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深山古墓 1978年的春天,秦岭的雪才刚刚开始化。 山里的风还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凉意,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山民们都说,这秦岭的脾气就像是山里的老熊,看着憨厚,可一旦发起威来,谁也摸不准它的性子。 在秦岭南麓深处,一个叫“石盘沟”的地方,国防施工队的大锤和钢钎声已经响了快两个月了。这里正在修建一座战备水库,任务重,工期紧,上头下了死命令,要在雨季来临前把大坝地基给夯实了。 这天下午,负责爆破作业的班长老王正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预定的坝体路线上打炮眼。这地方全是坚硬的青石岩,铁钎子砸下去,火星子直冒,半天也砸不出个多深的坑。 “加把劲儿!小兔崽子们!”老王吐了口唾沫,用他那被烟熏得焦黄的手指头指着几个挥汗如雨的年轻人,“天黑前必须把这片石头给我放倒了!不然晚上谁也别想吃饭!” “王班长,您就瞧好吧!”一个叫李二牛的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他抡起大锤,卯足了劲儿往钢钎上砸,“咣”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咣!咣!咣!”连续几锤下去,突然,“咔嚓”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声音不大,却像是骨头断裂一般,让人心里一突。李二牛手里的锤子猛地一沉,钢钎竟然整个没入了地下,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哎?咋回事?”李二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扒在洞口往里瞅,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只有一股子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腐朽木头味的凉气从里面冒出来。 老王经验丰富,一看不对劲,立马吼道:“都别动!二牛,你给老子退后!”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洞口,从兜里掏出个“电母”牌的手电筒,对着洞里照了照。光柱穿透黑暗,众人这才看清,钢钎砸穿的竟然是一块厚实的青石板,石板下面是一个中空的空间,手电光照进去,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些砖石结构。 “班长,这……这是个啥?”一个年轻队员凑过来,好奇地问。 “啥?你小子没见过?这叫‘空洞’,搞不好是以前哪个地主老财藏东西的地窖。”老王嘴上说得轻松,但眉头却紧紧地锁了起来。这地方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个地主会把地窖修在这鸟不拉屎的青石岩下面?他让队员们把洞口周围的浮土和碎石清理开,很快,一整块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巨大青石板就露了出来。石板打磨得相当平整,边缘还有榫卯的痕迹。 “不对劲,这绝不是普通的地窖。”老王蹲下身,用手敲了敲石板,声音沉闷厚重,“这下面,恐怕是座古墓。” “古墓?”几个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致,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乖乖,这山里头还有宝贝?” “咱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发个屁财!”老王一瞪眼,呵斥道,“都给老子闭嘴!文物是国家的,谁敢乱动,老子第一个把他腿打断!二牛,你,马上去工地指挥部,把情况报告给张队长,一个字都不能少,也不许添油加醋!” “是!”李二牛不敢怠慢,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的指挥部跑。 消息很快传到了县文物局,县里对这事儿非常重视。毕竟,在国防工程的路线上发现了古墓,这可不是小事。第二天,县文物局的几位专家就赶到了现场,初步勘察后,他们判断这可能是一座宋代的墓葬,规模还不小,具有很高的考古价值。 为保护文物,施工队立刻停工,在古墓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县里将情况层层上报,最终惊动了省文物局。省里决定立即组织一支考古队,对这座古墓进行抢救性发掘。 考古队很快就组建起来了,队长是省文物局经验丰富的张兴国,是一名退伍军人,人称张队长。队员们也都是省内各大博物馆和考古研究所的精英。可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张队长接到了一个从北京打来的电话。电话是他在北大考古系的老同学打来的,说是系里有个特别优秀的学生,叫林炎,家学渊源,对风水堪舆之术颇有研究,想让他跟着队伍去秦岭长长见识,当个临时顾问。 张队长一听就皱了眉头。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最烦的就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风水堪舆,在他看来都是封建糟粕。但老同学的面子又不能不给,而且特别强调了,这林炎的爷爷,是当年在圈子里名头响当当的人物,虽说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但一手寻龙点穴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张队长心里琢磨着,这秦岭深山里的古墓,说不定真有什么邪门道道,带上这么个人,或许在关键时刻能起点意想不到的作用。 “行吧,让他来吧。”张队长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过你得跟他说清楚,到了队里,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就这样,几天后,一个背着帆布挎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出现在了考古队的集结点。他就是林炎。 没人知道,林炎的帆布包里,除了几本考古资料和换洗衣物,还藏着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书页已经泛黄的线装古籍:《堪舆寻龙诀》、一本泛黄的手札和一张残破的羊皮卷。更没人知道,他之所以答应来这深山老林,不仅仅是为了“长见识”,更是因为他从爷爷留下的摸金校尉手札中看到过一句话:“秦岭龙脉逆转之地,藏大凶,亦藏大秘。” 林炎的爷爷,曾是北派摸金校尉的传人,一手“分金定穴”的功夫出神入化。只是到了林炎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加上时代变迁,这门手艺便渐渐荒废了。林炎从小耳濡目染,对祖传的本事半信半疑,最终还是选择了考入正统的考古系,想用科学的方法去探寻历史的真相。然而,血脉里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他听说秦岭深处发现了一座形制诡异的宋墓时,爷爷那句临终前的告诫便再次回响在他耳边。他隐隐觉得,这次秦岭之行,或许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考古队一行人乘坐着解放牌大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石盘沟。 林炎跳下车,一股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只见群山连绵,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恰好处在这条“巨龙”的一处凹陷里。四周山壁陡峭,林木茂密,山间云雾缭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压抑。他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在微微颤动后,指向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向。林炎的心,也跟着这指针,猛地沉了下去。 ------------ 第2章:风水异常 考古队在施工队的临时营地安顿下来。营地是简易的帐篷,条件艰苦,但没人抱怨。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被山坳里那座神秘的古墓给勾走了。 张队长顾不上休息,放下行李就带着几个核心队员直奔古墓现场。林炎作为“临时顾问”,自然也跟在队伍里。 古墓现场已经被施工队用木桩和绳子圈了起来,外围还有持枪的民兵站岗,气氛严肃。被砸穿的那个盗洞已经被临时封堵,考古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整个墓葬区域进行全面的勘探和测绘。 张队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站在高处,拿着个军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然后开始分配任务:“小刘,你带人负责测绘,把这片区域的地形图给我画出来,精度要高。老李,你带人清理墓顶的封土,动作要轻,注意收集可能存在的祭祀遗物。其他人,以古墓为中心,向外围五十米进行拉网式排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 一时间,现场只剩下铁锹铲土的沙沙声和队员们低声交流的声音。 林炎没有被分配到具体的任务,他站在警戒线边缘,默默地观察着。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已经被发现的墓穴入口,而是在周围的山势上逡巡。这里的地势非常奇特。三面环山,如同一个巨大的簸箕,开口正对着一条蜿蜒的溪流。在风水学上,这种格局被称为“聚气藏风”,是难得的吉穴。可林炎越看,心里越是发毛。他悄悄退到一棵老松树下,背对着众人,再次掏出了那个巴掌大的罗盘。 这罗盘是爷爷传下来的,盘面已经磨损得有些看不清字迹,但中间那根磁针却依旧灵敏异常。此时,磁针并没有像在山下那样剧烈颤抖,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频率,微微地摆动着,仿佛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更让林炎心惊的是,指针所指的方向,并非正南或正北,而是死死地钉在了西南坤位上,纹丝不动。 “坤为地,为母,为阴……此乃极阴之地。”林炎嘴里念念有词,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寻常风水宝地,讲究的是阴阳调和,龙砂虎砂护卫,明堂开阔,水流环抱。可此地,三面环山皆是陡峭的石壁,形成了“三煞聚顶”之势,唯一的出口又被溪流截断,导致阴气郁结不散。这种地方,别说安葬先人,就是活人住久了,都得大病缠身。一个宋代的达官显贵,怎么会选择这样一处大凶之地作为自己的长眠之所?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小林,你看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林炎一跳。他迅速将罗盘揣回兜里,回过头,看见张队长正站在他身后,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张队长。”林炎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我就是随便看看这里的山势。” 张队长“嗯”了一声,递过来一根烟:“会抽吗?” “谢谢张队长,我不会。”林炎摆了摆手。 张队长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湿冷的空气中迅速散开。他指着远处的山峦,问道:“你也是学考古的,也懂风水堪舆之术,对这些东西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突然,也很尖锐。林炎知道,这是张队长在考验他。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小心翼翼地回答:“我认为,风水堪舆之术,虽然其中有很多唯心的成分,但它本质上是中国古人对自然环境的一种认知和选择。比如‘依山傍水’、‘坐北朝南’,其实都蕴含着朴素的科学道理。至于更深层次的理论,我觉得……可以作为我们考古研究的一种辅助参考。”这个回答不卑不亢,既没有吹捧封建迷信,也没有完全否定这门学问。张队长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张队长弹了弹烟灰,“不过,我们是考古工作者,要讲科学,讲证据。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听听就行了,不能当真。我那个老同学把你吹得天花乱坠,我倒想看看,你这个‘顾问’,能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林炎知道,机会来了。他定了定神,指着整个山坳的地形说道:“张队长,您看。这里三面环山,开口朝西,是一处典型的‘簸箕地’。按理说,这种地形应该选择在簸箕口的位置开墓道,引‘生气’入墓。可是,我们发现的这个入口,却偏偏在北面的山壁下,也就是风水里说的‘玄武’位。这叫‘玄武开口’,是泄气、漏财的大凶之兆。” 张队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虽然不懂风水,但也觉得这个墓穴的位置确实有些蹊跷。 林炎继续说道:“而且,您看那边。”他指向远处那条溪流,“那条河的走向很奇怪,它从东而来,流到这里突然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弯,然后向南流去。这在风水上叫‘割脚水’,是大忌。水流如刀,直冲穴场,会破坏整个地脉的生气。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说看。”张队长来了兴趣。 “我怀疑,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墓穴,可能并不是真正的主墓室。”林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它或许只是一个疑冢,或者是一个祭祀坑。真正的主墓,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疑冢?”张队长愣住了。这个想法确实很大胆。宋代的墓葬,尤其是大型墓葬,设置疑冢的情况虽然有,但并不普遍。 “那你觉得主墓会在哪里?”张队长追问。 林炎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这里的地势太诡异了,常规的寻龙点穴之法恐怕派不上用场。除非……除非能找到这座墓葬的‘镇物’。” “镇物?”张队长疑惑道。 “对。古人修建这种大型陵墓,尤其是在这种风水格局奇特的地方,往往会设置一些特殊的器物来镇压地脉,调和阴阳。这个镇物,可能是一块碑,一座塔,也可能是一件特殊的青铜器。它就是解开整座大墓谜团的钥匙。”林炎解释道。 两人的对话,被一阵喧哗声打断了。 “队长!队长!快来看!有新发现!”负责清理墓顶封土的队员老李兴奋地喊道。 张队长和林炎立刻跑了过去。只见队员们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区域,露出了青灰色的墓顶砖。而在墓顶的正中央,他们发现了一块镶嵌在砖石中的方形石板。石板约莫一米见方,上面布满了青苔和泥土。队员们用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后,一幅诡异的图案呈现在众人面前。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常见的龙凤麒麟之类的祥瑞图案,而是一种由无数扭曲的线条组成的,类似于某种符咒的图形。图形的线条极其复杂,层层叠叠,看起来像是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毒蛇,让人看久了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东西?符咒吗?”一个年轻队员好奇地问。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这种纹饰。”经验丰富的老李也摇着头。 张队长蹲下身,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着石板上的图案,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从事考古工作几十年,见过的墓葬纹饰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图案。这图案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完全不像是宋代那种崇尚简洁、雅致的风格。 