了易念一眼。 天盛集团覆灭之后,易念这个曾经的老大默默回到了警队,正规入职,改头换面。 但是沈听风还保持着不清不楚的身份。 他觉得,领导多少有点觉得沈听风的形象放出去不易,收回来舍不得。 大家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沈听风很冷静,仿佛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说:“我建议,现在不要走精神鉴定的流程。提都不要提,就算是王星光提,也不要采纳。”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个陷阱,对我们不利。”沈听风调理清晰:“一旦进入精神鉴定的流程,鉴定结果显示,王星光确实有精神疾病,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我们就被动了。” 王星光就会肆无忌惮,再无顾虑。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这叫无数人觉得不公平又糟心的规则,就会成为挡在他面前的盾牌。 那时候,王星光最多只会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治愈出院,从此逍遥。 ------------ 第256章 背叛者死 到了那个时候,一盘死棋,就被他走活了。 一条眼睁睁看着的死路,就硬是被他闯出一条血路。 而且是在规则范围内的血路。 连景山缓缓道:“靠装疯卖傻来逃避法律制裁的现象,并非个例。很多凶手开始的时候无畏无惧,等被抓了,知道自己要死了,才开始害怕。开始装傻,妄图逃脱。但一般都会被识破。” 司法鉴定你有罪,需要严密的证据。 鉴定你有病,也是一样。 问题是,大部分装疯卖傻的人都是临时起意,都是正常智商,也不懂心理学,在一系列的检查中,很容易被拆穿。 王星光不一样。 他是满级的。 十二岁就能干翻一群人的存在。 除了武力值没有点满之外,其他技能有些不可控。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连景山开了口。 “既然王星光的精神问题不可控,就暂且放一放,查一查别的。” “比如?” “比如他杀了郁萱,是要做什么?取走郁萱身上很可能存在的,九星连珠的地图吗?如果他杀了不止郁萱一个,手里的地图就不止一份。这些地图,藏在了什么地方?绿溪村,还是青山市?” 狡兔三窟的人,就算脑子再好使,连景山也不相信他将这些都藏在了脑子里。 一定有一个地方,是王星光藏着秘密的地方。 他们追这案子到现在,一个目的是抓住幕后的医师,另一个目的是找到九星连珠所指的古墓。 回头再看王星光,反倒是无关痛痒了。 除非他就是零号医师。 正在讨论,连景山的电话响了。 是秦启峰打过来的。 “连队。”秦启峰说:“我又找机会和颜羽谈了一次,她说,她可以联系上医师。” 颜羽果然知道警方要什么。 “怎么联系?” “她不肯说,不过她说,她和胡锐利,每个人和医师都有独特的联系方式,都不一样,各有不同。” 说起胡锐利,易念其实觉得挺意外的。 她以为胡锐利会是一个突破口,但是没想到这家伙嘴很严,死活也不开口。 现在也不像是古代,实在问不出来还能严刑拷打一番。现在就只能硬问,要是对方心理素质好,死也不开口,一时还真没办法。 秦启峰说:“她知道警方还抓了其他人,其中也有医师。但是,她很笃定的说,我们不太可能从其他医师口中,问出零号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敢说。”秦启峰道:“说了,就会死。” 易念心里沉甸甸的。 这确实是胡锐利的顾虑。 之前在牢里,死了一个。 警方没查出结果,但胡锐利认为,是被灭口。 如今再听颜羽说这话,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情。 秦启峰说:“颜羽说,一年前,曾经有人想要脱离医师的控制。但是,他突然发了疯,在闹市像是服用了致幻剂一样,脱光了衣服冲向一辆货车,被当场撞死。” 这事情,他们还真不知道。 秦启峰继续道:“我查了一下,确实有这件事情。死者是一名大学老师,心理学教授。” “平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那天突然发作,没有任何预兆。死后,家属申请了尸检,在血液里并没有查出违禁药成分,就像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疯了一样。” “不过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青山市的,是在临市。我和那边的兄弟单位联系了一下,调阅了当时的卷宗。卷宗上显示,最终因为没有查出任何一点,只能当做是一起意外事故。” 可事实上,这不是意外,是人为。 只是没人知道,是怎么为的。 就好像是监狱里自杀的那个,没人知道经过。 众人沉默听完,连景山说:“那颜羽怎么敢说呢?她不怕说了之后,自己也会遇到危险吗?” “怕。”秦启峰说:“她说,她既然说了,就没打算活。她不怕死,但是她要死的有价值,她要和易念一换一。而我,我要是能顺藤摸瓜抓到零号医师,这大功一件,顺带着还可以把你拉下马来。” 何止一换一。 颜羽这是打算牺牲我一个,带走刑警队一半人啊。 最好是从赵局开始,从上到下,一口气都撸完。将梅姐所有的势力一波带走。 易念莫名就骄傲起来。 自己要是被悬赏通缉,绝对是赏金最高的那个。 之前她无意看了通缉悬赏的页面,竟然有悬赏五块钱的,真不知道是在羞辱谁。 “这么恨我啊?”易念喃喃道:“干嘛这么恨我?她和我,到底是因为谁成的情敌?” 谁能想到呢,易念一个上半辈子正经恋爱都没谈过,青春男大手都没牵过的人,竟然也要牵扯在情情爱爱里不可自拔。 她说是燕关。 但大家觉得不是。 燕关只是因为死了,被拎出来挡枪罢了。 还有一个,易念也猜过,很有可能是零号医师。 也就是曾经囚禁过她的人。 没有其他理由,主要是她实在想不出第三个爱慕者了。 她还曾经怀疑过胡锐利就是囚禁过他的医师,但抓到人后才知道不是。 医师这人,藏的比十几年没顾涌的王星光还深。 颜羽不见兔子不撒鹰,易念又不能真死,是个麻烦。 最终,易念一拍桌子:“答应她,我这就回青山市。” “回去送死?”连景山不太满意:“你想怎么死?” “没想好,但不管怎么样,颜羽不可能从牢里出来。她想亲自动手肯定不行,这一点秦副队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最多给她亲眼看着。这样,我们也有了行动的余地。” 连景山明白了易念的意思。 “你想设个局给颜羽看,让她觉得你死了?” “只能这样了,简单快捷。” “可没那么简单,你觉得什么死法,能骗过颜羽。” “不不不。”易念摇了摇手指:“不是什么死法能骗过颜羽,而是,我死过一回。全程有录像,证明我死过。” 颜羽可是个技术性人才,她能检测的出来,死亡视频是真的,还是合成的。 易念打算给她看的,自然是真的。 ------------ 第257章 生死在一起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许梅当年的所有经历全程录像,高清,都保存的很好,绝密。 众所周知,许梅爱情至上,她是个恋爱脑。 她对燕关,爱的死去活来。 她还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虽然不至于一年要过百八十个纪念日,但诸如生日,结婚纪念日,情人节这样的日子,是一定要过的。 除非有天大的事情,不然都要和燕关过二人世界。 也就是做一般情侣做的事情,吃个烛光晚餐,看个电影,坐个摩天轮,放个烟花,快艇出海什么的。 有时候,会找个人少的景点,什么林间小屋之类的。 燕关也习惯了。 