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打的就是你这个软脚虾 一九七六年,夏。 清河公社向阳大队的打谷场上,比知了叫得更让人心烦意乱的,是围在场中央那几十张唾沫横飞的嘴。 “沈郁,你还有脸站在这儿?也就是林家厚道,没把你这破鞋挂牌游街!” “就是!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在磨盘上了,省得给你爹丢人现眼!” “我就说这丫头长得不正经,可惜了林家那小子,那是文曲星下凡,咋能娶个烂货?” 说话的是村支书的媳妇儿刘桂花,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手指头都快戳到沈郁鼻尖上。 人群正中央,沈郁安安静静站着。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沈郁眯了眯眼,一撇嘴。 哦,穿书了。 因为长得太惹眼,原身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祸水脸”,成了村里女人的眼中钉。 原本和她定了婚事的林齐川为了那唯一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想攀上村支书家的关系,转头就要娶支书的女儿王招娣。 为了不背负陈世美的骂名,林家联合王家,给原身泼了一盆“作风不正”的脏水,硬说她和村里的癞子二流子钻了玉米地。 原身受不了这个侮辱,跳河了。 沈郁心里暗自叹气。 穿到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就算了,一来就给人当靶子打? 她抬眼一扫:“骂完了吗?” 正骂得起劲的刘桂花愣了一下子,没想到这受气包还敢顶嘴。 顿时叉起腰,三角眼一瞪:“咋地?你还要狡辩?二流子可都承认了,说你屁股上有颗红痣!” 周围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几个光棍汉眼神直往沈郁身上瞟。 站在人群前排的林齐川一脸痛心疾首:“沈郁,事已至此,你就认了吧。二流子虽然穷点,但只要你改过自新,也是个归宿。” 他还在喋喋不休:“你也别怪我狠心,实在是……” “啪!”地一声, 林齐川右脸挨了一下子,很快就浮出一个红彤彤、沾着泥的鞋底印。 凶器是沈郁手里拎着的一只黑布鞋。 原本是穿在她脚上的。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软脚虾!” 沈郁甩了甩手里的布鞋,没穿鞋的那只脚白生生的,踩在满是谷壳的地上,也不嫌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当城里人,我不拦着,咱们好聚好散。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联合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往前一步,林齐川怕又挨打,下意识跟着退了一步。 “说我跟二流子钻玉米地?谁看见了?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我就去公社革委会告你流氓罪,告你诽谤烈士遗孤!” 沈郁父亲是因公牺牲的,按说有这个身份,谁也不敢动她。 只是原身傻,从来不懂得用,任由这帮人搓圆捏扁。 “还有你!”沈郁一转头,又对准刘桂花。 刘桂花一哆嗦:“你……你干啥?二流子都知道你身上的痣……” “我去澡堂子洗澡,你刘桂花哪次不是眼珠子恨不得粘我身上?我身上几颗痣,你比我自个儿都清楚!怎么着,我也把你睡了?” 沈郁冷笑,扬起手里的布鞋,作势要抽。 刘桂花吓得哇一声怪叫,抱着头往人堆里钻。 “我沈郁行得正坐得端,从今往后,我跟林家一刀两断!谁要是再敢嚼舌根,我不介意去公社、去县里,污蔑妇女名声想逼死人命,也是要吃枪子的!” 噼里啪啦一大堆话,一圈人别的没听见,就听见了“吃枪子”仨字儿。 吓得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谁敢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一直躲在暗处的癞子二流子见林齐川镇不住场子,贼眉鼠眼地钻了出来。 他收了林家的票子,今晚必须把生米煮成熟饭,哪怕是把名声坐实了,只要把这女人弄回家,关起门来打几顿也就老实了。 “沈妹子,你就别犟了。”二流子伸手就想去拉沈郁的胳膊,“咱俩的事儿,你就从了吧……” “我从你娘个腿儿!” 沈郁根本没给他近身的机会,抬起那只穿着鞋的脚,快准狠地踢在二流子的裤裆上。 这一脚是用尽了全力的。 二流子捂着下面,倒在地上直抽抽,连一声叫唤都没发出来。 围观的男人们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只觉得下身一凉。 村支书王大山瞧见这阵仗,头都大了。 他本来不想露面,想等着林齐川把事情办成了再出来收场,没想到闹成这样,再不出来,就没法收拾了。 “王支书,正好您来了。” 沈郁指着地上打滚的二流子和脸已经肿起来的林齐川。 “有人公然耍流氓,企图逼迫烈士子女。这事儿您管不管?您要是不管,我明儿一早就去军区驻地找领导评理。听说新来的首长最恨欺男霸女,咱们去碰碰运气?” 王支书脸色渐沉。 死丫头片子还懂拿大帽子压人了?军区驻地那是能随便去的吗? 真闹大了,他这个支书还干不干了? 再说林齐川可是要做他女婿的人,这名声要是臭了,他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胡闹!都散了散了!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啥!”王支书挥着手驱赶人群,狠狠瞪着林齐川和刘桂花,“还不赶紧回去!” 林齐川捂着脸和刘桂花对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都绕着沈郁走,生怕挨一脚。 沈郁站在空荡荡的打谷场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和两分钱。 这一仗是打赢了,但这破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 林家和支书穿一条裤子,以后的小鞋肯定少不了。 正想着,她感觉到远处有视线投过来。 谷场外围,一辆熄了火的吉普车停在阴影里。 后座的车窗摇下,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间夹着根燃了一半烟。 男人穿着军装,帽檐压得低,看不清眉眼。 前排警卫员小张咋舌:“首长,这女同志够辣的。刚才那一脚要是再偏点,那人怕是要断子绝孙。” 顾淮安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落在沈郁身上:“这才有点意思。” “啥意思?您觉得她打得好?” “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还手,那是怂包。这女人有点野劲。” 顾淮安把烟头按在车窗沿上碾灭,“开车。” “咱不去村长家谈地皮的事了?” “不去了。这种为了私利纵容流言的村干部,没什么好谈的。晾他几天再说。” 两束强光扫过打谷场,沈郁被车灯晃得眯起眼,心脏跳了两下。 吉普车,军牌。 这年头能坐这种车的,绝对是大人物。 沈郁脑子里就俩词儿:权力,安全。 她套上鞋,拔腿就往土路上冲。 “等等!” 向阳大队她是待不下去了。 王大山明面上把人带走,背地里肯定憋着坏,想着怎么收拾她。 如今她就一个孤女,要真闹起来怕是占不了便宜,还是得找个靠山。 必须得赶上这辆车。 ------------ 第二章 看了就得负责 沈郁走得急,脚底板都被沙砾磨疼了。 眼见车要出村口,沈郁冲出树林,张开双臂,挡在路中央。 “吱——!” 急刹车带起的尘土呛得人咳嗽。 车头距离她的膝盖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手掌,热浪扑面。 小张吓得魂都快飞了,脑袋探出车窗就骂:“我的妈呀!不要命了?这是军车!拦军车你也敢?” 这要是真撞着老百姓,别说他这身军装保不住,还得连累后座的首长背处分。 “我要见领导。” 小张愣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是刚才那个拿鞋底抽人、踹人裤裆的女同志。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淮安,语气有点虚:“首长,是刚才那个……” 半晌,后座的车门被推开。 顾淮安下了车。 他太高了,一身军装撑得笔挺,看着就不好惹。 走到车头前,视线略一扫过她的脸。 “向阳大队的?刚才在打谷场威风没耍够,跑到我车轱辘底下耍来了?” 沈郁仰起头:“我那是正当防卫。但我得罪了村支书,村里容不下我了。您是大领导,刚才既然在场,就得给我主持公道。” 小张在一旁听得直瞪眼。 这漂亮女同志胆子也太肥了,敢这么说话? 不知道顾首长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吗? 顾淮安轻嗤一声,又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转身就要往车上走。 “那是公社革委会的事,我是当兵的,不管地方纠纷。你要告状,去县里,去市里,哪怕去北京都行,别挡老子的道。” 沈郁的心凉了半截,眼看着顾淮安就要上车,她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车门。 “不许走!” 顾淮安回头看她,眉宇间已经聚起了几分不耐烦:“还要动手?” 沈郁咬了咬下唇,脑子转得飞快。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耍无赖了。 “首长是吧?您刚才在打谷场,可是把我看光了。现在拍拍屁股走人,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小张脚底一滑,一脚油门轰空了,车差点栽进沟里。 看……看光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他一直跟首长在一起,他怎么没看见? 顾淮安一挑眉,凑近一步,似笑非笑:“我看光什么了?” “他们造谣我屁股上有痣,那话您听见了吧?” 沈郁也不躲,仰着脸往他面前凑,“这话进了您的耳朵,您肯定在脑子里想过了吧?想了那就是看了,思想上的流氓也是流氓。” “这就是你的道理?” “还没完呢。”她抬起一只脚,把裤腿往上扯了扯,露出光洁的脚踝,上面还沾着点谷壳,“我这脚,您刚才没少看吧?这年月,看了大姑娘的脚,可是要负责的。” 沈郁把脚往他军靴边上一凑,“您要是走了,我就去军区门口吊死,说您始乱终弃。” “讹人讹到我头上来了?”顾淮安气笑了,“知道我是谁吗?我多的是办法让你还没走到军区门口就被扣下。” 吓唬谁呢。 “我管你是谁呢。”沈郁毫不在意,“哪怕你是阎王爷,今天我也赖定了。我不求别的,就求个活路。你带我走,我命都是你的。” 顾淮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他在部队里见多了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像这样野性难驯、为了活命连脸皮都能撕下来的,倒是稀罕。 半晌,顾淮安拉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身子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上车。” 小张傻了:“首长?这不合规矩啊,带个未婚女同志回驻地,政委那边要是问起来……” “政委要是问,让他来找我。”顾淮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老子的话就是规矩,开车。” 沈郁怕他反悔,赶紧钻进车里,紧贴着另一侧车门坐下。 到了家属院筒子楼,天已经黑透了。 顾淮安的宿舍是个单间,只有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墙上还挂着个地图。 门一关,那种孤男寡女的氛围就上来了。 沈郁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 刚才在路边的勇气那是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松了一半,后怕才慢慢爬上来。 顾淮安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 他走到脸盆架前,倒了点凉水,胡乱抹了把脸。 水珠顺着下巴滚进衬衫衣领里,看起来有些色气。 他在架子上扯了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转过身,看到沈郁还站在那儿,眉头微皱:“杵在那干什么?当门神?还是等着我给你倒水洗脚?” “倒也没有。”沈郁翻了个白眼,“我是在想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晚上怎么睡。” “怕我跟你睡一张床?” “谁怕了。” 她视线落在顾淮安拧毛巾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凸。刚才这双手握车门把手的样子,很有力。 要是掐在腰上…… 沈郁脸上腾地热了一下,赶紧把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废料甩出去。 “首长,既然您让我跟来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淮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沈郁说:“我要跟你结婚。只要领了证,我是烈士子女,又是军属,谁也不敢动我。” “我凭什么帮你?”顾淮安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搭,双臂抱胸,“就凭我看了你那脚丫子一眼?我见过光着身子的女特务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娶回来当祖宗供着?” 这人嘴真毒,一句好话都没有。 “凭我长得好看呗,带出去给你长脸。” 沈郁理直气壮:“我不信你不喜欢。刚才在路边,你的眼神我也看见了,跟那些想扒了我衣服的流氓也没什么两样。” 顾淮安眯起眼,危险地逼近两步。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流氓?” 他这一靠近,那种压迫感简直让人腿软。 沈郁咬牙顶住:“男人本色,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长得漂亮,你也不差,身强力壮前途无量,咱俩绝配。娶了我,你不吃亏。” “呵。” 顾淮安哼笑一声,突然一抬手。 沈郁本能地闭眼缩脖子,以为这巴掌要落下来。 那只大手却落在了她的腰上。 好烫。 这是沈郁唯一的念头。 顾淮安的大手掐着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沈郁脚尖离地,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按在了身后的办公桌上。 “不是说我不吃亏吗?” 顾淮安一条长腿挤进她双腿之间,把她牢牢锁在方寸之地。 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喑哑:“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沈郁。”沈郁双手抵在他胸口,推不动。 “嗯,沈郁。” 他在嘴里把这两个字嚼了一遍,手掌在她后腰处摩挲,茧子刮擦着单薄的衣料。 “想拿我当枪使?” 顾淮安一针见血,眼神越来越暗:“光凭长得好看可不够,这大院里想嫁给我的女人能排到大门口,个个都比你身家清白。我也不是那些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魂都没了。” 沈郁被他掐得腰眼发酸,心跳如雷:“那你还想要什么?洗衣做饭暖床,我都能学。” 顾淮安嗤笑:“我不缺保姆,勤务兵比你会干活。缺个能让我满意的。” “不是让我负责么?”他的手顺着腰线往上移,停在她褂子的第一颗扣子上。 “罪名都担了,不坐实了怎么行?先验验货,看看值不值得我费这个劲去打结婚报告。” “……” 这剧情走向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不是说这年代的人都很保守吗?这男人怎么比她还野? 沈郁:“现在?” “不行?”顾淮安手还掐在她的腰上,眼神戏谑,“刚才拦车的时候不是挺横吗?” 沈郁被激起了好胜心。 穿书前她也是个狠角色,还能让这么个七十年代的老古董给看扁了? 她心一横,猛地伸手搂住顾淮安的脖子,主动凑上去。 ------------ 第三章 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本来想直接强吻的,奈何这男人实在太高,脚尖垫得再高也碰不到他的唇,最后只蹭到了下巴上的胡茬。 顾淮安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手掌贴着她的后腰,“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沈郁撇嘴:“今天这门我进了就不打算出去了。” “你倒是想得开。”顾淮安冷笑一声,“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了也比便宜那个二流子强。再说,首长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人。” 顾淮安心里也生出点别的心思。 家里那边催婚催得紧,每次都让政委给他塞那些娇滴滴的文工团女兵,说话声大点都能吓哭,要是带去边境驻地,不出三天就得闹着回家。 眼前这个虽然麻烦,但确实野。敢拿鞋底抽人,敢拦军车,为了找靠山敢直接钻他屋里。 至少带出去能镇得住场子,不给他丢人。 “想好了?”他问,“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也没那么多好日子给你过。” 沈郁抱着他脖子不撒手,“只要你别打老婆,给口饭吃,怎么过都行。” 顾淮安本来只是想吓唬她,没想到这女人根本不在乎。 他是个正常男人,温香软玉满怀,再不推开就要出事。 “操。” 顾淮安低骂了一声,把人从怀里撕下来。 他伸手拉开抽屉,翻出一叠信纸和钢笔,重重拍在桌上。 “识字不?” 沈郁点头。 “写。” “写什么?”沈郁拿起笔。 “结婚报告。” 顾淮安瞪她一眼,“不写报告怎么领证?无媒苟合那是流氓罪,你想让我脱军装?” 沈郁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打报告,我还以为咱们直接……” “再废话我把你扔出去。” 沈郁“哦”一声,又问:“那这理由怎么写?” 顾淮安点了根烟,靠在桌边,“就写经人介绍,自愿结婚。把自己情况交代清楚,写完按手印。明早出操前我就交上去。” 沈郁不再贫嘴,低头在纸上快速书写。 她一边写,一边得寸进尺:“那我今晚到底睡哪?” 顾淮安回头指了指那张床。 “你睡床。” “那你呢?” “你管老子睡哪儿?”顾淮安实在没什么好脾气,“赶紧写。” 没过多久,沈郁停笔:“写完了。” 顾淮安掐了烟走过来,拿起那张纸扫了一眼,字迹娟秀工整,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他在旁边补上自己的名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印泥打开。 “按手印。” 两根拇指并排按在红泥上,又按在纸上。 顾淮安看了看指纹,把纸折好放进贴身口袋。 “行了,睡觉。” 他一拉灯绳,黑暗中,沈郁摸索着爬上那张硬邦邦的床。 被子带着暴晒过的太阳味儿,还算好闻。 沈郁稍稍放下了心。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顾淮安扯了条军大衣,随手往地上一铺就躺了下去。 火柴一擦,火光一闪而逝,映照出男人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烟头的红点明明灭灭。 顾淮安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沈郁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地上的红点。 这男人看着挺浑,但到底是带兵的,把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带进家属院,该查的底细一点都不会少。 “没了。我爹也是当兵的,在南边。六三年发大水那会儿,他去堵决口,人就被水冲走了,说是连尸首都没找着。” 那点烟火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沈郁继续顺着原主的记忆往下说:“我娘性子软,听见消息受了刺激,没俩月眼一闭也跟着去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就被下放到向阳大队。” 顾淮安没说话。 他以前在前线见过太多生死,知道“牺牲”这两个字对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 孤儿寡母的,活下来不容易。 难怪性子烈。 没人护着,自己再不立起来,就凭这招灾惹祸的长相,早被人连皮带骨头吞得渣都不剩了。 “我爹要活到现在,一准儿是你领导。” 沈郁补了一句:“所以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去给我爹烧纸,告你的状,让他晚上来找你谈心。” 顾淮安嗤笑一声,掐了烟:“老实睡觉,老子不欺负孤儿。” 屋里再次陷入安静。 沈郁睡不着。 老老实实躺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 地上传来顾淮安的声音:“又怎么了?” “不是。”沈郁有些尴尬,“刚才没来得及看,你叫什么名字?” “顾淮安。淮水的淮,平安的安。”男人语气不耐烦,“再问就把你嘴缝上。” 沈郁一惊。 顾淮安? 她依稀记得书中有个极其悲情的配角大佬。 军区里的传奇人物,后来在边境任务里为了掩护新兵踩了雷,炸断了一条腿,只能转业回家,最后郁郁而终。 沈郁眯着眼打量地上躺着的那团黑影。 男人身形修长,一条腿直挺挺地伸着,另一条腿曲起。 看着……挺齐全。 “那什么,”沈郁试探着问,“你这胳膊腿啥的,没事吧?” “没长眼睛?” 他动了动腿,军靴磕在地板上,“你也让我踹两脚验验货?看看够不够劲儿?” 沈郁听着那结实的动静,咂巴两下嘴。 还好,听着就有劲儿。 沈郁重新躺回枕头上。 看来时间线还没到那个节点。 既然让她撞上了,她得想想办法。毕竟这可是她刚赖上的饭票,要是残了废了,以后谁给她撑腰? “我就是确认一下,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睡了。” “……” 地上传来一声冷哼,没再搭理她。 第二天一早,军号声响起。 沈郁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屋里已经大亮,空荡荡的。 要不是印泥盒还放在桌上,她都要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门被推开,顾淮安拿着个铝饭盒走进来。他身上穿着作训服,衣领和后背都湿了一块,显然已经出过早操了。 “醒了?”顾淮安把饭盒往桌上一搁,“你是猪投胎的?号声那么大都震不醒你。” 沈郁:“昨晚睡得晚,不赖我。” “再晚两分钟我就直接把你被子掀了。” “报告交了吗?”沈郁只关心这个。 顾淮安瞥了她一眼,从兜里摸出烟盒,想了想又塞回去。 “交了。” 沈郁松了口气,这回算是稳了。 ------------ 第四章 在男人宿舍穿成这样? 顾淮安拉过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开,眼神落在沈郁那双赤裸的小脚上。 “政审还要几天时间。这几天你就在这屋里待着,别瞎跑。” “你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出门给你丢人?”沈郁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所谓。 顾淮安冷笑:“我是怕你出去被人当特务抓了,到时候还要老子去保卫科领人。” 沈郁不乐意了,“哪有我这么漂亮的特务。” “别废话,部队到处是岗哨,你没证件一步都走不了,不想吃枪子就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首长,保证完成任务,绝不给您添乱。”沈郁抬手在眉边比划了一下。 “少跟我嬉皮笑脸。”顾淮安站起身,“赶紧吃,凉了就倒了喂猪。” “喂猪多可惜,我不挑食。” “管你。”顾淮安没再搭理她,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郁踩着布鞋走到桌边,揭开饭盒盖子。白米粥熬得浓稠,上面卧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 沈郁眉毛一挑,待遇不低啊。 在这个连粗粮都要算计着吃的年月,这顿早饭确实算得上奢侈。 她也不客气,端起饭盒几口就把粥喝了个底朝天,荷包蛋咬得滋滋冒油。 吃饱喝足,沈郁扯了扯身上的衣裳。 昨天在玉米地里滚过,又在刺槐林里钻过,大夏天的,后背早就被汗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肉上,难受得要命。 怎么闻怎么嫌弃。 她看了眼墙角的脸盆架,脸盆旁边放着块没拆封的药皂,还有个暖水瓶。 拎起暖水瓶晃了晃,满的。 沈郁拉上窗帘,脱下来的脏衣裳被她嫌弃地踢到一边。 热水倒进搪瓷盆,兑了点凉水,拿着药皂往身上抹。 她低头看着自己。 这具身体底子极好,皮肤白,腰细腿长,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哪怕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向阳大队,原主也没被晒黑,养出了一身那帮村妇嫉妒不来的细皮嫩肉。 