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 章 重生 “这是你自己求来的,梅晚萤,你自己受着。” “你要的,我给了,往后你便守着这后院,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耳边回响起裴砚的冷漠话语,纤细的脖颈被金簪刺破,梅晚萤疼得直掉眼泪。 暗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素色衣襟,开出最刺目的红梅。 生命极速流逝,梅晚萤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 最后定格的,是裴砚锋利的眉眼。 裴砚娶梅晚萤是被迫的。 他小时被带回将军府,梅将军笑称,这是梅家未来的女婿。 裴砚没当回事,梅晚萤却记在了心里。 情窦初开,便全身心扑在了裴砚身上。 她追在裴砚身后许多年,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梅晚萤非裴砚不嫁。 最后,她如愿嫁了。 尝到的却是苦果。 她出现在军营那日,看着她的孕肚,裴砚神色晦暗。 他发了好大的火,勒令她立马回京。 梅晚萤没回,总觉得有了孩子,裴砚就会对她心软。 可她错得彻底。 裴砚有了红颜知己,他们举止亲密,裴砚看那女子的眼神有欣赏,也有温柔。 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梅晚萤没有质问的勇气,她落荒而逃,却在回京途中被人掳走。 敌人要裴砚拿城池换她,限期一日。 太阳东升西落,梅晚萤不愿裴砚为难,也怕活着受辱。 拔下发间金簪,义无反顾刺进了命门。 血腥味弥漫,梅晚萤活不了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惊呼,“人质自戕了!” “裴砚传信,说……说请便……” 有人怒骂:“把她挂城楼上,她是裴砚的妻,肚子里还有裴砚的种,就不信裴砚还能嘴硬!” 梅晚萤瞳孔涣散,最后一滴眼泪从眼尾流出,隐入鬓发。 若时光能倒流,她不会再强求了。 …… 春夜细雨连绵,梅晚萤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 下意识去摸脖子,触手光滑细腻。 不疼。 也没有血液的黏腻感。 不确定地摸了又摸,确实没有伤口。 那一切太过真实,梅晚萤不觉得只是个噩梦。 手又往小腹探去,想看看孩子还在不在。 却碰到一条坚硬的手臂,以强势的姿态横在她的腰间。 肌肤相贴,炙热的体温蔓延到她身上。 那么烫。 像是要燃烧起来。 耳畔有呼吸声,带着男人的气息。 空气里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酒香,夹杂着欢愉后的味道。 梅晚萤如遭雷劈。 梦里,也有同样的场景! 在裴砚的书房里,他们有了混乱的一夜。 事后,裴砚便娶了她,但他们的关系也随之降到了冰点! 无数场景浮现在眼前,梅晚萤脑子里针扎似的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男人胸膛滚烫,她却寒从脚起,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不管那是梦,还是她真的重活了一辈子,眼前最要紧的是离开。 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 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梅晚萤秉住呼吸,小心翼翼拿开男人的手臂。 裴砚醉得厉害,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还在,梅晚萤一动,便被他锁住了咽喉。 梅晚萤心头巨颤,以为自己要被裴砚掐死。 下一瞬,大手卸了力。 “阿萤?” 梅晚萤以为他醒了,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没有出声。 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揪着锦被。 “乖一点……” 他低语了一句,没有下文,似又睡着了。 梅晚萤想哭。 虽然裴砚嫌她烦,总是躲着她,但没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裴砚对她还算不错。 他拿她当妹妹。 自绝时用的金簪,便是裴砚送她的及笄礼。 是她钻牛角尖,觉得裴砚是她的童养夫,与她天生一对。 不着痕迹地吐了一口气,梅晚萤敛下情绪,忍着身上的不适,轻手轻脚地下榻。 她有眼疾,夜间不能视物,寻遍名医也未能找到根治之法。 此时屋内一片漆黑,梅晚萤什么也看不清,脚刚落地,便被散落的衣裳绊摔在地。 咚地一声,发出闷响。 很疼。 可能是无措,害怕吵醒榻上的人,也可能是真的摔疼了,梅晚萤眼里氤氲起了水雾。 但她咬着唇,没发出动静。 摸索着散落的衣裳,颤着手,用最快的速度往身上穿。 胡乱地系上带子,梅晚萤扶着床柱站起。 腿还在抖,身上更是撕裂般地疼,可她不敢停留。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再爱裴砚,也不要嫁他。 这辈子她要离裴砚远远的! 在黑暗里,梅晚萤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书房。 屋檐下悬挂着灯笼,她终于窥见了一丝光亮,脚步越发地急促。 书房被远远地抛在身后,梅晚萤跑出了裴砚的院子。 今日是梅将军的忌日,家中开祠堂祭拜,守夜的人被刻意调走。 无人知晓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阿萤。” 这次是一道女声。 梅夫人被刘妈妈搀着,提着灯,站在檐下,似是等候多时。 “成了?” 梅晚萤憋了许久的泪簌簌落下。 也是这一刻她才惊觉,原是自己的母亲在推波助澜。 难怪要让她去送醒酒汤。 上辈子,她没有中途逃离,自然也就没有眼前的事。 裴砚要对她负责,她便欢天喜地地出嫁了。 后来和裴砚冷战,她的心思都在裴砚身上,忽略了母亲担忧又愧疚的眼神。 梅晚萤眼神空洞,“阿娘,我不嫁裴砚。” 一双手抚过她的脸颊,梅夫人眼神无奈又怜惜,“不嫁他,谁能护你?” 梅晚萤生了副美人骨,身段窈窕,有倾城之姿,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 春日宴上,被太子看中,欲抬她进东宫当侧妃。 若是梅将军还在,梅晚萤连太子妃都当得。 可惜,梅将军战死沙场,府里就梅晚萤一根独苗,也没兄弟帮衬,在权贵圈里,梅家俨然成了破落户。 太子生性暴戾,落他手里的女人皆没有好下场。 梅夫人怕啊,只能尽快把女儿嫁人。 放眼京都,能与太子较量的青年才俊,也就裴砚一个。 偏生裴砚不愿娶梅晚萤,火烧眉毛之际,梅夫人只能出此下策。 有了肌肤之亲,裴砚必须娶阿萤! 梅晚萤不想哭,但眼泪掉个不停,“我认他当兄长,他同样会护着我。” 先不说裴砚不可能时刻在京都,哪怕他在,此举也不能绝了太子的想法。 唯一的出路,就是梅晚萤嫁人。 “阿萤,你听话。” 梅晚萤语气坚定,“阿娘,我死也不嫁!” ------------ 第 2 章 不嫁裴砚 梅晚萤态度坚决。 梅夫人潸然泪下,“事已至此,你不嫁又如何?你没退路了!” “阿娘了解裴砚,他一定会娶你当正妻,不会委屈了你。” 梅夫人走这条路,还有另一个原因。 裴砚已被皇室认回。 他是中宫嫡出的长子,出生时被替换成了死胎,后来宫里出生的皆是公主,再无皇子。 迫于压力,皇上过继了宗室子,立为太子。 如今裴砚被认回,他便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人心是偏的,亲生儿子和侄子,常人肯定是选前者。 储君之位不稳了! 太子非要招惹阿萤,也有和裴砚较量的原因。 他把阿萤当成了战利品,不折手段也要得到阿萤。 看清形势的人家,都不愿与梅家结亲,就怕被波及。 哪怕有年轻气盛的才俊愿意冒险,他也护不住阿萤。 除了裴砚,再没有第二个人选。 梅夫人找过皇后娘娘,想为女儿求个恩典,可被皇后娘娘搪塞了过去。 如今的梅家,对裴砚并无助力,皇后娘娘看不上她们。 梅夫人也与裴砚说过自己的担忧,裴砚表示,他会护着梅晚萤,但不会娶她。 他当梅晚萤是妹妹,对她并无男女之爱。 裴砚生性淡漠,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梅夫人拿他没辙。 本想慢慢想办法,让裴砚应下这桩婚事。 可太子那边步步紧逼,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 皇上没同意,也没拒绝。 在这节骨眼,又听闻皇后娘娘要为裴砚选妻。 梅夫人就这一个女儿,总不能到了绝境,再破釜沉舟。 干脆一不作,二不休,逼裴砚一把。 他可能会恼怒,但时间长了,天大的气也会消。 毕竟梅家对他有大恩,而他和阿萤,是有十多年感情的青梅竹马。 如今事成了,不知为何,女儿却不愿再嫁裴砚。 真是造孽! 梅夫人急火攻心,“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你不嫁他,还能嫁谁?” 梅晚萤撇开眼,纤细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珠,“那我便不嫁,一辈子当老姑娘。” “胡闹!” 情绪波动太大,梅夫人胸口起伏,“太子为人霸道,岂是你说不嫁就能应付的?” 梅晚萤刚重生,上辈子的经历,与今日的种种纠缠在一起,她的脑子很混乱。 没法静下心来思考。 “裴砚不会坐视不理,我……我不想困着他,强扭的瓜不甜。” 梅夫人心疼得想哭,他们家阿萤太善良,太单纯。 只差一步,就能如愿以偿,她却还在考虑裴砚的感受。 梅晚萤纤薄的臂膀被搂住,听到母亲喃喃自语,“是阿娘糊涂,害了你。” 母女俩哭得伤心,刘妈妈的心紧紧揪起,她是梅晚萤的奶娘,与梅晚萤感情深厚。 “此事能瞒外人,但不能瞒那位,不然吃亏的是咱们家萤姐儿,他……” 话未说完,被梅晚萤打断。 拉着母亲的手,梅晚萤祈求道:“阿娘,莫让他知晓,就当一切没发生。” 上辈子,裴砚是娶了她,但也恨她至极。 新婚第二日他便去了边关,让她守着偌大的宅子自生自灭。 冷战就是钝刀子割肉,也是能死人的! 梅晚萤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更不想和别的女人争宠。 她不想被厌恶,最后死在吃人的后宅里! 梅晚萤是家中的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她天真娇憨,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 只有两个人让她哭得如此伤心。 一个是她已故的父亲。 另一个就是裴砚。 梅夫人心里刀割似的疼,她急昏了头,走了险招,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闭了闭眼:“阿娘不能一辈子护着你,你得嫁裴砚。” 裴砚身份尊贵,本事过人,这是阿萤最好的归宿。 梅晚萤拔下簪子,如梦里那般,抵在自己的颈边。 “左右都没好下场,我不如早点解脱!” 梅夫人大惊失色,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簪子,扔在地上。 她就一个女儿。 这是她的命! 用力抱着梅晚萤,“不嫁了,不嫁了,娘不逼你了……” 许久后,梅晚萤才被送回自己的院子。 她有眼疾,夜里多有不便,因此,院里的灯笼比别处的多。 小院灯火通明,梅晚萤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 看到梅晚萤通红的眼眶,伺候的下人不敢多问。 今日是将军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姑娘都要大哭一场。 备好热水,丁香扶梅晚萤去沐浴。 提醒她注意脚下。 到了浴房,丁香要替梅晚萤更衣。 被梅晚萤制止,“你去外边候着,我自己待一会儿。” 丁香不敢多言,生怕惹她伤心。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 把沐浴用的物品备好,便退了出去。 丁香没有走远,就站在帘子后边,若有风吹草动,她能第一时间听到。 梅晚萤褪了衣裳,锁骨往下,入目是星星点点的红梅。 她皮肤白,一点痕迹都藏不住。 最严重的地方,还残留着指痕。 他真的用了好大的力气。 上辈子,看着这些痕迹,梅晚萤觉得甜蜜。 只要是裴砚给予她的,再疼,她也甘之如饴。 如今却觉得触目惊心。 暗骂裴砚是禽兽,表面不近女色,活得清心寡欲,实际却跟野兽一样,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梅晚萤突然想起,上辈子他们的新婚之夜,裴砚宿在书房,让她丢了好大的脸。 可临走前,他突然又来了婚房。 红绡帐里,裴砚一言不发,动作粗鲁得像要把她揉碎。 事后,他留下冷冰冰的一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晚萤心里酸酸涨涨地难受。 如果她不执迷不悟,裴砚应该会是个好兄长吧? 缓缓吐了一口气,把心中的郁闷赶走。 上天对她不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要还追着裴砚跑,那她就是傻子! 身体没入浴桶,沾了水,某些地方刺刺地疼。 梅晚萤神色一凝,想起件事,连忙唤来丁香,“给我纸笔,照方子去抓副药。” 治眼疾的时候,梅晚萤跟着大夫学了点皮毛。 丁香语气关切,“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要不奴婢请大夫来?” 梅晚萤摇头,“估计是着凉了,有点腹痛。” 丁香在心里算着日子,距离月事还有几日。 难道是情绪不佳,受了影响? ------------ 第 3 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书房。 裴砚猛地睁眼,看清屋内的摆设,是他在将军府的书房。 他有自己的府邸,这次是喝太多了,才会在将军府留宿。 头有些涨痛,是醉酒后的症状。 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裴砚不常饮酒,是梅将军的忌日,他才多喝了几杯。 按了按额角,裴砚坐起身来。 锦被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哪怕是放松的状态,麦色的肌肉也块块分明,肩宽腰窄,线条清晰,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他从小跟在梅将军身边,十多岁就上了战场,受过的伤无数,身上有几道旧伤疤。 看起来狰狞,却也是他的荣耀。 余光瞥见胸口有几道细小的抓痕,不痛不痒,他便没放在心上。 下一瞬,却看到榻上有只耳坠,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裴砚神色微怔,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把那一抹白拿了起来。 如鹰隼般的眼眸眯了眯。 白玉温润细腻,雕着花纹,精致又小巧。 与梅晚萤戴的耳坠子一模一样! 裴砚呼吸变得沉重。 立马下地穿衣,脚步一抬,往外间走去。 此时距离梅晚萤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屋里还是黑漆漆的,但不影响裴砚视物。 只见桌案凌乱,书籍散落了一地,桌上铺着的宣纸发皱,上边似有血和不明痕迹。 桌角有打碎了瓷碗。 一切都乱糟糟的。 包括床榻…… 裴砚额角的青筋直跳,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 握紧耳坠,面色凝重地往外走。 想要直接离开,可不把事情问清楚,他难受得要命。 裴砚磨了磨牙,梅晚萤……她真的一点都不乖! 脚步一转,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而去。 还未靠近梅晚萤的院子,就先遇到了她的贴身丫鬟。 丁香看到裴砚,就像老鼠看到了猫,害怕得不行。 以前,她觉得裴砚是她们姑娘的童养夫,却总摆着生人勿近的姿态,对她们姑娘不冷不热,没少在背地里骂他不知好歹。 还说他是白眼狼…… 不就是长得俊了点,能力出众了点,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们姑娘,可是京都第一美人! 结果,童养夫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皇帝唯一的儿子。 身份贵不可言! 丁香行了一礼,觉得裴砚不会搭理她,埋着头就要走。 “做什么?” 清冷的嗓音传入耳朵,丁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也开始发凉。 不敢和裴砚对视,支支吾吾地说:“姑娘着凉了,腹痛,命我去抓药。” “腹痛?” 丁香的头更低,“姑娘来癸水,就会腹痛。” “拿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的声音好像没那么紧绷了。 丁香快速地瞥了眼裴砚,猜他要的是药方,战战兢兢地递了过去。 裴砚拿了药方就走,很快消失在视野里,丁香不知道自己是该跟上,还是回院里等着。 思来想去,等在了原地。 裴砚拿药方找到大夫,“腹痛,这药方可对?” 大夫一看,这哪是治腹痛的方子? 分明是避子汤! 这要是没问清楚,就给人喝了,身体会受损的! 问:“何种腹痛?” 裴砚耳根发烫,浮现出淡淡的红,面上不显,“月事。” 大夫了然,“这药方要调整,有几味药吃不得,会损伤女子身体,严重的话还会影响生育。” 配了对症的药,交给裴砚。 男人拿上就走。 这次脚步没了迟疑,目标明确赶往梅晚萤的院子。 他倒要去看看,梅晚萤又闹了什么! …… 梅晚萤倚在美人榻上,丫鬟站在一旁,替她擦拭长发。 有丫头进来通传:“姑娘,殿下来了。” 殿下……好陌生的称呼。 裴砚认祖归宗后,便被封为了宸王,赐了府邸。 宸这个字,足以证明皇上对裴砚的重视。 若是以前,裴砚主动来见她,梅晚萤会高兴得晕头转向。 然后穿上最漂亮的衣裳,梳最好看的发髻去见他。 在他面前招摇,企图用美色折服他。 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梅晚萤都觉得害臊。 裴砚不爱她,她是美,是丑,他都不在乎的。 梅晚萤纤细的眉微蹙。 未动。 “这大半夜的,不方便见客,让殿下回去吧。” 她声音轻柔,裴砚的耳力太好,竟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负手而立,手指摩挲着玉坠,幽深的眼眸着酝酿里难言的情绪。 片刻后冷笑一声,大步入内。 梅晚萤不想见裴砚,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就心情烦闷,这会儿更是烧起了无名火。 她已经放弃了,不会再痴缠他,也不会再爱他。 他为何又来招惹她! “滚!” 天真娇憨的美人,第一次朝裴砚亮出了利爪。 她语气不耐,偏着头不愿看他,留给他一张精致的侧颜。 以及,修长又脆弱,如同天鹅颈一般的脖子。 裴砚眸色更深。 冷笑着问:“做贼心虚了?” 细听之下,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梅晚萤确实心虚,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那件事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能让裴砚知道。 否则,她又要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梅晚萤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裴砚身上,他身材高大挺拔,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不薄不厚,每一处都如刀刻般完美,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性情淡漠,带着天然的矜贵和疏离感。 京都的姑娘都想嫁裴砚。 今日以前,梅晚萤也想嫁他,做梦都想。 “我为何要心虚?”她这般反问。 漂亮的眼眸里没有情绪,语气也是淡淡的,当真和以前不同了。 裴砚心里莫名烦躁。 没再兜圈子,把耳坠拿了出来,“你的?” 虽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很肯定。 梅晚萤呼吸落了一拍。 那个时候太过慌乱,她又看不清,没想到落了东西。 让绞发的丫鬟去外头候着,她站起身,缓步走到裴砚跟前,拿走了白玉耳坠。 指尖拂过带着薄茧的掌心,一触即离。 裴砚手指蜷缩,握紧。 负手而立,“你没有要说的?” 梅晚萤:“无。”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得裴砚牙痒,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男人逼近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梅晚萤听到他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梅晚萤,你说清楚。” ------------ 第 4 章 梅晚萤,你后果自负 裴砚年少时就随梅将军征战沙场,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 加之他性格淡漠,面无表情的时候,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梅晚萤不是他的对手。 裴砚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和他对视,说不定露出破绽。 梅晚萤瞥开眼,语气淡淡:“我能对你做什么?裴砚,你别找茬。” 找茬? 裴砚愣了愣,眼眸沉了下去。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今日的梅晚萤很反常。 还有书房里的场景…… 裴砚不愿深想,但又不得不深想。 这是梅晚萤! 梅将军对他有大恩,如果真做了越界的事,他会对梅晚萤负责。 心里涌起一阵烦躁,他不喜欢被迫的感觉。 偏偏这人是梅晚萤! 裴砚语气更冷,“梅晚萤,别耍花招,老实交代。” 这些年梅晚萤追在他身后,为了引诱他,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会儿崴脚扑他怀里,一会儿装病,有时候还会赖他书房里,装模作样地看书,实际眼珠子都黏在了他身上。 明明是高门贵女,行事却大胆招摇,哪有半分端庄淑女的模样? 也就这两年收敛了点,以前的她娇纵得很! 梅晚萤不想提那件事,但她了解裴砚的脾气,不给他个合理的说法,他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会自作多情,觉得裴砚在乎她。 他要的不过是心安罢了。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耳坠,梅晚萤红唇微启,“你喝醉了,我给你送醒酒汤,看你醉得不省人事,便把你扶去了榻上,估计是那会儿落下的。” 裴砚表情古怪,“我的衣裳……你脱的?” 脱这个字眼,过分暧昧。 哪怕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也让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这事很好查,梅晚萤不能完全说谎,只有真假参半,才能打消裴砚的怀疑。 