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对弈 风云搏                                  作者  季竟成 “哗——哗——”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的晶莹的水花。没有礁石的地方,海浪不住地扑向岸边,轻轻地抚摩着柔软的海滩,又恋恋不舍地返回,一次又一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海滩下划出一条条的银边,好像是给浩浩荡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散发着说不出的腥味,使得大海变得更加空灵迷人。 天空没有什么云彩,蓝蓝的,湛蓝清澈的大海与天似乎连成了一体,真个水天一色的了。飞翔的海鸟自由自在地翱翔,展示着它们曼妙的美姿。 竹山岛上树木茂盛,即使草坪也是绿得人们心花怒放,让人感觉到空气全是新鲜的。天空中偶尔出现一片乳白色的云,分明是在为美丽如画的竹山岛披上了一条细纱披肩。有了太阳,也不那么酷热,相反,而是给人温暖如春的惬意。 竹山岛驻扎的连部是穹窿形的房子,两个军人在天井里下象棋,他们都正在升迁职务期间。副连长栾金祥眼下是代理连长,因为王连长调到团部担任副参谋长,去掉“代理”二字分明指日可待。这会儿,他执红子谋求向对方发起攻击。但跟他对弈的连部文书周建芝,发觉红棋来势汹汹,瞅准其右路的漏洞,也发起了冲击。如此一来,整个棋盘上大起风云,龙腾虎跃,杀得昏天黑地。 栾金祥不敢强行攻击,只得丢卒保车,还不行,那得力的红马居然落入黑棋的陷阱。栾连长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釜底抽薪的妙着,趁机出动红炮,轰击黑棋的老将。周文书只得放弃吃马,保将要紧,急忙叉士,又用黑车来挡住另一个红马。栾金祥为了自身的红帅安全,也采用了防备态势。双方的攻击进入了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老兵殷启桂从山头上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笑哈哈地站在一旁,指手画脚说道:“这棋,红棋没力,黑棋走马进入卧槽,力神大得很呢。”周建芝只得走黑马,但对方用车一勒,黑马被迫撤出。周建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依然走车,稳扎稳打。殷启桂见黑方走保守的着子,随即走到红方的一边,说道:“栾连长,你用炮直接将他的军,而后跳马塞他的象眼,下一步就出车将他的军。这样一下,黑棋就招架不住了。” 栾金祥烦恼地说:“殷启桂呀,哪个像你啊,跑得来就不住的说棋,砸吧砸吧,把人的思路都说乱了。说了周文书那边的棋,又说我这边的棋……你没事,就跑了走。”殷启桂不屑地说:“你们下棋也是下玩的,又不来钱。”周建芝说:“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我看你呀,人家下棋,你要望就站在旁边不吱声。你个嘴不停地说,我们不睬你,你就该感到惶恐的,哪还要人说啊?” 栾金祥摆着手说:“走走,殷启桂你去做你的事,不要在这里噜里噜嗦的。”殷启桂撒泼道:“我偏不走,你们下棋,我哪就望都不能望的吗?”周建芝站起身说:“殷启桂,我和栾连长两人下棋,你跑得来不住的说棋,叫我们怎么下呀?”栾金祥招着手说:“周文书,不睬他这个鬼,我们下我们的棋。” 殷启桂苦滋滋地唠叨道:“是呀,我是个鬼,你们两个人是人嘛,要么你们俩都要升官了,我殷启桂是个鬼,当然不能升官儿,到现在还是无名小卒子。”殷启桂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成了蚊子声。突然,他的手猛地伸了过来,抓住棋子就向栾金祥身上砸了过去。 周建芝见机不妙,随手抓住殷启桂的后衣领,大声叫道:“殷启桂,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来就说棋,我们说了你,你就发疯病。”殷启桂还要挣扎,无奈周建芝不松手。栾金祥正要说他,不料王政委、李主任、秦教导员三人径自走了过来。 王政委大声说道:“这里像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连队吗?官兵之间大打出手,分明是旧社会军队的样子。”周建芝分辨道:“王政委,我和栾连长两人下象棋,叫他殷启桂不要说棋,他不听,还不服气,陡然操起棋盘上的棋子就朝栾连长头上砸去。” 殷启桂申诉道:“你们俩下棋,我不过就说了几句,你们两人就说我堕落鬼死开,栾连长随后就叫你打我。你出手多厉害呀,打得我头破血流,我也不想过了。”说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不住地骚动着两个大腿。那阵势真个难看,头上血淋淋的,军装也染红了,手上也满是血。 王政委大怒道:“栾金祥,你个代理连长代理得好的,自己跟人下棋,与战士发生了争执,居然叫人动手打架,把个战士打得这么个血流满面的样子。你哪里像个部队指挥员,倒像个山大王。你要快点向殷启桂赔礼道歉。” 栾金祥委屈地说:“我跟周建芝两人只顾下棋,根本没有骂他一句,就是我说了一句,周建芝,不睬他这个鬼,我们下我们的棋。他陡然操起棋子就朝我头上砸过来。周建芝并没有伸手打他,只不过拉住他。我没有犯错,凭什么向他赔礼道歉?” 殷启桂大声叫道:“我个小兵塔子,自然没人替我说话,打杀了拉倒啊!”周建芝跺脚道:“你个泼皮无赖,尽说瞎话,……”王政委舞着手说:“不要说了,栾金祥、周建芝你们两人明日退伍回老家。” 栾金祥一听,随即撕去帽徽领章;周建芝傻眼了,无可奈何地也取下帽徽领章。至于倒在地上的殷启桂,被隋指导员叫人搀扶起来,送到医务室进行疗伤。 吃过晚餐,周建芝有气无力地倒在床铺上,他知道明日吃过早餐,就踏上归回故土的路程。忽然,连部通讯员小张跑进来喊道:“周建芝,隋指导员叫你到他那里去一下,他有话跟你说。” 周建芝来到连部,隋指导员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招呼道:“周建芝,你坐下来说话。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临走的时候,我隋元亮跟你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不管怎么说,我跟你共事也有三四个年头了。” 周建芝嘶哑着喉咙说:“今日天气好得不得了,本来心平气和地跟栾连长下棋。哪里料到会有个晴日霹雳呀,灾祸陡然降落到我跟栾连长两个人的头上,在部队里的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隋指导员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也真就凑巧的,王政委跟李主任两人本来是到三营的鹿瓜岛视察的,船行到我们这里,秦教导员站在海滩上跟他们打招呼的。这一来,两个首长就上了我们的竹山岛。……你们的事情发生了,我无法插嘴,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啊。如果栾金祥他当时早点识相,王政委叫他向殷启桂赔礼道歉,就别要说什么了,随即道歉,那结局就不会得这么惨兮兮的。” “这事实在气人,我们又没有骂他殷启桂,更没有打他,只不过我拉住他的膀子。也就日鬼的,他头上怎么会流血的呢。”周建芝感到事出突然,真个迷惑不解。隋指导员说:“殷启桂他叫个机灵呀,晓得团部首长来了,他自己马上倒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弄出了血,又在地上打花连搔的。哪个看到他那个样子都要说他的话,何况你们两个还是干部呢。” “唉,今日下午倒霉倒得不轻的,我跟栾连长又不曾犯错误。要么栾连长说了个不睬他个鬼,惹了祸呀。”周建芝说到这里,连叹了三声气。 隋指导员体恤地说:“今日事情是出得蹊跷,如果王政委他们三个人不到我们竹山岛,殷启桂他再蛮野,你跟栾连长也不会得倒这么个大霉的,我还会得要狠狠地说他几句的。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个殷启桂还有一个月就退伍,拍拍屁股走路,什么事也没有。……周建芝呀,人生总得有个波澜曲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还是想开点好。” ------------ 第2章 退役 第二日,吃过早餐,周建芝、栾金祥两人登船启程,到了上海找了个马山小餐馆。两人点了三菜四汤,鸡丁炒蘑菇,韭菜炒蛋,洋山芋烧猪肉,茼蒿豆腐汤。一瓶老白干,二一添着五,一人一半。开始埋头喝了三四口,话匣子慢慢打开来了。 栾金祥呷了一口酒说:“昨日要不是我拉住你下象棋,就不可能发生我们俩的霉事。唉,是我害了你。”周建芝摆着手说:“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事情要怪当然要怪殷启桂这个虫,自己觉得在部队里混不出名堂来,索性溺器绑在大腿上。农村人说话,破罐子破摔。” “是呀,他这么一来,我们两人可都就触到了他的霉头,这个霉头还就触得不轻的。”“王政委他根本就不听我们的分辨,在场的人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可不是么,隋指导员也在场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替我们说话,要么昨晚他把我喊了去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栾金祥连连摇着手说:“周建芝,你哪不晓得吗,这是在部队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到场的是三个首长,王政委、李主任和秦教导员,他们三个都是注定我们前途的关键人。那个场景,谁多嘴谁倒霉。隋指导员他就尖酸。唉,见风使舵,趋吉避凶,如果能够做到极致的话,这人就是社会上的不倒翁。” 周建芝连喝了两口酒,蹙起眉头说:“殷启桂他身上哪来的那么多的血,涂在脸上、手上,确实难看。我又不曾打他一下,他倒在地上就流血了,就是流血也不可能流得那么难看呀。……说来说去,现在的人心险恶啊,关键眼上谁都不肯说实话。说实话就遭祸殃。当时我如若不拉住他殷启桂,他还要闹,……” 栾金祥说:“当时,我们两个人都不够冷静。殷启桂他说棋,我们就站起来不下,他也就惶恐不得了。他拼命说棋,我不说不睬他这个鬼,这话触到了他的软肋。……嗐,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哪个晓得后果不妙的呀。屎已经屙在铺上,想挽救是挽救不了的。只有老老实实的把被单毯子拿出来洗洗呀。” 周建芝点了点头,吃了一口菜,说:“俗语都这样说,亡羊补牢不迟。但这回的教训花的代价也太大了,我们两人即将到手的东西全泡了汤。” “淡笑当住哭,望洋兴叹,无可奈何。”“栾连长,你回家去做什么呢,曾有个打算?”栾金祥愣了愣,说道:“我回老家找我的门房哥哥,可以到他办的镙丝厂做个管理人员。我们羊口镇朝阳超市差人做保安,我去的话是一句话。不过,这个行当我不想做,想到镇里的民政科谋个办事员做做。” 周建芝伤感地说:“我回去什么交易都做不上,一点头绪都没有哇,只能拿扁担做个死农活呀。”栾金祥见他如此悲观,安慰道:“周建芝呀,你回去实在找不到好交易,你就到苏北羊口镇找我,我保证给你找个不差的交易做做。人家说嘛,路是人走出来的。” 酒实在喝不了,两人都把大酒杯推了开去。吃好了饭,便出来在大街上走了一会,正好一辆开往徐州的中巴客车开了过来,栾金祥便上了车,跟周建芝告别而去。 周建芝跑了一阵,忽然看了一辆客车停在他跟前,随即上了车。他糊里糊涂睡了一会,客车停到一个镇边上,有五六个人下车,周建芝居然也跟着下车,至于是什么地方全不曾查点。 心情沉闷,说什么也想不开,哪里的景色好看就往哪里跑。天空中出现五彩斑斓的云朵,照射到地面上简直就是美丽的童话王国。周建芝坐到高处的大树脚下,连连叹气,“我这么狼狈怎好意思回家乡呢?如果我是犯了部队里的军规,那倒反好说话。我根本就没有犯什么错误,竟然落到了个这么凄凄惨惨的田地,说出去,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家里的人啊!” “唉,年轻人跑到这野处,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我乡下鄙夫或许能够帮帮你解除烦闷心绪。”周建芝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两寸长的白胡须,笑容满面。周建芝低下头说:“你晓得我是个当兵的,昨日在部队里我并没有犯什么错,就莫名其妙的被打发回老家了。” 白胡老头挨着他的身子坐了下来,说:“你把事情的过程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给你理出个道道来。”周建芝白了白眼,“就是理出个道道来,我还得回老家种田,当个死农民。”白胡老头又摆手又摇头,说道:“年轻人,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大凡是人,祸福同存。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别要以为坏事到了你身上就不得了,说不定这之后有大喜事。人生一世,好好坏坏,周而复始,终生到老。我告诉你呀,世上从来没有哪个人一直是一路顺风活到死的,也没有哪个人一直是霉运罩在身上活到七八十岁的。” 白胡老头一再叫他说出昨日发生的事,周建芝只得一一说了。白胡老头抚掌笑道:“呵呵,清朝时期有个大人,名叫林则徐,他写了一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殷启桂他在部队里什么指望都没有,只等着退伍回老家,所以说他活得太自在了。可是,你和你的栾连长两人放不下荣华富贵,事情来到临头,束手束脚,一点都放不开,矮不下架子,其结局必然不那么美妙。”他话锋一转,劝说道:“年轻人啊,你也没别要为这事而耿耿于怀,命运不可违呀。荣辱盛衰,物之常理。你说这之后不出事就要提拔为排长,而你的那位代理连长要成为真正的连长。但是,命运往往会捉弄人呀,日中必移,月满必亏。你们两人在部队里的荣耀都已经到了头,想再进一步升迁是不可能的。你们两个昨日不出事,往后还是要出事的,说不定还要比这更惨的呢。” 周建芝摸了摸头,傻笑道:“你说,我这怎么办呢?”白胡老头说:“你把个身子给我好好看看,我自然会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光明使者是会来到你身边的。” 周建芝就敞开胸怀让老人摩摸,老人说道:“年轻人啊,你可晓得《康熙字典》里边对命运是怎么解释的?命不可改,运可以转。社会上有些人呢,老是被命运转,但是有些人呢,却可以运命的。你说你周建芝遇到灾难事想不开,有什么用呢?坐以待毙实际就是自毙,所以啊,做人还得想办法去运命,或许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周建芝发现老人从自己的下身摸到下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疑惑地说:“你光晓得说运命,这命怎么运呀。”“呵呵,周建芝呀,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听,晏子是齐国赫赫有名的丞相,他的车夫给他执鞭子驾马,神乎其神不得了。有一天,他的老婆对他说了,你摆什么谱啊,人家晏子丞相荣耀又不是你荣耀。身高五尺,却能做得国家大事,而你堂堂七尺男儿却只能给人驾马,还人前人后神奇大陆国,好好想想,你丢人不丢人?这个车夫无言以对,这之后他发奋努力,最后做上了齐国大夫。你说说,这个给人驾马车夫不是运命运得好么?”白胡老头继续开导道,“人生无常,祸福变易,生来死往,关键的那一会儿就像秋天的云一样短暂,谁都不知道下一步是福是祸,想办法躲也躲不掉。有生者不讳其死,有过者不讳其亡;讳亡者不可以得存,讳死者不可以得生。” 周建芝听了老人一番教导,细细领悟,却也很有道理,但就是说不出所以然。白胡老头依旧笑容满面,站起身挥着手说,“回头吧,到镇上找个旅社,睡个觉,明日早上你就什么都晓得了。”周建芝眼睛眨了眨,只觉老人走路飘飘欲仙而去,很快就在远处消逝了。 ------------ 第3章 变故 周建芝跑回镇上的路途忘记了,只得继续向前跑。太阳快要落下去了,不到镇上,乡野里是住不到旅社的,再大的庄子也不可能有个旅社。想到这里,脚步快了许多,转过弯来,发现不远处有个集镇。他停下脚步,解开裤子小便,唉,蹊跷!怎么摸也摸不到溺器。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急得满头大汗,褪下裤子望,唉呀,是女性酮体,哪里还有个男人的迹象,显然成了个女人。再摸上身,竟然出现两个奇峰隆起的乳房。他出声哭道:“我遇到个白胡老头,还以为遇到的是个贵人,却原来是个大梦,霉上加霉,连做男儿的资格都遭到了剥夺。”奇怪,自己的说话声音也女声女气。 周建芝一屁股坐到土埂上,思前想后,酸楚不已,遭遇到的折腾,哪有这般的奇异;遭遇到的灾难,哪有这般的凄悲;遭受到的打击,哪有这般的沉重!他悲上心来,泪如泉涌,放声哭了一阵,最后没个奈何,把军帽除了下来,塞到挎包里。他想,在这野外,是不会有个人跑过来劝说的,往后只能过上女人的生活。他无奈地蹲下身子在庄稼地小便,随后拉起裤子站起身,系了系皮带,踉踉跄跄地往集镇上走,走进旅社便住了下来。 第二日,到大街上一家服饰店里买了两套女人衣裳。摸摸头发,长了,便来到理发店,理发师说:“你剪什么发型,告诉我。”周建芝装着轻松的说道:“你看我是个当兵的,我们部队里不准女人留长头发,现在我退伍了,不要怎么剪呀,就修修,然后给我把头发烫一下。不过,要烫得漂亮些,否则,我不给你钱。” 理发师说:“哦,小姐,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把头理得漂漂亮亮的,理过后,你如若不满意,我决然不会得拿你一分钱的。” 周建芝终于离开了那个座椅,对着镜框望了又望,虽是烫的波浪发型,中间隐隐约约留了分界线,下垂的烫发衬托着脸蛋,自己分明已经成了美妙俊俏的大姑娘。她当即从裤袋里抽出三十块钱笑容满面地递给理发师。 理发师笑呵呵地招呼道:“欢迎小姐下次再来。” 周建芝来到旅社住了下来,第二日早上起来,换上了女式套装。她摸了两个耳朵,愕然道:“大凡女人都要戴个金坠儿,即使不戴,耳朵上也得有眼儿。丫头一出世,耳朵就穿针扎上红线。”她在集市上走,看到有给女人钻耳孔的摊儿,三块钱。 周建芝打了耳孔,就摊头上拣了个一副小金坠戴了起来。她回到旅社对着镜框转了转身子,扭着上身苦笑道:“人倒霉,想象不到的霉运跟住你。我个堂堂的周建芝,连部文书,即将上任的二排排长,转眼间,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小女人,虽然打扮起来也衣冠楚楚,绰约多姿,毕竟是杨花柳絮随风飘啊,也不知道今后会飘到哪里去。” 她回到旅社一屁股坐到铺上,说:“我这以后改叫什么名字好呢?……唉,我就叫个许文兰吧。” 许文兰上了附近一家茶馆,坐下来要了三盘,蚕豆,花生米,生姜,跑堂的给了她一瓶开水,茶杯里已经给她放了茶叶。靠近她的桌子是两个大汉,一个叹息道:“我家裴长掌眼下已经二十四岁了,到现在都不曾找到个女匠。”“唉呀,你家长掌,说他老实,他又不老实;说他不老实,他这个丫头不要,那个丫头不好,就是不肯跟丫头们接触。” 许文兰抬起头说:“两位大伯,我叫许文兰,今年二十一岁,找不到男人,人家都说我许文兰人长得不怎么漂亮。时间一长,今年已经这么大了,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呀。” 叹息的大汉喜出望外地说:“姑娘啊,你嫁给我家裴长掌,保你一世过个好日子。”许文兰应允道:“我愿意嫁给你家儿子,但就是我现在没个工作,如果你家给我找个工作做,我一准嫁给你家裴长掌,绝无戏言。” 另一个大汉说:“榨油厂差人做门面会计,文兰姑娘你去是再好不过的了。……云厂长跟你家荣德如同弟兄两个,只要你跟他说一下,明日她文兰就能上班。” 双方都同意,事情就很容易办了下来,一切如愿以偿。许文兰穿起纯蓝色上衣,系白裙子,两耳换上大一些的金坠,脸上抹了夏士林,几天一过便雪白粉嫩,越发显露出充满青春气息的大姑娘气派。做上榨油厂门面会计,人家来打油,她收钱记账,随后抽油给人家。遇到大头,那就有另人操作。蹊跷的是,大头的并不怎么多,小户人家却多得不得了,你来他去。一个多月下来,天天忙忙碌碌。此后,终于有人揭开了这个谜,原来,凡是打油的多半是来目睹许文兰芳容。 许文兰头发长了,邻居云平嫂给她将齐颈项的发际修得一斩齐,额前的刘海也是那么的齐整。事后,她抹上头油,梳理得一丝不乱,又在两鬓的上方各插了一个银色发卡,熠熠生辉,头中间的分界线更加鲜明,刘海越发突出。看上去,她的脸型似乎比先前圆了些,妩媚婆娑,中等的个子越发窈窕多姿,仪态万方。 未婚夫看了,不觉心花怒放,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吻了嘴巴这边又吻了那边。她挣脱了男人的膀臂,笑吟吟地说:“你别这么急吼吼,等到过年结了婚,我就正式做你裴长掌的媳妇,天天让你吻个够。”说着抹着嘴便走了出去。 镇上有名的恶棍黄四跑到榨油厂店堂,凑到许文兰跟前,嘻嘻哈哈地说:“姑娘,你是哪家的?你跟了我黄四,包你一世吃用不愁,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日子绝对比镇上大部分人过得好。”许文兰威然地说:“你这人跑得来怎这么流里流气的,请你放尊重点,我是个有了婆家的女人。否则,叫你竖着来横着走,还别怪本姑娘下手太重。” 黄四恼怒起来,怪叫道:“啊哟哟,一个黄毛臭丫头,出口就是这么个粗话。我倒不相信,到底是哪个竖着来横着走,不把你个黄毛丫头打趴在地上喊我黄大爷行行好就饶了你!”伸过手来就要抓住许文兰的衣裳,不料女人敏捷地一让,随即返身一把抓住黄四的衣裳猛地一搡,黄四站立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在大街上,狼狈不堪。 过了一会,黄四爬了起来,恶狠狠地进了店堂操起一把椅子就朝许文兰身上砸了过来。女人灵活地避了开去,喝道:“你还要怎么样?厂里的椅子被你砸坏掉了,你到底赔不赔?”黄四勒着眼说:“赔个晃!我打不死你这个胎毛未干的细丫头!” 许文兰听他还在骂自己胎毛未干的细丫头,怒上心头,走上去,猛地一转身,白裙子一扬,两腿踹倒黄四,再上去挥下两拳头,忽然发现恶棍嘴里泛出白沫。她晓得大事不好,出了人命,派出所很快就要来人将她铐起来送到县城里依法办罪。 镇上很快就有人在惊呼:“没得了,长掌的女匠出手把黄四打杀了!”她理了理额头上的一拗头发,走出厂门口,神使鬼差,两手拎起裙子直往野外的青山跑去。当她跑出三四里地,发现派出所已经出动人马追拿她,她就朝东南方向加快了步伐。由于她走的小路,又是直线,很快就来到山脚下。而派出所人虽然骑的摩托车,走的大道,多走了双倍的路。 许文兰窜上了山头,跑到悬崖边上,正要定神,这会儿忽然刮起一阵怪风,雨水跟着浇了下来。她实在站立不住,打了个趔趄,只觉天昏地暗,掉进一个螺旋怪圈里,呼呼作响。 ------------ 第4章 脱身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感到自己有点儿知觉,挣扎着爬动身子,就是不听使唤,无法撑起上身。“哎呀呀,这不是匡家苕子吗?赶快去告诉她家妈妈呀。”一个女人尖声说道。“桂花,你上前扶她起来,我溜上庄喊她妈妈。” 自己名叫许文兰,怎么会是匡苕子的呢?她迷迷糊糊地听人诉说。“苕子,你不想嫁给孙天豹家的三小,怎想起来跑到这里跳崖呢?人生来世多么不容易啊,好死不如赖活。”“话说回来,那个孙三小不是个好虫,他多作践人啊!那个做他的女匠,一世都别想过个好日子,还不是听他要骂就骂,要打就打。” 她觉得身上疼痛,扭动身子更是痛苦不堪。当她再次苏醒过来,已经躺在茅草屋里的铺上。妈妈滴着眼泪说:“苕子啊,你好命苦呀,咱匡家种了孙天豹的五亩田,欠了他家两石稻子,老是还不掉。孙天豹他家三小善仁是个标准的恶霸,四下里找不到女匠,就要我家把你嫁到他家抵债。你誓死不从,就跑到北山跳崖。你个哥哥匡宣在外面走江湖,也不顾家人死活。你姐夫姐姐在李家集也只顾做生意赚钱,一年到头难得回来望望,谈照料更谈不上。不然,苕子你命也不会得这么苦呀。” “妈妈,我今年多大岁数呢?”妈妈摸着她的脸说:“你这一跳崖,伤了头,一时记不起来。你今年十七岁,民国十年出生的,属鸡的,四月初七过生日,早更头妈妈生养你的。苕子,其他事情以后你慢慢就记起来了。” 匡苕子养了一个多月的伤,也就能下地劳作。她家在秦家店生活还不是多么差的,因为好多人家不如他家。匡家有三亩贫瘠田,只要人勤力,好好侍弄,一年下来,收个十来石粮食还是不在话下的。她也读了两年的私塾,大致能读个一般的书儿,反正秀才识字读半边不为错。私塾先生给她起了个名,叫个匡怡。 按理说,她匡家要算个殷食人家,粮食充裕。可是,军队人马经常开到这里,粮食再多也经不起征用,山匪也时不时的闯到山庄抢掠。唯有家里有家兵家将的孙天豹家里照常发财,家人过日子堂哉皇哉。 日本鬼子来到秦家店,就住在孙家南边四个房子里,孙天豹自然当上了秦家店维持会会长。蔡管家跑到匡家威胁苕子父亲:“万来,你明儿把苕子送过去,你家的债务一概免除,高兴起来,孙老爷还会送给你家一笔不菲的彩礼。” 匡万来战战兢兢地说:“我家苕子跳崖,头跌坏掉了,时不时老要往外跑。我根本看不住她呀。”“眼下,你好好地看住她,如若跑掉的话,就一枪打死你。”蔡管家挥起驳壳枪威吓道。 匡苕子听到孙家又要来抓自己,等孙家狗腿子跑出很远,便毅然地对父亲说:“爸爸,我不能再呆在家里,必须逃生。”父亲愣了愣,点头说:“好在我刚才给蔡荣利回话回得好,你跑吧,上李家集找你姐夫姐姐去,看他们够能给你找条出路。” 匡苕子晃着两支辫子,扎了黑色头巾,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头,说道:“爸爸,女儿不孝,这就走了。他日如有翻身之时,一定回来看望爸爸妈妈。”站起身,跑出家门,回过身又对父亲鞠了一个躬。父亲挥着手说:“赶快逃生去吧,你走得越远越好。” 匡苕子甩开膀臂,快步走了起来。穿过小河湾,登上高坡,从山洼里穿了过去。这里的路十分难走,要不是为了逃生,苕子绝对不会走这险路的。狭长的山道仅容一个人通过,如若遇到对面的人非得有个人折身回头。苕子走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从老虎嘴探下身子滑到山坡,这才走下山去。 又有个山头拦住了她的去路,如若绕道,天黑之时肯定到达不了李家集的。苕子望了望这山势,翻过山也要花去好多功夫。她在山脚下跑了跑,发觉有个洞口,便走了进去,地面上有很多的水,她一脚踩了下去,鞋子潮湿湿的。她索性跑下去,一会儿便是高处,拐了几个弯儿,看到亮光,溜了起来。 亮光之处摇晃着稀稀疏疏的长草,钻了草丛,便是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路。小路走过去,有一个小池塘。苕子走到水边,捧起水喝了几口,除下头巾揩了揩脸。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辫子摩摸,她站起身怒喝道:“你抓住我的辫子做什么?滚开去!” “唉,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对我大爷出言不逊,本大爷是想你做我家二龙山的老大的压寨夫人。不从的话,就绑你起来。”苕子站起身,一手伸过去就操住那人的喉咙,那人不住地挣扎。“下去吧,去喝这塘里的水吧。”苕子一转身猛地一推,那人像口袋一样掉进了水塘里,淹了个全身,不住地挥动着两个膀子,等他爬上来,苕子已经跑了好远。 那人歇斯底里说道:“头妈的,今日我程德旺败走麦城,遇到个女人是个练家子。如若晓得她有手脚功夫,我断然不去碰她的。晦气,回到山寨里要惹得弟兄们嗤笑几天。”这真是:祸从天降难逆转,斗志未灭仍抗争。 ------------ 第5章 投亲 苕子来到李家集找姐姐家,问了一个走路的人,“大叔呀,谷书玖他家住在哪里?”路人说:“谷书玖是你家什么人?”“他是我的姐夫,我姐姐名叫匡梅子。”路人向东南方向指了指,“你沿着这个巷子直往南走,前面有个小桥,拐过弯去,走不多远,门口有个招牌,上面写的‘谷家杂货店’,就是这家。”“大叔,谢谢你呀。”苕子鞠了一个躬,转身跑了起来。 苕子走进店里,喊了两声“梅子姐姐”,里面马上走出一个妇女。她打量了一下,随即上来抱住苕子的身子,问候道:“苕子,你今日怎跑到李家集来的,怕是一早起来就跑的吧?”苕子回答道:“姐姐呀,我在家里蹲不下去了,孙天豹家的三倒马叉阴魂不散,缠住我做他女匠。我跳崖之后,他家还是死命找住我,爸爸妈妈见我誓死不从,只得叫我上你家过上一段日子。” 梅子愣了愣,说:“你在我家也只能住个吧两个月,时间一长,恐怕还要生出事情来。”苕子见姐姐勉强同意在她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只得作权且之计。 姐夫谷书玖赶着马车载货回来,姐姐介绍道:“今日我家苕子来了,要住一段日子。”苕子上前致辞道:“姐夫好。”姐夫还礼道:“苕子,你好。眼下,姐夫还要出去进货,趁旱市之时加紧在店里存点货,以便日后畅销之时能够赚上大钱。” 货卸好后,便吃晚餐。姐夫家里养了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妈妈,六口人家,日子要比庄上大部分人家过得好。谷书玖吃的时候,眼睛老是瞅住苕子望。苕子见了,埋头吃粥,让碗遮住自己的脸。姐姐见了,用筷子打着谷书玖的脸。谷书玖吃了一惊,端着碗接连扒了几口。 碗筷收拾停当,苕子便到姐姐房间里叙旧。谷书玖跑进来,讪笑道:“苕子,你在我家里,日子肯定要比在秦家店过得好。”苕子说:“这自然呀。”梅子瞪着眼说:“书玖呀,你趁早收起你那个鬼点子,我家苕子妹妹怎会得老住在我家呢?她只不过临时站个脚。你呀,就早点上铺睡觉。” 姐夫摸了摸头,“我说的一句话,你当什么真呢。”板着脸,分明是一脸的不高兴。姐姐再次催促道:“书玖呀,你个男子大丈夫,也要有个大人体格。我家妹子难得到我家里来,今日第一个晚上,理当由我们姊妹两个谈谈家常话,你弄得好的,竟然也跑得来插嘴凑热潮。” 谷书玖点着头说:“好好,我去睡觉,让你家姊妹两个谈谈。”男人一离去,姐姐随即将房门关了起来。“我家苕子,爸爸妈妈够曾真正给你找个婆家?”苕子回道:“要爸爸妈妈找做什么?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拿主。” “没得了,儿女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拍板拿主,哪有个丫头人家自己拿主的呢?” 苕子挠了一下刘海说:“我如若是男儿身,一定出去闯荡江湖。……不过嘛,姑娘人家有人带的话,多少也能展示点自己的分量。当今社会里女人也能建功立业的呗。” 姐姐笑着说:“我家苕子好在是个丫头人家,心雄得很的。……唉,苕子你今年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该找得婆家了,你到底有没有相中一个意中人呀?” “姐姐呀,忙的什么事呀?我还小得很呢。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老实说,凡是浅薄男人我一概不嫁,要嫁男人就要嫁个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有责任心,浅薄之人没责任心,还会做出种种作践人的恶行。” “妹子,你说这话姐姐要听。你家姐夫他就不能算个正人君子,好在还有点怕惧我。但是,他如若真的蛮野起来,姐姐我也没什么办法的。” 苕子划着手说:“社会上有钱有势的男人最会作践女人,但是,好多好多的女人自己又不争气,心甘情愿上男人的葫芦阵。例如,裹小脚,跑路都跑不起来,做了男人的婆娘,男人不管做什么事,自己都插不上嘴,因为不能走不能飞呀。” “嗯啦,孙家三麻脚,名字倒叫得好呢,善仁。依我看呀,应该改叫恶人才恰切的。”苕子仰着头问道:“哦,老大老二两个叫的什么名字?”“大小伙名叫善信,二小叫善礼。……孙家三个小伙名字都叫反了。老大孙善信,赌博赊了人家好多的钱,老是失了口信,最后赊多了,脚底抹油,溜出去。有人说他在外面上了军校,到部队里当了个带兵的少校营长。” “老二的呢?”姐姐摸了发鬏说:“二小善礼不讲理,有一次打六砖,打不过你家哥哥,竟然拿砖头砸你家哥哥。你家哥哥说他不讲理,乖的东东,二小、三小两人一齐上来打你家哥哥,你家哥哥飞起一脚踢倒了三小,一拳头向二小打过去,再一踏脚。二小杀猪般的嚎叫,喊打杀人了。你家哥哥晓得大事不好,家都不曾回来踩一脚,随即逃了出去。唉,这话说来已经四五年了。” “我家哥哥他叫什么名字?”“他叫匡宣。你也有一个学名,叫匡怡。就我姐姐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一直叫个梅子。” “我家爸爸叫匡万来。唉,姐姐,我家妈妈她够有个自己的名字?”苕子打破沙缸问到底。姐姐手摸发鬏,想了想,缓缓说道:“我家妈妈在庄上,大多人喊他万来嫂,也有人喊她阿宣娘,写在纸上名字就是匡朱氏。……有一回我问过妈妈的,她说她在娘家名字叫桂兰。” 苕子甩过辫子说:“哦,原来我家妈妈名叫朱桂兰。……当今社会就是不公平,女人为什么不能叫自己的名字,我日后如有发达的时候,一定把匡怡的名字叫出去。现在叫个花花草草的名字,难道该派男人作践的吗?” 姐姐吱着嘴说:“世道就是这样,哪有个女人能翻得起腔来?别的不说,像你苕子妹妹,你走到哪里,哪里的男人都要缠住你做他婆娘,一旦做了人家婆娘,就如同麻雀关进了笼儿,还愁你往哪儿飞呢。要么你起黑心,自己的儿女撂掉。年轻的时候能走能飞,唉,你不晓得的,生了人身子就沉重了。再说了,哪有个女人舍得抛掉自己的亲骨肉呢。” ------------ 第6章 丫鬟 早上起来,姊妹两个梳头,一个绕鬏儿,一个打二叉辫子。抹上头油,照见人的脸。谷书玖不声不响地走上来撩起苕子的一个辫子摩摸。姐姐看到了,马上怒喝道:“书玖呀,你手抓苕子的辫子,嫌不嫌?……一点都不像个大人体格。”谷书玖怏怏的跑了开去。 苕子正要离开梳妆台,姐姐说:“苕子,你这刘海嫌长,我给你剪掉点儿。”苕子站在那里,让姐姐剪了剪,齐展展的,分明是一个丽人。苕子对着镜子望了望,说:“姐姐,你修了我的刘海,好看得多了。” “苕子,你耳朵上怎不曾戴坠儿?”“妈妈叫我不戴,省得惹眼。”姐姐低声说道:“嗯啊,小伙要创,丫头要藏。丫头不藏,就容易被世上的绿头苍蝇追着叮咬。” 姐姐拿出一副小小的金坠,说道:“苕子,这副小金坠你戴起来。做个女人,就要有个女人的样子。” “这要好多钱呢。”“唉,苕子,姐姐给你的,你就戴起来。……你别动,我给你戴上耳朵。” 苕子戴上了坠子,自然增色了许多。杂货店生意渐渐多了起来,三天,四天,……十多天过去,人来人往。 有个少爷跑进店里,喊道:“我买个热水壶。”梅子跑过来说:“我给你拿。”少爷却说道:“我不要你拿,要她拿。”“我拿,她拿,不一样的吗?”“不,就是不一样。本少爷来你家店里,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的!” 苕子只得跑过来,手拿热水壶,冷若冰霜地说道:“唉,你要不要?”少爷笑哈哈地说:“要,要啊,管你卖多少钱,我都要。”“两块银元。”少爷随即拿出银元付款,笑嘻嘻地招呼道:“小姐,我明日还来你这店里买东西。” 姐姐感到不可思议,分明要出事,热水壶并不怎么大,卖出一个银元就算赚钱,两个银元,价码显然大得出奇。有钱人家子弟大手大脚,是不在乎这点钱,可来人心甘情愿地送个人情钱给标致的女孩,这就显露出不妙的兆头。 晚上,姐姐说:“苕子呀,我本来想在李家集把你谈给谷书勤,他是种田的好把式,家里只有三口人,妈妈和一个妹子,家里有三亩好熟田,你嫁给他,肯定过一世的好日子。可是,你被痞子盯上了,必须赶快离开我家,要不然,你是要出事的。今日严聚敬买了很贵的热水壶,明日再买个贵东西,你整个人呀就是他的呢。你够晓得,他是什么人家的公子哥儿?”苕子睁着眼愣愣地望着姐姐。“他是八十三师的严碧才师长家的少爷啊,名叫严聚敬。家里的钱是多得很的。军阀人家的门,你肯进么?” 苕子慌了,“这么说,姐姐你家我真的是不能蹲下去了。我这之后上哪里去呢?” 姐姐不慌不忙地说:“我给你谈了一个人家,离这里三十里路开外有个撄庄。财主家的三姨太太的丫鬟得痨病死掉了,跟前差人服侍。你去他家做丫鬟,当然比不上在姐姐这里站店舒适。”苕子定了定神,无可奈何地说:“不去,哪还有我的路走呀。” 三天后,撄庄来船载她而去。因为是做丫鬟,不能梳二叉辫子,只得打个独辫子,脑勺后头缠上寸长的红头绳。撄庄要是在陆地上走,要绕道走,山路极其荆棘,如若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走上了岔道。在水上走则很明朗,用不多长时间就到了撄庄东头。 见到了财主,苕子毕恭毕敬地鞠躬,喊道:“老爷,我苕子来到你家。”财主端着长烟杆,吸了口烟,眯着眼问道:“丫头,你名叫苕子么?”“是的。”财主再次吸了口烟,摇着头说:“这个名字太土了。……你进了我家,就改叫鸣香吧。……这个鸣字可不是梅花的梅,是鸟儿鸣叫的鸣。” 管家随即将新来的鸣香丫鬟领进了三姨太的房子里。撄家的房子前前后后有二十多进房子,互相连通。鸣香丫鬟在管家介绍之后,马上上前致礼道:“太太,鸣香我以后侍候你,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三姨太望了望鸣香,对管家说:“加平,你走吧。我这里有鸣香丫鬟。” 管家走了,三姨太努着嘴说:“我这里的衣裳你拿去洗掉。洗好后,挂到廊檐上的线条上让风吹干。去北边房子里把念书的七少爷接到我跟前。……还有,你要烧上一热水壶的开水,晚上,我要洗脸洗脚,还要下身用水。” 鸣香听了,虽然活计很多,但也得做起来,还要做好,否则,会惹得主人不高兴,其后果可想而知。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做好活计。 十几件衣裳让她洗了好长时间,既要揉搓,又要反复清水。她赶紧到厨房里烧开水(这天厨房里的佣人彭大粉回家去祭奠自家亡故的父亲,各个房间用水必须自己动手烧)。三姨太说的一热水壶,可是那一热水壶存不了多少开水。鸣香便在厨房里又拿了一个热水壶灌上了开水。 鸣香端了两个热水壶,进了三姨太的房子里。三姨太满意地说:“嗯,两个热水壶的开水,够我用的啦。……鸣香呀,你这就去带顺荣。”鸣香低头循规蹈矩地说:“是,太太。” 鸣香朝着西巷道拐了个弯,便在花园里跑了跑。她晓得北边便是书房,私塾先生不出来,学生是不得出来的。她在乱石丛中穿越了一下,尽管长了许多杂草,也觉得尽兴赏景。 学生一个一个出来了,鸣香赶紧走过去,喊道:“哪个是顺荣少爷?”一个学生回道:“顺荣呀,他还在里面的,过书过不起来,先生正用戒尺打他呢。” 鸣香跑到私塾门前,听到先生在训斥道:“顺荣,你心怎这么拙的呀,人家四本书都能过下来,你一本书也过不下来,甚至连字也认不全。” 鸣香等了好长时间,实在忍耐不住,便走进去,说道:“先生呀,天马上就黑下来了,你总不能为他顺荣一个人呆在这里。他有些字认不得,我帮助他认。过书过不下来,我来督促他。” 先生愣着眼望住她,喃喃地说:“你个丫鬟人家也识字逮文,新鲜门儿。” 学生望了望鸣香,打量道:“姐姐,你是哪里的人儿?”鸣香笑道:“我是你家妈妈跟前的人,今日才来的。”学生一听,便抓住她的手,欢快地走出书房。 先生定过神来,喊道:“顺荣,你回去要把《千字文》背起来,还要会写。”“晓得了。” 吃过晚饭,学生喊道:“姐姐,你说的帮我识字过书,现在你帮我呀。”三姨太诧异地说:“鸣香,你认得字?”鸣香自信地说:“认得。太太呀,只要你放得下心,我肯定能叫七少爷把先生的书过下来。”三姨太喜出望外地说:“好杀了,省得我家顺荣老被先生用戒尺打。” 鸣香指着字领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学生跟着读。“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一晚的功夫,顺荣每个字都认得下来,接下来就是背书。 三姨太发话道:“我家顺荣蛮聪明的呢。徐潼他平日里教学,恐怕也理不到我家顺荣,你叫他怎么认字过书呀。明日,我家顺荣不上书房,就在自己家里学,他有鸣香姐姐教的。” 鸣香只要有功夫,马上就教小学生。小学生进步很快,五天里,《千字文》全部通过,接着就读《大学》、《中庸》。 ------------ 第7章 夺爱 忽一日,管家王加平跑来喊道:“鸣香,二少爷喊你有事。这就去。”鸣香只得丢下扫帚,跟着管家走到东厢房。鸣香进去致礼道:“二少爷,你找我?”二少爷笑容满面地说:“鸣香,我听人说你肚子里的货色很多,识字逮文不谈,还能说出很多的古典。我顺阳真个佩服。今日我们两个来对对,好不好?” 鸣香婉辞道:“二少爷才多学广,我个丫鬟纵然识点儿字,也能说出点古典,但毕竟不成个体统,怎能在你二少爷跟前班门弄斧呢?”二少爷倒了一杯茶说:“你不肯跟我对对,喝个茶,谈个心,总可以的吧。……唉,你坐下来呀。你放心,我顺阳绝对不会得做出小人的龌龊事。……尊重女性,是当今最起码的人格。哪个不是从娘胎子里出来的呀。” 鸣香坐下来说:“二少爷你叫顺阳,七少爷叫顺荣,其他兄弟都叫了什么名字?”二少爷说:“这以后,你遇到我就喊顺阳,不要叫二少爷。……男女应该平等,老人的思想可不要认同,那是他们的老封建观念根深蒂固。……哦,你问我家弟兄八个人的名字,老大叫顺良,老三叫顺芳,老四叫顺昌,老五叫顺发,老六叫顺成,老七你是晓得的,还有个老八,叫顺忠。” 谈了一会,鸣香赶紧回去给三姨太铺被单。三姨太问道:“王管家喊你上二少爷那里做什么事的?”鸣香说:“他查点七兄弟的功课。” 鸣香将晒的衣裳一一折叠起来。三姨太说:“鸣香,你给顺荣上得课了,这就去。”鸣香随即进了西房间辅导小学生上课。 天热了起来,鸣香到廊檐里纳凉。转过弯来,发现有两个人在那里下象棋。二少爷走红棋,咄咄逼人。对方手忙脚乱,居然举棋不定。 鸣香说:“这局棋,我看了红棋输,黑棋赢。”二少爷不信,指着棋盘说:“鸣香呀,我这棋多得力,马上就能将住黑棋。你竟然说我红棋输,你来下下给我看。” 鸣香平静地说:“不走炮,置之不理,直接跳马。”那人不动,鸣香便替他走了一步。二少爷趁机吃了黑棋的车,鸣香再跳一步,进入卧槽。二少爷失声大叫:“不好,将我的军。还好,我歪帅。”鸣香挥炮旁将,逼住他叉相。车上前填将,红棋只得挺帅。 鸣香笑道:“我这个马再一跳呢?”二少爷傻眼了,喊道:“厉害。” 下黑棋的人笑道:“顺阳呀,这么一来,你输掉了。”顺阳大度地说:“输就输掉吧,打仗的将军还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下棋呢。建新你跟她下一着。”这个建新摇手道:“我不下,我连你都下不过,跑去怎下得过她。” 二少爷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邀请道:“鸣香,你坐下来,我跟你下一着,下不过你,就拜你为师。”鸣香摆着头说:“下棋就下棋,说什么拜师呢。” 两人又谁下红棋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二少爷执红先走棋。 二少爷败北,自嘲地说:“我是学生,鸣香你是先生,学生输给先生不为丢脸。以后,只要鸣香先生发话,我顺阳做什么都愿意。” 建新见撄顺阳对鸣香有意思,随即知趣地说:“顺阳,我还要回去给晏家抄经书,该走了。” 好友走了,顺阳从身上取出发卡,说:“鸣香,这个发卡是新鲜货,插到你头上保证好看。”鸣香愣神,这个顺阳已经给她插上了头。 顺阳见她发呆,说道:“你、你的嘴巴可肯让我吻吻?”女人见了心仪的男人,大多不自觉地被冲垮预警线,尤其到了青春发育的辰况。鸣香轻轻地点了头,男人的嘴儿便凑了上来。 鸣香一顶点都没有拒绝,听凭男人紧紧抱住身子吻她的脸和嘴。 男人放下了她,她抹了抹嘴,说道:“我鸣香的嘴你好吻,可不能有第二个女人的嘴被你吻了去。当然呀,我鸣香也绝然不让其他的男人来吻,否则,我出手就要他的命,不死也残啊。” 顺阳立正说:“我一定对我相中的鸣香终身负责,否则,天打五雷轰。”两人手搀手到花园里走了一遭。 撄兆桂听说三姨太的鸣香丫鬟,人打扮起来十分漂亮,且又识字逮文。这个财主再次望见鸣香,居然欣赏不已的说,“啊呀,一个彤彤刮刮的细姑娘初次见面,我竟然没曾觉察出来。唉,我把她弄成我的四姨太太,再好不过的了。” 撄财主随即吩咐王管家喊鸣香到客厅东房间。 鸣香一踏进客厅就被王管家推上了东房间。撄财主笑哈哈说道:“鸣香呀,你到我房间里,从此不要服侍人,而是人服侍你。——你做我的四姨太,并且掌家,撄家所有的家产都归你掌管。” 鸣香打开窗子说亮话,“老爷呀,我人已经是二少爷的,只等年底结婚,怎么会做你的四姨太呢?你想也不要想,我绝对不睬你的。”撄财主蛮横道:“什么?你既然来到我老爷房间里,人就是我的了,不从也得从。” 鸣香甩掉撄财主的手,就要走出房门。 撄财主大声叫道:“王管家,你拉住她,喊大全、牛小两人上来。我倒不相信的,到嘴的食还能打水漂。” 三个男人毫不费事地将鸣香绑在柱子上。 王管家掴了她一个嘴巴,吼道:“鸣香,你从不从?”鸣香昂着头说:“不从!我的身子是二少爷撄顺阳的。” 撄财主叫王管家把金银首饰捧到鸣香跟前。撄财主说:“你认了命,这些金银首饰就全都是你的。”他又拿过一个厚厚的账本,说道:“整个撄家的家私全登记在这上面,你做上了我的四姨太,它也归了你。怎么样?眼下你想通了没有?” 鸣香吐了口唾沫,说道:“你这些东西收起来拿走,本姑娘不在乎。你别要大白天说梦话,我个十七岁的姑娘跑去做你五十六岁的棺材楦子的婆娘?放我下来,不然的话,我鸣香日后肯定会要了你的老命。” 撄财主见一时间折服不了她,便将她关进了一间空房子里。 ------------ 第8章 牢笼 鸣香卧在稻草上,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时的还有老鼠出没,听得“吱吱”的叫。鸣香小睡了一会,说道:“我不能困在这面,要想办法逃出这间房子。找到二少爷,或许他能给我一条出路。” 她打量着整个房间,想开门出去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用绳子叉到二梁邦子,从那窗口钻出去,倒是切实可行的。她随即搓草绳,大约有四托长,向二梁邦子抛了几回,终于打上了结儿。她攀附上了二梁邦子,排到窗口,悄悄地钻了出来。 不料,碰见了女佣李二婶,乞求道:“你万万不能报告呀,我要逃出撄家,坚决不做撄财主的四姨太。”“我不报告。你不是跟二少爷好上的吗?”“那我现在去找他,够有用?”李二婶摇了摇头,“没用的,儿子玩不过老子。” 鸣香一听,绝望道:“看来我只有翻出这撄家大院,远走他乡。”李二婶说:“我不给你领个路,你是跑不出这个大院的。现在你跟我来,从西边小院那个地方出去。” 接连穿过几进房子,来到一个牛马场。 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进去,李二婶打开一扇门,说:“在这里,你就出了撄家大院,不过,外面的路很难走,据说还有蛇狼虎豹。你走夜路,千万要当心。” 鸣香跪在地上,说道:“李二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日如若有我鸣香的发旺之时,一定想办法报答你的恩德。”李二婶说:“起来起来,我不要你日后报答,穷人帮穷人,理所当然,落魄姑娘更要帮。” 女孩一口气穿过了树林,硬是跑上了高地。再跑了一阵,发现有两只狼,凶狠的眼睛发出绿光,叫人望了两腿发颤。女孩进退艰难,瞅了一下,便撒开腿上了陡坡,见陡坡上有个树棍子,便操在手上。狼不敢上来,只得蹲在原地不动。 女孩不敢蹲在高坡上太久,向上翻越。那上面有个洞口,不大,蹲两三个人还是可以的。她在那里睡了一觉,天亮后,见山上面有野果,便摘了好多,权且充饥。 山上有路,她大步走了起来。前面有浓密的草丛,往日的鸣香丫鬟,眼下仍恢复原先的名字叫匡苕子。她跳跃地走步,说道:“鸣香这个名字成古董了,我还叫原先的名字,学名匡怡,眼下脱离了撄家大院,自由了。” 正当她得意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小女人,你往哪跑?”匡苕子吃了一惊,只得停下来。五六个男人呈扇形包围了上来,匡苕子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络腮胡子站出来说道:“你个姑娘人家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得来闯我家牛八爷的山门。”瘦长条笑哈哈地说:“这下好呀,恭喜你做我家牛八爷的压寨夫人。走!” 匡苕子被带进了山寨,里面十分复杂,山路七拐八拐。 来到大堂里,牛八爷听了手下人汇报。他客气地说:“姑娘,你是哪个人家的?怎得跑到我羊角山的?” 匡苕子说:“我叫匡苕子,是撄庄撄兆桂财主家的三姨太跟前的丫鬟。”接着,她就将自己逃出撄家的前前后后说了一下。 牛八爷拍着手手说:“匡苕子姑娘,你这么一说,我牛八爷倒很敬佩你,但是,不会得放你下山的。你什么时候同意做我的压寨夫人,就什么时候跟我同房,在此之前,我牛八爷绝对不会得强迫你的。” 匡苕子甩着辫子,说:“牛八爷你说话干脆,我匡苕子说话也干脆。在你这里,我要学点武功,还要学会打枪。时间不得多长,三四个月过后,保证做你的压寨夫人。今日我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绝对不会得反悔。”牛八爷再次拍手称快,“好,爽快!我牛八爷完全依照你的意愿,绝然不会像撄财主那么硬摘瓜的。”这真是:坎坷人生多磨难,机智应对暂栖身。 羊角山寨主牛八爷跟前有两个军师,一文一武。文的是正军师王春风,精通孙子兵法,专门出谋划策。王春风点着指头说:“寨主呀,心慌吃不得热豆腐,凡事都要讲究个顺水推舟,水到渠成,硬摘瓜必然激起事变,锅紧必炸。匡苕子她这个女人说话干脆,一点都拖泥带水。她要学武,咱们的副军师南玉堂做她的教练。再说,南军师也要为山寨做点实在的事务。这回就看他教的拳脚功夫。” 牛八爷抹着胡须说:“三四个月的期限说长确实一点都不长,只不过这个女人能耐不小,敢于闯荡江湖,进入我的山寨,说话一点都不慌张。应该说是个人杰,可惜是个女儿身。” 军师摆着手说:“寨主呀,凡好货都不怎么便宜,便宜的就没好货。人们都这么说,世上只有个错买,没有个错卖的。你花的本钱大,收益绝不会得怎么小。女人一旦身子献给男人,心也就系在男人身上。你别要怎么顾虑,这个细女人还愁她跑到哪里去,最终会心甘情愿趟在你怀里的,给你生养很多的孩儿。” 牛八爷听了,心花怒放,说道:“嗯啦,这么说,让南师傅去好好地训练我的心肝宝贝。” ------------ 第9章 瞅空 匡苕子一开始学的是拳法,花拳有八套三十二组。匡苕子每日都要学两套,四天的功夫就全部学下来了。师傅说道:“你不能贪多求洋,老母猪兜牛屎,基本功可要练扎实,否则,你学得再多,也是眼花缭乱,如同水中镜月。真正有功的人,以不变应万变,拳法完全没有什么章程,到了战场,讲究的就是应付裕如,无懈可击。” 匡苕子不信,“武艺要是没什么要领,何必要徒弟学了那么多的时光。”“错矣,基本功一定要扎实,万丈高楼平地起。”师傅随即讲了个故事。 有个人上山跟和尚学武功,和尚叫他每日勒拳极力讨井,早中晚三回,每回十拳,风雨无阻。三年过去了,和尚对他说,你可以下山了。这人委屈地说,师傅呀,我也没曾跟你学到个武功呀。和尚说,唉呀,你武功大得不得了。他不信,和尚便叫人端来一盆水,说,你讨一下。这人就讨,哪知道他拳头离了盆,一盆水居然被他全部拧掉。和尚说,你看你这么大的武功,怎说你不曾学到武功呢? 匡苕子从此每日打拳,越打越快。当她打了一个月的拳之时,南师傅教她打枪。先是练眼功,起初看到的目标是一根线,一丈开外,一步一步往外移动。看不到就盯住望,直到望到为止。接着就是端枪训练,悬空劲要大,一点都不能抖动。瞄准姿势要正确,另外还要防对手进攻,注意保护自己。 女人本该爱梳妆打扮,可匡苕子却偏爱拳脚功夫,还要打枪,显然跟杀戮挂上了钩。南玉堂起初只当土匪钟爱的女人至多是个杀人越货的女帮手。当了解到眼前这个女人很有心智,日后不会得甘心做男人的附庸,便精心打起主意来。原来南玉堂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想把羊角山牛八爷八十多人的人马拉过去,成立下巴山地区的挺进大队,无奈牛八爷不给他机会,只让他做了个七当家。 他决心从匡苕子身上打开缺口,手拿长枪对匡苕子说:“唉呀,你是个人才,骨子好,学东西领悟得快。但是,在这大山里,你想要进入高的档次,恐怕是办不到的。” 匡苕子打了一下靶子,正中靶子的中心。她停下来说:“到哪里学武功才能进入高的档次?”南玉堂晃着上身说:“上正轨军校,正轨的教练,另外还学文化。你知道吗?最好的将军却不是什么猛将,而是有文有武的儒将。” 匡苕子说:“哪里有正轨军校?如若让我上它一年半载,那多好啊!”南玉堂笑眯眯地说:“想找的话,还是能找到的,事在人为。” 十多天后,匡苕子进入实弹练习。吊着的大小不一的菜瓜,一一射击。不行,就得苦练。长枪、短枪都要练习。 终于有一天,匡苕子演习给牛八爷看。匡苕子打拳,行云如水,一气呵成。长枪打靶子,一一射中。短枪射击挂瓶,一一击得粉碎。 牛八爷颔首道:“嗯,不错,有女侠风度。”二寨主桂永泰风风火火走来,说道:“北泽庄的陈黑心装了十几车粮食,送往黑风口鬼子据点。我们将它打劫了,今年寒冬腊月到明年三春后全寨人吃饭就没问题了。……要打劫的话,赶快带人下山。” 军师问道:“你这情报准确吗?”“准确!”牛八爷随即发出命令:“好,我们兵分两路夹击,斩头去尾,力求一车不留,全部弄上山寨。”二寨主桂永泰率三十多人堵死运粮路口,寨主本人则率领四十多人截尾。 陈黑心见两路人马前后堵住他们,胡乱打了一阵枪,丢下粮车往山下狂奔而去,一个也不敢留下来抵抗。 陈黑心人马被逐出很远,便把十几车粮食拉上山寨里,虽然人手多,毕竟路途远,且崎岖山路比较难推拉。到达山头,又要储藏好。到了真正停当之时,发现少掉两个人,副军师南玉堂,预备着的压寨夫人匡苕子。 南玉堂瞅准了机会,带着匡苕子走到西山头。他低声说道:“你想不想离开羊角山寨?”匡苕子不动声色说:“到哪里去?”“你不是想上正轨的军校吗?那军校里有训练器材,而且还读书写字,学发报。”匡苕子问军校在哪里,南玉堂诡秘地说:“就怕你吃不下苦来,要说军校倒是有个军校,离这里至少有百十多里山路。” 匡苕子晃了晃身子,“我担心跑不出牛八爷的底盘,事情弄到了最后,被他抓了回去,那就糟糕了。”南玉堂打包票地说:“不会得的。这回他们下山抢粮,绝然理不到我们两个人,等他发觉的时候,我们两个早已跑到很远的地方。——你跟住我跑。” 南玉堂将短枪插在腰坎里,往树丛里钻去。匡苕子紧跟着走下山头,山涧有水流。南玉堂踏翻了搁木,匡苕子不好通过,弯腰将搁木摆好,人走上去身子晃了晃。匡苕子赶紧跑到对面,“咯吱”一声,那搁木断了,两端全都掉进水流里,眨眼的功夫就漂流走了。 “好险啦,要不是你苕子轻盈的身子,恐怕要掉进这山涧里,那就浑身水淋淋的。”南玉堂庆幸地说。 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路途实在难走。南玉堂停下来说:“从这里往西走,人迹罕至,很难找到人走过的路,全是生路。……前面山崖有个山洞,在里面走要快一些,就是山洞里黑,要摸着走。” 匡苕子说:“那就走山洞,尽快摆脱牛八爷的地盘,省得被他抓住了。” 乱石地里,需要不住地拐弯。男人敏捷的身子,且走过的,当然不怎么费力。女人有点招架不住,不免手忙脚乱,盘着的辫子散落下来,扎丝绳也不知什么时候飘掉的,她不肯落下很远,将长发一股脑地甩到背后。 来到山崖处,山风吹过来,女人的长发飘飘,浅花色衣裳衬托着玉脸,越发清丽动人。南玉堂咂了咂嘴,说:“苕子,要不是在乱石年代里,你怕的是富人家的一个贵妇人。”“我不想做个贵妇人,要做江湖上的女侠。”匡苕子手抓长发收拢起来,在脑勺后面绕了绕,打上了扣儿,不再滑落开来。 南玉堂探下身子,滑落到山洞的洞口里。匡苕子小心翼翼的,也滑进了山洞里。里面黑咕通通的,一丁点亮光都没有。“苕子,你跟着我,要小心。”“嗯。”匡苕子发现地下很硬,脚踩下去比较难受,“这里面哪来这么多的碎石?搁脚得很。” 南玉堂鼓励道:“走过一段,前面就没有了,你忍一忍。”碎石没有了,却走进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忽然头顶上照见了阳光,两人立在那里往上看,从这里爬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山洞太深了,又没有支撑点。 “南师傅,那上面有个长树枝,你把它折下来。我们走山洞,一人抓住一头,省得老喊住跑。”匡苕子这一提议,南玉堂马上跳起身来,伸开臂膀抓着了树枝。抹去枝叶,便是一个长杆。 南玉堂弯腰钻进低矮的山洞,弯弯曲曲的,好一会儿才走进宽敞的地方。由于有长树枝牵引,钻山洞速度加快了许多。 山洞越来越宽敞,再到前面,里面有桌凳座椅,像个山寨议会厅。两人没心停留,继续往前走。洞口变得小了,但还可以直着身子走,两个人并列而行还不怎么感到拥挤。最后,他们从山脚下草丛里钻了出来。 “苕子,走了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南玉堂这么一说,匡苕子马上感到饥肠咕噜,说,“我饿杀了,就想弄点东西吃。”“你要吃东西,前面有个小鲍庄,不大,只有五六户人家,我们俩去跟人家买点吃的东西。”匡苕子欣然赞成。 ------------ 第10章 特校 走下山坡,穿过小丛林,沿着小溪进了栅栏里。猎人手托猎枪在瞄准一个物体,见院落里忽然闯进两个不速之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匡苕子很有礼貌地上去鞠躬,说:“大叔,我们是赶路的,肚子饿得很,想在你这里找点吃的东西。你放心,我们是给钱的。” 猎人说:“我这家里有些山芋,在锅里,可不曾摊饼。”南玉堂说:“有多少?”“满满的一锅子。”匡苕子随即说:“那好,卖半锅给我们,多少钱?”猎人打量着他们两人,咬着牙说:“两个银元,愿意的话,就这么办。” 南玉堂还想讨价还价,匡苕子却一口答应道:“行啊,我拿两个银元给你。”猎人接过银元,当即拿起一个小竹篮子山芋,大大小小有八九个,交到南玉堂手上说:“我这山芋值不到两个银元,但加上这个小竹篮子给了你们,还是值到的。” 一离开那个小小的山庄,匡苕子便抓着山芋吃了起来。南玉堂也吃了,笑着说:“我们这个时候吃山芋,多香啊!”“这叫饥不择食。唉,南师傅,你说的那个军校还有多远?”“早着呢,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还没有呢。” 天黑了,两人在一个小土地庙过宿。男人想打女人的主意,逗道:“苕子呀,我身上没什么热气,如果有人靠在我身上,这热气才得上来。”匡苕子知道他的意思,回绝道:“唉,你身上有热气没热气,我可不想靠到你身上,我是你的什么人?” “苕子呀,你这就说错了,男人女人都是一回事,单掉掉的一个人长时间下去,寂寞死了。不说不笑,耽误人生一世。花花绿绿的世界,你说要有多精彩就多精彩,神仙、菩萨还对人世间念念不忘的呢?否则,还怎么点化世人的呢。所以说,做人要顺其自然,及时行乐。” 匡苕子倚在墙上,一时无言以对,只是说:“女人难逃男人的圈套,眼下我们赶路,身子已经疲乏不得了。”男人嘴巴凑了过来,接着就拥抱了她的身子,女人像个木头似的。南玉堂兴奋起来,就要扒她下身裤子。匡苕子触电般的紧紧捞住裤子,说道:“师傅,师傅,今日你别要毁掉我的女儿身。——如若我们两人日后有缘分的话,我匡苕子自然心甘情愿人趟在铺上,让你侍弄。眼下不行,绝对不行。” 南玉堂扫兴地移了开去,“你不愿意,我只好拉倒,硬摘瓜到底是不行的。”匡苕子反过来劝慰道:“凡事不要心急,你熬上一段期间,说不定忽然有一日,有人让你解了饥渴。我苕子只是不想废掉武功底子,日后没什么长进。” 两人和衣睡觉,天一亮,便踏上了征程。他们从山脚下抱着山壁慢慢向前移动,不小心身子就要滑落。需要抓住山壁上的石块,一脚一脚的挪动。大约走了十几丈远,他们又从山的夹缝中爬,上去是一段山林。 “呼——”忽然有几个镖向他们飞过来,身子必须紧贴着大树背后。再向前走,发现有陷阱。南玉堂拿起树棒,对住前方猛力扔了过去,一张网便飞落下来。匡苕子惊呼道:“啊呀,如果不注意的话,我们两人就被罩进了那网里。要想出来,那多不容易啊。” 南玉堂说:“我们俩不能在这林子跑,说不定前面还有发现不了的陷阱。最好还是走悬崖边上的路,虽然难走,但不会受到猎人打猎的算计。” 匡苕子同意,两人又重演悬崖走路。南玉堂抱着老虎嘴慢慢地登上一个山坡。匡苕子跟上去完成这个艰难的科目。山坡上下去,两人都是让身子往下滑。这一来,减掉了很多的路程。这真是穷出来的主意,饿出来的病。但是下山走了一段路,又要登上一座山。 这座山下去,远处有栅栏,巡逻的兵在里面走动。匡苕子看得入神,没提防有两个人站在她的身后,喝道:“站住!”她想望一下南玉堂,可师傅已经被人家用长枪押走。 匡苕子大声说道:“我一个过路的,你们如临大敌做什么?”一个军官走到她面前,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军事重地!说,你是怎么来的?”“我是南玉堂师傅领我来的,他是叫我来这里上军校的。”匡苕子这么一说,那人舒缓了口气说:“哦,原来你是到这儿上军校的,你跟我来。” 匡苕子走了一段路,穿过绿树丛中,前面出现建筑房子,大门左右各站着一个持枪的士兵。牌子上面写着:“国民党十三特工学校大元山一分校”,瞥了一眼,走了进去。校长是一百〇一军军长冯彻兼任的,这会正好在里面。那军官走了进去,大声说道:“报告!”冯彻抬头说:“顾少校,你有什么事?” “我带来一个自愿上特校的女学员,资质不差。”“你叫她进来让我看看。”顾少校走动门口,喊道:“匡苕子,进来,冯校长召见你。” 匡苕子走了进去,鞠躬道:“冯校长好。”冯彻像鉴赏似地看了看,说:“你这个女学生叫什么名字?”“我叫匡苕子,学名是匡怡。”“今年多大呢?”“十七岁。”冯彻说:“这么说你是民国十年出生的,属鸡。生日呢?”“四月初七。” 冯彻皱了一下眉头,说:“嗯。”拿起桌子一张表格说:“顾杏保少校,你拿去指导她填这份表格。”顾少校上前喊了声“是”,便将表格拿过来叫匡苕子填写。 匡苕子拿起表格填了自己的姓名、生日、性别等栏目,最后在那誓词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顾少校拿起来看了一下,随即带她进里将表格交给冯彻。冯彻拿过去看了又看,说道:“字是写得蛮秀丽的。”拿起一个戳子一按,宣布道:“匡怡,从此你就是这里的学员,军纪军规绝对违背不得,否则军法处置。” ------------ 第11章 苦练 匡怡学名代替了原先的匡苕子,正轨的学校必须使用正轨的名字。她被编入新兵第一连第一女兵排第一班,暂任班长。穿起了军装就是军人,必须绝对服从教官的意志。匡怡站在最前面一排的第一个位置,她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回是四个班的女兵集训。 麦教官吼道:“你们自从踏进这个特校大门,身子就属于党国的,在这里绝对服从长官的意志,容不得任何人的顶撞,否则,立刻拉出去枪毙!今日第一天,训练的科目是跑天桥和山路、〇一号跟在我后面跑,谁掉落下来谁死。为什么呢?战场上够问你死活?敌人要的就是你死!全体所有,下面就是实战演习。——〇一号准备好了没有?”匡怡大声喊道:“教官,〇一号准备好了!” 东教官高声叫道:“下面的人注意了!一个接着一个,生死你们自己掌握,谁违反战场规则谁就立刻呜呼,到阎王那里去作客,我们绝对不挽留你。” 麦教官再次叫道:“大家精神高度集中好了,后面的人看住前面的人,绝对不得走神,生死交关完全靠你自己!下面我在最前面开路!” 麦教官纵身跳上了站台,随后穿越荆棘之地,最后面的人绝对便宜,因为跑的人多了,全部踏平,当然不会受到伤害。前方有长长的独木桥,稍不留神,掉落下去,下面就是滚滚的洪流,卷入进去,随波逐流,不远处就是瀑布,掉落到山脚下必死无疑。说是独木桥,实际就是一根长长的树木。教官走上去如履平地,轻盈的穿越过去。匡怡紧跟随后,咬着牙跑了过去,全然不顾生死。 就一关,掉落的女兵就有十几个,有几个女兵小心翼翼地上去跑,教官马上叫嚷道:“快跑!不然,就用枪打死你!一、二,……数到三就开枪,打死你活该!”有个女兵硬是不听,一声枪响,命伤黄泉,立刻见验。后面的女兵胆战心惊,不敢停留。但毕竟各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遭到淘汰的女兵必然当场殒命。 再走,就是过网道,这里可以五六个人同时往前爬动。麦教官自然卧爬标准,不会受到网牵制,一路前进。匡怡开始不怎么适应,身子一往上抬起,网儿马上缠住她,速度跟着慢了下来,后面的〇八号,十二号,十四号竟然爬到她的前头。匡怡慌了,挣扎着向前,倒霉极了,就是不得上前。她死心了,贴着地面努力往前爬,如此一来,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 等她穿越了过去,来到高山之间的天桥,发现跟在教官后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匡怡暗自里骂自己,“我真个堕落,后面的人抢到我前面这么多。”她不敢再出差错,穿越天桥绝对不朝下面望,否则肯定会目眩,一目眩就要掉落下来,无底的深涧掉下去,当场不死,也苟延残喘活不多久。 “啪啪,……”前面已经有四个人掉落下去,无声无息。匡怡发现已经是第五个人跟在教官后面。沿着山坡下来,匡怡凭着较好的身体素质超越了两个人,前头只有〇八号,十四号两人。堂堂的班长并不知道自己班上的人名和姓,何况是十二人之外。 她知道〇八号是李筛存,十四号是谁,她是茫然无知。不好,前面是滚滚的河流,必须游过去,如若被水流卷走,翻卷到漩涡里就是一呛,当场报销。匡怡听到催命的枪声,硬是咬着牙逆流而上,她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摆脱了漩涡,速度提升了很多,上岸之时,只是十四号在她前头,〇八号差了一脚,排在她的后头。 后面的枪声不时的响起,一声枪响就是一条人命。淘汰弱者就是这么的残酷无情!翻越高板,虽然也考验人,毕竟不会要人的命,但排名影响很大。你身子笨拙,后面的人就穿越你,无声无息。这又是一场重先的排名!身体素质好,动作要领掌握好,悄悄的翻越到前面,也是无声无息。不受前后限制,后面的人要想超越,看准了空挡,关键的要素都达标,一点都不能受到限制。 匡怡因为是走在前面,只要不掉落在十四号后面,淘汰的可能性大大缩小。到了悬崖底下,上面一根绳子垂在那里,麦教官抓住绳索翻越到山崖上面,十四号迟疑了一下,匡怡抓住绳索就往上翻越,吃了很大的力气来到了山顶。 有一绳索跟另外的山峰连接,麦教官动作娴熟,抓住托板,直向对面滑去。这个项目虽然危险,没有性命危险,也不会受到教官的呵斥。即使呵斥也是无效,前面的人不滑走,后面的人无法越过。要说自由自在,这个项目可说是自由自在了。但是,不合格者的名单早已被教官坐实。 最后下山倒是顺当得很,因为完全没有什么难度,纯粹是体力的消耗,但跨越一条深壕沟,掉落下去,招待的就是一声枪响。遭到无情的淘汰前后有二十一个人,将近一半。 翌日,上操后,麦教官说:“昨日是我带队的,今日是东教官带队,走的路线跟之前的一模一样。谁不过关谁完蛋,生死不论!” 这一天,遭到无情淘汰的又有十三个人,剩下的仅有十六人。第三天是班长匡怡带路,虽然没有再淘汰的人,十多天过去,身体过不了关的三个人不住的吐血,自然遭受淘汰。特校不派军医治疗,又封闭式管理,当然很快命送黄泉。 强度军事训练之后,进入文化训练,速成班,一天要学好多文化,不复习,全凭自己掌握。蜻蜓点水,只要紧紧跟上,收益还是很大的。毛笔写字,应用文,算盘,发报,射击,搏斗,爆破,兵法,识图,画图,等等,又花去五个多月的时光。 验收时,一班的八个人全部过关,前面的项目了如指掌,动作要领掌握到家。二班的只有三人,三班人多一些,也只剩下五个人。 即将毕业的女兵全校总共只有二十一个人。女教官过月敏上场,叫她们跳交际舞。五六天下来倒是蛮惬意的。就是勾引男人的扭腰动作令人作呕,显得妖里妖气的,但教官做了示范动作,学员必须学会。 ------------ 第12章 上任 最后是毕业考试科目,单身接待男人。一人一间宽大宿舍。不许带枪,看你孤身女人如何应对强悍的男匪。 匡怡睡在床上,男人娴熟地撬门进来。那人身高马大,孔武有力,全身覆盖住匡怡。匡怡动弹不得,她机智地说:“别要这么猴急吧,小女子裤子也得脱下来。”男人稍一迟疑,女人出了被单,猛地来了鲤鱼打挺。男人发觉不妙,身子一侧,将匡怡绊倒。匡怡倒在铺上,双脚齐踹,男人的身子像块段木弹飞了开去,重重地摔倒在墙角下,额头流出淋漓漓的血,当即一命呜呼。三班〇一号荀艳也出手打死“嫖客”。 紧急集合,却有五个被淘汰:两个自杀,一个惊悸而死,两个狂奔越过红色警戒区,惨遭执法兵开枪射杀。 匡怡为了逃避特校长官夜晚私下召见,主动跟男生陈茂荣谈恋爱,当天就跟他回家过宿。这个陈茂荣人长得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显然以后是个文化特务角色。陈茂荣也觊觎匡苕子的姿色。第二日,顾一林嫉妒地说:“陈茂荣有婆娘,你到他家里过宿,连个名分都没有。”匡怡轻飘飘地说:“我答应他老婆裴粉银我做小,不然,她不放我得个存身。嗯啦,既然吃上了特工这碗饭,也无所谓。其实我在他家里不过只蹲三四天,以后也不晓得上级要把我派到哪里哟。” 十一个女兵接受训话。过教官高声道:“这次毕业科目,你们中间大多过关。但是,二班〇三号顾一林,〇九号撄莲芳,这两人违反考试规则,居然掏出匕首刺死匪徒嫖客。来人!”四个威武大兵站了上来。“将顾一林、撄莲芳二人拿下关禁闭!”两个女兵都被大兵抓住膀臂押走。 忽然间,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大盖帽军官走了过来。中校教官林忠喊道:“全体立正!下面是李副校长给女兵班训话并下达命令。” 大盖帽军官就是副校长、政训处处长兼教务处主任李以谦,拿腔拿调地说道:“今日你们女兵班特校正式毕业,将要走向你们各自的战斗岗位。但是,你们必须绝对忠于党国领袖,党国领袖的意志就是你们的最高意志,时刻牢记在心!忠诚,勇敢,智慧,博爱,这八个字要像漆一样漆在你们每个人的心坎里。” 李以谦讲了一通,女教官辅文耀手捧文件夹上前行了军礼,将它交给李以谦。李以谦随即打开文件夹高声说道:“下面我宣布,中国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赤瞳区命令,授匡怡、荀艳两名为中尉,授居筛年、蔡开馨、过珍、连荷花、祁桂琴、凌粉芷、华秋桂七名为少尉。你们九名特工人员必须绝对忠诚党国领袖,恪守敬业,赴汤蹈火,践行使命。” 匡怡和凌粉芷两人一起被带到赤瞳区区长黄天武办公室里。“这次派你们二人潜伏到敌占区安阴县城里,跟那里的陈钟初站长会合。他的公开身份是开源饭店掌柜,匡怡你的公开身份就是他的师娘,凌粉芷你是那里的跑堂女佣。”黄天武坐直了身子,郑重地说,“陈钟初少校是安阴站长兼电台台长,匡怡中尉你任安阴站副站长兼行动组组长,凌粉芷少尉你任安阴站行动组副组长。……至于组员则是你们自己发展,到时候你们报赤瞳区就是的了,我们负责转局本部正式任命,按人头发放经费。另外奖励经费按立功程度决定额外发放。” 两个上任的女特工随即敬军礼,喊道:“是!” 她们两人来到安阴县城,紧挨着日寇大队部是一家开源饭店。来开源饭店作客的大多是鬼子兵,汉奸也不少,真正的普通顾客当然多不起来,人们害怕来到这里会遭惹是非。匡怡虽然偶尔帮助陈掌柜收费、拿酒,总得抛头露面,她一副普通妇人打扮,绕着发鬏,大插银色发卡,发鬏上十字形网针,再插上绿色的簪子点缀。脸皮不能细嫩,需要上了一定的年龄。她只得抹上不引人注目的黑灰色油彩,而额头上刻意出现点皱纹。凌粉芷装扮则很容易进入角色,二叉辫子,简单的带补丁的浅浅的花衣裳,土里土气。大伙计鲁涛穿梭上下客厅,专业上菜。收拾客人留下的残杯剩羹自然是凌粉芷和另一个女佣两人。 楼上左边客房里有两人在喝酒吃菜,警惕着外面的两个客房。“老板,那东面的第二个客座上的鬼子,是特高课课长川岛池,翻译官钱广用这个家伙说有多殷勤就有多殷勤。”西面的客人说道。东面的是络腮胡子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要特别注意那个铁杆汉奸夜莺队队长伍光法,设法从他嘴里套取有价值的情报。” 两人交谈的时候,伙计鲁涛走了进去,点头哈腰地说:“顾老板,加菜吗?”络腮胡子说:“不加。但是,我们吃过后,你给我们泡点茶就行。”鲁涛谄笑道:“好好,你们吃好喝好,如有不满意之处请告知小人,小人一定禀报我们的陈掌柜。” 伍光法迈着碎步踏进东面的第二客房里,点头哈腰如同驼背似的,禀报道:“我们刚刚捣毁了国民党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缴获电台一部。”川岛池兴奋地说:“哟西,伍桑你不亏为大日本皇军的干家。抓了哪几个军统特工?”“两个,一个是军统南组中尉组长门庭杰,他的身份是城南杂货店老板;另一个则是他的伙计刘马小,少尉。” “好,你们夜莺队要顺藤摸瓜,将安阴城里所有与大日本皇军作对的特工全部肃清。”伍光法随即立正喊了一声:“是!”四方脸的钱广用甩了甩头发,谄媚地上前说道:“太君高瞻远瞩,策略就是精当,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高,实在是高!” 他们嚷着的喉咙,显然是得意忘形。左边的客房里听得一清二楚,络腮胡子果断地说:“我们要趁夜莺队还没曾来得及将门庭杰、刘马小二人押走,设法将他们两人营救出来,可以从他们身上取得一些情报。……我们走。” 两人匆匆下了楼,鲁涛上去招呼道:“客官好走,下次再来啊!” 客人刚刚出了饭店,鲁涛赶紧跑进后面的房间。他禀报道:“掌柜,刚才楼上走出去的两个人,形迹可疑。”陈钟初说:“你够曾跟他们联络上?”“我有意跟他们联络,他们没什么反应,我怀疑他们两个是中共方面的特工。”陈钟初对匡怡说:“师娘,你马上上街找那两个人,摸清他们的底细,必要的时候,将他们秘密干掉。” 匡怡不解地说:“眼下是国共合作之时,一致对外,干吗要铲除中共特工?”陈钟初瞪着眼说:“你要晓得,中共一直是党国的心头大患,蒋委员长说,攘外必须安内。只是去年十二月份,张学良、杨虎城这两个乱臣贼子猛然发动西安事变,逼迫蒋委员长答应先行抗日。现在你去摸清情况,出手时对中共特工绝对不能手软,必须一招致命,斩尽杀绝。”匡怡听了,只得喊了声“是”,随即从后门快步走了出去。这真是:初出茅庐担使命,心存疑虑慎践行。 ------------ 第13章 营救 匡怡来到南大街,这里的行人不怎么多。普通的妇女不会引起人们注意,匡怡进了杂货店隔壁的小吃馆子,坐到一张空桌子。主人上来探问道:“这位大嫂来点什么?”“一碗饺子多少钱?”“一毛三分。”“给我下一碗好了。” 不一会儿,匡怡接过饺碗慢慢地吃了起来,攀谈道:“唉,老板,隔壁的杂货店怎么关了门?”“这个杂货店时常打探皇军,夜莺队盯上他们已经有头两个月,前日终于下手了,老板、伙计两个在夜里被逮走的。”小吃馆主人压低声音说,“杂货店的事你这位大嫂还是不问的好,大街上的探子太多了,哪个也不晓得他们是哪一方的人。” 匡怡机智地说:“那么,你晓得夜莺队队部在哪里。”“哦,向东有个顺民街,富丽首饰店对面。”小吃馆主人漾了漾身子,疑惑地说,“你个种田的大嫂,查点夜莺队做什么?”匡怡不动声色地说:“他们绑了我家陆源的表哥,我想找找伍光法,求他手下留情。” 小吃馆主人惊讶地说:“这人吃劲大得很呢,没有三五十石小麦,他绝对不会答应你的。” 匡怡来到富丽首饰店,进里,从窗口向对面观察。她想了想,趁有人往里进的功夫,悄悄地走了出来,向对面的巷子里走去,忽地拐进了空地,躲到茂密的广玉兰树脚下。 有个身穿黑军装的夜鹰队员来到近前小便,怡然自得地哼着小调。冷不防被匡怡捂着嘴巴,脖子一扭,顿时全身软了筋。拖进了树木丛中,匡怡对他进行了处理。这会儿,她的发鬏不见了,黑帽遮住了头发,黑军装穿在身上。 天黑之时,夜莺队归来,匡怡瞅准机会,跟在队伍后面,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夜莺队里的人都进了食堂吃夜饭,匡怡敏捷地来到关押“犯人”的屋子跟前,对准一个站岗的哨兵的颈项一劈。