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能给自己赚钱的人,那五天由着她又如何? 许梅知道燕关出轨后,算了下日子,巧了,离燕关的生日还有五天。 许梅跟燕关说,今年生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燕关自然没有一点怀疑,他以为的惊喜不外乎又是那些。 烟花鲜花礼物什么的。 于是燕关安安心心的等待许梅给她的惊喜。 许梅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租了个农家两层小楼。 他们一起从山里出来的时候,租住的就是这样的自建房,如今身家天差地别,回头看看,颇有忆往昔的感慨和甜蜜。 然后,许梅布置了餐厅。 餐厅的餐桌下,布置了许多炸药。 炸药也不是那么好弄的,但许梅是天盛集团的二把手,这对她自然不是难事。 这事情她也做的隐蔽,无人知晓。 餐桌上,盖着一块她喜欢的深红色的餐布。 桌上,放着她自己炒的几个家常菜。 还有一个蛋糕。 蛋糕上,插着蜡烛。 但是蜡烛插的有些深,大部分在蛋糕里,只有一点引线露在外面。 但凡是换个人请客,以燕关的谨慎,一定会察觉出不对劲。 但很遗憾,这个人是许梅。 他背叛了最爱他的人,就注定要收到惩罚。 燕关如约而至,两人吃饭,说了些往事,许梅有些伤感,搞的燕关也伤感起来。 不过感情上许梅就是这样多愁善感,燕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安抚之后,许梅让燕关点蜡烛,过生日。 燕关点了蜡烛。 许梅让他许愿。 燕关许了。 然后要吹蜡烛。 但是被许梅拦住了。 许梅说:“虽然是你的生日,可我也想许一个愿望。” 这有什么问题,许呗。 于是许梅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蜡烛芯滋滋的烧着。 这会儿已经有些不对了,不过燕关没注意,他的注意力,被许梅吸引了。 许梅的愿望是,希望我和我最爱的人,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开,若有背叛,死无葬身之地。 她睁开眼睛,看见燕关的笑脸。 然后,许梅也笑了。 引线烧到了尽头,爆炸声响起。 延绵不绝。 对一个以盗墓为生的人来说,多少炸药能造成什么样的破坏性,那是了如指掌。 可以说燕关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的手下,没人知道炸药是许梅布置的,一直都以为是被仇家所害。 两个人都被炸了,只是燕关倒霉,当场就死了。 许梅命大,活了下来罢了。 毕竟两人在公司里没有一点矛盾,许梅的杀心,无人知晓半点。 许梅布置炸药,引爆这些,是没有视频记录的。但是从她被发现紧急送往医院开始,都在影象之中。 她运气好,虽然伤的很重,但是脸上偏偏还好,即便裹了纱布,也能看出是谁。 如今颜羽咬死了要易念死,少不得,要在这些真实的影像记录上做一些手脚了。 不过具体怎么操作,还要从长计议。 毕竟颜羽也不是傻的,不好糊弄。 开完会之后,还是决定带王星光回青山市。 连景山不能长期在外面待着,将王星光交给虞文林,别说他不放心,虞文林自己也不安心。 虞文林现在接触到的和王星光相关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只能协助,不能主导。 而他们认为,王星光这几年常住青山市,回绿溪村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果有什么活动,藏着什么东西,也一定是在青山市里。 王星光家的老宅现在已经是掘地三尺,再没挖出什么东西来。 那些盯上了王星光,不知道要对他做什么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王星光去了青山市就放弃的。 他们一定会跟着去青山市,不离不弃。 到时候,到了自己熟悉,他们陌生的环境。更好将人一一揪出来。 其他的一些收尾工作,就交给虞文林了。 周安翔他们虽然在孩子这件事情上很诡异,但仔细调查了生平,并没有其他问题。暂时也就只能是问问情况,其他说不了什么。 至于王星光说的解药配方什么的,他们要是知道,也不至于一个一个孩子都死于非命。 当天商量完已经是中午了。 王星光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上午吃了东西,也睡了一觉,王二回来之后,稳定的很。 但还是没有被放开。 万一他突然发疯呢? 易念进去的时候,王星光醒着,吃好了也睡好了,百无聊赖正在看电视。 听见开门声音,王星光一回头,看见易念,高兴起来。 “易警官。” 大约是性别的原因,王星光虽然没有证据,但还是觉得易念最好相处,最好说话,最和蔼可亲。 易念在一旁坐下。 “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躺着时间长了,屁股痛。”王星光侧了侧身子:“易警官,我还要被绑多久?我……昨晚上真的发疯了吗?” 昨天发生的事情,王星光是半点都不记得。 他最后的印象是睡着了。 然后醒来,就在医院了。 医生告诉他,你昨晚发疯了。 他虽然觉得医生和警察不会联合起来骗他,但依然觉得很难相信。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呢? 王星光说:“我家祖上也没有精神病遗传,我以前也没发过疯,这几天也没受什么刺激,为什么突然就疯了呢?” 那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医生,如果是演的,都可以颁一个影帝奖给他了。 ------------ 第258章 爆炸 易念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你昨晚上突然疯了,很可怕。你……自残……” 王星光皱紧眉头,喃喃道:“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易念没跟他纠结这个,而是微微一笑。 “王星光,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的哥哥?” “啊?” 王星光彻底愣住了。 “对,长的一模一样,跟你一般大。我昨晚梦到他了。” 王星光脑子都要烧坏了。 “他……在哪?” “不知道,躲起来了。”易念凑过去,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找他有点要紧的事情,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弄死你。” 王星光骤然睁大了眼睛。 他都哆嗦了。 “易,易警官,你说什么?” 易念装傻:“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说。” “不,你,你刚才明明说了……”王星光看向门口坐着的警员:“你听见没有?” 警员面无表情摇头。 他不是糊弄王星光,是真的没听见。 毕竟易念说话声音太小了,几乎是贴着王星光耳朵说的,稍微远点都听不见。 但是王星光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 易念微微一笑:“行了,休息一会儿准备出发,回青山市。总在外地,太不方便了。” 恶人还要恶人磨。 王星光不是可以时时刻刻掌握这身体的一切消息吗,不是装死吗?不是推王二出来扛事儿吗?不是想被当成精神病好无罪吗? 警察被诸多规则限制,有些事情做的不爽快。 但是梅姐不一样。 梅姐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 易念威胁了王星光之后,就走了。 王星光吓傻了,喊道:“连队,连队……我要见连队。” 