就在众人围着石板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林炎站在人群外,死死地盯着那块石板,脸色煞白,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别人不认识这图案,他却认识!这图案,他在爷爷那本破旧的《堪舆寻龙诀》手抄本的最后一页见过!爷爷用朱砂笔在旁边写下了四个血红的小字:地煞鬼符。爷爷在摸金校尉手札里说,这种鬼符并非用于祈福或辟邪,恰恰相反,它是用来锁住极阴极煞之气的!凡是有这种符文出现的地方,下面必然镇压着大凶之物。 “难道……爷爷手札里提到的那个“秦岭龙脉逆转之地”,指的就是这里?”林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忽然明白,这座墓,根本不是什么宋代大墓。它比宋代要久远得多,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危险得多。那个所谓的“宋墓”判断,从一开始就错了! ------------ 第3章:大凶之兆 看到林炎煞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身体,站在他旁边的张队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站起身,走到林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小林,你怎么了?认识这东西?” 林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张队长,这东西……我好像在一本古籍的拓片上见过。”他不敢直接说是从爷爷的摸金校尉手札里看到的,只能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由头。 “哦?快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张队长立刻追问,周围几个核心队员也围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林炎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诡异的石板上,那扭曲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盘旋蠕动。他稳了稳心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这种符文,不叫符咒,应该叫‘地煞鬼符’。它不是用来祈福或者镇宅的,恰恰相反,是用来‘锁魂’、‘聚煞’的。” “锁魂?聚煞?”老李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考古队员,听到这话第一个表示怀疑,“小林,这可不能瞎说啊。我们搞考古的,讲究的是实物证据,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这说不定只是某个少数民族失传的图腾,或者是一种罕见的装饰纹样。” “李师傅,我没有瞎说。”林炎的语气异常坚定,“您看这符文的走势,所有线条的起始点都在四角,最终汇聚于中心一点,这在道家的理论里叫做‘四方锁灵’,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它的作用,就是将周围的阴煞之气源源不断地吸入符文下方,并且牢牢锁住,不让其有丝毫外泄。”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愈发凝重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看这石板的材质,是青石,石性属阴。再看雕刻的手法,入石三分,笔锋凌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说明刻下这符文的人,目的性极强,就是要让这符文的力量彻底渗透到地脉之中。这种东西出现在墓顶,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张队长紧紧地盯着他。 “那就是,这座大墓里镇压着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大凶之物!墓主人修建这座墓的目的,可能根本不是为了安息,而是为了把它永远地困在这里!”林炎的话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湿冷的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寒意。 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这也太玄乎了吧?跟听评书似的。” 张队长狠狠瞪了那队员一眼,然后转向林炎,脸色阴晴不定。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炎的这番“鬼神之说”,他从心底里是不信的。但是,林炎分析得有理有据,特别是对符文走向和雕刻手法的解读,听起来又不像是在胡编乱造。而且,眼前这诡异的符文,以及这处处透着反常的墓穴选址,都让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沉默了半晌,张队长开口了,语气缓和了许多:“小林,你的这个说法很大胆,也很有……想象力。但是,我们不能仅凭一个图案就下结论。这座墓的年代,我们初步判断是宋代,宋人崇尚理学,不太可能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张队长,恐怕这个年代判断,本身就是错的。”林炎毫不退让地迎着张队长的目光,“宋代的砖石墓葬,无论形制还是用料,都和我们眼前看到的不太一样。这里的青砖颜色更深,质地更密,烧制火候也更高,更像是汉唐时期的风格。而且,您看这些砖缝,填充物是经过特殊调配的‘三合土’,这种工艺在宋代已经很少见了。” 林炎毕竟是考古系科班出身,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张队长和老李等人都暗暗点头。他们之前的判断,主要是基于施工队挖出来的几块碎陶片,确实有些草率。 看到张队长的态度有所松动,林炎趁热打铁,恳切地说道:“张队长,我请求,立即停止对主墓室的发掘工作!”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停止发掘?小林,你开什么玩笑!”老李第一个跳了起来,“我们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劲儿跑过来,就是为了抢救这座古墓。你说停就停?这怎么向上面交代?” “是啊,文物保护,刻不容缓!万一被盗墓贼捷足先登了怎么办?”队员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林炎这个要求太过荒唐。 张队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林炎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临时顾问,没有权力对考古队的行动指手画脚。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考古工作有我们自己的规章和流程。” “张队长,我不是在开玩笑!”林炎急了,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个地方的地势格局,我之前跟您说过,是‘三煞聚顶’、‘割脚水’穿心的大凶之地。现在又出现了这种锁魂聚煞的‘地煞鬼符’。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座墓绝对不能轻易打开!一旦打开,破坏了原有的平衡,谁也不知道会放出什么东西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爷爷手札里那句“秦岭龙脉逆转之地,藏大凶,亦藏大秘”的批语,如同警钟一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打开墓门,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张队长盯着林炎看了很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林炎同志,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但是,停止发掘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国家考古队,代表的是科学。如果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符文,一个虚无缥缈的‘大凶之兆’,就吓得不敢动手,那我们还叫什么考古工作者?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他转向其他队员,提高了音量:“都别愣着了!继续工作!把这块石板完整地取下来,做好编号,带回营地研究。其他人,继续清理墓道口,今天之内,必须把墓门给我找出来!” “是!”队员们轰然应诺,重新拿起了工具。 林炎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张队长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的。科学的严谨性在此时成了一种固执,让他们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是摸金校尉的后人,手里有祖传的《堪舆寻龙诀》,所以比他们更懂墓穴的凶险?这话说出去,恐怕他会立刻被当成疯子或者别有用心的骗子,直接被赶出考古队。 老李走到林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林啊,别想太多。我们干考古的,下过的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稀奇古怪的阵仗没见过?放心吧,没事的。你年纪轻,有想法是好事,但经验还少,以后慢慢就懂了。” 林炎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再争辩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员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刻着“地煞鬼符”的石板撬起,然后用木板和草绳打包固定。就在石板被移开的瞬间,一股比周围更加阴冷、带着浓重腐殖质气味的黑气,从石板下的空隙中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了一下,随即消散无踪。 大部分人都在关注着石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一直死死盯着那里的林炎,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也随着那股黑气的消散,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 ------------ 第4章:初探墓道 张队长的命令就是军令,考古队的效率极高。在清除了墓顶的“地煞鬼符”石板后,清理墓道口的工作立刻全面展开。考古队员们顺着墓道口向下清理,很快就挖到了坚硬的条石。随着封土和碎石被一点点运走,一条完整的由青色条石砌成的甬道入口,暴露在众人面前。入口处没有墓门,只有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不断向外吹着阴冷的寒风。 张队长拿着手电朝里面照了照,光柱被深邃的黑暗吞噬,根本看不到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炎,见他脸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便没再理他,开始下达指令。“老李、小刘你们俩打头。带上火把和探杆,注意脚下和两边墙壁。小王,你负责殿后,随时保持警惕。其他人原地待命,建立临时联络点,半小时通讯一次。” “是!”被点到名的几人立刻开始整理装备。 林炎看着他们,心里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个地方极度危险,应该立刻掉头就走,离得越远越好。可良心又让他无法坐视不管。这些人虽然固执,但都是尽忠职守的考古工作者,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犹豫了片刻,林炎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对张队长说道:“张队长,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张队长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你下去干什么?这里面情况不明,很危险。你不是说有大凶之兆吗?怎么又不怕了?”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下去。”林炎的语气很平静,“我对这些东西,比你们稍微多了解一点。也许,关键时刻能帮上忙。而且,我是队的顾问,总不能待在外面看热闹。”他特意在“顾问”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队长盯着林炎看了几秒,或许是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又或许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最终点了点头:“行,那你跟在老李后面,别乱跑,一切行动听指挥。小王你留下待命,小刘你负责殿后。” “明白。”林炎松了口气。 考古队下墓,装备自然是专业且齐全的,手电、火把,工兵铲、探杆、绳索等一应俱全。林炎也分到了一套基础装备。他拿上手电,背上背包,默默跟在了老李和小刘后面。 一行四人,老李打头,林炎居中,小刘断后,张队长则走在林炎和小刘之间,负责居中策应。他们排成一列,老李点燃火把,其他人打开手电,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黑暗的墓道。 一进入墓道,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墓道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和头顶都是巨大的青石板,接缝处严丝合缝,显示出古人高超的建筑工艺。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无力,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墓道里异常潮湿,石壁上挂满了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脚下的石板路因为常年浸润,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都注意脚下!走稳了!”走在最前面的老李沉声提醒道。他经验丰富,左手拿着探杆,右手握着火把,每走一步,都会用探杆在前方和两侧的地面、墙壁上敲敲点点,确认没有陷阱和松动的砖石。 林炎跟在后面,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的目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只盯着前方,而是在不断地扫视着两侧的墙壁。墙壁上原本应该是有壁画的,但由于太过潮湿,大部分颜料已经脱落,只剩下斑驳的痕迹和一些模糊不清的轮廓。偶尔能看到一两块保存相对完好的部分,上面画着一些身穿古怪服饰的小人,围着一个巨大的祭坛顶礼膜拜,画面风格古朴而诡异,完全不像是宋代那种飘逸的风格,反而透着一股原始的野性和血腥。林炎的心越来越沉。这些壁画的风格,与他在爷爷手札中看到的一些关于早期古蜀祭祀仪式的描绘极为相似。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宋代大墓。 “队长,你看这墙上的画,有点奇怪啊。”断后的小刘也发现了问题,“这画的哪是宋朝的人啊,倒像是……像是更早时期的古蜀人。” “先别管画了,集中精神,注意脚下。”张队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种种迹象,都在不断推翻他们最初的判断。 墓道似乎没有尽头,四人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向前走了大约三十米。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噪音都更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老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李?”张队长立刻问道。 “等等。”老李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了火把,示意大家停下。他蹲下身,用探杆轻轻敲了敲面前的一块地砖。 “咚、咚、咚。”声音清脆,是实心的。 老李又敲了敲旁边的一块。 “叩、叩、叩。”声音略显沉闷,也是实的。 