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裴砚紧盯着梅晚萤的侧脸。 姣好、乖顺。 像她,却又不像她。 “我身上……” 他话未说完,就被梅晚萤打断,“我眼睛不好,可能弄伤了你。” “书也是你扔的?” 梅晚萤眼睫轻颤。 不是。 是他自己扫落的。 她哄他喝醒酒汤,裴砚愣愣地看她,后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她高兴得昏了头,竟胆大包天,在他的唇上亲了一记。 告诉他,这是给他的记号。 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被抱起,放在了书案上…… 梅晚萤眨了眨眼,把那些旖旎的场景从脑海里赶走。 平静地说:“你自己扔的,还摔碎了醒酒汤。” 裴砚眼神里带着赤裸的打量,像是在衡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梅晚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不当她是妹妹吗,哪个兄长会用审问犯人的姿态对待妹妹? 恼火道:“你爱信不信!” 落在裴砚的眼里,她这是心虚了! 逼近了半步,“算计我是什么下场,梅晚萤,你应该懂。” 她当然懂。 上辈子裴砚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次。 梅晚萤轻哂,“我无意纠缠你,也没有算计什么,从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不会再有那种心思,阿兄!殿下!你可以安心了。” 似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男人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以前,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耍脾气,说要换个人喜欢。 还说要嫁给别人,让他后悔。 可不出一日,她又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盈盈地来寻他。 送他亲手做的吃食。 顺便把伤口摆给他看,非要他吹一吹…… 过往种种,裴砚记得一清二楚。 她就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完全看不懂眼色。 死缠烂打的劲儿,无人能敌。 在裴砚这里,梅晚萤没有半点信誉可言! “你当真没瞒着我别的事?” 梅晚萤直视男人深邃的眼眸,“你不信我,我又何必多言?” 裴砚也盯着她。 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梅晚萤没有躲,坦然接受他的打量。 许久后,男人再次开口,“机会只有一次,若你选择隐瞒,关于今夜,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哪怕你寻死觅活,我也不会管你。” “梅晚萤,一切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势的威压。 梅晚萤呼吸乱了,胸脯随之起伏了几下。 她穿着玉色纱衣,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未施粉黛,未着珠钗,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在烛光的照耀下,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长腿纤直,腰肢如柳,盈盈一握。 裴砚猛地移开眼,往后退了半步,旋即恢复了高不可攀的模样。 薄唇紧抿,眼神淡漠,玄色衣袍一丝不苟,透着薄情的气息。 无声的对峙,谁也没低头。 裴砚生平第一次觉得迷茫,他想要什么答案? 反正他又不喜梅晚萤。 既然她说无事发生,他又何必纠结? 她娇纵胡闹,举止大胆,成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看不懂眼色,也听不懂人话。 她就那么固执地爱着他,怎么也赶不走。 可能是喝的酒太烈,裴砚醉得厉害,书房里发生的事他完全想不起来。 还真是喝酒误事! 梅晚萤本就对他心怀不轨,往后再不能给她可趁之机。 这次是扒他的衣裳,下次……下次指不定要做出什么! 丁香端着药进来,打断了无声的对峙。 “姑娘,该喝药了。”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梅晚萤端起碗,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面无表情,连眉都未蹙一下。 裴砚侧目,越发觉得今日的梅晚萤反常。 按照她的脾气,这种时候应该向他示弱,眼巴巴地看着他,非要他说两句好话,她才会乖乖吃药。 她就是这般任性。 这两年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改。 把碗递给丁香,梅晚萤抬眼去看裴砚,“殿下还不走?” 这个称呼,让裴砚不舒服。 总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想到她喝了药,此刻还忍着腹痛,裴砚突然就不想跟她计较了。 身上的气势敛了几分,“梅将军的恩情,我不会忘,太子那边我自会周旋,不会让你入东宫。” 她貌美却单纯,进了东宫怕是活不到过年。 裴砚叹了一口气。 他多余跟她计较,不管梅晚萤做了什么,看在梅将军的面子上,他不也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裴砚:“我当你是妹妹……” 梅晚萤点头,“兄长,你可以走了吗?” 裴砚下颌绷紧,眸色深沉,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最后沉沉地看了眼梅晚萤,转身向外走去。 冷冽的气息远去,梅晚萤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自嘲一笑。 这是裴砚想要的结果,如他所说,他只会追究这一次。 没了她这颗绊脚石,裴砚能娶他的心上人了,他应当是欢喜的。 ------------ 第 5 章 给裴砚当正妻 裴砚前脚走,后脚刘妈妈就带人去打扫了书房。 如今他住自己的府邸,重要物品皆已带走,在将军府的院子,俨然成了客院。 要如何打理,裴砚都没意见。 梅家不缺这一方院子,除了裴砚,没让其他人入住过。 刘妈妈还给梅晚萤送了汤药。 听说她已经喝过药,歇下了,刘妈妈又带着药,回了梅夫人的院子。 屋内烛火昏黄,伺候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 刘妈妈低声问:“夫人,真不让那位知晓?” 梅夫人沉默,神色凝重又纠结,许久没有说话。 想到什么,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刘妈妈忙给人顺背,等缓过来了,紧接着又递了杯温水。 担忧道:“夫人,您要保重好身体,咱们家姑娘就剩您一个亲人了,您要看着她嫁人生子,幸福一生!” 夫人还在,梅家的亲戚就想着吃绝户。 那些个脸大的,竟然要送儿子来将军府,说要过继到夫人名下,继承家业,撑起门楣。 好在夫人疼萤姐儿,没执着于香火,让那些人骑到萤姐儿头上去。 外头又有个强势的太子,对他们家姑娘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要是没人护着,这内忧外患,姑娘得被他们活生生吃了! 梅夫人神色悲戚,“年轻时落下的毛病,也不知我还能活多久,不安顿好阿萤,我死都不能瞑目。” 梅夫人本就身体不好,丧夫以后心情郁结,还要操心一堆烦心事,身体越发糟糕。 好在将军府家大业大,还能吃得起好药。 否则,这身子早就垮了。 “您别想有的没的,只要放宽心,定能长命百岁。”刘妈妈这般宽慰。 思来想去,刘妈妈也觉得裴砚是她们姑娘最好的归宿。 可能裴砚会觉得梅家挟恩图报,但他再恼火,也会对萤姐儿好。 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把梅家人看得很重。 不然能和萤姐儿纠缠这些年? 裴砚身边就萤姐儿一个姑娘,日子久了,他会发现萤姐儿的好。 梅夫人盯着跳跃的烛火,“阿萤宁死不嫁,我总不能逼她去死。” 刘妈妈:“皇后娘娘已经在挑选儿媳妇了,咱们再犹犹豫豫,等人定了下来,萤姐儿真就吃大亏了!” 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 萤姐儿就算不嫁裴砚,也会嫁别人。 到时候被人发现…… 萤姐儿还怎么活? 趁裴砚的正妻人选还未确定,得赶紧让他知晓真相,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旨赐婚! 这么一来,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梅夫人下不了决心。 女儿用发簪抵着脖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心脏突突直跳,“阿萤有多喜欢裴砚,你是知道的,可她今日如此反常,宁死也不嫁他,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刘妈妈沉吟片刻,“萤姐儿心善,不愿意逼迫别人。” “是这样吗?” “定是如此!” 梅夫人呼了一口气,眼里带着坚决,“你说得对,这事要让裴砚知晓,只是阿萤那边要瞒着,不能让她做傻事。” 不嫁给裴砚,阿萤的后半生该怎么办? 她活着,暂且还能护一护阿萤。 若她没了呢? 总要替女儿找好后盾,她才能放心去见将军。 除了裴砚,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她也是为了女儿好! …… 裴砚出了梅府,直接前往军营。 他最近很忙,不久后要去边关一趟,归期未定。 短则几月,多则数年。 若不是梅将军的忌日,今日他不会来梅府,自然也不会和梅晚萤见面。 踏着夜色,男人漫步在无人的长街上,玄色衣袍与黑夜融为一体。 风一吹,头脑变得清醒。 想到方才的一切,裴砚眼里闪过轻嘲。 他何必眼巴巴去寻梅晚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在乎她! 之所以一直忍着梅晚萤的纠缠,不过是看了梅将军的面子。 他可不是梅晚萤的童养夫。 也从未想过当梅家的女婿! 就算没被亲生父母找回,他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最多……最多就把梅晚萤当妹妹疼。 若她得寸进尺,他就彻底不管她了。 被太子强娶也好,被别的什么人盯上也罢,他都不会再管。 好在梅晚萤还算乖,没做不该做的事。 裴砚这般想。 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 梅晚萤三年前及笄,还是个小姑娘,丧父,守孝三年,她吃的苦已经够多。 他比她大五岁,就再包容她一次。 免得梅晚萤又在背地里骂他小心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梅晚萤跟她的那个丫头,没少说他的坏话! 到了军营,裴砚把梅晚萤从脑子里赶走。 命人盯着太子,他要敢动梅晚萤,不惜代价也要阻止! 军营里守卫森严,梅夫人见不到裴砚。 让人去传信,她又不放心,就怕有人私拆了信件。 只能暂时把这件事压心底。 对刘妈妈说:“遣个人去城门口望风,裴砚回城,立刻把他请来府里。” 刘妈妈提议:“干脆让人去军营传话,请殿下回来一趟?” 如果是以前,梅夫人真能这么干。 可如今裴砚的身份不同了。 他是皇子! 对裴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宫里那位听了,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皇后娘娘快把裴砚当眼珠子了。 要是看她们不顺眼,撺掇皇上应了太子的请求,把阿萤赐给太子当侧妃,阿萤还怎么活? 太子做事荒唐,东宫里佳丽无数,死了的都不知道有多少。 心不狠的女子,只有死路一条! 阿萤斗不过他们。 梅夫人按了按太阳穴,“沉住气,等他回城再说,免得节外生枝。” 刘妈妈噤声,不敢再出主意。 只是心里愁得很。 如果她们想岔了,裴砚死活不娶萤姐儿,也不愿意负责,那她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想法太可怕,刘妈妈忙按了按心口。 萤姐儿漂亮可人,是天仙一般的绝色,放眼整个京城,谁能与她争辉? 那裴砚瞎了这么多年的眼,也该睁一睁了! 刘妈妈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她们家姑娘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她那么喜欢裴砚,就该给裴砚当正妻! ------------ 第 6 章 绝望的一击 重生的第一晚,梅晚萤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经历过的一切,不停地在脑子里闪现。 很混乱。 最后困住她的,是嫁给裴砚的那段时光。 她强嫁给裴砚,不仅和裴砚的关系结冰,就连王府的人也看不起她。 表面对她恭敬,吃喝用度没有克扣她的,实际根本不听她差遣。 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冷眼旁观。 只是偶尔会冒出来,拦着她,不准她踏足府里的某些地方。 府中的一切有专人打理,账本不需要她看,人事不需要她来调度。 她在府里格格不入。 梅晚萤终于意识到,裴砚说的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并不是气话。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哪怕嫁给了他,她也走不进他的心里,融入不了他的生活。 表面上她是宸王妃,实际她只是个外人! 梅晚萤在王府不好过,出了王府同样如此。 每次进宫,皇后娘娘要么让她抄经文“赎罪”,要么就罚站,晾着她。 不管她怎么做,都得不到皇后娘娘的好脸色。 她不是裴砚想娶的女子,也不讨皇后娘娘的欢心。 于是,各家的宴会不邀请她了,偶尔出门,梅晚萤甚至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些嘲讽和看好戏的眼神,像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不见血,却痛得她想哭。 处处受人排挤,那滋味好难受。 梅晚萤不知道该向谁诉说,给裴砚写信,他也不回。 他真的说到做到! 慢慢的,梅晚萤不爱出门了,真像裴砚说的那般,她守着那座偌大的宅子,自生自灭。 宅子里好富贵。 也好冰冷。 短短几月,梅晚萤迅速枯萎,从娇俏爱笑的小姑娘,变成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座孤寂冰冷的宅子里,可突然有一天,她孕吐了。 大夫把脉过后,说她已经怀孕三月有余。 在此之前,梅晚萤郁郁寡欢,月事没来也没往这方面想。 没想到一条小生命,悄悄在她肚子里发了芽。 梅晚萤又哭又笑,她和裴砚好像有转机了。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梅晚萤义无反顾地去了边关,企图用孩子打动裴砚。 他不喜欢的,她会改。 只要别留她一个人在府里就好。 那种处处受排挤的日子,她真的受不了了! 前往边关的路上,梅晚萤心里很忐忑。 她安慰自己,大不了就是被裴砚冷落,再听他说几句冷言冷语。 他又不会动手打人。 只要脸厚一点,看在孩子的份上,裴砚会心软的。 梅晚萤又忐忑,又期待。 见到裴砚的第一眼,她忍住了眼泪,用力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 还没开口说话,男人死死盯着她的肚子,脸上出现了震怒的表情。 “梅晚萤,谁让你来的!” “立马回去!” 梅晚萤鼻子发酸,胸腔闷得喘不过气,红唇微启,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像看不懂裴砚的脸色,梅晚萤笑盈盈地说:“阿砚,孩子想你了。” 她也很想裴砚。 很想,很想! 裴砚脸上乌云密布,完全没有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英挺的眉眼压抑,下颌紧紧地绷着。 他说:“梅晚萤,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做一些强人所难的事。” 梅晚萤强撑着的笑落下,眼里带着无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裴砚给她个好脸色。 她不说话,男人的表情越发烦躁,当即命人送她回京。 “别再出现。” 他说:“很烦。” 梅晚萤忍了很久的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她的情绪一直紧绷着,见了裴砚也没能缓解。 他冷漠绝情,不想多看她一眼。 心绪波动,梅晚萤心口阵阵发窒,突然就昏了过去。 大夫说她有小产的迹象,需要休养,不能长途奔波。 哪怕裴砚不情愿,她也在边关住了下来。 梅晚萤觉得老天给了她一次机会。 事实证明,她又错了。 裴砚给了她最绝望的一击,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启程回京的时候,梅晚萤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和离的想法。 她是人,不是块石头。 她会疼。 也会委屈和难过。 她不想再被人冷冰冰地对待了。 她愿意放裴砚自由,成全他和他的心上人。 梅晚萤年少时过得顺风顺水,后来却步步坎坷。 她没能回到京城。 也没与裴砚和离。 她就这么死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姑娘,醒醒……” 混沌之中,梅晚萤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她。 紧接着,温热的药汁灌进嘴里,苦味汹涌而来,梅晚萤终于挣脱束缚,清醒了过来。 丁香快吓死了,她比梅晚萤还小两岁,这会儿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 “大夫说您思虑过多,才会噩梦不醒,姑娘,您心里不痛快可以发泄出来,莫憋在心里。” 梅夫人在外间与大夫说话,听到说话声,急忙进屋。 “阿萤,感觉如何?” 摸了摸梅晚萤苍白的小脸,梅夫人自责不已。 阿萤被那件事吓到了。 府里人事简单,她没见识过内宅手段,昨夜里,她肯定是越想越害怕,才会被噩梦缠住。 得快些让裴砚来提亲,才能消除阿萤心里的忧惧。 对上母亲关切的眼神,梅晚萤心上像压了块石头,没法像以前那样,对着母亲撒娇。 脑子里有两道声音在争吵。 一个说:“阿娘是为你好,而且你也喜欢裴砚,这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既能摆脱太子,还能嫁给你的心上人!” 另一道声音说:“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提线木偶,不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你没同意的事!” “你阿娘身体不好,你不能气她,她真是为了你好。” “那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两道声音互不相让,梅晚萤头疼,下意识去按额角,被梅夫人抢先了一步。 梅夫人亲自替她揉太阳穴。 梅晚萤垂着眸子,盯着被子上的绣花纹出神。 许久后,才说:“阿娘,我没事。” 梅晚萤心里发涩,要是她重生在昨夜之前,该有多好? 她累了。 不想再和裴砚纠缠。 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真能一辈子瞒着裴砚吗? ------------ 第 7 章 不会多看梅晚萤一眼 裴砚在军营一待就是两日。 前脚回府,后脚宫里就来人,说皇后娘娘想见他。 让他进宫一趟。 还未出府,梅家也派了人来。 “何事?” 裴砚表情很淡,声音没有温度,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他气度矜贵,传话的小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低着头回:“夫人说,有要事相商,请殿下过府一趟。” 裴砚神色不明,指腹摩挲,身上的气势又冷了几分。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殿下不会随意罚人,但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吓人啊! “梅晚萤又出事了?”裴砚问。 小厮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将军忌日过后,姑娘就病了,这两日没出府,也没见客。” 太子殿下上门探病,姑娘也没见他,好在太子殿下没计较,留下补品就走了。 这事裴砚没问,小厮就没说。 言多必失,可不能自找麻烦。 裴砚冷笑。 梅晚萤与从前没甚区别,想见他的时候要么装病,要么请长辈搭桥。 心眼多得很! 亏他还觉得梅晚萤变乖了,这才几日,便又原形毕露。 不用见面,裴砚都能想象出来,梅晚萤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露出委屈的表情,轻咬嘴唇,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每次都让他心口发紧,像有只手在搅弄他的心脏,酸酸涨涨的,很不舒服。 偶尔还会勾起无名火,想要摧毁点什么。 裴砚心想,他是真的讨厌梅晚萤。 她娇气,爱哭,喜欢耍赖,还缠人得要命。 若梅晚萤不是梅将军的女儿,他不会多看她一眼。 一眼都不会! 裴砚语气淡漠:“转告梅夫人,我公务繁忙,近日就不登门了,如有急事,直接传信便可,我会解决。” 要他真去了,梅晚萤只会得寸进尺。 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梅将军去世那年,她生了一场重病,他去探望,就被梅晚萤要求做这做那。 一会儿让他喂药。 一会儿又让他喂糖。 他当然不干。 梅晚萤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看她实在可怜,他一时心软,妥协了一次。 然后,她便开始顺杆爬。 梅晚萤说,她要守孝,要他等她三年。 还“命令”他,这三年不准和别的女子来往,要为她守身如玉。 裴砚又想冷笑了。 他为何要等梅晚萤? 又为何替她守身如玉? 真当他是她梅晚萤的童养夫! 可笑! 没等小厮回话,裴砚抬步就走。 他生得高大,又常年习武,连走路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出了府门,上了刻着宸王府标记的马车。 马车远去,是往皇宫的方向。 小厮哭丧着脸,回梅府复命。 没看到裴砚,梅夫人心情不悦,但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如果裴砚那么好拿捏,早在她开口,请求裴砚娶阿萤的时候,他便会照做。 可他没同意。 说,只当阿萤是妹妹。 哪怕她搬出了将军,也没能让裴砚改变主意。 这裴砚当真是块石头! 梅夫人安排刘妈妈去宫门口等着,“你给他透个口风,余下的我来说。” 刘妈妈迟疑道:“若殿下不来,该怎么办?” “他会来的。” 裴砚虽油盐不进,但他不是逃避责任的男人。 知晓自己醉酒,和阿萤有了肌肤之亲,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会把阿萤娶回家。 