那个哨兵一点声响都没有就瘫倒了下去,匡怡将他的尸体拖了进去。 两个被捆绑的军统特工解救了下来,就紧跟着匡怡出来,往后面小跑了起来。三人放了一把火,夜莺队部房子随即烧了起来。 后面是一个小院落,匡怡甩手将绳索拴到一棵大树上,抓住绳索敏捷地爬上了院墙。她对两个军统特工招手,低声喊道:“赶快上来,跳墙出去!” 门庭杰抓住绳子,费力地爬上去,大约他受刑有伤,匡怡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这才爬上了墙。刘马小则轻盈地上了院墙。匡怡揭开了绳索,那两人已经下到了平地。 门庭杰来到那广玉兰树木丛中,无意间踩到一个尸体上,惊叫道:“这里有一个死人。”匡怡压低声音说:“快走,不要说话!” 他们连续穿过好几条街,最后来到土地庙里歇脚。土地庙里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络腮胡子喊道:“门庭杰,你从夜莺队那里脱了虎口,可喜可贺!”“孟先生,你们中共人士最厉害,敢于在鬼子面前捋虎须。” 络腮胡子说:“我们准备着手将你和你的伙计营救出来,不想,你们倒出来了。你说,你们是怎么出来的?”门庭杰说:“是这位匡怡小姐冒死救了我和刘马小。” 络腮胡子对着匡怡不住的打量,说道:“嗯,你这是女扮男装,化妆成夜莺队里的人,混进了夜莺队。恐怕也是找准机会下手的。匡小姐不亏为出手不凡的巾帼英雄。” “大敌当前,我们中国人要团结一心,肯定能够打败鬼子兵,最终把他们赶出中国!”匡怡挥着手坚决地说道,“但是,你们也要把到手的情报告诉我们,以便我们国共双方协同并肩战斗。” 络腮胡子惋惜地说:“遗憾的是你们国民党方面对我们提供的情报总是疑神疑鬼,甚至不予理睬。有时候,还跟我们游击队闹摩擦。匡小姐你说的话很对,但你的上司恐怕要将你打入另册,你的前途就会变得十分暗淡。” 匡怡歪着头不信道:“你别说得这么危言耸听,民族危亡之时,哪个不赞同一致对外?弟兄们再在家里内讧,岂不成了助纣为虐,认贼作父的千古罪人?”络腮胡子激动地说:“你不信,我说个眼前的事你听听,经略镇罗国邦手上拥有一个团的兵力,鬼子一个山田联队从经略镇经过,他一枪不发,竟然还给鬼子送去了三百石小麦,三百只鸡子,十头猪子。可是我元山游击队经过小亮典准备包抄鬼子的一个小队,截断其退路。但他却丧心病狂地突然袭击,我元山游击队受到重创,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突出重围,死伤将近二百人。” 门庭杰打哈哈地说:“这以后不会得再有这类似的事发生了,孟先生你就别要怎么计较了。” 匡怡说:“孟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是中共方面的什么人?”络腮胡子说:“我叫孟思一,是元山游击队的参谋长,我的助手名叫贺奇中。”匡怡打破水缸问到底,“那元山游击队主官叫什么名字?日后我很可能要跟他打交道。” 孟思一坦然地说:“我们元山游击队有三个领导人,大队长郭坚,政委谭新明,副政委兼副大队长慕容荷。”话说到这里,大街上人影绰绰,男男女女慌慌张张地四处跑去。有人边跑边说:“皇军封城了!皇军封城了!” 门庭杰、刘马小二人慌张地说:“我们俩没处躲藏,这会儿往哪跑呢?”孟思一毅然地说:“你如若相信我,就跟我走。”匡怡说:“敌人搜捕,我得赶快回到开源饭店。孟思一,你带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要换装。” 孟思一摆着手说:“好,都跟我走,快点!”五个人钻进了小巷里,在一个很普通的房子跟前敲门,大家随即走了进去。 匡怡跑到草屋西边,脱下了黑色军装,发髻往后脑勺底下一抹,分明是一个乡下种田妇女。她走到正屋里,对孟思一说:“老孟,我这就走,以后再会。”说完话,拔脚就要走。孟思一喊道:“匡小姐,你别忙走,这时候出去很危险,既然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得保证你的安全。”匡怡感激地说:“你们讲义气。” ------------ 第14章 出城 到了里间,穿过一个长长的通道,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拐弯处,搬开橱柜,后边有一个小门。四个人侧身走了进去。穿过廊檐,下到地下室。孟思一说:“门老板,你们两人就在这里。鬼子就是把这里夷为平地,你跟刘马小也安然无恙。至于你们吃宿,我们一定会给你们安排好好的。小贺,你跟他们在一起。我上去把情报交给郭队长他们。” 孟思一出了地下室,向西接连跑过几个房子。郭队长见到他,忙问道:“藤林冈夫最近有什么活动?”“这个鬼子大队长急着要把各个山庄的维持会建立起来,据说他下一步恢复保甲制,以便日后出城搞清乡活动。”孟思一想了一会,说:“看来我们有必要给鬼子来一次伏击战,才能粉碎他们清乡活动的阴谋,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郭队长点了点头说:“我们在酝酿的,但是,敌情一定要精准掌握。我们第一是保存自己,第二才是想办法消灭敌人嘛。孟思一,你要跟军统的匡怡多加联系,争取得到她的配合,因为她有正义感,思想也比较进步。如若时机成熟,可以把她拉到我们这边来。” 慕容荷建议道:“郭队长,我赞同你这个意见,可以让我先行接触她,女人跟女人打交道,容易沟通。” 孟思一说:“眼下军统的门庭杰、刘马小两人被匡怡从夜莺队手上救了出来。但是,鬼子兵在这城里搜捕,他们两人无处藏身,我只好把他们带到我们这里的地下室。” 郭坚惊呼道:“你怎么能把他们安置在我们这个高度的秘密处,必须尽快把他们送到城外。眼下,我们这里人不能多,否则,必然会露出破绽,那损失可就太大了。——走,我去会会他们两个。” 慕容荷说:“郭大队长,眼时安阴城里的鬼子搜查很紧,依我看,最好马上撤离这里,尽快转移到城外,回到龙头山根据地。那两个军统特务跟我们走,可以策反他们为我服务。就是策反不了,随时放他们走,我看眼时不会给我们带来损失。而留在这里,危险却是显而易见的。” 郭坚说:“这是现实问题,我们不能存有侥幸心理。好吧,我们三人一起下地下室见见他们两个,看他们怎么说。” 地下室蹲了七个人,变得拥挤。郭坚说:“门庭杰,你们两人在这里吃点东西,马上跟我们走。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束手无策,必须想办法混出城外。到了城外伏击鬼子自然会有办法,随时随地都可以下手,主动权才会掌握在我们手里。” 门庭杰担心地说:“就怕我们不得通过城门呀。”刘马小说:“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最容易会惹鬼子起疑心,怎么办呢?”慕容荷信心满满地说:“胆小就什么事都做不成。我们能想出好多的办法,天下事难不倒有心人。” 一行十三人,孟思一、门庭杰和两名战士抬着一口棺材,头戴长白布的郭坚在前面抛洒花钱纸,慕容荷装扮成身穿孝衣的妇人,不住地哀嚎,贺奇中最适合装扮孝子,手拿哭丧棒紧随母亲走,匡怡晃着两支长辫子,显然是个孝女,哭哭啼啼的。其余五人吹吹打打,增添悲伤气氛。 来到西城门,鬼子少尉军官下令拦阻:“停下来,你们是什么人?”郭坚晃着长白孝布机智地说:“太君,我们都是出丧的,死的这个人染上了瘟疫,传染人可不得了的, 不敢陈放在家里祭奠,必须连夜送到乱坟岗安葬。不然的话,传染开来,后患无穷,全城的人都跟着遭殃。” 鬼子少尉军官舞着手说:“不行!任何人都要接受检查。你们上去把棺材盖打开来,快点!”两个鬼子士兵上前拉开棺材盖。棺材里面果然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恶臭味直呛得人发呕。鬼子军官捂着鼻子,连连挥手,嚷道:“哎哟,赶紧抬出去,快,快点!” 扶柩的人放好棺材盖子,随即抬了起来,出丧的人马上嚎哭起来,看上去,这家人万分伤心,令人动容。出了城门,不远处便进入山地,连跑了几个山头。郭坚喊道:“好了,大家都停下来,就在这里把棺材埋到地底下,仪式一项都不能少。” 抬出死人的尸体,下面摆放着八九把手枪,还有一箱子盘林西尼。死人尸体再放进去,随后抛了一个坑,将棺材安放在坑里边。地面上垒了个坟头,竖起预先准备着的木头碑,上面写了五个字:萧世宝之墓。 门庭杰惊异地问道:“这具死人萧世宝的尸体,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真够神的了。”慕容荷微笑着说:“想办法,自然而然就巧事跟着来的呗。这是瓦匠萧世宝的尸体,他死在家里已经有四五天,没人安葬他,家人都在外边。眼下,我们把他安葬了,眼下给他立了个这简易的木头碑。” 收拾停当,匡怡告辞道:“郭队长,孟先生,慕容姐,我走了,下次再会!”慕容荷说:“匡小姐,你好走,以后我们会跟你打交道的。”这会儿,门庭杰、刘马小两人却没有离去,跟着郭坚、慕容荷他们向龙头山根据地快步而去。 ------------ 第15章 处罚 匡怡当下回到开源饭店,向陈钟初禀报救下门庭杰之事。陈钟初敲着桌子说:“荒唐!你怎么能把门庭杰两人交给中共方面呢?违反蒋总裁的密令。要不是在鬼子眼睛鼻子底下,我真的要除掉你。” 匡怡委屈地说:“门庭杰他们人带不到这里,鬼子全城搜捕,那个孟思一说他们能够保证门庭杰二人安全。眼下大敌当前还要打击中共,那鬼子兵还怎么打呀。” 陈钟初恼怒地喊道:“鲁涛,你们过来将这个顽劣女人绑起来!”匡怡本想反抗,但想到大家都在日本鬼子眼睛鼻子底下,动静大了,鬼子兵扑了进来,一个都跑不掉,便俯首就擒。 匡怡被绑在柱子上,陈钟初恶狠狠地说:“光明大道你偏不走,却要与中共人士搞在一起。现在等局本部指示,再行决定。”鲁涛随即将毛巾狠狠塞进她的嘴里。 半夜时分,局本部电令速将匡怡处决。陈钟初手拿电令跑到匡怡跟前,叹了口气,说道:“匡怡呀,戴老板指示我们尽快处决你,这是你违抗上级领导的后果,怨不得人啊。” 鲁涛正要举着匕首刺向匡怡,凌粉芷跑进来敦劝道:“陈老板,当下用人之际,你杀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再说鬼子大队长藤林冈夫还在查点你的夫人,也就是匡怡。明日不见匡怡,你说怎么办?” 陈钟初说:“她要认个错,我这才好手下留情。”凌粉芷跑到匡怡跟前低声劝说:“你赶快认错,把个命保下来,至于事情以后再说。” 鲁涛上前拿开匡怡嘴里的毛巾,匡怡喘着大气。陈钟初问道:“你擅自勾结中共人士,违抗我的命令,错不错?”匡怡低声说道:“我认错,行不行?以后一定听从你陈老板的指令,绝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你早点认错,哪会遭到捆绑?鲁涛,给她松绑。”匡怡这才身子活动起来,低头说:“这之后,我不再单身一人出去做事,老老实实地当好你陈老板的师娘的角色。” 陈钟初吩咐道:“明日,那个藤林冈夫要来我们这里作客,匡怡你负责接待,千万不能怠慢他。这个开源饭店的安全就全靠你了。” 匡怡不动声色地说:“知道了。”她嘴上这么说,暗自里准备逃出这个是非之处。她隐隐约约地预感到陈钟初在借刀杀人,在敌人的狼窝旁边动手脚功夫,胜算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等天亮,匡怡就把自己打扮成女郎中,从侧门出去,上了大街。但要走出城门,枪是不能带在身上的。她想,只有坐上鬼子的军用车才能带出武器。跑到灵光堂药店门口,发现一个鬼子中尉军官买药。她等那个鬼子中尉跑出来,从后边上去猛地一个劈掌,那家伙随即直挺挺地往下倒。匡怡将他拖到旁边的屋子里,很快地剥下了鬼子的外套。 好个匡怡,摇身一变,堂堂的鬼子中尉军官,上了军用车,开动起来,直朝松懈的东门开去。到了那里,值班鬼子兵挥着令旗。军用车便停到那值班鬼子跟前,索要证件,匡怡不慌不忙地掏出证件,让那值班鬼子查验。 栅栏移开,军用车便开了出去。 匡怡来到山地里,陡然发现后面有五六辆军车出现,摩托卡最快。匡怡顿时感到不妙,将速度提升到顶点,疾驰而奔。路上出现一个陷坑,由于匡怡的车子速度太快,竟然飞了过去。鬼子的追兵不能越过这个陷坑,车子全部失去了追击作用。 鬼子小队长嚷道:“徒步向前超直道,到老龙口拦击。”三十多个鬼子兵狼奔豕突。 匡怡开的军用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连打了几次火,就是开动不起来。查点油门,这才发觉油脱了。匡怡没办法,只好下来。她腰插一把枪,手执一把枪,钻进了树木丛中。 她在山顶朝下望,发现敌人在老龙口设了哨卡,要想从这里走,显然是无法通过的。她折回身子下山,打算越过山间路,到西面的山上去,提前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 要到山沟里,有个伪夜莺队员在烧着山鸡撕咬。匡怡上去就是一刀,随即将那家伙拖进树木丛中。背起长枪,上了西山,随即攀爬起来。 虽然吃了那伪夜鹰队员没来得及吃的山鸡,长时间钻山沟,始终找不到住户人家。天黑之时,只得回头爬上山巅的一个小庙里过宿。哪知道接连下了两三天山雨,不能出去采摘野果子或者打猎充饥。 匡怡将鬼子军装折叠起来,打了一个包袱。她用手指简单梳了头,身穿青布衣裳,拄着树棍子下山。但她脚上却穿的靴子,显得不伦不类。肚子太饿,就着野果树摘了一些果子吃。 转到另一个山头,什么都没有。下到山沟里,发现一个茅草屋,喜不自胜地跑到草屋跟前,喊了一阵老乡,就是不见人回应。她推开掩着的篱笆门,里面根本没人。她想找点吃的,坛子里什么也没有,锅子里只是一些水,已经生了很多的铁锈。 无奈之下,洗了锅子,烧了点开水权当充饥。疲劳过度,不一会很快尽量梦乡。恍恍然,自己成了尼姑庙里的一个敲着木鱼念经的尼姑,满眼的蜡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抿着嘴笑,说道:“匡怡呀,你可是一个虔诚的修行人,但你尘世间有着无尽无头的缘未了,不能踏进这山门专心念佛。善哉,善哉!” 她手摸发鬏,说道:“唉呀,我还是一个念佛的尼姑,竟然还代发修行。满头的青丝就是人世间的孽业,必须一一还报。唉,我匡怡还是一个没有破身的姑娘人家,要剪掉这长头发,剃个尼姑光头,还真舍不得。” 老尼姑走出来骂道:“那你还不快点丢下木鱼,去了你的红尘?”匡怡只得起身离开那庙,无数的树木在她眼前展现,山路变得清晰起来。 “呼——”大风忽然刮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匡怡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飘动起来,如同在天空中走步。她张眼朝底下望去,只见到处都是烧杀抢的日本鬼子,苦难的人们四处逃跑。女人们则背着孩子呼天抢地,挣扎着跑动,…… “轰隆”一声,火光冲天而起,无数的男男女女歪倒在那火坑里,…… ------------ 第16章 利用 匡怡努力挣扎着爬动起来,感觉被人按住身子不让起身。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她喊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被绑在这里?”外面有人在说道:“站长,那个女人醒了,如何处置她?”“让我望望她,看她有什么话说。” 匡怡看到一人推门进来,便问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绑我?”来人笑哈哈说:“你不认识我,我是军统苏岗镇站长居荣。绑你,我是奉局本部之命。你看看,这是局本部通缉令。”匡怡看了来人亮的一张纸,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她镇静地说:“天底下只有一个杀罪,没有个饿罪。眼下,我肚肠里饥饿得很,临死可要让我吃个饱。” 居荣点着头说:“匡怡你竟然这么不怕死,我居荣倒是佩服的。不过嘛,你如果肯替我完成一个任务,我可以担保你不死,对上面说你已经戴罪立功。” 匡怡说:“我肯呀,只是先给我肚子里填点东西,这才有精神气力去给你做事。”居荣听了,让人给匡怡端来鱼和肉。匡怡笑着说:“居站长,你这全是荤的对我,叫我怎么下饭?应该烧点素的,哪怕只是白菜汤也行呀。” 居荣随即叫人烧了白菜汤,还炒了一点韭菜。匡怡美美地吃了一顿。见居荣走到她跟前,便问道:“居站长,是什么任务?你说。”居荣说:“匡小姐,是这么个任务,到安阴城里把国军江营长救出来。这人被鬼子流弹打伤,目前在辅仁医院治疗,鬼子大队长藤林冈夫急等着他的口供。据说他昏死了五六次。局本部说他身上有重要情报,最关键的是密码本下落,绝对不能落到鬼子手里。局本部指令我站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他。你肯出力吗?” 匡怡说:“行啊,居站长,我只需要你派一个得力的干将配合我,最好是个女的,行动起来才容易配合默契。”居荣拍着手说:“好,就叫我手下的关粉桂跟你去。我告诉你,这个关粉桂是个中尉特工,武功是一流的,还擅长化妆易容术。” 军车开了一天,才把两人送到龙头山的东头。她们在密林深处悄悄下车,穿上了鬼子军装。匡怡是大尉,关粉桂是少尉,都腰挂战刀,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安阴城南门。把守城门的值班军曹,对着两人鞠躬喊道:“两位长官好,请进!” 辅仁医院禁区把守很严,居然有三道岗哨,有个岗哨站了八个兵,全副武装。无需查点,那定然是关押江营长的地方。两个人跑到一间空房里商议救护江营长方案。 “我们只有两个人,人手太少,还有江营长身负重伤,不能行走。就是得手,也走不出这医院呀。”关粉桂困惑道。匡怡说:“人手少有人手少的好处,那就是不容易暴露,问题就是接应人少,行动起来不免捉襟见肘。”她想了一会,毅然地说:“走,我们先出去到医院外边再说。” 她们来到偏僻处,看到一辆救护车急促驶来。匡怡拍着手说:“有了,现将这辆救护车拦截下来。”关粉桂不解地说:“要这辆救护车做什么?”“让那个江营长坐呀,不然的话,他怎么出去呀。”匡怡这么一说,关粉桂茅塞顿开,连连说道:“好主意,还能获取下手把子。” 两人飞快地下了高坡,穿过一段树木,迅速站到路道中央。匡怡挥起战刀,那辆救护车马上乖乖地停了下来。“车上几个人?我要看一下。”司机诧异地问道:“你们不是太君,是什么人?”匡怡神气活现地说:“我是一个中国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现在,征用这部车子,如若不听征用,格杀勿论!” 关粉桂吼着说:“你这车子里还有哪些人?快的让我们看看。”打开后门一看,原来是两个女护士在看护一个夜莺队负了重伤的副队长,名叫付东元。匡怡一个劈掌下去,那家伙就无声无息地死去。关粉桂随即上去将尸体拖到树木丛中,在尸体上面堆上了许多树枝。 “司机,你叫什么名字?还有这两个护士。”司机战战兢兢地说:“我叫麦珲,她们两个,一个叫胡春,一个叫沈秀玲。”“我说呀,麦珲,胡春小姐,沈秀玲小姐,你们三人要配合我们将国军的江营长营救出来,也算你们立下一个大功。”匡怡威严地说,“如若你们哪个玩花招的话就是汉奸,随即打死,绝不饶恕!” 三个人都点头哈腰说:“我们听从你长官的吩咐。”“好,车子开到辅仁医院门口旁边,麦珲你是开车的,不要熄火,到时候立即开动车子,不得有误。” 匡怡又要胡春把白帽子、白外褂脱下来让关粉桂穿,沈秀玲须得跟在她们俩后面进医院。三人先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山野景志叫道:“你们三个闯进来做什么?”匡怡手拿蓝本上前说:“我们要提审江营长,他在哪个房间?”“他在二〇一〇房间。”鬼子院长突然感到不妙,随即狡诈地说,“我打个电话,叫里面的人把江营长送到这里,省得你们跑。” 匡怡拍住他的手,鬼子挣扎,只见一个劈掌下去,马上软绵绵地瘫倒下来。鬼子军医一脚跨进来,失声叫道:“你们杀院长。”匡怡猛地一转身,一把操住他的喉咙,再将他的脖子一扭,也见了阎王。两具尸体全部塞进厨子里。匡怡这会儿穿上了那鬼子军医的白大褂,颈上挂上了听筒。关粉桂、沈秀玲两人推着救护床走。 三人有了院长的证件,跑到哨卡跟前就亮出,当然不会受到拦阻。打开二〇一〇房间,匡怡忙走上去跟江营长耳语。江营长马上装着不省人事,沈秀玲上去给他输液,只见那液瓶里不时地泛着泡泡。 出了房间,匡怡在前面开道,急匆匆地说:“让开,让开,赶快上救护室。”下到低层楼,救护车直朝大门口推了过来。 江营长到了救护车跟前,马上钻进车里。那救护床被关粉桂顺进了车里,车子当即开动起来。司机问走哪个城门,匡怡叫走东城门。 鬼子值班军曹敬礼,叫停下车子,匡怡亮出蓝本,说:“我们要去十字坡救护夜莺队副队长付东元,他身负重伤,藤林大队长命令立刻前去救护,不得迟误。”鬼子值班军曹马上喊道:“放行!” 救护车开出城门,随即拐了个弯,向龙头山方向开去。 到了丰庄口子,关粉桂喊道:“停下,停下。”救护车停了下来,匡怡问怎么一回事,关粉桂说:“我们两人到那边说话。” 走进了树林里,关粉桂歪着头说:“匡怡,你还能到苏岗镇居荣站长那里复命吗?”匡怡想了一会,马上知道怎么一回事,叹了一口气,说:“在军统里做事就是黑暗,不听命是死,听命也是死。居站长他是过桥把桥撤,上屋抽梯,投井下石。罢了,罢了。” 关粉桂甩着长发说:“看来你是个十分灵巧的人,我一说,你马上就晓得怎么一回事。我在站长办公室门口偷听,居荣对他的副手张步青说你这女人必须除掉,只是将江营长救出来这事需要你。等你一回来,立刻赏你几颗子弹。我听了,不寒而栗。眼下我看你救护江营长,足智多谋,是个难得的干才,怎么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的呢?” 匡怡抓着关粉桂的手,感激地说:“我这一回多亏你给我通风报信,真的感恩不及。现在我逃走,只是江营长他叫什么名字,我到现在还不晓得。还有,他为什么会落到鬼子手里,军统又为什么出手救他?” 关粉桂笑着说:“江营长名叫江多荃,他带领三个侦察兵到安阴城刺探情报。据说,摸到鬼子的一号作战方案。因为在突围时负伤,掩护他人突围出去。情报虽然被侦察兵带出来,但带给军统的密码本没来得及交给他人处理,也不知江营长把密码本放到哪里。就为这事,局本部将这任务交给了苏岗镇站长居荣,他听说你不光功夫了得,而且善于谋划。所以,他想借助你这个即将处死的人帮他这个忙。我告诉你,局本部眼时即使收回成命不杀你,居荣他还会杀你,因为救护江营长的功劳要全归他。居荣这种人我见过好多了,漆黑心肠无比歹毒。” 匡怡不愿再听下去,马上说:“关中尉,我们就此分手,日后如有我得志之时,一定与你相见,想办法都要报答你今日这个情分。” ------------ 第17章 陷阱 爬上了山顶,越过此山。匡怡停下脚步,透了口气,发觉西面的山有大量鬼子兵,只得旁插过去。再向西爬上一座山,这里满是搜山的汉奸部队,不敢停留。她小心翼翼地从山脚下移动,顺着陡坡滑到山谷,沿着溪流一阵快跑。 等她登上第四座山头,虽说获得了安全,但天完全黑了下来,只得夜宿山神庙。折了好多的树枝,用干草引火,点着了树枝。她掏出身上的两个烧饼吃了起来,而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好像被人带进了迷宫。 “看你有没有本事跑出去?跑出去的话,算你有本事。否则,你就困死在这里,要么乖乖觉觉地顺从,当一个循规蹈矩的妇人。”匡怡忽然听到一个阴森森的说话声,她哪肯就范,瞪着眼四处打量。她见一个口子虽小,可能是一个活路,便快步溜了起来。 噢哟,前面是陡峻的山崖,不好爬越过去。回头,只见一个闸板要往下掉,匡怡一低头,硬是从低矮的空间里穿越过去。“呼——”闸板掉了下来,险似被关了进去。再跑,前面有个口子,她顾不得辨认,径自走了上去。这会儿却越走越陡,最后来到山顶,不再有通道,只能原路返回。 匡怡顺着山坡跑了一阵,发现有个岔道,又走了过去。这个岔道是通到山脚下,山脚下有个山洞。钻了进去,里面有水,深一脚浅一脚在里面走。恍恍然忽见天大亮,睁开眼睛一望,原来真的是天亮了,太阳光亮射了进来。匡怡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如若太平年代里,我这时怎得不会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懒觉呢?”这真是:摆脱灾厄须立功,幸得通报绝路行。 匡怡摘了一些野果,沿着山路下了山。在山谷里走了一阵,便就着一个宽阔的路道走。弯弯曲曲,走了好一阵,不见人影。再转过弯来,前面是笔陡的悬崖,直上直下。她立住脚打量,看看有没有通道,根本没有。她只得原路返回。 匡怡有气无力地往回走,忽然她看到有一个山路,二话不说就走了上去,越走越高。最后来到山巅上。她又低下头往下跑。走了一会,又发现一个岔道,便走了上去。这会儿反的,越走越低,最后跑到山脚下,走不多远,山谷里有河流,实际就是溪流。她顺着溪流走了好长时间,才到了西边的山头。 她继续走,顺着山势走下路,到了狭小的山谷,走不多远,发现有个不引人主意的小山洞。她钻了进去想看个究竟,哪知道里面有水。匡怡就是偏不信这个邪,继续走下去,单看里面什么情况。等她发现了光亮,已经走出了那座山。 她伸了个懒腰,正好有一股风吹了过来,刘海在她额头上飘飘。风过去,便是一个明朗的格局。这时候,匡怡捋了上盖头发,摸了摸发髻。忽然大笑道:“这真是怪了,我昨日梦中就做到了,已经魂游了眼前这么个境遇。但是,就是我走过的这六座山头各自叫个什么山名,打死我也不晓得呀。” 匡怡感叹道:“命也,运也,有时候事实就摆在那里,你还就不得不服现状。所不同的是,小人看眼前,君子看长远。眼界不同,就是这么个缘故。说穿了,世人们就是眼界不同,其次是气度不同。话说回头,每个人都有他的短板,关键就是严重不严重,问题就这么的简单。” 登上了山顶,却没有去路。只能回头,走到半山腰,看到有岔路,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这条路是通到山脚下的,山谷中有一条溪流。匡怡顺着溪流跑,到了最狭窄处,又上了西山。 树木青翠,百草繁茂。道路狭窄,几乎看不见。匡怡忽然听到“呼——”的一声,感觉不妙,急忙矮下身子,飞镖一个接着一个。 匡怡直起身惊悸道:“好险啦,这准是猎人设下的开关。”她只顾打探四处,哪里料到脚下一虚,“骨碌”一声掉进了陷阱。狭小的空间她无法跳起,无奈地坐在这陷阱里,等待来人搭救。 天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头发散开来,她摩摸了一阵,首饰一个都摸不到。将头发顺到背后,便依着洞壁睡觉。忽然全身冰冷,她惊醒了,发现一个绳索在勒着自己的身子,一动勒得更紧。 噢,原来是一条大蛇掉了进来。匡怡敏捷地抓住蛇头,而后咬着大蛇的身子卖命地吸吮它的血液。大蛇终于松软了下来,匡怡将它将它顺在一边。 她睡不着觉,便朗诵着记得的文章,就是残缺也感到津津有味。《曹刿论战》、《岳阳楼记》、《陈涉世家》,岳飞的《满江红》等等。有时候,她卖弄喉咙唱起来。 天亮了,她肚子里实在搜不出货来,便重复着先前朗诵的文章。她忽然有人在说话,“啊,我这陷阱里怎掉了个女人呢?居然还说唱的。”原来是猎人来了。 那人对着陷阱喊道:“喂,你是哪里来的女人?”“我是回娘家的,没留神掉进这陷阱里的。”匡怡应答道。 绳索抛了下来,匡怡便抓着绳索爬了出来。猎人惊异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我还不曾抽动绳,你自己倒爬上来了。”匡怡笑着说:“我确实不是回娘家的女子,而是打鬼子的侦察兵。这里面有条大蛇,被我打死了。” 猎人一听,随即将绳索抽了出来,在绳头上扣上了划钩。丢进陷阱里,将大蛇打捞了上来。猎人喜不自胜地说:“这是条蟒蛇,有二十几斤重的呢。” 匡怡跟着猎人跑到小山坡上,这里有一个茅草屋。猎人说:“锅子里有熟地瓜,你先吃着。等我剥了蛇皮,随后烧蛇肉吃。”匡怡说了声谢谢,便操起锅里的一个地瓜吃了起来,叫个饥不择食。 不一会儿,走进一个少年。那少年说道:“爹,她是哪个亲戚人家?”匡怡笑着说:“我不是你家的亲戚,是路过你家的。你就喊我苕子姐姐吧。” 少年摘下了帽子,原来是个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叫覃芸香,今年十三岁,没妈妈。”猎人说:“我名叫覃国良,我家父女两个在这冬明山的山脚下打猎为生。……唉,你怎么跑进这深山里的?” “我侦察敌情时,遇到鬼子的追杀,跟战友跑分开来了。”匡怡晃了晃长头发说:“你看我这么狼狈,身上的衣裳也撕破了。” 猎人说:“我家芸香娘死的时候还留下几件衣裳,你不嫌弃的话就穿起来。”匡怡笑着说:“女人披头散发,全不成个样子。家里有梳子吗?”覃芸香拉着她说:“有个木梳子。” 匡怡将上盖头发用红头绳打了个结,而后往底下梳理,打了独辫子。换上了绛色衣裳,大户头,绣花鞋。嫩脸皮,分明是个妙龄女子。 ------------ 第18章 婚变 匡怡在猎人家里住了两宿,丢了一些钱。覃芸香抓住她的衣裳,也要出去闯荡江湖。“你太小了,一天要跑头二百里路,怎吃得消。”匡怡摆着手说,“等过了两年,我来带你。” 匡怡赶了一天的路,来到白牛山南山坡上的白牛镇。她在大街上徜徉着,跑进小巷里想看看有没有大户人家。一个院落里喊人帮忙逮猪子,她走进问道:“逮猪子做什么?”“杀猪呀。”屠夫回答道。 “你要喊多少人做什么?我一个人逮给你看看。”屠夫不信,说道:“你一个姑娘人家跑去能逮得住猪子?”匡怡走进院落里,看准猪子,走上去就是一个绊腿,猪子歪倒下来。匡怡上去一手抓住猪耳朵,一手抓住尾巴,搬到案板上,说道:“下刀呀!”屠夫拿起点红刀,上来扭住前猪爪子,猛地一下,猪血“哗啦”倾倒在盆子里。 一个俊俏的男子拍着手欢呼:“啊呀,了不起的巾帼英雄,我陈树德不能不拜倒在你的脚下。请问小姐的尊姓大名。”匡怡淡淡地说:“我叫匡苕子,普普通通的一个乡下小女子。” “唉,你别要谦卑,肯定是个女侠。”陈树德邀请道,“唉,请到我家里坐坐。”匡怡调侃道:“我小女子流落到白牛镇,眼下肚子里差点吃的,饿得很。” 陈树德忙说:“那快点到我家客厅里来,我叫家佣给你端几个碗。”匡怡便随他走进客厅,家佣马上用捧盘端来饭菜。摆放在眼前的是韭菜炒蛋,白烧鲫鱼汤,青菜烧肉丸。她端起饭碗吃了起来。陈树德见了,喊道:“梨花,你再盛一碗饭来。” 吃好了饭,匡怡便随陈树德进了书房。“坐,到我家里来不要客气。”陈树德笑着说。 匡怡对着书橱扫了几眼,说道:“你书架上有一本书,是麦克士写的宣言,我倒要看看。”陈树德惊讶地说:“你怎么一眼就望见我这本书呢?” “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匡怡随嘴念了这么几句。 陈树德啧啧称赞道:“想不到匡小姐有武还有文,少见的奇才呀。”“陈公子,你打算过什么样的人生?”“我大话不敢说,眼下之事莫过于招兵买马,与日寇周旋,力求铲除凶恶之敌,为民、为国而战,虽死犹荣,绝无遗憾。”陈树德慷慨陈述道。 “好,我匡苕子眼下投国无门,现在就当你的兵!”匡怡敞开心扉道。 两人步出里屋,到后花园里散步。谈话很投机,不觉已到傍晚。陈树德说:“匡小姐,你睡到我家西厢房里,那里素净。有个院落,更适合你每日打拳。”匡怡感激地说:“小女子感谢陈公子安排食宿。” 第二日早上,陈树德走进来,说道:“匡苕子,你今日来训练我家十一个家丁,使出你的手段来。说不定,这十一个人就是我的抗日部队的家底子。” “行呀,你把他们集合到打谷场上。”匡怡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的邀请。 “立正!……抬头挺胸,拿出精神来!”匡怡威严地发出口令。她做了示范动作,然后训练。 向后转,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跑步走,这些常规训练完毕后,便教拳法。陈树德也加入队伍中来,便是十二个人接受匡怡的训练。 第五天下雨,陈树德先是跟匡怡下棋,两人棋逢对手,互有胜负。 “你会跳舞吗?”陈树德问道。匡怡说会一点。两人便在屋里跳舞,其乐融融。 “匡苕子,现在我向你求爱。你同意吗?”陈树德抓住匡怡两只手说。匡怡歪着头说:“我想建功立业,眼时不忙论婚嫁人。” “匡苕子,你一个女子飘忽江湖,无依无靠。俗语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给你建功立业机会,要么你说我庸俗猥琐不堪啊。”陈树德劝说道,“你如若嫁给我的话,我一生一世都听你的话,给你幸福。” 匡怡低着头想,一个大龄女子面对滚滚红尘,难以拒绝摆脱。眼下这个男人矢志求婚于自己,倒也算得上自己理想的归宿。抬起头望着陈树德,轻轻地说:“你吻我吧,做你的老婆。”两人随即相互拥抱亲吻。 时间定在后日结婚,陈家殷实,忙起来很快。结婚这天,匡怡乖觉地睡在铺上。吉时一到,两个女人打开她的卧室。匡怡穿起了大红花衣裳,绿裤子,绣花鞋。 她坐在椅子上,听凭两个女人侍弄她的头发。她的头上满是梳头油,一阵梳抹。先前的独辫子自然要盘成鬏儿,左侧大扎着鲜红的头绳。按上银色梳子、玉簪、发叉等首饰。丽人的头发照见人的脸,再抹上胭脂,楚楚动人。罩上红盖头,喜娘将她搀上了花轿。 三把唢呐同时吹奏了起来,陈家院落里充满了喜气。花轿抬出门,便在镇上大街小巷里游行。 爆竹一个接着一个响了起来,花轿进了陈家客厅,没有人嬉闹阻拦。司仪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匡怡都磕了头。“新娘送入洞房!”喜娘便将匡怡搀进了喜庆的房间。 她端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红盖头终于被人揭开来了。匡怡张眼一看,不禁傻了,“陈树德他人呢?”胡子拉碴的老头陈若水笑哈哈地说:“苕子,我的心肝宝贝,从此你就是我陈家的掌家婆娘了。” 匡怡冷若冰霜道:“我哪是嫁给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滚开!”陈若水仍旧笑道:“进了我的房间,你就是我的人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嫁给我做二姨太,家产统归你掌管。” 匡怡假装欢颜道:“那好,我一准给你把家管好。”陈若水以为匡苕子就范,才把脸凑了过来,匡怡抬起双手敏捷地抱住他的头一扭,老家伙当场魂归阴府。 ------------ 第19章 闯山 匡怡悄悄打开房门,紧接着推开后门走了出来。她一身新娘子新艳衣裳,惊着了一个家丁,惊呼道:“新娘子,新婚之夜,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呢?”匡怡跑上去就一把叉住他的喉咙,压低声音说:“滕二,你赶快带我走出这陈家大院,否则,我勒死你是小事,还叫你家九口全部归西见阎王。” 滕二家丁胆战心惊地说:“匡教官姑奶奶,小兵滕二一切听从你的吩咐,绝然不敢违背。”“那你在前面领路,如有半点滑稽,当即要了你的小命。滕二,你信不信?”家丁头像鸡子啄米连连说道:“信信信,徒弟绝对不会加害师傅的。” 接连拐了五个弯,从一个不起眼的茅草屋穿了出去。爬上了山坡,便往山顶上爬。顺从山势下来,到了半山腰,匡怡这才说道:“滕二,你回去,可以如实向陈家人禀报。”滕二心有余悸地说:“小人不敢。” 家丁回头,却朝着另外一个山头跑去。匡怡则一路小跑下山,越过山谷,跑了一阵,看见登山路,跑上山坡。陡转弯处又一个茅屋,茅屋前还有一个亭子。匡怡无心坐到那亭子里,她要借宿。 敲开了茅草屋,主人见她一副新娘打扮模样,惊呼道:“你肯定是个逃婚的新娘子。”匡怡点着头说:“大哥,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请让我进屋里说话。” 进了里屋,匡怡叙说了自己的遭遇。主人说道:“我王志兴是打猎的,听说过的事情够多的,像你这么有能耐的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家嫂子叫什么名字?”女主人马上说道:“我叫秋桂,妈妈家姓戎。你叫什么名字。”匡怡说自己叫匡苕子。 戎秋桂认真地说:“匡苕子呀,你这身新娘子打扮,千万不能在外边跑呀,喜神上了身最会惹鬼的呢,动都不能动。”王志兴笑着说:“世人都说女的火炕低,容易惹鬼。其实世上哪有个鬼,要说鬼,实际是人。坏人看了你这么个漂亮出彩的女人,绝对要扑住你,灾祸大得很呢。” 匡怡说:“今日天早已黑了,我在你家锅门口过宿。明日一早就向西边的山头跑。”王志兴惊愕道:“西边是麒麟山,那里有个山大王。你怎么能往哪里跑呢?” “麒麟山山大王打的什么旗号?”王志兴告诉她说:“这个山大王才出手一个多月,人称豹爷。他手下有八个干将,称之为八虎。” 匡怡轻蔑地说:“王大哥呀,我看麒麟山土匪也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没什么大了不起的。”戎秋桂摇了摇头,说道:“姑娘啊,土匪凶得很的,眼睛一红,什么人都不认,杀向前去。匡苕子呀,你单身一人,没有去处,我给你谈个人家,这个男的名叫李纯,家境比我家好多了,他家有三亩多山地田。” “李纯他家离这里有多远?”王大哥说:“十五六里。你到他家一看,肯定满意。”匡怡摇摇手说:“太远了,如若靠近你家,哪怕两三里路,我倒是愿意让你大嫂领我上门看看的。” 翌日天亮,匡怡脱下了新娘子红装,除下颈项里的玉项链,取下银梳子、发叉,全都丢了下来。跟戎秋桂要了一套青布衣裳。她登程时,戎秋桂送她离去。 “匡苕子,我老实告诉你,西边的麒麟山你最好要绕过去,千万不能路过那里。”戎秋桂敦劝道。匡怡昂着头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再说我如今没有去处,只有硬着头皮到那里闯山去。” “麒麟山的山大王厉害呢,且不说他薛天豹本人号称麒麟山寨主南天霸,手下有八虎,这八个人个个有厉害的手段,没点拳脚功夫,是不会以虎作称号的。匡苕子你千万不能到那里闯山,那无异是自投罗网。”戎秋桂抓住匡怡的手再次劝诫道。 “哪八虎啊?你说给我听听。”“嗯,我告诉你呀,哪八虎?南山虎吴恺之,插翅虎甄焕高,玉面虎严秋英,镇山虎单灌,矮脚虎孙进财,出山虎张绍义,跳涧虎白欣,锦毛虎司马贵。” 匡怡说:“你这会儿告诉我,我心里有数就是了。戎大姐,就此告别,我走了。” 匡怡虽然身穿普通妇人衣裳,但头上梳的鬏儿油光可鉴,人们一看,还是感觉到她是一个结婚不久的新娘子。也许她出走得匆忙,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明丽的女人只管埋头走山路,好大的麒麟山竟然被她穿越过了好远,其实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匡怡取出身上的山芋,吃了起来。肚子里不空缺,人就有精神。匡怡跑起路十分轻快,跑到一个山岗,忽地传来一声:“站住!哪里来的娘子?” 匡怡不予理睬,继续往前跑。两杆枪拦了过来,“你个娘子,不要乱跑。”匡怡轻轻地摆了手,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随便拦阻我,弄得不好,我要叫你们两个吃罪不起。眼下我要见的就是你们麒麟山寨主南天霸薛天豹,要他给我姑奶奶洗洗脚。你们俩不信么?” 一个点头道:“好好,你个娘子的口气实在大,但你走过我们这一岗,上面还有好几道岗的,一个比一个难过。”两人一让,匡怡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上去。 山路拐过弯来,忽见两杆长枪挡住了去路。匡怡大声说道:“你们拦住我做什么?我到了这里来是要见南天霸薛天豹的。”“娘子你来了,要么是来做我们豹爷的压寨夫人的。”匡怡冷笑道:“就怕他够有这个福分。” 下来一个小头领问怎么一回事,站岗的马上说来了个女人要见豹爷。“是你吗?一个漂亮的娘儿。”“什么?你给我把嘴里放干净点,不然的话,我撂你十八个跟头不一样。”匡怡这么一说,吓得小头领连连赔罪,“夫人,小人说得不好,万望你别要计较我。” “那你在前面好好带路,领我到山寨里。”“是是,小人带路。”小头领哈着腰做了个手势,说:“夫人,请跟住我上去。” 但到第三站,下来南山虎吴恺之,他问明了情况,说道:“按照我们这里的山规,夫人呀,你初来乍到,必须蒙上你的双眼,还要交出你身上的家伙。”匡怡一听,便取出两支短枪和一把匕首,坦然地让人用黑布蒙上眼睛扎了起来。两个男子上来挽住她的双臂跑了起来。 ------------ 第20章 折服 山路拐了两个弯,登上台阶拾级而上。进了寨门,跑了一阵,又拾级而上。连续穿过好几个房子,才来到聚义厅里。摘下了黑布,匡怡看到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左边站着一个汉子,摇着纸扇,右边站着一个,腰插短枪,也是胡子拉碴的。再看下边两旁站着十几个人,个个身带短枪、佩刀等武器,给人一种威压气氛。 太师椅右边汉子大声说道:“你个娘子,跑到我家豹爷寨子里,请报上你的名字!”匡怡大声回道:“姑奶奶名叫匡怡,你们都听好了,我来到你们这里可是要坐头把交椅的!” 她这么一说,整个聚义厅里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薛天豹摆着手说:“匡怡呀,你太不自量力的吧。但我喜欢你这么个痛快的女人,有话直来直说。这样子吧,我让你坐第二把交椅,做我的带兵夫人。怎么样?” “老大你说话干脆,不拖泥带水,姑奶奶佩服。不过嘛,你坐的这把太师椅,应该让最有本事的人来坐。眼下你这聚义厅里最有本事的要数我匡怡姑奶奶,不相信的话,我们来比比拳脚功夫。如若我输给你们在此当中的哪一个人,姑奶奶情愿做你的压寨夫人,什么交椅都不坐。如若没有一个人能赢得过姑奶奶的拳脚功夫,那你这把太师椅子非我来坐不可,哪个不服就立刻打死!”匡怡沉着脸宣战道。 薛天豹坐直了身子,把手一挥,说道:“匡怡,今儿我薛天豹倒要看你这个女人有多厉害。这样子吧,你到大门外面,我喊一声,你能打进来,算你过了一关。随后,我的八虎你要个个过一下。”“不行,一个一个打,要打八回,嫌慢,这样,他们两个两个一起上好了。”匡怡简单地行了礼,便昂首走出聚义厅。 过了好一会儿,薛天豹才叫了声:“开始!”匡怡侧身推开大门,里面有两个人挥拳直砸了过来。匡怡飞起一脚踢倒一个人,便与另一个人交手。她忽然间抓住那人的后衣领,再一手抓起来,毫不费事的将那人扔出好远。 又有两人挥拳砸来,匡怡身子一个旋转,两人纷纷倒下。这会儿,四个人围住她。她两眼瞟住他们,有一个人率先动手。匡怡一手迎战,忽然间又是一个扫堂腿,当下倒下一个人。一拳朝她头部砸过来,她敏捷地低头,顺势抓住那人的膀子往一队手握长枪的那边一送。头一个人被撞倒,压在紧挨的人,“扑通扑通”,八个士兵倒成一排。 匡怡见状,又抓住一个身子打飘的汉子,猛地往另一排士兵推了去,这一排的八个士兵也倒下去了。匡怡蹬蹬地跑了上前。 出山虎张绍义、跳涧虎白欣亮出拳脚,左右夹攻,匡怡避开两人的攻势,大展拳脚迎战两人,打得眼花缭乱。“扑通”一声,张绍义身子飞动,沉重地仰面倒地。“这叫鲤鱼打挺。”匡怡喊了一声,只见她张手抓住白欣往底下一摔,白欣便趴倒在地上。“这叫猪嘴耕田。”匡怡又清脆地说了声。 “看招!”玉面虎严秋英尖叫了一声,矮脚虎孙进财早已用头撞了过来。好一个分身术!匡怡急忙侧过身子,避开孙进财的凌厉攻势,急迫地跟严秋英对打了五六拳。孙进财收住身子,折转身挥拳而来。严秋英被打退了,匡怡又与孙进财对打了五六拳。两人一齐夹攻匡怡,匡怡左右开弓,打得性起,猛地两手各抓住他们的后衣领,往前一推。两人被打得身疲力竭,膝盖一打弯,双双跪了下去。匡怡风趣地说:“这叫什么?叫拜堂成亲。” 匡怡才松开手来,忽地跳上两个人:插翅虎甄焕高、南山虎吴恺之。“狂妄的小女子,不要侮辱人!”甄焕高上来就是一个踢腿,匡怡避了开去,与吴恺之交拳格斗。甄焕高偷袭,匡怡霍地跳了起来,高过他们的人顶。“噼噼啪啪”打了一阵,匡怡张开两手抓住两人的后衣领,将两人的头对撞一下。手一松,两人歪歪扭扭地瘫倒了下来。“这叫醉汉作伴。”匡怡轻松地说了声。 镇山虎单灌、锦毛虎司马贵两人一起跳出来交战,匡怡闪到单灌的身后,“通通”就是两拳,随后给了司马贵一个扫堂腿。司马贵打了个趔趄,站稳身子便挥拳打来。匡怡身子悄悄地一让,他的拳头却打在单灌身上。匡怡两手抓住两人的后衣领,将他们转了三四圈,而后张开两臂夹住两人的头,往右边的两把空椅子上一放,两人便歪倒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匡怡说道:“他们这两人叫住座上宾客。薛天豹,你还有人吗?” 薛天豹一听,慌忙离开太师椅子,磕着头说:“我让位,我让位,匡怡姑奶奶你请坐到上面,我薛天豹甘愿居你旗下。”匡怡凝视了一下,说道:“好了吗?唉,我这就坐了上去,下面够有哪个不服?”甄焕高第一个表态:“我服,绝对的服你。”其他人跟着说服。 匡怡高坐在太师椅上,扬声说道:“你们既然说服我,跪拜一下才显示出你们的诚意。”薛天豹应声道:“我们都跪下来拜拜新上来的匡寨主。”薛天豹、军师覃作衡、吴恺之等大小头目全部跪下来叩头。 ------------ 第21章 改造 跪拜仪式完毕,匡怡高声问道:“覃作衡,你是个军师,麒麟山寨大小喽啰一共有多少人?”“回匡寨主的话,将近二百六十人。” 匡怡朗声说道:“既然山寨有八虎,那就成立八个营,你们八虎都当营长,军衔暂定上尉。我们的旗号是顺平县抗日独立支队,我是司令,薛天豹你来当副司令。覃作衡你这个军师就做参谋长,你手下配三个参谋,联络参谋,侦察参谋,作战参谋。这三个人手由你挑选。” 薛天豹抬起头说道:“匡寨主。你说。我薛天豹洗耳恭听,绝对不会得与你为难。其他人如有不听,我立即灭了他!”匡怡说:“你南天霸主动配合,全力支持,那我就往下说。这山寨里总共有多少女人?”“不上四十个人。”覃作衡脱口而出。“我告诉你们,在眼下不存在什么男人、女人,存在的是战士,是战士!女人不是战士,就得先死!”匡怡说到这里,喊道,“严秋英!”“到!”“现在成立女兵营,你就是女兵营的营长。但是,真正到你手上的人没这么多,因为我要抽出一些人另有他用。说到这里,我要强调一下,这麒麟山寨的所有女人一律跟男人平等。她们的人身是自由的,任何人不得强迫她们卖身。至于她们有人要找自己的男人,跟心仪的男人怎么相处,完全由她们自己决定。” 严秋英喊了声“是”,便站到一旁。匡怡说:“严秋英严营长,你的女兵营成立三个连,实际每个连只有十个人左右,将来每个连要补充到八十至一百人。连下面要有三个排,排下面要有三个班,每个班要有六到十个人,最好是十个人。达到这个目标,严秋英你就是少校,如有战功,就是中校。扩充到团的数目,可以是上校。严秋英,你听到了没有?”严秋英随即大声叫道:“听到了!” “张绍义!”“到!”匡怡看了一眼,说道:“给你二十人,成立警卫营,你出任这个营的营长。……张绍义张营长,你的责任最大,你这个营里其中有八个人担任每个营的助理,参与管理所在营的军事事务,随时报告与我。当然啦,至于起用哪个由你调配。就是全营二十个人你优先选拔。覃作衡参谋长帮助你选拔人马,你好好组建警卫营,不得有误。”张绍义大声喊道:“我张绍义得令!” “司马贵!”“到!”匡怡说道:“有武功的人并且还要有一定的智谋,你来选拔。选中三十人组成一个侦察营,然后你配备三个连。在此就可以看到你有多大的能耐。司马贵,你清楚的吗?”“司马贵听令!” “孙进财!”“到!”“覃参谋长拨出二十人成立一个军需营,你出任营长。”匡怡说了,孙进财马上点头哈腰说:“遵命!” 吴恺之为突击营第一营营长,甄焕高为第二营营长,单灌为第三营营长,白欣为第四营营长,四个人都气壮山河地说“得令”。 三天过后,各就各位。女兵营实力最弱,参差不差,根本形不成战斗力。实力最强的当数警卫营,虽然只有二十人,体貌健全,孔武有力,且智力不在人下。覃作衡参谋长禀报:“八个营的助理都很机灵,智谋双全。他们是这八个人:邱伯斋、廖道仁、万振、季玉堂、王心海、康元,还有两个女的,一个是冯静初,一个是范景惠。”“嗯,三个参谋呢?”覃作衡拿出本子翻开来说:“联络参谋是贾祖晃,侦察参谋是卢幸之,作战参谋是个女的,名叫熙童贞。” 匡怡点头说:“行了,覃参谋长,这之后你就专心负责你的参谋部。谈到打仗,我靠的就是你。下去吧。”严秋英走了上来,匡怡马上说道:“严秋英严营长,你把你的人马全部拉到操场上,我要给你的人马上课,你这就去。”严秋英马上敬了军礼,有力地喊道:“是,严秋英奉命执行。” 操场上,站着的三十多个女人,各种各样,打扮不一。严秋英集合好队伍,排成了三路。喊了声“稍息”,匡怡便走到近前训话。 “姐妹们,眼时训练你们成为战斗兵,是要跟日本鬼子打仗拼命的。所以说,无论是这里的操场,还是日后的战场,就没有什么男人、女人,都是战士!……我匡苕子已经在山寨聚义厅里宣布了,你们是人身自由的,可以跟过去非分的男人分手,也可以重谈另外的男人,但不得水性杨花。我不问你们各人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是平等的,不受人欺负。说实话,我也是个女人,最晓得女人有自己的苦处。但我们要振作起来,同样也能投入抗日战场,建功立业。”匡怡一口气讲了许多,女人们都竖着耳朵谛听。 严秋英每日上午都到匡怡卧室里汇报女兵营训练情况,顺便给匡怡梳头。女人梳妈妈鬏要想梳得出彩,需要她人帮忙。严秋英乐此不疲,精心地给她梳理,抹上浓浓的梳头油,鲜艳的红头绳一扎。匡怡穿上府绸的红衣裳,分明是个少妇。 一日,她端坐在聚义厅太师椅上,下面左右两排桌子坐着十六个人。他们都注目匡怡,像是欣赏美女进行写生的画家。覃作衡站起身说:“匡司令,依我看,我们的旗号暂时最好去掉‘抗日’二字,以免锋芒太露,等我们真正有了实力,再补上这两字不迟。大家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单灌站起身说:“我看覃参谋长说的很有道理,要不然,顺平的鬼子进攻我们,我们根本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的旗号最好就是顺平县独立支队。” 匡怡见大家都赞同,只得同意。她说道:“谈到山寨事务,人人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重大事务,拿到这聚义厅里讨论,实在不行,可以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我匡怡可不独裁。……说实话,我匡怡是个不曾结过婚的女人,到今年的大年初一,我跟薛天豹结为夫妻两个。只不过,这把太师椅还是我来坐。等我生养孩子的时候,这个寨主的位置就是我的夫君来坐,我做他的贤内助嘛。……唉,诸位,我匡怡说话是算数的。”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一个都不吭声。 匡怡见众人还有点狐疑,晚上一个人跑到薛天豹的卧室里稳住他。薛天豹躬身道:“匡司令匡小姐,请坐。”匡怡坐了下来,摸着发髻说:“薛副司令,你别看我梳了妈妈鬏,其实我真的是个处女,很想有个自己的男人知热问暖,时刻关爱自己。”薛天豹见她武功超人,而且又有韬略,这会儿谦恭地说:“匡小姐,我是个粗人,你肯嫁给我,我真的是受宠若惊。”匡怡做了一个怪相,嗲声嗲气的说:“那你还不快点来吻吻人家。”薛天豹喜不自胜,边跑上去凑到匡怡嘴上吻了吻。匡怡抹了抹嘴,说:“到了大年初一,我们俩结婚,你等得了么?”薛天豹连连说等得。 匡怡这么一来,牢牢的拴住了薛天豹的心,其他人当然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念。她站起身拍了拍薛天豹的肩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匡怡到时嫁给你薛天豹,从此就是你的正儿八经的压寨夫人,给你生儿育女,夫唱妇随。只不过带领的人马眼时还得归我管。”“这当然了,现在我薛天豹甘愿位居自己的女人之下,绝然不会反悔的。”薛天豹点头道。 这真是:稳住强汉巧建军,许诺赢得平衡局。 ------------ 第22章 缴械 司马贵匆匆跑进聚义厅,立正喊道:“报告!”匡怡正在绘制地图,将关口和各个山庄和集镇标注在上面。她抬起头问道:“司马营长,有什么情况?”“从龙镇上的支富才投靠鬼子,出任镇上的维持会会长兼保安团中校团长。这家伙才上任五六天,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积极为驻守顺平县城的鬼子筹集军粮。依我看,我们趁支富才得意忘形之际,突如其来地夺取他手上的粮食,还有鬼子提供他的武器,听说他还有一挺花机枪。” 匡怡忽地站起来,说:“嗯啦,我们麒麟山要想发展壮大,那就从支富才这家伙下手。你把薛副司令、覃参谋长,还有严秋英、甄焕高两人喊得来一起研究作战方案。”“是!”司马贵蹬蹬地跑了出去。 从龙镇支府客厅里正大摆宴席,三张桌子坐满了宾客。正桌首席是个身穿便装的日本特务武山菊夫,陪坐的是支富才,其他六个人都是镇上的富豪。其余两桌则是镇上的汉奸大小头目。“武山机关长,我支富才敬你一杯。”“你不站,我敬酒的人站,咱们干杯。”鬼子笑哈哈地将酒杯举起来跟支富才的酒杯碰了一下,随后两人一饮而尽。 “机关长豪爽,我们中国人就喜欢你这样。”一个马屁精喝彩道。“呵,哟西,只要你们主动配合好,我武山也就能为大东亚共荣圈建成作出非凡的贡献。……至于你们,唉,诸位豪杰,到时候我保你们在此的个个有军衔,最小的起码也要弄个少尉,高的军衔就要看你立的功劳有多大,少校、中校,甚至是上校,并不是不可能的。”武山菊夫笑哈哈地许愿道。 伪保安团副团长汤本立站起身,醉乎乎地大声说道:“下面我提议,我们所有人为武山太君的讲话干杯!”三桌人全部站起来同声附和,活像粪坑里的癞蛤蟆叫声一片。 “砰!”大门忽的被人打开。打头的一个是女人,她就是匡怡,只听她大声喝道:“一个都不许动,全部举起双手来!”“当啷”一声,那个日本特务的额头上中了一枪,瘫倒了下来。“我说的哪个动,哪个就立刻打死。”她向身后的人挥手道:“大家都进来,将这些汉奸押下去,统统看管起来!” 凡身上有枪的一律收缴,然后押到空屋里。支府的家眷全被赶到后院里,有个健壮的女人不肯跑,匡怡上去抓住她的膀子一推,便跌倒在地爬不起来。上来两个男丁慌忙将她搀扶起来离去。最后剩下支富才一个人。匡怡上去伸手托住他的下哈巴,说道:“支富才,你为顺平县城的鬼子卖命,拼命地收缴军粮。说,现在你把军粮放到哪里?”“在后屋的西厢房里,但有五十石小麦已经被皇军弄上黑山岗。你别开枪,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呀。”支富才浑身筛糠。 “你放心好了,我这次可以不杀你,但是,你手上的长枪、短枪,听说还有一挺花机枪,要全部交给我们,并且保证今后不再做汉奸。否则的话,我们一定叫你头顶上开花!”匡怡拍着桌子吼道,“听到了没有?” 支富才头像鸡子啄米似的点头说,“唉唉,听到了,听到了。”“好!”匡怡推了一把,“你在前面带路,叫你的人把枪都交出来。” 伪保安团二十多个人站在一边,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支富才乖巧地说:“你们都把手上的枪交给这位娘子手下的人。”匡怡给他一个刮子说:“喊我姑奶奶!”支富才随即改口说:“是是,姑奶奶,我听你的。你、你叫什么名字?”匡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支富才点头哈腰地说:“匡姑奶奶,小人完全听你的吩咐。” 司马贵的人马涌上来将伪保安团的武器全部搜了走,至于士兵们都集中到另一进屋子里。孙进财、白欣两营的人马上来运粮,推的推,拉的拉。支富才、汤本立等主要汉奸头目被捆绑起来,嘴里塞上布片、毛巾之类。 临走时,匡怡对绑缚的汉奸头目训话:“这一次,我们只杀掉了两个站岗的人,和一个日本特务。你们这些汉奸一个都没杀,但是,今后要堂堂正正做一个中国人,不许再当汉奸。如果你们当中哪个还当汉奸的话,逮住了真的是头顶开花,决不轻饶!” 麒麟山寨里杀了三头猪,犒赏全体人马,但匡怡只允许少数人喝酒,并且封顶,最多的人不得超过半斤。她讲得十分清楚,大敌当前,耽误事情是小,丧失到性命可是人为造成的灭顶之灾。想喝酒的必须隔上一天轮流喝。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喜不自胜。 “哼哼,这次拿下从龙镇支富才,一点儿都不曾费事,可以说是兵不血刃。”“你们晓得么?主要的是匡司令筹划周密,智取从龙镇,打死了日本鬼子特务武山菊夫。”“是的,鬼子才想摸枪,‘砰’的一声,额头上放眼,准得凶的,在场的汉奸魂都吓掉了。”“匡司令枪法太准了,一丁点都不偏。”…… 三天后,匡怡带着严秋英手下的一个连十多人,跟随侦察营下山活动。他们走出很远的地方,司马贵对匡怡说:“匡司令,我们已经跑到安阴县的地界,这里是牛头山的西山。今日如果回去,恐怕要到半夜。”“晚上不能回去,那我们就宿到牛头山的上面。”匡怡决断道。 “报告!我们发现了前方五里的地方有鬼子,还有好多的二狗子。他们行军的速度不快,有好多的老百姓给他们运粮。”李连长奔跑上来禀报。 匡怡指挥道:“司马营长,你带上你的二连、三连埋伏到那东面的山坡的草木丛中,任何人不得出声。所有的人都以你第一声枪响为准。”司马贵马上喊道:“是!我这就布置去。”司马贵带着人小跑步往对面山坡去了。 “李连长,你在西山向前五百公尺埋伏下来,不得惊动敌人,一定要等到司马营长的人枪响,你们这才截住鬼子队伍的尾子打,力求不让一个鬼子逃掉。”李连长马上喊了声是,便带着十多个人往前奔跑。 “严秋英,你的兵跟我到前面找一个险要的地方埋伏下来,到时候跟司马贵的人遥相呼应,猛烈夹攻敌人。”匡怡说到这里,挥了挥手,“走!” ------------ 第23章 伏击 一块巨石树立在那里,旁边全是浓密的树木,再往前看,有个大凹塘,很适合阻击敌人。匡怡对严秋英说:“你在巨石这里,我到那前面的凹塘处。”“不,我去那里,匡司令你在这里打。”匡怡推开严秋英的手说:“不要争了,就照我的布置去做。” 匡怡拔出短枪,带着五个女兵跑了上去。 鬼子的队伍开过来了,八辆推车上面装的全是粮食,推车和拉车的都是老百姓。二狗子队伍在前头,鬼子兵除了几个押着老百姓,其他的都走在后面。女连长王如喜想开枪打鬼子,被匡怡一把按住,低声道,“全部放过去,司马营长他们打响了战斗,我们这里再开枪不迟。” “叭”的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兵立即歪倒下来。接着就是“兵兵乓乓”,就像是炒豆似的响个不断。鬼子头目手舞战刀嚎叫着冲锋,鬼子兵便发疯似的向前冲,边冲边对那东面山坡扫射。 “叭”的一声,鬼子头目立刻头顶开花,栽倒了下去。匡怡挥着短枪喊道:“给我狠狠的打!”严秋英、王如喜等女兵们纷纷朝着朝鬼子兵开枪。 匡怡发现有二狗子也跟在鬼子后面打枪,便机智地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想逃命的弟兄往旁边跑,不打枪。——有种的就朝鬼子打枪!”伪军有人开始往旁边退让,纵然打枪也是朝着空中打。 鬼子的火力很大,拼命地射击,东边山坡上有好多的人中枪,牺牲的也不少。因西面山坡突然开火,鬼子受到前后夹攻,一下子乱了套,尤其是头目被打死。但鬼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往前猛烈冲击。女兵这边火力压不住敌人,急得匡怡直喊:“快点扔葡萄弹!” “轰”的一声,炸翻了两个鬼子,吓得鬼子不敢向西面山坡进攻,而是狼奔豕突,原路撤退。 前面响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随后停滞了下来。趴在大车底下的老百姓个个战战兢兢。匡怡手一挥,人马全都下来。她大声说道:“乡亲们,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就帮我们推车子,不愿意的就直接回自己的家去。”随即有十多个人四处跑散,留下的只有三个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家。 打扫战场,一共打死十一个鬼子兵和十九个伪军,缴获二十五支长枪和一把短枪,八车粮食。匡怡对司马贵说:“你的一连跟严营长的女兵一起保护,其他的人运送粮食和枪支。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的牛头山地界,转移到白牛山宿营。” 来到白牛山钻到山沟里,天全黑了。他们赶紧到浓密的树木遮蔽下的山坡上驻扎下来。 第二天下午,人马才回到了麒麟山寨里,查点人马,这次战斗共牺牲了十六人,其中五个女兵。撤离战场的时候,由于天色已晚,加之行动匆忙,只顾查点打死的敌人人数。不管怎么说,这次战斗的成果还是不小的,打死了那么的敌人,其中有一个是鬼子的少尉小队长。 “听说顺平县城里有个花园,里面的景物十分漂亮。严秋英你说曾经游玩过的,你说说那里的景色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匡怡抹着上盖头发说。 严秋英笑着说:“那个花园,有各种各样的花木,亭子走廊,雕工相当别致。尤其是水塘旁边的白塔,还有九曲桥,水上面的睡莲,水里游动的火红的鱼儿。不过嘛,能在里面游玩的全是达官贵人,富家夫人、小姐。” “你能带我去游玩吗?”显而易见,匡怡被严秋英说动了心。严秋英托着腮帮想了想,说:“你想去游玩,可得化妆成富家人的女人。我认得享有那花园的财主费嘉树,他是我丈夫的姨丈。到时候他问你是什么人,你就说你是安阴城伍光法的三姨太太,保准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好吧,明日早上就去,叫安仁全开车把我们送到安阴县城南门。” 安仁全开的上坪镇伪保安团借用的遮阳便卡,很快来到顺平县城南门。四个女子下车:匡怡妈妈鬏梳得溜亮,颈项里挂着白玉项链,两耳的大金坠,衬托着白皙的脸蛋,淡雅的旗袍显得雍容端庄;严秋英也是梳的妈妈鬏,穿的是条纹的旗袍,明显是上了一定年龄的贵妇人;两个丫鬟打扮,一个打独辫,一个梳二叉辫子,都是穿的红色上衣,其中一人背着挎包。 走到城门口,鬼子上来要证件。匡怡掏出蓝色派司,鬼子翻看了一下,鞠了一躬,手一挥,意思是让她通过。严秋英也亮了蓝色派司,丫鬟则免查。 她们一行四人跑到一家茶馆,只听到里面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啊,当今的麒麟山的寨主换掉了,据说是个女人。她拳脚功夫可厉害呢,说开枪打你这边的眉毛,绝对不会得打到那边去。”“提起那个女人,没得了,她敢打鬼子,把鬼子手上的粮食抢走。鬼子还就没办法她。”“听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匡怡。” 匡怡一招手,她们便悄悄地坐了进去。“太太,你们要的什么?”跑堂的男人跑过来哈着腰说。严秋英说道:“来一壶碧螺春雨前茶,两碟花生米,一碟生姜丝,一碟蚕豆,一碟大红枣。”“好了,这就来了。”跑堂说着便跑动起来。 匡怡掉过头对一个妇人笑着说:“你们谈的什么家常啊?看来你们是到哪个人家做亲戚的。”那妇人说:“我们是到这里的费府做亲戚的,早上请我们到这里的富丽茶馆喝茶的。唉,你蛮漂亮的,今年多大呢?” “你看我多大?”匡怡扭着头笑着问道。那妇人不住地打量着匡怡,说:“要我说呀,你今年十七八岁,脸皮嫩得很。是哪家的夫人?”严秋英笑着说:“她是伍光法的三姨太太,名叫吕如意。” “哦,你叫吕如意。我名叫党秧女,男人叫满成刚。你到御史街我家玩,到时候,我就说你是刚刚结拜的姐妹。好不好?”匡怡见对方对自己伸出橄榄枝,马上回应道:“只要有机会,小妹子我一定到满府玩玩。” 旁边的一个女人把椅子搬过来,说:“吕如意,我是冯年桂,跟她是妯娌。”几个女人攀谈起来,显得热络得很。 ------------ 第24章 打探 女人们谈了一阵家常,忽听到一个男人说道:“走呀,到费府艳阳春花园跑跑。”党秧女、冯年桂两人站起身拉着匡怡、严秋英两人说:“走,跟我们一起游园。”匡怡笑着说:“既然你们两个大姐邀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进了那费家花园,费嘉树笑容满面地迎接道:“殷龙兄,请跟在我后面跑,好好观赏这花园的美景。”“表弟,你客气了。这次我带了家室到你这美不胜收的花园走走。对了,她还带了她新结交的两个姐妹。”殷龙推荐道。 费嘉树转身望着打扮标致的匡怡,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夫人?”“我是伍光法的三姨太,名叫吕如意。”费嘉树哈着腰要跟匡怡握手,匡怡则大方地把手伸了过去,两人便握了握手。费嘉树对严秋英说:“你是我认得的,你是严秋英呀,是我家姨侄邓檠的马马。” 女人们终于走到一起,当即离开了男人们。她们走进了长廊,跑到白塔跟前驻足远看。随后跨上了九曲桥,不住地欣赏美景。 “如意妹子,你梳的鬏儿四角方方的,干蔓不得了。”党秧女抓住匡怡的手说。匡怡故作悲伤地说:“女人漂亮能有什么用?到头来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我相中的男人却结不了婚,却做了人家的小老婆。一个老虫比我大二十五六岁,女人薄风命啊!” 冯年桂劝说道:“唉,过去的事情就由它过去吧,往事不堪回首,男人们说话呗,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匡怡抹着眼泪说:“嗯,伤心的事不说,今日是陪你们姐姐游玩的。走,往前跑。” 跑过了池塘,便跑上了不怎么高的山头。有一座小庙,女人们走进去一一烧香叩头。出了庙门,走到一座花亭子,七八个女人便歇脚。丫鬟们则站在旁边,时刻准备侍候主人。 严秋英晃了晃头说:“如果眼下不是乱世,姐妹们到大街上随意跑跑,那多好啊。”冯年桂说:“大街上怎能随意跑呀,弄得不好,陡然响起枪声,跑都没处跑。做个女人要么就像麒麟山寨那个女大王,能走能飞,飞檐走壁。” 党秧女心有余悸地说:“哪个女大王杀人不眨眼,我家满成刚提到她就怕得不得了。上回在从龙镇支富才府上吃酒,她带人陡然跑进去,缴了枪,拖走了四十多石粮食。最后走的时候,将在座的男人们全部捆绑起来,嘴里都塞上了毛巾和布条子。” 匡怡笑着说:“她哪就这么厉害啊,城里的皇军够晓得是她啊。”“怎不晓得呀,皇军眼下准备抽出人马拔掉麒麟山寨,用钢炮轰击山寨。真正打起来,山寨里一个人都别想活命。”党秧女“哼”的一声说道。 严秋英机智地说:“皇军哪要往麒麟山寨里掉钢炮?哪一天?”党秧女歪着身子说:“我听我家满成刚说,皇军要等石原旅团开过来,抽出一个大队人马前去攻打,说是这一回非轰平麒麟山不可。” 匡怡站起身说:“我们走了,下次到御史街拜访满府。”冯年桂说:“中午就在这费府里吃饭,没事的。”严秋英摆着手说:“我家已经烧了饭,今日就不麻烦费府。” 匡怡、严秋英两人带着丫鬟离去。 出了顺平县城,匡怡四人来到上坪镇,几乎是跑步。可是呆在杏林药房小半天,安仁全才把车子开过来。严秋英急切地说:“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呀?我们饭后就到这里等你。”安仁全解释道:“你们不晓得,国军在薛城地区对日寇调来的石原旅团展开夹攻,异常打得艰苦,死的国军将士特别多。国军那个刘峙遇到日寇一触即溃,他还是一个集团军总司令,人们喊他长腿将军,也真是的了。本来等他前来夹攻,石原旅团保准消灭。现在,国军还在打,十分艰难,死的将士特别的多啊!” 匡怡听了,说道:“安仁全,你赶快把我们送到麒麟山寨,我们要组织人马夹攻日本鬼子,否则,我们麒麟山寨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等四个女人上了车,安仁全立即开动车子奔驰。到了山寨,匡怡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决定只留下吴恺之一营留守山寨,其他所有人立即急行军,奔赴薛城地区投入战斗,打败鬼子石原旅团。 到了战场,天已经黑了下来。匡怡观察一下战场,随即命令道:“甄焕高,带领你的二营和孙进财的军需营到那边占领高地,马上投入战斗。”甄焕高喊了声“是”,随即率领两个营登上对面的山头。 “单灌,带领你的三营和张绍义的警卫营就在此地埋伏下来,等到第一声枪响,你立即率领人马强烈攻击敌人,火力要特别的猛。”单灌喊了声“遵命”,立即布置手上的人马分布火力,准备轰击敌人。 匡怡喊道:“司马贵,你的营是机动队,到时候你观敌料阵,三点,哪个点危急,你就随时增援。”司马贵喊了声“是”,当即跑了开去。 “其余的人跟我上前对日寇发起攻击,如若敌人实在打击不了,就有序地撤退下来,跟敌人捉迷藏。等日寇受到第二番的打击,我们回过头再一同咬住敌人狠狠打击。”匡怡布置完毕,随即带领白欣的四营和严秋英的女兵营猫着腰向前奔跑起来。 日寇的火力很猛,机枪不住地向国军部队扫射。国军伤亡很大。匡怡见状,随即挥起短枪将日寇的一个军官击毙,大喊道:“大家一齐猛烈开火!”日寇腹背受敌,猝不及防,一挺重机枪当即哑了火。 ------------ 第25章 破防 鬼子招架不住,便后退。哪料到后面的枪声密集,被打得晕头转向。日寇旅团长石原介二见势大为不妙,便带着人马向顺平县城方向溃跑。 这一场战役,显然我方胜利,光缴获长短枪就有二百多,但代价不小,因为国军死伤人数很大,几乎是敌人的三倍。国军九十一军军长黄天放带着十多个人走到匡怡的身边,感激地说道:“多亏你的人马及时从后面打击日寇,为我们发起攻击的大军减轻了好大的压力。唉,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匡怡,是顺平县抗日独立支队司令。” “哈哈,你真了不起。嗯,你有男人吧?”黄天放这么一问,匡怡笑着反问道,“你说呢?”“要我说呀,你还是一个姑娘人家,别看你打扮得这么老气。”匡怡诧异道:“你怎么晓得的?”黄天放抿着嘴笑着说:“这还不简单,首先看你额头上的汗毛不说,黄花女模样,再看你跑步轻盈,大娘儿则不免脚步沉重点。” 匡怡抓着要散开的发鬏说:“黄军长,你好眼光,专门辨识女人。”男人挑逗道:“唉,匡怡呀,你愿意嫁给我黄天放吗?做了我的妻子,绝然不会得让你受到半点委屈的。”匡怡见男人抛出求爱话语,支吾道:“有什么愿意的,只、只是要以后有缘相会。” 黄天放见女人松了口,成绩追击道:“不要等以后,眼下你的嘴肯让我吻吻吗?”女人当即破防,也许少不更事,一时失控,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男人当即俯下身子抱着她的头吻了吻腮帮。放开后,匡怡抹了抹嘴,说:“女军人头戴船形军帽很好看,能不能拿一顶给我戴戴?”黄天放随即说道:“,行啊。勤务兵,你随便跟哪个拿顶女式军帽,给她戴上。” 匡怡戴了船形军帽,说道:“黄军长,我要跟你暂时告别,没什么东西给你留念,这样吧,我颈项里的护身符给你,戴到你的颈项上吧。”匡怡解下护身符,这是印着一对鸭子的铜质片子。黄天放矮下身子让她给戴了起来。 黄天放见她转身要走,喊道:“匡怡,你停下来,我给你一支勃朗宁手枪。”匡怡接了过来,放进裤袋里,笑着说道:“唉,你也让我吻一下。”说着上前踮起脚吻了吻男人的腮帮,随后跑了开去,再转过身来挥了挥手,大踏步走了。 匡怡带回的人马只获取一个战利品,这就是一挺机枪。敌人要派一个大队轰击山寨,山寨是根本招架不了的,匡怡便决定撤退。 粮食藏到地窖里,人马悄悄撤离山寨。匡怡和侦察营是最后撤离的,是从地道跑到山脚下的。 日寇行动神速,十几个山炮一字型的排在山寨们口。大队长鸠山青宜高举战刀喊道:“预备……放!”十几个炮弹落到山寨,火光冲起,房屋燃烧。 匡怡在地道里听到炮声,叫身边的人快跑。跑到山脚下,根本碰不到一个接应人,只得对严秋英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我们的人根本挡不住敌人的火力。”跑出山谷,再登上鸡公山。收拢人马可惜只有三十多个人,第二天派李连长率领十多个人下山收容,一天都不曾找到一个人。 匡怡意识到这次出击敌人的代价大了,整个麒麟山寨落入日寇手里,战士们伤亡很大。她自己形容十分狼狈,首饰掉了好多,头发松散开来,竟然将要拖到屁股头。她从女兵甘扣粉包袱里取出一把剪子,说:“你给我剪一下头发,头发太长。原先都是严秋英给我梳头的,现在人马散掉一大半,再梳妈妈鬏,实在不方便。” 甘扣粉给她梳理了一下,然后操起长发,说:“从哪下剪子?”“往上剪剪,平到肩膀底下点。”女兵随即剪了下来,用黑丝线扎了起来。匡怡拿起一尺多长的头发段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鸡公山驻扎了五天,必须转移到新的地方,因为军事给养发生了困难。匡怡正要走,忽然战士前来报告:“匡司令,山下来了一个人,指名要见你。”匡怡说:“你叫他过来。” 一个带着礼帽的人径自走上来,说道:“匡司令,你不要沮丧。这一次,虽然我们中国人伤亡很大,但狠狠打击了日寇的石原旅团,要不然,日寇增援了前方部队,长沙之战国军伤亡更大,还有可能要失守长沙。” 匡怡说:“谢谢你的激励。唉,你叫什么名字?”来人说:“我叫葛培南。匡司令你现在的人马虽然不多,还可以再成立一个独立大队嘛。” 匡怡说:“现在也只能虚报一个大队,你怕的是个中共人士,就来当大队长吧。”葛培南手掌一推,说道:“不不,我是个爱国人士,就当你独立大队指导员吧,至于大队长非你莫属。” “你说,独立大队驻扎到哪里为好?”葛培南笑着说:“当然还是回麒麟山好,日本鬼子驻扎了几天,感觉到那里并不是军事上的咽喉要道,便驻扎到上坪镇。你事前把粮食藏到地窖里,鬼子没有发现。度过冬天必就得有足够的粮食嘛。” 四十多个人马重先驻扎到麒麟山寨,经过十多天的打理,地道跟房屋巧妙地沟通起来。另外还建起了三四个暗堡。 八虎只剩下了一虎,他便是出山虎张绍义,眼下由他担任一队队长,人员最多,也不过十五人。第二队队长是冯四海,第三队队长是欧尚德。老女兵只有甘扣粉、水在苹两个,新加入的女兵四个:高素云,三十多岁的妇女;尹粉林,二十三岁的少妇;蒋桂心,二十岁,肖平桂,十八岁,这两人都是待字的女青年,由于乱世年代,错过了美辰佳景。此六人成立一个警卫班,高素云担任班长。 练兵事务都让葛培南揽去做了。匡怡便跟女兵们一起,她们到山脚下一湾水流里洗澡。这里的水碧青,匡怡甩着长发游水,如同穿梭的鱼儿。跟在她后面游水的只有高素云、水在苹两人。 返回来,三人笑哈哈的,对着甘扣粉、肖平桂、蒋桂心、尹粉林四个人不住地撩水。四个人招架不住,越避让越撩得厉害。大家身上都潮湿湿的,嬉闹了一阵,也就上岸了。 ------------ 第26章 雌伏 穿上了干燥的衣裳,但各人的头发都披散着,好让风吹干。匡怡的头发最短,因为她剪过的。甘扣粉挑逗道:“匡大队长有人在疼爱她了,事情不要她做,所以这才跟我们一起玩乐。”匡怡抹着嘴说:“你个细丫头逮住姑奶奶说了玩。” 高素云接过口说:“匡怡呀,我并不是要说你,既然人家指导员对你有意思,你就答应嫁给人家。女人吧,终归有嫁人的一天。你不答应下来,怎得安稳?嫁了男人,也就安稳了下来。” 匡怡挠了挠头发,说:“不忙哟,我要等等。”“等什么?葛指导员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嫁给他,还要嫁个什么人?大队长呀,你别要三心二意,我们可要等着喊指导员姐夫呢。”肖平桂笑着说。 甘扣粉说:“我们的班长做媒人,你去跟指导员把话挑明了,叫他主动点。”蒋桂心说:“我们姐妹们都等着喝大队长、指导员两人的喜酒呢。”匡怡见众人围攻她,实在招架不过来,低着头走了。 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葛培南走过来,女人们却一溜烟的跑走了。山坡上,剩下葛培南、匡怡两个人。“匡怡呀,高素云这个女兵班班长,找了我谈了五六次,她叫我跟你好。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男人开了口。匡怡拒绝道:“我不好跟你谈情说爱,已经答应他人,假若日后他遇见我,我没嘴说呀。”男人碰了壁,爽然地说:“这一说,我不再追你。” 高素云听说他们两人没有谈得拢,便找匡怡说话。“你说你有男人,那么你的男人在哪里?说给我听听。”匡怡硬着头皮支吾道:“国军黄天放军长跟我订了终身,我不能丢了他的当。”高素云甩了额头上的头发说:“哎哟哟,你是说黄天放呀,他已经投奔了日本鬼子,当了个伪师长。难道你还想做个汉奸的老婆吗?”匡怡哑了口,但她仍强调道:“我匡怡要找男人,这男人一定要胜似我,不胜似我,我就不会嫁给他。” 葛培南听说匡怡要跟他比武,便跑得来接受挑战。“你说怎么个比法?”匡怡说:“我们俩就比比拳法。”葛培南随即在她不远处迈开马步,匡怡上前就是一个踢腿。葛培南一仰身子,避了开去。等他直起身来,女人的双拳直朝他掏过来。葛培南用肘整弯迎接,匡怡见折服不了他,便转过身踢腿。 轮到葛培南进攻,拳头不住地掏过来,匡怡也用肘整弯接招。好一场搏斗,一个要绊腿,一个要扔拳,打到激烈之时,匡怡忽然来了个旱地拔葱,跳了起来。