就在老李准备起身继续前进时,他的探杆尖端无意中碰到了左侧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凸起。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这死寂的墓道里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从众人头顶传来! “不好!有机关!”老李脸色大变,几乎是吼出来的,“都别动!” 所有人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抬头,用手电向上照去。只见他们头顶的墓道穹顶,那些原本严丝合缝的巨大石板,其中一块的正中心,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 那声“咔嚓”就是机关启动的声音!虽然不知道这机关是什么,但用屁股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悬臂机关。”林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他认出了这种机关的原理。在古代机关术中,这是一种利用杠杆和重力平衡设置的延时触发机关。刚才老李触碰到的那个凸起,就是解除了杠杆一端的配重锁。现在,另一个重物正在缓慢下沉,当它沉到底部时,就会彻底触发机关。 “什么悬臂?”张队长压低声音问,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枪套。 “一种延时机关!我们触发了它,但它还没完全发动!我们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林炎急促地说道。 “来不及了!”老李的声音带着绝望,“你们听!” 众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像是流沙,又像是无数虫子在爬行。 小刘用手电向后照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队……队长……我们……我们的退路……被堵住了!” 只见他们来时的墓道,不知何时已经从上方落下了一道厚重的石闸,将退路封得严严实实!那“沙沙”声,正是石闸落下时与墓道摩擦发出的声音。 前有未知的致命机关,后有断路的巨大石闸。短短几秒钟内,他们四人,已然陷入了绝境。 ------------ 第5章:步步杀机 小刘那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后路被断了。这意味着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而前方,那“咔嚓”一声后就再无动静的悬臂机关,像一把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落下。死寂。墓道里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心脏狂跳的闷响。 “都冷静!不要慌!”张队长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最先镇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老李、小刘检查装备,报告情况!” “我……我没事!”小刘的声音还带着颤音,但已经稳定了不少。 “我也没事。”老李的声音则沉稳了许多,他紧紧握着火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和头顶,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头准备搏命的老狼,“队长,这他娘的是个连环机关!碰一个,动全身!后面的石闸是防止我们退出去,前面的家伙事儿肯定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们往前送死。”老李说的是实话。这种设计思路在古代大墓中并不少见,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杜绝闯入者生还的可能。 张队长的目光转向林炎,声音里少了几分固执,多了几分凝重:“林炎,你说的悬臂机关……到底是什么东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搞封建迷信的年轻人,对古墓凶险的预判,远比他们这些所谓的专家要准确。 林炎的脸色在手电的映照下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他死死盯着头顶那道越来越明显的缝隙,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爷爷手札里关于各种机关的记载。“悬臂机关的核心是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触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林炎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刚才老李碰到的,是第一个扳机。我们身后的石闸落下,是第二个环节,断了我们的退路。接下来……接下来最可能发生的,就是脚下!” “脚下?”老李、小刘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除了湿滑的青苔,看不出任何异常。 “没错!”林炎的语气愈发肯定,“这种机关,通常是‘顶’、‘墙’、‘地’三位一体。头顶和墙壁的机关是为了制造压迫感,扰乱闯入者的心神,真正的杀招,往往就在我们最容易忽略的脚下!大家千万不要再动了!可能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唯一的生路!”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一直悬而未发的机关,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头顶那块裂开的石板猛地向下坠落了寸许,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两侧的墙壁里传来一阵密集的“咯咯”声,像是无数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异动,彻底击溃了年轻队员小刘的心理防线。“啊!”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完全忘记了林炎“不要动”的警告,下意识地就向着相对宽敞的前方,也就是老李所在的位置,跨出了一大步! “小刘!别动!”老李嘶吼着想要拉住他,但已经晚了。 就在小刘的脚落地的瞬间,他脚下的那块青石板,连同他前方的一块,竟然悄无声息地猛然向下翻转!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像一块被抽掉的积木。 “啊……”小刘的惊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仿佛被大地一口吞噬。 而站在他前面的老李,由于小刘的冲撞,身体踉跄着也向前迈了一步,恰好踩在了另一块翻转的石板上。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考古队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随着翻转的石板一同坠入了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老李!小刘!”张队长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痛的嘶吼。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林炎一把死死拽住。 “别过去!会死的!”林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双眼因为惊恐和激动而布满血丝。 几乎就在同时,“噗通”、“咔嚓”两声沉闷的骨骼碎裂声,从下方的深坑里传了上来。那声音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切又重归于死寂。坠落的两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显然是凶多吉少了。 张队长身体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双眼通红地看着前方那两个黑漆漆的坑洞,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两个战友,转眼间就……一股浓烈的悲伤和自责涌上心头。如果他当初听了林炎的劝告,如果他没有那么固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队长……队长……”林炎的声音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张队长猛地抬头,看到林炎正蹲在地上,手电紧贴着地面,仔细地观察着脚下的石板。他的表情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看什么?”张队长声音沙哑地问。 “我在找生路。”林炎没有抬头,声音冷静得可怕,“这种翻板陷阱,不可能覆盖整条墓道。设计者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安全的路径。只要我们能找到这条路,就能走过去!”他的冷静感染了濒临崩溃的张队长。张队长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悲痛,学着林炎的样子蹲下身,将手电光束聚焦在地面上。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石板的细节被放大了。“你看这里。”林炎伸出手指,点在自己脚前半米处的一块石板边缘,“这块石板,和旁边的石板之间,缝隙要稍微大一点,而且它的四个角,都刻着一种非常、非常隐蔽的花纹。” 张队长凑过去仔细看。果然,那是一块活动的翻板,刚才小刘和老李就是踩上了这样的石板。而在另一块安全的、固定的石板上,林炎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块,这块是安全的。”林炎用手指轻轻地在石板表面摩挲着,“你仔细看,它的表面虽然也长满了青苔,但是中心位置,有一个几乎被磨平了的、指甲盖大小的云雷纹。这种花纹非常浅,不贴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队长瞪大了眼睛,用自己的手电反复照射,终于看清了那个模糊的纹路。 林炎迅速后退了一步,让出身位,开始观察整个地面的石板排列。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眼前看到的景象和爷爷手札中记载的“七星步”、“禹王步”等古代墓葬中的安全步法一一对应。几分钟后,他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林炎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光芒,“这是一个‘三步一杀’的连环翻板阵。每隔三块安全的石板,第四块就是翻板陷阱!那些刻着隐蔽花纹的,就是杀招,而刻着云雷纹的,才是生路!”他指着前方延伸至黑暗中的墓道,沉声对张队长说:“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步法走。一步都不能错!错了,就是和老李、小刘一个下场!” ------------ 第6章:流沙殉葬坑 张队长是个军人,虽然两个队员的牺牲让他心如刀绞,但他更清楚,在眼下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里,慌乱和迟疑就等于自杀。林炎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反而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怎么走?”张队长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两个黑洞洞的死亡陷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林炎身上。 “跟着我,踩我踩过的地方,一步都不能错!”林炎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像一个在冰面上试探行走的旅人,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他的脚稳稳地落在了那块刻有模糊云雷纹的青石板上。 “咚。”一声沉闷的实响,石板纹丝不动。安全。林炎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他的步伐不大,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手电的光束始终贴着地面,仔细分辨着每一块石板上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细微痕迹。 张队长紧随其后,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走的不是路,是刀尖。每一步落下,他都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深渊之上。他死死盯着林炎的脚后跟,不敢有分毫的偏差。 这条由云雷纹石板构成的“生路”,并非一条直线,而是曲曲折折,如同蛇行。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两人却走得冷汗淋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林炎的脚踏上了最后一块安全石板。他向前一跃,跳出了这片遍布杀机的翻板区域,稳稳地落在了前方的实地上。“过来!”他立刻转身,向张队长伸出了手。 张队长咬着牙,也跟着向前一跃。两人双脚落地的瞬间,身后那片看似平静的石板路,突然发出了一阵“咔咔”的机括复位声。所有的翻板都自动合上了,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吞噬了两条人命的惨剧从未发生过。 “妈的!”张队长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此刻看起来与墓道里任何一段都别无二致。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这平整的地面下,竟隐藏着如此恶毒的杀机。 劫后余生的两人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墓道里的空气依旧阴冷潮湿,但他们却感觉浑身燥热,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你……你怎么会懂这些?”张队长扶着膝盖,看着一旁的林炎,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畏,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林炎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沙哑地说道:“我爷爷……以前也研究过这些。他留下的手札里,记载过类似的机关。”他不能说自己是摸金校尉的传人,只能把一切都推到过世的爷爷身上。 张队长沉默了。在这个年代,“研究这些”可不是什么好词,很容易跟“牛鬼蛇神”联系在一起。但事实摆在眼前,正是这些不被承认的“知识”,救了他们俩的命。 两人短暂地休息了几分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悲伤依旧沉重,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走吧,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鬼东西等着我们。”林炎站直了身体,用手电向前方照去。 绕过了连环翻板陷阱,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这里不再是狭窄的甬道,而是一个大约有篮球场大小的方形墓室。墓室的穹顶很高,手电的光柱打上去,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看到这个开阔的空间,两人一直紧绷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几分。在狭窄甬道里那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实在太过折磨人。 “总算……有个喘气的地方了。”张队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走到墓室中央,用手电四处照射,“看来这里是主墓室的前殿了。你看,那边好像有壁画。” 林炎也跟着走了过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这个墓室空荡荡的,除了几根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什么都没有。