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重回1998 生锈的搪瓷杯被王月狠狠摔在水泥地上。 杯体四分五裂。 尖锐的碎瓷片向四周溅开,其中一片划过罗阳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罗阳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女人的哭喊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2022年商界的风云人物,最后却被妻子和兄弟联手设计,失去所有,一个人死在廉价的病床上。 他生命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电视里的一场慈善晚会。 他曾经的妻子王月,正挽着他最好的兄弟刘建的手臂,以知名慈善家的身份,向社会捐赠一笔巨款。 那笔钱,每一分都源自他的心血。 电视上,他们感谢彼此的陪伴与扶持,仿佛他罗阳这个名字,从未在他们的生命里存在过。 真是讽刺啊。 …… “罗阳!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你死了吗!” 罗阳的视线终于聚焦。 眼前不再是医院斑驳的天花板,而是自己家中那间筒子楼的房间。 墙上挂着他和王月的结婚照。 “我哥那边就等着这笔钱救命!我爸妈把所有亲戚都求遍了,就差这两千块!罗阳,这钱你今天必须拿出来!” 她口中的“哥”,不是亲哥,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邻居,也是罗阳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兄弟,刘建。 两千块。 救命钱。 就是这个场景。 就是这一天。 1988年7月12日。 他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命运坠落的起点。 上一世,就是今天,王月用同样的理由,哭闹着,逼他拿出了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两千块钱。 那笔钱,是他准备用来承包工厂第三车间的启动资金。 在1988年,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不过七八十块,两千块是一笔可以改变人生的巨款。 他当时信了王月的话。 他心疼自己的妻子,也相信自己的兄弟。 结果,刘建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救命的急事。 刘建拿着那两千块钱,抢在罗阳前头,用低价买断了一批被外贸公司退回来的残次品库存。 然后他转手把那批货倒卖到了南方,一夜之间赚了近万块。 那本该是属于罗阳的第一个机会。 他为了那个机会,熬了无数个夜晚,做了大量的市场调研和准备工作。 而他自己,因为错失机会,又被刘建和王月联手设计,在厂里犯了“错误”,最终被开除。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一步错,步步错。 他去工地搬过砖,在街边摆过地摊,为了养活这个家,什么苦都吃过。 王月却拿着他拼死赚回来的血汗钱,不断地接济事业有成的刘建。 他们在他面前,一个是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是仗义疏财的兄弟。 在他背后,他们是一对早已勾搭在一起,吸食他血肉的狗男女。 直到他被利用完所有价值,被他们弃之如敝屣。 “罗阳!你看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月见罗阳长时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最讨厌罗阳这副什么话都不说的样子。 “不说话是吧?好!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是不把钱给我哥,这日子也别过了,我们离婚!” 离婚。 这个威胁太熟悉了。 上一世,他就是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就软化了。 他太爱王月,为了娶到她,付出了太多,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所以,他妥协了。 想到这里,罗阳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表演的女人。 “好。” 王月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好。离婚吧。”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王月脸上的愤怒和蛮横凝固住了,剩下的是全然的错愕。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离婚? 罗阳这个男人,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甚至把他父母给的钱都偷偷拿来给她买裙子。 这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竟然主动说要离婚? 这绝对不可能。 这只是他的气话,是他用来反抗自己的一种方式。 对,一定是这样。 “你……罗阳!你敢再说一遍!”王月用提高的音量,试图重新夺回对话的主导权。 “再说十遍也是一样。”罗阳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站起来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气势笼罩了王月。 “王月,你不是一直觉得跟着我这个穷工人委屈了吗?” “我成全你。” “你不是觉得刘建比我有本事吗?” “我也成全你。” “离婚。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谁不去谁是孙子。” 王月彻底懵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觉得刘建有本事?他怎么敢提离婚? “站住!”王月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冲上去想拉住他的胳膊,“罗阳,你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罗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对了,忘了告诉你。” “给刘建带句话,就说南郊仓库那批的确良,让他别碰。” “那是个坑,谁跳谁死。” 话音落下,他拉开门,在王月呆滞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外,夏日的风吹在罗阳的脸上,带着一股燥热。 他走出筒子楼,楼道里昏暗潮湿,充满了邻里各家传出的饭菜和争吵混合的气味。 上一世,他就是从这栋楼里,背着沉重的负担和错误的信任,一步步走向深渊。 这一世,他从这里走出去,将要亲手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复仇的棋局,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而第一步,就是那批“的确良”。 ------------ 第二章 谁是傻子,谁是戏子 整个大院谁不知道,罗阳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更是个怕老婆的。平时对他那个漂亮媳妇王月,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今天他居然摔了门。 “小阳,跟你媳妇吵架了?” 隔壁的王婶端着饭碗,站在自家门口,看着罗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话说开了就好了,别往心里去。” 罗阳停下脚步,转过头。 罗阳对着王婶笑了笑。 “没事王婶,不是吵架。” “我妈让我今晚回家吃饭,我跟她说了声,这就过去。” 这个理由很周全,听不出什么毛病。 王婶点点头,端着饭碗缩回了屋里。 罗阳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最多明天一早,他跟王月闹离婚的事,就会在这个院子里传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闲言碎语会比苍蝇还多。 但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名声? 脸面? 上辈子他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活得不像个人,最后得到了什么? 是饿得两眼发昏,差点去啃路边的树皮时,也没人递过来半个馒头。 是被人冤枉,背上沉重债务的时候,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经历过一回生死,他比谁都清楚,人活一辈子,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那个即将出现的机会。 南郊仓库,那批“的确良”。 上一世,刘建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从这批货开始的。 那是一批出口转内销的布料。 因为染印环节出了点微不足道的瑕疵,被外商整单退了回来。对于普通人,对于厂里的领导来说,这就是一批没人要的残次品,占着仓库,还得花钱处理。 但在罗阳眼中,那不是残次品。 那是还没被人发现的金矿! 现在是1988年,国家虽然开放了,但物资依旧不是那么充裕。“的确良”面料的衣服,就是城里最时髦的物件。谁家姑娘要是能穿上一件的确良衬衫,走在路上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而那批货的瑕疵,仅仅是一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细微跳线,完全不影响穿着和美观。 最关键的是,它的处理价,低得超乎想象。 刘建就是用从自己这里骗走的两千块钱作为本金,又弄来了三千块,凑足五千,以废品处理价,把南郊仓库里那整整两大货车的“的确良”布料全部吃了下来。 然后,他根本没在本地出手,而是直接联系了南方的车皮,把货连夜运到了南方沿海城市的小商品市场。 在那里,这种带着微瑕的“的确良”,价格比本地高出数倍,依旧被疯抢。 前后不过一个星期,刘建就空手套白狼,净赚了将近一万块钱。 在人均月工资不过百元的年代,一万块,是一笔足以改变任何一个普通人命运的巨款。 这一世,这个机会,他罗阳要定了! 刘建能做到,他只会做得更好。 可横在他面前最大的难题,和上一世的刘建一样。 钱。 启动资金从哪里来? 他工作几年攒下的全部家当,就是那张有两千块钱的存折。可那张存折,现在正在家里,被王月死死地盯着。 刚刚已经和她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再回去跟她要钱,根本不可能。 罗阳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盘算。 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张宇。 厂里的老厂长,一个性格固执,脾气火爆,但为人极其正直的老头。 罗阳的父亲,曾经是张宇最器重的技术骨干,后来因为一次严重的工伤,才不得不提前退了下来。因为这层关系,张宇一直对罗阳这个故人之子多有照顾,只是罗阳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一直没闯出什么名堂。 而刘建的父亲刘福,是厂里的会计科科长,主管财务。 一个厂长,一个会计。 这两个人,两条线,瞬间在罗阳的脑中交织。 一个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关键细节,猛地炸开! 他想起来了! 上一世,刘建那另外的三千块钱,根本不是他找什么亲戚朋友借的! 是他爹刘福,利用职务之便,从厂里的小金库里,偷偷挪用出来的公款! 这件事,本来应该在半个月之后,厂里进行年中财务审查的时候被捅出来。当时刘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就要出大事。 可就在审查的前两天,刘建从南方赚了大钱回来,悄悄把那三千块的窟窿给填上了。 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平息了。 破局的点,就在这里。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演戏,那么会算计。 那我就给你们搭一个更大的台子,让全厂的职工都当观众,好好看一看,你们父子俩,还有那个一心想跟着你们飞黄腾达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唱的这出好戏! …… 与此同时,筒子楼,罗阳的家里。 王月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还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没有回过神。 他怎么会知道的确良的事? 这件事,是刘建昨天晚上才找到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告诉她的! 这是刘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他们两个人发大财的秘密! 王月越想心里越乱,越想越害怕。 她再也待不住了,抓起桌上的钥匙,反锁上门,匆匆忙忙地就往楼下跑。 厂区后面的单身宿舍楼下,几个年轻的男工正聚在一起抽烟吹牛,刘建就在其中。 他个子不高,但人长得白净,穿着一身时髦的牛仔服,嘴巴又甜,很会说漂亮话,在厂里,尤其是女工那里,人缘向来不错。 看到王月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很难看,刘建跟几个工友打了个哈哈,起身把她拉到了旁边僻静的树影下。 “怎么了这是?跑得满头大汗的。钱拿到了?” 刘建的眼睛亮了一下,话问得很直接。 “钱……没拿到!”王月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出事了!刘建,罗阳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刘建的脸色也变了,“知道什么了?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的确良的事!他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他还说……说那是个坑,谁碰谁死!”王月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还要跟我离婚!刘建,他从来没跟我这样说过话,他今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害怕!” 的确良的消息,是他从他爸一个在商业局工作的老同学那里费了好大劲才打听来的,绝对是内部消息,除了他们父子俩和王月,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罗阳一个整天在车间里跟铁疙瘩打交道的钳工,他上哪知道这些去? “坑?他懂个屁!” 刘建冷静下来,冷哼了一声。 在他眼里,罗阳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窝囊废。这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点风言风语,就拿出来咋咋呼呼,故意吓唬王月,目的就是不想把那两千块钱拿出来。 “他就是个废物!自己没本事赚钱,就想拦着我们发财!”刘建伸手,安抚地拍了拍王月的手背,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你别怕,他这就是虚张声势。至于离婚,他更是在吓唬你。他那种没出息的男人,离了你他能活?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这样,你先回去,接着跟他闹,就说你不信他的鬼话,钱你今天必须拿到手。我这边呢,也去找几个朋友,晚上去跟他‘好好聊聊’。软的不行,就给他来点硬的!我就不信了,他那两千块钱,还能比他的骨头更硬!” 他凑近了些,在王月耳边低语。 “等咱们赚了钱,就带你离开这个破厂,去南方过好日子。到时候,就该他罗阳哭着喊着求你别走了!” 听到这番话,王月慌乱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对啊。 罗阳就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肯定是自己吓唬自己。 只要刘建能带着自己发财,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王月离开的背影,刘建心里一阵火热。 一个蠢货丈夫,一个漂亮老婆,还有一笔马上就能到手的启动资金。 他刘建的人生,马上就要不一样了! 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厂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钱必须尽快弄到手!夜长梦多!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后面,罗阳睛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 第三章 厂长办公室,惊天举报 厂长办公室,设在行政楼二楼最里间。 罗阳站在门外。 上一世,他有无数次机会走进这扇门,向里面的那位长者求助,但他没有。 他总觉得家里的丑事不该往外说,觉得找领导告状,是一件丢人的事。 这份固执,最终让他失去了一切,家庭,工作,还有他自己的人生。 重生回来,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进来。” 罗阳推开门。 办公桌后面,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男人,从一堆文件中抬起了头。 他看见罗阳,脸上露出些许意外,随即摘下眼镜,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罗阳?你怎么来了?” 张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熟悉,也带着一丝了然。 “是工作上遇到了问题?还是……你爱人又让你过来,想给你调个清闲点的岗位?” 显然,王月为了这种事来找厂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罗阳摇了摇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严,落了锁。 这个举动让张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罗阳走到办公桌前对着张宇,深深地鞠了一躬。 “厂长,我不是为工作上的事来的。” “我是来……举报的。” 张宇脸上的那点疲惫和随意瞬间消失。 “举报?”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 “举报谁?举报什么事?” 作为执掌数千人国营大厂的一把手,张宇很清楚,“举报”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 “我举报财务科科长,刘刚!” 罗阳抬起头,直视着张宇。 “他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 一句话,让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停滞了。 张宇的身体又向前倾了些,双手撑在了办公桌上。 刘刚? 厂里的老会计,一辈子都在跟钱打交道。这个人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严谨、本分,甚至是有些古板。 他会挪用公款? “罗阳!”张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举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诬告的后果你清不清楚?” 这件事情的性质太严重了。 如果举报属实,那就是重大的经济犯罪,是要坐牢的! 如果举报不属实,这就是最恶劣的政治攻击,举报人同样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我知道。” “我知道后果,所以我才直接来找您。” 他迎着张宇审视的目光地继续说。 “厂长,我知道您很难相信。但是请您想一想,我父亲是罗明,我是厂里八级钳工的接班人,厂里所有人都说我前途无量。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敢拿着我父亲一辈子的名誉,拿着我自己的前途,来跟您开这种玩笑吗?” 张宇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有说话。 罗阳说的是事实。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父亲罗明更是为了建厂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 罗阳本人性格是闷了点,但在车间里是出了名的能吃苦,技术也是年轻人里最好的那一个,马上就要评上五级钳工,是所有老师傅都看好的苗子。 他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动机,去诬告一个跟他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交集的财务科长。 这背后,一定有事。 “你说他挪用公款,钱呢?他把钱挪用到哪里去了?” “他把钱,给了他的儿子,刘建。” 罗阳开始讲述一个他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故事。 这个故事,九分是真,一分是假。 但往往是这样真假参半的故事,才最能取信于人。 “厂长,您可能还不知道,刘建最近正在外面谋划一笔大生意。” “他看上了南郊仓库里积压的那一批出口转内销的‘的确良’布料,想要全部吃下来,然后倒卖到南方去,赚一笔大的。” “这件事,他之前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想拉我一起入伙。他还让我把准备用来承包车间的两千块钱拿出来,当做启动资金。” 听到这里,张宇的眉头动了一下。 厂里最近在搞车间承包责任制的试点,罗阳技术过硬,人缘也好,是钳工车间呼声最高的人选,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你答应他了?”张宇问。 “我当时确实动心了。”罗阳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懊恼和庆幸的表情,“但是,您知道吃下那批货需要多少钱吗?整整五千块!就算我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也还差三千块。我问他,剩下的钱从哪里来。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钱的事不用我操心,他爸会帮他全部搞定。” “他爸?刘刚?”张宇的眉头拧了起来,“刘刚一个财务科长,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他哪里来这么大一笔钱?这年头,就算是双职工家庭,谁家能随随便便拿出三千块的现金?”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罗阳接话道,“我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三千块,这不是三百块,刘科长两三年的工资加起来,不吃不喝也攒不够这个数。这笔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于是,我多了个心眼。” 罗阳停顿了一下,他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我没有直接去问,而是去找了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第一个,是财务室的出纳,李姐。我托我爱人去问的,李姐说,刘刚最近下班之后,经常一个人留在财务室里,有时候很晚才走,说是要对账。” “第二个,是我在供销科的一个哥们儿。我请他喝了顿酒,他说,刘建这两天像疯了一样在找他打听联系火车车皮的事情,准备往广州运货。您也知道,现在车皮有多紧张,没有硬关系,没有大把的钱去上下打点,别说一车皮,你就是想运一箱货都难如登天!” “一个整天盘算着倒卖生意需要大笔本钱的儿子。” “一个掌管着全厂资金,最近又行踪诡异,独自加班的父亲。” “一个已经开始花钱打点,准备南下发财的计划。” 罗阳的声音猛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 “厂长!这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指向的结果只有一个!他刘刚是拿我们厂的公款,给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去做投机倒把的本钱!这是在挖我们厂的墙角!这是赤裸裸的犯罪!” “投机倒把”这四个字,在现在的环境下,分量重如泰山。 张宇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他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反了天了!” 他不是不信刘刚,而是罗阳提供的这条线索,太过清晰,太过合理了! 作为厂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应对紧急情况,厂里的账上确实趴着一笔备用金。这笔钱平日里极少动用,也最容易被人钻空子。 如果刘刚真的被他那个儿子说动,利欲熏心,铤而走险…… 后果他不敢想! 张宇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罗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罗阳,你父亲罗明是我们厂的功臣,是一面旗帜。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敢拿你父亲一辈子的名誉来担保吗?” 罗阳挺直了胸膛,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 “我敢。” “如果我今天所说的话里,有半句谎言,我立刻从厂里辞职,主动请求开除我的厂籍,永不踏入红星厂半步!” 好! 有这句话,就够了! 张宇紧绷的脸部线条,稍微缓和了一点。 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在没有抓到确凿证据之前,一旦走漏风声,无论最后结果是真是假,都将在全厂范围内引起巨大的震动和恐慌。 必须悄无声息地查!而且要快! 他重新看向罗阳,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 “罗阳,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很及时。”张宇的语气恢复了平稳。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厂里的蛀虫逍遥法外!也绝不会让你这样敢于说真话的同志,受到任何委屈!”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立刻回家去,就当今天从来没有来过我这里。后面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是!厂长!” 罗阳立正,对着张宇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鱼饵已经精准地投了下去,就等着那条贪婪的鱼,自己咬上钩了。 他举报刘刚挪用公款。 但实际上,根据他的推算,此刻的刘刚,很可能还没来得及,或者说刚刚才下定决心动手!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他要利用厂长张宇的雷霆手段,在刘刚父子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能帮他凑到在这个时代翻身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也是他前世伤得最深,亏欠最多,却无力报答的亲人。 他的父亲。 ------------ 第四章 父子夜话 罗阳的家,在厂区另一头的家属院。 这片家属院比他结婚后住的筒子楼更老,都是红砖砌成的平房,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个小院子。 罗阳推门进去,看到母亲正弯着腰在院里的灯泡下忙活。 她在整理一堆菜叶,是下午从菜市场捡回来的,准备剁碎了喂家里养的两只老母鸡。 母亲听到脚步声,直起腰,抬起了头。 看清是罗阳,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阳阳回来了!吃饭没有?锅里还给你温着窝头呢。” 她的头发白了许多,腰背也因为长久的劳作而不再挺直,但看向罗阳的眼神,一如既往。 罗阳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上辈子,他被厂里开除,怕父母知道,一直瞒着,只说自己在外面干得不错。 直到他病倒在床,再也瞒不住了,父母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二老卖掉了这间唯一的住处,换来的钱全部给他交了医药费。 可他最后还是走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妈,我吃过了。”罗阳走上前,从母亲手里拿过那把菜叶,“我来弄。” “你这孩子,刚下班,人累了一天了,快进屋歇着去。” “不累。”罗阳笑了笑,几下就把菜叶处理好,起身去水龙头下冲了冲手,“我爸呢?” “在屋里听收音机。” 罗阳应了一声,转身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 父亲罗明正坐在那张熟悉的靠背椅上,身子微微前倾,正专心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评书声。 他的一条腿有些不自然地蜷缩着,那是多年前在车间干活时被机器砸伤留下的病根,也正是因为这条腿,他才不得不提前病退。 “爸。”罗阳叫了一声。 罗明闻声回头,看见是罗阳,脸上露出些许意外。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你媳妇没跟你一起?” 他印象里,自从儿子结婚,回家的次数就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心思全在新家里了。 “我找您说点事。”罗阳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拉过一张方凳,在父亲对面坐下。 罗明察觉到了儿子今天的不对劲。 他看着对面的儿子,今天的眼神和坐姿,都与往日不同,不再是那个还有些青涩的年轻人。 “说吧,什么事?”罗明拿起桌上的烟袋,在桌角磕了磕里面残留的烟灰。 “王月要和我离婚。” “你说什么?!” 罗明拿着烟袋的手停在半空,他瞪着罗阳,像是不明白这几个字组合起来的意思。 “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闹什么离婚?” 罗阳把他和王月之间的矛盾,把王月逼他拿出两千块钱给刘建做生意,以及他无意中听到王月和刘建的对话,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隐去了自己重生的经历,只把一切的发现,归结于巧合。 罗明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色随着罗阳的讲述,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混账!真是混账东西!” “那个女人,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不同意你娶!脸是长得不错,可那双眼睛里全是小算盘!你就是不听!” “还有刘建那个小王八蛋!他爹刘刚当年还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们刘家就是这么对我们老罗家的?” “爸,您别动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离了就离了,这样的女人,咱家要不起。” “离得好!”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眼神里的火气变成了担忧。 “可是……你承包车间的事怎么办?那两千块钱……” 他很清楚,那两千块是儿子结婚这几年全部的家当。 现在跟王月闹到这个地步,那笔钱,恐怕是拿不出来了。 “爸,我今天晚上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想跟您……借钱。” 罗明整个人顿住了。 “借钱?你要借多少?” “两千块。” 两千块。 对于这个只靠着他微薄病退工资维持的家庭,这个数字无异于一座大山。 罗明一言不发。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木箱子。 箱子上挂着一把小铜锁。 他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找到其中一把,插进锁孔,转动。 他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在床上。 最后,箱子底露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罗明把那个红布包拿了出来。 他的手有些抖,一层,一层,解开了包裹的红布。 布包里面,是一沓钞票。 这是他和老伴这辈子一点一点节省下来,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 “这里……大概有一千块多点。” “你妈那边应该还存了点私房钱,我们俩给你凑一凑,应该能凑够一千五。剩下的那五百……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找你几个叔叔伯伯借!” 罗阳看着那包钱。 他的鼻腔发酸,一股热流直冲眼眶。 他猛地伸出手,按住了父亲正要把钱推过来的手。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喉结滚动,把涌上来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他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父亲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纸页已经有些发黄。 “爸,您先看看这个东西。” 罗明不解地看了一眼儿子,然后拿起了那张图纸。 他展开图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他曾是技术最好的八级钳工,厂里最顶尖的技术人员,他对机械图纸的理解,是刻在骨子里的。 图纸上画着的,是一种结构复杂又巧妙的零件,是他从未见过的设计。 每一个线条,每一个标注,都展现出设计者对机械工艺的深刻认知。 这……这简直是天才的设计! “这……这是你画的?”罗明抬起头,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震动。 “是。”罗阳点头,“爸,这个东西叫万向自调心轴承,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它的综合性能,比我们厂现在生产的所有轴承,甚至比从苏联进口的那些,都要好上至少三成!最关键的是,它的生产成本更低!” “有了这张图纸,我们承包下车间,就等于有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我们不愁没有订单!就算我们自己不生产,光是把这个设计卖给其他机械厂,专利费就够我们吃了!” 这是他从未来带回来的第二个底牌。 上一世,他离开工厂后四处碰壁,为了活下去,拼命自学,最终在机械设计这个领域闯出了一片天。 这个改进型的轴承,就是他二十年后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现在,他把它提前二十年,拿了出来! 罗明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抚过,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张图纸的价值! 这哪里是一张图纸,这分明就是一座挖不空的金山! 他再次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有震惊,有骄傲,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 “好!好!好啊!” 罗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脸膛发红,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 “不愧是我罗明的儿子!” 他不再迟疑,将桌上那包钱,连同那张图纸,一起推到罗阳面前。 “钱你先拿着!不够的,爹明天就给你想办法!这个车间,我们必须拿下!必须!” 他站起身,因为激动,忘了自己的腿伤,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 他身上的那种病退后的颓唐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先回去!承包的事情一定要稳住!钱的事,交给我!明天,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你把剩下的钱凑齐了!” 看着父亲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罗阳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才对。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父亲。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带领整个车间的工友,一次次攻克技术难关的八级钳工! 他今晚来,要的从来就不是那笔养老钱。 他要的,就是父亲此刻的这份信任,这份支持! 他把那张图纸推了回去,推到父亲的手边。 “爸,图纸您收好,这是我们家的根,不能弄丢了。钱,我也不动您的。我有办法解决。” “你有办法?”罗明愣住了。 罗阳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笑容。 “您就安心等着看好戏吧。” 父子二人都没有发现。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窗户外,一个贴着墙根的黑影停顿了一下,随即快速闪开,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 第五章 瓮中捉鳖,人赃并获 单身宿舍楼三层,最里侧的一间屋子里,灯光却还亮着。 刘建在狭窄的过道里走来走去,鞋底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规律的沙沙声。他停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指针,又继续走动。 三个男人歪斜地坐在床沿。他们是厂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之辈,此刻正吞云吐雾。 其中一个头发染得发黄的男人,脸颊上肉很多,他把烟头摁灭在床架的铁栏杆上,开口问道:“建哥,那小子还不回来?他该不是跑了吧?” “跑?”刘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黄毛,“他家就在厂里,爹妈都在这,他能跑到哪里去?等着。今天晚上,他要是不把那两千块钱拿出来,我让他知道后果。” 他的话音刚落下,走廊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里几个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刘建朝着黄毛递了个眼色。 黄毛站起身,脸上肌肉牵动,他走到门后,手握住门把,用力向内一拉。 门开了。 罗阳站在门口。 他看向屋内的几个人,又看了看为首的刘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人挺齐。”罗阳开口,声音平淡。他迈步走进屋子,视线从黄毛和另外两个混混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这种平静的态度,让屋内的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刘建的心跳漏了一拍。 事情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不习惯这样的罗阳。 “罗阳,你还敢回来?”刘建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别扭,先开了口,他要占据主动,“我兄弟家里出了事,等着钱救命,你见死不救,你算什么东西!” 他还在按照原定的说辞往下说。 罗阳看着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刘建,别费力气了。”罗阳走到屋子中间,离刘建不过两三步远,“找来这几个人,就是你的底气?” 黄毛被罗阳的视线看得火大,他认为自己受到了轻视。 “你找死!”他低吼一声,攥紧的右拳朝着罗阳的面门挥了过去。 拳头带着风声。 罗阳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半步。 他常年在车间跟机床打交道,抡锤子,使扳手,身上有的是力气。重生之后,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更沉淀着他前世积累的所有搏斗技巧与经验。 一声变了调的喊叫从黄毛的喉咙里挤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弯折,手里的半截烟也掉落在地。 另外两个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 他们回过神来,交换了一个眼神,嘴里发出怪叫,一左一右地朝着罗阳扑了上来。 罗阳松开握着黄毛手腕的手,任由他瘫软在地。 他看着冲过来的两个人,身体向左前方跨出一步,迎着左边那个混混,右腿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那人只觉得腿上一麻,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撞向后面的墙壁。 从黄毛出拳,到三个人全部倒下,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 刘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地上蜷缩的三个人,又看看站在那里的罗阳,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罗阳吗? 那个平时闷声不响,被人占了便宜也只会忍气吞声的老实人?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身手? 罗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上面并没有灰尘。 他向前走了一步。 刘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罗阳问。 “你……你别过来!罗阳,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爸是厂里的干部,他不会放过你的!”刘建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床架。 “你爸?”罗阳又笑了一下,“他现在,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事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建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 “开门!保卫科!例行检查宿舍安全!” 一声呵斥伴随着用力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刘建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保卫科? 他们怎么会来?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检查?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自己床头的枕头。 枕头下面,放着一个帆布包。 包里,是他父亲刘振华下午才从厂财务科借出来的三千块现金。 是罗阳干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罗阳。 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 冲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保卫科的制服,是科长。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干事,手里拿着橡胶警棍。 跟在保卫科人员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 厂长,张宇。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刘建!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想打架吗!”保卫科科长先声夺人,厉声质问。 但张宇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刘建床上的那个枕头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保卫科科长偏了一下头。 科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枕头,将那个帆布包抓在了手里。 他拉开帆布包的拉链。 一沓沓崭新的十元纸币,从包里滑了出来,散落在灰色的床单上。 屋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顿了。 三千块。 全都是崭新的大团结,许多钞票的编号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不是私人能从银行取出来的钱。 张宇的胸口起伏着,他气得嘴唇都在抖。他伸出手指着瘫坐在地的刘建,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 “好……好啊!刘振华的好儿子!” “你父亲挪用公款!你儿子聚众闹事!你们父子俩,是想把我们厂的天给捅破啊!” 刘建的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上。 他完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找人盯着罗阳,亲眼看着他进了他爸妈的家,算准了他会带着钱回来。 为什么罗阳会知道他父亲拿钱的事情? 为什么厂长和保卫科会出现在这里? “张厂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罗阳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指着刘建,又指了指地上的人。 “我刚从家里回来,刘建就带着这几个人堵我,非要我借钱给他。我不借,他们就动手打我,还要抢我的存折!要不是我……我拼命反抗,今天我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捂着胸口,做出大口喘气的样子。 走廊里已经站满了闻声而来的邻居,门口和窗户边都挤满了人头。 众人对着屋里的情况指指点点,议论声传了进来。 “我就知道刘建这小子不是好人,整天跟厂里的混子混在一起!” “原来是抢钱啊!太不是东西了!还打人!” “他爹是财务科的吧?挪用公款?我的天,这是要坐牢的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一句句议论,传进刘建的耳朵里。 他看着在张宇面前“表演”的罗阳,看着周围人投来的鄙夷视线,看着张宇那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是你!罗阳!是你设计我!是你害我!”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 第六章 你爹都完了,你还敢叫? 张宇的怒吼,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刘建的喊叫戛然而止。 他看着罗阳,又看看满脸怒容的张宇,最后看看散落在床单上的那些钱。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是你!是你陷害我!”刘建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疯狗,不管不顾地朝着罗阳扑了过去,“我杀了你!” 他还没冲到罗阳面前。 一道黑影闪过。 保卫科科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直接把他踹得倒飞回去,重重撞在床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给我老实点!”科长上前一步,反扭住他的胳膊,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 “啊——!”刘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陷害?”张宇气得笑了起来,他指着刘建的鼻子,“他怎么陷害你?他逼你爸去挪用公款了?还是他逼着你拿着赃款来这里聚众闹事了?” “我……我没有!”刘建的脸因为痛苦和屈辱涨成了猪肝色,“钱……钱是我爸借的!不是偷的!” “借?”张宇的声音陡然提高,“跟谁借?厂里的备用金,是他刘振华的私人钱包吗!说借就借!他经过谁的批准了?我这个厂长,怎么不知道财务科还有对外借款的业务!”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抽在刘建的脸上。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天呐,真是挪用公款啊!” “这下完了,这父子俩都得进去!” “活该!平时就看他们家不是东西,走路都带风,原来根子是烂的!” 这些声音,一字不漏地钻进刘建的耳朵里。 他绝望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罗阳这个废物,这个窝囊废,他怎么可能算计到自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罗阳!”刘建用尽全身的力气,扭过头,死死地瞪着罗阳,“你别得意!王月是不会跟你离婚的!她爱的是我!她就算瞎了眼,也看不上你这种废物!”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他想看到罗阳愤怒,想看到他失控。 然而,罗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是吗?”罗阳的语气很平淡,“那你现在可以问问她,是爱你,还是爱她自己。” “对了,忘了告诉你。” 罗阳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跟王月,已经商量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见。” “我们,离婚。” 刘建的眼睛猛地瞪大,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也塌了。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人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建哥!”地上躺着的黄毛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张宇厌恶地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刘建,对着保卫科科长一挥手。 “把他,还有这几个,全部带回保卫科!给我好好审!参与斗殴,一个都别想跑!” “是!” 保卫科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像拖死狗一样,把刘建和另外三个混混拖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清净了不少。 张宇的脸色依旧铁青。 他走到罗阳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罗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没事,厂长。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 他这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又强忍着不说出来的样子,更是让张宇心里的火气往上冒。 多好的一个年轻人! 父亲是厂里的功臣,自己技术过硬,马上就是车间的顶梁柱。 结果呢? 被老婆和所谓的“兄弟”联手欺负到这个地步! 家里的钱被惦记,人还差点被打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放心!”张宇重重地拍了拍罗阳的肩膀,“这件事,厂里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让老实人受欺负!”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秘书和保卫科的人,下达了命令。 “老李,你现在马上去广播室,把财务科的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立刻都给我叫到财务科办公室去!就说我要连夜查账!” “科长!你带上两个人,跟我走!” 张宇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我们现在,就去财务科!我倒要看看,他刘振华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另外,派人去把王月也叫过来!她不是刘建的好妹妹吗?我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张宇说完,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整个行政楼,整个红星厂,因为他的一道道命令,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罗阳站在原地,看着张宇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刘家父子,彻底完了。 而王月…… 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他慢慢走出宿舍,外面走廊和楼下,依旧站满了看热闹的职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但这一次,不再是同情和可怜。 而是带着一丝敬畏,一丝好奇。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平时锯了嘴的葫芦,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有手段了? 罗言没有理会这些目光。 他穿过人群,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家。 而是走到了筒子楼下,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地站着。 他在等。 等王月被保卫科的人带走。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她自己选择的深渊。 复仇的快感,像醇厚的美酒,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慢慢散开。 财务科的灯,破天荒地在深夜里亮如白昼。 刺耳的广播声响彻整个厂区生活区,将许多已经睡下的人惊醒。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财务科全体人员,听到广播后,立刻到财务科办公室集合!重复一遍……” 一遍又一遍的广播,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当张宇带着保卫科的人,一脚踹开财务科办公室大门的时候。 刘振华正趴在账本上,额头全是冷汗。 他手里的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巨大的踹门声让他浑身一抖,算盘珠子都崩飞了好几颗。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张宇,还有他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保卫科干事,他的脸“刷”的一下,白得像纸。 ------------ 第七章 人赃并获,老狐狸也栽了! “厂……厂长?您……您怎么来了?” 刘振华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手脚都在发抖。 “我怎么来了?”张宇一步步走进办公室,眼神冷得像冰,“刘振华,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这本账,做得天衣无缝啊?” “不……不是的,厂长,我就是……就是核对一下白天的账目,您知道的,我这人比较较真……” “较真?”张宇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一把抓起那本摊开的账本,直接摔在他的脸上。 “你儿子都已经被抓了!赃款就在他床上,三千块,一分不少!你现在还跟我说你是在对账?” “你是在对账,还是在做假账!” 刘振华被账本砸得眼冒金星,身体一晃,瘫坐在了椅子上。 儿子被抓了? 赃款被找到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名声,地位,家庭,就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财务科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地跑了进来。 出纳李姐,会计小王…… 他们看着眼前的阵仗,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刘振华,和满脸怒容的张宇,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出声。 “李姐!”张宇看向那个四十多岁的女出纳。 “在……在!厂长!”李姐吓得一个哆嗦。 “我问你!厂里的备用金保险柜,钥匙是不是一共有两把?你一把,刘振华一把?” “是……是的。” “今天下午,刘振华有没有找你,用他的钥匙打开过保险柜?” 李姐的脸色变了变,她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刘振华,咬了咬牙。 “是!他说要检查一下备用金的存放情况,让我把我的那把钥匙也给他。我……我当时没多想……” 她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双钥匙开启制度,是厂里为了安全制定的。 刘振华一个人,根本拿不到钱。 他骗了李姐。 “好!好一个检查!”张宇怒极反笑,“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保险柜打开!我们看看,刘科长检查过的备用金,还在不在!” 两名保卫科的干事立刻上前。 他们从刘振华哆哆嗦嗦的手里,从李姐的口袋里,分别拿到了两把钥匙。 插入,转动。 厚重的保险柜门被打开了。 里面,原本应该放着五千块备用金的钱箱,空空如也。 只剩下两千块。 那失踪的三千块,和刘建床上的三千块,对上了。 人赃并获。 铁证如山。 刘振华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钱箱,眼前一黑,彻底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彻底栽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喧闹。 两个保卫科的女干事,架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是王月。 她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挣扎。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法!” 王月还在尖叫着。 当她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看到瘫在地上的刘振华时,她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了张宇。 看到了所有财务科的人。 也看到了那个空空如也的保险柜。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她不是傻子。 她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刘家,完了。 “王月同志。”张宇看着她,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刘建已经交代了。他说,是你,一直在催他,让他想办法弄钱去做生意。是你,逼着罗阳,要把那两千块钱的存折拿出来,给他们当本金。” “现在,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王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刘建把她供出来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带她去南方过好日子,说爱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把她卖了? “不……不是我!”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疯狂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刘建!都是他逼我的!是他骗我!他说他哥病了要救命钱,我才去找罗阳的!挪用公款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把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她哭着,喊着,试图为自己辩解。 “厂长!您要相信我!我才是受害者!我被他们骗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张宇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是罗阳!都怪罗阳!如果他早点把钱拿出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是他害了刘建!是他害了我们所有人!”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想把脏水泼到罗阳身上。 张宇的脸上,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了。 他嫌恶地一脚踢开王月的手。 “把他和刘振华,一起带走!关到保卫科,等明天一早,直接送去公安局!” “不——!” 王月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但没有人理会她。 两个女干事一左一右,将她从地上架起来,就往外拖。 筒子楼下,黑暗的角落里。 罗阳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他看着王月被两个女干事拖拽着,哭喊着,挣扎着,像一条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丧家之犬。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场好戏,上半场,结束了。 他转身,重新走上楼梯,回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的家里。 推开门。 屋里一片狼藉,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地上的搪瓷杯碎片,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罗阳没有去收拾。 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很快就会来找他,算账的人。 或者说,是来求他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口。 门,被人一把推开。 王月的母亲,赵桂芬,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她一看到安然坐在椅子上喝水的罗阳,再看看满地的狼藉,眼睛瞬间就红了。 “罗阳!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把我女儿怎么了!他们说月月被保卫科抓走了,是不是你干的!你安的什么心啊!” 赵桂芬冲上来,扬手就要打罗阳的脸。 罗阳头微微一偏,轻松躲过。 他甚至没有站起来。 ------------ 第八章 想跑?你也是共犯! “妈,您先别激动。”他放下水杯,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您坐下,我们慢慢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赵桂芬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你马上跟我去保卫科,跟厂长说清楚,所有事都跟我们家月月没关系!不然我今天跟你没完!” “没关系?”罗阳笑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根,慢悠悠地吸了一口。 “妈,王月为了给刘建凑钱,又是摔杯子又是闹离婚,逼我拿出两千块钱的存折,这事您知道吗?” 赵桂芬的表情僵了一下。 “那……那不是为了救人吗!刘建那孩子,不是说他哥病了吗?” “救人?”罗阳吐出一口烟圈,“您觉得,刘建是那种为了别人两肋插刀的人吗?他是为了他自己。” “他拿着从厂里偷出来的三千块,再加上想从我这里骗走的两千块,一共五千块,是准备去南边倒卖的确良发大财的。” “王月,就是他的同伙。” 罗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在赵桂芬的心上。 “不!不可能!我们家月月那么单纯,她肯定是被刘建给骗了!”赵桂芬还在嘴硬。 “单纯?”罗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单纯到知道刘建在外面有发财的路子,就立刻回家来逼自己的丈夫拿出全部家当去支持别的男人?” “她单纯到,事情败露之后,第一时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刘建和我身上,说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 “妈,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赵桂芬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性。 从小就爱慕虚荣,嫌贫爱富。 当初要不是看罗阳是八级钳工的接班人,前途无量,她根本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赵桂芬的气势彻底弱了下去,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罗阳,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月月她是你媳妇!她要是出了事,你脸上也不好看啊!” “媳妇?”罗阳弹了弹烟灰,“很快就不是了。” 他站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张纸,一支笔。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他把纸和笔,推到赵桂芬面前。 “现在,王月有两个选择。” “第一,让她痛痛快快地把字签了。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她跟刘建合谋骗我钱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厂长那边问起来,我也会说她只是被蒙蔽了,不知情。” 罗阳的眼神冷了下来。 “第二,她不签。那也行。我明天就去公安局报案,告她和刘建合伙诈骗。挪用公款是挪用公款,诈骗是诈骗,这是两码事。到时候数罪并罚,她要在里面待几年,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赵桂芬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如遭雷击。 她没想到,罗阳会做得这么绝。 这哪里是商量,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落井下石!”赵桂芬指着罗阳,手都在发抖。 “落井下石?”罗阳掐灭了烟头,直视着她,“当初王月为了刘建,逼我拿出救命钱的时候,她想过我们的夫妻情分吗?” “当初她和刘建在树底下商量着怎么算计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时候,她想过这个家吗?” “我给了她无数次机会。是她自己,一次都没有珍惜过。” “现在,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顺便,把一些垃圾,清理出去而已。” 赵桂芬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这还是那个对自己女儿言听计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吗? 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像刀子一样,扎得她心口生疼。 她知道,罗阳说得出,就做得到。 如果王月真的因为诈骗罪再被判个几年……那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一边是女儿的前途和自由。 一边是可笑的婚姻和脸面。 怎么选,根本不需要思考。 赵桂芬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颤抖着手,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好。”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会让她签的。” 说完,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像个游魂一样,走出了这个让她女儿梦碎的家。 罗阳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任何表示。 他重新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水已经凉了。 就像他此刻的心。 上一世,王月和刘建把他敲骨吸髓,让他受尽屈辱,最终惨死病床。 这一世,他只是让他们,提前尝到了自食恶果的滋味。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拿起桌上那张两千块的存折,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正浓。 但东方的天际,已经隐隐有了一丝光亮。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属于他罗阳的新生,也即将开始。 第二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 罗阳准时到了。 他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裤,整个人显得精神挺拔。 夏日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但他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没过多久,一辆自行车由远及近。 王月从后座上下来。 她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随便扎了一下,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大病了一场。 曾经那个在大院里,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漂亮女人,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的母亲赵桂芬停好车,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把。 王月这才迈开脚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到罗阳面前。 她不敢看罗阳的眼睛。 “东西……带来了吗?”罗阳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王月浑身一颤,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折叠起来的离婚协议书。 上面,她的名字已经签好了,字迹歪歪扭扭,旁边还有几个模糊的红色指印。 罗阳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走吧。” 他率先朝着民政局的大门走去。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当两个人重新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都多了一本绿色的离婚证。 从此,婚嫁自由,再无瓜葛。 ------------ 第九章 一刀两断,再见前妻! “罗阳!” 王月突然叫住了他。 罗阳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王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甘和悔恨,“就为了一点钱,你就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罗阳小气,不肯拿那两千块钱出来。 罗阳终于回过头。 他看着王月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上一世,他就是为了这张脸,为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一次又一次地退让。 最后,万劫不复。 “恨你?”罗阳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王月,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对我来说,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以前我眼瞎,被绊倒了,摔得很惨。” “现在,我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一脚把它踢开了而已。” “我不会恨一块石头,我只会绕着它走。” 说完,他不再看王月那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开。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月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赵桂芬赶紧扶住她。 “月月,你别难过,这种没良心的男人,离了就离了!以后妈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王月没有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如果昨天,她没有闹得那么凶。 如果她没有和刘建走得那么近。 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 罗阳没有回家。 他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厂里的行政楼。 他要去找张宇。 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他自己的两千块,加上从父亲那里拿来的一千五,也才三千五百块。 距离吃下那批“的确良”的五千块,还差一千五。 他本来可以找父亲再去借。 但他不想。 他有更好的办法。 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厂长办公室。 张宇显然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看到罗阳进来,他招了招手。 “罗阳,你来了,坐。” “刘振华和刘建,今天一早就被公安带走了。性质太恶劣了,挪用公款,数额巨大,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至于王月,我听保卫科的人说,她家里人昨晚连夜找了关系,把她保出去了。不过,她也算是共犯,厂里已经下了文件,记大过处分,年底所有评优资格取消,奖金全部扣除。” 张宇看着罗阳,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这个处理结果,你还满意吗?” “厂长,您秉公处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罗阳点了点头,“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件事。” “哦?”张宇来了兴趣,“那是什么事?” “厂长,我是为了咱们厂的损失来的。” 罗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刘振华挪用了三千块公款,虽然人抓了,但这笔钱十有八九是还不上了。这笔亏空,最后还是要落在我们厂的账上。三千块,不是小数目,够我们车间几十个工人发一个月的工资了。” 张宇的脸色沉了下来。 罗阳说的没错,这也是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厂里本来就不富裕,出了这么大的窟T窿,年底的账目根本没法看。 “所以呢?”张宇看着罗阳,“你有什么想法?” “厂长,我想把这笔钱,给咱们厂赚回来。” 罗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宇。 “而且,不但能赚回来,还能让厂里,大赚一笔!” 张宇愣住了。 他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说来听听。” “厂长,您还记得我昨天跟您举报的时候,提到过一件事吗?” 罗阳身体微微前倾。 “南郊仓库,那批出口转内销的‘的确良’。” 张宇的眉头动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 刘建父子,就是为了这批货,才利欲熏心,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那批货,是个金矿。” 罗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刘建虽然是个混蛋,但他看这件事的眼光,没有错。现在市场上,的确良有多抢手,您比我清楚。而那批货,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处理价低到令人发指。” “只要我们能用五千块把那批货吃下来,转手运到南方去卖,我敢保证,前后不出半个月,至少能翻两番!” “五千块的本金,变成一万五,甚至两万!” “到那个时候,别说三千块的亏空,我们厂甚至可以给全厂职工,都发一笔额外的奖金!” 罗阳的话,让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 张宇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罗阳。 他被罗阳描绘出的前景,震惊了。 一个普通的钳工,竟然有这样的商业头脑和魄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人才了。 这是帅才! “你的意思是,让厂里出面,去做这笔投机倒把的生意?”张宇缓缓开口,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不是投机倒把!”罗阳立刻纠正道,“厂长,现在国家政策是搞活经济!我们这是利用信息差和市场规则,盘活国有资产,为厂子创造效益!这叫国营企业的二次创收!” “再说了,这件事,不需要以厂里的名义出面。” 罗阳终于抛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厂长,我希望,由我来负责这件事。” “我个人出资两千块,承包下这个项目。我希望厂里,能以借款的形式,支持我剩下的三千块启动资金!” “赚了钱,我们按比例分成。我只要利润的两成,剩下的八成,全部归厂里,用来填补亏空,发放奖金!” “如果亏了……” 罗阳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个人承担全部损失!我用我的厂籍,我父亲一辈子的名誉做担保!”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宇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罗阳。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罗阳就那么站着,不卑不亢,迎着他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抛出的这个计划,对于张宇,对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营厂的领导来说,都太过惊世骇俗。 ------------ 第十章 画个大饼,让厂长给我打工! 让工厂出钱,支持一个普通工人去做“倒卖”的生意? 还要按比例分成?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罗阳很清楚,张宇会动心。 原因有三。 第一,厂里那三千块的窟窿,是悬在张宇头顶的一把刀。如果不能尽快补上,他这个厂长年底根本无法向上面交代。 第二,罗阳把利润的大头,整整八成,都让给了厂里。这个诱惑,没有人能拒绝。这不仅仅是补上窟窿,更是天降横财,是巨大的政绩。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罗阳把所有的风险,都扛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成了,是厂领导高瞻远瞩,大胆启用新人,为厂创收。 败了,是罗阳个人行为不当,与厂里无关。他甚至愿意用厂籍和父亲的名誉做担保。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张宇不傻。 他是个极其精明的管理者。 他当然能看穿这背后的一切。 许久。 张宇的敲击声停了。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浓茶。 “罗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罗阳点头,“厂长,这是一个机会。对我是,对我们厂,更是。”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张宇问。 “就凭这个。” 罗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放在了张宇的桌上。 正是那张万向自调心轴承的设计图。 张宇疑惑地拿起图纸。 他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在厂里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基本的图纸还是能看懂的。 只看了一眼,他就被图纸上那精巧复杂的设计给吸引住了。 “这是……” “这是我设计的一种新型轴承。”罗阳解释道,“它的性能,比我们现在生产的任何产品,都要优越。如果投入生产,足以让我们红星厂,成为全国机械行业的龙头。” “我之所以敢跟您提承包车间的事,这就是我最大的底气。” 罗阳看着张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厂长,我懂技术,也懂市场。我知道什么东西是好东西,也知道怎么把好东西,卖出好价钱。” “那批‘的确良’是。这张图纸,更是。” “给我一个机会,我能还给红星厂一个未来。” 张宇的手,捏着那张图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看着图纸,又看看罗阳。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他的认知。 沉稳,果决,有技术,有头脑,更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 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厂所用,那将是红星厂最大的损失! 赌一把? 张宇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风险很大。 一旦事情败露,他这个厂长,很可能要跟着吃挂落。 但收益,同样大到无法想象。 他想起了罗阳的父亲,那个为了工厂奉献了一生的老伙计。 想起了罗阳昨天,孤身一人来他办公室举报时的那份勇气。 想起了他被冤枉,被欺负后,那种隐忍而坚毅的眼神。 妈的! 张宇心里骂了一句。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 他死死地盯着罗阳。 “我答应你!” “这三千块钱,厂里出了!就从我的厂长基金里出!如果上面查下来,我一个人担着!” 罗阳的心,终于落了地。 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谢谢厂长。” “你先别谢我。”张宇摆了摆手,“我也有条件。” “第一,这笔钱,你不能直接经手。我会派财务科最信得过的人,跟着你。你负责谈生意,他负责付钱,专款专用。” “第二,你说的利润分成,我不要。你也不要。”张宇的决定,超出了罗阳的预料。 “这笔生意如果做成了,所有的利润,全部归厂里。但是!” 张宇加重了语气。 “作为奖励,厂里会破格提拔你为供销科副科长!并且,钳工车间的承包权,直接给你!承包金,给你免了!” 罗阳愣住了。 他没想到,张宇会给他这样的条件。 供销科副科长! 这在八十年代的国营厂里,是一个真正有实权的肥缺! 负责人脉,资源,采购,销售…… 这比给他一万块钱,都来得更实在! 还有车间承包权,免除承包金! 这等于直接送了他一个下金蛋的母鸡! 这位老厂长,比他想象的,更有魄力,也更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罗阳。 小子,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你有多大本事,我就给你多大的舞台! 罗阳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位老人,产生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着张宇,郑重地鞠了一躬。 “厂长,您放心。” “半个月之内,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张宇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挥了挥手。 “去吧。” “去找财务科的吴会计,他会跟你交接。” “需要厂里出什么证明,用车,用人,你直接来找我。” “从现在开始,整个红星厂,都给你开绿灯!” 罗阳直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阳光灿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驶入一条全新的快车道。 南郊仓库。 那批“的确良”。 他罗阳,来了! 吴会计,全名吴爱国,是财务科的老人了。 五十出头的年纪,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古板,严谨,爱厂如家。 刘振华出事后,他被张宇火线提拔为财务科的代理科长。 当罗阳找到他,并且拿出张宇亲笔签名的批条时,吴爱国整个人都是懵的。 “厂……厂长让你,拿着厂里的三千块钱,去……去做生意?” 吴爱国扶了扶眼镜,把那张批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确认上面的签名和印章都没有问题。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吴科长,厂长的意思是,让我负责项目,您负责监督资金。”罗阳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得出发。” “去……去哪?” “南郊仓库。” ------------ 第十一章 雷厉风行,全厂都为我让路! 半个小时后。 一辆半旧的“长江750”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驶出了红星厂的大门。 这是厂里给供销科采购员配的专车,整个厂都没几辆。 罗阳骑在驾驶位上,迎着风,感觉好极了。 后座的吴爱国,紧紧抓着扶手,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里是三千块现金和厂里的空白介绍信。 他的表情,像是要去上刑场。 南郊仓库,属于市商业局管辖。 这里堆放着各种积压、报损的物资。 仓库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 看到一辆摩托车开过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干什么的?” 罗阳停下车,从口袋里摸出两包“大前门”,一人递了一包。 “两位大哥辛苦了。”他笑着说,“红星机械厂的,想来找一下王经理,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废旧钢材。”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两个保安看到烟,脸色缓和了不少。 其中一个接过烟,掂了掂。 “找王经理啊,他在里面办公室,自己进去吧。” 罗阳道了声谢,带着还有些紧张的吴爱国,走进了仓库大院。 “你……你怎么还撒谎?”吴爱国压低了声音,“我们不是来看布料的吗?” “吴科长,这叫策略。”罗阳小声解释,“咱们要是直接说来看那批布,人家肯定以为是什么香饽饽,价格就不好谈了。我们先说看别的,最后‘无意中’发现那批布,再表现出一点嫌弃,才能把价格压到最低。” 吴爱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在算盘上学到的东西,还不如罗阳这几句话管用。 仓库办公室里,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他就是仓库经理,王胖子。 “王经理,您好您好。”罗阳满脸堆笑地走进去,又是一通发烟和自我介绍。 王胖子懒洋洋地抬起头,听说是红星厂的,态度才稍微好了一点。 “废钢?有倒是有,都在后院堆着呢,自己去看吧,价格都写在牌子上了,一分不少。” “哎,好嘞!” 罗阳拉着吴爱国,在巨大的仓库里逛了起来。 他带着吴爱国,先是煞有介事地在废钢堆里看了半天,挑挑拣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个不行,锈得太厉害了”、“那个尺寸不对”。 演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戏。 最后,他才像是无意中走到了堆放布料的区域。 两大货车都装不下的布料,用防雨布盖着,堆成了一座小山。 “咦?王经理,这是什么?”罗阳装作好奇地问道。 跟在后面的王胖子打了个哈欠。 “哦,一批残次品布料,外商退回来的,没人要的垃圾,正愁怎么处理呢。” “布料?”罗阳走上前,掀开防雨布的一角,抽出了一卷。 他展开布料,对着光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 “的确良啊……可惜了,这么多跳线,这都快成渔网了。这种货,送给我们厂里当擦机器的抹布,工人都嫌掉渣。”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批货的质量,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好。 所谓的瑕疵,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谁说不是呢。”王胖子撇撇嘴,“占着地方还碍事,我们都准备当工业垃圾处理了,一毛钱一斤,当废品卖。” “一毛钱一斤?”罗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太贵了。这东西又重,拉回去也没用。王经理,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副贪小便宜的市侩模样。 “我们厂里最近正缺劳保手套的里衬,我看这布料软是挺软的。您给个实在价,我们全包了,也算是帮您清理库存了。” 王胖子斜着眼看他。 “那你说多少?” “一口价。”罗阳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块。不管它多少吨,多少卷,就这个价,我们全拉走。您点个头,我们现在就给钱,自己找车来运,绝不让您费一点心。” 五千块! 王胖子心里的小算盘瞬间打响了。 这批布料堆在这里快半年了,风吹日晒的,损耗也不少。上面领导天天催他处理掉,他正头疼呢。 虽然按废品卖,一斤一毛,算下来可能不止五千块。 但那得过磅,得找人装卸,麻烦得要死。 现在有人愿意出五千块,一次性全包,还自己负责运输。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个……”王胖子故作沉吟。 “王经理。”罗阳凑过去,又塞了一包烟到他手里,“我们也是为了给厂里省点钱。您看,这大热天的,您帮个忙,回头我让我爸,我们厂的老钳工,给您打一套不锈钢的渔具,保证好用!” “成交!” 一听到“不锈钢渔具”,王胖子的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吴科长,给钱!”罗阳立刻回头喊道。 吴爱国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 他就这么看着罗阳三言两语,就把一座金山,用一个买废品的价格给谈了下来。 他机械地打开包,在王胖子火热的目光中,点出了五千块现金。 合同,收据,当场签好。 罗阳拿着那张写着“五千元整”的收据,手心里微微出汗。 成了! 重生的第一桶金,拿下了! “王经理,那我们下午就叫车来拉货!” “没问题!” 罗阳不再停留,拉着还像在梦游的吴爱国,走出了仓库。 一坐上摩托车,吴爱国才回过神来。 “罗……罗阳……这就……这就买下来了?” “买下来了。”罗阳发动了摩托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吴科长,您现在赶紧回厂里,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去跟厂长申请,用厂里的名义,帮我联系铁路,我要一个去广州的货运车皮!越快越好!” 吴爱国看着罗阳的侧脸。 他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雷厉风行,胆大心细。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的“大团结”,正在向红星厂飞来。 张宇的效率,比罗阳想象的还要高。 当罗阳骑着摩托车回到厂里时,吴爱国已经拿着盖好章的介绍信,从厂长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办好了!厂长亲自给铁路局的朋友打了电话,特事特办!后天晚上的车皮,给咱们留了一个!” 吴爱国满脸通红,激动得像是自己要去发财一样。 后天晚上。 时间刚刚好。 罗阳点了点头,心里对张宇的这份支持,又多了几分感激。 ------------ 第十二章 火车轰鸣,载着我的野心与未来! “吴科长,那装车和运输的事,就得您多费心了。我得回家一趟,准备点东西。” “你放心去!”吴爱国大手一挥,现在他对罗阳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厂里后勤车队的车,我给你调两辆!装卸工,我也给你找车间里最有力气的!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罗阳笑了笑,没再多说,调转车头,朝着家属院的方向骑去。 他确实需要准备一下。 去南海郡,人生地不熟,虽然他有前世的记忆,但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更重要的是,他要去跟父母道个别。 推开家门,母亲正在院子里择菜。 看到他回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阳阳,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吃饭了吗?” “妈,我吃过了。”罗阳停好车,“我爸呢?” “在屋里看报纸呢。” 罗阳走进屋。 父亲罗明正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地看着手里的《红星厂报》。 报纸的头版,用加粗的黑体字,刊登着一则通报。 《关于我厂财务科科长刘振华挪用公款一案的处理决定》。 罗明看得极其认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罗阳,便放下了报纸。 “事情都解决了?”他问。 “解决了。”罗阳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刘家父子,都进去了。王月那边,也跟我办了离婚手续。” 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跟父亲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他如何说服张宇,让厂里出钱做生意的部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是厂里为了弥补损失,让他去负责一个创收项目。 即便如此,罗明也听出了其中的惊心动魄。 他沉默了很久,看着自己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儿子。 “要去南方?” “嗯,去南海郡。” “什么时候走?” “后天晚上。” “要去多久?” “快的话一个星期,慢的话半个月。” 父子俩的对话,简单,直接。 没有过多的叮嘱,也没有不舍的言语。 但罗阳知道,父亲都懂。 “爸,我从您这拿的一千五百块钱,我没动。”罗阳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布包,放在桌上,“这次的本金,是厂里出的。这钱,您和妈拿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再省了。” 罗明看了一眼那个布包,没有去拿。 他只是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淡淡地说了一句。 “钱放在你那里,用得上就用。在外面,别亏了自己。” 罗阳的鼻头一酸。 他点了点头,没再坚持,把钱又收了回去。 “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两天里,整个红星厂都在议论纷纷。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罗阳。 有人说他背后有大靠山,不然不可能扳倒刘家父子。 有人说他走了狗屎运,离婚当天就被厂长看重,委以重任。 更有人传得神乎其神,说罗阳其实是厂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罗阳一概不理。 他忙得脚不沾地。 指挥着车队的卡车,把南郊仓库那批“的确良”一卷不漏地运回了厂里。 又亲自监督着装卸工,把布料整整齐齐地码上开往南海郡的火车车皮。 一切准备就绪。 离别的那个夜晚,月台上的灯光昏黄。 火车巨大的轮毂,发出“嘶嘶”的蒸汽声。 罗阳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站在车厢门口。 吴爱国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 “路上注意安全,钱要放好,到了那边别急,先摸清情况……”他现在已经完全把罗阳当成了主心骨。 罗阳笑着点头,一一应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罗明,提着一个网兜,正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网兜递给罗阳。 网兜里,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还有一个军用水壶。 “路上吃。” 罗明只说了这三个字。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写满了骄傲和信任。 罗阳接过网兜,感觉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网兜里装的,不仅仅是馒头和水。 更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全部的期望。 “爸,您放心。” “嗯。” “呜——” 火车的汽笛声,拉长了音调,响彻夜空。 “上车吧。”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罗阳点了点头,转身踏上了车厢。 火车缓缓开动。 他站在车窗边,看着父亲的身影,在月台上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 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月台尽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王月。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妆容,显得憔ें悴而落魄。 她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火车离去的方向。 看着他所在的车厢。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悔恨,有不甘,有迷茫,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绝望。 她或许是在后悔,自己亲手推开了一个本可以带她走向辉煌的男人。 她或许是在想象,如果她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此刻站在车窗里,意气风发地奔赴南方的,应该是她和他两个人。 罗阳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然后,便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前妻的悔恨,关他屁事? 他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火车轰鸣着,载着他的野心和未来,冲破沉沉的夜色,朝着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南方,一路疾驰而去。 三天三夜的火车。 当罗阳从南海郡站走出来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潮湿、闷热和生猛气息的浪潮,瞬间将他包裹。 这里是1988年的南海郡。 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街道上,人潮汹涌。 人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喇叭裤、花衬衫、连衣裙,大胆而鲜活。 耳边充斥着听不懂的粤语,夹杂着各种小商贩的叫卖声。 到处都是机会,到处也都是陷阱。 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片喧嚣和繁华之中。 但罗阳不是。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和兴奋。 ------------ 第十三章 欢迎来到80年代的南海郡! 上一世,他事业的起点,就是在南海郡。 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的家乡。 他没有急着去找地方住,也没有急着去联系买家。 他背着帆布包,先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国营饭店,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汤粉。 填饱肚子后,他买了一份本地的地图。 然后,他开始用双脚,丈量这座城市。 他要去的地方,很明确。 高第街。 后世闻名全国的服装批发商业街,此刻,还只是一条刚刚兴起的,由无数个小摊位组成的小商品市场。 这里,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引爆财富的第一个战场。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在高第街附近来来回回地走。 他观察每个摊位上卖的都是什么货,什么款式最受欢迎。 他听那些老板和顾客怎么讨价还价,了解这里的行情和价格。 他甚至花了几块钱,买了几件不同的衬衫,亲自上手摸了摸面料和做工。 一天下来,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本清晰的账。 这里的确良衬衫,质量参差不齐,大部分都是小作坊出来的货,面料粗糙,做工也很一般。 即便如此,一件最普通的的确良白衬衫,零售价也能卖到十五块钱一件。 稍微带点花色和款式的,价格更是能飙到二十块以上。 而且,非常抢手。 而他带来的那批货呢? 出口转内销的品质,面料顺滑,质地紧密,唯一的缺点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跳线。 但那种品质,吊打市场上百分之九十的货,绰绰有余! 罗阳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赢定了。 当天晚上,他在高第街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罗阳就起来了。 他先去铁路货运站,办理了提货手续。 他没有把所有的货都提出来。 那么大一批货,太扎眼了。 他只提了五卷布出来。 然后,他花钱雇了一辆三轮车,把布拉回了高第街。 他没有租固定的摊位。 太贵,而且没必要。 他就在高第-街人流量最大的一个拐角处,把三轮车一停,从车上搬下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马扎,一个简易的木板衣架。 然后,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 一把剪刀,一个卷尺。 他昨天在旅馆里,熬了半个晚上。 他把自己买来的那几件衬衫,全部拆开,研究了它们的版型。 然后,结合自己后世的记忆,设计出了几个在1988年看来,绝对时髦到爆炸的款式。 尖领,泡泡袖,收腰设计…… 这些在后世烂大街的设计,在这个年代,就是降维打击。 他没有急着卖布。 他把一卷白色的的确良展开,拿起剪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现场裁剪! 他甚至没有用画粉。 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布料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不到十分钟。 一件衬衫的裁片,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旁边的木板上。 他这个奇怪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靓仔,你搞咩啊?卖布就卖布,剪烂了做咩?”一个路过的大婶好奇地问。 “阿姨,我这不是卖布。”罗阳抬头,露齿一笑,“我是卖款式的。” “卖款式?”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罗阳拿起一片裁好的衣领,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看,我这种领子,是不是比你们现在穿的,更挺,更有型?” “还有这个袖子,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能把手臂的肉都遮住,显得人又高又瘦!” “我这布,是出口转内销的顶级好货,你们摸摸看这个手感。” 他把布料递过去。 立刻就有几个女人伸手摸了摸。 “哎呀,真的好滑!” “比我身上这件好多了!” 罗阳趁热打铁。 “我今天第一天开张,不赚钱,就当交个朋友!” 他举起手里的裁片。 “这样一套裁片,回去只要找个裁缝,花一块钱手工费就能做成一件衣服。我只卖你们一个成本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块钱!一套!” 三块钱! 周围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要知道,市面上一件最差的的确良衬衫都要十几块! 现在,只要三块钱,就能买到一套顶级面料的裁片,还能做出最新潮的款式! 这……这简直跟白送一样! “靓仔!给我来一套!” “我要!我要那个泡泡袖的!” “别挤啊!我也要!” 仅仅一瞬间,罗阳的三轮车,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罗阳看着眼前疯狂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 属于他的时代,从今天,从这个小小的三轮车摊位上,正式开始了。 罗阳的生意,火了。 三天。 仅仅三天时间,他这个连固定摊位都没有的“游击队员”,就成了高第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剪刀手”。 每天天一亮,他的三轮车往那个拐角一停,不出十分钟,就会被闻讯而来的街坊邻居、女工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靓仔!给我来一套昨天的泡泡袖!” “我要尖领的!给我裁一套!” “我妈也想要一套,你这布还有别的颜色吗?” 罗阳忙得脚不沾地,手里的剪刀几乎没停过。 他带来的五卷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第一天,卖了七十多套裁片,净赚一百五十多块。 第二天,名声传开,直接卖了一百套,净赚超过两百块。 第三天,更是夸张,不到中午就卖出去了八十多套。 短短三天,刨去所有成本,他口袋里揣着的现金,已经超过了六百元。 这个数字,在这个人均工资不到一百块的年代,堪称恐怖。 罗阳的出现,就像一条鲶鱼,搅动了高第街这片平静的池塘。 有人羡慕,有人好奇,自然,也就有人眼红,有人嫉妒。 高第街的固定摊位,大多是夫妻档或者兄弟档,卖的都是从二道贩子手里拿来的成衣,款式老旧,利润微薄。 他们辛辛苦苦一天,赚的钱还不到罗阳一个小时赚的多。 这谁受得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酸话。 “哼,不就是个投机倒把的,看他能得意多久。” “布料来路不明,指不定是什么洋垃圾。” 可眼看着罗阳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自己摊位前的客人越来越少,有些人终于坐不住了。 ------------ 第十四章:眼红了?造谣我布料差?当场下水 第四天早上,罗阳照常出摊。 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围观的人还是很多,但真正掏钱买的人,却明显少了。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看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和怀疑。 “靓仔,听说你这布是残次品,穿两天就开线啊?”一个昨天还买过一套的大婶,今天跑过来质问。 “是啊是啊,我听隔壁摊的老板娘说的,这种布下水一洗就缩水,根本没法穿。”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三块钱买一堆废布,还不如去买件旧衣服呢。” 谣言,就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条街。 罗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把剪刀往木板上一放,视线扫过不远处那几个假装整理货物,实则竖着耳朵往这边偷听的摊位老板。 他没有急着争辩,也没有愤怒地对骂。 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他用裁片拼接起来,还没来得及缝合的样衣。 然后,他对那个带头质问的大婶笑了笑。 “阿姨,您说我这布不好?” “大家也都怀疑我这布的质量?” 他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今天,我就让大家亲眼看看,我罗阳卖的,到底是什么货!” 说完,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旁边卖凉茶的摊位,在老板错愕的注视下,直接拎起摊上那桶满满的,用来洗杯子的清水。 “哗啦——!” 一整桶水,被他毫不犹豫地浇在了那件白色的的确良样衣上! 水花四溅,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 “疯了吧!新衣服就这么糟蹋了?” “这下完了,湿了水,肯定卖不出去了。” 罗阳完全不理会众人的议论。 他拎起湿透的衣服,两只手抓住衣领和下摆,猛地一用力! “刺啦——!” 布料没有发出任何撕裂的声音,反而在绷紧后,发出了清脆而坚韧的声响。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反复拉扯着布料的接缝处。 那几处他只是简单拼接起来的缝合口,在如此粗暴的对待下,竟然没有丝毫开线的迹象! 他又把衣服拧成一团,像拧麻花一样,用力拧干。 再次展开。 整件衣服除了有些褶皱,依旧平整如初,没有半点缩水或者变形的痕迹。 他把衣服重新挂回衣架,对着阳光。 水珠顺着紧密的布料纹理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大家看清楚了!” 罗阳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就是我的布!出口转内销的一等品!别说穿两天,你就是穿两年,只要不拿刀子去划,它都不会坏!” “至于那些跳线,那是质检员鸡蛋里挑骨头挑出来的!根本不影响穿着!” “我三块钱卖的,是让大家用最少的钱,穿上最好的衣服!不是让某些人,昧着良心赚黑心钱!” 他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地瞟向那几个摊位老板。 那几个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纷纷避开他的视线,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己的摊位后面。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这布料也太结实了吧!” “真的是好东西啊!差点被那些黑心鬼给骗了!” “靓仔!你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 “给我来两套!不!三套!我给我妹也带一套!” 刚刚还犹豫不决的人们,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涌了上来。 这一次,他们看向罗阳的表情,除了羡慕,更多了一份信服和敬佩。 罗阳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知道,经过今天这一出,他在这高第街,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而就在不远处,一个穿着丝绸对襟衫,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的胖胖中年人,眯着眼睛,看完了整场好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有意思的小子。” 他对身边的伙计吩咐道。 “去,查查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那个盘核桃的中年胖子,名叫赵大海,外号赵老财。 他是高第街真正的“地头蛇”之一。 不过,他不是靠拳头,而是靠钱。 整条高第街,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服装摊位,都是从他开的“裕丰号”批发的成衣。 他眼光毒辣,手腕强硬,是这条街上最早富起来的那批人。 罗阳那场“下水验货”的好戏,让他立刻嗅到了商机。 他看上的,不是罗阳那些花里胡哨的款式,而是那批布料的品质。 那是他这个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真正的好货。 第二天下午,罗阳刚准备收摊,赵老财的伙计就找上了门。 “罗老板,我们家掌柜的请您过去喝杯茶。” 伙计的态度还算客气,但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罗阳心里有数,该来的总会来。 他跟着伙计,走进了不远处一间两层的小楼。 这里就是“裕丰号”的铺面,一楼是批发档口,二楼是赵老财的办公室兼茶室。 红木的八仙桌,紫砂的茶具,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铁观音茶香。 赵老财挺着啤酒肚,靠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罗阳。 “年轻人,胆识不错,脑子也活络。”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罗阳也不客气,拉开凳子坐下。 “赵掌柜过奖了,混口饭吃而已。” “混口饭吃?”赵老财哈哈一笑,笑声震得胸口的肥肉一颤一颤,“小兄弟,你这可不是混饭吃,你这是在挖金矿啊。” 他给罗阳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 “明人不说暗话。你那批布,我看上了。你手里还有多少货,我全要了。” 罗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立刻回答。 赵老财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我给你这个数。两块钱,一套裁片。你有多少,我收多少。现金结算,当场点清。” 两块钱一套。 罗阳的成本大概在一块五左右。 赵老财这一开口,等于是想用最低的代价,把罗阳手里的金矿整个端走。 他吃定了罗阳是个外地来的“游击队员”,没有根基,没有渠道,能找到他这样的大批发商接盘,已经是烧高香了。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倒爷,面对赵老财这种财雄势大的地头蛇,恐怕早就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但罗阳不是。 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 第十五章:想一口吞下我?我直接带小弟们一 “赵掌柜,您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他脸上挂着微笑,但语气却不卑不亢。 “我这裁片,三块钱一套,还愁卖不出去。两块钱,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赵老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敢当面驳他的面子。 “年轻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高第街的水,深得很。你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你今天卖我个人情,以后在这条街上,我保你顺风顺水。你要是敬酒不吃……” “赵掌柜。”罗阳打断了他。 “我这人,不喜欢喝敬酒,也不喜欢吃罚酒。我只喜欢,自己酿酒喝。” 他站起身,对着赵老财拱了拱手。 “您的茶我喝了,心意我领了。生意嘛,买卖不成仁义在。我那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赵老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识抬举的东西!”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走出裕丰号,罗阳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算是把赵老财给得罪了。 接下来,这个老狐狸肯定会想办法给自己使绊子。 单打独斗,确实风险太大。 他必须尽快找到盟友。 他的视线,投向了街尾那几个位置偏僻,生意冷清的小摊位。 这些摊主,大多是些老实巴交的本地人,抢不过那些精明的生意人,只能守着自己的小摊,勉强度日。 他们是赵老财压榨链条的最底端,也是最渴望改变现状的一群人。 罗阳心里有了主意。 他没有立刻去找他们,而是先回了旅馆。 第二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老地方出摊。 而是直接找到了其中一个卖童装的大姐。 “大姐,想不想多赚点钱?” 罗阳开门见山。 大姐看着这个最近风头正劲的年轻人,有些警惕。 罗阳也不废话,直接从包里拿出十套已经裁剪好的泡泡袖裁片。 “你帮我卖。卖出去一套,三块钱。我只要两块,剩下的一块钱,是你的。” 大姐愣住了。 一套就赚一块钱? 她卖一天童装,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十块钱! “这……这能行吗?”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罗阳把裁片塞到她手里,“不用你出本钱,卖出去了再给我钱。卖不出去,你还给我,一分钱损失都没有。”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没人会拒绝。 大姐犹豫了一下,咬牙答应了。 罗阳用同样的方法,又找了另外两家生意惨淡的摊主。 一个卖裤子的,一个卖老年衫的。 他把不同的款式,分给了不同的人。 就这样,一个简陋的“分销网络”,雏形初现。 他自己,则继续守在那个拐角处,充当“品牌旗舰店”和“潮流发布中心”的角色。 效果立竿见影。 那几家原本门可罗雀的小摊,因为有了罗阳的新潮裁片,生意瞬间火爆起来。 而罗阳自己,也从繁重的销售工作中解脱出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下一步。 赵老财很快就发现了罗阳的动作,气得在办公室里又摔了一个茶杯。 他想封杀罗阳,结果罗阳反手就把他的“敌人”团结了起来,搞起了“农村包围城市”。 这小子,路子太野了! 就在罗阳的分销体系初见成效的第三天傍晚。 一个皮肤黝黑,背着一个巨大帆布包的男人,找到了罗阳的摊位。 男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临江府那边的口音。 “老板,你这个裁片……五十套,什么价?” 罗阳的眉毛挑了一下。 这是一个流动商贩专门在各地倒腾小商品。 他的第一个外地客户自己送上门了。 “五十套,量大从优。”罗阳伸出两根手指又弯下半根,“两块五一套。” “两块!”男人直接砍价。 “两块三,不能再少了。你拿回去,转手卖四块五块都有的是人要。”罗阳寸步不让。 男人盯着罗阳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两块三!我现在就要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木板上。 “这里是一百一十五块,你点点。” 罗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知道一条通往更广阔市场的金光大道,已经在他脚下缓缓铺开。 送走了那个名叫李三的临江府商贩,罗阳看着手里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不仅仅是一百多块钱。 这代表着他的商业模式,得到了市场的验证。 他的确良裁片,不光能在高第街卖,还能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个发现,比单纯赚钱更让他兴奋。 然而,麻烦也接踵而至。 正所谓树大招风。 罗阳的“裁片模式”实在太成功了,成功到让无数人眼红。 既然你能卖裁片,我为什么不能? 不出三天。 高第街上,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七八家卖裁片的摊位。 领头的,正是裕丰号的赵老财。 他仗着自己有稳定的布料渠道,直接找了几个裁缝,连夜模仿罗阳的款式,也做起了裁片生意。 而且,他的手段更加简单粗暴。 罗阳卖三块,他就卖两块八。 其他人有样学样,价格战瞬间打响。 两块七,两块六,甚至有人为了抢客流直接把价格压到了两块五。 一时间,整条高第街都充斥着“新潮裁片,两块五一套”的叫卖声。 罗阳那几个合作的小摊主,最先感受到了压力。 “罗老弟,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卖得比我们进价都便宜,咱们的货根本卖不动了!”卖童装的大姐急匆匆地跑来找罗阳,满脸愁容。 “是啊,好几个客人都说我们的贵,扭头就去买他们的了。” 罗阳的摊位前也冷清了不少。 所有人都以为,罗阳会选择降价跟他们打一场惨烈的价格战。 就连赵老财,也准备好了更多的弹药,准备一鼓作气,把罗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彻底挤出高第街。 然而,罗阳的反应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 第十六章:山寨货卖两块五?老子涨价卖三块 第二天一早。 他在自己的三轮车旁,立起了一块新的木牌。 木牌上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格外醒目。 “正品出口转内销布料,假一罚十!今日起,每套三块五!买五送一!” 涨价了! 在所有人都在疯狂降价的时候,他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把价格从三块,直接提到了三块五! 整个高第街都炸了。 “这小子疯了吧?别人都卖两块五,他凭什么卖三块五?” “就是,想钱想疯了?真当自己的布是金子做的?” 赵老财看到那块牌子,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冷笑。 “自寻死路!” 他笃定,不出三天,罗阳就得卷铺盖滚蛋。 然而,罗阳的后手,才刚刚开始。 当一个老顾客拿着一件别家买的两块五的裁片,犹豫着要不要在罗阳这里买时,罗阳拿起了剪刀和卷尺。 “大姐,您别急着走。” 他把顾客拉到一旁。 “您买的这套,版型是对的,但您的肩膀比较窄,按照这个裁片做出来,袖子会显得很垮,不好看。” 他拿起卷尺,飞快地帮大姐量了一下肩宽。 然后拿起剪刀,在那套两块五的裁片上,“咔嚓”几下,修剪了一下袖窿和肩斜的角度。 “您看,这样改一下,再拿去做,保证穿上跟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 他又指了指裁片的布料。 “还有,您摸摸这布,再摸摸我的布。” 大姐下意识地摸了摸。 手感天差地别。 一个是粗糙干涩,一个是顺滑紧密。 “您这布,下水洗一次,至少缩水两公分,到时候这衣服就没法穿了。”罗阳淡淡地说道,“我的布,您昨天亲眼见过,开水烫都没事。” “一分钱,一分货。是花两块五,买一件穿一次就扔的次品,还是花三块五,买一件能穿几年的正品,您自己选。” 大姐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感觉自己贪小便宜,被人当场戳穿了。 “我……我买你的!靓仔,给我来一套你这个三块五的!” 她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钱。 罗阳微微一笑。 他没停下。 他又对旁边一个准备买裁片的年轻姑娘说: “妹子,你这个子高挑,可以把下摆的裁片稍微放长一点,做成小长款,下面配条裤子,特别显气质。” 他又对一个身材微胖的阿姨说: “阿姨,您选这个收腰款不合适,我给您换成直筒的版型,再把领子改成小翻领,保证遮肉又精神。” 他开始免费为每一个在他这里购买裁片的顾客,提供“私人订制”的修改建议。 这在1988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卖货了。 这是在卖设计,卖服务!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那些图便宜买了山寨货的顾客,很多都后悔了。 因为他们发现,那些便宜裁片,要么是布料有问题,洗一次就完蛋;要么是剪裁得乱七八糟,做出来的衣服歪歪扭扭,根本穿不出去。 反观在罗阳这里买了高价货的顾客,一个个都满意得不得了。 不仅布料好,做出来的衣服还特别合身、时髦。 一来二去,顾客们心里都有了一杆秤。 罗阳的摊位前,再次排起了长队。 而那些卖两块五的山寨摊位,则变得门可罗雀。 赵老财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在价格上占尽了优势,为什么还会输得这么惨? 他不懂。 罗阳领先这个时代的,从来都不是价格。 而是整整三十年的商业思维。 降维打击,莫过于此。 价格战的硝烟,来得快,去得也快。 罗阳用一次教科书级别的价值战,彻底奠定了自己在这条街上的“品质标杆”地位。 那些跟风的山寨摊主,眼看无利可图,纷纷偃旗息鼓,又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只有赵老财的裕丰号,还硬撑着卖着两块八的裁片,但除了偶尔有不明真相的外地人会买上一两套,本地人根本无人问津。 罗阳的生意,再次回归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加火爆。 “买五送一”的活动,更是刺激了销量。 很多女工、学生,都会凑在一起,五个人合伙来买,这样每个人都能省下不少钱。 最初带来的那五卷布,很快就见了底。 罗arrived阳算了一下账,这段时间的总利润,已经突破了两千块大关。 是时候去铁路货运站,把剩下的那座“金山”给提出来了。 然而,当他带着钱,信心满满地来到货运站时,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什么?还要交仓储费?” 罗阳看着货运站办公室里那个办事员递过来的单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单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那批货,因为存放时间超过了免费期限,需要按照天数和体积,缴纳一笔不菲的仓储保管费。 算下来,足足要三百多块! 这还没完。 办事员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告诉他,按照规定,提货必须一次性提清,不能分批。 罗阳的那批货,堆得像小山一样,至少需要两辆大卡车才能一次性拉走。 雇车的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最要命的是,这么多布料,他根本没地方放! 他住的那个小旅馆,后院倒是有个小仓库,但老板早就租给别人了。 仓储费,运输费,存放地点。 三个难题,像三座大山,一下子压在了罗阳的面前。 他口袋里揣着两千多块的巨款,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卡住了,动弹不得。 罗阳没有跟办事员争吵,那没有任何意义。 他默默地走出货运站,点上了一根烟,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硬来肯定不行。 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三百块的仓储费,花得太冤枉。 一次性提清所有货物的风险也太高,目标太大,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必须想个办法,把这些问题一一化解。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每天骑着三轮车,在火车站和高第街之间来回奔波的车夫,老王。 就是他第一次来高第街时,雇的那个三轮车夫。 后来罗阳发迹了,也没忘了他,每天收摊,都会花钱让老王帮他把剩下的东西拉回旅馆。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了。 罗阳掐灭了烟头,心里有了计较。 他没有回旅馆,而是直接骑着自行车,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三轮车夫聚集点。 天色渐晚,老王正和几个车夫凑在一起,一边抽着劣质的旱烟,一边吹牛打屁。 看到罗阳过来,老王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 ------------ 第十七章:没钱提货还交仓储费?看我怎么空 “罗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王哥,找你帮个忙,顺便请兄弟们喝顿酒。”罗阳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给在场的车夫一人散了一根。 车夫们看到是好烟,眼睛都亮了,对罗阳的态度也热情了不少。 罗阳把老王拉到一旁,把自己的难处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说自己没钱,只说一次性提货目标太大,想分批把货“蚂蚁搬家”一样弄出来,但货运站那边卡着不让。 老王听完,嘬着牙花子,面露难色。 “罗老板,这事儿……不好办啊。货运站那帮人,油盐不进,认死理。” “王哥,事在人为。”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你想想,我那批货有多少?要是真能分批拉出来,得要多少车次?这活儿,我不找别人,全给你们干,怎么样?” 老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罗阳的那批货,他见过,堆得跟山一样。 要是真能接下来,他们这帮兄弟,至少半个月不用愁没活干了! “而且,”罗阳继续加码,“这事儿要是办成了,除了车费,我额外再拿出一百块钱,给兄弟们当酒钱!” 一百块! 在场的车夫们,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他们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能赚个百八十块。 现在,只是帮个忙,就能赚到一百块的“外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老王一咬牙,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罗老板!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他转身对着那帮兄弟们喊道:“都别他娘的闲着了!跟我走!今天让货运站那帮孙子看看,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半个小时后。 十几辆三轮车,浩浩荡荡地堵在了铁路货运站的门口。 老王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车夫,直接冲进了办公室。 “凭什么不让提货?我们交了钱的!” “就是!我们的货放在你们这里,丢了你们赔啊?” “今天不让我们把货拉走,谁也别想下班!” 他们也不动手,就是围着那个办事员,七嘴八舌地嚷嚷。 办公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办事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都白了。 罗阳这时候才“恰好”出现。 他先是“劝退”了那帮车夫,然后又给办事员递上一包烟,好言好语地商量。 “同志,您看,我这也不是故意为难您。这么多货,我实在是没地方放。您通融一下,让我先提一小部分出去,剩下的,我保证三天之内,全部提走。至于仓储费,我一分钱都不会少您的。” 软硬兼施,有理有据。 办事员被这阵仗搞得头昏脑涨,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他看罗阳态度还好,又想着反正钱也少不了,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赶紧拉!别在这儿堵着!” 罗阳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回头,对老王使了个眼色。 老王心领神会,大手一挥。 “兄弟们!干活!” 十几辆三轮车,立刻冲进了货场。 他们也不贪心,每辆车只装了两三卷布,看起来就像是提了一点“样品”。 在货运站的人反应过来之前,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大门。 三百块的仓储费,就这样被罗阳用一百块的“酒钱”和一笔未来的运输生意,给“解决”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存放。 罗阳直接把车队拉回了自己住的小旅馆。 他找到旅馆老板,一个精瘦的本地中年人。 “老板,跟您商量个事。您后院那个小仓库,我租了。我也不白租,我帮你把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了,怎么样?” 旅馆老板眼睛一亮。 他那个仓库,放的都是些杂物,租给别人一个月也才十几块钱。 罗an阳这一开口,直接帮他付了一个月的房租,那可是三十多块! 这笔账,傻子都会算。 “成交!” 就这样,罗阳兵不血刃,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所有难题。 他站在旅馆后院,看着那十几卷崭新的布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批货,顺利到手。 接下来,就是把这座金山,彻底变成真金白银的时候了。 解决了库存和运输的难题,罗阳的生意彻底进入了快车道。 他不再满足于高第街这个小池塘。 他开始有意识地接触那些像李三一样的外地流动商贩。 凭借着过硬的品质和新潮的款式,他的“罗氏裁片”很快就在周边几个城市的商贩圈子里传开了名声。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二十套,三十套,五十套…… 罗阳每天除了在高第街应付零售客户,还要花大量时间处理这些批发订单。 他雇佣的三个“分销商”大姐,也忙得不亦乐乎,每天光是分成,就能拿到十几二十块,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罗阳的财富,在以一种滚雪球的方式,迅速积累。 短短一个星期,他口袋里的现金,就已经从两千,变成了五千。 他成了高第街上一个不折不扣的传奇。 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赤手空拳,打下了一片江山。 当然,风光背后,也潜藏着危机。 裕丰号的赵老财,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虽然暂时没动静,但罗阳知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另一个更大的麻烦,也悄然而至。 这天下午,罗阳正在摊位上给一个客户讲解新款式的剪裁要点。 三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流里流气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理着板寸头,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的银色链子,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看起来格外凶悍。 他们一过来,就直接把罗阳的摊位给围住了。 正在买东西的顾客看到这架势,吓得纷纷散开。 “你就是罗阳?”刀疤脸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罗阳,嘴里叼着一根烟,说话的口气充满了挑衅。 罗阳停下了手里的活,平静地看着他们。 “是我。三位有事?” “有事?”刀疤脸嗤笑一声,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小子,挺懂规矩啊。在这高第街摆摊,拜过码头没有?” 罗阳心里一沉。 他知道,这是地头蛇找上门了。 “不知道几位大哥说的是什么规矩?”他故作不解地问。 “装蒜?”另一个黄毛青年上前一步,一脚踹在罗阳的三轮车上,车上的布料卷都晃了晃。 “这条街,是我们虎哥罩着的!在这里做生意就得交管理费!懂吗?” ------------ 第十八章:地头蛇上门收保护费?一个月五十 虎哥? 罗阳脑子里迅速搜索着前世的记忆。 周老虎。 高第街一带著名的混混头子,靠着收保护费和强买强卖起家,手底下养着一帮小弟,是这一片商家最头疼的牛皮癣。 没想到,自己生意刚做大,就被他给盯上了。 “那不知道,这个管理费,是个什么章程?”罗阳的语气依旧平静。 他清楚,跟这种人硬碰硬,是下下策。 自己只是个外地来做生意的,斗不过这些地头蛇。 刀疤脸很满意罗阳的“识时务”。 他伸出一个巴掌。 “不多。看你生意好,一个月,这个数。” “五十?”罗阳的眉毛挑了挑。 五十块! 这在1988年,绝对是一笔巨款。 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这已经不是收管理费了,这简直就是抢劫! “怎么?嫌多?”刀疤脸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按在了腰间。 他腰间的衣服鼓鼓囊囊,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旁边的黄毛和另一个瘦子,也面露凶光,朝罗阳逼近了一步。 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周围的商贩们,都远远地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来。 他们看向罗阳的表情,充满了同情,也有一丝幸灾乐祸。 罗阳沉默了。 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飞速地权衡利弊。 打一架? 他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三个,而且对方可能还有武器。 就算打赢了,后续的报复也会无穷无尽,他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报警? 这个年代,警察对这种街头混混的管理力度有限,就算把他们抓进去,关两天也就放出来了。 到时候,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稳住他们。 好汉不吃眼前亏。 罗阳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不多不多。虎哥的人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他今天刚收的货款,里面有两百多块钱。 他从里面数出五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大哥,这是这个月的。以后还请几位大哥多多关照。” 刀疤脸看到钱,脸上的凶狠立刻变成了得意。 他接过钱,在手里拍了拍,塞进了口袋。 “算你小子识相!” 他拍了拍罗阳的肩膀,力气大得让罗阳感觉骨头都在疼。 “以后每个月一号,我们会准时来收。别忘了。” 说完,他带着两个小弟,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罗阳的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摊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的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 周老虎…… 你最好别把我逼急了。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收摊。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旁边卖凉茶的摊位。 摊主是个老实巴M巴的中年男人,刚才刀疤脸闹事的时候,他吓得躲在摊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罗阳走过去,买了一碗凉茶。 “老板,刚才那几个人,经常来吗?”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凉茶老板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 “何止是经常来!简直就是吸血鬼!每个月都来收钱,不给就砸摊子!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哪里惹得起啊……” 老板一脸的愁苦和无奈。 罗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喝完凉茶,付了钱,推着自己的三轮车,慢慢地离开了高第街。 只是,他没有直接回旅馆。 而是在街角处,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 巷子里,有一个挂着“代写书信”牌子的小摊。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瘦削老头,正坐在桌子后打瞌E睡。 罗阳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老先生,我想写封信。” 罗阳并没有立刻写那封举报信。 他很清楚,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根本扳不倒周老虎这种在当地盘踞已久的地头蛇。 甚至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打草惊蛇,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他需要证据,需要人证。 他需要把所有被周老虎欺压的商贩,都团结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罗阳的生意照常做。 但他花在摊位上的时间少了,花在“串门”上的时间多了。 他每天都会去那些被他团结起来的“分销商”大姐那里坐坐,聊聊家常,问问生意。 也会去光顾凉茶老板的生意,或者在旁边卖杂货的铺子里买包烟。 他从不主动提周老虎,只是在闲聊中,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话题。 “王姐,最近生意不错啊,我看你这进的货都多了。” “唉,别提了。”卖童装的王姐叹了口气,“赚的钱,都不够给那些瘟神送的。下个月又要交钱了,愁死人了。” “是啊,上个月我晚交了两天,摊子差点被他们给掀了。”旁边卖裤子的李哥也插嘴道,一脸的愤恨。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咱们辛辛苦苦赚点钱,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怨气,就像地下的干柴,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点燃。 罗阳要做的,就是那个煽风点火的人。 “各位大哥大姐,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忍下去吗?” 罗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周老虎再横,还能大得过王法?” “可是……”凉茶老板犹豫道,“我们斗不过他的。他手下那么多人,我们……” “一个人当然斗不过。”罗阳打断他,“但如果我们所有人,都站出来呢?” 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法不责众。他能砸一个人的摊子,还能把我们所有人的摊子都砸了吗?” “我们联合起来,把他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写下来,送到该送的地方去!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罗阳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商贩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有激动,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罗老弟,你说得对!他妈的,老子不忍了!”卖裤子的李哥第一个拍了桌子,“我签!我把我被他们敲诈的每一笔钱,都写下来!” “我也签!” “算我一个!” ------------ 第十九章:联合商户告黑状!一封举报信把地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当天晚上,在罗阳租住的那个小旅馆后院,十几位高第街的商贩,秘密地聚集在了一起。 在罗阳的组织下,每个人都把自己被周老虎敲诈勒索的时间、地点、金额,清清楚楚地写了下来,然后在末尾,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 一份沉甸甸的,汇集了十几位商贩血泪的联名举报信,就这样诞生了。 第二天一早,罗阳亲自带着这封信,没有去派出所,而是直接去了市工商行政管理局。 他很清楚,对付周老虎这种经济流氓,工商局比派出所更对口,也更有效。 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姓张的科长。 张科长一开始看到罗阳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些漫不经心。 可当他打开那封举报信,看到上面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和那一排排鲜红的手印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他扶了扶眼镜,语气凝重。 “白纸黑字,红手印,几十双眼睛看着,绝无半句虚言。”罗阳不卑不亢地回答。 张科长沉默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竟然还有这种黑社会性质的团伙!这是在给我们南海郡的营商环境抹黑!” 他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稽查队吗?立刻集合!跟我去高第街!” 一场针对地头蛇的突击整治行动,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当天下午,周老虎正带着他的小弟,在一家饭馆里喝酒吹牛。 十几名穿着工商制服,戴着大盖帽的稽查队员,从天而降,直接把整个饭馆给围了。 周老虎和他那帮小弟,当场就被控制住了。 面对工商局的出示的联名举报信,和商贩们的当面对质,周老虎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当场就蔫了。 最终,经过工商局的调解和警告。 周老虎被处以高额罚款,并且被勒令退还所有非法收取的“管理费”。 至于所谓每个月二十块的“管理费”,更是子虚乌有,工商局明确表示,任何市场内的收费,都必须由管理部门统一进行,任何个人不得私自收取。 消息传回高第街,整条街都沸腾了。 商贩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扬眉吐气的笑容。 他们自发地买来鞭炮,在街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比过年还热闹。 而罗阳,这个一手策划了整件事的年轻人,却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摊位。 他没有去享受众人的欢呼和感谢。 经此一役,他不仅为自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更重要的是,他彻底赢得了高第街所有商贩的尊重和拥戴。 他不再是一个外来的“过江龙”。 他成了这条街上,无人不服的“新王”。 卖裤子的李哥,拿着工商局退回来的钱,非要塞给罗阳一部分。 “罗老弟,要不是你,我们这钱一辈子都要不回来!这点钱你必须收下!” 罗阳笑着把钱推了回去。 “李哥,钱我不能要。不过,我倒是有个新想法,想找大伙儿一起,干一票更大的。” 李哥愣了一下。 “更大的?怎么个大法?” 罗阳的视线,越过高第街拥挤的人群,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高第街,还是太小了。” 他缓缓说道。 “我想,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商会,把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我们自己去联系布厂,自己拿货,自己定款式,自己开辟销售渠道。” “我们不再是单打独it的散户,我们要有自己的品牌,把衣服卖到全国去!” 李哥被罗阳描绘的蓝图,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穿过热闹的人群,停在了罗阳的摊位前。 “请问,哪位是罗阳同志?” “我是。” “这里有您一封电报。” 罗阳接过电报,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年代,电报通常只用来传递最紧急的消息。 他撕开封口,只有短短一行字。 “速归。厂有巨变。张。” 落款人,是厂长张宇。 罗阳捏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厂有巨变。 速归。 短短六个字,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张宇不是个咋咋呼呼的人,能让他用上“巨变”和“速归”,厂里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难道是自己挪用厂里五千块钱的事被捅出去了? 不可能。 张宇是点了头的,吴爱国是经办人,这事天知地知,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为了什么? 罗阳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这边刚刚扫清了地头蛇,团结了商贩,正准备大展拳脚,后院却突然起了火。 不行,必须立刻搞清楚状况! 他把摊位上的东西匆匆收拾好,交代给旁边闻讯赶来的李哥和王姐。 “李哥,王姐,我家里有点急事,可能要离开几天。摊位上的事,还有商会的事,就先拜托你们了。” “罗老弟你放心去!”李哥拍着胸脯,“这里有我们呢!你的恩情,大伙儿都记着,没人敢在你背后搞小动作!” 罗阳点了点头,不再耽搁,推着车就往旅馆赶。 他现在不能直接回临江,南海郡的生意刚刚铺开,他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必须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代,长途电话是唯一的选择。 他跑到邮电局,要了一个加急长途,接线员在电话总机上插拔了好一阵子,终于接通了红星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 “喂?我找张宇厂长!”罗阳对着话筒大声喊道,心里七上八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张宇熟悉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是罗阳吗?” “厂长,是我!厂里到底出什么事了?电报上说……” “你先别急。”张宇的声音沉稳了下来,“不是坏事,是天大的好事!” 好事? 罗阳愣住了。 “上面……政策变了。”张宇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难掩其中的兴奋,“省里下了文件,鼓励国有企业搞活创收,允许搞多种经营,自负盈亏!你之前那个‘创收项目’,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摆在台面上了!” 罗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 第二十章:一封电报惊天变!老子南方的生意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生意,从“灰色地带”一步迈入了“阳光大道”,有了国营大厂的红头文件做背书! “我连夜开了个会,已经把这事定了下来。”张宇继续说道,“厂里决定,成立一个服装经营部,把你这个项目正式纳进来。我还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政策,承包!等你回来,厂里最东边的那个旧仓库和旁边的裁剪车间,直接承包给你!自负盈亏,厂里只要三成的利润,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 承包车间! 罗阳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比他自己单打独斗,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有了厂里的名义,他以后无论是进货、销售还是招工,都将畅通无阻! 张宇这是送了他一份天大的礼! “厂长,我……”罗阳的喉咙有些发干。 “你小子,是不是该回来了?”张宇笑骂道,“南边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回来,这里才是你自己的天下!我等你回来主持大局!” 罗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厂长,谢谢您的信任!但是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什么?”张宇的声调高了一点。 “我在这边的销售网络刚刚打开,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临江府还有更远的城市,都有客户等着要货。这批布料,是我们打响名声的第一炮,必须打得漂漂亮亮!”罗阳的思路无比清晰,“给我一个月!不,半个月!我保证把南方的渠道彻底稳固下来,到时候我带着资金、带着订单、带着成熟的模式回去!我们要做,就做全国最大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罗阳能想象到张宇此刻震惊的表情。 他以为罗阳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倒爷,却没想到,这小子的野心,竟然是要做“全国最大”! 良久,张宇才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好!我等你!” 挂掉电话,罗阳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前方的道路,一片光明! 他立刻回到高第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哥、王姐等人。当大家听说,他们这个小小的“商会”,未来可能成为国营大厂的正式销售渠道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罗阳趁热打铁,正式确立了商会的运作模式。 他负责提供所有裁片和新款式,并且统一布料来源,保证品质。 李哥、王姐等十几个摊主,则成为第一批“加盟商”,统一销售价格,利润分成。 解决了后顾之忧,罗阳准备全力开拓外地市场。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个空了一半的帆布包,急匆匆地跑到了他的摊位前。 是那个去临江府卖货的商贩李三。 “罗老板!可算找到你了!”李三满头大汗,脸上却全是兴奋。 他一把拉住罗阳,激动地语无伦次:“你的裁片,在临江府卖疯了!疯了啊!” “我带过去那五十套,不到一天就卖光了!还有人追着我问什么时候还有货!” 李三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钱,塞到罗阳手里。 “这是货款!罗老板,你赶紧再给我准备一批货!不!越多越好!我这就回去卖!晚了就抢不到生意了!” 看着李三火急火燎的样子,罗阳笑了。 他拍了拍李三的肩膀。 “李哥,别急。” “这次的货,我不让你带了。” “我亲自跟你去一趟临江府!” 从南海郡到临江府,没有火车,只能坐长途大巴。 车子是老旧的解放牌客车,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 罗阳和李三挤在后排,脚下堆着两大包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裁片。 这是他连夜从仓库里新提出来的布料,裁剪出的一百五十套最新款的裁片。 “罗老板,咱们这货到了临江府定价多少?”李三凑过来,小声问道。 他之前拿货两块三,转手卖四块,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现在罗阳亲自出马,他有点摸不准行情。 “你之前卖四块,供不应求?”罗阳反问。 “那可不!好多女工,下班了特意跑来买,晚了都买不着!”李三说起这个就兴奋。 “那就还卖四块。”罗阳淡淡地说道。 李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是奇货可居,根本不愁卖!价格定高了,反而显得东西好,有档次! 他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年轻人,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脑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汽车颠簸了七八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临江府。 临江府的服装集散地,名叫“清河坊”,是一条沿着护城河而建的老街。 和高第街那种纯粹的批发市场不同,清河坊的零售氛围更浓。街道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服装店,虽然门面不大,但都装修得有模有样。 罗阳没有急着找地方摆摊。 他让李三先找了个小旅馆住下,自己则背着手,在清河坊里逛了起来。 他发现,这里的服装款式,比高第街还要保守、老旧。 清一色的蓝、灰、白,款式也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衬衫和裤子。价格却不便宜,一件质量平平的的确良衬衫,也要卖到十六七块。 罗阳的心里,彻底有了底。 第二天一早。 他和李三,就在清河坊人流量最大的一个十字路口,学着高第街的模式,铺开一张布,摆起了地摊。 “最新潮的款式!南海郡来的货!” “顶级出口的确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套裁片,只要四块钱!” 李三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起来。 起初路过的人们只是好奇地看看。 四块钱一套裁片?这价格可不便宜。而且还要自己找裁缝做,太麻烦了。 罗阳不急。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样衣,直接让李三换上。 李三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个子不矮。当他穿上那件罗阳为他量身修改过的尖领收腰衬衫时,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大家看!”罗阳指着李三,“同样的人,换件衣服,气质完全不一样!” “我这款式,在整个临江府,你们找得出第二件吗?” 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 尤其是那些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女工们,眼睛都看直了。 这种款式,只在画报上见过! “靓仔,你这布料怎么样啊?”一个胆子大的姑娘走上前问道。 ------------ 第二十一章:降维打击!清河坊的土老板们全 罗阳二话不说,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壶开水,对着样衣的袖子就浇了下去。 “哗——” 滚烫的热水冒着白气,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罗阳拎起湿透的袖子,用力一扯。 “刺啦!” 布料坚韧,纹丝不动! “大家看清楚了!出口的品质!不怕开水烫,不怕洗衣机甩!穿个三五年,绝对没问题!” 这一手,彻底镇住了所有人。 “给我来一套!” “我也要!就要老板身上那种款式的!” “四块钱太值了!店里买一件衣服要十几块呢!” 人群,瞬间被引爆了。 一百五十套裁片,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被抢购一空! 罗阳和李三数着手里那一大沓变得滚烫的“大团结”,手都在发抖。 刨去所有成本,这一趟,净赚超过三百块! 这赚钱的速度,简直比印钞机还快! 而他们的火爆生意,也惊动了清河坊的两家服装店老板。 一个叫陈广发,开着“广发服装店”;另一个叫周琴,开着“姐妹花时装屋”。 这两人是清河坊里生意做得最大的,也是最早嗅到商机的人。 他们亲眼目睹了罗阳的裁片是如何被疯抢的,当即就坐不住了。 当天中午,两人不约而同地找到了罗阳住的小旅馆。 “罗老板,年轻有为啊!”陈广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精明。 “罗老弟,你这生意做得,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眼红了。”周琴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说话很客气。 罗阳知道,大客户来了。 他把两人请进屋,泡上茶。 “两位老板过奖了,混口饭吃。” “罗老板,明人不说暗话。”陈广发开门见山,“你这个裁片生意我们看上了。以后你的货我们两家全包了,怎么样?” “没错。”周琴也点头,“你不用再这么辛苦摆地摊了,你供货给我们,我们负责卖。你开个价吧。” 他们想垄断罗阳的货源。 罗阳笑了笑。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全包了?两位老板的胃口可不小。”他慢悠悠地说道,“我的货,不光要在临江府卖,还要卖到其他地方去。” 陈广发和周琴对视一眼。 “那罗老板的意思是?” “合作。”罗阳伸出两根手指,“我每个月,给你们每家提供两百套裁片。款式由我来定,保证都是市面上最新的。” “价格嘛,还是两块三一套。你们卖多少,我不管。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货款,当面结清。我送货来,你们给钱。概不赊欠。” 这个条件,在这个赊账成风的年代,显得有些苛刻。 但陈广发和周琴,几乎没有犹豫。 “成交!” 他们知道,罗阳的裁片就是金疙瘩,谁能拿到货,谁就能赚钱。 两份简单的长期供货协议,当场签订。 罗阳看着协议书上那两个鲜红的印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高第街到清河坊,从零售到批发,从单打独斗到发展下线。 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通往商业帝国的道路,已经被他硬生生踹开了一道坚实的大门! 他把李三留在了临江府,负责和两家店对接,自己则带着签好的协议和赚来的第一笔外地货款,踏上了返程的汽车。 回去的路上,罗阳的心情很不错。 这一趟临江府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不仅打开了外地市场,还签下了两个长期大客户。这意味着,他每个月都能有稳定且可观的收入。 然而,就在长途汽车行驶到一半,进入一段荒无人烟的山路时,意外发生了。 “吱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客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上的乘客被晃得东倒西歪。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罗阳透过车窗往前看,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前方路中间横着几块大石头,四五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里拎着木棍和钢管,堵住了去路。 是拦路抢劫的! 罗阳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前世就听说过,八九十年代,一些偏僻路段的治安很差,经常有这种地痞流氓拦路收费。 没想到今天被自己给撞上了。 车门被司机无奈地打开。 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混混,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手里掂着一根钢管。 “都别他妈的紧张!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识相的,把钱都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们手里的家伙不长眼!” 车厢里一片死寂。 乘客们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几个混混开始从前排,一个一个地收钱。 有人不情不愿地掏出几块钱,有人吓得把整个钱包都递了出去。 很快,就轮到了罗阳。 一个黄毛混混,用木棍敲了敲罗阳面前的座位。 “小子,到你了!快点!” 罗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在他们上车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做好了准备。 他把那两份协议书和大部分现金都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袜子里,紧贴着脚心。 口袋里,只留下了二十几块钱的零钱。 他装出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二十几块钱。 “大……大哥,我就……就这么多了。” 黄毛一把将钱抢了过去,嫌弃地啐了一口。 “穷鬼!” 他没有再多纠缠,转身走向了后一个。 罗阳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死死地记住了这几个混混的脸。 刀疤脸,黄毛,左撇子,还有一个脸上有颗大黑痣…… 抢劫持续了十几分钟。 几个混混搜刮完所有乘客后,骂骂咧咧地搬开石头,放行了。 客车重新启动,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屈辱和后怕的气氛。 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在咒骂。 司机只是叹了口气:“认栽吧,这条路上他们是惯犯了,报警也没用。” 没用? 罗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是你们没找对方法。 客车一回到南海郡,罗阳没有回家,甚至没有去高第街。 他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他没有去报案窗口,而是直接找到了刑侦科。 “同志,我要举报!提供重大犯罪团伙线索!” 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值班刑警的重视。 ------------ 第二十二章:半路杀出程咬金!小混混敢收我 在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里,罗阳把自己在路上遭遇抢劫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不仅详细描述了每个劫匪的体貌特征、口音,甚至连他们使用的凶器、站位的习惯,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们得手后,是往南边的岔路跑的。我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附近‘山嘴村’的人。而且,我怀疑他们不是第一次作案,手法很娴熟,分工明确。” 接待他的老刑警,越听越心惊。 这年轻人,哪里像个受害者? 这观察力,这记忆力,这分析能力,比他们队里的新兵蛋子还强! “你说的这些,都属实?” “千真万确。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老刑警看着罗阳镇定自若的眼睛,信了七八分。 他立刻向领导作了汇报。 市局对这种影响极坏的恶性案件高度重视,当即成立了专案组。 仅仅三天后。 一个盘踞在山嘴村一带,作案多起的拦路抢劫团伙,就被警方一网打尽! 主犯刀疤脸,被判了十年。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经常跑那条线的司机和商贩圈子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拍手称快。 而罗阳,则悄悄地做起了另一件事。 他找到了几个经常往返临江府和南海郡的送货商贩。 “各位,路上的风险大家都看到了。单打独斗很容易出事。” “我提议,以后我们几家统一时间发车,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车费,我们一起分摊。路上,大家轮流值守,提高警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一个由五六个商贩组成的“互助运输小队”,就这样成立了。 罗阳不仅解决了安全问题,还通过集中运输,降低了每个人的成本。 他在这个小团体里的威望,也因此水涨船高。 解决了运输的后顾之忧,罗阳的生意,彻底驶入了快车道。 裁片的销量节节攀升,南海郡和临江府两地的市场,都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天,一个老顾客找到罗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罗老板,你这布料结实是真结实,款式也好。就是……这大夏天穿在身上有点捂得慌,不透气啊。” 顾客的无心之言,却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罗阳。 的确良!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的确良也就是涤纶面料,最大的优点是结实耐磨,不易起皱。但它最大的缺点就是透气性差,吸湿性差。 在炎热的南方,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硬伤。 现在是初夏,问题还不算突出。可一旦到了盛夏,天气再热一些,这个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到时候,口碑一旦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寻找替代品! 罗阳的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立刻暂停了手头的裁剪工作,开始四处打听新的面料来源。 高第街的商贩们,用的都是些大路货,指望不上。 罗阳把目光,投向了更上游的生产厂家。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他终于从一个老商贩口中,打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南海郡本地,就有一家国营的“南海第一纺织厂”。 这家厂,最近从国外引进了一条新的生产线,正在试生产一种新型面料——棉涤混纺。 这种面料,既保留了涤纶的挺括耐磨,又融合了棉的柔软透气,是当下最理想的衬衫面料。 但因为是新产品,成本高,价格也贵,所以市场认知度不高,厂里的销路一直打不开。 罗阳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二天就直奔南海第一纺织厂。 国营大厂的门禁比仓库可要森严多了。 罗阳在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 他没有硬闯,而是掏出一包好烟,满脸堆笑地跟保安套近乎。 “大哥,我从临江府来,想找你们厂销售科的领导谈一笔大生意。” 一听到“大生意”,保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在通报之后,一个挂着销售科副科长牌子名叫李卫国的年轻人,不情不愿地把他领了进去。 “找我们有什么事?”李卫国爱答不理,显然没把这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李科长,我听说贵厂新出了一款棉涤混纺面料?”罗阳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开门见山。 “是有怎么样?”李卫国瞥了他一眼,“那可是高档货,价格贵得很,你买得起吗?” “我不是来买一两匹的。”罗阳笑了笑,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两份和临江府签订的供货协议,放在李卫国面前。 “李科长,你看看这个。” 李卫国狐疑地拿起协议。 当他看到上面“每月四百套”“货款当面结清”等字眼时,眼睛猛地瞪大了。 “这……这都是你的生意?” “这只是临江府一个市的量。”罗阳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李科长,我的‘罗氏裁片’现在在南海郡和临江府是最抢手的货。我每个月的销量超过一千套。” “我今天来,是想跟贵厂谈一个长期合作。” “我用你们的棉涤混纺面料,做成最新款的裁片,帮你们打开市场。我要的,是一个有诚意的价格。” 李卫国彻底被镇住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副科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手里的棉涤混纺面料,堆在仓库里都快发霉了,领导天天为了销路愁得掉头发。 现在,一个大客户,自己送上门了! “你……你等等!” 他拿起协议,一路小跑地冲进了科长办公室。 几分钟后,销售科的王科长,亲自把罗阳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是倒水又是递烟,态度热情得判若两人。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罗阳凭借着自己庞大的“订单”和对市场前景的精准描绘,成功地说服了王科长。 他以一个比市场价低了足足两成的优惠价拿下了这批棉涤混纺面料。 双方签订了供货合同,罗阳当场就支付了五千块的定金,提走了第一批货。 拉着这批全新、手感和质感都远超的确良的面料回到高第街,罗阳立刻投入了工作。 他结合棉涤混纺面料的特性,设计出了几款更加飘逸、更有垂坠感的全新款式。 ------------ 第二十三章:新款裁片卖五块!顾客疯抢,同 三天后。 当罗阳的摊位上,挂出“全新升级!棉涤混纺!透气吸汗!”的牌子时,整个高第街都轰动了。 “哇!这布料摸起来好舒服啊!” “比之前的的确良软多了!” 罗阳将新的裁片定价为五块钱一套。 比之前的的确良贵了一块五。 但当顾客们亲手摸过新面料,看到那更胜一筹的新款式时,几乎没有人犹豫。 “给我来一套!五块就五块!这料子值!” “没错,夏天穿这个肯定凉快!” 新款裁片,再次引发了抢购狂潮。 第一天,就卖出了一百多套。 罗阳看着再次排起长龙的队伍,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通过这次产品升级,他已经彻底和那些模仿者拉开了无法逾越的差距。 他的商业版图,正在从单纯的模式创新,向着掌握核心供应链的更高维度,稳步迈进。 而就在他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个名叫“宏发商行”的本地批发商悄悄地盯上了他。 罗阳故事修改版 宏发商行是高第街除了赵老财的裕丰号之外另一家实力雄厚的服装批发商。 老板叫钱宏发,是个心思活络的生意人。 他早就注意到了罗阳的裁片生意,但之前碍于赵老财一直没敢动手。 眼看着罗阳非但没被赵老财打垮反而越做越大,甚至搞出了棉涤混纺这种新花样,钱宏发终于坐不住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全被罗阳一个人吞下去。 于是他有样学样。 他也跑去了南海第一纺织厂,仗着自己是本地大户也想用低价拿到棉涤混纺面料。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纺织厂的王科长直接拒绝了他。 “不好意思啊钱老板,这款面料我们已经跟罗阳老板签了独家供货协议。南海郡的市场只能由他来供货。” 钱宏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把罗阳骂了千百遍。 这小子下手也太快了!竟然把源头都给掐死了! 但他并不死心。 买不到棉涤混纺他就用回了老办法。 他从外地搞来一批质量稍好一些的的确良,找了几个裁缝完全仿照罗阳的爆款样式也做起了裁片生意。 而且他的打法更加凶狠。 罗阳的的确良裁片卖三块五他就卖三块! 罗阳的棉涤混纺卖五块他没有,但他打出了“平价替代”的旗号把自己的的确良裁片吹得天花乱坠。 一时间高第街再次燃起了价格战的硝烟。 不少贪便宜的顾客又被宏发商行吸引了过去。 罗阳的几个分销商大姐再次感觉到了压力。 “罗老弟,那个姓钱的太不是东西了!完全是贴着我们打啊!” “是啊,他价格那么低我们好多客人都跑他那边去了!” 面对卷土重来的价格战罗阳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知道单纯的降价只会陷入恶性循环。 他要做的是再次提升自己的“护城河”,让对手连模仿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他的摊位上又多了一块新牌子。 “本店独家推出:私人订制服务!” 牌子旁边还挂着几件裁剪得极其合身的样衣。 一个身材微胖的大姐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一套棉涤混纺的裁片。 “妹子,我这身材穿这个收腰的会不会不好看啊?” 罗阳笑着迎了上去。 “大姐您别急。我帮您看看。” 他拿出卷尺动作娴熟地帮大姐量了胸围、腰围和肩宽。 “您的身材很匀称就是腰腹部稍微有点肉。这个标准款的裁片确实不太适合您。” 说着他拿起一套全新的裁片和一把专用的裁缝剪。 “您看我帮您把腰线这里放宽两公分,把下摆做成带一点弧度的A字型,这样既能遮住肚子又能拉长下半身的线条。” “还有领口我帮您改成V字领,能在视觉上显脸小也更显精神。” “咔嚓、咔嚓……” 剪刀在布料上飞舞不过三五分钟,一套全新的、完全符合大姐身材特点的“定制裁片”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姐您再看这套是不是比刚才那套更适合您?” 大姐的眼睛都亮了! “是啊是啊!哎呀小兄弟你这手艺也太神了!” “这……这要加钱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加钱!”罗阳笑得阳光灿烂,“只要是在我这里买裁片的都免费享受私人订制服务!保证您买回去的就是最合身的!” 这个举动让围观的顾客们全都炸开了锅! “我的天!还有这种服务?” “买裁片还能量身定做?这不跟去裁缝店一样了吗!” “不!比裁缝店还好!裁缝店的款式哪有这么新潮!” “老板!给我来一套!帮我也改改!” 一瞬间罗阳的摊位前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那些图便宜跑到宏发商行买三块钱裁片的顾客很快就后悔了。 他们的裁片做出来的衣服要么穿着不合身要么就是布料差,穿一两次就变形。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顾客们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该怎么选。 钱宏发的价格战在罗阳的“服务升级”和“技术壁垒”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不到一个星期宏发商行的裁片摊位就变得门可罗雀,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收摊。 罗阳再次以一种碾压的姿态赢得了胜利。 他不仅巩固了市场地位还通过“私人订制”服务积累了一大批忠诚度极高的优质客户。 他的名字在高第街已经成了“品质”和“新潮”的代名词。 生意走上正轨罗阳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处理一些私事。 他走进邮局给家里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南下之后的一切。 他没有夸大自己的成功也没有诉说其中的艰辛,只是平铺直叙报了个平安。 信的末尾他夹寄了五百块钱。 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往家里寄钱。 写完信他又给厂长张宇写了一封,汇报了南方市场的开拓情况以及自己关于成立服装经营部的初步构想。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邮局看着南海郡繁华的街道,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半个月后罗阳收到了家里的回信。 信是父亲罗明写的。 老爷子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刚劲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钳工的严谨 ------------ 第二十四章:厂长来信催促!引进新技术,我 信的内容很简单。 钱收到了让他不要乱花钱,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信里还说厂长张宇亲自到家里来了一趟,把承包车间的事情跟他和母亲都说了。 “……你妈高兴得好几天没睡好觉。我跟她说男儿志在四方让他自己去闯。家里你不用担心我身体还好还能再干几年。你放手去做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信的最后罗明还特意提了一句。 “那个旧仓库和裁剪车间我已经帮你去看过了。地方不错就是有点旧,等你回来爸帮你把里面的机床、设备都拾掇一遍保证比新的还好用。” 罗阳捏着信纸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能想象到不善言辞的父亲在写下这封信时脸上那副骄傲又克制的表情。 这就是他的父亲。 永远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却会用最实际的行动给他最坚实的支持。 与父亲的信一同寄来的还有厂长张宇的回信。 张宇在信里对罗阳在南方取得的成绩大加赞赏称他为“红星厂的福将”。 信的后半部分张宇的语气则变得有些凝重。 