这一点,梅夫人很笃定。 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服侍醉酒的裴砚。 抛开性格问题,裴砚是个难得的好男儿。 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被皇家认回,也没移了性情,照样不近女色。 阿萤嫁给他,可能会受点委屈,但不用像别人那般,在内宅里斗得头破血流。 裴砚就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他以后会爬上高位,等到那时,阿萤大概有孩子傍身了。 阿萤心善,但人机灵,给她点时间,她学得会自保。 到了那时,就算裴砚身边出现别的女人,阿萤也能应对。 梅夫人心想,她能为女儿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往后的路还需要阿萤自己走。 “阿娘!” 梅晚萤从门外进来,面色惨白,眼里闪烁着泪光,也不知听了多少。 梅夫人一怔。 心口慌乱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给刘妈妈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去办事。 刘妈妈刚抬脚,就被梅晚萤呵住,“我说过的,不准找他!” 梅晚萤性格好,偶尔会耍小脾气,但真正发火,这是第一次。 她眼神凌厉,带着逼人的气势,被她看一眼,刘妈妈竟然有种腿打颤的感觉。 下意识去看梅夫人。 梅夫人语气坚定,“去,请人来。” 再不解决,阿萤成天想着,都要憋出心病了! 梅夫人自我安慰,她也是为了女儿好…… 可能阿萤会觉得难堪,对不住裴砚,但情绪会消化,迈出这一步就好了。 梅晚萤眼眶发酸,盈在里面的液体,像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这次她没用自己的性命要挟。 那太傻了。 她死过一次,很珍惜活着的机会。 梅晚萤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梗在嗓子眼的异物感消失,这才说出话来。 “若让我爹知晓,他九泉下都不得安宁!” 梅夫人紧抓着身侧的扶手,“将军……将军会理解我的决定。” “我爹刚正不阿,不屑用手段逼迫别人,他理解不了,也不会理解!” 梅晚萤缓步上前,“这是让我爹蒙羞!” 梅夫人面色煞白,嗓子里冒起痒意,连忙用帕子捂嘴,压抑地咳了几声。 刘妈妈熟练地给梅夫人倒水,拍背,“夫人,您别动气,身体要紧。” 然后又对梅晚萤说:“萤姐儿,你是夫人身上掉下的肉,若非走投无路,夫人岂会走这一步?事已至此,你就听夫人的安排吧,夫人不会害你。” 看着母亲鬓边灰白的发丝,咳嗽时微佝的脊背,梅晚萤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她无法否认,从出生那天起,母亲就给了她很多爱。 下意识上前,想要替母亲拍背。 却听到梅夫人说:“不管你们理不理解,你必须嫁给裴砚!等我死了,我自会去地下,给你爹赔罪!” 梅晚萤脚步顿住,表情变得空洞,“我不嫁。” 梅夫人:“父母之命,由不得你!” ------------ 第 8 章 梅晚萤可以当侧夫人 皇宫。 皇后顾氏一见到裴砚,脸上就笑开了花。 平日里端庄严肃的后宫之主,此时和普通人家的母亲没甚区别。 视线把裴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顾皇后说:“瘦了,是不是最近太累?” 直白的关心,来自自己的亲生母亲,裴砚还是觉得不习惯。 手握拳抵唇,“您找我,何事?” 知道他性子冷,顾皇后没觉得失落,脸上挂着笑,“有事才能找你?” 裴砚抿唇,没有说话。 顾皇后点了点他,语气调侃,“你呀你,就是个闷葫芦,以后娶了媳妇,得改改脾气,不然府里冷冰冰的,哪家姑娘受得了?” 裴砚心说,梅晚萤就受得了。 哪怕他一言不发,她也能自娱自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聒噪!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梅晚萤,裴砚的脸沉了下去。 她骄纵任性,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缺点一大堆。 有什么好想的? 试图把梅晚萤赶出脑子,未果,男人的神色越发冷冽。 顾皇后噤声,以为自己说的话让裴砚不高兴了。 按理说她不用看谁的脸色,可这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儿子,顾皇后想不溺爱都难。 本来还想提选儿媳妇的事,这会儿是不敢说了。 难得见次面,顾皇后不想闹得不欢而散。 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阿砚生得俊美,身份贵重,人也争气,未出阁的贵女无一不想嫁给他。 究竟选谁,得好好考虑。 姑娘是美是丑暂且不论,必须要给阿砚带来助力。 协助他扳倒太子的势力。 阿砚才是正统。 储君之位该是他的,最后登上高位的人也该是他! 等娶了妻,再给阿砚择几房美妾。 梅晚萤就生得好,仙姿玉貌,乃绝色佳人,可给阿砚当侧夫人。 也算报答了梅家对阿砚的栽培之恩。 免得梅家人卖惨,让外人误会阿砚,于他的名声不利。 这也是顾皇后给皇上吹耳旁风,不同意太子请求的原因。 这梅晚萤得留着,用来给阿砚树立好名声。 让外头的人知晓,帮过阿砚的人,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当然,得阿砚同意,梅晚萤才进得了宸王府。 这些年梅晚萤追在阿砚身后,没脸没皮,哪有贵女的端庄沉稳? 听说她还有眼疾,入夜便不能视物,寻遍名医也无根治之法。 天知道她生的子嗣,会不会随了她的毛病。 要不是看了梅将军的面子,梅晚萤再美,也入不了她的眼。 顾皇后想,要真有那一天,干脆给梅晚萤一碗绝子汤,免去她孕育子嗣的可能。 虽然她的孩子不会是嫡出,但体弱的孩子,生在皇家就是遭罪。 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养着也就罢了,可皇家不一样。 他越弱,只会被欺凌得越狠。 皇家无情,别人不会因为他弱,就对他手下留情。 梅家式微,梅晚萤自个儿尚且活得艰难,再来个体弱的孩子,她能照顾好吗? 干脆别生的好。 免得到时候拖阿砚的后腿! 知晓儿子还没开窍,对男女之事一点想法也无,顾皇后便没提梅晚萤。 一切等儿子娶了正妻再说。 那梅晚萤要是胃口大,不识大体,非要嫁给阿砚当正妻,那就别怪她心狠,成全了太子的心愿! 敛了心神,顾皇后命人摆饭,玉食珍馐,摆满一桌。 顾皇后不知裴砚爱吃什么,只能让人多备菜,一股脑想对裴砚好。 笑道:“这几日你都累瘦了,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裴砚垂眸扫视自己。 他何时瘦了? 以前,梅晚萤也常说这种话,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又说他黑了。 她就爱睁眼说瞎话! 不过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父母爱子,可以理解。 就像梅将军和梅夫人,把梅晚萤当成了掌上明珠,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手里怕摔。 怕她冻着,又怕她饿着。 可那么多人服侍她,她怎么可能挨饿受冻? 还未入座,有一人不请自来。 太子和裴砚是堂兄弟,血脉相连,外貌有些相似。 和裴砚征战长沙不同,太子从小生活在富贵窝里。 两人同样强势,气质却截然不同。 细看之下,太子的桃花眼里带着难以掩藏的阴郁。 而裴砚眼神淡然无波,像一口古井,谁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正是裴砚太难琢磨,在军中又有威望,他的身份一公开,便让太子如临大敌。 九五之尊,权力的巅峰,多令人向往的位置。 太子不信裴砚没有夺位的心思。 本以为储君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绊脚石不除,他岂能安睡?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谁也没有退让。 裴砚没想朝堂纷争,只想警告太子,不要试图动梅晚萤。 储君又如何? 他护着的人,谁敢伸手,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裴砚寸步不让,空气里似有火光飞溅,他若退了,落对方眼里便是他在示弱。 他强硬不起来,梅晚萤的处境只会更糟。 裴砚对梅晚萤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仍然愿意保护她。 就当是报恩了。 顾皇后站出来打圆场,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笑着说:“难得你们都来看我,咱们娘儿三个好好用顿饭。” 太子似笑非笑,“听说二弟进宫,我便知晓又可以大饱口福了,母后,您可不能嫌我不请自来。” 顾皇后嗔他,“能见到你们,母后高兴还来不及。” 左手拉着裴砚,右手拉着太子,带他们一起入座用膳。 太子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眼里闪过嘲讽。 他被过继到了顾皇后膝下,表面上母慈子孝,但顾皇后有多恨他,他感受得出来。 如今裴砚被找回,他更是成了顾皇后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太子神色晦暗。 需要他稳定江山社稷时,便强行把他带进皇宫。 如今亲儿子找到了,不需要他了,就想把他一脚踹开。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这储君之位,他要定了! 除非他死,否则裴砚永远别想上位! 空气里暗潮涌动。 顾皇后心中不悦,她与亲儿子难得见面,不长眼的东西,净给人添堵! 亲手给裴砚夹了鱼块,“这是江南送来的鲜鱼,肉质细嫩爽口,你尝尝。” 江南…… 梅晚萤老家就在那,小时她回老家省亲,缠着他一同前往。 那个时候,她说江南的鱼好吃,怎么也吃不腻。 回京的时候,还躲马车里哭,说舍不得江南的鱼。 裴砚眼眸微动,问顾皇后:“鲜鱼可还有?” “有有有,一会儿让人全送你府上去。”亲儿子第一次开口向她讨要东西,顾皇后高兴得很。 只要阿砚喜欢,她星星月亮都能摘,何况是几尾鲜鱼! 裴砚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尝了尝鲜鱼,和记忆里的味道很像。 看着这一幕,太子眼底戾气翻涌。 嘴角勾起,对裴砚道:“梅姑娘祖籍江南,应该也爱吃江南来的鱼,不如把鱼让给我,我好讨佳人欢心。” ------------ 第 9 章 给梅晚萤选夫 提到梅晚萤,气氛再次紧绷了起来。 裴砚眼皮一掀,幽深的眼眸里带着凉薄的锐气。 “不劳太子费心,她喜欢的东西,我自会派人送去。” “哦?” 太子表情玩味,“我怎么听说,你很看不上梅晚萤,她追在你身后多年,你也没同意娶她?” “流言蜚语,当不得真。” 太子挑眉,这是护着梅晚萤的意思? 太子体内血液沸腾,燃烧起强烈的斗志,心底有道声音叫嚣着,要和裴砚争个你死我活。 裴砚越护着梅晚萤,他就越想把人抢走。 梅晚萤,他要定了! 赢了,这便是他的战利品。 输了,那梅晚萤也别活了! 裴砚在意的东西,他要一样样抢过来。 哪怕摧毁了,也不会留给裴砚! 太子眼神阴鸷,即使他克制得再好,郁气还是泄露了出来。 顾皇后护短,自然向着自己的亲儿子。 皮笑肉不笑道:“一个小女子,哪值得你们兄弟二人如此上心,莫为了她闹脾气。” 太子勾唇,“梅姑娘乃窈窕淑女,我甚悦之,二弟既然不愿意娶她,何不如成全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定不会亏待了她。” 亏待两个字,带着别样的意味。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 未动一兵一卒,却有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裴砚薄唇里说出几个字,“我的人,谁碰,谁后果自负。” 裴砚只说一次,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梅晚萤被他纳入了保护的范围。 谁也不能动她。 太子嘴角的笑意消失,“看样子,我们只能各凭本事了,毕竟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你代表不了梅姑娘,说不定她很乐意入东宫。”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裴砚冷笑出声,“那便拭目以待!” 梅晚萤爱他爱得要死,怎么可能会想进东宫? 真有那一天,她也是被迫的! 梅晚萤虽有无数缺点,但她专一、执着,不是朝三暮四之人。 这一点,裴砚很确定。 裴砚稳操胜券的样子,让太子心里烧起了熊熊烈火。 恨不得一刀了结了眼前的男人。 克制着怒火,太子淡然起身。 理了理袖口,“突然想起孤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 对着顾皇后行了个礼,太子离席,沉着脸出了殿门。 等人走远,顾皇后才埋怨道:“太子行事荒唐,以前我不跟他计较,还总在皇上面前帮他说好话,他倒好,如今都敢来中宫逞威风了!”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顾皇后对太子,就是这样的心态。 试探着问裴砚:“你对梅晚萤究竟是什么想法?” 如果儿子喜欢梅晚萤,那她便请皇上做主,待宸王府有了女主人,就把梅晚萤抬进府当侧夫人。 如果阿砚不喜梅晚萤,那她便不管了,是死是活都是梅晚萤的命! 裴砚语气淡淡:“什么想法?” 顾皇后嗔道:“你这孩子,跟我还装傻充愣?你跟母后说实话,你想不想纳梅晚萤?” 裴砚皱眉,纠正道:“她不做妾。” 顾皇后:“梅家式微,她当不得你的正妻。” 一丝憋闷感从心底划过。 很快。 快到裴砚来不及抓住。 “我没说娶她。” “那……方才那些话,是何意?” 裴砚:“梅将军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让梅晚萤出事。” “你纳了她,她就是你的人,你护着她就是名正言顺。” “朝廷里的那帮老狐狸,多的是人想把女儿塞你的后院,看梅家得了好处,定会竭尽全力地助你。” 刚开始,裴砚没有争储君之位的想法,是太子步步紧逼,要与他不死不休。 遇战,他从不后退。 既然对方要争,要斗,不到你死我活不罢休,那他便应战! 裴砚不想把权势争斗那一套用在梅晚萤身上。 他也不会用! 让顾皇后打消那个想法,“给梅晚萤找个全心爱她的丈夫,后院干净,不让她受委屈,是梅将军的心愿。” 正是如此,梅将军从未干涉过他与梅晚萤的事情。 从未用梅家的恩情,要求他娶梅晚萤。 “若有合适的人选,我会安排梅晚萤嫁人。” 顾皇后:“家中但凡有点能耐的,谁不是三妻四妾?不管嫁给谁,都是要受委屈的,你纳了她,便是一举多得。” 这话让裴砚心里不舒服。 梅晚萤那么娇气,占有欲还强得要命,让她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不得把后院闹得人仰马翻? 他说过的,梅晚萤是他护着的人。 娶了梅晚萤,便做好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准备! “谁敢让她受委屈,便是与我过不去!” 顾皇后莫名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牛弹琴。 这小子,怎么一涉及到男女之事,就一窍不通? “你这么护她,谁敢娶?” 裴砚蹙眉,“为何不敢?除非他心里有鬼。” 顾皇后心说。 人家也怕你心中有鬼! 梅晚萤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一边恨得牙痒,一边又护得滴水不漏,很难不让人多想。 先不说太子对梅晚萤的心思,光是阿砚的态度,就能让很多人犹豫。 娶媳妇又不是娶祖宗。 真把梅晚萤娶回家,全家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这谁愿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砚跟梅晚萤不清不楚,把她嫁人,只是权宜之计。 顾皇后叹气,“你要不愿意抬她进府,那便离她远些,有什么事,交代底下的人去办。” 裴砚纳闷,他不是一直这么做吗? 从始至终,他没有主动招惹过梅晚萤,是她缠着他不放…… 不愿争论这个话题。 该怎么安顿梅晚萤,他心里有数。 裴砚不久后要去一趟边关,他不在京城,难免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脑子里出现梅晚萤掉眼泪的模样,裴砚心想,走之前要安顿好她。 免得她害怕。 他没法向梅将军交代。 琢磨了一下,裴砚说:“等我去了边关,您召梅晚萤入宫。” 顾皇后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 这是要她帮忙照看梅晚萤! “干脆我收她当义女,请你父皇赐她个公主的封号,如此一来,她便是你和太子名义上的妹妹,一劳永逸!” ------------ 第 10 章 梅晚萤是在欲擒故纵 宫里最不缺公主。 当今皇上只生了裴砚一个儿子,后来生的全是女儿。 因为不信邪,皇上广开后宫,一茬又一茬的佳丽被选进来,但一连串生下来的都是公主。 就像中了邪,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生不出儿子。 倒也有人铤而走险,想换男婴进宫,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宫里的公主已有几十个! 给梅晚萤一个公主的称号,倒也不难。 必要的时候,还能让梅晚萤替皇家联姻,稳固皇权。 越想,顾皇后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期待地看着裴砚,只要儿子点头,她立马就去办这件事。 裴砚想也没想就拒绝。 “您别害她。” 顾皇后一噎,“我怎么就害她了?说难听点,她如今就是个破落户,有公主的名号,至少她不用为嫁人发愁,有伦理约束着,太子也不好朝她下手。” 梅晚萤样貌生得好,她要嫁人并不难,难的是嫁高门! 她是锦衣玉食养大的贵女,要她低嫁,她肯定不乐意。 不然,怎么就抓着阿砚不放? 这是个有野心的,只有男人被美色迷惑,才会觉得她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裴砚还是不同意。 觉得这个提议荒谬至极! 义女? 公主?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梅晚萤才不稀罕。 “她心性单纯,不懂尔虞我诈,公主的封号对她不是荣耀,而是催命符,梅家就她一根独苗,这不是害她是什么?” 成了皇家人,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卷入权势斗争里。 最大的可能,是被当成联姻的棋子,用来拉拢关系。 梅晚萤胸无城府,届时,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裴砚告诉自己,他虽然不爱梅晚萤,也不会娶她,但梅家养大了他,他有责任替她铺路。 该嫁什么样的人家,他自会替梅晚萤打算,不用别人插手。 顾皇后打量裴砚的表情。 他态度坚决。 就是不要她认梅晚萤当义女。 顾皇后啧了一声,“这不行,那不行,阿砚,你对梅晚萤真没那个心思?” 裴砚回得笃定,“我当她是妹妹。” “罢了。”顾皇后摆摆手,“你说怎么做,都依你。” 不就是想护着梅晚萤吗? 过几日她便把人召进宫,留她在宫里学规矩。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日后梅晚萤要嫁人,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被太子一搅合,用膳的胃口也没了,说了会儿话,裴砚便要出宫。 “你等等。” 顾皇后给掌事宫女一个眼神,示意把东西拿来。 “你年纪不小,也该考虑成家、延绵子嗣了。” 裴砚眼底闪过烦躁,“日后再说。” “日后又日后,到底何时才能娶媳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看名单和画像,顾皇后就不放裴砚走。 “母后给你选的,都是名门淑女,定能替你打理好内宅,不会拖你的后腿。” 裴砚心里平静无波。 他从未想过娶妻的事。 他只知道自己不会娶梅晚萤,至于别人,没什么特别的。 他更没有娶回家的想法。 顾皇后兴致勃勃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裴砚抿唇,“和梅晚萤不一样的。” 顾皇后表情复杂,“除了梅晚萤,你还认识哪家姑娘?” 怎么一口一个梅晚萤,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姑娘…… 裴砚在脑子里搜寻。 未果。 道:“男女有别。” 他没事去结交姑娘家干什么? 一个梅晚萤就够他受的。 真和别的女子有了牵扯,梅晚萤定是哭闹个不停。 裴砚懒得花精力哄她,干脆就不做让梅晚萤炸毛的事。 好图个清净。 “难怪你一根筋,不开窍。”顾皇后这般说。 命人把画像一一打开。 因为选的是正妻,身家背景排第一位,画中的女子大多相貌平平,偶尔有几个出挑的,也只能算清秀之姿。 像梅晚萤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人,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 美人,本就稀有。 顾皇后已经筛过一遍,太寒碜她没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不想太委屈了亲儿子。 裴砚心思不在这,画里的那些人长什么样,他一眼都没看。 也没兴趣去看。 只要想到府里多了个女人,说不定会像梅晚萤一样,叽叽喳喳地闹腾个不停,他就觉得烦躁。 半点娶妻的欲望也没有了。 “等我回京再说。” 顾皇后可没那么好忽悠,“你一日不娶妻,梅晚萤就一日纠缠着你,你就不想让她死心?” 这话成功地留住了裴砚。 顾皇后趁热打铁,“梅晚萤守孝三年,如今期满,她要还想嫁你,定是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她多有毅力,想来你最清楚。” 裴砚迟疑了一下。 那日在梅府,梅晚萤说不爱他了,也不会再纠缠他。 可今日又派人来寻,说她生病了。 难道是在欲擒故纵? 想想还真有可能。 梅将军忌日那天,梅晚萤还很依赖他,想要他的安慰。 眨眼就翻脸不认人,大概是装的。 裴砚下颌紧绷,“她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会怕她?” 顾皇后:“……”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说她了,你快看看,哪家姑娘合你的眼缘,过几日母后办场赏花宴,安排你和姑娘见一面。” 顾皇后哄他,“不是定亲,更不是成亲,你看看也不碍事,没那么快定下来。” 透过大开的窗格,裴砚扫了眼日头。 再不把鲜鱼送去,梅晚萤今日吃不着了。 她不是装病吗? 让厨娘做全鱼宴,爱吃的东西就在眼前,看她怎么装! 裴砚没看画像,随手指了一幅。 如母后所言,又不是定亲,他也没打算参加赏花宴,自然不会和画上的人相见。 只要别再念叨他便好。 “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阿砚……” 顾皇后唤他,但人已经走远了。 “他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心腹宫女不确定地回,“会不会是去梅家送鲜鱼?” 顾皇后摇头,“本宫真是看不透他。” 宫女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殿下对梅姑娘分明是上心的,但又拒绝纳梅姑娘。 真是矛盾得很! 看着裴砚走远,顾皇后莫名有些伤感,“本宫错过太过,如今再想弥补,却连他的心思都摸不透。” ------------ 第 11 章 裴砚的过往 顾皇后和裴砚分开了将近二十年。 等把亲骨肉找回来,他早已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每次相处,都透着淡淡的疏离和不自在。 再怎么努力拉进关系,也跟正常的亲人不一样。 她真的错过了很多。 如今的裴砚有城府,有手段,行事有他自己的想法。 再想和孩子交心,已经来不及了!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皇后就恨得牙痒。 偏生她还不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心里更是憋屈不已。 刚想到那人,便听见太监尖锐的通传声从远处传来。 “皇上驾到!” 顾皇后眼里闪过厌烦和怨恨。 脸上却露出得体端庄的微笑,朝着殿门口的方向迎了上去。 一道明黄的身影由远及近,闲庭信步般走来。 裴砚生得俊朗出众,他的亲生父亲长得也不差。 只是多年沉溺女色,非要生个儿子出来,掏空了身体。 正值壮年,看着却垂垂老矣,精气神大不如前。 帝王不怒自威,宫人跪了一地。 顾皇后正要屈膝行礼,被人扶了一把,免了礼数。 把对皇上的厌恶和排斥压在心底,顾皇后亲自给人斟茶。 皇上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裴砚。 “人呢?” “说有要紧事,刚走。” 皇上神色失落,叹了一口气,“朕还想着,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用顿饭。” 顾皇后心里冷笑。 他为了打压顾家,不让继承人从她肚子里出来,把她的亲骨肉调换成死胎。 还任由他的宠妃散播流言,说她是不祥之人,生下了死胎,会动摇江山社稷。 紧接着,暴雨不停,山体崩塌……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她就是灾星,生下死胎是祸乱世人的预兆! 逼得她月子里去求神,一阶一叩首,为江山百姓祈福。 或许是心诚则灵,暴雨停了! 这才挽回了她和顾家的名声,堪堪保住皇后之位。 那一桩桩,一件件,顾皇后永远也忘不了。 也不会忘! 他心狠如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个时候,他怎么不想想他们是一家三口! 真是虚伪! 可笑至极! 顾皇后宽袖下的手握紧,用力地掐着手心,这才克制住汹涌的恨意。 面上笑得温柔,“皇上您日理万机,我和阿砚生怕打扰了您,便没遣人去传话,阿砚刚还说,去了边关,要把进犯的人打服,不辜负您的信任。” 边关常年遭受敌国的袭扰,百姓苦不堪言。 裴砚这次去,就是要永绝后患。 对这个儿子,皇上是满意的。 能文能武,他的功绩是自个儿一步步拼出来的,每一步都很扎实。 若他入主东宫,定是合格的储君。 储君之位,关乎江山社稷,轻易不能动摇。 太子是从宗室子里挑选出来,过继到皇后膝下的。 虽然是亲侄儿,但没法和亲儿子相比。 皇上有心改立裴砚为太子,可朝堂局势复杂,牵一发动全身,如今还不是好时机。 握住顾皇后的手,皇上语重心长地说:“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他把事情办好,朕会厚赏他。” 顾皇后眼里有了真切的笑意,“妾身替阿砚谢过您。”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前几年,因为皇上生不出儿子,外头流言蜚语满天飞。 哪怕他过继了子嗣,不详的骂名如同一柄回旋镖扎在了他身上。 为何生不出儿子? 因为皇室命数尽了! 此种言论愈演愈烈,皇上终于下决心,命人秘密寻找失踪了的亲生儿子。 裴砚出生那日,便被皇上的亲信带离了京城。 一开始,皇上想要了孩子的命。 大概是虎毒不食子,最后没有下狠手,只是让人把孩子带远一些,要他永远回不了京城。 没过两年,皇上突然收到密信,孩子失踪了。 对这个孩子,皇上本就没有期待,分别几年,更是一丝感情也没有了。 想着失踪就失踪。 这是天意! 只是没想到后来的他再也生不出儿子。 女儿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证明他是有生育能力的,那方面没毛病。 可怎么就生不出儿子! 帝王不会有错,皇上觉得是女人的肚子不争气。 于是,一批又一批良家女子被采选进宫。 仍旧没人生出儿子。 过继了侄儿,立了太子,太子一日日长大,皇上生儿子的决心也随之磨灭。 没曾想有人造谣,想让他背负骂名。 这是要反了天了! 皇上想起了他的嫡长子,不惜代价也要找到他。 查来查去,查到了梅将军身上,他带兵剿匪时救了不少小孩和妇女。 其中一个有天赋的小孩,被他带在身边培养。 那年宫宴,皇上命朝臣携家眷赴宴,特意提了梅家骁勇善战的小将军。 于是,梅将军带了裴砚入宫。 只一眼,顾皇后和皇上便认出来,那就是他们的亲儿子。 深入调查过后,确实如此。 为了名正言顺地认回儿子,皇上处决了他曾经的宠妃,和她背后的家族。 把调换皇嗣的罪名安在了他们的头上。 有了儿子,流言不攻自破。 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纷争,朝堂又要变天了。 太子和宸王,势必有一个人要倒下去。 想起过往的种种,顾皇后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可她还得赔着笑脸。 真恨啊! 在皇上下令寻找裴砚之前,顾皇后就发现了孩子被掉包的真相。 她隐忍不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刀子捅回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看着皇上鬓边的白发,脸上的皱纹,顾皇后一边想他赶紧死,一边又希望他多活两年。 免得他前脚驾崩,后脚太子就登基称帝。 以阿砚的本事,只要他愿意,倒也能用武力拿下那个位置。 但名不正,言不顺,怎服天下人? 顾皇后小意温柔,像寻常夫妻那般,给皇上捏肩。 “您来得正好,方才我让阿砚看了画像。” 皇上来了兴致,“他挑中了谁?” “定国公府的姑娘!” ------------ 第 12 章 怕被梅晚萤纠缠 裴砚出宫,命人把鲜鱼送去梅府。 他想去揭穿梅晚萤装病的事实,又怕见了面,梅晚萤会缠着他。 从中宫到宫门口,裴砚走了很长时间,也做好了决定。 若无要紧情况,他不会再去梅府。 管梅晚萤是不是装病,让她唱独角戏去。 知道这招没用,她自然就不折腾了。 至于下一次她会使什么招,裴砚不清楚。 他又不怕梅晚萤,见招拆招好了。 或者直接不理她。 待离了京城,便清净了。 裴砚刚坐上马车,便听手下回禀,太子去了梅家。 “太子殿下登门过一次,今日是第二次。”卫诀补充道。 据梅府的人说,第一次梅姑娘托病,没有见客。 这次要还拒绝,肯定会得罪太子殿下。 一个姑娘家,没有父兄护着,如何对抗得了一国储君? 千娇百宠的贵女,因为父亲离世,周遭危机四伏,想想也是可怜。 不怪梅姑娘扒拉着他们家殿下不放,肯定是心里没有安全感,想要找个庇护。 梅姑娘与殿下青梅竹马,她最信赖的人,当然就是殿下!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就在卫诀以为,梅晚萤只能自求多福时,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去将军府。” 卫诀心说,果然如此。 梅姑娘能纠缠殿下这么多年,分明是他自己给人家机会。 不然他成天泡在军营里,要么练兵,要么领兵打仗,要么处理公务,梅姑娘上哪儿纠缠他? 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马车调转方向,往梅家而去。 驶过长街时,平稳的车厢突然失控。 马夫呵斥:“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贵人!” 马车带着宸王府的标志,低调朴素,但谁人不知宸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 这确实是贵人。 得罪不起的贵人! 薛云舒护着个小孩,大义凌然道:“就算是贵人,也不能当街纵马,路边这么多小孩,你不小心驾车,是想要他们的命吗?” 马夫啐了一口,“少胡言乱语!” 马车走得好好的,这女子和孩子突然冲了出来,还倒打一耙,说他们纵马伤人。 这人脑子有病吧! “滚开!别挡路!” 薛云舒神色倔强,“你们差点伤了人,难道不该道歉?” 马夫嗐了一声,“哪来的疯婆子,耽误了我们主子的正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薛云舒不让,高声道:“宸王殿下,您就这般纵容恶奴伤人?” 车窗开着一角,透过那条缝隙,薛云舒看到了男人惊为天人的侧脸。 眉目英挺,鼻梁挺拔,脸部轮廓分明,当真是个俊俏郎君。 薛云舒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快晕过去。 她是定国公的女儿,在府里的处境却很尴尬。 定国公年轻时叛逆,非要娶身份卑微的医女为妻,家中长辈不同意,他便和医女私奔了。 还在小山村里拜天地,结为了夫妻。 那医女,就是薛云舒的亲娘。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熬过两年,定国公就灰溜溜地回了京。 接受家里的安排,娶了高门千金。 在他走后,医女怀了身孕,她没去京城找定国公,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 薛云舒十岁的时候,亲娘病重,要她拿着信物上京城寻亲。 定国公对医女有愧,他总觉得那是他的原配发妻。 听说医女为他郁郁而终,定国公的愧疚到达了极点。 他把薛云舒留了下来。 还扛着压力,把她记在当家主母的名下,给了薛云舒嫡女的身份。 薛夫人嫁给定国公后,生了两儿一女。 那是所有人都承认的嫡子嫡女,和薛云舒尴尬的处境完全不同。 这次皇后娘娘给宸王殿下选妃,府里的老太君做主,把她和嫡妹的画像都送进了宫。 嫡妹名叫薛星瑶,比她小一岁,年十七,正是议亲的年纪。 在薛云舒看来,这个妹妹呆板无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只会琴棋书画的贵女。 奈何薛星瑶的外家显赫,哪怕她平平无奇,也被家族全心托举。 和国公府来往的人家,想求娶的都是薛星瑶。 自己的母亲输给了薛星瑶的母亲,薛云舒想,她一定要扳回这一局。 狠狠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的脸! 思来想去,薛云舒决定偶遇宸王,抢占先机! 她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富贵险中求。 就像她的亲娘,出身乡野,不也搭上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薛云舒紧紧地盯着马车,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她期待着和裴砚见一面。 说一句话。 只要给他留一点印象,她胜出的可能性就大了。 如她所愿,裴砚的眼神扫了过来。 那双深邃的眸子含着坚冰,冷得刺骨,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薛云舒被他看了一眼,心跳都快停滞,那是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双脚下意识后退,没再挡路。 从始至终,男人一个字也没说,马车载着他远离。 笼罩的威严消散,薛云舒终于恢复了喘息。 捂了捂脸。 一片滚烫。 要是能嫁给宸王殿下,她愿意折寿十年! “娘,方才就是这个人推我!” 小孩告状的声音,拉回了薛云舒的思绪。 只见一长相凶悍的女人,捞起袖子朝她走来,恶狠狠地说:“敢推我儿子……” 狠话还没说完,怀里丢进来了几块碎银。 薛云舒眼神不屑,“不就是想讹人吗,赶紧滚。” 有了银子,妇人立马喜笑颜开。 这钱可真好赚啊! 对薛云舒道:“要不您再推几次,我绝不拦着!” 薛云舒神色鄙夷。 为了银子,脸都不要了! 更加坚定了嫁进宸王府的决心,她要把荣华富贵抓在手里,如此,才能活得体面,有尊严! 没理他们,薛云舒转身进了首饰铺子。 下次见面,她要好好打扮,给宸王殿下留个好印象! 留在原地的妇人,拉着儿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下次看到马车,你就往地上一躺,说被马车撞到了,让他们赔钱。” “娘,冲撞了贵人会被打死的!”男孩撇了撇嘴。 这可是京城。 丢一块砖头都能砸到几个官。 去讹人家,这是要钱不要命! 妇人用力戳他的额头,“你傻啊,挑面善的讹!” ------------ 第 13 章 梅晚萤嫁谁,我说了算! 太子再次登门,梅夫人作为当家主母,出面招待他。 请人在前厅喝茶,没让他进后院。 与裴砚交锋没讨到好,太子心里憋着火,唯有把火气发泄在裴砚在乎的人身上,他这口气才会顺。 裴砚性格冷漠,身边除了梅晚萤,就没别的突破口。 不把梅晚萤弄到手,太子不甘心! 第二次登门,还是没见到梅晚萤,太子眼底酝酿起阴郁的风暴。 摩挲指间的玉扳指,太子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没见梅姑娘?” 梅夫人笑容得体,似没察觉太子的不悦,“阿萤病还没好,不能出门见风。” 顿了顿,又道:“若把病气过给您,便是阿萤的罪过了。” 太子打定主意要见梅晚萤。 一是和裴砚较劲。 二,梅晚萤貌美娇憨,春日宴一见,便让他愣了神。 他想纳梅晚萤入东宫,绝色佳人,当配人中龙凤! 梅晚萤就该是他的。 他动了心,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将军府。 而且是第二次! 单纯给梅家施压,他有的是法子! “正好孤带了太医,让他给梅姑娘诊脉,缺的药孤去寻,务必调理好梅姑娘的身体。” 梅夫人哪能让太子接近女儿? 这人阴晴不定,做事荒唐,她们躲都来不及! “大夫已经瞧过了,开了药方,休养几日就能大好。” 太子勾唇,“既如此,说明梅姑娘病得不严重,不至于下不来榻,孤也就放心了。” 话锋一转,“来都来了,孤与梅姑娘说几句话,夫人,您该不会拦着吧?” 他用了拦这个字。 这是储君,是圣上钦定的继承人。 若没强大的后盾,谁能拦他? 太子对梅晚萤势在必得,梅夫人心里又急,又无力。 若裴砚娶了阿萤,哪怕是死,她也安心了。 可裴砚就是不同意。 梅夫人心里越发难受,梅家养大了裴砚,他为何心狠至此? 就因为将军府没了主心骨,不能给他带来助力吗? 梅夫人笑得艰难,“等阿萤病好了,府里设宴招待,到时还请殿下来府里喝杯酒。” 到时候由她出面,把交好的人家都邀请来,总好过让阿萤和太子私下里见面。 梅夫人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太子没那么容易打发。 否则也不会让梅夫人头疼,不得已走了下下策。 “择日不如撞日。”他这般说,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 梅夫人下意识转了转腕上的玉镯,这是她心情烦躁时的表现。 太子气定神闲,无视对方的不情愿和焦躁。 “梅夫人,是您带路,孤亲自去看望梅姑娘,还是您遣人,把梅姑娘唤来前厅?” 无力感汹涌而来。 她还活着呢,就有人上门,对阿萤步步紧逼。 要是她没了,这些人得把阿萤吃得渣都不剩! 眼眶骤然发酸。 梅夫人看向刘妈妈,让她去唤梅晚萤。 刘妈妈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是梅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由梅将军和梅夫人做主,把她许配给了府里的管事。 可惜她福薄,嫁人没两月,男人就死了。 怀的遗腹子也夭折了。 后来,萤姐儿出生了,还喝她的奶水长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刘妈妈觉得,萤姐儿就是自己的血脉亲人。 如今她处境危险,若被太子得逞,进了那吃人的东宫,萤姐儿该怎么活? 刘妈妈的心,针扎似的疼。 但府里顶天立地的男人没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到底还是让萤姐儿受委屈了。 刘妈妈一走,太子眼里的阴鸷消散了几分。 他也不想吓到梅晚萤,但她们要是不识趣,就别怪他采用强硬手段。 还好,这些人还有点眼力见,知道不能得罪他。 “太子好大的架子,你所谓的探病,就是强迫病人拖着病体招待你?” 裴砚大步而来。 没让管家带路,熟门熟路地走进正厅,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没有半点别扭。 看到他,梅夫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裴砚不愿意娶阿萤,但有他在,阿萤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好不容易见到了裴砚,梅夫人迫不及待想把那日的事说给他听。 让他负责,把梅晚萤娶回家。 可在场的还有个外人,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起身迎了上去,“阿砚,你怎么来了?” 梅夫人态度热络,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 裴砚觉得不自在。 以前梅夫人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虽然没亏待过他,但觉得他对梅晚萤不好,对他便不冷不热。 裴砚能理解梅夫人的心情。 以后,若他的女儿被“欺负”,他也没法给人好脸色。 这个念头一起,裴砚被吓了一跳。 他哪来的女儿! 连忙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暗想,梅晚萤克他,每次和她沾上关系,他就变得奇奇怪怪。 得离她远点。 解决了太子,再给梅晚萤找个无可挑剔的男人,把她嫁出去。 从此,他不会再见梅晚萤,也不会再管她。 短短几息,裴砚心里闪过无数想法,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的模样。 对梅夫人说:“江南来的鲜鱼,我让人送去了厨房。” 梅夫人心情复杂。 说裴砚对阿萤不好,可他偶尔也会有体贴的举动。 说他对阿萤好,他又总对阿萤恶语相向,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撵。 梅夫人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人。 难怪阿萤一颗心被他吊得死死的。 这忽远忽近的态度,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阿萤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不经事,哪能不迷糊? 梅夫人:“阿萤生病的时候就爱喝鱼汤,这下她可高兴了。” 裴砚的嘴角不受控制,往上挑了挑,又很快绷直。 转瞬即逝,没人察觉他的变化。 裴砚在太子对面落座。 “男女有别,阿萤还未出阁,不适合见外男。” 话是和梅夫人说的,视线却落在太子的身上。 被坏了好事,太子心里恼火。 怒极反笑,“孤已经向父皇请旨赐婚,梅姑娘生病,孤怎好不来探望?没亲眼看到梅姑娘,孤不放心,二弟,这是人之常情。” 裴砚轻嗤,没跟太子兜圈子,也为了安抚梅家人的心,他把话摆在了台面上。 “梅晚萤嫁谁,我说了算。” “她不进东宫!” ------------ 第 14 章 梅晚萤克他 梅晚萤担心母亲会被刁难,孤身一人来前院探听情况。 半路遇到刘妈妈,得知太子执意要见她,梅晚萤跟着来了正厅。 刚靠近,就听见了裴砚的这番话。 如果是以前,她会很高兴,觉得裴砚这般维护她,证明在他心里,她是特殊的。 经历了上辈子的一切,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裴砚护着她,是为了报恩。 她并不特别。 不要自作多情! 梅晚萤不是傻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和裴砚唱反调。 如果能借裴砚的势力,解决了太子逼婚的麻烦,那就再好不过。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便带母亲回江南,再也不来京城。 当然,也不会再见裴砚。 重活一世,她已经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准备。 梅晚萤稍稍提了提月白色的裙摆,轻盈地抬脚,走进了正厅。 她逆光而来,身段窈窕,姣好的容颜似氤氲着薄雾,一头青丝用绸带挽着,没梳精美的发髻,发丝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修长的天鹅颈呈着柔美的姿态,风一吹,素色发带飘了起来,似神女降临凡尘。 裴砚淡然抬眼,敲击扶手的长指顿住,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 女子特有的淡香随风飘来,裴砚对气味敏感,瞬间捕捉到了香气。 是兰草香。 淡雅。 沁人心脾。 裴砚的呼吸却变得不顺畅起来。 梅晚萤果然克他,总是让他不舒服! 视线一扫,只见太子的眼神像毒蛇一般,黏在了梅晚萤身上。 那双眼睛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痴迷。 裴砚不悦。 沉了脸,“回去!” 梅晚萤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语气影响。 这人凶什么? 她又没惹他。 淡淡地扫了眼裴砚,梅晚萤没有反驳,有他出面撑腰,母亲不会孤立无援。 是裴砚要她走的,太子要找茬,也该是找裴砚。 梅晚萤这般想,真就要离开。 太子开口,“梅姑娘,且慢。” 梅晚萤脚步顿住,垂着的美眸里闪过无力。 对方是储君,是皇室中人,有权有势,哪怕裴砚从中周旋,她心里还是有危机感。 若裴砚不念旧情,不再管她,梅晚萤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孤身一人,她可以鱼死网破,决不妥协。 可她还有母亲,这是她的软肋。 梅晚萤盯着裙摆上的银丝花纹,她不会再缠着裴砚了,希望他看在她识趣的份上,尽快帮她解决麻烦。 等事情了结,她就离京。 不会多留。 更不会再出现在裴砚面前,碍他的眼。 日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太子收起眼底的侵略性,笑着说道:“二弟,对姑娘家不能太粗鲁,你这冷冰冰的做派,难怪别家姑娘都躲着你。” 也就梅晚萤眼瞎,才会追着裴砚跑! 太子这般想。 不过,她确实有眼疾, 太子眼底带上了几分恶意,“你说是不是,梅姑娘?” 被当成较劲的工具,梅晚萤心里很厌烦。 奈何这两人都是皇家子嗣,她谁也得罪不起。 梅夫人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为难? 牵着梅晚萤的手,让她给太子见礼,“殿下特意来探病,一番好意,你快谢谢殿下。” 梅晚萤刚要行礼,就被太子托了一下手臂。 她下意识避开,却被牢牢地钳住手腕,太子似笑非笑,“梅姑娘,不用多礼。” 说着,若有似无摩挲了一下。 虽然隔着衣料,但梅晚萤还是有种被阴冷的蛇爬过的感觉。 