也难怪那帮老娘们儿恨她。 这种长相放在田间地头,那就是不仅要勾男人的魂,还要挖女人的心。 擦完身子,问题来了。 看着墙角那堆脏衣服,实在下不去手再往身上套。 沈郁裹起湿头发,走到衣柜前。 “借你件衣裳穿,算我欠你的。”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拉开柜门。 里面清一色的军装,除了作训服就是常服,连件便衣都没有。 “这人生活是有多无趣,除了绿就是绿。” 她翻找半天,只从里面扯出一件白衬衫。 这是顾淮安的常服内衬,领口都起毛边了。 沈郁也没别的选择,直接套在身上。 男人的骨架大,衬衫穿在她身上极不合身。 肩线垮到了大臂,袖子挽了好几圈才露出手腕,下摆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大腿根。 系好扣子,沈郁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黑发湿润,宽大的男式衬衫下,两条腿显得更细了。 屋门“咔哒”一声。 沈郁一回头。 顾淮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他也没想到屋里是这副光景,脚下的步子硬生生刹住了。 沈郁:“……” 男人的视线从她发梢扫过,落在空荡荡的领口,最后停在她光着的腿上。 他反手关上门,把网兜往桌上一扔,喉结动了动,“谁让你动我衣服的?” “我衣服脏成那样,怎么穿?”沈郁扯了扯衬衫下摆,“借穿一下怎么了,又没给你穿坏。”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顾淮安大步走过来,气势逼人,“在男人宿舍穿成这样,你是想考验我定力,还是真觉得我不敢动你?” 沈郁撇嘴:“结婚报告都交了,你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我看你怎么跟组织交代。反正万一报告批不下来,背处分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别激我,我是个正常男人,不是柳下惠。” “那我脱了?”沈郁作势要解扣子,“反正也没别的衣服穿,光着更省事。” 沈郁是真不怵他。 也就是看着凶,其实骨子里守规矩得很,不然昨晚也不会宁愿睡地板也不碰她一根指头。 顾淮安气得真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抽两下屁股,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黑着脸走到脸盆架旁,两根手指嫌弃地夹起那堆脏衣服,扔到沈郁怀里。 “换回去。” “我不换!”沈郁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臭死了,打死我也不穿。” “不穿就光着跟我走。”顾淮安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现在带你回向阳大队。” 沈郁愣住,“回去干嘛?王大山肯定正憋着坏要收拾我,我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就是要回去。”顾淮安捡起地上的脏衣服,重新塞回她手里,“户口本、粮油关系,还有你那些破烂家当,全都得拿回来。” 沈郁实在不想回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那些东西不要了行不行?以后你养我。” “不行。”顾淮安语气强硬,“老子娶媳妇,得名正言顺。要是把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藏在屋里,别人还以为我是强抢民女的土匪。” 沈郁小声嘀咕:“你和土匪也没差别。” “说什么?” 沈郁不吭声了。 顾淮安瞪她一眼,“手续必须办全,户口必须迁过来。王大山要是敢胡搅蛮缠,我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沈郁抱着衣服,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他说得在理。 嘴毒是毒了点,办事倒是挺爷们儿。 “那你得护着我。”沈郁说,“他们不想背骂名,只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别到时候我被送去游街了,你人都找不到。” “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顾淮安斜眼看她,“赶紧换衣服,不然我就亲自给你套上。” 沈郁知道这男人说到做到,只好抱着衣服往卫生间走。 “凶什么凶,换就换。” 顾淮安面朝门口站着,听觉被无限放大。 他拇指摩挲着钥匙齿,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抹晃眼的白。 沈郁磨磨蹭蹭地换回那身旧衣裳出来,路过顾淮安身边,脚步顿了顿:“真要去?” 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那王大山在向阳大队就是个土皇帝,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为了几张纸惹一身腥,犯不上。” 顾淮安轻嗤,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 “他是龙是蛇我不管,把腰杆给我挺直,今天回了村,谁当初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就给我按着谁的头让他在泥地里跪下。” ------------ 第五章 媳妇儿,他说我是野男人 出了筒子楼,日头正毒。 顾淮安走得快,军靴踩地带风。 沈郁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脑门上又冒了一层细汗。 她眯着眼看着前面的背影。 肩宽腰窄,身材极好。 这“大腿”确实粗,看着就让人腿软又心安。 这会儿正是出完早操去食堂的点,路边三三两两全是光着膀子的年轻兵蛋子。 大老远瞧见沈郁,看得眼直。 虽然那姑娘穿着身破旧的补丁褂子,看着寒酸,但架不住那张脸长得是真带劲。 皮肤白,几缕湿发还没干透,贴在脖颈处,衬得那儿的皮肉更嫩。 走起路来也不像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总是缩着胸,反倒仰着下巴,眉眼间带着股说不出的野劲儿。 跟在人高马大的顾首长身后,竟然没被他那煞气给压下去。 诶……诶??? 她怎么跟着顾团长出来的??? 顾淮安停下脚步,回头冷眼一扫:“都没吃饱?” 那群人立马噤声,缩着脖子往后退,只敢躲在树后头偷瞄。 小张早就把车停在楼下,正拿着块抹布擦车头,一抬头看见这一幕,人都傻了。 昨晚天黑没瞧真切,只觉得这女同志泼辣大胆。 今儿个大白天的一看,乖乖,这女同志长相简直比县城百货大楼挂历上的明星还惹眼。 也难怪首长真就把人领回了宿舍,还留了一宿。 铁树开花,一开就开了个带刺的红玫瑰。 “……首长,这就要走?” 顾淮安拉开车门,没好气地踹了一脚轮胎:“废话那么多,开车。去向阳大队。” 沈郁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后座。 这年头的吉普车减震基本靠肉,后座就是一层薄海绵包着铁皮,早就塌了,硬得像石头。 她刚坐稳,顾淮安就迈着长腿跨进来了。 “坐好。”顾淮安瞥见她斜靠在车门上没个正形,眉头微皱,“想飞出去?” 沈郁摆弄了两下那根带子,卡扣有些生锈,半天扣不上。 刚想抱怨,头顶光线一暗。 顾淮安啧了一声,倾身压了过来。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硬茬茬的短发擦过她的鼻尖,大手越过她的身前,在她腰侧摸索了一下。 “咔哒”一声,扣好了。 顾淮安撤回身子,眼神有些深沉:“你是脑子不灵光还是手没长齐全?这点事还得老子伺候你?” 沈郁眨眨眼:“那咋啦?我现在都算半个伤员,昨晚睡得我腰都快断了,腿也软,哪还有力气?” “……” 这娘们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前面开车的小张手一抖,车子画了个龙。 睡得腰快断了? 小张满脸通红,偷瞄一眼后视镜。 首长看着冷,没想到实战起来这么猛,把人家姑娘折腾成这样? “好好开你的车!” 顾淮安黑着脸吼了一嗓子,转头盯着沈郁,眼神危险:“嘴要是闲不住就下车跑着去。” 沈郁耸耸肩,见好就收,扭头看向窗外。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大片的玉米地和红砖房掠过。 越靠近向阳大队,沈郁眼底的笑意就越冷。 …… 向阳大队,大队部。 林齐川站在桌边,一脸讨好。 王招娣坐在长条凳上嗑瓜子,一百五六十斤的身子把凳子压得吱呀叫。 “林大哥,你看我干啥?” 王招娣娇羞地抛了个媚眼,只是实在没什么美感,有些油腻。 林齐川笑笑,强忍着恶心移开视线。 要不是为了大学名额,他又怎么会放弃沈郁那种绝色,来伺候这头母猪? “没啥,就是觉得招娣今天气色好。” 林齐川违心地夸了一句,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王大山,“王叔,我那推荐信的事儿……” “急啥。” 王大山吐了口茶叶沫子,心情极好。 昨晚那一出闹得虽然有点收不住场,但结果还算让他满意。 那死丫头跑了,还一夜未归,名声算是彻底烂在大街上了。 等过两天她灰溜溜地回来,为了口吃的,还不得任由他拿捏? 到时候把她往二流子炕上一送,他闺女和林家小子的婚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没人敢嚼舌根了。 屋里没别人儿,王招娣把身子往林齐川身上贴了贴,压得林齐川差点没站稳: “爹,听说那小蹄子昨晚跑出去了?该不会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吧? “死不了。”王大山冷笑,“那种祸害遗千年,不出两天,她准得回来求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达声。 王大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缸子差点扣裤裆上。 “怎么个事儿?” 他放下茶缸子,皱着眉头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就看见一辆车卷着尘土,嚣张至极地直接开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一个急刹停在面前。 扬起的一捧灰全扑在了王大山脸上。 “咳咳!哪个不长眼的……” 王大山挥手赶着灰尘,刚想骂娘。 一抬头,看清那车牌上的红字头,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军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门推开。 一条裹着军裤,穿着军靴的长腿先迈了出来。 顾淮安站直了身子,帽檐往上一推,眼神利得刮人。 那件四兜军装和腰间的武装带看得王大山腿肚子有点转筋。 他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见过这种真枪实弹里杀出来的气势? “这……这位领导,您是?” 王大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顾淮安没搭理他,侧了侧身。 沈郁跳了下来。 “沈郁?!” 王大山和跟在屁股后面跑出来的林齐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沈郁站在顾淮安身边,昂首挺胸。 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那些大女主小说,摆出了一副三分讥讽,七分凉薄的表情。 “王支书,昨晚睡得挺好吧?我惦记您惦记了一晚上,特意带人回来看看您。” 林齐川脸色一白,指着沈郁的手直哆嗦:“你……你真跟野男人跑了?你不要脸!你怎么对得起我?” 顾淮安不乐意了:“把手放下。” 王招娣看着沈郁身边那个高大英俊的军官,嫉妒得眼都要红了。 “不要脸的破鞋,勾搭野男人还有理了?呸!我看你是在外面卖了一晚上吧!” 顾淮安嗤了一声,从兜里摸出烟叼了一根,眼神玩味地看向沈郁,“媳妇儿,这肥婆娘说我是野男人?” “媳妇儿?!” 林齐川失声叫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王大山也懵了,连忙摆手: “不可能!这丫头作风不正,那是全村都知道的烂货,领导您可别被骗了!她肯定是骗您了!” 顾淮安懒得废话:“我接她走,开介绍信,还有户口迁移证明,粮油关系转移单,现在就要。” 王大山急了。 沈郁她爹的抚恤金和补助都是他在代领,每个月足足五块钱。 这要是让她迁走了户口,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不就飞了? 绝对不行!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道:“领导,这是我们大队内部的事儿。沈郁正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且她昨晚私自离村,这属于严重的作风问题,不能迁!” “啪!” 王大山捂着脸踉跄了两步。 沈郁呲牙咧嘴的甩着手,张口就骂:“昨儿我是给你留了脸,你要是不想要就直说,再满嘴喷粪,我把你牙敲下来!” 周围不管是看热闹的村民,还是大队部的干部,全都傻了眼。 天老爷,这沈家丫头疯了?连支书都敢打? 顾淮安看着沈郁那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咬着烟蒂的嘴角微微上扬。 行,够野,不怂。 要是这时候她还哭哭啼啼躲在他身后,那才是真没劲。 “你……你敢打我?”王大山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来人啊!把这个搞破鞋的烂货给我抓起来!这是袭击村干部!” 几个民兵拿着木棍犹豫着想上前,林齐川也想趁机表现,往前凑了一步。 顾淮安眼神一冷,手里的烟盒往地上一摔。 “我看谁敢动!” ------------ 第六章 诶,拿来吧你! 这一嗓子吼出来,还真没人敢动了。 那一身四个兜的军官服,在这穷乡僻壤比县里的大盖帽还好使。 谁也不敢当这出头鸟。 真要是一棍子下去碰着这位爷,全家老小都得跟着吃挂落。 沈郁心里痛快。 她反手拽住顾淮安的袖口,这现成的大旗不扯白不扯。 狐假虎威,她最拿手了。 “首长,他们刚才说要把我抓去游街,还说你是野男人。” 顾淮安回头扫了她一眼,没戳穿她的小算盘。 “刚才谁说的?站出来让老子瞧瞧。” 王大山冷汗直冒:“误会,都是误会……咱们大队也是为了抓作风问题……” “我跟我媳妇儿作风有没有问题,轮得到你一个村支书来管?”顾淮安冷笑,“你想替组织审查审查我?” “不敢!不敢!” 王大山吓得差点跪下,他扭头想找林齐川和王招娣顶缸,结果那俩人早就缩到门后头去了。 沈郁哼哼两声,刚要趁热打铁,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沈郁!你个杀千刀的小娼妇!” 人群被撞开,二流子的老娘赖寡妇披头散发地冲过来,手里举着把剪刀,直奔沈郁的面门。 这婆娘平时在村里就是个浑不吝,仗着自己是贫农成分,没少撒泼。 “你把我儿子踢废了,拍拍屁股就想走?没门!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一剪子捅死你!” 小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前面,把赖寡妇拦了下来。 她也不硬闯,顺势往地上一瘫。 “老天爷啊!没法活了啊!这破鞋勾引我儿子钻玉米地,我也就认了!可她提起裤子不认账,还下死手啊!我家三代单传,这是要让我绝户啊!” 林齐川躲在后面,眼睛一亮。 故意伤害的罪名要是坐实了,别说是首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包庇! 沈郁皱眉,刚要开口骂回去。 一只大手按在她头顶,把她往身后一拨。 顾淮安挡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赖寡妇。 “你是说,我媳妇儿把你儿子的鸟给踢废了?” 男人声音低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透着股子糙劲儿。 赖寡妇一愣,没想到这当官的说话这么不讲究,愣是接不住话。 “啊……是!那是命根子啊!大夫都说了,以后能不能用都不好说!她得赔钱!还得……还得给我儿子当媳妇赎罪!” 周围几个大老爷们憋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 沈郁脸上也有些发热,这人说话真是百无禁忌。 顾淮安笑笑:“踢得好。” 赖寡妇傻了:“啥?” “我说踢得好。” 他划着火柴,深吸一口烟,“你儿子裤裆里那二两肉不老实,敢对着军嫂耍流氓,废了那是轻的。” 他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外面,“换了老子在场,直接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喂狗,省得以后再祸害人。” 众人:“……” 林齐川脸都绿了,这哪里是首长,简直就是个兵痞! 顾淮安还没完,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沈郁: “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有多大劲儿?踢废了只能说明你儿子那话儿本来就不中用,是个软蛋。” 沈郁本来一肚子火,听到这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是,我也没使劲儿啊,谁知道他那么脆。” 赖寡妇被这一通抢白气得直翻白眼,一骨碌爬起来,挥着剪刀就要往上冲。 “我不活了!当官的欺负人啦!” “小张!”顾淮安一声厉喝。 “到!”车旁的小张立马立正。 “去公社派出所,就说向阳大队有人持械行凶,意图谋害军官家属。把那废物连同这一家子都带走,好好查查祖宗三代!” 赖寡妇一听要抓人,还要查三代,举着剪刀的手僵在半空。 这年头谁家经得起查? 家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是翻出来,都得去劳改。 她吓得一激灵,也不嚎了,扭头钻进人群,眨眼就没了影儿。 顾淮安冷眼扫过四周:“还有谁有意见?一块站出来,我让小张一次性全带走。” 没人敢吭声。 他转身看向已经抖成筛子的王大山,手指虚虚一点。 “开介绍信。” 王大山哪还敢废话,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开抽屉,找出信纸和红印泥。 那是大队的公章,平时金贵得很。 “王支书,手别抖啊。”沈郁眉眼弯弯,“知道的说是您给我开介绍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签卖身契呢。” 王大山牙都快咬碎了。 红戳盖下,尘埃落定。 沈郁站在桌前,一把将信纸抽了过来,贴在顾淮安身边仔仔细细从头读了一遍。 她早上刚擦过身子,身上一股皂角味。 顾淮安并不讨厌,顺势抬起胳膊,往她肩上一搭。 “看清楚点,没少字儿吧?” “没少,就是字丑了点。” 沈郁将介绍信折好,贴身收进怀里,又伸出一只摊平的手掌,直直递到王大山眼皮子底下。 “信开好了,钱呢?” 王大山刚想松口气,闻言差点一口气没捯上来:“……啥钱?” “装傻是吧?” 沈郁脸上笑意一敛,眼神冷下来。 “我是烈士子女,每个月都有五块钱生活补助,都是经您的手。之前我不懂事,怕得罪您没敢要,现在我要走了,这笔账咱得算算。” 还没散去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乖乖,一个月五块,这都多少年了?” “那得好几百了吧?” 王大山面皮紫胀。 这钱早被他拿去给家里盖大瓦房,给大儿子疏通关系进厂了,哪还拿得出来? “沈郁!你别血口喷人!那钱我都给你置办吃穿了!你这一身肉不是吃出来的?你小时候生病抓药不花钱?” “吃穿?” 沈郁冷笑着扯了扯身上的旧褂子。 “您是给我吃龙肉了还是穿凤羽了?这破衣裳还是隔壁二婶子不要了给我的。您闺女身上那的确良倒是换得勤,合着是拿我爹的命换的?” “你……” “不给是吧?” 沈郁转头,变脸比翻书还快,眼圈说红就红,伸手拽住顾淮安的袖口。 “首长,您瞧瞧,这就是我们村的干部。欺负孤儿寡母,贪污烈士抚恤金。这事儿要是捅到公社,捅到县里……” 顾淮安都气笑了。 这女人用起他来是真不客气。刚抽人嘴巴那么顺手,现在跟他装什么哭。 真当他是傻子? “小张。”顾淮安吐掉嘴里的烟蒂,军靴在地上碾了碾,“去把车上的枪拿下来。” “是!” 小张答应得响亮,转身就往吉普车跑。 “别!别别别!我想起来了!还在!钱还在!” 一听要拿枪,王大山怂了,赶紧掏钱。 他是真怕这当兵的犯浑。 这荒山野岭的,要是给他一枪说是走火,他找谁说理去? 王大山心如刀绞地数出一叠大团结,又凑了一些零碎的毛票。 这是他准备给二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也是他的棺材本啊! “拿来吧你!” 沈郁没耐心看他磨叽,一把夺过钱。 也不避讳人,当着众人的面,手指头沾着口水哗哗点了一遍。 一共四百块零三毛。 沈郁皱眉:“怎么才这么点?” 顾淮安瞥一眼:“不少了,再逼他就得去上吊,赶紧收起来。” 沈郁把钱往兜里一揣,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冲着王大山灿烂一笑: “谢了王叔,以后逢年过节,我就不回来看您了,省得您看着我心堵。” ------------ 第七章 枪好不好使得看人 “沈郁!” 一直没敢吭声的林齐川实在忍不住了。 他想娶王招娣,为的是那个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推荐名额。 可这四百块钱是实打实的票子啊! 要是他和沈郁结了婚,这钱不就是他的了? 他几步冲上来,挡住了沈郁的去路。 “你就这么走了?为了钱,你连名声都不要了?” 林齐川痛心疾首:“你别糊涂!你没名没分的跟了这个当兵的,以后你还有什么脸回来?我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认个错,我还能求我爹……” 又是“啪”的一声。 比昨儿那下更狠,直接把林齐川扇得原地转了个圈。 林齐川被打蒙了:“你又打我?!” “打你怎么了?还得挑日子?” “林齐川,你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没名没分?我告诉你,结婚报告首长已经交上去了,审批一下来,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家属,随军嫂子!” 她往前一步,逼得林齐川连连后退。 “论成分,我是烈士子女,你是富农狗崽子;论男人,我男人是首长,你是个连大学名额都要靠卖身求来的软饭男;论钱,我现在兜里揣着四百块,你兜里掏得出五毛吗?” 沈郁嗤笑一声,字字诛心:“我凭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回去吃糠咽菜?我有病?” 周围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四百块那是能在县城买两套院子的钱,这沈郁,是一步登天了啊! 王招娣都快把木门抠烂了。 她本来想看沈郁笑话的,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这贱人拿着钱,挽着那个俊俏首长,风风光光地走了! “行了,废什么话。” 顾淮安听得不耐烦了,提着她的衣领,拎小鸡仔一样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小子,以后把招子放亮点。再敢纠缠我媳妇儿,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没脸’。” 说完,顾淮安拎着沈郁走了。 直到军车又卷起一溜黄土,开出大队部,一人群还没回过神来。 沈郁坐上车,身子一软,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她攥了攥口袋,这可是她在七十年代安身立命的第一桶金。 有了这钱,就算以后离了顾淮安,她也能去南方倒腾点买卖,做个第一批下海的富婆。 她穿过来之前就是做海外生意的,根本不怵。 正打着小算盘,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坐在那眼珠子滴溜转,一看就没憋好屁。 顾淮安黑沉沉的眸子锁着她:“利用完了?这会儿就开始想退路了?” “哪能啊。”沈郁嬉皮笑脸,“我这不是在想,刚才没给您丢人吧?” “丢人是没有,连我也算计进去了。刚才那是拿我当刀枪使呢?” “那不一样,刀枪那是死物,您是活人。再说了,这枪好不好使,还得看用枪的人是不是?” 小张这会儿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顾淮安气极反笑,咬着后槽牙:“行,沈郁,你最好祈祷那结婚报告别批下来。等证领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张嘴。” 沈郁撇嘴:“那我等着呗,您可别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顾淮安眸色暗得吓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松开手,踹了踹前座:“停车!抽根烟!” 再不抽烟压压火,这车是没法坐了。 …… 沈郁顺着原主的记忆指路,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路颠簸,最后停在了村尾的一处破泥坯房前。 如果说这也能叫房的话。 这一片是牛棚改造的,离知青点远,离村里那几户富裕人家更远,周围荒草都有一人高。 风一吹,顾淮安差点以为这是乱坟岗。 “这就是你窝?” 顾淮安推门下车,眉头拧起。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墙皮落了一半不说,房顶瓦片也残缺不全,拿几块油毡布勉强盖着。 