墙壁上确实残留着一些壁画的痕迹,但损毁得比墓道里更加严重,只能看到一些斑驳的色块。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甚至有些过于“正常”了。但林炎的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根据爷爷手札里的说法,这种连环机关的大墓,绝不可能在核心区域之前,设置一个如此“干净”的过渡空间。这不合常理。 “小心点,张队长。”林炎皱着眉提醒道,“这地方太干净了,不像是真的。” “干净还不好?”张队长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主墓室,完成任务,然后想办法出去。他的手电光落在了正对面的墙壁上,那里似乎有一扇通往下一个房间的石门。 “找到门了!我们过去看看!”张队长精神一振,迈步就要朝石门走去。 “等等!”林炎一把拉住了他,“别动!你看墙角!” 张队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墓室的四个角落,那些石壁与地面连接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他把手电光束聚焦过去,定睛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沙子!极细的、如同金粉一样的黄色细沙,正从墙壁与地面的缝隙里,如同泉水一般,无声无息地向外渗出! “这……这是……”张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异变再生! “嘶嘶嘶……”一阵细微却密集的摩擦声,突然从四面八方的墙壁内传来。那声音不大,却像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在同时吐信,听得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紧接着,墓室两侧的墙壁上,那些看似完整的巨大石板,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道整齐的横向缝隙。 “不好!”林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失声喊道,“是流沙殉葬坑!快跑!”他话音未落,大量的黄色细沙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墙壁上裂开的那些缝隙中狂涌而出! “哗啦啦……”那声音不再是细微的摩擦声,而是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流沙像黄色的瀑布,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转瞬间就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 “我操!”张队长惊骇欲绝,求生的本能让他拔腿就向着来时的甬道入口狂奔。 可是,已经晚了!流沙上涨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沙子就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巨大的阻力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没用的!退路肯定也被堵死了!”林炎一边艰难地在流沙中跋涉,一边冲着张队长嘶吼,“这种殉葬坑一旦启动,就是绝杀之局!必须找到生门!” 流沙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墓室内的空间在飞速被压缩,黄沙已经淹到了他们的小腿,行动愈发困难。再过几十秒,恐怕他们就会被彻底活埋在这里。 恐慌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张队长的心头。他眼睁睁看着那扇唯一的石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周围的沙面却在疯狂上涨。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他的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墓室中央的一根石柱上。在那根石柱的底部,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标记! ------------ 第7章:一线生机 “我操!老子跟你拼了!”死亡的阴影下,张队长彻底爆发了军人骨子里的血性。他通红着双眼,放弃了逃向石门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身从背后抽出工兵铲,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准备在被流沙吞噬前做最后的挣扎。 黄沙已经淹到了他的大腿,每动一下都像陷在水泥里,举步维艰。冰冷的沙粒透过裤管疯狂地往里钻,那种被缓缓挤压、吞噬的窒息感,比瞬间死亡更让人恐惧。 “张队长!这边!”就在张队长几近绝望之际,林炎的吼声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张队长猛地转头,看见林炎正背对着他,整个人几乎是扑在墓室中央那根巨大的石柱上,手电的光束死死地钉在石柱底部的一个位置。 “你他娘的干什么!快跑啊!”张队长急得破口大骂,他以为林炎已经吓傻了。 “跑不了!唯一的生机就在这儿!”林炎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变得尖锐,“快过来!帮我推!” 张队长愣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这个已经救过他一次的年轻人。他咬紧牙关,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齐腰深的流沙中向着林炎的位置挪去。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却感觉像是跋涉了几个世纪。当他终于靠近石柱时,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你看这里!”林炎没有废话,直接用手指着石柱底部。 张队长顺着他的手电光看去,只见在那巨大的石柱底座与地面连接的地方,竟然也雕刻着一个云雷纹!这个纹路比之前在石板上看到的要大得多,也清晰得多,只是因为位置隐蔽,又被沙土掩盖,才没被第一时间发现。 “这……这又怎么样?”张大队长气喘吁吁地问,他不明白一个花纹在这时候有什么用。 “一样的!这是生门标记!”林炎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流沙殉葬坑虽然是绝杀之局,但修建它的工匠总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这条活路,就是整个机关最薄弱的地方!云雷纹指引的,就是方向!它正对着右边的墙壁!”林炎吼着,用手指着墓室右侧那面同样在疯狂倾泻流沙的墙壁,“那面墙后面,一定有密道!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流沙还在疯狂上涨,已经快要淹到他们的胸口。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张队长毕竟是行动派,瞬间就明白了林炎的意思。他不再犹豫,反手握住工兵铲,大吼一声:“好!听你的!就他娘的赌这一把!” 两人背靠着石柱,面向右侧的墙壁,开始疯狂地用工兵铲挖掘身前的流沙。他们的目的不是挖出一条路,而是在这片黄色的“沼泽”中,为自己清出一点点可以活动的狭小空间,好让他们能靠近墙壁。 “哗啦……哗啦……”工兵铲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沙浪,但周围的流沙立刻又会补充过来。这就像是在水里挖坑,完全是徒劳无功。 “不行……这样不行!根本过不去!”张队长绝望地喊道,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动作也越来越慢。 林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这样下去,两人最多再撑一分钟就会被彻底活埋。他的大脑在缺氧的状态下飞速运转,爷爷手札中那些关于古代机关的记载,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有了!张队长!把背包扔了!还有身上所有重的东西!全都扔掉!”林炎声嘶力竭地喊道,“用工兵铲撑着地面,把身体往上顶!像游泳一样往前划!”他一边喊,一边率先解开了自己身上沉重的帆布背包。背包一脱手,瞬间就被流沙吞没。卸下了负重,林炎感觉身体猛地一轻,被流沙向上的浮力托起了一些。 张队长见状,也立刻有样学样,扔掉了自己的背包和所有不必要的装备,只留下了一把工兵铲。 “走!”林炎大吼一声,将工兵铲用力插进前方的沙子里,借助那一点点支撑力,同时双臂奋力向前划动。他的身体竟然真的像在水里游泳一样,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这个方法有效!张队长精神大振,也学着林炎的样子,用工兵铲做桨,用手臂划沙,艰难地朝着那面代表着生机的墙壁“游”去。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铲,每一次划动,都在和死神赛跑。流沙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脖子,冰冷的沙粒不断灌进他们的嘴里、鼻子里,呛得他们几乎窒息。手电的光束在晃动中,照出彼此狰狞而决绝的面孔。 终于,林炎的手触碰到了一片冰冷坚硬的石壁。“到了!就是这里!”他用嘶哑的嗓子喊道,然后猛地转过身,将工兵铲的铲头对准了面前的墙壁,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凿了下去!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然而,石壁纹丝不动。“不对!再往下!薄弱点一定在下面!”林炎凭借着爷爷手札里的知识判断,这种逃生通道的入口,绝不可能设置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他憋着一口气,猛地将头埋进流沙里,用手在流沙下摸索着,同时用工兵铲向下猛凿。 “当!当!当!”连续几下沉闷的撞击之后,突然,“咔嚓”一声,工兵铲的前端仿佛凿穿了什么东西!林炎心中一喜,猛地从沙子里抬起头,吐出一大口沙子,狂喜地喊道:“找到了!这里是空的!” 张队长此时也“游”到了跟前,他同样将工兵铲对准了那个位置,和林炎一起,两人合力猛砸。 “哐当!”一声巨响,那块厚重的石板终于被砸开了一个缺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缺口处传来,周围的流沙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疯狂地向着那个洞口涌去! “快!钻进去!”林炎顾不上多想,抓住洞口的边缘,将整个身体向着那个狭窄的通道里塞去。张队长紧随其后。 通道内一片漆黑,而且异常狭窄,仅能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人几乎是被外面涌入的流沙推着、挤着,狼狈不堪地在通道里向前蠕动。锋利的石头边缘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肤,但求生的欲望让他们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们感觉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时,前方突然一空,整个人从通道里摔了出去。 “咳……咳咳咳!”两人摔在一片坚实的地面上,疯狂地咳嗽着,将口鼻里、肺里的沙子全都吐了出来。劫后余生的眩晕感和剧烈的呕吐,让他们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半天,两人才缓过劲来。林炎挣扎着坐起身,打开手电。光亮驱散了黑暗,他发现他们正处在一条比之前墓道更加狭窄、更加原始的通道里。这条通道完全是由山体岩石开凿而成,墙壁凹凸不平,地上满是碎石。身后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细沙,但流量已经小了很多,眼看就要被彻底堵死。 而他们的来路,那个宏伟的流沙殉葬坑,已经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边。 “活……活下来了……”张队长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头顶漆黑的岩石,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仿佛在梦中一般。 从连环翻板到流沙活埋,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四人小队,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巨大的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这位铁打的汉子眼角都有些湿润。 林炎靠着墙壁,大口地喘息着。他的情况比张队长好不了多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他不敢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 他们虽然逃出了流沙坑,却也彻底偏离了原定的路线,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区域。前方的黑暗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加凶险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 第8章:不速之客 狭窄的岩石通道里,寂静得可怕。除了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身后洞口流沙“淅淅索索”的最后声响,就只剩下手电照射不到的深邃黑暗。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张队长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和冷汗,看着身后那个已经被沙子彻底堵死的洞口,眼神里满是复杂。他是个军人,纪律严明,目标明确。这次的任务是进行抢救性发掘,找到主墓室,保护文物。可现在,不仅牺牲了两名队员,他们自己也被逼进了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岔路,与原定计划完全背离。 林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检查着身上仅剩的装备。除了手电和一把工兵铲,其他东西都在逃命时扔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下可真是“赤手空拳”闯龙潭了。 “林炎,你说……这条道是通哪儿的?”张队长把手电筒的光束投向通道深处,那光亮像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样,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 “不知道。”林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但肯定不是死路。这是工匠留的逃生通道,尽头必然有出口,或者能通往墓室的其他地方。”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这种平静在此刻却给了张队长莫大的安慰。张队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当成了主心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往前走,还是想办法回去?”张队长问道,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回不去了。”林炎言简意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流沙坑是单向机关,一旦触发,除非从外面想办法,否则里面的人绝无可能原路返回。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往前走。”他说着,率先迈开了步子。 这条逃生通道显然是仓促间开凿的,非常简陋。脚下的路凹凸不平,两侧的岩壁也满是尖锐的棱角,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高度也不够,两人都必须佝偻着身子前行,十分憋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和岩石的冰冷气息,比之前宽阔的墓道更加沉闷压抑。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比之前的机关轰鸣更让人心慌。 “林炎,你说……这墓主人到底是什么人?搞出这么大阵仗。”