可怜他像一只自投罗网的扑棱蛾子。 连景山很快就进来了。 “怎么回事?” 王星光连忙说:“连队,易警官要杀了我。” 连景山用一种,你疯了的吗的表情看着他。 然后看向一旁的警察:“刚才出什么事情了吗?” 警察摇头。 “没有,易同志只是坐在床边跟他说了两句话,没有威胁恐吓他。” 虽然那两句话也有些奇怪,但顶多也就算奇怪,没有其他什么。 “她真的说了。”王星光喊:“连队,这屋子里不是有监控吗?你看一下监控。” 连景山就真的去调监控了。 但是很遗憾,也不知道为什么,监控出了一点问题。 拍到了人,却没声音。 王星光的表情很绝望。 连景山叫来了易念对质。 易念一脸无辜。 “我没说什么啊,我要杀他?这怎么可能,连队,我跟王星光又没有私仇,何况我还是警察。”她顿了顿:“是不是……” 易念指了指脑子。 王星光昨晚上就发疯,现在还被限制自由,是个准精神病啊。 精神病杀人虽然不犯法,但是同样的,也不能作证指控别人。 连景山点了点头。 门口的警察也一脸的恍然。 原来是发病了,癔症呢,明白,理解。 王星光见无论怎么说,也没人相信他,十分崩溃,又完全没有办法。 连景山还好心的安抚了王星光两句。 “你肯定是刚才听错了,不要胡思乱想。”连景山说:“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青山了。” 说着,易念就走过去,帮他解开手上的束缚。 王星光害怕的直往后躲。 现在在他心里,易念的形象肯定是个母夜叉。 可惜躲也躲不了。 王星光很快被弄了下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简单的行李都是收拾好的,上车直接走。 这三个小时的路程,王星光平静又惊慌。 他不断小心翼翼的打量易念。 但是易念非常正常,让他甚至都要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幻听? 但不可能那么巧。 他也不是很蠢,不相信病房里的监控偏偏坏在那一刻。 半路,车到服务区稍作休息。 连景山问王星光:“要去卫生间吗?” 王星光摇头。 一早上就喝了一口水,没感觉。 “那我去一下。” 说着,连景山就下了车。 沈听风说:“我也去。” 他也下了车。 王星光顿时惊悚的发现,车里就剩下他和易念了。 顿时他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忙不迭喊:“我也去,我也去。” 去就去呗,喊什么? 易念面不改色坐在一旁玩手机小游戏,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不过她心里有些嘀咕。 自己真的就这么可怕吗?长的也不凶啊。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王星光确实时刻能看见听见王二看见听见的一切,并且影响了他的情绪,要不然的话,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个空档,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进服务区。 车停在易念的斜对面,正好遮挡了她看向服务区卫生间入口的视线。 车上下来几个男人,也进了服务区大楼。 易念此时,还浑然不知。 不过过了三分钟,她突然听见服务区大楼里传来一声爆炸声。 现在不是节假日,绿溪县城边上的服务区也不是繁华地段,这个点的人不多。 整个服务区的停车场里,也就停着二十几辆车,其中还有几辆是半挂。 这声爆炸让易念一下子坐直了。 几乎没有考虑,她拉开车门就下了车,往大楼入口处跑去。 一边跑,一边给连景山打电话。 没打通。 电话响着,没有人接。 她跑到大楼入口的时候,已经有司机往外跑了。 工作人员显然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有往外跑的,也有临危不惧往里跑的。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还没等易念进门,又是一声爆炸。 易念抓住身边一个工作人员,大声喊道:“叫消防和救护车!报警!快!” 这种小的服务区,消防一般只有常规配备的灭火器和消防栓,急救方面,也只会有应急药箱,很少有专属消防站和医疗机构。 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以防万一。 爆炸,常常和火灾,塌陷,等等连在一起。 连景山和沈听风带着王星光刚进去,就发生了爆炸,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 第259章 枪战 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四五声爆炸响。 服务区大楼里,开始有滚滚浓烟。 警报响了起来。 服务区主楼天花板上有自动喷水灭火系统,感受到了烟雾,开始喷水。 本来就一团乱的大楼里,更乱了,一片尖叫声。 幸亏他们来的时候,也路过了这个服务区。易念进过主楼一次,知道这个地方的大概格局,至少知道卫生间在什么方向。 易念拔出枪握在手里,在一片混乱中逆行。 脑子里飞快的转着。 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爆炸十有八九是冲王星光来的。 但是具体目的不好说。 是打算趁乱救他走,是掳他走,还是杀了他? 易念还没冲到卫生间门口,听见一声枪响。 这开大了。 紧接着又是一枪。 她往枪声响起的地方看去,烟雾和雨水遮挡了视线,只看见几个朦胧的人影。 其中一个,像是连景山的。 易念连忙冲了过去。 烟雾太大,还呛人,刚靠近就觉得眼睛一阵迷离,喘不过气来。 易念喝了一声:“连队!” 连景山一听易念的声音,立刻喊道:“他们是来劫人的!” 竟然有人敢从警方手里抢人,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和连景山打在一起的有两个人,易念没有冲过去,而是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虽然对方在混乱中,但易念的枪法很准,枪声响起,伴随着一声痛呼。 在这样视线不清楚的情况下,又是敌我在一起的混战,要不是有十分的把握,谁敢开枪。 易念只是为了制服对方,不是为了打死对方,自然不会瞄准要害。 她瞄准的是那人的腿。 只要中枪,剧痛也会让他失去反抗能力,跑也跑不掉。 但是随后,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易念都意外了。 别说易念,连景山都惊住了。 烟雾中另一个和连景山正打成一团的男人,突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了出来。 一阵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竟然是烟雾弹。 随后,那人开枪了,但目标不是连景山,也不是易念,而是躺在地上那个,刚才被易念打中了腿,正在翻滚的同伙。 被他一枪爆头。 血和脑浆喷溅出来。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 也不知道瞑目不瞑目。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扔出烟雾弹之后,立刻从脑袋上方一拽,套上了一个防毒面具,然后转身。 身后是大楼的小门。 如今市面上的烟雾弹有两种。 一种是民用的,燃烧缓慢,烟雾颜色可以定制,什么白,灰,红之类,没有爆炸威力,只靠烟雾遮蔽,一般用来拍戏。 一种是军用款,含有刺激成分,可以迫使目标撤离。 易念见识过军用的威力。 那种明显的辛辣,刺鼻的味道。会让喉咙发痒,有流泪感,味道凶猛扩散极快。 