他告诉罗阳厂里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主营的机械产品因为设备老化技术落后,市场竞争力越来越弱订单也越来越少。很多工人现在每个月只能拿到基本工资人心惶惶。 厂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新成立的服装经营部上。 “……罗阳我希望你这次回来不光是带回资金和订单。” “我更希望你能为我们厂为我们这些老旧的国企带回一些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理念。” “我听说南方有很多服装厂已经开始用电剪刀用自动缝纫机了。效率是我们的好几倍。你这次在外面多看多学。我们需要你红星厂需要你!” 张宇的信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罗阳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为自己赚钱。 他还要为整个红星厂为那数千名靠着工厂吃饭的工人闯出一条活路来。 他把“引进新技术”这几个字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除了两封信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 包裹是用好几层布缝起来的针脚细密。 罗阳拆开包裹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是母亲给他寄来的家乡土特产。 晒干的豆角风干的腊肉还有几大包炒熟的带着壳的黄豆,那是他从小最爱吃的零食。 在包裹的最底下是几个用纸包得好好的小包。 打开一看是各种常用药。 治感冒的治拉肚子的还有几瓶他小时候经常用的防蚊虫叮咬的清凉油。 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 “阳阳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吃喝,钱不够就跟家里说。” 看到这里罗阳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面对地痞流氓都面不改色的硬汉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蹲在小旅馆的房间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 他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东西都收好。 他知道这些东西比他赚到的任何一笔钱都要珍贵。 家人的支持是他奋斗路上最强大的动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南海郡的繁华在他眼中不再只是冰冷的金钱和机会。 它变成了一块块坚实的基石将托举着他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他要赚更多的钱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为了给红星厂一个崭新的未来。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南海商报》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港城最新款服装机械展销会即将开幕……” 罗阳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港城! 这两个字在1988年的内地人心中代表着时髦、财富和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里是亚洲的金融中心是潮流的风向标更是无数先进技术和商品进入内地的第一站。 罗阳知道张宇厂长信里提到的电剪刀、自动缝纫机在港城早已经是服装厂的标配。 他要去那里亲眼看看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服装生产技术。 他要把那些机器那些理念全都带回红星厂! 但是去港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需要办理繁琐的通行证手续。 其次需要一大笔资金。那些先进的机器每一台都价格不菲。 罗阳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现金。 刨去给厂里的五千块本金和他寄回家的五百块,他这段时间赚的钱加上刚刚从临江府带回来的货款满打满算已经突破了一万块大关! 一万块! 在这个万元户就是财富象征的年代罗阳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 但这笔钱对于购买工业机械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赚更多的钱更快地赚钱! 他把目光重新投回到了自己的裁片生意上。 现在他的生意模式已经非常成熟。 上游他有南海第一纺织厂的独家面料供应。 中游他有自己领先时代的设计和“私人订制”服务。 下游他在南海郡和临江府都有了稳定的销售网络。 整个商业链条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现在要做的就是扩大规模!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遇到了瓶颈。 瓶颈就是他自己。 无论是设计新款式还是给顾客提供“私人订制”亦或是处理批发订单,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每天忙得像个陀螺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挤。 一个人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他需要帮手。 需要一个能够代替他处理这些繁琐事务的人。 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在京城下放干部家庭长大的冰雪才女苏晚晴。 前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苏晚晴陪在他身边,用她超越时代的金融和管理知识帮他一步步东山再起。 她是他的灵魂伴侣更是他事业上最不可或缺的最佳拍档。 这一世他绝对不能再错过她! 根据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苏晚晴应该已经从京城的大学跳级毕业,因为家庭原因被分配到了南海郡在一家国营书店里当一个不起眼的图书管理员。 她正在自学西方的经济学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在角落里默默地等待着发光的机会。 ------------ 第二十五章:衣锦还乡前的最后准备!罗阳的 罗阳的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 他把摊位上的事情暂时委托给了最信得过的王姐,并且承诺除了正常的分成每个月再额外付给她三十块钱的“管理费”。 王姐激动得满口答应。 安顿好生意罗阳开始了他的“寻人之旅”。 他不知道苏晚晴具体在哪家书店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一家一家地找。 南海郡大大小小的国营书店有七八家。 罗阳骑着一辆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一家一家地问过去。 “同志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苏晚晴的员工?” “苏晚晴?没听过。” “我们这都是老员工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一连找了五六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罗阳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 还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引发了蝴蝶效应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走进了位于市中心最偏僻角落的一家“新华书店”。 这家书店很小光线昏暗书架上落满了灰尘几乎没什么顾客。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正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全是英文的经济学原著。 她看得极其专注连罗阳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清冷又倔强。 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工装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清冷脱俗的气质。 是她! 就是她! 罗阳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 他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甚至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这幅美好的画面。 过了许久苏晚晴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缓缓地抬起头。 一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望向了罗阳。 四目相对。 罗阳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看到苏晚晴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慌乱。 她认识我? 一个荒谬却又让罗阳狂喜的念头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 “你……你是……” 苏晚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罗阳的生意越做越大,一个新的问题悄然出现。 “罗老板,你这裁片是好,可我手笨,自己找裁缝做,做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一个老顾客拿着一套棉涤混纺的裁片,满脸苦恼。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好裁缝难找,收费又贵,一来二去,一件衣服成本都快二十块了!” “罗老板,你干脆直接做成衣服卖吧!我们肯定买!”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罗阳敏锐地意识到,市场需求正在发生变化。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单纯的省钱已经不是唯一的需求,方便、快捷、成品效果好开始成为新的痛点。 卖裁片,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真正建立自己的品牌,做大做强,必须要有自己的生产能力! 必须做成衣!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在罗阳的脑子里疯狂滋长。 他当机立断,开始着手准备。 开厂子,第一步是找场地。 市中心的租金太贵,而且环境嘈杂,不适合生产。罗阳把目光投向了南海郡的郊区。 他骑着那辆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在郊区的城中村里转悠了好几天。 最后,他看中了一间带院子的独户民房。 房子虽然旧了点,但胜在清静,而且面积够大,足够他前期折腾。 房东是个本地的老太太,看罗阳一个年轻人要租房,有些不放心。 罗阳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掏出现金。 “老奶奶,我租一年,押一付三。” 房东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眼睛都直了。 “一个月八十块,一分不少您的。” “成交!”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当场就拿出了钥匙。 场地解决了,接下来是设备。 全新的缝纫机太贵,一台就要好几百。罗阳现在资金有限,必须花在刀刃上。 他通过之前在高第街积攒的人脉,找到了一个专门倒腾二手设备的贩子。 在一个堆满废旧钢铁的仓库里,罗阳看到了三台落满灰尘的“蝴蝶牌”缝纫机。 这是最老款的脚踏式缝纫机,但罗阳不在乎。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每一台机器的零件,踩了踩踏板,听了听齿轮转动的声音。 前世在工厂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老板,这三台,打包多少钱?” “看你也是个爽快人,三百块,你全拉走!” “一百五。”罗阳伸出三个手指摇了摇,“这机器都是淘汰货,零件都磨损得差不多了,我拉回去还得花钱修。一百五,你卖就卖,不卖我找别家。” 贩子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懂行,还想再争辩几句。 罗阳直接站起身,作势要走。 “哎哎哎!小兄弟别急啊!”贩子连忙拉住他,“行!一百五就一百五!算我交个朋友!” 罗阳付了钱,雇了辆三轮车,把三台缝纫机拉回了刚租下的民房。 场地、设备都有了,最后就是人。 他需要有经验的缝纫女工。 罗阳直接在村口贴了张招聘启事。 “招收缝纫女工两名,要求熟手,待遇从优,包午饭。” 这个年代,工作岗位稀缺,更别提这种听起来待遇还不错的活。 启事刚贴出去半天,就有七八个妇女找上门来。 罗阳搞了一场简单的“技能测试”。 他拿出一些碎布料,让她们现场展示一下缝纫技术。 最终,他留下了两个手脚最麻利、针线活最扎实的妇女。一个叫刘姐,一个叫张嫂,都是附近村里的,为人老实本分。 万事俱备。 罗阳的第一个小型服装加工作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他把自己最畅销的几款衬衫款式拿出来,亲自裁剪好第一批裁片,交给刘姐和张嫂缝制。 第一批成衣很快就做了出来。 罗阳拿着样衣,回到高第街的摊位。 “最新款成衣!南海郡独家款式!棉涤混纺面料,透气又舒服!” 他把一件做工精致的女士衬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这是你做的?” “罗老板,这衣服怎么卖?” 顾客们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 罗阳伸出一个巴掌,然后又比划了一个“十”。 ------------ 第二十六章:裁片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了!老子 “十五块一件!” 十五块! 这个价格,比自己买裁片回去做贵不了多少。 但是,省去了找裁缝的麻烦,还不用担心做坏! 一个在高第街卖了很久货的摊主凑过来看了看,撇了撇嘴。 “十五块?太贵了!一件衣服赚一半的钱,心也太黑了!” 罗阳看了他一眼,笑了。 “我的货,我的价。嫌贵,可以不买。” 他拿起那件样衣,展示给所有顾客看。 “大家看这个针脚,看这个锁边!我请的都是最好的师傅!这质量,比国营商场里三十块一件的还好!” 一个之前经常买他裁片的女工,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相信罗老板!给我来一件!” 她当场试穿了一下,衣服剪裁得体,款式新颖,把她的身形衬托得极好。 “太好看了!值!这十五块花得太值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纷纷掏钱。 “我也要一件!” “给我拿那件白色的!” 第一天,带来的三十件成衣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 罗阳数着手里崭新的钞票,利润确实比单纯卖裁片高了不止一倍。 他知道,自己又走对了一步。 一条更宽广、也更赚钱的金光大道,已经在他脚下铺开。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裕丰号里,赵老财透过窗户看着罗阳摊位前火爆的场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成衣生意一炮而红,订单雪片般飞来。 罗阳的小作坊立刻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但新的问题很快就暴露了出来。 “罗阳,你看,这批布料又不够了。”负责管理的刘姐拿着账本,一脸为难,“明明是按照一百件的量进的布,怎么做了八十件就用完了?” 罗阳皱起了眉头。 他走到裁剪台前,拿起那些剩下的边角料。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浪费! 严重的浪费! 工人们在裁剪时,没有经过精密的计算和排版,只是凭着感觉下剪刀,导致大量的布料被白白浪费掉。 这还不算。 他检查了一下成品,发现缝纫的效率也极低。 刘姐和张嫂两个人,一天忙到晚,累得腰酸背痛,也只能做出二十来件衣服。 而且因为是拿固定工资,干多干少都一样,两个人的积极性明显不高,有时候还会凑在一起闲聊几句,磨洋工。 “这样下去不行。” 罗阳心里很清楚,作坊刚起步,成本控制和生产效率就是生命线。 他没有立刻去批评两个女工。 他知道,单纯的指责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从制度上进行改革。 当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罗阳把刘姐和张嫂叫到一起,拿出了一张新贴在墙上的规章制度表。 “从今天开始,我们改变发工资的方式。” 罗阳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们搞‘计件工资’!” “什么叫计件工资?”刘姐和张嫂一脸茫然。 “很简单。”罗阳解释道,“以后不再发固定工资了。你们每完成一件合格的成衣,就能拿到一块钱的工钱。做得越多,拿得越多,上不封顶!” 一块钱一件! 刘姐和张嫂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 以前她们拿固定工资,一个月三十块。 现在如果按照计件,只要一天做两件,一个月就能拿到六十块! 要是再拼一点,一天做三件…… 两个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当然,”罗阳话锋一转,“如果有次品被检查出来,不仅没有工钱,还要扣钱。所以,质量必须保证。” 接着,他又拿出了另一项规定。 “关于裁剪,以后不能再凭感觉来了。” 他拿起粉笔,在一块完整的布料上画出了清晰的排版图。 如何套裁,如何利用边角料做口袋、做领衬……他把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以后,所有裁剪都必须按照我画的图纸来。谁浪费了布料,也要从工资里扣!” 两项规定一出,刘姐和张嫂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们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老板不是在开玩笑。 想多赚钱,就得拿出真本事,还得守规矩。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罗阳深知“胡萝卜加大棒”的道理。 在制定了严格的规矩后,他又宣布了一个让两人惊喜的决定。 “我知道,计件之后大家会很辛苦。所以,从今天起,作坊给大家提供免费午餐,两菜一汤,保证有肉!” 免费午餐!还有肉!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国营大厂才有的待遇! “另外,”罗阳看着两人继续加码,“只要咱们这个月的产量能突破一千件,我给每个人额外发二十块钱的奖金!” 奖金! 刘姐和张嫂彻底被点燃了。 她们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改革的第一天,效果立竿见影。 作坊里再也听不到闲聊的声音,只有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 但很快,罗阳又发现了新问题。 刘姐和张嫂虽然干劲足,但她们的技术水平有限,很多新潮款式的缝纫技巧根本没见过,做起来磕磕绊绊,效率很低。 罗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天下午,张嫂正在为一个“泡泡袖”的收褶发愁,弄了半天,褶皱都抽不均匀。 罗阳直接走了过去。 “张嫂,我来。” 他坐上缝纫机,脚下熟练地踩动踏板,双手在布料上翻飞。 只见他手指轻轻一带一拉,再配合着缝纫机的速度,原本杂乱的布料在他手下瞬间形成了一串均匀又漂亮的褶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旁边的刘姐和张嫂全都看傻了眼。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老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神乎其技的缝纫技术! 这手艺,比她们厂里最厉害的老师傅还要强上三分! “看明白了吗?”罗阳停下机器,“这个地方,要用手辅助,给布料一个提前量……” 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前世在服装厂里学到的各种高级缝纫技巧一点一点教给她们。 从那天起,刘姐和张嫂对罗阳的态度,从单纯的雇佣关系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信服。 她们学习得更加刻苦,技术也在飞速提升。 ------------ 第二十七章:日产二十件变五十件!小作坊爆 在计件工资的刺激下,在罗阳的技术指导和福利保障下,小作坊的生产力发生了爆炸式的增长。 日产量从最初的二十件迅速提升到三十件、四十件…… 最后,稳定在了五十件! 一个小小的、只有两个工人的民房作坊,爆发出了堪比小型工厂的惊人产能。 罗阳看着仓库里一天天多起来的成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支生产团队已经彻底成型了。 作坊的产能上来了,罗阳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他不仅在高第街卖,临江府的陈广发和周琴也开始从他这里直接进成衣。 一时间,“罗氏服装”成了南海郡和临江府两地最抢手的时髦货。 然而,就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场意想不到的危机突然降临。 这天下午,一个女顾客怒气冲冲地找到了罗阳在高第街的摊位。 “罗老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她把一件衬衫狠狠地摔在摊位上。 “我才穿了一天,洗了一下,这袖子就开线了!十五块钱买的,就这质量?” 罗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拿起那件衣服仔细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袖口的缝纫线确实松动脱落了,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口子。 “对不起,大姐,这是我们的失误。” 罗阳没有丝毫推诿,立刻从货箱里拿出一件全新的衬衫。 “这件您拿走,算是我们的赔偿。另外,您买衣服的十五块钱,我也退给您。” 女顾客愣住了。 她本来是来吵架的,没想到对方不但直接换了新的,还要退钱。 “这……这不用了吧,换一件就行了。” “必须退!”罗阳的态度很坚决,“是我们产品出了问题,就必须承担责任。耽误了您的时间,非常抱歉。” 他把钱和新衣服硬塞到了女顾客的手里。 女顾客拿着钱和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讷讷地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围观的人群看到罗阳的处理方式,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这罗老板,做生意真是实在!” “是啊,出了问题不推卸责任,还赔钱,敞亮!” 但罗阳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绝不是个例。 肯定是那一批次的衣服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他立刻停止了当天的销售,推着剩下的所有成衣火急火燎地赶回了郊区的作坊。 他把刘姐和张嫂叫来,将所有库存的成衣一件一件进行检查。 结果让他心惊肉跳。 最近生产的一百多件衣服里,竟然有将近三十件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缝纫线松动问题! “怎么会这样?”刘姐和张嫂的脸都白了,“我们缝的时候,明明都很仔细啊!” 罗阳拉过一台缝纫机,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线。 问题找到了! 不是工人的技术问题,是缝纫线的质量问题! 为了追求产量,他前几天从市场上采购了一批便宜的缝纫线,没想到这批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韧性极差,稍微一用力拉扯就会断裂。 这是致命的失误! 如果不立刻处理,等到这些问题产品全部流入市场,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口碑将会在一夜之间崩塌! “不能再卖了!”罗阳当机立断,“所有已经卖出去的,全部召回!” “全……全部召回?”张嫂的声音都在发抖,“那得亏多少钱啊!” 这批货,光是已经卖出去的就有四五十件,再加上库存的三十件,总共近八十件问题产品。 全部召回更换,意味着直接损失超过一千块! 这几乎是他这段时间利润的一半! “钱亏了可以再赚,信誉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罗阳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立刻让临江府的李三停止销售,并且在清河坊的店门口贴出告示:凡是购买了这批次产品的顾客,都可以凭衣服免费更换最新款,并获得五元现金补偿。 在高第街,他也贴出了同样的告示。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两个市场同时引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年代,做生意的哪个不是想方设法把次品卖出去? 这个罗老板竟然主动承认自己的产品有问题,还要贴钱召回?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以为是骗人的。 但当第一个顾客真的拿着开线的衣服免费换到了一件新衣,还拿到了五块钱现金补偿时,所有人都信了! 一时间,整个市场都轰动了。 那些原本只是买了衣服、发现一点小瑕疵并没打算追究的顾客,都纷纷找上门来。 罗阳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对每一个前来更换的顾客都亲自道歉,并送上新的衣服和补偿金。 短短两天时间,他亏出去了一千多块。 但是,“罗氏服装”这个名字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彻底火了。 “买衣服,就买罗老板家的!人家讲诚信!” “是啊,出了问题真敢认,这样的老板,信得过!” 一场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质量危机,竟然在他的果断处理下变成了一次效果惊人的免费广告。 许多原本不认识他的顾客,都因为这件事知道了“罗氏服装”,并主动上门求购。 危机过后,罗阳的生意比以前更加火爆。 但他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回到作坊,召集了所有员工,开了一场极其严肃的会议。 “这次的事件,是我的责任。我为了贪便宜,采购了劣质原料,差点毁了我们所有人。” 他先是做了自我检讨。 然后,他拿出一套全新的制度。 “从今天起,我们建立三道质量检查制度!” “第一道,原料入库检。所有采购回来的布料、线、扣子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不合格的一律退回!” “第二道,生产工序检。每一道缝纫工序完成后,下一道工序的工人必须检查上一道工序的质量,发现问题立刻返工!” “第三道,成品出厂检!我或者刘姐必须亲自检查每一件成品的质量,合格的盖上‘质检合格’的印章,才能出厂销售!” 他举起一个刚刚刻好的橡皮图章。 “这三道关,就是我们的生命线!谁敢在这上面动歪脑筋,别怪我罗阳翻脸不认人!” ------------ 第二十八章:三道质检关!罗阳用铁腕手段, 看着老板严肃的脸,刘姐和张嫂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同时,她们的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她们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件衣服、一个产品。 而是一个品牌。 一个值得信赖的品牌。 质量危机平息后,罗阳的生意迎来了新一轮的爆发式增长。 “罗氏服装”讲诚信、质量好的名声通过顾客们的口口相传,迅速扩散开来。 订单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然而,树大招风。 罗阳这边生意红火,立刻就有人眼红了。 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给他供货的南海第一纺织厂。 这天,罗阳像往常一样,去纺织厂的销售科提货。 销售科的王科长一改往日的热情,脸上挂着一丝假笑。 “哎呀,罗老板,你可来了。” “王科长,我来提五百米棉涤混纺。”罗阳递上货单。 王科长接过货单,却没有去开票,而是叹了口气。 “罗老板啊,不是我不给你货,实在是……最近厂里也困难啊。” 罗阳心里一沉,知道事情不妙。 “怎么了,王科长?” “你看,”王科长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通知,我们厂生产棉涤混纺的原材料,从国外进口的棉纱价格涨了。” “所以……厂里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所有棉涤混纺面料价格上调一成。” 涨价一成! 罗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现在一件成衣的布料成本大概在四块钱左右,涨价一成就是四毛钱。 看起来不多。 但他现在每个月的销量超过一千件,一个月下来,光是布料成本就要凭空多出四百多块! 一年下来,就是近五千块! 这简直是在他身上割肉! “王科长,”罗阳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们当初可是签了合同的,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供货价格。” “哎,此一时彼一时嘛。”王科长打起了官腔,“合同上也没写死价格永远不变啊。现在是原材料涨价,属于不可抗力,我们也没办法。” 罗阳看着王科长那副嘴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什么原材料涨价,都是借口! 分明是看自己生意做大了,想趁机敲一笔竹杠! 他当初和纺织厂签的是独家供货协议,整个南海郡只有他能拿到这种面料。 对方现在就是掐准了这一点,吃定了他不敢翻脸。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就捏着鼻子认了。 但罗阳不是别人。 他脑子飞速运转,瞬间就想好了对策。 他没有跟王科长争吵,而是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罗阳的商业征程 “王科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他唉声叹气道,“我那小作坊就赚点辛苦钱。您这一涨价,我这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这样吧,”罗阳像是下定了决心,“价格涨一成我也认了。谁让咱们是合作伙伴呢。” 王科长没想到罗阳这么快就服软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罗阳话锋一转。 “什么条件?” “既然价格要变,那咱们就把合同也改一改。”罗阳说道,“我希望咱们能签一个长期的供货合同,就以今天这个涨上来的新价格为准,把价格锁定半年!半年之内不管原材料怎么变,你们都得按这个价给我供货!” 王科长愣住了。 锁定价格半年?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现在原材料价格确实在涨,而且看趋势未来半年可能还会继续涨。 如果现在跟罗阳锁定了价格,万一以后原材料价格涨得更厉害,那吃亏的就是厂里了。 但如果不签,看罗阳这架势这笔生意可能就要黄。 罗阳的订单现在可是销售科最大的业绩来源,要是丢了科长的位子都可能不保。 王科长陷入了两难。 罗阳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加了一把火。 “王科长,您想啊,跟我签了长期合同您未来半年的业绩不就稳了吗?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而且,我向您保证未来半年我的月订货量在现在的基础上至少再翻一倍!” “您想想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翻一倍! 王科长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诱惑太大了! 一边是未来可能存在的风险,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巨大业绩。 他咬了咬牙。 “好!罗老板!就冲你这句话我签了!” 他当场就叫人重新拟定合同。 一份为期半年,锁定了供货价格和供货量的长期合同就这样新鲜出炉。 罗阳看着合同上鲜红的印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这次的原材料价格上涨只是暂时的市场波动,不出两个月价格就会回落,甚至比原来更低。 王科长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实际上是跳进了罗阳为他挖好的坑里。 未来半年,罗阳将能以一个相对高位的锁定价格从纺织厂拿到源源不断的面料。 而王科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市场价格下跌,自己却要履行高价合同欲哭无泪。 化解了成本危机,罗阳并没有掉以轻心。 他回到作坊立刻召集了所有工人,开始研究如何进一步降低损耗。 “我们必须把每一寸布料都用到极致!” 他亲自上阵,拿着剪刀和画粉在裁剪台前一遍又一遍地优化排版图。 原本裁剪一件衬衫需要1.2米布料,经过他的优化硬生生降到了1.15米。 别小看这0.05米。 一千件衣服就能省下50米布料! 这省下来的都是纯利润! 同时,他还对成衣的定价做出了微调。 基础款式的价格保持十五块不变,稳住基本盘。 而那些款式更复杂、工艺更精细的高端新款,他则将价格悄悄地提高了一块钱。 “罗氏服装,高端定制款,十六块一件!” 对于那些追求时髦、不差钱的顾客来说,多花一块钱买到更独特、更显档次的衣服完全可以接受。 通过这一系列“开源节流”的组合拳。 罗阳不仅轻松化解了原材料涨价带来的成本压力,甚至还巧妙地提升了整体的利润率。 他看着作坊里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心里已经有了更大的计划。 解决了质量和成本两大难题后,罗阳的服装作坊彻底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 第二十九章:国营厂坐地起价? 口碑发酵,订单暴增。 高第街的摊位前每天都排着长龙。 临江府的陈广发和周琴几乎每隔三天就要来一通电话催货,每次都要几百件。 甚至连周边一些县城的服装贩子都闻讯赶来,堵在作坊门口挥舞着钞票只求能拿到几十件现货。 “罗老板!再给五十件!我加钱!” “先给我!我从莞城跑过来的!” 小小的民房作坊门口每天都围满了人,热闹得像个集市。 刘姐和张嫂两个人,加上后来陆续招进来的两名女工,四个人四台缝纫机每天从早干到晚,连喝水上厕所都要小跑。 可即便如此,生产的速度也远远跟不上订单增长的速度。 “罗阳,仓库又空了!”刘姐拿着一沓厚厚的订单满脸愁容,“这个月的订单我们已经排满了,下个月的也快排满了!再接单根本做不出来了!” 罗阳看着那一张张写满需求的订单,心里既高兴又焦虑。 高兴的是市场对他的产品极度认可。 焦虑的是他现在的产能已经严重拖了发展的后腿。 瓶颈! 又一次遇到了瓶颈! 这一次是生产规模的瓶颈。 必须立刻扩大生产! 罗阳的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现在手头有钱,有稳定的订单,有成熟的管理模式,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扩张更待何时? “刘姐,你再去村里招人!”罗阳当机立断,“再招三个熟手女工!工资待遇跟你们一样,计件多劳多得!” “好!”刘姐立刻点头。 “人手够了,机器也不能少!” 罗阳第二天又找到了那个卖二手设备的贩子。 贩子一看到罗阳,跟看到亲爹似的满脸堆笑。 “罗老板!您可来了!又有什么好关照?” “缝纫机,我还要。”罗阳言简意赅。 “有有有!”贩子连忙点头哈腰,把他领到仓库最里面,“您看这几台都是刚收上来的,成色比上次那批还好!” 罗阳这次没有还价。 他直接挑了两台保养得最好的机器。 “这两台我都要了。你再帮我找找有没有电动的?我高价收!” 他知道脚踏式缝纫机效率太低,想要真正实现产能飞跃必须上电动缝纫机。 “电动的?”贩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罗老板,那可是稀罕玩意儿,整个南海郡都找不到几台,我这儿可没有。” 罗阳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看来去港城引进新设备的事情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他付了钱,把两台新的脚踏式缝纫机拉回了作坊。 机器和工人都增加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原本的民房被七台缝纫机和七个工人塞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困难。 裁剪台、布料堆、成品区全都挤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混乱的布局严重影响了生产效率。 罗阳把目光投向了隔壁。 隔壁也是一间格局相似的民房,一直空着没人住。 他立刻找到了房东,那个笑眯眯的老太太。 “老奶奶,您隔壁那间屋子也租给我吧。” “小罗啊,你这生意做得可真大啊。”老太太看着罗阳作坊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租金跟这边一样,我也押一付三。”罗阳直接掏钱。 老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 租下隔壁的屋子后,罗阳找了几个建筑工人,干了一件让村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竟然让人把两栋民房中间的墙给打通了!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墙壁倒塌,两间原本独立的民房变成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大通间。 村里人都跑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这小老板疯了吧?好好的房子给砸了?” “真是瞎折腾!有钱烧的!” 罗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亲自指挥工人重新规划了整个生产车间的布局。 入口处是原料区,专门存放布料和辅料。 然后是裁剪区,一张巨大的裁剪台放在最中间,宽敞明亮。 接下来是缝纫区,七台缝纫机一字排开,每个工位之间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最后是质检和包装区,靠近另一个出口,方便成品出库。 整个生产流程形成了一条清晰、高效的流水线。 当全新的生产车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姐和张嫂她们看着宽敞整洁、布局合理的新车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从来没想过一个村里的小作坊竟然能搞得比国营厂的车间还气派!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战场!”罗阳站在车间中央对着所有工人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日产一百件!” 日产一百件! 工人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意味着她们每个人的工资都有可能翻倍! 所有人的眼里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罗阳看着这一切,心中豪情万丈。 一个小小的作坊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 一个属于他的商业帝国,其雏形已经在这间被打通的民房里悄然诞生。 车间扩大,工人增多,产量翻倍。 罗阳的生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但随之而来的是管理上几何倍增的压力。 他不再只是一个摊主、一个设计师、一个技术员。 他现在是一个拥有七名员工,日产近百件成衣的“厂长”。 每天一睁眼就是数不清的琐事。 原材料的采购、库存的盘点、工人的考勤、工资的核算、订单的统计、客户的对接…… 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连静下心来设计新款式的时间都没有了。 有一次,他因为连续熬夜核算工资,第二天去纺织厂进货时竟然在自行车上差点睡着,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 脑袋上撞出一个大包,罗阳瞬间清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到达了瓶颈。 这一次是个人精力的瓶颈。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他不可能永远冲在第一线,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他一直陷在这些日常琐事里,那他的事业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代替他管理好这个日益庞大的作坊,让他能抽身出来去思考更重要、更长远的战略问题的人。 他需要一个职业经理人。 这个念头一出,一个人的身影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 第三十章:彻底解放!他要把目光投向更广阔 吴爱国。 红星厂采购科的老员工,也是当初帮他从厂里挪出第一笔启动资金的经办人。 罗阳对他的印象很深。 这个人做事严谨,为人本分,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熟悉各种规章流程,对数字极其敏感,是个天生的管理者。 但因为性格耿直,不擅长溜须拍马,在厂里一直得不到重用,干着最累的活,拿着不高的工资。 前世,红星厂倒闭后吴爱国下岗,生活过得颇为潦倒。 这一世,罗阳决定拉他一把。 既是报答他当初的帮助,也是为自己寻找一个最得力的臂助。 他立刻赶到邮局给厂长张宇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厂长,是我,罗阳。” “你小子还知道打电话回来?”张宇的笑骂声从听筒里传来,“南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厂长,我这边生意走上正轨了,但遇到点麻烦想请您帮个忙。”罗阳直接说明来意,“我想从厂里借个人。” “借人?借谁?” “采购科的吴爱国,吴师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张宇有些意外:“你要老吴干什么?他一个搞采购的能帮你做什么?” “厂长,您相信我。”罗阳的语气很诚恳,“吴师傅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只是在厂里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我需要他来帮我管理新开的服装作坊,我信得过他。” 张宇沉吟了片刻。 他知道罗阳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而且吴爱国在厂里确实是个老实人,不受待见。把他借调出去对厂里没什么损失,还能卖罗阳一个人情。 “行!我批了!”张宇很爽快,“我让他办个停薪留职马上去南海郡找你。不过你小子可得给我照顾好他,他可是咱们厂的老功臣。” “您放心!”罗阳大喜过望。 搞定了张宇,罗阳又亲自给吴爱国写了一封信。 信里,他详细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诚恳地邀请他南下,来帮自己一起创业。 关于待遇,罗阳开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价码。 “吴大哥,您过来之后担任作坊的生产主管,负责所有的日常运营和管理。我给您开的工资是,一个月一百块!” “另外,年底还有分红。” 一个月一百块! 这在1988年是一个绝对的天文数字。 比国营大厂的厂长工资还要高出一大截! 罗阳知道想要马儿跑就必须给马儿吃够草。 对于吴爱国这样的人才,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一周后。 一个背着帆布行李包,皮肤黝黑,神情有些拘谨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罗阳的作坊门口。 正是吴爱国。 “罗……罗老板。”吴爱国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吴大哥!你可算来了!”罗阳热情地迎了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以后别叫我老板,叫我罗阳就行!” 他带着吴爱国参观了整个车间。 当吴爱国看到那宽敞明亮的车间、一排排崭新的缝纫机、以及墙上那清晰的计件工资制度表时,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原本以为罗阳只是搞了个家庭小作坊。 没想到这里的规模和管理模式比他们国营大厂还要先进! “吴大哥,以后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罗阳把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串钥匙交到吴爱国手上,“生产、人事、财务你全权负责。我只有一个要求,保质保量完成订单!” 吴爱国拿着那沉甸甸的钥匙,手都在抖。 他在红星厂干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被如此信任和重用过。 一种叫“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在他胸中激荡。 “罗阳……你放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有了吴爱国这个大管家,罗阳终于从繁杂的日常事务中彻底解放了出来。 他终于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统帅一样站在更高的维度,去规划自己商业帝国的下一步蓝图。 他摊开一张南海郡的地图,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些还未被他涉足的空白区域。 然后,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最南端的一个地方。 那里是通往港城的口岸。 将作坊彻底交给吴爱国后,罗阳终于能喘一口气。 他看了一下账本。 服装作坊的规模扩大后,刨去所有成本,现在每个月的净利润已经稳定在了三千块以上! 三千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几十块的年代,这笔钱堪称巨款。 而他自己手里积攒的现金,也已经悄然突破了两万大关。 是时候回去了。 南海郡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有吴爱国这个大管家坐镇,短期内出不了乱子。 而红星厂那边,承包车间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张宇厂长在电话里已经催了好几次。 他把后续的工作对吴爱国做了详细的交接,又给临江府的陈广发和周琴去了电话,告知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但供货不会中断。 一切安排妥当。 罗阳背上那个熟悉的帆布包,踏上了返回临江府的火车。 这一次,他的心情和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来时,他是被开除的工人,前途未卜。 回去时,他已是身怀两万巨款,手握两地产业的“罗老板”。 火车咣当咣当,一路向北。 当罗阳走出临江府火车站时,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厂长张宇! 他正站在出站口,焦急地朝里面张望着。 “厂长!” 罗阳快步走了过去。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张宇看到罗阳,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用力地拍了拍罗阳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黑了,也瘦了,不过……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厂长,您怎么亲自来了?”罗阳有些受宠若惊。 “接我们红星厂的财神爷,我能不亲自来吗?”张宇哈哈大笑,不由分说地从罗阳手里抢过帆布包,“走!车在外面等着呢!” 厂里专门派了一辆吉普车来接他。 这待遇,在红星厂里,只有接待上级领导的时候才有。 一路上,张宇不停地问着罗阳在南方的情况,当听到罗阳已经开起了一个七八个人的服装作坊,每月利润三千多时,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国企大厂厂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罗阳能干,但没想到这么能干! “好小子!真是好样的!”张宇的赞叹发自肺腑,“我们红星厂,有救了!” 回到阔别数月的红星厂,罗阳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他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厂区。 ------------ 第三十一章:月入三千衣锦还乡!红星厂的救 “听说了吗?罗阳回来了!” “就是那个去南方闯荡的罗阳?” “可不是嘛!听说在外面发大财了!厂长亲自开车去接的!” 一路上,不断有认识不认识的工友主动跟他打招呼,脸上都带着好奇、羡慕和敬佩。 罗阳微笑着一一回应。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普通工人了。 张宇没有带罗阳回家,而是直接把他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崭新的、还带着铁锈味的钥匙,郑重地放在罗阳面前。 “罗阳,这就是裁剪车间和那个旧仓库的钥匙。” “从今天起,它们就正式交给你了。” 张宇的表情无比严肃。 “厂里的情况,比我上次在信里跟你说的还要糟糕。上个月,我们一个订单都没接到。工人们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全厂几千双眼睛,现在都盯着你,盯着这个车间。” “我希望你,能带着大家,杀出一条血路来!” 罗阳拿起那串冰冷的钥匙,感受着上面沉甸甸的分量。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厂长,您放心。”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句最坚定的承诺。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罗阳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走向了那片他即将接手的区域。 旧仓库还算好,只是空置久了,里面堆满了杂物和灰尘。 但当他推开裁剪车间大门的那一刻,心还是沉了下去。 一股铁锈和霉菌混合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车间里光线昏暗,几台老掉牙的机床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机身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就像一堆即将报废的废铁。 墙角堆着一些废弃的零件和布料,长出了绿色的霉斑。 整个车间,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这就是红星厂曾经引以为傲的生产线? 这就是他即将开始战斗的阵地? 罗阳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他想起了在南海郡那个被打通的民房里,那个宽敞明亮、机器轰鸣的新车间。 两相对比,天差地别。 改革! 必须立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站在这片废墟之中,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地勾勒出一张全新的蓝图。 他要让这些废铁,重新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他要让这个破败的车间,成为整个红星厂重新崛起的发动机! 罗阳转身走出车间,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厂里的财务科。 罗阳走进财务科,直接找到了财务科长。 “科长,我来给厂里投钱。” 财务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会计,扶了扶老花镜,有些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承包的车间,需要启动资金。”罗阳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用报纸包好的钱,放在桌上,“这里是一万块。我个人投资,用于车间改造。” 一万块! 整个财务科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沓钱上,呼吸都停滞了。 在这个年代,一万块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要干上小二十年! 这个罗阳,出去闯了几个月,竟然能随手拿出一万块钱来? 财务科长手都有些抖,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报纸,看着里面崭新的人民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罗阳,你……” “科长,麻烦您点一下,入账吧。这笔钱,算是我预支给车间的生产经费。”罗阳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宇厂长的耳朵里。 张宇放下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后狠狠一拍大腿。 “好小子!有魄力!” 他立刻召开会议,当着所有厂领导的面,宣布了这件事,并当场拍板:罗阳对车间拥有完全的自主支配权,任何人不得干涉! 有了钱,有了尚方宝剑,罗阳的改革立刻大刀阔斧地展开了。 第一件事,就是换设备! 他找到了设备科,指着车间里那几台锈迹斑斑的老古董。 “这五台机床,全部报废处理。” “我要换新的!” 设备科的人都傻了。 “罗阳,这可都是还能用的啊,修修就行了……” “效率太低,精度太差,做出来的都是次品。留着它们,才是最大的浪费。”罗阳直接打断了他,“厂里要是有新设备,就给我调拨过来。要是没有,我自己去买!” 最终,在张宇的支持下,罗阳从厂里仓库的角落里,淘换来了五台虽然老旧但性能尚可的机床。 但他知道,光靠这些还不够。 他立刻又给南海郡的吴爱国打了个电话。 “吴大哥,帮我办两件事。” “第一,去市场上给我买两台最高级的电动裁剪设备,要效率最高的那种!” “第二,帮我从咱们作坊的合作商那里,高薪聘请两个技术最好的服装裁剪师傅,待遇你来定,一定要把人给我请到!” 吴爱国的办事效率极高。 仅仅一周后。 两名穿着时髦的南方技术工人,带着两台崭新的电动裁剪设备,空降到了红星厂。 当那两个南方师傅,在裁剪车间里展示他们带来的“新式武器”时,整个车间都轰动了。 只见其中一个师傅,手持一把像电锯一样的“电剪刀”,对着厚厚一摞,足有五十层高的布料。 “嗡——”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轰鸣声。 电剪刀所过之处,布料被整整齐齐地切开,切口光滑如镜。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而在此之前,厂里最熟练的老师傅,用大剪刀裁剪同样厚度的布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而且裁出来的边缘还毛毛糙糙。 所有围观的工人都看傻了眼。 “我的天!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也太快了吧!” “这……这一个人顶我们十个啊!”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罗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固步自封,只有死路一条! 设备和人才都到位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人! 罗阳召集了原裁剪车间的所有职工,开了一场动员大会。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接在墙上贴出了一张新的薪酬制度表。 ------------ 第三十二章:一万块砸出个新天地!南方技术 “从今天起,我们车间取消固定工资,实行技能定级和计件奖励!” “所有职工,必须参加为期一周的技能培训,由我请来的两位师傅亲自授课。” “培训结束后,进行考核。根据考核成绩,分为一级、二级、三级工。级别越高,底薪越高!” “同时,我们实行计件工资。你做的每一件合格产品,都能拿到奖金。做的越多,拿的越多,上不封顶!” “我给大家算一笔账。”罗阳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道,“一个普通工人,只要肯学肯干,一个月拿到六七十块,轻轻松松。技术好的,一个月拿一百块以上,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月一百块! 台下的工人们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的眼睛里,燃烧起了炙热的火焰! 这个年代的工人,最怕的不是累,而是穷!是看不到希望! 现在,罗阳把一个能让他们靠自己双手挣大钱、改变命运的机会,活生生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我干!”一个年轻工人第一个站了出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也干!” “罗科长……不,罗主任!我们都听你的!” 工人们的积极性被彻底点燃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整个裁剪车间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学习着新的技术,练习着新的工艺。 那两个从南方来的师傅,被工人们的热情吓到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学习欲望这么强烈的工人。 罗阳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点燃了这潭死水。 一场席卷整个红星厂的生产力革命,已经从这个小小的车间,拉开了序幕。 裁剪车间的改革进行得如火如荼,但罗阳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服装只是第一步。 他承包的,是整个车间,包括了原先的机械加工部分。 他要让那些老旧的机床,也重新焕发生机。 红星厂原本的主营产品之一,就是一种型号非常普通的工业轴承。 这种轴承技术含量低,生产厂家多,竞争激烈。 再加上红星厂的设备老化,做出来的产品精度差、耐用性弱,在市场上毫无竞争力,只能靠着一些老关系,勉强维持着一点销量。 罗阳走进机加工区,从零件筐里拿起一个刚刚生产出来的轴承。 他用手指轻轻一捻。 粗糙,干涩,转动起来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垃圾。” 罗阳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评价。 旁边的几个老师傅听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罗主任,这也不能怪我们,机床就这个精度,我们也没办法。” “是啊,这玩意儿做了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罗-阳没有反驳。 他知道,这不是工人的问题,是技术和理念的落后。 “把这个型号轴承的设计图纸拿给我。” 很快,一张泛黄的、布满油污的图纸被送到了罗阳面前。 罗阳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太落后了。 这还是六七十年代的设计思路。 滚珠的排列方式,内外圈的沟槽曲率,密封的结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时代的印记,也充满了被淘汰的理由。 他让所有人先停下手中的工作。 然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 他凭借着脑海中领先这个时代三十多年的机械知识,对这张旧图纸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 他没有去搞什么惊世骇俗的黑科技。 他只是在几个关键的细节上,做出了微调。 他改变了滚珠的接触角,优化了沟槽的滚道设计,让滚珠与内外圈的接触面更小,摩擦力也随之降低。 他还重新设计了密封圈的结构,采用了一种更先进的双唇式密封,大大提升了轴承的防尘和防水性能。 最后,在润滑脂的选择上,他指定了一种后世非常常见,但在这个年代却极为罕见的锂基润滑脂。 当他拿着一张全新的、画满了各种复杂曲线和精密数据的设计图纸,重新出现在工人们面前时。 所有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厂里的几个老技术员,他们围着图纸,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外来物。 “这……这个沟槽曲率,怎么可以这样设计?这不符合常规啊!” “还有这个密封结构,太巧妙了!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 “这个改动,能让轴承的转速和寿命,至少提升一倍!” 罗阳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不止一倍。” “按照这张图纸,给我做出一个样品来。” 在罗阳的亲自指导下,车间里技术最好的几个老师傅,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用现有的设备,勉强打造出了第一枚新式轴承的样品。 当那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新轴承,被放在测试台上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启动机器! 转速表上的指针,开始飞速攀升! 一千转! 两千转! 三千转! 指针稳稳地停在了三千五百转的位置! 而旧式轴承的极限转速,只有一千二百转! 性能提升了将近三倍! 整个车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天啊!这还是我们做的轴承吗?” 老师傅们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看着罗阳,就像在看一个神。 罗阳没有沉浸在喜悦中。 他立刻让车间加班加点,生产出了一百个新式轴承。 但他没有急着去推销。 他从服装生意的经验里,学到了一个重要的道理。 好的产品,也需要好的包装。 他找人设计了一种简洁大方的牛皮纸盒,盒子正面印着红星厂的标志和“高性能静音轴承”几个大字。 每一个轴承,都用防油纸仔细包裹,再配上一份详细的说明书。 当这些包装精美的新产品,出现在那些下游采购厂家面前时,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在这个产品还停留在“傻大黑粗”阶段的年代,罗阳的这一手,简直是降维打击。 “这……这是红星厂的产品?看起来跟进口货一样!” 当他们得知,这款“看起来像进口货”的轴承,性能比老产品提升了三倍,而价格只提高了三成时。 所有采购商都疯了。 “给我来五百个!” “我要一千个!马上签合同!” 之前对红星厂爱答不理的厂家,现在全都挥舞着钞票,踏破了裁剪车间的门槛。 ------------ 第三十三章:车间老顽固,竟敢当众叫板新厂 短短一个星期,车间就接到了超过五千个轴承的订单! 利润高达数千元! 整个红星厂,彻底沸腾了! 车间的改革热火朝天,工人们的干劲空前高涨。 但在一片叫好声中,总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孙师傅,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 他是厂里的老师傅,干了三十多年的钳工,技术在厂里数一数二,性格也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从罗阳搞改革的第一天起,他就看不过眼。 “瞎折腾!好好的规矩全让他给改了!” “什么计件工资,把人当驴使唤呢?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还有那个新轴承,花里胡哨的,能比我们做了几十年的东西还好用?” 孙师傅不仅自己心里嘀咕,还经常在工友中间散布这些负面言论。 他资格老,徒子徒孙多,在工人中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的话,也确实影响了一小部分思想保守的老工人。 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但干活的时候总是出工不出力,对新的规章制度阳奉阴违。 这成了改革推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 有人跟罗阳建议,要杀鸡儆猴,直接把孙师傅这个典型给处理了。 “罗主任,这老家伙就是倚老卖老,你给他点颜色看看,其他人就都老实了!” 罗阳摇了摇头。 他知道,孙师傅这种人,代表了一大批老国企工人的思想。 他们不是坏,只是习惯了过去那种按部就班、吃大锅饭的日子,对新生事物充满了本能的抗拒和不信任。 简单粗暴地处理,只会激化矛盾,让更多的人心生抵触。 他要的,是让他们从心底里,真正接受这场变革。 这天晚上,罗阳没有回家,而是提着一瓶好酒,两个小菜,直接去了孙师傅的单身宿舍。 孙师傅正一个人喝着闷酒,看到罗阳进来,愣了一下,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罗阳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把酒菜在桌上摆好,给孙师傅和自己都满上了一杯。 “孙师傅,我知道您心里有气,觉得我一个毛头小子,一来就把厂里的规矩都给破了。” 孙师傅冷哼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今天来,不是以主任的身份,就是以前辈的身份,跟您聊聊天。”罗阳端起酒杯,敬了孙师傅一下。 “我知道,您舍不得的,是过去咱们红星厂的辉煌,是那种大家庭一样,不分彼此的氛围。” 罗阳的一句话,戳中了孙师傅的心窝子。 他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端起酒杯,跟罗阳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孙师傅,时代变了。”罗阳的语气很沉重,“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变,是再不变,我们所有人,整个红星厂,都要被时代淘汰了!” “您看看厂里现在什么样?发不出工资,接不到订单!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年,厂子就得倒闭!到时候,我们几千号人,上哪儿吃饭去?” “我搞计件工资,不是把大家当驴使,是想让那些肯干活、有本事的人,能拿到更多的钱,能过上好日子!这有错吗?” “我改良轴承,不是搞花里胡哨,是因为我们的老产品,在外面根本就卖不出去!再不拿出新东西,客户凭什么买我们的?” 罗阳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孙师傅哑口无言。 他说的,都是事实。 “孙师傅,您技术好,经验足,是咱们厂的宝贝。我需要您。”罗阳看着他,目光无比真诚,“我需要您站出来,带着大家一起,把咱们的新产品做得更好,把咱们红星厂失去的荣誉,再重新拿回来!” “我向您保证,只要车间有效益,我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厂子流过汗的功臣!” 罗阳的一番话,情理兼备,软硬适中。 孙师傅这个倔了一辈子的老头,听着听着,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沉默了很久,又猛地灌了一杯酒。 “你小子……说得倒是在理。” 第二天。 发工资的日子到了。 当工人们拿到自己工资条的那一刻,整个车间再次沸腾。 “天啊!我这个月拿了八十五块!” “我拿了九十二!比以前翻了一倍还多!” “张三,他上个月考核是一级工,这个月拼了命干,拿了一百一十块!” 工人们挥舞着手里的工资条,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孙师傅的几个徒弟,也都拿到了七八十块的高薪,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围在他身边。 “师傅,罗主任真没骗我们!这日子有盼头了!” 孙师傅看着徒弟们兴奋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和技术员讨论图纸的罗阳。 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拿起锉刀,仔仔细细地打磨起一个轴承零件。 他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从那天起,车间里再也听不到任何闲言碎语。 孙师傅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自己干活格外卖力,还主动承担起了培训新工人的任务。 他用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帮助罗阳完善了新轴承的生产工艺,让产品的合格率,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一块最硬的顽石,就这样被罗阳用攻心之计,化作了改革路上最坚实的基石。 车间的生意,彻底走上了正轨。 服装加工和轴承生产两条线,双管齐下。 每个月,都能为濒临破产的红星厂,创造超过一万元的纯利润! 这个数字,在全厂干部会议上被公布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厂领导都惊呆了。 一个月一万! 这比厂里过去最辉煌的时候,效益还要好! 而这一切,仅仅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一个破败的车间里创造出来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坐在末席的罗阳身上。 有震惊,有佩服,也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厂长张宇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同志们,事实已经证明了,罗阳同志的改革思路,是完全正确的!他为我们红星厂,立下了汗马功劳!” 张宇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铿锵有力。 “我提议,正式任命罗阳同志,为我们红星厂供销科副科长!全面负责厂里的产品销售和市场开拓工作!”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 第三十四章:官升两级!他成了红星厂最年轻 供销科! 这在国营厂里,可是最有油水、最有权力的部门之一! 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 而副科长,更是厂里的中层领导,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罗阳才多大?二十出头! 进厂才几年? 现在,竟然要一步登天,成为全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我反对!” 一个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是供销科的老科长,姓钱,一个快五十岁的油滑胖子。 “张厂长,我不是对罗阳同志有意见。他能力强,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提拔干部,要讲究资历,讲究流程!他太年轻了,一步提到这个位置,恐怕难以服众啊!” 钱科长的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是啊,厂长,这不合规矩。” “供销科的工作很复杂,不是光有冲劲就行的。” 一时间,附和声四起。 张宇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正要发作,罗阳却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反对的人,而是径直走到了会议室的黑板前。 他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 “一个月,五千套服装,销往南海郡、临江府两地。” “半个月,八千个轴承,供应周边七家机械厂。” “这是我承包的车间,目前的销售数据。” 罗阳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钱科长。 “钱科长,我想请问一下,咱们供销科上个季度的销售额,是多少?” 钱科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上个季度? 上个季度供销科连一笔像样的订单都没谈下来!全靠着一些零敲碎打的维修订单过活,销售额几乎为零! 罗阳的问题,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同意厂长的提议!” 一个副厂长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我也同意!现在厂子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讲什么老规矩!谁能给厂子拉来订单,谁就该上!” “没错!就让罗阳干!” 墙头草们立刻调转了风向。 张宇看着罗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小子,不光能干事,还懂得怎么在复杂的环境里保护自己,争取支持。 任命,全票通过。 罗阳,正式成为了红星机械厂供销科副科长。 消息传出,整个红星厂再次轰动。 工人们奔走相告,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他们知道,罗阳上台,意味着厂子有救了,他们的饭碗,保住了! 当晚,厂里为罗阳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庆功宴。 宴会上,钱科长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 “罗科长,年轻有为啊!以后,供销科就要靠你多多费心了。”他的话里带着刺,“不过,销售可不比生产,光靠产品好可不行。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水深着呢!” 他这是在倚老卖老,暗示罗阳在销售领域还是个嫩雏。 罗阳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 “钱科长说的是。” “不过在我看来,所有的人情世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都一文不值。” “我的任务,不是去跟人搞关系。” 罗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是去创造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 钱科长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成为供销科副科长,意味着罗阳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现在要面对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战场。 一边,是南海郡那个充满活力、野蛮生长的私营服装作坊。 另一边,是临江府这个体制僵化、百废待兴的国营机械厂。 如何平衡两边的工作,成了他必须解决的头等大事。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制定了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工作规划。 每个月,他将有一半的时间,留在红星厂。 在这一半时间里,他要负责供销科的日常工作,开拓新的轴承销售渠道,同时还要监督车间的生产,确保产品质量和技术革新。 另外一半时间,他将南下南海郡。 他要亲自坐镇服装作坊,把握最新的市场潮流,设计新款式,并且为作坊的下一步扩张,寻找新的机会。 这个计划一拿出来,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罗科长,你这样两头跑,身体吃得消吗?” “是啊,一个月一半时间不在厂里,供销科的工作怎么办?” “还有路费,这一个月来回一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面对众人的疑虑,罗阳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在红星厂的办公室里,以个人的名义,申请安装了一部长途电话! 在这个年代,私人电话都是稀罕物,更别提能打长途的了。 光是安装费和押金,就花了他近千块。 “以后,我不在厂里的时候,每天晚上八点,会准时和厂里通话。任何紧急事务,都可以通过电话找到我。” 当电话安装好的那天,整个办公楼的人都跑来围观,看稀奇。 他们无法想象,罗阳竟然舍得每个月花上几百块钱的话费,只为了遥控工作。 第二,他提拔了孙师傅,担任生产车间的技术总管。 全面负责车间日常的生产调度和技术把关。 同时,他又从厂里提拔了一个叫李梅的年轻女工,担任车间的生产文员,专门负责统计订单、核算工资、对接供销科。 李梅心思缜密,做事认真,是罗阳在改革过程中发现的好苗子。 他把南海郡那套先进的表格化管理方法,原封不动地教给了李梅。 从此,车间的每一笔订单,每一件产品,每一分钱的成本,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第三,他建立了一条稳定的物流渠道。 他利用之前在跑运输时积累的人脉,找到了一个专门跑临江府到南海郡线路的货车司机。 以每个月一百块的“顾问费”,让这位司机成了他的专属信使和货运员。 每个星期,司机会准时将红星厂生产的最新样品、报表和信件,送到南海郡的吴爱国手上。 同时,再将南海郡那边的市场信息、财务报表和服装样品,带回红星厂。 电话线、人才梯队、物流渠道。 通过这三板斧,罗阳在相隔千里的两地之间,建立起了一套高效、稳定的信息与物资交换系统。 他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虽然人分两地,却能将两个战场的所有动态,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 第三十五章:下马威?老油条集体迟到,罗阳 做完这一切,罗阳终于踏上了升职后的第一次南下之路。 他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心情却无法平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开始。 红星厂的改革,虽然初见成效,但积弊已深,想要真正让它脱胎换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南海郡的服装作坊,虽然势头正猛,但终究只是一个小作坊,面对未来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随时可能被浪潮吞没。 他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这两地三厂。 他摊开一张随身携带的中国地图。 手指从临江府,划到南海郡。 然后,又从南海郡,一路向南,重重地落在了那个璀璨夺目的名字上。 港城!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张宇厂长信里那沉重的嘱托。 “我更希望你能为我们厂,为我们这些老旧的国企,带回一些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理念。” 电剪刀,只是开胃小菜。 自动缝纫机、电脑绣花机、CAD服装设计系统…… 那些真正能够颠覆一个时代生产力的东西,都在海的那一边。 他要去那里。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服装生意,更是为了给红星厂,为这个国家刚刚起步的制造业,带回真正的火种。 他的野心,如同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一个横跨南北,涉及服装、机械两大产业的商业帝国蓝图,已经在他心中,渐渐清晰。 火车到站,罗阳走出车站,径直打了一辆车,前往郊区的作坊。 回到红星厂,罗阳正式到供销科上任。 他上任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老牌科室的“特殊欢迎”。 早上八点上班,直到八点半,科室里的人才稀稀拉拉地到齐。 科长钱胖子第一个晃进来,手里端着个茶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哎呀,罗科长,这么早啊。”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织毛衣,还有的凑在一起闲聊,完全没把这个新来的副科长放在眼里。 整个科室,弥漫着一股懒散、懈怠的官僚气息。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罗阳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墙上的挂钟。 九点整。 罗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啪”的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 科室里的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我立个新规矩。” 罗阳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众人心上。 “上班时间,任何人不得迟到早退。迟到一分钟,扣一块钱工资。早退,扣一天。” “上班期间,不准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看报纸、织毛衣、闲聊,发现一次,扣五块。” “所有规定,从我做起。大家可以随时监督我。” 话音一落,科室里顿时炸了锅。 “凭什么啊?厂里都没这个规定!”一个老油条第一个嚷嚷起来。 “就是!我们供销科一直都这样!” “扣钱?你有什么资格扣我们钱!” 罗阳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嚷,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是张宇厂长亲笔签名的授权书。 “厂长特批,供销科改革期间,我拥有一切人事和财务的自主处理权。” 他看着那个带头起哄的老油条。 “你叫王江是吧?上个月,你以上海出差为名,请了五天假,报销了三百块差旅费。但实际上,你只去了一天,剩下四天都在南京的亲戚家。” 王江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罗阳又看向另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女同志。 “刘姐,你手里的毛线,是厂里仓库的包装用线吧?上个星期,你一次性领了二十卷,说是给客户打包用的。” 那个女同志手里的毛衣针,“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罗阳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在财务科的那几天,可不是白待的。 整个供销科,谁的屁股底下不干净,他心里一清二楚。 “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罗阳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把厂里的规矩当耳旁风,把公家的便宜当自己的,就别怪我罗阳不讲情面!” “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请大家把手头与工作无关的东西都收起来,开始工作。” 整个科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罗阳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一头笑面虎!一尊活阎王! 这是罗阳烧的第一把火。 很快,他又烧起了第二把火。 他让钱科长把供销科过去一年的所有客户资料和销售账本都拿了过来。 他只翻了几页,就直接把那几本厚厚的账本,“撕拉”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了两半! “这些,”他指着地上的碎纸屑,“是垃圾!” “上面记录的,不是业绩,是耻辱!” “从今天起,过去所有的客户资源,全部作废!我们要用新的产品,去开拓新的市场!” 他拿出一份刚刚打印好的文件,贴在了墙上。 《供销科月度销售任务及奖励办法》 “这个月,我们科室的总销售目标,是五万块!” “其中,我个人承担两万。剩下三万,分摊到你们每个人头上。” “完不成任务的,扣除当月所有奖金!” “超额完成的,超出的部分,我个人拿出百分之十,作为现金奖励,当场发放!” 百分之十的现金奖励!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能拉来一万块的订单,超额完成任务,光是奖励就能拿到好几百! 这比他们一年的工资都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是,”罗阳话锋一转,“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一个月后,如果谁的业绩还是零,那就别怪我了。” 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供销科,不养闲人。要么干,要么滚!” 罗阳的第三把火,是建立内部竞争机制。 他将科室所有人分成两组,由他和钱科长各带一组,进行销售PK。 每个星期公布一次业绩排名。 业绩垫底的小组,要在全体会议上做检讨。 而业绩第一的小组,将获得额外的团队奖金。 ------------ 第三十六章:从开除工人到商业巨子,只用了 铁的纪律,诱人的奖励,残酷的竞争。 三把火烧下来,供销科那死气沉沉的氛围,被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被逼着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研究产品,开始跑市场,开始想方设法地联系客户。 科室里,再也看不到一个闲人。 电话铃声和打算盘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充满狼性的销售团队,就这样在罗阳的铁腕之下,被硬生生地催生了出来。 钱科长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到来,将彻底改变供销科,乃至整个红星厂的命运。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月底,红星厂供销科的业绩总结大会上。 当最终的销售数据,被写在黑板上时,整个会议室都沸腾了。 “总销售额……十二万!” “天啊!我们一个月,卖了十二万的货?”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数字。 这相当于厂里过去一整年的销售额! 而罗阳亲自带领的小组,更是创造了八万元的惊人业绩! 他不仅自己完成了任务,还利用南海郡的人脉,帮助组员签下了好几个大单。 会议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些当初对罗阳不服气的老油条们,此刻看着他,脸上只剩下彻彻底底的敬畏和叹服。 罗阳当场兑现承诺。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厚厚几沓现金,亲自发到每一个超额完成任务的员工手上。 拿到奖金的员工,手都在抖,激动得满脸通红。 “跟着罗科长,有肉吃!”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附和。 “没错!跟着罗科长干,没错!” 人心,彻底归附。 而就在红星厂这边捷报频传的同时。 一封来自南海郡的加急信件,也送到了罗阳的手中。 信是吴爱国写的。 信里,详细汇报了服装作坊上个月的业绩。 在罗阳设计的几款秋季新款外套的带动下,作坊的生意迎来了新一轮的爆发。 月销售额突破三万大关! 净利润,首次突破一万元! 双线飘红! 南北两地的生意,都取得了爆炸性的成功! 罗阳捏着那封信,心中豪情万丈。 从一无所有,到身家数万,掌控两地产业,成为两座城市里别人口中的商业传奇。 他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他再次摊开那张已经有些卷边的中国地图。 目光,坚定不移地落在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港城。 他知道,是时候了。 是时候去那个亚洲的金融中心,那个潮流的风向标,那个汇聚了全世界最先进技术和理念的地方,看一看了。 他要为自己的服装厂,带回最先进的生产设备。 他要为红星厂,找到真正能够实现技术飞跃的火种。 他要站在这个时代的最高峰,去俯瞰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一个更加宏伟,也更加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开始酝酿。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宇厂长的号码。 “厂长,我想申请去一趟港城,考察设备。” 电话那头,张宇厂长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兴奋。 “去港城?考察设备?” “对。”罗阳的回答言简意赅,“红星厂想要脱胎换骨,光靠我们自己闭门造车不行。服装车间的电剪刀您也看到了,那还只是小玩意儿。我想去看看,真正的世界一流,是什么样子。” 张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冲击。 他当然明白罗阳的意思。 一个电剪刀,就让厂里那些老师傅们惊掉了下巴,生产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那要是能引进更先进的设备,甚至是整条生产线呢? 那对濒临破产的红星厂来说,无异于一次重生! “好!我支持你!”张宇的决定没有任何犹豫,“厂里给你出这笔经费!申请报告我来想办法!你小子,就放手去干!” 但紧接着,张宇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担忧:“不过罗阳,你现在可是咱们厂和南海郡两边的顶梁柱。你要是走了,这边……能行吗?” 这句话,正好问到了罗阳的心坎上。 挂断电话,罗阳看着窗外南海郡那片郁郁葱葱的土地,心中那份去港城的迫切,被一丝冷静压了下来。 是啊,自己现在还不能走。 他的商业版图看似红火,实则根基不稳。南海郡的作坊,还只是一个草台班子;红星厂的改革,也才刚刚开始。他就像一个八爪鱼,所有的触手都延伸出去,但大脑却只有一个。 一旦他这个大脑离开太久,整个系统就可能瘫痪。 在远征之前,必须先稳固后方。 他立刻动身,返回了南海郡的作坊。 一进门,吴爱国就拿着账本,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 “罗阳!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看,上个月的账!