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传言不可尽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部尚书白文州之女白念婉端庄大方,性情娴静,今已到及笄之年,特将其许配给萧国公之子萧令安为妻,于一月后完婚……” 赐婚圣旨一出,便闹的满城风雨。 京中,无人不知萧世子。 并非美名远扬,而是臭名昭著。 萧令安乃已故淑慧皇后亲侄子,当今圣上爱屋及乌,对其过分偏爱,硬生生将他宠成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常常一言不合就肆意打人,性子更是暴戾至极,京城中人每每谈之色变。 至于白府大小姐?众人并不熟悉。 有好事者一打听,才得知这位大小姐自小体弱,六岁时一场风寒险些要了她的命,无奈之下白大人将白小姐送回气候适宜的江南老家,仔细将养着。 至今已过十年。 众人唏嘘不已,同时越发可怜这位白家小姐。 病秧子碰上性情残暴的纨绔世子,进门后恐怕会被欺负死吧! …… 阳春三月,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闹市。 阿圆掀开车窗,竖着耳朵听着外头众人杂乱的议论,原本因回京而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 她看着闭目养神,丝毫不受影响的纤弱少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若世子爷真如传闻所言,您嫁过去,还不得受尽苦楚!您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受得住……” 少女缓缓睁眼,一双盈盈水眸流露出几分无奈。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这桩婚事好歹是圣上亲赐,不管怎样,萧世子都不会薄待于我,再说了你不了解世子,难道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性子么?” “阿圆乖啊,莫要哭了。” 对上白念婉温柔坚定的目光,阿圆脸上一热,慢慢止住眼泪。 对啊,小姐看似柔弱,实则性情十分强硬,在江南的这些年,一般人想要欺负她还从未讨得到好。 想到这些,阿圆心下稍安。 忽而,马车外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 “大家快跑啊,萧世子又打人了!” 此话一出,百姓们一哄而散,街道瞬间空荡起来。 萧世子? 白念婉眼眸微闪,叫停马车,打开车窗,望向窗外。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被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衣,通身气派的男子压在地上狠狠殴打,男子下手狠辣,拳拳到肉,场面看起来残暴无比,令人不忍直视。 阿圆快被吓傻了。 打人的就是萧世子? 有哪个世家子弟会亲自对百姓动手的? 看来这位萧世子不仅凶残,还着实荒唐。 这般想着,阿圆嘴角一瘪,再次难过起来。 “小姐,传闻果然非虚!” 世子爷都能做出当街殴打百姓的荒唐行径,想必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在话下。 呜呜呜,她可怜的小姐啊! 阿圆默默决定,日后萧世子如果真对自家小姐动手,她就挡在小姐面前,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让小姐受一点伤害! 白念婉双眉微蹙,轻轻拍着阿圆的背,无声安慰,同时注意到在两人身旁还有个蹲坐在地痛哭流涕的小女孩。 小丫头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守在中年男人身边,哭得声嘶力竭,一副想阻止又不敢的模样。 打了没多久,中年男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而锦衣男子也像是打够了,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女孩后,便扬长而去。 这一幕被白念婉尽收眼底。 打人还给银子? 她双唇轻轻勾起,眉梢微挑,面上带着一丝玩味。 事情貌似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还在哭泣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丫头,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惊慌地抬起头,只见一位格外好看的姐姐温柔地注视她。 白念婉蹲下身子,用帕子轻轻拭去小丫头小脸上的泪珠,柔声问道: “小姑娘,能否告诉我,方才发生了什么?你怎哭得这般伤心?” 许是对方的动作太过温柔,小丫头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她鼻头一酸,语气透着委屈:“我爹爹要把我卖进花楼,结果被路过的大哥哥打了……” 小丫头说着捧起手中的银子递到白念婉面前。 “姐姐,这是大哥哥给我的银钱,这些钱能够治好我爹爹吗?” 小丫头从未拿过银两,不知有多少,只觉手中的银钱沉甸甸的。 白念婉扫了一眼,约莫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两年的花销。 她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再次问道: “你先告诉姐姐,家中还有谁?” “有娘,还有大姐,二哥!” “他们平时对你好吗?” 小丫头点头。 白念婉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小姑娘是家中幺女,平日里她爹待她不好,对她非打即骂,好在有娘和哥姐护着,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而今日是他爹偷摸带她出来,打算把她卖了换酒喝。 白念婉怜惜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 “听姐姐的,既然这银钱是那大哥哥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你切记一定要收好,莫要被任何人发现,至于你爹爹……” 白念婉无奈叹气:“只能听天由命!” 说完她吩咐阿圆找人将父女二人送回家去。 处理完这件事,主仆俩回到马车,阿圆不禁感慨。 “世子爷若是为了替那丫头出头,倒也没那么坏。” 白念婉面不改色:“传言不可尽信。” 想来萧世子并非十恶不赦之人,相反还有几分真性情。 白念婉欣赏他的同时又感到一阵头疼。 这样的性子最容易招惹麻烦。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木已成舟。 她是一定会嫁入萧国公府的。 想到神婆曾有言,她命中有一大劫,挺过去便能顺风顺水,长命百岁。 莫非这就是她的劫? 白念婉凝眉,她一向随遇而安,但绝非轻易认命之人。 与其嫁过去过那种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日子,不如好生规训对方。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 马车在白府门前停下,管家已在府门口恭候多时,眼见一面容苍白,身姿如弱柳扶风的少女缓缓下了马车,管家忙躬身道: “恭迎大小姐回府!” “大小姐,老爷夫人整日念叨您,几位少爷小姐也眼巴巴盼着您……您快快随我进来!” 白念婉微微颔首,对于这些亲人,她其实并没有多少记忆,只记得满嘴苦涩的汤药。 ------------ 第2章 白家人 正厅内,王氏对着一娇俏少女苦口婆心劝说。 “锦心,三日后,长公主府的宴会你也去吧,娘这也是为你考虑,你便听娘的!” 白锦心眉头紧锁,虽是长公主设宴,但独独邀请萧国公府和他们白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宴会是长公主从中牵线,用来给萧家相看未来儿媳妇的。 这种场合她去作甚? “娘,你不要再劝了,我是不会去的,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晓女儿的心思。” “话虽如此,可那皇家又岂是那么好进?” 白锦心倔强摇头,不再说话。 王氏看向坐在身侧不动如山的男人。 “老爷……” 她才开口,白文州便抬手打断:“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莫插手。” 王氏的想法他何尝不知? 不过是觉得婉儿体弱,国公府兴许看不上,万一锦心被看中,届时也能顺理成章代替婉儿嫁入世家大族。 可惜这个算盘注定落空。 圣上为何赐婚,白文州比谁都清楚。 这桩婚事不是谁想换便能换的。 白家不能,萧家同样不能。 王氏愁眉苦脸,她只是不想女儿卷入皇室争斗,所以只要有别的机会,她总想让女儿试试。 为何锦心就是不懂她的苦心? 与此同时,管家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屋内所有人不由自主望向门口。 只见一穿着藕绿色春装,套着浅蓝色披肩的女子被丫鬟搀扶着慢慢走进来,她身形纤细,一头乌发被一根碧绿簪子束起,额角垂下几缕碎发。 她额头饱满,双眉似柳叶,肌肤雪白,脸上却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病态破碎的美。 一看便知常年卧病在床。 管家将人领进屋,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白念婉松开阿圆的手,兀自走到坐在中间的白文州和王氏面前,低头盈盈一拜。 阿圆跟在身后也半蹲下来。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女儿多年未在父母跟前尽孝,是女儿之过……父亲母亲近来可好?” 白念婉虽未长在京城,可礼仪姿态都挑不出错,一举一动皆有世家大族女子的风范。 白文州看着眼前与记忆中有五分相似的脸,不知想到什么,眼眶湿润些许。 他亲自将人扶起。 “好!好!一切都好!倒是我的婉儿受苦了!” 白念婉抬眸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脸上追忆往昔的模样,心底并不是滋味。 她的生母苏柳生下她没两个月就去了。 生母出身苏氏,苏家男儿为官清廉,苏家女子在京中也颇具美名。 当初谁人不知苏家三女苏柳温婉贤良? 外人皆道父亲对娘亲用情至深,娶的继室纳的妾都是照着娘亲的样貌和性情挑选,就连她的名字更是为了思念娘亲而起。 可若真的深情,又为何能在娘亲去世一年之后立马另娶? 白念婉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王氏打量着眼前姿容姣好的少女,心头暗道。 不愧身上流着苏氏的血,规矩模样都是顶好的,就是身子骨差了些。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封,朝着白念婉道: “婉儿唤我一声母亲,那母亲的心意,婉儿也莫要推辞。” “多谢母亲。” 王氏见白念婉收下了,大松口气,继母不好当,好在白念婉并未同她多礼。 “老爷,我们见过婉儿了,就先出去吧,让婉儿跟几个孩子好生熟悉一下,我们在,孩子们都有些拘谨。” 白文州也正有此意。 两人走后,屋内沉闷的气氛立即被打破。 白锦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念婉面前。 “姐姐,我是锦心!刚过了生辰,已经十四了!” 她热络地拉起白念婉的手,刚一触碰上就倒吸一口凉气。 “嘶……姐姐,你的手怎么如此凉?是穿得太少了吗?快快坐下!我让人给你拿件披风来。” 她面上带着明显的关切之意,白念婉收回手,露出一丝浅笑。 “不要担心,我自小如此,就算穿得再多,我的手也热不起来。” 白锦心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她是有听母亲说过姐姐身体不好,但也没想到这般严重。 换做是她,承受十年如一日的病痛折磨,定会受不了。 姐姐真是顽强的让人心疼。 白锦心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个弟弟妹妹。 “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大姐姐?向大姐姐问好?” 白念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面坐着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都不超过十岁的样子。 最大的男孩儿赶忙走过来。 “大姐姐,我叫松石,已经十岁了,爹爹说我力大如牛,过些日子还要背姐姐上花轿!” 说完不好意思嘿嘿一声,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白锦心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就这么希望大姐姐嫁出去?” 白松石瞪了她一眼。 “我才没这个意思!二姐最讨厌了!” 转而朝着白念婉告状。 “二姐还让我们不要闹着大姐姐,我们这才没有说话,否则才不会让二姐抢先问好!” 白念婉轻笑,心中涌过一丝暖流,紧接着剩下两个弟妹也不再矜持,涌了过来。 “姐姐,我叫松青,今年九岁。” “姐姐,我叫锦绣,七岁!” 屋内热闹起来。 白念婉对着站在身后的阿圆道:“阿圆,去将我给几个弟弟妹妹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是,小姐!” 阿圆忙跑了出去,片刻后抱着几个锦盒回来。 白念婉将礼物一一送了出去。 白锦心没有打开,几个小的却迫不及待拆开了。 “哇!这个小玩意儿我都没见过,谢谢大姐姐!” “大姐姐,我好喜欢啊……” “大姐姐眼光好好!” 白念婉掩嘴一笑。 弟弟妹妹的性子极好。 她很喜欢。 没过多久,白念婉便有些乏力,白锦心亲自带她去了院子。 推开院门,里面种了一圈花草,院内摆放着一坐用于聚气的假山,绕过假山就是正屋。 两人走进屋内,入目便是一张铺着兔毛毯子的软榻,左边放着书架,书桌上还摆放着花瓶,里面的白玉兰正散发着幽香。 右边掀开珠帘,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架子床。 整个房间布置得清新雅致。 “姐姐,娘怕你住不惯京中的屋子,特意照着江南的样式亲自给你布置的,可还满意?” 白念婉颔首,继母确实用心了。 “满意便好!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阿圆,替我送送二妹妹。” “是,小姐。” ------------ 第3章 不想娶妻 皇宫,御书房。 “陛下,萧世子求见!” 皇帝批阅奏折,闻言头一下子就疼了起来,他脸色一沉,表情不虞,看向太监李福。 “这混账还敢来见朕?去!将人请进来!” 李福小心退了出去,同时心底忍不住腹诽。 皇上就算发怒,也都是让人将萧世子请进来,而非带进来。 若是别人触怒龙颜,皇上没立马下旨将其打入天牢都算好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萧世子有这样的待遇。 李福知道,皇上宠爱萧世子,皆是因已故的淑慧皇后。 淑慧皇后是皇上一生最爱的女子。 皇后生前曾诞下一子,然小皇子福薄,没几日就夭折了,皇后经历丧子之痛,伤了身子,于是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唯一的侄子—萧世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侄子肖姑,皇后薨逝后,皇上看着长相酷似皇后的萧世子,像是重新有了感情寄托。 几乎是将萧世子当做亲儿子一般疼爱。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位皇子无一人能与之争锋。 也就是萧世子不是皇家人,否则以皇上的宠爱,太子之位都不在话下。 想到这些,李福态度越发恭敬。 “世子爷,请随老奴进去。” 萧令安没跟对方客套,反正这御书房他来了没有万次,也有千次。 一进殿,萧令安便对着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男人行礼。 “侄儿拜见皇姑父!” 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哼,起来吧!听说你又当街打人了?” 萧令安眸中讶异,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幽怨道: “皇姑父,您手底下的锦衣卫个个都无所事事,就光盯着侄儿一人?这点小事也值得他们专门跑一趟,告到您面前?” 皇上脸色微沉。 “小事?给朕跪着!” 方才都多余喊他起来。 见萧令安跪下后依旧没有反思,皇上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 “你说说你,为何总这般冲动?你堂堂国公世子,同百姓动手,你知不知道传出去有多少人笑话你?朕总叮嘱你,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换做别人被皇帝训斥,早就吓得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偏萧令安是个胆大的,一点都不畏惧。 “侄儿这是做好事!” “您不知道侄儿打的那个人有多可恶!竟然想把那么小的女儿卖到花楼!侄儿看他也不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这才一气之下揍了他……” “再说了,侄儿给过银子的,侄儿哪里做错了?” “旁人要是笑话就笑话呗,难道他们还敢当着侄儿的面笑话不成?” 萧令安对自己的名声是有数的,只是他平日里肆意惯了,若是为了那所谓的好名声将自己束缚起来,才是最令他难受的。 皇上神情逐渐柔和下来。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本性如何,他最清楚。 “就算如此,你看不过眼,大可以买下那丫头,何必要亲自动手?” 话音刚落,萧令安就反驳道:“侄儿又没有娈童的癖好,干嘛要买那小丫头?平白让人家入了奴籍。” “侄儿还是觉得,武力才是解决事情的最佳办法。” 他出了气,神清气爽。 小丫头也没有沦落风尘。 而那男人也靠身体赚了银子。 一举三得! 萧令安暗自得意。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聪明绝顶的男人! 皇上看着他自鸣得意的样子,怒极反笑。 合着自己说半天,他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皇上险些气昏过去,可说又说不过,又不忍心真的罚他,沉默半晌最终转移话题。 “罢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且说说,这次你来找朕所谓何事?” 萧令安还跪着,闻言立即嬉皮笑脸起来。 “皇姑父,您可否收回赐婚圣旨?侄儿还年轻,不想娶妻。” 想到家中母亲约束父亲的凶悍模样,他就觉得天塌了。 他是个贪玩的性子,哪能那么早娶个媳妇来管着他? 等他玩够了,浪够了,到时候再说亲事也不迟。 “或者过几年,侄儿再娶那白家姑娘……” 这样应该也不算辱没人家。 萧令安想同皇上商量,可对于这件事皇上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其他的朕都可以顺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为何?” 皇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叹息道:“这桩婚事是你姑母还在时定下的。” “你姑母同那白家丫头的生母是闺中密友,她可怜白家丫头自小没了母亲,又身体孱弱,临终前仍放不下心,她拉着朕的手说,如果白家丫头能平安长到及笄之年,就做主给你们赐婚……” 皇上说着,揶揄起来。 “你姑母也是觉得你能够照顾好人家姑娘,可如今,在朕看来,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萧令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欺负一个小姑娘,他有那么丧心病狂吗?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这么着急啊,就不能晚两年吗?” “下个月是清明,同时月底也是你姑母的忌日,她去了十年……朕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斯人已逝多年,皇上双眼湿润。 