和现在的这味道不同。 眨眼之间,那人已经冲出了小门。 易念刚才过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靠近小门的这一边,她离门口比连景山更近,只被烟雾弹逼退了两步,就追了出去。 外面是大楼背面的小路,小路往前,就是高速公路。 另一侧,是一个小山坡。 这附近多山,也不是高山,就是个十几米的山头,上面长着一些小树。 男人也就比易念早跑出去几秒钟,易念追出后门,看见前方他往前逃窜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连开两枪。 对方在听见易念脚步声的时候,便猛的往边上斜冲了两步。 这两枪都没有打中。 打在铁制的广告牌上,溅起一串火花。 运动中的物体,是不好打的。 没有瞄准的时间,目标越来越远,不规则随时变换。 开了两枪之后,易念毫不犹豫往前追去。 对方虽然也有枪,但他不敢回头开枪。 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想回头瞄准易念也没有那么容易,大概率是打不到的。而且回身开枪就要停下,至少动作会因此变慢,这也就成了易念的目标。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不对等的。 一个是警,一个是匪。 对峙拖延时间,只对易念有好处。 服务区工作人员已经报警,爆炸和枪声,让这件事情变得非常严重。 很快附近警力就会到场支援,到时候这一片围的水泄不通,别说你有枪,就算你有变形金刚,也插翅难逃。 但对方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一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刚才在大楼里,烟雾缭绕。 现在在外面,男人戴着个将全脸都罩住的防毒面具,还是看不见脸。 易念保持着举枪准备射击的姿势不变。 厉声道:“放下枪,举起手来。” 她是警察,不是黑社会,非必要是不能开枪的。 对方没有放下枪,但举起了胳膊。 就在他的手举过耳朵的时候,手指动了一下。 易念心里叮的一声,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山坡。 山坡上有一点亮光。 狙击手! 易念心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 根本就不及多想,人已经猛的扑倒在地,顺势往前翻滚。 好在大楼后面为了美观,有一些装饰物,比如铜塑雕像,石刻雕像,水泥花坛什么的。 这些东西都是天然的掩体。 就在易念滚开的一瞬间,一点火花飞溅。 一颗子弹打在刚才她站着的地方。 要是她动作慢上一点,这一枪就会打在她身上。 被狙击枪打中和被手枪打中可是不一样的。 狙击枪的子弹口径大,弹体长,能远精准穿透。 要是命中要害,能瞬间摧毁关键器官,伤者会在瞬间失去意识,几乎没有抢救的可能。 哪怕没有命中要害,打中四肢腹部,子弹也会贯穿身体,形成入口小,出口大的创口。同时高速冲击会撕裂肌肉,击碎骨骼,振伤周边血管和内脏。也是非死即伤。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几秒之内。 连景山也就迟了那么几步,就冲过刺鼻的烟雾跟老出来。 开始的两枪枪声尖锐,脆响,这是手枪的枪声,不管是对方还是易念开枪,都在预料之中。 但最后一枪的枪声,完全不一样。 ------------ 第260章 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声低沉的巨响,音量高达一百五十分贝以上,像是惊雷炸响。 他立刻精准的判断,这是狙击枪的声音。 易念肯定没有狙击枪。 支援也没有到。 那狙击枪是对方的。 这就很可怕了,连景山只觉得一瞬间血都凉了。 冲出小门,一眼便看见易念在水泥花坛后面只露出一点衣角,而刚才追着的男人,已经往外狂奔而去,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易念看见连景山出来,喊了一声:“山上有狙击手。” 她要给连景山示警。 现在已经不是追的时候了,一个好的狙击手,不但能打静止的目标,也能打运动中的目标,虽然命中率不高,但这是冒险。 被易念喊了一声,连景山立刻就发现了山坡上不对劲的地方。 靠近山顶的地方,有闪光。 他立刻就开枪了,开枪的同时,矮身躲在最近的掩体。 他们两人只有两把手枪,子弹还不多了。 对方在制高点,他们在下。 硬碰硬是不明智的。 这个时候,只有等待救援。 远处,似乎已经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就在此时,突然山坡上传来一声爆炸响。 连景山都不由的想,对方也太嚣张了吧。 这是真要跟警方硬碰硬是吗? 这是有多想不开。 跟国家力量硬碰硬,那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们俩武器不如人,位置也在劣势,确实拿不下。但下一波就是特警来了,要是特警搞不定,对方又有大杀伤力的武器,武警也不是不能来。 曾经就有极为危险的杀人犯携带枪支躲进一处农家自建房。 强冲难免带来伤亡。 在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一炮轰了过去。 连人带房子都炸了个破破烂烂。 法医进场,就看见东一块,西一块,在砖头缝里抠都抠不下来。 就在等待的功夫,一声爆炸,接着一声爆炸。 山坡像是个雷场。 爆炸和爆炸之间,有的紧挨着,有的隔了五六秒,有的间隔时间更长。 就这么炸了十几声,才停了下来。 易念只觉得耳朵震的嗡嗡的。 但是她的脑袋异常清醒。 这爆炸,这特殊味道的烟雾弹,还有刚才大楼里的爆炸,怎么都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爆炸陆陆续续的响了有几分钟。 本就不大的山坡硝烟弥漫。 援兵终于到了。 消防,急救,巡警,陆陆续续都到了。 一场爆炸已经很严重了,更别提还有枪声,还有延绵不断的爆炸,这是不得了的案子,更多的公安力量也都在路上了。 辖区公安局来了好几辆警车,应该是能出动的都来了,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过来。 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和面罩。 连景山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哪位是负责的同志?”连景山掏出证件:“我是青山市刑警队队长连景山,这次,我们护送一名嫌疑人回青山市,路过服务区,受到了攻击。” 连景山快速将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看向山坡。 烟雾弥漫,尘土飞扬的感觉好了一些。但是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特警队长做了个手势,几人一组,上山搜查。 从爆炸结束到现在,也没有超过十分钟。对方就是跑,也跑不出多远。 还有之前离开的男人,也要立刻沿路追捕。 这地方不属于连景山负责,就不是由他来统一安排。 他还有自己的事情。 易念也赶忙从花坛后面起身跑了过来。 她在地上滚过,又在大楼里被淋了水,一身泥土,狼狈不堪。头发都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 但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连队,沈听风呢?王星光呢?” 连景山快步往大楼里走。 “刚才情况混乱,我们刚走进卫生间,里面外面同时传来了爆炸声,消防洒水也开始喷水。