咱们的净利润,破万了!” 一万块! 这个数字让作坊里所有听到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中放光。 罗阳接过账本,看着上面那个漂亮的数字,又看了看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布料和成品,以及工人们脸上那混杂着疲惫和兴奋的神情,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 生意越来越大,但它还是太“野”了。 没有名号,没有身份,就像一群散兵游勇,打的都是顺风仗。一旦遇到真正的正规军,很可能会一触即溃。 “把大家叫过来,开个会。”罗阳对吴爱国说。 片刻后,所有工人都聚集在了车间中央。 罗阳站在她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姐妹们,兄弟们。我们现在每个月能赚一万块,以后可能会赚十万,一百万。但是,我们卖的衣服叫什么?” 他这个问题,让大家愣住了。 是啊,叫什么? “罗氏服装?”有人试探着说。 “南海服装?” 罗阳摇了摇头。 “这些,都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它不响亮,也记不住。从今天起,我们要有自己的牌子!一个能让所有人一听,就竖起大拇指的牌子!” 他拿起一块粉笔,在身后的小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 ------------ 第三十七章:砸钱注册商标!向阳牌,要做就 向阳。 “向阳!向着太阳!它代表着希望和温暖!”罗阳的声音充满了力量,“而且,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阳’字。我希望,这个牌子,能像我们的事业一样,蒸蒸日上!” “向阳牌!好!这个名字好!”刘姐第一个拍手叫好。 工人们的眼中,也燃起了不一样的光彩。她们仿佛看到,自己手中缝制的不再是一件件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个即将名扬四海的品牌。 说干就干,是罗阳一贯的风格。 第二天,他揣着钱,直奔市里的工商局。 八十年代的机关单位,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罗阳递上申请材料,一个昏昏欲睡的办事员眼皮都懒得抬。 “注册商标?新规定,流程很复杂,先放这儿吧,三个月以后再来问。” 罗阳没有生气,他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上。 那是作坊上个月的纳税单,上面那个超过四位数的纳税额,刺得人眼睛发疼。 他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是红星机械厂的介绍信,和他供销科副科长的任命书。 “同志,我们‘向阳牌’是南海郡重点扶持的民营企业,每个月为国家创造大量税收,解决了十几名下岗女工的再就业问题。同时,我也是临江府红星机械厂的干部,这次南下,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却字字千钧。 那名办事员的瞌睡,瞬间醒了。他拿起那两份文件,手都有些抖。 民营纳税大户?国营大厂的干部? 这哪是来办事的,这分明是一尊财神爷!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刻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亲自领着罗阳跑前跑后。原本需要三个月的流程,硬是被他一天之内全部搞定。 “向阳牌”,正式注册成功! 罗阳马不停蹄,又找到了城里最好的印刷厂,亲自设计了一个简洁明了的商标——一轮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红日。 他当场拍板,订购了五万个印着新商标的领口织唛和十万个塑料包装袋。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崭新的商标和包装袋,直接杀到了锦绸街和清河坊。 他找到合作的摊主王强等人,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合作模式。 “从今天起,我的货,只供给愿意设立‘向阳牌专柜’的摊位。” “专柜?”王强等人一头雾水。 “对。你们要把我‘向阳牌’的衣服,单独挂出来,形成一个专门的区域。我会给你们提供统一的宣传画,甚至帮你们制作专门的货架。” “这……这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设立专柜的合作伙伴,我给你们的拿货价,再降百分之五!而且,以后所有新款,你们都将拥有优先提货权!” 降价!优先提货! 这两个条件,让所有摊主都呼吸急促起来。 罗阳的衣服有多好卖,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干!罗老板,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三天后。 锦绸街最显眼的位置,一个崭新的“向阳牌服装专柜”正式亮相。 统一的货架,醒目的“向阳牌”标识,一件件用崭新塑料袋包装,领口缝着红日商标的成衣,整齐地悬挂着。 整个摊位,瞬间就和周围那些乱糟糟的摊子,拉开了档次。 顾客们蜂拥而至,对这个看起来就像大商场里才有的“专柜”充满了好奇。 不远处,一个同样卖服装的摊主,看着这边火爆的景象,不屑地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对旁边的人说道。 “切,花里胡哨的。换个名字,换个袋子,就想多卖钱?做梦去吧!等着瞧,我明天就把价格降下来,看谁耗得过谁!” “向阳牌”的登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锦绸街和清河坊的市场里炸开了锅。 精美的包装,统一的标识,加上“专柜”这种新颖的售卖形式,让“向阳牌”的档次瞬间提升。即便价格比原来还悄悄贵了一两块钱,顾客们依旧趋之若鹜。 品牌效应,初见成效。 王强等合作摊主乐得合不拢嘴,每天光是数钱手都发软。 然而,正如罗阳所料,红火的生意,很快就招来了饿狼。 那个在旁边说风凉话的摊主赵四,第二天就祭出了杀招。 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批价格极其低廉的化纤面料,仿照着“向阳牌”最热销的几款衬衫和连衣裙,连夜赶制出了一批仿品。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新款式的确良衬衫,只要十块钱一件!” 赵四的摊位上,挂起了醒目的大字报,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要知道,“向阳牌”的同款衬衫,售价是十五块。 这一下,市场风向立刻变了。 许多原本走向“向阳牌”专柜的顾客,都停下了脚步,被赵四那边的叫卖声吸引了过去。 “老板,你这衣服怎么比那边贵五块钱啊?” “是啊,看着样子也差不多嘛。” 王强的脑门上急出了汗,他一边费力地解释着“我们这是真材实料”,一边眼睁睁看着不少顾客转身走向了赵四的摊位。 市场的反应,迅速传回了作坊。 “罗阳,不好了!”刘姐拿着销售日报,一脸焦急地冲进办公室,“王强他们打电话来,这两天我们的销量下滑了三成!那个姓赵的,完全是贴着成本在卖,他这是要跟我们拼命啊!” 吴爱国也皱着眉头:“我派人去看了,他那种料子,叫什么‘化纤’,进价比我们的棉涤混纺便宜快一半!我们要是跟着降价,就几乎没利润了。这可怎么办?” 办公室里,气氛一片凝重。 罗阳却异常平静,他只是拿起那件吴爱国带回来的仿品,仔细地摸了摸。 手感干涩,布料不透气。 他笑了。 “慌什么。”他把衣服丢在桌上,“这种货色,也就能骗骗外行。他想打价格战,那就让他打。” “可是我们的销量……” “销量下滑是暂时的。”罗阳站起身,走到挂着各种设计图的墙边,拿起了一支笔,“他有他的阳关道,我们有我们的独木桥。既然他要抢低端市场,那我们就把高端市场,做得更彻底!” 他脑中的记忆,清晰地告诉他,这种廉价化纤面料的生命周期极短。新鲜劲一过,人们就会发现它闷热、不舒适的缺点,最终还是会回归到追求品质的道路上来。 跟赵四打价格战,是最低级的手段。 ------------ 第三十八章:对手降价打压?罗阳反手杀入童 罗阳的应对,快、准、狠。 第一板斧:稳住基本盘,强化品牌形象。 他让王强等人在专柜最显眼的位置,挂出“向阳牌——舒适棉涤,品质保证”的宣传语,并且将棉涤混纺面料和赵四的化纤面料样品挂在一起,让顾客亲手触摸对比。 “不用多说,让顾客自己感受。好东西,不怕比。” 第二板斧: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罗阳并没有完全放弃化纤面料。他反而主动联系了那家生产化纤面料的私营小厂,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吃进了一大批货。 但他没有用这些料子去做衬衫和连衣裙。 他凭借领先时代的设计眼光,用这些色彩鲜艳、造型挺括的化纤面料,设计出了一批款式极为新潮、甚至有些大胆的喇叭裤和蝙蝠衫。 这些款式,追求的就是一个“潮”,一个“亮眼”,对舒适度的要求反而不高。 “这些新款,就叫‘青春派’系列。”罗阳对吴爱国说,“定价不用高,十一块、十二块就行。就放在赵四摊子旁边卖,专门抢那些追求时髦、但兜里钱不多的年轻人。” 吴爱国看着那些新潮的设计图,眼睛都直了。他隐约感觉到,罗阳这是要用赵四的矛,去攻赵四的盾! 然而,这还不是罗阳真正的杀招。 做完这一切,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全新的设计草图。 图上画的,是一件小小的、带着可爱印花的婴儿连体衣。 “吴大哥,你看看这个。” 吴爱国凑过去一看,愣住了:“这是……给小孩穿的?” “没错。”罗阳的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赵四他们用的那种化纤料子,大人穿了都嫌闷,要是给皮肤娇嫩的娃娃穿,不出两天就得起一身的痱子。” “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 “你去联系之前那家专门做高档棉布的小作坊,告诉他们,不管多少钱,我要他们能拿出来的最软、最透气的纯棉布!” “我们要开一条全新的生产线——向阳牌童装!” 罗阳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们的宣传口号就一句——‘爱孩子,就给他百分之百的棉’!” 这个年代,成人的衣服市场已经是一片红海,但专业的童装市场,却几乎是一片空白。大部分孩子穿的,都是大人衣服改小的,或者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小作坊产品。 这是一个被所有人忽视了的巨大金矿! 吴爱国被罗阳这个天马行空却又直指要害的想法,彻底震撼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除了佩服,再无他想。 一周后,第一批“向阳牌”童装样品,被送到了作坊里几个已经当了奶奶或妈妈的工人手上。 第二天一早,刘姐抱着自己的小孙子,第一个冲进了罗阳的办公室,激动得脸都红了。 “罗阳!罗阳!你快看!” 她把怀里的小孙子举到罗阳面前。 那孩子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纯棉连体衣,小脸上挂着舒服的笑容,咯咯地笑着。 “这衣服太好了!又软又吸汗!我孙子以前穿别的衣服,一热就哭,昨晚穿这个,一觉睡到大天亮!村里好多人看到了,都追着我问在哪儿买的,说花多少钱都愿意!” 罗阳看着那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向阳牌”童装的上市,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王强他们甚至没怎么宣传,只是把几件样品挂在专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上一块写着“爱孩子,就给他百分之百的棉”的木牌子。 结果,仅仅一个上午,所有样品就被抢购一空。 那些年轻的父母、疼爱孙辈的爷爷奶奶们,在亲手摸过那柔软到心坎里的纯棉布料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掏了钱。 二十块钱一件的婴儿连体衣,比成人衬衫还贵,却卖到脱销! “罗老板,再送五百件童装过来!不,一千件!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是问题!”王强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童装系列的巨大成功,不仅为作坊带来了丰厚到令人咋舌的利润,更是一举奠定了“向阳牌”高端、优质的品牌形象。 现在,市场上形成了奇特的景象: 赵四的摊位前,几个图便宜的顾客在为了一块两块钱讨价还价;罗阳的“青春派”系列,吸引着追求时髦的年轻人;而“向阳牌”的经典款和童装专柜,则围满了真正有消费力、追求品质的顾客。 赵四的价格战,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被罗阳用一套组合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眼红地看着罗阳的生意越做越大。 危机解除,但罗阳心中的警钟却敲得更响了。 经典款、时尚款、童装款,三条产品线并行,对布料的需求量和种类都呈几何倍数增长。 南海第一纺织厂的王科长,最近打电话的态度又变得“热情”起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最近原材料紧张,下一批货的价格,可能“需要再商量商量”。 “想再敲我一笔竹杠?”罗阳放下电话,脸上泛起冷笑。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咽喉,被同一个人卡住两次。 他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坚不可摧的供应链壁垒!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找王科长,而是直接绕过了他。 罗阳整理了作坊未来半年的布料预估需求——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纺织厂厂长心跳加速的庞大数字。 他揣着这份预估单,以及作坊的纳税证明和他在红星厂的身份证明,开始了他的“厂长围猎”计划。 他的目标很明确,三家不同类型的工厂。 第一家,是邻市的一家大型国营纺织厂,规模比南海第一纺织厂还大,但最近效益滑坡,正愁没有大订单。 第二家,正是给赵四供货的那家生产化纤面料的私营小厂,技术灵活,老板有冲劲,但规模小,资金紧张。 第三家,则是那家专门生产高档纯棉布,给“向阳牌”童装供货的小作坊,品质顶级,但产量一直上不去。 罗阳没有同时约见他们,而是玩了一手漂亮的时间差和信息差。 他先见了国营大厂的李厂长。 “李厂长,这是我们未来半年的订单量。”罗阳将预估单推了过去,“只要您能保证质量,并且给我一个比市场价低一成的价格,这份订单就是您的。而且,我们是长期合作。” ------------ 第三十九章:罗阳累倒!提拔女工当厂长,混 看到那天文数字般的订单量,李厂长的眼睛瞬间亮了。这笔订单要是拿下来,他不仅能完成全年的任务,甚至还能拿到省里的表彰! “价格好说!罗老板,我们马上签合同!” 搞定了国营大厂,罗阳又找到了私营小厂的王老板。 “王老板,你的化纤面料,我想全部包下来。”罗阳开门见山,“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按照我提供的几个方向,去开发几种新型面料。开发费用,我来出。成功之后,这种新面料,未来一年,只能独家供应给我。” 王老板又惊又喜。他正愁产品单一,没有竞争力,罗阳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仅送订单,还送技术,送未来! “罗老板!您就是我的贵人!别说一年,三年都行!” 最后,罗阳来到了那家纯棉小作坊。 面对技术出身、性格有些固执的老板,罗阳没有谈订单,而是直接指出了他们生产流程中的几个技术缺陷,并给出了改进方案。 几句话,就让那位老师傅惊为天人。 “我不仅要买你的布,我还要投资你的作坊。”罗阳抛出了橄榄枝,“我出钱,帮你更新设备,扩大产量。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最好的那批布,永远要优先,以最优惠的价格,供给‘向阳牌’。” 一个下午的时间,三份不同内容,但都锁死了价格和供应量的独家供货协议,被罗阳收入囊中。 他用国营大厂的稳定订单压低了基础成本,用投资入股的方式绑定了高端面料的命脉,再用技术合作的形式掌控了新型面料的开发。 三家工厂,如同三根坚固的桩子,死死地支撑起了“向阳牌”的供应链帝国。 当南海第一纺织厂的王科长再次打电话来“商量”价格时,罗阳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必了,王科长。我们已经找到新的合作伙伴了。” 电话那头,王科长当场石化。 解决了供应链,罗阳又马不停蹄地优化物流。 他正式和之前合作的货车司机所在的运输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获得了他们最优先的运力保障。 同时,他在临江府和周边几个销量大的县城,租下了小仓库,作为供货点,并雇佣了当地人负责管理,实现了就近补货,大大提高了货物流转效率。 做完这一切,罗阳站在作坊门口,看着一辆辆满载着“向阳牌”服装的货车驶向远方,心中却没有一丝轻松。 他一个人,设计了产品,搞定了供应链,规划了市场,优化了物流…… 他就像一个上了太多发条的闹钟,不知疲倦地高速旋转着。 这天晚上,他为了核对三家工厂的供货账目和几十个合作摊位的销售数据,一直忙到凌晨四点。 当他站起身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吴爱国和刘姐正焦急地守在他床边。 他撑着剧痛的脑袋坐起来,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又一次成了自己事业的瓶颈。 他需要帮手,需要能为他分忧的将领。 “罗阳,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刘姐眼圈发红,递过来一杯温水。 吴爱国也是一脸后怕:“你已经连着快一个月没在十二点前回过家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罗阳喝了口水,苦笑着摆了摆手。 前世,他就是这样为别人卖命,最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重活一世,他亲手缔造了这一切,难道还要重蹈覆る辙,累死在自己的江山里? 不。 他要活得更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这场意外的晕倒,如同一记警钟,让他彻底清醒。他必须学会放权,必须建立一个即便离开他也能正常运转的管理团队。 他需要找到他的“萧何”与“韩信”。 接下来的几天,罗阳没有再一头扎进繁杂的事务里,而是开始默默地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生产车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林晓燕。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工,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缝纫机前。但罗阳早就注意到了她。 她的计件数量,永远是车间前三。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罗阳发现,她总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对自己的工序做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调整一下零件摆放的顺序,或者改变一下缝纫的步骤,每次都能省下几秒钟的时间。 有一次,车间的一台机器出了故障,大家手足无措,是她第一个跑过去,凭借着自己摸索的经验,找到了问题所在,指导着维修师傅很快修好了机器。 她不仅有技术,更有思考,有一种天生的组织和优化能力。 这就是他需要的生产总管! 而销售方面,一个人的身影,也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王强。 锦绸街的那个摊主,算是他最早的合作伙伴。 这个人,文化不高,身上带着一股市井的“混不吝”气息,但脑子极其灵活,嗅觉敏锐。 当初设立“专柜”,他是第一个响应的。赵四搞价格战,他急归急,却总能想出各种土办法留住顾客。童装一上市,他更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爆款,主动提出要包下整个锦绸街的独家代理权。 他懂市场,懂人心,更懂得怎么把东西卖出去。 这就是他需要的市场先锋! 一个管生产,一个管销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罗阳的心中,已经有了完美的蓝图。 但这两人,一个只是普通女工,太年轻;另一个是“编外人员”,太“野”。 直接提拔,能服众吗? 吴爱国这位老成持重的大管家,第一个就提出了疑虑。 “罗阳,你的想法很大胆。”吴爱国在听完罗阳的计划后,沉吟了许久,“晓燕这姑娘,确实是块好料,但让她管整个作坊的生产,是不是太早了点?她能压得住那些老师傅吗?” “至于王强……”吴爱国摇了摇头,“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但为人太过油滑。让他负责我们所有的销售渠道,万一他起了二心……” 罗阳明白吴爱国的担忧。 ------------ 第四十章:销售总管被抓! “吴大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看中的,是他们的能力。至于资历和忠诚,是需要我们去给,去培养的。”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召集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吴爱国、林晓燕、王强三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 面对有些局促的林晓燕和一脸好奇的王强,罗阳没有宣布任命,而是直接抛出了两个难题。 “晓燕,”他看向林晓燕,“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临江府红星厂那边急需一批特制的工服,面料特殊,工艺复杂,要求我们五天之内,赶制出三百套。但现在车间童装的订单已经排满,人手和机器都腾不出来。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连吴爱国都皱起了眉。这是一个典型的生产调度难题。 林晓燕紧张地握着拳头,但仅仅几秒钟后,她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罗老板,我觉得可以这样。”她小声但清晰地说道,“第一,把童装生产线临时压缩,抽调三分之一技术最好的工人,成立一个‘工服突击组’。第二,我重新排一下工序,将工服的裁剪、缝制、锁边、质检等环节流水化,让每个人只负责最简单的一环,提高效率。第三,实行两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晚上我亲自带班。第四,我马上联系布料厂,让他们加急空运第一批特殊面料过来,不能耽误一分钟。” 一套方案说下来,逻辑清晰,环环相扣,考虑到了所有细节。 吴爱国看着林晓燕,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赞许。 罗阳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王强。 “王强,你来得正好。隔壁莞城,是服装批发的大市场,但那里龙蛇混杂,几个本地的大批发商垄断了所有渠道,外地品牌很难进去。我想让‘向阳牌’在一个月内,打进莞城市场,你有什么办法?” 王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股子“混不吝”的气质又上来了。 “罗老板,这事儿硬闯肯定不行。”他伸出一根手指,“对付这种地头蛇,不能从门进去,得从窗户翻进去。” “我打听过了,莞城最大的那个批发商叫龙哥,他老婆最爱打牌,牌瘾大,牌技臭,天天输钱。” “我不去找龙哥,我去找龙嫂。我花钱,找几个牌技好的姐妹,天天陪龙嫂打牌,故意输钱给她。不出半个月,龙嫂就能把我们‘向阳牌’的衣服,穿成她们那个圈子里的‘工作服’。” “到时候,是龙哥求着我们供货,不是我们求他。” 这番话,听得吴爱国目瞪口呆,而罗阳,则放声大笑起来。 正道,奇谋。 一个沉稳务实,一个剑走偏锋。 这正是他想要的左膀右臂! “好!”罗阳当场拍板,“从今天起,林晓燕,你就是‘向阳牌’的生产部经理!吴大哥给你做后盾!” “王强!我正式聘请你,担任‘向阳牌’的市场部经理!负责开拓南海郡以外的所有市场!底薪加提成,让你拿到手软!” 林晓燕激动得说不出话,而王强则兴奋地一拍大腿。 “罗老板!你放心!莞城,我拿下了!” 王强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着一后备箱的“向阳牌”精品,和一沓厚厚的现金,直奔莞城而去。 罗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仅仅三天后,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莞城口音的电话,打到了罗阳的办公室。 电话那头,是一个暴躁的男人声音。 “喂!你是不是‘向阳牌’的老板?” “我是。” “你的人,那个叫王强的,现在在我们莞城派出所!他妈的,敢泡我的马子!你赶紧带钱过来领人!不然,我让他横着出去!” 电话里的咆哮,像一颗炸雷在办公室里响起。 吴爱国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就说王强这人不靠谱!这下闯大祸了!”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罗阳,这可怎么办?莞城那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对方明显是地头蛇,这摆明了是个圈套啊!” 罗阳放下电话,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异常的冷静。 泡他的马子? 王强虽然油滑,但绝不是这种没分寸的人。 这说辞,漏洞百出。 唯一的解释是,王强的“奇谋”奏效了,而且效果好得出乎意料,以至于那个“龙哥”坐不住了,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自己现身。 这是一场鸿门宴。 也是一次实力试探。 “吴大哥,你别急。”罗阳站起身,“通知财务,准备五万块现金。另外,帮我订一张去莞城最快的车票。” “你要一个人去?”吴爱国大惊失色,“太危险了!对方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报警吧!” “报警?”罗阳摇了摇头,“警察能管得了生意上的事吗?这是江湖事,就得用江湖的规矩来解决。” “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眼神中的那份从容,让吴爱国焦躁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罗阳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坐上了前往莞城的客车。 公文包里,没有五万块现金。 他按照电话里的地址,找到了莞城郊区的一家茶楼。 推开包厢的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一个光着膀子,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满身横肉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他就是龙哥。 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马仔。 王强被两个人反剪着双手,按在角落里,嘴角挂着血,但眼神依旧桀骜不驯,看到罗阳进来,他挣扎了一下,喊道:“罗老板,你别管我!是他们下套!” 龙哥吐出一口烟圈,用下巴指了指罗阳。 “你就是‘向阳牌’的老板?挺年轻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个手下,不懂规矩。来我的地盘,不先拜码头,还敢勾搭我的女人。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罗阳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径直走到茶桌前,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他这个举动,让龙哥和他的一众马仔都愣住了。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 第四十一章:罗阳单刀赴会霸气救人! 罗阳不紧不慢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三样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第一样,是一沓厚厚的报表。 第二样,是一件包装精美,用粉色丝带系着蝴蝶结的童装连衣裙。 第三样,是一本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 龙哥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阳将那沓报表,推到龙哥面前。 “龙哥,这是我锦绸街和清河坊两个合作伙伴上个月的销售流水和分红。你可以看看,他们跟着我一个月能赚多少。” 龙哥狐疑地拿起报表,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 上面那些动辄四位数、五位数的分红数字,让他这个见惯了钱的人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罗阳又拿起那件漂亮的童装连衣裙。 “我听说,龙哥你有个五岁的女儿,疼爱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件衣服,是我们‘向阳牌’最好的童装,用的是全棉面料。送给小公主当见面礼。” 龙哥看着那件可爱的小裙子,脸上的横肉,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下。 最后,罗阳轻轻地敲了敲那份红头文件。 “这是临江府红星机械厂的官方文件。我是厂里的供销科副科长。”罗阳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我们‘向阳牌’,是跟国营大厂有深度合作的企业。我做生意,讲究的是长远,是双赢,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抬起头,直视着龙哥的眼睛。 “今天我来,不是来跟你讲道理,是来给你一个选择。” “第一,放了我的人。从今天起,你做‘向阳牌’在莞城的独家总代理。我给你三成的利润。我保证,你能赚到比你现在多十倍的钱。” “第二,你不放人。我走。不出一个月,莞城周边的所有市场,都会铺满我的货。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想买最好看的衣服,就得去隔壁市。到时候,是你手下的那些小老板们没钱赚,来找你哭,还是你求着我回来,我们拭目以待。”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龙哥的所有马仔,都惊愕地看着罗阳。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龙哥面前,如此嚣张,如此直接地谈判! 龙哥死死地盯着罗阳,眼神像是要吃人。 桌上,是触手可及的巨大利润,是对他女儿的温情示好,更是对方深不可测的背景实力。 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也根本不敢拒绝的阳谋! 良久,龙哥那张狰狞的脸,忽然绽开一个笑容,他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向阳牌’!有种!” 他挥了挥手。 “放人!” 两个马仔立刻松开了王强。 龙哥站起身,主动向罗阳伸出了手。 “罗老板,是吧?我陈龙,今天交了你这个朋友!合作,愉快!” 危机,以一种最霸道的方式,化解。 罗阳带着毫发无伤、反而一脸崇拜的王强,以及一份价值惊人的独家代理合同,凯旋而归。 消息传回作坊,所有人都沸腾了。 林晓燕看着罗阳,眼中异彩连连。王强更是逢人便吹嘘老板的“单刀赴会”。吴爱国则是彻底服了,再也不提半句质疑。 罗阳的威信,经此一役,达到了顶峰。 他趁热打铁,召开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管理层会议。 办公室里,罗阳居中而坐,吴爱国、林晓燕、王强分坐两侧。 一个主管全局,一个主抓生产,一个主攻市场。 “向阳牌”的铁三角,正式形成。 “……下一季度,我们的目标是,彻底占领莞城市场,同时,将销售网络,向更南边的城市辐射。”罗阳在地图上画着圈,部署着下一步的战略。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那台新装不久的长途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个年代,会打长途电话找他的,没有几个人。 罗阳拿起听筒。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清冷,悦耳,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而这个声音,罗阳哪怕化成灰都认得。 “罗阳,是我。” “苏晚晴。” 长途电话的铃声在办公室里回荡,打破了临江府红星厂供销科的沉闷。 罗阳刚挂断电话,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多了几分凝重。苏晚晴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平静的表象。他知道,那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找吴爱国交代了厂里的几项紧急事务,然后便匆匆赶往车站。 回南海郡的车厢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翻看市场资料,而是陷入了沉思。苏晚晴,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记得她,那个在经济浪潮中闪耀的女性,凭借对数字的敏锐和对市场的深刻洞察,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如今,她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城市里。 “必须找到她。”罗阳下定决心。他知道,“向阳牌”虽然势头正猛,但根基尚浅,管理上的粗放是其最大的隐患。尤其是财务和市场分析方面,他自己虽然凭借重生的优势能勉强应付,但长此以往,必然会露出破绽。苏晚晴,正是他急需的那块拼图。 下午时分,罗阳来到了市中心那家略显陈旧的新华书店。 刚推开玻璃门,就听到一阵尖锐的训斥声从书店深处传来。 “苏晚晴!你怎么回事?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那些经济类的热门书籍,要优先留给张局长他们!你倒好,一个都没落下,全卖给别人了?你是想让咱们书店关门吗?”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唾沫横星地指着一个年轻女店员。那女店员,正是苏晚晴。 她站在原地,身形清瘦,面色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屈。 “经理,”苏晚晴的声音不高,但清晰有力,“那些书是给需要它们的人准备的。张局长他们要的书,我已经在仓库里另外备了一套,只是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备?你倒是会备!”经理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告诉你,关系就是效益!不懂变通,你迟早要被淘汰!” 罗阳见状,缓步走了过去。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靠在书架旁,静静地观察着。苏晚晴的冷静和原则性,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 第四十二章:冰山美人苏晚晴 “这位经理,”罗阳开口,声音沉稳,“我倒是觉得,苏小姐的做法很有远见。” 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罗阳。只见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中山装,身姿挺拔,目光锐利,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 “你是谁?”经理的语气带着一丝警惕。 “临江府红星机械厂供销科副科长,罗阳。”罗阳微微颔首,亮明身份,“我们厂最近需要采购一批关于机械制造和企业管理的专业书籍,数量不少。我想,苏小姐对这方面应该很熟悉,不如由她来负责对接?” 经理一听是国营大厂的干部,而且要批量采购,脸上的横肉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哎呀,罗科长,您怎么不早说!苏晚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罗科长泡茶!这位可是咱们的大客户!” 苏晚晴看了罗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依言去泡茶。待经理殷勤地陪着罗阳寒暄了几句,确认了采购意向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罗阳示意苏晚晴稍等,等其他顾客和店员走开些,他才转向她。 “苏小姐,我知道你在做服装生意。”罗阳开门直奔主题,他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你对市场和成本核算,一定有独到的见解。我这里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和我一起把‘向阳牌’做大做强的人。我想,这个机会,你或许会感兴趣。” 苏晚晴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罗阳。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本翻得卷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的书——正是那本《西方经济学》。 “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的服装厂,‘向阳牌’,我知道。我一直在关注。”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罗阳,“你缺的,不只是一个帮手,你缺一个懂成本核算、懂市场分析、能帮你规避风险、最大化利润的人。我想试试。”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闪烁,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罗阳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女强人。他想起了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了她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将原本摇摇欲坠的公司带上巅峰。 “好。”罗阳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需要你。” 当晚,两人在市里一家还算体面的国营饭店点了两菜一汤。饭桌上,苏晚晴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拿出了她整理好的几页纸。 “这是我根据近半年的市场数据,以及你服装厂的现有情况,整理的一些初步分析。”她指着纸上的图表,“目前‘向阳牌’最大的问题有三个:定价策略模糊,导致利润空间被压缩;分销渠道混乱,对下游摊主的管理过于松散,容易造成价格战;还有就是成本核算不够精细,特别是布料的损耗,数据很不乐观。” 罗阳听着,越听越心惊。苏晚晴提出的这三点,正是他近期最为头疼的症结所在。他原本以为自己重生者的优势能弥补这些,但听了苏晚晴的分析,才意识到差距有多大。他前世或许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在管理和精细化运营上,终究是摸着石头过河。 “你说的没错。”罗阳放下筷子,语气诚恳,“这些问题,我确实意识到了,但一直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苏小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我希望你能正式负责‘向阳牌’的财务和市场规划。” 苏晚晴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办理停薪留职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向阳牌’的一员。” 苏晚晴的加入,给“向阳牌”带来了全新的气息。她带来的不仅仅是专业知识,更是一种严谨务实的工作态度。然而,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的火,却点燃了不少人的不满。 “每天都要登记布料用多少?还要公示工资?这都是以前老厂长在的时候都没这么严过的规矩!”刘姐一边在缝纫机前忙活,一边嘟囔着。她和其他几位老工人一样,习惯了过去那种“差不多就行”的工作模式。苏晚晴要求的精细化管理,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束缚。 王强那边,也觉得苏晚晴有些“书生气”。 “什么区域代理分级制度?搞那么复杂干嘛?直接给摊主供货,他们卖多少我们拿多少钱,简单明了!”王强在一次碰头会上直言不讳,“那些规矩,只会把事情搞复杂,耽误我们赚钱。” 苏晚晴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记下这些意见。她知道,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 第一天对账,就让她发现了大问题。布料的损耗率,比正常的标准高出了近三成!这意味着,每个月光是浪费掉的布料,就能让作坊损失好几千块钱。 “我想去裁剪车间看看。”苏晚晴向罗阳提出建议,“我们需要核查一下裁剪环节是否存在严重浪费。” 负责裁剪的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手艺倒是精湛,但脾气也倔。一听苏晚晴要来“检查”,他立刻拉下脸。 “查啥查?我们这儿都是按老规矩来的,罗老板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新来的姑娘家,瞎较什么真?”老张把手中的布料往工作台上一摔,明显带着抵触情绪。 双方顿时僵持住了。就在这时,罗阳刚好从红星厂赶回。他没有立刻批评老张,而是示意苏晚晴继续。 “老张师傅,”苏晚晴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数字的压迫感,“您知道吗?按照我们现在的损耗率,一个月下来,光是浪费的布料,就能让咱们作坊少赚将近四千块钱。这笔钱,够给车间添置两台新的缝纫机了。” 她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拿出几张计算好的表格,放在老张面前。“这是我根据现有数据计算的月度损耗成本。同时,这也是我设计的‘裁剪排版优化方案’。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来,我们可以将损耗率降低一成,每个月能节省两千多块。” 老张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又看了看苏晚晴那张年轻却认真的脸,脸上的倨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他知道,人家说的是事实。最终,他红着脸,低声说了句:“行,我按你说的做。” ------------ 第四十三章:供应链生死局:国营大厂也得听 工人们看到这一幕,对苏晚晴的态度也悄然改变。这位新来的“管家婆”,确实有两把刷子。 然而,更大的危机,却在悄然酝酿。 这天,罗阳接到南海第一纺织厂王科长的电话。电话那头,王科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热情”。 “罗老板啊,不好意思啊,最近我们厂里接了个大订单,产能全开,实在腾不出多余的布料给你们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话里话外,充满了推诿之词。罗阳心里清楚,这王科长,分明是在记恨上次被他冷落,故意使绊子。童装和经典款的生产线,都急需那批棉涤混纺面料,这下可好,一下子断了源头。 王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阳哥,这可怎么办?眼看就要到秋季销售旺季了,没料子怎么生产?要不,我们去找赵四那个孙子,从他那边的化纤厂低价买点料子应急?” 苏晚晴立刻摇头:“不行!赵四卖的那种化纤料子,质量差,穿着闷热,我们‘向阳牌’主打的就是品质和舒适,一旦用了这种料子,会砸了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品牌口碑,以后再想挽回就难了。” 罗阳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能为了眼前的危机,毁掉长远的发展。他想起了之前在邻市考察时,接触过的一家大型国营纺织厂。 “吴大哥,苏小姐,我们去邻市一趟。”罗阳当机立断。 邻市的国营纺织厂,规模比南海第一纺织厂还要大,但近两年效益下滑,正愁找不到大客户。厂长李厂长,是个精明的老头。 见到罗阳一行人,李厂长态度并不热情。“哦?‘向阳牌’?没听过。我们厂产能早就满了,实在抱歉。” 苏晚晴上前一步,从挎包里拿出“向阳牌”上个月的销售数据统计表,以及纳税证明。“李厂长,这是我们‘向阳牌’上个月的销售额和纳税情况。我们虽然年轻,但增长迅速,潜力巨大。” 她接着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合作模式:“我们不是来求您接济的。我们想和贵厂达成长期战略合作。我们‘向阳牌’包下您的一条整数生产线,保证每个月的最低采购量。价格方面,我们可以比市场价上浮5%,并且提供‘保底采购’。同时,我们提出‘利润分成’的合作方式:若月销量超额完成预期,超出部分,我们愿意再分给贵厂20%的利润。” 李厂长听着,眉头渐渐舒展。这种“保底+超额利润分成”的模式,他闻所未闻,却又充满了诱惑力。国营大厂最怕的就是产能闲置和任务不达标,罗阳这等于给了他双保险,还有额外的超额利润。再加上罗阳背后红星厂的资源,这笔买卖,划算! “好!罗老板,苏小姐,你们的合作方式很有新意。”李厂长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同意,优先供货给‘向阳牌’!”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轻松的气氛。罗阳看着苏晚晴略显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递给她一瓶刚买的温水。 “苏小姐,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苏晚晴接过水,轻轻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解决了燃眉之急,罗阳的心却悬得更高。他意识到,仅仅依靠外部供货,风险依然巨大。南海第一纺织厂的王科长,不过是记了点小仇,就敢背后捅刀子。万一以后遇到更大的对手,或者原材料价格波动,‘向阳牌’岂不是要被卡住咽喉? “不行,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供应链。”罗阳在心里盘算着。他需要控制上游,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的几天,罗阳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他先是找到了那家邻市的国营纺织厂,李厂长爽快地答应了长期合作,并承诺优先保障“向阳牌”的订单,价格也比市场价低了一成。这笔交易,不仅稳固了基础面料的供应,还大大降低了成本。 接着,他又找到了之前给赵四供货的那家私营化纤厂。厂老板王老板是个精明人,但资金链一直比较紧张。罗阳直接开门见山:“王老板,你的化纤面料质量不错,但款式太单一。我需要你根据我提供的几个方向,开发几种新型面料,比如更轻薄、更透气的,还有色彩更鲜艳的。开发费用我出,但条件是,这些新面料,未来一年内,只能独家卖给我‘向阳牌’。” 王老板一听,又惊又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正愁技术升级困难,罗阳不仅送来订单,还送来技术指导和未来一年的销路保障。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罗老板!您就是我的贵人!别说一年,三年都行!保证把您要的面料做到最好!” 最后,罗阳拜访了那家专门生产高档纯棉布的小作坊。作坊老板是个老师傅,技术是顶尖的,但产量一直上不去,而且生产流程有些老旧。罗阳没有谈价格,而是直接指出了几个技术瓶颈,并给出了改进方案,甚至提出要投资更新设备,扩大产量。 “我投资帮你升级设备,扩大生产。”罗阳说道,“但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最好的那批纯棉布,永远要优先,而且价格最优惠地供给‘向阳牌’。” 老师傅被罗阳的诚意和专业性打动,连连点头:“罗老板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 仅仅一个下午,罗阳就凭借着订单、技术和投资,成功锁定了三家工厂的独家或优先供货权。国营大厂的稳定订单压低了成本,私营厂的新型面料开发有了方向,高档棉布的命脉被牢牢攥在手里。‘向阳牌’的供应链,变得坚不可摧。 解决了生产源头,罗阳又开始优化物流。他找到之前合作的货车司机所在的运输公司,签订了长期合同,不仅价格比市场价低,运力也得到了优先保障。同时,他在临江府以及几个销量大的周边县城,租下了小型仓库,作为中转和供货点,并雇佣当地人负责管理。 “以后,货从南海发到这里,只需要一天就能送到。客户下单,我们就能就近发货,大大提高效率。”罗阳对吴爱国解释道。 ------------ 第四十四章:阳累倒吐血!卧龙凤雏初显威! 做完这一切,罗阳站在作坊门口,看着一辆辆装满“向阳牌”服装的货车驶向远方,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感。他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设计、谈判、管理、协调……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 这天晚上,为了核对三家工厂的供货账单和几十个合作摊位的销售数据,他一直忙到凌晨四点。当他疲惫地站起身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吴爱国和刘姐焦急地守在床边。 “罗阳!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刘姐眼圈发红,递过来一杯温水。 吴爱国也是一脸后怕:“你已经快一个月没在十二点前回过家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罗阳接过水,苦笑着摇了摇头。前世,他就是这样拼命,最终积劳成疾。重活一世,他打拼下这一切,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不。他要活得更久,看得更远。这次晕倒,像一记警钟,让他彻底清醒。 他需要帮手,需要能为他分忧的将领。 接下来的几天,罗阳不再一头扎进事务里,而是开始默默观察身边的人。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生产车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林晓燕。 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话不多,总是安静地坐在缝纫机前。但罗阳早就注意到她。她的计件产量,永远是车间前三。更重要的是,她总能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对自己的工序做些小改动,比如调整零件顺序,优化缝纫步骤,每次都能节省几秒钟。有一次机器故障,大家束手无策,是她第一个上前,凭借摸索出的经验,指导维修师傅很快解决了问题。她有技术,更有思考,有一种天生的组织和优化能力。 “这就是我需要的生产总管!”罗阳想。 销售方面,一个身影也渐渐清晰——王强。那个锦绸街的摊主,最早的合作伙伴。他脑子灵活,嗅觉敏锐,总能想出各种“歪点子”。设立专柜,他是第一个响应的;赵四搞价格战,他急归急,总能想出留客的土办法;童装一上市,他立刻意识到是爆款,主动提出要包下锦绸街的独家代理权。他懂市场,懂人心,懂得怎么把货卖出去。 “这就是我需要的市场先锋!” 一个管生产,一个管市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罗阳心中已经有了蓝图。但林晓燕只是个普通女工,太年轻;王强是“编外人员”,太“野”。直接提拔,能服众吗? 吴爱国第一个提出了疑虑:“罗阳,你的想法很大胆。晓燕这姑娘确实是块好料,但让她管整个作坊的生产,是不是太早了点?她能压住那些老师傅吗?至于王强……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但为人太过油滑。让他负责所有销售渠道,万一他起了二心……” 罗阳明白吴爱国的担忧。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吴大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罗阳看着吴爱国,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看中的是他们的能力。至于资历和忠诚,是需要我们去给,去培养的。”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召集了一次小范围会议。吴爱国、林晓燕、王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 面对有些局促的林晓燕和一脸好奇的王强,罗阳没有直接宣布任命,而是抛出了两个难题。 “晓燕,”他看向林晓燕,“现在有个紧急情况。红星厂那边急需一批特制的工服,面料特殊,工艺复杂,要求五天内赶制三百套。但现在车间童装订单已经排满,人手和机器都腾不出来。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连吴爱国都皱起了眉。这无疑是一个棘手的生产调度难题。 林晓燕紧张地握了握拳头,但几秒钟后,她的思路迅速清晰起来。 “罗老板,我觉得可以这样。”她小声但清晰地说道,“第一,我们把童装生产线临时压缩一下,抽调三分之一技术最好的工人,组成一个‘工服突击组’。第二,我重新梳理工序,将工服的裁剪、缝制、锁边、质检等环节流水化,让每个人只负责最简单的环节,提高整体效率。第三,实行两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晚上我亲自带班。第四,我马上联系布料厂,让他们加急空运第一批特殊面料过来,不能耽误一分钟。” 一套方案说下来,逻辑清晰,环环相扣,考虑到了所有细节。吴爱国看着林晓燕,眼中充满了惊讶和赞许。 罗阳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王强。“王强,你来得正好。隔壁莞城,是个服装批发大市场,但那里龙蛇混杂,几个本地大批发商垄断了所有渠道,外地品牌很难进去。我想让‘向阳牌’在一个月内打进莞城市场,你有什么办法?” 王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股子“混不吝”的气质又上来了。 “罗老板,这事儿硬闯肯定不行。”他伸出一根手指,“对付这种地头蛇,不能从门进去,得从窗户翻进去。” “我打听过了,莞城最大的那个批发商叫龙哥,他老婆最爱打牌,牌瘾大,牌技臭,天天输钱。”王强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不去找龙哥,我去找龙嫂。我花钱,找几个牌技好的姐妹,天天陪龙嫂打牌,故意输钱给她。不出半个月,龙嫂就能把我们‘向阳牌’的衣服,穿成她们那个圈子里的‘工作服’。到时候,是龙哥求着我们供货,不是我们求他。” 这番话,听得吴爱国目瞪口呆,而罗阳,则放声大笑起来。 正道,奇谋。一个沉稳务实,一个剑走偏锋。这正是他想要的左膀右臂! “好!”罗阳当场拍板,“从今天起,林晓燕,你就是‘向阳牌’的生产部经理!吴大哥给你做后盾!” “王强!我正式聘请你,担任‘向阳牌’的市场部经理!负责开拓南海郡以外的所有市场!底薪加提成,让你拿到手软!” ------------ 第四十五章:三样东西定生意 林晓燕激动得说不出话,眼圈微微泛红。王强则兴奋地一拍大腿:“罗老板!你放心!莞城,我拿下了!” 王强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着一后备箱的“向阳牌”精品,和一沓厚厚的现金,直奔莞城而去。罗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仅仅三天后,一个陌生的、带着浓重莞城口音的电话,打到了罗阳的办公室。电话那头,是一个粗暴的男人声音。 “喂!你是不是‘向阳牌’的老板?” “我是。” “你的人,那个叫王强的,现在在我们莞城派出所!他妈的,敢泡我的马子!你赶紧带钱过来领人!不然,我让他横着出去!” 电话里的咆哮,像一颗炸雷在办公室里炸响。吴爱国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就说王强这人不靠谱!这下闯大祸了!”他急得在屋里直转圈,“罗阳,这可怎么办?莞城那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对方明显是地头蛇,这摆明了是个圈套啊!” 罗阳放下电话,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异常冷静。泡他的马子?王强虽然油滑,但绝不是这种没分寸的人。这说辞,漏洞百出。唯一的解释是,王强的“奇谋”奏效了,而且效果好得出乎意料,以至于那个“龙哥”坐不住了,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他现身。 这是一场鸿门宴。也是一次实力试探。 “吴大哥,你别急。”罗阳站起身,“通知财务,准备五万块现金。另外,帮我订一张去莞城最快的车票。” “你要一个人去?”吴爱国大惊失色,“太危险了!对方就是冲着你来的!我们报警吧!” “报警?”罗阳摇摇头,“警察能管得了生意上的事吗?这是江湖事,就得用江湖的规矩来解决。” “放心,我不会有事。”他眼神中的那份从容,让吴爱国焦躁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罗阳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坐上了前往莞城的客车。公文包里,没有五万块现金。 他按照电话里的地址,找到了莞城郊区的一家茶楼。推开包厢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一个光着膀子,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满身横肉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上。他就是龙哥。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马仔。 王强被两个人反剪着双手,按在角落里,嘴角挂着血,但眼神依旧桀骜不驯。看到罗阳进来,他挣扎了一下,喊道:“罗老板,你别管我!是他们下套!” 龙哥吐出一口烟圈,用下巴指了指罗阳。“你就是‘向阳牌’的老板?挺年轻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个手下,不懂规矩。来我的地盘,不先拜码头,还敢勾搭我的女人。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罗阳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径直走到茶桌前,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这个举动,让龙哥和他的一众马仔都愣住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罗阳不紧不慢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三样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第一样,是一沓厚厚的报表。 第二样,是一件包装精美,用粉色丝带系着蝴蝶结的童装连衣裙。 第三样,是一本盖着鲜红印章的红头文件。 龙哥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阳将那沓报表,推到龙哥面前。“龙哥,”他开口,声音平静,“这是我锦绸街和清河坊两个合作伙伴上个月的销售流水和分红。你可以看看,他们跟着我一个月能赚多少。” 龙哥狐疑地拿起报表,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一缩。上面那些动辄四位数、五位数的分红数字,让他这个见惯了钱的人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他手下的几个马仔,更是看得眼热。 罗阳又拿起那件漂亮的童装连衣裙。“我听说,龙哥你有个五岁的女儿,疼爱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语气温和了些,“这件衣服,是我们‘向阳牌’最好的童装,用的全棉面料,透气吸汗,对孩子皮肤最好。送给小公主当见面礼。” 龙哥看着那件可爱的小裙子,脸上那原本横肉堆积的脸颊,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下。他是个粗人,但对自己女儿,却是极尽宠爱。 最后,罗阳轻轻地敲了敲那份红头文件。“这是临江府红星机械厂的官方文件。我是厂里的供销科副科长。”罗阳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我们‘向阳牌’,是跟国营大厂有深度合作的企业。我做生意,讲究的是长远,是双赢,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抬起头,直视着龙哥的眼睛。“今天我来,不是来跟你讲道理,是来给你一个选择。” “第一,”罗阳的语气斩钉截铁,“放了我的人。从今天起,你做‘向阳牌’在莞城的独家总代理。我给你三成的利润。我保证,你能赚到比现在多十倍的钱。” “第二,”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不放人。我走。不出一个月,莞城周边的所有市场,都会铺满我的货。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想买最好看的衣服,就得去隔壁市。到时候,是你手下的那些小老板们没钱赚,来找你哭,还是你求着我回来,我们拭目以待。”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龙哥的所有马仔,都惊愕地看着罗阳。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龙哥面前,如此嚣张,如此直接地谈判!这简直是在玩火! 龙哥死死地盯着罗阳,眼神像是要吃人。桌上,是触手可及的巨大利润,是对他女儿的温情示好,更是对方深不可测的背景实力——国营大厂的合作,这可不是一般小服装厂能比的。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也根本不敢拒绝的阳谋! 良久,龙哥那张狰狞的脸,忽然绽开一个笑容,他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向阳牌’!有种!罗老板,我陈龙,今天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马仔,“放人!” 两个马仔立刻松开了王强。王强揉着手腕,踉跄几步,眼神却在看到罗阳时,变得无比崇拜。 龙哥站起身,主动向罗阳伸出了手。“罗老板,是吧?咱们合作愉快!” ------------ 第四十六章:两个方向 危机,以一种最霸道的方式,被罗阳化解。他没有动用一分钱,也没有流一滴血,仅凭着数据、产品和实力,就让一个地方势力头目俯首称臣。 罗阳带着毫发无伤、反而一脸崇拜的王强,以及一份价值惊人的独家代理合同,凯旋而归。 消息传回作坊,所有人都沸腾了。林晓燕看着罗阳,眼中异彩连连,那是对强者的崇拜。王强更是逢人便吹嘘老板的“单刀赴会”,说得是唾沫横飞。吴爱国则是彻底服了,再也不提半句关于王强“油滑”的质疑。 罗阳的威信,经此一役,达到了顶峰。 他趁热打铁,召开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管理层会议。办公室里,罗阳居中而坐,吴爱国、林晓燕、王强分坐两侧。一个主管全局,一个主抓生产,一个主攻市场。“向阳牌”的铁三角,正式形成。 “……下一季度,我们的目标是,彻底占领莞城市场,同时,将销售网络,向更南边的城市辐射。”罗阳在地图上画着圈,部署着下一步的战略。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那台新装不久的长途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这个年代,会打长途电话找他的,没几个人。 罗阳拿起听筒。“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清冷,悦耳,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而这个声音,罗阳哪怕化成灰都认得。 “罗阳,是我。” “苏晚晴。” 电话接通的瞬间,罗阳的心脏猛地一跳。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时代。虽然他知道,眼前的苏晚晴,和记忆中的那个商业女王,或许还存在差距,但那份熟悉感,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苏小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罗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尽管他知道,苏晚晴的电话,绝不会是简单的问候。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条理:“罗阳,我刚整理完上个月的账目。‘向阳牌’整体销售额突破了十五万,净利润首次达到了两万二。尤其是童装系列,销售额占了近四成,利润率更是高达百分之四十。” 罗阳微微颔首,这个数字比他预期的还要好。看来,当初决定大力发展童装线,是完全正确的。 “但是,”苏晚晴的语气一转,变得有些凝重,“我发现,红星厂那边供货的轴承订单,利润率似乎有些异常。虽然总量不大,但利润却比我们预期的要低不少。而且,我查了一下采购记录,最近一个月,我们从红星厂采购的原材料,价格似乎有小幅度的上涨,但账面上却没有相应的成本说明。” 罗阳心中一凛。苏晚晴的敏锐,果然名不虚传。他自己也察觉到了红星厂那边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细究。现在被苏晚晴这么一挑明,他立刻意识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问题。 “我明白了,苏小姐。”罗阳沉声道,“我会尽快处理红星厂那边的事情。你继续盯着账目,尤其是原材料的采购和成本核算,有任何疑点,立刻告诉我。” “好的。”苏晚晴应道,声音依旧冷静,“另外,关于莞城市场的开拓,王强那边传回的消息,进展似乎比预想的要顺利。龙哥那边已经正式签署了独家代理协议,并且主动要求增加首批提货量。但是……” “但是什么?”罗阳追问。 “但是,我总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苏晚晴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龙哥那种背景的人,不太像是会轻易被商业利益打动的人。我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罗阳沉默了。苏晚晴的顾虑,他何尝没有?王强那小子,虽然脑子灵活,但行事风格确实有些……跳脱。他冒险去莞城,用“泡龙哥的马子”这种方式打开局面,虽然最终成功了,但难保不会留下后患。 “我会留意的。”罗阳安慰道,“不过,王强毕竟是个人才,他的方式虽然冒险,但效果确实显著。我们不能因为担心风险,就束缚住手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苏小姐,我打算近期去一趟港城。考察一下那边的先进设备和管理理念。红星厂那边,我也会找个机会回去一趟,彻底查清楚。” “港城?”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那是个好地方,充满了机遇。不过,你现在的担子很重,两头跑,还要考虑去港城……” “我知道。”罗阳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决绝,“红星厂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张厂长托付我的事情,我必须做到。而且,‘向阳牌’要想真正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就必须引进最先进的技术和理念。港城,是最好的选择。” 挂断电话,罗阳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晚晴的电话,像是在他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意识到,自己虽然在商业上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但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了挑战。红星厂的改革,供应链的稳固,市场的开拓,港城的考察……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 第二天一早,罗阳便动身前往临江府。红星厂这边,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过问了。虽然有钱科长在,但罗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尤其是苏晚晴提到的,关于轴承订单利润异常的问题,他必须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 回到红星厂,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景象。只是,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厂区内,工人们的脸上,少了几分活力,多了几分麻木。 罗阳直接找到了厂长办公室。张宇厂长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罗阳,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厂里糟心事不少啊。”张宇厂长叹了口气,将罗阳拉到一旁,“你之前搞的那个供销科改革,钱科长虽然表面上照办了,但底下那些老油条,又开始懈怠了。尤其是那个轴承订单,利润率一直上不去,还总有人在账目上做手脚,我这边盯着,他们就收敛点,我一不盯着,就又故态复萌。” ------------ 第四十七章:港城风云初涌动!苏晚晴再献奇 罗阳眉头紧锁。看来,苏晚晴的猜测是对的。钱科长虽然被他敲打过,但根子里的官僚习气,并未完全根除。 “厂长,我想去供销科看看。”罗阳说道。 “好!你现在是供销科副科长,当然有这个权力。”张宇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把供销科重新搞活,我全力支持你!” 罗阳走进供销科办公室,一股熟悉的懒散气息扑面而来。钱科长坐在办公桌后,正慢悠悠地喝着茶,看到罗阳,脸上挤出几分笑容。 “哎呦,罗副科长,您这是稀客啊!怎么,从南海郡回来了?” “钱科长,我回来,是有些工作需要处理。”罗阳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我想看看最近一个月的轴承订单的详细账目,还有原材料的采购记录。” 钱科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账目都在这儿呢,罗副科长您随时可以看。”他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文件。 罗阳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到文件堆前,开始翻阅。苏晚晴的提醒,让他格外仔细。果然,在翻阅了几十份账单后,他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几笔大额采购记录,原材料的价格明显高于市场价,而且经手人,竟然是钱科长亲自签字确认的。 “钱科长,”罗阳拿起一份账单,走到他面前,“这份采购记录,是您签字的吧?为什么这里的铝锭价格,比市场价高出将近百分之十五?” 钱科长愣了一下,随即辩解道:“那是……那是特殊规格的铝锭,质量要求高,价格自然就贵一些。” “哦?”罗阳挑了挑眉,“特殊规格?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厂什么时候需要这种特殊规格的铝锭了?而且,我记得我们厂的采购渠道,一直是由孙师傅负责对接的,怎么这次变成了您亲自签字?” 钱科长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 “钱科长,这位是……”罗阳看向钱科长,语气带着一丝询问。 钱科长看清来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介绍道:“这位是……港城恒通贸易公司的张总。张总,这位是我们厂的罗副科长。” 港城恒通贸易公司?罗阳心中一动。难道,这背后牵扯到了港城那边的人? 张总笑了笑,脸上带着虚伪的客套:“罗副科长,久仰大名。听闻你在服装和机械领域都颇有建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张总客气了。”罗阳淡淡回应,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张总身后的两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子江湖味。 “钱科长,”罗阳没有理会张总,而是直接看向钱科长,“这位张总,和我们厂的采购有什么关系?” 钱科长额头冒汗,支吾道:“这位张总……是……是我们的新客户,他……他想从我们厂订购一批轴承,价格……价格谈得比较优惠……” “优惠?”罗阳冷笑一声,“优惠到把原材料价格抬高百分之十五,然后把利润让给别人?” 张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钱科长身前。“罗副科长,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们和钱科长谈的是长期合作,对彼此都有利。您这么咄咄逼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罗阳反问,“把国有资产往外掏,这叫合适?” 他看着张总,眼神锐利如刀。“张总,我劝你一句,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红星厂的轴承,不是你能染指的。至于钱科长……”罗阳的目光转向钱科长,语气冰冷,“等我查清楚所有账目,再跟你算总账!” 张总没想到罗阳如此强硬,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两人,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钱科长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 罗阳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埋头查阅账目。他知道,港城之行,必须加快了。这趟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钱科长的办公室里,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张总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背后那两个明显不好惹的保镖,让罗阳意识到,红星厂内部的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监守自盗,更牵扯到了外部势力。 “罗副科长,您误会了。”钱科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试图解释,“那位张总,确实是我们厂的新客户,他对我们厂的产品很看好,价格也给得很实在。至于原材料价格……可能是最近国际铝价波动比较大,我这边信息滞后……” “信息滞后?”罗阳冷笑一声,他拿起一份采购单,指着上面的日期,“这是上周的采购记录,当时铝价还在平稳期。钱科长,我奉劝你一句,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从今天起,供销科的所有账目,我都要亲自过目。孙师傅那边,我会让他把所有原材料的实时价格行情都汇报给我。” 钱科长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罗阳抓了个正着。他试图用“国际铝价波动”这种模糊的说法来搪塞,但在罗阳锐利的目光和苏晚晴那边的精准数据对比下,显得苍白无力。 “另外,”罗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听说,你最近和港城那边的‘恒通贸易公司’走得很近?” 钱科长身体一颤,眼神闪烁,不敢与罗阳对视。 “我知道,你想借港城那边的人脉,为自己捞点好处。”罗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一旦被我查出你监守自盗,贪污国有资产,那可不是小事!” 钱科长终于扛不住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苦声道:“罗副科长……我……我错了……我就是……就是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补贴家用?”罗阳冷哼一声,“你一个科长,工资待遇不低,还贪污?别找借口了。等我查清楚所有账目,该怎么处理,厂里会依法依规处理。” 他没有再看钱科长,而是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身后的吴爱国跟了上来,脸上带着担忧。 ------------ 第四十八章:意外的惊喜!罗阳智斗纺织巨头 “罗阳,这钱科长,看来是真的有问题。港城那边的人,也掺和进来了,这水,比咱们想的要深啊。” “嗯。”罗阳点点头,脸色凝重,“苏小姐那边已经发现了端倪,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港城那边,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可是……你一个人去?”吴爱国皱着眉头,“太危险了。那边毕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你又和那边的人有过节……” “我知道。”罗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但这是必须的。红星厂的改革,不能再等了。而且,‘向阳牌’要想发展,也必须引进港城那边的先进技术和理念。”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联系张厂长,争取厂里的支持。同时,苏小姐那边,我也会让她多留心国内市场的动态,尤其是原材料价格的波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通知我。” 回到南海郡的作坊,罗阳立刻召集了苏晚晴、林晓燕和王强开了一个小会。 “各位,”罗阳坐在主位上,语气严肃,“红星厂那边出现了一些问题,可能需要我近期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作坊的日常管理,由吴大哥继续负责。林晓燕,你负责生产调度,确保订单按时完成。王强,你负责市场开拓,尤其是莞城那边,要稳住局面。” 他看向苏晚晴:“苏小姐,国内的原材料市场,尤其是棉花和化纤的价格,你多关注一下。如果发现异常波动,或者有供应商试图涨价,立刻跟我联系。” 苏晚晴点点头:“放心,罗阳。我会密切关注的。你也要多加小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罗阳心中一暖,他知道,苏晚晴不仅仅是他的商业伙伴,更是他在这条路上,难得的知己。 “另外,”罗阳话锋一转,提到了港城之行,“我计划下周出发去港城,主要是考察设备和学习管理经验。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市场调研报告,包括港城那边的服装行业现状、主要的品牌、消费趋势,以及……可能存在的合作机会。” 苏晚晴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港城?我去过几次,对那边的市场有些了解。你放心,这份报告,我会在你出发前准备好。” 接下来的几天,罗阳忙着处理红星厂的事务,并为港城之行做准备。他将一部分权限下放给了林晓燕和王强,让他们在吴爱国的指导下独立处理一些事务。同时,他也和张宇厂长沟通,争取到了厂里对港城考察的支持,包括一部分经费。 就在罗阳准备启程的前一天,苏晚晴将一份厚厚的报告递给了他。 “罗阳,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港城市场调研报告。”苏晚晴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中却充满了兴奋,“我根据你提供的方向,搜集了大量资料。港城那边,确实是机遇与挑战并存。他们的服装设计理念、生产工艺,都比我们领先很多。特别是……他们已经开始应用一些电脑辅助设计的系统了。” 罗阳接过报告,翻看了几页,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电脑辅助设计?这正是他一直想引进的技术! “还有,”苏晚晴继续说道,“我注意到,港城那边,有一个品牌,叫做‘时尚前沿’,近几年发展非常迅速,尤其是在年轻消费群体中,口碑极好。他们的产品线很广,从休闲装到正装,都有涉及。而且,他们的营销手段非常大胆,经常举办一些大型的时装秀。” “时尚前沿?”罗阳咀嚼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是的。”苏晚晴点点头,“我怀疑,这个品牌背后,可能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资本运作。他们的扩张速度,太快了。而且,我在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份关于‘恒通贸易公司’的资料。这家公司,在港城也有业务,而且,似乎和我们红星厂的张总,以及那位钱科长,都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罗阳心中一紧。果然,港城那边的人,和红星厂内部的问题,是相互关联的。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苏小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罗阳看着苏晚晴,眼中充满了感激,“这份报告,太及时了。” “我们是伙伴,不是吗?”苏晚晴微微一笑,笑容清冷,却带着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第二天清晨,罗阳踏上了前往港城的列车。他知道,这次港城之行,不仅仅是为了考察设备,更是为了揭开红星厂背后那张无形的网,为了给“向阳牌”寻找更广阔的天地。 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罗阳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列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风景从江南的烟雨朦胧,逐渐过渡到北方的苍茫辽阔。罗阳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紧握着苏晚晴连夜为他整理的港城市场调研报告。报告的厚度惊人,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苏晚晴的专业和用心。 “……港城‘时尚前沿’品牌,以其敏锐的市场嗅觉和大胆的营销策略,迅速占领了年轻消费市场……其产品线覆盖广泛,尤其在电脑辅助设计(CAD)的应用上,走在了行业前列……值得注意的是,‘恒通贸易公司’在港城亦有涉足,其业务涉及纺织品贸易及设备引进,与‘向阳牌’潜在的设备采购需求高度契合,但其背景信息不明,需谨慎接触……” 罗阳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报告中的信息量极大。他不仅看到了“向阳牌”未来发展的方向,也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尤其是那份关于“恒通贸易公司”的描述,以及它与红星厂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让罗阳警觉起来。 “看来,红星厂内部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罗阳暗忖,“这背后,可能牵扯着一股更大的势力。”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掠过的田野。他知道,自己的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但正是这些挑战,才让他更加渴望变强。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是吴爱国打来的。 ------------ 第四十九章:直闯龙潭虎穴!罗阳舌战群儒定 “罗阳,不好了!”吴爱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南海第一纺织厂那边,又出幺蛾子了!王科长刚刚打电话来说,他们厂里临时决定,要将我们之前预定的那批棉涤混纺面料,优先供给一家……叫做‘港城恒通贸易公司’的客户!而且,价格还要上调百分之二十!” 罗阳的瞳孔骤然收缩。港城恒通贸易公司?这名字,他刚刚才在苏晚晴的报告里看到! “什么?!”罗阳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王科长凭什么这么做?我们有合同在先!” “他说……他说合同条款里有‘不可抗力’这一条,最近‘港城那边有大客户需要,他们厂领导决定优先满足大客户’!”吴爱国在电话那头也气得不轻,“而且,他还说,如果你想继续拿到那批面料,就得……就得去港城那边,跟‘恒通贸易公司’谈!” 罗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敲诈!王科长这是被恒通公司收买了,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知道了。”罗阳挂断电话,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本想悄悄完成港城之行,没想到,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看来,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已经打响了。” 他重新坐下,拿起那份调研报告,目光落在“恒通贸易公司”的条目上。报告里提到,恒通公司在港城也从事纺织品贸易,并且有引进设备的业务。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罗阳冷笑。对方这是想利用合同,逼他就范,然后趁机敲诈一笔,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控制他的供应链。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得逞!”罗阳暗下决心。 他立刻给苏晚晴打了个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和她说明。 “苏小姐,南海第一纺织厂那边,因为‘恒通贸易公司’的介入,单方面撕毁了合同,并且试图大幅涨价。我需要你立刻联系邻市的那家国营纺织厂,以及之前合作的那家高档棉布小作坊,看看能不能暂时调剂一部分货源过来,缓解一下燃眉之急。同时,也请你继续调查‘恒通贸易公司’的背景,尤其是他们在国内的业务联系。” “我知道了,罗阳。”苏晚晴的声音依旧冷静,“你那边也要多加小心。港城那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放心。”罗阳回答,“我会处理好的。” 挂断电话,罗阳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对方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列车继续前行,罗阳的思绪却飞向了远方。他知道,这次港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他不仅要面对未知的商业挑战,还要揭开红星厂背后的阴谋。 他必须变得更强。 经过一夜的颠簸,罗阳终于抵达了繁华的港城。走出车站,这座被誉为“东方之珠”的城市,立刻以其独特的魅力冲击着他的感官。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去找“恒通贸易公司”,而是先按照苏晚晴报告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时尚前沿”品牌的总部。他需要先了解一下这个让苏晚晴都感到警惕的竞争对手。 “时尚前沿”的总部,坐落在一栋现代化的写字楼里。罗阳凭借着红星厂副科长的身份,以及苏晚晴报告上提供的一些信息,勉强预约到了一次简短的会面。 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市场部经理,名叫陈浩。陈浩的态度,可以用“傲慢”来形容。 “罗副科长,我们‘时尚前沿’一直专注于国内市场,对于贵厂的产品,我们暂时没有引进的计划。”陈浩端着一杯咖啡,语气淡漠,“而且,我们公司有自己的供应链体系,暂时不需要从其他厂家采购原材料。” 罗阳心中冷笑,这和苏晚晴报告里提到的“暂时不需要”如出一辙。看来,这“时尚前沿”和“恒通贸易公司”,果然是一丘之貉。 “陈经理,”罗阳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这次来,并非是推销产品。而是想和贵公司探讨一下,在原材料供应方面,是否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陈浩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罗副科长,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时尚前沿’。我们的面料供应商,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顶级材料,价格不菲。恕我直言,以贵厂目前的规模和产品定位,恐怕……难以负担。” 罗阳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陈经理,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向阳牌’虽然目前规模不大,但发展潜力巨大。而且,我们正在积极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未来产品的定位,也会逐步提升。至于原材料,我们也在寻求更稳定、更具性价比的供应渠道。” 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关键点:“我听说,贵公司最近似乎在寻求新的供应商,特别是……能够提供特殊混纺面料的?” 陈浩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罗副科长,您消息很灵通。不过,我们公司的采购事宜,由专门的部门负责,恕我无法透露过多信息。” 罗阳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他看了看手表,对陈浩说道:“陈经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希望未来有机会,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离开“时尚前沿”的总部,罗阳直接前往了“恒通贸易公司”在港城的办事处。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恒通贸易公司”的办公室,相比于“时尚前沿”,显得更加气派。宽敞明亮的接待区,穿着统一制服的前台,无不彰显着公司的实力。 罗阳报上姓名,前台小姐告知他需要稍等片刻。他坐在接待区的沙发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围在一张圆桌旁,低声交谈着。 很快,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 “请问是罗阳先生吗?我是恒通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李明。”