张队长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般人。”林炎的手电光柱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晃动,“从翻板机关到流沙殉葬坑,这手笔太大了。这种连环杀局,通常是为了保护某些绝不能被外人看到的东西。我猜,这座大墓的主人,生前一定掌握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秘密?”张队长皱了皱眉,“还能有比皇帝老儿更大的秘密?” “不好说。”林炎压低了声音,“有时候,一些方士、权臣,甚至富可敌国的巨贾,他们追求的东西,可比皇权要诡异得多。” 两人一边聊,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这条通道比他们想象的要长,仿佛没有尽头。压抑的环境和未知的恐惧,不断消磨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半小时,或许是一个小时,林炎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张队长差点撞到他背上。 “前面……有光。”林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张队长立刻探过头去,顺着林炎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在通道尽头的拐角处,隐隐约可地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很暗,呈昏黄色,还在轻微地晃动着。 在这与世隔绝的千年古墓里,除了他们,竟然还有光亮?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和骇然。 “难道……还有其他人?”张队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 “嘘……”林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关掉了自己的手电。张队长也立刻会意,熄灭了手电。 四周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林炎侧耳倾听了片刻,前方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贴在冰冷的岩壁上,慢慢向那个拐角靠近。当他探出半个头时,眼前豁然开朗。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间大约有普通卧室大小的石室。这间石室的规制明显比之前的殉葬坑要完整,四壁方正,地面也铺着青石板。石室的中央,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灯油似乎快要耗尽,火苗“噼啪”作响,将整个石室照得光影摇曳,更添了几分诡异。 看石室的布局和墙上的壁画,这里应该是一间耳室,类似于主墓室的附属房间。里面摆放着几个腐朽的木架,架子上零散地放着一些陶罐和青铜器皿,看样子是陪葬的生活用具。 让林炎和张队长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间耳室里,竟然有人!不,准确地说,是有一个背影。就在那盏青铜灯昏黄的光晕下,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正蹲在耳室的角落里,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在专注地摆弄着什么东西。那人影看起来很纤瘦,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妈的……还真有盗墓贼?”张队长压低了声音,在林炎耳边骂了一句。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林炎的心也沉了下去。很显然,这个女人不是跟他们一路的。她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说明她有自己独特的门路,并且成功避开了外面的重重杀机。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人,绝不可能是善茬。最关键的是,敌友不明。在这座处处是陷阱的古墓里,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机关,而是人。林炎拉了张队长一下,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通道深处。 “怎么办?看样子是个盗墓的。”张队长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敌意。作为一名军人和考古队的护卫人员,他对盗墓贼有着天然的厌恶。 “别冲动。”林炎摇了摇头,“她能到这里,本事肯定不小。我们现在装备和体力都耗尽了,跟她起冲突,占不到任何便宜。”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她把老祖宗的东西拿走?”张队长有些不甘心。 “先看看情况。”林炎的目光闪烁着,“她好像在开一个箱子。这种地方的箱子,可不是那么好开的。我们静观其变。” 两人再次悄悄摸到拐角处,躲在黑暗里,凝神向石室里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们看清了。那个黑衣女子正蹲在一个半人高的青铜方箱前。那箱子通体翠绿,长满了铜锈,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兽面纹,看起来极为沉重。箱子上没有锁孔,浑然一体,显然是用特殊的机括锁死的。 女子从腰间的一个皮囊里,取出了一套奇特的工具。那套工具由十几根长短不一、顶端形状各异的金属细杆组成,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只见她左手拿着一根细长的钢针,插进铜箱盖子的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侧着耳朵,仿佛在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右手则用另一根顶端带钩的工具,同样伸进缝隙,小心翼翼地拨动着什么。她的动作极为熟练且专注,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塑,与周围摇曳的光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滴答。”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从铜箱内部传来。女子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她换了一根工具,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林炎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这分明是摸金校尉一脉“听风辨位、以巧破锁”的绝技!这种手法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对耳力、手感和耐心的要求都达到了极致。这个女人,绝对是个中顶尖高手!她到底是谁?是爷爷那一脉的传人吗?还是其他盗墓门派的? 就在林炎思绪万千之际,张队长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眼看着那女人就要成功,保护文物的使命感让他无法再袖手旁观。他悄悄地将工兵铲换到右手上,身体微微前倾,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林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刚想伸手拉住他,却已经晚了。 张队长脚下的一块碎石,因为他重心的移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通道里,却显得格外刺耳。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个黑衣女子就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她没有回头,而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身体贴着地面一矮,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向旁边横着翻滚了出去,瞬间就隐没在了石室另一侧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前一秒还在灯下的活人,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耳室里,只剩下那盏即将燃尽的青铜孤灯,和那个被开了一半的神秘铜箱。摇曳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又长又扭曲,气氛瞬间紧张到了冰点。 ------------ 第9章:发丘后人 死寂。自从那个黑衣女人鬼魅般消失在阴影里,整间耳室就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那盏青铜灯里的灯油在“噼啪”燃烧,光线忽明忽暗,将墙壁上斑驳的壁画照得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四周张牙舞爪。 “妈的……人呢?”张队长死死地攥着工兵铲,手心全是汗。他背靠着林炎,警惕地扫视着耳室的每一个角落。那片阴影就像一只巨兽的嘴,深不见底,将那个女人完全吞了进去。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可那股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却真实地笼罩着他们。 “别动。”林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喉咙里打转,“她还在。我能感觉到。” 这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第六感,而是一种纯粹的生物本能。就像兔子能感觉到草丛里潜伏的毒蛇,林炎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正从黑暗中的某个角落死死地锁定着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张队长闻言,肌肉绷得更紧了。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种杀气并不陌生。他咬着牙,将工兵铲横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格斗防御姿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盏青铜灯的火苗跳动得越来越微弱,光线也越来越昏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旦这里陷入彻底的黑暗,他们就会变成两个任人宰割的瞎子。 “出来!别他娘的装神弄鬼!”张队长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那片黑暗低吼道,“有种就出来真刀真枪地干!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他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张队长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失败,准备让林炎打开手电时,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后方的另一个阴影角落响了起来。 “反应还算快,可惜,没什么用。”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 两人浑身一颤,猛地转身,下意识地就想打开手电。 “别开手电。”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然,你们的眼睛会先瞎掉。” 林炎硬生生止住了按向开关的手指。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在极暗的环境下,突然被强光照射,眼睛会瞬间致盲,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足够对方做很多事了。 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重新站到了那盏即将熄灭的青铜灯旁。正是刚才那个黑衣女子。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过。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冷峻的侧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眼神里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漠然。她的那身黑色劲装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雌豹。 “你到底是什么人?”张队长厉声喝问,手里的工兵铲对准了她。虽然对方是个女人,但他丝毫不敢大意。刚才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已经超出了他对常人的认知。 女子没有理会张队长的质问,她的目光越过张队长,落在了他身后的林炎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你不是军人。”她开口了,语气很平淡,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的步伐很轻,呼吸也刻意压制过。你懂这里面的规矩。” 林炎的心猛地一沉。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对方只凭几个细节,就看穿了他的底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道:“阁下身手不凡,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不知是摸金校尉的哪一支?还是搬山、卸岭的前辈?”他故意报出这几个名号,一是为了试探,二也是为了套近乎。在倒斗这个行当里,门户之见极深,若是能攀上一点关系,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到这几个名号,女子原本冰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极其轻微的、近乎嘲讽的笑容。“摸金校尉?他们不过是捡我们祖上玩剩下的东西罢了。”她的声音不大,但话语里的狂傲却让林炎和张队长同时一惊。 “我叫苏青璇。”女子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块里砸出来的,“发丘中郎将的后人。” “发丘中郎将?!”林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这个名号,他只在爷爷那本残破的手札里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 相传东汉末年,曹操为筹军饷,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等职,专司盗墓取财。其中,摸金校尉有摸金符,发丘中郎将则有天官印,凭此入墓,鬼神不侵。但随着历史变迁,观山、卸岭逐渐没落,摸金校尉也转入地下,唯独这个“发丘中郎将”,在手札中的记载是……早已断了传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一个已经消失了上千年的盗墓门派,现在竟然有后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怎么可能! “吹什么牛!”张队长显然不信,他只当对方是在故弄玄虚,“我管你什么中郎将、大将军的!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地底下的一切都属于国家!你现在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我们出去自首!” 苏青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瞥了一眼义正辞严的张队长,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怜悯。“考古队的?”她冷冷地说道,“就凭你们,也想进这座‘神眠之地’?真是无知者无畏。你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说着,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铜印。