汗毛竖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梅晚萤越发用力,想收回手。 可太子不放。 哪怕有长辈在场,他也是肆无忌惮地招惹她,完全没顾及他人的脸面。 难堪快要把梅晚萤淹没。 父亲在世的时候,没人敢这般轻浮地待她! 梅晚萤背对着裴砚,但她身量纤细,与太子的拉扯清晰落入男人的眼里。 裴砚瞳孔震动。 有杀气一闪而过。 身体先于意识,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豁然起身。 太子适时松手,面上一派淡定,“我又不会吃了梅姑娘,二弟,你的反应太过了。” 裴砚冷笑,一把将梅晚萤拉到身后,“她不是东宫的侍妾,也不是你外面豢养的莺莺燕燕,对她放尊重点!” 太子行事荒唐,传出不少艳闻。 可太子妃性格软弱,约束不了他,皇上倒是每次都罚他,但最后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皇上没有亲生的儿子,让太子少了危机感,做事便放荡无忌。 至于皇后……有人说,她经历过丧子之痛,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太子,很溺爱他。 惯子如杀子,以前顾皇后还被言官弹劾过。 如今裴砚被寻回,太子恍然大悟,觉得顾皇后是故意的。 她想养废了他。 好给她的亲儿子让位! 最近几年,他的东宫是越发热闹了,一会儿死人,一会儿又闹出别的幺蛾子。 他的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 说没有顾皇后的手笔,太子不相信! 太子恨他们所有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裴砚。 他都被调换了,为何不死在外面? 还有梅将军,要不是他救了裴砚,就没有如今的事。 所以,他对梅晚萤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谁让她喜欢裴砚? 谁让她姓梅? 她不无辜,她该还债! 紧盯着裴砚,他还护着梅晚萤,一丝一毫也没退让。 太子脸上的笑没了。 他的皮肤白皙,是养尊处优之人才有的状态,看起来莫名阴冷。 “二弟,你当真要跟我抢?” 裴砚语气淡漠,“本就不是你的,何来的抢?” 梅晚萤就是梅晚萤,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随意争抢的物件。 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子打了什么主意。 真把梅晚萤送进东宫,不用那些女人动手,太子都能把她折磨死。 她手无寸铁,眼睛又不好,给她防身的武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她还单纯好骗,跟个小白兔似的。 越柔弱,却会激起别人的破坏欲。 只要想到某些可能,裴砚心里就火烧火燎地难受。 他把梅晚萤当妹妹,这是他护着的人,虽然他对梅晚萤没有男女之情,但不影响这一点。 谁要伤她,先过了他这一关! 裴砚指的是梅晚意,但太子觉得他话里有话。 含沙射影地说,他的储君之位,来路不正! ------------ 第 15 章 那晚的事,告知裴砚 因为裴砚的话,太子心中烧起了熊熊烈火。 怒极反笑:“梅姑娘早已及笄,你又不娶她,还不准她和其他男子接触?” “不准又如何?” 他就是不想梅晚萤和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的男人接触。 她那么娇气,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又怎么接受得了那些肮脏的东西? 裴砚心想,就算梅晚萤接受得了,他也不同意她靠近脏东西。 她还小,需要兄长的教导。 要是没约束好,他怎么对得起梅将军的养育之恩? 或许,只有梅晚萤嫁人了,他才能彻底撂开手。 也不知道那个挑不出毛病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希望快一点。 他不想再管梅晚萤,免得她又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个男人,争锋相对。 裴砚上过战场,身材更加结实挺拔,气势占据了高位。 这也是太子恨他的原因之一。 如果裴砚是个草包,哪怕他是皇帝的亲儿子,也不足为惧! 可惜,裴砚文武双全。 是个劲敌! 梅晚萤生怕被误伤,带着母亲后退了两步。 梅夫人一脸担忧。 只要太子一日没被废除,他们就很被动。 裴砚不可能一直守着阿萤,这该如何是好? 剑拔弩张之时,太子的贴身侍卫匆忙赶来,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要紧事禀告。 太子理了理衣袖,敛去面上的阴鸷,笑得和煦,“梅姑娘,过两日孤请你去泛舟游湖,到时你可不能再推脱,不然……” 他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太子轻嗤一声,看裴砚的眼神里带着轻蔑。 对梅夫人道:“孤先告辞了。” 梅夫人巴不得他赶紧走,想也没想就要去送人。 “您留步。” 太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出了前院,这才阴沉着脸问:“何事?” 侍卫回禀,“囤的兵器,有一处失火了……” “该死!” 太子脸色剧变! 因为裴砚的出现,他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兵器,是重中之重! 如今暴露了,他还得想办法掩盖过去,最好是找个替死鬼,撇清关系。 不然闹到父皇面前,他的储君之位就危险了! 真到了这一刻,梅晚萤什么的,都被太子抛到了脑后。 他要保住储君之位。 要坐上龙椅! 在江山面前,美人不足一提! 裴砚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表情平静无波。 狗急会跳墙,暂且给他留口气。 边关问题还没解决,要是京城乱了,敌人定会趁虚而入。 先稳定边关,再来瓮中捉鳖! 太子一走,裴砚便也要离开,被梅夫人唤住:“阿砚,我有话跟你说。” 梅晚萤急道:“阿娘!” 她不想裴砚知道那晚的事,不想他为了负责,不情不愿地娶她。 然后,和她无休止地冷战。 她真的受够了! 不想再和裴砚纠缠。 梅晚萤说服不了母亲,只能先把裴砚打发走。 “殿下公务繁忙,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正事了。” 殿下…… 您…… 这些词,裴砚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别人会恭维他,但梅晚萤不会。 她为何这般阴阳怪气? 裴砚眼神探究,直白地落在梅晚萤身上,“你做虚心事了?” 梅晚萤没回。 做了个请的走势,“我让刘妈妈……” 连忙改口,“让管家送您。” 梅晚萤眼神认真,她不是在欲擒故纵,而是真的想让他走。 裴砚眼眸微动。 越发觉得梅晚萤做了虚心事,而且还不想让他知道。 她不让他和梅夫人多言,也不要他与刘妈妈接触,证明这件事,梅夫人和刘妈妈都是知情者。 且,梅夫人是想告知他的。 但梅晚萤不愿意。 他倒要看看,梅晚萤究竟做了什么? 竟让她如此反常,巴不得他赶紧走人。 以前的梅晚萤很黏人。 每次见到他,会千万百计多留他一会儿。 他离开的时候,梅晚萤会跟到府门口,用不舍的眼神看他。 她真的很不矜持,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梅晚萤可能捅了很大的窟窿。 严重到不敢让他知晓。 裴砚神色思忖,想不明白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露出恶劣的神情,“我也没那么忙,那便多留一会儿。” 梅晚萤似被雷劈中,美眸放大,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真是裴砚吗? 他那么厌恶她,不喜与她来往,有她在的地方,他都要远远地避开。 这会儿厚着脸皮留下,又是何意? 梅晚萤不想猜裴砚的心思,只想让他赶紧走。 顾不得尊卑有别,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我与阿娘有话要说,今日不方便待客。” “我不是客。” 裴砚这般说。 他的眼神认真,语气也很认真。 从被梅将军带回来的那天起,他就是半个梅家人。 虽然他大多时候生活在军营,但梅家在他心里,始终是不同的。 所以,哪怕梅晚萤做了很多让他厌烦的事,他也把她当妹妹。 换成别人,看他理不理她! 梅晚萤气裴砚的恶劣,他为何总与她唱反调? 她已经知道错了,收回了对他的感情,不会再阻碍他娶别的女人。 他还想怎样! 是不是看她痛苦,裴砚才会高兴? 太过委屈,梅晚萤漂亮的眼眸里蕴起了一层薄雾。 不想在裴砚面前哭,梅晚萤背过身子,狠狠地吐了一口气。 努力压下落泪的冲动。 女子纤薄的肩膀颤抖,哪怕看不到她的脸,裴砚也知道,梅晚萤哭了。 她从小就爱哭。 高兴也哭。 难过也哭。 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眼泪。 裴砚心里郁闷不已。 他又没骂她,她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还是说,她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被吓哭了? 裴砚抿紧薄唇,死死盯着梅晚萤的后脑勺,没有作出反应。 梅夫人看看他,又看看亲女儿,眼里带着犹豫和迟疑。 但想到太子咄咄逼人的架势,梅夫人便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阿萤必须嫁给裴砚! 眼里闪过坚决,唤来两个粗使婆子,命人强行带走梅晚萤。 梅晚萤不从,被人用力地往外拖去。 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娘,求你给我条活路!” 裴砚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攥紧,下颌咬得用力,呼吸变得沉重。 ------------ 第 16 章 第一次后悔 裴砚不理解,为何梅夫人要这般对梅晚萤。 她哭得那么可怜。 那么委屈…… 裴砚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外走,再次被梅夫人唤住。 “阿砚,那晚你和阿萤在书房……”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砚打断,“夫人,若您想让我娶她,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裴砚面色发冷。 他早就说过了,只把梅晚萤当妹妹。 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婚,真以为他会妥协?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娶梅晚萤。” 裴砚眼神里带着疏离,“我不喜欢被人算计,请你们适可而止。” 看样子,今日又是一出精心编排的戏。 就为了让他对梅晚萤心软。 裴砚觉得可笑,要是逼婚有用,他早就娶亲了! 梅夫人心脏突突直跳,裴砚是在警告她们。 “女子的清白很重要,阿砚,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事实。” 对方是外男,是小辈,直白地说那件事,梅夫人有些难以启齿。 说得很委婉。 裴砚的脸色越冷。 这么多年,梅晚萤和他独处的次数还少吗? 如果这都能成为逼婚的理由,能让他妥协,他早就把梅晚萤娶回家了。 裴砚负手而立,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梅夫人听到他说:“明日会有人来送名册,您挑一挑,不管看上了谁,我都会请父皇赐婚,您不用担心太子强娶,更别怕梅晚萤低嫁吃苦。” “京城里的儿郎不够她挑,各地世家子也可以选。” “我只有一个条件,别再抱有幻想,我永远不会娶梅晚萤。” 梅夫人心里惊骇。 裴砚居然要把阿萤嫁给别的男人! 不再犹豫,梅夫人疾声道:“你得对阿萤负责,她已经是……” “姑娘落水了!” “来人啊!” “快来人!” 婆子惊慌的喊声传来,盖过了梅夫人的声音。 裴砚心烦意乱,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 脑子里只接收到一条消息,梅晚萤落水了。 她病还没好,又来这一出,是不想活命了吗! 裴砚咬紧牙关,太过用力,以至于侧脸的肌肉跳动了一下。 没办法再想别的,他快步往外走去。 “阿萤!” 梅夫人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着要去查看情况。 丈夫没了,如果女儿也出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前院有池塘,养了一池荷花,距离正厅没几步路。 梅晚萤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情绪激动,想用自毁的方式,打断母亲和裴砚谈话。 同时,证明她宁死不嫁的决心。 至于跳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她被情绪推着,没来得及衡量。 她害怕嫁给裴砚,害怕那座冷冰冰的王府。 更害怕别人嘲讽的眼神。 她不想活在别人的厌恶里,错误的路走一次便好。 莫重蹈覆辙! 春日乍暖还寒,梅晚萤的身体被冰冷的湖水包裹,冷得刺骨。 她不会游水,只凭本能扑腾。 两个粗使婆子,一个喊人来救梅晚萤,另一个去拿竹杆捞她。 听到动静,不远处的丫鬟婆子纷纷赶来。 府里就这么一位姑娘,若出了事,那便是天塌了! 扑腾之时,湖水灌进口鼻,掠夺了梅晚萤的呼吸,梅晚萤扑腾了几下,身体便往湖底沉去。 “扑通”一声,有人跳入了湖中,矫健的身体划开冰冷的湖水,朝着梅晚萤而来。 圈住梅晚萤纤细的腰肢,裴砚眼里是蒸腾的怒火。 她怎么敢! 居然真的跳水了! 为了逼婚,她还真是不折手段,连性命都不要。 裴砚快气疯了。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梅晚萤,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火气。 他就不该来梅府。 不该给她撑腰! 锢着梅晚萤的胳膊越发用力,裴砚恨不得将她揉碎。 “再有下次,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管你!” 出水的第一时间,裴砚咬牙切齿地威胁。 梅晚萤紧闭着眼,皮肤白得透明,呼吸还在,但人呛了水昏迷了过去。 裴砚把她送上岸,正要按压梅晚萤的胸口,让她把水咳出来,被梅夫人阻止。 “让刘妈妈来。” 刘妈妈立马过去急救。 裴砚伸出的手僵住,几息后才缓缓地收回。 梅晚萤穿着春裳,衣料不薄不厚,沾了水,紧紧地贴在了她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裴砚猛地移开眼,背对着梅晚萤。 他救了落水的梅晚萤,便是有了肌肤之亲,这是逼婚的好时机。 但梅夫人怕了。 这是女儿第二次寻死,就为了不嫁裴砚。 再来第三次,如果女儿没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什么都没阿萤的命重要! 梅夫人手脚发软,心里阵阵发疼,阿萤不愿意嫁,那就不嫁。 若真走投无路,她豁出性命,也要为阿萤搏一线生机。 她们不依赖裴砚了! 梅夫人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看她咳出了水,呼吸变得顺畅,睫毛颤抖,似要清醒过来。 对裴砚说:“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们梅家记下了,您放心,我们不会恩将仇报,逼迫您做不愿意的事,今日的事,我会让府里的人闭紧嘴巴,不会传出风言风语,殿下,您可以放心。” 裴砚盯着湖面愣怔出神。 他心里在想,如果梅家逼婚,他该怎么选? 没想到梅夫人会说这番话。 他心里很空,脑袋里也蒙了一层薄雾,无法思考,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梅夫人:“殿下,您去换身衣裳,便回吧,我们今日不方便待客。” 方才还跟他套近乎,唤他阿砚的人,这会儿一口一个殿下。 客套。 又疏离。 就连梅晚萤也是如此。 以前,她高兴的时候喊他阿砚,阿砚哥哥。 不高兴就连名带姓,喊他裴砚。 阴阳怪气的时候,又会喊他少将军。 可最近两次见面,她只会疏离地喊殿下。 裴砚还没做出反应,幽幽转醒的梅晚萤已经被挪走。 等脚步声远了,他缓缓回头。 什么也没有。 梅晚萤已经被带走了。 裴砚按了按心口,明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不知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浮现出那张惨白的小脸,病态,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她就会碎裂。 裴砚第一次感到后悔。 他……不该说那些话的,希望梅晚萤没听到。 ------------ 第 17 章 裴砚的梦 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到大夫去了梅晚萤的院子,裴砚没换衣裳,直接出了梅府。 男人气质矜贵,哪怕他浑身湿透,看起来也无半分狼狈。 气势反而更冷冽,更锋利,让人不敢直视。 裴砚面无表情,径直上了马车。 没再多看一眼梅府,吩咐:“回府。” 卫诀等人一直候在府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熟悉裴砚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差。 差到了极点! 卫诀心想,肯定是和梅姑娘有关。 也就只有那位,才能让殿下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也不知道梅姑娘做了什么。 该不会又逼婚了吧? 殿下不同意,被梅姑娘推下水了? 心里好奇得紧,但他不敢打听。 这种时候要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然会很惨。 他可不想去校场陪练,那与人肉沙包没甚区别。 殿下打人可疼了…… 宸王府。 裴砚黑着脸进府,身上带也沉重的威压,走过的地方,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见他踹了一脚摆在正屋门口的花盆,便知情况很严重了。 管家悄声问卫诀,“殿下向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今日是怎的了?” 卫诀摇头。 他也不知道。 梅姑娘以前没少招惹殿下,他有时候也会恼火,但从未这般失态过。 整个人暴躁得很! 这种时候谁要是惹了殿下,肯定会很惨! “去请太医!” 低沉的男声传出,卫诀和管家表情齐齐一变。 殿下身体有恙? 然后又听到里头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送去梅府,好好给梅晚萤治病,最好治治她的脑子!” 那么宽的路,她怎么会落水? 不就是自己跳的吗。 真当她自己是神仙,能有几条命! 裴砚越想越气,真想回梅府痛骂梅晚萤一顿。 可脑子里出现的,是她了无生机的小脸,绝望的眼神……裴砚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憋得他难受! 上辈子他肯定做了很多缺德事,欠了她梅晚萤,这辈子才会被她一而再地折磨。 没让人伺候,裴砚随手拿了件衣裳,便去了浴房。 潮湿的衣物褪去,露出精壮的身材,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从被梅将军带在身边的那天起,就一直泡在军营,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肌肉线条清晰有力,肩宽腰窄,皮肤是硬朗的麦色。 浇在身上的水往下滚落,汇聚成溪流,滚过结实的小腹,最后隐没不见。 胸前细小的抓痕已经没了,裴砚垂眸盯了好一会儿。 水珠从锋利的眉骨掉落,裴砚抹了把脸,将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抛开。 等再次出现在人前,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卫诀回禀,“太医已经去了梅家,诊了脉,会来府里回禀梅姑娘的情况。” 裴砚一言未发,去了书房。 卫诀摸了摸后脑勺。 殿下应该听见了吧? 裴砚从军营回来,进了趟宫,又去了梅家,这会儿时辰不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书房里灯火通明,裴砚拿了本兵书,却迟迟没有翻动。 空气寂静,静到能听见烛火跳跃的声音,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把书随手一扔,身体往后靠着椅背,阖着眼,放任自己打破惯例,不办公务,也不研究兵法。 可能是身心俱疲,裴砚不知不觉陷入了梦境之中。 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变化,有书架,书架上陈列着各类书籍,墙上挂着颇有意境的名画,光线最好的地方放着宽大的书案,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他常看的书籍。 看布置,是书房。 不管宸王府的书房,还是梅府的书房,布置相差无几。 画面一转,书案上伏着个女子,他掐着她细柳一般的腰。 陷在柔软里。 不可自拔。 女子乌黑柔顺的长发搭在肩侧,脖子如天鹅颈,肩膀纤薄,露着漂亮的蝴蝶骨,在空气里晃荡,似要展翅欲飞。 皮肤白皙胜雪,光滑细腻,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 黑夜藏不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明明四肢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该有肉的地方却很丰腴。 裴砚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女子,身型很熟悉。 还有她的啜泣声,也熟悉得要命! 裴砚想看清她的脸,俯身压了过去,同时伸手掰过她的脸颊。 黑暗里,她惊呼了一声。 手胡乱地抓着什么,想要借力。 “阿砚,我看不见……” 姣好的侧脸映入眼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蕴着潮湿,眼角眉梢尽显妩媚的风情。 裴砚瞳孔震动。 是梅晚萤! “殿下,太医来了。”小厮在书房外通传,“说是要回禀梅姑娘的情况,可要把人请进来?” 冷峻的男人猛地睁眼。 暧昧的画面瞬间消散,小声哭泣的人也没了。 裴砚用力地呼吸,摸了摸心口,心脏跳动得失常。 视线扫过书房,确定梅晚萤不在。 做了那种梦,裴砚又心虚,又气恼。 眉心紧蹙,他怎么会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个女人怎么能顶着梅晚萤的脸! 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裴砚告诉自己,梦都是相反的。 他只是在梦里和梅晚萤做那种事,又不是真的做过。 一切都是假的! 裴砚坐直身体,正要命人把太医请进来,突然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像遭了雷劈,低头去看腹部以下,裴砚脸上满是震惊。 