这个爆炸物的烟雾特别大,几乎瞬间就遮掩了视线,有人装作过路,要对王星光下手。” “我让沈听风将王星光带走,我拖住两人。他们俩现在应该没事儿。” 说着,走到了大楼里。 喷淋系统已经关了,通风打开,正在呼呼的吹着。 效果很好。 焦灼的火药味虽然还有,但是烟雾和刚才比已经散了很多。 但是没看见沈听风。 易念紧张的不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赶紧掏出手机给沈听风打电话,电话却从一旁柜台下面响起。 她顿时人都麻了。 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见前面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听风从对面跑了过来。 看那姿势,没受伤。 当日一身的模样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他们还狼狈。 衣服也是湿漉漉贴在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引以为傲的头发也跟拖布一样,一缕一缕乱七八糟的抹在脑后。 “你们没事吧。”沈听风跑到两人面前停下。 互相打量。 小伤肯定有。 易念还好一点,胳膊有点擦伤,是躲避狙击枪的时候,在地上翻滚擦伤的。不过隔着衣服,只是破了点表皮。 连景山和沈听风稍微严重点,但也都是皮外伤。 大家都松了口气。 连景山赶忙道:“王星光呢?” “没事儿,丢不了。”沈听风走到一旁,说:“在里面呢。” 这是某家银行的自动取款机。 取款机是独立的,但是为了客户隐私,造了一个小房间。 非常小,只够三五个人站着。 但是有门。 这还不是一般的门,这是非常非常牢固的防爆门。 沈听风敲了敲门:“王星光。” 王星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在里面,外面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没事了。”沈听风说:“你等会儿,我叫人来开锁。” 易念和连景山听沈听风说起这事情,都十分无语。 沈听风听了连景山吩咐,本来是拽着王星光往外走的,但是没走两步,就觉得不太对。 环境太乱,他看着远远的有人过来,虽然身形隐在烟雾中,但感觉来者不善。 他一个人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带着王星光就不一样了。 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和王星光一伙的,到时候,不但要对付敌人,还要防着王星光反水,就很被动了。 这时候,他看见了一旁的自动取款机窗口。 抬手就将王星光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你在里面等着。” 沈听风抬手就一枪打在自动取款机的门锁上。 很好,锁坏了。 坏的非常彻底,这个房间因为自身的设计特性,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一般的炸药都炸不开的所在。 ------------ 第261章 师徒 自动取款机的小房间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特别安全。 王星光被推进去之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里面啪啪的拍门。 “表哥,表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是拍也没有用。 门已经锁死了。 他想出也出不去。 别人想进也进不来。 就算在外面用枪对着大门扫射,也不可能打出个窟窿来。 烟雾也进不去。 这门可不是五十块钱的开锁师傅能搞定的,要上专业工具,老费劲了。 沈听风将王星光推进房间后,追着那人往前跑,但是在大楼的另一边,也遇到了爆炸。 没追着人。 不过他也没有穷追。 沈听风知道孰重孰轻,心里还惦记着连景山这边的情况,就立刻折返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了他们。 好在大家都没事儿。 王星光也没丢。 连景山说:“你就在里面安心等着,打个盹什么的。一会儿就救你出来了。” 也只有这样了。 好在他的手机还在兜里,可以看短剧看小说打发时间。 于是王星光就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连景山说:“表哥,你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 “好。” 整个事件其实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最多也没超过十分钟。 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主楼大厅里,就像是遭到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 地上和柜台,货柜上全是水。 爆炸后留下斑驳的痕迹。 因为慌乱被撞的东倒西歪的东西。 好在除了被打死的一名歹徒之外,没有其他人员遇难。 但有受伤的。 工作人员和路过的车主都有,在慌乱中磕了碰了的,但没有太严重的。 怎么会被人带入,安装了那么多爆炸物?服务区负责人从上到下,要倒霉一批。 救护车来了好几辆,给受伤的人处理。 轻伤就地处理,稍微严重一点的赶紧送医院。 服务区主楼里面积挺大,第一件事情是要检查全场,角落都不能放过。 万一有因为爆炸受伤,昏迷,或者因为害怕不敢出来的群众,必须赶紧救治。 同时进场的,还有紧急进厂的排爆队伍。 虽然已经炸了不少,但谁敢保证都炸了呢? 万一还有没炸的呢? 特警队副队长欧理全走到连景山身边:“连队,你和两位同志都受伤了,先处理一下伤口。这边交给我们吧?” 连景山自己感觉了一下,没多大事儿。 他摆了摆手:“没事儿,不着急。现场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先看一下。” 欧理全有些担心。 易念已经走向刚才连景山和歹徒打斗的地方了。 就在侧门不远处。 地上躺着一个。 法医还没到场,正在赶来的路上,尸体没有人动。 死者是一个年轻男性。 已经面目模糊。 他中了两枪,一枪是易念打的,打在腿上。 另一枪在脑袋上。 一枪爆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活命的机会。 易念蹲下看了看。 连景山也走了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易念摇了摇头。 “那个也不认识。”她又加了一句:“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是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再看他走路的姿势和身影,并不熟悉。” “但是呢?” 连景山追问了一句。 他看的出来,易念有话要说。 易念走到一旁,那里一片焦黑,是爆炸留下的一处痕迹。 “这个炸药,我感觉很熟悉。”易念说:“我对炸药,其实挺了解的。” 连景山中肯道:“职业原因?” “算是吧。” 连景山说:“许梅是一个对炸药非常有研究的高手。” 要不然的话,在决定弄死燕关的时候,也不会选择用炸药炸死。 连景山道:“她学的这个专业?” “不是。许梅从大山里出来,小学都没毕业,哪来的专业。” 那座山太偏僻太荒凉,虽然政府努力了这么多年的脱贫,但也只是比以前好一些。 山里没有学校,孩子上学要走很远。 