沈郁倒是坦然,从兜里掏出把钥匙去捅锁。 “嫌寒碜?那是您这种大院子弟没吃过苦,这就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少给老子阴阳怪气,破地儿,耗子进来都得给你留两粒米。” 顾淮安几步跨过去,大手一挥,“起开。” 他嫌那锁太费劲,抬脚一踹。 “哐当”一声,那两扇破木门直接寿终正寝。 顾淮安:“……” 沈郁抱着胳膊笑:“行啊首长,进门先拆家,赔钱。” 顾淮安懒得搭理她。 屋里比外面看着还惨,唯一看着还算干净的,是窗台上用罐头瓶养着的一束野花。 家徒四壁这四个字都算是抬举。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进去要弯着腰,站在屋子中央,转个身都嫌挤。 顾淮安转头看向跟进来的沈郁,目光在她腰身上转了一圈。 这种阴沟一样的地方,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人? “收拾吧。” 他拉过一条破板凳,看了半天,没敢坐。 一脚踩在上面,手肘搭着膝盖,“只拿值钱的,破烂就别带了。” 沈郁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 箱子一打开,里面就几件旧褂子,还有原身父母的一张黑白合照,和那张烈士证明。 她把照片和证明收进怀里,又挑了两件稍微厚实点的旧棉袄。 “这是我过冬的家当,虽然旧了点,但棉花还是实诚的。”沈郁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到了部队也是过日子,能省则省,这几件改改还能用。” 那只大手横插过来,直接拎起那两件棉袄,随手往地上一扔。 “哎!你干嘛?” 沈郁急了,伸手去抢。 顾淮安单手就把她两只手腕给制住了,往身后一剪,人就被他压在了土墙上。 “老子缺你那两个买棉花的钱?” 顾淮安低头看着她,“沈郁,我真挺好奇的,住这种连猪圈都不如的地方,吃的是糠咽的是菜,你这身肉怎么长出来的?” 他膝盖顶进她腿间,把人卡得死死的。 “该有肉的地方一点没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地主老财家里养出来的娇小姐。” 顾淮安腾出一只手,隔着布料在她腰侧捏了一把。 沈郁被他身上的热气烘得脸有些烫,但气势不能输。 “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也没办法。心疼我?” 顾淮安冷哼,“我是觉得稀奇。在这狼窝里住,没被那些二流子光棍吞了,算你有点本事。” 沈郁心说,有个屁的本事。 原主长得招人,性子又软,明明知道她有亲事,也没少借着干活儿的由头摸个小脸小手的占便宜。 林家不算富裕,但在村子里人缘不错,再加上向阳大队离着军区近,怕惹出祸来,没人敢真的强上。 可没成想林齐川变了心思。 要不是她过来了,原主这会儿都已经被糟蹋、投河了。 想到这儿,沈郁撇着嘴说:“我要是没点手段,早投井了,还能留着清白身子去堵您的车?” 顾淮安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摸出几张工业券和一叠花花绿绿的票证,往那个烂桌子上一拍。 沈郁一瞧,是全国粮票、布票、棉花票。 还有几张难得的工业券和侨汇券。 “那就把你那些破烂全扔了。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以后跟我顾淮安过日子,不用你捡别人剩下的。” 他指了指那个木箱子,“除了那张照片和证件,这一屋子的破烂,你要是敢带走一件,我就连人带箱子把你扔路边。” ------------ 第八章 给我买内衣裤 沈郁咂舌。 看着凶神恶煞的,给东西倒是大方得很。 “行,听首长的。” 她也不矫情,把地上的旧衣服踢到一边,只拿了照片和烈士证明。 想了想,又把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塞进挎包里。 顾淮安皱眉:“这破烂也要?” “这可不是破烂,我娘说这缸子是我爹留的念想。”沈郁拍了拍包,“就算去讨饭,我也得带着它。” “我能让你去讨饭?” 顾淮安瞥了一眼那个缸子,没再拦着。 他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只有几面土墙的小屋。 “小张。” “到!” “找两个人,把这屋推了。” 沈郁一愣,跟上去:“推了干嘛?好歹是个窝。” “既然走了,就别留后路。” 顾淮安一把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绕过车头跳上车,“破而后立。以后你的家在驻地,这种鬼地方,这辈子都不用再回。” 小张看着沈郁两手空空,挠挠头:“那嫂子的行李呢?” 顾淮安语气豪横:“要什么行李?老子的津贴不够给她买新的?” “……” 小张竖起大拇指:“首长大气!” 军车再次发动,沈郁扒在车窗上看着那间土坯房。 那个承载了原身无数的地方,终于要消失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厚厚一沓大团结,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心中感叹。 “发什么愣?坐稳了,带你去县里供销社。” 沈郁眼睛一亮:“去供销社干嘛?” 顾淮安瞥了眼她身上那件不知道补了多少补丁的褂子,嫌弃地啧了一声。 “把你这身行头换了。你是无所谓,我还要脸,要是让政委看见你穿成这样,还以为老子虐待军属,连件囫囵衣裳都不给穿。” 沈郁“哦哦”应着,心里挺美。 她一直一个人忙里忙外养着一大帮人,来了这儿吃上软饭,确实不赖。 车停在清河县的供销社门口。 沈郁推门下车,脚刚沾地,就被面前这热闹的景象吸引了视线。 门口停着的是二八大杠,来来往往的人穿的是灰蓝布衣。 墙上刷着红漆标语,一边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另一边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橱窗里摆的大多是酱醋、橡胶底鞋和雪花膏。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CBD”啊? 沈郁上辈子在展馆和电视剧里见过的场景,如今自己站在其中,觉得新奇。 “把哈喇子擦擦。” 头顶落下一声嗤笑。 顾淮安斜眼看着她:“以前没来过县城?” 沈郁收回视线,诚实地摇头:“没来过。” 原主确实没来过,最远也就去过公社。 顾淮安啧了一声,大手按在她后脑勺上,推着她往前走: “出息。今儿个带你长长见识,进去别东张西望的,省得被人当成刚进城的土包子,丢老子的人。” 沈郁顺势贴近他几分,小脑袋一昂:“那必须的,有首长在,我看谁敢笑话我。谁笑话我,你就瞪他。” “我那是眼睛,不是枪眼。” 话虽这么说,到底是没把她推开。 进了大门,光线暗了几分。 木制柜台呈“口”字形排开,头顶上纵横交错着几根铁丝,售货员把票据和钱夹在铁夹子上,“嗖”的一声滑向收银台。 沈郁仰着脖子,目光追随着那飞来飞去的铁夹子,眼珠子跟着转。 这玩意儿在后世早绝迹了,没想到现场看这么带感,跟杂技似的。 顾淮安见她仰着头一脸呆样,眉头微皱。 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丫头,几个铁夹子也能看傻眼?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先办正事。” 他伸手拽住沈郁的衣领,把人拎到成衣柜台前。 柜台后的售货员正低头织毛衣,眼皮子都没抬:“买啥?有票没?没票别看。” 顾淮安曲起手指,在玻璃柜台上重重扣了两下:“买衣服。拿两身女装,要成衣。” 售货员不耐烦地把毛衣针往桌上一摔,刚想发作,一抬头瞅见顾淮安那身军装和领章,愣了半秒就笑开了花。 “哎呀,同志给家属买衣服?” 售货员眼神在沈郁脸上和身上转了一圈,心里不屑,随手从身后货架上扯下一件灰扑扑的列宁装扔在柜台上。 “这件耐脏,适合干活穿。” 那衣服颜色暗沉,剪裁更是像个麻袋,沈郁身上这件要是没了补丁,跟它也差不离。 她嫌弃地撇嘴:“这颜色也太老气了,穿上跟老太太似的。”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农村人讲究个啥?这料子结实,穿个十年八年都坏不了。你要洋气的?的确良你有票吗?那得要券!” “我有。”顾淮安没废话。 沈郁也没搭理那售货员,伸手指了指挂在最上面的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工装裤。 “我要那个。” 那白衬衫领口挺括,虽然款式简单,但胜在干净利落。 顾淮安看了一眼那白衬衫,眉头拧得更紧:“那个不经穿,下地干活两天就得扯坏了。” “我不下地。” 沈郁转头看着他,开始耍赖:“顾淮安,我都跟你随军了,还得下地干活啊?那我嫁你干啥?” 顾淮安被这一声软绵绵的“顾淮安”叫得心头一跳。 “不想干活想干嘛?” “我想美美的,大不了我少吃点。” “拉倒,我有津贴,饿不着你。” 顾淮安从兜里摸出那叠票证,抽出几张工业券和布票,连同两张大团结拍在柜台上。 “拿她指的那套,再拿一双解放鞋,要36码。” 售货员看着桌上的工业券,眼睛都直了。 工业券金贵,这当兵的出手阔绰,连个磕巴都不打。 她收起那副晚娘脸,手脚麻利地把白衬衫和裤子取下来。 “好嘞!这就给您包起来!同志您眼光真好,这是海市那边来的新款,布料好,不皱!” 沈郁拿着新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不能跟后世的时装比,但这白衬衫配上她这张脸,绝对能把别人秒成渣。 “还要啥?” 顾淮安又点了根烟,因为在室内没点火,叼在嘴里过干瘾。 “赶紧挑,老子没空陪你在这墨迹。” 沈郁目光在柜台里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一盒铁盒装的雪花膏上。 还有那边的红色搪瓷脸盆,上面印着鸳鸯戏水。 “那个雪花膏,还有那个盆,都要。” 顾淮安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掏钱。 售货员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一边打包一边恭维:“大妹子,你这男人对你可真好。这又是的确良又是雪花膏的,全县城也找不出几个这么疼媳妇的。” 沈郁抿嘴笑,挽住顾淮安的胳膊,半个身子贴上去:“那是,我男人不仅长得俊,心肠还好。” 手臂上传来那一团温软的触感让顾淮安呼吸乱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想把手抽出来,又觉得多余,显得自己心虚。 “少给老子灌迷魂汤。”他压低声音,语气凶狠,“买完了就走。” “等等,还没完呢。” 沈郁松开手,指了指柜台角落里的一堆小件,“内衣裤也得买,要不我没得换。” 顾淮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瞧见那几件粉粉白白的贴身衣物。 ------------ 第九章 我看什么色儿都一样 他人高马大的,又穿着军装,往那女人堆里一站,本身就扎眼得紧。 这会儿又被几个挑拣布料的大姑娘小媳妇拿眼尾扫着,也没觉得不自在,视线漫不经心地在那堆小布片上掠过。 沈郁这人最是个顺杆爬的主儿,见他不躲,胆子越发肥了。 她跑过去拈起一件碎花的贴身小衣,也不管周围还有人,直接往自己身前一比划,眉眼弯弯地往前倾了倾。 “你给掌掌眼,这色儿衬我不?” 几个正挑东西的妇女听见这话,脸都红了。 顾淮安垂着眼皮,视线在那块布和沈郁脖颈间转了一圈。 “不用挑色儿,反正穿里头的,早晚都得脱,我看什么色儿都一样。” “……” 沈郁有点无语。 什么人啊,嘴上骚起来比她还没边儿。 她还没来及接话,顾淮安已经直起身,把钱票直接拍在沈郁手里。 “自个儿挑,挑完了再出来。我去门口抽根烟。” 说完,他转身迈着长腿往外走。 沈郁瞅他一眼,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也会耳根子红。 就这还鬼见愁呢? 十分钟后,沈郁拎着个大网兜晃悠出来。 顾淮安正靠在吉普车旁抽烟,脚底下已经踩了两个烟头。 见沈郁出来,他掐灭烟头,接过她手里的网兜,也不看里面装了啥,直接甩到了后座上。 “磨叽劲儿。” 他嘴里嫌弃,手还是护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了路过的一辆自行车。 沈郁心情大好,从兜里掏出一块刚才顺手买的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递到顾淮安嘴边。 “尝尝?甜着呢。” 顾淮安脑袋往后仰了仰:“我不……” 沈郁也不管他说什么,趁着他张嘴拒绝的功夫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有些干燥的嘴唇,顾淮安身子僵了一下。 他这辈子就没碰过这种黏牙又齁甜的玩意儿。 那是哄孩子和娘们的。 但这会儿看着沈郁那双笑成月牙的眼睛,那股甜味儿似乎也没那么难忍。 “甜吗?”沈郁歪着头问。 顾淮安嚼碎了那块糖,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凑合。” 他拉开车门,把沈郁塞进去,自己绕过车头跳上车:“行了,回驻地。” 沈郁上了车,心里计算着花销。 这一趟花了不少,但也把基本生活用品置办齐了。 手里有粮有物,心里才不慌。 车子一路向北,出了县城,路边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终于开回了驻地家属院。 不少军嫂正聚在水池边洗菜洗衣,看见顾淮安的车,都停下动作,交头接耳。 “那是顾团长的车吧?听说他今儿个没出操,开车出去了一整天。” “你早上没瞧见,他领回来个丫头。” “啊?谁家丫头?” “不知道,长得可水灵了!” 车在二号楼前停稳,小张刚把钥匙拔下来,车窗就被外面的人敲得梆梆响。 “顾团!你可算回来了!” 车外站着个戴眼镜的文职干事,一脸的火急火燎。 顾淮安摇下车窗:“喊什么?火烧屁股了?” “比火烧屁股还急!” 文书小李眼神往沈郁身上瞟了一眼,欲言又止:“政委在办公室等你半天了,拍了桌子,说你的结婚报告,他不批。” 沈郁听见,心里咯噔一下。 不批? 顾淮安眸子眯了眯:“理由?” 小李说:“下午向阳大队那边有人专门跑来送了封举报信,说沈郁同志作风……不检点,还涉及殴打干部,性质恶劣。政委说为了部队风气,这报告得压一压,还要重新审查。” 俩人都皱眉。 好一个王大山。 前脚刚掏了钱装孙子,后脚就能写信捅刀子。 举报信这玩意儿在这个年月可是要命的。 一旦沾上,哪怕查无实据,光是审查流程就能拖死人。 要是政审卡住,她就得被遣返。 回了向阳大队,那就是没牙的老虎落平阳,王大山有一百种法子弄死她。 她两世为人,还能让个土皇帝给玩死? 沈郁把雪花膏往座位上一丢,就要下车。 “老实坐着。” 一只大手反手探过来捏住了她的后颈皮,跟拎猫崽子似的把她按回座位上。 顾淮安头都没回,斜眼睨着小李,“他陆建国是当政委当傻了?脑子里进浆糊了?” “老子跟人拼命的时候,他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现在老子要娶个媳妇儿,他还要拿着那帮长舌妇的裹脚布来恶心我?” “团长!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李吓得脸都白了。 这种话要是传到政委耳朵里,那还得了? 他也不敢接茬,只能干巴巴地劝:“政委也是按规章办事,毕竟是有人实名举报……” “实名个屁!那王大山要是屁股干净,母猪都能上树!” 顾淮安骂了一句,踹了踹前座:“开车,去团部。” 沈郁倒是不慌。 “要不我自己去解释?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烈士证,那些脏水泼不到我身上。” “解释个屁。” 顾淮安身子往后一靠,大长腿在车里有些憋屈地曲着,“你那张嘴是挺利索,但在政审条例面前,有时候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伸手过来,在沈郁手背上拍了两下。 “把你心放肚子里,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只要我没点头,谁也别想把你送回去。” 沈郁又“哦”一声。 到了红砖办公楼前,顾淮安没让沈郁下车。 帽子拎在手里,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进了楼。 办公室内。 陆建国正端着茶缸子吹浮沫,桌上摊着那份被打回来的结婚报告,旁边还压着一封信纸。 门被人一脚踹开。 陆建国手一抖,茶水泼了一桌子。 “顾淮安!” 陆建国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进来不知道喊报告?这里是团部,不是你家炕头!还有没有点纪律!” 顾淮安没当回事,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屁股一歪,直接半坐在了办公桌沿上。 “老陆,你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是个什么烂脾气你清楚。” 他从兜里摸出火柴,点了嘴里的烟,“今儿我就问一句,这报告,你批是不批?” 陆建国被他这副兵痞样气得脑仁疼,伸手把那封信往顾淮安面前一推。 “你自己看看,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敲诈勒索、殴打村干部!” “咱们团那是全军区的尖刀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是娶了这么个女人,以后怎么进步?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顾淮安看都没看那信一眼,直接伸手捏起来。 陆建国以为他要看,刚想再说两句。 谁知顾淮安两根手指一搓,那信纸就被他在烟头上点着了。 火苗窜起,他一脸淡漠地看着那纸变成黑灰。 陆建国急了,“哎!你干什么!那是证据!” “狗屁的证据。” 顾淮安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冷淡,“她爹是个烈士,这种家庭出来的种,能是坏种?” “就凭那个王八犊子的一封黑信,你就否定一个烈士遗孤?老陆,我看你是这就是脱离群众太久,脑子生锈了。” “她是烈士子女不假,但这……” 陆建国看着那一堆灰,心疼得直抽抽,只能换个路数。 “淮安啊,你也别钻牛角尖。文工团的那个赵干事,人家是正经大学推荐生,她爸又是师里的老领导,对你没得说。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就安排……” “打住。” 顾淮安直起身,一脸不耐烦,“那人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还没说两句就要掉金豆子。我娶回家当祖宗供着?” 陆建国也算看着顾淮安长大的,知道他是软硬不吃,气得直瞪眼。 俩人在屋里僵持不下,门口又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报告!” ------------ 第十章 这女人又要算计他 顾淮安一回头,沈郁就站在门口。 她已经换上了刚买的那身衣裳。 白衬衫扎进工装裤腰里,袖口挽了几道,露出一截细白手臂。 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顾淮安皱眉。 谁让她上来的。 陆建国刚要训人,一看门口是个漂亮姑娘,话也堵在了嗓子眼。 他在这部队里待了大半辈子,见惯了那些穿着列宁装、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同志,一猛子看到这么一号人物,不由得一愣。 就这身段,这模样,怕是省文工团那个跳《白毛女》的台柱子来了,也得被压下去一头。 “你是?” 陆建国推了推眼镜片,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些。 顾淮安看着沈郁那副招摇的模样,眸色沉了沉。 他跨到她面前,挡住了陆建国的视线。 “不是让你在车里老实待着?” 他压着嗓子,语气听着有些凶,“这里是团部,你看这儿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 “我再不来,您这帽子都戴不住了吧?” 顾淮安瞪她:“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刚才我在楼下听见有人喊嗓子了。” 沈郁弯了弯眼睛,绕开顾淮安这堵人墙,走到办公桌前。 她站定,抬手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政委好,我是沈郁。听说有人往您这儿递了小话,说我作风不正,还打村干部?” 被找上门来,陆建国多少有些尴尬,“哦,这个事儿,我们……” 沈郁没让他把话说完。 “政委,我这人性子直,受不得冤枉。与其让您在背后听那些闲言碎语,不如我自个儿站在这儿,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明白。” 陆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有些发懵。 眼前这姑娘长得标致,眼神也利索,不像个心术不正的。 但这种事儿,他们谁说都没用。 他板起脸,轻咳一声:“这里是讲纪律的地方,你随便闯进来,本身就不合规矩。关于你的问题,组织上自然会派人去核实。” 沈郁点点头。 她往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个红本子,拍在陆建国面前。 “这是什么?” “烈士证。” 沈郁说:“要是举报信说我敲诈勒索,那是拿回我爹的补助金。要是说我打村干部,那是村支书纵容流氓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动手难道等着被糟蹋?” “我爹是六三年堵决口没的,我作为他闺女,要是连自己的清白都护不住,那才叫给组织丢人!” 一番话连珠炮似的砸下来,陆建国愣是没找到插话的缝隙。 就瞧见那烈士证摆在眼皮子底下,烫得人心里发慌。 那年堵决口支援,他也去了。 证上的人就是他不知名的战友。 顾淮安靠在旁边,嘴里还咬着那半截灭了的烟屁股,目光落在沈郁身上,哼笑一声。 沈郁听见这声,眼珠子一转,扭头看了顾淮安一眼。 顾淮安被沈郁这一眼看得眉心微跳。 这女人又要开始算计他了。 就见沈郁转回身,手指在烈士证上点了两下,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委屈,眼睛也红了。 “政委,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投奔首长。我以为部队是个讲理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要被泼脏水。”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结婚报告:“既然政委也信那个村支书的话,觉得我是坏种,这婚我不结了。” 陆建国一惊,赶紧伸手按住纸:“哎哎,这怎么话说的?谁说你是坏种了?这怎么越扯越远了!” 他是个老派军人,最见不得烈士家属受委屈,更别提沈郁这话里话外透着要赴死的劲儿。 “我不走还能怎么办?留在这儿给顾团长脸上抹黑吗?” 沈郁把那张纸往回拽,“我这就回向阳大队去,大不了被他们逼死,也不能连累顾团长的锦绣前程。” 顾淮安看着她那副受气包的样子,嘴角抽了一下。 来路上还说要把王大山脸抽烂,这会儿装得跟个小白菜似的。 陆建国看得头大,连忙劝:“沈郁同志,你冷静点!这不都是误会吗!你先把纸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淮安把烟蒂扔进搪瓷缸里,“嗤”了一声。 “老陆,你也不动动脑子,那王大山是个什么东西?为了几块钱抚恤金能把烈士子女往火坑里推,这种人的话你也信?” “我什么时候说信了?”陆建国有些理亏。 “不信你就批。”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往陆建国手里一塞:“出了事老子担着。你要是不批,这丫头回头真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跟她爹交代。” 陆建国:“我跟她爹交代什么!” 顾淮安想了想,说:“我跟她一块儿给她爹烧纸,让他晚上找你叙叙旧。” 陆建国:“……” 他五十多岁了,被这一唱一和弄得没了脾气,高血压都快犯了。 “行行行,我签!我签还不成吗!” 他叹了口气,拔开钢笔帽。 “但丑话说前头,调查组明天就会下来核实情况,要是真查出作风问题,你顾淮安就给我滚去养猪场喂猪!” “喂猪就喂猪。”顾淮安一脸无所谓,“赶紧写。” 笔尖在报告上重重划了两笔,又盖上了公章。 沈郁眼泪一收,动作极快地抽走报告,委屈样也没了,一脸笑意盈盈。 “谢谢政委!您真是明察秋毫,包青天再世!” 陆建国看着她这样,愣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走了。”顾淮安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从团部出来,日头已经偏西。 顾淮安早就让小张先回去了,这会儿自己把着方向盘,车开得飞快。 车轮碾过减速带也不带踩刹车的,颠得沈郁整个人往上窜了一截,屁股重重落在硬座上。 “顾淮安!你当这是开坦克呢?” 沈郁揉着屁股,瞪着驾驶座那颗板寸头。 “娇气。” 顾淮安单手打方向盘,车子停在筒子楼下,“这点颠簸都受不了,以后怎么随军?” “随军还得练抗摔打啊?”沈郁推开车门跳下来,揉了揉腰,“明儿你是不是还得让我负重越野?” 顾淮安拔了钥匙,把军帽扣在头上,长腿一迈跨下车,没接她的话茬。 “明儿早起,把脸洗干净点。” 沈郁没好气地问:“早起干嘛?” “照相。” “照相?” “不照相怎么贴结婚证上?拿粉笔画?” 顾淮安锁了车门,把钥匙往裤兜里一揣,转身就往楼道里走。 “县里照相馆就那一家,咱得赶早,去晚了还要排队,耽误功夫。” 沈郁顿住。 这就要领证了? 她快步跟上去,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这么急?怕我不跟你了?” 顾淮安脚步一顿,回头瞥她。 “老子是怕夜长梦多。” 他伸出大手,隔着衬衫衣领捏了捏沈郁的后颈皮,磨得人发痒。 “趁现在报告批了,先把红戳盖上,成了军婚,看谁还敢伸手。” ------------ 第十一章 娶了个祖宗回来 沈郁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嘴上是一点都不让份。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早点把我这块肉叼嘴里。” 顾淮安也没否认,笑了一声,推开宿舍门。 沈郁进屋就把那个印着鸳鸯戏水的搪瓷盆往架子上一放,转身往床上一瘫,四肢舒展。 坐了一天那破车,骨头都疼了。 顾淮安也没把沈郁当外人,进屋就脱了外衣挂在椅背上,弯腰从床底下勾出一个落满灰的煤油炉子。 又拎起一袋从老乡手里换来的细挂面,转头看了一眼在那挺尸的沈郁。 “起来。” 顾淮安踢了踢床腿,“别跟没骨头似的,会做饭不?” 沈郁不动弹:“我要是说不会,你能把我退货不?” 上辈子她那是忙着赚美金的大老板,一日三餐不是高档餐厅就是外卖,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到了这儿,对着这种还得通条通火的煤油炉子,估计除了把房子点了,没别的用处。 顾淮安把挂面袋子在手里掂了掂,眉峰挑得老高。 “退了是有点麻烦,但我能不管饭。” 他又问一遍:“真不会?一点不会?” 乡下丫头哪家不是灶台上长大的? 可沈郁就理直气壮:“真不会,我吃百家饭长大的,谁家也没给我灶台练手啊。但我会吃,还不挑食。” 顾淮安盯着她那副无赖样看了半晌,把挂面往桌上一扔,气笑了。 “老子还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你要是现在后悔,我就去找政委哭。”沈郁赖在床上装死,“你做饭,不做我就饿着。” “行,沈郁,你真行。” 他把煤油炉子塞回床底,拿起桌上的铝饭盒和几张饭票,大手一挥:“走,去食堂。” “去食堂?”沈郁一听有现成的吃,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那我是不是得换身衣裳?” “换什么换,你是去吃饭还是去选美?” 顾淮安没给她磨叽的机会,拽住她的胳膊就把人往外带。 “那我也得梳个头啊!” “乱着吧,没人看你。饿死鬼投胎还得挑时辰?” …… 正是饭点,驻地大食堂里乌泱泱全是人。 顾淮安一出现,原本热闹的食堂瞬间静了两秒,接着又炸开了锅。 主要是他身边那道白色的身影太扎眼。 满屋子的灰蓝绿,沈郁就像是一朵开在荆棘丛里的白牡丹。 这就是那个被顾团长直接领回宿舍的“狐狸精”? 一个端着餐盘的小战士眼珠子定在沈郁身上没挪开,脚底下被条凳一绊。 “哐当!” 半盘子土豆炖白菜连汤带水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泼沈郁一身。 “看路!” 顾淮安反应快,大手扣住沈郁的腰把人往怀里带开两步,一滩油汤堪堪擦着她的裤腿泼在地上。 他冷眼扫过去:“眼睛长头顶上了?端个盘子都端不稳,想什么呢?” 小战士脸涨得通红,立正敬礼:“团……团长好!嫂子好!” 沈郁看那孩子吓得哆嗦,伸手拍了拍顾淮安的胳膊,“你别这么凶啊,把人吓坏了。” “他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上了战场也是送死。”顾淮安没松口,又训了两句,“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是!马上收拾!” 小战士蹲下去捡盘子,手忙脚乱的。 顾淮安松开手,大掌在沈郁后背推了一把,带着她去窗口排队。 他要了份炒青菜和土豆肉片,又要了几个二合面馒头,满满当当堆了一饭盒也不管沈郁吃不吃得完。 反正他觉得这女人太瘦,硌手。 刚找个位置坐下,旁边就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笑。 “我还以为顾团今儿个家里得开火呢,怎么也来食堂凑合?”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女,那是三营长家属孙彩云,平时就爱给人做媒。 前阵子刚给顾淮安介绍了她娘家侄女,被顾淮安一句“看不上”给怼了回来,心里这口气正憋着没处撒。 孙彩云上下打量着沈郁,眼珠子在那件的确良白衬衫上转了好几圈,嘴撇得能挂油瓶。 “这大妹子穿的倒是洋气,就是瞧着不像是个能过日子的手。这衬衫下地干活不得给挂花了?咱军属可不兴那套资产阶级做派。” 沈郁正夹着块肉片往嘴里送,闻言动作停了停。 本来不想第一天就惹事,但人家都骑到脖子上拉屎了,再忍就不是她的性格。 她把肉放进顾淮安碗里,笑盈盈地看向孙彩云。 “嫂子说得是,但我这人命好,也没法子。我也想下地干活来着,可我家淮安不让啊。” 孙彩云一噎:“不让?” “是啊,他说他那津贴养个闲人都够,不舍得让我受累。” 沈郁故作苦恼的摇头叹气,“他说就稀罕我这不做派的样,说是看着下饭,是吧?”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顾淮安一脚。 顾淮安正大口嚼着馒头,被这一脚踢得差点噎住。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把沈郁夹给他的那块肥肉又夹了回去。 “吃你的饭,哪那么多废话。” “你倒是说话啊。”沈郁不依不饶,又踢了他一下,“你要是不说清楚,嫂子该以为我不懂事了。” 顾淮安没辙,抬眼看向孙彩云。 “嫂子要是觉得食堂伙食不好,不想吃可以回家做。我媳妇儿穿啥那是我的事,哪怕她披个麻袋片子,我乐意看,那就行。怎么着,我花钱得向您汇报?” 孙彩云没想到顾淮安这么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直接怼回来。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句,要注意影响。” 顾淮安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得孙彩云一激灵。 “我带我正经媳妇儿来吃饭,注意什么影响?得经过全家属院投票?您要是闲得慌,就多操心操心三营长的训练成绩。” 孙彩云脸上挂不住,扒了几口饭,端起饭盒走了。 沈郁看着那背影,冲顾淮安眨眨眼:“行啊顾团长,威风。” “吃饭堵不住你的嘴?” 顾淮安把饭盒往她面前推了推,“赶紧吃,全是瘦肉,也不怕噎死你。” 边骂边把自己饭盒里的几块瘦肉全都挑到了沈郁碗里,自己把那些肥膘和菜汤拌着馒头几口吞了。 沈郁也不跟他客气,一点没跟他谦让,全自己吃了。 吃过饭,外头天也黑下来了。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 沈郁吃撑了,走得慢,顾淮安也不催,叼着根烟,配合着她的步子晃悠。 到了宿舍门口,沈郁突然停下脚步。 她指了指屋里,“今晚怎么睡?” 昨晚那是刚来,兵荒马乱的没顾上。 今天这要是再睡一张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报告批了,虽说还没领证,但也算是半个合法夫妻。 沈郁穿过来前一直忙生意,也顾不上谈个对象,嘴上占便宜她是一流,真要真刀真枪地同床共枕,她这心里还真有点打鼓。 顾淮安推开门,把灯绳一拉,灯泡“滋啦”一声亮起。 他把帽子摘下来挂墙上,转过身,眼神幽深地盯着沈郁。 “你说怎么睡?” 他往前逼近一步,把沈郁圈在门板和胸膛之间,“媳妇儿都叫了,肉也吃了,你还要跟我分床睡?” 沈郁后背贴着门板,眨眨眼:“那不是还没领证吗,不得讲规矩?” 顾淮安“哼”了一声:“在我这儿,进了我的门,上了我的床,那就是我的规矩。” 他低下头,手贴在她后腰,稍微用了点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昨晚睡地板那是老子心疼你初来乍到,今晚……” 沈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推开他还是抱住他。 “今晚怎么样?” 这就要开始了? 她还没准备好什么叫声……啊不是,还没准备好心理建设呢! 看着她一脸纠结的小模样,顾淮安嘴角勾起一点恶劣的笑。 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 “今晚你打地铺。” 沈郁捂着脑门:“……?” ------------ 第十二章 伺候英雄,我乐意 顾淮安这人,从来不开玩笑。 他说打地铺,那就是真的连个床脚都不让沾。 沈郁盯着地上那件摊开的军大衣,又看了看那张虽然硬但好歹离地三尺的床,眼角抽了抽。 “顾团长,您玩真的?” 她指着那块水泥地,震惊道:“现在优待俘虏还得给口热乎饭吃呢,我好歹是你打了报告马上要领证的媳妇,你就让我睡这儿?” “不想睡就站着,军姿站一宿,明儿腿更直。” “……” 顾淮安靠在桌边,拇指划着那盒火柴,漫不经心地睨着她。 “只要那张红纸没拿到手,咱俩就是单纯的同志关系。” 他把火柴盒往桌上一扔,下巴点了点地面,“让你睡这屋已经是违反纪律,还想爬老子床?” 沈郁被气笑了。 刚才在食堂怼人的时候护短护得跟什么似的,一关起门来,立马翻脸不认人。 “行,您觉悟高。” 沈郁也不跟他废话,踢掉鞋子,合衣往那一铺军大衣上一躺一裹,蚕蛹似的缩在角落里。 “反正半夜要是冷了,我可不管什么规矩,准往你被窝里钻。你要是敢踹我,我就喊流氓。” “你喊呗。” 顾淮安不吃这套,“到时候我就让军医给你开两斤黄连汤,专治嘴硬。” 他伸手拉了灯绳,屋里暗了下来。 “沈郁。” 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着有点沉。 “干嘛?”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淮安靠在床头,夹着根没点的烟,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 “军婚不是过家家,章子一盖,这辈子想离可就难了。破坏军婚犯法,这道理不用我教你。” 沈郁觉得莫名其妙,“我也没想离啊。” 这才哪到哪。 靠山刚到手,她脑子进水了才想离婚。 顾淮安哼一声:“我是干什么的你也清楚,脑袋别裤腰带上,今儿个全须全尾,明儿个可能就剩个盒子回来。” 他默了默,语气更冷了几分: “以后老子要是死了,你就得守寡。要是命大没死,缺胳膊少腿那是常事,你就得端屎端尿伺候一辈子。” “到时候别哭天抹泪地说我坑了你。” 沈郁裹紧了大衣,她知道顾淮安这话不是吓唬人。 原书里这男人确实没得善终。 可那是原书的命。 现在她来了,这命就得改改。 顾淮安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以为这小娘皮被吓住了。 刚要冷笑一声让她怕了就趁早滚蛋,地铺上那团黑影动了动。 沈郁撑起半个身子,反问他:“诶,你听说过一句话没?” “什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我要是图安稳,我就嫁给供销社那个卖酱油的了。” 顾淮安问:“那你图什么?” “图你长得俊呀!” 她又笑:“伺候英雄,我乐意。” “你残了,我就伺候你。你成了盒子,我就把你捧回家供着,逢年过节给你上最好的香。真要有那天,我认。” 顾淮安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嗤笑出声:“嘴倒是甜,睡觉。” 沈郁重新躺回去,心里却没放下。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趁机试探: “哎,顾淮安,我问你个事儿呗。” “放。” “你们最近……有没有那种要去南边的任务?或者是去边境之类的?” 如果能提前预警,哪怕只是给他提个醒,或许就能避开那个雷区。 床板吱呀一声,男人翻了个身,语气严厉起来:“问这个做什么?军事机密,少打听,把嘴闭严实了。” “我这不是怕你说的话应验吗?” 沈郁赶紧找补:“你要是真要去,我就提前给你备好云南白药,再给你缝两个加厚的护膝。” 顾淮安敛眉:“想得倒是远,那些事不用你操心,赶紧睡!” 沈郁撇撇嘴。 水泥地实在太硬,翻来覆去烙了好几次饼,迷迷糊糊才睡过去。 半夜。 顾淮安睁开眼。 他常年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能醒,更别提屋里多了个大活人。 地上那女人睡得不踏实,呼吸声一轻一重的,偶尔还发出两声小猫似的哼唧。 他坐起身,盯着地上那团黑影看了半晌。 大衣被她踢开了大半,整个人蜷缩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水泥地夏天返潮,她那身子骨看着就娇,明天早上起来怕是要喊浑身疼。 “娇气包。”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沈郁身边蹲下身。 近距离看,这女人长得是真他娘的好看。 睫毛长长的,嘴巴小小的,张牙舞爪的劲儿全没了,乖顺得很。 “真是欠了你的。” 顾淮安低骂一句,伸手穿过她的后颈和腿弯,轻轻松松把人抱了起来。 真轻。 这是顾淮安的第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轻得让他都不敢太用力,感觉使点劲就能把人捏碎了。 沈郁睡得迷糊,骤然腾空也没醒,本能地往热源处钻,脸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嘴里嘟囔了一句:“……屁股疼。” 顾淮安低头看着怀里无知无觉的女人,喉结上下滚了滚。 “该。” 嘴上虽然这么说,动作还是轻了不少,把人放在床上,扯过军被把人裹严实了。 沈郁碰到枕头被子,立马舒展了眉眼,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顾淮安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就是没事找事。 又摸出根烟放在鼻端闻了闻,到底没点。 他转身捡起地上的大衣,往自个儿身上一裹,就在刚才沈郁睡过的水泥地上躺下了。 这点凉气对他这副在雪窝子里都能趴三天的身板来说,也就是个凉快。 …… 第二天一早,沈郁依旧是被军号声吓醒的。 “几点了!” 条件反射地坐起来,手往下一撑。 软的? 睁眼一看,顾淮安正站在床边扣腰带。 作训服下摆被扎进裤腰里,武装带勒紧,腰身线条劲瘦有力,显得那两条腿更长了。 荷尔蒙简直要溢出来。 沈郁视线顺着那腰腹往下溜了一圈,又赶紧收回来。 “醒了?” 顾淮安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看都没看她一眼,“赶紧起,洗个脸换衣服。”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一身笔挺的六五式军装,风纪扣扣得严实,连那双很少穿的常服皮鞋都擦得锃亮。 沈郁嘴角憋不住笑:“首长,您昨晚怎么个事儿啊?我怎么跑床上了?” 看见沈郁坐在床上晃荡着腿,顾淮安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又移开。 “老子怕你死地上,赶紧收拾,过时不候。” 说完,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沈郁在床上打了个滚,心情极好。 小小男人,拿捏。 二十分钟后。 沈郁穿着白衬衫,领子理了又理,头发编了个侧边麻花辫,垂在胸前,既干练又俏皮。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没化妆品,就掐了张红纸在嘴唇上抿了一下,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走出筒子楼,车已经发动了。 顾淮安坐在驾驶座上,手搭着车窗,看见沈郁唇上那抹红,目光凝了一瞬。 “好看吗?”沈郁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问。 顾淮安掐了烟,移开视线,“吃了小孩儿似的,上车。” “会不会说话?”沈郁白了他一眼,“这叫气色,这叫喜庆!不懂欣赏的老古董。” 顾淮安勾了勾唇,车子直奔县城。 ------------ 第十三章 被窝都钻了 清河县照相馆门脸不大,橱窗里摆着几张样片,都是黑白的。 有些人工上了色,红脸蛋红嘴唇看着有点渗人。 这会儿刚开门,没什么人。 老师傅从老式相机的黑布后钻出来,上下打量两人。 这一看,眼神就亮了。 男的高大挺拔,一身四个兜的军官服穿得板板正正,眉眼冷峻,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女的却是娇艳欲滴,颇有些像那些大城市的电影演员。 “照结婚照?” 顾淮安点头:“嗯,照一张。” “行,那边坐。” 两人坐在红色的幕布前。 那年头的结婚照也没什么姿势,就是两人并排坐着,要在胸口别上像章。 长条凳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老头在相机后面挥手:“都往中间靠靠!离那么远干啥?她是特务啊你要审讯她?” 顾淮安眉头一拧,愣是没动。 他这辈子除了跟战友勾肩搭背,还没跟哪个女同志挨这么近过。 鼻子里全是身边那女人身上的雪花膏味,熏得人燥热。 “男同志主动点嘛,那是你媳妇儿,别板着个脸,笑笑!” 顾淮安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表情看起来更凶了。 他其实挺爱笑的,尤其是讽刺人、收拾兵蛋子的时候,笑里藏刀的模样最让人发怵。 但这会儿对着黑洞洞的镜头,浑身都不自在,手心都出了层汗。 “行了行了,别笑了,怪吓人的。” 老头放弃了,“你俩再近点!” 顾淮安还是没动。 沈郁看不下去了。 这要是再磨叽下去,天都要黑了。 平时挺横,怎么一到这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她挪了挪屁股,肩膀直接撞上顾淮安的手臂。 温热的触感传过来,顾淮安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低头看她: “没骨头?” 沈郁大方方地把头往他肩膀方向一偏,笑得眉眼弯弯。 “这不显着咱俩感情好嘛,师傅,拍吧!” “哎!这就对了!这才有两口子的样!” “咔嚓”一声。 镁光灯亮起,画面定格。 顾淮安让伙计帮忙加了急,多给了两毛钱。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拿到照片,两人凑着脑袋一看: 男人坐得笔直,神情严肃,旁边的姑娘侧身靠着他,笑靥如花。 怎么看怎么显得他…… 不像好人。 沈郁指着照片打趣:“你看你,也不笑一个,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被逼婚的。” 顾淮安把照片往兜里一揣,斜她一眼。 “老子不就是被你逼婚的么?” 沈郁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别结啊,把照片撕了,咱俩现在就散伙。” 出了照相馆,两人直奔民政局办事处。 办事处就在县政府大院旁边,大厅里排着几对新人,一个个都穿着新衣裳,红着脸低着头。 哪怕是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稍微碰下手都要触电般缩回去。 轮到他们的时候,办事员盯着两人看了半天。 拿着两人的介绍信反复核对,又看了看结婚申请报告,眉头一皱。 “自愿的?” 这年头也不乏有些仗势欺人的兵痞。 男的虽然长得俊,但凶神恶煞的,女的又娇滴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凑一块堆儿的。 顾淮安把两张照片往桌上一拍,语气不耐:“被窝都钻了,能不自愿?” “……” 大厅里一下鸦雀无声,几个排队的小年轻脸红到了脖子根。 沈郁眼皮一跳,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什么浑话都敢往外咧! 办事员脸也板了起来:“同志,这是终身大事,严肃点。” “我很严肃。”顾淮安一脸坦然,“报告打了,政审过了,我也想对人家负责,这还不叫严肃?” 这下连沈郁都听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这人就要被当作流氓抓起来了。 她赶紧胳膊肘撑在柜台上,把顾淮安挤到一边,冲着办事员甜甜一笑 “大姐,您别听他瞎咧咧,他这人当兵当傻了,嘴笨,不会说话。” “其实是我看上他长得俊,哭着喊着要嫁,他心软才收留我的。他要是不跟我领证,我就不活了。” 办事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年头搞对象的都含蓄,这对倒是新鲜。 也不再废话,手起章落。 红彤彤的钢印盖下去,两张奖状似的结婚证递了出来。 没有后世的硬皮壳子,就是一张软纸,上面印着红双喜和向日葵。 沈郁接过来,瞧着新鲜。 她眉梢眼角全是得意:“以后我就是你合法的革命伴侣。再想甩了我,那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顾淮安伸手把那张纸抽走,折了两折直接塞进贴身口袋里。 “给我拿着呗,我还没看够。” 沈郁伸手要抢。 顾淮安挡开她的手,“放你那容易丢,这种归档的事我来管。” 他又低头,大手捏住沈郁的后颈,在那块软肉上重重揉了一下:“进了老子的狼窝,连骨头渣子都是我的。你想跑都得看我答不答应。” 那手劲儿大,沈郁缩了缩脖子,嘴硬道:“谁想跑了?我还得吃你的喝你的,把你津贴都花光,让你以后连烟都抽不起。” “就这点出息。” 顾淮安笑了一声,“晚上伺候好首长,金山银山也给你搬来。” 沈郁斜眼睨他:“这就开始想晚上的事儿了?也不怕累着腰,您这岁数也不小了。” “少激将法。”顾淮安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腰好不好,你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 “光说不练假把式。” 顾淮安发动车子:“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沈郁摇头:“回去吧,我得去把咱们那个窝好好收拾收拾,既然领了证,总不能还跟个毛坯房似的。” “随你。回去正好让贺铮过来帮忙,那堆烂摊子让他收拾。扯证是喜事,得请兄弟们吃个酒。” “贺铮是谁?” “二营长。”顾淮安瞥她一眼,“待会儿看见他,别理他那张破嘴。” 沈郁来了兴致。 能让这鬼见愁都觉得嘴碎的人,那是得有多八卦? 回了筒子楼,一个高大身影就从楼道里窜了出来,正好撞见。 “团长!” 顾淮安扬了扬下巴,“他就是贺铮。” 贺铮其实长得挺周正,浓眉大眼,国字脸,看着就是个一身正气的标准军人形象。 就是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往车里扫,一眼就看见了副驾驶上下来的沈郁。 “嚯!” 贺铮倒吸一口凉气。 他前两天带队出任务,昨儿个半夜才回来。 听那帮兵蛋子说团长带回来个漂亮姑娘,要死要活地非要结婚。 本来以为是那帮小子没见过世面,瞎传的。顾淮安能看上谁? 没想到这姑娘长得也太他娘的水灵了! 顾淮安下车甩上车门,冷眼看着贺铮,抬腿虚踢了一脚:“看什么看?叫人。” 贺铮回过神,嘿嘿一笑,立正敬了个礼。 “嫂子好!我是贺铮,顾团手底下的兵。” 沈郁大方一笑,也不怯场:“贺营长好,我叫沈郁。以后住这楼里,还得麻烦你多照应。” 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村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反而像是大院里长大的。 这气度让贺铮高看了一眼。 “不麻烦不麻烦!那是必须的!” 贺铮凑到顾淮安身边,小声逼逼:“老顾,可以啊!怎么骗回来的?我听小张说直接把人拐宿舍里去了?真的假的?” 顾淮安实打实的一脚踹在贺铮屁股上。 “滚蛋,闲得慌就去操场跑几圈。” 贺铮也不恼,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冲沈郁挤眉弄眼: “嫂子你别怕他,他就这德行,嘴毒心……心也挺黑,但肯定不打媳妇儿。” 沈郁看这人有趣,也跟着逗闷子。 “我可不怕,刚才在民政局,他还哭着要跟我领证,我不答应都不行。” 贺铮眼珠子瞪得老大,扭头看顾淮安:“真的啊?你哭啦?” 顾淮安脸黑了下来,咬着后槽牙:“听她扯淡。再胡说八道,把你俩嘴都缝上。” 看着顾淮安吃瘪样,贺铮心里那个爽。 一物降一物,鬼见愁也有今天! 沈郁笑得开心,挽住顾淮安的胳膊:“行了,刚才谁说要请兄弟们吃酒的?跟哪儿吃?” 顾淮安瞥了她一眼,没甩开手,“去食堂招呼一声,让老王杀口猪,今晚加菜,全团有份。” 贺铮一听有酒喝,还能蹭顿杀猪菜,转身就跑。 “得嘞!我这就去通知全团!一定要把团长喝趴下!” ------------ 第十四章 我就摸摸怎么了 陆建国正抖着报纸看新闻,听见门口动静,头都没抬。 “如果是来蹭茶叶的,趁早滚蛋。” “政委,这回您可猜错了,天大的喜事!” 贺铮咧着嘴冲进来,拍了拍手:“老顾今晚要在食堂摆酒,招呼大家都去。” 陆建国从报纸后探出半个脑袋,眉头一皱:“摆什么酒?” “喜酒呗!” 贺铮咂巴两下嘴,眉飞色舞:“刚看着车回来的,俩人从县里一落地,那证指定是扯了!” 陆建国一惊。 “你说什么?扯证了?” 调查组前脚刚出门往向阳大队去,这小子后脚就把证给扯了?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连忙派个勤务兵把人给喊来。 不一会儿,顾淮安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拉过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翘,军帽随手扣在膝盖上。 “大白天的叫魂呢?” 陆建国一瞪眼:“你跟我交个实底,是不是已经把那张纸弄到手了?” 顾淮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张结婚证,往桌上一拍。 “自个儿看。” 陆建国拿起来瞄了一眼,气得把纸摔回去。 “你糊涂啊!不是说好等调查清楚再办吗?你急这半天能死啊?” “等个屁,老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眯起眼。 “现在她是现役军官的合法家属,我看谁敢随便动她。谁动,老子毙了他都占理。” 陆建国气结,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证都领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调查组再查,那是查军嫂,性质就变了。 “你啊你,迟早要死在女人身上!” 