冷峻的脸,涨得通红。 一场梦而已,他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而且还很没出息地……又要换衣裳了。 “该死!” 不知道是在骂谁。 裴砚拍了一掌书桌,梦里发生在书桌上的旖旎场景,猛地闯入脑海。 真实得要命。 就好像他真与梅晚萤尝了情事。 裴砚的脸变得黑沉,一定是他从水里捞起梅晚萤的时候,碰了她的身体,又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才会做那种不可思议的梦。 假的! 都是假的! 裴砚往浴房走,冷声吩咐卫诀,“以后梅晚萤的事你负责解决,除了生死大事,别的不用告知我。” 卫诀点头。 人却更迷糊了。 殿下不是刚洗过澡吗,怎么又洗? ------------ 第 18 章 他,我也不要了 梅晚萤被救出得及时,但也着了凉,躺在床上,整个人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厨房送来鲜炖的鱼汤,她一口没动。 丁香哄她是裴砚特意送来的,也没让梅晚萤高兴起来。 反而越发排斥。 命人不准把和裴砚相关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她还在病中,谁敢不听她的话? 梅夫人让人把鱼汤撤了。 性格娇憨的小姑娘,因为婚事,被折磨得没了生机。 梅夫人瞧着,心里针扎似的疼,也是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把女儿推出去,用那种方式逼裴砚妥协。 那真是个蠢办法。 阿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裴砚……梅夫人也看明白了,哪怕他娶了阿萤,也不会让阿萤有好日子过。 他说了的,不喜欢被算计。 裴砚态度坚决,不是说说而已。 他一定会采取行动,回击她们! 阿萤嫁给他,也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以裴砚的身份,后院里少不了女人。 阿萤没了撑腰的父亲,又被裴砚厌弃,进宸王府和进东宫,处境可能也没太大差别。 皇后娘娘也会对阿萤不满,说不定会为难她。 梅夫人想得越多,就越后悔。 她怎么会那么糊涂,给裴砚换了最烈的酒,还让阿萤去送醒酒汤! 握着梅晚萤的手,梅夫人向她道歉。 “阿娘错了,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别再做傻事,要是你出了事,阿娘也活不了。” 说到伤心处,梅夫人老泪纵横。 她真没想到,阿萤会这么抗拒嫁给裴砚。 明明她以前的愿望,就是和裴砚两情相悦,携手一生。 如果女儿不喜欢裴砚,她肯定不会推波助澜。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也不敢再逼迫女儿,不想再看女儿了无生机的模样。 那是在剜她的心! 梅晚萤没有说话,靠坐在床头,眼帘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夫人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可能遇到要紧事了,阿娘听管家说,他走得匆忙,脸色也不好看,那什么游湖,估计不会有了,你放宽心,好好养身体。” 梅晚萤终于有了反应,她说:“阿娘,我想进宫见皇后娘娘。” 太子请旨赐婚,皇上和皇后娘娘没答应,也没回绝,不就是想考验他们梅家吗? 如果她不识趣,非要缠着裴砚,皇后娘娘会毫不犹豫把她推给太子。 一来,给她个教训。 二来,替她的亲儿子解决绊脚石,可以哄她儿子高兴。 若她识趣,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皇后娘娘哪怕做做样子,也会卖她几分好。 更何况善待梅家,可以给裴砚搏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 以前的她太执着,明知道前路坎坷,还是要喜欢裴砚。 看不懂眼色,也不会权衡朝堂局势,活生生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一切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梅夫人语气迟疑,“阿娘进宫求过皇后娘娘,娘娘没答应。” 梅晚萤勾唇,“会答应的。” 因为她们所求不同。 阿娘求的是赐婚,让裴砚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后半生的依靠。 而她求的是离开京城。 只要太子不围追截堵,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梅晚萤和太子并无干系,她大可以直接走人,但她前脚走,以太子的行事风格,后脚就会把她抓回来。 只有宫里的贵人出面,表明态度,约束太子,她才能安安稳稳地离开京城。 至于太子会不会起了逆反之心,变本加厉地为难她,梅晚萤不想考虑那么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瞻前顾后为难的是自己! 只要梅晚萤好好养病,梅夫人什么都答应她。 “先养好身体,阿娘再往宫里递帖子,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皇后娘娘不会不见你。” 梅晚萤嗯了一声。 想明白了一些事,她虽然病还没好,但精气神比方才好多了。 梅夫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命丁香端来鲜炖的鸽子汤,“这汤可以驱寒,多喝一点。” 怕她不喝,梅夫人补充,“阿砚只送了鱼。” 梅晚萤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曾经她有多喜欢裴砚,如今就有多想和他划清界限。 只要和他有关的东西,她通通不想碰。 梅夫人要亲自给她喂汤,被梅晚萤拒绝,“阿娘,您先回吧。” 梅夫人心里忐忑。 不知道女儿是在怪她,还是在心疼她的身体。 刘妈妈极有眼力,接过梅夫人手里的瓷碗,“萤姐儿孝顺,不愿您劳累,我来喂她,您就在一边和萤姐儿说说话,等她喝完咱们再回主屋,让萤姐儿好好休息。” 梅夫人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刘妈妈打散了情绪。 一直到梅晚萤喝了药,梅夫人和刘妈妈才离开。 “丁香。” “姑娘。”丁香忙走过来,顺着的梅晚萤的视线,看向梳妆的地方。 “您要什么?” “匣子。” 丁香一点就通。 那儿有个姑娘最宝贝的木匣子,里边装着宸王殿下送的及笄礼。 虽然不知道梅晚萤想做什么,但丁香还是第一时间给她取了来。 匣子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雕刻,一打开,里面装着支华丽的金簪。 削葱尖似的手指,轻轻地把金簪拿起。 梅晚萤神色恍惚。 另一只手摸了摸脖颈,脉搏跳动着,她也还活着。 上辈子真的好疼。 当裴砚的妻子很疼。 被敌人抓走,只能用自戕的方式保全名节,不让裴砚为难,也很疼。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梅晚萤的心脏被搅动。 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许久后,重重地合上匣子。 梅晚萤起身,拿着东西往外走,丁香忙给她披了件挡风的外裳。 “姑娘,您要去哪儿?” 梅晚萤没说,径直出了院子,往园子的方向走。 她眼睛不好,光线一暗就看不清路,哪怕丫鬟提着灯笼追了来,梅晚萤还是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盒子摔了,她又捡起来,以前很珍惜的宝贝,这会儿沾了灰她也没管。 后院里有一池更大的荷花,养了锦鲤,还建了观景的凉亭。 湖边杨柳依依,白日里景色宜人,这会儿却显得阴冷。 丁香紧紧搀着梅晚萤的手,就怕她们家姑娘又落水。 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扔了匣子,转身就往回走。 丁香回头去看,叮咚一声过后,匣子已经不见踪影。 “姑娘,那是殿下送的……” 梅晚萤轻哂,“及笄礼,不要了,他,我也不要了。” 裴砚从来不属于她,她要,或者不要,或许也无人在意。 ------------ 第 19 章 眼里没有他 太子囤兵器的事闹得大,哪怕他推了替死鬼出来,还是引起了皇上的震怒。 太子被禁足在东宫。 若非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内忧外患,牵一发会动全身,太子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游湖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这正和梅晚萤的心意。 她实在没精力和太子等人周旋,只想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梅晚萤心里清楚,以裴砚和梅家的关系,敌对阵营的人想给他使绊子,很容易把主意打到她和母亲身上。 裴砚的敌人,可不止太子一个。 对她和母亲而言,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无心嫁给京城里的谁,也没有当高门贵妇的心思,自然也就没冒险的必要。 放下了很多东西,梅晚萤心里轻松,病也就好得飞快。 过了两日便可出门。 而梅夫人也往宫里送了帖子,只等顾皇后召梅晚萤进宫。 宫里。 “她想见本宫,所谓何事?” 前两日在梅家发生的事,虽然梅夫人让府里的人闭紧嘴巴,但顾皇后还是知道了。 梅晚萤落水,阿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救了上来。 这是有了肌肤之亲! 如果梅家借此要挟,以阿砚的为人,估计会把梅晚萤娶回王府。 有养育之恩在,阿砚不会让梅晚萤做妾。 哪怕他再不喜梅晚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梅晚萤占了正妻之位,别家的贵女,哪肯屈居她之下? 这不是在害阿砚吗? 梅晚萤就是块绊脚石,早知道应该把她解决了。 送离京城也好。 同意太子的请求也罢。 总之不能让梅晚萤坏了阿砚的大事。 顾皇后面容冷肃,与平日里和蔼端庄的模样大不相同。 心腹宫女不确定地回:“会不会……她进宫是为了求您做主,让殿下对她负责?” 此话正中顾皇后的心思。 想到梅晚萤追在自己儿子身后,那不值钱的样,顾皇后觉得,她就是想趁机上位。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梅晚萤非阿砚不嫁! 在后宫浸淫了大半辈子,顾皇后什么手段都见过。 两相对比,梅晚萤的目的太明确,手段也太嫩了点。 顾皇后啧了一声,“以前是本宫小瞧她了,以为她空有美貌,是个心无城府的笨美人,她愿意追着阿砚跑,本宫也就随她去了,看她诚心一片,满心满眼都是阿砚的份上,甚至还想过让她当阿砚的侧夫人,保她一辈子无忧。” “没想到梅晚萤如此贪心,本宫不同意她与阿砚的亲事,她便用落水来逼迫阿砚,她好大的胆!” 顾皇后冷哼一声,“什么人都敢算计,本宫白给她脸了!” 自己的儿子是万里挑一,顶顶好的儿郎。 梅晚萤一个花瓶,怎么配得上他? 能当阿砚媳妇的,定要有过人之处,家世、才情、管家算账样样都要精通。 只有最优秀的女子,才能勉强站在阿砚身侧。 顾皇后未来是要当婆婆的,挑儿媳妇肯定要紧着好的挑。 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太好了,不管谁嫁给她儿子,那都是天大的福分! 宫女附和,“娘娘,您该给她个教训,要是让她得逞了,那还得了,梅家对殿下有养育之恩,这几年已经得了不少赏赐,再肖想嫁给殿下,她们的胃口未免太大?” 顾皇后当然不会让梅晚萤得逞,她还要安排赏花宴,给儿子挑媳妇呢。 真让梅晚萤捷足先登,她得怄死。 顾皇后不会同意梅晚萤当裴砚的正妻,怕就怕自己的儿子着了梅家人的道,主动请旨赐婚。 裴砚手腕强硬,说话做事说一不二,再加上对亲儿子有愧疚,顾皇后还真招架不住他的请求。 眼里带着嘲讽,“她求到本宫面前,估计是阿砚不吃她那一套,没办法了,只能搬救兵。” 宫女:“那她可真蠢,您是殿下的亲娘,怎么可能会站她那边,逼迫殿下娶她?” “她要不蠢,会看不懂眼色,这么多年一直吊在阿砚身上?” 别人在她这个年纪,就算没出嫁,也早已经定亲。 梅晚萤守孝三年,没出嫁情有可原。 可顾皇后知道,梅晚萤从未与别人议过亲。 她身边的男子,只有阿砚一个。 真真是把整颗心都放在了阿砚身上。 顾皇后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她父亲没了,眼睛又有毛病,本宫不介意让阿砚娶她。” 别人可能会算计阿砚,但梅晚萤不会。 她爱阿砚,把阿砚看得比命还重要,这是梅晚萤的优点! 这么一想,顾皇后对梅晚萤的不满消散了几分。 “宣她进宫,本宫也想听听,她要怎么唱这出戏,顺便让她看看本宫给阿砚选的媳妇,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能够知难而退。” “看在她对阿砚一片真心的份上,只要她有点眼力见,本宫不会为难她。” 梅晚萤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穿衣打扮都有讲究。 着绯红色锦裙,裙摆下藏着缎面绣花鞋,缠枝莲绣得栩栩如生。 她梳着未出阁的发髻,云鬓乌黑,发间簪着支牡丹金簪,贵气逼人。 螓首蛾眉,杏眼流盼,樱唇如花瓣一般娇艳,雪肤桃腮,当真是个仙姿玉貌的美人儿。 梅晚萤守孝三年,褪去了稚气,如今不用再着素衣,打扮明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见美人仪态婀娜,娉袅而来。 裴砚入宫议事,正事办完,在出宫的甬道迎面遇上了梅晚萤。 裴砚眼神微怔。 似有些认不出眼前盛装打扮的女子。 离得还远,女子的一切尽收眼底,如鹰隼般犀利的眸,最后停在那一截细柳腰肢上。 柔软。 盈盈一握。 梦中的一切猝不及防闯进脑子,裴砚猛地瞥开眼。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梅晚萤看到了裴砚。 也看不到了他偏头的动作。 交叠放在小腹前的手紧了紧,心里生出一丝涟漪。 裴砚是真的讨厌她。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未改变过。 不着痕迹地吐了一口气,那丝涟漪散去,梅晚萤规规矩矩对着裴砚行了个礼。 她垂着眸,带着女子特有的馨香走近,又走远。 目不斜视。 就好像眼里没他这个人。 裴砚心里莫名失落,回过神后,神色变得紧绷,脚步也随之加快。 最后,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绯红的裙摆。 一眨眼,没了。 ------------ 第 20 章 她不做妾 中宫。 梅晚萤被宫人引着,进了正殿。 上辈子她嫁给裴砚之后,皇后娘娘对她的不满到达了极点,明里暗里没少为难她。 那些精神上的折磨,深入骨髓。 刚踏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梅晚萤的心脏就不由自主地攥紧。 若非形势所迫,她很想转身就走,再也不见皇家人。 “梅姑娘,请!” 梅晚萤轻轻颔首,提了提裙摆,走进了上辈子来过无数次的大殿。 在这里,她跪过、罚站过。 有一次宫女说皇后娘娘在小憩,让她站殿外候着。 天公不作美,下了好大的雨。 梅晚萤好生狼狈,但顾皇后不发话,她就只能受着。 那场雨冷得刺骨,明明是暖和的春日,梅晚萤却打了个寒颤。 坐在高位的顾皇后眼里闪过嫌恶。 好歹也是名门贵女,胆子这么小,一点都不大气。 难怪阿砚不喜欢她。 顾皇后以前觉得儿子不近女色,没开窍,所以对着梅晚萤这样的美人,也无动于衷。 这会儿恍然明白,原来是梅晚萤太小家子气,入不了儿子的眼。 畏畏缩缩的人,饶是她貌若天仙,也不讨喜。 调整好心神的梅晚萤颔首垂眸,给顾皇后行礼。 一举一动尽显淑女风范,方才的畏缩,仿佛只是顾皇后的错觉。 顾皇后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梅晚萤,还有几副面孔呢,真是小瞧她了。 顾皇后面上带笑,给梅晚萤赐坐,好歹是梅将军的女儿,她要给人下马威,也不至于让梅晚萤罚站。 不然传出去,她这个后宫之主,要被人笑掉大牙。 说她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 顾皇后笑着对梅晚萤招手,“早就听说梅将军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是天仙一般的姑娘,今日一见传言不假,快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梅晚萤以前随父亲进过宫,参加过宫宴,那时她没机会单独面见皇后娘娘。 顾皇后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梅晚萤刚到跟前,就被顾皇后拉住了手,对方姿态亲切,是上辈子的她没体会过的。 她笑得腼腆,表现与别的姑娘没什么不同。 静静地,等着顾皇后的“教诲”。 梅晚萤越沉得住气,顾皇后越觉得她用心不纯。 嘴角的笑意越深,“看看这小脸,生得多可人,梅将军和梅夫人真是好福气。” 话锋一转,“阿砚从本宫这儿要了份名单,个个都是青年才俊,说是要给妹妹选夫婿,本宫思来想去,整个京都能被他当妹妹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妹妹两个字,顾皇后的语调带着别样的意味。 这是在提醒梅晚萤,裴砚只当她是妹妹,别起不该起的心思! “那名单你可有看了?瞧上了谁?你尽管与本宫说,本宫会替你做主。” 梅晚萤极力克制,心脏还是抽痛了一下。 她没想到裴砚会这么狠。 他就那么心急,要把她嫁给别人,是怕她又纠缠他吗? 心底弥漫起丝丝缕缕的苦涩。 要不是重活了一世,她已决定放下裴砚,听闻这个消息,定是肝肠寸断。 梅晚萤心下嘲讽,不用裴砚费心,她自会离得远远的。 等她离京,他们就永不相见了! 知道顾皇后在意什么,梅晚萤没有兜圈子,“臣女与母亲打算回江南,亲事暂且放一放,等在老家安定了,再考虑议亲的事情。” 顾皇后做好准备,如果梅晚萤闹着不嫁人,非要让阿砚对她负责,那她便用太子好好地吓唬吓唬梅晚萤。 没想到她要回老家。 顾皇后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突然要回江南?” 梅晚萤并非傻子,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谎骗顾皇后。 跟人兜圈子,对她半点好处也无。 把自己的顾虑全部抛出,坦诚得惊人。 梅晚萤不好意思道:“以前臣女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不会了,还请娘娘和殿下原谅臣女的不懂事。” 顾皇后直视梅晚萤的眼睛,她不躲不避,一脸坦然。 “确定要回江南?”顾皇后问。 梅晚萤点头,“父亲生前总念叨着回江南养老,如今他不在了,臣女和母亲想帮他完成遗愿。” 手被人轻拍了拍,顾皇后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你是个孝顺孩子,梅将军又对阿砚有大恩,本宫定帮你达成心愿。” 不管梅晚萤是真心的,还是在以退为进,她要回江南,那就让她走。 免得又缠着阿砚不放,净给阿砚拖后腿。 等回了江南,梅晚萤再想回京,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在梅晚萤识趣的份上,顾皇后愿意赏她几分好。 “太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他犯了错,被皇上禁足了,本宫会约束好他,不让他去江南找你,还会请陛下出面,让太子绝了抬你入东宫的心思,你且安心,与你母亲回江南去。” 得了这话,梅晚萤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 之前皇上和皇后娘娘没表态,才给了太子咄咄逼人的机会。 皇上发话,那便是金口玉言,太子刚触怒了皇上,在这节骨眼,他肯定不敢抗旨不遵。 在心里琢磨了片刻,顾皇后提起了裴砚,“你与阿砚青梅竹马,感情非同一般,本宫还想着,等他娶了媳妇,便让他纳你当侧夫人。” 梅晚萤被吓了一跳。 侧夫人? 哪怕对方是裴砚,她也不做妾! 更何况她已经放下了执念,不想再和裴砚有纠葛。 别说是侧夫人,就是给她正妻的位置她也不要! 明白顾皇后是在试探她,梅晚萤很快平静了下来。 “殿下龙章凤姿,当配世上最好的女郎,臣女愚钝,无进取之心,只想回江南老家,与母亲过清闲日子。” 梅晚萤眼神清澈,那里面没有算计,也没有闪躲,但顾皇后还是没法完全信任她。 她喜欢裴砚,喜欢得惊天动地,突然歇了心思,这怎么可能? 梅晚萤说要回江南,在她离开之前,顾皇后想让她彻底死心。 生怕梅晚萤回了江南又后悔,再去纠缠裴砚。 同为女人,顾皇后知晓该怎么做,才能剜梅晚萤的心。 让她认清现实。 然后,绝望。 再也不敢生出妄想! “阿砚自己挑了个媳妇,你猜猜看,是哪家姑娘?” ------------ 第 21 章 瞒着裴砚 “阿砚自己选的,本宫和陛下没干涉。” 顾皇后补充了一句。 梅晚萤决意放下裴砚,心脏还是被这句话刺痛。 她终于明白,裴砚不是抗拒娶妻,而是抗拒娶她。 他不是去了边关,眼里才有了别的女子,而是那个人不是她梅晚萤,就有机会走向他。 被宽袖挡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梅晚萤用力掐住手心,才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摇了摇头,“殿下的心思,臣女猜不到。” 心里却想起了薛云舒。 那是国公府的女儿,很受薛国公的宠爱,就连当家主母的女儿,都被薛云舒压了一头。 薛国公还送薛云舒学医,不拘泥在后院,说要她像她生母一样自由。 梅晚萤和薛云舒没有来往,与国公府的二姑娘却是手帕交。 没少听薛星瑶说国公府的事。 上辈子薛云舒怎么去的边关,梅晚萤不清楚。 只知道她以军医的身份,留在了军营。 不仅裴砚对她另眼相看,就连裴砚的部下,也觉得薛云舒这样的女子,才配跟随在裴砚身边。 在那些人的眼里,梅晚萤虽然是梅将军的亲女儿,但被养得太娇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适合嫁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当高门贵妇。 而薛云舒不拘小节,性格豪爽,还会医术,和京都娇滴滴的贵女完全不同,可随裴砚征战四方。 梅晚萤亲耳听到有人议论,要是裴砚没娶她就好了。 说她是块绊脚石,阻碍了裴砚和薛云舒,让他们有情人不能成为眷侣。 “是国公府的女儿,薛云舒!” 顾皇后说出的名字,与梅晚萤心里想的重合。 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得僵硬。 原来他们的缘分开始得这般早,没有她隔在中间,裴砚更早选择了薛云舒。 梅晚萤垂着眸子,“殿下选的,自然是顶顶好的女子。” 顾皇后没错过梅晚萤眼神里的波澜,暗道,她果然没放下阿砚。 这会儿一副心如止水的表现,也不知是打了什么主意。 还是得让她死心才行。 不然哪天梅晚萤反悔了,阿砚那边又不得安宁了。 顾皇后握着梅晚萤的手松开,“本宫就阿砚一个儿子,他看上的姑娘,本宫自然要让他圆满,这不,正准备办场赏花宴,让他和姑娘家见一面,你的请帖本宫也命人拟好了,你别急着回江南,过了赏花宴再走。” 顾皇后一开始并没打算给梅晚萤帖子,这会儿才改变主意。 她当然也看不上薛云舒。 医女生的贱种,哪怕在国公府备受宠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真让薛云舒当儿媳妇,她接受不了。 