萧令安不说话了,想起记忆中那个将自己当做亲生子宠溺的端庄女子,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侄儿知道了。” 殿内气氛一下子忧郁起来,萧令安离开后,李福斟酌开口。 “陛下,白姑娘身子不好,恐怕日后世子爷子嗣艰难……” 皇上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寻常男子都可纳妾,更何况是安儿?白家丫头生不了,有的是人生,届时过继一个到她名下即可。” “朕……只想让淑慧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陛下思虑周全。” 得,还是淑慧皇后最为重要。 萧令安打马,一路从皇宫回到萧国公府。 本想回院子好生歇歇脚,没想到国公夫人正在他院中清点库房。 萧令安摸不着头脑。 “母亲,你这是作甚?” 国公夫人挑眉。 “准备聘礼啊!你如今已经及冠,难不成娶个媳妇儿还要爹娘出钱?” 这小子的库房多的是华贵之物,平日里他也用不上,拿来做聘礼正好。 聘礼? 萧令安呆愣愣看着库房里的东西被一个个搬了出去,倒也不是心疼,而是第一次生出了即将要娶妻的真实感。 就算方才离开御书房后他已经做好准备,眼下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无法掌控,令他烦躁。 国公夫人轻笑摇头,对于女子,这小子还尚未开窍。 她拍了拍萧令安的肩。 “儿子,为娘告诉你,三日后长公主府设宴邀请我们萧家和白家姑娘赴宴,到时候你便躲在暗处,悄悄看两眼……” “为娘可是听说,那姑娘虽柔弱但生的极美,配你啊,绰绰有余。” 萧令安皱眉:“知道了……” ------------ 第4章 宴会 白念婉歇了一夜,醒来时头晕脑胀,一时之间竟难以下床。 王氏赶忙请了大夫,得知是过度劳累引起的,修养两日即可,不等她松口气来,紧接着便收到苏家二小姐的拜帖。 她知道这帖子虽是以二小姐名义下的,可背后的含义却没那么简单。 说不准就是苏家思念外甥女,提醒她不要忘记带白念婉登门拜访。 王氏心中打鼓。 她都快十年没有同苏家打过交道。 王氏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苏老夫人时,对方敲打她的模样。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明明笑着,可说话的语气格外寒凉。 “王氏,如今你是婉儿的母亲,亦是白府当家主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必我说,你心里也清楚,倘若让我们苏家发现你苛待婉儿,对婉儿不好……就算文州不休你,我们苏府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王氏至今回忆起来依旧心惊胆战。 眼下婉儿累倒了,若是被苏家知晓,莫不会以为是她的手笔? 王氏越想越慌,不知不觉来到白念婉房中。 此时白念婉脸色苍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即使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被,依旧四肢发凉。 “母亲……” 白念婉顾及规矩,支撑着身子想从床上下来,被眼疾手快的王氏按了回去。 “婉儿,你莫动!” 王氏算是怕了她了。 比一个动不动就生病的继女还要可怕的是,继女拥有一个背景雄厚不好惹的外家。 见王氏脸色不对,白念婉主动开口。 “母亲看起来心事重重,是有何事?” 王氏深吸一口气,这件事还得要白念婉拿主意。 “婉儿,苏家二小姐下了拜帖,说是想进府拜访……婉儿可要回个帖子,定下日子?” 白念婉了然于心,好端端的二表妹怎会想着见她?所以定是外祖母的意思。 她轻轻摇头。 “母亲回绝了吧。婉儿多年不在京城,如今回来本也打算亲自去苏府一趟探望外祖母的,至于表妹……倒也不差这几日。” “好,那我便给苏二小姐回信了。” 白念婉颔首:“母亲辛苦了。” 王氏看她一脸病容的模样,想起长公主府的宴会,到底还是不放心。 “婉儿,你身子不适,不如我去求长公主将宴会推迟几日?” 白念婉一怔,暗自叹气。 继母心是好的,可自己这个的晚辈,哪能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让长公主通融? 再说宴会的日子是定好的,肯定也做足了准备,如果临时改期,怕是要讨人嫌。 “母亲不要担忧,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好生歇两日就好。” 见白念婉坚持,王氏没再多言,叮嘱了一番阿圆后,就离开了。 两日后,宴会如期而至。 白念婉身子好些,却还是难掩病容,阿圆给她上了些胭脂,再套了一件加绒的外衫,两人这才出院子。 王氏已经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见白念婉上了车,忙将她扶着坐稳。 阿圆则是跟王氏的几个丫鬟坐在一起。 很快马车发动起来,一路上王氏时不时打开车窗看一眼窗外,时不时绞着帕子,就算没有言语,白念婉也能发觉她的内心不安。 白念婉目光如水,缓缓开口。 “母亲,长公主平日里可是极其威严?” 闻言,王氏一愣,以为她害怕,便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长公主待人温和,对小辈十分照顾,婉儿无需忧心。” “嗯……那母亲可是同国公夫人有过节?” 此话一出,王氏这才意识到白念婉是看出自己紧张,她垂下眼眸,轻叹一声。 “唉……婉儿,我虽不是第一次参加公主府的宴会,但却是第一次作为主客……你也知道,母亲我出身不高,就怕说错做错,恐让人笑话,丢了白府的脸面。” 她是继室,以往就算参加宴会也都是凑数的,无人在意。 对此她也习惯了,可现在一想到一会儿就要近距离同长公主以及萧国公夫人交谈,她就心慌的厉害。 白念婉心下微动,语气温柔。 “凡事都有第一次,您是婉儿的母亲,这样的宴会往后断不会少,您现在若是一直纠结于此,岂不是真就把自己困住了?” “就算今日真有什么错处,权当积攒经验。” 王氏听着白念婉的开解,心下稍松。 她感叹:“我倒是白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婉儿通透。” 白念婉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眼眸含笑:“母亲,女儿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和国公夫人呢。” 或许六岁之前她见过,可那时她还小,且时常生病,她并无记忆。 “婉儿也需要母亲提点……” 王氏一下子挺起腰杆。 对啊!婉儿初回京城,凡事还得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带着,要是她都露了怯,往后不止婉儿,就连她的锦心也都会被人看轻。 所谓为母则刚,王氏决定等会儿定要在长公主面前好生表现。 见王氏燃起斗志,白念婉眉眼弯弯,倚靠在车厢内小憩。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公主府。 管事领着二人穿过庭廊,踩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来到摆满牡丹花的后花园。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园中,一位穿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夫人坐在石椅上赏花,原本因为无趣而流露出的眼神在见到两人时,一下子亮了起来。 王氏低声道:“婉儿,这位便是萧国公夫人,她性格洒脱,在她面前你不必拘谨。” 白念婉微微点头,跟着王氏上前见礼。 “婉儿见过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秦湘看着眼前面容白皙,五官精致,身段玲珑的少女,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当真是好模样!” 秦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越看越满意。 不止容貌,对方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就算被看了许久,脸上也无半分羞赧,浑身透着一股从容的姿态。 让她不由得想起苏柳。 说实在的,秦湘在边关长大,嫁给萧国公后,与苏柳也只不过点头之交。 尽管就接触几次,苏柳还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那是一个特别淡然的女子,淡然到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她掀起一丝波澜。 眼下白念婉给她的感觉就和苏柳很像。 难怪是亲母女呢。 “婉儿快快坐下!” 秦湘将人拉到身旁坐着,她对白念婉极感兴趣,否则也不会早早就到长公主府。 “婉儿平日里可喜欢做什么?” 白念婉如实答道:“夫人,我喜爱看书。” 不拘是何类型,不管是兵书,医书,史书,还是其他,她皆有所涉猎。 换句话说,只要是她想要了解的,她都会看些。 白念婉这个爱好还是受自身影响。 一开始她是因为病体无法做其他事情,只能通过看书打发时间,长久下来,她反倒沉浸其中。 她对世间浅显的认知,也往往源自于书本。 不过她并未细说,秦湘便以为她看的是一些四书五经。 “看书好啊,看书好!” 她家臭小子就极不爱读书,往后娶了个通文墨的媳妇儿,说不定耳濡目染,也能跟着学一些。 ------------ 第5章 初见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王氏插不上话,不过她倒是不在意。 “白夫人,你将婉儿教的很好。” 王氏冷不丁被提及,下意识摆手:“国公夫人多誉了,我哪能教导的出婉儿这样好的女儿,都是婉儿自己争气。” 这些年来她顶多送几个嬷嬷去江南照料白念婉,至于在白念婉的教导上,苏家花费的心力更多。 白念婉看向王氏,眼神柔和。 “母亲何必妄自菲薄?女儿虽在江南长大,可几个弟弟妹妹都是长在您跟前的,母亲同样将她们教的很好。” 提起儿女,王氏心花怒放,掩嘴轻笑。 “婉儿就是会说话……” 秦湘没想到白念婉会同继母的关系这般好,一开始觉得稀奇。 转念一想,婉儿性子好,王氏也是个没坏心眼的,那么两人关系亲近,貌似也不奇怪。 说话间,长公主盛装而来。 几人齐齐起身见礼。 “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赵晋华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身份贵重。 “诸位都坐吧!说起来今日也算是家宴。” 长公主在主位落座,注意到秦湘身旁的少女,面色宽和。 “这便是婉儿吧。” 白念婉脸上挂着浅笑,起身对着长公主又行了一礼。 “婉儿有幸得见公主殿下凤颜,是婉儿的荣幸!” 长公主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一时感慨万千。 一晃数年,苏姐姐的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 “好孩子快起来,你身子不好,以后在本宫面前,莫要多礼。” “婉儿多谢殿下恩典。” 白念婉垂眸,重新坐下。 下人们上了一些精致吃食,退至一旁。 几人在园中闲话,忽而不远处传来骚动,一个丫鬟急忙过来禀告。 “公主,奴婢拦不住世子爷……” 丫鬟说完,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衣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表情桀骜,大步流星走过来。 看见来人,秦湘顿觉无地自容。 明明交代这个臭小子只能躲在暗处瞧两眼,怎么能大摇大摆出现在席间? 王氏心下一惊,看向白念婉,只见她处变不惊,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于是敛住心神,时刻谨记着不给白府丢脸。 长公主面色一沉。 “这是后院,是你一个男子能来的地方吗?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明明长公主训斥的是萧令安,秦湘却忍不住双手捂脸,感觉没脸见人。 萧令安不慌不忙朝长公主见礼。 “公主殿下见谅,晚辈只不过有事找白姑娘。” 随后唤了秦湘一声。 “母亲。” 秦湘不想理他。 现在装作没这个儿子还来得及吗? 萧令安接着将目光落在白念婉身上,眼前的女子穿着鹅黄色春衫,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他没怎么接触过女子,第一感觉对方柔柔弱弱,他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推倒,想必分好拿捏。 这般想着,对于娶妻,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看白念婉的同时,白念婉也在看他。 前几日,她并未看清萧令安面容,现在近距离一看,倒是让她看的真切。 萧令安长相无疑是俊朗的,只是他的面部本就硬朗,还生了双下三白眼,就算没做任何表情,依然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白念婉一下子想到书中描写的生长在大漠的狼狗。 看起来凶狠,实则最为忠诚。 “你就是白念婉?跟爷过来,爷有话想同你说!” 萧令安凤眸斜睨,语气并不客气。 长公主脸色更黑了。 秦湘猛地抬头,狠狠瞪了萧令安一眼,怒道:“萧令安!你适可而止!” 这臭小子千万不要吓到乖巧的婉儿啊。 萧令安皱眉,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白念婉轻勾嘴角,没有将他失礼的话放在心上。 “公主殿下,国公夫人,你们莫气……正好婉儿也有话想对世子说。” 既然白念婉都同意了,秦湘自然依着她,只是眼神警告萧令安。 两人来到花园内的凉亭,亭子两侧种着几棵柳树,柳条随着风微微摇曳。 萧令安双手抱胸,故意冷脸。 “爷告诉你,爷会娶你,但是成亲后,你得听爷的!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爷让你往左,你就不能向右……懂?” 说完,饶有兴致看着白念婉。 自己那么凶,这个姑娘一定也会像其他女子一样,被他吓哭吧! 吓哭才好,这样她才不敢管着自己! 他等了一瞬,也没等到白念婉露出害怕的神情,反倒对着他浅浅一笑。 一向没受过女子青睐的萧世子莫名耳热起来,但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她,像是在等她回应。 白念婉眼眸幽幽:“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婉儿若是嫁给世子,自然也是随世子的。” 萧令安满意了,唇角止不住上扬。 “爷就喜欢你这种识趣的女子……” 说着后知后觉感到一丝不对劲。 等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这么用的吗? 她不会只是将自己同鸡狗类比吧? 想到这层含义,萧令安收起笑容,顿觉羞恼。 “你你你……你是在说本世子是畜生?” 若是旁人敢戏谑他,他早就一拳头抡过去了。 偏偏对方是个姑娘! 萧令安一时还真没什么主意。 白念婉见此眼中溢出笑意,让她本就温婉的气质更显温柔。 “婉儿没这个意思,世子不要多想。” 微风轻轻吹过,两人衣袂翻飞。 萧令安见她这样的反应,越发觉得她在逗弄自己,不悦道:“你方才说,你也有话同爷讲……现在你说,爷听着!” 至于答不答应就另当别论! 白念婉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望向园内的鹅卵石路,目光沉静如水。 “世子爷,我自小身子不好,在江南的这些年,虽有家族护着,依旧遭受许多冷眼……” 风吹得大一些。 “咳咳……” 白念婉拿出帕子捂嘴轻咳几声,然后重新看向他,眼中氤氲着雾气。 “世子爷……你会像那些人一样,嫌弃婉儿是个病秧子吗?” 少女身姿纤细,面色很是苍白,柔弱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倒,可她的眼眸又格外明亮,脊背挺拔如松,俏立在风中,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 第6章 愧疚 萧令安心中微微颤动,她竟是同自己说这个? 他尚未回答,只听她又道。 “若是世子嫌弃,婉儿过门后,尽量不出现在世子眼前,碍你的眼……” 少女话语中尽显低落,萧令安连忙摇头,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怎么会?爷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说着低下头,表情格外扭捏。 “你……你别胡思乱想,爷……其实看你还挺……顺眼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萧令安内心升起一抹羞耻感。 一定是对方太过可怜,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风吹得愈加猛烈。 白念婉低笑一声。 “世子不嫌弃便好……咳咳咳……” 见她咳嗽得厉害,萧令安平生第一次生出愧疚之情。 他好像有点不是人。 人家身体本就不好,好生生坐在园内,他却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将人喊出来,站在风口吹风…… “爷突然想起来今日约了人吃酒……若没其他事情,爷便先走了。” 白念婉含笑点头,萧令安当即扭头,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百米外,园内三人品着茶,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凉亭,观察两人的情况。 正巧看见萧令安逃也似的离开的这一幕。 长公主微微挑眉,看向秦湘。 “你家这小子貌似吃了瘪,属实是罕见。” 秦湘掩嘴一笑:“吃瘪好!终于有人能治治他了。” 王氏没有言语,却越发觉得婉儿有本事。 没过多久,白念婉重新回到席间落座,面对三人投过来的目光,淡定自若饮下一口热茶,压下喉间痒意。 秦湘实在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婉儿,我家这小子如何?” 这个问题直白的差点让王氏被口水呛到,见白念婉脸上毫无小女儿应该有的羞涩,暗道自己真是大惊小怪。 婉儿都不害羞,她害羞个什么。 长公主嘴角一抽,她同秦湘交好的原因,除了淑慧皇后之外,还有一个则是对方的性格直爽,从不拐弯抹角,极对她的胃口。 她没出声,但也是看向白念婉的。 白念婉放下茶杯,语气不徐不疾。 “世子心思简单,本性纯良……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很好相处? 秦湘双眼一亮。 想来方才那臭小子表现很好啊。 莫非开窍了,知道哄姑娘了? “婉儿实不相瞒,你是第一个说他好相处的女子。” 往日里没有哪一个姑娘不害怕萧令安的,也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凶名远扬,再加上天生一副煞星的样子,让人不敢接近。 之前她也曾为他的亲事发过愁,但是说起来萧令安的亲事并不是她能全权做主的,没有圣上发话,她除了干着急之外,并无它法。 所幸白念婉的回答,让她心头一松。 她现在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秦湘的这句话,让白念婉想到萧令安外界的恶名,她若有所思,真的仅仅是冲动易怒,名声才差成这样吗? 或许并不见得。 宴席结束后,长公主看着心情甚好的秦湘,笑道:“看来你对婉儿很是满意啊!” 秦湘眉梢微挑。 “公主若是得了一位这般品貌双全的儿媳妇,您会不满意?” “那倒也是!” …… 萧令安从公主府离开后,一路打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凌烟阁。 直奔二楼的天字一号房。 “去,爷有急事找你们东家,快将他给爷找过来。” 对于萧令安的话,小二不敢耽搁。 萧令安等待期间,脑海中不由浮现白念婉那柔弱的模样。 他直觉不对。 他本意是拿捏她,怎么能反过来被她拿捏住? 不出片刻,一位穿着白色锦衣的男子急忙推门而入,他脸上带着被人坏了好事的愠怒。 “我的爷,你可真会找时候!” 男子名为江辰,乃江家二公子。 江家是皇商,产业遍布京城,结交的达官显贵也不计其数。 江辰背靠江家,虽同为纨绔,但和萧令安不同的是,他生性风流,不是在找女人,就是在找女人的路上。 