顾淮安收起那张纸,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 “甭管死哪,反正今晚这酒,你必须得喝。” 陆建国挥手赶人:“滚滚滚!看见你就头疼!” …… 入夜,驻地大食堂。 几张大圆桌拼在一起,后勤处找了几张红油布铺上,就是最隆重的排场了。 说是加餐,也就是多了两盆红烧肉,一盆小鸡炖蘑菇,还有几盘花生米和拍黄瓜。 桌边围坐着的都是顾淮安手底下的生死兄弟,还有几个营连级干部和他们的家属。 三营长刘强带着媳妇儿孙彩云也在。 孙彩云虽然他们两口子被怼了一顿,但听说有红烧肉吃,脸皮一抹就来了。 这会儿她正拿眼角夹着沈郁,嘴里嗑着瓜子,瓜子皮噗噗吐了一地。 贺铮拎着几瓶二锅头往桌上一墩。 “咱团里的规矩,新媳妇儿进门,第一杯酒得喝!这叫长长久久!” 几个年轻军官跟着起哄:“对!嫂子喝一个!不喝不让入洞房!” 顾淮安正剥着花生米,闻言伸手盖住沈郁面前的小酒盅。 “喝什么喝?她不会喝酒,这杯我替了。” 他说着就要去拿酒瓶。 “哎!这可不行!”贺铮护住酒瓶,嬉皮笑脸地拦着,“这是咱团规矩,替了就不灵了!” 旁边的孙彩云这会儿找着缝了: “就是啊顾团长,咱们做军嫂的,哪个不能喝两盅?要是连杯酒都得躲在男人屁股后头,还不让人笑话咱军嫂没胆色?” 别的几个家属虽然觉得孙彩云说话难听,但也跟着应和了几句。 毕竟她们当年进门都是喝了这杯酒的,没道理到沈郁这儿就搞特殊。 沈郁本来想顺着顾淮安的话推了,一听这话,眉梢一挑。 上辈子谈生意,什么局她没见过? 那些个脑满肠肥的老板,洋酒白酒混着灌,她沈郁那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 一斤那是起步,两斤那是微醺。 别说这一盅二锅头,就是再来一箱,她也能把这帮人喝趴下。 沈郁伸手把顾淮安的手拿开,冲着贺铮大方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既然是规矩,那我就入乡随俗。这第一杯,我敬大家,以后还要各位多照应。” 她直接拿过酒瓶,也不要那小酒盅,直接往搪瓷缸里倒了小半缸。 桌上人都看傻了。 这是敬酒还是梁山好汉结义呢? 顾淮安侧头,见她眉眼间全是以前没见过的豪爽劲儿。 “你能喝?这是二锅头,不是凉白开,喝坏了还得老子伺候你。” 沈郁转头看他,眼波流转,手指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 “瞧不起谁呢?今儿个领证是大喜,我高兴。” 顾淮安眸色一暗。 “行。”他松开手,顺手拿起自己的酒碗跟她碰了一下,“喝醉了别哭,老子没耐心哄醉鬼。” “我酒品好着呢,谁哭谁孙子。” 沈郁端起搪瓷缸,仰头就是一口闷。 “好!” 周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沈郁把空缸子往桌上一亮,滴酒未剩,面不改色心不跳:“干了!” 她是真觉得没事。 还在心里鄙视这酒不够辣,也就是嗓子眼儿有点热,胃里有点暖,完全…… 嗯? 完全不对劲! 沈郁眼前的世界突然晃了一下。 眼前的顾淮安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三个。 她眨了眨眼,天旋地转。 坏了。 忘了换身体这茬了! “嫂子海量啊!” 贺铮还没看出来不对劲,竖着大拇指正要夸。 就见刚才还豪气冲天的沈郁,身子一软,跟没骨头似的,直挺挺地往旁边栽过去。 顾淮安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稳稳接住。 “啧。” 他低头一看,这女人刚才那野劲儿全没了,这会儿脸红得像猴屁股,眼神迷离,软得像滩水。 “一杯倒?” 顾淮安嗤笑一声,大手掐着她的下巴晃了晃,“刚才不是挺横吗?还要把老子喝趴下?” 沈郁眯着眼,努力聚焦。 眼前有个大黑影在晃,身上热乎乎的,肌肉硬邦邦的,挺舒服。 嗯…… 眉骨挺高,鼻子挺挺,嘴唇薄薄的,看着就好亲。 是个帅哥。 她嘿嘿一笑,伸手胡乱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哪儿来的帅哥……嗝……真好看……” 全桌寂静。 贺铮手里的筷子掉了,几个大老爷们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这也太生猛了。 大庭广众的就上手摸脸? 原来团长好这一口? 孙彩云愣了一下,捂着嘴偷笑:“哎哟,这新媳妇看来是真醉了,连自家男人都不认得了?” 陆建国一直没吭声,这会儿也老脸一红,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 顾淮安被她摸得呼吸一滞,一把攥住那两只作乱的手,把人往怀里更紧地带了带,压制住她的动作。 “老实点!看清楚我是谁!耍酒疯耍到这儿来了?” 沈郁被吼得不乐意,迷迷瞪瞪瞪他。 “凶什么凶,我就摸摸怎么了,姐姐有的是钱……这脸我包了!” “……” ------------ 第十五章 你挺狂啊 顾淮安被气笑了。 再让她这张嘴叭叭下去,明天全团上下都得传闲话,说他顾淮安娶个媳妇还得靠卖屁股换。 “你们慢吃,账记我头上。我先把这个酒疯子弄回去。” 他也没避讳,单手搂住沈郁的腰,稍一用力,直接把人半提半抱着带离了座位。 沈郁脚尖沾不到地,两条腿乱蹬。 “别走啊,肉还没吃呢!再喝两杯,我还能喝!” 顾淮安低头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威胁:“再喊一声,我就把你嘴堵上。” 沈郁耳朵痒酥酥的,立马老实了,把脸埋进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全喷在他脖子上,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出了食堂,顾淮安几乎是把沈郁挂在身上往回拖。 喝醉了跟条泥鳅似的直往下滑,走两步就得费劲把她往上提溜。 夜风一吹,沈郁的酒劲儿不但没散,反而上来了。 她只觉得浑身发烫,手脚并用地往顾淮安身上爬,想找个凉快地方贴着。 顾淮安不得不托住她的屁股,防止她掉下去。 这姿势实在有些不雅观,幸亏这会儿路上没人。 “站直了!” 顾淮安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语气不善,“你是纸糊的?能不能自己走两步?” 沈郁被掐得有点疼,又有点痒,咯咯笑起来,搂着他脖子不撒手。 “顾淮安……” “叫老子干什么?有屁快放。” “我想吐……” 顾淮安脚步一顿,脸色铁青:“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扔沟里。” “你敢!” 沈郁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用了点力,对皮糙肉厚的男人来说也就是小猫磨牙。 但这位置也太要命。 “你是我男人,领了证的,你就得负责!吐你一身那是看得起你!” 顾淮安被她蹭得一身火气,眼神晦暗不明。 “行,你有种。” 他吐出一口浊气,把人往上颠了颠,快步往家属楼走。 “你等回屋看我怎么收拾你。” 到了宿舍门口,顾淮安一脚踹开门,反手关上,把人往床上一扔。 沈郁被摔得七荤八素,撑着身子刚要爬起来,一道黑影就压了下来。 顾淮安单膝跪在床沿,双手撑在她身侧,眸色沉沉。 “一杯倒的量也敢跟我叫板?动真格的你能受得住?” 沈郁脑子转得慢,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荤腥味儿。 酒精让她胆子大得没边儿。 证都领了,不动才是吃亏。 看着眼前的男色,她咽了咽口水,不知死活地凑过去。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试试?”顾淮安磨着后槽牙,哑声道:“沈郁,这可是你自找的,待会儿要是哭着求饶,老子可不停。” 沈郁这会儿也没个羞臊,盯着他衣服上的风纪扣打转,伸出手就去扒拉。 “废话真多,你是不是不行啊?” 那手指跟带电似的在他喉结处乱挠,顾淮安低咒一声,眼底发红。 这女人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是觉得他是个吃素的和尚? 他一把攥住那只作乱的手,按在枕头上。 沈郁被他按得动弹不得,不乐意了,扭着身子就要挣扎。 衬衫扣子本来就解开了两颗,这一扑腾,大片细腻的白就在顾淮安眼皮子底下晃。 那截腰又细又软,扭得顾淮安心火直冒。 “热死了,难受。”沈郁哼哼唧唧,脚后跟在床单上蹭,“顾淮安,我要洗澡,身上黏。” 刚才那一通折腾,出了一身汗,确实难受。 顾淮安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 这时候要是还压着她办事,那就是禽兽。 可要是不办,证都扯了还能忍住,他觉得自己连禽兽都不如。 “洗,这就给你洗。” 顾淮安松开手,翻身下床,拎起那个新买的搪瓷盆出去接水。 人都挤在食堂,水房里也没人。 顾淮安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在手上,这才把邪火压下去几分。 这婚结的,真他娘的考验定力。 等他端着兑好的温水回来,床上的女人已经把衬衫脱完了,穿着一件背心,正迷迷瞪瞪地扯裤腰带。 顾淮安脚下一顿,盆里的水差点晃出来。 他反手别上门,把脸盆往架子上一搁,过去一把按住她的手。 “行了,别脱了,再脱我看你就不用睡了。” 他把毛巾浸了水,拧得半干,大手捏着沈郁的下巴,对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就糊了上去。 “唔!疼!”沈郁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轻点!当搓泥呢?” “伺候你还嫌手重?” 顾淮安嘴上骂着,手劲儿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仔细地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 擦完脸,又去擦手。 沈郁的手指细长白净,手心有层薄茧,指甲盖圆润粉红,跟他的手一比,黑白分明得厉害。 顾淮安捏着她的手指尖,燥意又有点压不住。 “抬脚。” 沈郁这会儿乖了,听话地抬起一条腿。 顾淮安握着她的脚踝,大拇指在脚心蹭了一下。 沈郁怕痒,缩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动静。 传进耳朵里,顾淮安动作一僵,把毛巾往盆里一摔,溅起一地水花。 “老子就欠你的!” 他胡乱给她擦了两把,扯过军被把人裹成个粽子,连头带脚包得严严实实。 “别给老子撒酒疯!再闹还给我睡地上去!” 沈郁被热气熏蒸过,也舒坦了,在被窝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两分钟就睡死过去。 顾淮安看着睡得没心没肺的女人,气得牙根痒痒。 他低头看了眼自个儿精神抖擞的某处,冷笑一声。 行,真行。 新婚之夜,自个儿动手。 他抓起架子上的脸盆,转身又去了水房。 这回没兑热水,一盆透心凉的冷水兜头浇下。 …… 天还没亮透,沈郁感觉身后热乎乎的。 整个人被嵌在一个怀抱里,一条大长腿正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沈郁睁开眼,脑子还有点断片。 这是哪? 她动了动腰,想离远一点。 “别动。”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沈郁愣住,都不用她想,记忆就自己回来了。 领证、喝酒、耍酒疯、摸脸,还要“试试”。 沈郁脸一红,连脚趾头都抠紧了。 顾淮安把人往怀里扣了扣,低头就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昨晚不是挺狂吗?还要把老子喝趴下?还要试试?” 沈郁吃痛,但不敢动。 “我……我喝蒙圈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淮安哼笑一声,翻身而起,单手撑在她耳侧,将被子掀开一角。 男人赤着上半身,脖子上有一圈牙印,胸口还有几道红印子,格外显眼。 “瞅瞅,谁干的?”顾淮安指了指胸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昨晚跟野猫打了一架。” 沈郁心虚地移开视线。 “蚊子吧?” 顾淮安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家蚊子长五个指头还有一圈牙?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 手掌下的肌肉硬实火热,随着呼吸起伏。 沈郁手心发烫,想抽回来,被他死死按住。 “顾……顾淮安,大早上的,别冲动。” 沈郁咽咽口水,“咱们来日方长,那个,你今天不出操啊?” “怂什么?” 顾淮安低下头,鼻尖蹭过她的脸,声音压得低,莫名有股骚劲儿。 “老子冲了一宿凉水澡,沈郁,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等晚上关了灯,连本带利让你还回来。” 说完才松开她,翻身下床。 沈郁赖在床上,看着男人套上作训服。 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肌肉紧实,每个动作都透着军人的利落劲儿。 这身材,这体力,要是真到了晚上…… 沈郁突然觉得腰有点酸。 还没开始就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 顾淮安穿戴整齐,衣领正好盖住牙印。 他扣好腰带,回头瞥了眼还在床上发愣的沈郁,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铁皮盒子。 “那里头有券和票,自己去食堂吃饭,想买什么自己去服务社。别给我省钱,老子养得起。晚上早点洗干净等着。” ------------ 第十六章 谁家好人把钱留着长毛啊? 顾淮安前脚刚走,沈郁后脚就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 不看则已,一看惊人。 满满一盒大团结加上一堆平时见都见不着的票证。 全国通用的粮票、肉票,还有几张紧俏的工业券和侨汇券。 沈郁直咂吧嘴。 这顾淮安心眼倒是实诚,家底儿全都摊这儿了,就不怕她卷款跑路? 不过转念一想,沈郁嘴角一勾。 她这人向来奉行一个准则: 男人赚了钱就是给老婆花的,不花留着长毛还是等着给小的? 沈郁动作麻利地洗漱完,从那一堆票里抽出几张常用的,把铁盒重新往柜子深处一塞,昂首阔步出了门。 这会儿早饭时间刚过大半,食堂里人还不少。 沈郁一进去,原本嗡嗡的说话声明显低了下去。 经过昨晚那一出“醉酒摸脸”,再加上顾淮安今早黑着脸出操,被传出了八百个版本。 有人说她是梁山好汉转世的女中豪杰,有人说她是没规矩的乡下野丫头。 更有甚者,说顾团长娶了个山上下来的狐狸精。 沈郁只当没听见,打了二两粥和一个菜团子,找了个空座坐下。 刚咬了一口菜团子,对面光线一暗。 “哎,妹子,这儿没人吧?” 沈郁抬头。 面前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嫂子,手里端着个大海碗,里面全是杂粮糊糊。 “坐。” 那嫂子一屁股坐下,凑过来搭话:“我叫王桂英,一营长家的。妹子,你昨晚可真给咱们军嫂长脸!” 沈郁说:“也是喝多了,让嫂子见笑了。” “笑话啥?那是本事!咱当军嫂的,要是没点胆量,过年联欢都得被那帮大老粗欺负。” 王桂英犹豫两秒,还是没忍住:“不过大家伙给你起了个号。” “啥号?酒鬼?” “沈一杯。” 沈郁哭笑不得。 行吧。 沈一杯就沈一杯,总比叫什么“沈软蛋”听着威风。 两人就着咸菜闲聊了几句,王桂英是个热心肠,几句话下来,两人也算混了个脸熟。 吃过饭,沈郁顺便问了句去服务社的路。 “巧了,我也要去打瓶酱油。”王桂英把碗一收,豪爽道,“走,嫂子带你去认认门。” 两人出了食堂,一路往家属院东头的服务社走。 路上遇到不少人,眼神都往沈郁身上瞟。 有好奇的,有惊艳的,也有昨天孙彩云那波人,撇着嘴等着看笑话的。 沈郁大大方方让人看。 看一眼又不掉块肉,还得夸她长得俊。 服务社比县里的供销社小点,但东西全。 那是专门供部队内部的,不用工业券,有些紧俏货凭军官证就能买。 沈郁一进门,直奔布匹柜台。 顾淮安那宿舍跟个和尚庙似的,除了绿就是白,看着就没那股子过日子的热乎气。 “嫂子,你看这块碎花的咋样?”沈郁指着一块天蓝色带细白碎花的棉布问,“做个窗帘,再做个桌布,屋里也能亮堂点。” 王桂英一看那料子,嘶了一口气。 “这可是细棉布,五尺得一块多钱呢!窗帘随便扯点粗布就行了,这也太糟践东西了。” 沈郁摸了摸兜。 糟践? 顾淮安把钱给她,是为了让她吃苦的? 她又不是来这儿参加变形计的。 “不碍事,淮安说了,让我按着自己心意拾掇。” 沈郁冲售货员招手:“同志,这块布给我扯十尺。再拿两块那个粉色的毛巾,还有那对红枕巾。” 售货员看沈郁出手这么阔绰,眼睛都亮了。 “好嘞!十尺细棉布,两块毛巾,一对枕巾,一共三块八毛,布票三尺。” 沈郁数着钱票,旁边几个挑拣瑕疵布的家属看得直咋舌。 “这顾团的新媳妇也太敢花了,手缝这么大?” “少说两句吧,人家顾团津贴高,乐意宠着,咱眼红也没用,命不好呗。” 正说着,门口风铃一响,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你是顾团长家的新媳妇吧?” 沈郁回头一瞧。 进来两个穿着文工团绿军装的女兵。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段高挑,皮肤挺白,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看着确实比一般家属都洋气。 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下巴抬得太高,拿鼻孔看人。 王桂英在旁边扯了扯沈郁的袖子,小声咬耳朵:“这是赵雪丽,文工团的。之前政委想把她和顾团凑一对儿来着,顾团没搭理。” 哦,情敌啊。 赵雪丽走到跟前,视线在沈郁身上停留片刻,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长得确实是好,狐媚子样。 听说是个乡下孤儿,怪不得花钱大手大脚的,除了这张脸,也就剩这点子俗气了。 “我是文工团的赵雪丽,和顾团长是老战友了。” 赵雪丽朝她伸出手:“听说你是从向阳大队来的?那地方我还去演出过,苦得很,也难为你了。刚出来,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吧?” 沈郁没接那个茬,也没伸手。 把刚买的布往怀里一抱,点头道:“是挺苦的,不过现在好了,淮安怕我受委屈,把津贴本都给我了,我正愁这钱花不完呢。” 赵雪丽面色一变。 津贴本都交了? 顾淮安还是个耙耳朵? “淮安哥就是大方。” 赵雪丽改了口:“不过妹子,他那是拿命换的钱,咱们做女人的,得学会过日子,细水长流。这窗帘都要用细棉布,是不是有点太……” “太什么?”沈郁截断她的话头,似笑非笑。 “太不拿他的血汗钱当回事了。” 赵雪丽叹道:“我在文工团虽然有津贴,平时连瓶雪花膏都舍不得买。你这刚来就这么大手大脚,要是让淮安哥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周围几个家属也跟着点头。 确实,这年头谁家不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沈郁乐了。 “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淮安把钱给我,那就是让我花的。我要是省着不花,穿得破破烂烂,那是打他的脸,显得他顾淮安连个媳妇都养不起。” 这话说的半个服务社都能听见。 “再说了,他拼死拼活赚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我要是这也不买那也不买,那他这拼命还有什么劲头?” “您既然这么会过日子,心疼钱,那您还是把这套留着跟您以后对象说吧。我家淮安就喜欢看我花钱,说看着心里痛快。” 赵雪丽被怼得一愣,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嘴皮子这么利索,还敢当众把顾淮安那些私房话说出来。 简直不知羞耻!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也是好心提醒。” “好心我领了,不过这手还是别伸太长。” 沈郁笑眯眯地把话堵死,“毕竟这是我们家事,您一个外人,管多了容易让人误会。” 她眼神在赵雪丽身上转了一圈,轻飘飘地补了一刀: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惦记别人家男人兜里的钱,想替别人家男人管家呢。” ------------ 第十七章 能兜住? 惦记别家男人? 这帽子扣下来,那是妥妥的作风问题,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赵雪丽一口气没上来,“淮安哥”在嘴里滚了几圈,硬是没敢再叫出口。 她爹是师部老干部,她从小就是大院里的一朵花,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什么时候被人当众这么扒过皮?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赵雪丽咬着牙憋出这么一句,恨恨地瞪了沈郁一眼,拉着同伴转身就走,连东西都没买。 沈郁看着那背影,轻嗤一声。 就这点道行,还想跟她斗? 王桂英在旁边听得那叫一个解气。 这赵雪丽平时在服务社买东西都要插队的,大家早看不惯了。 王桂英:“妹子,你这嘴可真厉害!” 沈郁又变回了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媳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想给我添堵,那就得做好被堵回去的准备。” 王桂英见她云淡风轻,心里也高看了一眼。 原本那点看热闹的心思淡了,倒是真心觉得这姑娘既有模样又有脾气,配得上顾团长。 两人又逛了一圈,沈郁把针线脑和一些零碎都置办齐了。 回到筒子楼,已经快中午了。 沈郁哼着歌,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原主女红了得,沈郁虽然没干过,可肌肉记忆还在,上手飞快。 没一会儿工夫,窗帘和桌布就有了雏形。 她把窗帘挂在窗户上,宿舍一下子便多了几分温馨的女儿家气息。 门锁一响。 顾淮安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铝饭盒。 他一进屋,脚步顿住。 窗户上挂着娘儿吧唧的蓝碎花帘子,桌上铺着同款桌布,一束野花被插在洗干净的罐头瓶里,摆在正中间。 尤其是床上那对大红鸳鸯枕巾,显眼得要命。 顾淮安嘴角一抽。 “怎么着?这是要把盘丝洞搬我这儿来了?等着吃唐僧肉呢?” 他把饭盒往桌上一搁,大马金刀地坐下,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沈郁身上。 沈郁正在摆弄那个新买的红皮暖壶,闻言白了他一眼。 “什么盘丝洞,这叫生活情调。你看这屋里以前跟个防空洞似的,也不知道你怎么住得下去。” “当兵的有个窝就行,哪那么多讲究。” 顾淮安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也没看是谁的,仰头灌了一大口凉白开。 他看着沈郁忙前忙后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别说,虽然看着花哨了点,但这屋里有了这点颜色,确实顺眼了不少。 尤其是那个在他屋里转悠的女人。 沈郁问:“赵雪丽去找你告状没?” “谁?” “赵雪丽啊,文工团那个。人家今天可是气坏了,说我不拿你血汗钱当回事,让你不高兴了。” 顾淮安放下杯子,仔细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实在是对不上号。 “没印象。” 他是真没印象。 每天团里那么多事,还要操心那帮兵蛋子的训练,哪有空记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名字? “真的假的?”沈郁不信,“人家可是一口一个淮安哥。” 顾淮安懒得理她,开始解衣扣:“你收拾完没有?收拾完好办事。” 沈郁顿时脸发烫。 “大白天的办什么事?这日头还没落山呢!” 顾淮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我让你赶紧把这些破烂收拾好,少叮叮当当的,我要睡个午觉。昨晚被你这酒疯子折腾得一宿没睡好,你当我是铁打的?” 沈郁:“……” 行,是她思想龌龊了。 饭后,顾淮安也没闲着。 属于顾淮安的那张结婚证被沈郁放进新买的木头相框里,指挥他钉钉子。 “往左点……不对,高了,再低一丢丢。” 沈郁盘腿坐在床上,瞎指挥。 顾淮安手里拿着钉子,回头瞪她:“就这一块破框子还讲究个高低?挂墙上不掉下来不就行了?” 能答应让她钉就不错了。 他就没见过谁家把这张纸摆出来挂着看的。 “那不行,得美观。”沈郁坚持,“生活得有仪式感。” “屁的仪式感,穷讲究。” 嘴上骂骂咧咧,钉子老老实实挪到了沈郁指定的位置。 相框挂好,就在那张军用地图边儿上。 一边是山河家国,一边是红底双人照。 顾淮安拍了拍手上的灰,盯着那照片看了一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难听的。 他就着脸盆里的水洗了个手,一转头,正好看见沈郁正鬼鬼祟祟地把一个网兜往衣柜深处塞。 做贼心虚的样儿勾起了顾淮安的坏心思。 “藏什么呢?” 他几步过去,仗着身高腿长,一把按住柜门。 沈郁护食似的挡在前面,“管我呢,你别看。” “买的时候都让我挑了,这会儿又不让看了?”顾淮安把沈郁圈在怀里,充满压迫感地低头逼视,“拿出来。” 沈郁瞪他:“这是女人东西!” “啧,都抱着睡一宿了,摸都摸了个大概。” 顾淮安根本不讲理,伸手直接把那网兜勾了出来。 两件薄得可怜的小衣掉了出来。 一件绣着大牡丹,一件是小碎花。 在这个年代,这款式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布料少得可怜,看着都勾人。 顾淮安两根手指拎起那件小衣,眼神深暗。 “这玩意儿能兜得住?” 他声音低哑,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沈郁挺翘的胸前,像是在目测尺寸。 沈郁一把抢过衣服:“这就是我的码!刚好!” 顾淮安身子顺势往前一压,把沈郁抵在柜门上,手悬在她腰侧,虚虚比划了一下。 “以后多吃点好的,这点分量不够我一只手抓的。这衣服我看也别穿了,省得还得脱,麻烦。” “顾淮安!” 沈郁气急败坏地踩了他一脚。 这人是流氓头子转世吧! 顾淮安由着那只穿着白袜子的脚在自己军靴上不痛不痒地碾了一下,不再逗她。 把那两块布料扔一边,准备往床上躺。 他是真困了。 刚沾着枕头边,还没来得及闭眼,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门板被敲得震天响。 顾淮安烦得抓起枕头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顾团!顾团长!” 门外传来警卫员小张的大嗓门。 沈郁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自己过去开门。 门一开,小张一头汗地冲进来,差点撞到沈郁身上。 “嫂子!快!政委让你们赶紧去团部一趟!” 顾淮安坐起来,一脸的不耐烦,伸手去摸床头的烟盒。 “天塌了还是鬼子进村了?老子刚眯两分钟。” 小张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沈郁,欲言又止。 “有话就放。”顾淮安叼着烟,没点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调查组回来了,政委让您务必把嫂子带过去。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调查组还带回来个人。”小张瞄了沈郁一眼,“说是重要证人。” 顾淮安一顿,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两指夹着。 “证人?哪个坟圈子里扒出来的证人?” 沈郁心里有了数。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被叫作“证人”从向阳大队带回来的,除了那几个烂人,也没别人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那个只会撒泼的赖寡妇,还是一肚子坏水憋着想要把她骨髓吸干的王大山。 “行了,知道了。” 顾淮安翻身下床,也没穿那件正经的军装外套,就穿着件跨栏背心,抓起挂在墙上的军帽往头上一扣,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边眉眼。 “走,去看看。” 沈郁也不含糊,换了鞋跟在他身后。 她倒是不怕。 结婚证都揣兜里了,别说是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调查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顾淮安名正言顺的媳妇。 ------------ 第十八章 我就喜欢大老粗 三人到了团部办公楼。 还没进那间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陆建国的训斥声。 “办的什么事?不核实清楚就把人带进来?” “这是部队,不是在大街上唱戏!” “报告。” 顾淮安喊了一声,也没等里面回应,推门就进。 陆建国站在桌后,两个干事低头挨训。 墙角椅子上坐着个男人,穿着蓝布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 听见动静,男人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沈郁挑了挑眉。 林齐川看到顾淮安,视线在他背心上扫过,又瞟到沈郁身上。 这一瞟,心里酸水都要冒出来了。 沈郁穿着白衬衫,工装裤,腰身收得细。脸上干净,没有了唯唯诺诺,娇俏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才跟了这个当兵的多久?一天?两天? 她就变了个人似的! 这原本该是他的女人! 林齐川心里不是滋味,往前走了两步。 “沈郁。”他开口,“我就知道你是一时糊涂。” 沈郁没理他,站在顾淮安旁边。 林齐川指着顾淮安,“你就为了几百块钱,自甘下贱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哪种人?”顾淮安反问,“把舌头捋直了,把话给老子说明白。哪种人?” 林齐川是怕他的。 但他想到这是团部,有政委在,有调查组在,这大老粗不敢真动手。 于是他梗着脖子说:“兵痞!你就是个兵痞流氓!仗着一身皮欺负老百姓!” 顾淮安笑着点了根烟,看向陆建国:“老陆,这就是‘证人’?” 陆建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也觉得这事办得糙。 调查组那俩干事也是冤枉。 他们去了向阳大队一圈回来,刚要出村就被林齐川堵住了。 这小子说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和受害者,非要跟着来当面揭穿沈郁的真面目。 那俩干事也没辙,为了把事情搞清楚,只能先把人带回来。 “顾淮安同志,注意态度。” 旁边的陈组长黑着脸开了口,他刚挨了陆建国的训,这会儿急需找回点场子。 “我们是接到实名举报,还有向阳大队王支书的签字说明。你的结婚报告虽然批了,但程序上有问题。” 顾淮安吐出一口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什么问题?” “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陈组长拿出一份材料,“王大山实名指控,沈郁在离村前,利用烈士子女身份进行道德绑架,并伴有暴力威胁手段,敲诈勒索集体财产四百元。” 沈郁笑了,“敲诈?” “笑什么!严肃点!这是审查!”陈组长拍桌子。 “我笑你们是非不分呢。” “您是管调查的,算数应该不差吧?我拿了四百块,那是我爹的抚恤金,按标准一个月五块钱。” 她伸出手指,一个个地数过去。 “我爹六三年没的,到现在一九七六年,十三年了,一年六十块,十三年就是七百八十块,” “我来向阳大队八年,就是四百八十块钱,我只拿回了四百块,还给大队省了八十块。” 沈郁抓起那份材料,问道: “烈士子女拿回自己的活命钱,少拿了都算我大度,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敲诈了?王大山那个老王八贪了我的钱盖大瓦房,没人查他贪墨,反倒来查我拿回自己的钱?” “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公社,把账本翻出来,当着全公社社员的面,一笔一笔地对一对?” 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王大山只说那是集体预留款,没说是常年的抚恤金积压。 “这……这是你的一面之词,具体账目我们需要核实。”陈组长的气势弱了三分。 “那你们去查呀!我就在这等着!” 见势头不对,林齐川急了。 要是经济问题查不实,那沈郁就要飞了! 他跳出来:“那钱的事先不说!你跟他私奔是事实!” 林齐川也是急红了眼,“对!你这是搞破鞋,是不正当男女关系!” 沈郁眼神凉凉地落在林齐川身上,看得林齐川脸上莫名一疼。 顾淮安眯起眼,嘴里的烟蒂被咬扁。 他突然站起身。 大高个子带着一身的煞气,吓得林齐川一屁股跌回椅子里。 顾淮安几步走到林齐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森冷: “小子,你那是从哪个粪坑里刚吃完饭出来的?嘴这么臭?” 林齐川吓坏了,只能继续对着沈郁喊。 只要这会儿挺住了,把沈郁弄回向阳大队,人也是他的,钱也是他的! “沈郁,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我是读书人,咱们是一路人。” 沈郁抱着胳膊,“谁跟你是一路人?” “我能带你进城,教你念书。咱们能谈文学,谈理想,咱俩有共同语言。”林齐川急切地说,“他个大老粗懂什么?除了打仗还会干什么?” “我就喜欢大老粗。”沈郁说。 顾淮安笑:“听见没?酸秀才。” 他抬手就在沈郁那张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把。 “你告诉他,咱俩有没有共同语言?” 沈郁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害臊。” “臊什么?昨晚咱们不是聊挺好?” 顾淮安看着沈郁,“彻夜长谈的,我看挺通顺。” “咳咳咳!” 陆建国正在喝水,一口全喷了出来,喷了对面陈组长一脸。 “顾淮安!混球玩意儿!嘴上没个把门的?” 陆建国老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被臊的。 沈郁脸也腾地一下红了。 这死男人! 什么场合都敢开车!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被他说得好像两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似的。 但戏都演到这儿了,她也不能掉链子。 沈郁忍着掐死他的冲动,把脸往顾淮安胸口一埋,锤他一拳。 “当着外人,你说这些干嘛。” 林齐川破防了,脑子里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你……你们……简直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奸夫淫妇!我要告你们!” “够了!” 陆建国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搪瓷茶缸重重往桌上一磕。 “这里是团部!不是菜市场!人家领了证,是合法夫妻。你在这大吵大闹,污蔑军婚,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领……领证了?” 林齐川傻了眼。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两人动作这么快。 不是还在政审吗?不是有举报信吗?不是还要调查吗? 怎么就领证了? 那他这趟来,不是送人头吗? “不可能!”林齐川大喊,“是假的!沈郁肯定是被逼的!他手里有枪,沈郁不敢反抗!” 顾淮安没了耐心,掏出沈郁那张结婚证,往桌上一拍。 “看清楚了,昨儿领的,我持证上岗,睡我自己媳妇,这要是作风问题,那你让你爹妈也都别过了!” 陈组长看着那张结婚证,冷汗都下来了。 这程序虽然有点不对,但这证是真的啊! 有了这张证,乱搞男女关系就成了笑话,私奔就成了正常的夫妻随军。 “还有问题吗?”顾淮安眯着眼问。 “没、没有了。”陈组长擦了擦汗。 顾淮安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摇电话就拨。 “给我接保卫科。” “你要干什么?”陈组长惊道。 顾淮安对着话筒冷声道:“我是顾淮安。团部有个人闹事,诬告现役军官,骚扰军嫂,带几个人过来,把人给我拖出去。” 林齐川一听,心里发慌。 这搞不好要坐牢的,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我不告了!我不告了!放我走!我要回家!” 林齐川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冲。 顾淮安长腿一伸,踩在门框上拦住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团部是你家炕头子?” “不是要告我,还要带我媳妇走?” “小张!” 门外的小张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冲了进来。 “到!” “先带禁闭室冷静冷静,等什么时候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再送去公社派出所,让他们看着办。” “是!” 顾淮安拉起沈郁的手,也不管陆建国还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走了,回家睡觉,困死老子了。” “哎!等等!” 陆建国喊住他:“这就走了?调查组这……” “让他们去接着查!” 顾淮安头也不回,声音从门外飘进来,狂得没边儿。 “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子就把这团部给拆了当柴烧!” ------------ 第十九章 原书里的男主角 沈郁被他拽着出了办公楼,他腿长步子大,沈郁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慢点!你属驴的啊?” 沈郁喘着气抱怨,“你刚才那是说什么呢!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彻夜长谈,也不怕闪了舌头。” 顾淮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没谈?” 日头正毒,晃着人眼。 男人嘴里叼着那根没抽成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兵痞劲儿又上来了。 “昨晚谁那是抱着我不撒手,又啃又咬?还在老子脖子上留了一圈牙印?” 沈郁一噎。 这茬还过不去了是吧? “那是意外,大不了让你咬回来呗。” 顾淮安哼笑一声,视线在她脖颈上扫了一圈。 “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回去好好谈谈。” 他低头凑近:“沈郁,我看你这就是嘴上是贞洁烈女,心里是野得很。” 顾淮安突然伸手,一把将沈郁打横抱了起来。 沈郁吓了一跳,两条腿乱蹬。 “放我下来!” “再蹬就把你扔泥地里。” 顾淮安这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这一路走得招摇过市。 也不管路过的小战士和家属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模样,抱着人就往家属院走。 周围几个路过的军嫂瞧见这场面,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赶紧把孩子眼睛捂上,自己却从指头缝里偷瞄。 沈郁脸皮再厚也遭不住这场面,张口就骂:“顾淮安你大爷!” 这一骂还把他骂高兴了。 轻声细语的才没劲。 “我是你男人,叫声好听的,没准晚上能轻点。” “轻你个头!我今晚还要睡地铺!” “想得美,今儿你要是敢下床,老子就把你腿打折。”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 吵吵闹闹的声音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地细碎的金光。 林齐川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纠察兵架着往外拖,正好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自诩读书人,将来是要去城里的,村里人都夸他是文曲星,何曾这般狼狈过? 可眼下他除了无能狂怒,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刚转过弯,迎面撞上一队正在修整花坛的战士。 带头那个正蹲在地上抹泥灰,听见脚步声,立马站起来,顾不上拍手上的土,立正敬礼。 “团长!” 声音洪亮,一板一眼的。 顾淮安脚步微顿,也没放下沈郁,就这么大剌剌地回了一句:“嗯,弈秋,干活呢。” 沈郁听这名儿耳熟,忍不住从顾淮安怀里探出个脑袋。 面前的小战士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两兜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身板挺拔,五官端正清秀,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跟顾淮安这种一身匪气的“鬼见愁”简直是两个极端。 沈郁脑子里过了一圈,眼睛亮了。 程弈秋! 原书里的男主角,现在的班长,未来的军区大首长啊! 书里写过,顾淮安出意外后,就是这人临危受命,顶住了压力,一步步从基层爬上去,最后成了威震一方的大佬。 而且这人是个死脑筋,最讲原则,但也最重情义。 这可是条还没长成的金大腿啊! 沈郁眼神黏在程弈秋身上没挪窝,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怎么提前搞好关系。 以后万一顾淮安这棵树倒了,这可是最好的乘凉地儿。 程弈秋被沈郁盯得浑身不自在,目不斜视,尽量不去看团长怀里那个娇艳的过分的小嫂子。 顾淮安察觉到怀里人不对劲。 刚才看林齐川那是嫌弃,现在看这个小白脸,那眼神热切得恨不得扑上去? 他颠了颠怀里的沈郁,“让让道,老子还要回去哄媳妇儿睡觉。” 程弈秋侧身让开一步,视线垂向地面:“团长慢走。” 沈郁却不想就这么走了。 机会难得,必须刷个脸熟! 她伸出一只手,笑盈盈地冲程弈秋挥了挥: “程班长啊!我是你嫂子沈郁,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坐坐,帮我也进步进步思想呀!” 程弈秋被这点名弄得一愣,抬头看了沈郁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子通红:“嫂子过奖了,是团长教得好。” “那是,他虽然脾气臭,但在带兵上还是……” “啪!”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沈郁被打懵了,猛地抬头,对上顾淮安那双要把人吃了的眼。 “顾淮安你打我干嘛!” 当着未来大佬的面被打屁股,她不要面子的啊! “打醒你个不知死活的。” 顾淮安冷笑一声,“想进步找我啊,我手把手教你,床上床下,保准让你从里到外都通通气。” 程弈秋:“……” 这话说得露骨又浑然,年轻的班长拿着小铲子,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团长这路子太野,他这颗红心实在承受不住。 沈郁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一拳:“当着外人你胡咧咧什么!程班长人家是正经人!” “哦,他是正经人,老子就是流氓?” 顾淮安这下是真来劲了,“沈郁,你这过门还没两天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怎么着,嫌老子粗,想换个细皮嫩肉的?” 这话越说越不像话。 程弈秋再淡定也站不住了,赶紧敬了个礼,结结巴巴道:“团、团长,嫂子,我去那边铲点土!” 说完,也不等顾淮安回话,一溜烟跑了。 沈郁看着那背影,笑出声:“你这团长当得怎么跟个恶霸似的。” “笑?还笑?” 顾淮安收回视线,看着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 刚才她看程弈秋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他不爽。 他脚下生风,几步冲进了筒子楼。 “哎!你慢点!颠死我了!” “颠死拉倒,省得你那双眼珠子到处乱飘。” 一直走到二楼拐角,顾淮安才把人放下来。 脚刚沾地,沈郁就被他抵在了墙上。 楼道里光线昏暗,顾淮安单手撑在她耳侧,混不吝的野劲儿全上来了。 “相中那款正经的了?” 他捏捏沈郁的脸,语气危险。 “木头桩子,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你喜欢那种?” 沈郁被他圈在怀里,听出了那一缸子酸味,有些好笑。 “我就看人家一眼,你至于吗?人家那是未来……那是好苗子。” “好苗子?” 顾淮安嗤笑,“苗子再好也是嫩草。沈郁,你既然进了老子的门,眼珠子就给老子放正了。” “那种生瓜蛋子懂什么?除了喊口号就是叠被子。” “只有老子这种野路子,才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快。” 热气喷洒在脸上,沈郁脸蛋子滚烫,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男人,说起骚话来简直不要脸! ------------ 第二十章 老公~ 回到宿舍,沈郁背靠着门板,视线落在顾淮安身上。 领口两颗扣子一解,顾淮安就像是卸下了一层枷锁,脖颈上的青筋随着呼吸起伏,看起来野性难驯。 “看够没?” 顾淮安把帽子往墙上一挂,回头睨她,“刚才咋咋呼呼的,这会儿哑巴了?” 沈郁没理会他的调侃,脑子里转的全是刚才在团部的那一幕。 那是团部,是讲纪律的地方。 顾淮安又是拍桌子又是摔电话,还叫警卫连抓人,简直无法无天。 可那陆政委虽然嘴上骂得凶,实际行动全是护犊子,连个处分都没提,就这么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这要说没点猫腻,鬼都不信。 “顾淮安,”沈郁眼珠子一转,凑过去,“那个陆政委,跟你关系不一般吧?” 顾淮安走到脸盆架边,撩起水洗了把脸,随手抓过毛巾擦了擦,“想知道?” 沈郁点头如捣蒜:“想啊!说说呗,到底什么路数?我好歹也是家属,得知道咱家的‘政治资源’不是?” 顾淮安嗤笑一声。 “老陆以前是我爹的警卫员,过命的交情,替我爹挡过枪子儿,半条命都扔在战场上了。我小时候,是在他脖梗子上骑大马长大的。” 沈郁倒吸一口凉气。 他爹的警卫员? 这年代能配警卫员的,那级别…… 她猜到这男人有点背景,毕竟年纪轻轻能当上主力团长,没点根基是不可能的。 但她没想到这根基这么硬! 怪不得他在团里这么横,这就是顶级军二代的底气? 沈郁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兵痞气的男人,心思活泛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找了个厉害的保镖,现在看来,这是找了个太子爷啊。 在这个年代,有这种通天的背景,只要不作死,那基本就是横着走。 她想做生意、想搞钱、想在这个特殊年代混得风生水起,这不就是现成的护身符吗? 一想到这里,沈郁眼神都变了。 “哎呀!” 沈郁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八百度,几步窜过去,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大高个按在了椅子上。 “老公累了吧?团里事儿那么多,还要操心我的事,真是辛苦你了。” 顾淮安被她这一声娇滴滴的“老公”喊得头皮发麻。 那是南边儿的叫法,他们这儿不兴这么叫。 但听着怎么就那么顺耳呢? 他挑眉看着突然变得殷勤的小女人,似笑非笑:“沈郁,你这脸变得比川剧还快。刚才还骂我?这会儿成老公了?” “那是情趣,你不懂。” 沈郁绕到他身后,小手搭在他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捏了起来。 “这个力道行不行?舒服吗?” 顾淮安眯起眼,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难得的优待。 这女人还真是狗腿得很。 一听说老陆跟家里的关系,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不过,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往下点。” 顾淮安大爷似的指挥。 沈郁从善如流,手指顺着斜方肌往下滑,按捏着他紧实的后背肌肉。 “老公啊,” 沈郁凑到他耳边,又开始作死,“你说咱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能在大院里横着走啊?” 顾淮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沈郁整个人就失了重心,惊呼一声,直接跌坐在了他大腿上。 顾淮安单手扣着她的腰,黑沉沉的眸子锁着她,笑道:“想生孩子?这大白天的,沈同志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沈郁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谁心急了!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你懂不懂!” “我不懂比方,我只懂实干。” 顾淮安的大手在她腰侧暧昧地摩挲了一下,“程弈秋那种生瓜蛋子,除了叠被子方正点,还会干什么?到了床上,估计连怎么脱裤子都得打报告。” “我不一样。” 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语气骚得没边儿,听得沈郁小腹一抽。 “老子不用打报告,无师自通,指哪打哪。不管是什么地形,山地、丛林、还是沼泽地,老子都能给你蹚平了。” 沈郁:“……” 救命! 什么山地沼泽地,这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偏偏他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沈郁这下是真怂了。 她是嘴强王者,实战青铜。 “你……你流氓!” 她扭着身子想下去,可那条铁臂箍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她在上面乱动,顾淮安在下面受罪。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谁知道这小娘皮身上又软又香,坐在他腿上磨磨蹭蹭的。 顾淮安眼神一暗,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按住沈郁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面前一压。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都缠在一块儿。 顾淮安眼里的火苗子跳得人心惊肉跳,盯着她颤动的睫毛,不屑道:“怂了?” 沈郁喉咙发干。 她是想抱大腿,没想现在就献身啊。 这大白天的,筒子楼隔音又差,万一弄出点动静,以后她还怎么在军属院混? 顾淮安这话说得混账,沈郁刚想反驳两句,外头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男人啧了一声,松开扣在沈郁腰上的手,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等着。”