葛培南却仰面倒了下来,把落地的匡怡给绊倒了。 两人爬起来,又是一场恶斗。葛培南跳到山坡上,匡怡也腾地跃身上去。打斗了一阵,葛培南跳了下来,匡怡跟着下来。打了一会,匡怡失手倒地,葛培南笑着问道:“够曾好的?”匡怡爬起来红着脸说:“我认输了。”随即拿脚就跑。 隔了一天,高素云进了大队部,笑着对匡怡说:“你说话够讲个兑现?”匡怡手抓住头发说:“大姐呀,你还真的不依不饶,算是服了你。”“唉,话不能这么说。男无女,不成家;女无男,浪淘沙。你说你匡怡长得这么漂亮,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人找住你谈情说爱。你说你不谈情说爱,还要等到哪一天?黄花女辰况一过,那就是老姑娘了。” 匡怡低下头说:“生个女儿身,就得被男人弄了去做老婆,还真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不过我不曾查到他肚里的墨水。”“噢,你要查我肚子里的墨水,好吧,你出题。”葛培南径自走过来,当即接受了挑战。 “世上出痴汉。”匡怡才说了句,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来遇佳人。”“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匡怡说了个绝句,心里想,看你够对得出来。葛培南停了一会,说道:“人活世上,要八戒更需悟空。” 匡怡傻眼了,马上说了句:“问青牛何人骑去。”“有黄鹤自天上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接着又对了八句。 高素云赞叹道:“真的了不起,好一对豪杰才俊,有文又有武呀。”葛培南说:“匡怡,你还不曾认可我呢。”高素云马上高叫道:“怎不认可呀?当面把话说清楚,现在匡怡你说呀!”匡怡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高素云喜滋滋地说:“后天是好日子,你们俩就在这山寨里拜堂成亲。” 中饭过后,匡怡睡在自己的床上,等着喜娘高素云的到来。高素云、甘扣粉二人进来。匡怡穿上了蓝底起花的嫁衣,绣花鞋。她坐在椅子上,高素云给她的头发抹上浓浓的头油,将额前头发往上梳,打了个结。而后下面梳了起来收拢在一起跟假儿紧紧扎了起来。头前的发用发针挑了起来,再往后连成一体盘鬏。 高素云把粉儿撒在她的额头,拿来白线,嘴里咬着,两只手一弹一弹的,绞去了汗毛,同时又拔掉一些眉毛。甘扣粉给她头上插上发夹,在鬏儿上插上簪儿挑起的齐展展的红穗。 “这山寨里东西不全,就这样搀出去大厅里拜堂。”甘扣粉这么一说,喜娘高素云便抓着匡怡的手,“起身了!”匡怡来到那充满了喜气大厅里站在左边,葛培南靠拢过来,站在右边。覃作衡充当司仪,高声叫道:“一拜天地!”两人对着佛像磕头。“二拜高堂!”两人再次磕头。“夫妻对拜!”两人转过身,相互磕了头。 “新郎、新娘子登席!”一对新婚夫妻便跑到桌子正北边坐了下来。此席位是两张大桌连在一起的。右边葛培南的一侧,面向西边依次坐着的是覃作衡、张绍义、冯四海、欧尚德四人。左边是匡怡,面向东边依次坐着高素云、甘扣粉、水在苹、尹粉林四人。至于蒋桂心、肖平桂两人服务的,就坐在下首。 匡怡端起酒杯笑着说:“我作为葛家媳妇,敬夫君一杯。”她低着头将酒杯双手举了过去。葛培南则说道:“感谢夫人。”接了过去,干了杯子里的酒。在座的齐声喝彩:“好!好!”匡怡拿过葛培南跟前的酒杯,站起身说:“小女子匡怡敬诸位一杯!”她这么一说,全体都站了起来,干了酒杯。 大家坐下来,吃了一阵,闹了一阵。这个说:“新郎、新娘子要喝交臂酒!”那个说:“新婚夫妇要当着我们的面相互拥抱对吻。”葛培南、匡怡不得不满足大家的要求。闹到了最后,两人便手搀手对着大家叩了头,尔后进入洞房。 ------------ 第27章 儿媳 第27章、儿媳 匡怡心花怒放,抱着新婚男人就是一阵疯狂的吻嘴,把个葛培南按倒在床上。男人挣扎着爬起来,说:“匡怡,我们最好都喝点茶,因为喝了酒的。” 男人倒了一碗开水,匡怡接过来喝了两口,随即说:“你喝吧,我把妆儿卸下来,尤其是发夹、发针,还有簪儿。”女人做好了上床的准备,等着男人共赴巫山。葛培南丢下水碗,上来就拥着匡怡上了床,趴了上去一阵吻嘴。 两人睡到被单里,过了一会,葛培南正翻身趴在女人上面,……“砰砰砰!”枪声忽然急促响起,显然已经打到寨上来了。葛培南赶紧跳下床,急急忙忙穿上了衣裳,拿起短枪就奔跑了出去。 “轰隆”一声,前边的屋子被炸飞了起来。匡怡吓得赶紧拗起身,草草穿上旧衣裳。假儿掉落下来,随手塞进裤袋里。拿起桌上的一把短枪,钻出门外,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浓烟滚滚,根本冲不出去。 她匆匆跑到大厅,推开佛像下了暗道,忽然感觉到有人跟在她后边。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询问。这个暗道很长,转了有十几个弯儿,最后来到了十分隐蔽的山脚下。这真是:鸳鸯难成枪声紧,仓促分手脱险境。 一阵山风吹过来,匡怡的头发乱蓬蓬的,跟她先前的新娘子模样判若两人。“唉,转眼间,我匡怡就成了孤家寡人。”匡怡才发出喟叹,便有人应答道,“别伤心,还有我覃作衡陪你啦。” 匡怡回转过身,故作镇定地说:“说不定有人在找我们呢。”“就怕这次没这好运气,从龙镇的支富才这会儿对我们痛下杀手,要来个赶尽杀绝。我们的人死了很多,没死的也逃得远远的。”匡怡绝望道:“眼下,我们没处投奔,这黑夜里真的不知跑向何方。” 覃作衡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人还得赶紧离开这里。”匡怡只得说向北边的山头跑去。两人跑了好一会儿山路,才在一个破落的山神庙住宿下来。 天亮了,匡怡带着覃作衡找到一些果树,摘下了不少的野果。吃好后,匡怡说上从龙镇,覃作衡不住地摇头,“你这不是羊落虎口吧?支富才死心塌地投靠日寇,已经成了铁杆汉奸。你手上没一个兵,怎对付得了他?” 匡怡说:“那么,依你往哪走?”“这样吧,你跟我回老家,到永乐县城里先安身下来再说。我家父亲丢下康宁堂药房,我回去还开了起来,你就做我的假老板娘。好不好?”覃作衡这么一说,匡怡马上说:“我事前声明一下,事后你别要说我不曾告诉你,我跟你回去可以,覃家媳妇礼仪我也做了去,但不跟你同床。至于要到什么时候才真正做了你的女人,至少要等半年。你如若依我,那我就跟你走。” 覃作衡拍着胸口说:“行啊,你把我当着什么人啊,我保证一切随你所愿。” 跑了两天,才来到永乐县城。到了覃家客厅,匡怡跟覃作衡一起跪在覃母脚下。覃母高坐在椅上,说道:“作衡啊,这么长的日子,你不蹲在家里把你爹爹留下的药房开起来,在外面作什么死啊。”覃作衡说:“现在回来,尊母命把药房开起来。”“起来呗。”老太婆松了口,两人这才爬起来。 “作衡啊,你媳妇她叫什么名字?”覃作衡回道:“她叫李蛇红。”覃母吩咐道:“蛇红呀,你做了我家儿媳妇,把个头梳梳,要把个鬏儿盘起来。一个女人要守妇道,三从四德做起来,我覃家才得兴旺发达。” 匡怡——眼下的李蛇红毕恭毕敬地说:“是,婆婆,蛇红谨记你母亲大人的教诲。”她跑到自己住宿的屋子里的梳妆台,取出怀里的假儿,梳妆打扮。 李蛇红这才又去拜见覃母,“婆婆,蛇红拜见。”覃母张眼望了望眼前的丽人:妈妈鬏儿梳得四角铮铮,俊俏的脸蛋惹人喜爱。一身的蓝色衣裳十分合身,绣花鞋鲜艳夺目。“跑上来,婆婆给你一个见面礼。”李蛇红跑上去,婆婆一把抓起她的手,随后摸了摸她的发鬏。老人从怀里取出红纸封儿,交到儿媳妇手上。李蛇红甜蜜蜜地叫了声:“婆婆好!” “蛇红呀,明日吃过早饭,跟作衡到你公公墓前上坟。”婆婆吩咐了,李蛇红只有照办的份儿。 翌日,李蛇红发鬏上绕的白布,穿了一身素衣,颈项里挂着长白布。她一只手搀拄着拐杖的婆婆跑到了坟地,另一只手拿着挎篮,挎篮里放着草纸、蜡烛以及鞭炮。覃作衡则拎了一篮子的祭品。 到了坟前,覃作衡弯腰摆放祭品,在坟墓上插上飘钱纸。点上蜡烛,李蛇红便跟假夫君一起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覃作衡随即点火烧了草纸。婆婆说了声,“再磕三个头。”火光里,一对假夫妻再次一同磕头。 李蛇红一直跪着等草纸烧掉,完全熄了火。婆婆这才发话道:“起来吧,再作个揖。”李蛇红尽了儿媳妇的本分,她这会儿看清了碑上的文字:“覃公永和之墓。” 下午,李蛇红又跟着覃作衡跪拜了覃氏宗祠。族长在覃氏家谱上添上了覃李氏三个字,说道:“覃李氏,你进了我们覃家祠堂,一定要守妇道啊。”李蛇红鞠躬道:“是,太爷,蛇红一定谨守妇道,循规蹈矩。” 李蛇红过了关,从此便是覃家儿媳妇,身份是康宁堂药房覃师娘。夫君覃作衡坐堂经营,李蛇红便是烧煮主妇。她一早起来,将药房打扫了一下,烧好了早饭,这才梳妆打扮。 吃好早饭,她提着篮子出去到街市上买菜。她借着这个机会到各个巷子里徜徉,很想跟人接上头。可是,跑了五六天,根本没人跟她搭讪。 终于有一回,她在五羊巷走动,嘴里说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忽见一个富家女人出来说:“千里江陵一日还。覃师娘,你念李白的诗句的呢。”李蛇红笑着说:“我没事,出来跑玩的。谷夫人,你好。” “覃师娘,到我家陪陪我们打麻将。”谷夫人邀请道。李蛇红吱着嘴说:“我不曾来过麻将啊。”“你这说什么话儿,不曾来过,哪不会学吗?学学就会了。”谷夫人上前拖住她的手。 进了里屋,转了个弯儿,便来到西厢房。里面坐了两个女人,谷夫人介绍道:“这是全师娘,那是甄太太。你们两个见见,她是覃师娘。”甄太太笑着说:“覃师娘,我们三缺一,你来了,我们就玩成了麻将。” 李蛇红坐了西家,谦恭地说:“麻将怎么打法,你们要教教我。”谷夫人便拿着三个麻将说:“这一万,跟二万、三万连成一体,就叫一个靠儿;如果你手上有四万、五万、六万这个靠儿,又有七万、八万、九万这个靠儿,就是一条龙,算两翻牌。” 甄太太说:“最起码的牌是平符、缺一、幺头一对,胡下来是三翻牌。清一色最大。当桩是六翻牌。” 经过三人的解说,李蛇红便尝试打了三四牌。随后便是正式搓洗麻将了。 ------------ 第28章 师娘 一场麻将打下来,李蛇红才摸清了三人的底细。谷夫人名叫宣看巧,她的男人谷胜治是永乐县县长兼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甄太太名叫陆小兔,她的男人居然是号称插翅虎甄焕高,这会儿当伪七十一团团长。全师娘名叫牟云芳,男人全庶澄是本县城里全氏金店的掌柜。 第二天下午,李蛇红来到谷家,正好遇见了谷胜治,马上鞠躬致意道:“谷县长好!”谷胜治转脸问谷夫人,“她是哪家的师娘?”“是康宁堂药房掌柜覃作衡的师娘。”谷胜治端详了李蛇红一番,说道:“标致得很,一流的人品,人见人爱啊。” 李蛇红赶紧跑进麻将屋里,甄太太、全师娘两个一跑进来,方城便摆开来了。 甄太太说:“覃师娘啊,我说你呀,把个鬏儿剪掉,跟我们一样烫发。早上起来多省事啊。”谷夫人说:“我虽然没有烫发,但梳的如意鬏儿,随手一绕就算事。”全师娘望着李蛇红说:“覃师娘呀,你还梳个妈妈鬏,人们一望,就晓得你是山里的人,土得很。明儿到金锡华剃头店里把鬏儿剪掉,烫起发来肯定既漂亮又时髦。” 李蛇红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说:“好的,你们哪个肯陪我烫发。”全师娘说她陪。 第二天,李蛇红在全师娘的陪同下,在金锡华剃头店里烫发。金师傅笑着说:“覃师娘你年轻得很的,今年多大呢?”“我属鸡的,你说多大?”“啊呀,你才十八岁。” 李蛇红回到覃家,覃作衡两眼不住地打量她。李蛇红说:“进乡入乡,进城入城。看什么看?”覃作衡咂着嘴说:“我品尝一下,总归不为过分的吧。” 饭后,她跑到谷家,三个女人又是一阵欣赏。“蛇红头一烫,还就蛮漂亮的。家去你家覃作衡一定会抱住惯的呀。”甄太太笑着说。 谷夫人看了看,摸着李蛇红的脸说:“你这细马马跑出去人见人爱,哪个不夸赞你呀。” 李蛇红招架道:“你们三个人合起心来嘲弄我李蛇红,好手也招架不住呀。” 甄太太说:“我们天天打麻将,倒有点单调感觉。明儿我们四个人到大街上逛逛。好不好?”三人都赞成。 李蛇红这天上身穿的红袄,敞开着,里面是白旗袍,脚蹬绣花鞋,显得小巧玲珑。谷夫人搭着她的肩膀,深黄色披肩,天蓝色裙子,明显是大娘打扮。甄太太穿着咖啡色披风,像个官太太,额头上蜷曲着一大块头发。至于全师娘却有点保守,青布大户头衣裳,鞋子没有绣花,但也不乏美丽。 她们在一家茶馆歇脚,跑堂的上来殷勤地询问:“你们来点什么?”谷夫人撇着嘴说:“我们是来玩的。”甄太太说道:“我们四个人到你家茶馆里,是替你家撑台口的。你就别跑得来噜里噜嗦的。” 李蛇红见她们都没有掏钱的意思,便说道:“跑堂的小老弟,过来,你给我们来一壶雨前好茶,一盘红果子,一盘大红枣,一盘花生米。”跑堂的便高声重复了一下。时间不长,茶水上来了,碗筷摆放好,三盘食物端了上来。李蛇红随即付钱给了店小二。 她们正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忽然间大街上枪声响起。大兵们端着枪冲了过来。四个娘子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有十几个匪徒朝这边不住地打枪。大街上的人脚步匆匆,不一会儿,人们就像被大风吹走了似的,全都不见了。 “不好,今日遇见土匪来县城里抢劫。”全师娘失声叫道。谷夫人镇定地说:“我们就蹲在这里,不上大街,等平静了下来,我们这才走。” 哪里料到,过了一会儿,一伙人闯进茶馆里。有个匪徒高声嚷道:“哪个是掌柜的?快点给大爷把钱拿出来,否则就放一把火烧掉这个茶馆。” 跑堂的战战兢兢地说:“在、在里面。”一个家伙看到四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便嚎叫道:“把这四个女人全部带了走!”李蛇红眼见灾祸避免不了,便走上前抓住一个匪徒就是一个绊脚,摔出去好远,栽倒在地。再伸手抓住一个匪徒往前一推,另一个正准备行凶的匪徒也被撞倒。 有个家伙端起长枪要开枪,李蛇红飞起一脚,踢得他咧着嘴叫,“没得了。”李蛇红顺手抓住长枪对大街上的匪徒扣了扳机,其中一个应声倒地。屋子里的倒地的匪徒什么也不顾,爬起来就卖命地奔跑了出去。 不知谁喊了声,“赶快跑,这茶馆里有个真本事的女人。”一阵“笃笃”的脚步声消失,大街上也就宁静了下来。 李蛇红搀起趴在地上的谷夫人、全师娘两人,笑着说:“没事了,抢劫的匪徒都被我打跑掉了。”谷夫人站起身,如意鬏儿全散落下来,心有余悸地说:“晓得有这灾事,我说什么也不到这大街跑呀。”甄太太摸着牙齿说:“我的牙齿磕到墙上,血倒磕出来了。” 全师娘庆幸地说:“我不曾遭到匪徒打,大约匪徒当我是乡下人,身上没多少钱。”谷夫人激动地说:“要不是蛇红出手有力,你个牟云芳也躲不掉。说不定匪徒还看不上我,看你牟云芳少壮,不晓得要有多少个野男人趴到你身上呢。”全师娘摇着头说不谈。 四个人上了甄家,甄太太这会儿大方地说:“今儿在我家里下面条打蛋。”谷夫人说:“不要,你就烧个粥给我们吃一下就行了,主要的是把脸洗洗,身上穿戴弄好。回家不能露出狼狈相,省得说出去让人嗤笑。”说着便自个儿梳头。 女人们梳妆打扮花了好长功夫,李蛇红却简单地梳了头。掸了掸红袄,对着镜子望了望,便跑了开去。 甄太太将四碗面条端上桌子,放上筷子。谷夫人坐下说:“今日覃师娘请了喝茶,甄太太请了我们吃中饭,哟,碗里还真打了蛋。”全师娘说:“今儿我云芳吃上蛋打面,还是第一次这样吃法。” 吃好了面条,李蛇红收拾碗筷到提湸里洗涤。甄太太说:“覃师娘呀,不要你洗,我来洗。”“你洗,我洗,不都一样吗。”李蛇红抹着筷子说。 谷夫人心有余悸地说:“今日在茶馆里,匪徒进来,真的把我给吓杀了。”“真怕人呀,说实话,我心口堂到现在还别别的跳。”全师娘捋着烫发说。 甄太太眼望着李蛇红,问道:“覃师娘,你怎有那么大的武功呢?”李蛇红杜撰道:“我生在大山猎人家里,从小跟着爹爹打猎。我跟过山匪交过手的,所以还有这么两下子。” 谷夫人说:“后日,卢会长做六十大寿,城里凡有名望的人都得前去祝寿。”“你听哪说的?”全师娘问道。“我家县长男人说的么。” 李蛇红说:“按规矩,后天我们四个人都得跟自己的夫君同去,让不掉的。” ------------ 第29章 作客 李蛇红身穿浅黄色旗袍,颈项里挂了一圈白玉项链,挽着覃作衡的臂膀,右手提着坤包,活像一对恩爱夫妻。两人跨进了卢府大门,卢家大儿子迎接道:“覃掌柜、覃师娘,请到里面坐。” 覃家夫妻两个跑到正厅里,卢会长接待道:“覃掌柜、覃师娘,请进!”李蛇红从坤包取出大红封儿交给卢会长,浅笑道:“不成敬意,请笑纳。”卢会长笑着接了过去,转身交给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拆开了封儿,随即大声喊道:“覃作衡掌柜,贺礼两吊钱。” 一个知客先生随即将这夫妻俩安排到东边一张桌上,那首席上已经坐了谷胜治、宣看巧夫妇两人。谷夫人致意道:“覃掌柜,你家师娘今日换了一身打扮打扮,还就漂亮的。来,坐到东边来。”李蛇红谦卑地说:“我家两人就坐在这桌子西边。”谷夫人站起身说:“我说呀,覃师娘,你就别要谦卑了,坐过来吧。”覃作衡、李蛇红夫妻两个才移坐了过去,甄焕高、陆小兔夫妻也坐了过来。 谷胜治说:“甄团长,你家两人坐上来,我家两人坐南面。”甄焕高连连摇着手说:“你坐,你坐,不管怎么说,你是县太爷。我虽说当个团长,带的兵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连的档次,哪里比得上你老兄的地位,你甚至还是县党部的书记长。” 全庶澄、牟云芳两人坐在另一张桌上,谷夫人说:“牟云芳她家两人怎么不跟我们坐在一起呢?甄太太,你去把她家两人拉过来坐。”陆小兔便走过去叫坐过来,牟云芳说:“他家知客先生安排我们坐这张桌子的,我们不能违背主人的意向。” 陆小兔马上说:“我找知客先生说一下。唉,知客先生,全掌柜、全师娘两人跟我们坐在一起,你给挑一下。”谷夫人声援道:“我们姐妹四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麻将,今日成全我们,那就是巧合。”知客先生答应了,全家夫妻俩便坐了过来。 甄焕高瞅着李蛇红,李蛇红随即站起身致意道:“甄团长,小女子叫李蛇红,这番有礼了。”说着便鞠了一躬,而后坐了下来。甄焕高再次望了望,说道:“覃师娘烫发,你的脸型我好像在哪里望见过的,只是说不准。”李蛇红笑着回应道:“可不是的呀,我也经常把人认错了,喊了人家名字,到了近前却是一个大黄腔,最后只好向人家打招呼。” 酒桌上免不了敬酒,覃作衡、李蛇红两人肩并肩敬了谷胜治夫妇一口酒。谷胜治大度地说:“我们在自己桌上敬酒表示意思,要敬其他桌上酒呀。” 覃作衡、李蛇红夫妻是本桌最后上卢会长桌上敬酒,夫唱妇随。两人将酒杯举了起来,卢会长笑哈哈地说:“作衡呀,你和年轻美貌的娘子敬酒,我一定干掉!”四个人一齐喝了酒。其他三对夫妇也一一敬了酒。 李蛇红的脸红扑扑的,回到位上,说道:“我今晚不能再喝了,脸上热烘烘的,从来都不曾喝过这么多的酒,看来今日晚上跑不走了。”牟云芳笑着说:“喝的热茶,能解解酒。” 酒席散了,宾客离去。李蛇红让覃作衡搀着走,她娇滴滴地说:“我酒喝多了,夫君不搀住我走,我东南西北都认不出,头转转的。”可是出了卢府大门不远,她就抛开覃作衡的手,“不要你拉住我的手。”“你在卢府里怎娇滴滴的要我搀的呢?”“我那是给你面子的,要不然,人家要说我不像个覃家的儿媳妇。现在,你倒当真的呢。”李蛇红这番话说得覃作衡哑口无言。 第二天,宾客改变了花样,不再是夫妇坐在一起,而是男宾跟男宾坐在一起,女宾则在另外的房子里。宣看巧、陆小兔、牟云芳、李蛇红四个人同坐在一张桌上,却有另外四个女人同桌。 一个叫金网英的女人高声说道:“我给各人倒茶。”蒋桂心说:“先给谷夫人倒。”李蛇红发现了蒋桂心,便哑着喉咙说:“你是哪家夫人?”金网英说:“她呀,钱国田钱团长家的太太,她名叫蒋桂心。”“原来是钱太太,喝茶呀。”李蛇红掩饰地说。 “那两个呢?”金网英示意道:“南边这个是沈春红,她的夫君庞吉成是庞庄的团总。这边是牟芸香,她夫君熙春炳是全县城的粮行大老板。”李蛇红心想,富人跟富人玩,这里根本找不到一个穷人。穷人、富人怎可能同烧一炉香呢? 吃过饭后,七八个男宾跑到东厢房里喝茶。钱国田呷了一口茶说:“今日来的女宾,哪家的马马是第一号的漂亮?你们说说看。”汤本立说:“仇云的婆娘姚美玲数得上上等的漂亮。”“不不,我们要说最漂亮的女人是哪个。”赵鉴说是水在苹,庞吉成说是牟芸香。 张全奎指头点了点桌子,说:“唉,覃作衡呀,你家婆娘最有姿色,一等一的漂亮,凡来卢吉平会长作客的女宾没有一个超过她。”熙春炳说:“覃作衡你家师娘既生得漂亮又会打扮,确实标致得很。唉,你老兄艳福不浅。” 丁洽说:“覃作衡呀,你跟马马做交易,下面那个家伙怕的老是结蹦蹦的。”全庶澄笑哈哈地说:“覃作衡老兄,你的枪一定很好使的吧?”张全奎总结道:“大凡是一个人,总喜欢找个无比漂亮的女人做自己的马马。有的人不如意,就找姨太太,二房、三房、四房,只要家里有钱,就一直找下去。我看呀,覃作衡老兄才不想找姨太太的。一个李蛇红师娘这多出色啊!” 覃作衡歇斯底里叫道:“你们都说李蛇红多漂亮多漂亮,可我连她的边子也摸不到啊。”大家一听,全都愣了。还是赵鉴反应过来:“李蛇红这女人武功了得,一般的男人是打不过她的。向前的那一天,十多个强盗竟然被她一个人打跑了,还开枪打杀了一个。” 汤本立说:“身边有个女人,却不能叫上家伙。这简直如同一碗肉烧得香喷喷的,叫人口馋得很呀。依我说,覃老板,你要想办法,李蛇红她这匹马再凶,你也要动脑筋想办法骑上去。” 熙春炳说:“李蛇红这女人细皮嫩肉,打扮又十分漂亮。这朵鲜花不叫她盛开,实在可惜。”张全奎笑哈哈地说:“女人是块荒田,男人不去耕种,哪来的大米呢?嘻嘻,覃作衡老兄,一定要尽快让李蛇红怀上你的种。” ------------ 第30章 报复 大伙儿见覃作衡情绪低沉得很,也就不再戏说李蛇红了,改说其他的女人。“姚美玲,这个女人的屁股头大,跑起路一歪一歪的。”钱国田嬉笑着说。“嗯啦,还有刘马宝的马马,屁股头也大。这女人屁股头一大,养起小鬼就多。”张全奎接过口说。 李蛇红烧好了饭,喊道:“覃作衡覃老板,你吃饭呀。”覃作衡闷着头走到后边堂屋里,叹着气说:“你表面对我好得不得了,可就是不想跟我成真夫妻。”“你哪就等不得呀,再过三个月,我一准让你上我的床。”“等等等,等得我胡子都白了。”李蛇红不理睬他,径自跑出去打麻将。 忽一日,李蛇红睡在自己的床上,覃作衡悄悄摸进了她的房间,上去就趴在她的身上。李蛇红惊醒了,覃作衡急切地说:“求求你,遂了我的意。”“滚开!”覃作衡发疯似地拉扯她的裤头,惹得她一蹬腿,覃作衡身子飞了开去,瘫倒在南墙边上。李蛇红愤愤地爬了起来,穿了衣裳,望了趟在地上的覃作衡一眼,听他揉着肚子喊疼,无情地说道:“这是你自找的,活该!” 覃作衡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扶着墙跑进店堂,大门敞开着。他咬着牙说:“哼!匡怡呀,你无情,就别怪我不义。” 晚上,汤本立带着十几人来到覃家,敲开了李蛇红的卧室门。随即涌上五六个人将李蛇红五花大绑起来。李蛇红大声质问道:“你们私闯民宅,为什么绑我?”汤本立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额前头发说:“为什么抓你?你是土匪头子匡怡,取了个李蛇红的假名字,隐藏在覃家,跟覃作衡假扮夫妻,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过了三个多月。不绑你,绑哪个呀?嗯!——带走!”两个汉子抓住她的臂膀推得穿穿的。 匡怡暴露了身份,当即被绑到柱子上,两只手绑得高高的。双脚被迫踮了起来,两个腿子也绑了起来。汤本立目露凶光,上前说道:“先前你带人到从龙镇劫了支富才粮食、枪支,胆气大得很的。那个时候,我汤本立也遭到你的人捆绑。今日夜里,你就给大爷我好好呆在这里。”他一挥,“你们给我把她的嘴堵上,省得她说话。”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很快就塞进匡怡的嘴里。 永乐县警察局里坐了四个人。办公桌跟前坐着甄焕高,似有苦衷地说:“前些天,卢会长你拜六十大寿,第一天晚上一顿,匡怡考究还跟我同桌,当下我心里就有些疑惑。妈的,这个匹女人人模人样,竟然还就蒙住了我。” 左边长凳上坐着卢吉平、赵鉴两人,一个说:“妈的匹,那细女人见到我恭恭敬敬的喊吉平爷爷,想不到她原来竟然是个土匪婆。”一个道:“漂亮很的女人就是变化的妖精,这匡怡怕的就是个白骨精转世投的胎。” 右边椅子坐的是汤本立,这会儿摇头晃脑地说:“她白骨精化身,这一回就非叫她彻底露了原形不可。” 卢吉平坐直了身子说:“明日要把匡怡这个妖怪弄出来示众,也让大家看看她还神气不神气。” 甄焕高拍着巴掌说:“卢兄啊,你这个永乐县商会会长提的这个动议很好,给上当受骗的人上一堂好课。至于执行的人自然是你赵鉴,你是警备队总队长嘛。” 赵鉴说:“匡怡这个女土匪头儿,武功厉害的。必须给她手铐脚镣,不然,她凶起来,可不得了,死伤的人无数。” 甄焕高心有余悸地说:“匡怡上麒麟山寨,不晓得有多少人都被她打趴下来。不把她手铐脚镣起来,也不能审问她呀。” 汤本立说:“要给点她怕惧,明日早上把她放下来,随即给她来个手铐脚镣。等她吃了东西,再解个馊。这时我们带她到刑讯室望望,拷打犯人是什么样子。回来再审讯她,她如果还不老实,就给她动大刑。” 赵鉴摆着两手说:“这次非要把她的头捺下来。识相的话,我们可以保她,哪个有艳福,可以弄了去做自己的姨太太。”说到这里,四个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卢吉平揩着眼泪说:“这女人身穿旗袍,真的人模人样,乖觉起来,还就惹人怜爱的。……就是这个匹女人流落江湖变野了,一定要好好调教,做我们当中哪个人的小妾,再好不过的了。但我年岁大了,不跟你们争。” 赵鉴说:“匡怡在覃家做儿媳妇,覃永和的婆娘还对她不错的。要知道,吴三扣是永乐县城里有名的母老虎,说的儿媳妇能中她的意,还真不容易的。” 甄焕高说:“我听人说的,匡怡进了覃家门乖觉不得了,毕循循的,吴三扣那个母老虎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隔几天就拜望婆婆,给婆婆梳头、洗脚,婆婆换下来的衣裳、鞋子,拿去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是有一件事情,惹得母老虎破口大骂,没衙娘收管。” 汤本立抬头问道:“是件什么事情?”“匡怡把妈妈鬏剪掉,到剃头店里烫发。这一回骂得不简单的,匡怡她这女人识相,当时就双腿跪在婆婆跟前听凭责罚。覃作衡说自己叫她改掉乡下女人模样的,母老虎这才叫她站起身。” 卢吉平拍着手说:“这女人肯定是个软骨头。不相信,你明日把她拉进刑讯室审问,保准她什么都招出来。”汤本立“嗤”的一声,“她呀,不招,就叫她全身脱了一层皮;招了,也是刀下鬼,头挂到城南门上。眼下有好多的人要她的命呢。” 匡怡手铐脚镣,披头散发,跑起路来“哗哗”作响。她走出牢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说道:“我手和脚都发麻了,眼下出来活动活动。”一个警察推了她一把,“说什么东西,一个罪大恶极的土匪婆子。” 只是转了弯,经大街的一角,当下就引来了好多的人注目。匡怡甩了甩脸上的头发,迈步进了刑讯室。她走下里面的台阶,抬眼看见一个汉子死命抽打刑讯架上的人,那人浑身血肉模糊。“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还有哪几个同伙?”那人睁开眼睛说:“你跑到我眼前,我告诉你。”刑讯人就跑到他跟前,“你说呀!”“噗”的一口血水吐得刑讯人一个满脸。刑讯人抹了抹脸,随即发疯似的抽打。 出了刑讯室,走进另一个牢房里,里面一个青年女人在坐老虎凳。她已经昏死过去,头垂了下来。再一个牢房,二梁榜上悬吊一个女人。匡怡吃力地迈着脚步往前走,一步一移,不禁思绪万千。 ------------ 第31章 审讯 匡怡被押回审讯室,坐在一张木椅上。左右站着五六个警察。她面对的是一张桌子坐着的三个人:永乐县副县长张全奎,警察局局长汤本立,警备队总队长赵鉴。汤本立是主审,开腔道:“在下是覃李氏吗?”“是的。” “你曾叫过哪些名字?一一说清楚。”匡怡说:“我在覃家做儿媳妇,名叫李蛇红。在娘家名字叫匡怡,这是学名,私塾先生给我取的名。小名叫苕子。这中间曾叫过鸣香。” “覃李氏,你娘家在哪里?”“我娘家是本扬县中巴北山的秦家店。”张全奎插嘴道:“本扬离我们永乐三四百里。覃李氏你是怎么来到永乐的?”匡怡用手拢了拢头发,说:“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我先是到李家集投奔姐姐的,可是姐夫不留我。我就到一个撄庄给撄财主家做丫鬟。撄财主要我做他的小妾,我不从,就逃了出来。以后就流落江湖,再后来到了麒麟山寨,寨主南天霸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但我提了几个条件,他都不曾办得到。尤其是他手下的人没一个打得过我。后来我答应做他的压寨夫人,但要让我坐头把太师椅,还要有半年的考察期。再回来,山寨两次被攻破,军师覃作衡他要我做他的老婆,我走投无路,只好答应了下来,但我提出半年的考察期。这以后,你们永乐人晓得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匡万来。”“够晓得你妈妈的名字?”“晓得,我妈妈的名字叫朱桂兰。”“你哥哥兄弟姐妹呢?”“回大人的话,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名叫匡宣,但不在家里,听人说,他在外边当兵。姐姐匡梅子,姐夫叫谷书玖。” 主审疲劳了,赵鉴接着审问。“覃李氏,你做了土匪婆,而且还是个巨匪!山寨攻破了,你就跟了你的参谋长覃作衡假扮夫妻,在永乐县城里潜伏了下来。是不是?”“不是。”匡怡一口否定道,“我真的想做覃作衡的老婆,金盆洗手,决心做个正常的良家妇女。” “覃李氏,你在覃家已经生活了三个多月,为什么一直没让覃作衡上你的床?”“大人有所不知,覃作衡他为人心术不正,没个男子大丈夫的气度,他要我做他老婆,我就留个期限考察他对我是否有诚意,还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张全奎冷笑道:“你这分明是鬼话,世上只有男人考察女人的贞洁,哪有个女人考察男人的能耐之说。”匡怡分辨道:“我来到覃家,真的尽到了儿媳妇的本分,给公公上坟,我儿媳妇全身戴孝。拜了覃氏宗祠,名字上了家谱。每过两三天就拜望婆婆,家里洗涤烧煮,服侍夫君,我样样都做到。其实我只要他覃作衡再等一个月,也就跟他同床做正式夫妻。可是,他心术太不正了,一次给我下迷魂药,没料到被我识破了。谁知最后他居然事先把我睡觉的房上的门拴弄活动身。我睡觉睡得模模糊糊的,他进来就趴在我身上,我一气之下把他踢开。这一来,他绝了情,报告你们警察局,你们警察局来了那么多的人把我抓了起来。” 审讯时间很长,卢吉平进来催道:“张副县长,外边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都说要望个女巨匪的人样。你们什么时候审讯结束?”张全奎说:“今天就审到这个时候为止,之后慢慢审。好吧,赵总队长你们把覃李氏押出去,将审讯情况公之于众。”这真是:痴汉绝情下毒手,身陷囹圄遭桎梏。 永乐县办公室大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男男女女都要目睹女山大王的面容。吱吱喳喳的,这个女人说:“覃家儿媳妇平时循循服服的,想不到她原来是麒麟山寨里来的山大王,土匪婆子。”那个女人说:“康宁堂药房的覃师娘,打扮时髦得很,烫的短披发,嗨,出手打架太厉害了,一般的男人,十个、八个不是她的对手。” 男人们却戏谑起来。“李蛇红,红袄罩着的花旗袍,哪个男人望了都吃惊。”“唉呀,这种花女人一点都不能惹,她是个迷人的狐狸精,你一惹,一惹身上就有股狐狸精的骚味。” “哈哈,你这一说,她倒是武则天转世了。”“你别说,怪的女人性大。”“匡怡她性大的,今日她被弄到这里,还不是照样鬼势形样子,头发乱里巴稀的,再也凶不起来了,成了落水鸡。”“唉,她出来了,手铐脚镣,跑不快。” 全场见犯人被押了过来,当即鸦雀无声。副县长张全奎高声说道:“永乐县父老乡亲,你们看,这个女人就是麒麟山寨的山大王!昨日落网了!下面由汤局长公告她的罪状。” 汤本立抽出一张纸拿腔拿调地宣读:“公告,查覃李氏,现名叫李蛇红,曾用名匡怡,匡苕子,鸣香。民国十年出生于本扬县中巴北山秦家店。该女匪从小就不安守本分,四处流窜。她几经作案,最后干脆与山匪为伍。……该女匪采用卑鄙手段,篡夺了麒麟山寨寨主南天霸的位子,胆气越发嚣张。成立伪顺平县独立支队,自封司令。从龙镇一案,她带人抢劫了从龙镇支富才家里四十多石粮食,三十多支长短枪。……” 赵鉴喝道:“匡怡巨匪,老实点,给我把头抬起来!”匡怡略微抬了头,望了一下众人,随即低下了头。“头妈的,你还顽强的。”赵鉴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众人看,匡怡两眼打闭,显出十分痛苦的模样。 “现在,我宣布,警察局继续对覃李氏进行审讯,到时候砍头示众,以儆效尤。——把巨匪覃李氏押走!” 次日,匡怡被审讯了整整一个上午,开头主审是赵鉴,后来是张全奎。 ------------ 第32章 贤淑 匡怡蹒跚地进了牢监,一屁股坐在稻草上面。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忽听到牢门响了起来。她看到一个男人提着筐子,来到她身旁,从里面取出一碗红烧鱼,一碗红烧肉,一碗豆腐青菜汤,一碗饭。她启齿道:“这是我最后的断头饭吧?”来人笑道:“这是谷县长吩咐的,要给你吃好。前两天他到省里开会,今日才到家的。……你吃吧,说不定他还要来看你的。” 匡怡“嗯”的一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来人说:“本来还叫我陪你喝酒的,怕你不肯,所以就没有给你带酒。”“不要了,我一个女犯人,怎能麻烦谷县长大人,虽然我跟谷夫人玩得不错。” 匡怡胃口不错,一碗红烧肉几乎包圆,青菜豆腐汤,一碗饭一扫而光,就是鱼没有吃多少。女人吃饱了饭,神色也就好看了许多。 匡怡站起身想运动运动,可是铁绳锁在身上,根本施展不开来,只得靠墙坐着,闭目养神。 牢监里悄悄进来一个人,低声喊道:“李蛇红,你醒醒。”匡怡随即直起身,说道:“谷县长,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谷胜治说:“眼下确实有很多的人发狠要杀掉你,如果没人搭救的话,你顶多活三天,头就挂到南门城墙上。李蛇红呀,你想不想活命?” “怎不想活命呢?蚂蚁蝼蛄还吝惜生命,何况人呢?”谷胜治说:“现在我说你没事就没事,但是,我把你弄出来,你要答应做我的二姨太。否则,你想活命,还就叫个没戏。”匡怡低头想了想,抬头说:“就怕谷夫人她容不得我。”谷胜治一听,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在县办公室后面有房子,你坐进去,有人服侍你,包你吃得好,穿得好。”匡怡站起身说:“只要你把我弄出去,我匡怡当然就是你的人。” 谷胜治喊道:“来人!”来了两个狱警。“你们进来给她打开镣铐,她已经是自由人了!”狱警上来打开镣铐,给卸了下来。 匡怡活动了身子,把头发往背后顺去,整了整衣领,跟在谷胜治后面出了牢监。谷胜治召来两个车夫,车子拉到跟前,让匡怡坐了上去。随后车夫跑动起来,紧跟住谷胜治本人坐的车子。 匡怡到了那进房子,发现里面收拾得好好的。三四个女人在屋里、院落里忙碌着。谷胜治吩咐一个妇女:“你烧上好多的水,匡怡她今晚洗个澡,让她把身上的霉气洗掉。”随后转身走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跑到匡怡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匡小姐,那桌上的衣裳全是你穿的,洗了澡换上,而你身上这些衣裳统统撂到外面去。洗澡到厨房里面隔间,有个大圆桶。”匡怡说了声:“谢谢你们!” 匡怡洗了澡,天就黑了。晚餐是猪大肠面条,吃好了就整理床铺。她以为谷胜治要来过夜,等了一会,发现桌案上有一本书,拿起来一望,原来是《女论语》。她看了几段,感到索然无味,随手丢到一旁。但看到《儿女英雄传》这本书神采飞扬,竟然看了半夜。 次日,匡怡起床,四个女人急忙靠了过来。上了年纪的妇女叫单粉喜,她满面笑容地给匡怡穿上粉红色连衣裙,但她的手脚好生厉害,揉捏了匡怡几个穴位,匡怡顿时感觉全身酸软起来,手脚都像被人抽了筋似的。这个单粉喜是永乐县城里妓院醉花楼出了名的的女巫杀手,不管有多烈性的女人,到了她的手里,只要那么揉搓几下,马上就浑身软了筋,完全丧失了抵抗力,变得服服帖帖的,连说话声音都大不起来,只有俯首贴耳的份儿。 女教书先生汤才英上来冷峻地说:“老爷吩咐好的,你以后的名字还叫匡苕子,这是第一条;第二条要读读女人礼仪方面的书。今后喊我汤先生,你听到了没有?”匡苕子蚊子声说:“我听到了。”“大的喉咙,哪不曾吃饭吗?”她只得重说了一声,喉咙就是大不起来,仿佛嗓子里塞了浓痰似的。 媒婆全舜琴给她打散了头发,拿起木梳给她梳头,平时装神弄鬼的仙姑熙亦菲则抓起她的长头发,好让梳子通过。虽然也给盘鬏,但跟以往的不一样,这就是前部分的头发收拢起来,在头顶用鲜艳的红布条子大扎起来。跟后部分梳在一起,再把长假儿接上去扎成一体,随后绕起来盘起一个硕大的肥鬏。 肥鬏上按上半圆形的凤钗,银光闪闪,再插上两个绿色玉针。头上插了弯弯的银色梳子,对面插的是银色发卡。单粉喜拿起桌案上的首饰给匡苕子看,说道:“这步摇插到你头上,你就是个窈窕淑女,必须循规蹈矩。平时遇到人绝对不能让这上面的流苏晃动,否则,人人都可以骂你没衙娘收管。至于跑路怎么跑法,马上我做个样子给你望望。”匡苕子只得低头说“晓得了”。 这个步摇做工很别致,斜插到扎红布的头发里,步摇挑起一串排列整齐的明黄色的穗儿,挂穗柄上面是飞鸟的图案。碧青色披肩围在她的颈项里。系上绿条纹的长花裙,身子跑动起来裙子款款而起如同孔雀开屏,煞是好看。 匡苕子的额头及两旁给拍上了粉,单粉喜扯起白线,嘴里咬着,一弹一弹的给匡苕子扯脸。匡苕子感到一阵阵皮疼,原来是她的眉毛被拔掉了许多,修成弯弯的,新月似的。 匡苕子要站起身来,单粉喜按住叫她别动。汤才英给她洗了脸,随后给抹上胭脂,红扑扑的。这个教书先生拿起毛笔描了描她的眉毛,换了一支毛笔,给她嘴边涂上丹红色。 “苕子,你站起身来跑给我们看看。”单粉喜搀她起来,由于动作大了些,头上流苏晃动起来,显得有些杂乱。熙亦菲说道:“苕子,你看你刚才起身急促,步摇上的流苏就晃得不成样子。无论做什么动作,上身要保持平衡,流苏才不怎么晃动。你看我怎样跑路。”熙亦菲碎步挪动,上身一点都不摆动。 单粉喜说:“你向人行礼节,弯身要慢慢弯下,抬头也要慢慢的。我做个样子给你看。”说着便做了示范动作。“好,现在苕子你跑路跑跑看。”匡苕子便跑了一段路,汤才英说道:“总之,今后你起步动身,整理好衣裳,轻行缓步,周周正正。你要永乐城里最标本的安守本分的贤淑女人。” 单粉喜又叫匡苕子向汤先生致礼,匡苕子只得说声“汤先生好”,随后慢慢地低头叩礼,再慢慢抬起头,步摇上的流苏果然不怎么晃动。汤才英赞许地说:“这才像个大家闺秀的呢。”匡苕子受了一顿的折腾,浑身如同散了架似的。她痛苦地想,眼下自己被废掉了武功,连一个正常人都不如,简直就是个面团,听凭人任意揉捏;说什么呢,眼下自己就是那只被缝了翅膀的鸟儿,且还戴上脚绷儿,跳不高,飞不起啊。 ------------ 第33章 姨娘 媒婆全舜琴咬牙切齿地说:“苕子,以后你就是谷家娘子,要做个贤淑的女人,坐下来不要摆动两个膝盖,站起身来裙子下面也要跟头上挂着的流苏一样,不能晃动。平日笑起来不能露齿,跟人说话要轻言慢语,绝对不能高声恶语。”匡苕子低着头说晓得了。 单粉喜严肃地说:“苕子呀,你可要把丈夫比作你的天,夫唱妇随。夫刚妻柔,恩爱相因。丈夫说什么,你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抵触。遇到客人来访,你要主动退立堂后,随时听从丈夫吩咐,走到堂前对客人要礼节周到。你晓得了吗?”匡苕子连忙蹲下身子说:“单奶奶,苕子一定将你教导的话牢记在心。” 中饭后,汤才英叫匡苕子读书,竟然叫她把《女论语》整部书从头至尾读了下来。随后四个女人又像蛇盘田鸡训她练习其他方面的礼节。 傍晚,谷胜治来了,匡苕子站起身弯腰致礼道:“夫君,你回来了。”谷胜治笑着说:“苕子,吃晚饭。”匡苕子走出门外到厨房,熙亦菲将捧盘端来,努着嘴叫她接过去。匡苕子两手端着托盘,真的轻步缓行,像个日本女人似的。到了堂屋,把捧盘一头支在桌子上,一手拿出三碗菜肴,酒杯、筷子一一放到夫君跟前。捧盘放到旁边桌上,转身给夫君斟酒,轻声说道:“夫君,请。”谷胜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匡苕子微微低头往后退去。 等夫君喝好了酒,招呼盛饭。匡苕子站出身,说道:“苕子这就给你盛饭。”谷胜治不容置辩地说:“你也吃饭,坐到我跟前。”匡苕子端起捧盘,才跑到厨房,两碗饭已经端了过来,放到捧盘上,再放上一双筷子。匡苕子进了里屋,先给夫君端上,这时她才坐下来吃饭,不敢怎么细嚼,似乎是灌饭。 这个晚餐,对匡苕子来说,如同上了一次刑罚。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肢体麻木,全身不遂,况且还有四个凶巴巴的女人站在旁边监督。 夫君要洗脚上铺,匡苕子便打来洗脚水,低头给他洗了脚。当她要把洗脚水倒掉,单粉喜走进来说:“啊呀,这水我来倒,你要服侍好你的夫君。”匡苕子只得说晓得了。 单粉喜走出屋门,随手带起了门。匡苕子硬着头皮将屋门插上了栓,她知道这回真的失身于人,完全叫个身不由主,内心里痛苦万分,要命的是绝对不能流露出半点情绪。 她坐在床沿上卸下了步摇、钗儿等各种首饰。脱下了衣裳,谷胜治一把将她摁倒在铺上,趴了上去,……此时的匡苕子嘴张了张,也只得强作欢颜。 谷胜治如愿以偿泄了欲,睡得像个死狗子。当他睡醒过来,天已亮了。匡苕子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幽婉地说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家里,什么事都做不了,我焦杀了。你最好找上三个人陪我打麻将。”“哦,这好办,我给你找人就是了。陆小兔跟你打过麻将的,喊她来。其他的像金网英、白佩芬都可以。” 匡苕子起床,全舜琴、熙亦菲两个女人专职侍弄她,依旧像昨日那样打扮她。 早饭后不久,屋子里来了三个女人:陆小兔、金网英、蒋桂心。她们都惊诧地望着匡苕子,眼前的匡苕子跟之前的李蛇红真的判如两人。还是陆小兔先开了口:“苕子,我们先前是在一起打麻将的,眼下你这个打扮如若在大街上遇到,我真的认不出来是你。” 蒋桂心说:“你打扮起来,模样变化得太大,简直是百变魔女。”匡苕子自嘲地说:“蒋桂心,我苕子一点都比不上你,你是钱家夫人,而我却做了人家的一个小,掉进了男人的陷阱,真的叫个身不由已。” 金网英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两个不要怎么说呀,我们女人活在世上如同一根草,自己的男人要怎么样,一点都翻腔不起来。我们今日是打麻将的,诉苦也没得用。”匡苕子搓洗麻将,身子只能小幅度运动,显得生硬,流苏因而也就不怎么晃动,没有陆小兔她们三个女人活动自如。 三天后,谷胜治对匡苕子说:“明儿你随同我回老家见见老大。”“苕子我不敢,姐姐她不容我,那怎么办?”谷胜治笑道:“唉,宣看巧她看得开,是她主动叫我带你回家的,她不会得拿你怎么样的,听话。” 她没有穿连衣裙,改穿红夹袄,下身系着蓝色起花的长裙子。进了谷府,上前跑到宣看巧跟前微微弯腰致礼道:“姐姐,你好!小妹苕子拜见。”宣看巧抓住她的手说:“你个苕子大妹子,从此你跟我就是一家人啦。”“苕子不懂世理,还请姐姐你多多关照。” 一番寒暄过后,谷胜治、宣看巧坐上菩萨像面前的桌子两旁的太师椅子,而匡苕子则站在谷胜治的身旁,分明像个侍女。谷胜治的儿子、媳妇带着三个孩子进来,跪拜父母。起身,谷胜治说:“你们都向匡姨娘行礼。”可是他们都是站着鞠躬,不行跪拜礼。三个女儿也是这般礼节。 谷胜治喊道:“朋军呀,你怎地还不给匡姨娘拿个杌子呀?”大儿子谷朋军马上提着杌子,跑到近前说道:“匡姨娘,你请坐。”匡苕子这才慢慢地落了座。 见面礼节过后,匡苕子被宣看巧拉到后屋。叫她坐下来谈家常,匡苕子仍然是慢慢弯下身坐了下去,真的如同小媳妇。宣看巧笑着说:“我是谷家的大娘子,你是小娘子。你放心,我宣看巧做大的绝对不会得欺负你,我们先前玩得多好啊!” 匡苕子乖巧地说:“我今后洗心革面,尽守妇道。夫君把我救出牢房,他给了我苕子第二次生命,我不专心报答他,枉为世上人呀!” 宣看巧说:“这一次,夫君为了救你出来,确实费了好大的气力。不过嘛,也有好多达官大人出手帮忙,给你说情的。” 两个女人如同嫡亲的姊妹两个,跑上西花园赏景,她们将这里跑了好几圈,随后顺着走廊跑到四角亭里歇脚。宣看巧说:“热杀了。”要脱去外褂,匡苕子随即给她拖衣袖,褂子脱下来,顺手折叠起来抓在手上。 “苕子,你眼下够打麻将?”“姐姐,我前两天还打麻将的。”“哪几个打的?”“甄太太,金网英,还有蒋桂心。”“蒋桂心她是哪家的婆娘?”“她夫君叫钱国田。”宣看巧释然道:“你这一说,我清楚了,钱国田是宣家店镇上的保安团团长。这么一说,她蒋桂心是钱太太,我认得她。” ------------ 第34章 侍女 匡苕子陪宣看巧回到屋里,看了看《女论语》。随后上房间马桶。女佣匆匆跑来告诉她,说有人喊她有事。匡苕子不敢怠慢,碎步跑了出来。原来是大公子谷朋军,热辣辣地致礼道:“姨娘,请随我到这边来。” 当匡苕子跟他来到偏静处,女人的手冷不丁被对方抓住,“唉,你怎这么漂亮?美色可餐呀。”匡苕子低声斥责道:“你这像个什么样子?不得无礼!” 谷朋军收回了手,反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匡苕子说:“姨娘我今年十八岁。”谷朋军肆虐地大笑起来:“苕子,你晓得我今年多大岁数?二十一岁,正月十三过生日。”匡苕子生气地说:“我姨娘虽然比你小两三岁,但是你的长辈,遇到你是不会行礼节的,你却必须向我姨娘行个礼节,尤其是你父亲在场。——我走了,不跟你这不知羞耻的小字辈说了。”说罢,甩袖转身而去。 匡苕子很想回到自己的住处过宿,但宣看巧一再挽留,谷胜治偏偏来了个顺水人情:“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婆娘同宿一夜,增加感情,家庭亲人之间才和睦的。” 第二日早上,匡苕子两个膀臂抬不高,鬏儿打不起来,必须借助于旁人的帮助。纵然自己能打起来,效果大打折扣。宣看巧梳好了头,笑着说:“大妹子啊,你停下来,我来帮帮你。” 过了一会,匡苕子的头梳好了。宣看巧拿着一面镜子放在匡苕子背后,斜照着她跟前的镜子。匡苕子注目看着自己头上新打的鬏儿,发现背后却垂着整齐的长头发。“好看么?”匡苕子吱着嘴说:“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自己却梳不起来呀。”匡苕子知道,这样一来,自己是标准的窈窕淑女,行为受到的束缚程度更加剧了。想之前,自己行走江湖多放得开的呀。她不知道,还有更束缚她的招法呢。 宣看巧笑吟吟地从描红匣子里取出一挂银光锃亮的百锁,说:“苕子,这个你戴起来,肯定好看。”匡苕子说:“大姐,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唉,苕子,你就别说我的、他的。我给你挂到颈项里。”匡苕子只好低下了头,让她放到自己的颈项里,将披发翻在上面。宣看巧理了理百锁,实际是一种长长的项链,在中间有个横锁,下面垂着的两个片子,各有一个鸟的图案,反面就是一个白板。百锁挂在颈项里,垂着的两个片子正面朝外,必须时刻注意,尤其在有人的场所,否则,你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女人,人人都可以加以责罚。 宣看巧又给她手臂上套起一对玉镯。匡苕子走路更得小心,约束她的就是她身上这般装饰。她手脚乃至全身都受到了致命的束缚,眼下为了能够活命,免受那野蛮的酷刑,只能驯服,丝毫不能表露半点不愿情绪。此刻,她后悔不该一再拒绝覃作衡,如若应允于他,虽然覃母居高临下,也比较威严,最起码的说身子还是自由的,行走不受限制。事情也怪他覃作衡作为一个男人实在猥琐,全没个气度。她暗暗发誓,自己一旦脱了身,摆脱眼前的牢笼,就肩负把天下妇女解救出来做正常人的使命,只是眼前的灾难必须忍受过去,光明就在前头,因为佛光在自己的心头! 吃过早饭之后,来了一辆人力车载她而归。到了住处,全舜琴、熙亦菲两个女人出来拥着她进了里屋。熙亦菲拍着手说:“谷二夫人这身梳妆打扮就是好看,好看。”全舜琴对着匡苕子前后望了望,懊悔道:“我们怎不曾这么梳的呀,正面看是大娘模样,但背脊后有披发,更显得窈窕多姿。” 汤才英跑进来说道:“来,谷二夫人,我给你把个眉毛再描一下。”匡苕子像个木头钉站在那里,任凭汤才英侍弄。弯弯的细眉毛,丹红的嘴唇,红胭脂墩。这哪是给被征服的女人梳洗打扮,分明是一种刻意的捉弄,打垮她这个野蛮女匪的意志,要彻底删除掉她身上哪怕只剩下最后那么一丁点儿的野性,定叫她循规蹈矩,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 堂屋里涌进了七八个人,匡苕子赶紧回避,退到东房间里。谷胜治招呼各人坐下来:“我这里椅子、杌子、板凳多得很,随便坐。”但是,北边的太师椅谁也不肯坐上去,最后还是主人坐了。 东边一排坐着赵鉴、钱国田、居荣、熙春炳四个,西边一排坐着汤本立、仇云、卢吉平、邱伯斋四个。全舜琴、熙亦菲、汤才英三个女人马上给他们搬来茶几。 警察局长汤本立说:“永乐县这回成立保安第六团,谷县长你争取到了团长的职别。甄焕高他气杀了,其实上面本来就没有让他当保安第六团团长的意思。” 谷胜治说:“我虽说上面有人,但也得到了诸位的鼎力支持。”副县长卢吉平说:“说实话,这个位置只有你来登最合适,其他人我都不支持。例如张全奎他拿钱买弄人,我就觉得他是小人。” 茶杯端了上来,大伙儿喝着茶继续谈论。谷胜治忽然唤道:“苕子,你出来见见各位大爷。”匡苕子打开房门,碎步走到大门口,致礼道:“小女人苕子见过各位大爷。”她慢慢弯下来行礼,再缓慢直起身。 她乖觉地站到夫君身旁,看上去木噱噱的,形容比丫鬟好不多少。新任的商会会长仇云致意道:“谷二夫人好。”匡苕子微微地点了点头。谷胜治拿出一包恒大牌香烟,说:“赵队长,你给分一下。”赵鉴随即分了各人一支。谷胜治说:“苕子,你给大爷们点香烟火。”匡苕子接过火柴上前一一点火,最后给夫君点火,燃烧的火柴一晃,熄灭了,火柴棒小心翼翼地丢在一边。 她静静地站在谷胜治身旁,分明是个中规中矩的侍女,哪里还有个二夫人的气派。大家都在品赏着她的美容。教育局长邱伯斋摇头晃头地吟咏道:“披抱窣地红宫锦,莺语时啭轻音。碧罗冠子稳犀簪,凤凰双飐步摇金。肌骨细匀红玉软,脸波微送春心。娇羞不肯入鸾衾,兰膏光里两深情。” 县办公室秘书居荣拍着手说:“邱伯斋邱夫子吟的这首词形容谷二夫人最为恰切。这是哪个的词呀?”邱伯斋回道:“这是和凝的词,他是大唐之后的梁唐晋汉周时期的宰相,他的爵位是鲁国公。”匡苕子见大家都在对她品头论足,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强作欢颜,免得谷胜治这个所谓的夫君众人面前有失脸面。 ------------ 第35章 脱逃 大家打趣谷家夫妇过后,悄然进入时局谈论,悲观情绪代替了原先的惬意。 汤本立叹了一口气,说:“时下局势不容乐观,日本人还要来驻扎我们永乐,一驻扎,永乐就乐不起来了。”邱伯斋说:“皇军来驻扎,只是时间问题。国军挡不住,一触即溃,能有什么办法呢?” 县办公室秘书居荣歇斯底里说:“都是个突如其来的梦西安事变,如若消灭了中共部队,蒋委员长腾出手来专心致志打鬼子,鬼子是绝对不会得打到我们永乐城的。” 财政局长钱国田说:“皇军多厉害啊,用的武器太先进了。国军跑去怎打得过皇军,简直想都别想。我看了,只要我们有好日子过,听随他哪个来,人随王法草随风。” 邱伯斋笑哈哈地说:“钱局长呀,时下我也是你这个意思,日本人来了怎么样?还得靠我们在此这些人给他做事。有奶就是娘,好日子不过,要去跟人家日本人拼什么命呀。”这些家伙在民族危亡时刻仍希图安稳享乐,根本不谈抗日救亡。 谷胜治说:“我们县成立保安第六团,是按标准成立的,估计要达到两千多人。如果鬼子打得来,我们还是没戏唱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那就降了日本人。”他掉过头对匡苕子说,“你还上你房间吧,这儿没你的事。”匡苕子便面对众人退到大门口,慢慢弯腰行礼,再缓慢抬起上身,转身上了东房间。 卑鄙的男人继续高谈阔论,投降、妥协的论调甚嚣尘上。匡苕子心想直骂这些断了脊梁骨的家伙,汉奸的嘴脸已经显出端倪。但她眼时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能走不能飞,只有屈从的份儿,自己的思想感情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几天后,匡苕子坐在堂屋里等着人来打麻将,因为时间要到了。谷胜治进来了,忽然抱着她往房间里推。匡苕子说:“蒋桂心她们马上就来打麻将了。”谷胜治哪里肯听,将大门关起来推上了栓。 匡苕子被男人强行按倒在铺上,匡苕子招架道:“你别忙呀,等我把发卡、发针,还有步摇拿下来。”谷胜治急切地说:“其他的首饰就别往下拿了。” 匡苕子身子仰在铺上,谷胜治像个疯狗似的趴了上去吻她的嘴。匡苕子大约已经麻木了,这会儿撒娇般的低哼,努力迎合着男人。 匡苕子赶紧出了房间,取下的发针拿到堂屋心。两个专职女人抢先跑进来给她重先梳妆打扮,恢复她的丽人面貌。 今儿来的是蒋桂心、牟芸香、谢楚红三个。蒋桂心笑着说:“谷二夫人,我们等你好长时间了,夜里哪不会热潮的呀。” 匡苕子打招呼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女人不能不遂自己的男人的意啊。” 邱伯斋的女人谢楚红文绉绉地说:“共赴巫山,你情我愿。花前月下,绝色佳人怎得不惹人怜爱的呀。”牟芸香低声说:“你苕子打扮得这么出色,男人还不屈服在你的石榴裙子底下?”匡苕子轻轻的拍着手说:“罢了,女人生下来就是欠男人的风月债,受了作践,最后还要屎塌塌的全部兜了过来。男人呢,裤子一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女人们揉搓起麻将,也就不再戏谑匡苕子,专心致志地打牌了。 太阳将要落山之时,谷胜治才起了床。谢楚红三个女人又兴奋起来,戏说了匡苕子一气。 全身军装的谷胜治回来叫匡苕子把步摇、百锁和玉镯全部摘下来,匡苕子不解地说:“今儿你怎陡然叫我这些首饰拿下来呢?”谷胜治顺手将挎包拿给她,说:“保安第六团成立仪式下午举行,你是我的生活秘书,挂上尉军衔。要穿上正式的国民革命军军装,现在你把军装给我穿起来,马上就跟我上车。快点!” 匡苕子一听,高兴起来了,再也不做标本的窈窕淑女。她取下了挨事的首饰,首先戴上了船形军帽,再穿上带有领花的军装。系上军用皮带,皮带里还放着一支短枪。哎呀呀,她摇身一变,却是一个国民党的上尉女军官,但身子还是那么呆板。 匡苕子随同夫君驱车来到县政府门前,那里台上台下已经站了好多的全副武装的军人。甄焕高随即高声喊道:“谷长官到!全体立正!”谷胜治向众人行了军礼,说道:“稍息!我宣布保安第六团今日正式成立了!——下面由居荣主任宣读军令!”居荣随即上前大声宣读,凡提到任命的人都立正敬军礼。下列是任职人员名单: 保安第六团团长谷胜治,副团长汤本立,参谋长甄焕高,政训处主任居荣。联络副官季玉堂,作战副官卢幸之,保卫副官麦浪,军需副官刘马小,文牒副官汤才英,电讯副官撄莲芳,侦察副官关粉桂,生活副官匡苕子。第一营营长倪宝均,第二营营长李如广,第三营营长庞吉成,第四营营长万振。 解散队伍后,四个女军官走在一起,三人上尉,关粉桂是少校。匡苕子若无其事地说:“朝辞白帝彩云间,……”汤才英说:“千里江陵一日还。”匡苕子却不说了。时间不长,匡苕子又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关粉桂挨近她低声说:“暮霭沉沉楚天阔。”再说:“两岸猿声啼不住。”对答:“赏花归去马如飞。” 暗号对上了,两人自然走到偏静处。匡苕子执着关粉桂的手激动地说:“快有一年了,才联络上自己的人。我现在做了谷胜治的小老婆,比手铐脚镣好不了多少,逼迫做了个循规蹈矩,丝毫不敢越雷池的窈窕淑女,活剥剥的成了个废人,手脚全放不开来,纯粹是个供男人玩弄的笼儿里的画眉鸟。这回你可要救救我呀。” 关粉桂低声地说:“你的遭遇我也了解了一些,你被人封了穴道,先前的武功全部废掉。眼下我提供你一个逃离谷家牢笼的路线。……在谷家后面第三排的西厢屋里有一个暗道口,你摸到了,就下地道。地道很长,直到外边的山脚下。你出来后,到庞庄镇杏林药房跟康老板接头。暗号跟今日对的相反,你说‘暮霭沉沉楚天阔’,他说‘朝辞白帝彩云间’,接着你就说‘赏花归去马如飞’了。” 此后,匡苕子向谷胜治说该得拜望大姐了,谷胜治说过两天。匡苕子说今日姐姐过生日了,谷胜治撇着嘴说:“不晓得她要过个什么梦生日,又不曾逢十。”终于有一天,宣看巧跑路跌了个跟头,不省人事,谷胜治这才急急忙忙带着匡苕子开车子过来看望,匡苕子装着一般女人的的情感,抱着宣看巧一顿哭诉:“姐姐啊,我晓得你这样,天天都来看望你呀,绝对不会得让你一个人跑去看望云军长的甘夫人啊,纵然有天大的危险,我做小的也义不容辞啊。”她抹了一顿眼泪。 匡苕子悄然离去,等她跑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便尽力迈着快步跑到那个脱离险境的目标,这会儿根本不考虑什么步摇、百锁、玉镯成了什么形状,贤惠淑女的说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尽快脱离险境要紧! 到了目的地,也许她求生欲望急切,福到心灵,一眼就发现一个不怎么显眼的按钮,一按,墙面就开了门,匡苕子赶紧跑了进去,顺手就着一个豆大的按钮按了一下,那道门迅速闭合起来。匡苕子随即卖力走动,也不知在里面拐了多少弯儿,至于地面上的水全然不顾。尽管她死命地迈腿,就是大不如先前的那般利索、迅捷。她咬着牙竭力跑动起来,最后好不容易跑出了洞口。事前由于关粉桂指点迷津,加之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透支,吃力地迈动双脚,气喘吁吁,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庞庄镇杏林药店,对上了暗号。 ------------ 第36章 受训 军统庞庄站长康人林接待了匡苕子,安排她在药房后边的东厢房住宿。讨厌的是康人林当即跟她做了亲密的接触。匡苕子甫魂未定,手脚酸软乏力,接头人对她下手,根本没有应对之策,只得逢场作戏。这次她再次失了身,陷入痛苦的境地:做个女人真的难逃男人的簖网,不落到这家,也要落到那家,非得雌伏于人。唉,女人来到人世间最大的职责就是帮男人生儿育女。她前后真心应诺过撄顺阳、陈树德、黄天放,甚至还跟葛培南举行婚礼进入洞房,差点共赴云山,成了他的妻子。这会儿,她幽幽地说:“康站长你今日玩了我,若无其事,一点说法都没有。”康人林笑哈哈地说:“匡苕子,你看错人了,我康人林可不是消薄无情的人。这次我睡了你,绝然不会让你吃亏,我推荐你到存虎军校进修,进修出来,你起码要授个中校军衔。如若我爽了你,你找住了我,我的头让你砍下来拿脚踢,绝然没二话说。” 尽管他惺惺作态,匡苕子也只得别着纽扣说:“你说得好听,这回我个女人就单看你说的话能不能兑现。话说回来,你康站长就是说话不算数,我也得认栽,哪叫我匡苕子是个小女人呢?”康人林急忙招呼道:“唉呀,匡小姐,你这么一说,我康人林倒无地自容,说出的话怎能不兑现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哄骗你的。”这真是:生死关头逼妥协,屈辱委身谋生存。 匡苕子按照康人林指定的路线,来到了存虎军校,当即有人接待了她。给她安排的宿舍在军校里是最佳位置,不受外界干扰,安安静静的。 匡苕子改名许文兰注册,她刚到宿舍安身,班主任林元善就到她宿舍看望。匡苕子急忙站起身迎接道:“林老师,你好!”林元善说:“许文兰呀,有好多人嘱咐我好好训练你。今后我做你的班主任老师,肯定优先关顾你。你好好努力,前途无限。” “老师,我被人点了几个穴位,手脚大不如先前,连腰都弯下来,如同吃了擀面杖似的。”林元善一听,马上叫她说出部位,随即给她揉搓加以解除锁钥。匡苕子手脚终于得到了解放,不再那般酸软无力。 林元善叹息地说:“可惜你这个人才被人家毁得不轻,眼下你在这里想恢复先前的功力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训练都达不到先前的水准。你不是处女身,这还是小事,关键是你有几个穴位被人上了锁钥,伤掉了很多的原气。你说说,是哪个给你下的毒手。” 匡苕子只得坦白事情的过程,林元善一听,说道:“怪不到的,谷胜治给你来了温水煮青蛙,引诱你陷入了他的圈套。一个邪门的女巫杀手点了你的穴位,分明是谷胜治请得来的帮凶。……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就在我这里好好接受训练,能恢复多少功力就恢复多少功力,努力争取吧。” 许文兰的名字顺利代替了原先的匡怡,再也不过那窈窕淑女提心吊胆的生活,前后左右,自由弯曲,自由自在,重先做了活蹦活跳的鲜活女人。当然,这毕竟是个身体活动的自由,灵魂的枷锁还没有给彻底打得个粉碎,也就是说自己能够自由地驾驶自己的躯体,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不受任何限制,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这个理想太大了,即使一个男人在强制的社会制度约束之下也不能随心所欲表现自己。除非你有超凡的本事,究其地里,当今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做到呢? 林元善轻言慢语地说:“许文兰,听人说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杰,眼下我看你动作比较生硬,倒像个大户人家的窈窕淑女,而且是标本的。”许文兰微微地低头说:“林老师,你世面见到不少。学生佩服。” “不是我林老师说话刻薄,许文兰你这头上的步摇头一个要摘下来扔掉,这是豪门贵族人家女人的首饰,还有你胸口上的百锁,再加上你手臂上的玉镯,要么你没有戴上脚铐。你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女人的装饰品,倒不如说是女人灵魂上的镣铐。”林元善指手画脚地说,“你要把这些没用的首饰拿下来,撂到一边去! ” 许文兰经他这么一说,当即摘下了步摇、百锁和玉镯,转身就跑。林元善“嘘”了一口气,说:“到底是气壮如牛的主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话说回来,在当今国家危难的时候,还就需要这种大量的果敢人啊!可惜的是,许文兰毕竟是个女儿身,喜欢个梳妆打扮,也许是女人的天性。” 许文兰虽然跑了开去,却清楚地听见林老师说的话语。她细细的品味,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起这句话就不觉脸烘烘的,因为自己美丽的妆容已经迎合过得势者,苟且偷生。窈窕淑女的经历,她是再切肤之痛不过的了,虽然前后只有三四十天,但也是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稍微情绪化,自己那颗美丽的人头就有可能悬挂在永乐县南门城墙上,事实就是那么残酷无情的呀! 一个星期后,学员到齐了,全部穿上了黄军装,许文兰原先的上尉军衔变成个少尉。你的功劳再大,没人证明,只能算个无名英雄。胸怀宽阔的人看得破,狭窄的人很可能从此十分沮丧,一蹶不振,浑浑噩噩了此一生。许文兰虽是一个女人,但她偏偏不愿意受现实限制,只要生活在活得自由的空间,哪怕自己的脑袋瓜随时搬家,照样勇往直前! 开学典礼,上官存德校长训话:“同学们,今日是你们的开学典礼,可喜可贺!……可是你们晓得吗?当今中国最大的敌人是谁?并不是日本人,而是奸党中共!他们才是跟我们争夺天下的最大的对手!蒋委员长说了,攘外必须安内,此后才谈得上御敌于国门之外呢。……同学们,你们到这里入学的第一天起必须绝对忠于国家领袖的意志!这是历史赋予你们的神圣使命!……” 尽管上官存德校长讲得气壮如牛,许文兰句句听不入耳,日寇已经在祖国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蹂躏着中国人民,此时还要侈谈什么安内,摆明了的就是在闹内讧。家不和,外人欺。开学典礼结束后,她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军校,流落江湖。 林元善看望新来的学生,陡然发现打理好的包袱。他惊愕地问了旁边的女学员巫萍,巫萍告诉他,许文兰听不惯今日上官校长的训话,要改换门庭,寻找真正抗日的军校或部队。 林元善长叹了口气,“她怎能这么任性的呢?进了这军校想跑,抓回来不死也脱层皮。巫萍,你快点叫她到我那里去一下。” 许文兰晓得事情不妙,赶紧换上军装。来到林元善办公室门前,大声喊道:“报告,学员许文兰奉命来到!”“进来!”许文兰跑到班主任办公桌前,双脚一拢,成了立正姿势,林元善坐直身子望了望。过了一会 ,站起身,跑到女学员跟前忽地伸出手就是“叭”的一个巴掌。许文兰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眼泪要往下掉。 林元善弯着上身轻声地说:“许文兰,你知道吗?我为什么打你?……”他返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正色道:“我打你耳光,这是轻的!如若你到了政训处,绳捆索绑,起码要抽你三四十鞭子。……上官校长讲话,你居然胆敢抵触,还想开小差逃跑。你还不要死的!……你要好好反省。要不是上面有人照住你,尤其是李长官、康区长来函叫我好好关注你,我一获悉你如此行为,肯定要把你交到政训处惩办!” 许文兰正了正身子,大声说道:“学员许文兰感激林老师的教诲,今后一定遵守校规校纪,改过自新,好好学习!” ------------ 第37章 噩耗 永乐县会议厅里坐着几个人谈笑,喝茶吃烟,不亦乐乎。卢吉平说:“保安第六团一建立,居荣你老兄就官高爵显呢。”钱国田吸了一口烟说:“县办公室秘书,保安团政训处主任,一官两职,中校军衔,居主任手上抓的可都是实权啊!” 居荣说:“唉呀,这都是谷县长对我的器重,实际上我个人能力并不怎么强,属于一般般,叫我担了两个职位,吃力不得了,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啊。”对面的邱伯斋笑着说:“居主任你太谦虚了,你说能力小,实际你工作起来很有成绩。要不然,谷县长这么重用你,其他人也不服啊。” 仇云说:“谷县长识人、用人,都很有一套。……唉,谷县长的小娘子真个是绝色佳人,哪个能跟她睡上一夜,第二天就是死,也不枉来到人世间美美的潇洒一回啊。” 汤本立说:“最好看的是匡小姐的眉毛细细的,红嘴边,樱桃小口,头顶步摇上的黄须子一晃一晃的。跑起来花裙子款款而起,真个孔雀开屏,哪个望了都惊魂。”他这么一说,五六个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卢吉平说:“就单看小女人的背后,也撩拨起男人的性感。长长的头发垂在后面,一排油光光的,缓缓晃动,——嗨,真的是窈窕淑女,我们县城里像她这种天姿国色的女人还就找不到第二个。” 仇云说:“她梳的是肥鬏,难梳呢。要不是在达官富人家里,女人这样打扮是根本打扮不起来的,梳头的程序太复杂了。” 邱伯斋说:“女人打扮得这样,非得做规规矩矩的贞妇。宣看巧这个母老虎想得缺的,匡小姐本来没曾梳披发,她给梳披发,挂百锁,戴玉镯呢。分明是叫小娘子在她跟前服服帖帖做个小,循规蹈矩,永远翻腔不起来。” 汤本立拍着桌子说:“想不到匡苕子这个山寨里的女魔头还就被训住了,驯服得像个小羔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唉,林子的鸟儿陡然关进了笼儿还日夜叫个不停的呢。” 邱伯斋说:“匡苕子她也是遇到两个母老虎的折腾,野性子全给抹光了。”“匡苕子遇到哪两个母老虎?”邱伯斋说:“我们永乐县城里有四个母老虎:吴三扣、邢英、臧元仪、宣看巧。吴三扣是覃永和的老婆,覃作衡的妈妈。匡苕子到了她家做了三个多月的儿媳妇,那个老太婆子不侍候好,匡苕子一天都蹲不下去。后来,做谷县长的二夫人,宣看巧并不像以往那么凶狠,却来了个软坏,暗自给匡苕子下套子。”仇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加上醉香楼里的单师母给她几搓一下,什么武功都没了,抽掉了她的筋络,就如同剪掉翅膀拐上的羽毛的鸟儿,再也飞不起,跳不高。要不然,匡苕子她就没这么规矩,特别是上了大牢,要砍她的人头,那一阵也叫她吓得不轻的。” 汤本立说:“支富才一听说匡苕子被抓起来,就要她的人头,说的要挂到他家前院的旗杆上一个月。支富才的大老婆许粉仪最狠毒,说她见到匡苕子就咬她身上三口肉下来。还有刁锡高、李国宝两人要闹县本部,强烈要求砍她的人头,祭奠他们的家人。怎得睬他们呀?上峰下来的命令,我们永乐的人哪个也不敢违背。七十六师师长黄天放、十四师师长匡宣两人打的公函,说她不管犯多大的罪都不准杀,关在监狱里不许动大刑。特别是顾祝同顾长官打了电话过来,谷胜治第一时间就把匡苕子放了出来。哪个保的,谷胜治并不曾告诉她本人。你们说说看,生死关头,匡苕子落到谷胜治他手里,还不规规矩矩,驯驯服服的。” 卢吉平说:“黄奇昌的老婆邢英遇到人一笑一笑的,她哪厉害的吗?”“怎不厉害?”邱伯斋划着手说,“结婚第三天就把黄奇昌打溜出去,公公婆婆来收管她,她跑上去就操住公公的下身,逼得公公求情松掉。” “不得命,邢英这婆娘才多恶啊!”居荣感叹地说了句。钱国田问道:“那丁洽的老婆呢?”邱伯斋笑着说:“臧元仪这婆娘人高马大,丁洽打不过她,往铺垛里钻。族长丁士元要拿族长势头,这婆娘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长胡子,丁士元喊救命。丁俊打她,她把丁俊踩在脚底下。丁俊的老三丁高要上帮,被她一把揪住头发,往槽子里一摔,丁高全身都湿落落的。丁家整个家族没有一个人不怕她的。” 卢吉平说:“匡苕子这是流落江湖的,在外边吃的瘪子多。假若也像臧元仪、邢英她们那样的平凡经历,肯定也是个母老虎,不会得毕恭毕敬的做谷胜治的二夫人。” 谷胜治走进来,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迎接。彼此寒暄了一阵,谷胜治坐到正中位子上。一个身穿黄军装的中尉笑嘻嘻地进来,先端着一把茶壶跑到谷胜治跟前,点头哈腰地说:“谷团长,你用茶。”他转过身众人说:“我给你们斟茶呀。”一脸的献媚,活像个殷切的茶馆里的店小二给各人一一斟了茶。临走时,又打躬作揖道:“各位长官,你们忙,我出去了。” 卢吉平羡慕道:“谷县长,你找的二夫人太出色了,真的是美色可餐,而且调教得好得不得了,二夫人循规蹈矩,成了安分守己的窈窕淑女。”居荣说:“谷长官,你是怎样调教的,纵横江湖的大盗女侠还就调教成规规矩矩的窈窕淑女。你也把个法子说给我们听听。” 谷胜治吸了口烟说:“你晓得我动了多少脑筋?首先我问她够想活命,她说她想活命。我把她带出来,先让单粉喜、汤才英、全舜琴、熙亦菲这四个全城有名的女能人来驯化她,废了她一身的武功,再向她贯穿封建伦理道德思想。找了《女论语》、《闺范》、《女儿经》、《女诫》四本书叫她看,特别是一部《女论语》叫她当场从头至尾读下来。像她这种野性子女人不经过一番洗脑,那怎么行啊?”说到这里,几个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钱广用忽然跑进来说:“谷团长,大太太说二夫人整天在家里都见不到她人影,不知她上了哪里?叫你赶快回府。” 谷胜治脸色大变,慌张地跟着钱广用走了出去。邱伯斋说:“这个中尉叫什么名字?”居荣说:“他叫钱广用。”“这个马屁精跑进来冒冒失失地说碌碡话,你不会说谷长官太太喊你回府有急事。” “他是哪里的人?”“要问他是哪里的人,这就远了,他是本扬县的。从小不务正业,鬼摸三枪倒是很有一套的。他当上了安阴县城皇军的翻译官,后来做夜莺队副队长。有一次,随同皇军打仗,被国军俘虏过来。他七混八混就来到了我们永乐县城,眼下他是保安第六团军需事务科小科长,挂的中尉军衔。” ------------ 第38章 深造 谷胜治见找不到二夫人,特地叫人把关粉桂副官喊了去。关粉桂带着七八个人先是在花园四周侦测一下,确定没有跳墙越过痕迹。十几进房子前前后后反复搜查,最后发现是从暗道里逃走的。谷胜治听关粉桂禀报了结果,呆若瘟鸡,说话语无伦次。“大太太跌下来,我让她来望、望,……她就趁机拿脚跑掉。她怎、怎地摸到那个暗道口的呢?……” 谷胜治沮丧之时,钱广用“笃笃”地跑进了谷府客厅,急促地报告:“谷团长,不好了,皇军冈村联队开到南城门驻扎,限你五个小时给个答复,否则,血洗全城。”谷胜治听了,再次呆若瘟鸡,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谷胜治忽然说道:“赶快到县政府,千万不能误了大事。”两人匆忙登车离去。 他进了县政府,听到城南门响起了激烈的枪声。谷胜治马上命令道:“钱科长,你带人赶到城南门传我的命令,不许打枪。哪个打枪,你就处置哪个。你叫关副官、王连长两人立刻赶到这里,就说我有话说。”钱广用马上立正说“是”,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下来了。关粉桂副官、王一连长二人跑进县政府。谷胜治大声斥责:“哪个发出命令,叫你们向皇军开枪呢?”王一义愤地说:“日本鬼子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应该把全城人动员起来,坚决抵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关粉桂说:“眼下形势十分危急,我们要积极组织抵抗,争取等到我们的大部队赶来,狠狠打击气焰嚣张的日本强盗。” “来人!”马上跑进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谷胜治发出命令:“下掉他们两个人的枪!”关粉桂的短枪被夺走,王一反抗,谷胜治掏出枪就是“叭”的一声,打死了王一。谷胜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说道:“把他的尸体拖出去!” 钱广用跑了进来,说:“皇军好多的炮口对准我们永乐城。一个陶排长要开枪,当场被我打死。要不然,皇军就会提前开炮。一开炮,全城就被炸得个粉碎。” 谷胜治想了一会,说:“钱科长,你带人到城南门打白旗,让皇军进城。快去!”钱广用奉命而去。副县长卢吉平说:“谷县长,你当机立断,英明机智,使得我们永乐县城免于战火。”谷胜治吼道:“关副官,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蹲在这办公室里,不许说打鬼子,否则,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关粉桂只得低头说了个“是”。 日寇联队长冈村正野大佐兵不血刃占领了永乐全城,而谷胜治的保安第六团在城里所有的官兵列队接受改编。谷胜治可耻地做了汉奸,充任永乐县皇协军司令。卢吉平当上了伪县长。甄焕高、居荣、钱广用等大小头目都担上了伪职。 训练场上归来,女学员们洗脸梳头,将身上的脏军装脱下来洗涤。许文兰的头发长些,严昭给她梳了个独辫。连荷花说:“我们这些姐妹都是马尾辫,要么就梳二叉辫。许文兰打扮独树一帜。”许文兰站起来摆了摆身子,调侃道:“我这是正宗的丫鬟打扮,你们呢?是小姐。” 巫萍洗好了衣裳,挂到绳子上晾晒。许文兰正想拿巫萍的瓷盆洗衣裳,却被唐锦敏捷地抽了去。她自嘲道:“梳头没人家麻利,洗衣裳也得掉在人家后头。人家说话嘛,这叫挪跺。” 苗建德笑哈哈地拉着许文兰的手说:“哪个说你挪跺的,恐怕这个人还不曾出世的。你看你训练场上多厉害,跑圆木,翻高板,钻铁丝网,手脚麻利得不得了。我们这些姐妹跟在你后头,吃杀的死劲。”