铜印通体呈现出一种古老的青黑色,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侵蚀。印的顶端,盘踞着一头造型狰狞的独角神兽,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獠牙外露,栩栩如生。印的底部,似乎刻着几个古朴的篆字,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尽管如此,当这枚铜印出现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厚重如山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杂着金戈铁马和历史尘埃的独特气场,仿佛能让人看到千年前的刀光剑影。 “天官印……”林炎看着那枚铜印,几乎是脱口而出。爷爷的手札里画过这枚印的拓片!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那独一无二的神兽造型,和“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篆文,他绝不会认错!“这……竟然是真的!” “你居然认得它?”苏青璇听到林炎叫出铜印的名字,眼中的讶异更浓了。她重新审视起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在先辈的遗物中见过拓片。”林炎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说道,“想不到……发丘一脉竟然真的还有传人。” 得到确认,苏青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天官印收回了怀里。“既然你知道天官印,就该知道我们这一脉的规矩。”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我来这里,只为取一样东西。那东西对你们没用,你们拿了,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她指了指地上的那个青铜箱子,“你们现在立刻从这条路原路返回,离开这里。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们。” “放屁!”张队长一听这话就火了,“你说没用就没用?你说让我们走就走?这里面的哪一样东西不是国宝?你想拿走,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说着,他便要上前。 “张队长!”林炎一把拉住了他,“别冲动!”他知道张队长的职责所在,但在这种地方,跟一个深不可测的发丘后人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光是这女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就远在他们之上。 就在这时,那盏摇曳了半天的青铜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火苗“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整间耳室,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 第10章:子母连环锁 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感知。耳室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连带着最后一点安全感也荡然无存。伸手不见五指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处境,这是一种纯粹的、剥夺一切视觉信息的虚无。 “别动!”林炎和苏青璇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又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两人都明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尤其是面对一个敌友不明的顶尖高手,暴露自己的位置就等于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张队长被林炎死死地拽住,他强压着打开手电的冲动,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另外两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个在他身边,另一个在黑暗中的某个位置。 寂静再次降临,但这次的寂静比刚才更加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尘埃的飘动都似乎带着重量。 “刺啦……”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响起,紧接着,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起来。是苏青璇划着了一根火柴。 昏黄的光芒重新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借着火光,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一支半截手臂长的白色蜡烛,点燃后固定在了青铜箱旁边的地面上。烛光虽然不如之前的青铜灯明亮,但也足以照亮耳室的中心区域。摇曳的烛火下,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被拉扯得奇形怪状,如同鬼影。 “没有我的允许,谁再敢乱动,这根蜡烛就是他的下场。”苏青璇的声音冰冷依旧,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手指轻轻捻了一下燃烧的烛芯,一小簇火苗应声而灭,仿佛在演示着什么。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张队长脸色铁青,刚想发作,却被林炎用眼神制止了。林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他看向苏青璇,平静地开口道:“苏姑娘,我们无意与你为敌。我们只是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因为意外才闯入此地。我们的目的,是保护文物,阻止盗墓行为。” “保护文物?”苏青璇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极其幼稚的言论,“就凭你们?你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这座墓,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我最后说一遍,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死在这里,没人会为你们收尸。”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林炎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来时的路,已经被流沙彻底封死。” 苏青璇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们来时的那条狭窄通道,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流沙殉葬坑……你们竟然能从那里活下来?”她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看向林炎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探究,“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有点本事。” “侥幸而已。”林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既然我们都困在这里,暂时也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要开箱,我们想找出路。不如暂时放下成见,井水不犯河水。你开你的箱,我们找我们的路,如何?”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苏青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她很清楚,虽然自己身手占优,但在这诡异的古墓里,多两个活人,有时候也意味着多两个探路的炮灰。更何况,这个叫林炎的年轻人,似乎懂得不少门道,并不像普通的考古人员那么好对付。“可以。”她终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但你们最好别耍花样,也别靠近这个箱子三步之内。”说完,苏青璇不再理会两人,重新蹲下身,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个青铜箱上。 张队长见状,凑到林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道:“林炎,你搞什么?真就让她把东西拿走?这可是……” “张队。”林炎打断了他,“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冲上去,有几成把握能制服她?” 张队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答案是零。光是对方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就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而且……”林炎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青铜箱上,压低了声音,“你真以为这箱子是那么好开的吗?” “什么意思?”张队长疑惑道。 “看着就知道了。”林炎说道。 烛光下,苏青璇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套奇特的工具。那是一对形如手指的纯铜套具,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刻度与纹路,指尖的机关可以弹出探针,这就是发丘一脉的“发丘指”。这一次,她没有再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发丘指”小心翼翼地探入了之前用钢针撬开的那道缝隙。她的动作变得比刚才更加缓慢,更加谨慎,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到了吗?”林炎低声对张队长说,“这个箱子,用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古代锁具。我曾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描述,叫做‘子母连环锁’。” “子母连环锁?”张队长一脸疑惑。 “对。这种锁没有锁孔,完全靠内部的机括相互嵌套而成。它不像普通的锁,只要找到锁芯就能打开。子母连环锁内部,有多个结构完全不同的独立机关,像母亲和孩子一样层层相扣。你必须按照特定的顺序,用特定的手法,依次解开每一个‘子机关’,才能最终触及到核心的‘母机关’。”林炎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据说,这种锁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内部设置了无数个陷阱。只要你解开的顺序错了一步,或者拨动机关的力道、角度有丝毫偏差,就会立刻触发锁内的反击机关。轻则锁芯自毁,彻底锁死;重则万箭穿心。” 张队长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那个青铜箱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不再是一个装着宝贝的箱子,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就在这时,苏青璇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知道的还不真少。”她显然听到了林炎的低语,但并没有回头。“你说得没错,这正是子母连环锁,而且是其中最凶险的‘十八子连环’。锁内藏有十八个独立的机括,对应十八重变化。只要错动一环,四周墙壁里的暗格就会立刻弹开,射出淬了剧毒的弩箭,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苏青璇的话让张队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墙壁,那些斑驳的壁画和石缝,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致命的箭孔。 林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虽然知道这种锁,但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复杂的“十八子连环”。这种机关术,已经近乎于传说了。 “那你还敢开?”张队长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世上,能开这把锁的,除了发丘一脉,再无旁人。”苏青璇的语气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她的左手稳稳地扶着箱体,右手中的“发丘指”在缝隙里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诡异的韵律挑动、旋转、按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 “咔。”一声轻微的脆响从箱子内部传来,像是某个部件归位了。第一道子机关,解开了。苏青璇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更加凝重。她换了一根顶端带钩的工具,继续着刚才的操作。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咔……咔哒……”机括弹动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每一次都像是踩在林炎和张队长的心跳上。他们站在三步之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用一双纤细的手,与千年前的顶尖工匠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生死博弈。这已经不是盗墓,而是一种近乎于艺术的拆解。 当第十七声“咔哒”声响起时,苏青璇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顺着她冷峻的脸颊滑落。她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已绷紧到了极限。只剩下最后一道,也是最核心的母机关了。她深吸一口气,换回了最初那根三棱形的“发丘指”,缓缓探入缝隙深处。这一次,她的动作停顿了很久。烛火跳动着,将她专注的侧影投射在古老的墙壁上,仿佛一尊正在与神明对话的雕像。突然,她手腕猛地一转! “咔哒!”这一声与之前所有的声音都不同,清脆、响亮,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终结感。紧接着,是一阵“轧轧”的机簧转动声。 在林炎和张队长震惊的目光中,那只看似浑然一体的青铜箱盖,竟然缓缓地、自动地向上抬起了一道缝隙。开了!这传说中的“十八子母连环锁”,竟然真的被她打开了! 苏青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才稳住身形。破解这种顶级机关锁,对心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她没有立刻去掀开箱盖,而是从皮囊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粉末洒在箱子的缝隙周围。确认粉末没有变色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箱盖完全打了开来。 张队长下意识地向前探了探头,想看看这用如此凶险机关保护的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 然而,箱子里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想象中的金银财宝,没有价值连城的玉器古玩,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陪葬品都没有。偌大的青铜箱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裁剪得并不规整、边缘已经严重卷曲的泛黄羊皮卷,静静地躺在箱子正中央。 ------------ 第11章:千年之秘 空荡荡的青铜箱,和中央那张不起眼的羊皮卷,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耳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在“噼啪”作响。 张队长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期待,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张着,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就……就这?”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搞了半天,冒着万箭穿心的风险,就为了这么一张破羊皮纸?”他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破纸”,值得用传说中“十八子母连环锁”这种顶级的机关来保护?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在任何一个墓葬里,这种级别的安保措施,都应该用来保护墓主人最珍视的、足以惊动天地的绝世奇珍。 然而,与张队长的错愕不同,苏青璇在看到那张羊皮卷的瞬间,眼中却迸发出一抹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终于得见目标的狂热和激动,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一直盯着她的林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泛黄的羊皮卷从箱底拿起。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绝世的瓷器,生怕稍微用大一点力气,这历经了近千年岁月的纸张就会化为齑粉。 “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它?”林炎看着她,沉声问道。 苏青璇没有立刻回答,她将羊皮卷凑到烛光下,仔细地审视着。那张羊皮卷的质地很特殊,比普通的羊皮更薄、更韧,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密密麻麻的图形和一些蝇头小字。那些字并非当时通行的楷书或宋体,而是一种介于篆书和符箓之间的古怪字体,笔画扭曲,结构诡异,寻常人根本无法辨认。 苏青璇的目光在羊皮卷上飞快地扫过,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越来越凝重的神色。 “这他娘的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张队长凑近了一点,想要看个究竟。 羊皮卷上的图案极其繁杂,似乎是一副结构图,但又比任何已知的建筑图纸都要诡异。上面有山川河流的走势,有星辰运转的轨迹,还有一些类似人体经脉和穴位的标注,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交织在一起,最终指向图卷中央一个用朱砂重重描绘的、类似祭坛的建筑。 “这不是图纸。”林炎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这更像是一份……‘说明书’。” “说明书?”张队长更糊涂了。 “对,一份关于如何建造和使用这座大墓的说明书。”林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扭曲的线条和符号,脑海里爷爷手札中的那些零散知识正在飞速地拼接、重组。“苏姑娘。”林炎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加严肃,“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苏青璇终于看完了羊皮卷上的内容。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气息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又夹杂着更深的忧虑。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林炎和张队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你们不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看了这个,你们或许会后悔闯进来。”她没有藏私,而是将那张羊皮卷平摊在青铜箱的盖子上,用手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开始解释。“这座墓的主人,你们考古队查到的资料,说他是一位宋代镇守边关的将军,对吗?” 张队长点了点头:“没错,根据我们掌握的地方志记载,墓主人姓李,官至节度使,战功赫赫,后因病卸甲归田,终于此地。” “错。全错了。”苏青璇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地方志,是写给活人看的。而这上面写的,才是真相。”她指着羊皮卷上一处画着人形的图案,说道:“这座墓的主人,确实姓李,也确实是宋代的一位将军。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一位精通奇门方术的异人。他的兵法,并非来自韬略,而是源于卜算推演;他战无不胜,不是因为勇猛,而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借用山川地脉之气,为自己的军队布下‘杀阵’。” “什么……什么杀阵?”张队长听得云里雾里,这些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风水,不止能用来寻龙点穴,荫庇后人。”林炎在一旁沉声解释道,“在古代,一些高深的方士,能以山为基,以水为脉,布下影响一方气运的格局。用在战场上,便能改变天时、地利,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这种手段,已经近乎于‘术’的范畴了。” 苏青璇有些意外地看了林炎一眼,似乎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没错。”她继续说道,“这位李将军,凭借一身惊世骇俗的术法,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但功高震主,再加上他的手段过于诡异,引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当时的皇帝对他起了杀心,最终以一个‘意图谋反’的莫须有罪名,将他满门抄斩。” 张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位功臣,竟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位李将军也是个狠人。”苏青璇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他在临死前,耗尽最后的心血,为自己设计了这座大墓。他散尽家财,请来当时最顶尖的工匠,明面上是为自己修建陵寝,实际上,却是布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恶毒风水局。”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局,叫做‘逆龙绝脉’。” “逆龙绝脉?”林炎心头巨震,这个名词他曾在爷爷最隐秘的一份手札里见过,当时爷爷只用朱笔批了八个字:“天地不容,殃及千载。” “你们看,”苏青璇的手指划过羊皮卷上的山川图,“此地龙脉自昆仑而来,一路蜿蜒向东,本是藏风聚气的上吉之地。但李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没有顺着龙脉的走向安葬,而是将整座墓穴的朝向、结构完全颠倒过来,如同在龙脉的咽喉上钉下了一颗钉子,强行将龙脉之气逆转。这种反向安葬之法,在风水上被称为‘倒坐昆仑’。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荫庇后人,而是为了将自己的滔天怨气,与这截龙脉的气运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以此来诅咒那个覆灭他全族的朝廷!他要让那片江山,国运衰败,天灾人祸,直至……彻底覆灭!”苏青璇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在狭小的耳室里炸响。 “这……这不可能……这也太邪乎了……”张队长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眼前的一切,以及苏青璇口中那匪夷所思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言论,正在剧烈地冲击着他几十年来的世界观。 “邪乎?”苏青璇瞥了他一眼,“这羊皮卷上说,大墓落成之日,方圆百里,草木枯萎,河水断流。而在那之后不到五十年,那个盛极一时的王朝,便在外敌和内乱中分崩离析,最终走向灭亡。” 林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虽然也不完全相信风水能左右一个王朝的兴衰,但这种逆转龙脉的布局,其用心之恶毒,手段之高绝,简直闻所未闻。 “你的意思是……这座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诅咒?”林炎问道。 “可以这么说。”苏青璇的目光重新落回羊皮卷,看向了最核心的那部分内容,“但诅咒朝廷,只是他顺带要做的事。他真正的目的,或者说,这座墓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为了守护一个秘密。一个关乎‘青铜符’的秘密。” “青铜符?”林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嗯。”苏青璇指着羊皮卷的末尾,那里用古怪的文字,记载着一段更加晦涩的内容。 “羊皮卷上说,李将军在早年行军西域时,于一座崩塌的古城遗迹中,偶然得到了一枚奇特的‘青铜符’。此符非金非石,不知其来历,不知其用途。但李将军通过他的术法推演,发现这枚小小的青铜符,竟然与华夏千年气运的流转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他认为,这枚符关乎着一个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惊天之秘。这个秘密太过重大,一旦泄露,必将引来天下大乱。所以,他才设计了这座凶险无比的‘逆龙绝脉’墓,将青铜符藏于其中,并用自己的怨气和整条龙脉的气运作为封印,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听到这里,林炎和张队长终于明白了。闹了半天,这个用上了十八子母连环锁的箱子里,装的不是宝贝,而是一份地图和说明书。而这张图,指向的是一个更加核心、更加危险的地方,那枚“青铜符”的真正藏匿之处。 “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那枚青铜符?”林炎盯着苏青璇的眼睛。 苏青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发丘一脉的使命,便是寻找并守护这些足以影响历史走向的‘禁物’。这枚青铜符,我们已经追寻了数百年。”她将那张珍贵的羊皮卷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收入怀中,“现在,地图到手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站起身,看向林炎和张队长:“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要去找那枚青铜符。你们,最好现在就想办法离开这里。前面的路,比你们想象的要危险一百倍,你们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苏青璇拿起地上的蜡烛,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要朝着耳室深处的另一条通道走去。 ------------ 第12章:龙纹石门 “等等!”就在苏青璇转身即将没入黑暗的瞬间,林炎的声音在空旷的耳室中响起。 苏青璇的脚步顿住了,但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不能一个人去。”林炎看着她孤绝的背影,沉声说道,“你说过,前面的路危险一百倍。既然我们暂时出不去,跟着你,或许才是唯一的活路。”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林炎确实想借她的能力找到出路,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所谓的“青铜符”落入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手中。无论是出于一个考古工作者的责任感,还是出于对这种未知力量本能的警惕,他都必须跟上去看个究竟。 “活路?”苏青璇发出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嗤笑,“跟着我,你们只会死得更快。我没有功夫在路上照顾两个累赘。” “累赘?”一旁的张队长终于忍不住了,他往前一步,梗着脖子道,“我说这位姑娘,你别太瞧不起人了!我们是国家正规的考古工作者,受过专业的训练,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说了,这墓里的一切都是国家的,你……” “张队。”林炎及时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张队长,冲他摇了摇头。跟这种人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她信奉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套法则。 林炎转向苏青璇,语气依旧平静:“我们是不是累赘,走走看不就知道了?多两个人,多两双眼睛,多两把力气。遇到机关,也许我们还能帮上忙。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对这些东西,并非一无所知。”他这番话点到了实处。刚才他一眼看出“子母连环锁”,这确实让苏青璇有些意外。 黑暗中,苏青璇苏青璇沉默了。烛光在她身前摇曳,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她在权衡。正如林炎所说,这座“逆龙绝脉”大墓的凶险程度,恐怕远超想象。李将军既然能布下如此恶毒的风水局,墓穴内部的防卫机关只会更加致命。多两个人,尤其是一个懂行的,在某些关键时刻,或许真的能派上用场,哪怕只是用来探路。 “我可以带上你们。”几秒钟后,苏青璇终于松了口,但语气依旧冰冷,“但事先说好,路上各安天命,我不会为你们任何一个人停下脚步。如果跟不上,或者死在半路,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一言为定。”林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张队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炎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林炎做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这样,一个由顶尖盗墓贼和两名考古队员组成的临时小队,正式成立了。 苏青璇不再废话,举着蜡烛,率先走进了耳室另一端的甬道。林炎和张队长立刻跟上,三人呈一条直线,沉默地向着古墓更深处走去。这条甬道比他们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都要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的墙壁是用巨大的青石条垒砌而成,石条之间连接紧密,连一丝缝隙都看不到。脚下的石板也异常平整,走在上面,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气氛压抑得可怕。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甬道开始缓缓向下倾斜。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这味道不对劲。”林炎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对走在前面的张队长说。 张队长也闻到了,他警惕地用手电扫视着四周,低声道:“像是血腥味,但又不太像,好像混了别的东西。” 走在最前面的苏青璇突然停下了脚步。“前面有东西。”她举着蜡烛,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前方数米的范围,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林炎和张队长立刻屏住了呼吸,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苏青璇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屈指一弹。