他主动伸出手,“久仰大名。” 罗阳和他握了握手。“李总客气了。” ------------ 第五十章:携手并肩创未来!管理层扩容启新 “罗先生,请跟我来。”李明将罗阳引向了刚才那桌谈话的几个男人,“这位是我们公司几位重要的业务伙伴,正好都在,我们可以一起聊聊。” 罗阳被请到了圆桌旁坐下。他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红星厂见过的那个“张总”。 “罗副科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张总看到罗阳,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笑容,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玩味。 “是啊,张总。”罗阳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坐下,“真巧。” 李明环顾四周,笑着说道:“罗副科长,我们今天也正谈论到贵厂的轴承产品。我们公司对这批产品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和贵厂达成长期合作。”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不过,我们也听说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贵厂的原材料供应,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李明的话,直指核心。罗阳知道,这是他们设下的“鸿门宴”。 “李总,”罗阳坦然说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我们和南海第一纺织厂的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至于所谓的‘不可抗力’,那只是某些人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强加给我们的借口。” 他看着张总,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张总,你说呢?” 张总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罗副科长,生意场上的事情,复杂得很。有时候,需要一些变通……” “变通?”罗阳打断他,“把国有资产据为己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变通’?我这次来港城,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他将那沓来自苏晚晴的报表,以及那件包装精美的童装连衣裙,还有红星厂的官方文件,一一摆在了桌上。 “李总,张总。”罗阳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这是‘向阳牌’上个月的销售流水,以及我们的纳税证明。同时,这是我们厂的官方授权文件。” 他指着报表上的数字,继续说道:“‘向阳牌’虽然是民营企业,但我们依法纳税,解决了十几位下岗女工的再就业问题。而且,我们和红星厂是深度合作的企业。我这次来,不是要跟你们谈什么‘变通’,而是要和你们谈合作。”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罗阳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第一,立刻解除对南海第一纺织厂的干扰,恢复我们之前的供货合同,并且按照原价供货。作为回报,‘向阳牌’可以考虑在未来,将一部分高端面料的订单,优先给你们。” “第二,”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你们执意要阻挠,那么,我将动用一切资源,揭露你们在红星厂的所作所为。同时,‘向阳牌’将全力进军港城市场,并且,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恒通贸易公司’是如何利用不正当手段,打压国内企业的。” “你们可以试试看,是‘恒通贸易公司’的‘大客户’身份,更能影响市场?还是‘向阳牌’背后的国营大厂支持,以及我们自身强大的市场竞争力,更能赢得未来?”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李明和张总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权衡。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强硬的谈判对手。 罗阳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他们心头。他不仅摆出了“阳谋”,更亮出了底牌——国营大厂的支持,以及“向阳牌”自身不断增长的实力。 良久,李明缓缓开口,脸上挤出笑容:“罗副科长,您误会了。我们‘恒通贸易公司’一向是光明磊落做生意,绝不会做任何损害合作伙伴利益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可能……只是底下的人沟通不畅,造成了误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起来:“我们很看好‘向阳牌’的发展前景,也愿意和贵厂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关于原材料供应的问题,我们会立刻和南海第一纺织厂那边沟通,确保合同得到履行。同时,我们也愿意在设备引进方面,为贵厂提供最大的支持。” 张总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是啊,是啊,罗副科长,我们都是自己人,应该互相帮助嘛!以后在港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罗阳看着他们虚伪的笑容,心中却没有任何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但他已经成功地为“向阳牌”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好。”罗阳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既然如此,那我们期待与‘恒通贸易公司’的愉快合作。” 他没有过多停留,带着那份初步的胜利,转身离开了。 走出写字楼,港城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罗阳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他知道,这场与巨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但他也相信,凭借着智慧和勇气,他终将赢得这场战争。 港城的阳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却也带来了新的思考。罗阳站在繁华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心中感慨万千。他成功地挫败了“恒通贸易公司”的初步打压,暂时稳住了供应链,但这仅仅是开始。 “恒通贸易公司”背后的势力,以及红星厂内部的复杂关系,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仅仅满足于眼前的胜利,必须尽快将“向阳牌”的根基打得更牢固。 他没有直接返回临江府,而是利用在港城的时间,进一步考察了当地的服装市场。他参观了几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观摩了“时尚前沿”等品牌的销售策略,并专门拜访了几家设备供应商。 “电脑辅助设计系统……”罗阳看着展厅里那台巨大的机器,眼中充满了渴望。这套系统,能够极大地提高服装设计的效率和精度,是未来服装行业发展的必然趋势。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这套设备引进到“向阳牌”。 在港城逗留了三天后,罗阳才启程返回临江府。刚下火车,就接到了吴爱国的电话。 ------------ 第五十一章:阴谋浮出水面!工厂污染惊魂! “罗阳,你可算回来了!厂里那边……出事了!”吴爱国语气焦急,“昨天,钱科长突然被带走了!说是……说是涉嫌贪污受贿,和港城那边的‘恒通贸易公司’有不正当经济往来!” 罗阳的心猛地一沉。他预料到钱科长会有麻烦,但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而且,直接被抓了! “我知道了。”罗阳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道,“你先稳住厂里,尤其是供销科。我马上过去。” 回到红星厂,整个工厂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供销科办公室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工人。罗阳直接推门进去,只见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罗阳看向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孙师傅。 孙师傅苦笑着摇了摇头:“罗副科长,钱科长昨天下午就被带走了。说是……有人举报他,和‘恒通贸易公司’勾结,倒卖原材料,牟取暴利。厂里纪检部门正在调查……” 罗阳心中了然。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钱科长只是棋子,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而“恒通贸易公司”,则成为了这次事件的替罪羊。 “孙师傅,从今天起,供销科的日常工作,暂时由你负责。”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需要你全力配合纪检部门的调查,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尤其是和‘恒通贸易公司’的往来记录,一笔一画都不能漏。” “放心吧,罗副科长,我一定配合!”孙师傅郑重地点头。 处理完红星厂的事情,罗阳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南海郡的作坊。他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作坊这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罗阳!你回来了!”吴爱国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作坊这边,一切都还好吗?”罗阳问道。 “还好,还好。”吴爱国连连点头,“虽然中间因为南海第一纺织厂断供,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苏小姐和李厂长那边及时协调,补上了货源。而且,王强那边在莞城市场也打开了局面,销量节节攀升。” “哦?莞城那边进展如何?”罗阳来了兴趣。 “王强做得不错!”吴爱国竖起大拇指,“他利用‘龙哥’的关系,不仅顺利打开了市场,还和当地几个主要的批发商达成了合作。‘向阳牌’现在在莞城那边,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罗阳脸上露出了笑容。王强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吴爱国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有些担忧,“虽然一切顺利,但我们现在面临一个新问题。作坊的订单量越来越大,生产线已经接近饱和。特别是童装系列,供不应求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林晓燕那边,虽然尽力在调配,但人手和机器都严重不足。” 罗阳眉头紧锁。随着“向阳牌”的不断发展,管理上的瓶颈也日益凸显。他需要一个更强大的管理团队,来支撑企业的扩张。 “苏小姐那边,最近有什么新的动向吗?”罗阳问道。 “苏小姐一直在忙着完善财务体系,并且开始着手规划‘向阳牌’的全国销售网络。”吴爱国回答道,“她还提出,建议我们尽快注册‘向阳牌’的商标,并且考虑在其他城市设立分公司。” “注册商标?设立分公司?”罗阳若有所思。这些都是企业发展的必经之路。 “对了,还有一件事。”吴爱国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王强从莞城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时尚前沿’最近在港城那边,推出了一款新的童装系列,设计理念和我们的童装很相似,而且,价格比我们的还要低不少。” 罗阳心中一凛。“时尚前沿”?那个品牌,果然不简单!他们不仅模仿,甚至还试图通过低价策略,来抢占市场。 “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罗阳的眼神变得坚定,“苏小姐的建议,我们必须尽快采纳。商标注册,分公司设立,还有……港城那边的设备引进,都刻不容缓。” 他看着吴爱国,语气郑重:“吴大哥,接下来,我们需要扩充一下管理团队。林晓燕在生产方面很有潜力,我想提拔她担任生产部经理。王强在市场方面能力突出,可以让他担任市场部经理。你……你继续担任我的助手,协助我处理各项事务。” 吴爱国听完,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没想到,罗阳竟然会如此大胆地提拔新人。 “罗阳,晓燕这姑娘确实不错,但她年纪太小,能压住那些老师傅吗?王强……他虽然有能力,但毕竟是‘编外人员’,会不会……” “吴大哥,我信任他们。”罗阳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能力,比资历更重要。至于忠诚,我们可以慢慢培养。现在,‘向阳牌’需要的是能干实事的人,而不是论资排辈。” 罗阳的决定,最终得到了吴爱国的支持。他知道,罗阳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几天后,在一次作坊全体员工大会上,罗阳正式宣布了人事任命。林晓燕被任命为生产部经理,王强被任命为市场部经理。 林晓燕站在台上,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王强则咧着嘴,一脸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广阔的市场在向他招手。 “从今天起,”罗阳看着台下的众人,声音洪亮,“‘向阳牌’将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我们不仅要做好产品,更要建立完善的管理体系。我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心,共同努力,将‘向阳牌’打造成全国一流的品牌!” 掌声雷动。新的管理层,正式诞生。“向阳牌”,正朝着更加辉煌的未来,稳步前行。 然而,就在罗阳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却悄然传来。 “罗阳!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苏晚晴急促的声音,“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恒通贸易公司’的内部资料……他们……他们好像和红星厂那边,还有更深的联系!” 罗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什么联系?” ------------ 第五十二章:铁证如山! “他们……他们似乎在暗中,操控着红星厂的轴承产量……而且,好像还在试图……”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污染红星厂的生产线!” “污染?!”罗阳听到这个词,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脏狂跳。 “苏小姐,你说清楚点!什么叫污染?!”罗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震惊。 电话那头,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恐惧:“罗阳,我查到的资料显示,‘恒通贸易公司’似乎在红星厂的轴承生产过程中,偷偷添加了一些……有害物质。目的是……目的是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同时,似乎还在进行某种……实验?” “实验?!”罗阳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什么实验?他们想干什么?!” “我……我也不清楚。”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资料上只提到,他们似乎在测试某种……催化剂的效果。这种催化剂,在高温环境下,会产生……有毒气体。而且,长期接触,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罗阳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原本以为,钱科长的贪污案,以及“恒通贸易公司”的打压,已经是最大的麻烦。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们……他们这是在玩火!这是在拿红星厂几百号工人的生命开玩笑!”罗阳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苏小姐,你立刻把所有资料都发给我!我必须尽快赶回临江府!” “你……你要回去?”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担忧,“可是,你刚从港城回来,而且,那边的情况……” “我必须回去!”罗阳斩钉截铁地说,“红星厂是我的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掉!而且,如果真的存在污染问题,那绝不仅仅是红星厂的事,可能会牵扯到整个临江市的环境!” 挂断电话,罗阳立刻召集了吴爱国、林晓燕和王强。 “各位,”罗阳的脸色异常凝重,“我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前往临江府。红星厂那边,出现了一些紧急情况。” 他简要地向三人说明了情况,虽然没有透露所有细节,但污染和工人生死攸关的问题,让三人脸色都变了。 “罗阳,这事非同小可!”吴爱国第一个反应过来,“必须立刻报警!通知环保部门!” “报警?”罗阳摇摇头,“现在证据还不够确凿,而且,‘恒通贸易公司’背后势力不简单,直接报警,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们销毁证据。我们需要先找到确凿的证据。” “那……那我们怎么办?”林晓燕紧张地问道。 “晓燕,你负责作坊这边的生产调度,确保订单不受影响。王强,你继续负责市场开拓,尤其是莞城那边,要稳住局面。吴大哥,”罗阳看向吴爱国,“你和我一起去临江府,我们两个人,先去红星厂内部摸查一下情况。” “好!”吴爱国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行人匆匆赶往临江府。当罗阳再次踏入红星厂的大门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厂区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怪味,虽然不浓烈,但却让人感到不适。 罗阳和吴爱国直接找到了孙师傅。孙师傅见到他们,脸色更加难看。 “罗副科长,吴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孙师傅的声音带着焦急,“这几天,车间里那股怪味越来越重了!尤其是轴承车间那边,味道最厉害!好多工人都开始咳嗽,嗓子不舒服。钱科长被抓走后,厂里乱成一锅粥,没人管事了!” 罗阳和吴爱国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孙师傅,你带我们去轴承车间看看。”罗阳沉声道。 两人跟着孙师傅,来到了红星厂的轴承车间。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果然扑面而来,比在外面闻到的要浓烈得多。车间里,工人们戴着简易的口罩,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生产效率明显大打折扣。 罗阳仔细观察着车间的设备和生产流程。他注意到,在几台关键的机器旁边,都放着一些陌生的化学试剂瓶,标签上写着一些看不懂的化学名称。 “这些是什么?”罗阳指着试剂瓶问道。 孙师傅摇摇头:“不知道啊,这些东西,好像是钱科长被抓走前几天,才突然出现的。说是……说是‘恒通贸易公司’提供的,说是能提高轴承的硬度……” “提高硬度?”罗阳冷笑,“我看是提高毒性吧!” 他走到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器旁,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噪音很大,同时,一股更加刺鼻的气味从机器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这机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罗阳指着机器问道。 “是啊,罗副科长。”孙师傅点头,“这机器最近老是出毛病,而且,运转起来声音特别大,还冒烟。我们找人看过,但他们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坏了。” 罗阳仔细查看机器的结构,又看了看旁边那些陌生的化学试剂。他隐约觉得,这台机器的运转方式,似乎和普通的轴承生产设备有所不同。 “孙师傅,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轴承的质量,有什么变化?”罗阳问道。 “质量?”孙师傅皱了皱眉,“好像……好像是变硬了。有些客户反馈说,我们的轴承比以前耐用了。但是……但是工人们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罗阳的心沉了下去。这完全符合苏晚晴的推测!“恒通贸易公司”和钱科长,就是利用工人们对“提高产品质量”的期望,暗中进行着污染实验! “吴大哥,你立刻去通知张厂长,让他把所有工人先撤离车间,并且封锁现场!”罗阳吩咐道,“我怀疑,这车间的空气,已经受到了严重污染!” “好!”吴爱国立刻行动。 罗阳则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取了一些车间里的空气样本和试剂瓶里的液体,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进行了初步的成分分析。结果让他触目惊心! 这些试剂中,含有大量的重金属和一种未知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在高温下,会释放出强烈的腐蚀性气体! ------------ 第五十三章 罗阳反击扳倒大鳄! “这简直是谋杀!”罗阳紧握着拳头,眼中充满了愤怒。 他立刻给苏晚晴打了电话。 “苏小姐,务必尽快!而且,要确保消息的保密性,在证据确凿之前,不能走漏风声!”罗阳叮嘱道。 做完这一切,罗阳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充满活力的工厂,如今却被污染笼罩,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确凿的证据,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并且,彻底根除红星厂的污染隐患!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车间门口。罗阳眼尖,一眼认出,那是钱科长手下的一个马仔,平时就跟着钱科长做些“灰色”生意。 那人似乎也在寻找什么,目光在车间里四处搜寻。当他看到罗阳时,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立刻转身就跑! “想跑?!”罗阳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顾不上其他,立刻追了上去! 那名钱科长的马仔,平日里就仗着钱科长的势力,在厂里横行霸道,此刻被罗阳盯上,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地往厂区外跑,试图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站住!”罗阳紧追不舍,同时大喊一声,试图引起周围工人的注意。 那马仔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猛地拐进了一个堆放废弃零件的角落,试图藏匿起来。 罗阳紧随其后,也冲进了角落。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那马仔正试图爬上一堵矮墙,翻出厂区。 “休想跑!”罗阳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了马仔的脚踝。 那马仔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惨叫一声,从墙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你别过来!”马仔惊恐地看着罗阳,眼中充满了绝望。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那些化学试剂,是从哪里来的?”罗阳厉声质问道,同时,他迅速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设备,打开了录音功能。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马仔还在嘴硬。 “不知道?”罗阳冷笑一声,他注意到马仔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塞着什么东西。“搜身!” 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掏马仔的口袋。那马仔慌乱中试图反抗,但哪里是罗阳的对手。罗阳轻易地将他制服,从他口袋里搜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地址,以及一个名字——“港城恒通贸易公司,张总”。 “张总?!”罗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这马仔是张总的人!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罗阳将纸条展示给马仔看,语气冰冷,“现在,证据确凿。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马仔看着手中的纸条,又看了看罗阳冰冷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他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地交代起来。 原来,是张总指示他,在轴承车间偷偷添加那些化学试剂,并且损坏机器,制造污染假象。目的是为了:第一,降低生产成本,提高轴承的“硬度”,从而在短期内获得更高的利润,并以此作为诱饵,吸引“恒通贸易公司”的订单;第二,通过制造污染事故,迫使红星厂停产,从而打击罗阳在厂里的威信,并为“恒通贸易公司”后续介入红星厂的管理,甚至吞并红星厂,铺平道路。 “张总还说……”马仔哆哆嗦嗦地补充道,“……等事情闹大了,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红星厂,到时候,他会给钱科长留一条后路……” 罗阳听着,越发觉得心惊。 “好一个‘恒通贸易公司’!好一个张总!”罗阳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了。 就在这时,吴爱国也带着几名工人,赶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一些被污染的布料样本,以及一些沾染了化学物质的工具。 “罗阳,这些样本都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而且,那股怪味,就是从这些东西里散发出来的!”吴爱国脸色凝重,“我把张厂长也叫来了,他正在组织工人疏散。” 罗阳将手中的纸条和录音设备交给吴爱国:“吴大哥,立刻把这些交给张厂长,并且通知警方。就说,我们掌握了‘恒通贸易公司’勾结内部人员,在红星厂进行非法排污,并试图嫁祸的证据!” “污染环境,危害工人健康,这可是重罪!”吴爱国的眼睛亮了起来,“罗阳,你做得对!” 很快,警笛声在红星厂上空响起。警方迅速介入,将那名马仔带走,并对轴承车间进行了封锁。张厂长也立即组织了对所有工人的体检,并安排了临时的疏散安置。 “恒通贸易公司”的张总,显然没有料到罗阳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和强硬。当他得知罗阳掌握了证据,并且警方已经介入时,他试图立刻逃离港城。 然而,罗阳早有准备。 在张总即将登上飞往国外的飞机时,他被警方当场抓获。与此同时,“恒通贸易公司”在港城的办事处也被警方查封,大量涉及非法排污和商业欺诈的证据被查获。 红星厂的污染事件,终于真相大白。 罗阳站在被封锁的轴承车间外,看着警车和环保车辆进进出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红星厂的未来,依然充满挑战。 “罗阳!”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阳转过身,看到苏晚晴带着几名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证据确凿。”苏晚晴看着罗阳,眼中带着欣慰,“‘恒通贸易公司’和钱科长等人,将被依法严惩。红星厂的环境,也将在环保部门的监督下,进行彻底治理。” “辛苦你了,苏小姐。”罗阳由衷地说道,“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证据。” “我们是伙伴。”苏晚晴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事件平息后,罗阳在张厂长的支持下,对红星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不仅彻底清除了内部的蛀虫,还引进了先进的环保设备和生产技术,确保类似事件不再发生。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向阳牌”。在解决了红星厂的危机后,他立刻投入到了“向阳牌”的下一步发展中。 “苏小姐,”罗阳看着手中的计划书,眼中充满了期待,“我们该去港城了。这次,我们要去谈一笔真正的合作。” 苏晚晴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 第五十四章:港城巨头抛橄榄枝!罗阳布局未 红星厂的污染事件,最终以“恒通贸易公司”的覆灭和钱科长等人的锒铛入狱告终。罗阳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不仅保护了红星厂的工人,更彻底清除了工厂内部的腐败势力,为后续的改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事件平息后,罗阳并没有过多停留。他知道,真正的战场,还在前方。在张厂长的全力支持下,他再次踏上了前往港城的旅程。这一次,他的目的更加明确——引进先进技术,寻求战略合作,为“向阳牌”和红星厂的未来,铺平道路。 抵达港城,罗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苏晚晴。苏晚晴凭借着之前在港城积累的人脉,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系列的会面。 “罗阳,这次的会面,非常重要。”苏晚晴在电话中说道,“对方是港城一家非常有实力的集团,‘环球实业’。他们在服装、机械制造以及贸易领域都有涉足,而且,对我们‘向阳牌’和红星厂的发展模式很感兴趣。” 罗阳心中一动。“环球实业”?这个名字,他曾在苏晚晴的报告中看到过,是港城排名前列的大型企业集团。 “他们……对我们感兴趣?”罗阳有些意外。 “是的。”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环球实业’最近正在寻求拓展内地市场,特别是对于像‘向阳牌’这样,具有发展潜力的品牌,他们非常看好。而且,他们对红星厂的技术实力,也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罗阳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与“环球实业”合作,不仅能为“向阳牌”引进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更能借助他们的资源,帮助红星厂实现技术升级。 “好的,苏小姐,我明白了。”罗阳沉声道,“我会全力以赴。这次会面,一定要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几日后,在苏晚晴的安排下,罗阳与“环球实业”的几位高管,在他们公司总部进行了一次会晤。 “环球实业”的总部,坐落在一栋气派的摩天大楼顶层。宽敞的会议室,落地窗外,是港城壮丽的城市天际线。 “环球实业”的代表,是一位名叫陈志明的副总裁。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西装革履,谈吐儒雅,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罗先生,苏小姐,欢迎你们的到来。”陈志明微笑着站起身,向两人伸出了手,“久闻‘向阳牌’在内地发展迅速,尤其是童装系列,更是备受瞩目。我们‘环球实业’,一直关注着内地的市场变化,对于‘向阳牌’的商业模式,我们非常感兴趣。” 罗阳和他握了握手,语气不卑不亢:“陈总客气了。‘环球实业’在业内的声望,我们也是如雷贯耳。我们这次前来,也是希望能与贵公司寻求合作的机会。” 接下来的会谈,在一种融洽而又充满挑战的氛围中进行。罗阳详细介绍了“向阳牌”的发展历程、市场定位以及未来的发展规划。他着重强调了“向阳牌”在产品质量、品牌形象以及市场拓展方面的优势,并表达了引进先进生产设备和管理理念的意愿。 苏晚晴则从财务和市场分析的角度,补充说明了“向阳牌”的盈利能力和增长潜力,并提出了与“环球实业”合作的具体设想,包括技术引进、市场推广以及供应链整合等方面。 陈志明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罗先生,苏小姐,你们的报告,非常精彩。”陈志明放下手中的资料,微笑着说道,“‘向阳牌’的发展速度和潜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你们在童装领域的创新,以及对品质的坚持,都非常符合我们‘环球实业’的投资理念。”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关键问题:“不过,我们‘环球实业’的投资,向来是寻求长期、稳健的合作。对于‘向阳牌’未来的发展,你们有什么更长远的规划?特别是,在品牌建设、技术研发以及市场扩张方面,你们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罗阳早已准备好应对之策。他详细阐述了“向阳牌”的品牌战略,包括未来在产品设计、营销推广、以及渠道建设等方面的规划。他还特别提到了引进港城先进的CAD设计系统,以及建立标准化生产线的重要性。 “我们希望,‘向阳牌’不仅仅是一个服装品牌,更能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代表。”罗阳说道,“未来,我们不仅要在国内市场占据领先地位,更要走向国际,成为世界一流的服装品牌。” 陈志明听完,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他显然对罗阳的宏伟蓝图,以及苏晚晴的严谨规划,都颇为认可。 “很好。”陈志明点头,“我们‘环球实业’,愿意为‘向阳牌’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包括资金、技术、以及市场资源。我们可以考虑,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入股‘向阳牌’,并帮助你们引进最先进的生产设备和技术。” 听到这个提议,罗阳和苏晚晴都激动不已。这正是他们此行最大的目标! “陈总,我们非常感谢‘环球实业’的慷慨支持。”罗阳真诚地说道,“我们相信,在‘环球实业’的帮助下,‘向阳牌’一定能够更快地发展壮大。” “当然,合作是相互的。”陈志明补充道,“我们‘环球实业’也希望,能够借助‘向阳牌’,进一步拓展内地的市场,并且,我们对红星厂的技术实力,也颇感兴趣。如果‘向阳牌’能够成功引进先进技术,我们也可以考虑,为红星厂提供相关的技术支持和设备改造。” 这个提议,让罗阳和苏晚晴都感到惊喜。他们原本只想着为“向阳牌”寻求发展,没想到,“环球实业”竟然也对红星厂的技术改造,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陈总,您这个提议,对红星厂来说,意义重大!”罗阳激动地说道,“我们非常期待能与贵公司在红星厂的技术升级方面,展开合作!” 经过几轮深入的洽谈,双方最终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环球实业”将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注资“向阳牌”,并协助引进港城最先进的服装生产设备和CAD设计系统。同时,“环球实业”还将为红星厂的技术改造,提供相关的技术支持和资金援助。 作为回报,“向阳牌”将获得“环球实业”在市场推广、品牌建设等方面的支持,并且,双方将在港城设立合资公司,共同开拓国际市场。 这次港城之行,可以说是硕果累累。罗阳不仅为“向阳牌”找到了强大的后盾,更为红星厂的未来,打开了新的局面。 返回临江府,罗阳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张宇厂长。张厂长听后,激动得热泪盈眶。 “罗阳啊,你真是……真是我们红星厂的恩人啊!”张厂长紧紧握着罗阳的手,“有了‘环球实业’的支持,我们红星厂,终于有希望了!” 罗阳笑了笑,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挑战,但他相信,凭借着智慧、勇气,以及身边伙伴的支持,他一定能够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未来! “厂长,接下来,我们需要尽快制定一份详细的技术改造计划,并且,要尽快和‘环球实业’那边对接。”罗阳说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红星厂,定会脱胎换骨!” 张厂长重重地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而此时,在南海郡的作坊里,苏晚晴也收到了罗阳传回的消息。她看着手中那份初步的合作协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第五十五章:港城归来思虑深 列车驶过绵延的山峦,罗阳手中的笔记本翻开一页又一页。他仔细记录着港城之行考察的细节,那台电脑辅助设计系统的基础参数被他描绘得清清楚楚。港城面料的价格与品质差异,也做了详细对比。与恒通贸易谈判的每一个环节,他都在脑海中反复复盘。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思路逐渐明晰。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先稳住向阳牌和红星厂的供应链。设备引进固然重要,但若后方不稳,一切都是空谈。他必须确保原材料的稳定供应,才能保障生产线的正常运转。 列车缓缓停靠在临江府站台,吴爱国早已等候多时。 “罗阳!你可算回来了!”吴爱国大步迎上前,脸上带着焦急。 罗阳点点头,将手中的笔记本收好。他知道,红星厂和向阳牌的未来,正等待着他。 “路上还顺利吗?”吴爱国接过罗阳手中的行李。 “顺利。”罗阳回应。 两人走出车站,临江府的空气带着一丝熟悉的湿润。罗阳感觉胸口闷闷的,他需要尽快理清思绪。 “作坊那边,最近怎么样?”罗阳边走边问。 吴爱国叹了口气:“林晓燕倒是把童装生产线稳住了,但是莞城那边,出现仿冒向阳牌童装的情况。王强催了龙哥三次,那些仿冒摊贩还是没有清理干净。” 罗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仿冒品出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小姐那边呢?”罗阳又问。 “苏小姐核算出面料运输损耗比预期高百分之二。”吴爱国回答。 罗阳心中一沉,百分之二的损耗,听起来不多,但对于大批量采购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会直接影响到成本控制。 两人穿梭在街道上,红星厂家属院就在不远处。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还有大人们的谈笑声。 “红星厂现在怎么样?”罗阳问道。 吴爱国压低了声音:“钱科长停职后,孙师傅代管供销科。他按老规矩采购轴承原材料,流程慢了很多。计件工人的工资也因此略有下降。” 罗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红星厂的问题盘根错节。 路过家属院门口,几个工人家属正摆着小摊,卖些自家种的蔬菜和手工制品。 “老王嫂,生意怎么样?”吴爱国熟络地打着招呼。 一位正在缝补鞋垫的阿姨抬起头,认出了吴爱国和罗阳。 “哎呦,吴主任,罗副科长回来了!”老王嫂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堆起笑容,“生意还行,就赚个菜钱。现在厂里啊,人心惶惶的。听说钱科长被抓了,有人说活该,有人又担心厂里会垮。” “是啊,罗副科长。”旁边一位卖鸡蛋的大爷也插嘴道,“我们这些老工人,就盼着厂里能好起来。计件工资要是能涨涨,日子就好过多了。” “可也有人担心啊。”另一个阿姨说道,“听说厂里要引进什么电脑,是不是就不要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了?我们可就指着厂里这口饭吃呢。” 罗阳静静地听着,工人们的顾虑和期待,如同两股暗流,在他的心头涌动。他明白,改革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 “大家放心。”罗阳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厂里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工人。我们引进新技术,是为了让厂子发展得更好,让大家的日子过得更红火。” 工人家属们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 罗阳和吴爱国继续前行。吴爱国看着罗阳,有些担忧。 “罗阳,这些工人们的想法,你都听到了吧。”吴爱国轻声说道,“红星厂的改革,牵扯着太多人的生计和未来。” 罗阳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比想象的还要重。他不仅要带领向阳牌走向辉煌,更要让红星厂重新焕发生机。 两人快步走着,作坊的灯光已经亮起。一场新的挑战,正等待着罗阳去面对。 回到作坊,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作坊里灯火通明,林晓燕和王强正忙碌着。苏晚晴则坐在办公室里,桌上堆满了文件。罗阳和吴爱国走进办公室,苏晚晴抬起头。 “罗阳,你回来了。”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嗯。”罗阳回应。他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我们开个小会吧。”罗阳说道。 林晓燕和王强也走了进来。四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先说说作坊这边的情况吧。”罗阳看向林晓燕。 林晓燕点点头,她将一份报告推到罗阳面前。“罗阳,童装生产线已经稳住了。我们调整了排班,增加了熟练工,确保了订单的按时完成。但是……”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担忧。“莞城那边,仿冒向阳牌童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那些仿冒品质量很差,但价格低廉,对我们的市场冲击很大。” 罗阳的眉头再次皱起。仿冒品问题,比他预想的要棘手。 “王强,你那边怎么说?”罗阳看向王强。 王强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罗阳哥,我催了龙哥三次了,那些仿冒摊贩还是没有清理。龙哥说会管,但他手下的小弟,借着‘向阳牌分厂货’的名头,也在卖那些仿冒品。他们低价抢客,我们的人过去理论,他们就摆出一副‘我们也是给龙哥办事’的态度。” 罗阳的脸色沉了下来。龙哥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解。 “苏小姐,你那边有什么情况?”罗阳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将一份成本分析表推到桌子中央。“罗阳,邻市纺织厂的棉涤混纺面料已经到货,价格比南海第一纺织厂低百分之五。这确实能降低我们的成本。” 她用手指敲了敲表格。“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批面料采用的是油纸包装,在运输过程中,很容易受潮。经过核算,运输损耗比我们预期的要高出百分之二。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这百分之五的差价优势,就会被损耗抵消大半。” 罗阳拿起那份报表,仔细查看。苏晚晴的细致,让他感到一丝欣慰。 ------------ 第五十六章:一饭忆前尘,兄妹启新思 罗阳的手指在苏晚晴那份成本分析表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先吃饭吧。”罗阳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王强和林晓燕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老板会在这时候提议吃饭。 罗阳的视线落在苏晚晴略显苍白的脸上,她为了这份报告显然也熬了夜。“天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再说。”他补充了一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但目光却未离开苏晚晴。 苏晚晴合上面前的文件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最后,只有罗阳和苏晚晴两人走出了作坊。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办公室里的烦闷。两人并肩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去国营饭店吧,清净点。”罗阳提议。 苏晚晴“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饭店里人不多,他们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两个家常菜,一碗汤,简单却热气腾腾。 饭菜上来后,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苏晚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显然还在思考那百分之二的损耗。 “我以前认识一个老板,做罐头出口生意的。”罗阳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地咀嚼着,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他的罐头质量是全国顶尖的,价格也好,订单接到手软。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大财了。” 苏晚晴抬起头,安静地听着。 “结果,第一批货发到海外,退回来了大半。不是质量问题。”罗阳放下筷子,看着窗外的夜色。“是包装。他为了省钱,用的是最普通的纸箱。远洋运输,海上湿气重,纸箱受潮变软,堆在下面的罐头全被压变形了。一个罐头没坏,但就是卖不出去。” 他转回头,看着苏晚-晴:“就因为那一点点包装成本,他一蹶不振,再也没爬起来。” 这个故事,是他前世亲眼所见的悲剧。那个老板,就是曾经的他自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教训。 苏晚晴捧着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她从罗阳平静的叙述里,听出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她没有追问那个老板是谁,只是轻声说:“所以,油纸包装的损耗,我们必须解决。这百分之二,不是小数目,而是警钟。” 罗阳赞许地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她总能立刻抓住关键。 “没错,是警钟。” 就在这时,邻桌传来一阵盘子摔碎的清脆响声,伴随着一个女孩压抑的惊呼。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狼藉前,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饭店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训斥她。 “这个月第几次了?啊?一个盘子多少钱你知道吗?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毛手毛脚的,干不了就滚蛋!” 女孩的头越埋越低,肩膀一抽一抽的。 突然,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从后厨冲了出来,一把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招待服,脸上还沾着面粉。 “经理,对不起,是我妹妹今天身体不舒服,手滑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蹲下身,用手去捡那些碎瓷片。“盘子的钱,从我工资里扣,扣双倍!” 经理还想再骂,少年却抬起头,直视着他:“经理,求您了,别骂她了。有什么事,您冲我来。” 那少年的眼神,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保护妹妹的坚定。经理被他看得一窒,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收拾干净!再有下次,你们两个一起滚蛋!” 少年不再说话,只是飞快地清理着地面。女孩躲在他身后,小声地哭着,伸手想帮忙,却被少年用胳膊挡开了。 罗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年,看着他小心翼翼保护妹妹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了王强。那个在莞城,敢用“泡龙哥马子”这种奇招打开局面的混不吝,不也是为了保护“向阳牌”这个他认定的地盘吗? 还有吴爱国,还有苏晚晴…… 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向阳牌”。 龙哥为什么纵容仿冒?因为仿冒品也能给他带来利益,而且更轻松。他手下的小弟为什么卖仿冒品?因为那东西没有“规矩”,可以随意定价,赚快钱。 而“向阳牌”的衣服,每一件都凝结着林晓燕她们的心血,每一件都承载着苏晚晴对成本和质量的苛求。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罗阳的脑海,瞬间将所有的问题串联了起来。 包装! 是包装! 他之前讲的那个罐头故事,和他眼前看到的兄妹,以及作坊面临的所有问题,在这一刻,找到了同一个交点! 仿冒品为什么能横行?因为它们只是模仿了衣服的“样子”,但模仿不了“向阳牌”的“身份”。而现在,“向阳牌”的身份是什么?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没有独特的标识,没有防伪的门槛。 那百分之二的运输损耗,真的是因为油纸吗?不,更是因为包装本身没有被赋予超越“保护”之外的价值!如果包装本身就是品牌的一部分呢? 还有红星厂的那些工人,他们为什么会人心浮动?因为他们只把自己当成拧螺丝的计件工,他们感受不到自己和工厂的荣辱与共。 品牌!身份!认同感! 罗阳豁然开朗。 他需要的,不只是解决一个问题,而是建立一个系统。一个能让真品无可替代,让仿冒者无利可图,让消费者一眼认出,让生产者引以为傲的系统! 这个系统的第一步,就是从包装开始! 他要给每一件“向阳牌”的衣服,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证”!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清晰和强烈,让他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他再也坐不住了。 “我想到了。”罗阳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得椅子往后挪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苏晚晴被他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罗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重重地拍在桌上,甚至没去数是多少钱。 “我有办法了!我必须马上去厂里!”他的双眼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兴奋。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饭店门口走去,留下满脸错愕的苏晚晴,和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 第五十七章:国营厂的市井日常 罗阳默默地听着工人们的抱怨。他知道,这些抱怨背后,是他们对生活的不满,对未来的担忧。他将这些抱怨一一记在心里。 他知道,优化采购流程,势在必行。这不仅关系到生产效率,更关系到工人们的切身利益。 罗阳吃完饭,离开了食堂。他知道,红星厂的改革之路,注定不会平静。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让红星厂,重新焕发生机。 作坊的夜色深沉,小会仍在进行。林晓燕清了清嗓子,将一张设计图纸摆在桌上。 “罗阳哥,苏小姐,这是我新设计的童装专属布标。”林晓燕的声音带着一丝自信,“我们用彩色太阳图案作为主体,旁边是‘向阳’两个小字。这个设计,仿冒者很难复刻。” 罗阳拿起图纸仔细端详,彩色太阳图案活泼可爱,向阳二字也清晰醒目。他点点头。 “这个设计很好。”罗阳肯定道,“仿冒者确实很难模仿。” “我已经安排工人连夜缝制了。”林晓燕补充,“这样能有效区分我们的正品。” 王强接着吐槽起来:“罗阳哥,龙哥那边真是个麻烦!他口头答应管那些仿冒品,可他手下的小弟,借着‘向阳牌分厂货’的名头,在莞城卖得更欢了。他们低价抢客,扰乱市场,我们的人过去理论,那些小弟就说‘我们也是给龙哥办事’。” 王强一拍桌子,气愤难平:“这摆明了就是龙哥在放任!他想借此机会,分一杯羹!” 罗阳的脸色沉了下来。龙哥这种“口头答应,暗中放水”的做法,让他感到不快。 “苏小姐,你那边呢?”罗阳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摊开一份成本表,指着上面的数据。“邻市纺织厂的棉涤混纺面料到货,价格确实比南海第一纺织厂低百分之五。但是,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罗阳脸上:“这批面料采用的是油纸包装,在运输过程中,很容易受潮。经过核算,运输损耗比我们预期的要高出百分之二。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这百分之五的差价优势,就会被损耗抵消大半。” 苏晚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 “百分之二的损耗?”罗阳重复了一遍,这确实不是个小数字。 “是的。”苏晚晴点头,“我建议在运输前,加一层塑料薄膜防潮。虽然会增加一些包装成本,但能有效降低损耗,从长远来看,是划算的。” 罗阳沉思片刻。苏晚晴的细致和前瞻性,再次让他感到惊喜。 “吴大哥,你补充一下红星厂的情况。”罗阳看向吴爱国。 吴爱国叹了口气:“钱科长停职后,孙师傅代管供销科。他现在是按厂里的老规矩采购轴承原材料。虽然质量有保障,但流程太慢了。计件工人的工资也因此略有下降。工人们对此有些抱怨,觉得这样下去,收入没有保障。” 罗阳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牵扯着向阳牌和红星厂的未来。 “仿冒品的问题,我们必须尽快解决。”罗阳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林晓燕的布标设计很好,立刻投入使用。王强,龙哥那边,我会亲自去谈。苏小姐的防潮建议,立刻执行。红星厂的采购流程,我也需要想办法优化。” 王强和林晓燕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振奋。 “散会吧。”罗阳说道,“今天就到这里。” 众人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罗阳和苏晚晴。 “罗阳。”苏晚晴突然开口,“关于港城引进电脑设计系统的事情,我有一个建议。” 罗阳看向她。 “我们先不要盲目投入。”苏晚晴说道,“红星厂的老技术员老周,他对手工制图非常精通。我们可以先请他来评估一下,这个电脑设计系统的操作难度,以及它是否真的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毕竟,新设备的应用,需要考虑到实际的生产环境和技术人员的接受程度。” 罗阳沉思片刻。苏晚晴的建议,总是能切中要害。 “好。”罗阳点头,“这个建议很好。明天,我就去红星厂找老周谈谈。” 苏晚晴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清晨的红星厂,充满勃勃生机。罗阳走进厂区,工人们排队打卡的声音,食堂里油条豆浆的香气,混合着机器的轰鸣,构成了一幅独特的市井画卷。老师傅们聚在车间门口抽烟唠嗑,烟雾缭绕中,是他们对厂子未来的忧虑和期盼。 “罗副科长早!”工人们纷纷打着招呼。 罗阳回应着,径直走向张宇厂长的办公室。张宇厂长正在批阅文件,看到罗阳进来,他放下笔。 “罗阳啊,你来得正好!”张宇厂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厂里最近的事情,确实不少。” “张厂长,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谈谈引进电脑设计系统的事情。”罗阳开门见山。 张宇厂长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电脑设计系统?罗阳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厂里最近资金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们厂的设备,都是老物件了,这新东西,能用得上吗?” 罗阳早就预料到张厂长的顾虑。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道:“张厂长,您跟我来。” 罗阳带着张宇厂长,来到了轴承车间。车间里,机器轰鸣。老周正戴着老花镜,伏在图纸前,一笔一画地绘制着轴承图纸。他的手稳健有力,但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老周,辛苦了。”罗阳走上前打招呼。 老周抬起头,看到罗阳和张宇厂长,他有些惊讶。 “罗副科长,张厂长,你们怎么来了?”老周连忙放下手中的铅笔。 “我们来看看。”罗阳说道。他指了指桌上的图纸,“老周,你一天能画几张这样的图纸?” 老周叹了口气:“罗副科长,我这老眼昏花,手也抖了。一天能画一张就不错了,而且,有时候还容易出错。这轴承的精度要求高,一点点偏差都不行。” 罗阳看向张宇厂长。 “张厂长,您看。”罗阳说道,“港城那边,电脑一天能画十张图纸,而且精度更高,几乎不会出错。这效率,是手工制图的十倍不止。” 张宇厂长看着老周桌上的图纸,又看看罗阳,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罗阳说的是事实。 ------------ 第五十八章:布标之争与潜规则 “可是……”张宇厂长还是有些犹豫,“这电脑,我们厂里有人会用吗?万一买回来,成了摆设,那不是浪费钱吗?” “这就是我来找老周的原因。”罗阳说道,“我们可以先申请一笔小额经费,请老周这样的技术员,去评估一下这套系统的操作难度。如果可行,我们再考虑引进。这样也能避免盲目投入。” 张宇厂长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动。 “评估经费……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张宇厂长说道,“如果真能提高效率,那确实值得一试。” 罗阳知道,张厂长已经松口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中午,罗阳和吴爱国一起在食堂吃大锅饭。食堂里人声鼎沸,工人们一边吃饭,一边抱怨着。 “这钱科长真是害人不浅!”一个工人气愤地说道,“他采购的原材料质量差,我们生产出来的轴承,返工率都高了不少!” “就是啊!”另一个工人附和道,“现在孙师傅采购的材料是好了,可这流程也太慢了!我们计件的,材料跟不上,工资就少了!” “厂里说要改革,可这改来改去,我们这些底层工人,日子怎么越来越难了?”一个老工人叹了口气。 罗阳默默地听着工人们的抱怨。他知道,这些抱怨背后,是他们对生活的不满,对未来的担忧。他将这些抱怨一一记在心里。他知道,优化采购流程,势在必行。这不仅关系到生产效率,更关系到工人们的切身利益。 罗阳吃完饭,离开了食堂。他知道,红星厂的改革之路,注定不会平静。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让红星厂,重新焕发生机。 罗阳回到作坊,王强立刻迎了上来。 “罗阳哥,龙哥那边今天派人过来传话了。”王强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他说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地点就在莞城他那边的场子。” 罗阳心中冷笑一声。龙哥这是想玩鸿门宴。他知道,龙哥不会轻易放过这块仿冒品市场,更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利益。 “我知道了。”罗阳回应。 他看向苏晚晴,苏晚晴正在仔细核对着一份份采购清单。 “苏小姐,面料损耗的问题,你再仔细核算一下。”罗阳说道,“特别是邻市纺织厂的这批货。有没有可能,是运输环节出了问题?” 苏晚晴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罗阳,我已经很仔细地核算了。损耗确实是发生在运输过程中。油纸包装的防潮性能太差了。不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批面料的损耗,似乎比正常的受潮损耗,要高出那么一点点。虽然不多,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罗阳的眉头皱了起来。苏晚晴的直觉,他一向很相信。 “你是说,这损耗里面,可能还有其他原因?”罗阳问道。 “有这个可能。”苏晚晴说道,“我正在尝试联系一些货运公司的同行,看看他们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罗阳点点头。他知道,这些看似微小的异常,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问题。 “罗阳哥,龙哥那边……”王强有些担忧。 “我会去会会他。”罗阳说道,“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 他知道,今晚的饭局,不会简单。龙哥的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向阳牌的利益,他绝不会让步。 “苏小姐,红星厂老周那边,你再帮我跟进一下。”罗阳说道,“关于电脑设计系统的评估,越快越好。” 苏晚晴点点头:“没问题。” 罗阳看着手中的资料,心中思绪万千。仿冒品、运输损耗、采购流程,以及即将到来的谈判。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 夜色渐深,罗阳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知道,今晚的谈判,他必须拿出足够的强硬。 “罗阳哥,你一个人去?”吴爱国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吴大哥。”罗阳拍了拍吴爱国的肩膀,“我心里有数。” 他走出作坊,坐上了前往莞城的汽车。车窗外,霓虹灯闪烁。罗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知道,一场硬仗,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罗阳抵达莞城,夜幕已深。他按照王强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一家装修豪华的酒楼。酒楼门口,两个身穿黑衣的壮汉守着,目光锐利。 “请问是罗阳先生吗?”其中一个壮汉走上前,声音低沉。 罗阳点点头。 “龙哥已经在包厢等您了。”壮汉说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阳走进酒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包厢里,龙哥正坐在主位上,身边围坐着几个手下。龙哥看到罗阳进来,脸上堆起笑容。 “哎呦,罗阳兄弟,稀客啊!”龙哥站起身,热情地迎上前,“快坐快坐!来,给罗阳兄弟倒酒!” 罗阳坐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注意到,龙哥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狡黠。 “龙哥客气了。”罗阳说道,“今天这顿饭,恐怕不是简单的叙旧吧?” 龙哥哈哈一笑,拿起酒杯。“罗阳兄弟快人快语!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今天请你来,确实有些事情想和罗阳兄弟商量商量。”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看向罗阳。 “罗阳兄弟的向阳牌,现在在莞城可是名声大噪啊!”龙哥说道,“尤其是童装,那是供不应求!我手下的小弟们,也想跟着罗阳兄弟发点财,所以就……搞了点‘分厂货’。” 龙哥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仿冒品,只是小弟们无意中的“蹭热度”。 “分厂货?”罗阳冷笑一声,“龙哥,你这‘分厂货’,可是严重影响了向阳牌的声誉和市场。质量差,价格低,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 龙哥的笑容僵了一下。 “罗阳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嘛!”龙哥辩解道,“我们这也是为了给罗阳兄弟的市场造势啊!你看,这么多人都在卖向阳牌,说明向阳牌火啊!” “火是火了,可赚的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罗阳毫不客气地回击,“而且,消费者买到假货,最终损害的,是向阳牌的品牌形象。” ------------ 第五十九章:电脑制图与人情世故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龙哥的几个手下,都瞪着罗阳。 “罗阳兄弟,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龙哥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起一根雪茄,慢慢点燃,“你这样咄咄逼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罗阳反问,“龙哥,你手下的人,借着你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卖仿冒品。我找你理论,你却说我咄咄逼人?这算什么道理?” 他看着龙哥,目光锐利。“龙哥,你放任手下卖仿冒品,无非是想分一杯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龙哥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阴沉。 “后果?”龙哥冷哼一声,“罗阳兄弟,在莞城这片地界,我龙哥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你向阳牌想在这里立足,还得给我几分面子吧?” “面子是相互给的。”罗阳说道,“龙哥,我给你面子,不代表我会容忍你手下的人,损害向阳牌的利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清理所有仿冒向阳牌的摊贩,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出现类似情况。作为回报,我可以考虑,在莞城这边,给你一些正规的合作机会。” “第二,”罗阳的眼神变得冰冷,“如果龙哥执意要放任手下卖仿冒品,那么,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将这些仿冒品,彻底从莞城市场清除。到时候,龙哥的面子,恐怕也保不住了。” 罗阳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龙哥心头。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龙哥的几个手下,都看向龙哥。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龙哥面前,如此强硬。 龙哥抽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他知道,罗阳不是在开玩笑。 龙哥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包厢内的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看着罗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罗阳兄弟,你这是……不给我龙哥面子啊?”龙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胁。 罗阳没有退缩,直视龙哥。“龙哥,面子是相互的。我向阳牌在莞城立足,靠的是产品质量和品牌信誉。而不是谁的面子。”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如果龙哥觉得,放任仿冒品能给你带来更多好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罗阳虽然年轻,但在商场上,绝不会任人欺负。” 龙哥的手下们都站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罗阳却纹丝不动,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示弱。 龙哥突然笑了,笑声有些沙哑。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坐下。 “罗阳兄弟,果然是年轻有为!”龙哥说道,“有魄力!我龙哥佩服!” 他拿起酒杯,倒满一杯酒,递给罗阳。“这杯酒,我敬罗阳兄弟!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向罗阳兄弟赔罪!” 罗阳接过酒杯,没有立刻喝。他知道,龙哥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龙哥,仿冒品的问题,必须彻底解决。”罗阳说道,“我需要看到实际行动。” “那是自然!”龙哥拍着胸脯,“从明天起,我龙哥亲自带队,清理所有仿冒向阳牌的摊贩!保证以后,莞城市场,再也不会出现一件仿冒品!” 他看向罗阳,眼中带着一丝真诚:“罗阳兄弟,你说给个合作机会,是什么意思?” 罗阳放下酒杯。“向阳牌在莞城市场,需要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龙哥在莞城人脉广,手下兄弟多。如果龙哥愿意真心合作,我可以考虑,将向阳牌在莞城的部分销售代理权,交给龙哥。” 龙哥的眼睛亮了起来。销售代理权,这可比那些仿冒品赚得光明正大,也赚得更多。 “好!罗阳兄弟爽快!”龙哥哈哈大笑,“那我们就是兄弟了!以后在莞城,罗阳兄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罗阳点点头,端起酒杯,与龙哥一饮而尽。他知道,龙哥的妥协,只是暂时的。但至少,仿冒品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饭局结束后,罗阳离开了酒楼。他知道,今晚的胜利,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回到作坊,已经是深夜。苏晚晴还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罗阳,龙哥那边怎么样了?”苏晚晴问道。 “他答应清理仿冒品,并且接受了我们的销售代理提议。”罗阳说道。 苏晚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关于红星厂的采购流程,我有些想法。”罗阳说道,“孙师傅现在按老规矩采购,效率太低。我们需要一套新的采购方案。” “新的采购方案?”苏晚晴看向罗阳。 “是的。”罗阳说道,“我打算在红星厂建立一个‘联合采购部’。由孙师傅牵头,再从供销科和技术科各抽调一名精通原材料和生产工艺的骨干。这个部门,专门负责原材料的采购和质量把关。” 苏晚晴沉思片刻。“这个想法很好。既能保证原材料的质量,又能提高采购效率。但是,红星厂的那些老油条,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罗阳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决,“这是为了厂子的未来。我会和张厂长好好谈谈。” 他知道,改革,从来都是一场与旧势力的博弈。 “另外,”罗阳继续说道,“关于邻市纺织厂的面料损耗问题,我怀疑,除了包装问题,可能还有其他猫腻。” 苏晚晴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那百分之二的损耗,有些蹊跷。” “我打算让吴大哥,亲自去邻市纺织厂跑一趟。”罗阳说道,“他经验丰富,能帮我们查清楚,这损耗的真正原因。” 苏晚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罗阳,你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苏晚晴轻声说道。 罗阳笑了笑。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看向窗外,夜色浓重。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罗阳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红星厂。他直接找到张宇厂长,将昨晚与龙哥的谈话结果,以及关于红星厂采购流程的改革设想,一并告知。 张宇厂长听完龙哥的妥协,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第六十章:采购改革,吴爱国出马 “罗阳啊,你真是……”张宇厂长拍了拍罗阳的肩膀,“能让龙哥这种地头蛇低头,你可真有本事!” 罗阳没有居功,他接着说道:“张厂长,关于红星厂的采购流程,我有一个想法。我打算在厂里建立一个‘联合采购部’。由孙师傅牵头,再从供销科和技术科各抽调一名精通原材料和生产工艺的骨干。这个部门,专门负责原材料的采购和质量把关。” 张宇厂长听了,眉头紧锁。“联合采购部?罗阳,这可不是小事。供销科那些老油条,恐怕不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罗阳的语气坚定,“现在孙师傅按老规矩采购,效率太低,已经影响到计件工人的收入了。如果长此以往,工人们会失去信心的。” 他看着张宇厂长:“这是为了厂子的未来。我们必须打破旧的模式,才能让厂子焕发新生。” 张宇厂长沉思片刻。他知道罗阳说的是事实。钱科长出事后,供销科确实一团散沙,采购效率低下。 “好!”张宇厂长一拍桌子,“就按你说的办!我会亲自去和供销科、技术科的人谈。这个‘联合采购部’,必须尽快成立!” 罗阳心中一喜。有了张厂长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另外,张厂长。”罗阳接着说道,“关于电脑设计系统的评估,我想请老周牵头。苏小姐建议,先请老周这样的技术员,去评估一下这个系统的操作难度,以及它是否真的能满足我们的需求。” 张宇厂长点点头。“这个没问题!老周是厂里的老技术员了,他办事我放心。我会拨一笔小额经费,让他去考察评估。” 罗阳走出张宇厂长的办公室,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红星厂的改革,正在一步步推进。 回到作坊,罗阳立刻找到了吴爱国。 “吴大哥,我需要你帮我跑一趟邻市纺织厂。”罗阳开门见山,“苏小姐发现,那批棉涤混纺面料的运输损耗,有些蹊跷。除了包装问题,可能还有其他猫腻。” 吴爱国一听,立刻严肃起来。“罗阳,你是怀疑,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 “有这个可能。”罗阳说道,“你经验丰富,对这些门道也比较熟悉。我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帮我们查清楚,这损耗的真正原因。” 吴爱国毫不犹豫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罗阳!我保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罗阳点点头。吴爱国是他最信任的伙伴之一。 “路上注意安全。”罗阳叮嘱道。 吴爱国很快便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前往邻市纺织厂的旅程。 作坊里,林晓燕正带着工人们,连夜缝制新的童装专属布标。彩色太阳图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王强则忙着与龙哥的人对接,商讨销售代理的细节。 苏晚晴则沉浸在数据和报表中,她正在尝试从海量的数据中,找出更多关于运输损耗的线索。 罗阳看着忙碌的伙伴们,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罗阳知道,向阳牌的未来,也必将如同这初升的太阳,充满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挑战还在继续。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张总吗?我是罗阳。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当面谈谈。”罗阳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知道,有些问题,必须从源头解决。他要确保,向阳牌的供应链,彻底稳固。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夹杂着机器的轰鸣,是邻市纺织厂的李厂长。 “罗总,有什么事吗?” 罗阳捏着电话线,另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李厂长,关于你们厂供货的面料,我想和你谈谈运输包装的问题。”罗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厂长在那头顿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罗总,包装嘛,都是老规矩了,油纸裹一下,结实耐用。这么多年我们都这么送货的,没出过什么问题啊。” 罗阳心里冷笑,没出问题?那百分之二的损耗是被你吃了吗? “李厂长,我们的货量大,一点小问题累积起来就是大问题。”罗阳没有点破,话锋一转,“我这边有个想法,想和你们探讨一下,看看能不能优化一下包装,降低损耗。毕竟,省下来的都是利润,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李厂长听罗阳说得客气,也打着哈哈应付。 “好说好说,罗总有什么好点子,我们当然愿意配合。” 挂断电话,罗阳站起身,对守在门口的吴爱国说道。 “吴大哥,去仓库,把货车司机老王也叫上。” 向阳牌的仓库里,几卷从邻市运来的棉涤混纺面料靠墙放着,外层的油纸已经有些浸润的痕迹,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磨损后露出的布料纤维。 吴爱国撕开一卷面料的包装,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货车司机老王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他蹲下身,捻了捻油纸的碎片,叹了口气。 “罗总,这油纸包装,晴天还好,一赶上雨天,那就是外面下大雨,车厢里下小雨。盖了雨布也没用,潮气还是会往里钻。” 老王又指着面料卷的边缘。 “还有这,咱们这路况,坑坑洼洼的,车子一颠,面料卷在车厢里滚来滚去,边上最容易磨坏。一卷布磨掉几公分,几十卷下来,就不是小数目了。” 罗阳蹲下来,亲自用手感受着油纸的质地和面料的潮湿度。苏晚晴的报告和老王的反馈完全对上了。问题就出在包装和固定上。 这不仅仅是百分之二的损耗问题,更是对产品质量的潜在威胁。他要打造的是全国一流的品牌,绝不能在原材料这一环就出问题。 “老王,你觉得怎么解决最好?”罗阳看向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老王想了想,说道:“防潮好办,在油纸里头加一层塑料布就行。就是这个磨损,不好搞。总不能让工人一路在车上扶着吧。” ------------ 第六十一章:竹筐里的新希望 罗阳站起身,目光在仓库里扫视,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几个废弃的竹筐上。那些是之前装纽扣拉链等辅料用的。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吴大哥,去找几个大点的竹筐来!再拿几卷塑料薄膜!” 很快,工人们抬来了几个大竹筐。 罗阳亲自上手,指挥着工人们开始测试新的包装方案。 他让工人先用一层薄薄的塑料薄膜将整卷面料紧紧包裹起来,确保不留一丝缝隙。 “这层膜是关键,一定要包严实了,不能让水汽进去。”罗阳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接着,他让两个工人合力,将包裹好的面料卷小心地竖着放进竹筐里。 “慢点,慢点,别把边角磕了。” 面料卷放进竹筐后,周围还有一些空隙。 罗阳又让人找来一些柔软的填充物,塞进缝隙里,将面料卷牢牢固定住。 “这样,就算车子再颠,面料卷在筐里也动不了,边缘就不会磨损了。” 一个全新的包装样品很快就完成了。油纸被彻底抛弃,取而代之的是“塑料薄膜加竹筐”的双重保护。 “罗总,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老王看着眼前的竹筐,有些欲言又止,“这竹筐占地方,一车能拉的货就少了,运费算下来,怕是比那损耗还高。”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罗阳胸有成竹,“所以,我要亲自跟你跑一趟邻市,现场测量面料卷的尺寸,定制最合适的竹筐。目标是既能保护好面料,又不牺牲太多装载空间。” 老王和吴爱国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罗阳这个大老板,竟然要为了几个竹筐,亲自跟着货车跑长途。 “罗阳,这怎么行,你……”吴爱国急了。 “吴大哥,没什么不行的。向阳牌是我的心血,我不希望它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出问题。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罗阳的决定不容置疑。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罗阳就和老王一起,坐上了前往邻市纺-织厂的解放牌大卡车。 卡车在坑洼不平的国道上颠簸着,罗阳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不断记录着车辆行驶中的震动情况和可能对货物造成冲击的节点。 路上,老王打开了话匣子。 “罗总,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开货车的,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老王感慨道,“路不好走不说,加油也难。有时候开到半路没油了,就得在路边等几个小时,等别的车路过,高价买点油。” “还有那些路政检查站,隔三差五就拦下来查一查,有时候没毛病也得找点毛病,塞两条烟才能过去。一个月下来,光打点这些关系,就得不少钱。” 罗阳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他清楚,在这个时代,物流体系远没有后世那么完善,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变数和潜规则。 他要稳固供应链,就必须考虑到这些现实问题。 “老王,辛苦你们了。”罗阳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这样吧,以后公司给你们物流团队,每人每月额外增加五十块钱的补贴,就叫‘特殊情况处理津贴’。路上遇到加油难、检查多这些事,你们就用这笔钱去处理,不用自己掏腰包。只要保证货物安全准时送到,比什么都强。” 老王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卡车都晃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十块!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这么多!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罗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开车。这只是开始,以后向阳牌发展好了,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 卡-车继续在晨光中前行。老王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重新握紧了方向盘,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抵达邻市纺织厂,罗阳没有休息,直接拿着卷尺冲进了仓库。 他和工人一起,仔细测量了面料卷的直径和高度,反复计算。 最终,他确定了竹筐的最佳尺寸。宽度三十厘米,刚好能容纳一卷面料;高度五十厘米,能完全护住面料卷。这样一来,既保证了防护性,又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车厢空间。 当罗阳带着第一批用新包装打包好的面料返回南海郡时,损耗率的统计结果出来了。 百分之一。 比之前足足降低了一半。 苏晚晴看着报表上的数字,再看看旁边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丝油污的罗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阳却只是笑了笑,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是关于莞城仿冒品的情况报告。 他用笔在“龙哥”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罗阳并没有立刻动身去莞城找龙哥算账,而是先让王强在莞城最热闹的批发市场附近,租下了一个小仓库。 “罗阳哥,仓库租好了,就在龙哥的地盘边上,干啥用啊?”王强在电话里不解地问。 “蹲点,看戏。”罗阳只回了四个字。 随后,罗阳和王强两人,换上了最普通的工装外套,戴着鸭舌帽,一连两天都泡在莞城的服装批发市场里。 他们像两个刚入行的服装小贩,在各个摊位前转悠,主要看那些挂着“向阳牌”牌子的童装。 “老板,这向阳牌的裙子怎么卖?”罗阳拿起一件仿冒的连衣裙,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摊主是个精明的瘦猴男人,一看有客,立刻热情地凑上来。 “靓仔好眼光!这可是莞城现在最火的牌子,向阳牌!独家渠道拿的货,便宜卖你,二十块一件!” 罗阳心里冷笑,正品出厂价都不止这个数。他翻看着手里的裙子,面料粗糙得像砂纸,缝线歪歪扭扭,最可笑的是那个彩色太阳布标,颜色都糊在了一起,“向阳”两个字更是模糊不清,像两个黑疙瘩。 “老板,你这价格比别家便宜三块钱啊。”罗阳故意说道。 “那是!我这直接从‘分厂’拿的货,没那么多中间环节,当然便宜!”摊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被价格吸引了过来,拿起一件看了看。 ------------ 第六十二章:莞城饭局的阳谋 “这布料摸着有点硬啊。”她有些犹豫。 “哎呀,新衣服都这样,下水洗洗就软了!小孩子长得快,穿个款式嘛,这么便宜,穿一季就扔也不心疼!”摊主巧舌如簧。 年轻妈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掏钱买了一件。 罗阳和王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这些仿冒品,用低了三块钱的绝对价格优势,精准地收割着那些对价格敏感、对品牌认知模糊的顾客。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买的是假货,只觉得占了便宜。长此以往,“向阳牌”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就会和“粗糙”、“廉价”这些词挂上钩。 这比直接的商业打压更可怕,这是在从根子上腐蚀“向阳牌”的品牌根基。 “罗阳哥,不能再等了!再让他们卖下去,我们的市场就全毁了!”王强压着火气,低声说道。 “不急。”罗阳拉着他走到一个角落,“现在冲上去跟他们吵,没用。这些小摊贩,你今天赶走了,明天换个地方又冒出来了。根子在龙哥那。” 傍晚,罗阳才让王强给龙哥带话,说晚上一起吃饭。 地点还是上次那家豪华酒楼,同一个包厢。 龙哥依旧是那副热情豪爽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罗阳兄弟!你可算来了,哥哥我都想死你了!”龙哥上来就给了罗阳一个熊抱。 罗阳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坐了下来。 “龙哥,我这次来,不是来跟你喝酒叙旧的。”罗阳开门见山。 龙哥脸上的笑容不变,给罗阳倒上一杯酒。 “兄弟,我知道你为啥来。仿冒品的事,是哥哥不对。我已经教训过那些不长眼的小弟了。” “教训?”罗阳端起酒杯,却没有喝,“我今天在市场上逛了一天,你那些‘分厂货’,卖得比正品还热闹。龙哥,你这教训,是教他们怎么卖得更快吗?”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龙哥的几个手下,手都摸向了后腰。 “罗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黄毛小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坐下!”龙哥呵斥了一声,那黄毛才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龙哥看着罗阳,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 “罗阳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块蛋糕这么大,你一个人吃不下。我手下几百号兄弟要吃饭,我分一口汤喝,不过分吧?” “过分。”罗阳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灯火辉煌的莞城夜景。 “龙哥,你看这市场,多大。你觉得,靠那些卖一件赚几块钱的仿冒品,你的兄弟们能吃饱饭吗?” 龙哥沉默不语,只是抽着雪茄。 “我问过那些买仿冒品的顾客,她们根本不知道那是假货,她们只图便宜。等她们发现这衣服穿一次就坏,她们骂的是谁?不是那些摊贩,而是我‘向阳牌’。” 罗阳转过身,直视着龙哥。 “龙哥,你现在是向阳牌在莞城的独家代理。这些仿冒品,砸的不是我的牌子,砸的是你龙哥‘独家代理’这四个字的信誉和口碑。以后你说你卖的是正品,谁信?” 龙-哥夹着雪茄的手,微微一颤。 罗阳的这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之所以答应做代理,就是看中了“向阳牌”的火爆,想借此把自己的生意洗白,赚长久安稳的钱。如果“向阳牌”的口碑烂了,他这个代理也就成了个笑话。 “你让手下卖仿冒品,一件衣服,你最多抽一块钱的红利。一个月下来,能有多少?几千?一万?”罗阳走回桌边,拿起一个空酒杯,在桌上画着,“但是,如果整个莞城的市场都由你掌控,所有正品都从你这里出货,你猜猜你能赚多少?” 罗阳伸出两根手指。 “我给你算笔账。