还不如选梅晚萤! 薛云舒当不了阿砚的正妻,国公府的另一位姑娘倒是可以。 不过,为了让儿子高兴,顾皇后决定把薛云舒也抬进宸王府,给儿子当侧夫人。 这已经是给国公府面子了。 毕竟,京都的富贵人家,没人会考虑娶薛云舒。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宠爱不堪一击。 薛云舒没有母族帮衬,在顾皇后看来,她的价值远不如梅晚萤。 要不是太子步步紧逼,视梅晚萤为囊中之物,她嫁个勋贵公子,其实很容易。 梅将军留下的人脉和财富,还是很诱人的。 顾皇后看不上薛云舒,之所以把她纳进候选名册,是国公府的老夫人求来的。 本想着就是凑个人数,不影响什么,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挑中薛云舒。 她要换人,还得合计一番。 不然儿子不高兴。 顾皇后心里百转千回,但她不会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梅晚萤。 就让梅晚萤误会吧。 以为她连薛云舒都比不过! 顾皇后笑盈盈地看着梅晚萤,等着她的回复。 只见她沉吟片刻,很为难地说:“我阿娘这几年太操心,身体不大好,臣女想早日回老家,那里更适合疗养身体,恐怕只能辜负娘娘的好意。” 上辈子,梅晚萤和顾皇后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怎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皇后娘娘看不上薛云舒的。 但这是裴砚自己选择的人,只要他坚持,最后一定会如愿。 就像上辈子,裴砚和她在同一张榻上醒来,他当时黑了脸,但也马不停蹄进宫请旨赐婚。 一开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同意,但裴砚坚持要娶她。 拗不过他,赐婚圣旨送到了梅府。 不过半月,她便被迎进了宸王府,成了裴砚的妻。 裴砚要做的事,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做成。 这一点梅晚萤很确定。 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梅晚萤提醒自己,不管裴砚娶谁,都和她没关系了。 这辈子,她不会再当绊脚石! 顾皇后有些看不透梅晚萤了。 她明明放不下阿砚,又要坚持回江南老家,看起来不像在算计什么。 难道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顾皇后摩挲手腕,看样子得让人去查一查。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也不勉强你,日后若有难处,可写信回京。”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梅晚萤起身,对着顾皇后盈盈一拜。 虽然还没离京,但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早该这么做了。 放下裴砚,开始她的新人生。 梅晚萤如释重负,蒙着薄雾的眼睛明亮了几分。 她浅浅一笑,顾盼生辉。 饶是顾皇后见过无数美人,也有些恍惚。 在心里啧了一声,有点怀疑自己儿子的眼光。 绝色佳人摆在眼前,他怎么就挑中了相貌平平的薛云舒? 该不会是随手乱指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把正妻人选换成薛二姑娘,阿砚会同意的。 “你要回江南的事,暂且瞒着阿砚。” 梅晚萤觉得没这个必要,知道她回江南,裴砚做梦都会笑醒。 但皇后娘娘发话,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神态乖顺,“臣女听您的。”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大开的殿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不久前才出宫的裴砚。 梅晚萤莫名紧张,心脏悬到了嗓子眼。 转念一想,她又没做对不起裴砚的事,管他听没听到! 高大的男人闲庭信步般走来,视线落在梅晚萤身上。 她微低着头,似天鹅颈的脖子呈现柔美的弧度。 娇滴滴的,还很乖。 和他梦里的一样。 裴砚面无表情,“梅晚萤,又来告状?” ------------ 第 22 章 阿砚……去追梅晚萤了? 裴砚一开口,梅晚萤便被噎了一下。 告状? 在裴砚心里她就是这种人。 梅晚萤自嘲一笑,她是什么样的人,和裴砚没关系。 裴砚怎么想,也与她无关! 梅晚萤对顾皇后行礼请辞,“出门许久,我阿娘该挂念了。” 顾皇后正想和儿子说说换人的事,召来宫人,“送送梅家丫头。” 梅晚萤再次屈膝,行了个礼,跟着宫人离开。 从头到尾,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裴砚。 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裴砚还没落座,下意识跟着梅晚萤走。 被顾皇后唤住,“阿砚,你等等。” 那道纤柔的身影出了正殿,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裴砚没由来地心慌。 只想追着梅晚萤而去。 她生性单纯,半点城府也无,宫里人多眼杂,还是盯着她比较好。 免得她冲撞了人,又惹麻烦。 裴砚头都没回,“过后再说。” 顾皇后来不及挽留,他已经离开,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哪有之前的从容? 顾皇后表情微妙,“阿砚……他去追梅晚萤?” 心腹宫女回:“估计是找她算账。” 殿下一进门,就说梅晚萤又来告状了,表情冷漠,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梅晚萤前脚走,后脚殿下也要离开,这是迫不及待要去教训梅晚萤。 顾皇后的表情越发复杂,“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和姑娘家过不去。” 就算梅晚萤告状又如何? 对他又没影响,他大可以视而不见。 可他却追了上去…… 梅晚萤对他的影响这么大,难怪太子会把主意打到梅晚萤身上。 搁谁站他的对立面,不把梅晚萤当成突破口? 顾皇后摇了摇头。 也不知他是给薛云舒竖了个活靶子,把注意力转移到梅晚萤身上。 还是真的在意梅晚萤,在意到没法控制自己,见缝插针地往她跟前凑。 梅晚萤走着走着,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对裴砚太熟悉了,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甚至能通过脚步声判断裴砚的心情。 梅晚萤不想和他纠缠,下意识加快脚步。 “跑什么?” 手腕被人握住,男人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梅晚萤连忙去看周围,生怕被人看了去,又说她追在裴砚身后,没脸没皮地纠缠他。 到时她有几张嘴都说不清! 送她的宫人是顾皇后宫里的,裴砚一出现,她们便低下了头,还退远了几步。 梅晚萤甩手,男人不仅没放,还握得更紧,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 裴砚垂眸,看着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再次问出那个问题,“跑什么?” 梅晚萤纤细的柳眉蹙着,不明白裴砚想做什么。 她识趣地离开,他不应该高兴吗? “放手。” 她的声音冷淡,不像以前,一看到他就用撒娇的语调跟他说话。 每次都让他心跳失常,呼吸也变得困难,只有离远点才能恢复正常。 裴砚不喜欢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是身体有病的征兆。 此时此刻,梅晚萤冷着一张俏脸,裴砚心里还是不舒服。 只要遇上梅晚萤,他就没有舒坦的时候,裴砚这般想。 便也松开了梅晚萤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握紧,裴砚负手而立。 他身材高大,锦袍下是健硕的身躯,离得近了,就很有压迫感。 梅晚萤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大有划清界限的架势。 裴砚心里发闷,说话就不好听,“那日的事我没跟你计较,你倒好,恶人先告状?” 以梅晚萤的作风,定是把那件事拿出来说,请母后做主,让他对她负责。 她想要的,一直是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可以逼他就范,裴砚不信梅晚萤不会好好利用。 手指摩挲,方才殿内的气氛融洽,没有他想象的紧绷冰冷,母后肯定是许诺了梅晚萤什么。 男人眼神笃定,好像在说:梅晚萤,你别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梅晚萤突然笑出声来。 那声音里没有愉悦,只有自嘲和失望。 她不想在裴砚面前展示脆弱,但这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被他误会,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心里酸酸涩涩地难受,难受化为湿润,氤氲了眼眶。 潮湿染红眼尾,楚楚可怜。 梅晚萤用力咽下嗓子里的异物感,“就当我是来告状的,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她解释再多也没用,裴砚不会相信她的,只会觉得她在狡辩。 既如此,她又何必多说? 等离了京,他们永远不会再见,她也不再奢望嫁给他。 她在裴砚心里是何种形象,梅晚萤已经不在乎了! 那双杏眸里蒙着薄薄的水雾,梅晚萤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决绝。 就像……就像要和他断绝关系。 裴砚心里慌乱了一瞬。 预想的冷嘲热讽,再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梅晚萤,才能让她把眼泪憋回去。 心里郁闷,往旁边走了一步,没再挡着梅晚萤的路。 而她毫不犹豫就走,半个字都没给他留。 裴砚心里越发郁闷。 梅晚萤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他又没骂她。 裴砚不紧不慢跟在梅晚萤身后,不管她走得快,还是走得慢,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盯着梅晚萤的后脑勺,裴砚心里越发郁闷。 前两日他才救过她,就算他刚才的语气严厉了一点,她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又哭。 又不搭理他。 她气性怎么这么大? 梅晚萤知道裴砚跟在她身后,但她把这个人忽视得彻底,一次也没有回头。 出了宫,却没见自家的马车。 裴砚手握拳抵唇,假咳了一声,“我让车夫先回了。” 梅晚萤气极,“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裴砚不答,“我送你。” 那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落水的梅晚萤。 这事需要妥善解决。 不然等他离京,有人嚼舌根怎么办?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事发当日,裴砚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心里很是恼火。 但过了两日,天大的气也散了。 梅晚萤想嫁给他,不过是爱他罢了,她又没有坏心思。 犯不着跟她生那么大的气。 裴砚这么想,却放不下面子,“名册可看了?你想嫁谁,我作为你的兄长,一定会帮你达成。” 梅晚萤冷笑。 难怪他那么好心,要送她回府。 原来是要商量把她嫁出去的事。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 第 23 章 算不算肌肤之亲 “我迫不及待?”裴砚反问。 在梅晚萤看来,他这是装傻充愣! “你能不能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梅晚萤的语气很差,胸口起伏,明显气狠了的模样,“真的很烦!” 裴砚皱眉,“你的教养哪去了?” 虽然她娇滴滴的,总爱耍小性子,但也是按照贵女的要求养大。 这会儿是不是凶悍了点? 他不过随口一问,她要没看名册,他又不会骂人。 更不会按着她的头,强迫她嫁人。 她凶什么? 可能是见惯了梅晚萤笑盈盈的样子,她突然翻脸骂他,裴砚是真不适应。 只觉得浑身难受。 从内到外都不舒坦! 咬了咬牙,他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让着她? 阴阳怪气道:“送你回府,免得某些人又告状!” 大手钳住细白的手腕,梅晚萤被带着往前走。 太过突然,以至于踉跄了一下,猝不及防地砸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裴砚不像其他武将那么魁梧,穿着锦袍时矜贵冷傲,还透着几分内敛的儒雅。 可薄薄的布料之下,是常年征战沙场练出来的健硕肌肉。 硬梆梆的。 梅晚萤一撞上去,鼻子疼得厉害。 鼻腔发痒,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梅晚萤来不及取手帕,空着的那只手立马捂住鼻子。 被裴砚找茬,她本来就心烦,还发生了这种事。 梅晚萤又委屈,又疼,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掉落。 裴砚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总与她过不去? 裴砚被撞了一下,身体酥酥麻麻的,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心脏怦怦直跳。 兴奋到失常。 失控的感觉席卷而来,裴砚很不喜欢! 回头正要呵斥梅晚萤,让她好好走路,别跟小孩子似的。 却见鲜血从她雪白的指缝溢出。 那血红得刺目。 裴砚愣住,不明白撞一下而已,她怎么就流血了。 愣怔过后,是无措。 还有些心虚。 早知道她这么娇气,方才应该让她走在前头。 有他盯着,不会让她磕着碰着。 梅晚萤有眼疾,夜里不能视物,容易摔跤。 裴砚虽然对梅晚萤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养成了习惯。 尽量护着梅晚萤,不让她有摔跤的可能。 方才是被梅晚萤的态度气到了,所以才会失了理智,做出那种粗鲁的举动。 裴砚心里后悔,薄唇动了动,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梅晚萤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她一句话没说,就让裴砚的愧疚到达了顶点。 语气生硬地说:“别哭了。” 拿了锦帕要给梅晚萤捂上,可她却连连退后,不要他帮忙。 裴砚薄唇紧抿,不给梅晚萤拒绝的机会。 雪松香传来,梅晚萤出血的鼻子被捂住。 裴砚托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捂着帕子,生怕又把梅晚萤弄伤。 心里忐忑得要命,嘴上却不饶人,“梅晚萤,你真笨得要死。” 走个路而已,都能把自己撞得流血受伤。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 “滚!” 梅晚萤杏眼圆睁,里面有眼泪,也有厌恶。 裴砚拿着帕子的手僵住,被她的眼神看得难受。 针扎似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不算疼,但也让他无法忽视。 这一愣神,裴砚手上的力气松懈了几分。 梅晚萤找到机会把他推开,立马拿出自己的帕子,再次捂住了口鼻。 她转身要走,裴砚在身后问:“去哪?” 梅晚萤沉默不答。 一个劲地往前走,去哪儿都好,只要没有裴砚就行。 连一个“滚”字,裴砚都没得到。 攥紧沾了血的帕子,就这么看着梅晚萤背影。 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裴砚磨了磨牙,梅晚萤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出走! 身体快于意识,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男人快步上前,一手握着梅晚萤的胳膊,不让她再往前走,另一条手臂穿过梅晚萤的腿弯,用抱小孩的姿势把她抱起。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梅晚萤坐在男人结实的臂弯,被裴砚的动作吓到。 怕又受伤,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 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她还小,只当裴砚是大哥哥。 有很多次,裴砚用这个姿势,把她抱上马车…… 梅晚萤心里一酸,到嘴边的怒骂没能说出口。 裴砚偏头,把那张小脸尽收眼底。 脖子被柔软的手臂圈着,梅晚萤特有的淡香把他包围。 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的手搭在他肩上。 而他的手臂上,坐着个软软的东西…… 梦里的细节突然有了实感。 裴砚身体里窜起一股燥意,脸也变得滚烫,像有野兽要挣脱出来。 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个念头一起,裴砚的心神猛地回笼。 怕被梅晚萤发现他的异常,三两步走到马车边,把梅晚萤送进了车厢。 紧接着,他也上了马车。 车夫一挥马鞭,带着宸王府标志的马车往梅府的方向而去。 站在原地的宫人惊呆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算不算肌肤之亲?没有哪家兄长,会抱这么大的妹妹。” “贵人的事你们也敢嚼舌根,真是活腻了!” “……” 车厢内。 裴砚用茶水沾湿帕子,要替梅晚萤擦脸上的血迹。 梅晚萤清醒了过来,头一偏,躲了过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男人又一次黑了脸,“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梅晚萤心累,连辩解的力气也没有了。 懒得猜裴砚的心思,反正她要离京了,不管他在想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接过潮湿帕子,梅晚萤疏离道:“多谢殿下。” 她又恢复了冷清的模样,裴砚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宁愿梅晚萤骂他。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很生动,不像此刻,看他的眼神与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坐在梅晚萤对面,看着她一点点擦去血迹。 裴砚眼眸深沉。 男人不说话,梅晚萤更不可能没话找话,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多和裴砚说话,就能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车厢里一片寂静。 静到裴砚坐立难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许久后,他重新拿了方干净的帕子,捏住梅晚萤的下颌,不准她躲。 幽深的视线落在娇艳欲滴的樱唇上,靠得近了,能看到一粒小小的唇珠。 裴砚喉结滚动,“别动,没擦干净。” ------------ 第 24 章 无关紧要的人 裴砚倾身过去,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梅晚萤。 一点点擦过她白皙细腻的皮肤。 动作轻柔,与他冷肃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 距离太近,近到梅晚萤不能正常呼吸。 她一动,男人就捧住她的脸,“还没擦干净。” 他眼神幽深,带着古井般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衬得梅晚萤的心烦意乱像个笑话! 梅晚萤恼火地推了一把裴砚的肩膀。 男人反应快,下意识要固定住梅晚萤,不让她乱动。 又怕捏疼了她,只能顺势松开手。 梅晚萤情绪翻涌,胸口起伏,杏眼里带着崩溃。 “裴砚,你到底想做什么!” “帮你而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淡,一脸坦然,给了梅晚萤一种错觉,她好像在无理取闹。 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梅晚萤又有落泪的冲动,裴砚他真的好欺负人啊。 以前,他千方百计地躲着她,哪怕见了面,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如今她放弃了,他又来招惹她。 是不是看到她难受,裴砚才会高兴? 不久前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从眼眶里滚出。 沿着瓷白的皮肤,滑落到微尖的下巴,最后滴落在绣着花纹的衣裙上。 梅晚萤不想哭的,可她控制不住。 无力感快要将她吞没,她要如何做,才能摆脱这些人? 看着她的眼泪,裴砚呼吸沉重了几分,“哭什么?” 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握紧,极力克制着什么。 梅晚萤就这么讨厌他? 讨厌到坐他的马车都不愿意。 以前不是这样的。 梅晚萤绝望地看着裴砚,“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会再纠缠你!你要娶薛云舒也好,娶其他人也罢,能不能离我远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更别假惺惺地对我好,真的很虚伪!” 被骂虚伪,裴砚没在意。 脑子里回荡着前两句话,梅晚萤不喜欢他了。 这怎么可能! 裴砚不信。 她要那么容易放下,会纠缠他这么多年? 至于薛云舒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这个姓……想来是国公府的女儿。 裴砚想起上次进宫,母亲让他选人的事。 他那时根本没看画像,敷衍地指了个人,没想到母后当真了,还说给梅晚萤听。 梅晚萤对他的占有欲有多强,没人比裴砚清楚。 梅晚萤总说他是她的童养夫,要他洁身自好,出门在外不准看别的姑娘。 一眼都不行! 裴砚心想,梅晚萤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他,他看没看她又不知道。 提出这种要求,她真的很幼稚。 哼了一声,也就是军营里没有女子,不然他每天不知道看多少! 她占有欲这么强,听说他要娶谁,而且还有了人选,不发脾气才怪。 难怪会哭。 难怪会抗拒他的靠近,还让他滚。 一切都有了答案。 裴砚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不喜欢她,我不娶便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至于被她气哭?” 