连荷花托住腮帮说:“文兰妹子,过去练的功不曾丢掉。你说你还要来这里修复培训做什么呢?” “姐妹们,这次并不是我要来存虎军校进修的,而是上峰命令我来的。加之我也有一个缺陷,不会用发报机,到手的情报只能让他人代发,上峰的命令我不能第一时间得到。”许文兰笑着作了解释。 一头披发的米洁摆着头说:“我们这次来存虎军校接受培训,主要是对我们这些人进行政治思想强化学习。组织上为我们这些姐妹花了工本,我们就得必须回报。今后学习出去,肯定是没完没了的任务。所以,我们都是女人,该打扮自己还得打扮自己,青春年华能有多少年。” 一直没说话的袁婉这会儿也开了腔,“唉呀,世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看啦,我们女人也不能入错行哟。”唐锦感触地说:“是啊,我们误入了特务军校,身子就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米洁摆着头说:“运气好的女人,青春烂漫,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运气不好的女人就如同地上的草,听凭人家怎么糟蹋。糟蹋过后,杳无音讯,自生自灭。” 许文兰深有体会地说:“没本事的女人,小脚跑路,越漂亮越送命,富人抢了去做小妾,打扮成金丝雀。夫君高兴起来怜香惜玉,不高兴起来,拳打脚踢。没脚蟹的女人成天强作欢颜,任人蹂躏,听凭宰割。” “那有本事的女人呢?”严昭扭着头问道。“这就说到不能入错行。女人除了做窑姐外,还有两种职业不能做,一个是唱戏的,一个就像我们这些人训练出来做特工的。”许文兰将辫子甩到背后,拿起闲置的脚盆走到一旁,洗起衣裳来了。 叶欣换上了军装,从里面跑出来说:“我听说军校来了两个长官要给我们上政治课,可能就在今日下午。”袁婉噘着嘴说:“训练场上跌打滚爬,政治课叽哩哇啦乌鸦叫。谈到上政治课,我就头疼得不得了,为了党国的基业要勇敢牺牲啊,又是什么作出贡献啦。” 顾一林忽然跑进来说:“各人快点收拾好,今日陈钟初上校要讲课,题目是当今青年御敌的任务。”许文兰赶紧穿上军装,说:“我才把衣裳洗好的,就得赶紧去上课。” 十二个女学员排在最前头。许文兰本来是在最右边,林元善却要她跟范景惠对调一下站到中间去。陈钟初一眼就认出了她,走下来伸出手,说:“怎么?认不得我呢?我人样和名字都没有变动,可你这两项都变动了,好在我眼睛不浊。匡怡,你说是不是?” 许文兰一听,马上抓住对方伸出的手握了握,说道:“陈上校,在下许文兰实在冒昧,尊敬不够,应该自打三十大板。”“哈哈,这倒用不着。你好好学习呀,前途无量。”陈钟初摆着手说,“好,许文兰你归队。” ------------ 第39章 演员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许文兰正在与米洁、严昭、甘扣粉、连荷花、苗建德五人在靶场上练习射击项目。报靶员高声叫道:“一号四十九环,二号四十五环,三号四十四环,四号四十七环,五号四十三环,六号四十六环。”教练林之海站过来训话道:“立正!……稍息!今日手枪射击项目,你们六人都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最好的是许文兰——”上官校长打断他的话,上来说道:“许文兰!”“到!”“现在你跟我走,有任务给你。”许文兰便向林之海敬礼,转身而去。 上官存德校长把她带到一间屋子里。“宣团长,人我给你带来了,真的舍不得呀。我晓得你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看中了许文兰小姐。好吧,我成全你。”宣团长笑着说:“能够得到上官将军的鼎力帮助,宣显荣感激不尽。” 上官存德校长离去,宣显荣对许文兰说:“许文兰小姐,是这样的。戏剧家白惺写了个《铁屋》剧本,内容是反封建礼教的,唤起人们行动起来,要做当今社会的主人。女主角刘芹由你表演是再好不过的了。你有三个优势,一是你亲身经历过刘芹的人生遭遇,二是你的长相很符合剧本的艺术要求,三是你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加上喉咙不错。”许文兰淡笑着说:“谁说我喉咙好呀,我可从来都没有在哪里唱过歌儿。今日你叫我上台表演,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啊。” 宣显荣鼓励道:“唉,凡事都是在于人的努力创造的呗。你大胆地表演,我们不是专业剧团,是业余剧团,比如唱腔就是自由调,仅有一个二胡配奏,打击乐器也就是大锣、鼓、钹叉、小铜锣加上唢呐这么几样。” 等到许文兰拿到剧本,熟悉了剧情,宣显荣便交代了硬任务:“十天之后,必须登台表演!这是形势急迫的需求,也是慰劳前线抗日的负伤将士的需要,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得违拗!表演任务重的人要日夜排练,即使花子打架,到时候也得上台给我表演起来!” 三人任务最重:表演朴实农民刘大根的朱士廉、表演刘大根女儿刘芹的许文兰和表演恶霸汉奸地主彭荃的厉群。这三个人在五天之内把全剧本的架子搭建好,底下其他副角才好参与配合表演,最后是跟拉文场的磨合配合。 贾洼礼堂里坐了一千多名国军伤兵,观看新编戏剧《铁屋》。女主角刘芹愤恨的独白:黑沉沉的夜啊,铁屋般的人间牢笼,我一个贫穷农户的弱女子自从进来,度日如年,受惊煎熬!成了个被缝上翅膀的金丝雀,跳啊跳不高,飞呀飞不起。接着唱道:我恨,我恨,豺狼般的的彭荃毁掉我女儿贞节青春;我恨,我恨,这炸不毁的吃人的彭家铁屋;我恨,我恨,憋不出气的世人怎那么孱弱?苍天啦,难道人世间老是黑云满天?难道有钱有势的恶霸就能永远一手遮天?我要你霹雳惊雷炸毁万恶的彭家铁屋,我要你喷出火焰引发成熊熊烈火,烧掉人世间黑暗势力,哪怕连同我刘芹一同化为灰烬,我要在烈火中重生! 戏剧的最后是一声惊雷,汉奸恶霸彭荃惊恐万状,歪倒在地。呐喊的人们在电光闪闪里四处跑上前:光明终究来到了! 观众们称赞这剧本写得好,表演也很成功。梁团长走上台说:“演得好,演得好!剧情真的震撼人心,要打恶霸,除汉奸,眼下是我们抗日将士最迫切的任务。”他上前双手抓住许文兰的手说:“你是专业演员吗?”“我是在存虎军校抽壮丁抽得来的,从来没有上过舞台做演员啊!”许文兰笑着说。“我看你表演是逼真的,符合现实状况。”梁团长再次赞许道,“表演的好,这就是艺术啊!” 许文兰整整的度过一个月的演员生涯。几乎每天都要演出两次,令人称奇的是伪军也邀请显荣战地剧团前去演出,前后有四场。给她演员生涯打上休止符的是在新竹县伪七十六师驻地上演的第二场。许文兰演出结束,准备卸妆,忽然来了个少校军官,身后跟随的是五个大兵。少校不容置疑道:“许小姐,你别忙卸妆,我们的师长请你,这就去。” 许文兰被带到师部,少校大声报告:“许小姐到!”里面传来一声:“请她进来!”少校打躬作揖道:“请进!” 许文兰跑进去,只见一个男子背着她,对着窗口往远外看。“你叫许文兰吗?”许文兰恭敬地回道:“是的。”那人转过身说:“不对!你的真名应该叫匡苕子的吧?”许文兰惊愕地说:“你是?”“黄天放。我们分别之后,你就把你的未婚夫我黄天放忘得一干二净了。” 许文兰不知所措地说:“这、这是世事难料,我也是一言难尽啦。”黄天放从颈项里面取出护命符拿在手上,说:“这是你给我挂到颈项里的吧?你说,现在我们两人已经相遇,你该怎么办?” 许文兰只得低下头说:“我嫁给你。”“嫁给我?已经晚了,我离开你不久找了个女人结婚。”“那我做你的二房太太。”黄天放哈哈大笑,说道:“我可不愿意纳妾,否则,我要遭到世人的非议,说我黄天放还死抱住封建礼教不放的。” “这你到底叫我许文兰怎么样?”许文兰迷惘地说。黄天放跑近许文兰身边说:“匡苕子,你跟我分手后的情况我是一清二楚的。你先是做了覃作衡三个多月的师娘,接着做了谷胜治一个多月的二夫人,人家说话吧,循规蹈矩的窈窕淑女。而我是跟你是定情的,相互赠送了信物。那么,你今日起码要还报我一下。”说着就搂着许文兰的上身往卧室里拥去。 许文兰没理由拒绝,只得说:“你别这么急呀,也要等我把脸上的油彩洗掉,首饰要取下来。”黄天放笑着说:“那你快点,把你头上的发针、步摇拿下来,脸上的油彩揩掉。” 许文兰没有扭捏,也许惯性使然,顺从地揩掉油彩,取下发髻的首饰,就跌倒在铺上。黄天放趴了上去就是一顿亲吻,…… 共赴巫山之后,天色早已黑乎乎的。许文兰爬起来穿好了衣裳,将首饰拿起来放进衣袋里,辞别道:“我该走了。”黄天放一把拉住,说道:“别忙走,我告诉你,你已经上了我的船,并且做了我的情人。以后你要为我们皇协军做情报员,否则,你眼下不答应,绝对是走不了的。”许文兰傻了眼,“我不跟男人接头。”黄天放笑着说:“这好办,我任命你皇协军七十六师少校情报员,代号鹦鹉。你的上线是黄鹂,下线是蝴蝶。” 黄天放交代好接头暗语,随即说:“我送你回驻地。”“不不,我一个人回去。”黄天放说:“你别要固执,这样吧,我还让殷长鸣少校送你,是他请你的,还他送。” 林元善获悉许文兰被伪师长叫了去,感觉事情肯定不妙,当即通过电讯请示了军统赤瞳区新任区长康人林。康人林作出指示,命许文兰迅速赶到庞庄赴任。 宣显荣对许文兰说:“你得把剧中角色的着装和首饰丢下来,之后我请示上峰算钱,叫人送给你。”许文兰随即换上军装,将剧中人物着装和首饰交给宣显荣,说:“算了吧,演出费我分文不要,无偿奉献。” ------------ 第40章 站长 翌日,许文兰来到存虎军校办公室辞别上官校长:“上峰命我接受任务,现在我向你禀告。”上官校长说:“我已经知道了,戴老板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你去吧。” 她脱下军装,换上普通的斜襟妇女衣裳,悄悄地登车秘密来到了庞庄,进了庞庄当铺。她说道:“老板,我要当一件绝世宝物。”“是件什么宝物?”“这要到里面鉴别。”站台老板说:“好的,请宝物主人进里。” 许文兰走了进去,连拐了几个弯,进了暗室。康人林说:“许小姐,这回你在新竹表演暴露了身份。组织上迅速作出了反应。首先你许文兰的名字不能用了,要改名字,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叫严隽芳。” “那么,我的任务是什么呢?”康人林以命令的口气说:“此次派你深入到敌人的腹部,在本扬设立军统站,你任少校站长,代号鱼皇后。你的助手是林根茂,身份是你的丈夫,代号白狐。你们二人假扮夫妻,经营佳丽银饰店。你手下有三个特工,代号分别是蝙蝠、白鸽、蜻蜓。”接着他交代了联络暗语以及信物暗号。 严隽芳说:“我什么时候出发?”康人林笑着说:“你跑着去,太慢了。我们的人动用国军十四师的军便车,把你送到安阴扬平县的胡家庄。这之后,你跑到本扬县城里跟林根茂会合。你到了那里,有好多的事务必须由你亲自承担起来。自从你进了存虎军校,我们就有这个考虑。在本扬急需你这么得力的人,到任后你可要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一旦抓住时机,就必须获取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严隽芳随即双脚靠拢立正,有力地喊道:“是!保证不折不扣完成好上峰交代的任务。”转身离去,挽了鬏儿,裹了褐色头巾,穿起青布斜襟衣裳,当即悄悄地登上了军便车,起程而去。这真是:火速上任不停留,特工受命雷厉行。 严隽芳从城东北边的弥陀庙小门摸了进去,遇到方丈说来敬香。她在前门大殿门前烧了香,随即往城里跑去。她在大街上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佳丽银饰店。原来这个银饰店开在不引人注目的五羊巷里。 对上了暗语,林根茂将她安置下来,所携带的发报机放到暗道里。邻居邱子华走进店里,问林根茂:“这个女人是你家的什么人?”林根茂说是自己的妻室。“啊呀呀,林老板,你家师娘好漂亮啊。你早就应该带到自己的身边,夫妻两个生活在一起多好啊!以后,你出门进货,店里也就有个人照应呀。” 严隽芳解下扎头巾,招呼道:“你好。看得出,你跟我家林根茂玩得好。”邱子华高兴地说:“林师娘呀,我跟林老板关系可好呢,如同家里的嫡亲弟兄,吃呀喝的都不分。”林根茂随即邀请道:“今日晚上在我家吃夜饭,中午来不及忙。” 中饭过后,来了三四个女人,都说是望林师娘的。因为是女人的交易,林根茂不便怎么殷勤接待。话说回来,严隽芳既然是家庭主妇,就得担起家庭处世交易。她招呼道:“你们都坐下来说说家常话呀。我刚从乡下来的,还不晓得你们各人叫什么名字。” 坐在杌子上的女人燕忙寿笑着说:“林师娘,我叫忙寿子。……她叫粉姊,你跟前的是春香。”严隽芳笑着说:“我叫隽芳,妈妈家姓严。”粉姊说:“我娘家姓经。” 忙寿说:“鬼子占领了本扬之后,生意不好做啊。”经粉姊说:“我恽家肉铺前来买肉的人少掉一大半,城里人生活一天不如一天。” 严隽芳说:“春香,你家做的什么生意?”“唉,小本生意,杂货店,卖的杂七八拉的日用货。”廖春香划着手说:“你林家开银饰店,忙寿她李家开饭店,做的是大生意。话说回来,乡下人不到城里来,不管怎么做,生意都好不起来。” 燕忙寿说:“唉,这鬼子怎这么凶的啦?国军十个人都打不过人家鬼子一个人。”廖春香摸了摸鬏儿说:“主要是鬼子用的枪炮比国军的厉害,一枪扫下去,好多、好多的人全往下倒。” 经粉姊竖着手说:“我听人说,中共的八路军才凶的,打起鬼子拼杀向前。唉,都像他们那样,鬼子蹲在我们中国就蹲不住。我经粉姊如若是个男人的话,一定离开这城里,上战场跟八路军在一起杀鬼子去。”燕忙寿说:“你小点喉咙,有些话不能说呀,隔墙有耳。”廖春香随即说道:“唉唉,闲谈莫谈国事。我们女人啦,谈谈做针线活,要不梳妆打扮,再不,就是生儿育女。” 燕忙寿说:“乱世当中,女人越是丑八怪越好,漂亮了最容易惹鬼。”严隽芳歪着头说:“女人说的不能打扮,越丑越好,这人世间也就跟地狱差不多了。例如,我们这些女人草草梳个妈妈鬏,首饰不敢用多少。我今年才十八岁的年纪,倒有点发老了。” 经粉姊望了望严隽芳,说:“林师娘你日白,我望你不怎么老,就是打扮差些,假如穿戴稍微好些,要比那舞厅里的小姐、夫人出色得多。”严隽芳两手抱住自己的脸说:“说的我个乡下人跑出去能跟那些女人比,真的要把人笑杀的。” 身穿紫色上衣的女人走进来说:“粉寿子,原来你们都到银饰店来玩的呀。”经粉姊问道:“雨琴呀,今日你家生意哪做好了?”“没什么人来,一天下来,卖不了多少烧饼。至于街头小吃更是少得很的。”这女人对严隽芳点头微笑,继续说道,“林师娘,乡下人日子要比城里人好,少说的,这乱世年代里还有地方跑跑,就说话也不像城里人提心吊胆的。……唉,你鬏儿上还蒙上网儿。” 严隽芳说:“省得鬏儿往下松,有个网儿网住了,好得多的。”季雨琴说:“这倒好的,以后我们也买个网儿把鬏儿扎起来。春香,你家邱记杂货店多进进我们女人家用的杂货。” 经粉姊说:“谈年纪,在场的我最大,三十五岁,再过三五年就是个老奶奶了。林师娘、撄师娘两人小,都十九岁。”“嗯啦,粉寿二十八,你春香二十九。”季雨琴补充道。 “根茂,雨琴够曾到你家啊?”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雨琴来的,她在后面屋里,几个女人谈了好长的家常。”廖春香站起身说:“雨琴呀,你家男人喊你的呢。我们也该得回去烧饭了。” 严隽芳见了季雨琴的男人,微笑着问道:“雨琴家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呀?”那男人说:“我叫撄晖日。”“你姓的什么撄字。”“这撄字,一般人写不出来,姓这个姓的少。下巴山的秦家店、李家集、撄家庄,我家就是从撄家庄来的。”严隽芳忙问道:“你晓得撄家庄有个叫撄顺阳的,现在他怎么样呢?” 撄晖日撇着嘴说:“你是说撄兆桂家的二小,前年因为自己相爱的女人被老子弄了去,此后负气出去闯荡江湖,有人遇见他的,说他投奔了中共。打仗到了家门口,也没回家望一下。”“那现在呢?”“现在呀,叫个杳无音讯。唉,你怎么问起他呢?”严隽芳掩饰道:“嗯啦,我也是听人说撄家庄有个撄顺阳,这人犯忌得很。” ------------ 第41章 闺蜜 晚上,严隽芳在厨房里忙碌着,烧好了菜,便端进堂屋大桌上。随后,拿来三四双筷子,三个酒杯。林根茂拉着邱子华:“你坐上来。”邱子华谦让道:“撄老板,你坐你坐。”两个人相互客气。林根茂说:“坐呀,一人一面,总不能叫我家两个上来坐的呀。” 邱子华这才坐了主位,撄晖日坐东边,林根茂坐西边,那南边显然是严隽芳来坐。林根茂给三个杯儿斟上酒,“来来,今日就两样菜,炒三鲜,肉烧大白菜,最后是韭菜蛋汤吃饭。”撄晖日说:“不少了,这打仗的年代里,我们三个能坐下来喝酒吃菜,够安逸的了。外面打仗的人天天把自己的头拎在手上,吃的是有一顿没一顿,睡觉就往山头上一仰,一听到风吹草响,马上爬起来就准备开枪打仗。” 严隽芳给桌上添上一碗炒三鲜,邱子华笑着说:“烧了这么多的三鲜,比人家做事的炒菜多的呀。”撄晖日则说:“林师娘,你也吃呀,别只顾我们啊。”严隽芳答道,“马上吃的。你们喝酒的男人没菜,这酒怎么喝呀。” 她上桌吃好了晚饭,三个男人还在喝酒谈心。“出去进货难啊,鬼子城门把得死死的,生怕中国人打进城里来。出城门办事非得带良民证不可。”撄晖日说:“子华呀,你经常出去进货,跟鬼子混熟了,好说话。我出城门,良民证已经拿出来,还要盘问一阵子。”林根茂说:“鬼子疯狂得很,杀人根本不眨眼。据说,南京城里大屠杀,杀的人,流淌的血把整个长江淌红了好几天,不晓得死了多少人呢。” 他们喝好了酒,严隽芳三碗饭就端了来,接着就是一大碗下饭汤。男人们吃好后,严隽芳就收拾好桌子,沏上三碗茶。家庭妇女就是做好家务事,但比起那让人供养起来的窈窕淑女日子要舒适了很多,最起码的是身心愉快,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林根茂喝了茶,便起身要到西厢房里睡觉,冷不防被女人拉住了。“我跟你是假夫妻,可不能睡在一起。”严隽芳笑吟吟地说:“还假夫妻的,人家的名字都喊了出去,说的林师娘不跟你林老板同睡一张床,在鬼子眼睛头岂不露了陷?”林根茂也笑着说:“隽芳呀,这一来,那就弄假成真了。”“得得得,上床睡吧,我就做你的婆娘,叫个心甘情愿,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林根茂欢心地说了声,“好好,听你的”,当即脱了衣裳睡进了女人的被单里。 早上起来,严隽芳烧好了早饭,这才梳头。她的鬏儿梳得漂亮,四角翘铮铮的,但没有插首饰,只在鬏儿上蒙上了网,仅仅是一个绿簪儿。上身依旧是大户头青布褂子,下身有是系个黑短裙子。脚上穿的是没有绣花的土布鞋。屋子里收拾停当,拎了篮子上菜市场购买中午下饭菜。 “林师娘呀,上我家玩一下。你忙的什么事呀。”廖春香招呼她,她只得走进杂货店里。男人主动站进店堂里,显然是让两个女人谈谈家常。 严隽芳放下篮子说:“春香,你家几个孩子呀?”“五个,最大的十二岁,底下就是十岁,八岁,五岁,最小的三岁。儿荒年,我家夫妻两个就靠这个杂货店谋生。”“大的够曾上书房里读读书。”“唉,一个十岁的小伙在茂生私塾里读书,大丫头在家里做做杂务事。好在我娘家带走五岁的一个下乡。眼下在家里就三个呀。” 谈了一阵家常话,严隽芳也就起身离去。 可是有一天到燕忙寿饭店里歇脚,两人谈家常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因为要应付来来去去的食客。严隽芳本想离开,有个烫发的女人过来攀谈。“你岁数不怎么大,小得很的。”严隽芳歪着头笑着说:“你说我多大岁数?”那女人端详了一会,说:“十七八岁,你脸皮嫩,鬏儿盘得四角翘铮铮的,显得十分干蔓。唉,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隽芳呀。” 那女人说:“你把个手伸过来给我望望。”说着就拿起严隽芳的手察看了一阵,说道:“你这手虽然嫩草,但有老茧,说不定打过枪的。”严隽芳听了一惊,掩饰道:“我在乡下做农活的,农村里的什么活计我都做过的。”“嗯啊,妈妈家是什么姓啊?”“姓严,严格的严。那你呢?” 那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白曼丽,夫君陈浩水是县办公室主任。你夫君呢?”严隽芳说:“这我不能跟你相比啊,我家是开银饰店的,我家男人名叫林根茂。”“你别要这么说,我跟你还是合得来的。走,到我家玩玩吧。”严隽芳婉辞道:“婶妈呀,今日我要回去望店,我家男人说要出去有点儿事。” 但是,白曼丽抓住她的手说:“唉,你别喊我婶妈,把我给喊老了,喊我曼丽姐姐,我喊你隽芳妹子。……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到我家玩一下,我家离这里又不远。要么你以后不跟我老姐姐玩呀。”她这么一激,严隽芳只得说:“那好吧,但时间不能长,否则,我家男人等我回去,可要急杀的啦。” 陈家前后两进房子,家具摆放得有条有理。严隽芳说道:“曼丽姐,你家几个孩子?”“两个小伙,大的十一岁,小的四岁。”严隽芳看见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玩玩具,便进里给两个孩子每人一个大洋。大孩子喊道:“妈妈,姨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大钱。” 白曼丽说:“啊呀,林师娘你怎么给了我两个小伙这么多的钱?我也不该喊你到我家玩的,真的叫你破费。”严隽芳笑着说:“我第一次跟孩子见面,没个欢喜钱怎么行的呀。唉,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大的叫陈树航,小的叫陈树行。”严隽芳心里“咯噔”一下,试着说道:“白牛镇的姓陈人家就是这么叫的,听说有个陈树德,怕的是你的晚辈。” 白曼丽摆了摆头说:“陈树德是我家夫君的二侄子,今年二十二岁,在国军十四师当团长。”“你家陈主任在家里老几?”“老三。老弟兄三个,陈若水,陈洪水,陈浩水。但老大不在了,也怪他自己不好,二侄子的结婚女人被他弄了去跟自己拜堂,当晚就被那结婚的女人弄死在房间里,一夜过来,家里人才晓得。你说,荒唐不荒唐?” 严隽芳这一听,事情全明白了,但她不动声色,仍然说笑着。“曼丽姐,你有福呀,养的两个公子,人见人爱的呀。”谈了一会,严隽芳告辞而去,白曼丽把她送出家门口,正好她的夫君回来。白曼丽喊住严隽芳,“隽芳呀,他就是我的夫君。”严隽芳回转身致礼道:“陈主任,你好!我小女子名叫严隽芳。” 陈浩水回礼道:“严隽芳,你好!以后常到我家玩玩。”“好的,只要有空。”严隽芳说着又恭敬地鞠了个躬,这才转身而去。 ------------ 第42章 跟踪 陈浩水进了家,问道:“曼丽,她是哪家的马马?”“她是佳丽银饰店老板林根茂的师娘。”陈浩水赞叹道:“这女人标致得很,而且贤淑。我看她是大家人的小姐出身,她的言行举止不同凡响。”白曼丽不高兴地说:“你凭什么这样说的呢?你不过就跟她接触了一下。” 陈浩水拿出一支烟点上火吸了一口,说:“我就凭她跟我打招呼的样子,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你望她弯腰行礼,身子缓慢弯下来,抬起来也是慢慢抬起,一点都不晃动。不是大家人家的窈窕淑女是做不到这样的。往后,你多带她来我家玩玩。” 此后五六回都不曾邀请到严隽芳,终于有一天被白曼丽连劝带拉,她才往陈家跑。要到陈家门口,却被陈浩水邀请去了舞厅。 陈浩水给她取来一杯子红水,叫她喝。音乐响起来了,好多的男男女女跳舞。陈浩水跟严隽芳交谈。“你娘家在哪里?”严隽芳眼珠子翻了翻,说自己是安阴城里人。她怕陈浩水怀疑,便撒白说林根茂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有过救命之恩。 陈浩水释疑了,便邀请道:“林师娘,我们俩也跳个舞吧。”严隽芳看对方说话不容推辞,只得跟陈浩水跳舞。两人跳着跳着,居然跳到了中心,所有的跳舞人如同众心捧月。音乐终止后,严隽芳又不由自主地致礼道:“陈主任,隽芳献丑了。”“不不,你跳得特别好,把大家都给征服了。” 严隽芳忽然呕吐,陈浩水急忙把她搀到旁边不碍事的地方。“我晓得了,你有喜了,下次不再喊你跳舞。”陈浩水喊白曼丽快点送她回去。走出舞厅,严隽芳又要呕吐,连跑了几步,将嘴里的酸水吐了出去。“怪不到的,你身上有孕,这以后在家里要注意歇息,不能操劳过度。”白曼丽招呼她。 林根茂听了白曼丽的嘱咐,叫严隽芳少做些家务事。但她除了尽量不上街,家务事一直不曾少做。林根茂上菜市场买菜,严隽芳坐在店堂里接待顾客。 “师娘,你家店里有百锁吗?”“有的,但百锁是铜制的,你要不要?”来人是个二叉辫子大姑娘,说了暗语,严隽芳说:“请进,到里面你挑选吧。” 大姑娘说:“我是白鸽,名叫叶欣。报告鱼皇后站长:一个名叫罗志的日本特务,可能是驻本扬日寇冈村联队的特高课头目。他来无影去无踪,每天都在残害我国同胞。我们的特工死在他手上已经有好几个。这个家伙不铲除,恐怖就笼罩着整个本扬县城。” 严隽芳指示道:“白鸽,我有孕在身,不能深入侦探,只能在生意场上探访点端倪。你跟蝙蝠、蜻蜓密切配合,争取尽早找出突破口,进而捕捉到他的行踪。时机一旦成熟,立即铲除罗志这个日谍。” 叶欣前脚刚走,忽然跑进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啊呀,林师娘你在家等我,我来了,你就要站起身跑过来迎接,我们俩热潮呀!”严隽芳低声吼道:“出去,找你家妈妈热潮去,不要在我这里撒野。否则,我揪住你的头发就像拎住尾巴的老鼠掼到大街上,把你肚子的肚肠都掼出来。” “哟哟,你的臭匹女人倒厉害的嘛,我就不走,单看你林家婆娘能有什么办法我严聚敬。”社会渣滓的气焰竟然明目张胆地嚣张起来。严隽芳从柜台走出来,以舒缓口气说:“我说严聚敬呀,你没事,最好出去,别要影响我家做生意。” “妈的匹,你家店开在这大街旁边,不就是让人望望的吗?”严聚敬伸手在严隽芳的脸跟前比比划划,不料被对方一把抓住,怎么动也动不起来,急得他直嚷:“松掉,你把手松掉啊!”严隽芳不睬他,将他推出门外,突然一松手,严聚敬“叭”的一声,撂倒在大街的中心,惹得行人连连喊“活该”。严聚敬吃力地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嗅着鼻子灰溜溜地钻进小巷里。 严隽芳不上远处去,但对邻居还是经常串串门的。晚上在欧记肉铺里跟经粉姊谈家常,“你斫肉也有功的,一刀斫下去,说一斤就一丝一毫都不差。”经粉姊笑着说:“这也是熟能生巧。嗨,有的人不相信,回去验秤一点都不误错。久而久之,也就放心了。” 严隽芳感触地说:“不管做什么事,只要钻心,就能做得出色。”经粉姊说:“林师娘,你的肚子有点凸出来,够晓得是什么时候怀上呢。”严隽芳想了想,说:“三月里。”“嗯,你在冬月里生养,剩下一个多月了。……你第一回生养人,别怕,到时候我们邻居会有人服侍你的。我卖猪肉的,有忌讳,不能出手帮你,但喊喊人还是行的。” 严隽芳出来发现街上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听到一个人说:“罗志不但请我们上馆子,而且还给钱。今日晚上你跟我去西边那废置的城隍庙,叫他添上你的名字,只要你今后答应为他做事,他照样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聂三,你这就带我去。”“孙三,不用说,我们六个弟兄玩得多好啊。” 严隽芳机警地紧跟在他们后面跑,只见他们紧贴五羊巷穿了过去,走到御史街忽地一转,跑进青龙小巷,到了尽头是个斜坡。严隽芳蹑手蹑脚地跑到巷子尽头,努力探看四处,忽地望见斜西边有两个人探身下去,拐进丛林里,再踏上台阶进了废庙。 严隽芳敏捷地探身下去,一口气跑到那庙门,听里面有好多人说笑。她要弄个究竟,趁里面的灯火小下去之际,矮下身子溜进院落里。怕被里面人发现,便在旁边小隔间蹲了下来。 严聚敬笑哈哈地说:“聂三、孙三,你们两个怎么到现在才来?肯定上了聚香楼乐的。”聂三说:“哪不想进去乐一乐,你严三晓得的,腰里没个三百文,还怎么进去销魂的啦?” 赵三笑着说唱起来:“女人呀,红胭脂墩,鹦鹉语,叫我如何不想享个乐啊,和暖的春风睡个舒适觉的呢。” 李三笑哈哈地说:“好你个赵昂呀,你想个一品女人跟你睡觉,眼下恐怕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辰况。” 姚三拍着孙三肩膀说:“你个孙之林不就是个嫖女人的高手?大古不要说二古。”孙三推开姚三的手,说:“唉呀,你别要说人,你不也是个大好佬,考究还叫个丫头名字,姚菊花,人家听起来,哪个不把你当住个丫头头?实际呢,你是个标准的嫖客户。” 姚三摆着头说:“这是我家爸爸给我添的名字,因为我生下来粉绰绰的。”严聚敬笑哈哈地说:“现在他姚三小人长大了,变了样,长出了胡须,分明是个男子汉。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活在世上不玩他三五个女人,也不能说是个豪士的呢。” ------------ 第43章 锄谍 李三忽然叫了声:“唉,罗大哥来了。”闪电般的走进一个人,只听他说道:“各位弟兄,我罗志来晚了,让你们久等。我给弟兄们带来纸烟,老刀牌的,你们随便吃,吃掉还有。”只听“嗡嗡”的,个个拿纸烟。孙三问:“可是烟有,火却没有。”罗志说:“我身上带了自来火,给你们点上。” 严聚敬说:“这纸烟不管怎么吃,没事的,不是鸦片烟,那是要人命的。今后弟兄们要吃烟,只要肯为罗大哥做事,有的是。” 罗志说:“你们跟住我大哥干,只要你们当中哪个干出骄人的成绩,赏钱不谈,还要按月发给俸禄,甚至还能在皇协军那里给弄个军衔。” 严聚敬惊奇地说:“如果弄到军衔,会是什么军衔?”“起码是个少尉,以后如能做出骄人的成绩,可以升中尉、上尉、大尉。”罗志这么一说,个个兴奋起来了。 “罗大哥,只要你带住我们这些弟兄,全都听你的话。”“你叫我们向东,我们绝然不会得向西,唯你是瞻。”“你一声号令下来,我们哪个都不会不服从你的,要么他身上发痒要刨刨划划的。”…… 罗志说:“现在我给你们六个人一个番号:六三别动队,队长是我罗志,严聚敬做副队长,有军衔,是少尉。别动队下面由三个组,聂友山、严聚敬两人一个组,叫三敬组,严聚敬兼组长,这是第一组。第二组是孙之林、李道龙,叫林龙组,李道龙做组长;第三组是赵昂、姚菊花,叫三菊组,赵昂做组长。今日晚上你们一起相会,以后各组分散活动。哪个组有成绩,能够捕捉到来本扬县打探的反日分子,立即受到奖励;成绩大了,就予以授军衔。” 严隽芳直等到日伪特务四散而去,这才跑出废庙。林根茂看到她回来,急忙迎接到后屋,说:“隽芳,你到了半夜才回来,我担心极了,以为日寇特务山野井志已经对你下手。现在,你回来了,我这心才落了地。” 严隽芳正色地说:“哼,这个山野井志是本扬县城冈村联队特高课头目,很可能就是罗志。他刚刚组建的六三别动队,分了三个组,对本扬县城里的抗日志士构成了很大的威胁。林根茂你要尽快布置蝙蝠、白鸽、蜻蜓他们,伺机除掉山野井志。” 林根茂当即联系了蝙蝠,在咖啡馆会面。蝙蝠是本扬学校的小学高年级语文教师季玉堂,他告诉林根茂,山野井志已经在侦探鹦鹉,曾派严聚敬、聂友山在西城一代搜索鹦鹉的行踪。林根茂随即把山野井志就是罗志这一消息告知了他,季玉堂表示马上除掉山野井志这个毒蛇,打瞎日酋冈村正野的一只眼睛。 但是,十多天过去,蝙蝠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局势越来越严峻,严隽芳坐不住了,对林根茂说:“不能再等了,我们不主动出手,坐等机会不是个办法。”林根茂说:“你别要心急,眼下你已是临时待月,不便行动。”严隽芳激动地说:“你光知道等等等,真正等到我生养的一天,山野井志对我采取行动,那就铸成大错。我们还要一再等待时机,那不是坐以待毙吗?” 林根茂坐了下来,说:“隽芳,我把叶欣安排到你身边,做家庭女佣。这样一来,她服侍你也就顺理成章,我毕竟是个男人,不好帮你的忙。至于伺机除掉山野井志,那由我来完成这个任务。” 两天后的晚上,严隽芳简单化妆了一下,成了梳着二叉辫子的姑娘,神秘兮兮地在春来茶馆里转了两圈,吸引着罗志。她见身后有人跟踪,随即向五羊巷走去,穿过御史街直接奔向山坡上的四合院房子。 她故意张望了一下,随即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罗志随即钻出草丛,疾步穿越过去,登上山坡,推开那屋门。可他不知跟踪的女青年跑进那边房子,忽见西边屋门动了一下,便屛住呼吸,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呼”的一声掉进了陷坑,罗志哇哇直叫。严隽芳跑近陷坑说道:“山野井志,你这个冈村联队特高课头目今日死期到了!”一甩手,匕首栽中了魔鬼的喉咙,挣扎了一下便像死狗一样瘫了下去。 “林根茂,现在我已经把山野井志给收拾掉了,你下一个任务就是征服严聚敬,打击一下他的气焰。这样一来,六三别动队的正副队长,一个被消灭,一个被征服,也就像刺中了七寸的蛇自然会瘫软了下来。” 林根茂说:“我明日就跟蝙蝠合作,把严聚敬绑架到偏僻处进行严厉训话,勒令他离开本扬,不当汉奸。” 西城姚记小吃馆里,坐着严聚敬、聂友山两个人喝酒。“罗志这个虫给我空头支票,少尉的俸禄并没有兑现。我严聚敬一官两职,他给我的钱却少得很,我只能在这小吃馆里坐坐。”聂友山接过话头说:“罗志说过几天给你发大钱。”“他要我找出城里哪个代号鹦鹉的人,说的还有个鱼皇后,这两人找不出,他怎会给我大钱呢?”“军统特工也厉害的,一下子怎可能侦探得到呀。” 严聚敬要斟酒给聂友山,聂友山推辞说:“我酒量有限,不能再喝了。”严聚敬劝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呀,明早起来又得有事,拿了人家的钱就得为人家办事。罗志虽然给的钱不多,但小吃的钱还是有的。来来,再来两杯,就不喝了。”聂友山点头道:“好,就喝两杯。” “女人有三姑六婆,可我们本扬还比其他地方多几个婆儿。”聂友山笑嘻嘻地问道:“严队副,怎得多几个婆儿?”严聚敬呷着酒说:“扯脸婆,喂奶婆,还有个大脚婆,——”“哪个是大脚婆?”“那个银饰店的林师娘就是大脚婆,这婆娘力气大得不得了,抓到人的身子劲特别大。她那个脚比一般的男人都大,踢到人真的要了人的命。” 聂友山解释道:“严隽芳这女人是乡下来的,做庄稼活的好手。城上的女人裹脚,跑路一歪一歪的,像风中弱柳,千姿百态。”严聚敬喊道:“把这杯干掉,再来一杯。”两人对饮,已有醉态。 聂友山笑着问道:“还有什么婆儿?”“操刀婆卖猪肉的,欧记肉铺欧贵的婆娘经粉姊。”“是的,这婆娘今年三十五岁,她手臂上的力气肯定大得很。” 两人起身离开小吃馆分手。严聚敬身子歪歪扭扭的,反复唱着这么两句:“今晚喝酒醉歪歪,回家就想个彤乖乖,——” 他的嘴忽然被人用布片塞住,头被黑布袋罩着。他不肯走,两个人叉住他的膀子直推。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在一个空房子里才歇下脚。 布袋、布料都取下来,他看清楚两个人绑架他的,都头戴礼帽,身穿黑衣裳。一个拿着短刀在他脸上比划着说:“你以后还做汉奸吗?”“不不,我不再为皇军做事了。”一个尖着的喉咙说:“你还皇军的,是鬼子,日本鬼子。看来你还想做汉奸,不杀掉你,以后还是祸害。”“我不、不做汉奸,是鬼子,不是皇军,以后我绝然不会为鬼子做事的。你们千万要饶命呀。” 这真是:消除祸害不容缓,迅速出击行如水。 ------------ 第44章 文物 严聚敬一再求饶,得到的答复是:“你坐下,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话。”他忙不迭地说:“我一定有一说一,绝不隐瞒半句。” 高个子男人是季玉堂,两眼逼视道:“你一心为罗志办事,参与捕捉我抗日志士。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汉奸罪,如果我们不杀你,你今后还做汉奸吗?说!”严聚敬分辩道:“我们六七个弟兄只是到饭店里吃吃喝喝,手里没钱了,实在没办法,这才给皇军打探打探城里的一些情况。” 那个说话喉咙尖的人是叶欣,她头发上拉,戴着礼帽。嘴边上粘着稀稀拉拉的髭须。这会儿说道:“严聚敬,你充当罗志的走狗,为他卖命。罗志是个什么人?他是日本鬼子的特务!是鬼子驻扎本扬城联队长西尾川弘大佐的特高课课长山野井志大尉。这个坏蛋已经杀害了我方十四个特工,另外还有不少的其他抗日志士。现在告诉你,山野井志这个恶魔已经被锄掉了!” 季玉堂正色道:“我们不杀你,你也是死里难逃!鬼子大佐如若晓得山野井志死了,一定会怀疑是你杀的,因为你曾发过牢骚,抱怨山野井志没有按少尉的待遇给你发足了钱。” 严聚敬哀叹道:“你们这么一说,我严聚敬左右都不讨好,那该怎么办呢?难道我命就这么苦啊!” 季玉堂告诫道:“眼下你只有连夜逃出本扬城,我告诉你怎么出城,到东北边的弥陀庙翻墙头进去,从里边的小门出去。但有一条要告诉你,你如若今后还为日本鬼子做事,我们的人的枪口底下绝对不会放过你!”叶欣吼道:“严聚敬,现在你晓得了吗?”严聚敬忙不迭地点头说晓得。 西尾川弘联队长办公室里,走进身穿便装的特使。西尾川弘立即起身鞠躬道:“将军,卑职未能出迎,实属怠慢了你,望你宽恕。”特使坐到沙发椅子上,摘下礼帽,露出秃顶,宽慰道:“我这次秘密前来本扬,事前一直没有声张。你不要自责,我不会计较你的。” 西尾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此行肯定有重大的机密,能否透露点音讯?” 特使说道:“不错,我这次来是有一件重大事务。噢,我告诉你,我是新京大本营派得来的特使松尾荣作,受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的重托,前来你处务必将重要宝物送到大日本东京。” 西尾禀告道:“松尾将军阁下,卑职截获支那人的文物车队,为稳妥起见,已经藏到地下室里。不知你急着要的是什么宝物。” “是金镶宝石皇冠和九尾金凤簪,明年三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旧历二月二十一,天皇四十不惑之年,登基十四年典礼,天皇和皇后头戴上这皇冠和头饰,具有非凡的象征意义,最能打动支那人的心,不战而能屈人之兵。”特使说得眉飞色舞。 西尾马上称赞道:“此乃国策,梅津司令想的就是与常人不同,高瞻远瞩,英明果断,杀伐文道双管齐下,一定会大有成效。特使将军不辞劳顿,行动果敢,出人意料,神鬼莫测。” “得得,现在这两件宝物放在哪里?我要尽快见到。”松尾荣作敲着桌案说道。西尾随即打电话,叽哩哇啦说了一阵。不一会儿,武山大尉报告,西尾说了声“进来”。武山大尉走进来来到西尾办公桌近前立正说道:“大佐阁下,我已派冈平带领两个军曹到地下室起运那两件宝物。” 西尾手一挥,武山大尉折转身跨步走了出去。松尾特使严肃说道:“西尾君,你要严密封锁消息,除已经晓得宝物的人外,不能再有人知道,尤其是我前来押运。”西尾马上表示:“将军阁下,请你放心,我一定加强防范措施。” 武山大尉、冈平少尉两人走进来,一齐向西尾弯腰致礼。武山大尉说:“奉大佐之命,宝物马上搬运到此。”话音刚落,两个军曹将宝物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西尾走近看了包装箱,说了声:“打开!” 启开封条,外边是大箱子,里面便是好多的灯草,又是一个箱子。同样里面也是灯草,理开来,是两个小箱子。启开来,展露在眼前的是金镶宝石皇冠和九尾金凤簪。松尾特使站起身靠近看了看,说道:“哟西,这是真品呀。再包裹起来吧。”西尾随即喊了声“嗨”,命令军曹细心地包好,再搬运到隔壁房间里。 冈平少尉跟随两个搬运的军曹走了出去。西尾对武山大尉说:“你去吩咐一下,我这里要设宴款待特使。”“嗨!”武山大尉弯腰说了,转身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两个军曹捧着托盘,在右边的房间桌子摆放器具:一瓶红葡萄酒,四个酒杯,桌子中间放着两三个碟子日本料理菜肴。 军曹离去,外面传来一声女人报告,随着西尾一声“进来”,跨进来的是女军官宫本芳子中尉。她双脚立正说道:“大佐阁下,宫本报告两件很坏的消息。”西尾川弘神色慌张地说:“是哪两件坏消息?” “王玉坤进城打死了我们的大和洋行商人国富晴川,还有七名士兵。”西尾大惊失色,暴怒道:“封锁各个城门,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到那个王玉坤!”“报告,王玉坤他已经从西城门逃走了。” “什么?国富晴川是大本营本部中佐参谋,竟然丧命本扬,可恶的支那人!西尾君你要严防死守,避免抗日分子再次混进城来捣乱破坏。”特使自己撕下了保密的包装嘴脸,引得宫本芳子中尉的大为惊诧,“大佐阁下,请明示在下。” 西尾川弘便向部下介绍道:“这是新京大本营派来的特使松尾将军。”宫本芳子和刚跨进门的武山贞二大尉一齐立正弯腰致礼:“将军,请原谅我们属下对你的冷漠。”松尾挥了一下手,说:“王玉坤是个什么人?在皇军统治的地盘上竟然这么厉害。” 宫本芳子说:“王玉坤是中共下巴山游击队队长,此人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武功超群,枪法精准。他经常伏击皇军小股人马。据不完全统计,死伤在他手上的皇军勇士已经有三十多人。” 松尾荣作说:“西尾川弘,你是大日本皇军大佐,王玉坤作为本扬驻军的心头大患,必须尽快铲除!”西尾随即立正喊了声“嗨”,“将军,请用餐过后再议。”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松尾站起身往东边房间走去。 ------------ 第45章 攀楼 松尾坐了主位,西尾坐东边,武山坐西边。宫本芳子上来一一斟上酒,自己在下首站着说:“我敬将军。”松尾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女鬼子则干了杯。西尾说道:“吃菜吃菜。”尽管宫本芳子这么殷勤,整个午餐气氛还是沉闷得很。 王玉坤进城侦探日寇军情,获悉到国军四十一军军长马天云盗墓,挖出很多的文物急于出售。马天云为了扩充他的人马,四处打听,一打听到买主,就急着要尽快完成交易。但他的一个叫谭九的副官押送一车文物在本扬县楚桥口遭到日寇哨卡的截获。这车文物就有皇冠和金凤簪这两件文物,本扬城里的日本鬼子获知后欣喜万分,想献给天皇和皇后,企图借以消磨中华儿女的抗日意志。王玉坤当机立断,带了成俊和阚思群两人冒险进了本扬县城,晓得鬼子拿走皇冠和金凤簪,可惜不知摆放在哪里,又获悉日本特使亲自来押运这两件国宝。王玉坤三人不得已,决定先击毙日本特使。阴差阳错,从日酋联队部里出来一个身穿便装的人在大街上徜徉,王玉坤跟踪了很远,到了御史街敏捷地开枪打死了他。此后得知此人并不是特使,而是特使的助手国富晴川中佐。他断定日寇肯定要来个全城大搜捕,便来到西园街袁记杂货店,嘱咐地下工作者袁昊,要他设法拖住日本特使,不让离去,争取赢得时间,国共双方特工来个密切合作,务必将祖国文物截获下来,不让强盗运走。 袁昊坐人力车来到本扬学校与季玉堂相会,通告道:“日寇要紧急运走皇冠和金凤簪这两件宝物,日本特使的助手已被我们打死,使得鬼子暂时不敢贸然运送。但是,鬼子早晚是要运走的。我们必须联手,想方设法将两件重要文物截获,送到大后方去。” 季玉堂当即表态:“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救亡图存,义不容辞。我联系我们的人,首先要打探到文物存放处,而后就是截留,最后是运走。”袁昊握着季玉堂的手,说:“好,我们等着下一步的行动,一定要捕捉住最佳时机。” “我们人手不够,你们城外有游击队,可以不时地骚扰敌人,增加对日寇的压力,为我们夺下中华宝物赢得时机。”季玉堂推心置腹地说。袁昊点头说:“我们的人在东门、北门和南门进行麻雀战,一打就跑,但就是留下西门的大路不去活动。这叫火力侦察。鬼子会误以为西边的大路安全,游击队没有能力跑到这西边大路袭击他们。” 季玉堂心领神会地说:“我知道了,西边大路对鬼子来说确实是安全的,他们的各种车辆很多,沿线兵力也很充足,但是进入中巴山里,地势有几个地方就险要了。我们的人马随便在哪个地方伏击,他们都是招架不了的。”袁昊建议道:“你们的人最好要在城里闹点动静,让敌人感到那文物有可能丢失的危险。也就是说,打草惊蛇,或者说引蛇出洞。” 季玉堂点头说:“好的,我们马上就对鬼子进行骚扰,哪怕一时不能刺杀特使,也要惊动鬼子,让鬼子特使呆在本扬一天,就胆战心惊一天。”袁昊笑着松开了手说:“那我们在今后骚扰或者袭击鬼子的行动中携起手来,相互默契,遥相呼应吧。” 季玉堂当天下午就来到了佳丽银饰店,到了后屋将与袁昊紧急会面的事情报告站长。严隽芳马上指示叶欣:“你尽快联系到蜻蜓,叫她傍晚前务必到达这里,并且带来四套鬼子军服,其中一套是大尉军服。”叶欣说了声“是”,跑了出去。 林根茂说:“你个站长身上有孕,行走不方便,这样吧,你留下看店,我出去行动。”严隽芳把手一摆,说:“你不能离开店,不然,容易会引起敌人的怀疑。假若鬼子进来搜查,你不在,怎么解释呢?至于我不在,你好推说我到私人诊所看胎气。” 季玉堂说:“林老板,你一旦出事,我们这个站就会毁掉,今后活动连个固定的落脚点都没有了。”林根茂拂了指头,说:“好吧,那我就留守,随时做好接应你们归来的准备。” 过了好一会儿,顾一林这个代号“蜻蜓”在叶欣的引领下,跑进银饰店后屋。严隽芳接待之后,当即布置说:“季玉堂,你会说鬼子话,做过鬼子的翻译,你来当日本军官,我们三人化装成你的手下。下面,我们来研究今晚的行动路线。” 季玉堂随即掏出身上携带的地图,摊放在桌子上,大家便指指点点地说了起来。 天黑之时,季玉堂穿着日军大尉军装,和装扮日军士兵的严隽芳、叶欣、顾一林三人驱使一辆军便车向日军驻扎本扬县城司令部院落开过来。院落过道里站了七八个鬼子兵,还有拦路栅栏。车子停下,鬼子中尉跑到近前,喊道:“证件!”季玉堂从内衣口袋里取出证件,鬼子中尉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再上前看了看车里的士兵。他站到一边,做了个挥手的姿势,一个士兵举起三角旗一舞,便走上来两个士兵将栅栏抬到一边。严隽芳脚一蹬,车子开了过去。 车子经过一段树木,拐过弯便进了巷子。绕过军营,来到西尾川弘办公处,悄悄地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停了下来。 四个人大胆地巡逻起来。前面有车辆和行人,他们便在后院走。蓦地发现鬼子巡逻队居然也到这里巡逻,严隽芳压低声音说:“赶快隐蔽!”四个人随即跑到旁边树木从中趴了下来。 鬼子兵走过后,严隽芳说:“叶欣,你留在这里观察,一发现情况,立即用布谷鸟叫声通知我们。”季玉堂说:“最好你也留下,蜻蜓行动。”严隽芳说:“我攀援手脚比她灵敏,这个时候行动,千万不能误事,快点!” 季玉堂嘴咂了咂,便跟着严隽芳爬上旁边的屋,敏捷地跑过两个房子。随后,站到围墙抓住那二层楼的窗沿攀了过去。推了窗门推不动,又攀到第二个窗子,听见里面的人关门出去。严隽芳推着这扇窗门却是活动的,就轻轻地打开,身子一跃钻进窗子爬了进去。 季玉堂、顾一林二人也悄悄地进了鬼子司令部二楼。走出那房间,发现里面的岗哨很多,他们便寻找可以下手的地方。严隽芳忽然用手指着鬼子的保管处门口,这里的门凹在里面,廊檐里的人不容易发现。 跑到那保管处门口,严隽芳、季玉堂两人相互做了手势,接着走了上去。鬼子哨兵喊道:“证件!”季玉堂用日语回答:“有,请看!”说时慢那时快,严隽芳、季玉堂两人同时出手,抱住鬼子的头一扭,然后慢慢放下,将两具尸体拖了开去。 ------------ 第46章 狙击 等跑动的鬼子告一段落,顾一林叫了一声“咕”,严、季二人迅速转了回来。由于得手,三人原路返回,下到楼底下,与叶欣会合。 忽然出现了鬼子的四人巡逻队,严隽芳向季玉堂挤了眼,又对叶欣、顾一林二人做了手势,他们都心领神会。等到巡逻队走到跟前,将要折转身向东南方向走。严隽芳四个人悄悄地走了出来,跟了十几步。严隽芳突然跃起,扑向鬼子军官,将他的头猛地一扭,鬼子“呜”的一声便咽了气。顾一林、季玉堂、叶欣也各自抱住日本兵扭断了脖子。 鬼子四具尸体都被拖到树木草丛里做了处理,随即登车离去。到了鬼子司令部院落门口,值班军官走上来要看证件,季玉堂将证件拿在手上扬了一下,嚷道:“快点让我们通过,我们要执行任务,误了事可得要你们承担!”栅栏移开,车子便穿梭过去。 “怎么办?”季玉堂问严隽芳,应答的是“开到西边野处,将车子隐藏到空屋里。”车子穿过御史街直接下了高坡,开到狭窄的林道上。一会儿便进了荒废的房屋院落里,四个人下了车。 天蒙蒙亮,鬼子军营像炸了窝。原来是巡逻队交接班时,准备上岗的鬼子迟迟不见正在巡逻队的到来。他们便进行搜索,直到凌晨才发现树木草丛里有四具尸体,拉出来居然全都是光身,只穿个裤头。枪械抛进水塘里,打捞上来,发现少掉一支长枪。 少尉军官跑步上楼报告联队长西尾川弘,西尾川弘立即命令:“春井少尉,你火速通知藤林少佐、武山大尉、宫本中尉和冈平少尉到此议事!”“嗨!”春井少尉跑步出去。 西尾烦躁地说:“可恶的支那人竟然在我们的眼睛鼻子底下刺杀我大日本皇军四名勇士,剥去全身衣服,一个个赤条条的,这般侮辱,是我个堂堂的皇军大佐的奇耻大辱!” 五个日寇军官走进来,齐声喊道:“报告!”西尾恶狠狠说道:“立即给我全城大搜捕,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抗日分子一一给我挖出来!” “报告!”一个鬼子少尉站在门外,随着西尾的“进来”,走进来大声说道:“报告大佐阁下,这个二层楼的保管室旁边小屋里有两具尸体,就是昨夜站岗的福田和高桥两名军曹。”“啊,可恶的支那人居然混进我楼上杀害我哨位士兵,这真的说得上是神话了!”西尾川弘眼睛珠子动了动,忽地说,“不对,可能我这本扬驻军司令部里有他们的内应。——藤林君、武山君、宫本芳子,你们立刻行动,全力搜捕抗日分子!”两人立正喊了声“嗨”,跑了出去。 “冈平君你协助春井君、吉田君妥善安葬大日本皇军勇士。”西尾川弘发了号令,三个少尉齐声应答。 季玉堂向严隽芳通报:“鬼子最近三天全城疯狂搜捕,有三百多人关进监狱。一到晚上,大街上几乎不见行人。”“这回,西尾狗急跳墙,滥用武力,残忍迫害我国同胞。看来,我们还要来一次行动,最好能够威胁到那个日本特使,一定要叫他呆在本扬一天就提心吊胆一天。”严隽芳说道。 “唉,据我们的内线透露消息,那个特使就住在司令部旁边第三个的房间里。不知里面有多少人,总之,都是身穿便装。”严隽芳站了起来,说道:“我们来他个敲山震虎,远距离击杀他一个,即使没有打到那个日本特使,但也把他的呆魂打上来。” 季玉堂兴奋地说:“我们就用那日本步枪打,穿透力还是不小的。”严隽芳问道:“但是,狙击点摆在哪个地方好呢?”季玉堂愕然道:“这,这我还不曾考虑。”严隽芳说:“合适的狙击点只有放到那对面的钟楼,撤退下来也比较快捷。” “这一来,我们哪个来做这个狙击手呢?”严隽芳毅然地说:“我来!”季玉堂皱起眉头说:“可你身上有孕,就怕奔跑起来动了胎气。”“你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不做这个狙击手,到哪找人呢?你说你季玉堂也会做狙击手,但你能不能保证不误事呢?” 季玉堂跺着脚说:“这次狙击,射程远,而且步枪打出去的准确度很难把握。我做这次狙击手,肯定会有风险。白鸽、蜻蜓她们狙击也吃不准。” 严隽芳义无反顾地说:“你别要再说什么了,我来!我出手后,如若发生情况,由你负责掩护。白鸽、蜻蜓她们负责接应。” 她的装束换成一个富家女青年模样,头戴遮阳白礼帽,背后是马尾辫子。翻领的对襟明黄色上衣,系着草绿色超短裙。她拎着一个长箱子,风度翩翩地来到钟楼跟前。两眼扫视了周围环境,倏地一转身往里跑。她敏捷地踏上了台阶,拾级而上。一口气跑到顶层。 推开一个窗口,看了看对面的那个目标。打开箱子,迅速组合,将步枪安放在窗口下面。严隽芳抬起狙击步枪对住目标瞄了瞄,随后耐心等待机会的出现。 过了好久,忽见对面的窗口帘布打开,站着一个人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严隽芳端起步枪瞄了瞄,忽地扣动扳机,只听对面传来“啊哟”一声。她赶忙拆散步枪,一一放进箱子里,快速下了楼梯。 这一来,日本特使松尾荣作可惊吓得不轻,是他叫随从打开窗子透气的。随从头部中弹倒下,因他就站在旁边,尸体挨到他脚边,身上也被溅了好多的血迹。 联队长西尾川弘大佐、直属中队中队长武山贞二少佐、特高课课长宫本芳子少佐三人跑进特使房间。松尾荣作暴躁地说:“本扬这里我一天都不能待了,简直坐在炸药库上。上面都说本扬安全,是治安区,依我看呀,反倒是个游击区。你们连作为特使的我都不能保证安全,何况我还肩负着把宝物押运回国的重任。” 西尾川弘说:“眼下要下大雨,你还不能登程回国。”松尾荣作脱口而出:“下大雨出行,能够有令对手出其不意的效果。今晚就出发,是会增大安全系数的。” 宫本芳子说:“我非常赞同将军的意见,但是,我们本扬护送的车辆要多,确保将军和宝物的安全。” 武山贞二建议道:“大佐阁下,立即封锁本扬各个城门,隔绝所有人来往,除非携带特别通行证的人,用来杜绝敌方特工出城袭击我们的车队的可能。” 松尾听了,急乎乎地嚷道:“那还不赶快行动?要快,要快!” ------------ 第47章 夺宝 严隽芳正准备遣散季玉堂他们,林根茂拦阻道:“慢!刚才我接到内线人传来的紧急消息,说鬼子冒雨将特使和文物送走。” 严隽芳愣了一下,喊住季玉堂说:“不忙走,你叫白鸽、蜻蜓她们俩把日寇军服拿得来。我们要冒雨抢在鬼子的前边,联系中巴山的各方武装人马,占领险要地势伏击敌人,将祖国国宝夺下来,送到大后方去。” 季玉堂说:“站长,你身上有孕,离生养期间已经不远了。再说,今晚下大雨,你淋湿了身子可不得了的。”严隽芳断然道:“不,此次我不去,你们没人了解中巴山的沿路地势。还有,联系中巴山的牛八爷、张绍义两个山寨人马,非得我出马不可。” 季玉堂说:“那么你要带雨具,战斗打响的时候你一定要穿上身。”严隽芳快刀斩乱麻地说:“快点,你别要再婆婆妈妈的!立即行动!” 季玉堂溜了起来,喊住叶欣:“你和顾一林两人驱车去山神庙把四套黄军服拿得来,动作要快!” 时间不长,军便车开到佳丽银饰店旁边,严隽芳和季玉堂便登了上去。车子到了一个冷巷里,四个人下车穿上了日寇军装。季玉堂腰坎里配上了战刀,肩扛大尉军衔。严隽芳手拿方向盘,头发全放进帽子里,夜晚看去,分明是个年轻的男子模样。 车子从南门过关。到了那里,车子停了下来,鬼子值班军官走上来嚷道:“这里已经禁止通行,要走,请从西城门走。”季玉堂盛气凌人地下车,拿出特别通行证威然地说:“八嘎!我们是特高课,奉命出城到叶塘捉拿中共特工人员,误了事你承担得了吗?” 值班军官说:“大尉,那你的证件要查验一下。”季玉堂将特别通行证交给他看,忽地抽了回来,说:“快点让我们出城,不然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值班军官向士兵挥了挥手,栅栏移到一边。严隽芳脚一蹬,车子穿了出去。 进了山地,绕向西边小路。这里的树木茂盛,但两面不时出现房屋,虽然稀稀落落的。上了大路,便直向北边开去。过了一段平路,穿过一座不大的山,便进入了中巴山地段。在山坳里走了一阵,严隽芳将车子拐进山弯里停了下来。 四个人下了车,脱下了鬼子军装。严隽芳说:“季玉堂,那大路通到前面陡转弯的地方,你们三人多搬些石头,将路面拦起来。鬼子开到这里必然要猛刹车,这个时候,我们的人马就在这里居高临下出击。现在,我去联系牛八爷、张绍义这两股人马。” 严隽芳跑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唉,季玉堂,你叫顾一林去联系王玉坤,据说他是中共人士,叫他快点把下巴山游击队带到这里打鬼子的伏击,夺下我们的中华宝物。你放心,顾一林跑路跑得快,她跟王玉坤联系过的,不会误事。” 严隽芳不等季玉堂回话,撒腿就向西边的山头跑去。正好碰见骑着马的张绍义几个人,急喊道:“出山虎张绍义,你停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张绍义一听,便打马过来。“你是什么人?怎晓得我的绰号?” 严隽芳说:“我告诉你,你要严守这个秘密。”张绍义下马说:“你告诉我,我自然会严守这个秘密的。”“我是匡怡呀,现在的身份是本扬城里的佳丽银饰店老板娘。”“啊哟哟,原来是你啊,匡司令。” 严隽芳正色道:“现在没功夫说话了。我是来召唤你的人马到东边公路伏击鬼子车队。鬼子这个车队是来本扬偷运祖国国宝的,其中有个皇冠和金凤钗,他们要运到日本去,让他们的天皇明年三月底祝寿戴起来。” 张绍义激动地说:“小鬼子,想把我中华国宝偷了走,没门!” 严隽芳说:“这次鬼子冒雨偷运我国文物,护送的车辆很多。伏击敌人需要好多的人手。我借用你这匹马前去把牛八爷的人马也召唤得来。我想,我们要一致对外,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再计较个人的恩怨。”她接过张绍义手上的缰绳,一跃而上,打马奔跑了起来。 雨开始下了起来,树木弯了腰。山上已经森严壁垒,等着豺狼钻进口袋里。严隽芳来到马嵬坡,这里是王玉坤埋伏阵地,是作为中部突击人马的。王玉坤见她来到近前,马上说道:“你有孕的人到后面拐过弯的山神庙躲雨,快点去,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好,王队长,到打扫战场的时候,一定要完整无缺的拿到那顶皇冠,还有九尾金凤钗。”王玉坤说:“严隽芳女士,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让你失望的。” 严隽芳此时感觉到胎儿在肚子里蠕动,一阵疼痛,迫使她往高处的山神庙跑去。当她跨进了那庙里面一脚,“哗啦”,大雨倾盆而下,一阵阵的雨雾腾空而起。 鬼子车队开了过来,到那陡转弯处,忽地停了下来。一声枪响,子弹密集地飞向山谷。几颗葡萄弹抛向军车,有一辆被炸得火光闪闪。由于大雨的狂注,要不然,车辆准得燃烧起来。 沉闷的雷声,不知是天上的响雷,还是山谷下的爆竹,总之,“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鬼子下车胡乱地向山坡上开枪,雨水顺着他们的面颊滴滴滴的流,迷迷糊糊的眼睛哪里分辨得清射击的人马。 “轰”的一声巨响,鬼子最后面的一辆军车也被炸翻了。这一来,鬼子车队前进不得,后退又有了障碍。山上射击人马顾不得雨水的浇灌,人人奋力出击。 不一会儿,战斗进入了尾声,进了口袋里的鬼子实在不经打,一个个倒在地下。流动的水流泛着殷红色。枪声停了,王玉坤带人下了山坡,他们要搜寻那皇冠宝物。 狡猾的日本特使躲在车底下,见搜查的人马跑到北边去,便手拿箱子往东边的山上爬去。严隽芳本来躲雨的,战斗打响后,实在不放心,她头戴斗笠,穿上披风,跑到山坡上。见大家下山打扫战场,也跑进山谷里。忽然,她发现有个人手拿箱子匆匆地往对面的山头跑去,便涉过水流,到对面登山。 她攀着树枝爬,一脚一脚往上挪动。到了山坡,便踏着水流奔跑。到了山对面,抹去脸上的水流,望了望前方。那个日本特使跑路并不快,不时的闯着了树木,脚上粘满了泥土,显出费力的样子。 严隽芳虽然是个孕妇,但她仍健步如飞。快到近前,大喊道:“站住!否则开枪了!”那个家伙折转身打过来就是一枪。严隽芳敏捷地避了过去,随手还过去一枪。鬼子特使腿部中枪,一个倒栽葱,仰面朝天。 严隽芳跑上去大声说道:“你拿的箱子放到哪里去了?”松尾荣作狡猾地说:“没有哇,我只顾逃命,还手拿箱子做什么呢?”这家伙趁严隽芳愣神的功夫,拿枪就扣动扳机。严隽芳身子一避,随手一枪,打中了他拿枪的手腕。再大踏步跨上前,一脚踩在松尾荣作的身上。鬼子不甘心束手就擒,居然忍痛打滚。严隽芳险似滑倒在地,气得猛地一脚踢了过去,正中他的下颚。松尾荣作“啊”的一声,气绝身亡。 严隽芳上去对准他的头部补上一枪,鲜血淋漓,鬼子特使像死狗一样再也不得还过阳来。随后就近寻找可能藏箱子的地方,她反反复复跑了几个来回,咂着嘴说:“日鬼的,他就跑了这么大的地方,能藏到哪里去呢?”忽然她被绊了一下,低下头一望,是木头箱子一角,便用手挖土。 这里原先是小凹塘,填上去的泥土虚得很,严隽芳很快就将那箱子取了上来。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皇冠和金凤钗。她合起箱子拎起来,往原先走的路跑去。此时,雨停了下来。严隽芳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找了个下山坡来到山谷里。 ------------ 第48章 分娩 山谷里人满为患,国军人马拣了很多新型武器,只丢下十几支长短枪。三股人马收获自然很少。严隽芳走上前说道:“我叫严隽芳,你们国军在这里的哪个是最高长官?”一个少校军官指着跟前的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说:“他是我们的匡师长,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讲。” 严隽芳说:“匡师长,抗日救亡是我们每个炎黄子孙的神圣职责。这个箱子里装有中国宝物,鬼子想把他偷到日本献给他们的天皇,说是作为天皇祝寿的礼物。现在,我严隽芳把这个箱子夺回来交给你。” 国军十四师师长匡宣叫人查验是皇冠,当即说道:“岑副官,你负责运送这个箱子,送到重庆要万无一失。”这个副官当即领命护送。 严隽芳说道:“匡师长,这次拦截鬼子车队,我们特工请动了中共的下巴山游击队和牛八爷、张绍义两股人马,答应分给他们获取鬼子的枪支。现在,你留下的只有十几支长短枪,太少了,能不能把长短枪全给了他们,至于重武器你们拿走。” 匡师长笑着说:“既然你严隽芳女士这么说,那就依你说的办吧。”这真是:联手分工夺国宝,合力殄灭倭贼寇。 十二 营救冯彻 严隽芳临近分娩,叶欣被雇到佳丽银饰店里做女佣。梳着独辫子的叶欣管理家务事手脚麻利,负责一日三餐的烧煮,又要打扫店堂和居室,洗涤衣裳鞋袜。 廖春香走进里屋说:“隽芳,你眼下离生养的一天已经快到了。前些天你出去做什么事呀,我说你呀要注意保住胎气。”严隽芳笑着说:“我的一个姨侄女跟她家男人吵架,两人还动了手。我作为姨娘既然晓得就不能不管呀。”这虽是严隽芳做话说的,但也给自己出外行动做了一个妥当的解释。 “粉姊说的,你生养孩子的时候,她一定来照看你的。她已经为你约好了老娘,我一旦发现你搁了,我随即把老娘喊得来。”严隽芳感激地说:“谢谢你春香,我家左右邻居对我很好。我们之间的姊妹之情也称得上男人们的兄弟之情呀。” 经粉姊跑进来说:“隽芳,你不能为你家姨侄女操心了。你看,前日早上你回家,身上潮湿湿的。第一次生养人千万不能弄出后遗症,日后可要遭罪的。” 季雨琴也来看望,说:“孩子的尿布我已经给你做了四个,该够用了。喏,这是孩子穿的两套小衣裳,还有鞋袜。” 严隽芳说:“唉呀,我是个粗糙女人,多亏你雨琴做好这些小孩衣物。小欣,你把雨琴姨娘做的这些小孩衣物收管好。”叶欣答应了一声,便拿开去摆放起来。 过了几天,严隽芳终于分娩了。叶欣急着烧好了热水,进了房间,里面有四个女人。经粉姊力大,叉住孕妇的腰;春香接过叶欣手里的提桶,将热水倒进脚桶里。老娘试了试水,便准备接生。 季雨琴鼓劲道:“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她的声音刚落,婴儿便离了娘胎,“哇哇”的哭叫起来。叶欣悄悄地问道:“老娘,是小伙还是丫头?”老娘头也不抬地说道:“是个大公子。” 事后,叶欣问那个老娘:“你怎晓得是个小伙的?”老娘告诉她:“婴儿出了娘肚子,凡脸朝上的就是丫头,而脸朝下的就是小伙。我给人家孕妇接生少说上百个,每回都不误错的,不需要怎么望的。”叶欣甩了长辫子,笑着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的。” 林根茂买来了豆腐百页和肉鱼,要款待老娘以及前来帮忙的经粉姊几个女人。廖春香笑着说:“林老板,你太客气了。我们邻居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但就是你这个做丈夫的,女人生养你也该进房间帮帮忙。”林根茂连忙解释道:“女人生人太吓人了,我不敢上房间望。” 廖春香说:“原来林根茂也是银样镴枪头,骨子里虚弱得很啊。……唉,今年生的孩子生肖是甚呢?”老娘说:“今年是民国二十七年,虎年。” 经粉姊说:“今天是冬月十五,这个孩子巳时生。”老娘扒了扒手指,过了一会,说:“这个孩子长大了是个文官,有福啊。” 季雨琴说:“林老板,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呀。”林根茂说:“我们姓林的下一辈分是采字辈。”叶欣听了,拍着手说:“叫个采楼吧,这个名字再好不过的了,不信,你们告诉隽芳,让她自己说。” 老娘吃过饭,拿了一个银元的红封儿,笑嘻嘻地告辞道:“后天早上洗三朝,不要喊,我自己来。你们要把热水烧好了。” 五六天后,孩子睡上了摇床。严隽芳头扎手帕摇着,轻声地哼着哄婴儿睡觉。林根茂跑进来笑着说:“小欣给这孩子起了一个大名,叫采楼。她说孩子妈妈是英雄,带着他一同爬高楼杀鬼子。” 严隽芳骂道:“这个鬼丫头起这个名字,她要死的,竟然还胆大没魂的这么解释。”林根茂忙摇着手劝阻道:“孩子名字已经起了,不能乱改。就是以后不许小欣在外面说,绝对不能稀缝。” “林根茂呀,我们在中巴山伏击鬼子车队时,是哪个向我们送来那个日本特使冒雨走的消息?”严隽芳查点道。林根茂低声说:“是吉祥饭店的一个伙计送过来的,他的消息又是一个冒充鬼子兵的特工给的。据说这个特工并不是重庆方面的,而是延安方面的。我问那伙计的,他说他不知道打进鬼子队伍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么他们两人是怎样交往起来的?他有没有告诉你。”林根茂叙说道:“吉祥饭店的这个伙计是我发展的耳目,名字叫廖小六子。有一次他跟接头,被在饭店吃饭的那个身穿日军黄军装的人发现,把他拉到空房间里说话。后来,他们之间就有了联系。” “那怎么晓得他是延安方面的呢?”“廖小六子推测的,因为中共的王玉坤王队长进城侦察,也是找的那个人。廖小六子说他无意当中发现的,但一直闷在心里,没有对我说。至于我晓得了有多长时间,也只是最近几天。”严隽芳点着头说:“我知道中共方面纪律严明,具有牺牲精神,做什么事都不含糊。他们这样做,能够赢得民心啊。” 林根茂感叹道:“如果国军将士人人都像中共方面的勇士,日本鬼子怎打得进来啊!官场上勾心斗角,个个都想伸手捞个人油水。一些将军专门打小九九,哪有个心思打鬼子呀。” 严隽芳说:“在祖国生死危亡的关头,大凡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应该挺身而出,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否则,就不像是个炎黄子孙。” ------------ 第49章 决断 孩子满月后,严隽芳再也闲不住了,提起毛笔抄写一些经典性文章,预备作孩子的启蒙课本。 季雨琴抱起睡床上的婴儿一顿亲吻,说道:“唉,这个孩子活像妈妈的脸,就像剥下来的一样。哦,采楼笑了。”廖春香走进来说:“嗨,隽芳你家采楼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的,好玩。”季雨琴笑着说:“这个儿才满月了几天,倒像一个大儿了。” 廖春香喊道:“隽芳,你写甚呢?”跑上来拿过一个本子翻看了一下,说,“哟,写了这么多呀,《百家姓》,《千字文》,《增广贤文》,王阳明的《示宪儿》,诸葛亮的《诫子书》、《梁父吟》,岳飞的《满江红》,李贺的《致酒行》,彭端淑的《为学》,鲁迅的《自嘲》,范冲淹的《岳阳楼记》,丘迟的《与陈伯之书》,……” 严隽芳放下毛笔说:“这些天来,整日无所事事,就写写东西,等我家采楼大了,作为他的读本。我想,对他的人生能有点儿帮助。” 季雨琴羡慕地说:“你们肚子里有文化,我从小生下来从未读过书,现在连个扁担大的一字我也认不得呀。”廖春香笑着说:“你现在想识字并不难,关键在于要有恒心。一天不要多,认它十个字,十天下来就是一百个字,一百天下来就是一千个字,能认得一千个字,基本上就能读读一般性的文章了。” 严隽芳抱过孩子说:“季雨琴你要识字,我给你写个识字本。但是,不管怎么忙,你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认字,认不得的字随时来问我。”季雨琴拍着手说:“这好杀啦,林师娘你和春香两个就是我的先生,该不该要我拜拜你们两个女夫子呀?” “这就不别了,我们邻里人相互帮帮忙,说的叫人识字还要端个架子,这不太生分了吧?”严隽芳郑重地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教你识字。”季雨琴喜出望外地说:“这好杀了。” 两个人离去时,燕忙寿走了进来,招呼道:“唉,春香,我怎么来了,你们两个却要走了呢?忙的什么事呀。”廖春香说:“我跟雨琴两个已在林师娘这里玩了好长时间了,现在该得回去做做家务事,要不然,男人可要说我们女人贪玩,一玩就是大半天,没完没了的家常话。好,你来跟林师娘谈谈家常。” 燕忙寿接过严隽芳怀里的孩子,说:“林师娘呀,这个小采楼聪明伶俐,大人读书,他个小嘴竟然也动起来,将来肯定是个墨水多得不得了的文曲星,呵呵。”她忽然压低声音对严隽芳说:“不好了,经粉姊惹祸了,赵三到她家肉铺打肉不给钱,她就抓住他要钱。这个赵三跑不掉,就说到屋子里给钱。跑到屋子里,赵三掏出短枪支到她的额头上。经粉姊胆大没魂,居然还手把个赵三打死了过去。” 严隽芳一听,说道:“不好!她这事一定要处理好,要不然,真的大祸临头。——小欣,进屋把采楼抱了去,你哄他睡觉。”叶欣接过孩子,严隽芳便和燕忙寿匆匆离去。 两人进了欧记肉铺里面,经粉姊六神无主地在屋里跑。严隽芳走进来说:“粉姊,你把个情况告诉我一下。”经粉姊就前前后后叙说了一下。 燕忙寿焦急地说:“赵三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醒过来,他醒过来那就没事了。”严隽芳摆着手说:“你错了,这家伙醒过来肯定要向鬼子报告,我们这条巷子的人一个都不得顾身。再说,粉姊你落到鬼子手里还能活吗?” “那怎么办呢?”经粉姊哑着喉咙说,“这么说,我不是死定了吗?”燕忙寿拉着严隽芳的手说:“你给出个主意呀。”严隽芳把手一挥,断然地说:“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结果赵三的性命,然后把他的尸体埋到你家铺垛底下,要埋深些。经粉姊呀,明日你一家人出城向北逃到李家集杀猪卖肉。我写个信,你带在身上,找一个名叫匡梅子的女人,她看到这信,肯定出手帮你的。” 燕忙寿在屋里找了草绳,说:“勒死他,叫他赵三混不出阎王关。”严隽芳将草绳打上了扣儿,往赵三脖子上一套,再抽了起来,说道:“你们一齐下劲拖,把他拖进房间里。” 两个女人狠心地拖进房间里,赵三就这样像个死狗子被处理掉了。 严隽芳安慰道:“你别要怕,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自如,切莫慌张。出城通行证晚上我给你送过来。我们几个女人关系就如同嫡亲姊妹们,在鬼子眼皮底下出了事,不出手相帮,也不能算个有情有义的人啦,再说一人出事,带上一窝,左右四邻都不得顾身。” 燕忙寿也说道:“乱世年代里,家里掉了大祸,左右邻居确实能帮忙的都要帮忙。你到了李家集住下来,说不定我们姊妹们有哪一个到了李家集,还要到你家过过呢。” 严隽芳说:“粉姊呀,案板上的肉就别卖了,剩下的我跟忙寿两人分一下。我们走后,你抓紧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赵三是个混世虫,鬼子眼时还查点不到他,但是,一旦走漏风声,你想跑也跑不了。你明天走,叫个鬼不知神不觉。” 第二天晚上,燕忙寿来到银饰店里告知严隽芳,“粉姊,她一家已经走了。”严隽芳若无其事地说:“我晓得。如果有人查点经粉姊一家人上了哪里去,你就说她家上了莲花镇做生意,那莲花镇是她娘家住的镇子。其他的话不要说。鬼子、夜莺队鼻子可灵的,话多必失呀。” 燕忙寿说:“你沉着稳重,有战场上风烟滚滚的大将风度。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肯定会带着你的人马驰骋疆场,杀敌争先,叱咤风云。” 严隽芳笑着说:“其实,做个女人也能有所作为呀,只不过女人怀孕、生养期间不行。你就说杀猪卖肉吧,这活计本是男人干的活,她经粉姊不也做了去?流氓无赖的赵三力大无比,手上还有枪,经粉姊还就放倒了他。” 燕忙寿说:“经粉姊真个力大的了,她家欧贵逮猪子逮不住,她上去抓住猪尾巴就拎离了地。你说她力大不力大,一个壮实的男子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回去了。” ------------ 第50章 联络 严隽芳叫燕忙寿好走,随后大声吟咏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一个日军军曹跑到这里,却立足听她吟咏。邱子华走过来,说道:“太君,你找哪个?”军曹指着银饰店说:“我在听人吟咏诗文的。唉,这会儿她吟咏的是另一个满江红,……”邱子华侧耳听着严隽芳吟咏:“……笑三人恃勇,在齐猖獗。只被晏婴施小巧,二桃中计皆身灭。其东门、累累有三坟,荒郊月。” 邱子华说:“你在听林师娘诵读诗词的。太君,你也有这般兴趣呢。”军曹点头说:“是的。这个女人不简单,有鸿鹄之志,壮怀激烈。世上男人应该佩服她。但是,你作为她的邻居,叫她以后不要这么吟咏,以免惹来不测之祸。” 邱子华一听,马上立正说:“先生,请问你是个什么人?”军曹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别看我穿了这身日军衣裳,怕得不得了。你告诉林师娘,就说我明日上午要到她这银饰店里来。”说完话,便拿脚快步走了。 邱子华本想找廖荣民谈生意的,眼下遇到情况,便进了银饰店将刚才出现的事情告知了严隽芳。严隽芳想了一会,说:“这个日本军曹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他要来银饰店,我是回避不了的。不管有一点倒可以肯定,他不一定是个日本人,一他听得懂我读的诗文,二晚上是不可能他一个日本兵跑到这里来的。” 邱子华说:“总而言之,他来的时候,你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抓住把柄。”严隽芳点头说:“这自然啦,我说话注意分寸呢。” 第二天,林根茂要出城到安阴提货,严隽芳必须坐店接待顾客。她一直等着那个日军军曹的到来,可是小半天已经过去了,始终没有发现那人的到来。临近中午,有个头戴鸭舌帽的人进来买一副耳环。他付钱放在柜台上,说:“你把钱看一下,是硬通货呀。”说完话一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严隽芳打开那包着的钱,一文不少,但里面有个折叠纸。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到学校与校长夫人联系。暗语:蜂鸟归巢,对答,菜花盛开。” 吃过饭后,严隽芳嘱咐叶欣说:“下午我抱采楼到学校玩一下,你坐店。”叶欣说:“我会照料好店的。” 严隽芳抱着孩子穿过两条巷子,从涟源小街走进本扬学校里。季玉堂正夹着教科书往教室里跑,望见了她,停下脚步问:“林师娘,你有什么事?”严隽芳笑着说:“我头上的凤钗掉在大街上,被校长夫人拾到了,这会儿赶紧跟她拿。唉,你们校长叫什么名字?”“校长他叫林忠。”严隽芳招呼道:“好,你去给学生上课。” 她来到教师办公室笑着问道:“你们校长师娘她在哪里?”一个女教师告诉她说:“哦,她在自己的家里,喏,那东头一排从南向北第二个房间是大房间,她就在里面。”严隽芳抱好孩子说:“采楼呀,上你家婶妈家里去。” 转了个弯子,拐进院落里,跑到那间房子门口,说道:“这是林校长的家吗?”“是的。他不在家。”里面一个女人应答道。“蜂鸟归巢。”严隽芳说出这四个字,那女人却走过来了,回应道:“菜花盛开。……请进请进。” 严隽芳走进去,那女人招呼道:“你坐下来,抱个小孩也个累的了。……唉,你要不要喝水?”“唉呀,好像我认识你,你是华秋桂吧?”“是的。我也认出了你,你是匡怡。”严隽芳告诉她:“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叫严隽芳,男人叫林根茂。” 华秋桂高兴地说:“照这么说,我们两个还是妯娌们。你坐下来吧。”严隽芳便坐在椅子上给孩子喂奶,说:“我是一个日本军曹身份的人叫我来联络你的,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指示给我。”华秋桂严肃地说:“冯彻校长落到鬼子手里,一〇一军军心浮动,赤瞳区康人林区长命令我们将冯彻营救出来。任务实在紧急得很。所幸的是鬼子已经关了他一个星期,还不曾弄清他的身份。如果鬼子知道他的身份,问题就大了,一〇一军要出大事,本来这个军里就有不少的软骨头。” 