在和萧令安一样的年纪里,萧令安尚未娶妻,他却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江辰尽管不满,但这位爷轻易得罪不起,还是问道:“世子爷,你好端端找我作甚?” 萧令安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辰女人很多,问他正合适。 “爷问你,不用暴力,如何拿捏住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闻言,江辰暗自咬牙。 方才他正想同美妾亲热,就被打断了。 说是萧令安有急事找他,他一路生风跑了过来,结果竟是为了这种小事? 江辰不敢表现出不满,起身叫来小二,在他耳边低语。 小二得到吩咐,赶忙走了出去。 “你这是?” 萧令安狐疑,难不成江辰也没主意? 江辰看着他,不由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赐婚一事,倒是有些懂了。 “世子爷是想振夫纲?” 振夫纲? 萧令安耳尖泛红。 “算……算是吧。” 江辰神秘一笑。 “那就对了,世子爷稍安勿躁。” 很快,小二就将江辰要的东西买了过来。 是一本封皮上没有书名的书。 江辰将书递给萧令安,示意他打开看看。 萧令安被勾起好奇心,莫非这是什么关于男女之间的秘籍? 他翻开第一页,看见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一丝不挂的男女,极致纠缠…… 萧令安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忙合上书本,双颊通红,又羞又恼。 “真是胆子大了,爷是让你想办法,你给爷看这个干嘛?” 江辰笑笑,想起这位爷还尚未经人事,不知其中滋味,颇有耐心解答起来。 “世子爷,有句话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 “只要啊,你在床上把夫人伺候好,保管她什么都听你的!” 萧令安忍着羞意,半信半疑:“当真?” 江辰拍胸脯保证:“世子爷别忘了,我后院的女人多如牛毛,每个人都被我管的服服帖帖,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萧令安觉得对方是情场老手,说的肯定是对的,可是一想到要跟白念婉做那样的事情,他就感到难为情。 江辰见他面露难色,打趣道:“世子爷难不成是害臊?” “这有什么?夫妻之间行敦伦之礼,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萧令安艰难点头。 既然要娶她,那定是要对她负责一辈子的。 “若是没用,你给爷等着!” 萧令安临走前,倒是没忘将那本春宫图捎上。 许是受了刺激,萧令安做了好几夜的春梦…… 每每醒来都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第7章 下聘 长公主府宴会结束的第二日,两家开始商议婚期,最后将日子定在四月初七。 白念婉对此没有意见,她歇了几日,准备给苏家递拜帖,没想到突然来了月信,只能将计划搁置。 她信期不准,也不是月月都来,但只要一来,便能疼得要了她半条命。 偏生这个毛病并不是那么好调理的,眼下她也只能忍着。 阿圆从外头端了碗热乎的红糖姜茶进来,语气略带兴奋。 “小姐,萧国公和世子亲自来下聘了!光是礼金都足足有千两黄金呢!” “前院都忙疯了,不过夫人惦记您的身子,让您好生歇着。” “夫人还说,这些聘礼最后都会添进您的嫁妆里。” 白念婉喝下姜茶,感觉小腹处的疼痛稍微缓和,不甚在意点头。 一般情况下,高门大户是不会侵占属于女儿的聘礼的,基本都会随着出嫁之日跟着嫁妆一起被带到夫家。 这是属于高门大户的体面。 也是给女儿在婆家生活的底气。 此时,白府门前挤满了围观百姓。 每到大户人家下聘之日,他们都能大饱眼福。 礼官在府门口高声念着礼单。 “金首饰一箱……” “东珠一盒……” “蜀锦十匹……” “……” 百姓看着聘礼如流水般被抬进白府,且每一箱都是昂贵之物,感叹萧国公府大手笔之余,同时也意识到国公府对于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 确实,圣上赐婚,能不重视吗? 正厅内,萧国公同白文州商量后续事宜,而萧令安喝着茶水,目光却时不时向外瞟。 今日虽是父亲强行要求他来的,但他也并非没那么不情愿,相反还有一丝期待。 她……看见这些聘礼会开心吗? 萧令安自以为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殊不知他的小动作都落在萧国公眼里。 知子莫若父。 萧国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起秦湘说的,那日公主府的事情。 莫非这小子思春了? 萧国公朝白文州道:“白大人,不知令爱可否方便出来一见?” 这话说的实在冒昧,但萧国公也确实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自己儿子见了一面便念上了。 萧令安浑身一怔。 她……要出来了吗? 白文州一愣,想起王氏对他说过白念婉身子不适的事情,直接拒绝。 “国公爷,实在不巧,小女近日身子抱恙,不便见客。” 此话一出,萧令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难道是那日的风将她吹病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萧令安更加过意不去,眉头皱的死紧。 而萧国公则心底失望,还是关切道:“令爱病情如何?若是严重,本国公可以亲自去宫中请太医入府诊治。” 白文州也不知到底是何毛病,不过听王氏说只需修养几日即可,想必并不严重。 另外婉儿从小到大时常病痛缠身,对此他习以为常。 白文州摆手:“没什么大碍,国公爷不必担心。” 闻言,萧令安松口气,心底负罪感减轻一些。 萧国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待婚事商议妥当,萧国公和萧令安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府都忙的不可开交。 白念婉月事干净后,王氏百忙之余挑了个好日子带她去了苏府。 苏家乃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太子太傅,如今族内还有许多苏氏男子在京担任高官,苏家在朝堂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苏宅也如苏家人的行事作风,占据京城重要的地段却尽显低调。 苏府管家恭恭敬敬将王氏和白念婉请进后院。 白念婉一进厅堂,便感受到两侧投过来的目光,或探究,或审视。 她目不斜视,看向端坐在主位,头上已经生了许多银丝的老妇人,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外祖母。 白念婉走在她面前,倾身伏了一礼。 “婉儿见过外祖母,外祖母近日可安好?” 白念婉对苏老夫人是没有儿时印象的。 不过苏家安排来照顾自己的嬷嬷却经常提起她。 因此白念婉对老夫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苏老夫人看着眼前与自己三女容貌相似的少女,饱含热泪。 仿佛再次看到自己的女儿出现在眼前。 她亲自将人扶起,认真端详起来。 “外祖母一切都好,倒是婉儿你……看起来竟是比你母亲还要瘦弱几分,这些年在江南定是不好过吧!” 王氏知晓苏老夫人口中之人是指苏柳,她低垂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白念婉宽慰道:“外祖母,婉儿没受苦呢,就是身子不争气罢了。” 苏老夫人轻哼一声:“都怪你父亲,当初非要将你送去江南,你回京的这段时日,我看啊,也没什么大碍。” 她抱怨归抱怨,但当初若没经过她的同意,白文州是万不敢擅作主张。 对于苏家的门第,白文州算是高攀。 王氏垂眸,想起那时白念婉病情反复,老爷没有办法,眼看人就要不行了,这才想起江南养人,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一开始苏老夫人是不同意的,后来许是别无他法,最后还是妥协。 所幸白念婉到了江南,情况真就好转起来,虽还是时常生病,至少比在京城时好太多。 白念婉柔声:“外祖母,婉儿不是好好的吗?” 这时,坐在老夫人右下侧的夫人开了口:“是啊,母亲,婉儿好不容易上门一趟,您该高兴才是,莫要再想以前那些不开心的?” 说话之人是苏府大夫人,唐氏。 苏老夫人反应过来,向白念婉介绍起来。 “婉儿,这是你大舅母!” 白念婉想要见礼,被唐氏拦住。 唐氏目光温和:“婉儿唤我一声大舅母便好,至于礼节就算了。” 这一屋子人那么多,真要一个个见礼,岂不是该把人累倒? 苏老夫人赞同点头:“你大舅母说得对,我们苏家守规矩,但也并非认死理,今日主要目的是让你认认人,你无需多礼。” 苏家人丁兴旺,光是女眷,白念婉都有五个舅母,三位姨母,一个表姐,七位表妹。 表姐已经出嫁,至于七个表妹都还待字闺中。 白念婉认完人,时间临近正午。 苏老夫人看向唐氏。 “老大媳妇,我有些体己话想同婉儿说,你先带白夫人入席。” 直到这时王氏才放松下来。 “好的,母亲。” 屋内人都散去,只剩苏老夫人和白念婉。 “外祖母是要告诫婉儿什么吗?” ------------ 第8章 成亲之前 苏老夫人看着她,不由自主想起苏柳。 婉儿就像她的母亲,极为聪慧。 自己尚未开口,她便猜到了。 苏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叹息一声。 “婉儿,你的母亲也是自小身子不好,当初她出嫁之时,外祖母曾叮嘱她,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更别提她那身体……” “若是调养不好,定是生不得……” “可惜……外祖母劝不住。” 苏老夫人眼中闪着泪光,看向白念婉,这个苏柳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婉儿,未免你步你母亲后尘,等你成婚后,该为你夫君纳妾就纳妾,孩子是万万要不了的。” 婉儿身子比柳儿还要弱,若真生育子嗣,她哪还有命活? 白念婉抿唇。 外祖母的意思,她懂。 自古以来,妾就是为了孕育子嗣而存在。 白念婉却无法简单地说服自己将女子视为生子工具。 她觉得女人的价值不该仅限于此。 “外祖母,婉儿晓得的。至于纳妾一事,世子若想,而那女子刚好也有意,婉儿自不会阻止。” 就算是为了延续血脉,也该两厢情愿才是。 苏老夫人将白念婉搂在怀里。 “婉儿懂便好,外祖母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 白念婉轻轻点头:“您放心,婉儿会的。” 她一向是个理智的人,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过阵子就是清明……” 苏老夫人语气哽咽:“在你成亲之前,你去你母亲坟前祭拜一下她,也替外祖母看看她。” “嗯。” “成亲后,你也时常过来看看外祖母,外祖母年纪大了,还不知能有多久可活?” 白念婉秀眉轻蹙:“这话可不兴说,您身子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苏老夫人没有再伤怀下去,笑了笑:“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入席了,今儿我命人准备了好些你爱吃的,等会儿婉儿可要多用些。” “多谢外祖母。” …… 从苏家回来,白念婉没再出门,直到清明这天,白文州才带着她去了苏柳的坟头。 白念婉跪在坟前。 “娘亲,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她以为自己会很平静,没想到仅仅只是看着墓碑上刻着的苏柳的名字,就已经不自觉眼眶湿润。 当初如果知晓生下她,会付出生命代价。 那么娘亲会后悔吗? 白念婉无从得知,她也无法选择。 “娘亲,三日后女儿就要出嫁了,您放心,他不是一个恶人……” “女儿会努力把日子过的很好。” “您会在天上,看着女儿幸福的,对吗?” 白文州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头酸楚。 对于白念婉,他是倾注了几分感情的。 一是,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 二是,她是已逝发妻所出,更加弥足珍贵。 白文州不由自主想起白念婉尚在襁褓之时,京中大夫都断定她活不了多久。 所幸他没有放弃。 如今婉儿还不是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 想到三日后,就到了她出嫁之日。 白文州紧紧皱眉,他愁得厉害。 两人上完香,回到白府。 晚间,白文州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交到白念婉手中。 白念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千两面值的银票,还有一把钥匙。 “父亲,这是?” 白文州出言解释:“你娘亲去世后,她名下的铺子无人打理,为父公务繁忙,索性全卖了出去,换得的这些银钱,为父都给你好生攒着了,就等着你出嫁之时交到你手中。” “至于这钥匙,是存放你娘亲嫁妆的库房钥匙,如今也一并给你。” 一开始他白文州确实存着攀附苏家的心思,但好歹是一个知廉耻的读书人。 不论如何他都做不出占据妻子嫁妆的事情来。 “除了这些,为父还单独为婉儿准备了几十抬嫁妆。” 白文州幽幽叹了口气:“我们家的门第在国公府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萧世子性情不好,婉儿有了这些嫁妆,过门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 喜新厌旧是常态。 再加上婉儿身子虚弱,他也没指望萧世子能顾好她。 只能尽量在银钱方面多给婉儿准备一些。 白念婉心弦狠狠触动。 “女儿谢过父亲。” 看着他忧愁的面容,白念婉轻声道:“父亲不要忧虑,女儿见过世子,其实他并非传闻中那样,您且放宽心。” 白文州眉头并未舒展。 一个人的名声能差成这样,想来并非空穴来风。 “不管怎样,白府永远都是你的家,只要为父在朝为官一日,就有一日是你的靠山。” “受了委屈,只管和为父说。” 白念婉知道仅凭自己三言两语是改变不了萧令安在父亲心目中的印象。 她微微颔首。 “婉儿知道的。” 想来只要把日子过好,父亲才会真的安心。 成亲前夕。 苏家的几位夫人登门,给白念婉送来添妆,几人陪着白念婉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毕竟第二日清早,她们还得过来。 而王氏在清点白念婉嫁妆时,险些被清单的数目惊到。 足足一百六十八抬。 这还是精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的情况下。 就算是公主出嫁也莫过于此吧。 王氏将清单递给白念婉。 “婉儿,你看看,数目可对?” 白念婉扫了一眼,柔声开口:“没错呢,多谢母亲,母亲辛苦。” 王氏不知想起什么,拉着白念婉在床头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 她面露尴尬,轻咳一声。 “婉儿,这个你收好,明晚同世子一起看。” 白念婉素来聪明,涉猎也广,见王氏的反应,立马意识到这个小册子是什么,向来淡定的她,罕见得红了耳尖。 只不过她表情没什么变化,王氏便没发现什么,还以为白念婉不懂。 忍着羞意继续说:“婉儿若是不明白,洞房之前你偷偷看上几眼就明白了。” “不过……母亲作为过来人,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身子虚,切莫任由世子一直闹你,该拒绝的时候就得拒绝。” “没有什么,是比身子更为重要的。” 王氏说的真心实意,白念婉心下一凛。 “母亲说的,婉儿记住了。” 王氏欣慰点头。 白念婉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倒是真的将对方视为亲女了。 没有哪个母亲是不希望女儿过的不好的。 “明儿忙得很,婉儿早些歇着。” “母亲您也是。” 这天夜里,白念婉早早入睡。 而萧令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只要一想起明日就到了成亲之日,他就喉咙干涩,紧张万分。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娶个媳妇吗? 有什么好慌的? 再说了,人家只是个柔弱的女子,还能吃了他不成? 这般想着,萧令安逐渐闭上眼。 只是他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他……要准备迎亲了! ------------ 第9章 成婚 天刚蒙蒙亮,白念婉已经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妆娘打扮。 王氏忙着席面的事宜,只有得空的时候会来新房看上几眼,未免白念婉无聊,便让白锦心和白锦绣两姐妹陪着她。 白锦心坐在白念婉身后,盯着镜子中姿容绝丽的女子,感叹道:“姐姐实在太美了。” 明明现在只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都能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白锦绣没有说话,却跟着点头。 妆娘也赞叹道:“大小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我还尚未发力,就难掩倾城之姿,等会儿上完妆,大小姐戴上凤冠,换上嫁衣,我都不敢想还要美成什么样!” 阿圆给妆娘打着下手,她是要作为陪嫁丫鬟跟着白念婉去萧国公府的,今日穿得格外喜庆。 闻言,一脸赞同。 对于小姐的容貌,她深有体会。 平常小姐不怎么打扮,就已经够美了,更别提打扮起来,她总能被小姐美到失语。 白念婉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红唇轻启:“天底下所有女子在成亲当日,都是最美的。” “等你们到了出嫁之日,也会美的不可方物。” 白念婉说完,白锦心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如仙鹤般的少年。 她心悦五皇子赵逸尘。 自从去年冬日参加宫中宴会偶然遇到他,她便不由自主被他深深吸引。 从此白锦心决心非他不嫁。 听说五皇子的母妃陈妃娘娘准备举办选妃宴,白锦心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参加,只要被陈妃娘娘选中,她就能得偿所愿。 这般想着,白锦心脸色微红,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白念婉通过镜子看到身后少女难掩心事的模样,唇角上扬。 看来妹妹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真好。 不论结果怎样,只要是纯粹的喜欢过,那便是美好的。 随着天光大亮,白府宾客相继而至。 王氏在后院招待女客,白文州则在前院和同僚攀谈。 白念婉装扮完毕,盖着红盖头,在床边坐了许久。 白锦心提议:“姐姐,娘亲说了,你今日会很辛苦,趁着现在还未出门,可以靠在床头小憩一会儿。” 白念婉没有逞强,轻轻点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喧哗起来。 阿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姐,世子爷来迎亲了!” 白锦心连忙扶着白念婉起身。 “姐姐才回来不久,就要出嫁,真是舍不得。” 白念婉温和道:“两府隔的不远,你若想我,随时都可以来萧府看我。” 白锦绣打开房门,抬眼就看见女客们站在院内,王氏领着白松石站在门口。 “母亲!” 王氏冲着她点头,接着拍了拍白石松的肩。 小少年立马上前,看着房内身穿大红嫁衣的白念婉缓缓走过来,迫不及待开口。 “姐姐,我背你出门!” 听见白松石清亮的声音,白念婉轻嗯一声。 为了这一刻,这段时日白松石天天在自己的院内背着石块练习,就怕力气不够。 可当他将白念婉背起来时,感觉大姐姐比他用来练习的石块还要轻。 府门前,身穿喜服的萧令安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长腿一迈大步走到白文州面前,一向不守规矩的他一改往日作风恭恭敬敬对着白文州躬身行礼。 “小婿见过岳父!” 白文州挤出笑容:“世子请起吧。” 萧令安觉得对方貌似有些不待见自己,刚想说什么就见一小少年背着白念婉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身侧围着一圈人。 奇怪,明明看不到她的脸,萧令安的心却莫名开始剧烈跳动。 “父亲!” 