关键是,因为贫穷和狭隘,他们对学习并无兴趣。 且在这一点上,平等的对待儿女。 女儿是为了给家里干活儿,养到十几岁,出嫁换一笔彩礼。 儿子好点,也好不到哪里去。 儿子是为了生孙子,传宗接代。 从这里出去的许梅,能有小学毕业已经是无数脱贫攻坚工作人员的努力了。 好在小学毕业,大部分日常生活中的字都能认识,也不影响生活了。 易念说:“天盛集团虽然干的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但其中有不少走偏了的厉害角色。有一个老头,在这方面就特别厉害。” “他叫山言博,早些年是矿工,在矿山里管雷管爆破的。也没有什么文化,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手艺。” “盗墓这一行,对爆破有很高的需求。底下墓室很多都被土石或者各种机关封住。盗墓贼可没有耐心慢慢来,一点点挖。他们才不在乎是不是对文物有损坏,都是直接上炸药的。” “所以这个山言博,在天盛集团的地位很高。” “他喜欢许梅,觉得许梅长的和他年幼夭折的小孙女一样。教了许多相关本领给他。他算是许梅的师傅吧。” 连景山认真听着:“之前没听你说过。” “因为我也没见过他。”易念说:“这个人在我进集团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半年多了。许梅跟我说起他的时候,是想着让我每到日子,去给他上个香……当初为了这个,我还恶补了许多爆炸相关的知识。” 易念会的,许梅不必会。 但许梅会的,易念必须会。 连景山道:“人是怎么死的?” “炸死的。” 易念摇头:“在一次开墓的时候,出了状况,整个墓都塌了,巨大的石头和土落了下来,当场进去的几个人都被活埋了。他也在里面。” 干一行,难免就死在这一行。 这也不奇怪。 哪一行都是。 只是每个人难免都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可是。”易念话锋一转:“他的尸体没有被挖出来。那工程量太大,所以外面的人商议之后,直接放弃了。” 虽然活不见人,但是死没见尸体。 就很有疑点了。 连景山皱眉:“你怀疑他没死?” ------------ 第262章 早早准备 “不好说。”易念沉吟道:“天盛集团里,有本事但死于非命的人不止他一个,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早就死了,之前我也没有特别关注过。” “这个墓,再没有去查看过吗?” “没有。地方太偏远,而且后来考究,应该是误判。那地方并非一个古墓,只是一个地下岩洞。没有科考价值。” 说话间,爆破专家走了过来。 和两人握了一下手。 “整个一层都检查过了,没有未爆炸物品。”爆破专家说:“大楼内发现的爆炸点有十一处,但都是威力不大的黑火药。” “黑火药?”易念忙道:“民间制作的那种?” “是的。黑火药其实属于古代火器了,就是硝酸钾加硫磺加木炭。威力小,但是燃烧时会伴随大量火星和浓烟,与其说是为了爆炸而爆炸,倒不如说,是为了制造烟雾和爆炸的效果,扰乱环境用的。” 爆破专家四下看了看:“这里的炸药,为了增加浓烟,还额外混进了锯末,煤粉。从技术上看,很专业。” 连景山道:“那外面山坡上的呢?” “也是一样的。”爆破专家说:“我们还在现场发现了自动引爆装置。也是一种很古老的手工装置。” 所以,狙击手在开完最后一枪之后,就离开了。 后续一连串的爆炸,是为了给自己的逃跑拖延时间。 但对着易念的那一枪,真的是想杀了她。 连景山道:“民间能制造出这种火药的人多吗?” 爆破专家遗憾的点了点头。 “挺多的,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这都是民间流传的口诀。你看那穿越文里,十个有八个都会发明火药,不是什么保密配方。就是网上现查,也查的出来。” “不过从残余的火药成分看,是个高手。” “这么多爆炸点啊。”他感慨:“要是对方用的是高性能的炸药,这栋楼,这山坡,都要炸没了。”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捡回了一条命。 “还有。”爆破专家又说:“我们在大楼里找到了燃烧弹的残留,也是自制的。但里面加了白磷和铝热剂。从难度来说,制造燃烧弹可比制造黑火药炸药难多了。这个人,是专家。” 各方面的消息不停的汇集过来。 山坡上因为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没有办法提取出匪徒留下的痕迹。 虽然威力不大,但十几个点炸起来,也是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高速已经临时封路,过往车辆一律严查。 但从高速摄像头一路跟进,易念追的那名匪徒和另一人,应该是沈听风追踪,最后被爆炸拦住没追上的那个,两人一起上了一辆停在服务区外的黑色越野车。 车在下一个路口转进国道。 国道又上乡道。 最终,这辆车被发现在乡村小道边的树林里。 车上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留下。 不出意外,这是辆套牌车。 山坡上的一个或者两个,并没有他们出高速的录像。 山坡那边是山村,根本就没有监控,如果他们立刻换装离开,就算是被看见,也没人认识。 今天这场爆炸,虽然对方没有得到王星光,还留下了一具同伴的尸体。但警方也没抓住活口。 伙伴受伤毫不犹豫的灭口,这该多狠毒啊。 连景山沉着脸给虞文林打电话。 他们上午还在绿溪县城,回青山市,这是开完会后临时决定的。 决定之后,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从医院出发了。 从医院到服务区,再有一个半小时。 就这短短的三个半小时,服务区竟然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 这几十个炸药,要带进人来人往的服务区,还要安装,都需要时间。 服务区已经调出了上午到现在的所有进场信息。 那辆车,比连景山他们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服务区,也是从绿溪县城的方向来的。 一路追监控过去,确实是从绿溪县城出来的。 在停车场停下后,几个穿着鼓鼓囊囊的人下了车,进入大楼。 都戴着帽子口罩,低着头,看不清楚脸。 规模大或者重点路段的服务区会设有警务室,有民警全天驻勤。但这只是个小服务区,只有服务区运营方聘请的保安进行日常维护值守。 都习惯了风平浪静,谁也没注意到他们。 服务区大楼里面虽然有监控摄像头,但不是无死角。恰恰相反,照不到的地方很多,至少厕所里面是全方位的照不到。 这就是漏洞。 对方抓住了这个漏洞,造成了今天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 连景山严肃的对虞文林说明情况:“虞队,我们的消息,泄露了。” 虞文林听的瑟瑟发抖。 对方比连景山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半小时到达服务区,也就是说,消息是在医院泄露的。 他们这边还在会议室里开会,连景山决定要走,那边,匪徒就得到了消息,提前一步出发安排了。 连景山这边的人,只有连景山,易念和沈听风。 他们自然不会泄露消息。 王星光也不会。 他躺在病床里,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十分钟后就出发了。 当时的会议室里,除了连景山的人,还有他和两个手下。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手下会泄露消息,是内鬼。 最先可疑的,是会议室本身。 虞文林立刻带人杀回了会议室。 