严隽芳说:“眼下临近过年,依我看,就在大年初一动手。不过嘛,到时候,你们要将混出城外的路线安排好,要做到万无一失。抗日沙场,眼下稳定军心是头等大事。” 华秋桂说:“这一次要几个人做帮手?”严隽芳低声说道:“至多五个人,人多了容易暴露。最后到底要哪五个人,由我来安排。你和林校长两人肯定不要出手,因为你们还要在本扬县城里潜伏下去。” “那你就是这次救援行动的总指挥了。”严隽芳笑着说:“为了抗日大局,大家协同行动吧。唉,你学校里够再有我们的人做教师?” 华秋桂摆了摆身子说:“我知道的只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贺奇中。但这个人是这个,——”她手指做了个八字。严隽芳马上说道:“这个不管他,只要他能出力抗日就行。” “但是,我们上面的人一再强调要防共。”严隽芳气愤地说:“鬼子已经打到我们家里来了,竟然还要防共,老调重弹,一点都不得人心。好,这个人我来联系。” 华秋桂劝阻道:“林师娘呀,我劝你最好别要贺奇中帮忙,上面查点到你跟中共合作,可要派人暗杀你呢。”严隽芳抱起孩子正色道:“上面既然交给我们这么艰巨的任务,就应该放开手来让我们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人家中共方面的人个个顶用,舍生忘死,最有民族大义精神。可是,反观我们国民党倒是小人之心,时刻都防住人,别说防共,就是我们自己的人也老防住了。我哪不晓得呀,军统派人盯梢我,但我假装不晓得。假若有哪一天把我弄蟊起来,连赤瞳区的康区长都杀掉他!” 伪夜莺队地下刑讯室捆在柱子上的冯彻大声喊道:“冤枉啊,我个商人出来经商的,被绑在这里,不得回家过年。实在冤枉啊!” 伪夜莺队队长贾旭手拿鞭子审问道:“你告诉我,冯彻他个国军一〇一军军长现在我们本扬城里哪家?说!”冯彻哭着说:“我只晓得跟住三个人进城的,一进了城里,我就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上了哪里去了。” “你们四个人是从哪个城门进来的?”“是东门。”“到底是在哪里分手的?”冯彻结结巴巴地说:“就在撄家杂货店门口,正好那里是转弯的地方。我问那撄老板够有山货,他说不多。就谈话的功夫,他们的人影子忽地就不见了。” 贾旭还是不信道:“你没说实话。”冯彻急切地说:“天地良心,我已经说了大实话,你还是不信。这时候我家里人不见我回去,不晓得有多急的了。” 贾旭丢下鞭子说:“好吧,冯彻什么时候抓到,就什么时候放你走。靳来小,你把他解下来,还送到那间里。”冯彻叫道:“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我要回家过年呀。” ------------ 第51章 解救 贾旭手一挥,冯彻仍然被强行送进那关押的房间里。一个日本军曹走进夜莺队办公室里,嚷道:“你们的贾队长呢?他好大的架子,不买我的仗,嫌我的军衔低吗?”“不不,不是的,太君,贾队长他人在刑讯室里。”两个夜莺队队员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说。 伪夜莺队队员靳来小将冯彻押过来,正要往西边一排房间里跑,这个日本军曹说:“你们把他送到皇军监狱里,我们要审讯他,查出一个商人。这个商人是中共地下情报员。”贾旭欣然道:“既然皇军要审问他,靳来小你就给押上车吧。” 狡猾的贾旭并没有让靳来小一人押送,而是派了八辆车子押送。军统特工要想半途拦截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八九辆车子开往日军监控下的监狱。 华秋桂穿着旗袍,挎着小包来到佳丽银饰店,对坐在柜台里边的严隽芳喊道:“师娘,我要拿一副白玉制成的项链。”回应的是:“我这店里陈列的没有金玉项链,你实在要的话,里面倒是有一副。你进来看一下,合适的话你就拿走,不合适那就拉倒。” 华秋桂进了里屋,笑着道:“蜂鸟归巢。”严隽芳还以道:“菜花盛开。”华秋桂压低声音说:“隽芳,今日下午三时许,三明小巷里的邈景观西厢屋里有个日本军曹要与你相会,他说有机密要交给你。暗语是,你说‘清风徐来’,他说‘欣怡自得’。好,我赶紧走,免得夜莺队特务发现我到过你这里。”丢下话,便匆匆离去。 为了自身安全,严隽芳戴上礼帽,身穿黑衣,不从正门出去,而是从后屋里边的狭窄的夹巷里翻越到里边人家的院落里,再从人家的院墙翻了过去,这里便是三明小巷,一般的人是绝对不会跑进这里的。巷子里路面上有很多的绿苔,人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很容易栽跟头。严隽芳一手扶住墙往深巷里跑,跑过七八户人家,才发现邈景观。 进了观里,萧条冷落,看上去就不难发现这里面没有道士,香火不旺,道士的衣食就没有着落。严隽芳往前跑了几步,说道:“清风徐来。”西厢屋里传出一声:“欣怡自得。” 推开门进去,严隽芳惊讶道:“麦教官,你怎么混上了日军的军曹的呢?”军曹自我介绍道:“一次日军出击麒麟山寨时,被打死了十几个日本兵。我化装日本兵侦察时,遇到一支退却的日军小分队,有两个日本兵喊我芝原二郎。我随机应变,说遭遇到麒麟山匪的袭击,死掉十几个勇士。就这样,我被补充到这个小分队。再后来,这个小分队被调到本扬县城司令部看守监狱。匡怡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严隽芳便将麒麟山寨被攻破后的遭遇简单地叙说了一下。麦浪说:“你现在是佳丽银饰店的林家老板娘,手上掌握的情报不少。但是,我们要想救出冯长官,还得求助于你和你手下的干将。”严隽芳说:“麦教官,要想营救成功,必须将行动路线预先确定好;要想预先确定好行动路线又须得侦探。我想到日军监狱侦探一下,与此同时,还要联络冯长官,也让他配合我们的行动。你看,好不好?” 傍晚时分,严隽芳化装成日军少尉女军官,来到监狱外大门。门口有两个站岗士兵,严隽芳跑到近前,拿出通行证亮了亮,随后走了进去。通道转弯奔中间走廊,有两个哨兵拦阻去路。严隽芳将通行证交给哨兵查验,两个哨兵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但她若无其事地往前跑。 跑到办公室里,瞅着望了望走廊。麦浪走过来小声说道:“蜂鸟归巢。”严隽芳回道:“菜花盛开。”麦浪随即说道:“这里不保密,跟我到太平间。”严隽芳便跟在他后面跑。 两人进了一间房子,从后面出去,再经廊檐跑到后面一排。又从角房下到地下房间,这个房间很大。推开大门,阴气沉沉。 麦浪说:“冯彻如果到了这里,我们可以把他弄到刚才下来的那个角房。角房门口预先停放一辆车子,上了车就可以离开这里。下一步就是考虑如何出城了。” 严隽芳说:“你这个想法可以作为营救冯长官的基本思路,具体细节我还要跟人再斟酌斟酌。” 除夕夜晚,一辆救护车开进了监狱,绕道停在了后头,角房门口。走下四个穿着日本军装的人,本想从角门进去,但是里面锁着。严隽芳推断说:“我们就是进了角房,也不得进里。因为里面的门照样锁着,要想这条路线畅通,只有在里面才能打通。” 季玉堂说:“这监狱大门口平时有人站岗,可眼时也锁上了大门。我们从哪里进去呢?”叶欣说:“唯一的办法只有爬墙头进去。”顾一林说:“监狱四面的墙很高,并且上面还有铁丝网。” 严隽芳一言不发,顺着墙根跑了一段路。她发现一处长了一棵树把墙支撑得裂了缝,便飞身上去踩到那墙缝上。再抓住树枝,身子一跃上了墙。她小心地避开铁丝网,往南边的角楼移动了两脚。 伸手推那角楼朝着外面的窗子,推不开;反过身,推了推朝着里边开的窗门,居然推开来了,便抓住窗沿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那朝着开的窗口上撂了绳子下来,顾一林抓住绳子就攀登了上去。季玉堂、叶欣二人跟着进了角楼。 严隽芳由于事前熟悉了里面的通道,很快就来到监狱医务室。里面有三个人,都是日军女护士。季玉堂上去叫道:“这里有没有生了大病的犯人?”“有一个,看他病得不轻的。”季玉堂喊道:“你们都进来望望吧。” 严隽芳对叶欣、顾一林二人会意地挤了挤眼,随后走了进去。严隽芳看到趟在病床上的就是冯彻,便走到一个护士后面,见叶、顾二人已经到位随即抱住那女人的头一扭,再慢慢放倒在地。 放倒了三个日本女护士,季玉堂低沉地说:“快点脱下她们的护士服,穿上身。”严隽芳三人转眼间就是护士的打扮。严隽芳对冯彻说:“冯长官,请你睡到救护床上,我们好推你从鬼子哨兵身边出去。”冯彻一躺在旁边的救护床上,三个假扮的护士便推着走。 刚刚经过一道岗哨,忽然斜对面来了两个日本军曹。四个人都紧张起来了,预备着一场生死搏斗。打头的人做了个摇手的动作,跑到近前,说道:“蜂鸟归巢。”严隽芳直起身回道:“菜花盛开。原来是麦教官,……”麦浪做了制止的动作,“嘘”的一声,“赶快向前走。” 前边有个关卡,一扇门锁着,两个哨兵见他们走来都端起了枪。季玉堂穿的是中尉军服,理所当然是他上前招呼。“死了一个犯人,要送到太平间里去。”季玉堂指着麦浪两人说,“他们两个随同我一起监视的。快点把门打开!妈的,除夕夜里,也叫我们不得消停。天一亮就是大年初一,还做这样的事,真是晦气。” 哨兵打开了铁门,救护床也就推了过去。他们一行六人来到角房,悄悄地出来。 救护车开出了监狱院落,停到了偏僻处。麦浪招呼道:“冯校长,你上这辆车。”原来那大树旁边隐藏着一辆军便车。冯彻感激地说:“啊呀,你们为了救我出去,可吃尽了辛苦。” ------------ 第52章 过年 麦浪说:“冯校长,我护送你出城。另外,带上这位兄弟走,他叫贺奇中,被鬼子抓进了监狱。由于查无实据,加上他会说日本话,我就把他安排做了监狱看守。现在获得了脱身的机会。”季玉堂说:“我也得走,因为我的身份被姚三姚菊花识破,他报告了鬼子的特高课。最近十多天,我一直过着隐蔽的生活。” 女特工留下,继续潜伏。四个男人开着军便车来到南城门。鬼子值班军曹上来盘问:“你们这么早,要出城做什么?”季玉堂说:“新年好!我们要到鲜庄给乔二康县长拜年,乔县长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况且他的生日就是大年初一,而且做三十岁。你看,我们给他带去好多的礼物。”军曹伸头朝里面望了望,里面坐了四个人,放了五个盒子,看上去是高级礼物。军曹跑到一旁,喊道:“放行!”这真是:舍命抗日救冯彻,把握时机巧借力。 燕忙寿身穿蓝色上衣,系着浅黄色百褶裙,像个仙子来到佳丽银饰店,进来笑着说:“我来给林掌柜、林师娘拜年了。”严隽芳刚刚梳好了头,忙出迎道:“忙寿呀,坐下来喝茶。”林根茂说:“隽芳,你陪陪忙寿喝茶。我给你俩把茶沏好。” 燕忙寿说:“我就坐下来了。你今年过年穿了这身褐红色衣裳,蛮漂亮的。唉,隽芳你头梳得四角翘铮铮的,但也要把首饰戴起来呀。”严隽芳说:“你鬏儿梳得比我漂亮啊。只是我今日起身晚了,眼下已是八点多了。唉,我今年过年就戴银项圈吧。”说着,她跑到梳妆台戴起了银项圈,笑眯眯地坐到桌子跟前。 燕忙寿说:“我明年过年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日子过得真快。”“是呀,孔夫子站在水边上的石头感叹地说,逝者如斯夫!日子就像滚滚的江水一样流向远方,谁也阻挡不了的。”严隽芳摸着项圈说,“我们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岁月,良辰美景不可错过,时不再来呀!” 廖春香走进来说:“林师娘,我来拜你的年了。”严隽芳站起身招呼道:“来来,坐到忙寿的西面。”忙寿说:“邱师娘,你坐呀。”廖春香笑着说:“我们三个师娘大年初一早上坐在一起喝茶,也学学男爷们,摆摆阔气。呵呵。” 严隽芳说:“春香呀,今年你三十岁啦,哪一天过生日呀?”廖春香摇着手道:“男人做三十岁,我们女人啦,还做个什么三十岁的。到了过生日的那一天,家里敬敬香就行了。”“你话不能这么说,男人是人,女人哪就不是人呢?”燕忙寿也说道:“到你过生日的那一天,我和林师娘把炮仗、小鞭拿到你家去。” 廖春香摸了摸鬏儿说:“好,到时候再说吧。……我到御史街拜长辈的年,在大街上听到胡荃翻译官说三十夜里监狱出了大事。”燕忙寿问道:“鬼子监狱里出了什么大事?”“被人打死了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女护士,两个鬼子兵,另外还失踪了四五个人。不知是什么人干的。”严隽芳说:“我们新鲜年头里,不谈这些事,不吉利,就谈谈我们姐妹之情。” 燕忙寿说:“林师娘,你这话不错,可是鬼子兵简直就是一群活畜生,据说遇到死命抵抗的国军和八路军,竟然用上什么毒气弹。那毒气弹的毒气飘到哪里,哪里的人立刻瘫倒下来,一死一大片,人堆人,恐怖不得了。”廖春香说:“我听人说,鬼子这毒气弹仓库就在我们本扬县境内。假如毒气弹的气体跑出来,我们本扬县的人一闻到立刻倒下,可不得了啊!” 季雨琴到来,已经临近午饭时辰,只是说笑了一会。撄晖日跑进来说:“林师娘,你戴项圈,要不是梳了妈妈鬏儿,穿的褐红色褂子,我还当住是一个大姑娘呢。”严隽芳摆着手说:“你别要这么说,你家雨琴不也很漂亮吗?你家两人在我家吃饭。”撄晖日说:“我家饭菜都弄好了,我来就是喊雨琴回家吃饭的。” 严隽芳坐在杌子上给婴儿喂奶,叶欣说:“师娘,外边来了个男人要见你。”严隽芳警觉地说:“这晚上黑灯瞎火,怎么会来了个男人来见我呢?小欣,你跟他对了暗语吗?”“他没有跟我对暗语,却说他有紧急的重要消息要禀告鱼皇后站长。”叶欣手抓着辫子摩摸说,“你见还是不见?我须得出去答复他。”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不见,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人家已经来到店堂里;见了又有危险的可能。……见吧,今日就冒冒风险,想回避是回避不了的。你叫他到这里边说话。” 叶欣便出去将那男人带进来,严隽芳随即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对方说:“暮霭沉沉楚天阔。”“两岸猿声啼不住。”对方答道:“赏花归去马如飞。”严隽芳笑着说:“那你是我们的同志。”对方纠正道:“严格地说,我们是抗日战场上的同志,并不是你们军统方面的人。” 严隽芳愕然道:“那你是中共方面的人,怎陡然想起来到本扬跟我接头呢?”来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郭坚,现在是二龙山游击大队大队长。你曾经跟我们的孟思一参谋长一起完成营救门庭杰等人的任务,再说你从来没有跟中共队伍的人闹过摩擦。我欣赏你有很强的正义感。” “那你怎么会晓得我在本扬城里做佳丽银饰店的老板娘呢?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大事呢?”郭坚坐下来说:“有两件事:一是下巴山挺进支队司令张绍义阻拦我二龙山抗日游击大队人马西进抗日。听说张绍义曾经是你的部下,望你写封信给他,劝他以民族大义为重,让开一条路给我们人马通过。” “第二件事呢?”“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获悉鬼子在本扬的雾蒙山一带有毒气弹仓库。你曾经跟人说过,你在二龙山、雾蒙山、青峰山、屏风山都走过的,尤其钻过好几个山洞。我们想你找机会领我们到那几座山侦探侦探。当然啦,这件事完全由你决定,到时候我方人员听你指挥。” 严隽芳笑着说:“你就不提防我到时候做你们的佛事吗?”郭坚哈哈大笑道:“我事前不是说了嘛,你有很强的正义感,能够辨明是非的,绝对不肯做中华民族的罪人。” 严隽芳皱起眉头说:“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晓得我的身份?”郭坚笑道:“我的妻子告诉我跟你联系的暗语,她曾跟你共过事的。”“啊,她叫什么名字?”“她叫关粉桂。现在是二龙山抗日游击大队女子特遣队队长兼指导员。”严隽芳摸着发髻说:“原来她跑到你们中共方面去了。” “林师娘,现在我人在你这里,贸然向你说了这么多,一丁点都没有隐瞒。这就看你是个什么说法。”严隽芳摊着两手说:“你看我刚刚生养孩子,眼下还不满五十天。再说我受命于国民党军统,一个本扬站站长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总得要找个借口嘛。……至于叫下巴山张绍义让路,这好办,我眼下就写信。” ------------ 第53章 安置 郭坚说:“林师娘,我尊重你的意见,这就等待你选择时机。”严隽芳摆手说:“你等一下。”她跑到桌子跟前坐下,随手拿起笔和纸张写了起来。写好后,塞到信封里。她跑近郭坚身边,说:“这封信交给张绍义,我相信他会给你们让路的。”郭坚接过信,说:“那就谢谢你了。”“不用谢。此后我一有机会,就与你或者关粉桂联系。另外,请你转告你的妻子,就说我匡怡向她问好。” 孩子忽然大哭了起来,“哇哇……”郭坚说:“我呆的时间好久了,孩子也有意见了,怎么还不快点走呢?——好,你给孩子喂奶吧。”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叶欣拿了一块尿布走进来,说:“给采楼换一下。”严隽芳说:“是该换了,孩子尿布潮了,也不知什么屙下来的。”“来的这个人谈话时间太长,孩子怎得不屙尿呢?……唉,想不到,关粉桂已经投奔了中共。”严隽芳抬起头说:“说实话,如有机会,我也会跑到中共那边去。国民党这边勾心斗角,相互猜测,算计你算计他,就是不专心打鬼子。我发现有好些人还趁机发国难财的呢。” 叶欣说:“我们这些女人在鬼子眼睛皮底下拿命做事,有些忽虫竟然打我们的黑枪。我好在你手下做事,才没有被军统那些大佬玩弄。” 顾一林忽然走了进来,说:“林师娘,鬼子新京总部派了一个名叫铃木芳男的工程师,已经到了本扬,据说他就是专门来制造毒气弹的。”严隽芳果断地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这个杀人魔鬼,相机干掉他。” 叶欣说:“铃木芳男他要是不露头,我们就很难找到他。唯一的办法只有深入虎穴,才有可能发现到他的行踪。”严隽芳为难地说:“眼下我有孩子要喂奶,孩子在身边实在放不开手脚。你们两个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唉,这样吧,你把孩子托付给廖春香,她不是跟你玩得很好的吗?”叶欣提议说。严隽芳摇摇手说“不妥”。顾一林说:“依我说,你把孩子送出城外,找一个可靠人家安置下来。”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与其说寄养在人家,倒不如把孩子送到林根茂的妈妈那里,孩子到爷爷奶奶家里过过,既合情又合理,只不过要多丢点钱。”叶欣、顾一林两个马上说她们也可以出点钱。 晚上,严隽芳把林根茂喊到房间,对他说:“林老板,我跟前有喝奶的孩子,出外活动很不方便,尤其要连续好几天不能回店里吃宿。你个大男人肯定弄不住孩子。我想把孩子送到许家甸你妈妈那里,这就得麻烦你出面安置孩子。” 林根茂摸着头说:“做这事倒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问题是你一直没有跟我家里父母见面。你到许家甸非得行个礼节,否则,事情还就不怎么好办。” 严隽芳爽然地笑着说:“你是说我到了你林家,要把媳妇见公公婆婆的礼节做起来。好办好办。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的。不做小怎么可能做得了大呀。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为了办大事,我肯定先要委屈自己呀。再说尊敬长辈也是你我都要尽到的义务呀。” 林根茂释然道:“既然你有这么个胸怀,后日我雇一辆人力车把你和孩子送到许家甸。” 廖春香捧着粥碗进了严隽芳的里屋,说道:“隽芳,你吃早饭了吗?”“噢,春香呀,我家桌上有酱小黄瓜,你搛啊。”廖春香就搛了个酱制的小黄瓜,吃了一下,称赞道:“嗨,酱小黄瓜好吃得很的,有味。” 严隽芳告诉她说:“明天我要到许家甸,孩子自从出世,已经有两个月了,还不曾去过爷爷奶奶家里。这一回,要在许家甸过上一段日子。”廖春香笑着说:“爷爷奶奶见到孙子回到老家,可要快活不得了。” “哪个人家爷爷奶奶看到孙子不眉开眼笑啊,这是他们的福分啊!”两人转身一看,原来是燕忙寿走了进来。严隽芳说:“这几天你家饭店生意好吗?”燕忙寿摆了摆身子,说:“乱世当中,生意是好不起来的,只求能养家糊口就行了。” 廖春香说:“隽芳明日要上许家甸,在那镇上过上一段日子。”燕忙寿笑着说:“好到我今日跑得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林师娘你上了哪里去了。是上爷爷奶奶那里的吧?”严隽芳点头说“是的”。 林根茂雇了一辆人力车,停在店门口,等着严隽芳母子俩。季雨琴说:“林师娘,你先坐上去,我帮你把包袱拎上来。”严隽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住廖春香的手致意:“我顶多在许家甸过一个月,自家的生意怎能不做呢?在爷爷奶奶那里毕竟不能怎么长的呀。” 林根茂拎了包袱上车,挥着手招呼道:“忙寿、春香、雨琴,我和隽芳走了,你们帮着照看我家的银饰店。这就托付你们啦。”三人表态道,“你和隽芳就放心吧,保准不得误事。” 车夫将车子拉到街中心,便踏了起来。 午饭过后,林家三口在许家甸东小街下了车。早有人告知林福频,“你家孙子到家了。”林家门口站了十几个人迎接。林根茂跑上前抓住妈妈的手说:“她是你的儿媳妇严隽芳,抱着的是你的孙儿采楼。”林福频大声说道:“快到家里来吃饭。你们肚子肯定饿了。” 严隽芳抱着孩子上前致意道:“爷爷,奶奶,孙儿来见你们了。”婆婆一把接过严隽芳手里的孩子,吻了吻嘴,说:“乖乖,还笑的呢。见过你家爷爷。”林福频见了,也喜笑颜开。 严隽芳打开包袱,取出两双鞋子献给长辈,说道:“这是手拙的儿媳妇给你们二老的见面礼。另外,二爷爷二奶奶,三爷爷三奶奶,四爷爷四奶奶,明日上门拜见他们带了去。”婆婆收下来了,笑着说:“好好,乱世年代里,亲人之间也很难走动啊,大家能有个平安就算很不错的呢。” 林根茂和严隽芳一起吃饭,婆婆在一旁唠叨着,“今年过年你们怎不曾回来呢?一家人都想根茂回来团圆,到了三十晚上,根进、根轩、根妹兄妹三个还想着大哥回来呢。” 严隽芳说:“奶奶,本扬城门鬼子把守得特别严,没有个特别通行证根本走不了。再说,有两个鬼子和五六个夜莺队里的人死在我们那条大街上,鬼子天天在那里巡逻,光人就抓了好几发。我和根茂哪敢出城呀,生怕被鬼子和汉奸们找麻烦啊!” 根进兄妹三个跑回了家,喜滋滋地喊道:“哥哥、嫂嫂,你们好。”严隽芳上前一一抓着他们的人致意。三人见了母亲抱着孩子出来,个个兴高采烈。“采楼呀,他是你的二叔叔,那是三叔叔,抱你的是姑姑。”严隽芳代孩子致意。 ------------ 第54章 使命 林福频说:“根茂呀,明日领隽芳和采楼到林家祠堂认祖归宗,不然,族长那里不好说。我林家的族长规矩大得很呢。”林根茂当即说道:“我晓得的,买六斤肉、两条大鱼,还有香和炮仗小鞭。” 林家祠堂门口是一对威武的石狮子,进了门,就使人感到里面很大,并且森严。靠右边有一张桌子,桌子跟前高坐着满嘴胡须的老头,甚是威严。林根茂、严隽芳夫妻两个上前跪着,林根茂说话:“族祖爷爷,我和我的媳妇、儿子采楼拜见你老人家,并且向你老人家问好。” 老头发话道:“我给你家把采楼名字登上家谱了。”两个跪在地上,安静地等待。老头放下了毛笔,这才说“起来吧”。林根茂随即跑到门口将祭品放到祖宗画像面前的桌案上,再上香,严隽芳也上香。一家三口并排叩了三个头。此时,外边的炮仗小鞭响了起来,似乎带有好大的喜庆。 礼节行过后,夫妻两个又对转过身对族长鞠躬敬礼说“我们自己回去了”。 五天后,严隽芳不能再在许家甸蹲下去了,使命不敢忘掉。她对林根茂说:“我来许家甸是安置孩子的,并不是真的来过日子的。虽说你林家长辈见到采楼孙子都高兴不得了,但是,捣毁鬼子的凶室这个任务已经落到我身上,我不参与,其他人一时弄不出个头绪。我该怎么办呢?” 林根茂跺着脚说:“我也想走啊,每天都跟你一起过宿,就是睡个连衣捆也是好的呢。我们离开了店,我们的特工就少了个联络点。真急煞人了。” “这样子吧,你说永乐县有一笔大生意,人家急着要你前去办理,还要把师娘一同带了去。”严隽芳这么一说,林根茂拍着手说,“好,就这个借口。” 爷爷理解,但奶奶就不那么好说话了。“做生意就做生意,要人家把婆娘也带在身边,这是什么说法呀。”林根茂耐心地解释道:“人家是留过洋的,外国人出外做生意,妻子都带在身边的,而且主宾也是两两相对。如若不带妻子,人家就不跟你做生意。为什么呢?人家说你滑头,不怀真心。” 严隽芳说:“奶奶,我晓得采楼丢在你手上,你要吃苦了。我和根茂多丢点钱给你们,五十块银元。”婆婆惊讶道:“这么多的钱呀,一两年也用不掉的。” 两人终于踏上了新的征程。林根茂直接回本扬县城,严隽芳却到青铜山的一个叫征刘集的小山庄,等待叶欣、顾一林前来跟她会合。 本扬县城驻屯军司令兼西尾联队联队长西尾川弘站在办公桌跟前训示他的七个属官:“这一次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密事项,严防军统和中共地下特工刺探我皇军情报,对工程师铃木君的到来要高度保密,绝对保证他的安全。”一字形站立的七个日本军官哈着腰喊“嗨”。 “宫本少佐,你率领春井君、吉田君等一班人马进驻秦家店,要孙天豹、孙善仁父子两个配合好你的行动。”西尾这么一说,宫本芳子马上“嗨”的一声,向她的两名助手招了手,三人快步走了出去。 “藤林少佐,冈平大尉,酒井中尉,东野中尉,你们四人倾力负责治安化工作,实行保甲制,各家各户联防,一家出事,同一个保的人全部受罚。城里率先完成。乡下分两步,第一步是韩沈、春归、薛蒙、许家甸、秦山、秦家店、崇光、海原、莲花镇等十八个乡建立好保甲制,实现标准的治安区。第二步,就是袁场、李家集、撄庄、覃孙、沈塘、姜庄、怀远镇等二十个乡建立好保甲制。”四个鬼子军官一同喊了“嗨”,毕恭毕敬地转身走了。 西尾川弘跑进了内室,说道:“铃木君,你在我的辖区内,包你平安,顺顺当当地做好你的事务。我们全力配合你,你那秘密武器拿到战场上,我军就能大显神威,所向披靡。” 宫本芳子站在门外喊“报告”,西尾随即说道:“进来。……芳子小姐,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报告大佐,城里敌人特工虽然暂停活动,我认为隐患并没有排除。我们的夜莺队很不得力,原先的六三别动队只剩下孙之林、姚菊花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只是孙之林得力,姚菊花不过是个偷吃爬拿的江湖小混混。依我看,夜莺队还得恢复起来,以夷制夷这个谋略要用起来,说不定能起到大的效用。” 西尾想了一会,说:“芳子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贾旭仍任夜莺队队长,孙之林任副队长兼别动队队长。”宫本芳子建议道:“大佐阁下,我认为吉田中尉兼任夜莺队顾问。与此同时,夜莺队需要扩建,人数起码要达到八十人;别动队至少也要有二十人。” 西尾点了点头,赞许道:“芳子小姐,你这个建议很好,在中国土地上做事还得由中国人去做为好,只不过我们皇军将士们要善于打理。水上行船,善于驾船就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经营。”说到这里,外面忽然闪起亮光,随即“轰隆”一声响起,西尾身子一震,“啊呀,现在正月头里,倒响雷了。”宫本芳子说:“这是春雷呀,来得太早了!” 此时,一个少尉军官站在门口喊道:“报告!”“广前君,什么事?”“孙之林求见。”西尾扬起手说:“叫他进来。” 过了一会,进来一个身穿黑衣裳的小个子,点头哈腰地说:“报告大佐,我今日带了两个人追捕邱卿三个抗日分子。他们在西边城隍庙上了军便车,直朝城南门开了去。等我们赶到那里,他们已经出了城。我怀疑本扬城里皇军里有他们的内应。小的特此报告您大佐阁下。”孙之林满脸谄笑,嘴巴似乎有点歪着。 宫本芳子说:“孙桑,你能不能提供点线索?”“报告太君,我只是怀疑,但不敢随便乱说。人家说话吧,凡事都得有、有个证、证据!不过,小人为了皇军建立皇道乐土一定尽心尽力,一定要找出证据。”孙之林说完话,又弯腰鞠了一躬。 西尾哈哈大笑道:“孙桑,你是大日本皇军的忠实朋友。现在我任命你为本扬夜莺队副队长兼别动队队长,领上尉军衔。”孙之林听了,感激涕零道:“谢谢大佐阁下的恩典,小人愿意为皇军尽犬马之劳。” ------------ 第55章 凶室 苍黑色的青铜山树木枯萎,没有生机,那山顶树木上面还积聚了不少的雪。半山腰却有很多的葱绿的松柏,还有玉兰树。南山坡是一片森林,凹塘不少,甚至还有一段是乱七八糟的坟地。坟地南边不远处是一汪小河流。小河流西面有个半圆形的庄子,不过三十户人家,这就是征刘集。 严隽芳穿了青布衣裳,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天,本来约好了的叶欣、顾一林,可她们两人一直没有前来会合。她住在最西边的一家茅草屋里,主人是猎户常有仁。他家里有妻子,十四岁的女儿常扣兰,七岁的儿子常征泉。常有仁是季玉堂发展的秘密联系人,专门负责接纳退却的特工,军统授予他的军衔是个中尉。常有仁有五亩山地良田,加上经常上山打猎,家境比征刘集全庄的人都好得多。 严隽芳把整个青铜山全考察到了,除了两个山洞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她随后又跑了青峰山、雾蒙山、屏风山、雀儿山,所发现的山洞都是自然的山洞,当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谈。她从雀儿山斜插过来,穿过了屏风山的东南角,来到了罕见的山地小平原,这里有六十多亩的良田。常有仁的五亩田是靠近河流的高田,旱涝保收。他田里种的全是小麦,长势很好,绿苍苍的。 常扣兰迎面站着,严隽芳走到她跟前,问候道:“扣兰呀,现在还是冬天,你出来做什么呢?”常扣兰抓着辫子说:“姨娘,你住在我家里,天天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呀?”严隽芳笑着说:“找山洞转悠的呗。”“姨娘,如若说山洞好玩的话,我在北边的雾蒙山的北山岗发现一个地洞,下面有脚踏子,到了里面好长的了。可是到了顶头却有个水道,能撑船。我到过那里,猛然看到斜对面有好几个拿枪的日本鬼子,吓得转身就跑出洞外。” 严隽芳忙问“你发现了有多长时间”,扣兰说是“去年冬月里”。严隽芳当即到常有仁家里拿了好多的米团子,预备着出外进餐。由于有常扣兰这个向导领路,出了青铜山,穿过山地良田。她们很快来到雀儿山,从狭窄的山道翻越过去,就跑到雾蒙山的北山岗。 一汪水塘中间有个弯曲的路道,路道上去,那里是一片草地。常扣兰跑上去,顺着小路,用一根树棍在一棵大树旁边戳了戳,蓦然发现一块坚硬处。她矮下身子,拨开了长草,展现在眼前的是块石板。严隽芳上去将石板搬开,咦,赫然一个地洞。随即探身下去,拾级而下。严隽芳发现这个地洞是人工开凿的,找了树棍,一头点着山明子,举在手上,往前不断地走下去。拐了三个弯子,最后来到了尽头。果然是水流,而且水道很大。要想到对面,必须下水。下水游动,免不了要惊动对面山洞里的人。 严隽芳愣愣地想不出好主意,只是观望着对面,希望能看出个动静。忽然有一条木船划了进来,就停在对面洞口边上。她趴下身子注视着这条木船,只见两个人抬着箱子往那山洞里走。这船的一头转了过来,严隽芳对着常扣兰耳语了一番,随即悄悄地上了那条船,再摸进了对面的山洞。 走了一段,发现有个鬼子的办公室,没人。穿过去就是空旷的场所,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瓶子,显然都是些实验器材。她张眼望见里面还有一个小屋子,里面出来的人都带着消防面具。完全可以断定,这里就是鬼子的毒气弹合成车间。按这样的规模,我国的抗日将士不晓得要有多少人丧命于这种毒气弹,后果特别严重,真的要尽快摧毁这里的凶室了! 严隽芳不敢继续观察,必须赶快退回去,要召集人马赶到这里采取断然措施,坚决捣毁敌人的毒气弹生产基地。她猫着腰返回到木船,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拉起小姑娘的手,急切地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这里是鬼子的毒气弹生产基地。” 两人赶到征刘集已是傍晚了,严隽芳因为不见叶欣等人的到来,急得团团转。她摊着两手说:“看来我非得赶到许家甸,冒险跟那里的梅花当铺联系,希望能够抽出两个人做帮手。除了这样做,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吗?”正在她焦急之时,忽然有人敲门。 “家里有人吗?”常有仁推门出来,应答道:“你来找哪个啊?”来人说:“我找常有仁的。请问你是常有仁吗?”常有仁说:“有朋自远方来。”对方说:“买卖达成仁义在。” 常有仁高兴地说:“今晚你是来这里过宿的吗?请进。”那人说:“我是邱卿。到你这里过宿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还有三个人。也就是说,两男两女。”“好,你把其他的三个人领进屋里。”邱卿答应了一声,返回到山坡上招呼叶欣等人。 四个人进了里屋,严隽芳兴奋地跟他们一一握了手。常有仁说:“刚才隽芳大姐急切不得了,手上就差人做帮手。她和我家丫头扣兰摸到了鬼子的毒气弹生产基地,那山洞里有个合成毒气弹小屋。现在能够捣毁掉那个凶室,我们的抗日将士该要少死多少人啊!” 邱卿笑着说:“正好我们及时赶到老常家里,爆破专家也找来了,你们看,他就是戎恺。”严隽芳也笑着说:“戎恺你这个爆破专家到场,真的是及时雨啊!顾一林呀,你爆破不是也有一套嘛。” 常有仁说:“同志们的肚子都饿了,赶紧吃东西。我烧了一锅子的萝卜兔肉,馒头、大饼有的是。吃好了就睡觉,明早出发,保证马到成功。” 严隽芳说:“是呀,你们赶紧吃野餐。养精蓄锐,捣毁鬼子凶室,斩断鬼子行凶的魔爪,这次我们的突袭行动对我国抗日的正面战场是一个最得力的支援啊。” 翌日,大家吃好了早饭,各人都带上了弹药,连常扣兰身上也携带三个葡萄弹。邱卿、戎恺和常有仁三个男子汉都带足了爆破器。严隽芳、叶欣、顾一林三个女人都带上必备武器,还有皮线以及遥控装置器材。 常扣兰走在前面带路,走过良田,穿越狭窄的山道,水塘中间的路道踩在他们的脚下。攀援树木,走上高坡。连续走过几个凹塘,到了茂密的草丛里,时间不长就找到了那地洞的洞口。 这一回是严隽芳走在最前头,常有仁父女两人放在最后面走。严隽芳手拿点燃的火把,领着大家拐了三个弯子。他们来到了那水边,发现那条船还拴在那里。严隽芳从身上拿出小铁锚,向那条船抛了过去。船尾很快靠了过来。 ------------ 第56章 爆破 七个人上了船,就悄悄地进了对面的山洞。严隽芳低声说道:“邱卿、叶欣、顾一林,你们三个和我一起,在前面打头阵。等消灭了里面的敌人之后,对这里的毒气弹生产基地进行爆破。” 鬼子办公室里有两个鬼子在睡觉,严隽芳和邱卿两人蹑手蹑脚地跑上前,一人一个鬼子,两手就像铁钳子一样死死操住喉咙。收拾了两个鬼子,继续向前走,宽阔的地方摆放一排的架子,上面陈列这各种各样的瓶儿,里面都有液体。 摸过去,果然发现一间长方形屋子,屋子里走出一个带着消防面具的鬼子兵。严隽芳上去就是一个飞刀,那家伙“哇”的一声栽倒在地。忽然,一声枪响,严隽芳敏捷地避了开去,随手一枪,对面的鬼子兵瘫倒了下来。 邱卿赶紧冲上去,操起那鬼子兵跟前的长枪。一个鬼子军官带着五六个人冲杀过来。叶欣、顾一林分别躲在两边,等到鬼子兵来到近前,站立起来连连射击。鬼子军官吓得往旁边躲避,不料却退到严隽芳跟前。严隽芳伸出手抱住他的头一扭,就软绵绵地瘫倒了下来。 严隽芳、邱卿、叶欣、顾一林四个人在里面搜找了一下,觉得鬼子那屋里肯定还有人。邱卿上去,将那屋的铁门锁了起来。 严隽芳说:“顾一林,你跑开去在这里面实施爆破,封死这个毒气弹生产基地。”邱卿说:“严隽芳,最好要让戎恺把这里的爆破点预先安放好。洞口一炸,我们的人退到船上。等顾一林回到船上,戎恺就对这里面实现爆破。最后,在鬼子的办公室到水边这段再进行爆破。这样一来,鬼子的凶室就彻底被捣毁掉了。” “好,大家都把弹药包送进来,趁热打铁,一气呵成。”五六个人一齐上来摆放,戎恺麻利地接上线,按上遥控装置。他对顾一林说:“点火!”顾一林点燃了导火线,便奔跑了过来。 “轰隆隆!”气浪冲了过来,一阵烟雾飘到水边。六个人从木船上退了回来。邱卿说:“你们赶快跑出洞口,我启动装置,随后就跑。” “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地下闷雷震耳欲聋。滚滚的烟雾竟然通过长长的通道飘到洞口,常有仁父女俩爬出洞口,没有受多大的影响。叶欣第三个出来,眼睛睁不开来;顾一林嘴里呛出白沫。严隽芳的发鬏散落开来,她一手抓住戎恺的手,一手摸着台阶往上登。 严隽芳爬出洞口,将戎恺拉了上来。戎恺两眼紧闭,嘴里不住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邱卿才出了洞口,他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原来他嘴里塞了块布,跑的时候尽量不睁眼。 邱卿担心地说:“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赶快离开,以免鬼子发现了我们,再打一场遭遇战实在是得不偿失。”严隽芳决断道:“速离这个是非之地,保存自己要紧。戎恺实在走不动,就架着走!”这真是:倭寇凶残欲纵毒,敏捷摧毁鬼基地。 七人回到征刘集都疲乏不得了。常有仁的妻子心疼地说:“你们今日这一仗打得不简单的,个个脸上乌焦巴弓,身上好像还有烟雾味。……都赶快洗脸,换衣裳。” 严隽芳、叶欣、顾一林和常扣兰四个女人洗了脸,全都站到梳妆台跟前梳头。常扣兰很快梳了头,扎起两支辫子跑了开去。她的弟弟拎了一大篓子鱼,喊道:“姐姐,你跟妈妈一起矵鱼。鱼多着呢。” 顾一林笑着说:“可以烧大鲫鱼汤给隽芳姐姐喝呀,奶水才得多呢。”严隽芳斥责道:“就你话多。”顾一林伸着舌头,说:“哇呀,你梳你的妈妈鬏,我和叶欣没结过婚,就还是姑娘人家,不着兴说大娘的事啊。” 叶欣拍着手说:“隽芳姐姐,我跟一林头都梳好了,就你还不曾梳好。”严隽芳盘着鬏儿说:“我也快当了。” 常扣兰手上拿着矵鱼的菜刀走进屋里,笑哈哈地说:“我们三个人梳的头都差不多,欣姐跟我一样,打的二叉辫子。林姐打的独辫子,而隽芳姐姐梳的头跟我家妈妈一样,妈妈鬏,漂亮,头发照见人的脸。” 严隽芳抓起叶欣的辫子说:“女人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就梳头要花好大的功夫。男爷们多利落呀,脸一洗,就个手指五齿钉耙几一挪,好了。”她忽然想起事情,便喊道,“老常,你这里有电台吗?”常有仁说“有”,她随即指示道:“叶欣,你快点打开电台跟赤瞳区联系,将今日战绩报告上去,同时请求区部布置今后的任务。” 常有仁马上说道:“你们要用我的电台,但不能在我家里发报,必须拿到山上发报,以防敌人侦探到征刘集。”严隽芳说:“那就拿到山上发报吧,顾一林你和老常、邱卿他们上山负责警戒。” 七八条大鲫鱼矵掉了,再矵掉其他的杂鱼,剩下的都是小鱼,需要用手掐。严隽芳跑过来说:“我不曾掐过鱼,也来掐几条鱼。”常有仁妻子拦阻道:“不用不用,你不曾掐过,小鱼儿掐得不好,把鱼胆留在里面,烧起来就有苦味,很难吃的呀。” 常扣兰说:“隽芳姐姐,你就讲讲你们今儿山洞里打仗的事吧。”严隽芳笑着说:“今儿你也到场的,只不过我们在前头打,你在后头。打仗呀,就是对住敌人开枪,‘叭’的一下就行了。……” 常有仁妻子说:“隽芳呀,我听他们说你生养孩子,还不曾有三个月就出来打仗。你怎这么厉害呢?”严隽芳摆着身子说:“是三个多月了,……国家危难之时,每个人都有守土护国的职责。使命已经落到咱们身上,就不能再去问你个是男是女的了。战火里是分不出男人女人的,你不拼命怎么行的呢?……唉,你叫什么名字呀?” 常有仁妻子说:“叫根庆,妈妈家里姓林。”“是哪个庄上的?”“许家甸,我的爹爹名叫林福华。”“噢,林根庆。你这名字在征刘集不出名呀。”林根庆笑着说:“女人啦,哪有个自己的名字呀,庄上人都喊我常嫂子或者有仁家里的,还有的喊扣兰妈,族祖爷爷那里叫常林氏。庄上没人喊我在娘家的名字。”严隽芳认真地说:“你以后要把林根庆的名字叫出去,而且要理直气壮,女人哪就不是个人吗?” 小鱼都掐好了,就得拿到河里汰洗干净。林根庆说:“隽芳呀,你掐些葱,再划生姜。鱼儿洗好了,就可以烧煮了。”严隽芳快活地答应了一声,随即走动起来。 ------------ 第57章 算命 鱼在锅里烧着,常扣兰添柴草烧火。林根庆跑进屋里,说:“隽芳呀,你那三个多月的孩子倒断了奶,奶奶可得要喂他呀。”严隽芳说:“唉,上级的命令我不能违背,只能忍心把孩子丢在上人那里呀。唉呀,我奶邦涨人。”“唉,你要挤掉。我给你拿碗。” 碗拿来了,严隽芳捞起上衣挤奶。满满的一碗奶水,煞白的。严隽芳要倒掉,林根庆连忙制止道:“这碗好奶水,不能糟蹋掉。让戎同志喝下去补补身体,他中了毒气,伤了身子不简单的。”她端进去叫戎恺喝掉,戎恺说什么也不肯喝。 邱卿、常有仁、叶欣、顾一林四个人走进屋里,邱卿问:“常嫂子,戎恺不肯喝,问是什么东西。”“唉,隽芳挤下一碗奶水,我叫他喝下去补补身体,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喝。” 戎恺说:“我又不是小孩,马马的奶水打杀我,我都不喝。”邱卿笑着说:“拿过来,我喝。”他真的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美滋滋地说:“人的奶水营养高的呢,能够解掉身上的毒气。不喝掉,岂不是暴殄天物?” 叶欣跑进来大声说道:“严长官,请看康区长发来的电文。”严隽芳接过去看了看,然后抬起头说:“康区长回电,对我们今日行动取得战绩大加夸奖,他向局本部请求给予嘉奖。他命令邱卿、戎恺二同志速回原岗位,命令严隽芳、叶欣、顾一林三同志赶到许家甸梅花当铺待命。” 几个人一听就要上路出发,常有仁说:“吃过饭走吧,干革命总不能饿着肚皮呀。”严隽芳说:“老常家里烧的饭菜很多,不吃掉的话,那真是上了邱卿的话,暴殄天物呀。” 邱卿端详着严隽芳的脸,严隽芳捶了他肩膀一下,“望呆了,回去逮住你家婆娘成天的望,谁都不会去说你哟。”邱卿坐直身子笑着说:“严隽芳呀,我看你的面相可以算你的命,你把我当什么人。”“你会看人面相算命,那你给我说说看。”邱卿摇着手说:“世人都说算命没得相面狠。其实,算命是要有依据的,也就是八字要报得准。八字报得准,也就算得准。相面并没有什么依据,大多是随机应变说个大概,不过有的地方也能说得准。” 林根庆感兴趣地说:“邱同志,照你这一说,你还是个算命先生呢。你能给我把个命算一下吗?”邱卿点头说:“行啊,今年多大,生日是哪一天?”林根庆报道:“我今年三十五岁,生日是九月初三。”邱卿掐了指头说:“你是属蛇的。什么时辰出世的?”“午饭之前。”“嗯,未时生。” 邱卿闭眼算了算,睁眼说道:“此命推来一般艰,女子为人很非凡。中年逍遥多自在,晚年更比中年超。嗯,命好。”严隽芳大声说道:“林根庆同志呀,你个常嫂子,邱先生说你命好啊!” 常有仁哈哈大笑道:“我家婆娘自从来到征刘集起,没人喊过她这个名字。”戎恺摆着手说:“女同志参加革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哪还是老封建的那一套。” 林根庆说:“你给我家扣兰算算看,她今年十四岁。”“她是属虎的。生日、时辰呢?”“八月初一,半夜之前出世。”邱卿又闭起眼睛算了算,说道:“虎年女命,时逢运来带吉神,纵有凶星转灰尘。真变假来假成真,结拜弟妹当亲生。总的来说,命运多舛,建功立业待来年。” 林根庆又要求给她儿子算命,七岁鸡年生,二月十四午时出世。邱卿说:“此是男儿命,得宽怀处且宽怀,何用双眉皱不开,若使中年命运济,那时名利一起来。唉呀,你家小伙的命比姐姐的好。” 林根庆笑着说:“邱先生呀,你也给她们三个女的把命算一算。先给隽芳算。隽芳,你把八字说一下。”严隽芳晃着头说:“江湖郎中真的能把人的命算了去?也只是个模糊朦胧的说法吧。要问我的八字,我今年十九岁,四月初七寅时生。”邱卿听了,掐了又掐,最后说道:“你个鸡年女命,眼前运令运不良,千辛万苦受煎熬。女身受得多苦难,晚年衣禄财盈箱。命运多舛,艰难前程,搏击风云,建功立业,矢志不渝。” 林根庆抹了抹脸,笑着说:“我们这些女人都是搂的命,话说回来,不搂,要么就要像那达官贵人家的太太,吃不愁穿不愁。”严隽芳却摇着手说:“这话不能说,达官贵人家的太太也不是好做的,一天到晚要算计人,勾心斗角,说起来也苦得不得了,她们哪个苦叫个心苦。我们这些女人虽是劳碌命,但心不苦,如同取鱼的人取到鱼就乐滋滋的。”林根庆点着头说:“隽芳,你说这话,我要听。” 严隽芳说:“顾一林,那你也把个八字说给邱先生听一下。”顾一林想了想,说道:“我今年十八岁,二月初二辰时生。”“狗年女命。忧愁常锁两眉间,家业挂心不等闲,从今以后防口角,任意行移不相关。能做点大事,但要注意防小人陷害。”严隽芳摸着鬏儿说:“防小人也就叫个难防的,当面笑脸,背后突如其来对你下毒手,哪个防得了哇。” 叶欣说:“我今年十七岁,腊月初一巳时生。”邱卿掐着手指说:“猪年女命。初跟命中有变化,中年可比树落花,勤俭持家难度日,晚年成业享荣华。叶欣你虽然有小人算计你,但有惊无险,平安无事,不妨碍你建功立业干大事。” 严隽芳高声说道:“我们在此的几个女人的命都算过来了,这就快点吃饭,吃过饭后马上就启程,事情不能耽误。” 男人离去,爽儿当之;但女人离去,走的人情谊难割,送的人念念不舍。常扣兰更要跟随,死死抓住严隽芳的衣袖不放。“扣兰呀,你岁数小,我们这次去许家甸等候上级命令,要到战场跟凶恶的日本鬼子刀枪相见。……这样子吧,下回我来带你,这次不管你怎么说,不行。”严隽芳耐心地劝说道。 常扣兰说:“隽芳姐姐,你说话要算数啊。”“当然算数。”“我送给你一个红发夹,现在就插到你头上。”严隽芳笑着说:“好呀,你插吧。”常扣兰便拿出红发夹插到严隽芳的左边耳鬓上面。叶欣拍着手说:“这红发夹一插,严长官更漂亮了。”严隽芳招着手说:“好,根庆常嫂子,扣兰,还有小征泉,我们走了。再见!” ------------ 第58章 领命 天黑之时,严隽芳三人赶到了许家甸梅花当铺。当铺要关门,严隽芳倏地闯了进去,店小二说:“打烊了,现在关门。要当东西,明日来。”严隽芳斥责道:“你这是什么人啊,生意到手竟然不做,岂不得罪了上门之客?快点,叫你家老板出来!” 店小二只得进里喊老板,老板走出来笑嘻嘻地说:“唉,大姐你这么晚,要当什么?”“庚辰天年济苍生。”严隽芳说了接头暗语,老板答道:“拼死相争驱贼寇。你要当东西,请到里面来,好让我看个清楚。” 严隽芳便跟他进里,老板说:“原来你是我们的同志,怎么就来你一个人呢?不是说好的三个人吗。”“来了,她们在外边,我先来跟你接头的。”老板随即说:“何振,你出去把两位小姐带进来。”店小二答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 老板叫征文中,是军统许家甸站中校站长。他把严隽芳三人接到里屋,郑重地说:“你们这次参与捣毁日寇毒气弹生产基地,赤瞳区康区长批准奖励你们每人五十块银元,以资鼓励。明早到陈仓源的陈府云管家那里领,局本部委托云管家发放。下午,有两批人前来跟你们会合,随后立即出发。目的地是广华县经略镇尹家庙。在那里,康区长向你们下达上级命令。” 顾一林说:“这一回任务多紧急呀?”征文中再次郑重地说:“你们如若有个人的私事,赶快办。最迟不能超过明日中午十二点。” 晚上三人睡在陈府的西厢屋房间里,豪华的三滴水床铺栏板上雕刻百鸟朝凤画,工艺精湛,被单是绫罗绸缎。顾一林趟在床上羡慕地说:“这是大家人的床铺,我们这些贱骨头今晚也睡上了。要是睡上一年半载,那该多好呀!”严隽芳却不屑一顾说:“你说这种床铺,我还睡不惯的呢。” 叶欣说:“你做过老板娘的,可我叶欣是个丫鬟命,能睡到这床铺上,也算暂时享享富人的福吧。……唉,林师娘,你明日上午要不要望一下采楼啊?”严隽芳一听,马上说道:“要望的。这回领了奖励的钱,丢下三十块银元给婆婆。” 顾一林说:“叶欣呀,我们明日也跟严大姐一起去望望小家伙长得怎么样。”叶欣随即赞同。 第二日,三人跟云管家领了奖励钱。云管家笑着说:“三位女英雄领了钱,买买好衣裳穿穿,再到银饰店里拿着一两样贵重的首饰装扮自己。”严隽芳问道:“云管家,你在军统里是个什么身份,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们三个?”云管家压低声音说:“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保密。”三人都说保密,不会泄露给其他人。 “我叫云占贵。军统赤瞳区在许家甸设立中转站,奖励特工,提供器械,转达上峰命令。我是赤瞳区财务组组长,挂中校军衔。眼前你们的任务征文中站长已经要下达你们了,我就不再说了。”严隽芳马上致意道:“云组长,我们这就走了。上午我到东小街林福频家里望我的孩子,保证在十二点之前回到这里。” 云占贵点了点头,说:“我晓得了。你婆婆名叫纪粉英,曾经抱着孩子当铺里玩,我还包了个封儿。”“这让你破费了。你怎晓得我婆婆抱的是我的孩子呢?”“晓得的,季玉堂告诉我的。”严隽芳弯腰致礼道:“我们这就走了,谢谢云组长的关顾。” 三人跑到东小街进了林家,林家静悄悄的。严隽芳喊道:“根妹啊,根妹!”“哪个喊根妹的?”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了,严隽芳马上致意道:“奶奶,是我隽芳呀。我今日早上抽空来望望采楼的。我把他丢在你这里,够曾哭闹啊。” 婆婆说:“还好。就是第一天里老是哭个不停,夜里一直哭到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凤萍喊得来给他喂奶。之后就不怎么哭了。” “婆婆,这一回我们又要出去打仗了,上峰下达的命令催得很紧。今日十二点之前就得复命,随后就出发。”婆婆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是女人,竟然也、也要跟鬼子玩、玩命啊。” 叶欣晃着两支辫子说:“奶奶呀,民族危难的紧急关头,我们虽然是女儿身,性子更比男儿烈,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在所不辞。你老人家可别要打我们拦头绊啊!” 婆婆淌着眼泪说:“日本强盗闯进我们的家园,无恶不作,横行无忌。没有人出来收拾他们这些外来的畜生,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呀。” “哇哇”,孩子哭了,严隽芳随即上房间抱起孩子出了房间,坐到凳子上,捞起上衣给孩子喂奶。孩子喝到高兴之时,两个腿子连登似登的。 顾一林包了十个银元的封儿摆在林婆婆面前,说:“这是我给小采楼的百岁钱。”林婆婆推让道:“怎么能要你这么多的钱呀!”叶欣也包了十个银元的封儿。严隽芳说:“你们两个好玩得凶的,要你们丢这么多的钱,林家想款待你们一顿也办不到啊。” 顾一林按住严隽芳的手说:“咱们姐妹情深,又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应该相互支持。” 严隽芳给孩子喂好了奶,抱起来吻了吻孩子的嘴,说:“小采楼呀,在奶奶这里不许哭闹啊,妈妈要上前线跟鬼子打仗了!” 婆婆哭着接过了孩子,“我晓得你们是有组织的,上峰的命令不可违,前面哪怕就是陷人坑,也要往前冲。隽芳,你放心,孩子在我这里,一定给你带好。” 严隽芳站起身告辞:“婆婆,我再丢三十个银元,以防不便。隽芳这就走了。”说完话,拿脚就跨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过饭后,关粉桂领着三个人跟严隽芳见面。严隽芳一查点,居然都是自己认得的人:苗建德、过珍、居筛年。严隽芳笑着说:“你们怎么都穿的一身黑衣呀,像行侠似的。”关粉桂拉着她走到隔壁房间里说话。 “听说你生养了孩子,是小伙还是姑娘?”“是小伙。”“眼下上战场,跟鬼子兵正面交战,凶多吉少。”关粉桂摸着严隽芳的发鬏说,“小孩撂下来让人带,你能放得下心吗?”严隽芳苦笑道:“女人嫁了男人,身子不做主;生养了孩子,如同无形的手铐脚镣。我也跟一般的女人一样,但组织上的命令如山倒,绝对违抗不了。你说能有什么办法的呢?” 关粉桂说:“隽芳呀,你也别要这么消极,为了民族大业牺牲小我。是的,孩子是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肉,离开自己总有些牵肠挂肚。”严隽芳咬着牙说:“不谈这个家常了。唉,你这回领的三个人都是中共的人吗?”“不。她们两个只苗建德是的,但你不能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严隽芳马上说道:“怎么能暴露呀?一暴露,她就有性命危险。” 关粉桂低声地说:“隽芳,你对中共是怎么看的?”严隽芳说:“中共方面的人一般都很正道,正义感很强,有大局观点。”“那你愿意加入中共吗?”严隽芳摆了摆身子说:“我暂时还不曾考虑好,总之,一个人不能脚踏两只船,自己有了组织就得服从自己的组织调遣。”关粉桂见她态度不明朗,就转换了话题:“此次行动看来动作不得小啊,……” 忽然有人喊严隽芳,严隽芳快步走了过去。原来是荀艳领了祁桂琴、凌粉芷、甘扣粉三人前来报到。严隽芳握着荀艳的手说:“我们分手了有两年,今日才相见。”荀艳刚要回话,猛然听人高喊“紧急集合”,两人只得松手,匆匆跑到陈府院落里。 十一个女子横向站列,征文中手拿电文,高声念道:“着许家甸站征文中站长传令,广华女子突击队人员会齐,迅即组成,命严隽芳为队长,关粉桂副之。疾速行军,地点广华县经略镇尹家庙,中途绝对不能停息。向导荀艳。此令。赤瞳区区长康人林。” 严隽芳随即站了出来,大声喊道:“向征站长敬礼!”十一个人都举手敬了军礼。“向右转!荀艳荀少校,你站到队伍的前头。开步——走!”女子突击队踏上了征途。 ------------ 第59章 出征 夜晚七点多钟,她们才到达目的地。接应的人将她们安置到一家富人的空屋子里。这人说:“我叫毕建才,以后你们喊我毕组长就是了。你们整半天的急行军,想必都疲乏了。眼下你们抓紧进晚餐,晚餐是萝卜烧猪肉,百页炒大蒜,白菜虾子汤。炊工马上就给你们端送饭菜。” 严隽芳说:“我们分两桌,一桌五个人,一桌六个人,自行组合吧。” 毕建才扬了咳声,说道:“进过晚餐后,大家都去领军装。注意了,军装表袋上有你们各人的名字,上面写得好好的。” 第二天,十一个女兵全部穿上了黄军装,最低的军衔是过珍中尉,叶欣、顾一林等七人是上尉,严隽芳、关粉桂、荀艳三人是少校。哨子一吹,十一人随即列队站好。林元善、麦浪两名教官威严地走了上来。 林元善喊了口令:“立正!……稍息!”接着讲了起来:“下面我说三句话:一、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二、大敌当前,革命战士要具有牺牲精神。三、上战场杀敌,要具有过硬的杀敌本领。”虽说是三句话,前后讲了足有半个小时。 麦浪上来就是军事训练,先是跑步、列队训练,随后就上了后山进行高强度行军训练,障碍跑步,或跳,或爬,或登高。 一名士兵跑步上来大声说道:“麦教官,康区长召严隽芳少校到熊公馆议事,立即就去,不得迟误。”麦浪随即喊道:“严隽芳,命你迅速去熊公馆议事。”“是!”严隽芳站出队伍之外,敬了个军礼,便跟随士兵大踏步离去。 经略镇大街是南北走向,到了南头往东便是半岛,熊公馆就在这里。严隽芳进了院落,拐了两个弯子,上了靠河边的一间房子里。她喊了声“报告”,康人林叫她进来。 “严隽芳,你来了。好,你坐下。”康人林站起身招呼她,随后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这次紧急召集你们来到这前线来,任务重得很呢。你先说说你打算怎样来带领手下的十个女兵。”“康区长,我是这样打算的,叶欣任用为参谋,顾一林为副官。关粉桂为第一分队队长,队员苗建德、居筛年、过珍三人。荀艳为第二分队队长,队员祁桂琴、凌粉芷、甘扣粉三人。”严隽芳陈说道。 康人林笑着说:“我基本同意你的这个工作思路。这样吧,我把我跟前的两个同志配给你,一个是张静初,做你的政治秘书,一个是米洁,做你的联络秘书,专门负责电台收发工作。这样一来,你就成立三个分队。顾一林她不当副官,当第一分队队长,队员也是三个人:叶欣、张静初、米洁。关粉桂改为第二分队队长兼广华女子突击队副队长,荀艳就为第三分队队长。你看怎么样?” 严隽芳说:“康区长英明,想的就是十分周到,严隽芳举双手赞成。”康人林说:“好,你赞同我的工作思路,那你现在就把张静初、米洁两人带到后山训练场。” 严隽芳喊了声“是”,便站了起来,正要往门口走。康人林伸手拉住了她的膀子,嬉皮笑脸地说:“唉,你个情人就这么走了,也不让我吻你一下。”严隽芳羞涩地说:“讨厌。你吻吧。”康人林一把抱住她的上身,吻了吻她的嘴,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鬏说,“你当真做了妈妈啦?”严隽芳随即摸了他的脸说:“我的孩子已经出世三个多月了,怎不做了妈妈啦?”“你这孩子是哪个的?”严隽芳来了个移花接木,点着对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个猴子还问的,不是你的,是哪个的呀?忽虫!”康人林“嗨嗨”的笑了笑,又抱住她吻了吻。 康人林走到一个房间里喊了张静初、米洁二人,下达了命令后,说道:“这就跟你们的队长严隽芳走,电台、公文包一同带走,不得有丝毫的马虎。”两人喊了声“是”。 严隽芳、张静初、米洁三人来到训练场上,当即加入队伍里进行快速登山行动。 下午继续操练,训练场上面蒙了大网,女兵们趴在地下进行匍匐前进。通过了这一段,前面就是高墙,高墙上面有块圆木跟西边的房屋连接。到达房屋,又有摇荡的网桥通到山上。到了那山上,再回头运动。当然,最后还是在那张大网里匍匐运动。 完成了此次运动,再次列队。这时来了十五六个人,为首的军官正是康人林少将。他对着教官麦浪招了手,示意他暂时停止训练,随后讲道:“你们要练出过硬的本领,执行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这就是狠狠打击日本鬼子。……你们一般是带短枪执行任务,这次你们还要用上长枪,才能有效地杀伤大量的敌人。……现在授枪!” 士兵随即递来一支长枪,康人林大声喊道:“严隽芳!”严隽芳大声应道:“到!”“接枪!”康人林将长枪抛了过去,严隽芳双手伸了出去接过来,持枪立正敬礼。 康人林抓住长枪,严隽芳则大声喊道:“顾一林!”顾一林应了一声“到”,康人林手里的长枪便抛了过来,顾一林双手接了过去,同样来了个持枪敬礼。…… 十三个人手里都握上了长枪,横向排成一队,威风凛凛。康人林大声讲道:“下面就不再是徒手训练,而是全副武装。野外作战,凡是需要带的东西都要带上。……” 一个少校参谋跑步走了上来,喊了声:“报告将军,冯总司令下达紧急命令。”随即将一张纸交给了康人林。康人林看了一下,急迫地说道:“现在一〇一集团军冯总司令将炸毁三十里远的鲜庄东边的易桥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今日夜晚九时必须成功。炸毁易桥后,你们迅速转移到火井一带寻机突袭敌人,出手一定要稳、准、狠,要给敌人以重创!出发!” 关粉桂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大家马不停蹄的奔跑。天黑之时,来到了那易水河。这里是通向西南隆县的必经之路。敌人来到这里如若受到阻隔不能前进,就必须原路返回到镜洋镇,而后向南经元山向赤瞳地区攻取广华、隆县、永乐、薛城、顺平、安阴、草鞋、草霸、春归等大片县城。大家都望见敌人已经占领了易桥,足足有一个小队,显然是严防死守,确保鬼子大部队到此畅通无阻。 ------------ 第60章 炸桥 严隽芳从叶欣手上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说道:“我们想在桥的西边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看渡过河去,在桥的东边河底下炸桥。现在,分为两个行动小组。关粉桂你的第二小队,在桥的西头袭扰敌人,跟敌人捉迷藏。我带第三小队和叶欣到向北二百米的地方渡河,迂回到东边的桥底下安放弹药包。九时许炸掉易桥,迟滞日寇的进攻。” 严隽芳率领八人爬山越岭来到北边二百米远的地段,发现这里的水位并不怎么深,随即涉水渡河。严隽芳吩咐道:“顾一林、张静初、米洁你们三人留在河西,等我们完成爆破任务后,在此接应我们。” 严隽芳抢过祁桂琴手上的弹药包下水,率先开路。最深处,水淹没肩膀,严隽芳将弹药包顶到头上。到了对面,便是芦苇。摸着向南挪动,敌人的反光镜偶尔亮了过来,她们便借助芦苇掩蔽不动。亮光一转移,迅即向前。 天很黑,偶尔来一道亮光,这倒给她们辨明前进的目标带来了便利。六个人来到桥底下,爆破手凌粉芷爬上了桥墩。四包弹药包堆放到桥墩最高处,凌粉芷沉着地接上了引线,再点上了火。甘扣粉接应她下了桥墩,迅疾向北转移。 由于跑动得快,带来了“哗哗”的水声。桥上的敌人嚷了起来,“桥底下有人!”此时桥西的关粉桂她们果断地向敌人开枪,当即打死了两名鬼子兵。 河东水边上敌人射来了密集的子弹,严隽芳喊道:“上岸,全部上岸隐蔽!”六人上了岸,便是山脚下。易桥下面忽然亮起一道强烈的火光,“轰隆隆”,整座桥崩塌了下来。 严隽芳又下了水向北摸过去,到了二百米处,由于河西有人接应,九人顺利会合。 大家转移到一个山洞里,荀艳说:“要多找些枯树枝来烧火烤,不然,我们身上潮落落的,时间一长会生出大病的呢。”出外找柴火自然是顾一林、张静初、米洁三人。 祁桂琴羞涩地说自己身上来了,严隽芳马上安慰道:“你赶紧把下身穿的换掉,用纸揩下身。没事,精神放松点。”甘扣粉笑着说:“女人呀没有男人利索,关健眼上掉链子,差的正是这点儿啊。” 三人进了山洞,抱来了好多的柴火。荀艳点了火,身上潮湿的六个人围上来烘烤。凌粉芷说:“身上舒服了许多,但裤头要脱下来烤干了才好。”严隽芳说:“害什么臊啊?大家都是女人,又没有个大男人在这里。” 甘扣粉听了,随即脱下了裤子、裤头,将裤子、裤头拿靠到火上烤。见了叶欣、荀艳和凌粉芷三人还在束手束脚,严隽芳爽脆地说:“我是个大娘,根本不用怕丑。脱下来烤烤,然后穿在身上多舒服啊!”这真是:巾帼舍身炸易桥,犹记羞涩女人命。 六个女人都在烤着内衣,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都是些歪儿碰歪儿,也蛮热潮的呗。”甘扣粉拍了凌粉芷肩膀一下。凌粉芷抬起头说:“我们这些女人都不是处女,脱下裤头,当然不怎么难为情。” 荀艳气愤地说:“如若不是落到军统特工学校里,我们这些女人也许过上普通女人的生活,根本不要躲在这山洞里过这种鬼生活。” 严隽芳说:“我命不好,老有个男人追住我,吃住我做他老婆。我呢,却要找个自己中意的男人,人家就来逼迫我。我曾死过去一次,逃难有三四回。最后还是没逃过男人的把掌心。不错啊,再不屈从,头就割下来挂在城墙上。” 荀艳笑着说:“也怪你打扮得太漂亮,惹男人爱惜。就眼下吧,虽说大家都绕个发髻。可是你是梳的妈妈鬏儿,前头又梳得翘铮铮的。我们同样都戴了船形帽,看上去还是你显得标致。” 严隽芳摇着手说:“大凡是个女人,不可能不打扮自己,否则,跑出去就遭世人唾弃。谈忽,还是那些品性恶劣的男人,总喜欢玩弄我们女人,不遂他们的意,就时刻盘算甚至要挟我们女人,一不小心掉进男人的牢笼里,那日子真够难过的了。” 顾一林跑过来说:“唉,叶欣她身子矫健,跑路迅捷,恐怕还是个姑娘人家。”荀艳摆着头说:“顾一林,你胡说,我们军统出来的人,不可能有个女人是干净的。叶欣,你把上身衣裳理开来让我看看。”叶欣不肯,严隽芳说:“叶欣,你就捞起来给荀艳看一下,又吃不掉你的。” 顾一林上去就捞了叶欣遮在前边的衣裳,荀艳仔细看了一下,疑惑地说:“是的呀,叶欣你在特工学校最后毕业的一课是怎么上的呀?光这一关很少有人逃过。即使逃了这一关,此后这个校长,那个教务长,又是班主任呀,单独喊了去谈话。实际喊了去哪是个谈话,是叫你去跟他睡觉。叶欣啊,你说说你是怎得没曾失身的。” 叶欣告诉大家说:“我是遇到好人,教官麦浪品质特好,不好色,不贪财,也不喜欢赌博。毕业的那一课是他进了我房间,他没有碰我,叫我镇静点。喊我谈话的又是他。此后出来执行任务,我都是跟住女的,从未单独跟过男人做事。” 祁桂琴不住地点着头说:“幸运幸运,叶欣太幸运了。”荀艳说:“我嫁了个綦学启,给他生了两岁的姑娘。这个虫心黑得凶的,回到家里从来不曾问个够曾吃的,他只顾他自己过得舒适,吃喝玩乐,赌吃飘摇,经常在外边找姘头过宿。” 甘扣粉说:“我家男人倒是没这么心狠,但就是家务事全推给我做。唉,有组织的人,上面的命令传下来,不敢不完成,否则,组织上就随时派人要你的命!人在组织,身不由己啊。” 严隽芳扭过头问道:“唉,甘扣粉,你家男人叫什么名字呀?”“他叫南玉堂。”“他现在哪里做事?”甘扣粉告诉她说:“南玉堂她原先做了特工学校的半年教官,后来就一直在十四师二十九团做少校副官。” 太疲乏了,身上有了暖气,大家也就进入了梦乡。严隽芳却睡不着,她想到的是大家的安全,还有关粉桂她们在哪里落脚。她推醒了叶欣,轻声地说:“你出去联系关粉桂她们四个,切莫忘记她们为了掩护我们在跟敌人交火的,眼下她们怎么样,我们怎能丢下她们不顾呢?你如若跟她们联系上,就把她们带到这里。我们还要进行下一步行动。”叶欣马上点头说:“严队长,我这就去。” 严隽芳送她出了山洞,自己便跑到哨位处,对顾一林说:“我换你站岗,你上山洞里睡觉。快点!”顾一林说:“队长,我不困,还是由我站岗吧。”严隽芳说:“我已经来了,应该换你一下。下半夜过后,你叫张静初来换我。”顾一林答应了。 ------------ 第61章 转移 叶欣爬到半山腰,发现不远处有五个日本兵在搜索,急忙趴到树脚下,严密地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鬼子往高处跑,猫着腰。叶欣朝着东面摸过来,蓦地望见前方的枯草在波动,随即吹了三声“咕咕咕”。那波动的枯草里传来三声“吱——” 叶欣见对面有了回应,便弯着腰跑了过去。关粉桂见到她的到来,喜出望外,“叶欣,严队长她们呢?”叶欣压低声音说:“不能大声说话,那里有五个鬼子在搜山。你们赶快跟我走,离开眼前这个危险之地。”关粉桂手一挥说:“我们跟在你后面跑。” 五个人前脚走,鬼子后脚就下山了。她们趴在草窝里,等鬼子向东走了好远,才悄悄地往西撤走。来到山洞里,严隽芳已经被张静初换了岗。她握着关粉桂的手,说:“为了掩护我们炸毁易桥,你们主动出击敌人确实很不容易,……现在什么话都不说,赶紧睡一会儿觉。” 关粉桂轻声地说:“过珍,我们赶紧坐下来睡觉,明日才有精神。”五个人依着洞壁闭起了眼睛。 春天的晨雾飘拂在山脚下,树木苍翠,有些草也悄悄开了花。女人们贪婪地吮吸着新鲜的空气。严隽芳忽然发现鬼子兵下山,便当机立断地说道:“赶快往西边撤退到小冉庄,大家手脚利索点,要悄然无声。” 关粉桂在前面开路,她敏捷地跳上山梁子,借助于天然壕沟猫着腰走。大家绕过山间池塘,径自来到老虎嘴。关粉桂说:“从这里抓住绳子下去,鬼子兵是绝对发现不了我们的。”荀艳随即从甘扣粉背后拿出绳子,往一棵树上打上了结,率先下了山。 严隽芳最后一个下山,她在山底下抽去了绳子,随后筐了起来。甘扣粉将筐起的绳子放到自己的背后背了起来。 小冉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十三个人在两户人家里喝了点水,吃了随身带的干粮。 远处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关粉桂判断说:“这个战场在东北方向,估计在遂城镇的南面的山岗。”顾一林说:“严队长,康区长不是命令我们到鬼子的后边冷不点狠狠揍他一下吗?”张静初说:“康区长他这是叫我们送死,我们这几个人能跟鬼子的大部队交手吗?打打游击倒还差不多。” 荀艳说:“康人林他现在担的不只是个军统赤瞳区区长,还当了中巴山游击军总指挥。据说他这次手上有五千多人马。我们不听他的命令,他可要执行军法呢。” 严隽芳大声说道:“大敌当前,我们这些抗日军人想到的是如何更有力地打击敌人。当然,我们也要注意保存自己,不能蛮拼。现在,我们从小冉庄的西边绕向北,寻找鬼子的软肋,这个软肋一定要选得准。到时候既痛击了敌人,我们又能安全转移。出发吧!” 队伍走到旺堆集,关粉桂说:“这里有大量的鬼子,我们不得通过,怎么办?”严隽芳从叶欣手里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说:“这里的地形不宜出击,战斗打响后,我们要撤退是没法撤退的。绕道,往西走,大家都不要出声。” 再次绕道,穿过了山梁子往高处走。关粉桂见要到山顶,提议道:“我们不能再往高处走,要想法下到北边的山岗。”严隽芳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阵,说:“北边山岗,敌人的火力很猛。看来我们不能从这里下到那边去,而是从这边的山脚下摸过去,砸烂鬼子的指挥部。得手后,我们兵分两路后撤。如若那正面战场仍激烈战斗,我们就不住地射击鬼子,削弱鬼子的有生力量。” 陡峻的山脚实在难走,一手抓住山石或者小树枝,慢慢地往前挪步。走在后边的人必须套住前人的步伐紧紧跟上。走到山洼处,关粉桂一把抓住树木翻了上去,爬上老虎嘴,继续往上翻。这会儿,前方的战场历历在目。山岗一个十分隐蔽处,有鬼子在跑动。她拉了一下严隽芳,严隽芳随即做了准备战斗的手势。 大家分头找好了战斗的隐蔽体,趴了下去。严隽芳说:“听我的第一声枪响,马上向鬼子们射击,猛投弹药,坚决打垮鬼子的第一轮冲击波。”她拿起长枪瞄准那隐蔽处跑动的一个鬼子,“叭”的一声,那个家伙应声倒地。 此时,山坡上各个隐蔽体吐着火红的舌头,子弹像下雨似的劈头劈脑地盖过了鬼子们的头顶。紧接着,葡萄弹也扔了下去。 鬼子龟缩到下面的隐蔽体,他们将山炮掉转过来轰击腹背的进攻者。一炮掉到半山腰,隐蔽体的石头炸得粉碎,四处溅散,透发出一股滚滚的浓烟。过了一会,鬼子的十几门山炮“噔噔噔”发射一连串的炮弹,把山炸塌了好几处。 严隽芳见鬼子的火力太猛,超出了她预先的想象。她急中生智,低头对关粉桂说:“我去那边带荀艳的人马从北边迂回到个好出手的地方,你看,那里是鬼子的临时指挥部。这一次,我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打死鬼子的指挥官。你叫人趴到鬼子山炮炸开的凹塘,只要一般的火力,起到牵制鬼子的作用就行。我得手后,你带人马火速撤离。”关粉桂说了声“是”。 严隽芳先是猫着腰,后匍匐前进,一跃,跳到悬崖的隐蔽体。她命令道:“荀艳,带着你的人马跟我走,要快!”荀艳随即喊道:“甘扣粉,你们都紧跟着队长走,注意保护自己。” 闪出隐蔽体,进了林子里。鬼子的子弹飞了过来,谁也不去理睬它,只是步步紧跟着严隽芳跑。跑了一段山沟,再向上翻,便是山的陡峭处。严隽芳看了险峻的山势,抓住树木探身下去。接连下了几棵树,看准对面的山坡,严隽芳调整了跳跃的姿势,倏地一蹬,身子便落到下面的山头上。 她对着高处的荀艳她们招了招手,四个人先后也跳到这里。快了,跑到那西边的绝壁上,准能打到鬼子的指挥中枢。鬼子再来山炮轰击,那纯粹是高射炮打蚊子的了。 五个人做好了战斗准备,严隽芳大声喊道:“开火!”五支长枪一齐对准鬼子的指挥部射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凌粉芷忽然说道:“队长,我没有子弹了。”荀艳说:“扔葡萄弹!” 严隽芳喊道:“姐妹们,身上凡有弹药的,全部扔向鬼子们!”“轰!”“轰!”“轰!”严隽芳见鬼子被打垮,但远处的敌人像蝗虫一样密集,如若让鬼子回转过身,身边这几个人肯定会被吃掉。眼下头等任务,赶快撤出战斗,保存实力要紧! 她命令道:“荀艳,你带领三分队火速撤退!我到那边树林子掩护你们。你们撤退的路线要十分隐蔽,跑动要快!”荀艳随即喊了声“是”,带着人往后面的山岗爬了去。 ------------ 第62章 焦土 严隽芳继续向西迂回运动,她发现一个鬼子军官举起指挥刀,操起长枪就是一枪,那个家伙应声倒地。鬼子“哇啦哇啦”叫嚷开了。鬼子的火力朝着严隽芳刚才蹲的地方劈头盖脑地扫射过来,其中还有好多炮声。 严隽芳抛掉长枪,敏捷地跳跃,冲到半山腰,发现没有去路。她只得迂回到山里的坟地,不好,鬼子已经翻山越岭到达山巅。她感觉到自己不管怎么跑,总是逃不过敌人的火力扫射。她跳到地坑里,发现有个坟墓里的棺材有点儿裸露。她的腿子伸进了棺材里,身子慢慢地缩进了里面。“轰”的一声,坟墓被炸塌了下来。 严隽芳手上碰到一个硬棒,便用那硬棒朝外戳了一个洞,顺着洞眼朝外探望,发现很多鬼子冲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感觉到身子上边有好多的人跑动。 严隽芳在这棺材里蹲了好长时间,就是不敢贸然出来。也许有一个时辰吧,她觉得鬼子应该全都离开了这里,便推开了洞口处的泥土。她正要钻下来,猛然听到鬼子杂乱的脚步声,赶紧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坟地里才进入了沉寂的氛围。严隽芳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帽子太脏了,她随手塞进了裤袋里。 下了山岗,严隽芳肚子饿得很,很想弄点吃的。摸了摸身子,干粮全吃掉了,再也找不出一丁点。她忍饥挨饿寻找有住户的地方,但是,她跑到一个山庄,到处是死人的尸体。房屋被火烧着,好几处还没有熄灭。 她实在目不忍睹,流着眼泪继续走。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得迈步前进,努力寻找有人住的地方。有几个茅草屋,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严隽芳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地上野葱拔了起来生吃,什么难闻的呛鼻味也不顾了。 她跑了二十几里山地,乏力了,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休息。困倦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也好补充身子的力量。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严隽芳忽然感到身子触到冰冷的东西,恹恹然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原来是一条大蛇缠绕着自己的身子,她不敢乱动。蛇头转过来,要舔她的脸。严隽芳倏地出手抓住蛇头,蛇头转不过来,便拼命的勒住她的身子。严隽芳嘴凑到蛇身子就用力咬着,吮吸着蛇的血液。 大约蛇的血液被吮吸得差不多了,蛇的身子也就渐渐的松弛了下来。严隽芳将死蛇丢到一旁,站了起来。忽然,她笑了。随即找来一些柴草,生火烧了起来。严隽芳将死蛇绕到树棍上慢慢地烧烤。快要成熟的时候,她撕去了烤焦了的蛇皮,拿出匕首撸了一段,去除里面的杂碎,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跑起路来就有力气。一路走过的小山庄到处都是废墟,死人的尸体看到的太多了。这会儿,她不再伤心了,而是怀着对凶恶的日本鬼子满腔的仇恨走路。 天黑了下来,严隽芳被迫在野外过夜,她看准一块巨石下面可以休息。矮下身子往里边钻,猛地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吆喝:“什么人?不准动!”严隽芳答道:“一个过路的女人,没处住宿,只好到这里。”“噢,严队长!我是关粉桂呀。”严隽芳喜出望外地说:“我跑了一天,才在这里遇见了自己人啊。” 里面的空间大了一些,虽然不能站起身,毕竟能够自由的转身子。关粉桂说:“我跟苗建德两人都负伤了,苗建德还是重伤,眼下她昏迷了过去。”严隽芳听了,马上说道:“让我到外边找些柴草,生起火来,望望你们两人的伤势,再者也要暖暖身子。”关粉桂说:“这个山洞小,就怕被生火有烟呛人。”严隽芳说:“火烧小一点。” 她找了许多柴草,在山洞里面烧了小火。两个人喊苗建德,不应,摸了摸她的身子,已经发硬了。严隽芳试了又试她的鼻孔,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分明已经死了。关粉桂心酸地说:“我们俩掩护荀艳她们三个人下山,可是她们见我俩负了伤,说我俩是中共人士,竟然铁石心肠,丢下我俩不顾。要不然,苗建德只要照顾一点,也不至于牺牲。我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开始她还有点力气,后来不行了。