顾淮安嗓音哑得厉害,“老子先去办正事。” 沈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身捞起挂在墙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兵痞劲儿敛了去,重新变回了那个冷硬的团长。 “……去哪?”沈郁下意识问了一句。 “带队拉练。”顾淮安整理着风纪扣,语气里透着股欲求不满的躁意,“那帮兔崽子皮紧了,得给他们松松。” 沈郁无语。 合着狠话放了一箩筐,最后还得去操场上撒火? 顾淮安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眼神在她身上上下刮了一遍: “别到处乱跑,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去招惹什么小白脸,腿打折。” 沈郁抓起枕头就砸过去:“那是为了进步!你懂个屁!” 顾淮安单手接住枕头,随手扔回床上,转身出了门。 门关上那一刻,还能听见他低沉的笑声。 沈郁对着门“哼”了一声,转身扑向了放在柜子里的铁皮盒子。 除了顾淮安那一沓钱票,还有她的四百块零三毛。 沈郁两眼放光,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数钱。 “四百,加上顾淮安给的一百二,还有这一堆票……” 沈郁数的心花怒放:“姐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一斤猪肉才七毛钱的年代,这是一笔真正的巨款! 等过两年政策松动,这就是她的启动资金。 不管是南下倒腾电子表,还是去深市圈地皮,这五百块都能翻成五百万、五千万! 沈郁把钱票重新收好,又想起来刚才遇到的那个程弈秋。 既然未来的大佬在这儿,那未来的大佬夫人呢? 沈郁努力回忆着那本被她翻得皱皱巴巴的小说。 原书里提过,大佬夫人叫邓沁,一开始是个卫生院的小护士。 性格那是出了名的软包子,加上家里成分有点瑕疵,谁都能捏两下,前期被同事欺负得够呛,后来遇到程弈秋才慢慢立起来。 沈郁眯起眼。 软包子好啊。 ------------ 第二十一章 没伤着根本吧? 这年头,雪中送炭的情分那是金不换。 要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拉邓沁一把,哪怕只是替她出个头、撑个腰,这闺蜜情分不就铁了吗? 往后日子长着呢,只要这枕边风一吹,她也能在程弈秋那儿讨个好。 沈郁打定主意,明儿个得找个由头去卫生队晃晃。 哪怕装个头疼脑热,也得把这层关系搭上。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哄好家里这位。 想起顾淮安那混不吝的样,沈郁就有点牙根痒痒。 但他看起来背景深不可测,又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根本,该顺毛的时候还得顺毛。 俗话说得好,要想公鸡下蛋那是做梦,但要想让男人听话,那就得对他扔糖衣炮弹。 沈郁跳下床,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又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锁骨露出来一点,不多不少。 太正经了那是妇女主任,太露骨了那是女流氓,就得是这种似露非露的才最要命。 “不就是比流氓吗?谁怕谁。” 沈郁冲着镜子里的美人抛了个媚眼,“拿下!” …… 烈日当空,一群光着膀子的兵蛋子正在泥地里摸爬滚打。 顾淮安没下场,嘴里叼着根草根,蹲在单双杠上面盯着下面看。 “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没吃饭?”顾淮安吐掉草根,骂了一嗓子,“三班长,带他们再冲两圈!少一圈晚上别吃饭!” “是!” 陆建国手里拎着个水壶,慢悠悠地溜达过来,仰头喊他,“下来,歇会儿,跟你说个正事。” 顾淮安翻身跳下来,两米多高的高度落地无声。 他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过水壶仰头猛灌了一口。 “调查组那边我又压了一次,林齐川那边估计不敢再翻供了。”陆建国看着顾淮安,“沈郁那丫头看着是个娇气的,骨子里倒是跟你有点像,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顾淮安拧上水壶盖,想起那女人张牙舞爪、稍微一碰就哼哼唧唧的样子,笑了笑。 “像个屁。” 他把水壶扔回给陆建国,“那就是个顺杆爬的猴精。” 陆建国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子,嘴硬心软。 要是真觉得人家烦,早把人拎着领子扔出去了,还能容她在宿舍里挂花窗帘,在团部里大闹天宫? “行了,别跟我这儿装样。”陆建国收起笑脸,正色问道,“你领证这事儿,家里说了没?” 提到“家里”,顾淮安眉眼冷了几分。 从兜里摸出火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没说。” “你得说一声。”陆建国皱眉,“那是你爹。” “我娶媳妇,关他屁事。”顾淮安吐出一口青烟,“他管好他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你爹那个脾气你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你在山沟里找了个村姑娘,还先斩后奏,到时候有你受的。” “受着呗。”顾淮安弹了弹烟灰,“天高皇帝远,他还能把手伸到这儿来拆我的床?” “他要是真派人来抓你回去呢?” “那就让他派,我看谁敢动老子。” 陆建国劝不了,摇头走了。 这父子俩,就是两头倔驴,碰上了非得顶个头破血流。 快到晚饭点,沈郁跑到铁丝网外头。 风吹着白衬衫,显出身形。 正踢正步的方阵乱了套。 “向右——看!” 那一排脑袋唰地往右转,眼珠子全黏在铁丝网边上那道白影上,步点也没踩准,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一声暴喝炸响。 有个兵喊了一嗓子:“报告团长,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滚蛋!那是你能看的?”顾淮安几步跨过去,照着领头排长的屁股踹了一脚,“把你那眼珠子抠出来!” 排长被踹得歪了一下,嬉皮笑脸的:“团长,嫂子来看你了!” 顾淮安回头,隔着老远跟沈郁对上了眼。 那女人也不怵,笑盈盈地冲他挥了挥手。 顾淮安舌尖顶了顶上颚,把帽子扣回头上,黑着脸大步走过去。 一身的汗味儿裹着热浪扑面而来。 他背心湿透了,贴在脊梁骨上,透出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块。 沈郁看得眼睛发直。 这人浑是真的浑,性感也是真的性感。 比她在会所见过的那些擦脂抹粉的小鲜肉可强太多了。 “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 顾淮安松开铁门链子让她进来,眼神在她那单薄的白衬衫上狠狠刮了两下,“这地儿是你能来的?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你也不嫌臊得慌。” “我来接你啊。”沈郁笑着凑过去,“感动不?” 这是她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遍的剧本。 温柔小意,红袖添香。 先把这男人哄高兴了,以后要钱给钱,要权给权。 “我感动个屁。” “顾淮安,你别不识好歹,我可是顶着大太阳来的,皮都晒疼了。” “娇气什么?我看你是饿了,来找饭票的。” 顾淮安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没舍得用力。 沈郁捂着脑门,没反驳,顺杆爬地挽住他的胳膊:“那顾团长给不给这个面子呀?” 她贴上来,顾淮安胳膊僵了一下。 想抽手,被她抱得更紧。 “松开,全是汗。” “我不嫌弃。”沈郁说,“这叫男人味。” 周围的战士耳朵都竖起来了,动作慢了半拍。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顾淮安骂了一句,揽住她的腰往食堂走,“赶紧走,别耽误老子练兵。” 到了食堂,顾淮安把饭盒和那把票往桌上一拍,大爷似的坐下。 “想吃什么自己去打,别指望老子伺候你。” 沈郁拿过饭盒,笑眯眯的:“行,今儿我伺候首长。” 她跑去窗口,大师傅见是团长夫人,勺子也不抖了。 满满两盒饭菜,雪里蕻炒肉末、醋溜土豆丝,油水给得足足的。 回来的时候,顾淮安正跟贺铮说话。 贺铮盯着沈郁忙前忙后的身影看了两眼,冲顾淮安挤眼:“老顾,嫂子这么贤惠,你以后有福了。” “吃你的饭。”顾淮安接过筷子。 沈郁也不闲着,一边吃一边给顾淮安夹菜。 “来,多吃点,你看你流那么多汗,得补盐。” “我不吃雪里蕻。” 顾淮安皱眉,把那一筷子菜往边上拨。 “别挑食呀。”沈郁干脆把筷子递到他嘴边,“听话,张嘴,啊——” 周围几桌战士哪怕把头埋进碗里,余光也都往这边瞟。 顾团长被人哄着吃饭?这场面百年难遇! 顾淮安瞪了她一眼,张嘴一口吞了,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 一顿饭吃得万众瞩目。 吃饱喝足,两人并肩往回走。 进了门,顾淮安拿起脸盆。 “我要去冲个凉,你自己歇着。” “别介呀!”沈郁按住脸盆,“你这一身汗,后面又够不着,搓不干净。” 顾淮安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你想干什么?” 沈郁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笑道:“我先帮你擦背呀!咱们是夫妻,互帮互助嘛。” 顾淮安眯着眼看她手里的毛巾,眼神有点深。 “沈郁,你又憋什么屁呢?” “你这话说得多难听。” 沈郁推着他往凳子边走,“快坐下,我这手法可好了。” “你以前给谁擦过?”顾淮安坐下问。 “给村里的老黄牛刷过毛,它舒服得直哼哼。” 沈郁随口胡扯。 顾淮安脸一黑,扭头就要骂人:“你拿老子跟牛比?” “那哪能啊!您比牛壮实多了!” 沈郁兑了水,端着水盆到他身后,看着那宽阔的后背,补了一句:“而且牛也没您白。” “闭嘴吧你。” 顾淮安骂了一句,也没真拒绝,三两下脱了背心。 古铜色的背脊上全是汗珠子,顺着那条深陷的脊柱沟往裤腰里流。 他身上伤疤不少。 肩胛骨上有个枪眼留下的圆疤,后腰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沈郁心里动了动,把微凉的毛巾贴上去。 “嘶——” 顾淮安倒吸一口凉气,肌肉猛地收紧,“凉!” “凉才舒服呢,去火。” 沈郁手下稍微用了点力,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下擦。 她一边擦,一边还不老实,手指若有若无地在他后腰上划拉。 “你这背挺结实啊。” “嗯。”顾淮安闷哼一声,声音有点哑。 她又在那道最长的疤上点了点,问道:“这块疤怎么弄的?” “援越时候挨的。”顾淮安哑声道,“那一刀差点把肾给腰子给捅穿了。” 沈郁手一抖。 视线往下,停留在他腰际的位置,语气变得迟疑且担忧。 “捅穿了?那……那没伤着根本吧?” ------------ 谢谢 比心❤️ ------------ 第二十二章 是原女主没跑了 顾淮安睁开眼,一把抓住沈郁还在他腰上乱摸的手,猛地转身。 “沈郁,你那是什么眼神?” 顾淮安咬着后槽牙,眼底窜起两簇火苗,耳朵根都烫了,“怀疑老子不行?” “我哪敢……” 沈郁着实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我这不是关心你的伤嘛,为了咱俩以后的……日子着想。” 圣母冷冽如刀的目光从王峰身上扫过,吓得王峰噤若寒蝉,差点裤子都湿了。 他再斩一剑,这一剑的威力虽然依旧没有用全力,威力也强过上一剑。 林羽这才将药力炼化完成,并且让气血额外提升了5万多气血值,一脸的神清气爽。 工作人员恭敬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盛暖我才注意到上面的平方。 巧的是,杜丞相几年前曾经救过费统领一命,只要费统领开口举荐,此事就算是成了。 事实上做这一行的认人很重要,不只是做艺人的要了解市场,了解圈子里的各路大神的存在,哪怕对待一个素人都要保持礼貌的适当的记忆。 虞知意进屋捡起菜刀,将平黄安手脚上的绳索都切断,又随手一扔,菜刀就没入了宋西源面前的的地面上。 我话到嘴边,萧成安突然又说:“你别有压力,我们算是各取所需。”萧成安说时间到了,我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我不可思议地成为传说中的灰姑娘,分分钟扶摇直上成了豪门阔太。 李氏的眼角余光也发现了有人在靠近,她原本还以为是街坊四邻听到动静来救自己了,可一转头就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郑丽英带着他们去村长家的二层楼住下,随后就被人礼貌的请走了。 我手往回一收,死叉重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我向着刘双走了过去,刘双见伎俩暴露,嘴里吐出一口青气,身形立马再次变淡,在他的身形变淡之时,我手里的死叉再次砸了过去。 其实这并不正常,是一种可以压制自身情绪的方法,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罢了。 画舫很安静,里面像是没有人一般,突然,画舫上的灯光全部熄灭。 一位,是那逍遥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谷主,号“子隐先生”;一位,便是传言中得道升仙的伏羲门济云观观主,济云道人。 不过也不容迟疑,当即盘坐起身来,察切着自己此刻的状态。丹田之中,灵核血晶流转正常,已有淡淡的真元在灵气的汇聚下,炼化成形。 “真的!简直太好了。”暗雅听见三长老的话,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兴奋的跳了起来,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 张口闭口都是凯伦,听得傅阳头昏脑涨,狂抓头发,不停往床上撞,犹如精神上受折磨。 “哼,一件垃圾而已,我出10块低级魔核!”瑞恩看到这样的情况,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知道瑞恩的就知道瑞恩要使坏了,果然,下一刻瑞恩就大声的说道。 “队长,有人在栖霞山发现了裴律师的踪迹!”沈飞急匆匆的来到牢房内,对许子陵道。 当即,江飞便是拿过大肚便便之人手中的鞭子,不客气地朝罗云抽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吗?”董兆兴沉着声问道,虽然对方实力高深莫测,但是现在自己却也不能退缩。 ------------ 第二十三章 你装什么装? “大清早的,我还以为走错地儿进了杀猪场。” 清脆带笑的声音横插进来,刘红梅也愣了,骂得正起劲,冷不丁被人截了胡,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她瞪圆了眼珠子,上下打量着沈郁。 几名觉醒者正在用武器劈砍那些树枝,结果那些树枝非常坚硬,竟然是砍不动。 直接就包揽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这边更让张老师心里面不爽了,尤其这个学生的名字,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突如其来的战争爆发了,尤其是超凡集团的人,被突如其来攻击,瞬间死伤无数。 拿到了黑科技盒子的冷锋,要么就等一天以后,幻境直接结束,才能够被接出去,要么就必须自己游出这一片海域。 杨辉瞪大了黑溜溜的双眼,那脸上的惊奇,一点都不比秦九的少。 当看到楚风眸子中的决绝与暴戾之意,他们更是明白,无人可阻止楚风。 郎思雨咽了咽口水,心跳的速度如开足马力狂奔的飙车,这速度让人严重怀疑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 之前【无限黑卡】里再多的钱,都不属于自己,那就是个数字而已。 而另一边,从浴室里出来的秦可岚,却也是反过来羡慕起苏梦涵来。 “那个,阿姨,你先起来好不好,你激动的我已经喘不过起来了。”郎思雨无语。 澄滈不言,眼神凝重的在这火幕中巡视,他知道这火幕的厉害,但是因为经常与青雀交手,所以他也对这凤凰雀笼有着一定的了解,虽不知破解之法,但是要他败阵,却是没有那么的容易。 将火堆点燃起来以后,林逸风将手机的电池扣了下来,放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烤着,然后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拧干净放在了火堆的旁边。 “呵呵!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认输的。”聂阳伤傲气十足,一副打死都不服的样子。 海灵儿生气的叫了一声,突然冲孟起动手了,她的手一抬,死海中的海水便凝聚成了一条水龙,朝孟起冲去。 “杀!”随着一声杀,野狼等人便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迎向他们的是龙涛等几个暴熊的武师。这下好了,选举大会变成了兵团的超级火拼,且还是十几个武师的的大战。 吃完早饭,雷辰带着柳诗诗和苗冰云姐妹去了趟学校,搞定了入职手续和两姐妹的入学问题。值得一提的是,两姐妹选的也是企业管理学院。 林逸风想要劝阻王菲菲,他感觉,有必要和王菲菲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了,接下来,她也不应该出现,因为,有可能见血。这次来他自己都冒着很大的危险,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不能让王菲菲也陷入险境。 “将军说的是。”高让不再多言,他很是认可张合的说法,倘若眼前的突袭太史慈的云中军应付不来,只能说明其人担当不了一军统领的重责,没有任何理由可说。 而且黄玄灵此时也已进入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此时的黄玄灵的身体已完全变成了半透明,而且有朝着完全透明的趋势展。 “谢谢,麻烦你了。”西莫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原本的巫师长袍早被撕碎成布条,只能临时穿上校医院的衣服。 ------------ 第二十四章 霸王花还差不多 “怎么回事?弈秋,你说。” 程弈秋立正站好,一板一眼地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完,顾淮安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柜台前,在玻璃上重重敲了两下。 叶云听言,与萧羽音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全靠她了。 这一天郑阳红杉树公司,正式更名为‘羊羊饮料食品有限公司’。 “我明白了。”芙蕾雅知道,这是夏河让她展现下力量,作为夏河的魔法守护者,她如果足够强大,又有两个继承人的话,公爵领就算彻底稳定下来。现在公爵领,只要夏河不出征新大陆,就绝对稳定。 穆沐渊很是无奈的看着旁边这位在假装做低头族的孩子,这两人这是在闹啥样。 一千五百年的等待,一千五百年的寻找,妖灵让许南钦永葆青春,却似乎已经不是一千五百年前那个有点呆有点迟钝的许南钦了。 合欢是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正欲召唤天雷,可是她绝对不可以使用法术,宁死也不。 上午只有谢春风一个,沈洋还清闲一些,下午多个顾娜娜,指导训练工作就有忙了。 可是,卓凌却是一脸抱歉的神情,“流言止于智者,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她们怎么说。”这帮三姑六婆确实可恶,班不好好上,整天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等着吧,别让我逮住机会开除。 更何况如今河套已经归了刘协,哪怕有直道可以直通河套,也改变不了河套如今仍旧是一块飞地的事实,一旦有变,朝廷很难及时做出反应和支援。 这还是青甲禁军的数量太少的缘故,若是有三千青甲禁军的话,蒋南‘门’的修为完全可以达到元胎期以上。 姜妧恼怒不已,欲要动手时,却在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后怔住。 受刑结束,眉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辛韶,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得辛韶咬牙切齿。 “哈哈,当然能!”白城答应的很干脆,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 顾浅浅点头,随着将一直系在身上带腰带的寒灵剑抽下,腰带瞬间也是在她的手上变化成了一红色的鞭子。既然这位平湘郡主拿着鞭子打狐狸与凌风,那她就拿鞭子抽花她的脸。 隔壁雅间里,一名谪仙一般的少年将茶碗轻轻放下,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随着墨颜卿力量的涌出,一道凄厉的喊声突然从凌娅嘴里响起,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退到一边龟缩着的凌娅。 她如今在这里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不止要让景深安然无恙的。要与他在这里也结一次夫妻。她还要寻找陆璟霆与容颜的下落。要找到镇魂珠掉哪里去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绝不放过慕容家的人。 庄志奇的话,无疑是恶意满满的火上浇油,庄燕来下定决心,吵嚷着宁可去死,也不同意方朝阳进入家门。 时凌一再一次跟非云星等人碰头,看着彼此的狼狈,想到不久前才刚刚分开而又遇到这样的事情,眼里都有着凝重。 道宗强者,道生一,汪淑仪!刚刚的话,就是从汪淑仪口中说出。两人一前一后,隐隐有包夹秦枫的趋势,不让秦枫脱身。 ------------ 第二十五章 少忽悠人家 邓沁踌躇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 一进屋,就被那满屋子的蓝碎花给惊到了。 这……这真是顾团长的宿舍? “那个……嫂子,我是来还手帕的。”邓沁双手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递过来,“谢谢嫂子今天……帮我解围。” 沈郁没接,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随手给她倒了一搪瓷缸子水。 一整罐煤油点着了是什么效果?只见一把怒火直冲云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直烧了半个时辰,这把滔天大火才逐渐停息。众人再去看时,见那河边的青石都烧酥了。 说着得意的指挥仆从从一辆马车上卸下来一个大家伙,去掉上面的棉被之后,就变魔术一般的从哪个大匣子里取出一样样精美的凉食。 白银之塔是建立在高山山腹中的一个巫师组织,兰斯走入门扉之后,入眼的是一片明亮的银光。 “坏了,聂大哥的修为还是没有丝毫提升,还是仙帝后期巅峰!”聂重当即就皱眉道。 最主要,一二代的轩辕剑也不存在合理性,那时候轩辕剑的创作团队还没有稳定下来,所以,很多故事都是随意而为,大约那时候这些人自己都没想过会将轩辕剑做成一个系列。 然而,下一秒欧康纳和伊芙琳的眼神同时变化,就好似看到猫狗说话,看到死人复活一般的不可思议。 另一边的聂天行同样是如此,源源不断的上古力量注入神剑之中,剑身爆闪刺眼的血红光芒,大片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之境,显得无比的诡异。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自从开始穿越以来,自己的认知和记忆都出现了许多偏差和模糊。 这就是边后卫在没有传球路线之时的最佳选择,不然你让他怎么办?强行传球?球被断了不马上被人打反击吗? 本来可以兑换一些药水,也可以起到相似的作用……祛除或者是引导出刘忻体内的癌细胞。 在说这番话时,他的脸色始终紧绷着,没有一丝笑容,也不知是在生那个的士司机的气,还是在为他母亲担忧。 赵梓翊离开了座位,后面的朴艺珍信心很是十足的坐到了刘在石的前面,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她的成功还远吗? 终于折腾完了,我躺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的睡去。他好像是起身拿了毛巾给我擦拭,但我实在倦极,嘤咛了几声就再次睡去。 过了好半响,这些人才离去,当中有高兴的,有失望的,这就不提。 夏蓉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和王梦瑶微微对视了一眼,同时有些意动。 系统设定上允许,但大部分玩家还是不愿意组敌对玩家的,毕竟在大家眼中,互相之间都是移动荣誉,组敌对玩家总会有一定的风险,进而有许多的猜疑,不利于互相之间的配合。 当然获取临时职业的方式有好有坏,比如牧师职业的两个临时职业,神之选民和堕落牧师,前一个是用本职教会的声望换取的临时职业,后一个是声望值边负数强加在身上的临时职业。 “所以,伱找我是准备干吗?”严煌看着屏幕上的玩家信息问道。 打死叶华也不会相信这种蠢事,他让其他人都在原地等着,自己亲自去渔港探查情况。 杨叛儿听了掩嘴娇呼道:“什么?你,你还要回你们县城去上高中?”赵茹也是同样的疑惑不解,看向周明的目光中,也有询问之意。 ------------ 第二十六章 沈郁不一般 饭盒底刮得干干净净,连个油花都没剩。 沈郁抽出手帕擦了擦嘴,顺手把两个饭盒往桌那头一推。 “去,洗了。” 顾淮安刚把最后一根烟屁股掐灭在窗台上,闻言眉头一挑。 