一件正品童装,你的代理提成是五块。莞城一个月的销量,至少是五千件。这就是两万五。而且,这只是开始。随着向阳牌的口碑越来越好,销量只会越来越高。” 罗阳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龙哥,你是想带着兄弟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砸掉一个能下金蛋的鸡?还是想垄断整个市场,赚比现在多十倍、甚至一百倍的钱?”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只有龙哥粗重的呼吸声。 他手下的那些小弟们,也都听傻了。他们以前只想着跟着老大收保护费,卖点假货赚快钱,从没想过,原来正儿八经地做生意,能赚这么多。 龙哥看着罗阳,这个年轻人,明明比自己小了十几岁,但那份眼光和格局,却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不是在逼自己,他是在给自己指一条更宽的路。 “罗阳兄弟……你说的,是真的?”龙哥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罗阳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罗阳坐回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市场就在那里,钱也就在那里。怎么选,看龙哥你了。” 龙哥沉默了。他猛地抽了几口雪茄,烟雾将他的脸笼罩得看不真切。 良久,他将雪茄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三天。”龙哥抬起头,眼里闪着一股狠劲,“给我三天时间,我把莞城市场上所有的仿冒品,给你清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罗阳笑了。他端起酒杯。 “龙哥,合作愉快。” 莞城的风波暂告一段落,南海郡的作坊里,一场关于“脸面”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林晓燕将十几个负责缝纫的老师傅召集到一起,桌上摊开着新设计的彩色太阳布标和一卷卷色彩鲜艳的丝线。 “各位师傅,这是我们向阳牌童装以后专用的新布标。”林晓燕的声音清脆,她拿起一个样品,展示给众人看,“这个布标,是我们在市场上区分正品和仿冒品的关键,所以对工艺的要求非常高。” 她指着布标上的太阳图案。 “大家看,这个太阳,要用三种颜色的线分层缝制,黄色在最里,橙色居中,红色在外。最外圈,还要用金线勾勒一圈轮廓。旁边的‘向阳’两个字,也要用统一的黑线,针脚要细密。” 工人们凑上来看,顿时议论纷纷。 “哎呦,这么个小布标,搞这么复杂干什么?”一个姓张的老师傅第一个抱怨起来 ------------ 第六十三章:一针一线皆是脸面 “以前那种不是挺好,机器一轧就出来了。这个又要换线,又要勾边,一件衣服得多花多少工夫?” “是啊,晓燕。我们计件的,多一道工序就少赚一份钱。这么搞,我们可不答应。”另一个刘姐也附和道。 林晓燕预料到了大家的反应,她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拿起一件从莞城带回来的仿冒品,将上面的假布标和自己的新设计并排放在一起。 “张师傅,刘姐,大家看看这个。” 仿冒品的布标做工粗劣,颜色混作一团,图案模糊。而林晓燕设计的新布标,在灯光下色彩分明,金线勾勒的太阳熠熠生辉,精致得像一件小小的工艺品。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我知道这个新工艺会增加大家的工作量。”林晓燕诚恳地看着众人,“但是,大家想一想,为什么市场上有那么多仿冒品?就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布标太容易模仿了!” “这个布标,就是我们向阳牌的脸!顾客买衣服,第一眼看的就是它。我们的脸做得越精致,越难被模仿,顾客就越认我们这个牌子,我们的衣服才能卖得越好,卖得越贵!”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 “脸面做好了,客人才会回头。回头客多了,我们的订单才会源源不断。到时候,大家还怕没钱赚吗?” “而且,罗阳哥已经同意了,缝制新布标的工序,会单独计算工钱,单价绝对比大家缝一件普通衣服的袖子要高!保证不会让大家白辛苦!” 老师傅们沉默了。 林晓燕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脸面”这个词,他们听得懂。单独加钱,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之前抱怨最厉害的张师傅,拿起新布标反复看了看,又摸了摸那金色的丝线。 “晓燕说得有道理。这活儿是细致,但要是真能把那些假货比下去,也值了。”他第一个表态。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同意。 “好,那我们今天下午就开始培训,我手把手教大家怎么缝。”林晓燕见状,立刻趁热打铁。 整个下午,林晓燕就在缝纫车间里,耐心地给每一个工人讲解、示范。从穿线、分层到最后的金线勾边,每一个步骤都讲得清清楚楚。 起初,一些老师傅还觉得麻烦,换线换得手忙脚乱。但林晓燕不厌其烦,一遍遍地纠正她们的手法。渐渐地,大家也找到了窍门,速度越来越快。 当第一批缝着新布标的童装下线时,所有人都被惊艳了。那小小的彩色太阳,像一个精致的徽章,点缀在衣服上,让整件衣服的档次都提升了不少。 与此同时,远在莞城的王强也行动了起来。 他按照罗阳的指示,在向阳牌的专柜最显眼的位置,贴出了一张巨大的“真假向阳牌对比图”。图片上,正品布标的精致细节和仿冒品的粗制滥造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口齿伶俐的女工,站在专柜旁边,专门向来往的顾客讲解如何辨别真伪。 “各位靓仔靓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向阳牌童装,一定要认准我们的正品‘三色太阳’布标!” “大家看,我们的正品布标,是用三种颜色的丝线绣的,最外面还有一圈金线!假货可做不出这么精细的工艺!” 这一招果然奏效。 当天下午,就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拿着一件刚从别处买的仿冒品,气冲冲地找了过来。 “你们这向阳牌怎么回事?我刚买的衣服,布标跟你们这说得完全不一样!是不是卖假货给我了?” 王强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位大姐,您先别生气。您这件衣服,确实不是我们专柜卖出去的。您看,我们的正品布标是这样的……” 王强耐心地给她讲解了半天,又拿了一件正品给她对比。 那女人看着手里的假货,又看看专柜里精致的正品,气得脸都绿了。 “那些天杀的骗子!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大姐,您找他们也未必能退钱。”王强拦住她,话锋一转,“不过您今天既然来了,也算跟我们向阳牌有缘。这样吧,您这件假货,我们帮您处理掉。我们专柜今天搞活动,您买一件正品,我给您打个九折,再送您一个我们用边角料做的布艺发夹,怎么样?” 女人一听,眼睛亮了。不仅有人帮忙处理了假货,买正品还有折扣和赠品,这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真的?那敢情好!”她立刻挑了一件最漂亮的公主裙。 靠着这一招,王强不仅打击了仿冒品的嚣信誉,还顺带把找上门的顾客转化成了自己的销量。 一天下来,专柜的销量不降反升,比之前还高了百分之十。 王强看着账本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咧着嘴笑了。他拿起电话,给罗阳报喜。 “罗阳哥,你这招真绝了!那些买到假货的,现在都成了我们的活广告!” 电话那头,罗阳也笑了。 他正站在红星厂的技术科办公室里,看着老技术员周师傅,眉头紧锁地盯着一份刚从港城寄来的资料。 红星厂技术科,一股浓重的墨水味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墙上挂着泛黄的机械构造图,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纸和工具。 老周,周师傅,是厂里资格最老的技术员。他戴着一副深度老花镜,正举着一张半透明的图纸,对着光反复查看。他手里的铅笔削得极尖,旁边放着一块被用到只剩一小角的橡皮。 罗阳将一份从港城寄来的,关于电脑辅助设计系统(CAD)的试用版资料,轻轻放在了老周的桌上。 “周师傅,这是我从港城弄来的新东西,您给看看?” 周师傅放下图纸,瞥了一眼那份印着英文和复杂图表的资料,不感兴趣地摆了摆手。 “什么新东西,不就是些洋玩意儿嘛。”他的声音带着老技术人员特有的固执,“罗副科长,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中看不中用。画图纸,还得靠手上的功夫。一笔一画,心里才有数。那电脑冰冷冷的,能懂什么叫公差配合?能懂什么叫加工余量?” 罗阳没有反驳,他知道跟老一辈的技术人员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效果。 ------------ 第六十四章:橡皮与鼠标的对决 “周师傅,您说得对,手上的功夫是根本。”罗阳顺着他的话说,“但时代在进步,咱们也得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这份资料您先看着,就当是看个热闹。我让张厂长批了经费,您就当是带薪休假,研究研究。” 罗阳把话说得很轻松,还特意提了张厂长,给了周师傅一个台阶下。 周师傅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还是拿起了那份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起来。 罗阳陪着他在办公室里待了两天。 这两天里,周师傅嘴上全是抱怨。 “这画的都是什么?线条都看不清!” “这按钮是干嘛的?按了没反应啊?” “这洋文谁看得懂!” 罗阳也不急,就坐在旁边,一边帮他翻译资料上的英文术语,一边听他吐槽。 到了第三天,周师傅正在修改一张复杂的轴承装配图。一个零件的尺寸需要微调,他用小刀片小心翼翼地刮掉原来的线条,再用铅笔重新画,然后用橡皮擦掉多余的痕迹。一套流程下来,小心翼翼,也花了十几分钟,额头上都见了汗。 罗阳看准时机,指着CAD资料上一个相似的操作界面。 “周师傅,您看,在电脑上,改这个参数,只需要点一下鼠标,输入新的数字,按一下回车。”罗阳演示着,“整个图纸上所有相关的尺寸,都会自动更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他看着周师傅:“您用橡皮改一张图纸的时间,电脑能改十张,而且保证不会出错。” 周师傅握着铅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罗阳手指的地方,又看看自己桌上那堆橡皮屑和刮下来的纸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快?”他将信将疑。 “您试试就知道了。”罗阳笑道。 周师傅终于松口了。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周师傅一辈子跟图纸铅笔打交道,连算盘都比计算器用得溜,让他去操作电脑,简直比登天还难。 罗阳早有准备。他从厂里的技校,找来了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工人,叫小李。小李脑子活,对电脑这种新事物很感兴趣,虽然懂得不多,但至少会开关机,会用鼠标。 “周师傅,以后您就是总设计师,小李是您的助理。”罗阳给两人分工,“您负责手绘草图,把您的设计思想画出来。小李负责把您的草图,录入到电脑里,变成标准的电子图纸。你们俩,一个是中国传统工艺的代表,一个是现代科技的先锋,中西合璧,天下无敌!” 罗阳一番半开玩笑的吹捧,让周师傅有些飘飘然,小李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 两人就这么组成了“老少配”搭档。 一开始,磨合的过程是痛苦的。 周师傅嫌小李手慢:“哎呀,你这个点怎么点到那里去了!偏了零点一毫米!” 小李被骂得满头大汗,指着屏幕上的像素点,委屈地说:“周师傅,这电脑上最小的单位就是一个点了,我没法再偏了。” 罗阳就在一旁当翻译和润滑剂,教周师傅理解电脑的逻辑,也教小李如何更准确地领会周师傅的设计意图。 一周后,第一张完全由电脑设计的轴承零件图纸,从打印机里缓缓吐出。 线条清晰,尺寸标注精准无比,公差带的表示也一目了然。 周师傅戴上老花镜,拿着放大镜,趴在图纸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半天。他把自己手绘的原稿拿来对比,发现电脑图纸的精度,比他手工绘制的,至少高了百分之五。 他放下放大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敬畏地,抚摸着那张还带着油墨温热的图纸。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罗阳,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罗阳,你小子……”周师傅摇了摇头,感慨万千,“这洋玩意儿,是真他娘的管用!” 整个技术科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张图纸,啧啧称奇。 他们看向罗阳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敬佩和信服。 罗阳知道,红星厂技术革新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在红星厂的技术革新初见成效时,向阳牌作坊内部的一场管理变革,也正在苏晚晴的主导下悄然进行。 苏晚晴不像罗阳那样大开大合,她的变革,是从一张张考勤表和工时记录开始的。 她连续一个星期,都抱着个笔记本,蹲在缝纫车间里。她不说话,也不打扰工人,只是默默地观察,记录。 她将一件童装的整个生产流程,拆分成了几十个细小的工序。从领到布料开始,到裁剪、锁边、缝合衣身、上袖子、做领子、钉纽扣、整烫、最后到钉上那个精致的彩色太阳布标。 她记录下每个工人完成每一道工序所花费的平均时间。 “刘姐,锁边,平均每件用时三分二十秒。” “张师傅,钉纽扣,平均每件用时一分五十秒。” “小王,缝制新布标,平均每件用时四分三十秒,熟练度还在提升。” 一周后,苏晚晴拿着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找到了林晓燕。 “晓燕,我们现在的计件工资制度,有问题。”苏晚晴开门见山。 林晓燕有些不解:“苏小姐,我们一直都是按件计酬,多劳多得,很公平啊。” “表面上是公平的。”苏晚晴翻开笔记本,“但你有没有想过,缝一条直线,和锁一个复杂的边,难度一样吗?钉一颗普通的纽扣,和缝一个需要分层对色的布标,花费的精力一样吗?” 苏晚晴指着数据:“我们现在所有工序,给的单价都差不多。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抢着干那些简单、出活儿快的工序,比如钉扣子、整烫。而那些技术要求高、费时费力的活儿,比如锁边、上拉链,大家都不愿意干,互相推诿,严重影响了生产效率。” 林晓燕恍然大悟。她确实发现最近车间里,工人们为了抢活儿,偶尔会有些小摩擦,但没想到根源在这里。 ------------ 第六十五章:计件工资的加减法 “那……苏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们要重新制定计件单价。”苏晚晴的笔在笔记本上画着,“我建议,将缝纫工序按难度和技术要求,分为三个等级。难度最高的,比如锁边、缝制新布标,单价要提高。像锁边,可以从现在的每件两毛,提高到三毛。难度中等的,比如缝合衣身、上袖子,维持原价。最简单的,比如钉扣子,单价要适当降低,可以从现在的一毛,降到八分。” “有加有减,但总体上,工人的总收入是增加的。关键是,要让那些技术好、肯干难活儿的工人,拿到更多的钱。这样才能激励大家去钻研技术,而不是只想着投机取巧。” 这个方案一公布,车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平时专门挑简单活干的工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凭什么降我们的工价?钉扣子就不是活儿了?我们手都快磨出泡了!” “就是!这不公平!” 林晓燕站在人群中间,努力地解释着。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她提高了音量,“苏小姐这个方案,不是为了扣大家的钱,是为了让分配更公平!你想想,刘姐她们干锁边,又费眼又费神,一件衣服搞下来,跟你钉三件衣服扣子的时间差不多,凭什么拿一样的钱?” “这个新方案,就是为了让干难活儿的人,拿到应得的报酬!多劳多得,技高多得!这样大家干活儿才更有劲头,也更公平!” 工人们的议论声小了一些,但还是将信将疑。 苏晚晴走了过来,她没有多说,只是将一份测算表贴在了墙上。 “这是我根据过去一周的数据,用新计价方式,给大家试算的周工资。” 工人们立刻围了过去。 “快看,刘姐!你要是按这个新算法,这周能多拿十五块钱!”有人惊呼。 被叫做刘姐的工人挤进去一看,果然,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比平时高出一截的数字。她是厂里锁边技术最好的,平时没少被那些简单活儿的同事比下去,心里一直憋着气。 而那些平时专挑钉扣子这类轻松活干的工人,则发现自己的工资少了三四块钱。 “大家可以先按这个新方案试行一周。”苏晚晴平静地说道,“一周后,是好是坏,大家用自己拿到的工资说话。如果大家觉得不合理,我们再调整。” 事实胜于雄辩。 一周后,工资结算下来,结果一目了然。技术好、肯干苦活累活的工人,工资普遍上涨。而那些想投机取巧的,收入则明显下降。 整个车间的风气,立刻为之一变。以前没人愿意干的锁边、上拉链,现在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工人们开始主动向老师傅请教,钻研技术,车间里形成了一种你追我赶的良性竞争氛围。 生产效率,也因此提高了将近百分之十五。 在解决计件工资问题的同时,苏晚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宝藏”。 她注意到,童装裁剪车间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边角料。这些布料颜色鲜艳,质地也不错,但因为形状不规则,都被当成垃圾扔掉了。 “太浪费了。”苏晚晴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布,若有所思。 她把这些边角料收集起来,找到林晓燕。 “晓燕,你看,这些布料,我们能不能利用起来?” 林晓燕看着那堆五颜六色的碎布,也觉得可惜。 “苏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用这些边角料,做一些小东西。”苏晚晴的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比如,做成小口袋,缝在童装上,既美观又实用。或者,做成可爱的布艺发夹、小蝴蝶结。这些东西成本几乎为零,但可以作为我们销售时的赠品,或者单独定价出售。” 林晓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苏小姐,您这个主意太好了!这样不仅一点都不浪费,还能增加我们产品的附加值!” 很快,一个由几个手巧女工组成的“边角料利用小组”就成立了。 一批批精致可爱的布艺发夹、小动物造型的口袋,从她们手中诞生。这些小玩意儿,随着向阳牌的童装一起,送到了莞城的专柜。 王强把它们作为“购买正品,即送限量版手工赠品”的噱头,立刻又引来了一波销售热潮。 苏晚晴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一个现代化的、高效的企业管理体系,正在向阳牌这个小小的作坊里,生根发芽。 而此时,罗阳正和她一起,坐在前往邻市纺织厂的汽车上,他们要去谈一笔更大的合作。 前往邻市纺织厂的路上,罗阳和苏晚晴并排坐着,手里都拿着一份厚厚的资料。 “李厂长这次主动约我们,恐怕没那么简单。”罗阳翻看着关于邻市纺织厂的产能和财务报告,这是苏晚晴托关系搞来的内部数据。 “嗯。”苏晚晴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整理的成本核算表上,“我们改进包装后,损耗率大幅降低,相当于变相压低了他们的供货成本。而且,王强之前去调查运输损耗猫腻的时候,也给他们厂里敲了警钟。李厂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们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客户。” “他这次找我们,无非是想在我们身上,把之前损失的‘灰色收入’,通过正规渠道赚回来。”罗阳一针见血。 “所以他一定会提价,或者要求我们增加采购量。”苏晚晴补充道。 两人相视一笑,对即将到来的谈判,心中都有了底。 邻市纺织厂的会议室里,李厂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茶是好茶,笑脸也是真诚的笑脸。 几句寒暄过后,李厂长切入了正题。 “罗总,苏经理,向阳牌现在可是声名鹊起啊!我们厂能成为你们的供应商,也是与有荣焉。”李厂长先是恭维了一番,“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也为了我们更长远的合作,我代表我们厂,给二位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 第六十六章:谈判桌上的心理战 “只要贵方能将每月的采购量,在现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我们厂愿意,将供货价格,再下调百分之三!而且,是所有面料品类,都下调百分之三!” 这个条件听起来相当诱人。增加采购量,换取更低的价格,是双赢的局面。 罗阳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了苏晚晴。 苏晚晴扶了扶眼镜,不急不缓地开口。 “李厂长,您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不过,我们作坊目前的产能和订单量,都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增长期。一次性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采购量,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仓储压力和资金风险。” 她将一份报表推到李厂长面前。 “这是我们未来三个月的销售预测和生产计划。您可以看到,我们的增长是阶梯式的,而不是爆发式的。所以,我方建议,是否可以换一种合作方式?” 李厂长看着那份专业详尽的报表,心里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经理,对市场和生产的把控如此精准。 “哦?苏经理请讲。” “我们愿意在未来三个月,以每月递增百分之十的速度,增加采购量。如果三个月后,市场反应良好,我们可以再谈进一步增加采购量和降价的协议。”苏晚晴提出了一个更稳妥的方案。 李厂长的笑容淡了一些。每月递增百分之十,这个增幅虽然也不错,但远没有他预期的那么大。 “苏经理,你们这个方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了真正的目的,“我们厂最近也在搞技术改造,资金压力比较大。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我们希望,贵方能先支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作为我们双方合作的保障。” 罗阳心里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名为定金,实为变相融资。 “百分之三十?”苏晚晴立刻摇头,“李厂长,这个比例太高了。按照行业惯例,定金一般在百分之十到二十之间。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会严重占用我方的流动资金。” 她再次拿出另一份财务报表。 “这是我们作坊目前的资金流情况。您可以看到,我们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了生产和市场扩张中,能动用的现金流非常有限。”苏晚-晴表现出一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的样子。 “我方最多,只能接受百分之二十的定金。”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李厂长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罗阳看似一言不发,但那稳坐钓鱼台的气势,给了苏晚晴最大的支撑。而苏晚晴,则用一份份精准的数据,将他的每一个试探都挡了回去。 “好吧。”李厂长最终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那就按苏经理说的,先试三个月,每月递增百分之十,定金百分之二十。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李厂长请说。” “我希望,我们能把交货时间固定下来。比如,固定在每月的五号和二十号,分两次送货。这样也方便我们厂安排生产计划。”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苏晚晴和罗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可以。”苏晚晴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范本,“李厂长,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些条款都明确下来。包括具体的交货时间、质量标准,比如,面料的跳线率,不能超过每米两处。” 李厂长看着那份条款细致到近乎苛刻的合同,苦笑了一下。 跟这些人做生意,真是半点空子都钻不了。 最终,双方在新的合作协议上签了字。 走出会议室,罗阳和苏晚晴都松了口气。这场心理战,他们赢得很漂亮。 李厂长主动提出要带他们参观一下生产车间。 车间里,机器轰鸣,一排排纺织机飞速运转。 罗阳注意到,车间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生产进度表和光荣榜。上面用红笔标出了每个班组、每个挡车工的产量和超产奖励。 他走到一个正在换纱锭的挡车女工旁边,和她闲聊起来。 “大姐,你们这工资是怎么算的啊?” 那女工见罗阳穿着得体,又是李厂长亲自陪同,便笑着回答。 “我们是基本工资加超产奖。每个月有三百块的基本工资,完成定额之后,每多织一米布,就多一分钱的奖金。手脚麻利的,一个月能多拿一百多块呢!” 罗阳点点头,将这个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晚晴,发现她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光荣榜。 两人都意识到,邻市纺织厂的这套工资激励方案,对于正在进行管理改革的向阳牌作坊来说,有着极大的参考价值。 回去的路上,罗阳对苏晚晴说。 “我们的计件工资改革,还可以再细化。不仅要按工序难度,还要引入超产奖励机制。” 苏晚晴点头赞同:“没错。我们要让工人清楚地看到,只要努力,就能赚到更多的钱。目标越明确,动力就越足。” 汽车行驶在回程的路上,罗-阳的思绪已经飘回了作坊和红星厂。 一个个难题被解决,一条条路被趟开。 他感觉,自己离那个打造商业帝国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汽车行驶在回程的路上,罗阳的思绪已经飘回了作坊和红星厂。一个个难题被解决,一条条路被趟开。他感觉自己离那个打造商业帝国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我们作坊的计件工资改革还可以再细化。”罗阳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不仅要按工序难度,还要引入超产奖励机制。” 苏晚晴正看着窗外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她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清亮。 “邻市纺织厂的模式给了我启发。”罗阳继续说道,“设定一个基础定额,完成了拿基本计件工资。超出的部分另外计算奖金,而且奖金单价要更高。” 苏晚晴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立刻就领会了罗阳的意图。 “你是说用递进式的奖励来激发工人的生产潜力?” “没错。”罗阳打了个响指 ------------ 第六十七章:奖金的魔力 “我们要让工人清楚地看到只要努力就能赚到更多的钱。目标越明确,动力就越足。这不光是钱的问题,更是一种荣誉感。” 苏晚晴点头赞同:“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马上根据现有的生产数据重新测算一套包含基础定额和超产奖励的工资方案。这套方案要让最努力的工人拿到远超同行的收入。”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对于这种精细化的管理挑战,她总是乐在其中。 两人回到南海郡的作坊时天色已晚。林晓燕正为新布标的缝制效率无法再提升而发愁,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罗阳哥,苏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罗阳将邻市纺织厂的激励方案简单一说,林晓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把大家召集起来!” 半小时后,缝纫车间的空地上,苏晚晴站在一块小黑板前,上面用白色的粉笔清晰地写着全新的工资方案。 “各位师傅,经过我和罗总的商议,我们决定对计件工资制度进行第二次优化。”苏晚晴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从明天开始,我们引入‘定额加超产奖’的模式!” 她用一根细木棍指着黑板上的数字。 “以缝制新布标为例,每个工人每天的基础定额是八十个。完成这八十个按照原有的高单价计酬。但是从第八十一个开始,每多完成一个单价上浮百分之二十!” “什么?还往上加钱?”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之前因为钉扣子降薪而有些怨言的工人此刻也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其他所有工序全部参照这个模式执行!”苏晚晴继续宣布,“锁边、上拉链这些高难度工序,超产奖金的上浮比例更高,可以达到百分之三十!”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彻底炸开。 “天哪!要是手脚快一点,一天不是能多赚好几块钱?” “刘姐,你那个锁边本来单价就高,再加百分之三十的超产奖,这一个月下来工资不得奔着两百块去了?” 被叫做刘姐的锁边女工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张张崭新的钞票。 苏晚晴看着工人们热烈的反应继续说道:“黑板上有每个工序的具体定额和奖励标准。而且每天的产量冠军,我们会在车间门口的光荣榜上公布,额外再奖励五元钱!” 五元钱! 这又是一个重磅刺激。在这个大部分人月工资几十块的年代,五块钱足够一家人吃上好几顿肉了。 “苏小姐,这……这是真的吗?”一个年轻的女工不敢相信地问道。 罗阳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他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当然是真的。”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我罗阳承诺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向阳牌能有今天,靠的是在座每一位的辛勤付出。我希望大家的每一滴汗水都能换回应得的回报。只要大家好好干,我保证未来你们的工资只会越来越高,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工人们的激情被彻底点燃,车间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她们看着罗阳,那是一种混杂着感激、信赖和崇敬的情绪。这个年轻的老板总是能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让她们看到希望。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王强从莞城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都透着一股兴奋。 “罗阳哥!龙哥那边有动静了!” 罗阳拿着听筒,听着王强在电话那头激动地汇报。 “罗阳哥,你猜怎么着?龙哥是真下狠手了!他今天亲自带了上百号人把整个莞城服装批发市场翻了个底朝天!” 王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所有卖仿冒品的摊子全被他的人给掀了!货全部没收,堆在市场中央跟小山似的!他还让人贴了大字报,满市场都是,上面写着‘向阳牌莞城独家代理,仅此一家,假一罚十’!那场面乖乖,比演电影还热闹!” 罗阳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龙哥这种人一旦想明白了利害关系,执行力是惊人的。他这是在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向整个莞城宣告他的主权,也是在向自己表决心。 “干得不错。”罗阳平静地回了一句。 “何止是不错啊罗阳哥!”王强继续喊道,“那些被收了货的摊贩现在都跑到我们专柜门口骂街呢,说我们断他们财路。不过龙哥派了人守着,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骂就让他们骂。”罗阳不以为意,“王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马上做几件事。” “罗阳哥,你吩咐!”王强立刻立正站好,仿佛罗阳就在他面前。 “第一,把我们的专柜立刻扩大一倍。趁着龙哥清场的机会把旁边最好的位置盘下来。” “第二,从今天开始我们上新货。”罗阳的语调微微上扬,“我让晓燕姐设计的成人薄款休闲装,今晚就让吴大哥给你送过去。” “成人装?”王强愣了一下。 “对。棉涤混纺面料,透气耐磨,最适合南方现在的天气。”罗阳迅速交代细节,“定价十八块一件,比市场上同类产品低两块钱。但是我们的质量比他们好得多。” “记住了,铺货的时候把货架按颜色分区,把那些颜色鲜亮的放在最前面吸引年轻人。再去做几张大海报,就写‘新款上市,面料透气,水洗不缩水,假一赔十’!越大越好,贴满你的专柜!” “还有,把你手下那几个售货员都叫过来,我在线上给她们培训。必须让她们把我们面料的优点背得滚瓜烂熟,要能追着顾客讲半个小时不重样!” 罗阳一口气下达了一连串指令,王强在电话那头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套后世烂大街的零售打法,在这个年代简直是降维打击。 “明白了罗阳哥!我马上去办!”王强挂断电话,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挂了电话,罗阳立刻找到了吴爱国。 ------------ 第六十八章:莞城的新格局 “吴大哥,莞城那边要上新货,你今晚辛苦一趟亲自押车送过去。” 吴爱国二话不说立刻点头。 “放心,保证天亮前送到!” 当晚,向阳牌作坊灯火通明。 吴爱国指挥着工人将一箱箱崭新的成人休闲装搬上卡车。 林晓燕则拉着几个手巧的女工,用罗阳描述的方法连夜赶制了几张巨大的宣传海报。 而罗阳则通过长途电话,亲自给莞城专柜的几个售货员进行了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魔鬼式”销售培训。 第二天清晨,当莞城服装批发市场再次开门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向阳牌的专柜一夜之间扩大了一倍,装修焕然一新。最显眼的位置挂满了色彩鲜艳的成人休闲装。几张巨大的海报用最粗的红字写着宣传语,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两个精神抖擞的女售货员拿着大声公,站在门口一遍遍地重复着培训话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向阳牌新款休闲服,清凉透气,吸汗不粘身!假一赔十,假一赔十啦!” 龙哥清理假货留下的市场真空,和那些被没收了货物、心怀怨气的摊贩,都成了向阳牌新店开业最好的背景板和免费广告。 一个上午的时间,王强准备的第一批五百件成人休闲装就被抢购一空。 王强站在堆满钞票的收银台后,激动地再次拨通了罗阳的电话。 “罗阳哥!爆了!彻底爆了!快补货!有多少要多少!” 电话这头,罗阳只是淡淡一笑,他放下电话,转身走进了红星厂技术科的办公室。 红星厂技术科的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古怪。 老周,周师傅,正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站在一个叫小李的年轻徒弟身后。 小李的手握着鼠标,额头上全是汗,他正按照老周画的草图在电脑上绘制一个轴承的内圈。 “不对,不对!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个圆角的半径是三点五不是三点四!你这鼠标就不能再往右挪一挪?”老周的声音很不耐烦,他习惯了铅笔在图纸上精确到毫米的感觉,对电脑上这些像素点的移动充满了不信任。 “周师傅,我……我这已经是最小的移动单位了。”小李快哭了,他指着屏幕,“您看,再动一下就跳过去了。” “什么叫跳过去?这洋玩意儿就这么不经用?”老周吹胡子瞪眼。 罗阳在一旁看得想笑,他走上前拍了拍小李的肩膀,然后对老周说。 “周师傅,您别急。电脑画图不是靠手挪,是靠输参数。” 他从小李手里接过鼠标,点开了尺寸标注的对话框,在里面输入了“3.5”,然后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那个原本略显生硬的圆角瞬间变得平滑而标准。 老周凑近了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就行了?” “这就行了。”罗阳笑道,“您想要多大的尺寸就告诉它多大的尺寸。它比您的手听话多了。” 另一个徒弟小王正在旁边练习设置参数。他有些紧张,一不小心把一个长度参数“50”输成了“500”。 只听“嗡”的一声,屏幕上那个原本比例协调的轴承零件图瞬间被拉成了一根可笑的细长棍子。 “哎呀!”小王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师傅,我……我把它弄坏了!” 老周刚想发火,罗阳却按住了他。 罗阳走到小王身边,平静地按下了键盘上的“Ctrl”和“Z”键。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屏幕上那根细长的棍子瞬间恢复了原状。 “这……”小王和老周,包括旁边的小李,三个人都看傻了。 “坏了还能变回来?”老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电脑就是这点好。”罗阳看着老周一字一句地说道,“手工画图,一笔错了,刮、擦、补,半天功夫没了,还留下一片狼藉。运气不好,整张图纸都得报废重画。” 他指了指屏幕。 “在电脑上没有‘错’这个字。你输错一个参数,一个指令就能撤销。别说画错了,就是你把整个厂房的设计图都删了,只要没保存也能给你找回来。” 罗阳转头看着两个面色发白的徒弟温和地说道。 “所以,你们要记住,用这东西胆子要大。别怕错,错了改回来就是了。多错几次,你们就什么都学会了。” 老周沉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和铅笔灰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那块能“起死回生”的屏幕。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几十年里因为画错一张图纸而熬过的那些通宵都像一个笑话。 那天下午,老周没有再骂人。 他搬了张凳子就坐在小李旁边。当小李再次遇到难题时,他没有再咆哮,而是沉声说了一句。 “别慌,问罗副科长,那玩意儿怎么输。” 半个月后,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小李和小王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轴承零件的电脑制图。 老周拿着一张由打印机输出的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全新图纸走进了生产车间。 他亲自守在机床边,看着工人按照这张“洋气”的图纸进行加工。 第一批十个零件生产出来,经过质检员的卡尺测量,十个全部合格! 要知道按照以前手绘的图纸,这种精度的零件次品率至少在百分之十五以上。 消息传到了张宇厂长的耳朵里。 他火急火燎地跑到车间,拿起一个刚加工出来的零件,又看了看那张电脑打印的图纸,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一把抓住罗阳的胳膊,眼睛里放着光。 “罗阳!这套系统!我们厂要了!不管多少钱都要!” 张宇厂长当场拍板。 “我马上就去市里申请专项经费!就说这是我们红星厂技术革新的生死一战!” 罗阳看着激动的张厂长,又看了看不远处正拿着电脑图纸和老师傅们讨论工艺的周师傅,他知道红星厂这艘老船终于要扬起新的风帆了。 而此时,向阳牌作坊的订单也如同雪片一般飞来。 莞城市场的火爆带动了周边城市的口碑。作坊的产能第一次出现了跟不上订单增长速度的情况。 ------------ 第六十九章:鼠标下的新世界 工人们不得不开始加班。 夜幕降临,向阳牌的作坊却比白天更加喧闹。 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汇成一片不知疲倦的交响曲,灯火通明的车间里每一个工人都埋头在自己的工位上,飞针走线。 订单太多了。 莞城专柜每天都在催货,新开拓的几个邻市代理商也挥舞着钞票等着向阳牌的衣服上架。 加班成了唯一的选择。 “大家再加把劲!赶完这一批就能休息了!”林晓燕在车间里来回走动给大家鼓劲。 但是连续几天的加班已经让不少工人显露出疲态。 “晓燕啊,这天天加班到九、十点,身体有点吃不消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工揉着酸痛的肩膀抱怨道。 “是啊,回家晚了,孩子都睡了,饭也凉了。” “这加班费虽然多,但人是铁饭是钢,总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儿。” 工人们的抱怨声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刚走进车间的罗阳耳朵里。 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静静地看了一圈。 他看到有的女工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忍不住打哈欠。 他看到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偷偷地啃着一个冰冷的馒头。 罗阳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转身走出车间,找到了正在办公室核对账目的苏晚晴。 “晚晴,这样下去不行。”罗阳的表情很严肃,“工人的身体会垮掉,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也无法保证。我们必须马上调整加班制度。” 苏晚晴放下笔,她也正为此事担忧。 “我明白。但是订单催得紧,不加班我们无法按时交货,会影响信誉。” “加班要加,但要让大家加得舒心,加得有盼头。”罗阳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你马上通知下去。”罗阳对苏晚晴说道,“从今晚开始所有加班的工人,作坊免费提供夜宵!” “夜宵?” “对!晚上八点准时开饭。标准不用太复杂,一人一碗鸡蛋面,再加两个大白馒头,管饱!这笔钱从作坊的利润里出。” 苏晚晴的眼睛亮了。这确实是个安抚人心的好办法。 “还有。”罗阳继续说道,“除了正常的加班费,从晚上八点以后每多加一个小时的班,在原有加班费的基础上每人每小时额外再补贴五毛钱!” 五毛钱! 一个小时五毛,两个小时就是一块! 这对于工人们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 “我马上去安排!”苏晚晴立刻行动起来。 半小时后,当林晓燕把这个消息在车间里宣布时,整个车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欢呼。 “什么?有鸡蛋面吃?” “加班还多给钱?一小时五毛?” “我的天!罗总真是活菩萨啊!” 刚才还满脸疲惫、怨声载道的工人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精神焕发。缝纫机的转速似乎都凭空快了几分。 晚上八点,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和白花花的馒头准时被送到了车间。 浓郁的香气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工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呼哧呼哧地吃着面一边聊着家常。 “哎,我家那小子下学期上初中,说是要交一笔择校费,好几百呢!我这正愁着上哪儿凑去。”之前抱怨身体吃不消的刘姐此刻一边吃面一边发愁。 “可不是嘛,现在的菜价也贵,猪肉都快吃不起了。” 罗阳端着一碗面也坐到了工人们中间。 他听着大家的聊天,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吃着。 刘姐看到老板就坐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憋不住心里的苦,叹了口气。 “罗总,让您见笑了。我们这些老婆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天到晚就为这些柴米油盐发愁。” “刘姐,这有什么见笑的。”罗阳喝了口面汤温和地说道,“谁家过日子都离不开这些。钱的事你别太着急。” 他看着刘姐布满愁容的脸认真地说道。 “作坊现在的效益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的工资也只会一天比一天高。这笔择校费你踏踏实实地干,存上几个月肯定就凑齐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罗阳的话平淡却真诚。 刘姐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看着他碗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鸡蛋面,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几滴泪水就掉了下来。 她连忙用手背擦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你,罗总。” 这一刻,她觉得心里那块为钱发愁的大石头好像轻了许多。 车间里,缝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暖意和力量。 另一边,吴爱国正在仓库里盘点新到的面料,他仔细地把几卷在运输途中略微受潮的布料挑了出来。按照苏晚晴的吩咐,这些布料不能用于制作成衣,但可以交给“边角料利用小组”做成发夹或者小口袋。 苏晚晴则在办公室里对着今天的账目进行最后的核对。 窗外夜色深沉,作坊里却像一个温暖而充满活力的大家庭。 罗阳吃完面并没有离开。他走进了红星厂的轴承车间,那里另一场更深刻的变革正等待着他去推动。 夜间的红星厂轴承车间比白天安静了许多,但依旧有几台机床在运转,这是为了赶一批加急的订单。 罗阳走进去的时候,孙师傅正拿着一个游标卡尺对着一个刚加工出来的轴承零件皱眉。 “又差了零点零二毫米!”孙师傅叹了口气,将那个零件扔进了旁边的次品筐里。 筐里已经躺着好几个闪着金属光泽却被打上不合格标签的“兄弟”。 “孙师傅,还在忙呢?”罗阳走上前。 “是罗副科长啊。”孙师傅抬起头一脸的无奈,“没办法,这批货要得急。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批老师傅手艺好像都退步了,次品率一直降不下来。” 罗阳拿起一个次品看了看,他很清楚这不是老师傅们手艺退步了。 而是他们的眼睛和手已经跟不上时代对精度的要求了。 “孙师傅,我有个想法。”罗阳放下零件看着孙师傅,“我想在车间推行一个新的生产制度。” ------------ 第七十章:深夜的一碗鸡蛋面 第二天一早,轴承车间的所有工人都被召集了起来。 一块小黑板立在车间中央,上面是罗阳亲手写的几行大字。 “第一:所有零件必须严格按照技术科下发的电脑图纸标准进行生产。” “第二:凡是经过检验精度完全达标的零件,计件单价在原有基础上上浮百分之十五!” “第三:凡是被检验为次品的零件,不仅没有计件工资,每生产一个次品还要从当月工资里倒扣五毛钱!” 这三条规定一宣布,整个车间瞬间炸了锅。 “什么?单价提高百分之十五?”一个年轻工人兴奋地喊道。 “你先别高兴!”旁边一个老师傅立刻泼了冷水,“你看看第三条,出次品还要倒扣钱!一个五毛,十个就是五块!这谁受得了?” “就是啊!这电脑图纸上的标准那么精细,小数点后面好几位,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错?” “这不是逼着我们喝西北风吗?” 工人们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面带抵触。他们习惯了凭经验干活,对那个精确到冰冷的电脑标准充满了畏惧和反感。 孙师傅也觉得这个制度太过严苛,他走到罗阳身边低声劝道。 “罗副科长,这个……是不是太狠了点?老师傅们干了一辈子,偶尔失手也是难免的。这么一搞怕是会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孙师傅。”罗阳的表情很平静,“我知道大家有顾虑。但是红星厂要想活下去,要想和别人竞争,靠的不是差不多的手艺,而是过硬的产品质量。” 他提高了音量让所有工人都能听见。 “我不是在逼大家,我是在用钱来奖励那些愿意追求更高标准的人!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能做出符合电脑图纸的合格品,你的工资绝对比厂里任何一个车间的工人都高!” “但是如果你还想抱着老经验做那些‘差不多’的活儿,那么对不起,红星厂不养闲人,更不为次品买单!” 罗阳的话斩钉截铁,没有留任何余地。 他指着那块黑板。 “这个制度先试行一周。一周后是拿高薪还是被扣钱,大家用自己手里的活儿来证明!”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车间,留下了一群表情各异的工人。 接下来的几天,轴承车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老师傅们第一次放下了“倚老卖老”的架子,开始拿着电脑图纸三五成群地研究上面的每一个数据。 他们看不懂英文缩写就去技术科问小李和小王。 他们不理解公差标注就去请教周师傅。 甚至连孙师傅也戴上了老花镜,开始学着看那些过去他认为“花里胡哨”的电脑图纸。 车间里争吵声少了,讨论声多了。 机床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卡尺一次次测量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每个人在加工完一个零件后都会反复地、仔细地进行自检,生怕那零点零几毫米的误差会让自己一天的辛苦打了水漂。 金钱的刺激和被淘汰的恐惧像两根鞭子,狠狠抽在每一个人身上。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 车间的次品率从之前的百分之十五骤降到了百分之五!整整降低了十个百分点! 而工人们的工资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技术好、学习快、工作认真的工人,工资普遍上涨了十几块甚至二十块。 一个姓王的老师傅技术全车间最好,他拿着自己比上个月多了二十三块五毛钱的工资条,手都在抖。 而那几个仗着自己是老师傅不肯学习新标准依旧我行我素的工人,工资条上的数字则难看得让他们抬不起头。 对比是如此的鲜明和残酷。 “我的乖乖,王师傅,你这个月工资快赶上车间主任了!” “还是罗副科长有办法!这下好了,干好干坏全凭本事说话!” “早知道这样,我前几天就该多跟周师傅请教请教!” 整个车间的风气彻底扭转了过来。 工人们看着王师傅手里的工资条,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所有人的想法都变了。 孙师傅拿着车间的生产报表找到了罗阳,他感慨万千。 “罗副科长,我老孙服了!”他由衷地说道,“以前总觉得手艺是根本。现在才明白,老手艺不能丢,但这新玩意儿是真能让大家多赚钱,让厂子有活路啊!” 罗阳笑了笑,他知道这场博弈他赢了。 而就在红星厂内部革新初见成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上了门。 是邻市纺织厂的李厂长。 他这次来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来求救的。 李厂长找到罗阳的时候是在向阳牌的作坊门口。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就这么一个人坐着长途汽车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看到罗阳时,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精明笑容的脸此刻写满了焦急和颓丧。 “罗总!”李厂长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罗阳的手,那力道大得让罗阳都感到有些意外。 “李厂长?你怎么来了?”罗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电话里说不清楚!”李厂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罗总,出大事了!你得救救我,救救我们纺织厂!” 罗阳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苏晚晴给他倒了杯水。 李厂长一口气将整杯水灌了下去,这才喘匀了气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自从邻市纺织厂和向阳牌签订了新的供货协议后,李厂长为了完成每月递增的供货量,也学着罗阳在厂里搞起了技术改造。 他花大价钱从外面请了几个“技术专家”,又从南方引进了几台据说是“最新”的二手纺织机。 本以为能让厂子产能翻番,没想到这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那几个狗屁专家就是一帮骗子!”李厂长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拿了我的咨询费胡乱指挥一通就跑了!新买的机器是人家淘汰下来的洋垃圾,三天两头出问题,织出来的布质量还不如我们原来的老机器!” ------------ 第七十一章:精度与金钱的博弈 “更要命的是,”李厂长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为了买这些破机器,我把厂里能动的资金全都投进去了,还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现在新机器用不了,老机器的生产计划也被打乱了。别说给你们向阳牌增加供货了,就连下个月的工人工资我都快发不出来了!” 罗阳静静地听着,心里大概明白了。 这就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李厂长看到了技术改造的好处,却没有罗阳那样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辨别能力,轻易就掉进了骗子和二手设备商联手挖好的坑里。 “罗总,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李厂长看着罗阳,眼神里充满了恳求,“红星厂那么个烂摊子你都能盘活。我们纺织厂的底子比它好多了,求求你给我指条明路吧!只要你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以后你们向阳牌的面料我成本价给你供!不,我亏本给你供!” 为了活下去,李厂长已经顾不上任何尊严和利益了。 罗阳没有立刻答应。 他看向一旁的苏晚晴,苏晚晴也正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意思是邻市纺织厂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坑,财务状况不明,设备问题重重,轻易插手很容易把自己也拖下水。 罗阳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心里却有另一个算盘。 向阳牌要想发展壮大,稳定的、高质量的并且能被自己掌控的供应链是至关重要的。 邻市纺织厂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上游供应商。如果它倒了,罗阳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和培养下一个供应商,这中间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且李厂长这次的危机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彻底将这家纺织厂纳入自己商业版图的机会。 “李厂长,帮你不是不可以。”罗阳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厂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罗阳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敲在李厂长的心坎上。 “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我要你让出纺织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罗阳淡淡地说道。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厂长的嘴巴张得老大,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这不等于把整个厂子都卖给罗阳了吗?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拱手让人? “罗……罗总,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啊!”李厂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你可以这么理解。”罗阳的回答直接而残酷,“我接手的是一个欠着银行贷款、发不出工人工资、机器半死不活的烂摊子。我要投入资金,投入技术,投入管理,去把它救活。我要承担所有的风险。” 他看着李厂长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你李厂长。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保住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保住你的厂长位置,等着未来拿分红。你觉得这笔买卖是你亏了还是我亏了?” 李厂长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他知道罗阳说的是事实。 靠他自己,纺织厂只有死路一条。而罗阳是唯一可能救活它的人。 他是在趁火打劫,但他给出的也是唯一的生路。 苏晚晴在一旁也被罗阳的魄力震惊了。 她原本只是想提醒罗阳不要轻易介入,没想到罗阳一开口就是要直接吞下整个纺织厂! 这种商业上的侵略性和野心让她感到一阵心悸,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李厂长的声音沙哑。 “可以。”罗阳站起身,“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同意,我带资金和技术团队过去。如果不同意,那我们之间的供货协议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罗阳下了最后的通牒。 他很清楚李厂长没有别的选择。 送走失魂落魄的李厂长,苏晚晴终于忍不住开口。 “罗阳,你真的打算收购纺织厂?我们的资金……恐怕不够。” “钱不是问题。”罗阳的眼神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我自有办法。”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晚晴,你记住。当你的对手犯错时,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比他更狠、更快。因为商业就是一场战争。” 苏晚晴看着罗阳,她被那句“商业就是一场战争”所带来的冲击震得一时失语。这已经不是她所理解的做买卖,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冷酷的生存法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震撼中抽离出来,回归到最现实的问题。 “收购纺织厂,我们的资金根本不够。”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作坊和红星厂这边都需要持续投入,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加起来恐怕连李厂长欠银行的贷款都还不清。” “谁说我们要用自己的钱了?”罗阳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 他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因加班而灯火通明的作坊,那里是他帝国的基石,是他所有计划的起点。 “红星厂的技术改造已经有了成果,张厂长正在申请专项经费,这笔钱很快就能到位。有了这笔钱,我能让红星厂的产能和信誉变成我们在银行面前最大的底气。” 罗阳没有说得太细,但他话语里的自信感染了苏晚晴。她虽然不完全明白罗阳要如何操作,但她选择相信。这个男人总能创造奇迹。 “我明白了。”苏晚晴不再追问资金的细节,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我会准备好收购需要的所有法律文件和财务评估框架。只要他点头,我们随时可以接手。” 罗阳赞许地点点头。这就是他欣赏苏晚晴的地方,专业、高效,永远能跟上他的节奏。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是王强从莞城打来的。 “罗阳哥!”王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让我试卖的那批成人休闲装,有动静了!” ------------ 第七十二章:三天之期 罗阳示意苏晚晴也过来听。 “今天一个下午就卖了五十件!”王强几乎是在喊,“有个后生仔穿着新衣服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回来又带了三个兄弟一人买了一件!他说这布料穿着比的确良凉快多了,出汗也不粘身,下地干活都耐磨!” 罗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成了。 棉涤混纺面料的优点,在这个年代就是降维打击。 “顾客都喜欢什么颜色?”罗阳直接问关键问题。 “跟您说的一模一样!年轻人就抢那个亮黄色和浅蓝色。几个上了年纪的,都挑藏青和深灰。”王强对罗阳的预判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好。”罗阳果断下令,“我让晓燕姐再给你加做两百件,颜色就按这个比例来。你记住,货架上永远要把亮色摆在最前面。” “明白!” “另外,告诉你的售货员,从明天开始重点宣传‘耐磨’和‘吸汗’这两个点。就跟顾客说,这衣服穿着下地干活,一个夏天都磨不破!”罗阳补充道。 “好嘞!罗阳哥,你就瞧好吧!” 挂断电话,罗阳看向苏晚晴,两人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喜悦。向阳牌的第一款成人服装,一炮而红。 苏晚晴立刻拿起笔和本子,开始飞快地计算。 “莞城一个专柜一天能卖五十件,那我们新开拓的三个邻市代理商加起来一天至少能卖一百件。一个月就是三千件。如果李厂长的纺织厂……” 她的话停住了,抬头看向罗阳。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罗阳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纺织厂。向阳牌的扩张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小作坊的供货能力。没有稳定且可控的上游供应链,这辆飞速奔驰的战车随时可能因为缺少燃料而熄火。 罗阳看着她,微微一笑。 “现在,你还觉得收购纺织厂是一步险棋吗?” 苏晚晴摇了摇头,她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眸前所未有地明亮。 “不。”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们必须打赢的淮海战役。” 罗阳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在几百公里外的邻市,李厂长正一个人坐在招待所冰冷的床沿上。他抽着烟,烟灰掉了一地也浑然不觉。 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罗阳那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是他从一个小组长一步步干到厂长的全部骄傲。就这么拱手让人? 他不甘心。 可是,不给又能怎么样?银行的催款通知、工人们等着发工资的焦灼面孔、还有车间里那几台趴窝的“洋垃圾”,每一件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拿起电话,想找几个老关系借点钱周转一下。 “喂,老张啊,我,老李……” “哎呀,是李厂长啊!真不巧,我这两天手头也紧,孩子上学要交钱……要不你再问问别人?” 电话被匆匆挂断。 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老刘,你上次不是说……” “老李啊,实在对不住,我老婆生病住院了,钱都交了押金了。你这事儿……我真是爱莫能助啊。” 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厂长颓然地放下电话,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罗阳给他的,确实是趁火打劫。 但那也是唯一的生路。 三天的时间,就像三道催命符,悬在他的头顶。 就在李厂长备受煎熬的同时,红星厂却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罗阳刚接起来就听到张宇厂长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开。 “罗阳!快来我办公室!快!”张宇的语调里满是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罗阳赶到厂长办公室时,张宇正拿着一张传真纸,手都在哆嗦。技术科的周师傅也在,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挂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厂长,怎么了?” “订单!订单!”张宇把那张传真纸拍在桌子上,“邻省机械厂的订单!五千块!指明要我们用新技术生产的那批高精度轴承!” 五千块! 金额虽然不大,但意义却非同凡响。 这是红星厂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技术实力,拿到了本省之外的订单! “太好了!”罗阳也难掩兴奋。这意味着他为红星厂规划的技术革新路线,被市场验证是完全正确的。 “是啊!太好了!”张宇一拍大腿,“我刚才就跟对方通了电话,人家说了我们送去的样品是他们找了好几家厂里质量最好的!精度最高!他们还说,如果这批货用得好,后面还有更大的单子!” 周师傅在一旁补充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 “我那两个徒弟,小李和小王,现在已经能独立设计一些复杂的零件了。这张订单上的轴承,就是小李主导设计的。这帮年轻人,学得是真快啊!” “好!好!好!”张宇连说三个好字,他走到罗阳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罗阳,你就是我们红星厂的福星!” 他当即宣布:“今天晚上厂里请客!所有轴承车间的工人,食堂加餐!管他什么标准,必须有红烧肉!必须有大盘的炒青菜!” 消息传到轴承车间,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晚上,红星厂的食堂里热闹非凡。一张张桌子上都摆着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和翠绿的青菜。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和自豪。 张宇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同志们!今天这顿饭是为大家庆功的!我们红星厂拿到了邻省的订单!这是我们厂多少年没有过的好事了!” 食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都要感谢我们技术科的罗副科长!”张宇把罗阳拉到身前,“是他给我们带来了新技术,带来了新希望!” 掌声更加热烈了。工人们看着罗阳,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罗阳示意大家安静,他把周师傅请到了台前。 “这个功劳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罗阳大声说道,“更要感谢像周师傅这样愿意接受新事物、愿意带着大家一起进步的老前辈!” ------------ 第七十三章:红星厂的新篇章 周师傅有些不习惯这种场面,他局促地搓了搓手,但还是接过了话筒。他看着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有他带出来的徒弟,也有他共事了几十年的工友。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以前总觉得这电脑是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不顶用。”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现在明白了。”周师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电脑不是要取代我们的手艺,它是让我们的手艺变得更准、变得更值钱!” “时代变了,我们当工人的也不能落在后头!只要肯学,咱们这双手配上这新玩意儿,就能做出全中国最好的轴承!” 周师傅的话朴实却充满了力量。 “说得好!”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食堂里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这一次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整齐、更加有力。 它宣告着,红星厂里那些陈旧的观念和隔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一个新的时代,真正来临了。 罗阳看着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内心也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红星厂这艘重获新生的战舰,已经可以作为他商业版图里最坚固的旗舰。 他现在有足够的底气和筹码,去面对李厂长,去吞下那家纺织厂了。 他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对苏晚晴低声说道。 “晚晴,帮我约一下市工商银行的信贷科王科长。” “你要用红星厂的名义贷款?”苏晚晴立刻反应过来。 “不。”罗阳摇了摇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要用邻省机械厂这张五千块的订单,和未来更大订单的预期,去撬动一笔五十万的贷款。” 用一张还没开始生产的订单,去贷一百倍的款?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个男人,他的野心和胆魄,简直是疯了! 在罗阳准备撬动银行贷款的同时,苏晚晴和林晓燕则在向阳牌的作坊里进行着一场精细到极致的“抠门”革命。 莞城专柜和新代理商的订单雪片般飞来,尤其是新推出的成人休闲装,几乎是生产出来就被抢光。裁剪车间成了整个作坊最繁忙的地方。 “苏小姐,你看。”林晓燕指着裁剪台下堆积的布料,“现在产量大了,这些边角料也越来越多,每天都要扔掉好几筐,太可惜了。” 苏晚晴蹲下身,捡起几块碎布。她发现虽然是边角料,但很多布块的面积并不小,只是形状不规则。 “晓燕,我们之前的裁剪图是把所有尺码的样板都混在一起排版的吧?”苏晚晴问道。 “是啊,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方便嘛。” “问题就出在这里。”苏晚晴的脑子飞速运转,“不同尺码的衣服部件大小不一样。混在一起排版,空隙就多,浪费就大。” 她站起身,拉着林晓燕走到一块空白的布料前。 “我们重新排版。”苏晚晴拿起粉笔在布料上画着,“把所有大号尺码的样板集中在一块区域,中号的集中在另一块,小号的也一样。这样同尺寸的部件紧挨着,能把布料的利用率提到最高。” 林晓燕看着苏晚晴画出的示意图,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剩下的边角料就会变成比较规整的长条,而不是现在这些零零碎碎的布块了!” 两人说干就干。她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所有童装和成人装的裁剪图按照身高和尺码,重新进行了分组排版。 新的排版方式一推行,效果立竿见影。 裁剪车间每天产生的边角料垃圾足足减少了一半。布料的综合利用率经过苏晚晴的精确测算,从原来的百分之八十五硬生生提高到了百分之九十三! 这百分之八的提升,意味着每个月能为作坊省下数千元的布料成本。 而那些被节省下来的、形状更规整的边角料,则成了“边角料利用小组”女工们手里的宝贝。 她们不再只做简单的发夹和蝴蝶结。 “苏小姐,您看,我们用这些长条布料做了这种小钱包,里面还能分层呢!”一个手巧的女工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个用不同颜色碎布拼接而成的小钱包,针脚细密,还用一小截布条做了一个精致的腕带。 “太漂亮了!”林晓燕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我们还做了这种小沙包,里面装上绿豆,小孩子最喜欢玩了!” 一批批比之前更加精致、更加实用的小玩意,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 苏晚晴当即决定:“从今天起,这些小赠品也分等级。买一件童装送一个发夹。买两件送一个小钱包。买三件以上,或者购买我们的新款成人装,就送一套五个的小沙包!” 这个“阶梯式赠品”策略,立刻引爆了市场。 王强在电话里激动地喊:“苏小姐,您是不知道啊!现在好多客人就是冲着咱们的赠品来的!有个女顾客为了凑齐一套那个小沙包,一口气给她家里三个孩子每人买了两套衣服!还有人专门打听,问我们那个小钱包能不能单卖!” 数据是最好的证明。 仅仅一周时间,莞城专柜的顾客复购率就因为这些“不要钱”的小玩意儿上涨了百分之十二。 与此同时,王强反馈的另一个信息也引起了苏晚晴的注意。 “苏小姐,好多女顾客都说咱们的成人休闲装虽然好穿,但是腰身太宽了,不显身材。她们南方女同志骨架小,喜欢穿收身一点的。” 苏晚晴立刻找到了林晓燕。 “晓燕,我们得马上调整女款的版型。” “我也正想跟您说这事呢!”林晓燕拿出一张刚画好的草图,“您看,我试着在腰部这里加了两条省道,这样穿起来就能更贴合腰线,显得人精神。” 苏晚晴看着图纸,又补充道:“下摆可以稍微做成带一点弧度的,不要像男款那样是平的。这样更能凸显女性的柔美。” 两人一拍即合。林晓燕连夜就带着两个徒弟修改了版型,做出了新的样衣。 当新款的收腰休闲装送到莞城专柜时,立刻就被抢购一空。 ------------ 第七十四章:乡间的新路 苏晚晴站在车间门口,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每一分成本都被压榨到极致,每一分开销都转化成了利润,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管理的魅力。 而她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给了她最大信任和发挥空间的男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罗阳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神情颓丧,却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的人。 是邻市纺织厂的李厂长。 三天之期,到了。 李厂长站在罗阳的办公室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三天时间他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着罗阳,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同意。” 这三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罗阳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晚晴。”罗阳看向身边的苏晚晴。 “合同和股权转让协议都在这里。”苏晚晴立刻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放在李厂长面前的桌上。 李厂长睁开眼,看着那份协议书上“百分之五十一”的字样,心脏忍不住抽痛了一下。但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拿起笔,颤抖着在需要签名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落笔的那一刻起,这家他经营了一辈子的纺织厂就不再姓李了。 “很好。”罗阳站起身,“李厂长,从现在开始,你依然是纺织厂的厂长,负责日常生产管理。你的工资和奖金只会比以前更高。” 李厂长麻木地点了点头。 “苏晚晴会作为向阳牌的代表,出任纺织厂的财务总监,负责审计全部账目,并核算债务。吴爱国会带一个技术小组过去,评估和维修你们的设备。”罗阳迅速下达指令,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走到李厂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厂长,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我向你保证,不出三个月,纺织厂的利润会比你之前任何时候都高。你那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会比你原来百分之百的股份更值钱。” 罗阳的话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自信。李厂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新老板”,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送走李厂长,苏晚晴立刻带着财务人员和吴爱国的技术小组,登上了前往邻市的汽车。接收一个工厂千头万绪,她必须争分夺秒。 罗阳则把吴爱国留了下来。 “吴大哥,厂子的事晚晴去就行。你这边还有个更重要的事。” “罗阳,你吩咐。”吴爱国憨厚地答道。 “我听说你最近为了躲路政检查,找到了一条新的运输路线?”罗阳问道。 吴爱国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 “是啊!罗阳,你不知道那条老路最近查得太严了,三天两头拦车,耽误时间不说,还总想找点茬。我琢磨着不行,就开着车在地图上找,真让我找到一条从乡下穿过去的路!” 他兴奋地比划着。 “那条路虽然是土路,但路况还行。关键是全程都碰不到一个穿制服的!我算过了,从邻市纺织厂开到咱们这儿,能比原来快至少两个小时!车上的布料颠簸少了,损耗也降了不少!” 罗阳的眼睛亮了。 在这个年代,物流就是企业的生命线。一条稳定、高效、低成本的运输路线,其价值不亚于一条新的生产线。 “走,吴大哥。”罗阳当机立断,“你现在就带我去跑一趟这条新路。我要亲眼看看。” “好嘞!” 吴爱国发动了那辆半旧的解放卡车,载着罗阳驶离市区,一头扎进蜿蜒的乡间小路。 卡车行驶在土路上,扬起阵阵尘土。道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和成片的甘蔗林,充满了八十年代南国乡村的独特气息。 罗阳打开车窗,任由带着泥土芬芳的风吹在脸上。他前世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待得太久,此刻反倒觉得无比惬意。 “吴大哥,这条路你跑熟了?” “熟,太熟了!闭着眼都能开!”吴爱国自豪地拍着方向盘,“前面拐个弯,有个挺大的集市,那儿的橘子又甜又便宜,等会儿我给你买几斤尝尝!” 卡车果然如吴爱国所说,在经过一个村口后,前方变得热闹起来。一个自发形成的乡村集市出现在路边。 卖菜的、卖鸡鸭的、卖农具的,各种摊位沿着土路摆开,十里八乡的村民聚集在这里,讨价还价,充满了生活气息。 吴爱国把车停在路边,熟门熟路地跑去买橘子。 罗阳没有下车,他靠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个充满年代感的集市。 他注意到,集市上的人们穿着大多朴素,颜色也以灰、黑、蓝为主。很多人身上的衣服都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亮黄色向阳牌休闲装的年轻人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从集市中穿过。 那鲜亮的颜色在人群中是如此醒目。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件衣服吸引了过去。罗阳清楚地看到,几个年轻小伙子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 一个巨大的、被他忽略的市场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 吴爱国抱着一大袋金灿灿的橘子回到车上,他递给罗阳一个。 “尝尝,罗阳,保准甜!” 罗阳接过橘子,却没有吃。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吴大哥。”罗阳忽然开口,“你停下车,我们去路边那个小卖部坐坐。” “好嘞。”吴爱国虽然不解,但还是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小卖部门口。 那是一家典型的乡村小卖部,水泥砌的柜台,后面摆着几排货架,上面是些烟酒、糖果和日用品。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摇着一把蒲扇,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老板,来两瓶汽水。”罗阳说着,递过去一张一块钱的纸币。 老板接过钱,慢悠悠地从装满井水的大木桶里摸出两瓶冰凉的橘子味汽水。 罗阳和吴爱国就坐在小卖部门口的长凳上,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和老板闲聊起来。 “老板,生意不错啊。”罗阳剥开一个橘子,递给老板一半。 ------------ 第七十五章:橘子与市场 “嗨,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老板接过橘子,也不客气,“你们是城里来的吧?这大卡车是拉货的?” “是啊,跑运输的。”罗阳顺着他的话说道,“经常走这条路,看你们这儿挺热闹。” “那是,方圆十几个村的人都上我们这儿赶集。”老板嚼着橘子,话匣子也打开了,“就是大家伙儿手里都没啥钱,买东西都抠搜的。” 罗阳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看大家穿的衣服都挺朴素的。是不是城里那些时髦的衣服在你们这儿卖不动啊?” “卖得动?怎么卖不动!”老板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他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我侄子从莞城回来,就穿了件黄色的衣裳,跟刚才过去那个后生仔身上的一样!好家伙,我们村里的小伙子眼睛都看直了!天天围着我侄子问在哪儿买的,多少钱。” “那他们怎么不买呢?”罗阳追问。 “买?一件要十八块钱!我跟他们说,他们吓得直咂舌。”老板叹了口气,“十八块,够一家人半个月的嚼用了。谁舍得啊?” 他指了指集市上的人们。 “我们这乡下地方,买衣服就图两样。第一,要耐穿,最好是能穿个三五年不坏的。第二,就是得便宜。要是能有七八块钱、质量又好的衣服,我跟你说,保准抢疯了!” 七八块钱。 耐穿。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罗阳的思绪。 他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主攻城市市场,用新颖的设计和优良的品质占领中高端市场,获取高额利润。 但他忽略了,在这个年代,中国最庞大的人口依然在广袤的农村。 这是一个数以亿计的庞大市场,一个对价格极其敏感、对品质有着最朴素要求的“下沉市场”。 前世,那些电商巨头为了争夺这个市场,打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在1988年,这片广阔的蓝海还是一片无人涉足的处女地。 向阳牌棉涤混纺面料的耐磨特性,完美契合了“耐穿”的需求。 而收购了纺织厂,掌握了上游成本,他完全有能力在保证利润的前提下,推出一个价格足够低的子品牌,专门收割这个市场! 罗阳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比莞城、比所有城市市场加起来还要大上十倍、百倍的金矿! “老板,谢了。”罗阳站起身,将手里剩下的半瓶汽水一饮而尽。 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却点燃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 “吴大哥,我们走。”罗阳跳上卡车,他的双眼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吴爱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愣,也赶忙跟着上了车。 “罗阳,咋了?” 罗阳没有回答,他看着前方那条通往无尽村庄的土路,那条路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条铺满黄金的康庄大道。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吴爱国,郑重地说道: “吴大哥,从今天起,我们不光要走这条路。” 罗阳的手指向了道路两旁的广袤田野和远处的村庄。 “我们还要把货铺满这条路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吴爱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卡车差点开进旁边的水沟里。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扭头看着罗阳,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罗阳,你……你说啥?把货铺满这些地方?”他指着窗外那些零零散散的村庄,“这都是些穷乡僻壤,谁买得起咱们的衣服?” “现在买不起,不代表以后买不起。”罗阳的视线越过吴爱国,投向远方连绵不绝的田野,那里蕴藏着一个被所有商人忽视的巨大金矿。 他收回目光,看着吴爱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释:“吴大哥,城里人一件衣服穿一季就想换新的,图的是好看。乡下人一件衣服要穿好几年,图的是什么?” 吴爱国想了想,憨厚地回答:“那肯定是结实耐穿啊!” “这就对了。”罗阳一拍大腿,“我们的布料,最不怕的就是磨!我们要做一种衣服,一种专门卖给乡下人的衣服,让它便宜,让它结实,让所有人都买得起,穿得久!” 吴爱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大学问,但他听懂了罗阳话里的意思,那就是要让乡亲们都能穿上好衣服。 卡车重新发动,沿着这条土路向着城市的轮廓驶去。在罗阳的脑海里,这条路已经不再是一条简单的运输捷径,而是一条即将被他用商品和财富铺满的黄金之路。 几天后,红星厂发工资的日子。 整个厂区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狂欢的气氛。尤其是轴承车间的工人们,当他们从财务科领到崭新的工资条时,一个个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二十三块五!我这个月多拿了二十三块五!”王师傅,那个技术最好的老师傅,捏着工资条,翻来覆去地看,粗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的天,老王,你这都快一百块了!比张厂长都高了吧!” “什么叫本事?这就叫本事!人家老王加班最多,做出来的件个个都是优等品,拿高工资活该!” 一群人围着王师傅,羡慕的、嫉妒的、感慨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干劲。金钱的刺激,远比任何空洞的口号都来得有效。 中午的食堂,更是将这种喜悦推向了顶峰。 新砌的打饭窗口前排起了长龙。窗口上方的小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着今日菜色:红烧肉、土豆烧鸡块、麻婆豆腐、清炒小白菜……足足八个菜,荤素搭配,热气腾腾。 “给我来一份红烧肉!多加点汤!” “师傅,这鸡块能多给一块不?我下午还得加班呢!” 工人们端着装得冒尖的饭盒,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食堂里不再是以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扒饭声,取而代之的是筷子碰撞的清脆声和高声谈笑的喧闹。 “真香啊!这肉炖得,入口即化!”一个年轻工人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可不是嘛!我进厂五年了,头一次见食堂天天有肉吃,还不要肉票!” ------------ 第七十六章:黄金之路 孙师傅端着饭盒,默默地听着周围的议论。他碗里也有一份红烧肉,但他没怎么动,只是小口地吃着米饭。他在想,等会儿下班,得去供销社看看,给家里的小孙子买点什么。 厂里的效益好了,最先发生变化的,是厂区门口的景象。 以前每到下班时分,厂门口总会聚集着不少推着小车卖菜、卖水果、卖针头线脑的工人家属。现在,这些小摊贩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半。 家里的男人能挣到钱了,女人就不用再风吹日晒地出来抛头露面。 刘姐在向阳作坊下了班,哼着小曲往家走。刚走进家属院,就被一个邻居嫂子拉住了。 这位张嫂的丈夫就在红星厂轴承车间上班,以前她总是在厂门口卖自己做的鞋垫补贴家用。 “晓燕妹子,跟你打听个事儿。”张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张嫂,啥事啊?”刘姐停下脚步。 “你看,我们家那口子现在厂里工资高了,我也就不去摆摊了,天天在家闲得慌。”张嫂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我听说,你们那个向阳作坊,现在效益特别好,还缺不缺人啊?我手脚也麻利,会踩缝纫机!” 刘姐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也曾为了几百块的择校费愁得掉眼泪。而现在,她不仅还清了钱,每个月还能存下一点。 她挺直了腰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缺人!怎么不缺!我们的衣服都快卖疯了!”刘姐拍着胸脯保证,“张嫂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帮你问问我们罗总和苏总监!只要你肯干,我们作坊就要!” “哎呀!那可太谢谢你了!”张嫂激动地握住刘姐的手。 刘姐看着对方感激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觉得,自己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女工,更是这个正在飞速向前的大家庭里,一个能帮得上别人忙的体面人了。 孙师傅最终还是没舍得给自己买什么。 他拿着那个月多出来的二十多块钱,加上自己攒下的一点积蓄,一咬牙,去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店,推回来一辆崭新的“永久牌”儿童自行车。 车身是翠绿色的,车把上还挂着两个红色的塑料彩带,在风中飘扬。 “爷爷!爷爷!是给我的吗?”六岁的小孙子看到自行车,眼睛都亮了,围着车子又蹦又跳。 “是给你的,是给你的。”孙师傅的脸上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孙子抱上车座。 “慢点,脚踩着,手扶稳。” 傍晚的红星厂门口,空地上。孙师傅弯着腰,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托着后座,推着孙子在夕阳下歪歪扭扭地学骑车。 小家伙既兴奋又紧张,车子一晃就大叫起来。 “爷爷!要倒了!要倒了!” “倒不了!爷爷扶着呢!”孙师傅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这辆自行车花了他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可他一点也不心疼。他觉得值。厂子效益好了,他拿的钱多了,能让孙子高兴,能让家里人过得舒坦,这比什么都值。 罗阳从技术科出来,正准备回作坊,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 夕阳将爷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的欢笑声和老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前世,直到父亲去世,他都没能让老人过上几天真正舒心的日子。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现在,看到孙师傅脸上的笑容,看到红星厂里重新焕发的生机,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块缺憾,正在被一点点地填补起来。他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工厂的命运,更是一个个家庭的悲欢。 “罗副科长!”孙师傅也看到了罗阳,他停下来,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罗阳走了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然后拍了拍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孙师傅,这车可真漂亮。” “嗨,瞎花钱。”孙师傅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得意却藏不住,“小子天天念叨,没办法。现在厂里挣得多了,也就狠下心给他买了。” “这是好事啊。”罗阳笑着开口,“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嘛。我看您这日子,是越过越有样了。” 一句“越过越有样了”,说到了孙师傅的心坎里。 他看着罗阳,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副科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而真诚的感激。他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罗副-科长,以后车间里有啥活,你尽管吩咐!我们这帮老骨头,别的不会,力气有的是!保证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这句承诺,比任何书面报告都更有分量。 罗阳笑了。他知道,人心,他已经彻底得到了。红星厂这艘战舰,不仅修好了发动机,还加满了油,换上了一批最忠诚可靠的水手。 告别了孙师傅,罗阳骑着自行车往向阳作坊赶去。 路上,他想起了吴爱国带他走过的那条乡间土路,想起了那个集市上人们渴望而又犹豫的眼神。 红星厂的工人们日子好起来了,可是在那些更广阔的土地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连一件结实耐穿的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他的商业帝国,不能只建立在城市里。 他要做的,是让“向阳牌”的光芒,不仅照亮城市的橱窗,更能照进那些乡间土路旁的每一户人家。 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缓缓铺开。 而此时,在繁华的莞城,另一颗属于他商业版图的棋子,也即将落下。 王强站在一间刚刚装修好的店铺门口,激动地搓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崭新的向阳牌休闲装。 明天,向阳牌在莞城的第二家专柜,就要开业了。 新店的位置,是王强磨破了嘴皮子才盘下来的。 它不在最热闹的商业主街,而是选在了主街旁边的一条巷子口。这里的人流量虽然比不上主街,但租金便宜了将近三成,而且辐射范围更广,能覆盖到附近好几个大型居民区。 ------------ 第七十七章:孙师傅的自行车 “罗阳哥,你放心,这地方我考察了半个月!每天早上买菜的,下午接孩子的,晚上出来遛弯的,都得从这儿过!人气绝对旺!”王强在电话里向罗阳汇报时,充满了自信。 罗阳对王强的选址非常满意。王强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闷头卖货的小伙子,他开始懂得思考成本、人流和目标客户,这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新店的装修风格,完全按照罗阳的构想来执行。 摒弃了八十年代常见的深色木柜和玻璃柜台,整个店铺以明亮的浅木色为主色调。一排排开放式的货架代替了封闭的柜台,让顾客可以随意触摸和挑选衣服。 墙壁刷成了暖白色,挂着几幅莞城的老照片,平添了几分温馨的怀旧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店铺最里面用木板隔出来的两个小空间,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上面用红线绣着三个字:试衣间。 在这个年代,服装店里设立专门的试衣间,绝对是个新鲜事物。大多数人买衣服,都是在身上比划一下,或者干脆套在原来的衣服外面试试。 “强哥,搞这个干啥?多占地方啊,还费木头。”负责装修的师傅很不理解。 “你懂啥!”王强把罗阳教给他的话学得惟妙惟肖,“买衣服,穿在身上好不好看,跟拿在手里比划,那是两码事!咱们要让客人穿得舒心,买得放心!这叫体验!” 开业当天,天还没亮,王强就带着两个新招的售货员在店里忙活开了。 擦玻璃、拖地、把每一件衣服都熨烫平整,按照尺码和颜色挂上货架。 店铺门口,一挂长长的大地红鞭炮已经准备就绪。 “强哥,都准备好了!” “好!”王强深吸一口气,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引线。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炸响,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仿佛一片喜庆的红云。周围的邻居和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在店铺门口围成了一圈。 鞭炮声刚落,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就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龙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王强兄弟!恭喜!恭喜啊!”龙哥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条街。 “龙哥!您怎么亲自来了!”王强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龙哥的出现,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在莞城,认识这辆“粤S00008”车牌的人可不少。 “你新店开张,我这个当哥哥的能不来捧场吗?”龙哥把花篮往门口一放,拍了拍王强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那些围观的街坊邻居,提高了音量。 “各位街坊邻居!这是我王强兄弟开的第二家店!卖的‘向阳牌’衣服,我龙某人全家都在穿!质量好,穿着舒服,价格还公道!”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西装,又指了指王强身上的休闲装。 “我跟你们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佩服的人不多,罗老板算一个!”龙哥的话掷地有声,“他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实在’!不坑人,不骗人!你们买他家的东西,一百个放心!” 这番话的效果,比任何广告都管用。 龙哥是什么人?那是莞城道上响当当的人物,现在更是转型做了正经生意的大老板。他亲自站台说好的东西,那还能有假? 人群里,一个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 “老板,那件蓝色的休闲装,给我拿一件!” “好嘞!”王强精神一振,连忙招呼售货员,“给这位大哥拿一件L码的!” “能试试吗?”那人问道。 “当然能!”王强一指后面的试衣间,自豪地说道,“大哥,您去里面试,地方宽敞,还有镜子!” 男人将信将疑地拿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几分钟后,当他从里面走出来时,眼睛里放着光。 “不错!真不错!比我身上这件的确良的舒服多了!行,就要这件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气氛就彻底被点燃了。 “我也要一件!给我老婆买!” “有小孩子的吗?我想给我儿子买一套!” “那个试衣间真能试啊?那我也试试!” 小小的店铺里瞬间挤满了人。王强和两个售货员忙得脚不沾地,一个负责拿货,一个负责介绍,王强自己则守在收银台前,收钱收到手软。 龙哥没有多待,他看着店里火爆的场面,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罗阳身边,低声说道:“罗老板,你这生意经,我是真服了。你这哪是卖衣服,你这是在莞城,一颗一颗地钉钉子啊。” 罗阳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只是开始。莞城的两颗钉子还不够,他要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钉下成千上万颗钉子,建成一个无人能及的商业帝国。 龙哥驱车离开,临走前,他摇下车窗,对罗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罗老板,莞城这池子水,最近不太平。有人看你风生水起,眼红了。万事,多加小心。” 罗阳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眼红?这是必然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动的,是整个莞城服装市场的蛋糕。那些旧有的势力,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不过,他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这个时代,谁掌握了更先进的生产力,谁掌握了更广阔的市场,谁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而他,两者皆有。 夜幕降临,喧嚣了一天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 向阳牌第二专柜的卷帘门终于缓缓拉下,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亮。 王强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两个新来的女售货员也累得够呛,一个靠着货架,一个直接坐在了装衣服的纸箱上,不停地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腿。 太火爆了。 从早上八点开门,到晚上九点关门,十三个小时里,店里的客人几乎就没断过。 ------------ 第七十八章:莞城的第二颗钉子 “强哥,我们……我们今天卖了多少啊?”一个叫小莉的售-货员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兴奋。 王强没有立刻回答,他撑着地站起来,走到那个被他当成宝贝的钱箱子旁边。 那是一个用木头打造的,带着一把铜锁的箱子。他拿出钥匙,郑重地打开了锁。 满满一箱的钱。 有一毛、两毛的纸币,也有五毛、一块的,更多的是十块钱一张的大团结。 王强和两个售货员,三个人围着钱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纸币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数钱!” 还是王强最先反应过来,他一声令下,三个人立刻扑了上去,开始紧张而兴奋地点钞工作。 “十,二十,三十……” “这是一百!” “强哥,我这儿是三百二十五块六毛!” 点钞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半个多小时后,所有的钱终于清点完毕。 王强拿着记账的本子,手都在抖。他在本子上重重地写下了一个数字。 “一千八百七十二块!” 他抬起头,看着两个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姑娘,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们今天,一天,卖了一千八百七十二块钱的货!” 按照每件衣服平均十五块钱的售价来算,这意味着,他们今天一天就卖出了一百二十多件衣服! “天哪!”小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另一个售货员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 “发财了!强哥,我们发财了!” 王-强看着她们兴奋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他走到店铺后面的小仓库,罗阳正坐在一堆货箱上,安静地抽着烟,脚边已经落了三四个烟头。 “罗阳哥。”王强走过去,把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 罗阳接过账本,看了一眼那个数字,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意外。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辛苦了。”他把账本还给王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递了过去。 “这是……”王强愣住了。 “你们三个的奖金,一人一百。”罗阳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今天开门红,讨个好彩头。告诉她们,以后每个月,只要完成销售额,奖金只会多,不会少。” 王强拿着那厚厚的三张大团结,手心发烫。 一百块!这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他就知道,跟着罗阳哥,绝对不会吃亏! “谢谢罗阳哥!我替她们俩谢谢罗阳哥!”王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你们应得的。”罗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剩下的钱收好,明天一早存到银行的对公账户里去。记住,账目一定要清楚。” “我明白!” 罗阳交代完事情,便准备离开。他走出仓库,那两个女售货员看到他,立刻拘谨地站了起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罗总。” 罗阳冲她们笑了笑,然后把王强拉到一边,低声问了一句。 “今天来店里的客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提了什么意见?” 王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罗阳哥最关心的不是卖了多少钱,而是这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 “有!好几个女客人都说,咱们的衣服是好,就是款式有点少,颜色也不够多。还有人问,有没有裙子,夏天穿的那种。” “还有,那个试衣间,特别受欢迎!好多人就是因为能试穿,才下决心买的。还有人建议,试衣间里最好能挂个钩子,方便挂自己的衣服。” 罗-阳认真地听着,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这些来自市场一线的最真实的反馈,比任何数据报表都更加珍贵。 “好,我知道了。”罗阳点点头,“这些问题,我们接下来都会慢慢改进。你们要记住,多听客人的意见,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记住了,罗阳哥!” 交代完一切,罗阳才真正地离开。 走在莞城深夜的街道上,晚风吹散了他一身的疲惫。新店的成功,只是他庞大计划中的一小步。龙哥的提醒,让他更加确信,单纯的商业扩张是不够的。 他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本营。一个能够辐射全国,一个能够让他安心地将所有产业整合在一起的根据地。 莞城,还是太小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临江府的地图。那里是省会,是整个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如果能在那里建立一个标杆,一个向阳牌的品牌形象店,那么,向-阳牌的影响力将不再局限于莞城和周边这几个小城市。 他要让全省,乃至全国的人,都知道“向阳牌”这三个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完成这个计划。一个不仅懂商业,更懂管理和品牌运作的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苏晚晴那清冷而又坚定的脸。 他回到作坊的办公室时,苏晚晴还在灯下核对着从邻市纺织厂传真过来的第一份财务报表。 看到罗阳进来,她抬起头,扶了扶眼镜。 “新店怎么样?” “开门红。”罗阳言简意赅,然后直接走过去,将自己刚刚萌生的想法,全盘托出。 “晚晴,我准备在省会临江府,开一家向阳牌的直营店。” 苏晚晴握着笔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地审视着罗阳。 “在临江府开直营店?”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个男人的脚步,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还要大。 莞城的第二家专柜刚刚开业,邻市的纺织厂还在整合阶段,他竟然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省会。 “对。”罗阳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莞城和周边这几个城市,市场太小,消费能力也有限。我们现在卖得好,是因为产品有优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第七十九章:临江府的野望 罗阳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 “但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模仿者出现,他们会用更低的价格来冲击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会陷入无休止的价格战泥潭。” 苏晚晴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罗阳说的这些,她也想到了。这正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担忧的事情。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跳出这个小池子。”罗阳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要去临江府,去省会!在最繁华的地方,建立起我们的品牌标杆!” “我们要让所有人一提到高品质的休闲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阳牌’!我们要把品牌形象和价值做起来。到那个时候,那些模仿者就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永远无法超越我们!” 罗阳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被震住了。 她虽然在自学西方的经济学理论,但那些都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而罗阳,他没有看过那些书,但他对商业的理解,对市场的洞察,对未来的布局,已经远远超出了那些理论的范畴。 这是一种天赋,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商业战争的野兽般的直觉。 “我明白了。”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在临江府开直营店,我完全赞成。”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和干练,“这不仅是商业扩张的需要,更是我们树立品牌形象,摆脱低端竞争的唯一出路。” “但是,这里面有几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她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资金。我们在莞城开两家店,收购纺织厂,已经占用了大量的流动资金。临江府作为省会,无论是店面租金还是装修、人工成本,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我们的钱,够吗?” “第二,管理。临江府距离我们几百公里,管理半径太长。派谁去?怎么管?如何保证服务质量和品牌形象不走样?这都需要一套完整而成熟的体系。” 苏晚晴提出的问题,每一个都切中要害。 罗阳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需要苏晚晴的原因。他负责提出天马行空的战略构想,而苏晚晴则能迅速地将这些构想落地,分析出其中最现实的困难和挑战。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罗阳的回答自信而从容,“红星厂那边,第一批出口订单马上就要交付了。只要这批货顺利出海,拿到外汇,张厂长申请的第二笔技术改造专项经费就能批下来。到时候,我会用红星厂的名义,向银行申请一笔足够我们撬动临江府市场的贷款。” 他看着苏晚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心里也已经有了唯一的人选。”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她瞬间就明白了罗阳的意思。 “你……想让我去?” “没错。”罗阳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整个团队里,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去完成这个任务。财务、管理、品牌、法务,你都懂。你去临江府,我最放心。”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苏晚晴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账本上划动着。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品牌的桥头堡。这个任务的艰巨性,可想而知。 但她的心里,却有一团火被点燃了。 那是一种被信任、被赋予重任的激动,一种即将踏上更广阔舞台的兴奋。她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她渴望挑战,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罗阳,给了她这个机会。 “好。”她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眸明亮得惊人,“我去。” 一个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罗阳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临江府,为我们的帝国,打下第一根真正的基桩!” 苏晚晴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窗外的夜色深沉,但他们两人的心里,却都看到了那片即将被他们亲手开创的,黎明前的曙光。 第二天一早,罗阳和苏晚晴就坐上了前往临江府的长途汽车。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当“临江”两个大字出现在视野中时,苏晚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小小地冲击了一下。 与莞城那种新兴的、带着些许杂乱的繁华不同,临江府作为省会,沉淀着一种厚重的、属于大城市的气度。 宽阔的马路,林立的楼房,街上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以及随处可见的“发展经济,振兴中华”的标语,无一不彰显着这里的活力与地位。 “我们先去哪儿?”苏晚晴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看向罗阳。 “去最贵的地方。”罗阳言简意赅。 两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八十年代末,这绝对是奢侈的出行方式。 “师傅,去市里最热闹的商业街。”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一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外地来的。 “去解放路啊?你们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办事的?那可是我们临江府最繁华的地方,百货大楼、华侨商店都在那儿,卖的东西也是最新潮的!” 罗阳和苏晚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同样的信息:就是这里了。 解放路,果然名不虚传。 街道两旁,国营的百货大楼和各种供销社、专卖店鳞次栉比。人行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自行车的铃铛声和商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勃勃生机。 他们没有急着去找店铺,而是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三遍。 罗阳在观察人流的走向和消费者的构成,而苏晚晴则在默默地记录着每家店铺的经营品类和大致的客流量。 “这里,客流量最大。”苏晚晴最终停在了百货大楼正对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这个位置是整条街的黄金交叉点,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的人,都会经过这里。” ------------ 第八十章:寸土寸金的博弈 罗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临街的铺面,大概有七八十个平方,卷帘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用红纸写的“旺铺招租”,下面留着一个电话号码。 “就它了。”罗阳当机立断。 他们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自称姓黄的房东,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和傲慢。一听他们是想租解放路的铺面,立刻报出了一个让苏晚晴都倒吸一口凉气的价格。 “一年租金,一万二!押一付十二,少一分钱都别谈!” 一年一万二!这在1988年,绝对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一个普通工人的年收入,也不过一千出头。 “太贵了。”苏晚晴挂掉电话,眉头紧锁,“这个价格,比莞城最贵的地段还要高出五倍不止。” “贵,才说明它值。”罗阳却显得很平静,“走,我们去会会这个黄房东。” 房东约他们在附近的一家茶馆见面。 黄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露出一块明晃晃的梅花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想租我的铺子?”他放下茶杯,开门见山,“价格没得谈,合同最少签三年。你们要是同意,现在就交钱。要是不同意,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让苏晚晴心里有些不舒服。 罗阳却不以为意,他给房东的茶杯里续上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黄老板,我们是真心想租。价格虽然高,但我们也能接受。只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 “哦?”黄房东终于正眼看了罗阳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我们希望,能够年付。”罗阳说道,“一次性付清一整年的租金。作为回报,我们希望黄老板能在总价上,给我们一个百分之五的优惠。您看怎么样?” 黄房东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这两个外地来的年轻人会被他的报价吓跑,或者至少会哭爹喊娘地砍价。他连怎么拒绝的台词都想好了。 没想到,对方不仅接受了天价,还主动提出年付! 要知道,这个年代做生意,现金流就是命。谁不是能拖就拖,恨不得一个月一交租。一次性拿出上万块的现金,这得是多大的底气?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始终面带微笑的年轻人。 “年付?”黄房东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有这个实力吗?” “我们是做服装的,品牌叫‘向阳牌’。”苏晚晴适时地递上了一份她连夜准备好的资料,里面有向阳牌在莞城的销售数据,以及新店开业火爆的照片。 黄房东接过资料,狐疑地翻看着。当他看到莞城新店日销售额近两千块的数据时,他的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 “黄老板,您这间铺子,空了快两个月了吧?”罗阳的声音悠悠传来,“多空一天,您就少赚一天的钱。我们年付,您一次性拿到一万多的现金,无论是存银行吃利息,还是拿去做别的投资,都比让铺子空着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而且,我们真心诚意地想跟您长期合作。一个稳定的、有实力的租客,对您来说,也省心不少。” 罗阳的话,软硬兼施,每一句都说到了黄房东的心坎里。 他沉默了。他在权衡。 百分之五的优惠,算下来是六百块钱。用六百块钱,换来一万多块的现金回流,和一个看起来实力不俗的长期租客,这笔买卖,划算。 整整三天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罗阳和苏晚晴没有再提价格,只是每天都来找黄房东喝茶,跟他聊临江府的经济,聊服装行业的未来,展现着自己的实力和诚意。 黄房东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傲慢,变成了平等的对话,甚至有了一丝欣赏。 第三天下午,还是在那家茶馆。 “行了!”黄房东一拍桌子,“看在你们两个年轻人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年付,优惠百分之五!合同,我跟你们签!” 苏晚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签完合同,走出茶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寸土寸金的博弈。” 罗阳看着手里那份沉甸甸的合同,也笑了。 “这只是第一步。”他指着街对面那间属于他们的铺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苏总监。怎么把这间空铺子,变成我们向阳牌在省会最亮的一块招牌。” 苏晚晴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眸里,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当场就在路边画起了草图。 “橱窗,必须用整块的大玻璃,里面放两个模特,展示我们的最新款。店里要分成童装区和成人区,用不同的灯光营造氛围。对了,还要在角落里设一个休息区,放几把木椅子,再配上一台饮水机……” 看着她瞬间进入状态的样子,罗阳知道,临江府这盘棋,活了。 苏晚晴的手指在纸上飞快移动,一个个后世商场最基础的设计元素通过她的笔尖,在这个时代的路边显得惊世骇俗。 罗阳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而是一个能将他的战略构想用最专业的方式转化为现实的战友。苏晚晴显然就是那个人。 第二天解放路便迎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一辆解放卡车停在了那间紧闭的铺面前,几个膀大腰圆的工人跳下车,领头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姓刘,是罗阳通过黄房东介绍的本地装修队包工头。 “老板,真要这么干?”刘包工头看着苏晚晴画的图纸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面墙全砸了?换成一整块玻璃?” 在八十年代店铺的门脸就是脸面,讲究的是厚重、结实。砖墙、木门才是主流。把整个门脸换成透明的玻璃,这在刘包工头看来简直跟把家里墙拆了过日子一样毫无安全感可言。 “对,全砸了。”罗阳从旁边走了过来语气不容置疑,“不光要砸,我还要这块玻璃从地面一直通到房顶中间不能有任何隔断。” 刘包工头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疯了就是个纯粹的外行。 ------------ 第八十一章:临江府第一锤 “小老板我得跟您说清楚。这么大的玻璃临江府都找不出一块整的。就算能从外地定做这运输和安装的风险……要是碎了那可不是几百块钱的事儿!” “钱不是问题安全也不是问题。”罗阳递给他一支烟,“我会让人从港城那边想办法,你们只需要按照图纸把框架结构给我做好。砸墙的钱我另外加百分之二十。” 加钱? 刘包工头眼睛一亮脸上的为难立刻少了一半。有钱不赚是王八蛋,老板自己都不怕他一个干活的怕什么。 “还有里面。”苏晚晴指着图纸的内部结构,“这些隔断墙也全部打掉我们要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所有电线全部走暗线天花板上要预留出三十六个射灯的接口。” “三十六个?”刘包工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姑娘你这是开店还是开舞厅啊?用得着这么多灯吗?太浪费电了!” “刘师傅您就按我们说的做。”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工期一个月如果能提前完工每提前一天我给整个施工队发一百块奖金。但如果延期每延期一天我也从总款里扣一百块。” 奖罚分明的制度简单粗暴却最有效。 刘包工头和手下的工人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两个字:干了! “咚!” 伴随着第一声大锤砸在墙壁上的巨响向阳牌临江府旗舰店的改造正式拉开序幕。 这番大动干戈的装修很快就成了整条解放路的奇闻。 “听说了吗?百货大楼对面那家店新老板要把墙全换成玻璃!” “可不是嘛!我昨天路过看了一眼里面都砸空了跟个山洞似的。真是瞎搞糟蹋好好的铺子!” 街坊邻居、同行商户几乎没有人看好这种“离经叛道”的装修方式。 对面的临江百货大楼三楼经理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端着一个搪瓷茶缸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工地。 他叫孙培是这家国营百货大楼服装部的经理。 “小王对面那家店是什么来头?打听清楚了没有?”孙培头也不回地问道。 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孙经理打听清楚了。是两个从莞城来的年轻人租的说是要做一个叫‘向阳牌’的服装店。” “向阳牌?”孙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没听过这个牌子,“个体户?” “是。” 孙培轻蔑地哼了一声。 “又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年轻。以为在下面小地方赚了两个钱就敢来临江府撒野。”他呷了一口茶,“把门面搞得花里胡哨不伦不类。做生意靠的是货源是渠道是信誉。我们百货大楼几十年立下来的金字招牌是他们这种小打小闹能比的?” 年轻人连忙附和:“孙经理说的是。他们这就是哗众取宠长久不了。” 孙培摆了摆手不再关注。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即将上演又迅速落幕的闹剧而已。 然而这场“闹剧”却让另一个人坐不住了。 黄房东几乎是每隔一天就跑来工地看一趟。他看着自己的铺子被砸得面目全非心疼得直抽抽。 “罗老弟你们……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他拉着罗阳一脸的忧心忡忡,“这墙都砸了以后我想租给别人都不好租了啊!” “黄大哥你放心。”罗阳拉着他走到一边指着那片狼藉的工地双眼放光,“现在是有点乱但你信我。等我们装修好了你这间铺子的价值至少翻一番!” “翻一番?”黄房东显然不信。 “我问你临江府现在所有的店铺是不是都长一个样?”罗阳问道。 黄房东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不是木门就是铁栅栏顶多是招牌大小不一样。 “那你想想当整条街上只有我们一家店是全透明的从外面就能把店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当夜晚降临所有店铺都黑漆漆一片只有我们一家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你说路过的人他会先进谁家店?” 罗阳的描述让黄房东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画面。他仿佛看到了那间未来的店铺在整条灰暗的街道上像一颗钻石般闪闪发光。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能行?” “行不行一个月后见分晓。”罗阳的自信感染了他,“黄大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担心你的铺子。而是该想想等我们把这里的生意做火了你这周边的房价、租金能涨多少。” 黄房东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对方租他的铺子或许不是他赚了而是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罗阳安抚住黄房东转身回到工地。苏晚晴正戴着一顶安全帽拿着一个小本子一丝不苟地跟刘包工头核对着每一个施工细节。 阳光透过拆掉的墙壁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苏晚晴的侧脸沾上了一点白色的墙灰她却浑然不觉专注而美丽。 罗阳的心里忽然一动。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掉了她脸颊上的那点灰迹。 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温热的指腹带着一丝粗糙的质感从她的脸颊上轻轻划过。 苏晚晴感觉那块被触碰过的皮肤瞬间升起一股滚烫的热意迅速蔓延到耳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抬起头正好对上罗阳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脸跟小花猫似的。”罗阳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谢谢。”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慌乱。 一旁的刘包工头和几个工人看到了这一幕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一个年轻工人还吹了声口哨。 苏晚晴的脸更红了她瞪了那几个工人一眼转身快步走开假装去检查另一边的电路排布。 罗阳看着她有些仓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这个外表清冷坚韧的女孩内心其实柔软得不可思议。而他很享受这种偶尔能打破她冰雪外壳的感觉。 装修工作在金钱的激励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着。 ------------ 第八十二章:玻璃墙的震撼 半个月后当四块从港城加急空运过来的巨大钢化玻璃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到门脸上时整个解放路彻底沸腾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巨大的、通透的玻璃墙面将店铺内外完全打通。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店内让整个空间显得无比宽敞明亮。路上的行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店内工人们忙碌的身影看到里面独特的原木色货架和正在安装的射灯。 店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开放的舞台。 “我的天……这这也太敞亮了!” “跟水晶宫一样!真漂亮!” “这得花多少钱啊?这老板真有魄力!” 人群聚集在店铺对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好奇。这已经不是装修这是在创造一个艺术品。 临江百货大楼三楼。 孙培再次站到了窗边他手里的搪瓷茶缸一动不动里面的茶叶已经泡得发白。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焕然一新的店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轻蔑、不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让他感到不安的震撼。 他做了一辈子生意自认为见多识广。但他从未想过一个店铺的门脸可以做成这个样子。 太亮了太吸引人了。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走进去看一看。 “孙经理……”身后的小王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干涩,“他们……他们这个装修可真……” 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哗众取宠!”孙培猛地将茶缸墩在窗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装修得再好有什么用?卖衣服终究还是要看货!”孙培的声音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一个小牌子能有什么好货?无非就是些从南方批发市场倒腾来的垃圾货色!”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对面这家店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劲敌。 “小王!”孙培转过身表情变得阴沉,“你现在就过去想办法给我打听清楚他们到底卖什么货什么价位什么时候开业!越详细越好!” “是孙经理我马上去!”小王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孙培看着小王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光芒四射的店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牢牢包裹。 与此同时店铺内部的装修也进入了尾声。 原木色的货架暖白色的墙壁天花板上错落有致的射灯以及角落里那个用木栅栏隔出来的、摆着两把藤椅和一张小茶几的休息区。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简约和精致。 “罗总苏总监都按你们的要求弄好了。”刘包工头带着罗阳和苏晚晴做最后的验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质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佩服。 “这店装出来别说临江府就是拿到上海、京城去那也是独一份!”刘包工头由衷地赞叹道。 罗阳很满意他当场结清了尾款并且按照承诺多给了一千块的奖金。 刘包工头和工人们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空旷的店铺里只剩下罗阳和苏晚晴两个人。 “接下来就是往这个漂亮的壳子里装进我们的灵魂了。”罗阳环顾四周豪情万丈。 苏晚晴点了点头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 “装修的这段时间我也没有闲着。”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专业,“我分析了解放路周边五百米内所有居民区的构成以及百货大楼的主力消费人群。同时我也起草了一份招聘计划和员工培训手册。” 她将一份手写的招聘启事递给罗阳。 “向阳牌临江旗舰店诚聘店员四名。” “要求:年龄18至25周岁女性高中以上学历形象气质佳热爱服装行业。” “待遇:底薪80元加销售额提成上不封顶。包午饭每月带薪休假两天。优秀者可晋升为店长。” 罗阳看着这份招聘启事再次感叹苏晚晴的心思缜密。 在这个普遍月薪几十块国营单位就是铁饭碗的年代她开出的条件尤其是“提成上不封顶”和“晋升店长”这两条对那些有野心、有能力的年轻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没问题就按这个来。”罗阳说道,“你明天就把招聘启事贴出去。地点就选在店门口我要让全临江府的人都看到我们向阳牌不仅店装得好对员工也一样大方。” 苏晚晴点点头又拿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我设计的面试流程。” 罗阳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第一轮形象初选。第二轮笔试内容包括基础数学计算和情景模拟问答。第三轮无领导小组讨论。 罗阳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苏晚晴这是直接把二十一世纪外企的招聘流程搬到1988年来用了。 用这套东西去面试一群连“面试”这个词都没听过的求职者这简直是降维打击中的降维打击。 他看着苏晚晴那张写满认真的脸忍着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招来什么样的精兵强将。” 第二天当那张用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招聘启事贴在玻璃墙上时再次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底薪八十?我的天比我们厂里老师傅的工资都高!” “还提成上不封顶?这是啥意思?” “你看你看还能当上店长!这一个体户小店还搞得跟国营单位一样!” 人群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是看个热闹但也有不少年轻女孩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在人群外站了很久。她把招聘启事的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然后咬了咬嘴唇转身跑开了。 她叫李芸是临江百货大楼的一名售货员。 或者说曾经是。 就在三天前她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柜台的角被孙培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然后直接开除了。 李芸跑回自己租住的那个狭窄阴暗的小平房里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 第八十三章:被开除的售货员 向阳牌的招聘启事像一道光照进了她晦暗的生活。 底薪八十块比她在百货大楼累死累活一个月还多二十块。更吸引她的是那句“优秀者可晋升为店长”。 在国营单位晋升靠的是什么?是资历是关系是熬年头。她这种没背景、没靠山的年轻姑娘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售货员。 可是在这里似乎一切只看能力。 她想去试试。 可是她又害怕。 她只有初中学历招聘启事上写着要高中。而且她刚刚被百货大楼开除这要是说出去人家还会要她吗? 李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天人交战。 最终对未来的渴望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她打开自己那个破旧的木箱子翻出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一件淡黄色的的确良衬衫。她对着镜子把自己的麻花辫解开重新梳理整齐。 第二天一早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那间亮得晃眼的店铺。 店铺里一张长条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很文静的女人。 正是苏晚晴。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李芸的声音有些发抖手心里全是汗。 苏晚晴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孩虽然穿着朴素但洗得很干净。人长得清秀一双眼睛很大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坐吧。”苏晚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递给她一张表格和一支笔,“先把这个填一下。” 李芸接过表格看到学历那一栏她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如实地写上了“初中毕业”。 苏晚晴收回表格看到“初中毕业”四个字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或者轻视的表情这让李芸稍稍松了口气。 “你之前有做过销售工作吗?”苏晚晴问道。 “有!”李芸连忙点头,“我之前在临江百货大楼服装部当售货员干了两年!” 她急于证明自己却没有说自己被开除的事情。 苏晚晴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李芸。 “百货大楼的工作那么好是铁饭碗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李芸的伪装。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觉得自己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了。 店铺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李芸准备站起来狼狈地逃离这里时苏晚晴却再次开口了。 “是因为打碎了柜台被孙培开除的?” 李芸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晚晴。 她怎么会知道? 苏晚晴没有解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芸等待着她的回答。 其实很简单在她决定招聘之后就托黄房东帮忙打听了一下最近百货大楼的人事变动。黄房东在临江府人脉很广很快就查到了李芸被开除的事情连原因都一清二楚。 李芸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低下头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是……是的。”她哽咽着承认了,“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有个客人带的小孩乱跑我为了躲他不小心撞到的。孙经理他……他不听我解释就……”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一个因为犯错被开除的人谁还会要呢? 然而苏晚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你被录取了。” “什……什么?”李芸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被录取了。”苏晚晴重复了一遍语气清晰而坚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向阳牌的第一位员工。试用期一个月底薪六十转正后八十。有问题吗?” 李芸彻底懵了。 她愣愣地看着苏晚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反转。 “为……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你诚实。”苏晚晴的回答很简单,“你刚才有很多机会可以撒谎但你没有。做生意能力可以培养但人品是第一位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你。我在百货大楼观察过你。你是整个服装部里唯一一个在顾客转身离开后还会主动把衣服叠好放回原处的售货员。你也是唯一一个会主动提醒顾客他们选的颜色可能不衬肤色的售货员。” “你不是缺少能力你只是缺少一个能让你发挥能力的平台和一个懂得欣赏你的领导。”苏晚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我给你这个平台。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李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和感激。 她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罗阳从店铺的二楼走了下来他刚才一直在楼上看着。 他走到苏晚晴身边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这是捡到宝了。” 苏晚晴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七八个女孩前来应聘。 苏晚晴严格按照她制定的流程进行了笔试和小组讨论。 那些匪夷所思的题目让所有应聘者都叫苦不迭。 “假如一位顾客想买一件红色的衣服但店里没有红色了你会怎么办?” “假如两位顾客同时看上了一件衣服争执不下你该如何处理?” 最后的无领导小组讨论更是让这些习惯了听从指令的女孩们彻底傻眼。 “五分钟内请你们小组讨论出一个方案来提升我们店铺的客流量。” 最终苏晚晴从这群人里又挑选出了三个虽然经验不足但头脑灵活、表达能力强的女孩。 四名员工全部到位。 向阳牌临江旗舰店的骨架终于搭建完成。 罗阳没有立刻让她们上岗卖货而是和苏晚晴一起对她们展开了一场为期三天的“魔鬼式”培训。 第一天罗阳亲自授课讲的是品牌文化和产品知识。 “你们要记住我们卖的不是衣服是一种生活方式!”罗阳站在一块小黑板前激情澎湃,“我们的棉涤混纺面料有什么优点?耐磨透气吸汗不易皱!这些优点你们要像念经一样背下来要能追着顾客讲半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第二天苏晚晴主讲教的是销售技巧和服务礼仪。 ------------ 第八十四章:一份来自未来的大礼 “顾客进门要说什么?‘欢迎光临向阳牌’!声音要甜美要热情!” “介绍产品时不能只说‘好看’要说‘这件衣服的颜色特别衬您的肤色显得您很有精神’!要学会赞美!” “顾客试穿后无论买不买都要笑着说‘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第三天是李芸的舞台。 罗阳让她把另外三个新员工当成顾客进行一对一的实战演练。 从接待到介绍到试穿再到最后的送别每一个环节罗阳和苏晚晴都在旁边看着随时纠错。 三天下来四个女孩像是脱了一层皮但也像是脱胎换骨。 她们的言谈举止已经完全摆脱了国营商店售货员那种爱搭不理的僵硬变得专业、自信、落落大方。 李芸更是进步神速她原本就有销售天赋经过罗阳和苏晚晴的理论拔高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明星销售的潜质。 “罗总苏总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业?”李芸看着崭新的店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罗阳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店铺外面那面巨大的玻璃墙上已经按照他的吩咐贴上了一张巨大的海报。 海报上只写着一行字: “向阳牌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盛大开业。敬请期待。” 他转过头看着四个精神抖擞的女员工。 “开业不急。在开业之前我们还要送给临江府的市民们一份大礼。” “大礼?”李芸和另外三个女孩都愣住了。 罗阳从身后拿出一沓印刷精美的卡片分发给她们。 那卡片制作得非常漂亮硬质的铜版纸正面是向阳牌那个彩色的太阳标志下面印着新店的地址和开业日期。 背面则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凭此券开业当天可免费领取‘向阳牌’定制款纯棉手帕一条并享受全场服装九折优惠。” “手帕?”一个叫小芳的女孩不解地问道,“罗总我们就送这个啊?是不是有点太……” 她没好意思说“小气”两个字。 在这个年代送礼讲究的是实惠送肥皂、送毛巾、送搪瓷盆才是常规操作。送一块小小的手帕似乎太不起眼了。 “你们觉得小气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手帕长什么样。”罗阳神秘一笑他打开一个纸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叠用透明塑料袋包装好的手帕。 他拿出一块递给李芸。 李芸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那不是普通的手帕。 手帕是纯白色的质地非常柔软最特别的是在手帕的右下角用彩色的丝线绣着一个缩小版的、精致无比的向阳牌太阳标志。 “好……好漂亮!”李芸爱不释手。 另外三个女孩也围了过来看着那块手帕眼睛里都在放光。 这哪里是手帕这简直就是一个工艺品! “这些手帕是我们向阳牌自己的纺织厂用最好的棉纱织出来的。上面的刺绣是作坊里手最巧的女工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罗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的。” “从明天开始你们四个人的任务就是去解放路去百货大楼门口去少年宫去所有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把这些宣传券发出去。” “记住不要硬塞。要面带微笑要告诉每一个人我们送的不是普通的手帕是一份心意一份祝福。”罗阳叮嘱道,“话术我都给你们写好了背熟了。” 他指了指小黑板上苏晚晴早就写好的几行话术。 “美女逛街呐?我们是向阳牌服装店马上要开业了送您一张礼品券开业当天可以免费领一条定制手帕祝您天天好心情!” “大哥看您这么有气质一定对穿着很讲究吧?我们向阳牌是专做高品质休闲服的开业有优惠了解一下?” 这些后世烂大街的地推话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新颖和亲切。 “可是……罗总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发传单会不会有点……”李芸有些犹豫。 在这个年代抛头露面地做这种事跟“耍猴”差不多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知道你们会不好意思。”罗阳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们的反应,“所以我给你们也准备了‘战袍’。” 他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四套崭新的专门为她们量身定做的向阳牌收腰款休闲装。 颜色是统一的、充满活力的亮黄色。 “从明天起你们就穿上这套衣服去工作。”罗阳说道,“你们不是在发传单你们是向阳牌的品牌形象大使!你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穿上我们向阳牌的衣服是多么自信多么有精神!” 当四个女孩换上统一的亮黄色“战袍”站成一排时整个店铺仿佛都被点亮了。 青春、活力、自信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们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所有的羞怯和犹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第二天解放路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四个穿着统一亮黄色服装的年轻女孩背着印有“向阳牌”标志的帆布包面带微笑穿梭在人流之中。 “您好了解一下向阳牌……” 她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开始很多人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当他们接过那张制作精美的礼品券听到女孩们甜美的介绍后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 “哟这卡片做得可真带劲!” “还送手帕?上面还有绣花?那我得去看看!” “九折优惠?那敢情好我正想给我儿子买件新衣服呢!” 一传十十传百。 “百货大楼对面新开的服装店开业免费送礼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临江府的大街小巷传开。 临江百货大楼。 孙培黑着脸看着窗外那四个活跃的黄色身影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国营重地商业中心他们竟然在门口搞这种派发传单的把戏!成何体统!这是在扰乱市场秩序!” 小王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昨天他就领到了一张礼品券那块传说中的手帕他偷偷托人去看了一眼回来后惊为天人。 “孙经理他们……他们这一招好像还挺管用的。”小王小声地说道,“我听好多人都说开业那天一定要去看看。” “看?看什么看!”孙培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群贪小便宜的市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 第八十五章:一场信息战 “从明天开始我们百货大楼也搞促销!”孙培在会上拍着桌子宣布,“所有秋季新款全部打九五折!我就不信我们几十年的金字招牌还比不过他一个送手帕的!”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向阳牌正式开业之前就已经打响了。 罗阳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淡淡一笑。 “他急了。” 苏晚晴正在核算礼品券的发放数量和预估到店人数她抬起头有些担忧地说道:“孙培这是要跟我们打价格战。百货大楼是国营单位进货成本比我们低真要拼价格我们不占优势。” “谁说要跟他拼价格了?”罗阳走到巨大的玻璃墙前看着对面那栋略显陈旧的百货大楼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以为我们发礼品券是为了吸引人来买打折商品。”罗阳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根本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苏晚晴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为了……收集数据?” “不愧是我的苏总监。”罗阳转过身赞许地看着她,“每一张发出去的礼品券都是一个潜在的客户。等开业那天我们就能知道临江府的消费者对我们的品牌到底有多大的兴趣。他们的年龄构成、性别比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些数据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孙培还在用几十年前的老办法跟我们打他根本不知道未来的商业战争打的是信息战!” 罗阳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现在搞促销正好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临江府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他把顾客都吸引到了解放路而我们只需要开一个口子就能把这些流量全部吸到我们这边来。” “开业那天好戏才刚刚开始。” 苏晚晴看着罗阳她感觉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商业鬼才的诞生。 “我明白了。”苏晚晴的斗志被彻底点燃她拿起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我会立刻调整开业当天的接待方案。在门口增设一个登记处所有凭券领取手帕的顾客都需要简单填写一张信息卡包括姓名、年龄段和职业。” “聪明!”罗阳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告诉顾客填写信息卡除了领手帕还能参与我们店里的抽奖活动!” “抽奖?” “对抽奖!”罗阳的脑子里后世那些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信手拈来,“一等奖我们店里价值最高的风衣一件!二等奖任意服装一件!三等奖向阳牌定制帆布包一个!纪念奖就是我们那个精致的小钱包!” 苏晚晴的眼睛越来越亮她一边记一边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成本和收益。 这些奖品的成本加起来不过几百块钱但换来的却是第一批最精准、最宝贵的核心客户数据以及在开业当天引爆全城的轰动效应。 这笔买卖太值了! “罗阳你简直是个天才。”苏晚晴由衷地感叹道。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他们多看了三十年的风景。”罗阳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为开业做最后准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登门了。 是黄房东。 他提着两瓶茅台和一袋水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罗老弟苏姑娘我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黄房东自来熟地把东西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 “黄大哥你太客气了。”罗阳连忙招呼他坐下。 黄房东坐下后看了一眼对面挂出“秋装九五折”横幅的百货大楼压低了声音。 “罗老弟孙培那老家伙开始跟你们叫板了。这事儿你们可得当心点。” “哦?”罗阳给他倒了杯茶,“黄大哥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黄房东摆了摆手,“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孙培这个人在临江府干了三十年的服装生意从供销社的采购员一直干到百货大楼的经理黑道白道都有点关系。他这人眼小心眼手段也毒。你们现在抢了他的风头他明面上跟你们打价格战背地里指不定会使什么绊子。” 罗阳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谢谢黄大哥提醒。” “光谢可不行。”黄房东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我今天来是给你们送一份‘保险’来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罗阳。 名片上印着:临江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市场管理科副科长马卫国。 “这是我表弟。”黄房东指了指名片,“管的就是咱们这条街。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们开业那天他会派人过来‘视察’一下维持一下秩序。” 罗阳瞬间就明白了黄房东的意思。 这哪里是维持秩序这分明是来站台撑腰的! 有工商局的人在场孙培就算想在开业当天找茬使坏也得掂量掂量。 罗阳看着黄房东心里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这个看起来有些市侩的房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精明。他这是在提前投资用自己的人脉来保证他这间“会下金蛋的铺子”能够顺利开张。 “黄大哥这份人情我罗阳记下了。”罗阳郑重地收好名片,“以后但凡有能用得上我罗阳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哈哈哈罗老弟快人快语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黄房东的目的达到心情大好,“等你开业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让他来你这儿买几件衣服沾沾你们的财气!” 送走黄房东苏晚晴才开口。 “这个黄房东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罗阳把玩着手里的名片,“能在解放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一间铺子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不过他现在是我们的盟友这对我们是好事。” 有了工商局这道“护身符”罗阳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八月十五中秋节越来越近。 解放路上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微妙。 百货大楼的促销活动搞得声势浩大高音喇叭从早到晚播放着“降价”的消息。 中秋节前一天。 罗阳和苏晚晴带着四个女员工在店里做着最后的演练。 每一件衣服的摆放位置每一个灯光的角度每一句欢迎词的语调都反复推敲力求完美。 ------------ 第八十六章:月圆之夜的开场 “明天将是一场硬仗。”罗阳看着大家表情严肃,“我不管外面有什么样的传言也不管对手有多强大。我只要求你们做好一件事。” “把我们最好的服务最灿烂的笑容展现给每一位走进我们向阳牌的顾客!” “是!”四个女孩齐声应道声音响亮充满了力量。 看着她们昂扬的斗志罗阳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 “紧张吗?”罗阳轻声问道。 “有点。”苏晚晴坦诚地回答她推了推眼镜,“我把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押在了这次开业上。如果失败……” “没有如果。”罗阳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 “相信我我们不会输。” 苏晚晴的心在那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嗯我相信你。”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临江府的夜空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清辉遍洒。 解放路比往日更加热闹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氛围中。 晚上七点整。 在无数人或好奇、或期待、或不屑的注视下向阳牌临江旗舰店门口那三十六盏射灯在同一瞬间全部亮起! “嗡!” 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冲破夜色将整个店铺照耀得亮如白昼。 巨大的玻璃墙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块巨大的水晶,晶莹剔透。店内精致的装修、色彩鲜艳的服装,还有四个穿着亮黄色工装、精神抖擞的女孩,都清晰地展现在每一个路人的眼前。 那一刻,整条解放路仿佛都黯淡了下去。 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了这一点。 “哇——”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太美了。 太震撼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店铺,也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灯光。 三楼窗口,孙培手里的搪瓷茶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死死地扒着窗框,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已发白。 他看着对面那个如同宫殿般辉煌的店铺,看着店铺门口越聚越多、被完全吸引过去的人群,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店铺开业,而是在看一场精心策划的、对他进行的公开处刑。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店铺的大门缓缓打开。 罗阳和苏晚晴并肩走了出来。 罗阳的手里拿着一个后世常见的手持扩音喇叭。 他清了清嗓子,按下了开关。 “各位临江府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大家中秋节快乐!” 他洪亮而清晰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遍了整个街口。 “我叫罗阳,是向阳牌的老板。今天是我们向阳牌临江旗舰店正式开业的日子!”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今天晚上我们准备了三重好礼!” 罗阳举起三根手指。 “第一重礼,‘人人有份’!所有在场的朋友只要凭我们之前派发的礼品券,或者现场排队登记,就可以免费领取我们定制的纯棉手帕一条!” 李芸和另外三个女孩立刻端着四个装满了精美手帕的托盘站到了门口。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开始自发地排队。 “第二重礼,‘惊喜连连’!”罗阳继续宣布,“所有登记领取手帕的朋友都将获得一张抽奖券!我们将在今晚八点、九点、十点分三个整点进行抽奖!一等奖是价值一百八十八元的向阳牌最新款风衣!” “哗!”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彻底炸开。 一百八十八块的风衣!免费送! 所有人都疯了,拼了命地往前挤,想要快点排队领券。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人人都有机会!”罗阳的声音通过喇叭努力地维持着秩序。 工商局的马卫国副科长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下属适时地出现在了现场。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有了穿制服的人维持秩序,现场的混乱立刻得到了控制。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向阳牌的店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蔚为壮观。 罗阳看着眼前的景象,和苏晚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成功的喜悦。 他再次举起喇叭,抛出了今晚最重磅的第三重礼。 “第三重礼,也是我们今晚最大的诚意!‘月圆半价’!” “今晚七点到十点三个小时内,我们向阳牌所有服装一律五折出售!” 此话一出,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五折?我没听错吧?” “半价?那件十八块的休闲装只要九块钱?” “疯了!老板疯了!” 人群彻底失控了。 如果说送手帕和抽奖是开胃小菜,那么“全场五折”就是一道谁也无法抗拒的饕餮盛宴! 就连正在维持秩序的马卫国都震惊地看向罗阳,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个疯子。 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这不是卖衣服,这是在烧钱啊! 对面的孙培听到“全场五折”四个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那“九五折”的促销在对方“五折”的降维打击面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开门!迎客!” 罗阳一声令下,店铺大门完全敞开。 早已等候在门口、激动得快要燃烧起来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涌进了那间明亮而华丽的店铺。 一场属于向阳牌的销售奇迹在这个中秋的月圆之夜正式拉开了序幕。 苏晚晴站在罗阳身边,看着店里疯狂抢购的人群,看着收银台前迅速堆积起来的钞票,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凑到罗阳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五折销售我们几乎不赚钱,甚至还要亏损一部分人工和电费。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罗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狂热的人群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自信的笑容。 “亏钱?”他轻声反问,“谁告诉你我要靠卖衣服赚钱了?” ------------ 第八十七章:亏钱的生意 苏晚晴看着罗阳,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话。 亏钱?谁告诉你我要靠卖衣服赚钱了? 这句话像一个谜团在她脑海里盘旋。店里疯狂的人潮几乎要将那几个年轻的售货员吞没。李芸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她的嗓子喊得有些沙哑但双眼却亮得惊人,她一边飞快地从货架上取下衣服递给顾客一边大声地指挥着另外三个女孩。 “小芳,快去收银台帮忙!钱箱快满了!” “小莉,三号试衣间空出来了,带那位大姐过去!” 收银台前王强从莞城紧急调来的两个帮手正手忙脚乱地收钱、装袋,那些崭新的“大团结”纸币几乎没有经过清点就被一把把地塞进了钱箱。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第一个钱箱就已经被塞满,换上了第二个。 这场面已经不能称之为销售,而是一场伴随着金钱气息的掠夺。 罗阳拉着苏晚晴退到了店铺后面相对安静的小仓库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们今晚的备货只有五百件。”罗阳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小时之内就会被抢购一空。五折的价格刨去所有成本,我们大概要亏损两千块钱。” 苏晚晴的心沉了下去。两千块,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几乎是莞城一个专柜半个月的纯利润。 “你看到了孙培的表情吗?”罗阳没有看她而是看着仓库门口透进来的、属于外面狂欢的光亮。 苏晚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透过人群的缝隙她能看到对面百货大楼三楼那个漆黑的窗口。她能想象出孙培此刻的绝望。 “我今晚亏两千块,买的是他孙培未来一整年的绝望。”罗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从今晚开始,临江府的市民一提到买衣服会想到什么?” 他自问自答。 “他们会想到,向阳牌的衣服就算原价也比百货大楼打九五折之后便宜。他们会想到向阳牌的店铺像水晶宫一样漂亮,服务员笑得比蜜还甜。他们更会记住,有一个叫向阳牌的疯子敢在开业当天全场五折!” 苏晚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开始理解了。 “这叫心智占领。”罗阳将烟头摁灭在脚下,“商业战争最顶级的打法不是抢占市场,而是抢占顾客的心。我用一个晚上的亏损在临江府所有潜在消费者的心里钉下了一根属于‘向阳牌’的钉子。这根钉子孙培花再多钱用再多时间也拔不掉了。” 他转过身从角落里抱起一个纸箱,重重地放在苏晚晴面前。 “打开看看。” 苏晚晴疑惑地打开纸箱,里面装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沓沓刚刚从门口登记处收回来的、填写得满满当当的客户信息卡。 “这才是我们今晚最大的收获。”罗阳拿起一张卡片,“张秀梅,女,二十八岁,临江市第二纺织厂工人。李建国,男,三十五岁,临江市运输公司司机。王静,女,十九岁,临江大学学生……” 他看着苏晚晴,双眼在昏暗的仓库里亮得吓人。 “晚晴,你看到了吗?这不是一堆废纸,这是临江府最精准的消费数据!他们的年龄、职业、性别比例都在这里!有了这些我们下一季开发什么款式、主打什么颜色、定价在哪个区间就再也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有据可依!”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她被罗阳这番话彻底震住了。她学的是财务,她看到的是亏损的两千块钱。而罗阳,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价值连城的数据库,一条通往未来的精准航线。 这就是差距。 “孙培以为我在跟他打价格战,他错了。”罗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根本没把他当对手。我打的是一场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信息战。他还在用大刀长矛而我已经开上了坦克。” 马卫国副科长站在不远处,他看着店里疯狂的景象又看了看仓库门口那个正在对苏晚晴说着什么的年轻人,心里翻江倒海。他原以为这只是黄房东拜托他来撑腰的一场普通开业,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正在见证一场商业屠杀。这个叫罗阳的年轻人,他的手段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 他是在烧钱,但烧出来的是对手的骨灰和自己的王座。 八点整,第一次抽奖开始。当李芸用她那已经沙哑却依旧充满激情的嗓音通过扩音喇叭喊出三等奖获得者的名字时,店外的气氛再次被点燃。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激动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从罗阳手里接过那个精致的向阳牌帆布包,他兴奋地举过头顶引来一片羡慕的尖叫。 九点整,二等奖被一个中年妇女抽中,她当场就在店里选了一件价值三十块钱的最新款夹克,抱着新衣服笑得合不拢嘴。 喧嚣和狂热持续着,直到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店里最后一件衣服被一个手快的年轻人抢走,货架上变得空空如也。 罗阳再次拿起扩音喇叭走到了店门口。 “各位朋友!非常抱歉!我们准备的五百件衣服已经全部售罄!” 人群中发出一片巨大的惋惜声。还有很多人排着队却没有买到。 “没买到的朋友不要失望!”罗阳的声音充满了歉意和诚恳,“为了弥补大家的遗憾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我们向阳牌所有服装一律八折优惠!并且我们承诺,所有款式和尺码一定补齐!” 八折! 虽然没有五折那么疯狂,但对于那些见识了向阳牌衣服质量和款式的人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十点整,在万众瞩目下罗阳亲手从抽奖箱里抽出了今晚的头奖。 “中奖号码是……0742!”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奖券。 “是我!是我!”一个细弱的女声带着哭腔响起。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举着手里的奖券激动得浑身发抖。正是之前在百货大楼被开除又被苏晚晴录用的李芸的一个远房表妹,她今天特意来给表姐捧场的。 当罗阳亲手将那件价值一百八十八元的米色风衣披在她身上时,女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 第八十八章:暖心样本 聚光灯下,女孩穿着那件剪裁得体、款式新颖的风衣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那不仅是一件衣服,那是一个普通女孩一步登天的梦。 而这个梦,是向阳牌给的。 开业的狂潮退去后,向阳牌临江旗舰店并没有沉寂下来。 罗阳“八折三天”的承诺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临江府市民的消费热情。那些在开业当晚没有抢到衣服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等在了店门口。 莞城的作坊连夜加急,吴爱国的卡车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往返于两地之间,将一箱箱崭新的服装运抵临江。 李芸和她的三个小伙伴经过了开业之夜的洗礼,已经完全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销售精英。她们热情、专业,对每一个顾客都笑脸相迎详细介绍着棉涤混纺面料的优点,耐心解答着所有问题。 尤其是那个神奇的试衣间,更是成了向阳牌的一大特色。许多女顾客在体验过那种私密、舒适的试衣感受后购买的欲望都大大增加。 几天后,一份本地的《临江日报》被送到了店里。在报纸的第二版,一个不大不小的版面上刊登了一篇报道。 标题是:《向阳牌:民营企业的暖心样本》。 罗阳饶有兴致地读着。文章的笔触非常温情,通篇都在赞美向阳牌。赞美它开业当天免费派送的、绣着精致太阳标志的纯棉手帕;赞美它为顾客着想设立了宽敞明亮的试衣间;赞美它的衣服面料扎实做工精细,价格公道;更赞美它拥有一群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热情的年轻员工。 文章的最后,记者用饱含感情的笔调写道:“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我们欣喜地看到有这样一家民营企业,它不只追求利润更在乎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向阳牌,它卖的不仅是衣服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诚意和关怀。” 苏晚晴也看完了报纸,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罗阳。 “他们把你塑造成了一个慈善家。” 罗阳笑了,他将报纸叠好放在一边。 “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他看着苏晚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让他们都以为我们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总比把我们当成吃人的大灰狼要好。这篇报道比我们花一万块钱登广告的效果还要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对正在忙碌的李芸等人说道:“都过来一下。” 四个女孩立刻围了过来。 罗阳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报纸上把我们夸上了天。但你们要记住,别人的夸奖听听就好。”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做的是服务行业卖的是产品。口碑不是靠报纸吹出来的,是靠我们一件一件衣服卖出来一个一个顾客服务出来的。” 他看着四个女孩郑重地说道。 “做好每一件衣服,服务好每一位顾客比登报一百次都更重要。” “是!罗总!”女孩们齐声应道,她们的心里对这位年轻的老板更加敬佩了。 苏晚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发现罗阳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他既有商人的冷酷和狡诈,能毫不留情地将对手碾碎;又有领袖的格局和魅力能用最朴实的话语凝聚人心,让手下的人为他死心塌地地卖命。 这天下午,苏晚晴在整理从开业那天回收的客户信息卡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很多卡片的“备注”一栏都留下了顾客的字迹。 “衣服很好看,就是我太胖了没有合适的尺码。” “喜欢那件蓝色的夹克可惜袖子对我来说太长了。” “能不能出一些连衣裙的款式?我女儿快结婚了想给她买一件体面点的红裙子。” 这些零散的信息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被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立刻拿着这些卡片找到了罗阳。 “罗阳,你看。”她将几张有代表性的卡片递给罗阳,“我们的成衣虽然受欢迎但始终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身材和个性化需求。这是一个被忽略的市场。” 罗阳看着那些朴素的字迹瞬间明白了苏晚晴的意思。 “你是说……定制服务?” “没错!”苏晚晴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推出一项高端的定制服务。由我们最专业的店员为顾客量体,顾客可以自己挑选喜欢的面料和颜色再由我们作坊里技术最好的师傅为她量身打造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她越说越兴奋。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满足这部分有特殊需求的顾客,更能将‘向阳牌’的品牌形象从一个普通的成衣品牌提升到一个拥有高级定制能力的全新高度!而且定制服务的价格完全可以定得比成衣高出一大截,利润空间非常可观!” 罗阳看着苏晚晴脸上满是赞许。这个女人的商业嗅觉经过这一系列的实战后已经变得越来越敏锐了。 “好!就这么办!”罗阳当机立断,“你马上起草一个方案然后打电话给晓燕姐,让她在作坊里挑两个手艺最好、最细心的老师傅专门成立一个‘高级定制组’!” 当天下午,向阳牌临江旗舰店的玻璃墙上就贴出了一张新的海报:“向阳牌高级定制服务,温暖上线。为您量身打造只属于您的美丽。” 海报刚贴出去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女教师。她正是之前在信息卡上留言想给即将结婚的女儿买红裙子的那位母亲。 “请问,你们这里……真的可以定做裙子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可以,阿姨!”李芸热情地将她迎了进来,并把她带到了苏晚晴面前。 苏晚晴亲自接待了她。她耐心地询问着女教师对款式、面料的所有要求并用笔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李芸拿着软尺一丝不苟地为她女儿量取了二十多个身体部位的详细数据。 “请您放心,半个月内我们保证让您的女儿穿上全临江府最合身、最漂亮的红裙子。”苏晚晴微笑着做出了承诺。 女教师看着她们专业而认真的态度心里充满了期待。她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来对地方了。 