我只得把身上一点米饼给她吃了,她吃了一丁点就昏迷了过去。” 翌日,两人草草地往苗建德身上盖上了泥土,随后就近搜索了一番,除了几个仓促而走的山民,没有找到自己的人。她们俩只好向西走,走出鬼子的魔爪范围。 夏家寨位于山的南边,东南邻水。站在半山腰望去,估计有五六十户人家,算得上中等山庄。严隽芳、关粉桂两人进了山庄,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更不必说有人说话了。沿着主街道一直走到东南角,她们实在遇不到人,只好推开一家半掩的门。 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小瓦罐里找到三斤小米。烧了饭,盛到盆子里,就菜园里割了些韭菜。 吃好了饭,关粉桂洗碗洗锅。发鬏松开来了,她将假儿取了下来,用梳子梳了几下。严隽芳一看,发现关粉桂原来留的是一头齐刷刷的短发,说道:“关粉桂,你呀还真的是个中共人士。你跟我们在一起,怎么也盘鬏的呢?”“你哪不曾看见我们这次参加突击行动的个个都盘了鬏儿,我和苗建德两人干吗要来个与众不同呢?”关粉桂拉着严隽芳的手说,“我劝你今后把鬏儿拿剪掉,这要省了多少摩摸功夫啊!” 严隽芳下意识地摸着发鬏说:“我要看情况的。”关粉桂便向她讲妇女只有解放自己,才能获得新生。 忽然有十几个乌焦巴弓的鬼子进了山庄,严隽芳抓起关粉桂的膀子说:“我们赶快向西边跑,到了山上就相对安全。”两个人将没有吃掉的饭包进了褂子里,撒腿就跑开来了。 由于身边有食物,身体就不会透支,尽管山路跑得很多。最后她们来到了竹山,很快就摸到了竹山游击队的天丝网根据地。这里的地形十分复杂,只要不是大部队,三四百个鬼子兵都是不敢摸进来的,来了无疑是送死。 ------------ 第63章 参观 严隽芳、关粉桂两人来到了天丝网根据地腹地大徐庄普济庙,竹山游击队大队长徐方进、政委兼竹山县委书记秦牧、政治部主任景禹、竹山县长樊林、竹山县委组织部长张重等人前来迎接。关粉桂上前立正,说道:“报告。关粉桂归来,我带来了这位,……她是广华县女子突击队队长严隽芳。”徐方进说:“好啊,欢迎你们胜利归来。你们广华县女子突击队这次抗击日本鬼子,立下了汗马功劳。先是炸掉易桥,阻断日寇的进攻,虽然是暂时性的,也使得他们的进攻受到了很大的挫折。随后,你们迂回到鬼子的后面进行打击,也取得了战果,最主要的是你们打死了日军一个大佐。据我们的人侦探,鬼子的这个大佐是个联队长,名叫神崎哲次郎。” 樊林气愤地说:“遗憾的是国民党官场特别腐败,本来这一次要打个大胜仗。大敌当前,好几个将军竟然还离心离德,算计你算计他。最离奇的是许敬忠的九十九军和严碧才的幺幺四军畏敌如虎,临阵脱逃;黄天放的七十六军首鼠两端,脚踏两只船,左右摇摆。七十九军军长谷胜治本来是伪军反正过来的,一触即溃。这些家伙真的外战外行,内战内行。进入口袋的日本鬼子他不打,却反过来进攻我们中共领导下的抗日军队。” 秦牧说:“我竹山游击队忍辱负重,主动袭扰日军,使得国军大部队赢得了有利的进攻时机。民族危难的紧急关头,只要你坚持抗日,我们就坚决拥护你。例如国民党四十四军军长王泽浚先前也跟我们中共闹摩擦,但是打日本鬼子他不含糊。他的部队打竹山游击队,我们就一再避让,将十几个乡镇让给他,由他占领。” 关粉桂对严隽芳说:“你看墙上的地图,就不难看出我们这一带的战场态势。”严隽芳抹了额头说:“有些国军将领确实不地道,耍滑头,打鬼子一点都不肯卖力。” 秦牧冷笑道:“强盗闯进自己的家里,正在大肆抢劫,说的不全力打跑强盗,却还要打自己人,甚至为认贼作父,助纣为虐,真是丧尽天良。为了抗日,蒋委员长都说了,‘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可那些麻木透顶的家伙,尽打自己的个人小九九。黄天放一会儿抗日,一会儿与日寇勾勾搭搭。谷胜治干脆投入日寇的怀抱,见到匡宣的十四师、黄天放的七十六师都顺从国军而扩建为军的编制,便谎报他的部队人数,居然混得军的编制,摇身一变,成为国军的七十九军军长。这次与日寇交战,他一直在观望徘徊,最后溜之大吉。他们这些人的反常举动,不能不叫我们时刻提防。” 关粉桂、严隽芳两人离去。张重说:“严隽芳虽说坚决抗日,但她对我们中共的认识模糊,态度暧昧。想要争取她加入到我方阵营还要花费时日。”秦牧说:“我们要耐心做她的细致工作,即使她不认同我们中共抗日主张,也要给她一个认识的过程。我提议让她多接触接触我们基层群众,时间一长,一定能够感化她的。强求人的做法绝对是愚蠢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循序渐进,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唯有刻骨铭心的认识最能叫人转变信仰,而且之后坚定不移。” 严隽芳脱衣服洗澡,衣裳里却掉下一个子弹头。“唉,粉桂你看我的衣裳里还包了子弹头的。”关粉桂看了她的膀臂后面有伤疤,好像还有点白,上来一摸,说道:“你膀臂中了子弹,比较浅,所以你也就没感觉到疼。你看我的大腿根负了伤,跑路感觉到疼痛。现在我把衣裳脱下来,发现已经化脓了。洗好澡,还要赶紧到军人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你也要上药包扎。” 两个人洗澡后,关粉桂由于留的短发,穿上衣裳,梳了头就完事了。严隽芳梳妈妈鬏,潮湿头发好长时间不能梳头,否则,头上容易生虱子,只好暂时梳长披发。 关粉桂说:“走呀,我们到军人医院医治伤口。”严隽芳摇着头说:“我要等头发干了,梳好头。”关粉桂笑着说:“你不肯革命,要革命,就先从剪掉你的妈妈鬏开始,出去做事多爽利呀。走吧,就暂时把头发披在后面,也没什么大了不得的事。” 严隽芳披着长发,跟着关粉桂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军人医院。医院里十分忙碌,医生、护士一个都不闲着。关粉桂找着许院长,指着严隽芳说:“她是广华县女子突击队严隽芳严队长,用普通的长枪打死了鬼子的一个大佐。她膀臂后面有点伤。”许院长马上说:“我叫人给她上药包扎。关粉桂,你有没有负伤?”“负伤的,我是大腿根中了枪。”许院长说:“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旁边,那里有铺。我这就去喊医生、护士。” 两人来到许院长的宿舍里,女医生、女护士来了。两人谦让了一番,严隽芳先来医治伤口。她脱去上衣趴在铺上,医生清理了她的伤口,说:“再不理的话,弄得不好就会化脓的。还好,伤势不怎么重,只是你洗了澡,如果不来上药,那后果是不妙的。” 给关粉桂医治,医生发现她伤势较重,惊讶地说:“关同志呀,你已经化脓了,怎想得起来洗澡呢。……你这次上药包扎,以后还要来两三次。一定要把脓水清洗掉,你这伤口才得愈合的。” 两人回到了宿舍,严隽芳梳头盘鬏,她讲究得很,仍然将发鬏梳得四角铮铮的。换下了军装,穿上普通妇女的衣裳,活像一个结婚不久的少妇。相比之下,身穿军装的关粉桂分明是个威风凛凛的军人。 晚上,两人来到抗校,坐在旁边听教员彭明庸上课。“日本鬼子看起来很强大,来势汹汹,但是它的本质就是虚弱得很,因为它的战线拉得很长。我们要学习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捣它的五腹六脏,日夜不消停,持久下去,终究要打垮日本帝国主义。……人民群众全部发动起来,组织起来,这就是我们战胜日本鬼子的法宝。……” 严隽芳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教员讲课,蓦地发现有个人手里抓了一本书。她凑过去说:“同志,你手上这本书能让我看一下吗?”那个人爽快地说:“你要看,就拿去看会儿。” 严隽芳接了过去,小声地说:“论持久战。”她打开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夜校上课结束了,那个同志对严隽芳说:“把书还给我吧。”严隽芳请求道:“这样子吧,如果你不急着看的话,借我明日一天,明晚在这里还给你。好吗?”“你是哪个部队的人?”“我是国民党广华女子抗日突击队队长严隽芳。”那人摇了摇头,“我还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个突击队。” 严隽芳喊道:“关粉桂,我想跟这个同志借《论持久战》这本书看了明日一天,这位同志不大肯借。”关粉桂走过来说:“李参谋长,她叫严隽芳,是个坚决抗日的同志,在战场上既勇敢又十分机智。她渴望了解中共如何坚持抗战政策,你就借她明日看一天。”那人笑着说:“严隽芳同志,我叫李仲迅,眼下任竹山游击队参谋长。书借你明日看一天,望你大有长进,眼界更加开阔。”严隽芳伸出手说:“李参谋长,我谢谢你呀。”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 第64章 感触 翌日,严隽芳看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又看了她自认为重要的语段,并且还摘抄了几段。 关粉桂进屋喊她去看戏,严隽芳兴奋地说:“这里哪还有人唱戏的啦?好,去看一看。”关粉桂随即扛起一张板凳,严隽芳说她来扛,被拦了回去,“你背后有伤,碰到了会疼痛的。” 两人一路跑过去,只是穿过了万木巷,拐了一个弯子。一个广场有站的,有坐的。关粉桂将板凳放到靠近中间的地方,喊道:“严队长,坐下来吧,这里前面没人站。” 有个人笑着喊道:“关同志,她是你的妹子吗?今日带她来看戏呀。”关粉桂摇着头笑着说:“她是抗日英雄,可不能说她是我的妹子啊。” 台上走出一名女子,她说道:“下一个节目表演唱《牺牲已到最后关头》。”随即一排威武战士迈着有力的步伐上场,一名战士走上前朗诵道:“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我们再也不能忍受!亡国的条件我们决不能接受,中国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失守!同胞们!向前走,别退后,拿我们的血和肉,去拼掉敌人的头。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牺牲已到最后关头!”威武的战士们载歌载舞歌唱了起来,气势恢宏,豪迈激昂。 文艺表演形式多种多样,有对口词、三句半、相声、小品、舞蹈、武术表演。最多的还是表演唱,《毕业歌》、《游击队歌》、《中华民族不会亡》、《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新的女性》、《到敌人后方去》、《松花江上》等等。严隽芳说:“我喜欢这三首歌:《游击队歌》、《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另外还特别喜欢《新的女性》,表演的演员身穿灰色军装,留的全是短发,英姿勃发。” 关粉桂说:“《新的女性》歌词我却记得不怎么清楚。”严隽芳便说了歌词:“新的女性是生产的女性大众,新的女性是社会的劳工,新的女性是建设新社会的前锋,新的女性要和男子们一同翻卷起时代的暴风!暴风,我们要将它唤醒民族的迷蒙;暴风,我们要将它造成女性的光荣!不做奴隶,天下为公,无分男女,世界大同,新的女性勇敢往前冲,新的女性勇敢往前冲!” 关粉桂鼓掌说道:“唉,严隽芳你倒全记得了,真了不起!”严隽芳说:“我为什么喜欢《新的女性》呢?因为我们女人站起来了,不再是封建礼教下受人摆布的可怜人呀,也有了自己的尊严。” 吃过晚饭,她们又到抗校上课了。严隽芳走到李仲迅跟前敬了军礼,说道:“李参谋长,书还给你。谢谢你,让我开了眼界。写书的这人真的是个伟人,写下了这篇光辉著作,依我看,中国的前途就在他身上。” 李仲迅握着她的手说:“你的进步很大,思想上的认识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就是你这妈妈鬏最好要拿剪掉,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嘛。” 严隽芳摸着发鬏说:“剪掉鬏儿,早晚的事。但是,我要回到沦陷区或者国统区,鬏儿是注定不能剪掉的,因为,留短发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仲迅点了点头,“这么说,你还得继续盘妈妈鬏吧,毕竟革命不需要太讲究形式的嘛。” 鸟儿鸣叫,叽叽喳喳。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涓涓的流水声。严隽芳起床后步出屋外,眺望远处,翠绿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木;俯视近处,层层叠叠的房屋,错落有致。她吮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到屋里梳头,今日她不再盘鬏,而是编扎了两支一尺长的辫子。尽管额头上没有刘海,但是年轻的少妇,出脱的清丽。 关粉桂打量着她,笑着说:“隽芳,你梳了二叉辫子,倒像大姑娘了。”严隽芳摇摇手手说:“哪个看了我说是个大姑娘,要么他的眼睛长了痔疮啦。” 关粉桂说:“今日我们到大街四周围跑一下,顺便带你拜访几个人。”严隽芳高兴地说:“好吧,在大徐庄这里,我是客随主便。” 走上街头,墙上到处贴的都是抗战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当亡国奴!”“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收复失地,还我河山!”“好儿女就是要上抗日沙场!”“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万众一心,誓灭倭寇!”到了庄的尽头,严隽芳发现好多的少年儿童手执红缨枪在站岗放哨,便问道:“中共真不简单,连孩子都发动起来了,看他们个个都神气抖抖的。这群孩子叫什么来着?”“儿童救国团。我们女人有妇女救国会。”严隽芳哈哈大笑道:“这真是全民抗战,同仇敌忾,万众一心,驱逐倭寇!”她的眼前看到的分明是:生机勃勃希望地,全民抗战有前途。 文昌巷东头一个低矮的瓦房,院落里虽不怎么大,但很干净,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关粉桂走进来喊道:“季粉蓉,你在家吗?”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脆生生的答话:“粉桂,你来了,屋里坐。” 严隽芳跟着关粉桂走进屋里,关粉桂笑着说:“我来介绍一下,季粉蓉,她是广华县女子突击队队长严隽芳。”季粉蓉随即抓住严隽芳的手说:“啊呀,你是个抗日女英雄啊,声名远扬,请坐请坐。” 关粉桂说:“严队长,她是大徐庄妇女救国会委员会季主任。季主任组织广大妇女积极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号召支持丈夫和儿子参加抗日革命队伍,平日里缝布织衣,赶做军鞋。她的妇女工作取得了卓著成绩,受到了秦政委的表扬。” 季粉蓉说:“抗日救亡,人人有责,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作为妇救会主任,做的工作还不够,今后还要加大努力。” 严隽芳说:“季主任,你参加革命,怎不曾剪掉鬏儿呢?”季粉蓉笑着说:“我是要剪掉的,可是秦政委说了,考虑到目前的抗日斗争形势是十分严峻的,再者,眼下除了已经加入了革命队伍拿起刀枪的之外,一般家庭妇女都是盘鬏的。我作为妇救会主任还是盘鬏的好,容易接近广大妇女进行实际工作。所以嘛,就还盘鬏。” “你孩子多大呢?”“我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小伙,今年十二岁。小的五岁,是个丫头。”“那你今年多大岁数?”“二十九岁。”严隽芳笑着说:“你比我大十岁,我的孩子今年两岁,丢在他婆奶奶手上。” 季粉蓉抓起严隽芳的辫子说:“唉,你年轻得很,头发乌索索的。”关粉桂说:“她前些天还盘鬏的,眼下才打辫子的。”季粉蓉笑着说:“我晓得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要跟有来头的人接触,尤其是到城里做事。如果你剪了个鸭屁股头,跑不到三步就被人家抓了起来。说来好笑,女人喜欢梳妆打扮自己,可平日里下田干活就麻烦不得了,剪个鸭屁股头确实便当。” 严隽芳说:“季主任呀,你带我们到各家各户望望呀。”季粉蓉笑道:“你是想看看我们大徐庄的妇女在家里做什么,我这就领你去望望吧。” ------------ 第65章 蒙冤 三人走进后巷的瓦屋里,马上有人招呼道:“粉蓉,你带粉桂来,要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呀。”季粉蓉说:“关队长带严队长来望望你们。”严隽芳致意道:“姐妹们都忙得很,赶制军鞋,这是为抗战做贡献呀。”一个妇女说:“我们这些人不能像你们那样上前线杀鬼子,就做做些自己能做的事吧。”“你们五个人一天能做多少双军鞋?”“起早带晚,也就三四双吧。” 三人出来路过练兵场,严隽芳见一个人要跟两个人对打,笑着对这个人说:“我来打你们五个人,还有四个人由你挑选出来。对打当中,只要倒地就算输,必须主动退出去。”一个战士兴奋地说:“好呀,王排长,你选申雷、李茂章、甄轶、郑二瓜这四个人。” 严隽芳站到场地里,将两支辫子甩到背后,说道:“王排长,你们把阵势摆好了,我等你们出手。”五个人将严隽芳团团围住,忽然间,王排长上来虚晃一招,紧接着就是一个踢腿。严隽芳身子一矮,陡然来了一个旋转,抓住申雷腾空抛起,将郑二瓜打倒在地。 王排长一掌向严隽芳劈过去,严隽芳顺势微微一偏,一个扫堂腿过去,王排长整个人身子就飘了起来,落在地上却站立不住,栽倒下来。剩下两个人举起手说“不打了”。 王排长站起身来,说:“你这位女同志肯定是个练家子,拳法太厉害了。”严隽芳招着手说:“那你们就多练练,上了战场才能狠狠地杀鬼子。” 关粉桂说:“严队长,你多厉害啊,谁也比不过你,鬼子的一个大佐就被你干掉了。” 严隽芳在大徐庄待了十多天,便要到赤瞳镇康区长那里复命。关粉桂劝说道:“不要走,你就在我们这里干吧,国民党、军统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还要跟专心抗日的革命队伍闹摩擦。你如若在我们这里,肯定大有作为。”严隽芳摇头说:“我是国民党特工学校训练出来的,总归要有个回报吧。” 严隽芳摸到了军统驻赤瞳镇机关,这里对外是赤瞳镇经贸商行。她跑进里面,却有两个便衣站岗。“小姐,你进里找什么人?”严隽芳从身上掏出蓝皮面本子,说:“我是广华县女子突击队队长严隽芳,来到这里找康区长。” 一个便衣说道:“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里给你通报。”不一会儿,那人返回来说:“你进去吧。” 严隽芳便走进后面的回廊里,一个特工将她带到军统赤瞳区长办公室跟前,弯着腰对她说道:“小姐,到了区长这里,请把枪交出来。”严隽芳疑惑道:“怎么啦?我严隽芳哪不是革命同志吗?”那人笑着说:“这是例行公事。” 严隽芳不好怎么说,只好交出了短枪,然后走进了办公室。“报告,严隽芳前来禀报。”此时的区长抹了抹头发说:“你是哪一个,还不曾报告我。”“报告长官,我叫严隽芳,是广华县女子突击队队长。”这人坐正了身子,拿眼看了一会儿,突然拍着桌子吼道:“给我将严隽芳拿下!”他的嗓音一落,随即上来两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汉将严隽芳死死地反抓着膀子,押到此人的跟前。 严隽芳大叫道:“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是什么人?”此人嗨嗨笑道:“你问我是什么人,我是军统赤瞳区区长苏欢。原来的康人林做区长的,他因渎职错误被调任敌占区新岛站站长,军衔降为中校。” 严隽芳责问道:“请问苏区长,我严隽芳犯了什么错?”“你虽然按计划炸毁了易桥,此后阻击日军进攻掩护了我东部作战部队。但你好大喜功,指挥不当,损失了一半多的人马,没有将完整的建制人马带到安全地带,最后竟然跑到中共的地盘过了好几天。”苏欢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严隽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的罪名十六个字:不服调度,严重渎职,私自脱逃,投奔中共。现在,暂时将你看押起来,等候局本部宣判。” 严隽芳叹了一口气,说:“欲加罪名,何患无辞。我严隽芳拼死杀敌,打退日寇好几次进攻,还曾开枪打死日寇的一名大佐,到头来竟然还蒙冤坐牢。怎能叫我不寒心啊!”“来人!”随即走上两个人,苏欢拍着桌案说,“将她铐起来!”严隽芳两只手随即被铐了起来。 严隽芳被关进了单人间牢房里,她大声反复朗诵岳飞的《满江红》、李白的《将进酒》和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这三篇诗文。虽然两只手被铐在一起,她也进行身子旋转运动、踢腿运动和弯腰运动。朗诵、锻炼两项活动交替进行。 三天后,严隽芳被押到审讯室,审讯官是军统龙丘调查室主任阚铭融。“严隽芳,你把你在中行山战斗之后的行动说清楚。”“撤出战斗时就是我一个人,翻山越岭,不知走了多少的山路,……”严隽芳将自己的遭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审讯官严厉问道:“在战斗过程中,你为什么将两个分队人马交给关粉桂率领?你知道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个中共人士吗?”严隽芳回答道:“我率领荀艳这个分队迂回绕道来到鬼子的后边,是想来他个擒贼先擒王,给鬼子的中枢机构给以重创。至于让关粉桂带领两个分队,主要的是她军事素质过硬。阚主任你问我够晓得关粉桂的真实身份是个中共人士,这我事前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那你事后为什么跟了她到中共的竹山根据地呢?在大徐庄你接触了中共的哪些人?你要如实供述出来。”“我举目无亲,饥寒交迫,遇到老同学就求助于她,关粉桂爽快地答应下来了。至于到了中共的竹山根据地,我一直以关粉桂的表妹子身份出现。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等待日后找到关粉桂,你去问她。”严隽芳有意的隐瞒自己与竹山游击队干部交往的事实,因为没人证明,审讯官也没个奈何。 严隽芳被审讯了四次,最后一次是苏欢审讯。当然还是先前的那些重复审问内容,严隽芳也答复得一丝不差。苏欢冷峻地说:“严隽芳,已经审讯了你三次,你一直隐瞒你跟中共交往的事实。我们经过多方面的调查,发现你已经为中共方面办事。比如,你是晓得关粉桂的真实身份,而你却偏偏要重用她,还有苗建德也有中共特工嫌疑。也许你现在还想狡辩,告诉你,你是狡辩不了的。荀艳、祁桂琴、顾一林、叶欣以及冯静初、米洁,她们都说你有通共的嫌疑。局本部已经批准近日里处决你,你活在世上从此进入了倒计时。” ------------ 第66章 原委 两天后,两个军警进入牢房,将严隽芳带到另一间牢房里。严隽芳冷静地说:“请你们把手铐打开来,我临死之前要梳个头,不能让我的头发蓬在头上,两个辫子像鸡爪似的。”一个军警说:“你这个要求不为过分,但要等上面的人批准才行。我可以给你转告一下。” 过了一会,苏欢迈着八字步走来。“严隽芳,局本部决定处决你,谁也保不了你的。眼下,你要求梳头,这我倒是可以同意的。”苏欢对一个军警说,“你去拿个镜子和一把木梳。”严隽芳说:“我要拿两个镜子。”“你要两个镜子?行,满足你这个要求。” 严隽芳拆开辫子,梳头盘鬏,虽然没有什么首饰,显得很素雅。苏欢是个好色之徒,这会儿跑进来看严隽芳梳的发型,却是盘起来的鬏儿,四角翘铮铮的。在他看来,很有性感。他努着嘴叫其他人全部离开这间牢房,剩下的只有他和严隽芳两人。 他摸着严隽芳的发鬏说:“看来你严隽芳是个善于梳妆打扮的女人,虽说你头上没什么首饰,但是天然之美。如果你不想死,我倒可以担保你。就是……”严隽芳垂下头说:“我严隽芳是你砧板上的鱼肉,要斩要剁,还不是听随你的便呀。” 苏欢拍着手说:“好,痛快之人不会得拖泥带水的。你跟我睡个觉,我立即致电局本部请求从轻发落你。你放心,以后你会有咸鱼翻身的一天。怎么样?”严隽芳说:“为人逢场作戏,到这个时候哪敢违逆你苏区长的意啦。” 苏欢趁人之危,奸污了严隽芳。他穿起外套,得意地说道:“严隽芳,你有女人味,以后就做我的情人吧。现在我实话告诉你,这次你被逮捕,是荀艳告发的,事情已经捅到上面,她提供了好多的证据,并且都能相互印证。其次,反戈一击的是顾一林和叶欣两人。至于冯静初、米洁她们两个纯粹是为了掩护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将所有战场上的责任一股脑推到你身上。” 严隽芳听了,这才晓得事情的原委。中行山突袭鬼子指挥部后,严隽芳为了掩护荀艳三人撤退,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荀艳三人得以摆脱鬼子的追击,便沿着北边偏僻的山谷奔到另外一座山头,从陡峭的山崖抓住绳索下来。 凌粉芷建议道:“我们向南搜索过去,争取跟严队长会合。”荀艳一口否决道:“我们找她干什么?她不是很有本事的人吗?就应该是她来找我们。”凌粉芷惊愕地说:“眼下在战场上,你竟然怀有个人的恩怨,这怎么行的呢?”荀艳铿锵地说:“好呀,你说你高尚的,现在我就派你去找她,去呀。” 祁桂琴见凌粉芷愣了神,顺水推舟地说道:“算了吧。你还是跟着我们赶紧撤离这里,我们两个任务都完成了呗。” 三人上了路,荀艳幽幽地说:“我们在特校接受训练,她严隽芳和我两人是领班的,四个教官就有过月敏、辅文耀和车教官三个教官中意我,她严隽芳就只有麦教官一个人欣赏她。她的人头大,冯校长、黄军长,还有匡师长,据说顾祝同顾长官还关顾她。所以,我荀艳一直居她之下。”她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说,“这一回她还让关粉桂压住我,我在许家甸集合的时候就有一肚子的气。” 祁桂琴忽然指着前方说:“那不是关粉桂和苗建德两人吗?”荀艳说:“走上去跟她们会合。” “咦,她们两人跑不动,看来负伤了。”凌粉芷挥着手说,“我们上去帮帮她们。” 荀艳招呼关粉桂说:“关队长,你带的其他的人呢?”关粉桂说:“我们在西巴山出击鬼子,遭到鬼子几门大炮的猛烈轰击,过珍壮烈牺牲,居筛年身负重伤,转移时死了。冯静初、米洁二人不辞而别,叶欣、顾一林二人下落不明。我身边只有苗建德一个人,她负了重伤。我搀扶着她走,下了这边的山头,才算摆脱了鬼子的追击。” 祁桂琴抓住荀艳的衣裳,指了指关、苗二人的头发,低声说道:“她们两人都像剪了头的。”荀艳马上说道:“那边有鬼子的搜索队,我们三个人上去把敌人引开去。”关粉桂提议说:“你们留下一个人帮我照料苗建德,我身上也负了伤,只是不怎么重而已。” 荀艳粗暴地拒绝道:“不行,遇到大股鬼子我们也没办法牵制住呀。”三人残忍地丢下关、苗二人,径自朝着斜谷跑掉了。 她们哪里料到斜谷处正聚集着鬼子的一个中队,黑压压的足有一百多人,虽然还是残损的。荀艳晓得势头不妙,当即命令尽快撤离凶险之地。但是,想脱逃并不怎么容易。鬼子人多,一旦反应过来,后果特别严重。三人低着头希图原路返回,不料鬼子的巡逻队发现了她们,随即向她们射击。 荀艳机智地说道:“快,我们退到后面的山头上,然后居高临下阻击敌人。”三人凭借树木一口气登上了山头,这里的山头虽不怎么高,但足可以低挡一阵子。三人趴在山顶上组成一道火网,三支枪吐着火红的舌头。 冲锋的鬼子被打退了下去。几门火炮掉到山头上,马上就腾起冲天的烟柱。凌粉芷被震晕了过去,腿部受了重伤。她醒过来时,发现荀艳和祁桂琴两人还在顽强的射击鬼子。 凌粉芷喊道:“到我跟前来,我有话跟你们说。”荀艳两人刚刚离开了原地,一炮正掉在那里,炸得山石四处飞溅。 凌粉芷说:“你们丢两颗葡萄弹给我,我来阻击鬼子。”祁桂琴急切地说:“你腿子被炮炸开了花,留下来阻击鬼子,肯定会牺牲的。来,我背你撤退。”“不行的。你们两人快点走,如若背我走,那是一个都跑不掉的。你们快点走,快点呀!”荀艳想了想,当即给凌粉芷留下了两颗葡萄弹,随后敬了个军礼。 凌粉芷见鬼子分三路人马往山上爬,她只能对付中间的一路,拼命地射击。单枪匹马形不成火网,左右两路鬼子爬上了山顶,迅速包围了过来。凌粉芷知道自己摆脱不了鬼子的魔爪,将一颗葡萄弹奋力抛向中路敌人,“轰”的一声,炸翻了两个鬼子兵。 鬼子兵冲到了她跟前,叽哩哇啦叫嚷着。凌粉芷将打光了子弹的长枪推到一旁,随后纹丝不动。左右两边的鬼子上来,将刺刀抵到了她身上。忽然,她滚动着身子,只见火光一闪,“轰!”卷起了巨浪,火光里的凌粉芷跟几个鬼子兵同归于尽,…… ------------ 第67章 降职 荀艳、祁桂琴两人没有走多远,跑到山谷里发现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两个人钻了进去,起初特别狭窄,仅容一个人往里面爬。爬了好长时间,忽然见到一丁点光亮,这是半山腰的一个地洞照进来的。站起身仰望,只见地洞四壁长了许多的杂草。她们想,从这里是绝对翻不上去的,只能继续朝前跑。 前面忽然发现有张床,有被单,甚至还有一张长小桌。这显然是打猎的留下的临时床铺,纯粹是防而不便的。两个人便趟在铺上睡觉。 过了两天,她们从山洞里出来,鸟儿自由自在的飞舞着,似乎这里没有发生过战斗。但是,只要你抬脚在这里跑路,随时望见子弹头,再看看有几处树木被火熏得焦黑。 国军二五六团搜索过来,虽然都是些破旧的长短枪,一律搜集起来送到运输车。荀艳说:“我们过去,首先肚子要补充点吃刮。”祁桂琴赞同。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人?”一个国军上尉问道。荀艳答道:“我们是广华女子突击队的,现在从前线下来,你带我们去见你们的长官。”上尉点头说:“好吧,请跟我走。” 到了团部,辅团长接待了她们二人。“你们打得很勇敢,有力地牵制住大量鬼子兵。日本鬼子图谋向中巴山地区进攻,据此为集聚地点,然后大举进攻宜昌地区,发起大规模地西进战略行动。这次鬼子的如意算盘没有取得成功,他们的野心不死,还会卷土重来的。……你们两人在我二五六团部好好休整一下。”荀艳鞠躬说道:“感谢辅团长对我们两人的照料。” 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女人走了上来,喜出望外地说:“荀队长,你们俩怎来到二五六团部呢?”荀艳仔细打量着对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噢,我还以为是哪个呢,原来是顾队长你呀。”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一林。中行山战斗,她想跟关粉桂她们会合,可惜迷失了方向,只注意前方是自己的部队,一路小跑,到了近前,遇到了辅仁智团长。而辅仁智正是她先前要好的男朋友,这一下投入了辅仁智的怀抱。辅仁智给她个上尉文秘的身份,因而成了实实在在的辅夫人。 顾一林顶着个船形军帽,走到荀艳近前说道:“荀队长,到里屋坐坐,这里就是你暂时落脚的地方。我们姐妹们好好谈谈知心的家常话。”荀艳高兴地抓着顾一林的手,说:“这几天跟日本鬼子交战,我们姐妹们吃煞了死苦。眼下,我们曾经落难的三个人好好谈谈家常。” 两天后,荀艳、祁桂琴两人透支的身子得到了足够的补充,便告别了二五六团,跑到了赤瞳镇。她们俩发现原先的区长康人林已经遭到军统局本部的追究,被降职调到了好远的新岛。中巴山游击军政训处主任苏欢跑到重庆述职,将康人林的误判形势添油加酱地说了一通。康人林本想大显神通,建功立业,但由于手下人马相互猜忌,各怀鬼胎,遭致损兵折将,光精锐的特工就死掉五十多人,失踪二十多人。军统赤瞳区真的大伤元气。 苏欢走马上任军统赤瞳区区长,荀艳、祁桂琴二人捷足先登,得到了苏欢的重用。荀艳很快担上了军统驻本扬站调查室中校主任,祁桂琴则升任军统驻永乐站行动队少校队长。至于严隽芳在中行山立下的战功一概划到她们二人的名下,毫无战功可言。 事情的真相不可能完全被遮蔽掉了。叶欣跑到十四军匡宣跟前,将广华女子突击队的战绩陈述了一下;冯静初、米洁二人重先回到康人林的门下,她们二人的陈述基本上还是客观的。顾一林投奔到二五六团团长辅仁智,做了他的女人,对严隽芳战场的表现大加称赞。关粉桂到达竹山根据地的大徐庄,更是赞颂严隽芳的战绩,根本不曾说到荀艳、祁桂琴二人有什么突出的战场表现,相反,还有不少的微词。 局本部先后收到几份公函,十四军军长匡宣陈述严隽芳中行山战斗功不可没的战绩的亲笔公函,广华县县长占龙宝汇报中行山战况,二五六团团长辅仁智关于中行山战役的调查报告,军统中巴山行动组内部通报。虽说严隽芳打鬼子有功劳,但亲共举动令局本部不能容忍。幸亏苏欢及时送出暂缓处决严隽芳的动议,为她得以存身赢得了一线生机。最后局本部作出了决定:严隽芳功不抵过,降职使用。 严隽芳到了许家甸履职,担任本扬县许家甸分站的行动组中尉组长,她这个组总共只有两人,属下是中尉副组长沈秀玲。严隽芳很想看望自己的儿子,可是林家的屋子里空无一人。询问左右邻居,都说林根茂因为暴露身份缘故,全家人出外逃亡,不知去向。严隽芳蹲在粮行最里面的屋子,身份是粮行老板的家眷,整天闲落无事,看书上了瘾。她两个多月里看了不少的古典书籍,《孙子兵法》,《黄石公兵书》,《韬晦术》,《鬼谷子》,《吕氏春秋》,《世说新语》,还有《三国演义》。 本扬城北边五十里之外的怀远镇出了一个铁杆汉奸,他叫邱伯斋。自从麒麟山山寨解体之后,他进了存虎特校接受训练,回到他的家乡怀远镇做了上尉特工。由于好色,栽倒了青云楼美女石元芳的石榴裙下。 这个石元芳是日寇潜伏间谍酒井莉香,凭借青云楼妓女身份专门猎取怀远镇上有关要人。邱伯斋给石元芳赎身,让她做了自己的女人。第二天,石元芳要邱伯斋上门拜见自己的父母。邱伯斋乐滋滋地准备了礼品,等他到了目的地,傻眼了。日寇驻怀远镇中队长山口英雄毫不费事的俘获了他。邱伯斋经受不住日寇的严刑拷打,当即叛变,出任伪怀远镇农贸商行行长长兼夜鹰队队长。 邱伯斋屡次捕杀抗日分子,手上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个血债,弄得全镇谈邱色变。军统许家甸分站站长征文中召见严隽芳、沈秀玲二人,说道:“今日我找你们两人来,是奉本扬站调查室荀艳荀主任之命,向你二人下达命令。怀远镇出了一个名叫邱伯斋的大汉奸,此人原先是我军统驻怀远镇行动组上尉组长。他被一名女日谍策反,死心塌地充当二鬼子,手上的血债一个接着一个。军统驻怀远镇分站遭到了毁灭式的破坏。现在命你二人前去铲除这个罪大恶极的汉奸,限期在一个月之内,过期你们两人提头相见。” 严隽芳随即双脚并拢,高声说道:“铲除铁杆汉奸,坚决完成任务!”沈秀玲跟着重复了一遍。 ------------ 第68章 锄奸 严隽芳知道此次铲除邱伯斋是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此人认识自己,稍不留神就极可能遭到反噬。她建议沈秀玲先到靠近怀远镇的庄子住下来,摸清怀远镇敌情,之后再作打算。 她们在仅有三十户的三巡里,找了比较隐蔽的一户人家落脚。主人叫陆大有,本来不想让她们两人在自己家里过宿,但他的妻子劝他做做好事,不要为难求助的两个妇女。“大有啊,这黑灯瞎火的晚上,你叫人家两个女人往哪摸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刁难别人,日后艰难无人理啊。”丈夫妥协道:“你们两个大嫂,明日天一亮就赶紧离开我家,以免我家惹上麻烦。” 严隽芳笑着说:“这当然了,我们两人在你家过宿,绝对不会为难你家的。”陆大有的妻子说:“你们俩就睡在我家锅门口,我拿条被单给你们。” 两个女人坐到那里,倚在草垛上。陆大有的妻子抱了被单走了过来。沈秀玲说:“大姐,你叫个什么名字呀?”“三巡里整个庄上人都喊我陆嫂子。我在妈妈家里的名字叫鞋丫头,妈妈家姓单。”严隽芳感叹地说:“唉,黑暗的社会里,女人的地位太低了,考究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陆嫂子抓住严隽芳的手说:“我看你小得很呢,怕是才嫁了人吧?”严隽芳悄然说道:“陆嫂子,我跟你打听怀远镇上的一个人。”“是哪个呀?”“邱伯斋这个人你能晓得他一点底细吗?”陆嫂子惊愕道:“他是个大汉奸,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沈秀玲安慰陆嫂子说:“你别要怕,我们已经听说了这个家伙是个铁杆汉奸,你们这里的人谈邱色变。告诉你,我们俩这回在你家过宿,就是想在你家打听点镇上情况。明日我们混到镇上寻找机会铲除铁杆汉奸邱伯斋。” 严隽芳笑着说:“陆嫂子,你和你家男人都别要有什么顾虑。我们没一套硬功夫,也绝然不会揽下铲除汉奸的任务的。如若能够智取邱伯斋,叫他暴尸街头,就能给那些做汉奸的人给以强烈的震慑。你叫你家男人来向我们提供怀远镇上的一些消息。” 陆嫂子说:“我曾听我家男人说邱伯斋比较好色,只要他晓得镇上哪家小伙结婚,吃住新娘子要跟他过夜,否则就要血洗哪家人。”严隽芳灵机一动地说:“好,问问你家男人,最近镇上有哪家人的小伙结婚,我们两人好借此来智取邱伯斋他这个汉奸。” 陆嫂子喊来了自家男人,男人胆战心惊地说:“我告诉你们两个,千万不能把我的名字说出去呀。”严隽芳笑着说:“陆大有,这你放心好了。明日早上,我们两个离开你家,一定悄无声息。现在请你把知道的事情尽可能都告诉我们。” 陆大有说:“怀远镇西小街有个迟旭斌的小伙头找了出色的女匠,邱伯斋隔三差五要跟迟家新娘子睡觉。到时候迟旭斌一家人当然没办法,只得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沈秀玲说:“我们明日晚上就到那西小街。”严隽芳竖起手说:“这一回你来化妆那个新娘子,引邱伯斋上钩,然后我俩一起出手,将他拿下。” 沈秀玲说:“最好由你做新娘子,我武功不怎么大呀。”严隽芳摇摇手说:“并不是我不做那个新娘子,邱伯斋他认得我。你做那新娘子,他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的呢。” 陆大有说:“就是你们要进怀远镇的时候,关口上任何进镇的人都要抄身的,尤其生人进,是全身抄,不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严隽芳说:“陆大有,你给我们想个主意,如何混进镇上去。”陆大有想了想,说:“办法倒是有一个,明早我们三巡里庄上的陆春宝送柴火给夜莺队,他那车上可以藏一个人,枪带进去绝无话说。” 严隽芳说:“好,我跟陆春宝的柴火车子进去。陆大有你带沈秀玲进去,就说她是你家小姨子。” 第二日,严隽芳和沈秀玲在顺达小吃馆会合,两人随即上了娥皇庙睡觉。下午来到迟旭斌家里,迟家感到唐突。严隽芳压低声音对迟旭斌父亲说:“今日我们来你家是抓拿汉奸的,只要你家配合好,一准铲除邱伯斋。”迟旭斌父亲疑惑道:“凭你们两个女人就能抓住邱伯斋?”“你别要不信,这位沈大姐化妆成你家新娘子,招引邱伯斋上房。我呢,事前埋伏在你家房里,只要邱伯斋上铺扑住她,我立刻将他拿下。至于站岗的士兵,我们出来收拾掉。得手后,我们把已经拿下的人全部拉到外面去。你家一点嫌疑都不会给留下来的。” 迟旭斌当即叫来新婚妻子,说:“鸣凤,你把你身上新娘子红装脱下来。”沈秀玲随即穿了起来,迟旭斌母亲说:“脸上要搽脂抹粉,打上胭脂墩。”严隽芳说:“迟旭斌的妈妈。你给沈秀玲打扮打扮,一定要妍丽照人。色狼见了,肯定会得意忘形的。” 沈秀玲已经成了出脱的新娘子,迟旭斌的妈妈又叫她戴上银项圈,绝色佳人守候在院子里。至于迟家人却躲了开去。 黄昏时分,邱伯斋穿了黄军装,眉飞色舞,因为他升格了,不再是先前的那黑色服装。进了迟家院子,蓦地发现新娘子格外的漂亮,仪态万方。他色眯眯地上来搂住新娘子的腰,说:“钱鸣凤呀,你今日怎打扮得这么漂亮呢?”沈秀玲嗲声嗲气地说:“人家在等你呀。” 邱伯斋将女人拥进了房间,沈秀玲怪声怪气地说:“你别怎么猴急的呀,我鞋子也要脱下来啊。”女人才趟在铺上,邱伯斋就来了个饿虎扑食,趴到沈秀玲就一阵子亲吻。他的头突然被拍了一下,身子当即瘫软了下来。 沈秀玲脱下新娘子服装,将脸上的脂粉揩掉。打开房门,屋门打开,站岗的两个士兵依在墙上,受到惊动,便站立起来。两个女人上去对准他们的脑门就是一拍,马上瘫倒下来。 严隽芳喊道:“迟旭斌,你出来帮帮忙,把三个强盗收拾到车子上去。” 迟旭斌和他的父亲两个人出了东房间,严隽芳说:“你们找出坏布料,将三个家伙的嘴巴全部塞起来。” 邱伯斋和他的两个勤务兵都被捆扎了起来,严隽芳见邱伯斋睁开了眼,冷笑道:“邱伯斋,你卖身投靠日本鬼子,死心塌地做二鬼子,杀人如麻,今日夜里送你该去的地方。”邱伯斋嘴里呜呜的,严隽芳抓起了他的臂膀推了出去。 邱伯斋上了车,还在不住地挣扎,严隽芳对准他的头就是狠命地一下,他的头随即耷拉下来。 先是松绑,然后剥下了两个伪夜莺队队员的黑军装。再次绑缚,绳子勒得很紧。严隽芳对沈秀玲说:“快点,我们俩穿上黑虎皮。”黑狗子服装穿了起来,严、沈二人拆掉鬏儿,向上梳起长发扎了黑丝绳盘在头顶,戴起大盖头帽子。 迟家父子二人帮忙,将两个伪兵抬上了车子。邱伯斋被架在副驾驶座位上,好像打瞌睡的模样。沈秀玲坐在后面座位上,两个伪兵趟卧在车厢里。 严隽芳开着车子朝着镇外飞驰而去,关口上只有两个士兵站岗。“请出示证件。”严隽芳随手将证件递了过去,那士兵问道:“这么晚出镇做什么?”“邱队长输了钱,这会儿要到老家取点钱。”士兵讨好地说:“长官,夜里好点开车,要注意点儿。” 车子出了怀远镇,进了山地,便拐进了坟地里。三个汉奸都像死狗子一样被拖了出来,随后他们的后脑勺都被支着放了一枪,真个叫头顶开花。三具尸体上分别贴上先前写好的白纸条子:汉奸邱伯斋、汉奸马三瓜、汉奸邱小斋。这真是:乔装打扮进怀远,手脚利索锄二狗。 ------------ 第69章 短发 离开了坟地,车子只开了一二里地便抛了锚。二人弃车而去,天亮之时到达小靳房。这是个十几户的山庄,她们选了最偏僻的一户人家进去。主人靳松阳说:“你们两个老总一大早到我家做什么?”严隽芳和蔼地说:“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在你家把衣裳换一下,绝对不会麻烦你家的。” “哦,我看出来了,原来你们两个是女人。没事,叫我家妻子帮帮你们。”靳松阳焕然开朗道,“只要是这样的两种人,一打鬼子,二爱护我们老百姓,来到小靳房,家家都会欢迎的。说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沈秀玲笑着说:“老乡,你问我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呀。昨日夜里我们两人在怀远镇锄掉三个汉奸:邱伯斋和他手上两个爪牙,一个叫马三瓜,一个叫邱小斋。我们身上穿的就是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衣裳。” “啊呀,了不起,了不起!你们俩真是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啊!”靳松阳对屋里喊道,“粉姊啊,你盛早饭给两个女英雄吃呀。” 女主人听说女英雄到了自己家里,连忙将她们迎进了家里。“那个邱伯斋,人称活阎王,杀起人来无呆怪。你们是怎样收拾他的?”沈秀玲绘声绘色地叙说了锄奸的过程,靳家人惊异不得了。 吃过早饭后,两人梳头都盘了鬏儿,拿出包袱里的衣裳穿上,纯粹是个普通的农妇打扮。女主人赞叹说:“你们俩盘的鬏儿四角翘铮铮的,都显得干蔓。” 吃罢早饭,两个女人告辞而去。身子得到了足够的补充,跑起山路来快得很多。严隽芳忽然发现前面站了个女人,上去一看,惊呼道:“你叫个慕容荷吧?”那女人点了点头。严隽芳随即对沈秀玲说:“你一个人上许家甸,我要跟我家表姐谈事情,说不定还要跟她回家去。” 沈秀玲见严隽芳不肯告诉她实情,只好独自走了。 跑了好多的山路,慕容荷将严隽芳带到了小鲍庄的弥陀庙,里面有三个人:巴北军区第四团团长兼政委秦牧、参谋长门庭杰、政治部主任云占贵。严隽芳望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秦牧见她困惑,笑着说道:“你不敢相信吗?他们两人都成功地打进了国民党军统内部。他云占贵同志还进了军统许家甸中转站当上中校财务组长。” 严隽芳问道:“慕容荷,你现在调到胡龙县担的什么职务?”秦牧笑着说:“慕容荷她呀,现在是胡龙县县长兼四团副政委。”严隽芳说:“半年多的功夫,原先的游击队,现在改称团了。我在竹山休养的七八天里,关粉桂劝我加入中共,最后我打了申请。但不曾有个回音,就又回到许家甸,却被国民党军统关进了牢房。现在,我再次申请,望你们批准我为中共人士。”秦牧抓住她的手,说:“欢迎你加入革命队伍中来,但是,你还要有个学习和提高的过程。慕容荷同志,你来负责严隽芳同志的学习。” 半个月后,严隽芳在第四团团部帮助政治部主任云占贵整理公文,发现抗日革命形势一派大好,眼界开阔了很多。原来好多的革命同志是地下党出身。慕容荷手拿巴北军区团级以上领导名单递到她的手上,说道:“你看看这个,就晓得我们的革命队伍已经发展壮大了。” 严隽芳第一眼就望到匡宣名字,问道:“他不是国军的十四军军长吗?是哪里的人?”“国军大规模败退时,匡宣同志率部加入了革命队伍,现在他是巴北军区司令员。你问他是哪里人,他是本扬县秦家店人。”严隽芳支吾道:“他够得是我家哥哥,我原先名字叫匡怡。” 慕容荷望着严隽芳说:“那你写封信给他,联络你们的兄妹之情。”严隽芳点了点头,“我写的。” 她出神地看着那份名单: 巴北军区司令员匡宣 副司令员陈树德 政委宣显荣 参谋长林之海 政治部主任谭新明 文工团团长朱士廉 第一团(本扬)团长王玉昆 政委关粉桂 参谋长成俊 政治部主任袁昊 第二团(扬平)团长郭坚 政委孟思一 参谋长贺奇中 政治部主任范景惠 第三团(阳山)团长江多荃 政委麦浪 参谋长贾祖晃 副参谋长严秋英 政治部主任巫萍 第四团(胡龙)团长兼政委秦牧 副政委慕容荷 参谋长门庭杰 政治部主任云占贵 副主任钱广用 第五团(广华)团长李仲迅 政委张重 参谋长撄顺昌 政治部主任曹捷 女子独立连连长熙童贞 第六团(新竹)团长徐方进 政委景禹 参谋长何振 政治部主任张彦超 第七团(隆县)团长张绍舜 政委赵文进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向平 参谋长卢幸之 第八团(永乐)团长林元善 政委孙善信 参谋长东进 政治部主任林根妹 第九团(顺平)团长葛培南 政委满成锐 副团长兼参谋长薛天豹 政治部主任辅文耀 严隽芳说:“乖的东东,有八个是女干部,她们进步多快呀。”慕容荷鼓励她说:“你只要努力做好革命工作,说不定以后比我们这些女同志还要快的呢。……噢,对了,今天晚上你和成何明三个同志在这里宣誓,从此你就是一名中共人士了。” 严隽芳高兴地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唉,慕容县长,你拿个剪子给我剪个鸭屁股头,今后不再梳妈妈鬏。”“是的,你严隽芳要换个革命容貌。好,我给你剪一下,你把鬏儿拆散开来。” 慕容荷给严隽芳梳头,将头发披散下来,随后就着齐脖子剪下长头发,束成假儿扎了起来。慕容荷望了望她的脸,说:“你还年轻,留点刘海吧。” 秦牧走进来看了剪了短发的严隽芳,拍着手说:“严隽芳同志鬏儿剪掉,刷净多了。每天该要省掉多少梳头的功夫啊!”严隽芳请求道:“秦团长,我已经在小鲍庄学习了将近二十天了,跟我一起学习的先后有十多人安排了工作,什么时候安排我工作?” 秦牧笑着说:“严隽芳同志,我秦牧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和杨贵七八个人到本扬县工作。本扬县的王玉坤、关粉桂两个人指名要我们把你放过去,他们那里需要好多的人手,要我们胡龙支持他们一百人。我们哪有这么多的人,实际情形我们胡龙也差好多的人手啊。既然他们一再请求我们,我们就抽出七八个人给他们,算是杯水车薪吧。” ------------ 第70章 乡长 严隽芳来到雾蒙山西面山庄刘王集,这是五百户的大庄子。本扬县机关部门驻在东头的姚家住宅里,姚家客厅开辟为会场,可以容纳一百人开会。本扬县委召开打恶霸除汉奸抗日分工会议。县委副书记阚思群主持会议,县委书记兼第一团政委关粉桂作报告,题目是:发展扩大抗日游击区,建立根据地,极力挤占敌伪空间。 随后,县长撄晖日、第一团团长王玉坤、妇女救国会主任尹如兰、第十一区区委书记关云鹏等人做了发言。 散会后,严隽芳被喊到县办公室里,里面坐的全是女同志。关粉桂、阚思群、撄晖日、尹如兰四人走了进来。关粉桂讲话:“各位女同志,你们好!你们来自四面八方,为了本扬县抗日工作的全面展开走到一起来了!……抗日革命工作是极其艰巨的,考验着我们每一个人。我送你们四个字:大胆谨慎。既要主动出击,又要注意保存自己。要掌握抗日战场的主动权,同时要绷紧高度警惕的这根弦,丝毫大意不得,更不能疏忽。” 撄晖日将人员分工说了一下,随即宣布散会。但尹如兰说妇女救国联合会要开个短会,她报了名单。严隽芳在列,当然留下来开会。 本扬县妇女救国联合会委员十一人:尹如兰、袁筛子、李新玉、沙元婴、张九子、严隽芳、童粉香、芮米红、纪铁英、经粉姊、水在苹。尹如兰、袁筛子、李新玉三人为常委。县妇救会秘书李新玉点名各区妇救会主任:“怀远区甘荷英,莲花区经粉姊,春归区水在苹,覃孙区张腊扣,许甸区金网珍,薛蒙区芮米红,五山区李巧銮,秦山区纪铁英,二龙山区邓粉女,崇光区童粉香,撄庄区况毅。十一个区的主任都到场了,现在开会。下面由尹主任讲话。”尹如兰首先传达了胡龙地委关于妇女救国联合会抗日工作指示精神,随后就当前抗日形势妇女工作要点做了具体的部署。 散会后,严隽芳跟经粉姊、水在苹二人谈了一会家常话。随即跟着十一区区委书记关云鹏、区长诸荣、区队长沈坚、组织科长张春华、宣传科长况毅、民运科长云谨等人急行军,来到了小撄庄。 十一区又叫撄庄区,总共划了十五个乡:青马乡、新水乡、安戎乡、广太乡、祁戴乡、朱卜乡、金陈乡、陆文乡、春景乡、谭芮乡、紫荆乡、新生乡、管乐乡、艳阳乡、张雷乡。严隽芳被安排到新水乡担任乡长,乡指导员是王森。新水乡有六个村庄:新阳庄、水村、石头集、虎牢庙、东燕庄、仲刘寨。整个新水乡东西长三十多里,南北二十里。全乡只有五个地下党员,工作局面一直没有打开。 区委宣传科长况毅握着严隽芳的手说:“新水乡是个落后的乡,组织上考虑你有敌占区工作经验,派你和王森同志前去打开局面。希望半年里新水乡抗日革命工作能有大的起色。我呢,暂时兼任个撄庄区妇女救国联合会主任,不久就要由你专任个这个职务。你和王森二同志到新阳庄找私塾教师王根如,该到他公开身份的时候,首先把村里一套班子建立起来。随后就是东燕庄的村部的建立。新阳庄和东燕庄是新水乡的两个大庄子,其他的四个庄子都比较小,最小的石头集,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严隽芳笑着问道:“况科长,你的名字怎么写的呀?”况毅一听,随即拿出工作笔记本,说:“你问我的名字怎么写,那我这个本子赠送给你。现在我写上名字。”只见她在扉页上写着:赠严隽芳同志:锐意进取,大展宏图。 况毅 时在五月初七 严隽芳看着她的毛笔字十分秀丽,她弄明白了况毅的名字跟自己匡怡的名字是音同而字形不同,微微地点了点头。 况毅提醒严隽芳道:“此番前去新水乡工作,你梳短发不行,到了那里是不好工作的。你最好还盘鬏,穿普通的山村妇女服装,不然的话,你接近不了当地的群众。工作局面打开来之后,你再梳短发,朝气蓬勃,能够很好地带动广大妇女积极投身翻身革命的洪流中。” 严隽芳由于先前剪的头发短,要盘鬏只能是结巴鬏。她穿了老蓝色斜襟衣裳,花布围儿,绣花鞋。况毅瞅着她看了看,戏说道:“嗯啦,像个山里的少妇。就怕新水乡的恶霸地主要把你抢到家里去做姨太太。” 王森和严隽芳悄悄来到了新阳庄,二人进了私塾。王根如对校珉说:“你带管我的三四班,我的两个亲戚人家到我这里有事,我跟他们要谈好长的时间的话。”校珉说“没事”。 到了里屋,王根如喜滋滋地说:“这回组织上才派人到了我这里,见到你们二位,我真地高兴不得了。”王森说:“我们这次来新阳庄,是要打开工作局面的,你的身份该到公开的时候。请你说说新阳庄的实际情况。”王根如吱着嘴说:“这里的工作局面不容乐观啊。” 新阳庄曾经是敌伪新阳乡的老巢,伪乡长新亚夫虽说是个头面人物,实际是个白痴,他的老婆、伪乡队副乔串珠全权掌握一切乡里事务。乔串珠人称母老虎,她手上有五个凶悍的爪牙:伪夜莺分队长郑伟、伪行动队队长高顺静、伪粮饷部长蔡振林、管家王冬华、账房先生肖易楠。王根如压低声音说:“新家的账房先生肖易楠很可能是个日谍,母老虎私下里喊他军师。”母老虎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为非作歹,劣迹斑斑。 王森问新阳庄够有其他的地下党员,王根如说还有两个:西街杂货店老板白智英、新家长工阮景丰。严隽芳说:“王指导员,明日和后日两天我们跑他十几户人家,先把后备力量动员起来。王先生你把白智英、阮景丰二人召集起来开个会,工作内容就是如何捣毁敌伪乡政府,处决日谍、汉奸以及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开拓新水乡新的天地。”两个男人都同意了她的意见。 晚上,王森、严隽芳、王根如三人来到新丰岗李登寿家里。李登寿老大,二十六岁,属兔,人称李大胆。家里仅有二亩山地,其他收入除了打猎,偶尔到富有人家打打短工。他的父母不在,家里弟兄四人,全是光棍堂。老二李登宝,二十四岁,属蛇。老三李登久,二十二岁,属羊。老四李登平,二十岁,属鸡。 王根如动员道:“李登寿呀,在这黑暗的社会里,不管你胆气多大,不参加革命,终究是没有出路的。你看看,你家弟兄四个都找不到老婆,什么缘故呢?一是家境太穷,二是敌伪势力太肆虐,你号称个李大胆,乡里人却大多特别害怕惹上大祸。现在,中共来到新水乡开辟天地,打恶霸,除汉奸,建立穷人自己的政权。你家弟兄四个应该投身到抗日革命这个伟大洪流之中。” ------------ 第71章 公审 严隽芳笑着说:“李大胆,你杀过多少个坏人?”李登寿摇头说:“我从来都不杀人。”“但我杀人,光杀了鬼子兵少说有二十多个吧。坏人也杀了不少。”严隽芳指着李登平说,“我今年跟他一样大的岁数,也是属鸡的,四月初七过生日。” 李登平说:“我的生日是五月初七,比你小了整一个月。你是多大出来的?”严隽芳说:“你要问我多大出来闯荡江湖的,我是秦家店的姑娘,十七岁从家里逃出来的。为的什么事呢?庄上的恶霸孙天豹家的三少爷孙善仁逼迫我嫁给他,我家里的人都不同意,我因为逃婚曾经跳崖,不曾死,此后就溜到李家集的姐姐家里。但是,命运一再抓弄我,光县城就走了五六个,除了本扬,还有广华、永乐、安阴、新竹、顺平,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吃到过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李家弟兄四个,命运不好,就得奋斗,唯有奋斗,才有出路。你不奋斗,安于现状,逆来顺受,老死之后,湮没无闻。” 王森敲着桌子说:“那个新家母老虎她凭什么张皇的呀?依仗的就是敌伪势力,骑在乡里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如今,我们就把她这个母老虎掀翻在地,彻底捣毁伪乡公所。我们的乡政府建立起来的话,你们弟兄四个都可以担点职,要不然,直接参军,到主力部队去。” 李登寿表态说:“我跟着中共走,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王森挑着眼说:“老二、老三、老四,你们三个呢?”弟兄三人也愿意加入革命队伍。 严隽芳说:“这样子,你们最近两天跑跑那些能够勇于参加革命工作的人,一时做不通思想工作的,就暂时放一放。我们要晓得,有的人心里就是被打动了,但还要观望几天。” 李登平陪着严隽芳来到戴起儒家里,戴起儒惊讶道:“李四小,你带个女人到我家里做什么?”李登平一屁股坐了下来,反问道:“怎么?老戴呀,到你家里,你不欢迎?”戴起儒愣着神说:“四小啊,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带来你家的这个人,是新水乡严乡长,她叫严隽芳。” 严隽芳笑着说:“老戴,你是有点文化的人,嫂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只是因为受到新家地主婆乔串珠的一再欺压,沉沦在社会下层。如今,我们来新水乡开辟天地,动员你们夫妻二人参加革命工作。” 戴起儒低着头说:“这回你们带了多少人马到我们这里的?”严隽芳说:“我们的主力部队在抗日战场上跟鬼子交战,后方是靠我们大家一齐来发动,然后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 戴起儒嗫嚅道:“就怕人手少,局面难得打开啊。”严隽芳说:“我们充满了信心,三四天后,新水乡的工作局面肯定要打开。老戴,你不清楚哟,我们在敌人那里埋伏了好多的人,到时候我们来他个里应外合,一举捣毁敌伪乡公所,生擒母老虎、郑伟、高顺静、蔡振林这些坏头目。” 戴起儒妻子陆元香从房间里出来,催促道:“启儒呀,你答应啊。我听人说,严乡长是个女中豪杰,今日跑到我家动员你参加革命,你怕的什么事?难道你要一世死在地主婆乔串珠的脚丫巴里吗?我家的三亩田就白白的被她讹了去?” 戴起儒说:“我又不曾说不参加,是想看看庄上其他人家够有动静。”严隽芳说:“别要观望呀,新水乡的六个庄子都要建立起自己的村公所。当然,还有民兵、妇女救国联合会、青年团、儿童团,都要建立起来。” 陆元香问道:“严乡长,你晚上有处睡吗?没处睡,就睡在我家。”严隽芳笑着对李登平说:“你回去吧,眼下辰况不早了。承蒙戴嫂子挽留,我就睡在这里。” 第二天,陆元香陪着严隽芳跑了几个人家,先后动员了李青永、许宝、许花小、王志康、王粉九、李粉根、掌春兰七个人。李青永是个大力士,抓住牛尾巴能倒拖十几步,双手能够将磙子托举起来。此人还识点字,写写人名账儿没二话说。 四天后的深夜,新府外大门突然被打开。李青永、李登寿、李登宝、许宝、王志康等人手拿铁锹、钉耙冲了进去,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人群。 里边的厢房灯火通明,原来是郑伟、蔡振林、高顺静、王冬华四个人打麻将,肖易楠坐在高顺静跟前相牌。听见外边传来激烈的呼声,他们愣着神要出外看个究竟。门忽然被打开,传来一个女子的吆喝声:“一个都不准动!”肖易楠才想抬手,“叭”的一声,膀子便中了一枪,手上的短枪掉在地上,“格朗”响了。 阮景丰、许花小、李登久、李登平等七八个人跑了进去,将五个坏蛋绳捆索绑起来。押到客厅里,新亚夫、乔串珠夫妻两个已经押在那里。 王森站出来讲话:“我宣布,敌伪新水乡公所已经被捣毁,反动头面人物全部被抓获,其中新家账房先生肖易楠是个日谍,他的真名字叫船引光男。……现在将这些民族败类关押起来,明天上午召开公审大会。” 遣散了众人,王森、严隽芳两人商议了一下,随即召集十七个人继续开会。会议三个议程,一落实组织,安排人员分工,二研究公审大会事宜,三清算新家财产,落实全乡财粮统计工作。 新水乡干部分工基本是按照严隽芳意见指派的。指导员兼乡党支部书记王森,乡长严隽芳,副乡长兼抗日学校校长王根如、民兵大队长李青永,基干民兵队长李登久、副队长兼青年团委书记许花小,农会会长白智英,财委主任戴起儒,妇女救国联合会主任陆元香、乡通信员李登平。阮景丰任一村村长,阮有任一村农理事,李登寿任二村村长,掌春兰任二村农理事。李登宝任民兵第一中队长,王志康任第二中队长,许宝任第三中队长,王粉九任民兵女子中队长,李粉根任副中队长。 进行第二个议程,就是处理七个坏蛋。王森首先讲了党的政策。按照党的政策,日谍、汉奸必须处决,手上有血债的也必须受到惩办。母老虎虽然有民愤,但她并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说她是汉奸,不该杀。至于新亚夫直接释放。 说到管家王冬华,本该也不杀的。但他手上有两条人命,伙计周牛小说他跟母老虎有一腿,被他活活打死。佃户钮朋景欠了新家债,王冬华上门逼债,抢走人家独生女怀红,他凌空一脚踢杀了钮朋景。 公审大会是在下午召开的,严隽芳主持大会,她去掉了发鬏,一头齐脖子短发,干净利落。王森讲话过后,七个坏蛋被押上台子示众。严隽芳宣布:“肖易楠,他的身份是新家的账房先生,其实,他是个日本鬼子的间谍,真名叫船引光男。他打进新家,前后做了两年的账房先生,专门刺探我抗日革命队伍情报,同时积极为日寇筹集粮草。将这个日本鬼子拉出去处死!”随即上来两个民兵将肖易楠拖了下去,过了一会,只听“当当”两声枪响,显然日谍被打死了。 “伪夜莺分队长郑伟、伪行动队长高顺静、伪粮饷部长蔡振林这三个坏蛋都是铁杆汉奸,必须坚决予以镇压。现在将这三个汉奸拉到旁边处死!”严隽芳话音一落,上来六个民兵像叉田鸡一样推到会场旁边,接连几声枪响,三个坏家伙都像死狗一样倒在那里。 “新府管家王冬华手上有两条人命,他活活打死了周牛小,因为周牛小说他与乔串珠有一腿。他踢死了佃户钮朋景。血债血还,今日必须处死。”尽管王冬华一再磕头,嘴里喊着“饶命”,依旧被推了开去枪决。全场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哗哗哗”的巴掌声,…… ------------ 第72章 分化 新家夫妻两个尽管松了绑,也吓得全身发抖。严隽芳说道:“新亚夫虽然名义上是伪新水乡乡长,并不理事,无罪释放。眼下就放他走。”新亚夫一听,随即跪下来向众人磕了两个头,爬起来便走了。 严隽芳摆着双手说:“乔串珠这个地主婆,虽然不是汉奸,手上也没有血债,但她作恶多端,横行不法。下面哪个有冤的就上台控诉,抗日革命组织会给以伸冤的。” 贫农巢顺宝走上来控诉道:“有一天我路过她家大门口,窜出一条大黄狗直奔我跟前。我操起地上的棍棒打了那狗一下,她这个母老虎竟然叫王管家抓住我,吃住我跪下来向那条大黄狗叩三个响头。否则,就叫我坐她家的水牢。我被逼得认了栽,真的跪着叩那条恶狗三个响头。狗仗人势,一点都不假。我离去时,大黄狗追着我狂吠,一直追到我出了中心街。——乔串珠你个地主婆,有没有这一回?”母老虎吓得连叩了几回头。 周国迅控告她讹了荀呆子的一把檀香扇,王泽语控告她讹了自己的祖传砚台,尹洪亮控告她霸占尹家一亩高田。戴起儒这会儿也上台控诉乔串珠讹诈自己的三亩田,不答应就要吃官司。 尹粉玲哭着说道:“她公公新如海死了,找了阴阳先生看地,说是我祝家屋地风水好。她就逼着我家连夜搬掉草屋,移到牛角垛去住。我丈夫祝福田不肯,她就勒逼我家立即还她五石小麦。被逼得无路可走,我家含恨将草屋拆了,住到那荒凉的牛角垛上去呀。” 张茂春说:“大庙里的八亩田,开始她新家说的是代种,可是三五年一过,竟然成了她家的。许花小说她新家讹了庙里的八亩田,心肠太坏。她个母老虎叫高顺静毒打许花小,许花小被打得吐了三天的血。” 十多个人上台诉冤仇,乔串珠听了浑身打着颤。严隽芳大声问道:“乡亲们,你们说,怎样处理乔串珠她这个地主婆?”李青永振臂叫道:“给母老虎戴高帽子游街!”乔串珠吓得脸色发白,求饶道:“我跪下向大家多磕几个头,不戴高帽子。” 李登平、许花小二人走上台子,许花小将牌子挂到乔串珠颈项里,上面写着“万恶的母老虎乔串珠”;李登平将白纸糊的高帽子按到她的头上。两人推着乔串珠走上了大街,后面紧跟着四个人敲锣打鼓。 第二天,陆元香、王粉九、掌春兰三人跑到李粉根家里。李粉根说:“今日一早到我家做什么事?”掌春兰说:“我们女人参加革命工作,就得有个新气象。你们看,严乡长她剪的鸭屁股头多有精神啊!”李粉根拍着手说:“你是说叫我把个鬏儿剪掉,我愿意啊,早上起来,梳子梳了几下,省去了多少工夫。”“你和元香剪鬏儿,我和粉九两人剪辫子。现在就在你家动剪子。”掌春兰笑嘻嘻地说。 四个人剪掉长头发,甩着短发,兴奋得不得了。陆元香说:“严乡长说了,长头发要收起来,日后敌人来了,鬏儿还得要盘起来。该要避免牺牲的,还得要避免的。”王粉九说:“我们姑娘人家嫁了人不谈,如若不曾嫁人,遇到敌人来,赶紧把鬏儿盘起来,度过了生死关再说。” 乔串珠再也不敢抖威风了,一天到晚耷拉着脑袋。家里二十三支长短枪被收缴了去武装民兵。有好多人还想将她家的财产充公,严隽芳制止道:“尽管乔串珠被打倒,但她毕竟不曾当汉奸,且手上没有血债。我们不能把她推向敌人那一边,还应该团结她。因为她的周围毕竟有很多的人,光新家本家就有三十多户。根据当今抗日战争形势,我们不动她家的田亩,除了霸占的田亩要退出来,其他的还是她家播种。她家的家产一律不动。” 严隽芳、陆元香、王根如三人来到新家。乔串珠和丈夫忙不迭地将他们迎进了客厅。严隽芳坐下来说道:“乔串珠,你是家里的当家人,现在我向你和你丈夫宣布我党政策,新家田亩除了强占的退出来,其他的一概不动,任何人不得占有你家的财产。但是,为了推动抗日战争,必须实行二五减租。” 乔串珠说:“既然你们中共不把我新家往死里打,我表态,今后绝然不会得再做霸道的事来。另外我和姓新的本家一个都不做汉奸,如果有人做汉奸,我就叫人把他抓起来送给你们惩办。” 严隽芳说:“你有这种态度,我们是欢迎你的。凡是站在抗日统一战线的人都是我们的人,日本鬼子和汉奸才是我们的死敌。蒋委员长说了,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新师娘,只要你拥护我党抗日主张,顺应时代洪流,今后绝对不会再整治你的,就是允许你追求进步嘛。” 乔串珠说:“我拥护你们的抗日主张。听说你们要办夜校识字班,我把这个客厅腾出来,我还可以教人识字。”王根如说:“你家卧室放到哪里呢?”乔串珠说:“我家的人在后面第三排屋子里睡觉,不会受到影响的。” 陆元香说:“我们的妇女救国联合会你参加吗?”乔串珠马上说道:“我参加,只要你们喊我开会,我绝然不会得晚到场的。”严隽芳对陆元香说:“你们动员一些人,今后还可以选她乔串珠在乡妇会或者村妇会担职。” 从新家出来,王森站在远处向严隽芳招手。严隽芳走了上去,问道:“你训练民兵进展够快呀?”王森说:“马马虎虎。要不,你到训练场上验收。”严隽芳“噗嗤”一笑,“照你这么说,我反成了你的上级。那我就去看看吧。” 严隽芳望着十三个民兵打靶子,每人两枪,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也许枪不行的吧?她走上前去,说道:“我打两枪给你们看看。”接过一个人手上的长枪,提起来瞄了瞄,随后说道:“你们都看看,提枪要望住准星,枪响后手不能抖动。”她扣动扳机,子弹全打到中间的一点上。“拐的东东,全是十环。”民兵们一阵欢呼。 严隽芳对王森说:“我只要三个人,带李青永、白智英、陆元香他们三个到东燕庄。将东燕庄的村公所、民兵中队、妇救会全部建立起来。顺利的话,仲刘寨、虎牢庙这两个小庄子的工作也要开展起来。” 王森笑着说:“你工作能力强,上级领导很佩服你的。王团长一再想你到他那里工作,他说他要重用你,参谋长、营长这两个职务听随你拣。” 严隽芳摆了摆手,说:“我没什么大的能耐,还是脚踏实地,做做基层具体的工作好。” ------------ 第73章 示范 五天后,严隽芳回到了新阳庄。她跟着陆元香来到一村村公所。私塾老师校珉正在写标语:全民抗战,血战到底!严隽芳笑着说:“校先生,让我来写一幅标语。”校珉欣然地说:“好啊,严乡长的笔墨今儿也让我们开开眼。” 严隽芳接过毛笔蘸了墨汁,写道:“守土抗日,人人有责!”搁了毛笔,说道:“写毛笔字,要的是悬空劲啊。”陆元香称赞道:“严乡长这一手的毛笔字也真个赢人的了。”阮景丰、校珉、阮有等人围了过来,品评严隽芳的墨迹,都称赞不已。 乔串珠走进来,招呼道:“严乡长、陆主任,你们好。我帮忙到大街上贴标语。严乡长你哪也写了标语,我看看,可以吗?”严隽芳笑着说:“我望了校先生写标语,手上痒痒的,就写了一幅:守土抗日,人人有责。”乔串珠看了那幅标语,叫道:“乖的东东,你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呀!严乡长有文有武,气度不凡,我乔串珠不得不折服你。” 阮景丰说:“严乡长,乔串珠思想上已经积极追求进步了,这些天主动帮助村里做些抗日宣传工作,晚上让人到她家原来的客厅里上识字班,她来做先生。我见她表现不错,让她做了我们一村的妇女代表。你看够行?” 严隽芳予以肯定地说:“行啊,革命不分先后。陆元香,你们乡里妇女救国联合会可以选乔串珠为委员。这样一来,能够带动很多的人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乔串珠低着头说:“我有个母老虎的臭名声,你们不嫌弃我,而且团结我一道抗日救亡。我再不脱胎换骨,金盆洗手,重先做人,也枉称世上的一个人啊。” 严隽芳上前握住她的手,说:“欢迎你勇于改过自新,站到抗日统一战线中来。你别要有什么顾虑,放开手来做些有益于抗日大计的事,大家都会把你当住自己的人看待的。”这真是:服从分工不含糊,掌握法宝有分寸。 王玉坤一再向军区和行政公署提出要求,将严隽芳调到撄庄区任职,这样一来,他与严隽芳就有了工作上的接触。区委书记关云鹏、区长诸荣、宣传科长况毅三人接待了严隽芳。关云鹏说:“十一区委本来安排你还在新水乡,任指导员。可是,本扬团王团长一再坚持调你到他团里工作,说地方主力团需要军事上的强手。你到了区里,我们就不准备叫你兼任其他职务,就单任个区里的妇女救国联合会主任,抓抓妇女工作。本扬团什么时候叫你到那边去,你随时都可以走。两头跑跑,不影响你做具体的工作。” 况毅说:“你如若有空的话,还可以帮助我们做做抗日救亡宣传工作,比如说抓抓区里的文工团,听说你曾经做过演员,演的是戏剧《铁屋》里的女主角。” 严隽芳大笑着说:“我哪是个什么女主角啊,那时候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表演得并不怎么好。” 严隽芳跟区妇救会副主任陶党女、秘书乐网扣两人商议,为了推动全区妇救会工作深度进行,召集全区的乡妇救会干部到新水乡开现场会。陶党女说:“就怕妇女干部在路途上遇到凶险,没法招架。我看分他几批比较妥当。”严隽芳说:“我同意你陶党女这么个说法,乐网扣你把全区十五个乡划分一下。” 乐网扣随即拿出表格,想了一会说:“我看分这三批,青马、金陈、朱卜、安戎、广太、祁戴六个乡为第一批。第二批是紫荆、陆文、管乐、新生这四个乡。余下的艳阳、张雷、春景、谭芮四个乡就是第三批。” 严隽芳说:“一个乡派两个人,乡妇会主任,另外再带一个,或是副主任,或是乡妇会秘书,或是村妇女代表,由各乡自行决定。” 第一批妇女干部出发,总共十五人。严隽芳对有枪的六个女干部说:“如果遇到敌情,你们随即听我指挥。没有枪的干部临阵时不要慌张,更不能擅自跑动。大家都要有很强的纪律性,绝对不能才碰到敌人就自己乱了阵脚。” 她们先是集中在小郯庄,而后经棉花山到达撄庄。路过二龙山时,忽然响了两声唿哨。严隽芳当即喊道:“大家注意了。这个谷底不能再跑,赶快登上前面的山坡。” 女干部们刚刚登上山坡,金陈乡妇救会主任陈来红疑惑地说:“我们不曾望见敌人,怎地急乎乎爬到这高处,不知严主任要做什么。” 严隽芳低声地说:“就在这山坡上布阵。乐网扣、解怀喜、严小兔、伏春兰、丁林扣五个人跟我下去。其余的人注意隐蔽,随时听从陶党女副主任的指挥。” 严隽芳带领五个人在山坡上布下了两三道绊马索。她看了地形,当机立断:“乐网扣,你们四个人先下到谷底,看到山匪,随后就往这山坡上跑。刚才布的绊马索处,你们要留神。……看,那陡转弯的上面有块巨石,你们就钻到草丛里。——伏春兰,你跟我走。” 严隽芳、伏春兰二人从斜坡上往东边山头平地上攀登,她们分明看到那里有四个坐骑。 这四个坐骑,有两个是头目。一个头目说:“牛寨主,桂永泰领人截住那些女流之辈,毫无问题。这一回抓到好多女人,还不让你拣个满意的嘛。”大头目说:“最好将这些女人全部抓住,不能放跑一个。不然,中共的人会不住地找我们二龙山寨的麻烦。” “嗨嗨,桂永泰他出手快,对付十来个女人简直如同杀鸡用牛刀,小菜一碟。”“今日我们在这里观战,看看他桂永泰是如何出手的。”正当大头目胸有成竹的时候,忽然惊呼道,“啊呀,不好!他桂永泰居然栽下马来,……” “没得了,栽下马的有七八个,……后面的上来的马的腿子中了枪的也倒下了好几匹。——牛八爷,我们赶紧把留守寨子的人调过来。要不然,场面控制不住啊!”严隽芳认出这个说话的是王春风,大头目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遇到的下巴山寨的大寨主牛八爷。她灵机一动,将两个手指头放到嘴里吹了几声唿哨,两个头目被马颠翻了下来。那后面的两人尽管没有被颠翻下来,但直朝悬崖处奔跑过去。 严隽芳突然从草丛里跃起,手拿匕首对准马的大腿猛扎了过去,马受到了伤痛,直朝悬崖底下栽落。伏春兰出手也不慢,另一匹马受了惊,掀翻了骑手,虽然没有跳崖,却朝着山坡狂奔而下。 严隽芳先是制服了倒地的匪徒,让伏春兰给绑缚了起来。她见牛八爷爬起来要跑,大喊一声:“牛八爷、王春风,你们两个都不准动,否则,开枪打死你们两个!” 两个匪首见女人上来喝断他们,只得站住脚。严隽芳见牛八爷想从身上掏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短枪对准他的脸就是一下,打得牛八爷满嘴流血。王春风见严隽芳来势很凶猛,吓得直喊“我不动我不动”。 伏春兰跑了过来,摁倒牛八爷将他的膀子反逼了上去。严隽芳一只手抓住他的膀子扭到背后,伏春兰就势扎着牛八爷两手。 ------------ 第74章 俘获 王春风跪在地上叩头,说:“不要绑我,不要绑我。我保证听你们的话。”严隽芳冷笑道:“我们遇到狼群,不绑你起来,怎放得心啊。”她抓起王春风的两个膀子反背了起来,随即捆捆扎扎。 严隽芳将牛八爷拎站了起来,说道:“牛八爷,大寨主,请你站到那边上喊话,叫你的人把枪撂在地上,站到一边举起双手。快点!” 牛八爷盯着严隽芳望了望,严隽芳冷笑道:“认出了我吗?三年前,你想我匡苕子做你的压寨夫人。如今,你做了我的俘虏。现在,你喊话,叫你手下人投降,兴许你能走上光明的大道。” 牛八爷说:“我想起来了,你匡苕子跟南玉堂跑掉的。现在你叫我投降,是中共,还是国民党?”严隽芳冷峻地说:“啊哟哟,我是叫你走光明的大道,不就是投入人民的怀抱?” 牛八爷顺从地说:“你是叫我投降中共,……我喊话就是了。”他跑到悬崖边上大声喊道:“弟兄们,你们都给把枪放在地上,举起双手跑开去排队。” 听了牛八爷喊话,大多人丢下了枪,自动地站到另外一边排队。有个匪徒声嘶力竭地喊:“不能丢枪投降,否则,你丢枪就没命了!”严隽芳喊道:“伏春兰,你从这里翻下去,打死这个顽抗的家伙!” 伏春兰看着山下的一棵树,纵身一跳,忽地张开了手抓住树枝。她调整好身子,跳到底下的山坡,再往下一翻,举起短枪对住那个煽风点火的家伙“叭”的一枪。 山匪们无心顽抗,乖乖地站到一旁。乐网扣挥着手叫严小兔、解怀喜、丁林扣站在高处手持短枪看押。陶党女挥着短枪说:“大家赶紧下去把地上的枪捡起来,出手要快!” 严隽芳将牛八爷、王春风三人押了下来。大家清点了一下,总共抓获了二十九人,打死一人,摔死一人,逃掉两人,缴获长短枪三十一支。 严隽芳说:“陶党女、伏春兰,你们将这些俘虏全部押到山谷里。如有不轨者立即开枪打残了他!”陶党女、伏春兰二人喊了声“是”,走了开去。 “乐网扣,你认得厉王寨本扬团部,骑马去喊王团长到这里把俘虏带了走。”严隽芳话音一落,乐网扣骑上一匹骏马,挥起鞭子,“驾!” 俘虏都站到山谷里排成队伍。严隽芳上前喊道:“牛八爷,你站到前排。底下我喊到哪个,哪个就站到牛八爷的北边。不许磨磨蹭蹭的,否则,就把他也捆绑起来。” 二寨主桂永泰折了腿,一瘸一拐地站了出来。第三把交椅的是军师王春风,老四是王阿五、老五程德旺,三人站了出来。被打死的是老六裘松。严隽芳为之解说道:“这个裘松是个什么人?他是一个特务,希图把牛八爷的三十多个人拉走。至于他想拉到什么人的手里,这还需要查明吗?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裘松绝对不可能站到坚持抗战的人民一边的。”老七李顺子虽然比较凶猛,这会儿一只膀臂中了枪,明显有疼痛的表情。他是骑马逃跑时被乐网扣开枪打中的,摔在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你们这些男子汉,眼下日本鬼子在我们中国的国土上疯狂挥起屠刀肆意砍杀,可你们偏居一方,苟且偷安,还要残害自己的骨肉同胞,害臊不害臊啊?还算人皮披在身上吗?”严隽芳挥动着手臂大声说道。 正当严隽芳给牛八爷等人宣讲中共的抗日政策时,王玉坤带着三连和五山区队赶来了。他下了马,先叫李连长留下一个排,再跟张守云的区队把牛八爷等二十九人押走。 严隽芳召集女干部们准备跟王玉坤辞别,王玉坤已经走过来了。“严主任,我找你谈谈话。你的人肚子大约也有点饿吧,先叫她们休息一会儿再走。”王玉坤招呼道。