他们作为厨子,也一直都是做着同样口味的菜式,如今看这新掌柜的意思,是要连同菜式和口味一同变一变么?那到时候还会有人来吃吗? 说完,苏羽下了高台,银龙战铠出现在身上,然后大步走向太极门的方向,仙兵和那九十九个大罗天仙无奈的跟上去了。 顾北北有些想笑,但是为了能让张夏把这碗水尽数喝光,还是忍住了。 “有我在这里,你下不去,秦语,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黑袍人冷冷道,没有被周不二的态度影响。 之前白桃对她说过,凌云派没了,爹娘坠崖,再看她身上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疤了,但通过镜子依旧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 “我要怎么办呢?”凌暖看着安歌,笑笑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俏丽的眼睛,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水晶葡萄,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苦恼。 “什么?你们让一个才二十几岁的人,来给我们做手术。不行!坚决不行!我们不同意。”云皎还没来得及进药房,老远就听到了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 要知道,魔界一共才有十地魔城,各域城主占据一方。谁都想要压别人一头,但万年来却谁都征服不了谁。现在提升实力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何不令人心动? 白桃已经打好了主意,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今天亏的钱,她一定会在日后全都弥补回来,捏紧了饭勺,又是一勺水倒了下去,闻听“呲”的一声长响,瞬间白烟弥漫,将白桃整个上半身都淹没了。 两人在此期间也没有敢去动供桌上面的祭品,虽说里面可能会有迅速脱身的道具,但是供桌上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两人害怕随便触碰一样东西便触发禁制引出鬼潮,造成“有命拿道具,没命花道具”的窘境。 因为之前已经逃避了很久了,所以这次他并没有再继续逃避下去,而是直接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看着她点了点头。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整颗心都在揪着的疼,实在是不想要看到这样的场面发生,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她不能够去阻止的,只能是接受。 没有任何迟疑,借着刚刚恢复过来的体力,立即闪掠没入密林之中。 只是之前是三人相随,现在只有两人相随,少了一位,应该是进入苍主战场的时候,还没有聚到一块。 叶族族长的尸身会成现在这副样子,一是因为身体上没有了维持尸身不腐的术法,二是因为那业火的缘故,这是南何在往这边走来的时候想出来的,但当她在那尸身前面停下时,却是又想到了第三个原因。 “你的境界比我高,实力比我强,又用了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结果还是没能够将我直接秒杀,你以为自己很厉害?”项羽也是满脸讥笑。 闻言,朱博志满脸通红,心中全是怒意,但火玄宗被黑血神殿兼并,已经不复存在,而他也不再是大长老,不过是黑血神殿的一名普通执事。 ------------ 第二十七章 专治嘴臭 他不得不在意这一点,推动沪市以科技为中心发展并不是不行,甚至光这一项就能成为他的政绩,但他又不得不考虑一些其他因素,比如卫家的背后是否有人,又是否知道卫家会和自己有接触,是否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昨天一天没有去公司,昨天的事情全都落在了今天处理,从早上一到公司他便忙活,一整天也没有给家里来个电话。 在来的时候,他身上就被仙庭高层下了禁制,他现在就是想投靠幽冥鬼界也办不到。 沐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既然不是山上出了危险灵异的事,那为什么这里的开发计划最后又搁置了? “灵米还剩下三袋,大家今晚就一起分了吧。”沐夏又对一旁满脸羡慕的杂役们说道。 她高跟鞋不多,仅有的几款也仅仅是因为好看,喜欢才买来的,然而让她穿着去酒吧,她不是不想。 “师姐我也去,五师兄等等我!”胖胖的九师兄也连忙追上去,像个球一样滚远了。 白语幽早已经洗完澡,她身穿着雪白的睡裙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纤细的长腿从睡裙下露了出来,白语幽抱着腿埋着自己的脸颊,睡裙下的绝对领域若隐若现。 十二年过后,等她三十了,人老珠黄了,没人要了,她就带着母亲远赴国外。 她顾不得熨斗还熨着衣服,顾不得刚才她还自夸自己熨衣技术有多好,而是挨个的找垃圾桶,她想在垃圾桶里看到她昨天画的那副漫画。 莫紫宸大松一口气,赶紧转过头去,看向白芥子,生怕苏欢再问她什么。 “天澜,云烨,你们怎么样,被大人发现没有?”聪耳本来在外面等待,但越等越慌,才来找蔓菁,毕竟他已经知道水天澜他们进宫来是为了自己和蔓菁的。 镜水仙妃是冷着脸出现在幻境中的,低垂着眼皮,一副在赌气的样子。 “你们可真别在外面斗,这里神兽还有很多的,两人联手安全,别因为吵架而出事懂吗?”水天澜很严肃地说道。 在它发展了自己的鬼遮眼后,警察二话不说就把血液拿去化验了,然后会调查结果,说一旦出现符合的资料信息,立即就会给我。当然,人家不止会自己调查一下,还会通知其他单位帮忙。 最终,还是苏慕夫人提议,先用极寒之气,镇压住秦川体内的魔性,然后再慢慢的思索化解之法。 一直到了晚上,我都在屋子里画道符,最后画出了十张镇鬼符,五张替身道符,短命符五张,诅咒符两章,防御道符十张。 这样的战争没啥看头,陈默回头瞟了眼满脸欣喜的苏护,他等大军押着俘虏回营,这才召集冀州所有的将军到侯府。 那八卦镜竟然是散发出一道金光,龙虎山道士连忙将金光照向那些鬼婴,鬼婴们被金光照得上蹿下跳,仿佛痛苦不已。 秦穆之拧眉,锐眼先不经意地扫过四周,竖耳一间一间房门前轻轻走过,以确定安全。 吴华也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他只是希望他自己身边的所有朋友,都可以真正的独立、成长起来。 冷暮一听她向自己摊牌,她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告诉自己,心中又喜悦又心酸,喜悦的是她对自己毫不遮掩的爱,心酸的是自己却无法告诉她自己的事情。 只有李湘恋恋不舍。因为她觉得现在而今眼目下,她是段王爷的唯一红颜知己,一定要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将王爷与自己的关系弄得更加扎扎实实,更加牢不可破。 驱魔司众人里,李景珑、莫日根、陆许、阿史那琼四人的一身技艺极其适合单挑,面对千军万马时却是力有不逮。真正适合对阵战争的,则是阿泰、裘永思二人。 来到了武馆内之后,秦玫娘也是被武馆内的一名弟子给阻拦了下来。 就在林奕准备使用祭昆旗并让王灵出来时,后面突然出现了数千定西国修士大军,这些人都是边境撤下来准备回皇城的,领头的一看这里竟然出现了数百明月国修士,二话不说带人就围了上去。 “去看看。”南凤竹一脸诧然,对顾擎开口示意,随即三人又扶着他来到了门口,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聚在了大街上,“老爷……这?”顾擎不解的望向了南凤竹,而他却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他听了十分心痛,但是又没有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渡笙镜是南家的一切,他是不可能让渡笙镜出任何的意外的,所以后来,他也对此慢慢的接受了。 言梦成完全没想到原本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刘森竟然一瞬间就翻了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开始周明只是打工刷盘子,做服务生,直到有一天,他经过了这家奶茶店,他想到了自己在大陆时做奶茶的梦想,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要了一杯奶茶。 这里有很多船型的屋子,和一些比较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比如纹身馆、酿酒坊、陶艺馆、新娘房等。 “对了,听说三大顶尖势力有办法将这些红云晶石融炼成神格,可是真的?”秦涯好奇的问道。 当然,这并没有好,紧接着,我有将切好的螺肉放入了盛这凉水的碗里。 反观司马云和韩明两人现在身处洞府中的密室中,两人也进入了拥有水之本源的那个空间。一进入后,韩明顿时感觉体内的水本源一阵的舒服。 ------------ 第二十八章 老公轻点 回到宿舍,顾淮安把人往床上一放,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 那是他平时放杂物的地方,乱得很,里面全是些子弹壳、旧腰带,和不知哪年剩下的半包烟。 沈郁抱着脚,缩在床角吸气。 立威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有些懊恼。 这把剑是从自己的大号“借”过来的,属于是40级到50级武器中需要力量值最低的武器。 杨大头现在想听话一些,多干一些活,讨好苏桃,让苏桃留下来。 听到了这一番话以后,洛临风的表情瞬间变得灿烂无比,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初高中的时候,偶然在知音漫客里看见龙族的漫画了,尘封的记忆又涌上心头。我开始入了龙族的坑。 这些转账不少,其中有的是几百块,有的是几千块,甚至连一些零零散散的钱也有。 杨二头每次都是抢着吃的,这次他迟疑了,他看了看碗里的鱼肉,再看看苏桃。 出了巫师的家,李氏松了一口气,在里面她怕死了,阴沉沉的,好像地狱。 有些累了,陆晨闭上眼睛,缓慢呼吸着,不知不觉间沉沉地睡去了。 不过眨一眨眼,便有无数肢体倒伏在血泊里。沉闷的街道上,硬是被林长夕砍出了一片空地。 凤流舞轻声说道,她已经陷在了这场权力之争中,但至少她不想别人也和她一样。 经过一系列虐心虐肺的情节之后,她与魏王结成了一对神仙眷侣,游玩世间。而魏帝为了她散尽后宫,孤独终老。 可突然姑娘回来了,老爷连着多日脾气阴晴不定,多少下人受了连累。 清瘦老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看了看身后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的楚京修士,渐渐地,眼神中衍生了怒意。 多少年了?从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一直被余枫压一头,他们俩是同一批入门的,但他却要委屈自己喊余枫大师兄,凭什么? 他捡了一件白色衬衣,纽扣系到一半,洗手盆上的手机嗡嗡振动。 “我办事儿,你要不放心,自己上去检查一下就是了。”舒昊天的回答就是傲气。 李钊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就是因为这两家没从徽州便跟他过来。李钊一乐,“别说,你这法子倒是不错。”用两家冷两家,而且,秦凤仪冷的有理有据,这么一冷,就冷出百丈城墙来。 核心区域的凶兽震怒,兽子兽孙们也就不再吞声忍气看人类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还好妖红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也是不太厌烦,毕竟怎么说自己都是很喜欢欧阳清狂的,不管是不是失忆了他都喜欢。 “把艾慕在哪里的消息,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告诉霍俊哲!这就是我的要求!”郭芷瞳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的道。 殷戈止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傻子和妖精两两相望的场景。 那些个薄钢板和焊接工艺自不必说,中国工业就算再落后,这点儿加工能力还是有的,至于内中的聚亚氨脂填充物,医院里所使用的手术手套还是很好搞到的,于是乎这种附加装甲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被柏毅做出来。 后来钟时光因为许念和薄颜的事不肯原谅他,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赖皮,赖在她身边。 ------------ 第二十九章 家里还有张嘴等你喂 今儿顾淮安起得比军号早。 悉悉窣窣的声音就没断下来过。 沈郁睡得迷糊,被这点细碎的动静吵得翻了个身。 床板硬,那只伤了的脚趾蹭过,她疼得“嘶”了一声,半眯着眼撑起身子。 顾淮安赤着上身,背对着床,正把裤腿扎进军靴里。 沈郁盯着那背影看了两秒,脑子清醒了大半。 话音刚落,婴儿慢慢坐下,把铃铛一扔,手脚并用,迅速爬向炕桌。 要不是被皇上无意中发现了,想必她和三个奶娘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刚刚的那一刻他真的被她吓了一身的冷汗,心中猛地一抽,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比他之前受过的任何一次的重伤都来得疼痛。 大欢喜尊的脸上越发的严峻起来,双手合十,一尊巨大的佛手开始呈现出来,朝着叶梵天生生的包围了过去。 靠坐着垫枕,谢太后疲累的闭目养神起来,而向嬷嬷弯腰低头脱掉了谢太后脚上的绣鞋后,又从旁边扯过一条毯子,盖在了谢太后的身上。 熬过这半月,我就能重获自由,我非常配合大家。每天都会有一位相公陪我身边,难道这事情不是我每天翻牌子决定的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排的,啧啧啧,井然有序。 谢太后对于曦贵嫔的答话还算满意, 在她心里,妃嫔入宫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曦贵嫔生下三皇子,这也算是立功了。 “不管,要出去找那丫头可以,必须先接手西门山庄。”软硬兼施,素静姝就是想将西门飘雪困住,只有让他接手了山庄的生意,才可以将他困住。 随着盘宇鸿一句话,他就立即提剑朝着盘龙劈去,威势当真是惊人,四周竞技场的人对于盘宇鸿这一剑也是有不少被吓着了,因为这一剑所蕴含的气势威好像要劈裂这空间一般。 一头公牛的角尖与角尖距离约有一米多宽,又粗又长;它们的体重重达一吨,这一吨的力量随时准备将那一对尖角扎进任何它看不顺眼的东西里。 因为两人的实力都是全开的,失去了两人的压制,下面的魔族,只感觉一阵恐惧的气息从天空飞过,然后消失不见。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金算盘李有福,暂列人榜第四十一位,屈居家家乐商行的大掌柜,这位朋友面生得很,应该是从其它区过来的吧?”先前还是一副窝囊相的大肥羊这会儿抖了起来。 “护士,他退烧了吗?”龚晟晴已经将脑袋不自觉地凑上去,望着体温计上的温度,担心地问道。 “雁儿,有父王一日,你便是自由的!”当恪亲王这么说时,顾雁歌无疑是感动的,这样一个父亲,对不得原主总是那样想得殷切,怨得深切。 看着大厅里谈笑风生的人,安念蓉缓缓摇头,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头有点疼,修改了一遍,可能也不算是百分百满意,不过吹‘毛’求疵地事干太多了,偶尔这样一下应该木问题吧,废话多了,因为发现有多余的字数,不会让同学们多‘花’钱。。。 再一次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感到庆幸,在当时的情况下,和铜人罗汉们扔“火柴棍”玩确实比面对山脚下那些不要命的和尚要安全得多。 柏洋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又扫了杨浦一眼。该明白的他都明白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笑。可是心中慢慢汇集起如烟丝一样缭绕的忧伤。童璟。沒男人。你就会死。是不是。。。 ------------ 第三十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营扎寨越久,汇聚的肃杀之气便会越强,就好似地狱中的鬼司,鬼气汇聚,浓烈的可怕。就是上古大能降入地狱中,也得立刻失去所有能力。 一下子,关下杀气弥漫,彷佛只要萧逸飞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就会义无反顾的攻向城墙,瞬间把瓦伊口和关口上的鼎国守军一起撞为齑粉。 “赶紧走。”老舅忍无可忍,直接拖起心岩就往前走去,他怕再让心岩照下去,别人会连他一起当成有病的。 李剑鸣双眼凶芒闪过,双刀交叉后刺入地面,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巨蛟从冰面中激射而出,咆哮着张开大口,彷佛要将红日一口吞没。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活得多不容易,如果不是实在放不下,把他养育成人的养母,他也不会做这个长途之行的。 我们在电视上经常会听到: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那里边的黄泉路,便是这里所介绍的黄泉路。 许愿扬着带有温暖笑意的脸,看着蓝映尘,仿佛她话里所言的幸福,已经在这一刻来临在他们的面前了。 在距离岸边还有百米的时候,追在杨阳身后的巫妖章鱼,直接从下盘的嘴里吐出一股黑色的墨液,大量的墨液直接向着杨阳的后背射去。 穆晓静颇为可惜的摇摇头,这丁颖虽然可恶,但是嫁给了崔默也实在是可怜。 “真不愧是猎人J,说好的金额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撒旦充满狂热的眼神看着三圣菇,再一点点,还差一点就能和BOSS开创新世界了。 “什么光芒?这样的古怪?”顿时之间,古月也是被这一道道的光芒的照射之下,闪过了一抹十分的不舒服之感。 出乎史雷音预料之外的是,梦梦并没有如同她表现的那样直接冲进去。而是降落在了王都附近的一个森林之中。 “看来这修真界里面还是有很多活了好几百年的老怪的!”楚天心中暗道。 “这门卧牛炮杀伤目标定位为轻装甲步兵骑兵,一次用药八两,发射半斤铁砂,二百米能破牛皮甲,在二百米的距离上铁砂覆盖五米直径,如果瞄准的是拥挤的步兵,这一下能打废十多人。”许猛说。 心中发狠的说道:“我倒是要看看非常爆有多爆!”二话不说撇了出去,可是叶枫错了。这个火灵珠是要以火元之力激发的,这样撇出几乎和送人没什么分别。 “真不愧是我的王妃,连凤王都不放过,太给力了。”龙没心没肺地笑着。 大宝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奶奶和亲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体来说,这场由阿克斯人和达卡生物带来的骚乱已经平息,三界再度恢复到了之前的平稳。 就在张泽冰被抓之后,马上就有人把消息传给了齐阳,齐阳听着下属的报告,得知张泽冰在陈暖的激将法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所有事情,不禁怒火中烧。 崔斌连上前将她抱在怀中,阮倾语身体都是一颤,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不能瞬发,那就只能硬抗了,我的痛苦燃烧12、3秒就能烧死附近的怪,种子时间来不及,大家先随意打一波,看看怪物技能,注意打仇恨目标就行!等后面怪更多的时候,才是种子发威的时候。”沐凌枫大声说道。 它的诞生,也象征着这个原本处于晋升中的世界,正式达到四阶的高度。 在阿风握住刀的那一刻,崔斌便有些熟悉,在她出刀的那一刻,崔斌便认出了阿风,因为那是自己的刀意,那是自己的刀法。 “是什么,我可以看吗?”知世虽有了近乎肯定的猜测,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搭配绿色的高跟长鞋,高跟长鞋前端则是银做的银色鱼嘴,可让脚部攻击变得更强。 所幸,这石桌石凳正上空是一株大树,大树长得茂盛,挡住了大片的阳光,留下了一片阴凉,众人才觉得这种闷热勉强可以忍受。 沈柏川驱车行驶在马路上,耳边不时响起陈暖晚上那番话,听起来似乎倔强傲娇,但沈柏川却感觉到有点心疼。秦霄?很好。 到时候双反会列出相关的证据,然后阐述各自的观点,最后等待克苏鲁的裁决。 张悠冷漠的收回火麟剑,看着傲决的脑袋缓缓从身上滑落,脖子上只是渗出了一点鲜血,切面有些惨白,再看那断手时,那那里还是一只手,分明就是个骨架包了一层皮,决剑就这么躺在地上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西塞的大人物联合了北魏南齐中州的势力,似乎要搞一场针对院主的阴谋,甚至遥远的南越西蜀之流也参与了进来。 “全都我说了算?”指了指自己,邬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煞是好看。 他一开始还以为古枫是被控制了心神才会如此,但现在看来,她真的是不在乎那些被她随手杀掉的人。 泥巴咪努没有躲避,左臂精准的挡住异形三号偷袭而来的尾巴,腕刀一闪,切掉了它的头颅。 那抹温柔缓缓的进入楚江开的身体,胸口的剧痛随即消失,楚江开舒服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那两只秃鹰,贴心的提早落地,将楚江开放在河岸边的草坡上,正等着君子。 陈兰没有说话,李胤继续言语道“是,羽林卫虽然精锐但是不过三百之数,那些个老弱病残,更不是天柱山之上这些个以往的李家精锐的敌手!”李胤的话语就要充满讽刺了。 而就楚江开眼前的这道剑气来说,境界应该远在金丹之上,金丹境的修士是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双色光华的。 ------------ 第三十一章 乌鸦嘴 雨势在黎明时分小了一些。 沈郁坐在大卡车的后斗,闭着眼,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临走前那句浑话: “怕老子回不来,你成寡妇?” 乌鸦嘴。 等找到了他,非得把他那张破嘴给缝上。 “嫂子,喝口水吧。” 虽然身为伊芙耶奥维拉的姐姐,但如此事关重大,塞西莉亚也不敢在此发表意见支持伊芙耶奥维拉。 “……喂,诹访子。这真的是一副被关押者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吗?”看着躺在自己御柱中间的仁榀棣,神奈子顿时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了。 “是吗~~”看到和仁榀棣玩‘互动’如此好的仁子,桐人和莉兹便相信了仁榀棣的说法。再加上仁子的样子实在不由得他们不相信。但是辉夜她们此时却以诡异的眼神看着正在‘眉目传神’的仁子和仁榀棣。 所以相对来说。不管是地球还是宇宙,结婚永远是男方,需要付钱付钱付钱。 他依然无法讨好所有人,比如拍法国人马屁的时候,越南人十分不爽。在越南人看来何明这种行为叫做“洗地”,不过他并不在意,我不是贱人但我肯定是瘪三,瘪三是什么呢?一定很贱的家伙。 “什么叫做功劳,这就是你该干的工作。你干不好我还得撤了你,换别人来干。打仗的时候这么多战士往前冲,往前冲这就是功劳了?你往后退一步给我试试看,我要执行战场纪律了!”武星辰啪啪的拍着桌子怒喝道。 缴获是不少,不但有一辆最新式的m46巴顿,还有两辆半履带的装甲侦察车,真是个好消息,可是李勇的心情却高兴不起来。 蓝雅湖,位于九号基地中心,面积300万平方米左右,是一个咸水湖,湖水清澈。 “西瓜输了?这不可能!”勇仪率先反应了过来。虽然她知道萃香的力量远不如自己,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输给一个普通的妖怪才对!“你作弊了吧仁榀棣!”她指着仁榀棣说到。 “没空。”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一只手拿着楼观剑柄顶着天魔天狗的下巴不让他上前的妖姬一边吃菜一边说到。 春风楼的人顿时像个哑了的炮仗,看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直接没话可说。 纪修尘依旧一身黑色衬衫,配着一对珍珠袖口,面上带着暖意的笑容,看向夏照午的眼睛也是带着笑的。 花淑凝转头回答冰以寒的问题,随即又和走了,刚走没有多远,流坠就出现在花淑凝面前,他递给花淑凝一个东西,花淑凝看完竟然笑着对流坠,然后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无论去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只要是沈非念想去的地方,她跟着便是。 天气炎热无比,顾眠撑着伞,看着像是被火焰烘烤的大地,都忍不住有些眼晕。 这冰棒跟之前那些细长的圆的正方形的都不一样,是顾眠特意让自己爹爹确定了一个模型,做成的。 苏折闪身躲避,微微侧身,手对着月林背上又点了记下,她体内顿时传出门户开阖之声。 她闭了闭眼睛,感受着外面秋日暖阳的温暖。她藏起一切外露的情绪。 那句中二的台词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林渊露出了苦笑,虽然他是穿越者,但他并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身上背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