白松石放下白念婉,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萧令安,心头发虚,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姐夫!” 萧令安被这一声取悦到了,薄唇止不住上翘,从怀中摸出红封递了过去。 “你小子还挺有眼力见儿的!” “多谢姐夫!” 白松石忙收了下来,退至一旁,暗暗瞄了一眼红封里面的银票。 足足一百两! 是他大半年的月银了。 这个姐夫还挺大方的嘛。 白文州盯着盖着红盖头的白念婉,眼眶发红。 尽管再不舍,他也不得不将人交到萧令安手中。 “婉儿,叮嘱的话为父就不说了,你也都懂,为父只愿你过门后,好好和世子过日子,简简单单过完一生,为父便已知足。” 白念婉朝白文州的方向倾身一拜,鼻尖酸涩。 “婉儿晓得,父亲放心。” “婉儿就算嫁人了,也会时常回来看您。” “父亲也要保重身体……” 白文州险些落泪,亲自将白念婉扶上花轿。 萧令安在一旁沉默不语,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若是他未来也有了个像白念婉一样的女儿,定是要寻上门女婿的。 这个念头一出,萧令安暗自摇头,他才刚娶妻呢,怎么就想得那么远?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铜钱和喜糖撒了一路。 外界嘈杂无比,白念婉坐在花轿内,目光沉静如水。 她虽早就做足准备。 可真到了这一刻,内心难免还是会忐忑不安。 花轿摇摇晃晃,白念婉被晃的头晕。 所幸路程不远,没过多久,花轿就停了下来。 阿圆在花轿外轻声道:“小姐,国公府到了,奴婢扶您出来。” 萧国公府比之白府气派了不止一星半点。 萧令安下马后,没急着进府,站在原地等着白念婉出花轿。 守在府门前的喜婆,当即拿着红绸带过来。 “世子爷,您拿着这头。” 接着将另一头交到白念婉手中。 萧令安牵着柔软的红绸,感觉就像在牵着她,他语气不太自然,轻声对着白念婉开口。 “爷……带你进府!” “劳烦世子。” “没事……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 两人进府,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路上。 白念婉垂眸小心翼翼看着路,忽而眼前出现一个火盆,里面燃着炭火,距离近到让她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火焰发出的炽热温度。 白念婉顿住脚步。 喜婆喜气洋洋,笑着开口:“请新娘子跨火盆。” 话音刚落,萧令安剑眉一沉。 这个火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这般柔弱,而且才病好不久,跨这个想必会很吃力吧…… 要是出现意外怎么办? 白念婉不知萧令安的想法,就算知道这是规矩,藏在红盖头下的眉头还是微不可察地轻皱一下。 在她准备抬脚的时候,蓦地,整个人被人拦腰抱起,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惊呼出声。 喜婆震惊地张了张嘴:“世子爷,您……您这不合规矩啊!” 萧令安抱着白念婉,只觉得轻飘飘的,就像抱着一团棉花。 好瘦。 他抬眸看向喜婆。 “爷同夫人夫妻一体,夫人跨得,爷为何跨不得?” 白念婉敛眸,心中泛起涟漪。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会这样说。 喜婆还想劝,萧令安语气凉凉:“再多言,你喜钱没了!” 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喜婆乖乖闭嘴。 算了,反正丢人的不是她。 ------------ 第10章 新婚之夜(上) 堂屋内,坐满了人,本该热闹的气氛却因一人到来而归于平静。 皇帝身穿深红色常服,一双鹰眼扫视周围。 “诸位大臣莫要拘谨,今日没有君臣,来者皆是客。” 一国之君,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婚宴,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陛下宠爱萧世子,今日一见,对这荣宠更加有了实感。 就算是几个皇子娶妃,陛下都还没出现呢。 萧国公忙将人请到主位。 待皇帝坐下后,萧国公夫妇也在他身侧一左一右落了坐。 前院萧令安抱着新娘跨火盆的消息传了过来,皇帝摸着胡子,朝着萧国公笑道: “这小子尚未拜堂,就已经知道心疼媳妇儿了……看来有所长进啊。” 众人默默腹诽。 难道不该说萧世子荒唐,不守规矩吗? 果然,萧世子放荡不羁的性子,都是圣上惯出来的。 萧令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萧国公都不觉得奇怪。 “圣上快别夸他了,若被他听见,尾巴都该翘上天。” 没过多久,萧令安带着白念婉来到堂屋。 一看见坐在上首的皇帝,萧令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没想过皇帝会亲自来参加他的婚宴的。 “皇姑父,您怎么来了?” 说完准备见礼,被皇帝出声制止。 “无需多礼。” 皇帝放大笑容:“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朕如何能错过?” 言罢,皇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萧令安,欣慰点头。 “现在看起来才像个样子。” 萧令安:…… “既然成家了,日后行事也该收敛些,莫要朕再为你操心。” 萧令安老实点头:“侄儿知晓。” 白念婉默默听着,萧世子确实挺受圣上重视,可伴君如伴虎,这种重视又能维持多久? 吉时已到,司仪硬着头皮出声。 “现在有请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 堂内众人当即哄闹一片,萧国公夫妇脸上止不住笑意。 而皇帝眼中似有泪花一闪而过。 …… 白念婉安静地坐在新房里,藏在盖头下的脸色略微发白。 阿圆从外头端来一碟糕点。 “小姐,这是夫人命人送来的,你多少用些。” 白念婉轻轻咬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阿圆,将神婆给我配制的药丸拿来。” “是,小姐。” 阿圆心疼地服侍白念婉用药。 药丸珍贵,平时小姐是不怎么吃的,每日都是喝些药膳便罢,想必今日定是累狠了。 白念婉用完药,身体轻松了些。 “现在是何时辰了?” 阿圆看了外头一眼。 “约莫申时。” 还有得熬呢。 “小姐,奴婢给您捏捏肩。” 时间还长,白念婉没有拒绝。 “阿圆,辛苦你了。” 阿圆摇头:“奴婢不辛苦,小姐才是受罪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有喜婆来到新房内点燃蜡烛,摆上合卺酒,边忙边对白念婉说吉祥话。 白念婉语气柔柔:“阿圆,拿些喜钱给喜婆。” 喜婆笑的合不拢嘴:“多谢世子夫人!” 紧接着又进来几个喜婆,手中拿着托盘。 又等了一会儿,外头声音渐渐大了些,听见男人的嬉闹声,白念婉莫名心头一紧。 她性情淡然,但到底是第一次成婚,这种时刻难免紧张。 门外,萧令安身边围着一圈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子弟。 其中不乏纨绔。 “表兄,方才你酒都未喝多少,就急忙过来了,想来表嫂定是位绝代佳人,也让我们看看呗。” 说话之人是秦子明,秦湘的侄子。 特意从边关赶回来参加婚宴。 这些人里也就他敢对萧令安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世子爷,我们也好奇世子夫人许久了。” 萧令安脸色一黑,开门的手顿住。 “爷的夫人,哪能给你们看?赶紧滚!” 其他人对视一眼。 看一下都不行,当真小气。 一般情况下,成亲之日甚至还可以闹洞房的,不过无人敢闹萧令安的洞房就是了。 见这些人讪讪离开,萧令安轻舒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床边的白念婉,抬脚走了过去。 房内,几个喜婆和阿圆看见他来了,忙向他见礼:“见过世子。” 萧令安微微点头,走到床前。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白念婉双手紧握,努力敛住心神。 喜婆忙将托盘递到萧令安眼前,托盘上放着秤杆。 “请世子爷掀盖头。” 萧令安拿起秤杆,心脏开始猛然跳动起来。 他拧眉。 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慌张的? 萧令安缓缓将红盖头掀起,昏黄的烛火下,映照着一张绝美面孔。 白念婉抬眸注视他,明明没做什么表情,萧令安还是看的晃了神。 第一次见她,她也是美的,只是萧令安更多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而这次,她的脸色红润许多,虽化着精致明艳的妆容,可整个人流露出沉静温柔的气息,美的让人心惊的同时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她就是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 清冷又疏离。 萧令安想起春宫图上的内容,别说对她做那个事,仅仅是一亲芳泽,他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萧令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暗自摇头。 正如江辰所言,他们是夫妻,不亲密些才是不正常的。 几个喜婆见到白念婉,也是被惊艳到了。 有个反应很快的喜婆笑着开口:“世子夫人当真绝色!世子爷有福了。” 萧令安被打断思绪,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有赏,统统都有赏!” 喜婆笑眯眯:“有请世子,世子夫人饮合卺酒。” 白念婉不能喝酒,秦湘早早命人准备了茶水,以茶代酒。 两人喝完,喜婆们完成任务,很自觉走了,阿圆跟在喜婆身后离开,还贴心的关上了门,一下子房内就剩下他们两人。 萧令安嘴里还残留着酒味。 他酒量很大,方才在前院其实没有喝太多酒,也无人敢灌他酒,眼下喝完这小小一杯,他却觉得自己有了醉意。 白念婉这个时候是有点不知所措的,但也不能任由气氛冷下去。 主动出声询问:“夫君……你可要洗漱?” 屏风内早已备好了热水,若是拖下去,估计水都要凉了。 萧令安闻着身上的一丝酒味,点点头,他想起什么,故作轻松朝着白念婉道: “过来,伺候爷宽衣!” ------------ 第11章 新婚之夜(下) 婚房里,大红蜡烛燃得正旺。 萧令安说完,自顾自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副悠闲的模样。 白念婉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心头放松下来。 明明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完,也不知他捏着空杯子有何用。 看来不止她一人紧张。 白念婉顺从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烛光打在她娴静柔美的脸上,萧令安低下头就能看到她的睫毛轻颤,如同一对振翅的蝴蝶。 看着她认真的眉眼,感受到她的手在解自己的腰带,萧令安心跳如鼓。 两人隔的很近,碍于白念婉头上的发饰,萧令安整个上半身止不住向后倾,但依旧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令他浑身紧绷。 他从未与一个女子离得这般近过。 外衣褪下,萧令安后悔了。 想振夫纲的是他,想临阵脱逃的还是他。 萧令安刚想说算了。 眼前的女子突然软软瘫倒在他胸前。 萧令安鼻尖充斥着她的气息,脑子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忙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了?” 他想扶她,双手又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能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白念婉捂着胸口,这下就算是脂粉都掩盖不住由于疼痛而惨白的脸色。 她咬着唇,抬起头,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夫君……我心口疼……” 她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萧令安耳中,让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顾不得什么,他迅速将人抱在床边坐好。 “你忍忍……爷马上去找府医过来。” 言毕,萧令安转身欲要往外走,被白念婉拉住。 “不要……” 萧令安扭头看她,面上又是焦急又是不解。 “你都疼成这样了,就不要拦着爷了,你松手!” 白念婉语气虚弱:“夫君,我……只是太累了。” “每次我体力不支时,心口就会绞痛,已经看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 “这么多年以来,我早已习惯,休息一晚就好。” 萧令安紧皱眉头,一脸不认同。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都是庸医,爷现在进宫去请太医来!爷不信治不好你。” 白念婉知晓他是为自己着想,心头涌过暖流,但最终还是微微摇头。 “夫君,今夜是我们新婚之夜,你若是将太医请过来,定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我才回京,一旦传扬出去,旁人指不定该如何想我……那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夫君……你别去,好不好?” 白念婉声音轻柔婉约,明明因无力而未有太多情绪起伏,萧令安硬是听出一些可怜的意味。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 不过还是不放心。 “当真没问题?” 白念婉露出一抹笑,点点头。 “夫君,我想歇息了。” 今日她坐了一天,脖子酸疼。 萧令安注意到她头上的凤冠,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样式,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大了些。 “那爷帮你将头饰取下来?” 白念婉想说让阿圆来就行,可触及到男人关切的神色,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扬起苍白的小脸,冲着他笑了笑。 “嗯……麻烦夫君了。” 萧令安被这笑容晃了眼,耳尖微红:“都说了我们是夫妻,不必这般客气。” 说着就顺势坐在她身侧,伸出双手替她取凤冠。 可萧世子哪做过这些,一向都是别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别人的时候? 他以为凤冠就是插在头发上,好摘的很,万万没想到他直接用蛮力取下会绞到白念婉的头发。 “嘶……” 头皮冷不丁被扯着,白念婉饶是再能忍,还是不受控制轻呼一声。 萧令安止住动作。 “爷……弄疼你了?对不住,爷没经验……” 说着,一向急性子的他,硬生生耐下性子。 动作缓慢又轻柔无比。 好在后续顺利很多,凤冠,发簪被一个个摘下。 萧令安看着取下来后放在桌上的发饰,眉头紧锁。 任何女子顶着这堆玩意儿坐上一天,都会累吧。 更别提她还体弱。 白念婉感觉身子松泛许多,胸口的疼痛感也减轻了几分。 倏地,萧令安出了声。 “好了,你快躺下吧!” 白念婉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头。 “夫君,我还未洗漱……” 她想去屏风后面沐浴,也不知水是否还热着。 萧令安见她脸上带着妆,恍然大悟。 想着自己也确实该去洗洗,点头说道:“时辰不早,爷也该出去了。” 白念婉面色一僵,以为他今夜要去别的地方安寝,拉着他的衣袖,幽幽叹息。 “夫君不是说……不会嫌弃我吗?” 萧令安不明所以。 “爷没嫌弃你啊!” 白念婉手下一松。 “夫君难道不是想去别的地方就寝?” 萧令安懂了,脸颊一红。 他再肆意不守规矩也知道今晚是要和夫人睡一起的。 萧令安忍住羞涩,解释起来:“爷……是出去洗漱,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着爷,可好?” 明明他是个凶悍的长相,此刻不管是表情还是声音都软和下来,和他的外表违和但不显生硬。 显然他是在哄着自己。 白念婉双唇微扬。 “嗯!” 萧令安出去后,不忘将阿圆唤了进来。 屏风内,白念婉泡在浴桶里,阿圆舀着热水。 “小姐,世子爷怎么这么快就出去了?” 白念婉侧过头看她。 “阿圆,莫要多嘴。” 她面上淡然,耳畔却有些热。 白念婉想定是被热气熏的。 阿圆听话的闭上嘴,不过心里止不住乱想。 她守在外头的时候,还问喜婆为什么只备一桶热水。 那喜婆说,一桶水就够两人用了。 阿圆现在觉得奇怪,这桶水好像世子也没用上啊。 接着听到白念婉又开口了,她的思绪被打断。 “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该唤世子夫人了。” 阿圆心头一凛。 “奴婢知晓了。” 夜渐渐深了。 萧令安再次回到新房,阿圆正铺着床。 在此之前萧令安身边都是小厮在伺候着,他房中没有丫鬟,不过成亲了再让小厮进新房就不合适了,因此铺床这种小事都落在阿圆身上。 阿圆看见他,赶紧行了一礼,手中动作更加麻利。 世子爷看起来真的好凶,真佩服小姐居然能跟世子爷单独相处。 阿圆忙完就出去了。 白念婉穿好衣服,缓缓从屏风内走出来。 萧令安不由自主望去。 她脸色虽苍白,但许是泡了澡的缘故,脸上透着一抹红晕。 气色看起来竟比方才好了一些。 不过她的身姿好像更加单薄了。 萧令安不自然朝着她说道:“快些睡吧!” 白念婉躺在床上,睡在里侧。 萧令安则睡在外头,双眼紧紧盯着床顶。 睡不着啊,睡不着。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不同的被子。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白念婉本正面躺着,忽而转过头看着他。 “夫君……” “嗯?” 萧令安侧头看她。 “今晚让你扫兴了。” 凭心而论,就算晚上顽疾没有复发,她也是没有做好准备同他圆房的。 她想……他也是。 萧令安果断摇头:“你这说的什么话?爷没那么急色……” 说着,他声音低了下去。 “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身子……我们不急……还有一辈子呢!” 一辈子? 白念婉心中动容。 “嗯……” 一夜无话,红烛燃到天明。 ------------ 第12章 敬茶(上) 天光既白,萧令安缓缓睁眼,意识尚处于混沌之中。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喜被,被醒目鲜艳的大红色刺激得神志清明。 就在昨天,他……娶妻了。 萧令安扭头看着睡在里侧的女子,生出一丝宁静充实之感,嘴角止不住上扬。 原来一觉醒来,身边不再空荡荡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难怪他每次去找江辰的时候,对方都要墨迹半天才出来。 萧令安没像往日一样着急起身,反倒饶有兴致,侧躺着欣赏白念婉恬静的睡颜。 看着看着更加舍不得移开目光。 夫人她,怎么连睡着了都这样美? 萧令安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好颜色的人,如今想来,只不过是之前没有遇到这般合他眼缘的姑娘。 不知看了多久,察觉到女子似是有醒来的迹象,他心头一紧。 要是被她发现自己在她安寝的时候偷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龌龊? 这般想着,萧令安立马重新躺好,闭上双眼,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 白念婉醒来后,先是坐起身,看了一眼天色,秀眉微蹙。 她一向早起,今日却起的有些晚了。 想来定是昨日成亲耗费太多精力。 看着身侧还直挺挺躺着的男人,见他睡的正香,犹豫再三还是唤了他几声。 “夫君,夫君……” 她声音很轻,也没指望真能将人喊醒,刚想着要不要绕过他从床尾下去,没想到男人竟“悠悠转醒”。 萧令安睁开“惺忪”睡眼,抬眸看她。 “嗯?何事?” 他的声音过于自然,全然没有刚睡醒时的低沉沙哑。 白念婉一听心下了然,没想到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赖床。 