严隽芳对陶党女说:“你带她们到那边树林里歇息,我跟王团长谈点事情。” 严隽芳跟着王玉坤走到另外的一个山坡上,纵目望了一阵山景。王玉坤招呼道:“严主任,坐到那块石头上吧。”两人坐了下来。严隽芳开口道:“王团长,是你跟上级领导要把我调上来的吧?”王玉坤笑着说:“是呀,我想把你从地方上挖到我们本扬团。关政委十分欣赏你,说你是个军事好手。没想到,你们十一区还不肯放,却把你安排做区里的妇救会主任,简直是大材小用。” “王团长,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严隽芳其实是很普通的人,对付敌人只晓得打杀上前,没什么成绩呀。”“唉,你怎么能这么说?别的不谈,就单看你今日带女干部到新阳庄,半路上遇到山匪,你用上了好多的计策。什么斩头去尾,擒贼先擒王,张大威势,震慑敌人,等等。……”王玉坤征询道,“这次你们缴获的三十一支长短枪要不要交给我们带走?” 严隽芳捋着头发说:“谈缴获的枪你们不能全部拿了走,不能不留点枪给我们,否则,我们的妇女干部意见不小,难以平息下去。”王玉坤说:“我并不曾想全拿了走。这样子吧,丢五把短枪给你们。行不行?” “怎么不行的呢?你是部队里的领导,我是地方上的人,不听上级领导的话,那怎么行?”王玉坤摆摆手说:“你怎地这么说话呢?我也是从基层工作做起的。……好,其他话不说,你到我们团里来,关政委她说她的政委让给你,其实,上级领导是不可能同意的。你当副团长,或者参谋长,实在不行,就做团部的侦察参谋,连级干部。” 严隽芳站起身说道:“王团长,其他够有什么事呢?我要把十几个女干部带到新阳庄开会,不能误事。”“没事了。不过嘛,”王玉坤故意停顿下来,严隽芳催问什么事,他继续说道,“今后我要经常看看你,你够得不理睬我?”严隽芳笑哈哈地伸出手说:“好啊,那今日我们就握个手吧。” 女干部们上路了。没有拿到枪的四个人都很气馁,新马乡妇救会秘书陶梅芳说道:“我们这次打了这么大的仗,不谈要留多少枪给我们,最起码给我们没枪的女干部都配上枪,多下来的你们本扬团全拿了走。”金陈乡砖杨集妇女代表李粉英说:“我还以为这一回能带支枪回去的,哪晓得空欢喜一场。”安戎乡妇救会委员、梳坪村长安月萍幽默地说:“我个女村长回去自己做个小手枪,干脆再兼任个儿童团团长,要什么真枪呀。”广太乡妇救会秘书庄粉喜说:“王团长留下五支短枪,我们广太乡妇救会主任陈粉喜和金陈乡妇救会主任陈来红她们两个发了枪,我们服气。可是,祁戴乡的党素云跟朱卜乡的李灯红她们两人也发了枪。还有严主任说留一支枪发给新水乡的陆元香,她又不曾参加今日的战斗。”李粉英说:“你们这就不清楚了。党素云是祁戴乡妇救会副主任,她还任乡农会会长。李灯红是朱卜乡的妇救会副主任,兼的副乡财委主任。严主任发枪给她们俩,我们还能说个不服气?拉倒吧。”陶梅芳拍着身上的灰尘说:“这样子也好,枪放在身上多少也有点斤两。我们没枪的人跑路身上也就少了斤两,多舒适呀!” 陈来红走路时拿着端枪望了好几回,欢天喜地说:“这一回回到金陈乡,咱也要跟着纪乡长、马指导员到各个庄子活动活动,遇到凶恶的敌人,咱手里也有了说话的家伙了。” ------------ 第75章 捉鬼 新阳庄热闹起来了,主街道上两边站着学生和乡民,拍着巴掌喊道:“欢迎各乡妇救会干部的到来!”有几个人还舞动着红旗。 新水乡指导员王根如、乡长白智英二人上来跟严隽芳握手,王根如致辞道:“欢迎严主任率领区妇救会干部前来新水乡做指导工作。”严隽芳笑着说:“王指导员、白乡长,你们要对全区妇救会革命工作给以最有力的支持,现场会要在你们这里开三次,这是第一次。”白智英说:“我们的工作还做得不够,严主任把全区的妇女工作现场会放在新阳庄开,这是对我们新水乡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你放心,妇救会女干部的吃宿保证安排好。” 晚上,新家客厅作为会场。新水乡干部和妇救会委员以及一村、二村干部等二十六人参加了会议。白智英主持会议,严隽芳讲话,她强调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对抗日的前线的战斗支持是最实在的,也是最有力的。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持,前线战斗的将士就很难打胜仗。陆元香详细地介绍了新水乡妇救会革命工作的特色以及一些做法。乔串珠是作为新水乡先进妇女代表发言的,她以自身说法讲妇女们必须投身到火热的抗日革命运动。她的事迹感动了其他乡的妇救会干部。祁戴乡妇救会主任伏春兰做了表态性发言。王根如讲新水乡重视妇女革命工作,注意培养妇女干部。最后乐网扣对三天的日程事项做了安排说明。 十天后,严隽芳被调到五山区担任白沙乡指导员兼区妇救会主任。她上任的第一天下午,就和乡长丁世俊两人来到佛坪村长苏云阳家里。“半个月来,我们佛坪村北头天黑不久就闹鬼。前日夜晚,苏子扣家的十二岁的三小死在那山岗上,第二天早上才找到那个孩子的尸体。”苏云阳轻声地说,“据老日贵说,他曾听到山里面发出‘嘀嘀’的声音,吓得他不敢上那屏风山。” “你们村里还有哪个看见屏风山里的鬼呢?”严隽芳问道。“苏子荣他说他望到的,白褂子,长头发,长舌头垂到心口膛,嗷嗷叫。影子往山里一闪就不见了。时间不长,那鬼影子又飘出来了。”苏云阳解说道,“苏子荣少了一只大羊子,就摸上村北头的山岗,哪里料到这里闹鬼,吓得直往家里溜。” 严隽芳冷峻地说:“丁乡长,今日我们两人到了佛坪就得把这个鬼抓住!苏云阳你是当的中共的村长,不能只是停留在说鬼上,应该积极行动起来。现在,我跟丁乡长在你家里等你把民兵队长李荣明喊得来,还有苏子荣。他们两个一来,我就对今晚行动做个布置。” 时间不长,李荣明、苏子荣二人就来了。丁世俊对苏云阳说:“我们五个人就在你家吃个早夜饭。” 大家添饱了肚子,趁太阳没下山来到了闹鬼的地方。严隽芳察看了地形,说道:“丁乡长,你跟李荣明埋伏在这树脚下的草窝里,绝对不能发出声音。你们俩先到草窝里,我看你们够会得被上面跑路的人发现。”丁世俊、李荣明二人跑进草窝里趴了下来。严隽芳上前将他俩踩倒的草扶了起来,恢复原样。二苏跟着她埋伏在山洞的上面,此处有个大凹塘,往山顶上爬是根本走不了的。 天全黑了下来,有个白影子从西往东飘来。苏云阳适时下了山坡,哼唱起小调。那个白影子停下来了,红舌头吐了出来,真的下垂到下哈巴底下。严隽芳已经下了山坡,悄悄地移步来到那白影子身后,一个箭步跨上前,随手打了过去。只听“啊哟”叫了一声栽倒在地。严隽芳不管他疼不疼,抓住他的膀臂就往背后一摁,高声喊道:“李荣明上来将这个鬼捆起来!” 李荣明跨步上来和苏云阳一起捆绑了那人。严隽芳将那人的面具扯拿下来,低声审问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说!”那人只是喊“疼啊,疼!”“你不说你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们就把你叉到旗杆上过夜。”严隽芳威吓道。那人一听,马上说道:“我是秦家店孙善仁家里的蔡管家。”“叫什么名字?说!”“蔡荣利。”“这黑洞洞的夜晚,你跑到这里干什么?”“给前边的山洞里的岑标送吃的。” 躲在山洞里,要人送吃的,显然是个见不得人的特务。严隽芳喊道:“丁乡长,你们都出来吧。”苏子荣跑到那被捆绑的人跟前一看,痛骂道:“你这个***穿这一身白衣裳,晚上出来怎不把人给吓杀的。我打死你这个***。”严隽芳一把抓住苏子荣衣裳说:“不要虐待俘虏。——蔡荣利,你到洞口里喊那个岑标出来。” 蔡荣利被逼着喊话:“岑标,你出来,新四军优待俘虏。”哪知道蔡荣利的话音刚落,洞里面“砰”的一声飞出了子弹。丁世俊要朝里面打枪,严隽芳一把拉住了他,说:“你打枪打不到他的,白白的浪费子弹。最好的办法是烧柴禾,往里面熏烟,再添点干辣椒放在火里熏。岑标这个家伙到时候他自己往外爬。” 四个男子汉都忙开来了,时间不长,柴草、辣椒都弄来了。苏云阳点了火,李荣明就用扇子往洞里扇。过了一会儿,只听洞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岑标爬出洞口,眯着眼睛,还在咳个不止。苏子荣和李荣明两个上去,扯着他的膀子反背捆扎起来。 严隽芳说:“苏村长,把柴火踩熄掉。等里面的烟没了,进洞搜查一下,看有没有发报机。”岑标一听,耷拉着脑袋。严隽芳威严地说:“岑标,你老实说,你是哪一方的特务?……你不说,我们查出来,你就是死里难逃!主动交代出来,还说你有立功表现,可以从轻发落你。”丁世俊拔出一把尖刀抵到岑标的鼻子上。岑标吓坏了,只得承认自己是汪伪系统特务。 李荣明和苏子荣二人奉命进了山洞,搜出一台发报机。 岑标、蔡荣利二人被押送到厉王寨,王玉坤和参谋长成钧二人审讯岑标。五山区区长李君实、秦店区区委书记张昌钦二人审讯蔡荣利,严隽芳以记录员身份参与审讯。 李君实问道:“蔡荣利,你作为秦家店孙善仁家里的管家,最近每晚都要跑上十多里路,来到屏风山南面,跟岑标联络,到底想做什么?”蔡荣利狡猾地说:“我跟他是朋友关系,朋友落了难,我自然要出手相助。” “你事前知道他是日伪特务吗?”“不清楚。我只晓得为朋友做事,尽我所能做到的去帮助他。朋友之间,义气当先嘛。” “你有没有跑进那山洞里面?”蔡荣利眼睛翻了翻,含糊其辞地说:“也进去过的。”“你看到里面有发报机吗?”蔡荣利点了点头,“也曾望到过的。” 李君实揭露道:“天天晚上来,而且跑上十多里路,又进了山洞里看见那个发报机。说的是朋友落了难,自然出手相助。看来,你在跟我们兜圈子,死不肯交代实质性问题。”说到这里,李君实猛地拍着桌子吼了起来:“蔡荣利你铁了心要我们周旋到底,拉下去上大刑!” 蔡荣利吓得直叫:“我说我说,我是岑标跟孙善仁之间的联络员,负责每天的递送情报。”接着交代了“忠义救国军”司令孙遂昌眼下图谋进攻厉王寨,拿下刘王集。 张昌钦审问蔡荣利,“你把孙善仁手下的人一一交代出来,我们这就看你老实不老实,根据你交代问题的老实程度进行处理。如若有隐瞒的话,一定严加惩办你!”蔡荣利见大势所趋,只得把他知道的五六个孙善仁得力骨干交代了出来。 ------------ 第76章 反噬 严隽芳坐正身子,审问道:“蔡荣利,我问你一件事。三年前孙善仁逼迫一个叫匡苕子的姑娘嫁给他,跳崖后也不放过,匡苕子只得背井离乡。据不少的老乡说你毒打了她的父母,有没有打伤了他们?”蔡荣利低着头说:“当时我出手重了些,不过,事后没有什么大碍。” “后来匡苕子的父母怎样呢?”“匡万来房产和田亩都被孙善仁弄了去,并且还得终身做孙家的伙计,只供吃宿。” “孙善仁他是以什么理由这样做的呢?”“孙善仁他说匡家欠了十五个银元和十八石粮食,还骗了他孙家很多的彩礼。匡家没法偿还,就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你说,你蔡荣利是不是孙善仁最得力的打手?”蔡荣利只得说“是”,翻着白眼不住地打量戴着灰色军帽的严隽芳,但又说不出什么感觉。严隽芳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威严地说:“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问题没有交代出来。不要等我们查实了,你还装着不晓得,那你就罪加一等!” 审讯后,严隽芳将审讯记录交给王玉坤,王玉坤看了一下递给成钧。严隽芳建议道:“依我看,岑标的电台还要利用起来,派个地下工作经验丰富的人负责向敌人发假情报,引诱敌人上钩。”王玉坤笑着赞叹道:“严指导员,你的这个想法跟我们不谋而合,看来你很有智慧。” 成钧说:“伪忠义救国军司令孙遂昌突然来信,叫你王团长明日下午三点到大宋庄子房茶馆二楼跟他会面,商讨合作抗日大计。此人明显诡诈,那个大宋庄虽说是个比较大的山庄,可是那里的地形太复杂了。你看应约不应约?” 严隽芳说:“怎能不应约呢?但是,我们要把侦察人员提前渗透到那里,各种做买卖的,磨剪刀的,算命打卦的,还有做商人的,上门做亲戚的。目的就是严防敌人使诈。” 王玉坤问道:“我带哪个一同去好呢?”严隽芳毛遂自荐道:“我呗,以副官身份跟随你,此外带两个身手不错的警卫员。我有在城里做特工的经验,到时候能够观敌料阵。”王玉坤颔首道:“行啊,我同意你这个方案。成参谋长,你就负责现场调度吧。” 骄阳似火,大宋庄街道上卖西瓜的忙得不亦乐乎,切开的西瓜块头才陈列摆好,就有人抢着买;还有卖茶水的生意也不错。富人在街上行走,有专人打伞。反常的是,街上的人并不少,特别是子房茶馆附近生意人异乎寻常的多。 孙遂昌带着他的参谋长肽镐走上茶馆的二楼牡丹房间,两个贴身保镖站立一旁。四仙桌,四张杌子,桌子中间放了一碗盐煮笋豆,一碗菱米烧小雄鸡,一碗韭菜炒蛋皮。肽镐小声说:“司令,这一回就看跑堂的肽志成机灵不机灵,好戏就全看他的呢。”孙遂昌督促道:“我们都要沉住气,给他王玉坤来个和风细雨,春眠不觉晓。” “头子一死,阵势必定大乱。我们紧跟着就来他个疾风扫残云。”孙遂昌再次提醒说:“事情要做得密不透风,就是到时候要泰然自如,不能让来人起疑心,更不能露出破绽。” 楼下有个人跑上来,轻轻推开门,低声说道:“他们来了,一共四个人。”孙遂昌摆了手,示意他走开。 跑堂的肽志成点头哈腰地领着王玉坤四人走上了二楼。孙遂昌站起身招呼道:“王团长,我们在此恭候了你一会,请坐下来吧。”王玉坤介绍道:“孙司令呀,她是我的副官严隽芳。”孙遂昌躬身抓住严隽芳的手说:“严小姐,请坐请坐。”王、严二人坐了下来。孙遂昌指着肽镐说:“噢,王团长,这位是我的参谋长,名字叫肽镐。”肽镐站起身哈腰敬礼,说道:“王团长,严小姐,你们好。” 孙遂昌喊道:“店小二,上酒!”肽志成端着捧盘走进来,他拿出四个酒杯放在桌上,而后拿出四双筷子分发。严隽芳眼尖,发现摆到王玉坤跟前的杯子里有白色粉末,便碰了碰王玉坤的腿子。肽志成先摆上一壶酒,再转身将捧盘放到一旁。就在这一瞬间,严隽芳将自己的杯子跟王玉坤调换了。 四杯酒全都斟满了,店小二必须走开。王玉坤敞开嗓子说:“我们今日到此是喝茶谈事情的,并不是来喝酒吃菜的。孙司令呀,你这么一来,我们是谈合作还是吃喝的呢?而且还叫人看住我们吃喝。”孙遂昌笑着说:“咱们来到这里当然是谈合作的。他们四个人都出去,那我们开始商谈吧。” 双方的保卫人员都走了出去,孙遂昌以探询的口气说:“王团长呀,你的一个团是否足编的呢?”王玉坤笑着说:“你问我的团是否足编,我告诉你呀,我的团辖三个营,一个警卫连,一个后勤连,一个机枪连,外加一个侦察排。共计一千二百人。孙司令,你的人马呢?” 孙遂昌大吹大擂道:“我手下人马是这样的编制,三个团,每个团辖三个营,每个营辖三个连,足编。”至于具体人数他是不说的。 王玉坤直截了当地说:“孙司令,按你这么说,你是师级长官呀,应该是少将的军衔。可是,今日你穿的制服,我却看了模糊。至于多少人马你又没有明确说出来,看来你没有拿出诚意。” 肽镐见他说话一针见血,插话道:“我们的编制大了点,人马只有九百多人。”孙遂昌顺水推舟道:“王团长呀,并不是我不说多少人马,是怕说出来惹你失笑。编制确实大,已经报了上去,正等待重庆方面批复下来。” 严隽芳插话道:“肽参谋长说你部有九百多人马,那么你部人马都在哪里?能不能带王团长前去检阅呀?”孙遂昌狡猾地说:“好呀,不过嘛,我们这次谈合作抗日,到时候自然会请王团长和严小姐前来莅临我部指导。” 王玉坤说:“既然孙司令主动提出跟我部谈合作抗日,那么我就说出我方的意向。你部必须配上政委,三个团和司令部,是四个政委,都由我方派人担任。随后营部配教导员,连部配指导员。至于营长、连长都由你们自己委派。我的这位严副官就是你孙司令的政委。怎么样?” 肽镐说:“我部也要派人到你部担教导员和指导员。”王玉坤仰着头哈哈大笑道:“你愁我们的人政治思想工作也跟你部一样差吗?你这位参谋长军事上可能有一套,士兵的政治思想工作恐怕不怎么在行的吧?”孙遂昌愕然道:“嗨嗨,肽参谋长他也就这么一说,你不要怎么多心。喝酒喝酒。” 严隽芳虽然也端起酒杯,甚至还摆出喝了酒的样子。王玉坤说:“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合作抗日,明日我部的四个政委就到你部上任。不知孙司令够有异议。”孙遂昌满脸谄笑,说道:“我孙遂昌举双手赞同你王团长的提议。” 严隽芳端起酒杯跟肽镐的酒杯撞了一下,自己的杯子里的酒泼进了肽镐的杯子里,热辣辣地说:“肽参谋长,我们俩碰一下酒杯,大喝一口!”肽镐只得端起酒杯,有点迟疑,这边的严隽芳已将酒杯再次碰了过去,实在推辞不了,硬着头皮喝酒。严隽芳呢,只是做了个喝酒的样子,男人不好计较。 王玉坤说:“孙司令呀,如果我们合作抗日,打一次漂亮的仗,消灭他三五十个日本鬼子兵,你来做支队司令员,顺利的话,以后还会升任军区司令员。” 孙遂昌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兄弟我还望能够跟你老兄一起并肩战斗,那就再荣幸不过的了。”严隽芳趁他说话之际,将自己的酒杯放了过去,而后拿起孙遂昌喝的酒杯大声说道:“孙司令,小女子敬你一下。”王玉坤见严隽芳得手,便将自己的酒杯也靠了过来,说道:“来来,孙司令、肽参谋长,我们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干了这一杯!” 严隽芳附和道:“干杯干杯。”她把酒杯里的酒悄悄地倒进了盐煮笋豆碗里。当看到肽镐的杯子里还有酒,严隽芳又跟他碰了杯,随后一仰脖子,将空杯子亮给肽镐看,肽镐只得干了酒杯。 孙遂昌头抬不起来,趴到桌子上就昏睡了过去;肽镐眼睛模糊,也趴了下来。严隽芳赶紧摸了摸孙遂昌的衣袋,随手将他的私章和信笺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店小二刚推门进来,严隽芳随即从他身后抓住他,抹布塞进他的嘴里,王玉坤则迅速抢过捧盘。严隽芳十分麻利地捆绑了肽志成,一点声响都没有。王玉坤、严隽芳二人当即起身,从容离去。这真是:恶魔奸诈遭反噬,屠龙出招埋伏笔。 ------------ 第77章 去向 两个保镖匪徒进了牡丹房间,顿时傻眼了。司令嘴里流着黑血,显然死了;参谋长虽然不怎么严重,嘴边上明显有白沫,不省人事。装扮成店小二的肽志成被捆绑得不能动弹,摘下他嘴里的抹布,却喘不过气来。 肽志成喘气喘气的说:“本想毒杀他们两个,不料他们却来了个调包计,反毒杀了孙司令。——肽参谋长也不行呀。”一个保镖说:“我们没曾保住孙司令,追究起来,我们两个都说不清道不明,不如赶紧溜掉。”另一个保镖马上赞同。两人转身下了二楼,一阵风就跑没了。 肽志成只是嘴里的抹布被抽掉,却没有松绑,见两个保镖逃走,他挣脱不了,大喊“救命”。楼下暗藏的三四个敌人跑上楼,看到凄惨的场面,只得给肽志成松了绑,慌忙撤走。 两架马车载着肽镐和已经死去的孙遂昌,两人各骑着一匹马仓皇离开了子房茶馆。成钧正要命人消灭这股敌人,严隽芳随即制止道:“不打,让他们跑掉,不然,哪个给他们的人通风报信呢?成参谋长你只要派两个侦察员悄悄地跟上去,打探他们归去的方向,如若能够打探出敌人的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我们就能有效地杀伤大量匪徒。” 王玉坤正色说道:“成钧,你就别要执着了,按照严隽芳同志的意见办吧。” 肽志成坐上了马车,如同惊弓之鸟,催促道:“赶快走,脱离新四军的控制区域。快,快点!”他们出了大宋庄,往野外山上逃去,忽听到后面传来枪声,更是惶惶不安。本来躺在马车上的肽镐,他挣扎着要看阵势,生怕有什么闪失。他想站立起来观察,哪晓得马车上了木桥一抖,肽镐控制不住身子,“骨碌”一声掉进了河里。由于身体透支,肽镐接连喝了几口水,想游动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身子渐渐下沉,水面上泛起了一连串的泡泡。匪兵下水将肽镐拖了上来,肚子胀得鼓鼓的。经过好长的时间施救,肽镐嘴里都没有出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两具尸体拖到山上,随即下葬。孙遂昌的伪忠义救国军是由五六股土匪组成的,他的直系人马最多,占据下巴山寨,也不过六十多个人,白牛山寨土匪肽镐,有三十多人,其他的土匪在东边,雾蒙山廖仲宣土匪十五人,青峰山李盎土匪十人,雀儿山笮宝融土匪二十人,屏风山散匪岑标、蔡荣利、朱宝纥、阮迁仕、卫挺、筱长霖等六人。 树倒猢狲散。东部土匪已经集聚到青峰山,将近五十人,以廖仲宣为前敌总指挥,妄图借毒死王玉坤造成乱局,一举攻占刘王集,摧毁本扬县抗日机关部门,随后东西两面夹击厉王寨本扬团部。没想到孙遂昌和肽镐两个头目自己反被毒死,当下三股土匪就发生强烈的震动。青峰山土匪李盎十人当时就散了,各奔东西。雾蒙山也少掉了四个人。 雀儿山寨里,笮宝融跟军师马少光商议何去何从。“千万不能等中共找上门来,他们的人只要把进山的路道一封锁,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依我看,我们只有两条去路,一是夜里摸黑逃走,就怕到了屏风山的东头走不了。新四军如果在那里伏击我们,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另一条去路,干脆投奔中共抗日部队,或许我们还能有一席之地的呢。”笮宝融拂了拂指头,断然说道:“那我们就投奔中共吧。我有二十个人,长枪十五支,短枪四把,轻机枪一挺。投奔过去,按带过去的人头说,我笮宝融起码也能当个正排长吧。” 马少光说:“老大,我们雀儿山寨归顺了孙遂昌,他给了你个连长的名分,却要我们听从雾蒙山龟孙子廖仲宣的指挥。龟孙子既是三团团长,又是前敌总指挥,我们二十人的队伍却要听从只有十五人队伍的老大指挥。这口恶气实在叫人咽不下去呀。” 笮宝融说:“你说的何尝不是,我就担心在新四军里过日子太艰苦,军纪又严得很,我们的人懒散惯了,就怕起事时跑不掉。”“那我们再观望一阵子吧。”“不能等啊,如果新四军来个清理门户,我们在雀儿山就没法立足。”笮宝融话音刚落,他的副官茅敬跑上来禀报:“老大,廖仲宣带领他的人马出发,向西想跟下巴山寨人会合,没料到进了新四军的伏击圈里,一个都不曾溜得掉。被打杀了四个,其余的全被抓了起来。廖仲宣和王垚两人在开群众大会的时候当场枪毙,随后刘王集大街上贴了布告。” 笮宝融决断道:“茅敬,你紧急集合队伍,不能怠慢了。”茅敬立正喊了声“是”,跑步走了下去。 马少光说:“老大,我们投奔新四军干吗这么急?”笮宝融横了一下手,说:“你不晓得,我听人说,中共开群众大会公审犯人,先让群众上台检举揭发,而后有人领头呼口号,这时候中共干部才宣布某人的罪恶,随后将某人推下去当众执行死刑,“砰砰”两枪,尸体就撂在那里。一个人落得这样的下场,真的叫个万劫不复。” “廖仲宣他杀过好几次中共干部,还又给日本鬼子提供过情报,他和拜把子弟兄王垚确实该杀。但是,你并没有亲手杀过中共干部,也就是说手上没有血迹。所以说,你投奔新四军还能讨点价钱呢。”“还讨价钱呢,但我也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祸害老百姓的事也不少啊,只是我没有做过汉奸的勾当。”笮宝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报告!弟兄们集合完毕。”茅敬走进来禀报。笮宝融和马少光二人随即跑到自己的队伍跟前。他讲了几句话,随即开拔队伍。 队伍来到刘王集,刘王集的守备连接受了笮宝融的投奔。本扬团政委关粉桂宣布政策后,李九、李邦杰、傅政宣三人表示回家种田,不再拿枪打打杀杀。当即给每人发了五个银元的安置费。周新、冯学超二人编到侦察排。马少光、茅敬、叶汉初、于守清等七人编入守备连。笮宝融被分到一营二连任副连长,其余七人被安排到其他各个连里。 ------------ 第78章 清算 改编笮宝融十七个人,严隽芳一直在做这项安置工作。一个星期后,她要带一个班人到秦家店捉拿汉奸特务孙善仁,王玉坤摇头道:“严隽芳啊,你这个要求有三个不妥:一容易引起人的误解,当住你回来报复;二你主持秦家店瓜分孙善仁的田亩和家产,你的父母反而得不到应有的实惠,相反还会授人之柄;三仅一个班的人难以对付孙善仁,不如由我出面,带两个排的兵进驻秦家店,保证把你的父母安置好。” 严隽芳点头说:“王团长,你考虑的周到,我感恩不尽。”“那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呀?”“我爸爸他叫匡万来,妈妈名字不怎么出名,她叫朱桂兰。”王玉坤笑着说:“严隽芳,原来你是匡姑娘,真实芳名叫什么?”严隽芳淡笑道:“既落后又黑暗的社会里,一个女人还能叫出个什么好名字,叫匡苕子呗。” “严隽芳,咱们队伍里没有副官这么个军官职位,我现在任命你为团副参谋长,调来四连配给你指挥,负责剿匪。虽说五山区剩下零星的散匪,但也比较棘手。东边要肃清山匪,西边要捣毁白牛山、下巴山的两处匪巢。短期内能够完成的话,我们就可以组织群众进行耕种,我们的人马也就能够安心军事练兵。我们的人肩负着抗日斗争的使命,任重道远啊!” 严隽芳站直了身子抓住王玉坤的手,有力地说:“遵命,保证完成王团长下达的任务!” 秦家店陡然驻扎了两个排的新四军,孙善仁一下子就被逮了起来,心腹伙计蔡朋也戴上了镣铐。群众发动了起来,孙善仁投靠日寇,横行乡里的罪行全被检举揭发出来了。堕落成汉奸特务的蔡荣利押送到秦家店,群情更是激愤不已。 王玉坤连续三天审讯孙善仁。孙善仁一向用来拷打革命者的刑讯室,如今变成了审讯汉奸恶霸的房间。王玉坤坐在桌子跟前,审问道:“日本鬼子占领厉王寨、秦家店一带时,你积极投靠日本鬼子,除了担任秦家店维持会长外,还担任过什么伪职?”孙善仁说:“还当了征粮主任和夜莺队队长两职。” “孙敬乡民兵大队长亓良尧被日寇残杀,是不是你带人追捕而后送给日寇的?”孙善仁苦着脸说:“这是日本福田队长逼住我去抓的,我是夜鹰队队长,推托不了的。”“你是在哪里抓到他的?”“在施家洞里,他的枪打不响,我们五六个人一拥而上,就逮住了他。”“他的枪为啥打不响呢?”“子弹头卡了壳,那枪已经是破枪了。” 王玉坤通过几次审讯,敲定了孙善仁犯下了七个罪行,孙善仁供认不讳。最后王玉坤又问清孙善仁逼迫匡苕子嫁给他的事实,他也招认了。 晚上,匡万来、朱桂兰夫妇二人被喊到王玉坤的临时办公室里。王玉坤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和蔼地说道:“老匡呀,你们夫妻两个请坐下喝水。”匡万来说:“首长,今日晚上,你叫我家夫妻两个到这里,有什么事啊?”王玉坤说:“找你家夫妻两个谈话,主要是希望你们主动检举揭发孙善仁、蔡荣利、蔡朋三人的罪行。明日我们在秦家店大庙前召开公审大会,有苦的诉苦,有冤的伸冤。……老匡呀,我透个底告诉你,孙善仁这三人罪恶极大,积极投靠日寇,无恶不作,现已认定他们犯下七个血债,必须枪决,就在现场执行。孙善仁逼迫你家将小女儿嫁给他,你小女儿坚决不从,曾跳崖一回,后来被迫背井离乡。现在,你的小女儿参加了我们的革命队伍,她立下了很多的战功,是个女英雄啊。” 朱桂兰急切地问道:“我的小女儿她人现在哪里?”王玉坤说:“现在她在执行任务,等过了两三天,你们就能跟你们的小女儿相见了。眼下,我们在秦家店召开现场大会时枪决孙善仁三个汉奸。然后就分掉孙家多余的家产和大部分田亩。你匡家就有自己的房产和田亩了。” 匡万来喜出望外地说:“好煞了。我匡万来打心眼里拥护中共。孙善仁这个万恶的家伙比他家老子孙天豹还坏,从小就是个惹祸精,专门欺压别人。他曾经有一次跟秦朝元的小伙秦高网玩打六砖,两人吵起架来。这个虫竟然把秦高网推到深井里,要不是我和王敬之两人跑到这里,用绳子将秦高网吊上来。那一回,秦高网非死在井里不可。” 王玉坤鼓励道:“老匡呀,所有这些事,明日公审孙善仁三人大会上,你要上台讲啊!心里有苦水就要倒下来,有怨气就得发泄出来。但你要注意一点,我们是不许打犯人的。当然呢,我们会派人阻止控诉的人情绪失控时动手打犯人。” 雀儿山离去的三个人三种情况。李邦杰是在砍柴时被李盎掳走的,强迫上山为匪,一年多后,终于迎来了解放,他急着回去跟家人见面,尤其要见到他的恋人张水梅。这会儿,他回到了屏风山东头山脚下的茅坪。 傅政宣欠下了财主王黑叫驴两石粮的债务,加上赌钱输给王黑叫驴一吊钱。黑心财主利滚利,短短的两年功夫,弄得傅政宣倾家荡产。傅政宣在妻子呕血而亡后走投无路,一个夜里逃到雀儿山当上的土匪,听到他的狸猫店山庄斗倒了王黑叫驴,分掉了他大部分家产。傅政宣心想,自己之前的债务该要一概去掉吧,还有三亩山地等着他回去耕种呢。 李九跟他们二人不同,他是吃喝嫖赌抽全堂花识,手上的钱来得快,花得也快。其他人留下来参加新四军,他总觉得新四军军纪太严,由不得人自由出入饭馆、妓女院等娱乐场所。听说回去还发五个银元的安置费,他想先拿到手再说。当他从刘王集离去时,一直在想如若找不到山头,就自己拉个山头也弄个老大做做。 他跑遍了整个青峰山,原先江湖上的人一个也没有碰到。于是,他便到袁各庄刘寡妇家里厮混。傍晚,李九悄悄地进了刘家的门,搭讪道:“春香呀,今日我在你家里过宿。”刘寡妇斥责道:“李九,你走!要不然,新四军派人来抓你,可别怪我不曾告诉你。” “啊呀呀,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我又不是第一回。这次我给你带来几个大洋。”李九掏出三个银元往桌上一放,“怎么样?……如若我有个发旺的好去处,我李九绝对不会忘掉亓春香你的。”两个不正经的家伙就这样如胶似漆地结合起来。 ------------ 第79章 毒手 女人见李九有钱,欣然地说:“我给你烧点吃的。”李九咧开嘴笑着说:“好嘛,我跟你春香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不得长,我手上有了大钱,就正式娶你做我的老婆。” 香喷喷的蛋皮炒韭菜、回锅肉炖粉丝两样菜端上桌,李九兴高采烈地自斟自饮,说道:“已经有十多天没有吃上这么好的菜了,今日才有了口福。” 刘寡妇坐到桌子跟前说:“我听人说傅政宣回到家里找了个半辈人成了家,家境好得凶的,有房子有田。”李九瞪着眼问道:“傅政宣他是哪个庄上的人?我还就不晓得。你出去打听一下。”刘寡妇便走了出去。 李九吃饱喝足,躺在椅子上剔牙齿,不时地哼唱着无名小曲。刘寡妇走进来告诉他:“我问了李麻子,他说傅政宣的家在狸猫店的最北头,独门独院,家境蛮不错的。”李九呵呵笑着说:“今日我来犒赏你。”他一把抓住刘寡妇的一只手拖到自己跟前,便将她搂抱了起来。走进房间里往铺上一放,随即趴了上去,…… 正当女人欢快地低吟,门外忽然传来问话:“屋子里有人吗?”李九一听,是高守信的声音,马上穿起裤子走了出来。高守信见了李九,马上敬了江湖上的礼节,“小弟见过李九哥哥。”李九扫兴地挥着手说:“坐吧,找我有什么事?”“小弟我自从青峰山寨散伙后,一直漂泊江湖,吃宿无居所。”高守信垂泪道,“闻听李九哥哥在此,特来拜会,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李九撇着嘴说:“咱们再上山议事,所缺的就是人手啊。”高守信说:“人手不愁,我已经见到几个人,臧星川,温松衍,肽志成。你可别小瞧这个肽志成,他已经聚集了六个人,说是七星北斗他为王。” 李九一拍手,说:“好煞了。高兄啊,我们还是找一下李盎,他毕竟做过老大,江湖上有一定的声望。”高守信兴奋地说:“我晓得李盎他在哪里,把事情对他一说,他肯定没话说,仍然做山寨的寨主。” 李九说:“我这里有个大熟山芋,你边吃边跑,赶紧把李盎喊到我这里。去吧。”高守信抓着个大山芋,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喊他。” 李九回到房间,继续完成他的作业,女人又开始欢快地低吟了。 李九洗了澡,精神明显爽朗了许多;女人则是梳妆打扮,鬏儿上缠起了红头绳,艳丽的红发夹插在头上,天蓝色的裙子系起来,看上去,很像个结婚不久的二十几岁的少妇。李九见了妖艳的刘寡妇从房间里出来,又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在怀里一阵的亲吻。 李盎一脚跨了进来,大笑着说:“啊哟,李九兄弟,大白天里还要跟女人这么亲热。我们弟兄们来了,你却将我们冷落一边。” 李九马上致歉道:“啊呀,兄弟确实疏忽了老哥哥,赶快坐到桌子跟前。今日我们几个弟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李盎对外面人喊道:“都进来吧。这里就是李九兄弟的家啊。”臧星川、温松衍二人在高守信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李九说:“李盎老哥,你是老大,请上坐。”李盎坐了首席,随后说:“李九兄弟,你坐在这东边位上,此后上了山,你就是老二。高守信你坐到西边,做老三。臧星川你坐在李九的南边,做老四。温松衍,你做老五,坐南边吧。” 刘寡妇将一大坛子酒搬了过来,随后每人跟前放上碗筷。李九将坛子盖子揭开,给五个碗倒上了酒。桌中间摆上了蛋皮炒韭菜,回锅肉炖粉丝,切开的熟山芋。 五个匪徒吃吃喝喝,不亦乐乎。李盎快活地说:“李九兄弟呀,上了山,你的女人,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她叫亓春香。”“哦,弟媳妇也坐把交椅,反正位子不会低得很的。” 李九说:“老大,我听高守信老弟说肽志成手上有七个人,还什么七星北斗他为王。我们要给他来个捷足先登,看到底哪个为王?一个结巴子居然也要坐正台做老大,岂不把人的大牙笑掉?” 臧星川说:“肽志成,他个大宋庄子房茶馆里的店小二,手上怎得会有七个人呢?”高守信说:“孙遂昌和肽镐二人本想在子房茶馆里麻翻新四军的王玉坤,想不到他的严副官十分了得,虽是个女流之辈,却是魔术高手,竟然反手麻翻了他们两个人。肽志成带人跑出了那个子房茶馆。后来到了雾蒙山碰上了屏风山走散的卫挺、筱长霖两个。” 温松衍拍着手说:“这一说,我弄明白了。肽志成带走的是这四个人:谢兰、李晦、冯老四、亓晴川,后来在雾蒙山遇上了卫挺、筱长霖两个。七星北斗就这样形成了。” 李九说:“肽志成说他人多,不过七个人,没什么实力,能有什么用啊。我们到狸猫店带上傅政宣夫妻两个,我们就有八个人,且手上还有不菲的吃用。” 李盎一听,马上说:“我们今晚就到狸猫店傅政宣那里过宿。” 李九和高守信二人走进傅政宣家里,对他新娶的女人葛扣粉说:“我们是傅政宣的拜把子兄弟,听说你家分得了不少的家产和田亩。”葛扣粉说:“原先是傅家的家产和田亩还了回来,中共主张公道,这就得民心啊!” 傅政宣回家见了李、高二人皱了皱眉头,但他仍然款待他们,说:“请请,你们两人今晚在这里喝酒。”李九笑着说:“喝酒不喝酒无所谓,就是要弄点好吃的给我们两人就行了。”傅政宣说:“没酒就不成敬意,多少喝一点吧。” 高守信说:“这样子吧,我们三人先喝茶谈谈,等饭菜烧好了再喝酒。”傅政宣随即给沏了三杯茶。李九呷了口茶,品评道:“嗯,不错,这是好茶,喷喷香啊。”高守信说:“傅大哥呀,李盎寨主邀你上山,你上山不上山啊?”傅政宣表态道:“我有房子有地,日子过得好好的,要上什么山啊?” 李九说:“老大看上了你,你上了山,让你坐第三把交椅。你家夫人葛扣粉也有交椅坐。新四军分的田亩家产怎么能算数呢?皇军一到,什么家产都没有,就谈种田,到时候收到手的粮食还得往皇军那里送。” 傅政宣两手摆了又摆,恳切地说:“你们不要拖我下水,上山为匪,鬼子一来,就要被弄了去做二黄。这二黄是什么人?分明是汉奸的勾当。” 李九威胁道:“傅政宣,我们给你脸,你不要脸,那我们今晚就不能不对你下手了!”傅政宣见机不妙,当即操起板凳朝李九砸了过来。高守信出手跟傅政宣打了起来,葛扣粉拿起筐子扣到高守信头上,傅政宣随即给他来了个扫堂腿,高守信沉重地栽倒下来。 李九见好手难敌双拳,便溜出门外,高声喊道:“救命啊!李盎哥哥,你们在哪里啊?”院落外面三个匪徒听到李九呼救,踹了大门闯了进来。傅政宣夫妻两个怎打得过四五个匪徒,很快就被捆绑起来,两人都被东西塞了嘴。 所有粮食全部装上马车,银元等细软卷袭一空。李盎说:“老温,老臧,你们两人先把这些粮食推了走。李九你也走。这里由我跟高守信两人来处理。” 李盎、高守信两个匪徒各拿起一个大蜡烛点上火,把铺上的被单和所有的衣裳跟柴火堆在一起,点上火。将傅政宣夫妻二人推到火里。两个匪徒将屋门锁了起来,两边的厢房也都点上火,随后扬长而去。 狸猫店庄上的人先是害怕,后来见火大了,才来救火。由于贻误时机,全庄人涌过来,山风剧烈。一阵骚扰过后,傅家房产化为灰烬。夫妻二人烧得焦黑一团,看不出人样。 ------------ 第80章 钓鱼 十三个匪徒在雾蒙山找了个废弃的山寨,点起大蜡烛。李盎沫猴而冠,大模大样坐在太师椅上。石桌东边坐着的是李九、亓春香、谢兰、李晦、亓晴川、筱长霖六人,西边也是六人:肽志成、高守信、臧星川、温松衍、冯老四、卫挺。李盎说:“弟兄们,我们十三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前世的缘分让我们重新相聚在一起。皇军下来扫荡,对我们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伤害。这就叫井水不犯河水。可恨的是新四军,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这一回,我们不打旗号,打家劫舍悄悄进行。……” 肽志成拍着手说:“老大,你说的好呀,我们这次是十三太保,吉利的数字。时机成熟,我们就可以扩大地盘,到了招兵买马,就是我们兴旺发达的时候。”他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新、新四军搜、搜山呀,马、马上就要到、到这里,你、你们赶、赶快走,赶快走呀!” 匪徒们急匆匆地走出聚义厅,登高一望,只见东边众多人举着火把,荷枪实弹,显然是在进行大规模的剿匪行动。“赶快向西走,不能出声。”李盎指着西边的山沟叫喊道。 这伙匪徒逃到佛坪的南头,本想进庄,忽见庄上有好多人在巡逻,只得继续向西逃窜。走在最前边的肽志成一骨碌掉进了陷阱里,紧跟在后面的冯老四便往旁边跑,碰上了地面上的夹子,疼得他哇哇大叫。李晦抬腿想搭救冯老四,“呼”的一声,飞箭正中了他的胸口,无声无息的栽倒了下去。 李盎见势不妙,叫道:“不要慌,从这边走!”八九个匪徒顺着山沟跑,枪声密集的响了起来。当场打死了四五个匪徒。亓春香搀着负伤的李九仍旧往西逃窜,钟连长想要开枪打她的腿子,而后活捉这两个匪徒。严隽芳一把按住钟连长的枪,说:“让他们往西逃过去,侦察排的人悄悄地跟上去,但不能让他们发现。这样一来,我们才可以一下子找到匪徒的老巢。” 一男一女两个匪徒溜到厉王寨的北头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上。侦察排王排长将此情报告严隽芳,严隽芳说:“叫几个民兵喊抓汉奸特务,逼着他们逃跑。王排长你跟在民兵后面,要做到两点,一不真抓,二更不能开枪打死,至多只能放空枪吓唬吓唬他们。”王排长随即说“明白了”。 五六个民兵冲过来,边冲边喊:“抓坏蛋了!”李九吓得拉起亓春香就跑,他俩一口气跑到青铜山的最西头,才想歇息脚,忽听到有人叫喊:“他们在这里呀!快点过来活捉两个坏蛋!”李九张望了一下,急切地说:“赶快走!等进到下巴山山区里,我们就有救了” 当他们跑过了屏风山,进入下巴山区域,感觉到后面没有追兵,便放心大胆地找土匪山寨。下巴山寨人去寨空,再到棉花山寨也没人。这两个露水夫妻跌跌冲冲地往西面摸过去。小牛村没人,再到下巴山找。 “谁?报上名来!”陡转弯处突如其来传来一声吆喝。李九停下脚步大声回道:“雾蒙山李九前来投靠门庭。”“上来吧。”李九搀着亓春香的手跑了上去。“这里是什么地方?”土匪哨兵说:“这里是才建的唐寨,放心吧,这里地势险要,固若金汤。这位夫人是什么人?”李九说:“她是我的贤妻亓春香。”哨兵说:“李三娃,你在这里站岗,我把李九夫妻两个送到山寨聚义厅。” 严隽芳对钟连长说:“你严守这个唐寨的正面,下来一个消灭一个。要不然就机枪扫射,坚决阻止匪徒们从这里再次逃窜。我带侦察排到寨子后面去。” 当下,严隽芳跟着两个战士穿过了山洞,来到唐寨后面。王排长说:“严副参谋长,这后面敌人哨卡严密,我们的人根本冲不上去啊。”严隽芳说:“这里确实上不去,再向西寻找突破口。”“再向西没法上去啊。” 严隽芳说:“我来看看。”她来回跑了三次,终于下决心说:“就从那最险要的地方上去。”她接过一个战士手上的小铁锚,抓在手上绕得飞转,“呼”的一声,铁锚往上钩住了一棵树。她抓住垂下的绳子说:“再给我一筐绳子背在身上。” 严隽芳背着一筐绳子,随后攀爬到半山腰登到悬崖边上。她拴上了绳索,将绳索垂放了下来。铁锚又抛到上面的一棵树上,这回登了上去。王排长也登了上去。 二十九个人全上来了。严隽芳和王排长各带一支人马,向山寨匪徒发起猛攻。 天亮后,钟连长带着队伍也冲杀上来了。随后打扫战场,发现少了匪首卞崇阶、甘玉河、尚孟熙等十人。严隽芳大声说道:“反复搜查,这三个人一个也不能让他逃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整个山寨大小房屋总共十一个,全搜查过来了,最后战士李纯发现了角房里有个暗道。 严隽芳随即命令钟连长紧急下山,寻找各个山洞,严防匪徒逃走。 山脚下,唐寨附近有五个山洞,全部安排了人马守株待兔。王排长带着一班、二班继续搜索,又是战士李纯发现山上水流下边隐藏着山洞的洞口。 卞崇阶等十个匪徒在山洞里隐藏不住,被迫举着双手走出来,一个都没有逃掉。这真是:巩固根基灭匪患,除恶务尽保平安。 捣毁唐寨取得了大胜,只是伤了五名战士,牺牲了一名战士,还是在登山时失足摔到了山下。下巴山唐寨匪徒直接被打死了三十九人,捉拿卞崇阶大小匪徒五十二人,缴获长短枪八十三支,轻机枪两挺。 钟连长向严隽芳报告了战绩,笑着说:“这伙匪徒麇集在一起,虽说前后只有七八天,竟然还建立一个大唐王朝,年号延熙。”严隽芳说:“照这么说,他卞崇阶就是延熙皇帝呢。” “不过,他还不曾称帝,称唐王。他的老婆孟秀华被他封为唐王妃。封甘玉河为丞相兼知内外全权军师,尚孟熙为太尉,南长豪为御前大将军,这三人为三公。”严隽芳笑着说:“卞崇阶这家伙谱子还摆得不小的呢。”钟连长继续报告:“下面是东南西北中五方大将军,是这五个人:朱宝纥、王吉安、阮迁仕、林健胤、孙华堂。王吉安、林健胤、孙华堂以及伪校尉刘德孝等八九个小头目眼下被击毙。高守信才跑进唐寨,就被封为户部总管大臣,李九为监部总管大臣,李九的姘妇亓春香为一品夫人和袁阁君。底下还有二十御将,二十校尉、三十都尉。一句话,进寨土匪人人都有个官职,这些匪徒官瘾大得凶的。” 严隽芳说:“首恶必办,从犯从宽,胁从者一律释放。现在要将最主要的恶匪当众惩办。哪几个要惩办的恶匪要尽快定下来。后天就在小牛村召开群众斗争大会,如若我们把网张得再大些,说不定还能再捕捉到其他山头匪帮的虾兵蟹将。” ------------ 第81章 惩办 钟连长激愤地说:“严副参谋长呀,这回抓到的那个伪丞相甘玉河是个日谍,他的真名叫佐野芳次,是藤林大队特高课的一个大尉。这个家伙企图把卞崇阶整个匪帮改建为靖安军,一整套班子他已经摆出来了,等过一段期间付诸实施。万没想到一朝倾覆,无一漏网。我看啦,首先严厉惩办的就是这个万恶的日本鬼子。” 严隽芳说:“我同意你这个意见。此后,才进行惩办汉奸。有哪几个汉奸必须立即惩办?说说你的意见。”“严副参谋长,我认为要处死这八个人:伪唐王卞崇阶、伪太尉尚孟熙、伪御前大将军南长豪、伪东方大将军朱宝纥、伪西方大将军阮迁仕、伪御将畲渤生、伪校尉万再春、伪都尉蓝沙号。”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五个恶匪头目必须处死,后面这三个人为什么也要处死呢?你说说他们这三个人所犯下的罪恶。” “畲渤生把日谍佐野芳次安置到卞崇阶身边,为虎作伥。他亲手杀害了我团二连侦察员钱小富、张长宝二人。其他还有三件血案是他一手配合佐野芳次策划的。”严隽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首肯道:“这个坏家伙该杀!” “万再春赌博输给万云霄三百多个银元,居然起了杀心,一天夜里闯进万云霄家里大开杀戒,枪杀了万云霄一家老小八人。将万云霄家里的银元细软一卷而空。”严隽芳颔首道:“单凭这一条就该叫他血债血还,必须公审处死!” “蓝沙号杀人有了瘾,凡是遇到杀人的交易,他总要充当杀人的刀斧手。一次,他杀了他蓝家仇人李宴,毫无人性地张开血盆大口吮吸李宴身上的血,简直如同魔鬼。”严隽芳擂着桌子说:“召开群众斗争大会,公审这九个大坏蛋!把他们的罪状写到布告里,一处决掉他们就张贴出来。” 小牛庄总共有二百三十多人口,男女老少全部参加了群众斗争大会,连残疾人也到了场。巫萍县长主持大会,说道:“今天本扬县抗日革命武装在小牛庄这里召开群众斗争大会,主持伸张正义,将九个罪大恶极的坏蛋绳之以法。首先将日谍佐野芳次押上来示众!”两个战士将五花大绑的佐野芳次叉了上来,巫萍喝道:“跪下!”她说:“下面由本扬县公安局长关云鹏宣读日谍佐野芳次的罪状。” “佐野芳次,化名甘玉河,男,二十九岁,日军藤林大队特高课大尉。一九三七年十月潜入中巴山、下巴山地区从事间谍活动,一直刺探我抗日军队和其他坚持抗战军队情报,……”关云鹏讲了日谍十四条罪恶行径后,巫萍大声说道:“小牛村父老乡亲们,你们说,对佐野芳次这个日本鬼子应该怎么处理?” “杀了他!”“杀了他!”“应该千刀万剐!”“打死他!”……群众呼喊声此起彼伏,形成愤怒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有人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全场人跟着高呼口号。…… 关云鹏高声说道:“本扬县抗日革命武装决定处死日谍佐野芳次,现在押下去,立即执行!”两名战士叉起佐野芳次的膀臂一阵风似地推了下去,只听到“当啷”两声枪响,日本鬼子瘫倒下来,一命呜呼。 接着,卞崇阶等八名恶匪一一被押了上台公审,随后执行枪决。…… 日本冈村联队留下一个藤林大队盘踞本扬县城,大队长藤林冶夫中佐兼任本扬城防司令官,他老想率师进攻五山区,苦于城里经常出事,外出人马常常遭到莫名其妙的袭击,不住的减员。更主要的是五山地区地形复杂,进可攻,退可守。他指派佐野芳次打进下巴山孙遂昌匪部,孙遂昌任用他为军师,但权力一直牢牢控制在孙遂昌手上。孙遂昌分兵两处,西边一处以卞崇阶为首,很快占据了唐寨。佐野芳次在这里坐上第二把交椅,他深得卞崇阶的青睐,浑身解数,如鱼得水,居然成功地帮助卞崇阶收拢了七八十个匪徒。时下藤林冶夫正密谋近期攻取五山地区,企图以卞崇阶匪部为主,相机建起一支三百人的伪本扬靖安军。哪里料到严隽芳指挥一个连一夜端掉下巴山唐寨,日谍佐野芳次被俘,遭到公审而当场处决。 “八格牙路!中共太厉害了,前后七八天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五山地区的格局,还攻破了下巴山唐寨,简直神手通天!宫本芳子少佐,你们特高课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中共搞出了这么惊人的行动,你们事前一点都没有觉察到,简直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耻辱!”藤林拍着桌子吼叫道。 宫本芳子小心翼翼地说:“五山地区位置十分险要,我们的人马很难进入。我们特高课几次派人潜入都被发现,先后有五个人直接被打死,就像他们中共长了火眼金睛似的。不过,我们的内线报告,说这次中共攻破下巴山唐寨的指挥员是个女的,她名叫严隽芳。此人富有地下特工经验,真的叫个看人特准,枪法特厉害,打起仗来神出鬼没。” 藤林冶夫气急败坏地说道:“想不到严隽芳她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我堂堂的大日本皇军中佐降服不了她,还能做什么呢?……哼哼,春井小队人马便衣随同贾旭的夜莺队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下巴山,我要血洗那个小牛庄!”春井少尉喊了声“嗨”,昂头挺胸活像好斗的大公鸡似的走了出去。 “武山君,你带领你的中队进攻刘王集,务必摧毁中共的本扬县机关。”武山贞二点头说了声:“嗨!” “酒井君,你的中队试探性攻击厉王寨,那里是八路军团指挥所,不能强攻,只要不住地骚扰就行,主要是起牵制作用。”酒井三郎双脚并拢,大声应道:“嗨!” “东野君,你部随同宫本芳子少佐的特高课一同行动,到时听从她的指挥,不得有误!”东野昂夫和宫本芳子并肩喊了声“嗨!” 藤林冶夫牙齿咬得咯嘣响,疯狂地叫嚷道:“好个中共,你要我的命,我就要你彻底消失!这次我不给你来个三光,誓不收兵!” 严隽芳从唐寨下来,随同钟连长到了黑龙口。她没有在山洞里办公,把临时指挥部扎在半山腰里的望月庵。庵里只有两个修行比丘尼,世人称米尼姑、邱尼姑,两人除了烧吃和应付来人外,专心跪坐敲木鱼念经。严隽芳进来先拜会了二人,说道:“今日俗家在此要指挥打倭寇,惊扰了两位师傅,望你们能够理解和体谅。” 米尼姑头也不抬地说:“消灭外寇,保家卫国,修行人明此大道。将军只管放开手脚,到东厢房行事,不必拘礼。”“谢谢师傅深明大义,开放场所,对打东洋鬼子也有功德。”严隽芳便带人走进那东边屋子里。 警卫、参谋收拾整理停当,严隽芳随即摊开地图,考虑如何应对日寇与汉奸的进攻。她敏锐地感觉到东山坞布防不够严密,命令王参谋:“你带两个人到东山坞,好好察看地形,严密布置。一旦发现敌特迅速拘拿,绝对不能迟缓。”王参谋领命而去。 ------------ 第82章 建制 钟连长走进来,说道:“严副参谋长,按照你的指示,现已招兵八十六人,分配到各个排里。平均一个排已经超过七十个人。还有人想参加我们的队伍,你看怎么办?”严隽芳想了一会,说:“钟连长,暂时停止招兵,可动员其他想参军的人当民兵,说一有机会就穿军装成为正式的八路军。” 两人又对敌伪可能进攻的方向进行认真的推究。“报告!”警卫员站在门口大声说道,“钟连长,周班长要向你报告敌情。”钟连长回道“让他进来”。周班长走进来敬了个军礼,说道:“报告两位首长,我们抓了一个日伪特工。”钟连长随即说道:“把他押进黑龙口审讯室,我跟严副参谋长马上对他进行审讯。” 钟连长坐到审讯室办公桌跟前,敌特被押进来。“你叫什么名字?”敌特微翘着嘴角说:“我名叫吴兰斌。”“什么职位?”“老子是皇协军侦探。”“军衔呢?”“中尉。”“吴兰斌,你奉的谁的命令,执行的什么任务?你必须如实交代。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个家伙沉默不语,钟连长催了两次,突然咆哮道:“凭什么要我告诉你呀?八嘎!”两个战士上前按住他,暴徒极力挣扎,忽地直起身站了起来,正当他要行凶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往他肩膀上一拍,只感麻失失的,腰坎再被一点,却动弹不起来。 女人的笑声发了出来,“好呀,吴兰斌你牛什么东西?你膀子厉害,我来望望看。”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严隽芳!她抓住暴徒的膀子一捏,暴徒“啊哟”惨叫了一声。另一个膀子也捏了一下,暴徒再也不敢嚣张了,哭丧着脸瘫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一点都不能动。 严隽芳坐到审讯桌子跟前,威严地说道:“吴兰斌,你老实交代你的日本名字叫什么?”暴徒颓废地说:“你怎么晓得我是日本人?”严隽芳冷笑道:“你别要以为你中国话说得不错,穿上中国普通农民衣裳就能鱼目混珠。其实,你露出马脚的地方很多。一、你的拳法出招不是中国式,有明显的日本式痕迹。二、你吐出日本骂人词眼。三、你的脚面呈八字形。你露马脚的地方还有很多。你老实交代你的日本名字叫什么?”“八原正雄。” 八原正雄是宫本特高课中尉特工,精通拳法,擅长化装。受宫本芳子指派,企图潜入五山区域进行破坏性暗杀活动。本来一路畅通,直接来到杨集寨,但他不敢走开辟好的山路,生怕遇到伏兵。八原正雄总是在陡峭的山崖腾挪跳跃,最后顺利地进入下巴山区域。在穿越森林时,半空中一张网降落到他身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叉到空中,再也挣扎不了。他就这样做了俘虏。问他其他情况,八原正雄狡猾地声称自己不晓得,纯粹奉命而行。 严隽芳猛地站了起来,说道:“八原正雄,你只说了你是来实施暗杀活动的,谈到藤林冶夫其他的军事行动,你是一概不说。看来你要在我们的刑讯室临时拘留场所蹲一阵子。好吧,押下去严厉惩办!”她雷霆万钧地拍着桌案。 日谍吓得连连招架:“我说,我说。”原来藤林为了进攻特地秘密调来一个炮兵小队,密谋轰击我抗日根据地。严隽芳做了个手势,两个战士叉住日谍的膀子,送他进了临时拘留所。 严隽芳说:“钟连长,你派一个排守住下巴山区域,预先埋伏下来。另外还要加强巡逻,每次都是六个人巡逻,但要分成三组,呈品字形搜索前进。发现敌特,要引诱上钩,争取活捉起来。派一个班蹲守唐寨,要他们密切注意观察敌情,不能懈怠。派一个排守西边山口,严防敌伪渗透。另外东山坞三个哨卡分别派三个班驻守。至于这里的黑龙口就留一个加强班吧。”钟连长说了声“是”,便带着通讯员走了出去。 警卫员杨秀英跟随严隽芳来到了唐寨临时指挥部。由于过度疲倦,严隽芳才坐到椅子上便睡着了。警卫员小心地给她盖上了棉衣。 忽然,侦察员小李走了进来,说道:“王团长来了命令,还有一封给严副参谋长的信。”杨秀英轻声地喊道:“首长,王团长来了命令。” 严隽芳忽地睁开了眼睛,将棉衣放到一旁,接过来条,打开来看了看,笑着说:“哟,王团长把三连拨给我指挥,同意我这里的四连扩编两个连,钟凤翔仍任连长,黄肇华任扩编的十连连长。三个连组成四营,钟凤翔兼任营长,我兼任教导员。”她抬起头说道:“杨秀英,你传通讯员通知新来的三连长施伟光,还有四连长钟凤翔,这两个连的指导员,黄排长、卜排长、王排长、一排的秦班长、二排的熊韬运班长、李清苑班长,这十个人到这里开紧急会议。”警卫员大声回道:“是!” 此时,她这才打开那封信,原来是王玉坤写的情书,自言自语道:“我是嫁过人生了孩子的人,怎能再接受王团长他的爱情呢?”随即塞进了衣袋里。 人员到齐了,严隽芳首先传达王团长的命令,接着宣布新组成的四营任职名单:营长钟凤翔,副营长马启贵,教导员严隽芳(兼),副教导员辛元凯。三连连长施伟光、指导员郭军,四连连长钟凤翔(兼)、副连长李清苑、指导员卜石泉,十连连长黄肇华、指导员王立川,警卫排排长秦凤彩,侦察排排长熊韬运。 接着她对军事部署又做了调整,随后征求钟凤翔道:“钟营长,这回我越俎代庖了。你对我的调整部署有什么意见,请及时提出来。下次可是你来指挥军事行动,我来提补充意见啰。” 钟凤翔站起身说道:“说是下次叫我来任军事主官,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严副参谋长观敌料阵,军事部署十分稳妥,我完全赞同,至于什么意见眼下我真的说不出来。” 严隽芳说:“以后,我不在营部,辛元凯同志代行教导员职务,主要负责政治思想工作,同时协助钟营长军事指挥。最近两三天,我要下去找白沙乡丁世俊丁乡长布置乡里工作事务。好,今天的会到此为止。” ------------ 第83章 破灭 严隽芳召集白沙乡干部在劳军场关帝庙里开会,说道:“同志们,我听了丁乡长的工作汇报,白沙乡所做的革命工作是实在的,取得的成绩比较大。别的不谈,单单公粮的筹集这一项就比其他乡好,前后共计有小麦五十三石,高粱、小米二十六石,地瓜、山芋十五石,食盐一百二十多斤。动员了五十一人参加革命军队。现在,乡里工作继续为抗日革命军队筹集粮食,另外要把民兵工作切实抓起来,妇女也可以组织起来当民兵。动员群众积极参加反特行动,一发现可疑人物或反常现象立即报告上来。要让日伪特务陷入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之中。” 丁世俊说:“我们乡里要把严指导员的指示落实下去,绝对不能打折扣。民兵大队长李春厚要到各个山庄里建立稳固的民兵中队,与此同时,建立白沙乡民兵基干队。我建议由李荣明同志任队长,妇救会主任沈龙秀兼任乡民兵基干队政治协理员。提拔范明钧任乡里青年团支部书记,范明钧同志除了抓青年团工作,还要抓各个山庄的儿童团工作。苏云阳同志主要负责乡里财粮征集工作。”李春厚、沈龙秀、苏云阳三人说了各自的本职工作,随后散会。 严隽芳带着丁世俊、李春厚、李荣明、沈龙秀以及警卫员杨秀英等五人巡视厉王寨至黑龙口一线。他们走到小荣场南边山地,发现地面上有杂乱的脚印。严隽芳马上说道:“大家散开来仔细侦察,悄无声息,脚步一定要轻,说话打手势。” 李春厚站在半山腰对严隽芳打手势,要她上去察看。严隽芳和警卫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上去,李春厚手指浓密的树丛。严隽芳接过警卫员手上的望远镜看了看,低声说道:“杨秀英,你下去火速通知施伟光连长将他的三门掷弹筒全部安放到这里,同时将他连里所有的投弹高手都带过来。我们要争取抢在鬼子行动之前摧毁鬼子预先埋伏的炮兵阵地。”杨秀英哈着腰快跑,一点响声都没有。 严隽芳嘱咐李春厚,“你在这里注意观察敌情,随时接待施伟光他们。我下去想方设法靠近鬼子隐藏的炮兵阵地,给投弹高手寻找一个最佳的投弹位置。”她跑到山脚下,匍匐前进。她越过山丘,迅速藏到茂密的草丛里。仔细观察,发现鬼子在那树木丛中一共安放了九门火炮,差不多有一个加强连的力量。 她返回时,做着手势让施伟光把掷弹筒安放到半山腰里。派出的十二名投弹高手紧跟着她匍匐行进到那山丘处,有三人直接爬上前来到最前面的草丛里。 严隽芳站起身打着坚决的手势对半山腰发出掷弹的命令。三门掷弹筒依次发出“噔噔噔”的声响,紧接着,埋伏的十二个人忽然站起身,手里的弹药纷纷扔向鬼子的炮兵阵地。火光冲天而起,野草都打着了火。鬼子猝不及防,只得向南溃逃。严隽芳和警卫员两人上前追击,打死了四五个鬼子兵。 藤林冶夫密谋夜里轰击小荣场,因为拿下小荣场,下一步就可以分击厉王寨和小牛村。如若阴谋得逞,抗日根据地损失无疑是致命的,小牛村肯定要被夷为平地,连厉王寨团部都可能遭到毁灭性打击。但是,藤林冶夫做梦都没有料到,严隽芳白天午后就断然炸毁他的预先埋伏好的炮兵阵地,彻底打破了他的黄粱美梦。 藤林冶夫听到噩耗,气得双脚直跳,“八格牙路,严隽芳你个女人难道是下凡的神仙,居然会提前下狠手。打死了我皇军十七名勇士,九门火炮毁于一旦。”这家伙捶了捶桌子,歇斯底里叫道:“宫本少佐,你带领东野君,督促春井的贾旭夜莺队深夜向下巴山东段发起猛烈进攻,攻下小牛庄立即杀光、抢光、烧光!给我马上去,快,马上就去!” 宫本芳子哈着腰应声道:“嗨!”她跑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紧急召集东野、春井二人,颐指气使地喧嚣道:“你们俩集合队伍,马上就给我突击那个小牛村。兵贵神速,丝毫不能耽搁这次任务,否则,我就拎着你们的脑袋去见藤林中佐阁下。你们俩这就去集合人马,快点!” 贾旭听到要向北进兵,并且还要深入到下巴山的南麓小牛村,不寒而栗。他悄悄跑进伪夜莺队部,对孙之林说:“这回皇军要攻打下巴山的八路军,说的要血洗小牛村,皇军曾在那里翻了好几回车。可他们这么一来,还是叫咱们中国人在前面打头阵啊。”孙之林三角眼转了转,自言自语地说:“叫我们打头阵,这分明是给皇军开道当炮灰,他们多促刮呀。唉,假如我们化装成八路军的人,岂不增加点安全的系数么?” 贾旭听了,如同醍醐灌顶,拍着手说:“好主意!孙之林,把你的别动队拉出来,全部化装成八路军,走在最前面探路。这样一来,皇军在后面走,也可以保你们万无一失。”他哪里料到小矮个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别动队人马总共只有七八个人,不成规模。再说,我个子小,装扮个八路军一点都不像。唯有你贾队长四方脸,仪表堂堂,再配上你的二三十个人马。遇到老百姓你就说是八路军五六九团的侦察排。我那七八个弟兄混在你的人马中,才不会露馅呢。” 贾旭想了想,廓然说道:“好吧,那就依你孙之林说的办。我带将近三十个人在前面开路,你老弟就带着夜莺队人马跟在后面往前推进。”孙之林歪着嘴说:“贾队长呀,我们的行动方式要得禀报皇军,不然,春井太君会误会我们两个人,他最会动怒的。” 春井听了两人的禀告,摇头晃脑地说:“好主意,好主意,就是还要报告宫本君、东野君他们两人。这样吧,现在,你们先叫你们的人穿上八路军衣裳。” 宫本听了春井的禀报,翘着嘴说道:“支那人主意不错,不过,春井君你带几个人掺入假扮的八路军队伍里,密切注意各方面的动态。一发现苗头不对,立即派人跟我联系。”春井点头说了声“嗨”,快步出去,时间不长,带了五名军曹,走进伪夜莺队的队部。 孙之林谄媚地说道:“太君,您也亲自化装八路军,这就第一时间掌握了前方军情,可见你是高人,实在是高啊!” ------------ 第84章 凶残 贾旭带着化装的伪军人马在前面探路,春井五六个鬼子尾随其后。三十多个伪军窜到了薛蒙区西南的李家坨,逢人就说“我们是八路军五六九团侦察排”,老乡们只当是真的八路军,招呼他们住下来。李家沱村长说:“你们打鬼子,是我们老百姓的主梁骨呀。贾排长,我们这就给你们弄点吃的。” 过了许久,村里东岳庙里桌案上放了烙饼、熟鸡蛋以及许多新鲜的水果。李村长出来招呼说:“咱们村不怎么大,各家各户所能拿的就是这些。贾排长,叫你的战士们吃呀。吃饱了,才有精神力气打鬼子。”贾旭人模人样地说:“老乡们的心意,咱们八路军心领了,同志们吃哟。”乌龟王八们便狼吞虎噎地吃了起来。 民兵队长对李村长耳语,李村长下意识地看了看。贾旭一本正经地说:“麻烦你们乡亲啦,十分感谢你们的殷勤接待。我们呢,不再打扰你们李家坨,要继续往前走了。——唉,李村长哟,我向你打听一下,小牛村离这里有多远?”李村长说:“不远,向北翻过这座山,眼睛好的话,就能望见小牛村。至于说有多远,大约也就有二三十多里山路吧。” 伪军离去,藤林跟随宫本、东野将二百多个鬼子兵很快就开进了李家坨。四处都站上了凶恶的鬼子兵,明晃晃的刺刀逼着全村老百姓到东岳庙前集中。 藤林站在庙里廊檐下,手舞足蹈地说道:“老乡们,只要你们回去把粮食全部拿到这里,我们大日本皇军就保你们平安无事。我们到你们这里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帮助你们告别野蛮时代呀。”孙之林手拿喇叭跟着说了一通。尽管他俩说得天花乱坠,老乡们不为所动。 李村长站出来说:“太君呀,我们村所能拿的都给刚离去的人吃了,乡亲们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了。”宫本芳子尖着喉咙说:“八嘎,你们招待八路军就有东西吃,见了皇军竟然一点都拿不出来,看来,你们李家坨的人都不想活了。”李村长听了女鬼子这么一说,马上说道:“前头走的人,可都是你们的人啊,只不过他们穿的是八路军衣裳呀。” 藤林听了李村长这么一说,沉思了一会,突然兽性大发,叫嚣道:“给我统统刺啦刺啦,射击!”鬼子兵个个端起枪扣动扳机。有几个青年想突围逃走,站在路口上的鬼子端着刺刀就戳了上来。枪声四起,李家坨顿时成了屠宰场,鲜血流淌,目不忍睹。屠杀后,几十个鬼子又一一过堂,没死的就复枪。日本鬼子制造的李家沱惨案,一百二十多人死于非命。 鬼子兵离去时,藤林恶毒地做了个手势,整个李家沱马上火光冲天而起。 再说贾旭带领的人马来到小牛村的最南边山丘险隘处跟前,本扬独立团哨兵喝道:“口令!”贾旭哪里晓得个什么口令,假装正经地说:“我们是八路军五六九团侦察排,上级首长没有告诉我们说你们这里的接触口令呀。”严隽芳率领的二十几个人正蹲伏在这里,望见贾旭那猥琐的面孔,随即粗着嗓子问道:“你们的团长和政委两人叫什么名字?”贾旭傻了眼,随从对他耳语,他回复道:“对不起,暂时不告诉你,在战场上这是保密的。” 这时候,山南边忽然烟火冲天而起。严隽芳猛然瞅见了春井,明显的日本人模样,听他说话不怎么流利,这时慢那时快,挥手对准他就是“叭”的一枪。春井仰面倒地,一命呜呼。二十几条枪一齐发射,贾旭的人马纷纷倒下,剩下的七八个人掉过头没命地往南逃窜。 “冲上去,将这伙假冒八路军的汉奸全部消灭掉!”严隽芳挥着短枪喊道。大家奋力追击,一班长的轻机枪“突突”的扫射,当即撂到了三四个敌人。冲杀在最前边的杨秀英又开枪打死了三个敌人。她还要继续追击,严隽芳喊道:“停止追击!” 杨秀英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全部消灭掉这伙敌人么?”严隽芳笑着说:“唉,也要留下一两个敌人回去报丧嘛。” 藤林带领人马刚刚来到山北边,见了败逃回来的两个别动队队员,知道情况不妙。李花小喘着气说:“太君,我们的人遭到八路军的伏击,口令没有答得出,枪就打了过来,密集的子弹打过来‘哗哗’的,就像下大雨似的。”另一个伪队员说:“太玄了,我们说不出口令,加上人家的五六九团团长、政委两人的名字又说不出来。对面忽地打了一枪,春井太君当场倒地,就不曾爬得起来呀。……” 藤林恼怒地说:“八格牙路!我们的人马悄悄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他挥着指挥刀说:“给我悄悄地上去!”尽管他杀气腾腾,还是叫夜莺队走在前面。 快要到那险隘的山丘处,李花小对孙之林指着前方说:“就是前边那个高坡,春井太君、贾队长他们突然遭到了猛烈枪击。”孙之林胆战心惊地说:“你带两个人登上去打探打探,后面还有人上前打探的。别怕,这回我们带的人多,八路军是打不过我们的。” 藤林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哈着腰跑上来问:“怎么不走呢?”孙之林压低声音说:“太君,前面到了小牛村的地盘,有八路军的伏兵在那里。”藤林摆着手说:“你有没有派人上前侦探一下。”孙之林回复说“派了”。 隔了一会,两个打探的人回来,一个说:“八路军的人往北退了,大约就二十多个人吧。”另一个人说:“那些人手上拿的都不是好枪,好像还有点慌慌张张的。” 藤林一听,挥着手说:“跟上去!别动队、夜鹰队四五十个人全都散开来往前推进。藤林对宫本、东野两人说:“你们俩督促炮手悄悄紧跟上去,要神不知鬼不觉,突然给小牛村轰他一阵子炮。炮击后,我率领大队人马冲杀上去。这一回,我要将小牛村彻底抹掉!” 鬼子的六门炮上来了,藤林还想再向前推进些,不料前面枪声响起,火力很大,伪军五十多人顿时倒下一大片。藤林嚷道:“赶快给我打炮压制!”有三门炮抢先发射,小牛村的北边当即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严隽芳站在半山腰的大树脚下,对四连副连长李清苑说:“你看,那山丘南面有鬼子头目在指挥,赶快用你的炮轰他一下。”指导员卜石泉说:“只有一发炮弹呀,看来还得李副连长亲自发射,旁边人恐怕打得不准啊。” 严隽芳对着李清苑努着嘴,李清苑便蹑手蹑脚地跑到火炮跟前,将炮筒瞄了又瞄,终于对炮手下令:“发!”一炮打去,东野被炸飞了起来,宫本栽倒在地上,鲜血直流,惊呼道:“八路军怎么会有炮的呢?”藤林发现后面出现包抄的抗日人马,生怕遭到包饺子,率领人马拼命向北脱逃,虽然没有遭到炮击,也胆战不已,“八格牙路,这里的八路怎么会有炮呢?不得了,赶快撤退,撤!”这个凶残的鬼子骑着战马,慌慌张张地狼狈败逃而去。 这真是:酣战忽起炮声隆,倭寇胆裂溃败逃。 ------------ 第85章 求婚 胜利消息到来之时,严隽芳却晕倒在地。钟营长急切地说:“不好,严副参谋长三天三夜没曾睡觉,这会儿身体透支,加上敌人的炮声不住的震动,她实在支撑不住了。”警卫排长秦凤彩马上说道:“孙班长,你派人把严副参谋长抬到唐寨抢救,走动一定要快!”孙班长喊了声“是”,随即命令四名战士把严隽芳放到担架上,战士们跑动了起来。 钟营长说:“秦排长,你叫人把炮弄进山洞里藏好,说不定日后有了炮弹,还能继续发挥威力呢。”秦凤彩说:“这回就因为一发炮弹解决了战斗,鬼子才败逃走了。要不然,小牛庄还就难保得住。唉,我们所有的家私就这么一发炮弹,还是在小荣场从鬼子手上缴获得来的。” 钟营长指挥道:“卜指导员,你带领四连打扫战场。我们的军民牺牲的尸体全部埋到那个高地里,至于鬼子的尸体就埋在高地下面,汉奸的尸体埋在鬼子的坟丘的西边。”卜石泉说了声“是”,随即下了山岗。 钟营长带着警卫员来到还在警戒的侦察排跟前,对熊韬运排长说:“你的人马到远处警戒,一旦发现敌情,立即鸣枪报警。” 严隽芳被抬到望月庵,医生用听筒检查她的胸部,仔细察看她的头部和手脚,结论是过度疲劳,需要休息。战士们便送她到唐寨临时指挥部里,让她安稳的睡觉。 第二天上午,她才睡醒了。正要起来,警卫员杨秀英高兴地说道:“首长,你醒了。王团长派人给你送的信,放在了你跟前的桌子上。” 严隽芳随即抽出信封的纸张展开来看了看,微露笑容说:“都说什么了,应该打鬼子要紧。”她把信放进衣袋里,问道,“战场打扫得怎么样了?这次战绩有没有出来呀。”警卫员说还没有报到你这里来。 严隽芳洗脸后,吃了点烙饼。正要出寨了解情况,钟凤翔、马启贵、辛元凯三人走进了营部。严隽芳捋着鬓发说:“钟营长,这次战绩怎么样?”“噢,严副参谋长,这次战绩总的来说不小,打死日本鬼子东野中尉及以下三十四人,二鬼子夜鹰队员四十五人,伪队长贾旭也被打死。缴获长短枪七十八支,火炮两门。” “我们的伤亡怎样?”“牺牲了甄昪、王老三两个班长,十一个战士,八个民兵,六个老乡,小牛村庄房子被鬼子炮弹炸毁烧掉十八进。”严隽芳愣着神问道:“那山南边李家沱有没有派人望过?那个庄子灾难大得很呢。”辛元凯说:“我们派了侦察排到李家沱,这次鬼子在这个庄子制造了惨案,全庄房屋全部被烧毁,全庄人大小儿花共计一百二十多人遭到屠杀,仅有三人幸免。一个老头出外打猎,一个十八岁小伙头子钻到自家的藏粮食的窖子里,一直没曾出来,还有一个也是十八岁的姑娘倒在死人堆里,鬼子复枪不曾复到她。现在这三个人都被我们安置到小牛村这里。” 严隽芳叹了口气说:“唉,日本鬼子真的丧尽天良,战场上得不到便宜,就残酷地加害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总有一天,我们要叫藤林冶夫这个老鬼子血债血还!” 钟凤翔说:“严副参谋长,四连的连长我不要兼任了,李清苑拨正。”严隽芳笑着说:“钟凤翔你不肯兼任四连连长,我严隽芳也不要再兼任四营的教导员,辛元凯你也拨正。”辛元凯说:“就怕我的能力不够呀,最好你严副参谋长再兼任一段期间,带住我这个小徒弟。”严隽芳摇着手说:“辛元凯你不要这么说,要放开手来工作,大凡做事能力都是靠实践锻炼出来的。” “报告!”严隽芳说了声“进来”。原来是团部通信员送信来了。严隽芳打开来一看,马上说道:“钟营长、马副营长、辛副教导员,我们眼下就动身,到厉王寨团部开会。” 散会后,严隽芳被王玉坤叫到关帝庙后边的居住室里说议事。严隽芳说:“人事已经调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啦?”王玉坤笑着说:“你还有个职务要调整,只不过我来告诉你,不免有点越俎代庖。”严隽芳摸不着头脑,催促道:“你要告诉我就尽管说,我服从组织上的分工。” “你的白沙乡指导员要让给丁世俊担任,苏云阳担任乡长,他工作能力比较强。”王玉坤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严隽芳说,“你到区里担任五山区的区队长兼区里的妇救会主任,仍然兼任我本扬团副参谋长。”“哪个来任五山区区队政委呢?”“区委张书记兼任区队政委,原先的妇救会主任李巧銮任副政委,她还但任区委组织科长。” 严隽芳说:“李君实当区长,张春荣当农会长,其他区干部我就不清楚了,你能告诉我吗?”王玉坤说:“你到区里工作,需要了解区里一些干部。王树芹任妇救会副主任,李荣明调到区里任武工队长。苏鹤任区财委,李庆贵任区委宣传科长,邓书范任区委秘书长。” “我什么时候到五山区上任啊?”王玉坤笑着说:“你别要心急嘛,区委还不曾开会,这才是个动议。我估计就在底下一个星期之内吧。” 严隽芳戴起灰色军帽说:“那我走了,我还要关照钟凤翔进一步做好警戒措施,严防日伪偷袭。”王玉坤拦住说:“唉呀,你别忙走嘛,我还有话不曾跟你说呢。”严隽芳听他这么一说,便又坐了下来,“你还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 王玉坤指头点着桌子说:“严隽芳呀,其实我先前并不叫王玉坤,而是叫撄顺阳。”严隽芳惊愕得眼睛发了圆,“你是撄家庄撄兆桂家那个二少爷?”王玉昆动容地说:“我那混账老子要霸占你为妾,那个时候我身为儿子根本没有办法解救你,气得离家出走。想不到事隔多年还碰见到你,一开始我只是对你有好感。当你向我提出照看你的父母,说出你原来的名字叫匡苕子,心里就有好大的疑惑。后来我发现你正是我当初迷恋的鸣香啊。” 严隽芳垂着头哭着说:“如今我严隽芳已经是个不贞洁的女人,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不配做你的妻子。”王玉坤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的经历我了解,全是黑暗的社会现实造成的。我们的思想观念要摆脱封建思想意识那一套,那是封建社会对妇女的戕害。说贞节的标本是那个浣纱女,她一世都不曾跟别的男人说过话。伍子胥逃难闯昭关,跟她问路。她指了昭关路径,随后竟然为了个贞节的虚名投井而死,简直愚昧到了极点。……话说到这里,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跟人同房过。我说呀,这以后你还是跟我做夫妻吧,满足我对你的渴求。” 严隽芳抹着眼泪说:“我曾怀孕生了一个男孩,已经有三岁,就是不晓得这个孩子失落何方。”王玉坤站起身说:“你这个孩子找到的话就是我的儿子,我认了。”严隽芳摇摇头说:“你一直没有找女人,还是个童男子呀,我不能玷污你的名声。你最好还是找个黄花闺女。” 王玉坤坐下说:“严隽芳你放心,我王玉坤不忘初心,矢志不渝,一定要你跟我结为革命伴侣。你说你在永乐做了谷胜治的小妾,那是在刀尖上求生存,足以看出你的大智慧;在赤瞳遭到康人林的奸污,那是在强敌跟前谋出路,足以看出你暂时委屈自身的胆略;至于在新竹失身于黄天放,那是你为人的诚信,宁可别人负自己,而你自己绝不肯负人。如今,我王玉坤再次向你求婚,你就别要拒绝了,否则,我也痛苦不堪的。” ------------ 第86章 婚礼 严隽芳这会儿抬起头说:“你尽拣好话说,其实我心里是非常有愧的。”“事出有因,就谈不上什么有愧。我那混账老子去年暴死家中,因为他帮鬼子杀害四个抗日分子,显然是被人给锄奸锄掉了。”王玉坤催促道,“你就答应下来吧。”“唉呀,那个李二婶她如今怎么样呢?”“你说郑才红,——李二婶自己的名字叫郑才红。李二一次打鬼子牺牲,她改嫁了新阳庄的李登发,那庄上人管她叫发嫂子。据说她现在当上了新水乡副乡长,男人是民兵大队长。” 严隽芳说:“王玉坤,你一再向我求婚,我作为一个女人,就是铁石心肠也被你这番言辞化解掉了。不过,这次我跟你结婚最好到我的父母跟前举办,要给他们以欣慰。带去吃我们喜酒的人不要多,至多七八个人吧。”王玉坤站起身说:“行,我听你的。我只带关粉桂、袁昊、巫萍,加上我的警卫员小居这四个人。”严隽芳说:“你带四个人,我也带四个人:辛元凯、丁世俊、沈龙秀,加上警卫员杨秀英。” “现在,你能让我再次吻吻你吗?”严隽芳抬起头点了点,算是允许他抚摸自己。王玉坤上去抱住她不住地亲吻,严隽芳幸福地躺在男人的怀里,眯着眼说:“我严隽芳最终摆脱不了你王团长的藩篱,还是做上了你的妻子。你摸摸我的这里嘛。”女人的嗲声嗲气激发了男人的勃勃雄心,一把抱起了严隽芳。两人趟倒在床铺上热潮了起来,…… 秦家店的匡家墩子上,陡然来了四匹战马。庄上的乡亲们都感到惊诧。午饭过后,忽然又来了八匹马。有一个排的人进驻秦家店,说是严防奸细混进山庄搞破坏活动。 匡万来看着女儿、女婿说:“你们自由恋爱成婚,我们做父母的自然高兴,一切按照你们的意愿办。”朱桂兰也说:“我家苕子比人家姑娘的变故多得很,现在她有了夫家,我们做父母的也就安心了。” 王玉坤说:“爸爸妈妈在上,小婿的婚礼就在你家操办。我的团政委、政治部主任,还有县长到场出席我跟苕子的婚礼。”严隽芳说:“苕子我也带来了三个部下,营教导员、白沙乡乡长、妇救会主任。” 匡万来说:“今日你们俩举办婚礼,还带了团里、县里、营里、乡里干部吃喜酒,可是我家根本没有个准备,叫我怎么办呢?”王玉坤笑着说:“爹爹,不要你烦神,一切都是我跟苕子两人来操办,至多叫你拿的米烧饭,事后还给你补起来。” 匡万来请了庄上三四个干部,还有本家以及靠近的亲戚。总共摆了三桌酒席。菜肴很简单,两碗小炒,一碗扁豆烧肉,一碗咸菜烧鱼,小虾冬瓜汤。 太阳还没下山,婚礼就举行了。严隽芳顶着红盖头被沈龙秀搀了出来,袁昊大声喊道:“新郎、新娘子拜堂!”王玉昆、严隽芳两人并排站着,听着口令鞠躬。“一拜天地!”“二拜父母高堂!”“夫妻对拜!” 两人行礼完毕,司仪却喊道:“新郎当众给新娘子除下红盖头!”王玉坤笑眯眯地揭开了严隽芳头上的红盖头,严隽芳身穿花红的嫁衣,一头短发,头顶上大扎红头绳,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司仪再次喊道:“新郎亲吻新娘子!”王玉坤迟疑着,严隽芳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紧紧抱在一起,相互亲吻。 婚礼宴席完毕之时,王玉坤招呼道:“大家各自回去,对不住啦。”客人离去,王玉坤、严隽芳二人也要走,因为他们的洞房在厉王寨关帝庙里。 