可惜,这会儿离他们离开会议室,已经三个小时了。 会议室里检查了一遍,每个角落,桌子底下,每一张椅子,沙发底下,可惜什么都没有。 虞文林又调出监控。 监控里,出现了可怕的一幕。 在他们开会之前,有一个清洁工,进去打扫了一下卫生。 在他们离开之后,又进去打扫了一下卫生。 虞文林指着这个清洁工问医院负责人:“这个人是谁?” 问了一圈,竟然没有人认识。 并非医院的人员。 虞文林的脸色阴沉的要滴水。 绿溪村是他的辖区,这事情虽然连景山也大意了,但归根到底,是他们的责任。 半个小时之后,王星光终于被解救了出来。 他捂着脑袋,后脑勺上肿起一个大包。 “这是怎么了?” 王星光郁闷说:“表哥把我推进来,我一点准备没有,撞到自动取款机上了。” ------------ 第262章 表哥要出墙 医生赶紧给检查了一下。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要是不放心,再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医生说着,看了一下连景山,迟疑道:“同志,你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的,谢谢医生。” 连景山应着。 当然要检查,他又不是黄世仁。 就算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也不能不管手下。 自己,易念,沈听风,包括王星光,今晚都可以在医院组队了。 但不能在这里。 不是自己的地方,没有安全感。 有什么事情都不好处理。 服务区离青山市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了,他已经联系了秦启峰,让他带人过来接。 这一趟确实是的大意了。 王星光的身份确实存疑,但只以为对方会悄悄的来。 万万没想到,如此嚣张。 今天敢抢人,明天就敢吃人。 今天敢上火药,明天就敢上火炮。 这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赵局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秦启峰商讨如何从颜羽口中探听消息,当场血都凉了。 好在连景山赶忙说,大家都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现场也没有死亡。 赵局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这才缓过来。 赶紧命令秦启峰带人去接人,再让一队特警跟着,全副武装。 青山市刑警队长带一个警员一个特聘人员一个嫌疑人,要是被炸死在外面了,他也不想活了。 医生千叮万嘱的走了,连景山走过来,在腰后一摸。 “给你个东西。” “啊?什么?” 连景山摸出了手铐,一只手铐在他的手腕上。 冰冷又坚硬。 王星光愣住了:“连队,这,这是干嘛?” 连景山将手铐的另一边铐在自己手上。 “这是为了你好。”连景山晃了晃手:“走,回青山市。” 王星光懵懵懂懂的,一手被连景山拽着,一手按着自己脑袋,只觉得脑壳痛。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王星嘟嘟囔囔:“刚才那些人,是冲我来的吗?” “你说呢?”沈听风没好气说:”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这么大阵仗来要你的命?” 沈听风也不知道伤了哪里,动一下龇牙咧嘴的。 王星光一脸惊恐。 “我不知道啊。” 沈听风懒得再问,翻了个白眼。 “行了,走吧。” 连景山也没多说什么,拽了拽胳膊。 王星光只好跟着走了。 如果现在他是王星光,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如果是王二,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方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要带走王星光,他身上藏的事情,可见不是小事。 四人走到车边,连景山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打开,铐在了后座一旁的扶手上。 王星光脑子虽然好使,但是武力值非常一般。 让他一个人在车里待着,他就是再舌灿莲花,也没办法 从服务区到青山市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一辆车押送王星光,太危险了。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服务区。 服务区已经全面封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他们一直等到秦启峰带着接应的车和人来,才动身回城。 直接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秦启峰一边安排人去买晚饭,一边安排他们去检查。 之前也办过那么多案子,从没有那么惨烈过。 出去三个,伤了三个。 易念虽然是伤的最轻的,但是肩上的衣服剪开,也露出在地上蹭的一片血迹。 小护士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一边说:“可能稍微有一点痛,忍一下啊。” “没事儿。” 易念还安慰她。 “你们真不容易。”小护士有点担心:“这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万一留下疤,就不能穿吊带裙了。” 易念都被她可爱笑了。 “那就不穿吊带裙,而且这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的。” 易念其实夏天从不穿吊带,她背上洗纹身的痕迹还很明显。 虽然没那么在意,但也不愿意露出来叫人看见。 易念的伤不严重,本来不必住院。 但是连景山不放心,而且让她一个人回去,更不放心。 “住一个晚上。”连景山安排:“明天一起出院。” 都是皮外伤,不是太严重,但看起来怪可怕的。 沈听风也说:“对,别逞强。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还是住医院。” 四个人的病房都在一头,门口有特警守着。 九点,三个人的伤都处理好了。 王星光也做了检查,脑子没出什么事儿。 易念躺在床上,正要将今天的事情复盘一下,有人敲门。 “进来。” 连景山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外。 “连队。”易念连忙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连景山举了举保温桶:“秦阿姨送来的鸡汤,让我拿给你。” “秦阿姨也太客气了。” 易念起身走到桌边。 病房里没有,但是保温桶的盖子就是一个碗。 连景山于是倒了一碗出来。 一个用碗喝,一个用桶喝。 易念喝了一口。 舒服的叹一口气。 又香又暖。 她还是很有良心的,半碗下肚,想起来了。 “沈听风呢,要不叫他也来喝两口。” 连景山呵了一声。 “他有单独一桶。” 这就不对了啊。 易念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秦阿姨知道我们三个人住院吗?她送两桶鸡汤,这是什么意思?二桃杀三士?让我们争风吃醋?” 不应该啊。 连景山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吧。秦阿姨有个侄女,看上了沈听风,今天正好在她家玩儿,一听说他受伤了,就要来看他。