看透不说透。 白念婉红唇轻启:“夫君,我们该起身去给长辈敬茶了。” 敬茶? 要不是白念婉说起,萧令安还真没想起来这一茬。 见她只着单衣,头发有些凌乱的垂在胸前,他不敢细看,当即翻身下床,去屏风内换好衣物走出来,背对着她开口。 “爷去外面等你!” 说完,逃也似的出了屋。 屋外,阿圆和伺候萧令安的小厮莫竹站在一起,他们手中端着热水,身旁还站着两个新来的丫鬟,几人见到他震惊过后齐齐行礼。 “世子爷!” 萧令安点点头,两个丫鬟有些眼生,不过想来也知晓是母亲安排过来的人。 他对阿圆三个丫头道:“你们进去伺候夫人。” “是!” 阿圆端着盆儿就进了屋。 两个丫鬟则跟在她身后。 萧令安站在院内,就着莫竹端的水洗漱。 莫竹很是费解。 “爷,您醒了怎么不叫小的进去伺候?” 萧令安擦完脸,闻言,脑中浮现白念婉纤弱的身躯,脸颊微红。 他都不敢多看白念婉一眼,怎能让她穿寝衣的样子被莫竹瞧见。 他抬手敲了一下莫竹的脑门。 “胆儿肥了?爷的事也敢问!” 莫竹嘿嘿一笑。 世子爷在外人眼中性情残暴不仁,但只要了解过后,便知他极好相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有些时候,莫竹都想替萧令安喊冤。 可主子都不在意那些恶名,他一个下人也无法。 屋内,两个丫鬟朝着坐在梳妆台前的白念婉见礼。 “奴婢月见,拜见世子夫人。” “奴婢清茶,拜见世子夫人。” 月见身量细长,长相清秀,看起来沉稳大气。 清茶身形玲珑,小家碧玉,分外娇憨。 白念婉将二人记住。 她身边向来只有阿圆侍候,并非其他原因,而是她性情慢热,不喜人多。 但是眼前两人是婆母送过来的,她不能不收。 白念婉温声道:“起来吧……” 继而看向阿圆。 “阿圆,去取两根银簪来,当做我给月见和清茶的见面礼。” 阿圆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白念婉的嫁妆都被抬到正院的库房里,找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话音落下,月见受宠若惊。 “夫人,无功不受禄,奴婢哪能收这般贵重之物?” 白念婉笑着轻轻摇头:“收着吧!今后你们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月见面露感激:“多谢夫人,奴婢定会全心全意伺候您。” 清茶眼中满是惊喜。 要知道一根银簪子最少都要几两银子,夫人一出手就抵上了她两个月的月银,如何能不开心? 她倾身行了一礼,声音都透着愉悦。 “清茶谢过夫人,清茶日后唯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白念婉轻笑:“倒也不必如此。” 月见默默上前一步。 “夫人,奴婢来为您梳头?” 白念婉颔首。 月见立马拿起梳子,她梳头的动作娴熟有力却不显粗鲁,反而让白念婉感觉很是舒适。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趁着月见梳头的功夫,白念婉盯着铜镜的自己,柔声问道:“我才过门,不知府里的基本情况,你们能否与我说说?” 月见梳头的动作没停,她不想分心,看向清茶。 清茶立即娓娓道来。 月见梳完头,白念婉也大概知晓了府内的状况。 萧国公府如今是国公夫人掌管中馈,明面上更多的还是听萧老夫人的。 萧老夫人并非国公爷的生母,然而却同国公爷的生母是嫡亲姊妹的关系。 也就是说萧老夫人名义上是萧国公的母亲,同时也是国公爷的姨母。 当初国公爷生母去世,身为侧室的萧老夫人被扶正,她对国公爷以及尚且年幼的淑慧皇后算不上好,但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未亏待过他们。 念着这份亲缘和浅薄的恩情。 老国公去世之后,国公爷将萧老夫人荣养在府中,因着萧老夫人的关系,国公府并未分家。 因此府里除了国公爷一房,还住着萧二爷一房。 萧二爷乃萧老夫人所出,本被寄予厚望,奈何子嗣不丰,人到中年才得一子,险些让萧老夫人愁白了头发。 而那位小少爷目前才一岁多。 平日里,萧老夫人也和国公夫人不对付。 总是挑国公夫人的毛病。 国公夫人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能忍则忍。 不过到了大事上,那是分毫不让。 这也让婆媳关系越发紧张起来。 简单了解过后,阿圆还未回来,白念婉便自己先走出房门,没让月见和清茶跟着。 院内,萧令安坐在石凳上,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过就对上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夫君,让你久等了。” 白念婉见他回头,朝着他展露笑颜。 萧令安立马站起身,打量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着紫红色衣裙,整个人温婉又优雅。 这是他的媳妇儿! 萧令安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耳尖泛红。 “爷没等多久……我们快些去给爹娘敬茶。” “嗯。”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身后莫竹跟在不远处,端看背影,都觉得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极为相配。 ------------ 第13章 敬茶(下) 堂屋里,萧国公夫妇早已等候多时。 秦湘频频朝外张望,一直没看见来人,心中倍感失落。 “你说,这臭小子该不会没想起来要带儿媳妇来敬茶吧!” 萧国公倒是不急,悠闲出声:“还早呢!况且儿子你不放心,难道还不放心儿媳妇吗?” 自从上回秦湘参加完公主府宴会,总会时不时在他面前夸奖一番白念婉。 说她品貌上乘,说她懂礼知节…… 简直将她夸的天花乱坠。 萧国公听的多了,虽未见其人,还是对白念婉莫名自信起来。 秦湘放下茶杯。 “话是这个理儿……” 就怕……儿媳妇起不来。 当初她成亲时,第二日就差点没起来。 还是萧国公将她叫醒了。 但是萧令安可不像萧国公那般靠谱。 两人等待之时,萧家二夫人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老夫人径直坐在主位,二夫人则在她右手边坐了下来。 老夫人环视一圈,眉眼略带不悦之色。 “怎么令安和他媳妇儿还没到?让这么多长辈等着,当真不像话!” 秦湘嘴角一瘪:“二叔不也还没来吗?” 她口中的二叔指的是萧家二爷。 二夫人面露尴尬。 “夫君他昨夜喝的多了,临近子时才回院子,临睡前还嘱咐妾身说若是赶不上,便让我们不必等他。” 秦湘气笑了。 明知道今儿早上婉儿要给长辈敬茶,还喝那么多,这是故意不给婉儿体面的? 见秦湘似是有些生气,二夫人无奈。 “此事是夫君之过,等他醒了,妾身会带着他去侄儿院中负荆请罪。” 秦湘冷笑:“这可使不得,让长辈给晚辈道歉的事,我们大房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二夫人垂下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大嫂说的是……” 老夫人见此更加不高兴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相互体谅些罢。” 秦湘心底翻了个白眼。 体谅? 要不是她将话题引到萧二爷身上,还不知道这老太婆还要怎么数落她儿子儿媳妇呢。 妇人之间说话,萧国公不便参与,默默喝着茶。 屋内气氛降到冰点。 谁也不再开口。 白念婉跟在萧令安身侧来到堂屋,直觉屋内氛围不对。 对此,萧令安早就见怪不怪。 他现在只想赶紧敬完茶,用过早饭后出府和秦子明吃酒。 子明他过几日就要回边关,再见还不知要多久。 这样想着,萧令安带着白念婉走到萧国公和秦湘面前。 “夫人,这是爹娘。” 立马有个丫鬟端给她一杯茶。 白念婉双手端茶,递给萧国公。 “儿媳见过父亲,请父亲喝茶。” 萧国公忙接了过来,嘴角噙着笑。 难怪秦湘老是夸这孩子,长相出众不说,举止端庄,一看就知是个聪慧的。 萧国公喝完茶,从怀中摸出红封。 “这是爹的见面礼。” 红封很是厚实,白念婉收下,开口谢过后,又向秦湘敬茶。 “母亲……请喝茶。” 秦湘笑意盈盈,喝完儿媳茶后,同样给白念婉包了个大红包。 “这是改口费,婉儿收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让萧老夫人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心头不快。 这一大家子一个个的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尽管再不喜萧老夫人,秦湘还是说道:“好了,婉儿该向老夫人敬茶了。” 白念婉这才将目光放在坐在上首的萧老夫人身上。 对方满头乌发,双眼炯炯有神,一般妇人到了她这般年纪,就算老态不显,眼角也会生出皱纹,可眼下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眼角的细纹。 足以见得,她保养得当。 白念婉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半蹲下来。 “孙媳见过祖母……祖母请喝茶。” 萧老夫人面色一沉。 “时常听秦氏说你懂规矩,现在一见,我看未必。” “有哪个高门大户新过门的媳妇不是跪着敬茶的?就算是你二婶,当初也是……偏你和你那位不懂事的母亲,是例外……” 此话指向明显。 秦湘坐不住了。 她就是不想让白念婉下跪,才没让人准备垫子。 这是她的儿媳,她才不想让人受委屈。 况且上次见长公主,婉儿都没跪下行大礼。 这老太婆又有什么资格? 难道她比长公主还要尊贵不成? 秦湘刚想说话,却听白念婉开了口。 “孙媳从出生到现在只在娘亲的坟前跪过娘亲……若是祖母入了土,孙媳自当心甘情愿,跪在您面前展示孝心。”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有着十足十的杀伤力。 萧老夫人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晓如今萧家真正掌家之人是谁,哪知会被她激得气血翻涌。 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当真是个伶牙俐齿,不服管教的死丫头! 二夫人闻言差点惊掉下巴。 这个侄媳妇看起来柔弱无害,怎么敢语出惊人的? 秦湘心头憋着火,听完捂嘴轻笑。 萧国公无奈看着自己夫人,暗自腹诽。 知道你很开心,可咱们身为长辈,要不还是稍微掩饰一下呢? 萧令安更是直接笑出了声,附和起来。 “媳妇儿说得对,祖母还活的好好的,不用跪下尽孝。” 白念婉眸色平静,将茶水再次递了过去。 “祖母,喝茶也能败火……您请用!” 萧老夫人深深呼气,努力平复心情,冷哼一声,看向萧国公和秦湘:“哼,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好儿媳!” 她伸出手接过的瞬间,心念一动,手下一松。 “啪”得一声,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溅湿了白念婉的衣裙,萧老夫人眸中怒意稍微缓和些许。 “看你笨手笨脚的,怎连个杯子都端不稳!” 萧令安见此,心头一紧。 “没事吧?” 白念婉摇头,丫鬟十分细心,端给她的茶水是温热的,她并未烫到。 她又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茶,直视着萧老夫人。 “祖母请用……” 萧老夫人故技重施。 杯子再次摔碎。 这下堂屋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萧老夫人是要铁了心刁难白念婉了。 秦湘重重拍了下桌子,萧国公将手覆了上去,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冲动。 萧老夫人名义上是他们的母亲,他们不好插手。 并且就算今日萧老夫人真的刁难了白念婉又如何,旁人只会说她为老不尊。 白念婉低垂着头,事不过三。 当她再次抬头,眼眸已经湿润起来。 白念婉咬着唇,捂着胸口,一副气到虚弱的模样。 “孙媳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祖母,祖母大可以直说,何必这般为难于我?” 说着两眼一翻,歪倒在萧令安身上…… 萧令安本就极力压制怒气,见自己媳妇儿被“气晕了”,当即心急如焚,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死妖婆,我爹娘因着孝道让着你,我可不惯着你!要是我媳妇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丢下这句话就抱着白念婉大步离开了。 ------------ 第14章 小婉儿 萧老夫人“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萧令安的背影大骂。 “摊上这么个不孝的玩意儿,真是家门不幸!” 秦湘猛地站了起来,冷声道: “母亲最没脸说这句话!若不是你将婉儿气倒了,安儿会这样口不择言?婉儿身子不好这件事大家都清楚,我看你啊,就是存心要害她!” “长辈不慈,却要求晚辈尽孝?” “凭什么?” 说完拂袖而去! 萧国公失望地深深看了萧老夫人一眼,也开了口。 “母亲这次做的确实太过了些!” 他脸色不愉,不再看萧老夫人,跟着秦湘身后出了屋。 萧老夫人被气到心梗,直直倒在椅子上,不停地捶胸顿足。 二夫人忙上前边给她顺气边说:“侄儿和他媳妇儿新婚燕尔,正是感情好的时候,您何苦这个时候为难人家?搞的现在成了恶人。” 闻言,萧老夫人心中更加不得劲。 “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二夫人头疼,婆母一向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要是清醒的话,当初又怎会放着好端端的正头娘子不当,上赶着给姐夫做侧室? 二夫人深知萧老夫人的脾性,软下语气。 “儿媳没说您错了,您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听着这话,萧老夫人心头舒坦几分,她叹息一声。 “我本不欲为难于她,只想给她立威而已,谁知道她是个烈性的……你说她该不会是在故意装晕吧?” 二夫人深感无奈。 “母亲,就算她是装的又如何?事已至此,一旦传扬出去,旁人只会说您对晚辈太过苛责,您若是不在意脸面还好,可偏偏……” 极好脸面! 二夫人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萧老夫人听懂了,一下子急了。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二夫人缓缓舒口气。 “母亲,您不是刚得了一支百年山参?您身子康健,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不如将这山参送给侄媳妇?” 萧老夫人皱眉。 她也不是舍不得山参,主要是这样一来,不就代表她低头了吗? 二夫人见此,轻抚她后背,耐心解释起来。 “侄媳妇体弱,山参于她身子有益,可以缓和一下您和侄儿的关系。” “再且,外人要是听说此事,也只会觉得您是一位宽和的长辈,自然不会深究今早儿的事儿……” “最主要的是,百年山参何其珍贵?您说送就送,不正说明您大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侄媳妇若是个聪明的,往后就是念着这支山参,也不会轻易和您作对。” 二夫人说完,萧老夫人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拍拍她的手背。 “也罢,这件事就听你的。” 反正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出了今日这口恶气。 堂屋外,萧令安一路抱着白念婉快步朝着自己院子跑去,还不忘吩咐莫竹。 “你拿着爷的令牌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记住,一定要快!” 莫竹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世子爷这样着急,还以为世子夫人要不行了,心提到嗓子眼儿,忙应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刚出屋的萧国公和秦湘眼中,两人相视一眼。 萧国公揽着秦湘的肩。 “看来我是不必去宫中走这一趟了。” 秦湘虽不放心,却也没有跟过去。 这种时候,她要是去了儿子院里,儿媳醒来后看到她也在,多破坏气氛啊。 庭廊里,萧令安急的不行,头一次觉得回房的路这么长。 许是感受到他着急的情绪,被他抱在怀里的白念婉缓缓睁开眼,神色很不自在。 她唤了一声。 “夫君。” 听见声音,萧令安惊喜垂眸,脚步也不由放慢了些。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怕,爷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面对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之色,白念婉抿唇,沉默一会儿,方才开口:“其实我……没事!” “嗯?” 萧令安眼中清澈,都晕倒了,还没事? 白念婉搭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 外面人多眼杂,所谓做戏做全套,她没有让萧令安放她下来。 “一会儿回去了,我再同你说。” “哦哦,好。” 萧令安不懂,却不禁加快速度。 很快,两人回到院子,萧令安将人抱回屋,稳稳放在软榻上。 见此,几个丫鬟慌张起来。 特别是阿圆,直接凑了过来。 “夫人,您怎么了?是心疾发作了吗?” 白念婉摇摇头。 “阿圆,你们先出去吧!” 阿圆即使不放心,还是听话地带着月见清茶出了屋,守在门外。 萧令安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眸中满是狐疑。 白念婉没再瞒他。 “夫君,敬茶的时候,我是在装晕呢!” 萧令安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白念婉笑了一声,目光柔和。 “那如果是夫君面对老夫人的刁难,你会如何做?” 萧令安理所当然:“她不敢刁难我!” 白念婉无言以对,轻扯嘴角。 “我说的如果。” 萧令安摸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最后冲着她露出一抹张扬的笑。 “那肯定是用拳头说话啊!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我可以砸场子!” “我会当场让她知道敢刁难爷,是何下场!” “爷闹起来可是很厉害的!” 白念婉听着,唇角不自觉上扬,眉目弯弯。 “听起来确实很爽快呢!” 话音刚落,萧令安惊讶地看着她,她的神色温和,不像说笑,倒像是真的……认同。 每每他用武力解决问题,他身边的人第一反应都会让他三思而行,都说以他的身份,做出这些行为是不合适的,他都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原以为她也会劝诫自己,没想到…… 萧令安心下微微悸动。 注意到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白念婉别扭了一瞬,别过脸,看向窗外,轻声开口。 “我方才故意装晕,夫君你会觉得我是心机深沉之人吗?” “不会啊!” 萧令安说着,看着她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夸道:“小婉儿,爷觉得你很聪明。” 懂得用自己的弱点去反抗他人,他很是欣赏。 白念婉一怔,垂下眼帘。 “你为何这样叫我?” “就是想这样叫了。” 萧令安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有多红。 罢了,反正她没看自己…… 他也看向窗外,继而再次说道:“别人都叫你婉儿,可我是你丈夫,自然要称呼的和旁人不同……再说了……” “我年纪比你大,你在我面前就是小的。” “叫你小婉儿,有何不妥?” 白念婉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通红的耳尖,以及略显局促的坐姿,眸色微动。 “夫君怎么唤我都行。” 像是知道白念婉转过来看他,萧令安也侧目同她对视。 “爷以后就这样唤你了!一直叫你夫人,太过正经!” 白念婉浅笑:“正经一点不好吗?” 萧令安看着她:“不好!” 一点都不亲近! ------------ 第15章 听你的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月见的声音。 “世子爷,夫人,老夫人念着夫人的身子,差人送来一支百年山参。” 