铜钱带着轻微的破空声飞入前方的黑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铛啷……咕噜噜……”铜钱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然后滚出了很远。什么都没有发生。 “虚惊一场?”张队长松了口气。 苏青璇却摇了摇头,她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了。“不。这声音不对。” “怎么不对了?”张队长一脸疑惑。 “太干净了。”林炎替她回答了,“这条甬道已经向下倾斜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会有积水或者淤泥,铜钱落地声应该沉闷才对。但刚才的声音,清脆得就像落在打磨过的石板上。这说明,前面的地面,被人为地清理过。在这千年古墓里,地面被人为清理过?这简直比遇到粽子还让人毛骨悚然。” 苏青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冒进,而是从皮囊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几只黑色的甲虫。那些甲虫一落地,便立刻分散开来,飞快地朝着前方的黑暗中爬去。 这是某种用来探路的蛊虫。甲虫爬出去没多远,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发了疯似的掉头往回跑。但它们没跑出两步,身体就迅速地蜷缩起来,抽搐了几下,便僵在原地不动了……死了。 “是瘴气。”苏青璇脸色一变,“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瘴气,比重比空气大,沉在地面上。人一旦吸入,不出一分钟就会毙命。” 张队长听得后背发凉。如果刚才他们冒失地走过去,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三具尸体。难怪地面那么“干净”,任何掉下去的东西,不管是灰尘还是虫子,都会被这层毒瘴所“净化”。 苏青璇从皮囊里取出三个小布包,递给林炎和张队长一人一个。“捂住口鼻,里面有避瘴的草药。快步通过,不要停留。” 林炎接过布包,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他和张队长依言照做,将布包紧紧捂在脸上。 “走!”苏青璇一声令下,三人立刻屏住呼吸,提起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脚下的石板冰冷而坚硬,两侧的墙壁飞速向后退去。林炎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流贴着脚踝流过,带着死亡的气息。他们一口气冲出了近百米,直到前方的地势重新变得平缓,才敢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队长摘下布包,脸色有些发白,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段死亡通道。“这李将军,真他娘的是个变态!一步一个坎,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忍不住骂道。 “这才只是开始。”苏青璇冷冷地道,“真正的考验,在前面。” 穿过这段毒瘴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狭窄的甬道,而是一个近似于方形的巨大石室。石室的穹顶很高,手电的光柱打上去,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而在石室的正对面,矗立着一扇巨大无比的石门。 那扇门至少有五米高,三米宽,由一整块巨大的青石雕琢而成,通体呈现出一种森然的灰黑色。石门之上,用浮雕的手法,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巨龙。两条龙的雕工精湛到了极点,龙身盘踞,龙首相向,每一片龙鳞都清晰可见,龙须飞扬,龙目圆睁,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石壁上挣脱出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闯入者。那种扑面而来的威严与煞气,让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应该就是通往主墓室的大门了。”苏青璇冷冷地道。 “好大的手笔……”张队长仰望着这扇雄伟的石门,喃喃自语。以宋代的生产力,要在地下开凿出如此巨大的空间,并立起这样一扇沉重的石门,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想象。 林炎的目光,则被石门最中央的一个东西吸引了。在两条巨龙头部交汇的地方,也就是石门的正中心,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凹槽。那个凹槽的形状十分奇特,不是圆形,也不是方形,而是一种由曲线和折线构成的不规则图形,看上去古老而神秘。“钥匙孔?”林炎脱口而出。 “没错。”苏青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她从怀中再次拿出那张羊皮卷,摊了开来。 在烛火的映照下,羊皮卷的末端,那个关于“青铜符”的记载旁边,赫然画着一个与石门凹槽一模一样的图形,分毫不差。 谜底,在这一刻终于揭晓。那枚被李将军藏在墓穴最深处的“青铜符”,根本不是什么陪葬品,也不是什么需要守护的秘密本身。它,就是打开这扇主墓室大门的钥匙! “我明白了……”张队长也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地说道,“那个李将军,把钥匙和锁分开来放。他用‘逆龙绝脉’的凶局和无数致命机关来保护钥匙,又用这扇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巨门来保护自己的棺椁。只有先找到钥匙,才能打开门。这心思……缜密得可怕!” 苏青璇收起羊皮卷,走到那扇巨大的龙纹石门前。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门上冰冷的龙鳞浮雕,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空着的凹槽上。她的目标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但现在,她和他们一样,都被拦在了门外。 “看来,我们得先去找那把‘钥匙’了。”林炎看着那深邃的凹槽,缓缓说道。 这座大墓的真正核心,那枚神秘的青铜符,还藏在未知的黑暗深处,等待着他们。 ------------ 第13章:石门机关 巨大的龙纹石门,如同一道分隔阴阳的屏障,横亘在三人面前。门上那两条狰狞的盘龙,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石雕龙目似乎正无声地注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充满了嘲弄与蔑视。 “钥匙孔是找到了,可钥匙呢?”张队长烦躁地用手电在石门上来回扫着,那光柱照亮了门上繁复的纹路,却丝毫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缝隙或机关。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有些空洞,“总不能是让咱们在这儿干瞪眼吧?那个姓李的将军,把钥匙藏哪儿了?” “如果真那么容易找到,他也不必费这么大周章布下‘逆龙绝脉’这种毒局了。”林炎沉声说道,他的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在那枚形状古怪的凹槽上。 这个局面,就像一个死循环。要打开主墓室的门,需要青铜符;而青铜符,很可能就藏在主墓室里。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悖论。设计这座墓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进来的人留活路。 然而,就在林炎和张队长都陷入沉思与焦躁时,苏青璇却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她从腰间那排精致的皮囊里,抽出了一根细如牛毛、闪着幽光的金属丝,那似乎是她的特制工具之一。她没有去碰那个显眼的凹槽,而是绕着石门,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她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到了极点,仿佛一个最顶级的工匠在审视自己即将动工的璞玉。 “喂,苏姑娘,你找什么呢?”张队长忍不住问道。 苏青璇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凸起的龙鳞浮雕,时而停下,用指尖感受着石头的质感和温度。然后,她将那根金属细丝,探向龙身与石门背景之间的接缝处。那接缝极其细密,肉眼看去几乎天衣无缝。但在苏青璇的手中,那根柔韧的金属丝却像有了生命一般,在那些蜿蜒的线条间游走,探寻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石室里只剩下张队长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林炎没有去打扰她。他知道,这是发丘一脉的看家本领。对于机关消息的理解,苏青璇远在他之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她的专业判断,并从旁观察,看能不能从风水或历史的角度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 突然,苏青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手中的金属丝,停在了其中一条巨龙的一只龙爪附近。那只龙爪雕刻得苍劲有力,五指张开,紧紧地扣在石壁上,充满了力量感。 “找到了。”苏青璇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找到什么了?开门的法子?”张队长精神一振,连忙凑了过去。 苏青璇没有理他,而是从皮囊里又取出一面小巧的、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镜,借着烛火,对准了她刚才用金属丝探测的位置。 林炎也跟了过去,顺着铜镜反射出的微光向那龙爪看去。 只见在龙爪的指缝深处,那片最深的阴影里,赫然有一个比黄豆粒还小的孔洞。那个孔洞的位置极其刁钻,隐藏在浮雕的阴影和复杂的纹路之下,如果不是像苏青璇这样用特殊工具一寸一寸地摸索,就算把脸贴在石门上,也绝不可能发现。 “这是……”林炎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止一个。”苏青璇说着,又操控着金属丝,移向了另一条龙的龙爪。很快,在同样隐蔽的位置,她又找到了第二个小孔。接下来,她如法炮制,在那两条盘龙身上,沿着龙身、龙尾、龙角的特定位置,陆陆续续地,一共找出了八个这样的小孔。这八个小孔的分布看似杂乱,但如果连在一起看,却隐隐构成了一个对称的图形,将中央那个青铜符的凹槽给包围了起来。 “他娘的,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张队长看着那些小孔,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多眼儿,是干啥用的?” “这是‘八门锁芯’。”苏青璇终于直起身子,收起了她的工具。她看着眼前的石门,眼神复杂,既有发现机关的兴奋,更有对设计者高超技艺的敬畏。 “八门锁芯?”张队长和林炎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是一种复合式的机关锁。”苏青璇解释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回响,“你们以为,中间那个凹槽,就是唯一的锁孔吗?”她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们太小看这位李将军了。他既然能布下‘逆龙绝脉’,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毒,远超常人想象。他怎么可能只设一道锁?”她指着石门,缓缓说道:“中间的凹槽,确实是主锁孔,需要用那枚‘青铜符’作为主钥匙来开启。但这扇门内部的结构,却是由八组独立的锁芯共同控制的。这八个小孔,就是那八组锁芯的钥匙孔。这个机关的恶毒之处在于,你必须先用八把特制的、完全正确的钥匙,同时插入这八个孔,并且同时转动,解开这八组副锁。只有这样,主锁孔的内部结构才会被激活。到那时候,再用‘青铜符’插入主锁孔,才能最终打开这扇门。” 苏青璇的解释,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张队长的身上。他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咱们不但要找到那枚什么‘青铜符’,还得另外再找八把钥匙?而且还得同时插进去转?”张队长的声音都变调了,“这……这不是扯淡吗!我们连一把钥匙的毛都没见着,上哪儿去找八把去?” 这个现实,比刚才那个“死循环”还要让人崩溃。林炎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耳室里除了那张羊皮卷,空无一物了。因为这张羊皮卷,根本不是终点,它只是另一场更艰难考验的起点。李将军根本就没指望有人能凭着这张图纸找到主墓室。这张图纸本身,就是一个筛选器,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陷阱。它告诉你宝藏就在门后,甚至告诉你钥匙长什么样,但你就是拿不到。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彻底疯狂。 “这个机关,在古代被称为‘九子连环’的变种。”苏青璇继续说道,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同行的赞叹,“主钥匙为‘母’,八把副钥匙为‘子’。九九归一,缺一不可。而且,只要错动其中任何一把钥匙,或者插入的时机不对,都有可能触发内部的自毁机关。到那时候,别说开门了,整条墓道可能都会被彻底封死。”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张队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还搞个锤子!咱们现在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去,感情是让人在这儿等死啊!”他的话,说出了三人共同的窘境。前路被一扇无法打开的石门堵死,后路是危机四伏的墓道,他们被困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空间里,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 林炎没有说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这个李将军,虽然心狠手辣,但他做任何事,必然有其逻辑。他既然留下了羊皮卷,留下了线索,就不可能设计一个完全无解的死局。如果真的无解,他根本不必留下任何东西。那么,线索在哪里?那八把钥匙,究竟是什么?它们在哪里?林炎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扇巨大的龙纹石门上。烛光下,两条青黑色的巨龙盘踞在门上,鳞甲森然,气势磅礴。它们的姿态,它们的位置,它们的每一处细节…… “等等。八个孔……八把钥匙……”林炎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光一闪而过。他忽然想起,爷爷的手札中曾经提到过,“宋代的方术之学,尤其是与建筑、墓葬相关的,几乎都离不开一样东西:《易》。而《易》的核心,便是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正好是八个方位。”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林炎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他的视线不再局限于那八个小孔,而是将整扇门,连同上面那两条巨龙,都纳入了视野。他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将八卦的方位,与那八个小孔的位置进行对应。“乾为西北,坤为西南,震为东,巽为东南……”随着他在脑中不断地推演,一个惊人的发现,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八个小孔的位置,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它们竟然真的与后天八卦的方位,隐隐吻合! “张队,别坐着了,把你的手电打亮一点,对准那两条龙的爪子!”林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