梅晚萤眼睛睁大,看起来很震惊的样子,连哭都忘记了。 裴砚嘴角翘了翘,又很快放平。 假咳一声,“就算不娶她,我也会娶别人,我只当你是妹妹。”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梅晚萤,不要想太多。 他不娶薛云舒,不代表就会娶她梅晚萤。 裴砚语气淡淡:“你做好心理准备,早晚会有我娶妻的那天,我不希望你又闹腾,让所有人都不愉快。” 裴砚对婚姻没有期待,以他的处境,不管娶了谁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不得不承认,梅晚萤是特殊的。 他谁都可以利用,就是不愿利用梅晚萤。 就让她安稳度日吧。 嫁个家风清正的男子,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失落划过裴砚的心尖,稍纵即逝,来不及捕捉。 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眸,这一刻,梅晚萤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裴砚都觉得她在闹。 而且他已做好了娶妻的准备,娶谁都行,就是不娶她。 既然彼此都做好了切割的准备,又何必藕断丝连? 梅晚萤真的累了。 不想和裴砚多说什么,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她侧着身子,白皙的天鹅颈暴露在空气里,坠着的耳铛摇摇晃晃,裴砚也跟着恍了神。 原本要说的事,被抛到了脑后。 车厢里安静得过分。 裴砚不知不觉想起了以前,他不愿意搭理梅晚萤,一上马车就闭目养神。 梅晚萤一点也不矜持,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还会凑过来,数他的睫毛。 每次都气得他骂人,想把她赶下马车。 明明是同一张脸,眼前的人却冷漠至极,闭目养神的人变成了她。 主动划清界限的人也是她。 裴砚兀自出神。 直到马车停下,梅府到了,他才回过神来。 梅晚萤起身,迫不及待要下马车。 裴砚反应很快,长腿一伸,挡在了车厢门口。 梅晚萤眼皮直跳。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纤细的手指抠紧车厢内壁,梅晚萤吐了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殿下,有何吩咐?” 裴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拦着梅晚萤。 身体的反应,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被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裴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真的有病! 不然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又不喜欢梅晚萤,她爱冷战就让她冷着,他还能落得清净! 过几日他便要离京,梅晚萤不想冷战了,都找不到他。 看她会不会后悔! 裴砚棱角分明的下巴抬了抬,神色冷傲。 “还没给我答复。” “嗯?” 梅晚萤没反应过来。 裴砚:“你想嫁谁?” 梅晚萤气笑了,他还在惦记这件事。 不把她嫁人,裴砚就不放心! “殿下,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裴砚当然用心良苦,那个名单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名单上的男子,不仅家风清正,学识斐然,后院干净,没有通房,没有小妾,长得也是仪表堂堂,不会伤害梅晚萤的眼睛。 裴砚:“过几日我便离京,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定下来,若那些人你看不上……” 梅晚萤打断他的话,“第一位很好。” 她没看名单,也不知道是谁。 只想裴砚赶紧滚! ------------ 第 25 章 他不是你的童养夫吗 梅晚萤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就走。 脚步匆匆,带着难言的急切。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后,黑着脸的裴砚终于收回视线。 啧了一声,她选的那人有什么好? 就是个文弱书生!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一点男子气概都无。 后边的人比他强多了,梅晚萤什么眼光,挑了个最差的! 梅晚萤不嫁人,裴砚嫌她烦。 她真要嫁人,他也不高兴。 裴砚心里堵得慌,浑身不舒坦,但又没有排解的办法。 按了按眉心,这真的不像他。 难怪梅晚萤不给他好脸色,他也觉得自己有病。 不论梅晚萤怎么做,他都看不顺眼,就想要挑她的刺。 幸亏梅晚萤跑得快,不然他还要刺她几句。 裴砚心想,他把梅晚萤当妹妹,看不顺眼妹夫,这是正常的事。 过阵子就好了。 梅晚萤总不能不嫁人。 要不是梅将军去世,她守孝了三年,可能孩子都有了。 孩子…… 这个念头一起,裴砚的脸更黑了。 梅晚萤的孩子,肯定和她一样傻乎乎的,烦人得很! 叩了两下车壁,“回府!” 他早该回府了,怕梅晚萤说错话,会被母后责罚,又折返了回去。 没想到梅晚萤不领情。 不仅不感谢他,还给他摆脸色。 梅晚萤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跟人冷战。 裴砚都习惯了。 暗想,就让她自己冷静去吧,等想通了,她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马车驶离梅府,车厢一晃悠,一方带血的帕子飘落,闯进了裴砚的视线。 帕子颜色素净,绣着几枝栩栩如生的兰草。 从梅晚萤坐过的地方飘落。 男人眼眸微动,修长的手指捻起绣帕一角。 看到角落里用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砚”字,没忍住嗤笑一声。 谁家姑娘像她这么大胆? 她真是不害臊! 把帕子团成团,握在手心,裴砚眼里露出了然的神情。 难怪胡乱选了个男人,原来是在以牙还牙。 看在梅晚萤年纪小的份上,裴砚决定不跟她计较。 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后半辈子,嫁错了人,一辈子也就毁了。 必须慎重考虑。 他不催了,就让梅晚萤慢慢挑,慢慢选。 免得一着急,跳进了火坑。 离京之时,他会请母后帮忙照应梅晚萤,不会让太子接近她。 …… 梅晚萤回府,母亲已在前厅等她。 厅里坐着客人。 身形纤细,梅晚萤一看就知道是谁。 夹杂着余怒的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进正厅。 听到脚步声,薛星瑶回头,神色担忧地迎了过来。 “前阵子我随母亲去外地省亲,一回来就听说你病了,怎么样,这会儿感觉如何?” 看到密友,梅晚萤被裴砚撩起的火瞬间湮灭。 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上辈子她嫁给裴砚以后,薛星瑶紧接着嫁去了外地。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了。 梅晚萤很想她。 双手微微打开,在薛星瑶面前转了一圈,眨了眨眼,带着姑娘家的娇憨俏皮,“这几日不是吃,就是睡,可能还胖了点。” “胡说,明明就瘦了。” 梅晚萤是鹅蛋脸,很有福气的长相,可这会儿瘦得下巴都尖了。 这几日她真的吃了好多苦。 薛星瑶抱着梅晚萤的胳膊,她有很多话想与梅晚萤说。 看着梅夫人,笑盈盈地说:“苏姨,我想和阿萤去园子里走走,说会儿话。” 有人陪女儿散心,梅夫人高兴还来不及。 但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件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母女俩心有灵犀,梅晚萤神色放松道:“娘娘说了会约束好太子,让我们别再忧心,我也说了回江南老家的事,皇后娘娘没反对。” 要不是她识趣,皇后娘娘不会帮她解决麻烦。 甚至会给她使绊子,让她长记性。 这一点,梅晚萤很清楚。 “什么,你要回江南!”薛星瑶一脸焦急,很想问个清楚。 梅夫人摆了摆手,“你们说悄悄话去。” 回老家也好。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但梅家在江南有人脉,真遇到了事,她们娘俩不会束手无策。 只要不和皇家人打交道,不卷进权势纷争里,梅家哪怕落魄了,她也护得住阿萤。 回老家好! 给了母亲一颗定心丸,梅晚萤便带着薛星瑶去了园子。 丫鬟婆子远远地跟着,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内容。 薛星瑶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皇后娘娘要给裴砚娶妻,所以你才要回江南?” 也是回了京城,薛星瑶才知道这件事,她和薛云舒的画像,已经由祖母做主,送进了宫里。 勋贵之家只要有适龄的姑娘,都送了画像进宫,这不是薛星瑶能左右的,但她还是心里有愧。 觉得对不起梅晚萤。 毕竟自己的好姐妹有多喜欢裴砚,她是知道的。 薛星瑶不喜欢裴砚。 一个大男人,整天黑着个脸,看着就不讨喜。 这种人当朋友都难,当夫妻那是想都不敢想。 薛星瑶多次怀疑梅晚萤的眼光,怎么会看上裴砚那个冰坨子? 立马向梅晚萤表明态度,“我这次出京,明面上是去省亲,其实是有相看的意思,陈家是当地的望族,嫡长子惊才绝艳,待人温润体贴。” 薛星瑶脸红了红,“我觉得他很好。” “所以,我是不会喜欢裴砚的,就算被选中了,我阿娘也会想办法帮我躲过去。” “阿娘说了,裴砚是皇子,以后女人少不了,他们这种人家,女人多也就算了,还要命!” “阿娘说她吃了大半辈子的夹生饭,绝对不会再让我吃,也不会给别人害我性命的机会。” 薛家已经足够富贵,薛夫人不需要牺牲女儿的下半辈子,来为薛家锦上添花。 嫁给皇家人表面上风光,背地里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还是嫁给门当户对的望族好! 梅晚萤捏了捏薛星瑶的手,替她感到高兴。 上辈子,她也是嫁给了陈家嫡长子,婚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又没抢我的东西。” 薛星瑶:“他不是你的童养夫吗?别人一眼都不能看。” 梅晚萤噎了一下,尴尬不已。 “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薛星瑶很怕这件事,会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梅晚萤不怪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也是这个时候,薛星瑶发现了梅晚萤的反常。 “裴砚要议亲,你不难过?” 梅晚萤摇头,“他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 薛星瑶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伤心了?” ------------ 第 26 章 你不要喜欢裴砚了 萧桃到停车场时候没看到许如常开的大众,反而看到她倚着一台低调的纯黑保姆车。 甚至还有正在玩游戏的,边玩游戏边给人写命运剧本,写的都是游戏里的一些事件。 虽说,这有一些寄自己命运于他人身上的意思,让张良有些不舒服。 这让嬴政不由得想到了,在那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山上的时候,这范蠡曾说的那一句话。 自残般地盯着眼前的慌乱,她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转身的时候眸子空洞,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蛋糕随手丢了进去,仿佛在丢弃一件垃圾,而不是用心准备的礼物,又仿佛是在丢弃自己的可笑。 林娜琏心情和他差不多,没有遇见他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的,忙碌起来倒也是很充实的生活。 萧桃还没弄明白儿子笑里头藏了什么坏主意,看到儿子的动作慌忙把人拽回来。 城内,两侧都是挂起的路灯,它们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往里走了十来米,人逐渐多了起来,跟外城不一样,这里十分繁华,周围的铺子很多,吃喝玩乐,样样具有。 陆谨唇边带着温和却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身边跟着个眼熟的叶一,几人在简单地寒暄。 三人之中的斯蒂芬,眼看着那你有没有跟自打招呼的情况,很清楚了这一切的缘由。 大明朝的国公爷并不多,所以顶着一个国公的名头可是很牛气哄哄的,而若是一个年轻人顶着国公的头衔那就更不得了啦,所以徐景昌一直是纨绔中的战斗机,在京城吃喝玩乐界是一尊大神般的存在。 赵日天和圆尘之间的大战太过激烈了,那两个金袍僧人原本还不甚在意,但是看到圆尘竟然都败在了赵日天的手里,顿时就出手了。 锵、锵的声音由远及近,从牢门外的走道中传来,哈登眼珠动了动,看向牢门外。 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和将领孤立,越是符合一个护军中尉的职责,若是他一个护军都尉和将领们称兄道弟,那就离贪赃枉法不远了。 只是在以后银币大行于世的时候,要记得加强市面检查,及时发现假币就是了,相信还是会有不少不法之徒铤而走险赚这个钱的。 杨昊刚洗完澡,推门进来,看见爱丽丝还坐在圆球上,旁边的苹果手机屏幕亮着,正在用移动4G网络上网。 什么转轮火枪,燧发火枪啦,大概的原理朱明也很清楚,可要将其应用到火铳制作工艺上,而且还要加以改良,就远远超出了朱明力所能及的范围了,这需要一个长期浸yin此道的老手才能完成。 “区区凤凰家族凤凰红日,见过各位!”白衣青年举止有礼,对着各方势力一一抱拳问候。 “两位将军还请共赴酒宴,将军麾下部署无诸自然命人好生招待。”无诸邀请到。 她用的可不是一般的蛊虫,是一个七彩蛊虫的卵子状态,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到,需要在李清风的体内成长。 程峰在这一刻仿佛苍老了无数倍那样,接连向后退了无数部,脸上满是绝望。 刚刚乞丐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残疾人,双腿被汽车碾断了,可是现在他的双腿却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身旁的璇玑公主则是撅着嘴,看了眼莫凡,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就算是精力冲肺,他也不敢说,他可怕这虎妞在干出甚荒唐的事情,最近这两天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点,蛋疼的感觉才有转好迹象。 毕竟,九星界主只差一丝便能晋升一星域主,界主与域主之间,就像是一道鸿沟,但凡是踏入域主的强者,足矣毁灭界主强者,这是一个可怕的等级压制。 那么,按照道理来说,刀无极应该也已经彻底的消失,转世投胎了才对。 现在正是严厉整顿风气的时期,今天抓人回来后,他都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冲动。 其实他早就来了,在会场内没有见到李永乐,知道对方没来,受到父亲的促使,跑下来等李永乐,做出这么多只为了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些好印象而已。 她和李清风的关系可是暧妹不清,以前李清风亲过她,还做过她男朋友,两人之间都有好感,只不过在公司中这么明目长大的拉着,总是不太好。 “开!”姜华的神色冷峻,单手结了几个印法,喝到。顿时,一股神奇的力量以姜华为中心,朝着周围散发开来,姬天成顿时从一种迷醉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不过消失了也好,鲁伊放下了一口气,因为刚才他的心理压力确实太大了。 “我x,那家伙竟然是从那面石碑中出来的,怪不得强大像个怪物!”姬天成惊的目瞪口呆,他自然无法忘记那面诡异的石碑,因为他曾经在那个地方遭到过厉鬼冤魂的袭击。 林成故意避重就轻,也没说谁是上属,谁是下属。他就是要给庞大建造成一种迷糊,让他搞不清自己和布朗的关系。 但奈何契约已定,再无悔改的可能性,只得任由姬天成抱着,在身上磨蹭着。 天空之中,一道道星光从天而降,白茫茫一片,圣洁无比,姜华沐浴在璀璨的星辉之中,屹立在天地之间,眼中闪烁着无比自信的光芒。 窗外的雨是越下越大了,哗哗的流水声就随着窗外的下水管排至地下。陈梦生用着自己的脚步量着从沾满血渍的席梦思床头一直到厨房瓷砖刀架走了近二十多步,杀了人后干嘛不毁去凶器还要把刀子擦入刀架上? 然而,此时我却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去寻找她的。 贤贵妃为了保全自己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害,当然是无德到极点;此时,已经无人能救她。 绿儿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王凝身上,诸如绿儿这样殷切的倒不多,苏源以父亲的身份,却也只是好奇的盯着他,眼睛里满满的希冀。大抵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确信的结果。 ------------ 第 27 章 梅晚萤是她的情敌 顾恋的神色从起初的微微不屑慢慢褪色成一片苍白,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竟然有无言以对的感觉。 天儿吃着鸡蛋羹,又想起了母亲,此时你在哪里?他想哭,但没有一滴眼泪。 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封城中肆无忌惮的激进着,途径街道两边的商铺,不少士兵立刻打砸抢烧,一副贼匪的面孔。京城内仿佛瞬间就沦陷,躲在家里的百姓,听着街道上传来震天的脚步声和喊声,纷纷哀叹好日子到头了。 漆黑色的羽翼瞬间拉长,然后在着金铁交戈声中将着那柄大刀击落。 枝桠上的水珠随着阵阵清风话落,滴在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雨花。 这个一直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公寓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凤心慈竟然出现在关氏集团。 在这个时候,叶天羽的招式更加的随心所发,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完美,看似简单飘忽,却充满了强大的威力。每一次简简单单的一剑,刺出的角度平淡又完美,妙至巅峰。 贺兰冷夏眼底闪着水光,在卓家遇到那么多非人的对待后,再次找到封亦晗,而且还能听到他说这些甜言蜜语,贺兰冷夏感觉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是值得的。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醒。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而自己的房间里有清扫机器人的存在,帝翎妆也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收拾。 宋妈妈袖下之手渐渐握紧,看着薇薇坚硬的态度,怒气就难以消去,转身摔门而去。 在将军府的外墙,谢瑾澜仔细回忆了一下阮叶蓁的院子的方位,而后绕着外墙走了片刻。 只听“嘭”的一声,杨建成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愤怒不加掩饰。 宋语嫣紧咬朱唇,这时,冉佩琪适时出现,并将两杯酒递给了她,暗自使了个眼色。 “今天呢,叫你们几个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你。作为MT的经理之一,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你们能坦白从宽。”语毕,楚墨轩将目光转向财务总监王杜龙。 考古现场之前因为大雨暴露的那个古墓,是汉代古墓,还出土了一只汉代彩陶蚕形灯笼罐,不止如此,主墓室里还有汉代壁画,只是因为骤然打开古墓墓道,使得彩绘壁画与空气接触之后,彩绘壁画出现了剥落的现象。 可就是这种阔家大少,却对杜云毕恭毕敬,由此可见,杜云的身份岂不是更高。 此情此景,红苒抬头望着升起的明灯,姜广晟坐在轮椅上看着红苒。 杜掌柜的皮相不错,是以当他有起了那等心思,有不轨之举时,她才半推半就的依了他。 广百川的心情是百转千回的,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白芷今天会这么直接,那言语中明然的决绝和拒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将自己心里练习了好几十遍的话说出口。 宋伍儿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寒玉花瓶只是用来保存东西的,就和冰窖是一样的,一边都是用来保存一些珍贵的花草药的,可不是用来放普通花的。 “花语,这曲奇好吃吗?”欧阳泽笑着问,简直和刚刚凌视冷夜的判若两人。 “你有没有做一下测试?”江孝南并不理会她的冷淡与抗拒,依旧我行我素的继续靠近。 本在烧烤架上烤鱼的云筏儿,听到后手突然抖了一下,碰到了烤架,手上顿时出现一道烧伤。 这会工夫时间,因为主持人绘声绘色的演讲,很多人都支持要将萧芷依杀害以儆效尤,还有一部分人支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主动认罪,直到轮到徐露等人的发言。 还有,就算他没有除掉自己,待出去之后,宋大柱心怀不满,他要是对自己动手怎么办? 这一声讽刺倒是让龙景升神色有些难看,徐露是将他们放置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反讽他们崇洋媚外了。 田真的神色突然变的严肃起来,雷霆汇聚在指尖之上,紫月微微一怔,不过她也没有阻止,这种力量想要对付沐阳,还是差了火候。 “好嘞!”销售人员立即露出了笑脸,转身走进柜台,在电脑上不断的敲击着,大约两分钟后,从电梯里走出了一个男人。 虽然能量让那些伤口慢慢痊愈了,但毕竟只是将血止住,只要这圣龙有太大的举动,那伤口同样会破裂。 柳寒沿途都在看,没有看到柳铁,在东平和泽县交界处的商家店,商家店今天赶集,镇上熙熙攘攘,在镇边,柳寒让车队停下,与黥甲商议了一下,决定进镇,在镇内打尖休息。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怎么说你也是赫赫威名的大家族天家出来的嫡系公子吧?就这么点肚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