百年山参虽珍贵,萧令安却没放在眼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皱着眉,扬声道:“不要!赶紧送回去!” 门外的月见闻言,刚准备应声,便听白念婉柔声说着:“拿进来吧!” 月见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将放着山参的锦盒拿了进来,不敢看萧令安的脸色,直接退了出去。 萧令安看着锦盒,面露不悦。 “小婉儿为何要收?爷不信这老太婆真有这么好心!你若是需要山参,赶明儿,爷给你寻来!何必要收她的!” 白念婉眼中含笑,夫君他真是性情中人。 她轻轻摇头,抬眸注视他。 “夫君,老夫人这个时候送来山参是为了向我们求和……既然如此,为何不收?” 萧令安抿唇,将信将疑。 “以往她和母亲不和,找母亲的麻烦,爷便同她闹了几次,她还端着架子,这次又怎会轻易服软?” 白念婉眸色平静:“因为这次我们占着理儿……” “你和母亲受孝道桎梏,只要她没对你们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旁人就说不得她什么,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一个新妇给她敬茶都被刁难得气晕过去……外人知道后也只会说是她不慈。” “所以老夫人只要不想损了颜面,是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萧令安懂了。 原以为小婉儿装晕只是为了应付老夫人的刁难,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 他由衷感叹起来:“小婉儿当真聪慧!” 白念婉打开锦盒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 “其实老夫人也是看在夫君的份子上才会送来这支山参。” 萧令安一下子眼眸明亮,声音透着惊喜:“小婉儿,你是说爷也有用?” 白念婉肯定点头:“若不是夫君维护我,老夫人定然会送一些旁的来糊弄我。” 得到答复,萧令安嘴角咧到后跟。 他享受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 “小婉儿,以后你说什么,爷都听你的!” 白念婉笑笑:“夫君之前不是说让我以后都听你的吗?” 看着她眼底的戏谑,萧令安轻咳一声,耳尖充血。 “外头的事听我的,后宅里的事就……听你的。” “嗯,好。” 白念婉面上一直带笑,萧令安心弦狠狠触动,有些不敢同她对视,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日头高照,他才意识到已经过了用早饭的点了。 昨夜他在宴席上用了些,现在没有太饿,倒是小婉儿估计是没吃什么。 想到这个,他起身站了起来。 “小婉儿你饿吗?爷让人送早食过来。” 白念婉摇头:“夫君你要是饿了就去用吧,我一会儿该喝药膳了。” 她胃口小,若是现在进食,药膳就该喝不下去。 萧令安拧眉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心疼起来。 “等太医过来,爷定让他好好给你诊治一番。” 白念婉轻点着头,内心毫无波澜。 总归结果就是那样,她已经看淡。 萧令安准备出去,好巧不巧莫竹将太医请了过来,他便索性等太医诊治完再说。 莫竹真是片刻都不敢耽误,此时他满头大汗,一进屋发现自家世子夫人好端端坐在榻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她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白念婉眉目温柔,朝他开口:“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莫竹红着脸,受宠若惊:“夫人,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小的不辛苦,小的只愿夫人早些好起来。” 说完就乐呵呵出去了。 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萧令安脸色沉了下去。 说话就说话,脸红干什么! 太医上了年纪,摸着花白的胡子,缓慢将脉巾搭在白念婉手腕上,给她把脉。 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轻叹。 看的萧令安都急了。 “我夫人的身子可能治好?” 太医收回手,朝着萧令安道:“世子爷,世子夫人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只能好生调养,无法……无法根治。” 萧令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太医心头发怵。 这爷的凶名京城之中无人不知。 他来这一趟,主要还是因为他年纪最大,他想着世子爷不会这般丧心病狂为难他一个老人吧! 便主动请缨。 事实也正因如此。 萧令安臭着一张脸,虽对太医不满,到底还是让莫竹好生将人送回去。 白念婉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些年唯有神婆的药方能让她舒服一些,其他的都一样。 白念婉早就接受。 萧令安却接受不了。 他就不信,天底下那么多大夫,真就无一人能治! “小婉儿,总有一天,爷会找到那个能治好你的人!” 男子的话语很是认真,白念婉不由得心神一动。 曾几何时,她也对此满怀希望,只是失望太多,她逐渐认清现实。 眼下她不想给他泼冷水。 白念婉暗暗叹息,罢了,哄着吧…… 她微勾唇角,红唇轻启:“嗯,我相信夫君呢。” 经过这一遭,萧令安没了用饭的心思,若不是还记得和秦子明几个兄弟有约,他都无心出府。 …… 凌烟阁,天字一号房。 秦子明,江辰,郭杰和孟华四人已等候多时。 萧令安姗姗来迟,摆着一张脸坐在秦子明和江辰中间。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江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不安。 难道他给这位爷想的办法没用? 不应该啊! 一定是世子爷没有经验! 这样想着,未免萧令安兴师问罪,他决定先发制人。 “世子爷您这是技术太差被夫人嫌弃了吗?这……这可不能怪我啊!” 江辰想只有这种可能,刚成亲的男人都是春风得意的,哪会像他一样脸色阴沉的吓人。 话音刚落,其他三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般纷纷看向萧令安,只见他冷冷笑了一声,扬起拳头就对着江辰揍去。 江辰抱头鼠窜,越发觉得萧令安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完了完了,今日他小命不保。 萧令安语气中带着怒意:“跑什么?有胆子编排爷,没胆子承受后果?” 江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连忙求饶:“爷,我错了!别打脸啊!我再也不敢了!” 到底是从小相识的弟兄,萧令安没真下死手,打够了,才冷声道:“爷的夫人温柔至极,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才不会嫌弃爷!” 其他三人差点憋不住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萧令安如此夸赞一个女子!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秦子明给萧令安倒了杯酒。 “表兄别气……既然你和表嫂之间没有问题,你怎心情不畅?” 萧令安叹了口气,看向秦子明。 “子明,边关那边可有名医?” 小婉儿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过虚弱,他很是忧心。 秦子明一怔,想起关于白念婉的传闻,正色道:“表兄,边关的大夫再好,也比不过京城的御医。” 若是御医都无法,那恐怕是希望渺茫。 萧令安喝了一杯酒,口中苦涩:“爷知道了。” ------------ 第16章 难题 秦湘得知萧令安出了府,暗怪他不懂事。 自己媳妇儿被气晕了,竟还有心思去外面花天酒地。 这种时候不应该守在婉儿身边吗? 她忙来到两人房中,只见白念婉正用着一碗黑漆漆又浓稠的汤药,她站在房门口,那药的苦味都直达她的鼻腔。 秦湘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婉儿,这是太医给你开的药方?” 她闻着都感觉味道太苦了,也不知婉儿是怎么入口的。 白念婉放下药碗,用帕子擦拭一下嘴角,起身迎她。 “母亲,这是我在江南时一位神医开的调理身子的药膳,需得每日都用。” 这碗药膳是阿圆去厨房熬的,多少有些不便。 秦湘闻言,心头更加怜惜。 这么苦,还要每日服用,婉儿真是太过可怜。 她拉着白念婉冰凉的手在桌边坐下。 “令安太不像话了,你身子不好,新婚第一日,他还不陪着你,等他回府,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白念婉见秦湘一脸认真,当即解释起来。 “您莫气,夫君出府之时已经和我说过,他早早和人有过约定,总不能爽约。” 秦湘叹了口气。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我作为过来人告诉你,男人可不能纵着!你脾气太好的话,他就会得寸进尺。” “所谓御夫之道,就是要将夫君牢牢抓在手中,看紧了,管严了,让他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 不愧是自小在边关长大的将门虎女,说话之时都自带气势。 秦湘说着,握着白念婉的手紧了紧。 “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你看,国公爷不就被我管的服服帖帖的?” “所以对男人啊,不能一直顺着,该凶悍的时候就凶悍一点,这样他才会怕你,不敢轻易负了你!” 白念婉眉目温柔,含笑点头。 “多谢母亲提点,婉儿都听母亲的。” 秦湘心软成一片,她早就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的闺女了,只可惜…… 她短暂失落一下。 眼下儿媳过门,跟多了个女儿也没什么两样。 这样一想,秦湘的心情又舒畅起来。 白念婉轻声开口:“母亲,婉儿有一事相求。” 秦湘和她说话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何事?母亲要是能做到,定会答应你。” 白念婉看着放在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 “我的药一直是阿圆负责的,她今日去厨房给我熬药膳很不方便,所以我想在院中弄个小厨房,一应费用我自己承担。” 她这么一说,秦湘皱起眉来,眼中透着一丝凌厉。 莫不是厨房的人托大,刁难婉儿手里的人? 若是这样,府里的下人也是时候整治一番了。 似是知道秦湘想岔了,白念婉面色不变,继续道:“母亲,是我的药需要熬制许久,且味道实在清苦,容易影响旁人。” “小厨房也不需要多大,只要能通风,有个炉子即可。” 白念婉说完,秦湘脸色缓和,直接颔首。 “这有什么?母亲答应你!不过这点银子哪要你出,记在公中即可。” “这不妥……” 若是府里只有他们大房还好说,可还有老夫人和二房看着,白念婉不是怕她们,只是不想因为这点小钱引来麻烦。 秦湘知晓她的顾虑,轻拍她手背。 “如果连这点小事我还不能做主,那我当这主母作甚?放心,到时候我再给她们多些用度便是。” 秦湘坚持,白念婉再劝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况且这也是她对自己的一番心意。 见白念婉没有推拒,秦湘更加觉得她称心,哪像那个混小子,事事不让她顺心。 想起萧令安,秦湘叹息一声。 “婉儿,母亲倒是也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白念婉目光沉静。 “您说。” 秦湘缓缓出声。 “如今安儿已经成家,再像从前那般游手好闲,就不像话了。所以我和国公的意思是想安排他入仕,可他名声不好,若是贸然进入朝堂,恐难服众。” “我们规划让他参加明年的春闱,只是他无心于此,且一向听不进我们的话……眼下还有一年时间,婉儿可愿帮我们劝劝他?” 其实萧令安就算不科举,只要他想入朝为官,就算名声再不好,也能靠着家世和恩宠谋得一个闲职。 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无一官半职,大抵是他自己不愿意。 白念婉深知,秦湘的本意,是想让她劝萧令安收心,将心思放在仕途上,莫要再贪玩。 婆母还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白念婉原本只打算慢慢规训对方,莫生事端即可,可从未想过要劝他入仕,但对上秦湘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应下。 “母亲,婉儿会尽力劝夫君的。” 秦湘脸上浮现笑意。 “好婉儿,那母亲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秦湘看得出来,儿子很是在意婉儿,说不定她的话,比他们当爹娘的都管用的多。 秦湘走后,白念婉也乏了,躺在铺着羊毛的软榻上小憩片刻,再醒来时已经临近正午,阿圆交给她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夫人,二夫人方才亲自来过,听闻你正在休息,就留下这个,说是二爷和她的见面礼。” 白念婉打开一看,是一柄玉质通透翠绿的玉如意。 算是珍贵之物。 不管如何,二夫人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好。 “阿圆,给我上一些白粉……” 一会儿还要去堂屋用午膳,她早上才晕过去,脸色定然不能太好。 看着铜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白念婉眼中满意,起身带着阿圆去了堂屋。 她来的不算晚,但也不早。 一进屋就见一儒雅中年男子坐在餐桌边,二夫人坐在他身侧,男子留着山羊胡,看见白念婉时,二夫人拍了他一下,他站起身,脸上稍显歉意。 白念婉不用想也知这就是早上没见到的萧二爷。 她倾身伏了一礼。 萧二爷摆手:“侄媳妇不要多礼,今早儿是我失礼,并非有意,实在是昨日令安成亲,我心中欢喜,一时忘了分寸,你莫往心里去。” 他是文臣,本就不善喝酒,昨夜被多灌了几杯,就醉的不省人事。 幸好已经告过假,否则还要耽误公务。 白念婉微微垂眸:“婉儿晓得,婉儿也在此谢过二叔二婶,见面礼婉儿很喜欢。” 二夫人面带笑意:“侄媳妇喜欢便好,不枉我挑了许久。” “二婶眼光极好。” 秦湘进来时,就见两人客套的样子,微微扬眉,走到白念婉身边,拉着她坐下。 “婉儿站着作甚?你身子虚,切莫累着。” 二夫人眸色微变,莫非大嫂在怪她没有体贴白念婉? “是我之过,没注意这个。” 秦湘语气淡淡:“谁怪你了?” 每次二夫人说话她总感到一阵窝火。 显得她咄咄逼人似的。 二夫人语塞,低下头。 萧二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明明别人的话没有深意,却总要多思多虑。 做个简单快活的人不好吗? 二夫人侧目看了萧二爷一眼,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夫君一个男子又怎会懂得她的艰难? 国公府是大嫂掌管中馈,婆母同大嫂不和,她在夹缝之中生存,若再不谨小慎微些,又该如何立足? ------------ 第17章 家宴 主子来了大半,下人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秦湘没再理会二夫人。 她直肠子,实在跟这样的人相处不来。 她看向神色澄净的白念婉。 “婉儿,我不知你口味,但听说江南那边饮食偏清淡,我便让人准备了一些淮扬菜,你且尝尝味道是否正宗?” 白念婉浅笑,轻点着头。 “多谢母亲费心,那婉儿就等着了。” 紧接着来的是萧国公,他刚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最后便是萧老夫人。 老夫人落座后,环视一周,发现萧令安不在,心里忍不住窃喜。 原以为萧令安有多看重这个媳妇呢?想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可惜了她的百年老山参了。 她将目光投向面色苍白的白念婉身上,啧啧出声。 “听说令安出府了?以往的家宴不在就罢了,今日可是他成亲第一天,他也不上点心。” 她虽是这样说,可言下之意分明是嘲讽白念婉笼络不住男人的心。 众人不傻,自然听出来了。 不等秦湘开口,萧国公淡淡说道:“令安平时荒唐您又不是不知?等他回来,我自会数落他。” “行了,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宴吧。” 萧国公发话,老夫人不好再说什么。 下人开始动作利落给主子布菜。 阿圆给白念婉盛了碗老鸭汤,白念婉慢慢用着,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国公府只有在一些特殊日子的时候才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餐。 例如逢年过节,又或者有喜事发生。 按理说这种日子就该热热闹闹的。 可家宴上除了下人触碰碗筷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其他一丝动静也无。 白念婉喝完汤,又用了几筷子松鼠鳜鱼,默默放下筷子。 老夫人注意她这边的动静,故作关切道:“令安媳妇怎用的这样少?莫非你母亲准备的菜肴不合口味?” 秦湘对于老夫人明显的挑拨之语无甚在意,若是菜的味道不好,她让人改进便是。 女儿嘛,就是要娇养才对。 白念婉眸色不变,看向老夫人,微微摇头。 “多谢老夫人关心,菜的味道很好,只是方才我用过药,眼下确实没什么胃口。” 至于什么药,她没说。 老夫人却脸色一变,一口气上不去下不去。 貌似好像又成了她的错了。 一听这话,萧二爷放下筷子,语气不满。 “母亲,食不言寝不语,您总说这些让人扫兴的话作甚?” 他醒来时听说了早上那件事,还觉得夸张,眼下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母亲着实过了。 萧二爷早些年没有子嗣,所以将萧令安视为亲生子般疼爱,如今是见不得自己母亲,欺负侄媳妇的。 这话说的重了些,老夫人难免伤怀。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向着自己,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萧二爷说完,继而朝着白念婉说道:“侄媳妇,你祖母没别的意思,就是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别放在心上。” 萧二爷想着家和万事兴,总得有人从中调和,但老夫人却认为他落了自己的脸面,面色难看。 白念婉柔声回应。 “我知道的,老夫人也是关心我。” 萧二爷夸赞:“令安这小子有福,娶了个好媳妇。” 家宴结束,老夫人愣是没再说一句话,显然被萧二爷伤的不轻。 …… 晚间,由于晚上不必再去堂屋,白念婉在自己院中用过晚膳,洗漱后,穿着寝衣半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羊绒薄被,翻看手中的书。 突然,房门被打开,她不由望去,只见萧令安抬脚走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萧令安见她一头长发用黄色丝带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天鹅颈,脸颊热了起来,迅速低下头,转身关上门。 白念婉没想到他会过来,不动声色调整坐姿,她放下手中的书,语气不咸不淡:“夫君,今日可玩得尽兴?” 明明没什么情绪,萧令安却觉得她生气了。 他回府之时被萧国公训斥了一通,才知道今日的家宴对白念婉有多么重要。 这昭显她往后在府中的地位。 他心头歉疚。 “小婉儿,爷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早知如此,他正午就回来了。 白念婉神色如常没有回答,萧令安也不恼,走到她身侧坐了下来,主动找话题。 “小婉儿,你在看什么?” 白念婉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民间杂谈。” 萧令安眸中讶异。 “你居然喜欢看这个?” 这种书同话本差不多,都属于闲书,难登大雅之堂。 白念婉眉梢微挑:“倒不是说喜欢,而是我对这些很好奇。” “嗯?” 