向阳作坊。 林晓燕拿着从临江府传真过来的定制单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仅仅是一张订单,这是向阳牌踏入一个全新领域的敲门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将作坊里技术最好的两位女工张姐和李嫂叫到了办公室。 ------------ 第八十九章:一件红裙子 “晓燕,你放心。”张姐看完了订单要求拍着胸脯保证,“我做了二十年衣服还没碰到过做不出来的款式。保证给这位新娘子做得漂漂亮亮的!” 李嫂则更细心,她指着数据单上的一个尺寸问道:“这位姑娘的肩比较窄但是胸围又比较丰满。如果我们按照常规的版型来做穿上后肩膀那里可能会不服帖。” 三人立刻围着那张数据单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后她们决定放弃传统的整片式裁剪,而是采用更复杂的立体裁剪法通过增加几条隐蔽的省道来完美地解决肩部和胸部的贴合问题。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整个作坊的气氛都有些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高级定制组”正在攻克第一个高难度任务。张姐和李嫂几乎是吃住都在裁剪台旁,从画图、打版、裁剪到缝制每一个步骤都反复推敲力求完美。 当那件大红色的连衣裙雏形初现时整个车间的女工都跑过来围观。 那是一件极为优雅的连衣裙。简洁的圆领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以及带着微微弧度的A字裙摆。最精妙的是整件衣服找不到一丝多余的褶皱,线条流畅得如同流水一般。 “太美了……”一个年轻女工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林晓燕拿着衣服对着光仔细检查着每一寸针脚。她知道这件衣服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布料和手工成本。它承载着向阳牌的野心和未来。 一周后,这件红裙子被专人送到了临江府。 那位女教师带着她的女儿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店里。当她的女儿走进试衣间再走出来的那一刻,女教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太合身了。 那件红裙子像是长在了女孩的身上,完美地勾勒出她青春美好的身体曲线又巧妙地遮掩了她身材上的一些小缺点。大方的正红色衬得女孩的皮肤雪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喜庆而明媚的光彩。 “妈……”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她从小就因为身材比较丰满而有些自卑买衣服总是不好买。可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美丽。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女教师激动地握住苏晚晴的手,“这件衣服比我们在百货大楼看的任何一件都好!这钱花得太值了!” 她坚持要多付一百块钱作为感谢,被苏晚晴婉言谢绝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临江府的知识分子和干部圈子里传开了。一个大学老师在一家叫“向阳牌”的服装店为女儿定制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结婚礼服。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品味和身份。 向阳牌的定制服务一炮而红。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年末。 莞城的向阳作坊里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今天是发年终奖的日子。 罗阳和苏晚晴专程从临江府赶了回来。林晓燕站在一张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账本。 “下面,我来宣布今年的年终奖金!” 所有工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刘姐,全年满勤次品率最低,计件工资总额全车间第一!年终奖五百元!”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五百块!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将近一年的工资了! 刘姐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林晓燕将那厚厚的一沓“大团结”交到她手里时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还在为几百块的择校费走投无路,而现在她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挣到了这笔巨款! “谢谢罗总!谢谢苏总监!谢谢晓燕!”她哽咽着对着台上的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晓燕,作为车间主管管理有方,技术革新贡献突出!年终奖八百元!” 这一次连罗阳都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苏晚晴。他没想到苏晚晴给林晓燕核算了这么高的奖金。 苏晚晴只是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在她看来林晓燕的技术和管理能力完全值这个价。 林晓燕拿着那沉甸甸的八百块钱心里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和责任感。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接下来每一个工人都根据自己的工龄和业绩领到了几十到几百元不等的奖金。整个作坊都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工人们拿着钱脸上洋溢着最淳朴的幸福笑容。 与此同时几百公里外的红星厂也正在分发年终福利。 张宇厂长站在卡车上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喊着:“同志们!今年我们厂效益好!厂里决定每人发大米五十斤!白面五十斤!豆油十升!” 卡车下工人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孙师傅也在人群中,他看着周围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心里感慨万千。他仿佛已经能闻到过年时家家户户厨房里飘出的混着米香、面香和油香的幸福味道。 厂区门口的空地上他那个六岁的小孙子正熟练地骑着那辆翠绿色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夕阳下快乐地兜着圈。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发完了福利罗阳、苏晚晴、林晓燕、王强、吴爱国还有红星厂的张宇、周师傅和王师傅,这些构成了罗阳商业版图核心的骨干们正一起朝着市里最大的国营饭店走去。 罗阳在年前就包下了那里最大的一个包厢。 今晚是属于他们的年夜饭。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人们的头发和肩膀上带来一丝节日的清冷和诗意。 国营饭店最大的“牡丹厅”包厢里温暖如春,与窗外的风雪飘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张能坐下十几人的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凉菜热炒。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全家福砂锅……一道道硬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桌子中央的铜锅炭火烧得正旺清亮的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来来来!都别客气!今天不醉不归!”张宇厂长嗓门最大,他举起满满一杯白酒满面红光。 “张厂长,您这酒量我们谁是您对手啊!”王强笑着起哄,他今天特意从莞城赶回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干练的劲儿。 “就是!要喝也得先敬咱们罗总!”吴爱国憨厚地笑着,他端起酒杯第一个站了起来对着罗阳,“罗阳,吴大哥嘴笨不会说啥好听的。我就说一句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运输队的今天!我敬你!” 他说完脖子一仰,一杯酒就见了底。 ------------ 第九十章:年夜饭 “吴大哥,你太客气了。”罗阳也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咱们是兄弟不说这些。” 有了吴爱国带头气氛立刻热烈起来。 红星厂的周师傅和王师傅也站了起来。王师傅就是那个第一个月工资就涨了二十多块的老师傅,他端着酒杯手还有些抖。 “罗副科长……不,罗总。”他有些紧张地改了口,“以前我们这帮老家伙思想僵化还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是您没跟我们计较还带着我们挣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我们……我们服了!打心底里服了!” 周师傅在一旁重重地点头,他端起酒杯一句话没说也是一口干了。这里面包含的是红星厂所有老工人的感激和敬意。 罗阳看着他们心里也有些感慨。他知道征服这群执拗而淳朴的工人比签下任何一笔订单都更有价值。 “菜都快凉了大家先吃菜先吃菜!”苏晚晴适时地开口招呼大家动筷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雅的米白色羊毛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包厢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林晓燕和王强坐在一起正在低声交流着莞城那边专柜的销售情况和明年的开店计划。 “晓燕姐,你设计的那个收腰款在莞城卖爆了!好几个女老板一次就拿十几件!明年春天咱们得多出几个这样的新款!” “放心吧。”林晓燕自信地一笑,“我和苏总监已经把春季的款式都规划好了保证让你卖到手软。” 罗阳看着这热气腾腾的一桌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些人有国营大厂的厂长和技术大拿,有跑遍南方的销售精英,有掌握着运输命脉的物流队长,有管理着生产基地的车间主管还有他最信任、最得力的首席财务官。 这些人就是他一手打造的最核心的团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身份各不相同,但此刻他们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了这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个冰冷的除夕夜,他一个人吃着泡面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的孤独与凄凉。 而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有了一群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了一份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家人的感觉。 “罗阳。”苏晚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罗阳回过神看着她关切的脸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这顿饭真香。” 张宇喝得已经有些高了,他站起来端着酒杯大着舌头说道:“罗阳!我老张痴长你几十岁但今天我必须得说你就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你让红星厂活了过来!让几百号工人能过上一个好年!” 他环顾四周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醉意和真诚。 “也是你把我们这群天南地北的人拧成了一股绳!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敬罗阳一杯!” “好!”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王强、吴爱国、林晓燕、周师傅、王师傅甚至连一向沉静的苏晚晴也都端起了面前的橘子汽水。 十几双眼睛带着不同的情绪——崇拜、感激、信任、欣赏——全都聚焦在了罗阳身上。 罗阳也站了起来,他端起酒杯看着眼前这些鲜活而真诚的面孔。 “这杯酒不应该敬我。”他摇了摇头,“应该敬我们自己。敬我们每一个在过去一年里为了过上好日子而拼了命的自己!”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 “更要敬我们的未来!” 他举起酒杯目光灼灼地扫过每一个人。 “明年咱们把日子过得更红火!” “好!过得更红火!” 所有人齐声高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包厢里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在路灯的映照下静静地飘落。 就在饭店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暗巷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牡丹厅”那扇明亮的窗户。 那人影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里脸上戴着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眼睛。他能看到窗户里人影晃动能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 那份热闹和温暖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刺着他的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借着远处微弱的光在上面写下了一个个名字。 罗阳、苏晚晴、王强…… 最后他的笔尖重重地停在了“龙哥”两个字上。 他收起本子抬头看了一眼饭店的招牌,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罗阳……向阳牌……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他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风雪弥漫的黑夜里。 除夕夜的风波 那顿年夜饭最终在一片酣畅淋漓的喧闹中结束。 张宇厂长彻底喝断了片,被周师傅和王师傅一左一右架着,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喊着要跟罗阳再喝三百杯。 吴爱国和王强也喝得满脸通红,勾肩搭背吹嘘着明年的宏伟蓝图,一个要换上全新的东风卡车,一个要把向阳牌的专柜开到省城临江府去。 罗阳和苏晚晴将众人一一送走,直到饭店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迎面扑来,瞬间驱散了包厢里残留的酒意和暖气。 “冷吗?”罗阳侧头看着苏晚晴。 她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鼻尖也是红红的,一小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 “不冷。”苏晚晴摇摇头,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又裹紧了一些。 罗阳脱下自己的呢子大衣,不由分说披在了她的肩上。 “穿着。”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大衣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苏晚晴没有再推辞,只是低着头,将脸埋进温暖的围巾里。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是夜里唯一的声音。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路灯下缩短,周而复始。 “今天,谢谢你。”苏晚晴忽然轻声开口。 “谢我什么?”罗阳问。 “谢谢你把大家聚在一起,也谢谢你……认可了林晓燕的价值。” ------------ 第九十一章:风雪夜归人 “那八百块钱的奖金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钱。” “那是她应得的。”罗阳回答得很干脆,“我们这个摊子越来越大,需要的就是像她这样既懂技术又会管理的人。给她高薪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在向阳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苏晚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总能看到比金钱更深远的东西。他用最直接的利益来激励人心,却又用最真诚的尊重来留住人心。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罗阳的心里却没有看着雪景的闲适。前世积累的、深入骨髓的警惕感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夜晚反而变得异常敏锐。 他总觉得那片风雪弥漫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 就像前世,在他自以为事业达到顶峰即将敲钟上市的前夜,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和致命的车祸。 越是温暖越是幸福,就越要警惕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苏晚晴。 “晚晴。” “怎么了?”苏晚晴也停下来,疑惑地望着他。 “过完年,我给你配两个保镖。”罗阳的决定脱口而出,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苏晚晴愣住了。 “保镖?为什么?现在治安不是挺好的吗?”她完全无法理解。 “没有为什么。”罗阳不想过多解释自己那源于未来的恐惧,“你现在管着我们所有的财务,经常要跟银行打交道,身上带的现金也多。我不放心。” 他找了一个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可是……” “没有可是。”罗阳打断她,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听我的。” 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冰凉的耳垂,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看着罗阳那双在黑夜里依旧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认真和关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 罗阳这才松了口气。保护好身边的人是他重生以来最重要的执念。他绝不允许前世的悲剧在这一世重演分毫。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继续前行时,一声刺耳的、玻璃被砸碎的巨响猛地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 “哐啷——!” 那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惊心动魄。 罗阳和苏晚晴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正是王强在莞城新开的第二家专柜所在的位置! 罗阳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风雪中,几个黑色的影子砸碎店铺玻璃后,迅速钻进一辆没有开灯的面包车,瞬间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别过去!”罗阳一把拉住下意识想往前走的苏晚晴,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他的大脑在零点一秒内就做出了判断。 这不是普通的抢劫,这是挑衅。是针对他、针对向阳牌一场策划已久的、赤裸裸的挑衅! 冰冷的杀意瞬间从他身体里升腾起来。 他平静地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让他因愤怒有些沸腾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他看着那辆面包车消失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不管你是谁,你惹错人了。” 王强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跟几个朋友打牌吹牛,庆祝新店开业以来的火爆生意。 电话是住在专柜楼上的一个邻居打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王老板!不好了!你家店……你家店被人给砸了!” 王强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牌散落一地。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外套都来不及穿,穿着一件薄毛衣就冲进了风雪里。 当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巷子口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昔日那个明亮整洁、被他视若珍宝的店铺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那面巨大的、象征着向阳牌脸面的玻璃墙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的玻璃碎片混着积雪在地上闪着令人心碎的寒光。 卷帘门被撬得变了形,门上用红色的油漆潦草而狰狞地喷了两个大字。 “滚蛋!” 王强感觉一股血直冲头顶,他发疯似的冲过去想要拉开那扇变形的卷帘门。 “强哥!别动!” 一只手从后面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是罗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到了这里,苏晚晴站在他的身后,脸色同样凝重。 “罗阳哥!”王强看到罗阳,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溃,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的店……我的店……” “我看到了。”罗阳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冷酷,“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这句冰冷的反问像一盆夹着冰碴的雪水,从头到脚浇在了王强的身上,让他因愤怒和恐惧而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罗阳,罗阳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安静地抽着烟,看着那两个刺眼的红字。 “报警!罗阳哥,我们马上报警!”王强咬着牙说道。 “不。”罗阳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圈,“现在不能报警。” “为什么?”王强无法理解。 “报警有用吗?”罗阳反问,“这伙人选择在除夕夜动手,砸完就跑,车子连牌照都没有。你让警察去哪里找?就算找到了顶多也就是个治安案件,赔点钱关几天,然后呢?” 罗阳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王强的心上。 “他们砸了我们的店喷了字,却没拿走一件衣服。”罗阳指了指透过玻璃窟窿能看到的、依旧挂在货架上的服装,“你觉得他们是图财?” 王强不傻,他立刻明白了。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是警告!” “没错。”罗阳掐灭了烟头扔在雪地里,用脚尖狠狠碾碎,“这是一封带血的警告信。他们想看的就是我们惊慌失措,就是我们跑去报警然后束手无策的样子。” 他转过身拍了拍王强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不但不报警,我们还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王强和苏晚晴几乎同时出声。 “明天是大年初一。”罗阳的计划在脑海中飞速成型,“你现在就去找人,找最好的木匠,连夜把这个窟窿给我用木板封起来。木板上用红纸写上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王强彻底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 第九十二章:带血的警告 “罗阳哥,这……这是不是太……” “太窝囊了?”罗阳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他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王强记住,真正的猛兽在咬人之前是不会叫的。他们想看我们跳脚,我们就偏要装孙子。他们越是想激怒我们,我们就越是要冷静。” 苏晚晴看着罗阳的侧脸,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罗阳。 如果说在临江府罗阳展现的是一个商业奇才的运筹帷幄,那么此刻他身上流露出的,则是一种在刀口上舔血的狠厉与冷静。 那是属于枭雄的气质。 “你现在就去办。”罗阳对王强下达了指令,“找人把店门口的玻璃碎渣清理干净,注意别伤到手。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你带着嫂子孩子,该去哪儿拜年就去哪儿拜年,跟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王强看着罗阳那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罗阳哥!我听你的!” 他转身跑进了风雪里,背影里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多了一份被强行压下去的狠劲。 “晚晴,你也先回去。”罗阳转头对苏晚晴说道,“这里交给我。” “你要做什么?”苏晚晴有些担忧。 “找一个能帮我们把这封‘警告信’原封不动退回去的人。” 罗阳的视线投向了莞城另一个方向,那里是龙哥最常去的那个夜总会的所在。 他再次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苏晚晴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包崭新的“中华”烟,那是她特意为罗阳准备的,以备他见一些重要人物时撑场面。 她抽出一支递给罗阳。 罗阳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他看着苏晚晴忽然说道:“晚晴,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些……超出商业的范畴。你怕吗?”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你在,我就不怕。” 龙哥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在凌晨的风雪中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巷子口。 他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 车灯没有打开,只有仪表盘上幽绿色的光照映出他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王强的店铺已经被一块巨大的木板整个封了起来,木板上那四个用红纸写的“新年快乐”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空气中还残留着玻璃碎渣被清扫过的痕迹。 罗阳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高级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龙哥显然也是刚从某个酒局上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龙哥没有看罗阳,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块木板,声音沙哑。 “两个小时前。”罗阳递过去一支烟。 龙哥接过烟,罗阳用打火机帮他点燃。橘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照亮了龙哥布满血丝的眼睛。 “罗老板,你这可是当着全莞城的面狠狠抽了我龙某人的脸啊。”龙哥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在莞城谁都知道向阳牌是他龙哥罩着的。 现在向阳牌的店被人砸了,砸的还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这已经不是警告罗阳了,这是在向他龙哥宣战。 “龙哥,你觉得是谁干的?”罗阳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还能有谁?”龙哥冷哼一声,“莞城这块地盘上有胆子这么干的,除了那帮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过江龙’我想不出第二家。” “过江龙?” “最近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一伙人,下手黑不讲规矩。”龙哥把烟蒂弹出窗外,一道红光在雪地里划过,“带头的叫‘疯狗’,为了抢地盘前两天刚把城西老五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龙哥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我本来想等过完年再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倒先在我头上动了土。” 罗阳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在飞速地分析。 疯狗?这个名字他前世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某个大案要案里的一个悍匪,几年后才被绳之以法。 但他不认为这件事是“疯狗”这种有勇无谋的亡命徒能策划出来的。 砸店、喷字、全身而退,时机选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目的明确手法专业。这背后一定有更高明的人在指点。 那个在年夜饭饭店外藏在暗巷里的人影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龙哥,我觉得可能不是‘疯狗’。”罗阳缓缓开口。 “哦?”龙哥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他,“你有什么高见?” “疯狗这种人求的是财要的是威风。他们要是动手不会只砸玻璃,店里的货、收银台的钱他们会洗劫一空。他们更喜欢用刀而不是用油漆。”罗阳的分析冷静而透彻。 龙哥的眉头皱了起来。罗阳说的有道理。 “这次动手的人目的不是钱是羞辱。他们要打的是你龙哥的脸也是我向阳牌的脸。他们要让全莞城的人都看到我们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罗阳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而且我怀疑这伙人对我们甚至对你龙哥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龙哥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他们选择在大年三十动手,知道我们都在过节防备最松懈。他们知道这家新店是我兄弟王强的心血,砸这里打击最大。他们甚至可能知道你龙哥今晚在哪里喝酒。” 罗阳的每一句话都让龙哥后背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过江龙抢地盘,这可能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罗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龙哥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我不知道。”罗阳摇了摇头,他不能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我只是猜测。” 他看着龙哥忽然话锋一转。 “龙哥,你记不记得大概半个月前,码头那边是不是有一批从南洋过来的走私香烟被海关查了?” 龙哥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罗阳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是有这么回事。”他点了点头,“那批货不是我的,是香港一个叫‘和联胜’的社团的。货被扣了他们损失不小。” “我听说那批货之所以被查是因为有人提前向海关匿名举报了。”罗阳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他从未来记忆里挖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 第九十三章:黑夜里的电话 “举报?”龙哥的眼睛眯了起来。 “据说举报的人就在莞城。而且举报之后这个人好像去城南那个废弃的罐头厂见过什么人。” 罗阳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他给出的信息模糊却又带着致命的精确度。 废弃的罐头厂…… 龙哥的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 他想起来了,“疯狗”那伙人最近的落脚点好像就在城南那片!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是“和联胜”的人通过“疯狗”这条线搭上了某个内鬼,想要在莞城搞事?而这次砸店就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 龙哥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嘀”的一声长鸣,在死寂的雪夜里传出很远。 他转头看着罗阳,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他感到恐惧的神秘。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幕? “罗老板,你这份情我龙某人记下了。”龙哥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了汽车,“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黑色的桑塔纳掉了个头,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罗阳看着车子离开,这才拿出那个黑衣人留下的小本子。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龙哥”那两个字。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缓缓成型。 他要借龙哥的手把水搅浑。他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自己从洞里跑出来。 他拨通了吴爱国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吴爱国显然也是刚睡下。 “罗阳?这么晚了出啥事了?” “吴大哥,新年好。”罗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你明天一早开上我们最大那辆卡车去莞城第二专柜。帮我拉一样东西。” “拉啥?” “拉一块封店门的木板。然后你开着车,拉着这块写着‘新年快乐’的木板把莞城所有的大街小巷给我仔仔细细地逛上一天。” 吴爱国挂掉电话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他想不通罗阳大半夜地让他去拉一块破木板,还要拉着这块破木板满城跑,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但他没有多问。 他对罗阳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罗阳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准没错。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 当家家户户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一辆解放大卡车就停在了莞城第二专柜的门口。 吴爱国跳下车和王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块巨大的、写着“新年快乐”的木板拆下来,立着绑在了卡车的车斗里。 那四个鲜红的大字在清晨灰白色的天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罗阳,你这……”王强看着这诡异的组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问,照做就行。”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就守在店里,找人把新玻璃安上把里面收拾干净。明天准时开门营业。” “开门营业?”王强以为自己听错了,“罗阳哥,这……这节骨眼上?” “对,就是要开门营业。”罗阳的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不但要开还要比以前更红火。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向阳牌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吴爱国的卡车发动了。 没有鞭炮没有喧嚣,这辆承载着巨大耻辱和无声反抗的卡车就这么孤独地驶上了莞城大年初一清冷的主干道。 一开始街上没什么人。 但随着太阳升起,出来拜年、逛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辆奇怪的卡车。 “哎,那卡车上拉的什么?一块大木板?” “上面还写着字呢!新年快乐?这是干嘛的?哪个单位搞的宣传活动?” “不对啊,你们看那木板的边角都是毛刺,像是从哪儿拆下来的。还有钉子眼呢!” 人群开始对着卡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吴爱国按照罗阳的吩咐把车速开得极慢,慢到足够让路边的每一个人都看清楚木板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从城东最繁华的解放路一直开到城西的工业区,又从城南的居民区绕到城北的批发市场。 这辆卡车就像一个移动的广告牌、一个沉默的质问者,将这份耻辱毫不掩饰地展览在整个莞城所有人的面前。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 “听说了吗?向阳牌的那个新店大年三十晚上被人给砸了!” “真的假的?我昨天还路过看那玻璃墙漂亮得很!” “还能有假?现在人家老板把砸烂的门板拉着满城跑呢!我亲眼看见的!上面还被人用油漆喷了字后来又用红纸盖住了!” 流言越传越广,版本也越来越多。 但所有的版本都指向一个核心:向阳牌被人欺负了,而且欺负得很惨。 龙哥的手下自然也看到了这辆招摇过市的卡车。 电话很快就打到了龙哥那里。 “龙哥!那个罗老板疯了!他把被砸的门板拉出来游街了!” 龙哥正在一家早茶店里听着手下汇报关于“和联胜”和“疯狗”的调查进展。听到这个消息他手里的茶杯顿在了半空中。 拉着门板游街? 他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那个画面。 这个罗阳……好狠的手段!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用一种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告诉全莞城的人他被人打了。 同时他也是在告诉自己,你龙哥罩着的人现在正被人拉着门板游街示众! 这已经不是抽他龙哥的脸了,这是把他龙哥的脸皮活生生扒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啪!” 龙哥将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得他手背通红,他却浑然不觉。 “欺人太甚!”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坐在他对面的几个心腹手下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跟了龙哥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 龙哥知道罗阳这一手是阳谋是逼宫。 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最弱势、最受同情的位置上,把所有的压力都转嫁到了自己这边。 如果他三天之内不能给罗阳一个满意的交代,他龙哥以后在莞城就再也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 第九十四章:一辆招摇的卡车 “去!”龙哥猛地站起身指着一个最得力的手下,“把所有人都给我撒出去!挖地三尺也要把‘疯狗’那伙人给我揪出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寒意。 “告诉兄弟们,不用留活口!” 整个莞城的地下世界因为这辆招摇的卡车彻底震动了。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血腥味。 而在城南那个废弃的罐头厂里。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正暴躁地将手里的酒瓶狠狠砸在墙上。 他就是“疯狗”。 “妈的!那个姓龙的什么意思?满世界找我们?真以为我们是软柿子捏的?” 他身边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男人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狗哥,我听道上的兄弟说好像是向阳牌那个服装店被砸的事惹毛了龙哥。” “向阳牌?”疯狗愣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动过那个店?” “不是我们干的啊!”瘦猴也一脸无辜,“我们这几天不都听您的安安分分在厂子里待着等风头过去吗?” 疯狗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有人用他的名义去动了龙哥的禁脔,然后把这盆屎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操!”疯狗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桌子,“到底是谁在背后阴老子?” 就在这时工厂的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十几辆面包车和摩托车将整个罐头厂团团围住。 车门拉开,上百个手持钢管和砍刀的男人从车上涌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龙哥手下最能打的那个心腹。 他看着紧闭的铁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举起了手里的开山刀往前一挥。 “龙哥有令,今天这里不留一个活口!” 向阳牌的风波与挑战 罐头厂里的火拼,比所有人想象中结束得都要快。 “疯狗”那伙人虽然凶悍,但在龙哥倾巢而出的精锐手下们面前,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他们被堵在了这个废弃的工厂里,成了一群瓮中之鳖。 当晚,城南的医院就接收了十几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伤员。 而“疯狗”本人,则被人发现沉在了莞城外的护城河里,身上绑着几十斤的铁块。 这条不可一世的“过江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莞城的江湖版图上。 龙哥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第二天一早,王强的第二专柜,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重新开业了。 崭新的玻璃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前天晚上的那场噩梦从未发生。 龙哥亲自送来了一个巨大的花篮,上面挂着一条刺眼的条幅:“祝王强兄弟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他当着所有围观街坊邻居的面,拍着王强的肩膀,声音洪亮。 “王强兄弟,你这家店,以后就是我龙某人的脸面!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以后谁敢再动这家店一根汗毛,就是跟我龙某过不去!下场,就跟昨天护城河里的那条‘疯狗’一样!”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血腥的警告意味。 所有人都听懂了。 向阳牌,动不得。 罗阳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吴爱国那辆招摇了一天的卡车,此刻就停在巷子口,车斗里空空如也。那块写着“新年快乐”的木板,已经被当成柴火,烧掉了。 “罗阳哥,龙哥这一手,可真是够狠的。”王强忙里偷闲,跑到罗阳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和兴奋。 “他不是狠,他是怕。”罗阳淡淡地说道。 王强愣了一下。 “怕?” “他怕的不是‘疯狗’,他怕的是那个躲在‘疯狗’背后的人。所以他必须用最雷霆的手段,杀鸡儆猴,把那只黄雀给吓出来。”罗阳解释道。 王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跟罗阳比起来,自己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做你的生意。”罗阳拍了拍他,“记住,越是这种时候,生意越要做得红火。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 “我明白!” 风波似乎就这么平息了。 莞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道上的人在谈起“向阳牌”这三个字时,敬畏之中,又多了一丝恐惧。 然而,罗阳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疯狗”只是一枚被推到台前的棋子,下棋的人,还藏在暗处。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龙哥的电话。 “罗老弟,事情办妥了。”龙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龙哥辛苦了。” “但是,‘疯狗’到死都说,砸店的事不是他干的。”龙哥的语气变得凝重,“我查过了,他那天晚上,确实没有离开过罐头厂。” 这个结果,完全在罗阳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龙哥沉默了。 “罗老弟,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龙哥,你信我吗?”罗阳反问。 “信。”这一次,龙哥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那个关于走私烟和废弃罐头厂的“猜测”,已经让罗阳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光环。 “如果信我,就派人去查一个人。”罗阳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刘丽。她是市纺织厂工会主席刘国富的女儿,之前在莞城百货大楼当售货员,后来因为贪污被开除了。” “刘国富的女儿?”龙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刘国富父子被罗阳送进监狱的事,在莞城不是秘密。 “她跟‘疯狗’那伙人,最近走得很近。”罗阳继续抛出信息,“尤其是跟‘疯狗’手下一个叫阿虎的人,关系不一般。” “你的意思是……”龙哥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罗阳打断了他,“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线索。至于这条线索背后能挖出什么,就要看龙哥你的本事了。” 挂掉电话,罗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刘丽,这个在前世因为嫉妒苏晚晴,而处处与他作对,最终下场凄惨的女人,这一世,竟然这么快就跳了出来。 而且,还跟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搅和在了一起。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正思索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苏晚晴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 第九十五章:过江龙的末路 “还在想砸店的事?”她将牛奶放在罗阳桌上。 “已经解决了。”罗阳回过神,看着她,“龙哥把‘疯狗’那伙人清理了。” 苏晚晴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罗阳,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坐到罗阳对面,表情严肃,“对方既然能策划第一次,就能策划第二次。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地依靠龙哥。” 罗阳赞许地看着她。 “你说得对。所以,我准备主动出击。” “怎么主动出击?” “我们的敌人,为什么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罗阳引导着她思考,“因为在正面的商业竞争上,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他们想从我们最薄弱的地方下手。”苏晚晴顺着他的思路说道,“比如,人身安全。” “没错。”罗阳打了个响指,“他们想用暴力让我们恐惧,让我们退缩。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看着苏晚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大胆的光芒。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仅不怕,我们还要把生意,做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让他们寝食难安!”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副巨大的中国地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笔尖在地图上移动,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南方的一个点上。 “这里,申城。” “全中国最繁华,也是黑恶势力最盘根错节的城市。” “我要把向阳牌的全国总店,开在这里!” 苏晚晴看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记出来的城市,心脏漏跳了一拍。 申城。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的申城,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冒险家乐园。 那里是全国的经济中心,拥有最庞大的市场和最强的消费能力。但同时,那里的商业竞争也最为惨烈,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水深得不见底。 在莞城,他们有龙哥这样地头蛇的庇护。 在临江府,他们有黄房东和工商局的人脉。 可是在申城,他们什么都没有。 “你疯了?”苏晚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们现在去申城,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恰恰相反。”罗阳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在莞城或者临江府收缩防守,舔舐伤口。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直接杀向他们的心脏!” 他走到苏晚晴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晚晴,你还不明白吗?躲是没用的。我们面对的,很可能不是一两个小混混,而是一个庞大的、隐藏在暗处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前世能把我置于死地,这一世,他们只会更早地盯上我们。” “我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进十步。直到把我们逼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罗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所以,我们不能退。我们不但不能退,我们还要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主动进攻!” 苏晚晴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评估着这个疯狂计划的可行性。 资金、人脉、政策风险……无数的难题在她脑海里闪过。 “可是,我们拿什么去进攻?”她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申城的租金、人力成本都是天价。我们刚刚在临江府站稳脚跟,账上的流动资金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们在申城开一家旗舰店。” “钱的问题,永远不是最大的问题。”罗阳松开她,重新走回地图前,“红星厂的第二笔技改经费,这个月就能批下来。有了这笔钱,我能从银行贷出三倍的款。足够我们在申城最繁华的南京路上,租下最好的铺面。” “至于人脉……”罗阳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大礼,一份足以让申城某些大人物无法拒绝的大礼。”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用钥匙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厚厚的、已经微微泛黄的图纸。 苏晚晴凑过去,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 那是一份完整的、关于“程控交换机”核心技术的电路设计图和生产工艺流程图! “这……这是……”苏晚晴的声音都在颤抖。 程控交换机!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装一部电话要等几年的时代,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代表着一个划时代的通讯革命,一个价值数千亿的庞大市场! 而罗阳手里,竟然有这份技术的完整图纸! “我一个远房亲戚,早年在贝尔实验室工作过。这是他留下的东西。”罗阳用一个早就编好的借口解释道。 他当然不能告诉苏晚晴,这是他从未来三十多年的记忆里,复刻出来的国之重器。 “你准备用这个……”苏晚晴指着图纸,已经猜到了罗阳的意图。 “没错。”罗阳将图纸重新锁好,“这份技术我不卖。我要用它入股。” “入股邮电部下属的,申城邮电通信设备厂。”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被罗阳这个石破天惊的计划彻底镇住了。 用一份领先时代的技术,去敲开国家核心部门的大门,从而获得最顶级的政策庇护和人脉资源。 这已经不是商业布局了,这是在下一盘通天的大棋!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罗阳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我们现有的所有资源,尽快草拟一份最详尽、最专业的投资入股计划书。我要让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大领导们看到,我们不仅有技术,更有将技术转化为巨大商业价值的能力。” 苏晚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胸中的所有疑虑、所有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豪情所取代。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一件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 “我明白。”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给我三天时间。” 接下来的三天,苏晚晴将自己完全锁在了办公室里。 她翻阅了大量的资料,结合自己所学的西方经济学知识和对中国国情的理解,不眠不休地撰写着那份计划书。 而罗阳,则在等待着龙哥那边的消息。 ------------ 第九十六章:敲门砖 三天后苏晚晴走出办公室,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整个人却异常亢奋。她将一份厚达百页的计划书放在罗阳面前。 “完成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罗阳拿起那份计划书快速翻阅起来。 计划书从技术原理、市场前景、生产成本、财务模型、股权结构一直到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规划都做了详尽到令人发指的阐述。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反复核算,每一个观点都有坚实的理论支撑。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商业计划书,这是一部足以指导一个庞大通讯帝国崛起的宏伟蓝图。 “完美。”罗阳合上计划书只用了这两个字来评价。 他看着苏晚晴,这个女人总能带给他惊喜。他原本以为苏晚晴最多能从财务角度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却没想到她竟然能站在一个战略家的高度构筑出如此宏伟的商业版图。 “你不是学财务的吗?怎么连通讯技术的发展趋势都摸得这么透?”罗阳忍不住问道。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满足的笑意。 “我把莞城图书馆所有跟电子和通讯相关的报纸、杂志、文献全部翻了一遍。” 罗阳的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艰苦付出。 “辛苦了。”他由衷地说道,“等申城的事办成我给你放个长假。” “我不需要假期。”苏晚晴摇了摇头,“我只想看看我们亲手画出来的这张蓝图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阳笑了。他知道苏晚晴的斗志已经被彻底点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罗阳接起电话,是龙哥。 “罗老弟有发现了。”龙哥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传来嘈杂的麻将声,显然是在某个隐蔽的场所。 “说。” “那个刘丽在你打电话给我的第二天就消失了。我的人查到她买了一张去往申城的火车票。”龙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被戏耍后的恼怒。 申城。 这个地名让罗阳和苏晚晴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还有那个叫阿虎的小子我们抓到他了。”龙哥继续说道,“那小子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的人在他租的房子里找到了这个。”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一张汇款单的底联。半个月前从申城一个叫‘陈记贸易行’的账户给他汇了五千块钱。” 陈记贸易行。 罗阳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这个名字。前世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陈浩南。申城黑白两道通吃的一个狠角色,也是前世策划那场致命车祸将他彻底埋葬的幕后黑手之一! 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了起来。 那个在年夜饭店外窥探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受了陈浩南的指使。砸店嫁祸“疯狗”是想借龙哥的手清理掉不听话的势力,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试探和警告。而刘丽不过是他们安插在莞城的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罗阳?你在听吗?”龙哥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忍不住问道。 “在听。”罗阳的声音冷得像冰,“龙哥这个陈记贸易行你知道多少?” “不熟。”龙哥的回答很干脆,“只知道是最近一两年才冒出来的背景很深,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怎么你怀疑砸店的事是他们指使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罗阳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而是直接说道:“龙哥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 “第一把阿虎放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电话那头的龙哥愣住了。“放了?罗老弟你这是……” “龙哥你相信我留着他比弄死他更有用。我们需要一条线去咬住对面的尾巴。”罗阳冷静地解释道。 龙哥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我听你的。第二件呢?” “帮我约一个人。”罗阳说出了一个让龙哥意想不到的名字。 “申城邮电通信设备厂的厂长李卫东。” 龙哥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罗阳的思路。前一秒还在讨论黑帮火拼,下一秒怎么就跳到了国营大厂的厂长身上?这跨度也太大了。 “罗老弟你……你找他干什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我……我可搭不上话啊。”龙哥有些为难。 “你不用直接搭话。”罗阳早已想好了对策,“我听说李厂长有个爱好喜欢收藏古董字画。你帮我放出风去就说莞城有个姓罗的年轻人手里有一份‘大礼’想在中秋节前登门拜访李厂长请他品鉴品鉴。” 龙哥虽然不明白罗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行话我帮你带到。但人家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他会见的。”罗阳挂断了电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 李卫东这个未来华夏通讯领域的巨头之一,现在正因为程控交换机的引进和国产化项目愁得焦头烂额。他一定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可能带来转机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听起来是那么的荒诞不经。 罗阳转头看向苏晚晴。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申城了。” 苏晚晴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即将踏上战场的兴奋。 “我们的第一站不是南京路也不是邮电厂。”罗阳的视线投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远在千里之外的繁华都市。 “是陈记贸易行。” 一周后申城虹桥机场。 罗阳和苏晚晴走下飞机,一股夹杂着工业气息和黄浦江水汽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与临江府的宁静和莞城的草莽不同,申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庞大、喧嚣、快节奏。宽阔的马路上挂着各种牌照的汽车川流不息,其中不乏当时极为罕见的进口轿车。路边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大都市特有的精明与冷漠。 “先找个地方住下。”罗阳拦了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出租车。 “师傅去和平饭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们一眼,看到两人虽然年轻但穿着打扮都极为考究,尤其是苏晚晴身上那件向阳牌最新款的米色风衣款式新颖质感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 第九十七章:龙潭虎穴 “好嘞坐稳了!”司机的态度立刻热情了几分。 车子穿行在申城的大街小巷,苏晚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内心有些激荡。这就是申城,一个她只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的代表着中国经济最前沿的城市。 罗阳则显得平静许多,他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前世在这里打拼十年的记忆碎片不断涌现,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苦涩。 他很快收敛心神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硬闯陈记贸易行肯定不行,那是自投罗网。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以合理的身份出现在陈浩南面前的契机。 “晚晴我们账上现在能动用的现金有多少?”罗阳忽然问道。 “刨去临江府和莞城各店的备用金以及作坊的运营成本,我们能调动的活钱大概在二十万左右。”苏晚晴立刻报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 二十万。 这笔钱在莞城或者临江府足以掀起一场不小的商业风暴。但在申城这个销金窟里可能连一朵像样的水花都激不起来。 罗阳沉吟片刻。 “够了。” 车子在著名的和平饭店门口停下。罗阳支付了车费然后带着苏晚晴走进了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酒店。 办理入住时罗阳特意要了一个能看到黄浦江江景的房间。 站在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对岸正在建设中的浦东还是一片荒芜的农田和低矮的厂房,与外滩这边林立的万国建筑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阳知道不出十年那片荒芜的土地上将会矗立起无数举世闻名的摩天大楼。 “真漂亮。”苏晚晴站在他身边由衷地感叹。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罗阳很自然地说道。 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不知道罗阳这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某种承诺。 罗阳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接下来的计划上。 他拨通了酒店的前台电话。 “你好帮我查一下申城最大的地下赌场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前台小姐显然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住了,沉默了几秒钟才用职业化的口吻回答道:“先生我们是正规酒店不提供这方面的信息。” 罗阳笑了笑并不意外。 “那我换个问法。”他说道,“我有个朋友叫陈浩南做贸易生意的。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吗?” 这一次前台小姐的回答快了很多,但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客人。”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但罗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相信不出半个小时他打听陈浩南的消息就会通过酒店里某些特殊的渠道传到陈浩南的耳朵里。 一个外地来的住得起和平饭店江景房的年轻人指名道姓地要找他陈浩南。 陈浩南一定会好奇。 而好奇就是他布下的第一个钩子。 “我们现在做什么?等吗?”苏晚晴问道。 “不我们去消费。”罗阳拉起她的手,“来申城的第一天总要买点礼物。” 他带着苏晚晴走出了酒店直接去了当时申城最顶级的购物中心华联商厦。 在商厦一楼的珠宝专柜,罗阳几乎没有犹豫就指着柜台里一条价值三万八的钻石项链对售货员说:“把这个包起来。” 售货员和苏晚晴都愣住了。 “罗阳你疯了?这么贵!”苏晚晴下意识地拉住他。 “我没疯。”罗阳冲她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这是鱼饵。” 他刷卡付了款将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塞进苏晚晴的包里。 紧接着他又拉着苏晚晴去了男装区,给自己挑了一块价值五万块的劳力士金表,同样是眼都不眨地付了款。 他们的豪奢举动立刻引来了商场里所有人的侧目。 尤其是几个看起来游手好闲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年轻人,已经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罗阳假装没有察觉继续带着苏晚晴闲逛,最后走进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 “两位想吃点什么?”服务生彬彬有礼地递上菜单。 罗阳没有看菜单直接对服务生说道:“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再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都上一遍。” 这番话不仅让服务生震惊,连邻桌的客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苏晚晴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示意他收敛一点。 罗阳却恍若未闻,他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腕上那块崭新的金表,一副标准的暴发户做派。 他要的就是高调。 他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从外地来的人傻钱多的凯子。 只有这样鱼才会上钩。 就在他们等待上菜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留着平头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走到了他们的餐桌旁。 “这位先生您好。”男人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卑微,“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坐坐交个朋友。” 罗阳抬起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他知道正主来了。 罗阳并没有立刻答应,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手仿佛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们老板是谁?很有名吗?”他用一种略带轻佻的口吻问道。 平头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愠色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 “我们老板姓陈单名一个浩字。至于有没有名先生您到了就知道了。” 罗阳心里冷笑一声。陈浩而不是陈浩南。对方显然还在试探他的底细。 “陈浩?”罗阳故意装作思索的样子,“没听过。我吃饭呢没空。” 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平头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在申城竟然还有人敢用这种态度拒绝他老板的邀请。 苏晚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罗阳这种嚣张的态度会激怒对方。 平头男人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双手递到罗阳面前。 名片上只印着一个名字“陈浩”和一个电话号码,再无其他。 “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们老板说了在申城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也没有他交不到的朋友。” 这句话说得极有分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罗阳瞥了一眼那张名片没有接。 ------------ 第九十八章:鱼儿上钩 “是吗?”他忽然笑了,“那让他帮我办一件事。我刚来申城手气痒想找个地方玩两把让他给安排一下。”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平头男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个赌徒。这就好办了。 “没问题。”平头男人立刻答应下来,“今晚八点外滩十八号顶楼恭候您的大驾。” 说完他再次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 直到男人走远苏晚晴才松了口气,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跟他去不就好了吗?” “主动送上门的肉和自己费力钓上来的鱼是不一样的。”罗阳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我越是拿捏姿态他就越是觉得我深不可测。我越是表现得像个无可救药的赌徒他就越是会放松警惕。” 他看着苏晚晴耐心地解释道:“记住晚晴跟这种人打交道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你弱一分他就能吞掉你十分。” 苏晚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上一堂闻所未闻的课程,课程的内容叫做“人性”。 晚上七点半罗阳和苏晚晴回到了和平饭店的房间。 罗阳脱下白天的休闲装换上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手工西装,配上那块劳力士金表整个人立刻散发出一种沉稳而锐利的气场。 苏晚晴也换上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将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戴在了雪白的脖颈上。灯光下钻石的光芒与她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美得令人窒息。 “漂亮。”罗阳由衷地赞叹。 苏晚晴的脸微微一红,她走到罗阳身边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领带。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划过他的喉结。 罗阳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罗阳。”苏晚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今晚……会不会有危险?” “有我在不会。”罗阳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坚定。 他从随身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女士手包递给苏晚晴。 “这个你拿着。” 苏晚晴打开手包发现里面不是口红和粉饼,而是一支小巧的可以喷射出高浓度辣椒水的防狼喷雾,还有一个能发出一百分贝刺耳警报的报警器。 这些都是罗阳来之前特意从莞城一个特殊渠道搞来的东西。 “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不要管我第一时间跑到人多的地方然后拉响警报。”罗阳严肃地叮嘱道。 他的话让苏晚晴的心里一暖也更加紧张。 “那你呢?” “我?”罗阳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狼的野性,“我负责把水搅浑。” 晚上八点外滩十八号。 这里是申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头面人物。 罗阳和苏晚晴刚一走进大门立刻就有侍者迎了上来。 “罗先生苏小姐陈先生已经在顶楼等候多时了。” 显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罗阳面不改色揽着苏晚晴的腰跟着侍者走进了专用电梯。 电梯在顶楼停下门一打开,一个装修得金碧辉煌堪比皇宫的大厅就出现在眼前。 大厅中央一张巨大的德州扑克赌桌旁坐着几个气息各异的男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的真丝唐装,手上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商人。 但罗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就是陈浩南。 因为他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里藏着一种只有常年身居高位掌控别人生死的人才会有的威压。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有狰狞纹身的壮汉,正一脸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 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正在低头擦拭着手里的牌。 罗阳知道这几个人都是陈浩南手下的核心干将。 白天见过的那个平头男人此刻正恭敬地站在陈浩南的身后。 看到罗阳和苏晚晴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陈浩南的视线在苏晚晴身上停留了一秒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移到了罗阳身上。 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主动朝罗阳伸出了手。 “这位想必就是罗阳兄弟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罗阳同样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陈老板客气了。冒昧来访还请不要见怪。” 两只手握在一起罗阳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宽厚有力,虎口处有常年练武留下的厚茧。 而陈浩南也同样感觉到了罗阳手上传来的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力量。 “哪里哪里罗兄弟能来是给我陈某人面子。”陈浩南哈哈一笑松开手指了指赌桌旁一个空着的位置,“罗兄弟远来是客今天我做东咱们玩两把就当是交个朋友。” 他旁边的光头壮汉已经不耐烦地将一摞崭新的筹码推到了那个空位前。 每一块筹码的面值都是一万。 第一摞就是二十万。 这正是罗阳和苏晚晴账上全部的流动资金。 罗阳看了一眼那摞筹码又看了一眼对面含笑不语的陈浩南,心里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第一局陈浩南就要把他带来的钱全部赢走。 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罗阳在申城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如果罗阳输了还想继续玩那就只能开口向他陈浩南“借”。 一旦借了就等于欠下了人情从此就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好一手下马威。 罗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拉开椅子从容地坐了下来然后对身后的苏晚晴轻轻说了一句。 “晚晴帮我看看牌。” 苏晚晴一愣。她根本不会玩什么德州扑克。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罗阳这是在故意向对方示弱,营造出一种他不仅是个赌徒还是个需要女人在旁边提点的“菜鸟”形象。 她顺从地站到罗阳身后俯下身假装认真地看着牌桌。 从她的角度能闻到罗阳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让她有些心安。 “陈老板怎么个玩法?”罗阳问道。 “简单。”陈浩南盘着手里的佛珠笑道,“德州扑克无上限投注。罗兄弟是客你先发牌。” 荷官开始发牌。 很快两张底牌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罗阳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一张黑桃A一张黑桃K。 天胡的起手牌。 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这场赌局运气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 第九十九章:赌局 第一轮下注开始。 坐在罗阳下家的光头壮汉看都没看牌直接将面前五万的筹码推了出去。 “五万。”他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罗阳。 轮到罗阳了。 苏晚晴的心跳开始加速。五万块这几乎是莞城一个专柜一个月的利润。 罗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将面前那摞二十万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跟。再加十五万。我全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整个大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陈浩南。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在第一轮甚至公共牌都还没发的情况下就直接梭哈了! 这已经不是赌博了这是在玩命! 光头壮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自己一个下马威却被对方用一种更狠的方式给怼了回来。 他看向陈浩南眼神里带着询问。 陈浩南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罗阳,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 bluff(虚张声势)。 但是没有。 罗阳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他推出去的不是二十万而是二十块钱。 陈浩南盘动佛珠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有意思。”陈浩南忽然笑了,“既然罗兄弟这么有兴致那我们就陪你玩大一点。” 他对光头壮汉使了个眼色。 “跟!”光头壮汉咬着牙将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桌上另外两个人也纷纷选择了跟注。 现在压力全部给到了陈浩南。 牌桌上的总赌注已经达到八十万。他如果要跟就必须拿出同样的筹码。 “荷官发牌。”陈浩南没有看牌而是直接对荷官说道。 三张公共牌被翻开。 一张黑桃Q一张方块A一张红心7。 罗阳的牌面瞬间组成了一对A。 而他原本的AK黑桃同花只需要再来一张黑桃10和一张黑桃J就能组成皇家同花顺。 当然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光头壮汉看到公共牌里有一张A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知道自己的牌多半是废了。 第二轮下注开始。 所有人都看向陈浩南。 陈浩南拿起自己的两张底牌看了一眼然后又缓缓地盖了回去。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苏晚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她完全看不懂牌局,但她能感受到牌桌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罗兄弟手气不错啊。”陈浩南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运气而已。”罗阳淡淡地回答。 “我这个人不信运气只信实力。”陈浩南说着从身后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他将手提箱放在赌桌上打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崭新的美金。 “这里是一百万美金。”陈浩南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震撼力,“我用它买你手里的牌。你看怎么样?” 用一百万美金买罗阳手里那价值八十万人民币的牌。 这已经不是赌博了。 这是赤裸裸的炫富是更高维度的实力碾压。 他要用钱砸垮罗阳的心理防线。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一百万美金!在八十年代末这笔钱的购买力简直是天文数字。 罗阳会怎么选? 是见好就收拿着这笔巨款离开?还是继续这场豪赌? 罗阳笑了。 他伸出手将那两张黑桃底牌翻了过来亮在了所有人面前。 AK同花。 “陈老板你觉得我这手牌值一百万美金吗?” 他没有回答陈浩南的问题而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这一手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陈浩南盯着罗阳亮出的那两张牌,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狼一样的光芒。 AK同花确实是天胡的好牌。 但赌局还没结束转盘和河牌还没发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罗阳在这个时候亮出底牌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不懂任何策略的赌徒。 要么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自信到可以无视接下来的一切变数。 陈浩南宁愿相信是前者。 因为如果是后者那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太可怕了。 “值不值不是嘴上说的。”陈浩南缓缓盖上了装满美金的箱子,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要看最后谁能笑到最后。” 他对自己面前的荷官做了一个手势。 “继续发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四张公共牌转牌被荷官缓缓翻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张小小的卡片上。 黑桃 10! 罗阳的牌面瞬间变成了同花听牌和顺子听牌。 只需要再来一张黑桃他就是同花。 只需要再来一张J他就是顺子。 而如果最后一张牌是黑桃J他将组成德州扑克里最大的牌型——皇家同花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光头壮汉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只是个陪玩的输赢都算老板的。 陈浩南盘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黑桃10又看了看罗阳那张依旧平静如水的脸。 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一次在他的心里升起。 “罗兄弟你特意从莞城跑到申城来找我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玩两把牌吧?” 在最后一张牌发出来之前陈浩南忽然开口改变了话题。 他决定不再跟罗阳在赌桌上纠缠而是要直接揭开对方的底牌。 罗阳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他靠在椅子上拿起身边的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红色液体。 “当然不是。”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我是来跟陈老板谈一笔生意的。” “哦?”陈浩南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什么生意能让罗兄弟你这么大手笔?” “一笔关于向阳牌的生意。”罗阳说出了这四个字。 “向阳牌?”陈浩南故作惊讶,“我听说过莞城最近很火的一个服装牌子。怎么罗兄弟想把你的衣服卖到申城来?” “不。”罗阳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不是来卖衣服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这句话一出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陈浩南身后的几个手下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陈浩南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但那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