他那是爱心鸡汤,我们这个……我们这个也是爱心鸡汤。”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易念也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我怎么不知道,表哥出息了,要偷偷摸摸红杏出墙啊。” “他也没告诉我,是我碰巧在小区里碰见的。不过,他拒绝了。” 易念的神色暗了些。 她知道沈听风为什么拒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医师这件事情彻底了解之前,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有牵扯。 有了在意的人,就有了软肋,敌人就有了攻击你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沈听风的身份还不分明,怎么介绍自己? 易念沉默了一下:“这事情,他会处理好的,他知道轻重。” 连景山夹出个鸡腿放在易念碗里。 卧底要付出的,远比明面上的人,要多的多。 有时候,真的是断情绝爱,妻离子散。 但总有人站在黑暗里。 守护光明。 “不说这个。”连景山说:“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 第263章 年轻的继承者 这次的事情,真是他们之前做了诸多推测的意料之外。 易念想了想:“也算是个好事。” “怎么说?” 易念说:“今天虽然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对方并没有得逞。无论是要杀我,还是要带走王星光,都没有成,反而暴露了自己。”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们有两个厉害角色。” “山上肯定有一个狙击手,对了,子弹找到了吗?” 连景山他们是另有任务在身,可以说是飞快的撤离了现场。 但辖区警方在现场的搜证,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还有被灭口的男人,也要运回警局尸检,要确认身份。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武器的确认。 根据子弹,可以推断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进一步追踪武器来源。 “找到了。”连景山说:“是M1022远程狙击弹,这款子弹是专为巴雷特M107狙击步枪研发的,有效射程在一千八百米左右。” 易念又喝了一口汤。 她今天也算是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国内严禁任何单位或个人违规持有,买卖枪支。 但有些人,能用各种方法弄到各种武器。 方法多种多样。 常见的比如将枪支拆成散件,分批装入多个包裹,或藏在礼品盒,玩具盒里,瞒报过关。 还有陆路偷渡过关,借助边境复杂地形或多国中转规避风险。 比如连景山就查过一起,对方从老挝,柬埔寨购买枪支后,雇佣人员经陆路运到越南,再伺机从越南边境非设关地,绕过海关和边检卡口,通过山间小道等隐秘路线,徒步入境。 甚至极少数人会冒险的将小型枪支或枪支核心部件藏在随身行李的夹层,甚至贴身藏匿。 放眼望去,国家一片安静祥和,人间喜乐。 那是有无数人拼着自己鲜血淋漓,为大家挡住了刀枪剑雨。 易念点了点头:“M107的后坐力不算强,但狙击枪不是谁都能用的。我不知道山言博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但如果今天放炸药的人是他,那,今天山坡上,就有两个人。” 算算年纪,山言博今年已经七十了。 之前在集团,也从未听说他会狙击。 “山坡上已经彻查了一遍,因为破坏的厉害,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但是在另一边的山坡上,有几个新鲜的模糊的鞋印。” 连景山在手机里找了找,将一张照片给易念看:“根据鞋印留下的时间看,应该就是埋伏在山上的人。” 易念看了以后,心里一沉。 “这个鞋印,不对啊。” “是。”连景山说:“虽然我们暂时还不能根据鞋印判断对方精确的年龄,但是不同的脚步,还是可以推断出大致年龄范围的。” 青少年,步幅短,步宽宽,鞋印边缘浅且不规则,落地时前脚掌或全掌均匀受力,常伴随拖痕。 青壮年,步幅大,步宽窄,鞋印轮廓清晰,前掌内侧磨损明显,落地有力,无拖沓。 中老年,步幅逐渐缩短,步宽边宽,鞋印后跟外侧磨损突出,落地时全掌受力且压力不均,可能出现擦痕,重心偏移痕迹。 虽然不是绝无例外,但这是多少人研究之后的科学结论。 易念缓缓道:“从照片上看,这是一个青壮年?” “所以他不是山言博。” “虽然并不能确定,但从目前的线索看,他不是。” 脚步年轻,会狙击。 山言博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不具备这一点。 易念沉吟片刻:“其实,我也觉得他不是山言博。” “你是靠什么推断?” “因为他杀许梅杀的太爽快。” “山言博是许梅的师傅,据许梅说,是得意弟子的那种弟子。我们假设,山言博之前被困在墓中,被许梅放弃,现在回来报仇,难道他不要说两句吗?” 比如说,你这个孽徒。 教你,真是我瞎了眼。 没想到我没死吧? 一枪毙命,连是被谁杀的都不知道,这种报仇有什么意义。 易念说:“山言博是一个冲动倔强的性子,有点什么事情,一定要跟人辩个清楚。他若是要清理门户,一定会让许梅知道。” 连景山不知道山言博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相信易念的判断。 易念在研究许梅这一块,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个任务,虽然她在最危险的第一线,但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任务。 就说模仿许梅,包局就请了两个顶级心理学家,还有两个影视学院的顶尖老师,一边揣测吃透许梅的内心,一边一点一点拆解她的动作,语气。 最难的其实是声音。 同卵双胞胎的脸可以一模一样,但声音没办法一模一样。 易念在模仿许梅声音这一块,花了大功夫,还装了一段时间的嗓子嘶哑。 易念说:“许梅这个人,除了在对着燕关的时候是恋爱脑,猪油蒙了心。看其他人都非常准。她形容山言博的性格和为人,我认为可信。” 有些人是,我宁可死,也要你死。 有些人是,我宁可死,也要搞清楚这件事情。 山言博就是后者。 连景山拽出张餐巾纸。 “服务区大楼所有的监控都已经粗略查过一遍,当天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看不清脸的人进入。也没有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进入。服务区摄像头都是高清的,年纪看的很清楚。” 他们碰头的几个。 被沈听风追的那个,沈听风确定是个年轻人。 被打死的,是个年轻人。 逃跑的那个,不但和两人都打了照面,还和易念说了话,也只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和一个七十岁的老年人,还是很好区分的。 在这个事件中,目前没有七十岁的老年人出现。 本来他们认为,唯一有可能的是山坡上那个谁也没见着的。 可那也是个年轻人。 那山言博,就没有出现过。 有人继承了他的技术。 这个人,可能就是用狙击枪的人。 易念缓缓道:“连队,你说我现在回家,那个人,会再找上门来吗?” 连景山说:“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