白念婉认真地看着他:“夫君,我身为闺阁女子,平日里不能轻易出门,更不能像你们男子一样,行事无拘无束。” “我每天困于后宅,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间,只有阿圆会同我说些打听来的趣事,除此之外,我想要了解世间百态,便只能从书中知晓。” 说着,白念婉朝他笑了起来。 “听母亲说,你时常出府,想必遇到过许多有趣的事情,你可愿与我说说?” 萧令安本是心疼的,见她笑魇如花的样子,耳尖又不争气红了起来。 他心头悸动,哪有什么不同意的。 当即答应道:“好,不过现在太晚了,我们先上床躺下,爷慢慢同你说。” 萧令安不是个八卦的人,为了逗她开心,索性将几个好兄弟干的糗事说了出来。 白念婉笑着,时不时回应几声。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两颗心亲近些许。 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萧令安少见的没有出府,而是留在府中陪了白念婉一日。 原本因家宴上萧令安没有出现而内心轻视白念婉的那些人,纷纷改变了态度。 谁说世子爷不看重世子夫人的? 没看见大白天都陪着吗? 就连孟府公子请他去踢蹴鞠,世子爷都没答应。 足以见得,世子夫人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 秦湘听闻此事,高兴地频频点头。 有婉儿在萧令安身边,想必安儿很快就会上进起来。 这日过去,便到了白念婉回门这天。 一大清早,两辆马车从萧国公府驶出。 一辆奢华,里面坐着萧令安和白念婉。 另一辆寻常一些,阿圆坐在里面,车厢内放满了回门礼。 萧令安很少坐马车,他嫌马车的速度不够快,还是亲自骑马比较爽快。 不过今日是白念婉回门,他就耐着性子陪她。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 这是到了。 白念婉坐在车厢内,听见白管家声音带着喜色。 “速速去禀告老爷,大小姐回门了。” 她想起出嫁之前父亲为自己担心的模样,看着准备下马车的萧令安,低声道:“夫君……你等下可否扶我下去?” 萧令安惊得差点一个踉跄,意识到什么意思后,心头一热,轻轻点头。 “好!” ------------ 第18章 回门 白念婉掀开马车帘子,她今日回门,穿的很是鲜亮。 上半身是明黄色上衫,下半身则是桃红色半身裙,裙面绣着朵朵牡丹花,鲜艳明媚。 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已经下了马车的萧令安见她出来,记得她方才的话,耳畔微热,朝她伸出手。 白念婉垂眸,将手搭了上去。 他的手很大,掌心有些粗糙,是他常年手握缰绳留下来的。 他的手也很热,她将手覆上去的瞬间,暖意顺着手心涌入心底。 萧令安这是第一次触碰一个姑娘的手。 很是柔软又格外冰凉。 他本心头躁动,感受到她极低的体温,又略微失神。 她很冷?看来下次再出门,得让她多穿些。 待白念婉站定,他本想收回手,却被她紧紧握住。 白念婉朝他浅浅一笑:“夫君,我们进去吧!” 萧令安脸热,更不想松开了,小婉儿都这般主动,他一个大男人还羞涩什么? 白管家含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 小姐和世子感情可真好啊! 阿圆本想去扶小姐下马车,看见这一幕,瞳孔微张,震惊地捂住嘴。 自家小姐可是格外规矩守礼之人,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这般亲密,这一点都不像小姐的行事作风。 惊讶之余,阿圆倒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小姐好是好,就是性格太冷清,很少有情绪波动。 说句不敬的,感觉小姐这下才算是有点活人的气息。 白家人都在正厅里等着,白文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视线却一直望向门外。 王氏坐立难安,双手摸向头上的发簪,边整理发饰边对着白锦心问。 “锦心啊,娘亲头发没乱吧。” 白锦心看的出来,她的娘亲很是紧张,她无奈:“没有,但是您要是再乱动,说不定就乱了。” 王氏动作一顿,放下手,深深吸气,努力平复心情。 今日婉儿回门,自己不能给她丢脸。 几个小的都懂事了,自然知晓京城中恶名昭彰的萧世子是自己姐夫,两个最小的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 而白松石自从收了萧令安的红封,他便对这位姐夫改观了。 小声对着弟弟妹妹道:“你们一会儿嘴甜一点,姐夫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白松青和白锦绣睁着大眼睛。 “真的吗?” 白松石肯定点头:“一会儿一定要记得叫姐夫。” “好!” 白锦心转过头看向他们。 “你们在嘟囔什么?” 白松石立即坐好:“没什么。” 二姐比他年长四岁,肯定不需要他教。 几人没等多久,便听管家的声音传来。 “老爷,夫人,大小姐和世子来了!” 管家说完,喜滋滋退至一旁。 白念婉眉眼带笑和嘴角上翘的萧令安手牵手并肩走进来。 白文州见此,心下稍安。 看来,婉儿和世子相处的不错。 王氏几乎瞠目结舌,这还是那天出现在公主府一脸桀骜不驯的萧世子吗? 那天他还冷着脸,看起来极为吓人。 现在脸上却是挂着明显的笑意,好似很好说话的样子。 果然,男人一旦成了家,都会不一样。 白锦心则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她也想牵心悦之人的手,可惜一切还没定下呢。 白念婉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慢慢收回手,走到白文州面前,半蹲下身子。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白文州亲自将人扶起。 “婉儿快坐。” 萧令安手心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随后跟在白念婉身侧,躬身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白文州点头:“世子不用多礼。” 王氏收敛心神,笑着开口:“是啊,都是一家人。” 两人坐下后,白念婉看向对面几个弟弟妹妹,一个个介绍起来。 “夫君,这是二妹妹锦心,这是三弟弟松石……” 白念婉说完,白松石领着两个弟弟妹妹齐声开口:“姐夫好!” 白锦心则是拘谨地唤了一句:“姐夫。” 萧令安被喊的心情甚美,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封分了出去。 几人谢过后,皆是面露喜色。 白文州喝了一杯茶,过了一会儿对王氏说道:“夫人,你先带婉儿和几个孩子入席。” 王氏知晓老爷有话对萧令安说,笑着点头。 白念婉很是自觉跟着走了。 一下子正厅内只剩下白文州和萧令安二人。 “岳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白文州看着眼前通身气度的男子,缓缓开口:“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世子如今已经娶了婉儿,日后仕途方面有何打算?” 萧令安一怔,岳父这是嫌弃他不上进? 他摇头:“我是无心仕途的,不过你且安心,就算我无一官半职,依旧能够让婉儿一生富贵荣华。” 白文州沉默,这小子难不成想一辈子都一成不变? 这可不行! 圣上确实宠爱他,可到底年事已高,又能护他,护萧家几年? 萧氏乃世家大族,主脉子嗣凋零,可旁支众多,萧国公还掌管兵部,对于这样的家族,是各个皇子拉拢的首要目标。 若是站对了,还好说,若是站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白文州暗暗叹息,他是文官,对于朝堂之事敏感至极。 已经有几个皇子开始蠢蠢欲动。 白文州其实是有点想法的,可更想知道萧家的立场,毕竟他们两家是姻亲,不过看萧令安的态度,貌似国公爷都没跟他提起过。 他无可奈何看了一眼萧令安。 “罢了,世子爷好生待婉儿我便知足。” 萧令安没有多想,以为白文州是妥协了,他表情认真:“岳父放心,我此生都不会让婉儿受一点委屈。” 这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 白文州闻言,心中熨贴。 荒唐归荒唐,知道疼媳妇儿就好。 索性如今皇子们还不敢有大动作,他再探探萧国公的态度就是。 席上,王氏坐在白念婉身侧。 “婉儿,成亲这几日,世子待你如何?” 白念婉轻点着头:“夫君他对我很好,您和父亲不必担忧。” 得到答复,王氏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那就好那就好。” ------------ 第19章 斗鸡坊 在白府用过午饭后,白家人将二人送出府。 萧令安见时辰尚早,没急着回府,想起前天晚上白念婉对自己说的话,拉起白念婉的手,朗声说道:“小婉儿,走,爷带你去见见世面!” 感受到手心处冰凉柔软的触感,他耳根发烫。 母亲说过,身为男子就要主动些,一直让媳妇儿主动,他还算什么男人! 白念婉神色微动,掌心处传来的灼热温度似是也点燃了她。 她双唇上扬:“好。” 既然已经做好打算,白念婉便让阿圆先回国公府。 两人坐上马车,赶马的车夫问道:“爷,是回府还是?” 萧令安双手抱胸:“去城西,西葫芦巷十九号。” 他没说什么地方,只是报了个具体位置,白念婉不知,车夫却无比熟悉。 “好嘞!” 马车缓缓发动,怕白念婉吃不消,马车没有走的太快,速度很是平缓。 白念婉坐在萧令安对面,柔声问道:“夫君,你要带我去哪?” 萧令安卖起关子:“爷经常去的地方,总之是个好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经常去的? 白念婉心下明了。 无非就是那些玩乐的场所。 以对方的心性,若是直接劝他不去,怕是要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反正时日还长,倒是不急于一时。 白念婉脸上带笑,没再追问下去。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萧令安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心中十分满足。 “小婉儿,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嗯。” 马车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白念婉闭着眼睛假寐,被萧令安唤醒。 一睁眼便对上他稍显兴奋的神情。 “小婉儿,到了,我们快下去!” 两人下了马车,白念婉站定,看向门前挂着的牌匾,明晃晃写着斗鸡坊三个大字。 她没来过,但她从前看的书中却有记载。 斗鸡双方挑选精壮勇猛的公鸡进行比斗,只要一方的公鸡被斗的站不起来或是直接被斗死,就代表另一方获得胜利。 赢的一方除了能得到事先约定的赌注之外,还可以登上斗鸡榜,算是一种荣誉。 萧令安看着她,脸上浮现笑意:“小婉儿,我们进去,爷今日让你瞧瞧爷的冠军鸡有多厉害!” 说着,很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从前他没有牵过女子的手就算了,他对这方面也并不看重,如今已经知晓其中美妙,倒是舍不得放手。 总想一直牵着。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不过她没有放开,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萧令安边走边侧目看她,见她脸上无甚表情,内心不由失落。 都说女子容易害臊,可他怎么从来没见过小婉儿露出羞怯的样子,反倒是自己……总是臊得慌! 白念婉没有推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的手太过暖和,让她常年冰凉的手有了一丝暖意。 总归早上为了让父亲安心,已经牵过,并且她也不抗拒。 两人走进去,立即有人迎了过来。 是斗鸡坊的小二张贵。 “小的见过世子爷!” 萧令安是常客,以往要么是一个人过来,要么是带着几位公子哥一起来。 现在不仅是第一次带女子过来,并且青天白日下两人还紧紧牵着手,很是亲密! 一看就知感情很好! 张贵知晓萧令安这几日成婚,猜到他身侧的女子大概是世子夫人,当即露出谄媚的笑容看向白念婉。 “您是世子夫人?小的见过世子夫人!” “当初赐婚圣旨一出,我们这些小百姓都好奇的很。” “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您不愧为大家闺秀,小的还是头一见到像您这样貌若天仙,温婉动人的绝世佳人。” 在白念婉面前,他不敢随意说浑话,简直是绞尽脑汁将毕生所学都夸了出来。 白念婉微微勾唇浅笑:“你倒是会说话。” 张贵嘿嘿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摸摸头。 他是小二,肯定要嘴甜一些。 往日他给萧世子拍马屁总能得到许多赏钱,现在他夸世子夫人,想必赏钱只多不少…… 张贵沉浸在幻想中。 萧令安脸色瞬间不太好看了。 小婉儿她怎么能对着别的男人笑? 他不悦地看着张贵。 张贵感受到目光,一下子脊背发凉。 莫非他说错话了? 萧令安握着白念婉的手紧了几分,沉声吩咐:“去,让人将爷的冠军鸡拿出来!爷今日心情好,想斗上一场!” 张贵忙忙应声,不敢耽搁。 萧令安则带着白念婉一路向斗鸡台走去。 此时,斗鸡台周围围满了人,台上两只大公鸡斗得火热。 一身穿墨色锦衣的男子死死盯着自己的公鸡,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高昂。 “阿花!快啄它的头啊!用力!用力!对!” 眼见另一只鸡被重重啄了一口,落了下风,鸡的主人心疼之余,更加声嘶力竭。 “大壮,快起来,啄它!只要把它啄死,我给你伙食翻一番!” 除了鸡的主人,其他围观之人也很是激动。 “李公子的阿花已经六连胜了,再赢就是七连胜,可以登上这月的斗鸡榜了。” “我倒是觉得阿花赢不了,它方才已经斗了几场,哪来那么多精力?” “可是大壮好像有些起不来了!” 一盏茶后,大壮扑腾着翅膀,软软倒了下去,它身下流出一滩血,双眼外翻,有些死了! 专门负责判定胜负的鸡头见此大声喊道:“李公子胜!” 大壮的主人悲痛欲绝,被称作李公子的李霖抱着得胜归来一身鲜艳羽毛的阿花,笑的得意。 “好阿花,真给我长脸,不枉我大老远进深山将你带回来!” 他洋洋自得环视周围一圈:“还有谁想挑战我?” 哼,都是些手下败将! 正在此时,他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又张扬的声音。 “爷来!”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萧令安出现在眼前,他身侧还站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大家心中猜测女子的身份,还不忘让了条道出来。 由于这里人太多,白念婉就收回了手,萧令安虽不舍,但也没那么厚脸皮,让这么多人看着。 李霖见到来人,心下讪讪。 “爷,您……您这几日不是成婚吗?怎么有空过来?” 他是李府的三公子,平生除了斗鸡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往日斗鸡之时都是被萧令安压着打的,他想着最近对方忙于成婚,应该没时间过来。 这才想趁机斗上一轮,上个斗鸡榜什么的。 萧令安看了一眼白念婉。 “爷带夫人来这里玩玩!” 众人这才知晓他身侧的女子竟是世子夫人。 险些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京城有哪个世家公子会带夫人来这种地方? 不愧是萧世子,真是随心所欲。 李霖头疼了,他的上榜梦不会没了吧。 他双手合拢,声音带着恳求。 “爷,您就让让我这一次吧!别让您的冠军来成不?” 他的冠军鸡简直恐怖如斯,曾一天斗了九场,场场都赢。 他怕他好不容易寻到的阿花,会被啄死。 萧令安皱眉:“那可不行!” 小婉儿在,他怎么能输? 输了多没面子! 说话间,张贵提着笼子,笼子里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它头上的鸡冠红的鲜艳,身下的羽毛黑的发亮,体型也大,一看比阿花还要大一个个头。 ------------ 第20章 斗鸡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只雄鸡吸引住了。 不愧是萧世子的冠军鸡,就连出场都这样威风。 李霖抱着阿花,眼中又是艳羡又是后悔。 早知萧世子要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还要比试的话来。 萧令安从张贵手中接过笼子,带着白念婉走到斗鸡台前,面上带着些小骄傲。 “媳妇儿,待会儿你就瞧好吧。” 白念婉微笑点头,见他将笼子放在斗鸡台上,从怀中摸出枚羊脂玉佩,递给鸡头。 “这是爷的彩头!” 鸡头赶忙接过。 李霖自知事已成定局,他推脱不过,只能将阿花抱到台上,交给鸡头一块儿翡翠玉佩,当做他的彩头。 对于他们这种世家公子来说,彩头一向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之后的荣誉。 只可惜……李霖暗暗叹息,这次他大概是赢不了。 笼子被打开,斗鸡开始。 冠军走出笼子,仰天长鸣一声,阿花欲要抬起前爪发起进攻,被这声音震得连连后退。 还未真正比试,气势先输了一大截。 接着众人只见冠军挥动翅膀,以迅雷之势飞到阿花跟前,对着它的脖子重重啄了一口,当即鲜血淋漓…… 李霖快要哭了,别过头不忍直视。 眼见冠军还要乘胜追击,啄阿花的脑袋。 李霖急了。 “爷,我认输……你快让冠军口下留情,别把我的阿花啄死了!” 他好不容易寻到一只战力强劲的公鸡,可不想那么快就被斗死了。 萧令安嫌弃:“好好的一个公鸡干嘛取名阿花?” 他说着,朝着鸡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立马有专门的人将冠军重新关回笼子里。 李霖闻言,苦哈哈回复:“那是因为阿花羽毛鲜亮,在阳光下更是五彩斑斓,颜色像极了春日里的各种花朵……” 萧令安没耐心听他说下去:“行了行了,爷没空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爷的那枚羊脂玉佩就赏你了。” 李霖不在意这个,连忙轻点着头抱着半死不活的阿花,直冲后院。 斗鸡坊的后院是专门饲养公鸡的场所。 能玩斗鸡的人,家里大多非富即贵,不缺银两。 这些人家里往往也不允许他们养鸡,所以都会选择将自己的鸡寄养在斗鸡坊。 这也是斗鸡坊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李霖离开后,萧令安看向一言不发的白念婉,扬起笑容。 “媳妇儿,怎么样?爷厉不厉害?” 白念婉盯着台上的一滩鸡血,正在被人用抹布擦拭,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听见萧令安的声音,她抬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兴奋光芒,柔声开口:“夫君很厉害!我从未见过这般震撼的场面。” 得到媳妇儿夸赞,萧令安笑弯了眼,喜不自禁,当即表示还想再斗几场。 “还有没有人来挑战爷?” 场上的人哪里敢挑战他? 纷纷后退几步。 有几个聪明的,转身就想跑。 “都不准走!” 萧令安很是不悦,指着其中一个人吩咐。 “你……过来!” 他今日非要好好玩个过瘾。 被指着的人一脸不情愿,到底是怕他的,颤抖着说:“是……是……” 又一只鸡被抱上斗鸡台,鸡的主人如丧考批。 冠军一只爪子摩擦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另一只鸡有些无畏,直冲冲朝着冠军啄去,被它敏捷躲开,当即栽倒。 众人哄堂大笑。 萧令安看的起劲,没想到衣袖被轻扯几下,他低下头,只见白念婉皱着小脸,一只手轻揉鬓角,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媳妇儿,你怎么了?” 白念婉咬唇:“我头有些疼了……夫君,我想出去缓缓。” 这下萧令安也没那个心思继续看下去,甚至顾不上他的冠军鸡,就扶着白念婉转身就走。 临走之时只来得及让人将冠军带下去,好生照料。 众人见萧令安走了,都大松口气,幸好这位煞星走了,否则还不知遭殃的是谁家的鸡? 同时众人又思索起来。 为何萧世子会突然走了? 以前都是不斗上几场誓不罢休的。 方才他们注意力都放在台上,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人道:“貌似是世子夫人身子不适……” 众人恍然。 也对,在这斗鸡坊里,充斥着各种味道。 鸡的味道,血腥味,还有男子的体味…… 这种地方本就不是这种娇娇弱弱的女子喜欢来的地方。 也就世子爷不着调,会带夫人来这种地方。 不都是带去游湖,赏花,放花灯吗? …… 两人重新回了马车。 车夫一脸错愕,世子爷这次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听萧令安声音略带焦急:“赶紧回府!” 车夫不敢有误,当即扬起马鞭,马车慢慢发动。 车厢里,白念婉揉着眉心,抬眼看向对面着急的男子,嘴角微不可察上扬一下。 她轻声细语:“夫君,我们为何要回府?我只是想出来透口气,还想继续看呢。” 萧令安双目大张:“小婉儿,你身子不适,就该回府好生休息!” 白念婉歪着头,面上很是不舍。 “可是我头一次看到这样有趣的事情,很喜欢……再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萧令安一下子心软了,脱口而出:“你若喜欢,爷下次再带你过来便是。” 白念婉眸色亮了一下:“夫君,此话当真?” 被她这样看着,萧令安下意识就想点头答应,可一想到她身子虚,他又迟疑起来。 不是嫌弃,而是从府上到这里一来一回就要花费近两个时辰,她……会很受罪。 见他不答,白念婉幽幽叹气,眼眶微微发红。 “夫君莫不是觉得有我跟着,会扫了你的兴致?也是,方才夫君要不是为了我,还可以一直赢下去……” “是我的身子太不争气……” “我不该这般为难夫君的。” 说着就要掏出帕子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萧令安忙双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小婉儿,爷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爷只是担心你身体……” 他咬牙:“爷现在就答应你,只要你一句话,爷就带你过来!” 这两天他也看出来了,明明知道这是她拿捏自己的手段,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白念婉垂下头嫣然失笑,然后抬头直视他的眼眸。 “夫君,我可记着了,你不许反悔。” 见她终于又笑了,萧令安舒口气:“不反悔!” ------------ 第21章 在意 “媳妇儿,难道你今日还想去?” 萧令安有些苦恼。 自打回门那天他带小婉儿去了一次斗鸡坊,她就对斗鸡乐此不疲。 隔三差五就要跟他去上一次。 一开始他还是挺欢喜的,媳妇儿不仅没拦着他斗鸡,相反还同他一起去。 这种有佳人作伴的感觉很是奇妙。 可后来每每在他兴头正盛之际,媳妇儿就精力不足,为了她身体着想,只能仓促回府。 一次两次还好,多来几次他是真的头疼了。 萧令安无奈,拧眉同她商量。 “小婉儿,其实斗鸡也没那么好玩,院中的花儿都开了,我们就待在府里赏赏花,过几日爷再带你去,可好?” 白念婉穿着一身浅粉色绣着桃花的衣裙,看起来分外娇俏。 闻言,她秀眉轻蹙,语气失落:“可是我还新鲜着呢,再说了夫君你答应过我的……” 想到自己的承诺,萧令安沉默一瞬,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当两人出现在斗鸡坊时,里面的常客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头几日还担心萧世子会和他们斗鸡,可这些天下来,萧世子和世子夫人往往只看一两场就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此时,斗鸡台上两只体型差不多的雄鸡斗得激烈。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局谁胜谁负。 萧令安无心战况。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身侧的白念婉身上。 他时刻担心她的身子。 许是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白念婉朝着他轻声道:“夫君为何一直看我?” 萧令安脸红了,如实说自己是在担忧她的身体,她应该会多想吧。 他轻咳一声,抬眼看向斗鸡台,镇定出声:“有吗?” 白念婉心中好笑。 “嗯?那是我感觉错了。” 萧令安虽是看着台上,心思却杂乱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太过在意白念婉。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 一定是她身体娇弱,而他作为丈夫,在意一点想必也十分正常。 台上的两只鸡斗得你死我活,鲜血淋漓,台下围观之人情绪愈发高涨。 就连鸡的主人都脸红脖子粗,嗓音嘶哑。 白念婉静静看着这一切,将周遭的喧嚣置身之外。 焦灼又漫长的比斗后,她适时表现出困倦的神情。 “夫君,我累了!” 见她虚浮无力,萧令安忙扶住她。 “那我们回去。” 对于白念婉的情况,他已经适应。 两人走至前院,张贵恭敬地准备将他们送出去,忽而李霖暴怒的声音传来,声音由远及近。 “掌柜哪去了?本公子花费了那么多银两,你们竟然还把我的阿花养死了!” “都是些吃干饭的吗?” “之前饲养阿花的养鸡人呢?本公子要见他!” 李霖提着笼子,里面赫然是一只已经僵硬了没有生息的公鸡。 斗鸡坊里,光是鸡的伙食费每日都需一两银子,更别提其他费用。 阿花死了,他的那些银子都打了水漂,想不发怒都不行。 李霖走到前院,本想找张贵要个说法,哪知萧令安也在,眼里有一瞬间的愤懑之色。 若不是萧世子非要同他斗鸡,他的阿花又怎会没了半条命,更不会死。 不过他敢怒不敢言,还是恭敬朝着萧令安做了个揖,接着看向张贵。 张贵面色慌乱,掌柜的不在,出了茬子可不就只有他遭殃。 这些公子哥,全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点头哈腰,连连赔罪。 “李公子您消消气,阿花伤势过重,我们已经安排人尽全力救治了,还是无力回天。” “至于那养鸡人,最近他身子不适,一直在家中养病……” 李霖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双手叉腰。 “你们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 萧令安听着,默默无言。 白念婉拉了下他的衣袖,萧令安回神,两人没有掺和进去,直接上了回府的马车。 白念婉轻抚胸口,对着一言不发的萧令安开口道:“夫君,我们明日再来吧!” 萧令安错愕抬眸,见她面无血色,虚弱十足的模样,双眉紧锁。 “小婉儿,你真就这么喜欢?你已经连续好几日都过来了,再不好生休息你会吃不消的。” “听爷的,咱们明日不来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儿。 白念婉垂眸,语气幽幽。 “但是我喜欢啊……” 萧令安皱眉:“小婉儿你为何会这般喜欢?” 白念婉不答,抬头反问他:“那夫君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喜欢斗鸡?” 萧令安想了想,以前确实是真喜欢,现在再喜欢,他觉得也就那样,到底是及不上小婉儿的身体的。 “从前是觉得斗鸡赢了过后,威风有面子,所以喜欢。” “小婉儿你呢?” 萧令安说着就注视着白念婉的双眼,盈盈秋水眸,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白念婉眼眸微弯:“因为……夫君喜欢啊。” “婆母总说夫君喜欢斗鸡,喜欢玩乐,常年不在府中,可我是你的夫人,自然想多点时间同你相处……” 她的语气很轻,轻的像一阵风吹进他心房。 萧令安当即脸热低下头,心头又甜又涩。 小婉儿居然是想同自己多多相处吗? 他握住白念婉的手,耳尖红的滴血。 “媳妇儿,你不必勉强自己陪我,明日便不来了……不止明日,以后都不用来了。” 白念婉敛眉:“夫君是觉得我是拖累,以后都不带我过来了吗?” 萧令安忙摇头:“爷……也不来了。” “为何?不喜欢了?” “对,不喜欢了。” 媳妇儿都能为了他忍受身体不适,那他为什么不能为了媳妇儿抛却这短暂的欢愉? 两人回到府中,已然日落西山。 萧令安打定主意,想起自己那只还在斗鸡坊的冠军鸡,微微叹气。 “莫竹,明日你去斗鸡坊将冠军送给李霖……” 既然已经决定再也不斗鸡了,那冠军在自己手中也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将它送给真正喜爱斗鸡之人。 莫竹得到吩咐,一脸不可思议。 世子爷怎么会连冠军都舍得送出去? 震惊之余,牢牢将这件事记在心底。 秦湘这段时日是知晓两人频繁去斗鸡坊的,她暗自摇头。 安儿还是不懂如何讨女子欢心。 谁家夫君会带夫人去那种地方? 还得要她这个母亲出马! 这么一想,她叫来萧令安。 “郊外农庄上桃林的花开了,你且带上婉儿去庄子上住上几日,赏赏景……” 也能增进一下夫妻之情。 萧令安颔首,他成亲了,是该好好陪着媳妇儿的。 晚间,他同白念婉说了这件事。 “爷的想法是我们去庄子上小住几日,那处庄子还靠着山,爷再喊上几个兄弟,到时候我们去春猎。” 白念婉听着,有些兴致,放下手中的书,眼眸含笑。 “嗯,都听夫君的。” ------------ 第22章 邀约 四月下旬,淑慧皇后祭日那天,萧令安带着白念婉去了皇家祠堂给淑慧皇后上香。 一般情况下皇家祠堂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除了萧令安,白念婉这次能来,也是圣上特许。 这是白念婉第一次进宫面圣,两人来到祠堂,几位皇子已经上完香都退了出去,只见身着龙袍的皇上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来了?过来带你媳妇儿给你姑母上柱香。” 明明是这个王朝最尊贵最高高在上之人,此时他的背影很是萧瑟,声音更是透着无尽的落寞。 萧令安抿唇,心情也格外沉重。 不知为何,每每到了这一日,他心头总会涌上酸涩的情绪。 两人跪了下来,恭敬地上完香,皇上转过身,打量了白念婉一眼。 眼前的女子虽瘦弱,但模样还是不错的。 他收回视线,看向萧令安。 “既已成家,也该收些心……朕有意给你个闲职,先适应适应。” 萧令安闻言,剑眉轻皱。 “皇姑父,您知道的,侄儿无心此道,您也说过,不会勉强侄儿。” 意思就是婉拒了。 皇上轻叹一声:“也罢……” “再过两月,你就二十又一了,寻常男子到了你这般年纪早就有了子嗣,你成亲算晚的,对于子嗣方面,你便同你夫人上点心。” 萧令安侧目看了一眼低头的白念婉,看着她洁白无瑕的侧颜。 同小婉儿要孩儿吗? 他的心热热的。 颇有些害臊地垂下头:“侄儿……知晓。” 皇上见此微微挑眉,他都做好再被敷衍的准备,竟是没想到这小子会乖乖应声。 想起那日对方还求到自己跟前,说想要收回赐婚圣旨,这样一想,皇上心底更觉好笑。 他摆手:“行了,带你夫人回府吧!朕的御膳房可没准备你的饭食。” “是!” 两人走后,皇上看着淑慧皇后的牌位,眼眶微热。 “柔儿,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安儿成亲了,他同白家那丫头的感情看上去也不错,你在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淑慧皇后原名萧书柔。 “都是朕的错,若是朕发觉你那段时日思虑过重,你是否就不会这么早离开朕……” 一出祠堂,白念婉看向身边的男子,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令他冷硬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柔和。 “夫君,你为何不想为官?” 萧令安站定,侧头看她。 “小婉儿,想爷做官?” 白念婉没有否认:“世间那么多男子寒窗苦读数十载,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入朝为官,可夫君你不必这般辛苦,又为何不做?” 萧令安沉默一瞬,缓缓开口:“小婉儿,爷的名声极差,就算入朝为官也不会得到认同。” “再说了我也不确定我能做一个好官,我性格懒散,而朝堂上的束缚又极多,还不如眼下自在。” 说着,他拉起白念婉的一只手。 “小婉儿,我不做官,在府里陪你,不好吗?” 白念婉静静看他,等他说完,微微露出笑容,语气坚定,带着力量。 “我倒是觉得夫君会是个为百姓请命的好官。” 能够当街不顾名声替一个小丫头出头,这样的人又能坏到哪去? 看着她幽深的双眼,萧令安心头一震,接着垂下眼眸:“再……再说吧。” 一个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白念婉轻笑一声,她不急。 两人回府后,开始计划去郊外农庄,这是他们前几日说好的。 阿圆和莫竹正准备二人的贴身衣物,和日常用品,他们两人是一定会跟着主子一起去的。 月见和清茶见此,脸上都有些期盼,她们是府上的家生子,没怎么出过府。 白念婉想着反正就三个丫鬟,不想厚此薄彼,干脆都带过去。 两人知晓后,欣喜若狂,齐齐道谢。 一切准备就绪,出府前夕,萧令安再次收到孟华的蹴鞠邀约。 若是以往他是会同意的,可马上要陪媳妇儿去农庄游玩了,他可不想让媳妇儿失望。 他看向莫竹:“去同孟府的人说,一切等爷回来再说。” 莫竹应了一声,没想到没过多久,孟华竟亲自登门。 “爷,这次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孟华并非多事之人,如果不是真的遇到麻烦,他是不会急忙过来的。 萧令安眉头一皱:“你且说说什么事?” 孟华苦着脸:“爷,你可还记得杜成康?” 杜成康乃武安侯之子,孟华的父亲则是当朝大学士,一个武将一个文官,两个在朝堂上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他们的儿子也从小就不对付。 六年前,武安侯将杜成康送去军营,孟华才过了几年的舒坦日子。 就在大半个月前,杜成康从军营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衅他。 说他不像个男人,文不成武不就。 孟华被激得向对方发起了蹴鞠挑战。 没想到上次邀请萧令安被拒,然后他就惨败而归。 踢蹴鞠虽是他的强项,但是没个好帮手也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请到萧令安。 “上回我已经败了一次,再败怕是要被他耻笑一辈子。” “爷,我好歹是您的兄弟,他这般挑衅我,不就是也不将您放在眼里?”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媳妇儿。 萧令安还是想选择媳妇儿。 “我已经答应过夫人了,陪她去郊外庄子……你就不能推迟些时日?” 孟华眼眸一转:“这多简单的事!我记得郊外也是有一处蹴鞠场的,虽然不大但也够用,我们就将地点定在那儿,您正好带着嫂子一同去。” “到时候啊,嫂子在台下不也能一睹您的英姿?” “女子都喜欢英勇无畏的男人,若是让嫂子见识到您的厉害,不就更加死心塌地对您?” 孟华也看出来了,萧令安对于这位才过门的夫人是十分在意的。 毕竟刚成亲,一时割舍不下,实乃人之常情。 这个时候提起在意的女人,成的几率会很大。 果不其然,萧令安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台上发挥勇猛,媳妇儿在底下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他就心头一热,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行吧……” 只是媳妇儿一个女子在,会不会有些尴尬? 萧令安摸着下巴:“你还约了谁?让他们都带上女眷。” 只要萧令安同意,那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孟华连忙点头称是。 “都听世子的。” ------------ 第23章 答应 当救护车被送到中心医院的时候,院长大人亲自迎接,看得白大褂医生心里一慌,难不成,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暮色四合,晚霞妩媚秾艳,在天边渲染了大片绚烂的云海,照得行人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橙色。 师生们的惊叹此起彼伏,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龙巢入口这片海底丛林。 林木刚想握紧,却是想到了这就是为苍龙戟准备的,抓住水龙珠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呀!不回去睡觉吗!”村民们看上去并不知情,他们只是困惑许乐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来好笑。盛灵儿原本觉得养鸡不是一个多么难的事情,养了之后才发现,这养鸡是不难的,就是这也太脏了吧? 眼中的画面已经没有大殿了,在升高到八千丈的时候大殿已经被一片模糊的光遮住了身影。 越查越觉得那事蹊跷,在那样的境遇下,他们三人无论谁都貌似不太可能跟她发生那样的事,但徐莺娘非得把事情推到他头上,摆明了是故意栽赃。 他们都是古圣地活下来的老祖宗,无数股顶尖神念在交织,带着激动。 “爹,您来了。”裴满笑容满面地走出来,仿佛昨天抱着他哭鼻子的人不是他。 夏安缓缓放下手,神色变得肃穆,粉红光尘从身上溢出,推送开强大的力量波动,让格罗妮娅和她的部下同时变色。 不过许阳的魂魄之力却是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四面八方逼迫而来的强大气息,还好他将两三千名修士一起送入了西方天翼,导致这里的仙兽有了大量的目标,因此而分散开来。 “慕白先生,我查了下,魔都这边符合您条件的不少,您可以看看?”处在工作状态,苏云溪一脸干练,之前的恬静气质早已经消失无踪。 听到是朋友的车,秦母却并没有过多的失望,既然林晨能够借到这么豪华的车子,自然也是有一定本事的人。 李奇正想说他已经开了无数脑洞,准备迎接真相,没想到自己的脑洞还不够大,谁让现实是不讲逻辑的呢。 这个念头一出,余世逸的脑海中浮现出福多多圆润的温和的脸蛋来。 福多多不愿,可也只能妥协,毕竟她现在身在的是别人家的屋檐下。 也不怪林风说的直接,在娱乐圈里这样的例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福多多淡淡的笑了笑,没有搭话,却不经意的看见陈妈妈身后的狗剩,她愣了又愣。 第二关,何叔派人调查了入围人的身家及周围亲戚,又有一半人出局。 再说,就这么一丁点的东西就要十万,这也太黑一点了,先前李军还觉得十万块没什么,但这会他觉得清清这是比地产商还要黑多得的存在。 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但见她还真越哭越大声,简直是昏天黑地的,李军真的头都大了。 ……还没见过当道太乐令俸禄还这么少的,看来就算为了自己俸禄着想,也要早些撺掇主公谋取关中之地才是。 孤蓉双目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并且还稍微有些呆滞,愣愣的盯着龙玄空的背影,而艺芳和山兰则是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孤蓉。 “虎族和熊族?”龙玄空深深的呼吸了一次,但是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打量四周,看着依然如火如荼,努力建设玄天武院的众人。 现在学院里也已经基本上没有龙玄空什么事情了,剩下的时间,也必须要加紧苦练,才能应对以后的突发事件。 证人踏着莲步款款而来,虽然面色苍白,身子骨弱不禁风,但行为举止却透着一股风liu袅娜的姿态,这不就是甜甜是谁? “徐夫人,长安一别,进来安好?”贾诩见到她,一脸微微的笑意,仿佛正是几月不见的好友,若无其事地与她谈话说笑。 破处的龙牙发挥了1%的无视防御,萧跃轻抚又合到一处的利刃,在漫天洒落的树叶中间仰头长笑。 龙玄空见此,心中却也佩服这罗天,竟然没有被冻死,要知道,即使是玄仙,离那么近也要被冻死的,可是这罗天却没有死。 没花上半分钟时间楚望舒便又如法炮制处理了另外一名行动人员的伤势,而在这段时间里众人也将那些晕厥的敌人给死死捆住,这些人的手腕和脚腕都被勒出血痕,可以想像大家用出的力道之大。 只是随后他的脸色又黑了,因为他发现楚望舒真的是在让着自己,要不就是绝对地发挥失常,因为接下来的对方的表现实在太过拙劣了。 而他的身体,这一刻,也再不停的膨胀,身体的经脉,此刻更像是遭遇了洪水的冲刷,剔除了所有的障碍。 有一种声音叫次声波,人虽然听不到,但是,却可以杀人与无形,但是,这些虫子的音波攻击,绝对要比那些次声波要厉害的多。 他自然明白静水这一离开,从此以后,估计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自己,也确实该断了,这没有开始的开始,这没有结局的结局,这无所念想的念想。 “众弟子听令,发射毒水,给我攻进去,谷主在里面,有危险。”一名药王谷的先天高手吼道。 事实上,林晓峰见房耀祖拿出自己抓妖局的资料时便已经明白,这件事已经算是解决了。 一个不好,有什么损失顿时话,战力大打折扣,这次的行动,怕是就要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