第二天一早,王玉坤就派警卫员小居把岳父岳母接到厉王寨团聚一天。关粉桂、巫萍、沈龙秀三个女干部陪着严隽芳过一天舒适日子。她们走上大街,因为外地人,乡亲们不怎么认识。厉王寨南北一条街,店铺也不少。万元杂货店老板娘认出严隽芳,喊道:“苕子,你做新娘子呢。” 严隽芳见老板娘招呼她,停下脚步说:“你是?”老板娘说:“啊呀,三年多了,你认不出我是谷胜花呀。”严隽芳定了定神,终于想起来了,说“哦呀,你是我姐夫谷书玖的妹子。你怎么到了厉王寨开店的呢?”“也是经人介绍来的,说厉王寨也是一个大庄子。我家男人关伟宝关掉李家集老家的店,就租了孙家的市面房子开了这个杂货店。” 严隽芳拿出一个银元说:“跟你家店里买糖。”谷胜花说:“你买这么多呀。”“我要跟人家打招呼,人家跟我这个新娘子要喜糖,总不能惶人的呗。” 谷胜花随即将一罐子糖全放到柜台上,严隽芳说:“杨秀英,你把柜台上的糖放到袋子里。”说着,她拿起七八块糖塞给谷胜花,“给你。”谷胜花笑哈哈地说:“好呀,我吃上了你苕子的喜糖。” 她们弯进了里面的巷子,跑进开明地主陈子厚家里。陈子厚走出客厅迎接道:“关书记、巫县长,你们来了,请坐到里面喝个茶。”巫萍说:“陈员外,你客气了。我们这回来你家,是找你家儿媳妇谢帆、小姐陈韵竹玩玩的。……这个新娘子是你们庄上的,你认识吗?”陈子厚摇着头说:“我眼浊,还就认不得。” 严隽芳说:“陈员外,我家爸爸妈妈都是秦家店孙天豹家的伙计,我家爸爸名叫匡万来。”陈子厚点着头说:“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儿晓得。……唉,这个孙家人作践庄上人呀,那个三小孙善仁更是混账东西,鬼子来到秦家店,他竟然帮助鬼子做事,为虎作伥。前些日子,中共在秦家店开了个公审大会,把他枪毙掉了,算是为秦家店全庄老百姓出了口气。” 关粉桂说:“陈老先生,你有爱国主义精神,对抗日革命队伍大力支持,出粮出枪,还肯出人,积极推行二五减租。所以我们聘请你担任本扬县抗日行政机关参议员,眼下我们还打算让你但任县财粮主任。”陈子厚说:“你们这是抬举我这个老朽了。……今日,你们几位女士是到我家玩的,谢帆、韵竹她们姑嫂俩都在后边的房屋里呢。”严隽芳说:“陈老先生,请吃我的喜糖。”杨秀英随即抓了四块糖递了过去。陈子厚笑嘻嘻地说:“这喜糖我吃。” ------------ 第87章 重任 到了后屋,陈家姑嫂俩笑吟吟地叫她们坐到里面说话。巫萍向陈家姑嫂俩介绍了严隽芳、沈龙秀两人。谢帆说:“我跟匡苕子虽然都是秦家店人,只是晓得你先前不肯嫁给孙善仁,还跳了崖。第二次出走,到现在全庄人都不晓得你的音讯。” 严隽芳说:“沈秀英,你上来分糖,这陈家所有人都给四块糖,一个都别要漏掉。”谢帆笑着说:“匡苕子,你到我家是专程送喜糖的。我陈家孩子们可要快活杀了。” 关粉桂吃着糖笑眯眯地说:“我们都吃了严副参谋长的喜糖,还晓得了严副参谋长做姑娘时的小名叫匡苕子。啊呀,严副参谋长,你夜里跟王团长热潮,这可是你的幸福时刻的呀。”巫萍也戏说道:“严副参谋长是久旱的田,陡然有个男人来浇灌,还不快乐杀了。沈龙秀,你说是不是呀?” 严隽芳说:“关政委、巫县长,不管你们两人怎么说我,我可是个老新娘,脸皮厚得很的。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女人不怀春呀。” 陈韵竹说:“是的嘛。女人打扮漂亮,实际是拍男人的马屁。男人新鲜起来,讨好卖乖。唉,时间长了,我们女人就晓得男人不是个东西,好起来,不问你女人舒适不舒适,拼命地玩你。玩过后,像个死狗子趟在你跟前,大口大口的喘气,讨厌死了。你个女人这之后还得为他怀孕,生儿育女,跳不高,跑不走。” 谢帆说:“眼下,我第三回怀孕,眼下到了生养日期,不能出去做革命工作。这就误事了。” 巫萍说:“谢帆,你今年多大呢?”“我二十八了。我家男人陈宝荣他三十岁。”谢帆答复道。“陈韵竹,你多大?”陈韵竹摆着身子说:“巫县长,你看我多大岁数?”“我估计你二十四五岁吧。”“唉,巫县长,你好眼力,我今年二十五岁。我家丈夫是撄晖日,他今年二十九岁。” 严隽芳说:“关政委,你家丈夫是扬平团团长郭坚,你家两人的岁数多大?”关粉桂笑着说:“你不晓得我是属羊的,比你大两岁,二十三岁。老郭他岁数大,三十二,比我大九岁。” 巫萍说:“我也是属羊的,我男人是巴北军区政治部主任谭新明,也比我大九岁。沈主任,你也说说你和你丈夫的岁数。”沈龙秀抹着短发说:“我今年二十七岁,属龙的,我男人李君实属牛,三十岁。” 关粉桂笑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男人女人都要热潮,热潮过后,屎塌塌的一股脑儿全是女人兜受了过去,女人嘛就是这么个命。”沈龙秀说:“男人快活,其实女人也快活。请问火柴棒子掏耳朵,是火柴棒子快活,还是耳朵快活?嗨嗨。” 沈龙秀说:“男人侍弄女人,就如同拔瓶儿塞子。”巫萍笑着说:“应该说是拔火罐。”她这么一说,女人们全都笑得喘不过气。陈韵竹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巫县长这么一说,我心口塘都笑疼起来了。”严隽芳拭去眼泪说:“你们几个纳侉,喜欢说个玩,这是这里没个姑娘人家的,如若在场,不知脸要红到什么程度呢。” 谢帆站起身说:“今日你们都在我家里吃饭,一个都不要跑。”严隽芳一听,随即站起身说:“她们都到我家吃饭,王团长关照的。”巫萍说:“这样子吧,我在陈家吃饭,正好有事情要找她们姑嫂俩说。” 严隽芳辞别说:“谢科长、陈队长,我们走了,下次有空的话,还到你陈家玩。” 严隽芳带着关粉桂、沈龙秀等人回到关帝庙,她的父母已经来了。严隽芳抱着母亲说:“妈妈,你和爸爸都是好人,富有正义感,从不向邪恶势力低头,宁可自己吃大苦。”母亲抚摸着她的头说:“我总共生养了你们三个孩子,你最小,也最让我担心。你哥哥宣儿出外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过,就是你姐姐梅子一年下来三四次回家看我们父母。” 父亲说:“苕子,你的人生你做主。我对你姊妹三个都是这个说法。我做父亲的没什么大能耐,就不束缚自己的孩子。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我就一概不管。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正在吃饭之时,侦察排长熊韬运突然走进来报告:“王团长、关政委、严副参谋长,我排丛班长和两个战士在金阳城跟地下党接头,获悉日军近日将要大规模向西枣阳、宜昌等地进攻。” 王玉昆马上说:“熊排长,你就在我这里吃饭,吃过饭后,立即行动起来。”关粉桂说:“王团长,我们赶快做好应对措施,第一时间转移县机关部门和下面的区乡主要干部,还要全力动员各地群众做好粮食坚壁工作。” 王玉昆说:“我们几个主要干部赶紧吃饭,在这里决断几个关键应对措施。”关粉桂也说县机关必须召开紧急会议。 严隽芳对父母说:“爸爸、妈妈,你们赶快回秦家店,一切听从村干部安排,千万要注意保护你们自己。女儿我要做革命工作,顾不上你们。” 关粉桂说:“巫县长你来了,你们县机关部门以及一些区干部要撤到山区,留下精干的县大队寻机骚扰敌人。本扬团主力暂时隐蔽起来,避免跟强悍的鬼子大队人马发生遭遇战。在此,就很需要一支小队伍牵制住敌人。我们战略退却才能确保不出问题。” 王玉坤说:“这支小部队最好由严隽芳你来率领,你在敌后战斗比较有经验。”巫萍说:“四营留给严副参谋长指挥,如果能够把鬼子大队人马牵制到下巴山、中巴山山沟里,就能为我们本扬团、县大队保存有生力量,本扬县干部、群众转移也都能得到安全。” 王玉坤说:“四营要抽出一个连来接应许甸、薛蒙以及覃孙三个区的区乡干部,必要时,他们就可以跟一些民兵基干队组织起两个连。这样一来,组建一个五营也是没话说的。唉,你们看,抽哪一个连出来?” 关粉桂说:“抽施伟光的三连,他们应变能力比较强。”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严副参谋长你肩负的担子很重,既要阻击敌人,又要牵制住敌人。弄得不好,你很有可能陷入孤军奋战的局面,到时候王团长他是一点都帮不上忙啊。” 巫萍说:“我建议留下的四连、十连组成独立支队,严隽芳同志任支队长兼政委,马启贵同志任副支队长兼参谋长,辛元凯同志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三人组成前委,严隽芳任书记。”严隽芳说:“我晓得,这回是场硬仗,我保证将鬼子牵制住,避免我方干部群众出现大的伤亡。” 关粉桂说:“我同意,王团长你呢?”王玉坤也同意。关粉桂站起身说:“严隽芳同志,这次你负责牵制鬼子兵,担子重,压力很大,下面的会议你就不参加了,现在就赶到小牛村主持那里的应战工作。好了,我们留下来的几个主要负责同志到团部开个紧急会议,商议一下其他的主要事宜。”严隽芳说了声“是”,便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继续进行,巫萍说:“我提议,县机关部门负责同志,附近的秦山、五山、许甸、薛蒙、春归、覃孙六个区的区委书记、区长、区队长,都通知到厉王寨本扬团部出席紧急会议。……” ------------ 第88章 牵制 仅仅过了三天,日寇再次肆虐地蹂躏中华大地,是抗战时期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此次总共出动了七个师团、四个旅团以及十多个支队,统领这十多万兵力的是司令官渡边和一郎大将。国民革命军三十多万人马予以坚决抵御,尤其是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率领抗日将士顽强遏制敌人的疯狂进攻。 日寇一支大部队从二龙山一路向西,经下巴山、中巴山、上巴山,如同肆虐成灾的蝗虫。严隽芳率领的独立支队只能避其锋芒,最后还是看准了时机,果断地伏击日军三井支队的横山大队。 十连连长黄肇华端起轻机枪猛烈扫射,像收割机一样将惊慌失措的敌人放倒一片。战士们手里的武器都发了言。日军大队长横山四郎少佐挥起战刀,叫嚣道:“进攻!”蝗虫似的敌人依仗兵力优势发起反冲锋。严隽芳果断地说:“杨秀英,你到那半山腰叫人打炮,三发炮弹全部打出去,但要注意朝密集的鬼子人群里打,速度还要快,短时间里不能让敌人反应过来。” 鬼子的第三次冲锋被打退了下去,但是,横山四郎仍在挥舞着指挥刀。指导员卜石泉对严隽芳说:“严支队长,我们的子弹不多了。敌人的人马太多,我们真的耗不起。”严隽芳想了一会,说:“卜指导员,此时我们还不能撤退,要给敌人以大量的杀伤,才能乘隙撤退。” 日寇再次组织冲锋,大队长竹腰立人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又冲了上来,形势十分危急。“轰!”一发炮弹掉在竹腰的不远处,五六具尸体飞上了天。接着又是两发炮弹,杀伤了大量的敌人。严隽芳高声说道:“将弹药扔向密集的鬼子中间,让他们尝尝失败的滋味。” 敌人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严隽芳说:“马副营长,辛副指导员,你们二人带领四连、侦察班,还有十连的三排迅速撤到西边的山沟里,尽量避免敌人的正面进攻,特别注意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第二才是骚扰、打击敌人。”二人领命而去。 她挥着短枪说:“黄连长,我们十连向北山撤,牵制住敌人的大批人马。撤!” 好险,鬼子的炮火向他们原来的阵地一阵猛轰,跑得慢的几个战士倒了下去。到了北山,严隽芳叫黄肇华查点人数,发现二排牺牲了十几个人。 大股的敌人涌上来包围了北山,先前通往李家沱的三个路径全被截断。严隽芳只得将七十多个人带进了山洞,冤家路窄,本扬伪夜莺队在孙之林率领下赶到这里,向鬼子通报了北山的各个要隘地势。 杨秀英跑到严隽芳跟前说:“首长,鬼子已经发现了这个山洞,眼下正在逼近。”严隽芳马上说道:“紧急撤离这个山洞,到那边山头上再说。” 到了山头上,朝下望去,山下全是鬼子兵。“轰轰轰……”鬼子的山炮不住地打到山头上,当场就牺牲了十几个人。看来,要想在这山头上过夜是不可能的,鬼子兵已经发起登山攻击前进了。严隽芳命令道:“钱排长,你带人阻击东山口登山的敌人。等他们爬到半山腰上射击,注意节省子弹。”钱排长领命而去。 黄肇华说:“支队长,你探路,我去阻击西南斜谷上来的敌人。”严隽芳说:“好的。北边山口虽然小,你派几个人到那里阻击敌人。我带两人到西边探探,看有没有能够逃生的路径。” 严隽芳带了副排长李春厚、警卫员杨秀英往西跑,山路十分狭窄。穿过密林,虽说也是一个山头,实际小得很,只要掉下一颗炮弹,五六十个人就要死掉一大半。天黑得很,远处的亮光照射不到这里,想极目远望也是绝然办不到的,只能就近观察。 路道成了马脊梁,跑了上去,看到对面的山道也是马脊梁,好在两面都长了大树。严隽芳顺势跳跃了过去,当她落地,那西面的土质稀松,滑落了好大的一块。 严隽芳找到一颗倒下的枯树干,搬到险要口上,喊道:“李春厚,你跟杨秀英两人注意接住树段子。”李春厚答应了一声,严隽芳竖起树段子,往东倾斜,慢慢倒下。好个李春厚一把接住,随后东西两面安放好树段。 杨秀英只踩了两脚,轻盈地穿了过来。严隽芳说:“李春厚,你召集其他人穿过这一线天,要快!” 此时,西山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李春厚只带了十多个人来走一线天。严隽芳见李春厚也过来了,急切地说:“李副排长,你有没有喊到黄连长、钱排长他们?”“喊到的,他们都叫我们先走,他们留下来断后。”李春厚焦急地说,“这次敌人实在多,而且来势凶猛,火力特强。” 严隽芳说:“李春厚,你带人往西走。我过去望望他们,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她一个箭步踩到树段子中间,跃到了东山。她跑到稍微宽阔的山路,发现鬼子已经登上了山头。黄肇华和七八个战士一起跟敌人拼杀,严隽芳心想自己上去也无济于事,况且出现在鬼子眼前,分明成了他们射击的靶子。 严隽芳停留了一会,只有副排长杨志海、四班长万云彩、战士利君平、胡志顺、胥家和五个人爬了过来。严隽芳搀住负了重伤的杨志海走过马脊梁山道。可是,他是很难通过一线天的,他招呼道:“万云彩,你们几个先过去。” 万云彩、利君平两个穿了过来,但负伤的胡志顺踩到那树段子,一个踉跄掉落到悬崖深处,胥家和也没有能够通过。杨志海催促道:“支队长,敌人已经冲过来了,你赶快走,走呀!”严隽芳丢下一颗葡萄弹说:“杨副排长,就这样,我残忍地丢下了你。最后,请接受我的军礼!”严隽芳致礼后,反身穿过了一线天。她哪里晓得,那个树段子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哗啦”一声,断落了下去。 严隽芳离去不远,激烈的枪声传了过来,时间不长,那东边山头上忽地火光冲起,……这真是:战火纷飞阻击战,当机立断保实力。 此次北山突围,十连损失很大,但牵制住了大量的鬼子,为本扬县抗日机关和本扬团主力赢得了生存发展的空间。 ------------ 第89章 隐蔽 藤林冶夫率领保林中队前来复仇,加上汉奸孙之林十分卖力,我十连被迫向中巴山转移,疯狂的藤林冶夫仍然死命追击。 严隽芳带出的人总共只有十七人,由于连续三天的奔波,实在疲惫不堪。严隽芳说:“我们要想休息,只能找那险隘的地方。最主要的是严防敌人袭击。”战士利君平说:“我是西边的养牛场人,曾在这一代打猎过,有个老虎嘴不容易被人发现。老虎嘴里面有个小山洞,能蹲二十个人。派两个人轮换站岗,能看到远处的人,而远处的人却觉察不到,即使来到近前,只要不曾到过老虎嘴的人,就不晓得这里会有人的。” 三个小时过去,新春宝、李源两个战士开玩笑。“要是身边睡个女人,在这荒山野外也就不怎么着焦了。”“你想得美。”“不想跟女人睡觉,那就弄点好的吃吃,喝点儿小酒,也能算是一件乐事。”李源说:“肥肉炒韭菜,另外加个鸭羹汤,也就算得上美美的一顿野餐。”他们说话不要紧,却招来了孙之林。这家伙发现老虎嘴有人说话,便叫道:“梅花小,你溜过去告诉太君,那个山嘴里有八路军。” 新春宝听到上面有人说话,随即对着快跑的梅花小就是一枪。小汉奸栽倒在地,慌得孙之林改朝另一个方向奔跑。 惊醒的严隽芳晓得事情不妙,马上喊道:“同志们,赶快转移,不能跟鬼子交战,各人都没有多少子弹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快走!”她爬了上去,猫着腰喊道:“大家都跟住我走,千万不要恋战。” 等鬼子摸过来,老虎嘴早已空无一人。鬼子小队长山口原秀少尉嚷道:“向西猛烈追击,他们肯定还不曾跑多远。” 李春厚说:“支队长,鬼子追过来了,怎么办?”严隽芳说:“大家把手头上的子弹清点一下,我只有三发子弹。”李春厚马上说:“我只有一发子弹。”万云彩说:“我身边只有一颗弹药,子弹打光了。”杨秀英赶紧统计了一下,所有的子弹总共四十三发,十五颗弹药。 严隽芳沉着说道:“各人枪里的子弹只留下一颗,多出的交给我们留下阻击的人。李春厚、杨秀英、利君平,你们三个人跟我一起留下,就在这狮子口阻击鬼子追兵。其他人都跟住万班长、柳班长走,步子要迈快些。” 严隽芳四个人四个位置埋伏,形成对追敌交叉射击。十多个伪夜莺队员在前面开路,一听到枪声便趴在地上。鬼子兵上了前,葡萄弹侍候,“轰轰”两三声巨响,炸翻了五六个鬼子,紧接着就是错落有致的枪声。 鬼子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但严隽芳四个人的子弹毕竟不怎么多,必须冒着危险去捡被打死的鬼子手里的枪。严隽芳说:“我和杨秀英两人掩护,李春厚、利君平,你们两位同志上去捡枪,动作要利索些。”李、利二人随即上去捡枪。 李春厚背了十一支枪,腰揣七八个弹药。利君平背了更多,十六支枪,跑不动路。正当他要跑到严隽芳跟前,忽然一声枪响,利君平慢慢倒下。严隽芳随即还击,那个打枪的家伙身子一弯,狡猾地往地下一倒,随后猫着腰一溜烟地溜掉。 杨秀英眼尖,说道:“那家伙是孙之林,他这个孙歪嘴狡猾得像个泥鳅,子弹要到他跟前,他却往前一趴,躲过了子弹。”严隽芳懊悔道:“让他个孙歪嘴逃脱掉,实在可惜。以后,要收拾他这个家伙就不怎么容易了。” 李春厚把枪放到巨石后面,拣了两支好枪。他来拉利君平,全没有反应,哭着说:“支队长,利君平他牺牲了。”杨秀英上来推了推,哭着说:“利君平是被汉奸孙歪嘴开枪打杀了,多好的一个同志啊!” 严隽芳说:“我们现在来不起悲痛,赶快把他拖到半山腰埋了。”说着便托住利君平的上身,李春厚上来抓住两只腿子。前面半山腰有块凹塘,李春厚简单地掏了一下,利君平的尸体便安放了下去。三个人用自己的双手挖泥土垒砌了坟丘。 李春厚说:“我们抓紧时间把武器整理一下,带不走的就放到山洞里,日后需要,也好找出来。”严隽芳应允道:“那就快点,子弹各人要留足了,不知下回要在哪里跟敌人交火。缺少子弹就压不住敌人啊。” 三人各留了一把短枪和一支长枪,能用的子弹全留在身上。多余的枪支就地找了个小山洞给掩藏起来,洞口堵上。 他们赶路一直没有停下脚步,一天下来,都没有遇到万云彩、柳风民他们。三人只好到山脚下的白家坡歇脚,选的茅草屋地势很好,一发现敌情,随即可以撤到山上去。 严隽芳说:“我站岗,你们两人睡觉。”杨秀英说:“你是首长,我是警卫员,应该我站岗。”李春厚说:“你们两位是女士,我堂堂的男子汉不站岗,跑出去还要被人家说杀了。我站岗。”严隽芳断然地说:“你们俩都别要争了,赶紧睡觉,解除疲乏。下半夜,李春厚你换岗,四更天过去,小杨你换岗。大家养足了精神,我们还要赶路,即使找不到万云彩、柳风民他们,也要找到中巴山这一带的游击队。这样,我们才有可靠的安身之处。”李、杨二人见严隽芳态度坚决,只得和着衣靠墙睡了。 天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严隽芳趴在树干上面,俯视着小山庄,密切注意动静。忽然,她发现有个黑影子在移动,越来越近。这人跃上了山坡,回过头张望了一下,感觉没有尾随的人,便放心地摸上了这里的茅草屋。正当他要推开篱笆门,背后顶上了冰冷的枪管,低声喝道:“不准动,举起手来!” 李春厚听到喝声,马上点了灯火,上前一看,原来来人是新春宝。严隽芳收起枪,问道:“新春宝,你怎么一个人夜里摸到这里呢?”新春宝哭着说:“首长,我们十二三个人跑到雷公山狮子口中了鬼子的埋伏,当场牺牲了七个。万云彩、李源、覃二黑、胡荣平四个做了鬼子的俘虏。只有我和柳风民二人逃了出去。出了雷公山,柳风民却要到普渡寺出家做和尚。我不肯做和尚,只得返回向东寻找你们,实在找不到你们,就找其他游击队。再找不到其他游击队,哪怕是山匪的山寨也只得前去投靠呀。” “你的枪呢?”“我藏起了长枪,把柳风民的短枪要了过来。他倒也干脆,我拿了他的短枪,今日跑了一上午,下午躲到山洞里睡觉,天黑下来,就出来打探。”严隽芳听他说前面也有个狮子口,说道:“我睡会儿觉,李春厚你站岗。”杨秀英说:“我也站岗。”严隽芳说:“新春宝,你赶紧睡会儿觉。时间不长,我们到走动的时候要有精神,不能疲乏。” ------------ 第90章 山庄 两个时辰过去,严隽芳召集三个人,说道:“我们这次到那狮子口,看地形怎么样。如若条件允许的话,我们也给鬼子来个出其不意的伏击,反正眼下我们手里有的是弹药。” 四个人上路,因为靠近敌人的眼皮底下,行动小心翼翼。下到半山腰,茂密的草丛,必须悄悄地往里走。杨秀英最先走到里面,发现烟雾缭绕,再向前移动几步。原来是三个鬼子在烧野火烤鸡子大腿撕着吃。她折转身对严隽芳打手势,严隽芳随即也向她打手势。 李春厚、新春宝两个散了开来,慢慢地包抄上去。杨秀英和两个男子汉奋力抱住鬼子就手刃。新春宝也许手上打滑,被鬼子用肘整顶翻了他。正当鬼子行凶的时候,严隽芳一个箭步上去,两手抱住鬼子的头一扭,鬼子便松软了下来。 哟,一挺轻机枪,子弹也足足的。对伏击鬼子来说,真是及时雨啊。严隽芳说:“我们四个人散开来将附近搜索一下,看还有没有散落的鬼子,如有就尽快收拾掉。” 东部山口没有鬼子兵,西部搜索,也没有发现鬼子兵。但是,远外的靖远镇驻扎鬼子部队,不知有多少人。严隽芳说:“我和杨秀英两个乔装鬼子兵,前去打探一下,看那靖远镇驻扎了到底有多少鬼子。” 两个女人穿上日军军装,背着枪大摇大摆走上前去,这一行程却有十多里路。就近一看,前面有个鬼子辎重队,岗哨是四人,另外还有五六人巡逻。要想干掉几个鬼子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严隽芳低声说:“咱们走,在这附近不宜待得长。” 返回后,严隽芳说:“李春厚、新春宝,你们二人在这东边,正好迎住敌人,机枪扫射,能够大量的杀伤敌人。我和杨秀英两人到路道西边山坡,敌人肯定会往那里败逃。到时候,我们两人也能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她们蹲到路道西面观察了一阵。严隽芳说:“小杨,如果鬼子军车开道,我们想拦击,怕的不能得心应手。依我看,把弹药当连环雷埋在路道中间。只要鬼子的军车触到引线,立刻爆炸。炸瘫了鬼子军车,拦击路道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两人赶紧下去,在路道上埋了两三颗弹药,搭上引线,迅速返回。 傍晚时分,敌人的车队匆匆由南向北开去。轰隆两声,最前头的车子被炸翻了。路东的机枪张了口,一车的鬼子兵纷纷倒下,没死的鬼子慌忙下车,路西抛来几颗弹药又炸死了五六个敌人。由于人手太少,逃掉十几个鬼子兵,往靖远镇方向狂奔。 严隽芳大声说道:“赶快打扫战场。”四人下来,首先搜查有没有被打死的敌人。严隽芳发现一辆车子底下藏了一个人,上去对准那家伙的后脑勺就是一枪,拖出来一看,原来还是个小队长。剥下他的军装一望,冈田今次少尉。严隽芳一想,又脱下鬼子的裤子和军鞋。 她直起身,检查了这辆军车没什么毛病。她说道:“这辆军便车子不怎么坏,能用。把鬼子的武器全部装到这车上,另外鬼子的军装如若不怎么坏,就脱下来,还有军鞋是好东西,统统放上车。” 将近二十个鬼子被剥掉衣裳,只有五具鬼子尸体被打得稀烂,衣裳没有作为战利品剥下来。 严隽芳上车打上火,开动起来。杨秀英忽然说:“首长,假如鬼子搜索到这里,发现这么多的鬼子脱去了军装,一定会起疑心。依我看,不如将鬼子堆积起来,放火烧了,消除了鬼子军装被剥去的痕迹。这对我们以后的行动有保密性。” 严隽芳拍了一下头,说:“是呀,我怎不曾想到这一层的呢?李春厚、新春宝,我们一起下车,将鬼子的尸体收拾到一块。”李春厚笑着说:“鬼子挺尸由他挺去吧,收拾他做什么呢。”严隽芳一字一顿地说:“这叫消除痕迹!” 功夫不长,鬼子的尸体堆了个长条形。严隽芳说:“新春宝,你拿铁桶子放那辆车子上的油,然后浇到鬼子的尸体上面。”新春宝麻利地操起铁桶到鬼子的一辆抛锚的车上放油,李春厚上去拎起铁桶就跑到鬼子尸体跟前泼洒开了。 鬼子的尸体被烧了起来,顿时就散发出一股股烧焦的肉味。四人上了车,严隽芳沉稳地操作方向盘驾驶军便车,向南往深山密林处开去。 李春厚说:“我们在这山上没什么作为,最主要的是吃的问题,不能老是靠打猎为生。最好到山脚下走走,穿穿山庄,跟老乡们接触接触,也好发展我们的人马啊。”严隽芳说:“行,但是我们要注意避免坏人的袭击,最好穿着要跟当地人差不多。” 李春厚化装成一个老者,因为他的胡子长;新春宝装扮一个山地汉子,打着补丁的土布衣裳穿在身上最符合不过的了。严隽芳盘起了妈妈鬏,蓝布斜襟衣裳,说是李春厚这个老者的妻子;杨秀英扎着独辫子,身穿栗色衣裳,充当农家姑娘。 四个人下山,一个人也碰不着。新春宝指着前方说:“看,那山坡上有七八个茅草屋,看来是个小山庄。那里肯定有人。”严隽芳说:“好,我们走过去看看。” 他们登上了高地,便顺着高起的路道走了过去。新春宝上去推开第一家的篱笆门,进了院落,喊道:“家里有人吗?”连喊了三声,没人应答。推开屋门,里面一片狼藉。 严隽芳说:“我们两人一组,家家都跑到,看看有没有人在家里。”分组肯定是男人、女人各一组。女人一路向西,男人一路向北。等他们会合,确认此庄一个人都没有。李春厚说:“我只获悉这庄子的庄名叫拴马场。” 严隽芳说:“西头有个草屋里有些地瓜,我们放到锅里用水烧熟了,可以填饱肚子,多的还可以带在身上走。”李春厚一听,欣然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没有吃的,做什么事都不利索,就是跑路也打飘啊。” 两个男子汉跟在杨秀英后面跑,到了那屋里,李春厚看到好多地瓜,说道:“新春宝,我们两个动手把地瓜洗洗,然后放到锅子里烧。”杨秀英从井里打水放到桶里,男人搓洗。 严隽芳走出山庄,极目向远处展望。发现远处有庄子,便返回来。她说道:“我们吃了地瓜后,肚子不饿了,到东南边的那个庄子看看。” 杨秀英说:“遇不到人,我们要想跟鬼子打,人手少了,就要吃大亏。如若有十来个人,我们跟鬼子打游击,底气也就足了些。唉,不管做什么事,人手太少,就做不成大交易。” 李春厚说:“是的嘛,例如说,我们昨日的狮子口伏击战,如若再有五六个人帮忙,我们肯定能将鬼子的辎重队包圆。” 新春宝说:“我们吃亏也吃在这个狮子口,十五六个人遭到了鬼子的黑手,就只有我一个人溜了出来。严首长带领我们三个伏击鬼子过路的辎重队,总算为我出了一口恶气。” ------------ 第91章 搜索 四人吃了熟地瓜,虽然有些水怪怪的,为了生存发展也就在所不辞了。李春厚喝了冷地瓜汤,笑着说:“省得路上口渴,这会儿喝喝。”新春宝皱着眉头说:“也好,眼下讲究是讲究不起来的。如若太平年代里,我说什么也不会得喝这汤水的。” 严隽芳也喝了半碗,杨秀英说:“你们都喝了,我还娇气做什么?上了路想喝也喝不到呀。” 吃喝停当,跑路也就明显加快了许多。大约半个时辰,就将黑山岗跑转了过来。这个庄子比拴马场大多了,奇怪就是没人。鸡栏、羊圈、猪窝全是空空的,有好多房屋倒塌下来。破破烂烂的庄子看上去十分凄惨。 李春厚说:“我们往西边跑,那边有个庄子,说不定有人。”严隽芳说:“走吧,没人,我们这四个人就一点力量都没有。在这平地里,如若遇到山匪或者鬼子人马,就很难脱身。” 杨秀英说:“新春宝呀,你上前还是我上前?”新春宝笑着说:“我上前,我上前,怎么能叫你们女人上前,说出去岂不要被人家说杀呢。” 严隽芳说:“这倒是实际情况,遇到人,人家看到姑娘人家在前面跑就很有可能起疑心;如若是小伙头子,就很正常,除非口音不对头。” 绕过水流,爬上高坡,随后又进入谷底。这回走上平路,可就直入山庄。庄前巨石标着三个字:望云台。主街上有五六个店铺,全都关上了门。严隽芳说:“这个庄子大,像个镇子。我们还是老规矩,分成两组。你们男的在大街北边跑,我们女的在南边跑。一有情况就到这大街上会合。” 走在小巷里,阴森森的。杨秀英说:“这地面上红红的,肯定死过好多人的。”严隽芳说:“不错,这里的房屋也破落得厉害。”走过六七家,显然不需要进去看,肯定是没人的。 跑到一家完整的房子,杨秀英敲着门说道:“里面有人吗?”喊破了嗓子也没个回声。严隽芳一跃身,翻墙过去,推开了里面的门,屋里没人。再搜索厢房也是空无一人。严隽芳只得翻墙回到小巷里。 “里面怎么样?”严隽芳叹了口气说:“屋子里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凌乱,就是没有一个人呀。” 到了西荣巷,杨秀英拉着严隽芳的手说:“这个人家门头这么豪华,家里肯定有人。”严隽芳上去敲门,门却是虚掩着。她推开门,走进院落,说道:“里面有人吗?”连问了三声,才听见屋里小声应答:“进来。” 两人走了进去,里面出来是一个汉子,惊讶地说:“大嫂,你们两个女人怎想得起来到我们望云台呢?鬼子将我们这一带的人全抓光了。凡身上有枪的全部杀掉,是老百姓的抓去做苦工,见到漂亮的女人就送了去劳军。” 严隽芳正经地说:“我们是本扬游击队,到你们这一带来打鬼子的。是的,不骗你。”汉子摇着头说:“打游击就你们两个女的来?你们到望云台太危险了,简直是麻雀子掉在烟囱里有命没毛呀。” 杨秀英说:“这次我们四个人来的,两个男的在大街北边找人,我们两个女的就在这大街南边找人。”“你们找人做什么?”“扩大我们的队伍呀。”“唉呀,鬼子、叉子队在街北边埋伏好多的人,里面有好多的陷阱。外人到了街北进里,就别想跑得走。……大嫂呀,好在你们两人到南边来,不然,早就被鬼子拿下了。” 严隽芳急切地说:“这我们还得赶快去救我们那两位同志呢。”汉子说:“怎么救?就凭你们两个女的?到了街北里面就是死路一条。你们两个赶快跑出我们望云台,就是我也马上走。我这是回来打探消息的,顺便拿点钱出去营生。” “大哥,我们四个人是一同出路打鬼子的,总不能丢下落难的同志不管呀。”汉子跺着脚说:“你们两个的心情我晓得,可是,我不能明知老虎张了口吃人,总不能让你们自己往老虎嘴里送死呀。” “不看到实情,就单凭你说的,这怎么行?这是临阵脱逃,不顾陷入危难的同志,与心也不忍啊!”汉子说:“这样子吧,我领你们到那街北望一下,但是,你们万万不能动手。不然,你们两个命不保,还要连累我,敌人获悉望云台的秘密,下手会更毒辣的呢。” 杨秀英问道:“我们从哪里进到街北?”汉子摇着手说:“哪儿都不能往街北走,只能跟住我从地道里走。……到了街北,你们看了那阵势,就赶紧不声不响地退回,然后到庄外的山脚下出来离开这个庄子。” 严隽芳点头说:“好吧,依你说的办。”两人跟在汉子后面走,来到破草屋的墙角下。汉子搬开坏桌子,叫她们两个下去。踏上台阶拾级而下,里面黑乎乎的。汉子点着火把,在前边带路。地道岔口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错了路。大约有半个钟头的样子。汉子说:“你们停下来不动,我到那齐家洞口听听。” 过了一会,汉子返回来说:“你们跟我来,看了情况马上就走,千万不能在这里出手,否则就暴露了这里的地道,今后到这里打鬼子就千难万难了。”严隽芳说:“我们听你的,绝然不会固执地玩命。” 三人出了洞口,分明地望见许多鬼子兵伏在屋山脊里面,底下草丛里也有人。汉子移动了几步,指着一个院落轻声说:“看那网里包着一个人,敌人随时随地上去收拾他。”杨秀英说:“那是新春宝呀。”汉子一听,慌忙地说:“赶快走,敌人在屋子里拷打一个人。如果你们惊动了敌人,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严隽芳凝神谛听,前边那屋子里是有拷问声音:“说不说?不说就打死你们!”“我们是过路的,到这里来是找吃的呀。”“打!往死里打!”…… 汉子拉着严隽芳,手往地道里着急地指了指。杨秀英也拉了拉她。严隽芳遗憾地手抱手叹了口气,跟着汉子下了地道。这会儿走的不是原来的路,而是通向庄子外边。 走了好长时间,才从雷公山半山腰里出来。汉子说:“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要到靖远镇跟我家里的人相见。局势允许的话,我就在靖远镇开个杂货店。” 严隽芳上前抓住汉子的手说:“大哥,我叫严隽芳,她是杨秀英。我们两个是本扬人民抗日独立支队的人,为粉碎鬼子大规模地扫荡牵制敌人,打击敌人。因为是小部队,打散了,想找人谋求生存发展,没想到我们走了好多地方都不曾遇到人。就这雷公山南面,我们跑了拴马场、黑山岗,到了你们的望云台,我们的两位同志却遭受到敌人的暗算,肯定是凶多吉少啊。现在,你跟我们两人分手,把个名字告诉我们吧。” 汉子笑着说:“我叫廖庆林,望云台一般的人都喊我廖老八。”杨秀英说:“你家有弟兄八个,你是老八。”汉子说:“不,我是家里的独子,认了姓宫的人家做干儿子,是这么个老八。……好,分手吧。” ------------ 第92章 梦境 两人绕着山路走,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密林深处。虽然是大热暑天,感觉凉爽。忽然在水边发现有户人家。两人跑到近前,寂然无声。严隽芳推开篱笆门进里,是个很小的院子,但比较平整干净。中间是两间土墙茅草房,墙角下堆了一小堆柴火和几块木板,旁边放了两张长条木凳。 走进屋里,很小的套间,另外两间。外面一间进门左边是一个大水缸,紧挨着一个简陋的灶台,两口铁锅,一大一小,用木锅盖盖着。旁边是一张方桌,上面是铺着的板子,比较结实。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案板,五六个瓷碗和几双筷子整齐地叠放在旁边。 灶台锅门口堆了不少的柴火。屋子中间有一张低矮的小饭桌,一盏香油灯摆在正中间。靠墙的是一张床铺,薄薄的被子上打满了补丁。 通往里间的房门是关着的,上面挂了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里屋比外屋稍微大了些,紧靠窗台的也是一张床铺。正对门的一头立着一个小柜子,柜子里面放着一床薄薄的棉花袋和两个小枕头。柜子后边是马桶。里面放着一个高立柜,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灰黑陈旧,原来的油漆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另外还有两张小木凳,一张杌子。一个泥瓮子,里面大约有十几斤高粱。小瓦缸里放了约有十多斤的小麦麸子。 严隽芳说:“这屋子的主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的肚子确实饿得很,杨秀英我们就用那小麦麸子烧个泥锅老粥吧。” 杨秀英将锅子洗了一下,随即烧水汆粥。烧好后,两人吃上了一碗厚厚的麦麸粥。严隽芳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里没什么好路可走,但家前屋后转转,了解附近地形特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杨秀英欣然道:“好的,我们就在这屋子四周围跑跑。” 院子外面有一块蔬菜地,有韭菜,有空心菜,还有西红柿、青椒、四季豆等等。沿着水流向上走,随着地势抬高,变成小溪。小溪的尽头是个悬崖处,水流就是从上边来的。两人只好转向他处跑。 忽然有条大蛇在游动,杨秀英说:“这条蛇肯定是蟒蛇,大得很。”严隽芳说:“别惊动它,让它游了走。否则,它会拦住我们的出路。如若我们出手,又会尝掉了它的性命。相安无事,这多好啊。” 过了一会,大蛇消失了。两人继续往前走,一声狼嚎提醒她们不要再往前走。严隽芳说道:“我们回头吧,再往前走,就要跑到狼窝里。”杨秀英一听前边有狼窝,吓得掉头就跑。 两人仍回到那个悬崖处,改变了方向。绕了个弧形,来到水流的宽阔处,此处形成了河泊。回头找了个路途,穿过树林。这里野兔不少,严隽芳拔出短枪,连打两枪,两只奔跑的兔子倒毙。杨秀英上去捡了起来。 她们在茅草屋里剥了兔皮,然后烧煮了起来。虽然佐料不怎么齐全,但也掩藏不住扑鼻的香味。严隽芳说:“秀英呀,我要睡个觉。你看住了,一有情况,立刻叫醒我。夜里,我先站岗,你睡觉;半夜过后,你再换我睡觉。虽说这里没什么危险,但我们也不能麻痹大意。” 杨秀英廓然说道:“我们既然做了军人,在外就不能忘记军人的使命。俗语说得好,这是职业习惯。首长,你放心好了。我等你睡好后吃晚餐呢。” 严隽芳上了里间,脱去外衣,就着破旧的被单盖在身上,慢慢地进入了炮火连天的环境里。她翻了个跟头,趴在山坡上。听到有人喊道:“别让她跑了,是个功夫了得的女人。”她吓得赶紧离开那里,往山谷底下跑。忽然,被绊了一脚栽倒下来,滚动着身子。最后被树木挡住。 她站起身,看见山上面有人跑动,越来越多。有条十分隐秘的山间小路,她毫不犹豫地钻了上去,猫着腰卖命地跑,跑呀跑,两条腿子竟然发麻,最后跑不了。睁眼一看,附近有个尼姑庵。走进去一望,观音菩萨正在那里打坐。她走进去,跪了下来,低下头磕了不知有多少的头。 “你这位女施主,磕了这么多的头,看来你倒是十分修行的呢。”严隽芳低着头说:“小女子谈不上什么修行,只是遭遇倭寇追杀无处躲藏,求菩萨指点破除迷局。”“你是人间奇女子,秉持正义,自有妙术,不需佛家指点。去吧,发挥你的智慧,拿出你的本领,斩妖除怪,立德,立功,立言,不朽功业,全在于你的奋斗努力呀!”“是!吾小女子一定并力潜行。”说了这句,抬头一看,此地分明是草木丛生的山坡,下面有溪流在流淌着,鲜花掉落下去随波逐流。 她只得站起身,说道:“哪里有妖魔鬼怪,我就得往哪里去呀,因为那是建立功业的场所啊,越是艰难,越是要去杀敌报国啊。” 来到寺庙,坐到高处俯视山脚下面。她品味着三立:立德、立功、立言。自古以来,岂是王阳明一人?文能修身齐家,着书立说;武能治国安邦,平定天下。年代久远的姜太公、管仲不谈,春秋战国有孙武、田穰苴,三国有曹操、诸葛亮,唐朝有李靖,宋朝有范仲淹,明朝有刘伯温,清朝有曾国藩。 山风陡然大作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身漂浮到天空,纵目俯瞰大地黑乎乎的一大片,哪里是太平去处,弹痕累累,焦土废墟,令人悱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整个人身都浸泡在水里,冰冷极了。她蜷伏不动,离了水,更叫人浑身颤抖。但时间长了,居然动弹不了,她极力挣扎,就是睁不开眼。 她也听到杨秀英的脚步声,极希望她叫醒自己,可是,她的脚步又远去了。 也不知什么缘故,她的身子滑动着,竟然掉在地上,这才惊醒了她。她大声喊道:“秀英呀,你在哪里啊?”杨秀英走进里屋,惊呼道:“首长,你怎么睡掉下了床铺呀?有没有伤到哪个地方呀。” 严隽芳揉了揉眼睛,叹道:“一觉睡下去,尽做了些乌七八糟的梦。”杨秀英笑着说:“你一定做的是好梦。”“什么好梦呀。”严隽芳自言自语地说,“观音菩萨,立德立功立言,古来三不朽。”杨秀英不明事理地说:“什么立德立功立言呀?三立,人们可说的是立三呀。” 严隽芳诠释道:“立三,实际就是立两,文能修身齐家,着书立说;武能治国安邦,平定天下。两方面都有建树,就可以说是立三。只不过诸葛亮、王阳明、刘伯温他们的功业大。我看啦,凡是建功立业不错的人,还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就应该说是立三的人,不必拘泥说世上称得上立三的只有孔子、王阳明和曾国藩这两个半人。”杨秀英甩开辫子拍着手说:“今日我听了首长你这么一说,算是长见识了。” 这真是:领悟立三自诠释,蹚过艰难更向前。 ------------ 第93章 埋尸 “我们两人已经在茅草屋里住了两宿,身体已经调理得不错,该要走了。”严隽芳梳着头说,“秀英呀,我们丢下两块银元给这家主人。” 杨秀英说:“我们丢银元,放到哪个地方好呢?既要不让旁边人拿了去,又要让这家主人得到。”“就放在案板下面吧,生人来,见屋里没人,不怎么可能翻动这案板的。” 一个大汉手拿猎枪忽然走进屋里,大声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女人?”严隽芳刚刚盘好了发鬏,显得很干蔓,这会儿站出来沉着地说:“老乡,我们是本扬人民抗日独立支队的人,前一些日子遭遇到鬼子的伏击,牺牲了很多的人。我们两个女的跑了拴马场、黑山岗、望云台三个庄子,在望云台我们两个男同志又遭到鬼子、汉奸的暗算,不幸落入虎口。我们两个在一个名叫廖庆林的大哥帮助下逃了出来,对了,那人在望云台镇上,人们都喊他廖老八。” 这人一听,欢呼道:“廖老八是我的姑表兄呀。唉,你们准备上哪里去?”严隽芳说:“我们只有找我们的部队呀,还望你给我们指点路径啊。” 这人说:“你们的部队在本扬哪个庄上?”“本扬团部原先在劳军庙、大宋庄、厉王寨几个庄子都驻过,总之一般情况下都在本扬县五山区范围里。”“啊呀,这远得很啊,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多里路,要跑上两天的山路,路上还不能遇到鬼子、汉奸和土匪。” 严隽芳笑着说:“我叫严隽芳,她叫杨秀英,大哥你叫什么名字?”这人说:“我叫还学文。”严隽芳不解地说:“什么‘还’字呀?”“还东西的‘还’字,人们说还乡,就这个‘还’字。”杨秀英摆着头说:“我还不曾听说过有这个姓呀。” 还学文招呼着说:“隽芳大姐,你们别忙走,让我家婆娘到家见见你们两个。”他出外喊道:“俊生他娘进屋吧,见见家里的大嫂、姑娘。”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走进家门。严隽芳走上前说:“姐姐,我们两个住在你家里过了三宿,打扰你家了,说来实在惭愧。今日我们两人要离开你家,没曾想到还大哥回来了。”杨秀英上前抓起女人的手说道:“还大婶,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个女人笑了笑,说道:“我没个正经名字,娘家姓禹,叫鞋儿头。”严隽芳笑着说:“你干脆就叫禹谐吧。家庭和谐的谐。乡里人喊你雨鞋也好呗。对了,我们这就要走,在你家住了两宿,吃了你家的,用了你家的,我们丢两个银元在你家桌上的案板底下。” 还学文说:“要丢什么钱呀,我们虽然不上阵打仗,但贡献点吃用也是应该的。”严隽芳说:“还大哥,我们八路军是有纪律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对了,你说个路径我们听听。” 还学文说:“我们这里是望洋溪,你们要上山跑,向西是狮子口,那里有条路是通向靖远镇。向东走上十五六里山路,那里也有个狮子口。再向东走上三十多里路,就到了下巴山。下巴山过去,才是你们要去的五山。” 还学文妻子说:“你们是抗日女英雄,好人啊。隽芳大姐,你盘的鬏儿好看,是怎么梳的呀?能告诉我吗?”严隽芳笑哈哈地说:“简单,梳的时候,将头前部分先扎起来,然后后部分头发盘鬏固定好,前部分头发放开来,这时要在头中间横放一根长筷子,前部分头发往后边梳,收拢起来跟后面头发连成一体。这样就盘好了鬏儿,抽去筷子。如此一来,盘的头就四角翘铮铮的了。”说完话,便挥手告辞而去。 她们登上了山,再也看不到望洋溪,因为逝去的望洋溪连个影脚都看不出来。走了十几步,发觉地上躺了两个鬼子兵,倒已经散发出臭味。严隽芳说:“我们就地将这两个鬼子兵掩埋起来。”杨秀英撇着嘴说:“又不是我们的人,鬼子兵掩埋他做什么?” 严隽芳说:“杨秀英呀,你这就不懂呀,人死有人埋,蛇死有人挑。鬼子兵毕竟也是人呀,再说他们到我们中国打仗,本身也是不幸。真正坏人并不是这些普通的士兵,而是那些日本法西斯军阀和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来呀,动手挖个深塘,能把这两具尸体放进去就行。” 两个人用手抠泥,好长时间,一个深塘才抠好。两人将两具尸体抬放到塘里面,随后盖土,垒起了坟丘。严隽芳在坟丘插了两根树棍子,算是坟丘牌坊吧。 手上沾了泥土,用树叶子擦了擦,就算是洗了手。两人跑了一阵,不知不觉地跑上了歧路,原先的东边狮子口怎么跑也望不见。 两人跑到浓密的草丛里,草丛里突然冒出众多的人包围住她们两人。一个胡须飘飘的汉子说:“哪里来的两个野女人?弟兄们给我拿下!”两人刚想反抗,不料一张网突如其来罩住了她们,根本动弹不了。 两个人被捆绑起来押上寨子里。摘掉蒙眼布,这才发现聚义厅里点上了灯火,胡须飘飘的汉子坐在太师椅上,喝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说出你们的真实身份。”严隽芳说:“老大,我们是抗日的游击队员。你们这些男子汉在祖国危难之时不想报效祖国,却仍然啸聚山林,绑架民女,算什么好汉?讲的是哪一家的义气?” 军师插嘴说道:“啊呀,你个女人嘴还蛮厉得很的。哼哼,日本鬼子打进我们中国,哪没有国军在抵抗吗?再说了,国军又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 严隽芳笑着说:“你这位大哥说话就大错特错,蒋委员长还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人人皆有抵抗守土之职责。我们这些女人尚且奋起投身到抗日运动,跟日本鬼子拼命,相比之下,你们这些七尺男儿不感到羞耻吗?” 胡须飘飘的汉子冷笑道:“呵呵,你个女人,大言不惭,上阵打仗还不是男人上前?你能有什么拳脚功夫,打枪能百步穿杨吗?笑话!” 严隽芳摆着头说:“老大呀,不是我个卓枚说大话,你们这里就没人打得过我,五六个人一齐上来,我三拳两脚就能全打趴下来。如果谈打枪,听随你们撂个东西上天,我一枪打出去,准能打个稀烂。” 老大一听,说道:“你个娘子口出大言,今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唉,你们放开她的手脚,让她露一手给大伙儿望望。”两个喽啰便上前给她解开了绳索。随后,聚义厅中间让出了场子。五六个壮实的汉子站在一边,严隽芳整理好衣袖,说道:“你们都上来吧!”汉子们嗷嗷地叫着上来,严隽芳马上腾挪着身子,手脚并用。一拳打倒一个汉子,抬起一脚踢翻了一个,就势抓起一个汉子扛了起来,随即一抛,砸倒了两个。另外两人爬起来一左一右夹攻,只见她膀子一肘阻翻了一个,另一手抓住一个后衣领随手一摔,跌了仰大巴。“阿依妈呀,疼杀人了,……”汉子们倒在地面,不住的喊叫。 ------------ 第94章 寨主 严隽芳高声说道:“老大,还有哪个要来比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个女人陪他玩玩。”军师万元来笑哈哈地说:“我说个上联:六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你个小妇人对得上来吗?你对得上来,我尿溺敲糖给你吃。” 这一着,确实厉害。像严隽芳这样粗糙的武女子答不出下联,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这个军师说的话杀伤力特强,自尊心逼得严隽芳不得不作一番思考。严隽芳语气舒缓地说:“军师呀,我个女子毕竟是个粗糙的人,你试想想,标本雅致的女人够会得像个樊哙粗鲁似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比武,但你个老先生说话的口吻太欺负我们女人。这样吧,假若我对得出来,你的尿溺真的会敲糖给我吃吗?你尿溺敲糖敲得起来,我个卓枚绝对吃下去,连屎渣子都不会给你留下来,舔得干干净净的。” 胡须飘飘的老大吼着说:“你个妇道人家别说大话,我倒有个不信,你对出来的话,我就在这地下爬三转,我坐的这个椅子就让你坐,你来做老大,我花映章做老二,一切听你摆布,绝无二言。” 严隽芳摆了手,说道:“三水淼淼,渤海滇池汉江。”众人听了,一个个沉默不语。军师突然跌倒在地上,哀求道:“高人,你个女夫子先生,我万元来承认才学远远不如你。”胡须飘飘的老大离开了太师椅子说:“姑奶奶,你请上坐,我花映章臣服于你,你说一,我不会说二。我们这伏虎山顺风寨老大是你姑奶奶来当,我花映章甘愿俯首称臣。” 下边有人高喊道:“姑奶奶,请上坐!”严隽芳笑了笑,朗朗说道:“我卓枚坐这太师椅子,不知有没有这福分。眼下我的帮手王邦瑾还在捆绑着,你们说,我这山寨老大做的什么名堂呢?倒不如一头撞死在日本鬼子的脚下,反来得个爽脆,说出去两个字:壮烈。”说着,往旁边一站,做了个手势叫花映章上座。 花映章打着自己的嘴巴,说:“我和军师两人说了大话,说是反悔,世人晓得了,我们两个岂不成了正宗的小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堂堂的男子汉,岂能说话不算数呢?姑奶奶,你请坐上去,我花映章绝对没后悔话说,也绝然不会做出卑鄙龌龊的阴狠小人事。” 万元来叫道:“小的们还不赶快给那位女英雄松绑?快点!”默认名叫王邦瑾的杨秀英身上的绳索去掉了,这会儿说:“你们这些人晓得个什么?都是井底之蛙。当今最能算个英雄,就是那敢于出手打鬼子的人,并且是打死好多个凶恶的鬼子兵的人。如果你打个日本商人,那就不算个什么英雄。要打鬼子,就得上战场打正宗的鬼子兵呀。在我王邦瑾的眼里,佩服的就是那些真正的抗日英雄!” 严隽芳走上去,往太师椅子一坐,高声叫道:“弟兄们,你们有哪个不服的话,我随即不坐这把椅子。明人不做暗事。小人才去做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当面不说什么,背后做下手的肮脏的杀人家当。” 花映章声明道:“我再说一遍,我等堂堂的男子汉绝不做暗地里绊钩子的卑鄙小人!哪个不老实做出畜生事,我花映章第一个站出来灭了他!” 严隽芳随即坐了下来,说:“这二把交椅是花映章你来坐,第三把交椅是万元来军师坐。下面的交椅还是你花映章来安排,我提醒你要把我的王邦瑾这个妹子安排好,且要合情合理。” 花映章站起身,说道:“军师,你也有建议权。我们两人共同安排下面各位豪杰的交椅座次吧。——范天枢,你坐第四把交椅。”万元来说:“第五把交椅是花正盘来坐。康旭定你坐第六把交椅。”花映章弯着身子说:“王邦瑾,你坐第七把交椅吧。” 下面的座次安排得很快,不需要怎么斟酌。林迁、万博、蔡肃、韩厚基、王景书、张之獬、仝梓、季精一、苏小燕、李宣、冯固、何粹芳、刘灿碧、张二等十四人坐了下来。 花映章高声说道:“今日英雄聚会,应该喝酒吃肉祝贺祝贺。厨房光禄寺上酒上菜。”不一会儿,五六个男子汉将碗筷、菜肴陈放到桌案上。大酒坛子抬了出来,一个大汉手拿端子,给各人的碗里倒了酒。 卓枚寨主端起酒碗说:“我提议,咱们喝酒讲的是痛快,但是,喝足不喝醉,更不得借酒闹事。心情抑郁者不得加酒,酒量小的人不得大口喝酒。爽气不在于喝酒上,而在于办事。好,大家喝一口,吃菜。” 尽管寨主说了限酒令,但是,这些江湖好汉根本约束不住自己,喝着喝着就撒气酒疯来了。“好个你花正盘,兄弟我万博舍命陪你三大碗!”花正盘随即应战:“万博老弟,怕你怎地?今日就跟你喝个痛快。干掉这第一碗!”两个人随即一饮而尽。 寨主大声说道:“各位,请静下来。我说个喝酒办法。这就是猜火柴棒儿,猜中的人喝一碗酒,如若不能喝酒的,就唱一首歌或者吟一首诗,不然就讲个故事,如若什么都不会,那也很简单,就学狗子围住这桌子爬一圈。你们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万元来站起身问道:“这火柴棒儿怎么个猜法?”寨主说:“拿个盒子来和一包火柴给我,我把火柴棒儿放进盒子。总共二十根火柴棒,轮到你猜的时候,前面人猜过的数字后面的人不许重复。如此一来,每一回都必然有一个人猜中。” 寨主接过道具,随后叫侍者将盒子放到桌子上。左边花映章猜起,他说一个,范天枢说二十,康旭定说三,林迁说四,蔡肃说九,王景书说六,仝梓说十九,苏小燕说二。寨主敲了桌子说:“苏小燕,你猜中了。军师,你打开盒子看,是不是两个?”万元来打开盒子,随后底朝天,倒出来的确实是两根火柴棒。 苏小燕不慌不忙站起身,说道:“这一大碗酒我是喝不下去的。我唱歌。”她唱的苏三起解里的一段。唱好后,花正盘拍着手说:“好,今日我们喝的是舒畅酒,拿钱都买不到。” 寨主说道:“下面继续,第一个猜的人从苏小燕开始。大家注意啦,以后每一轮都是从上一轮猜中的人开始猜。”苏小燕这回学乖了,干脆还说二。冯固说一,刘灿碧说十五。随后转过弯来是张二,他说三,何粹芳说六,李宣、季精一、张之獬、韩厚基、万博、王邦瑾都没有猜中,花正盘说十八猜中了。花正盘笑哈哈端起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卓寨主笑了笑,说道:“我们也陪他花正盘喝酒,喝多喝少,各人自己掌握。” ------------ 第95章 理发 酒宴过后,卓枚说道:“各位,这会儿乘着酒兴,我说几句话。我们伏虎山顺风寨各位英雄好汉,今后的日子要过得有滋有味。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练兵打仗,娱乐活动,穿插进行。但是,每天都得有个新气象,不能不思进取,故步自封,墨守陈规。一定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比如说,我们二十一个英雄座次,其中有我们女人五个,以后就可以收女兵,成立一个女队。王邦瑾大妹子就来当这个女队的队长,苏小燕、何粹芳、刘灿碧三人都当分队长。” 万元来说:“今后我们扩大队伍,卓枚寨主就当司令,花映章就当副司令,我当个参谋长,下面的人就军长、师长当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嘛。” 卓枚站起身说道:“好!我们要的就是志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不会办不成大事!” 练兵场上练射击,卓枚站在十个士兵后面说道:“准星、目标、枪管三点成一线,端住枪把要稳固,绝对不能抖动。”十个人打了枪,对面的人报道:“第一把八环,第二把九环,第三把八环,……”卓枚听了,说道:“第六人和第八人,你们两个成绩差,可要好好练练呀。” 王景书匆匆跑过来,大声说道:“卓寨主,山下有十多个人要往山寨里逃。你看怎么办?”卓枚说道:“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遇到鬼子的追击,怎能见死不救呢?把他们放进来,快点!如若鬼子上来,就迎头痛击,争取包圆,一个都不让他溜掉。”王景书听了,说了声“是”,便走了下去。 卓枚跟着王邦瑾走到投弹场地,看到一个兵投了七十二米远,拍着手说:“好样的。叫个什么名字?报上来!”王邦瑾上去追问,答复说叫王喜斌。冯固跑过来说:“还有两个比王喜斌投得远的。他们两个是陈忠杰、杨明昭。”卓枚说:“将投弹远的人组成一个班,今后上阵,将弹药交给他们扔。这样一来,就能大量的杀伤鬼子兵。” 卓枚回到聚义厅,苏小燕说:“这回放进十几个人上寨里,都是吃饭的,又不能做什么事。不如打发他们走掉。”王邦瑾摆着手说:“你这样说不好,走不走要出于人家自己。你说人家都是吃饭的料子,但也要看你怎么用呢。” 苏小燕说:“剃头的上山能做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卓枚说:“什么?剃头的留在山寨有用。喊他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一会儿,剃头的走了进来。卓枚问道:“你是剃头的吗?”那人点头说“是的”。“你叫什么名字?”“何士林。”“你留在山寨里做理发员。愿意吗?”“愿意。”卓枚拍着手说:“好,我们欢迎你。” 苏小燕说:“大当家的,有两个是教书先生。”卓枚笑容满面地说:“这两个教书先生可以做我们的文化教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两人叫什么名字呀?”“朱雨卿、郭赤霖。” “有个烧饭的,自称是厨师。”卓枚说:“留下。既然是厨师,那就先叫他烧几个菜,中午我们二十一个坐轿椅的头领品尝品尝。” “有个法庭书记,回家看望父母,不幸遭遇到鬼子的抢劫。他跟逃难的乡亲们一起逃到这里,大当家的你用他做什么活?”卓枚说:“这人管理档案肯定很有一套,留下他做机要秘书。”就这样,逃进山寨的人全都有了安排。 万元来笑哈哈地说:“我们的卓枚姑奶奶真是个识宝魁。剃头的何士林任理发员,私塾先生朱雨卿、郭赤霖做文化教员,厨子叶祥军任司令部招待员,法庭书记王澍任机要秘书,洋学生晋福胜当政治部主任,饱读兵书的晁维珍当参谋,拳脚功夫厉害的宋明遇当警卫员。总之,凡是进了顺风寨的人,都各有用处。” 卓枚认真地说:“万军师呀,你这山羊胡子可要让何士林给你刮掉,头发也要剪短些。你带头做个榜样,现在就去理发,今后当参谋长也要有个新气象。”万元来抹着胡子,无奈地走了下去。 过了许久,花映章跑了进来,挺直身子说:“卓司令,我花映章刮了胡子,剪了个三七开的分头,穿的中山装,好看不好看?”卓枚拍着手说:“漂亮,原来花司令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尊容,从前的陈腐面貌一扫而光,分明换了一个人样的呗。……对了,那个头上打了两三个小辫子的张之獬他理发了吗?”花映章说:“我都理了发,他还不理发?他原先的那个样子再不改变,就真的要下棺材了。我理发过后,就把他拉上了椅子,何师傅解开他的辫子,随即剪去了长头发,给他修面。” 卓枚说:“花司令呀,看你能不能当部队的司令,你还要带个头,这就是学习。你的学习任务比其他人重,除了识字,你还要读兵书,听参谋晁维珍给你上课,也就是说,你要尊敬晁维珍先生,好好做他的学生,一点都别要摆司令架子。” 花映章点了点头说:“听你姑奶奶的话,花映章先做学生,后做大事,架子不摆,脚踏实地,虚心学习,与时俱进。” 几天后,卓枚将王邦瑾等四人召集在在一起,说道:“姐妹们,他们男人剪头刮胡子,我们女人再打辫子、盘鬏,就显得落后。今儿我们叫何师傅给我们剪短发,但是,头发段子最好保存在身上,日后深入到敌占区还得梳妆打扮,好掩护自己的身份。” 王邦瑾笑着说:“我的辫子是结上去的,拿掉一段,然后叫何师傅给修理一下就行了。”刘灿碧说:“好的吧,我们梳妈妈鬏的也该自己解放自己,留个短发,早上起来,梳子梳几下,可就了事了。” 两三天的功夫,整个顺风寨就全面换了个新面貌。女人们全部留短发,其他发型的一个都没有;男人们找不到一个留胡须的。 先后收留了七批投靠顺风寨的人,人人得到安置。晋福胜、万元来、季精一,加上朱雨卿、郭赤霖两个都很有能力。经过十几天的磨合,将顺风寨五百多人编制成伏虎山人民抗日挺进支队。 司令卓枚,副司令花映章,参谋长万元来,政治部主任晋福胜,政治部副主任兼女子独立营政治部主任王邦瑾,军需部部长花正盘。 团长范天枢,政治部主任季精一,三个营长:康旭定、林迁、万博,三个副营长:蔡肃、韩厚基、张之獬。教导队队长王景书,辎重队队长仝梓,工程队队长李宣,警卫队队长宋明遇。女子独立营营长苏小燕、副营长何粹芳,三个女连长:刘灿碧、让诒端、钱晓玲。这真是:满目疮痍找落脚,折服山寨当司令。 ------------ 第96章 俘获 卓枚不再高坐在厅中的太师椅子,而是坐到长桌子的顶头,跟花映章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则坐在两边,开会论事随时抬眼看前边的地图。 侦察员报告说二十里外的饿虎岭经常有鬼子人马出没,卓枚决心把人马拉到那里打一仗。一营埋伏在西边山岗,二营埋伏在东边树木丛中,三营蹲在南边的王家屯村子里,预备战斗打响后,从后面包抄敌人。女子独立营预备在北边堵住敌人的逃路。 进入铺天大网里的是鬼子的辎重队,一百多个人马。踏响了连环雷,随后枪声大作。鬼子受到两面夹攻,无处躲藏。向北逃窜的十几个鬼子遭到女子独立营一顿暴揍,打剩下一个鬼子头目。他看了四处站的都是女兵,拿起战刀就要剖腹自杀。苏小燕一枪打中了这家伙的手臂,“啊呀”一声栽倒在地。让诒端走上去操起鬼子的战刀,一脚踏住他的身子,随手一栽,鬼子头目立即呜呼哀哉。 王邦瑾走上来,理开鬼子的衣领,说道:“他是鬼子的小队长吉田四郎中尉。” 由于网张得严密,包圆了一百多个鬼子兵,最高头目是中队长神田克己大尉。缴获了军服、子弹,还有罐头、一车的面粉,全部运往顺风寨。 团长范天枢说:“卓司令,望云台、神头村、黑山岗、丁家楼、太平铺、拴马场十几个庄子的好多田地里的麦子,都不曾收割。鬼子叫汉奸人马去收割,可这些人大多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干农活一点都不得劲。我看,假若我们的人夜里去收割,运回来,把麦子打下来,山寨里可以储存一些粮食。” 卓枚说:“如果当地老百姓要的话,我们最好收割好,还送给人家。至于那些没有人来认领的话,我们才能运回来作为军粮处理。” 经过周密的部署,部队终于拉到了望云台的北边。但是,各个交通要隘都建起了碉堡,好多的碉堡四周围还拉起了铁丝网。卓枚说:“部队要向北靠近拴马场,那里鬼子还不曾来得及筑起碉堡,何况那里有很多枯黄的麦子呢。” 收割队伍随即开了过去,战士们挥舞着镰刀。七八车都装满了,上面垒得很高。卓枚说:“我们到手的粮食不能因故生变,被人夺了走。范团长你带领二营断后,埋伏在狮子口的北面,预防望云台方向的鬼子人马追击过来。……一营长康旭定,你的一营在前面开道,掩护三营运送麦杆子。三营长万博,你还要派人在运送的车子两旁警戒,密切注意突如其来的军情。” 卓枚、王邦瑾、季精一三人紧急磋商态势,总觉得鬼子不可能安分守己,肯定有他们的招术。季精一说:“依我看,防备鬼子袭击,北面压过来的鬼子人马不可能有多少,因为他们的碉堡还不曾来得及筑到拴马场。俗话说的好,贼人胆小虚。南面的靖远镇,鬼子离这狮子口只有十五六里路。以前,靖远镇派出的鬼子遭到我们好几次袭击,其中一次,他们的一个辎重中队被我们全歼。今日夜里,他们逮住一个报复的机会,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们把侦察排埋伏到狮子口的南边,借以保证运送车马的安全,能够直接开到那远处的布袋谷,——” 王邦瑾摇手说:“一个侦察排只有三十个人,假如鬼子出动一个中队,那就是一百二三十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起码还要加两个排,获胜的把握还不是十足的。” 卓枚想了想,说道:“那就叫康旭定的三连过去跟侦察排一起,负责阻击靖远镇上来袭击的鬼子兵。” 由于三面保险,运送车队顺利地把麦杆子弄到了顺风寨。前锋没有发生战斗,北边上来一个鬼子的小队,二黄汉奸二百号人。二黄队伍突然遭到猛烈打击,撒腿往回败逃,把个鬼子小队人马抛在后面。鬼子不明军情,胆怯地后退了。林迁营长带人简单地打扫了战场,打死了二黄三十一人,缴枪三十五支。 二营开到狮子口,听到那布袋谷一阵阵枪声像炒豆似的,再一看,烟气茫茫,甚至还不时的看到火光。范天枢对林迁说:“我们二营开过去帮一把,痛击靖远镇出动的鬼子,速战速决。” 陡然增添了一个营的火力,来犯的鬼子吓得屁滚尿流,顾不上伤兵倒地一大片,没命的向西南方向溃逃。范天枢摆了枪,风趣地说:“喝酒到嘴不到肚,唉呀,这酒瘾子泛上来,真有点遗憾。”林迁说得更妙:“要不然怎叫日本鬼子呀,他们鬼得很。” 季精一说:“这夜里,情况不明,必须赶快打扫战场,随后收队。”范天枢说:“咱们回头,地底下还趟着一些鬼子兵,逮他几个活的上顺风寨。” 可是负伤倒地的几个鬼子哇哇叫,不肯俯首就擒。有个家伙像个军官似的,挥着战刀,叽哩哇啦。韩厚基大声喊道:“缴枪不杀!”连喊了三声,这家伙站都站不住,居然吼着冲杀过来,韩厚基气得一枪打过去,这家伙手里的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韩厚基走上去,一脚踏住他的身子,鬼子再也凶不起来。韩厚基俯下身子,抓住这家伙的衣领提起来,只见他头摆了摆,一垂下来,身子软绵绵的。 季精一笑着说:“这家伙还是个大尉,估计是个中队长的级别。可惜翘了辫子,要不然,咱们俘虏他一个鬼子大尉,说出去也是一个破天荒的功劳。” 此次战斗抓获鬼子战俘十一人,其中有一个少尉。缴获长短枪三十五支,鬼子战刀三把,子弹一百六十八发。 顺风寨一夜出击的战果显赫。虽然抓获了鬼子战俘,如何处理他们,对卓枚等人来说纯属第一次。范天枢说:“这些倭寇活捉过来,还要给他们吃的,说的还要给他们治伤,简直是族祖爷爷。依我看,不如给这十一个鬼子每个人的额头上放个眼,爽脆不得了。” 卓枚说:“你不知道中共有俘虏政策,只要把枪撂下来不作反抗,就得优待俘虏。这十一个鬼子兵都负了伤,有几个甚至还是重伤。我们的医生只能作简单的伤口处理。”她摘下军帽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派两个人向西联系本扬团,如果联系上了,将日本战俘交给他们处理,或许能起大的作用。” 晋福胜说:“有两个人对西边的本扬五山区情况熟悉,就指派他们去。”卓枚说:“好,我写个便条让快点他们带了去。” ------------ 第97章 恼恨 天亮之后,山寨下来了五六个人。放哨的战士跑进来报告:“卓司令,有个名叫雨鞋的女人说她是你的朋友,要求与你相见。”卓枚笑着说:“我知道了,她是望洋溪的禹谐,请她跟我相见。”“其他人呢?”“一并让他们上寨呀。” 禹谐一跨进司令部大厅里,卓枚就招呼道:“还大嫂,你好!我是严隽芳呀。你怎晓得我现在改名叫卓枚的呢?”“是杨秀英大妹子告诉我的,她说她名字改叫王邦瑾。” 卓枚说:“你说说你上伏虎山顺风寨的原因。”“我丈夫在外边打猎,陡然发现十几个日本鬼子向我家茅草屋摸过来,随即喊我把三个孩子带到浓密的草窝里。”禹谐抹着脸说,“好在我衙四个跑得快,鬼子兵简直是畜生,将我家吃的东西全部拿走,临走时纵火烧了我家的茅草屋。我家五口子往哪里去呢?想不到我又一次遇到杨秀英,她将你们两人的情况告诉了我。走了两天的山路,终于摸到了这里。” 卓枚对警卫班班长张泉说:“你带人将还大嫂一家五口安排到后边的两间房子住下来。”禹谐说:“卓司令,我和我的男人参加你们的队伍,今后也上战场打鬼子。”“你男人可以参加我们的队伍,你不行,要带孩子呢。” 禹谐摆着身子说:“怎么个不行?我的孩子都大了,也能做点事。你别看我妈妈样子,剪掉鬏儿,跟你们一样。再说,我不但会打枪,而且枪法准。” 卓枚上去摸着她的鬏儿说:“好了,你别急。到我们顺风寨,肯定给你安排个合适的活儿做做。眼下,你和你的家人先住下来,三个孩子要吃点东西,可不能饿着。”这真是:满目疮痍找落脚,折服山寨当司令。 三天后,卓枚跟花映章、万元来两人在司令部商议组建抗日文化学校。花映章说:“我看,季精一兼任这个学校的校长,还学文有文还有武,就让他做教务长。”卓枚摆着手说:“万元来你来做这个学校的校长,季精一做副的,还学文做副教务长,以副代正。” 万元来说:“我建议教员分三种,一文化教员,二政治教员,三军事教员。”花映章说:“教员名额最好也要定下来,今后不能随便抽人,像抓壮丁似的。”卓枚说:“文化教员六人,政治教员两人,军事教员五人。你们看,这人数配备怎么样?” “政治教员怎放得这么少的呢?”万元来不解地说。卓枚说:“有时候我们也可以上课,甚至还上大课。战斗英雄会说的,也可以上临时课。专职政治教员两人应该说够了。这两人是过红亮、晁维珍。” “文化教员是这五个人:顾碧芬、傅筱芸、赵妮、邵玉彪、李纯。三女两男。”卓枚说了,花映章随即说军事教员五人:张二、宋明遇、杨明昭、禹谐、让诒端。 卓枚一锤定音:“伏虎山抗日文化学校整个人员编制是十六人。另外警卫队拨一个足班担任保卫工作。” “日本鬼子兵太顽强了,已经负伤做了俘虏还不老实。关押管理他们这多费事呀。”花映章感叹道。“好在有个日军士兵头脑开通,认识到这场战争是上层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发动的侵略战争。”卓枚甩了一下短发说,“因为这个人是个渔民的儿子,家境不算怎么好,被逼着服兵役来到中国战场。下层基本上都是劳动人民出身,经过一番教育都可以转化的。顽固的是那些军官。”万元来跺着脚说:“日本军官越大越冥顽不化,茅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报告!”卓枚说了声进来,来人将一封信交给她。她拆开来看了看,随后说道:“巴北军区和巴北人民抗日机关联合发文,要我们伏虎山七名同志明日赶赴本扬县五山区大宋庄开会。” “哪七个人啊?”卓枚说:“我们三个,杨秀英,——就是王邦瑾,范天枢、康旭定、苏小燕。部队工作暂时由晋福胜负责主持。” 第二天,卓枚七人赶往大宋庄,傍晚到达。接待他们的是巴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孙善信和本扬县保卫部副部长钱广用以及本扬团团部机要科科长汤才英。孙善信抓着卓枚的手说:“你是严隽芳,本扬团副参谋长,叫你带领独立支队牵制鬼子,掩护大部队和本扬县抗日机关。嗨呀,你真了不起,不但完成了任务,而且到了广华县境内伏虎山扩建了一个将近六百人的抗日支队。” 卓枚说:“我主要是遇到花映章、万元来、范天枢他们这些英雄好汉,他们勇于挺身抗日,毫不含糊。得到了他们的鼎力支持,这支抗日队伍也就拉了起来。至于我个人倒算不得了什么。” 钱广用笑容可掬地走上来,点着头说:“严副参谋长,天已经黑了,你们住到东面的大院子里。每人一间,这里的生活条件还是可以的。”严隽芳点了头,当即进了一个房间,她才坐到桌子跟前看文件,忽然有人敲门,原来是钱广用,致意道:“这房间有阳光,早上起来舒适。……唉,严副参谋长,我请你帮个忙,你证明我在永乐城做地下工作,有几件事情是我做的,哪怕你只证明一件。日后我肯定大力支持你。俗话说得好,人帮人,水涨船高啊。” 严隽芳说:“我不晓得的事情是不会瞎说的,再说我对你做地下工作一点都不晓得,怎能做证明人呢?你最好去找跟你一起做事的人。”钱广用撇着嘴说:“又不费你万难的事,你点个头不就行了吗?”严隽芳直起身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既然是组织上的人,就应该对组织忠诚,不能玩虚假的那一套。说老实话,做老实事,这是正人君子最起码得品行啊。”钱广用一听,鼓着嘴拿脚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汤才英推门进来,殷勤地说:“吃夜饭的时候,后勤处马上会有人喊你们七位上食堂的。今晚招待你们的伙食好,猪肉烧芸豆,空心菜炒百叶,韭菜豆腐汤。”严隽芳说:“嗯,你好。”“严副参谋长,我想你帮个忙,先前我打入国民党本扬县政府做地下工作,你做个证明人,我填表格就好填。”严隽芳说:“你如实填表,有什么不好填的呢?当时我失去了人身自由,说是还能做你的证明人,岂不惹人失笑?这是很不合适的。”汤才英甩着头发怏怏地走了。 第二天,严隽芳一行人走了。钱广用看了看严隽芳的背影,幽幽地对汤才英说:“这个化名卓枚的女人能量不小啊,如若她动了歪心思,我们可不好对付。”汤才英尖着嘴说:“我对她那么客气,她居然没个好反应给我。哼,神气什么东西?当初不也做了谷胜治的小妾,那时候她就是可怜兮兮的一个大活鬼。”钱广用急忙凑近汤才英的耳边说了一阵,汤才英听后,点了点头。 ------------ 第98章 调动 第二日上午开会,出席会议的只有四十多个人。本扬县委书记巫萍做了工作报告,县长阚思群随即宣布人事变动。第一个变动的就是严隽芳调回本扬县做地方工作,任五山区区长。李登久任撄庄区区长,伏春兰任秦山区区长,常扣兰任许甸区区长,李青永崇光区区长。杨秀英任秦山区队长,苏小燕任崇光区队长,丁世俊任五山区队长。万元来任巴北军区抗日政治军事学校三分校副教务长。花映章任本扬团副参谋长,康旭定任本扬县保卫局第三科科长。 接着就是巴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孙善信作目前抗日战争形势及巴北地区工作任务讲话。他说:“目前总的抗日战争形势已经形成相持阶段,巴北地区抗日革命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局面。踊跃参加革命队伍的人很多,可以说是一个声势高涨。鉴于这个情况,巴北地区将成立一个主力师。原先的本扬团要抽掉两个营,王玉坤团长、关粉桂政委两人都要到巴北军区主力师任职。本扬县重先组建本扬团,成钧同志将出任团长,巫萍同志兼任政委,袁昊同志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参谋长等其他成员待组建后宣布。” 下午,严隽芳向巫萍做了伏虎山抗日支队移交仪式,当晚便到厉王寨上任。五山区区干部连夜开会,首先是本扬县委副书记撄晖日讲话,他重点讲了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要求做好锄奸和支前两件大事,切入口就是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勇于投身革命运动。随后宣布五山区人事安排。 区委书记李君实,副书记兼区长严隽芳,组织科长李庆贵,宣传科长李巧銮,民运科长兼秘书长邓书范。上述五人为区委委员。严隽芳跟其他七个干部一一握手致意:区队长丁世俊,区队指导员张春荣,区农会长苏云阳,区妇救会主任王树芹,区财委主任苏鹤,区武工队队长李纯,区青年团书记范明钧。 李君实和严隽芳二人都做了表态性发言。开会时,王玉坤派的两个警卫员一直在旁边的屋里等着,一散会,严隽芳就骑上马被接到刘王集。 王玉坤将妻子带到自己的宿舍,说:“隽芳呀,你在这里住三天,我就上军区司令部受命。”严隽芳摘下军帽说:“也就两个月的功夫,世事变化这多大呀。”“是啊,世事变化就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不说外边形势,就单说我们内部人事变动,立了大功的人不见有赏,几个没功的人却有功,他们的升迁不能不叫人感到惊疑。” 严隽芳捋了两鬓头发,说:“我最感到不解的是那个钱广用,一直是个跳梁小丑,曾在安阴县做过伪夜莺队副队长,在永乐县做过汉奸谷胜治保安第六团的中尉军需事务科长,也曾在康人林手下做过中尉特工。后来还在黄天放的九十六军做过一个团里的上尉军需官,因贪污军饷东窗事发,连夜脱逃。这个时候,他混进了薛城游击队。再后来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眼下居然当上了本扬县保卫部副部长。” 王玉坤惊愕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上级领导是怎么考虑的,竟然把这么个政历复杂的人安排在保卫局。” “汤才英也在谷胜治手上干过的,莫非她管理档案真的很有一套么?”王玉坤忙问:“汤才英她在永乐县一段期间是做什么事的?”“她原先是个私塾先生,后来做上永乐县机关文书,接着就是谷胜治的保安第六团文牒副官,挂上尉军衔。我真的不晓得她怎么混到我方任职的。” “这肯定有她的人,说不定某个县级以上的干部看中了她。”严隽芳疑惑地说:“这次我从伏虎山回到厉王寨,看到接待的三个人心里直打鼓。汤才英帮谷胜治迫害我算得上浑身解数,下足了功夫。还有军区里那个政治部副主任孙善信,我怀疑他是孙天豹的二儿子,是作恶多端的孙善仁的二哥。我晓得事情肯定不妙。这回陡然解除了我部队里的职务,调到地方上做工作,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王玉坤说:“这次我也感到事出突然,就怕小人当道,忠诚老实的人要遭祸殃啊。……唉,你肚子饿了吗?”严隽芳说不饿。 王玉坤在水桶里打了热水,随后掺了些冷水,说道:“隽芳,洗脚上铺吧。”严隽芳便坐到铺沿上洗了脚。 王玉坤洗好脚,随即上铺脱去衣裳跟严隽芳睡一头。过了一会,王玉坤便要做房事,严隽芳说:“你们男人见到女人,恐怕什么都不管了。我告诉你,我跟你结婚只过了一夜,身上就有了孕。足足的三十天,身上就不来月经,到现在都不见月经,最近两三天,心里有点作泛。”王玉坤听了,喜滋滋地说:“这么说,到了十月底我就真的当上爹爹了。” 梅雨季节越来越近,抢收、抢种这农忙“双抢”必须督促各个村庄完成。本扬团子弟兵本来做这场临时性紧急农活,但被拉了去对伏虎山抗日支队的改编。五山区委会同各个区干部开了紧急会议,分工负责十三个乡。会后,区长严隽芳带着区队指导员张春荣、区武工队队长李纯骑马,很快来到尹卜乡的尹家庄尹小怀乡长家里。 “严区长,来我们乡一定有大事,我们尹卜乡各庄民兵随时听候调遣。”尹小怀恭敬道。严隽芳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追根究底说也是大事。我们发动群众进行抗日革命活动,后勤也应该是特等大事。你们乡双抢工作都完成了吗?” “哪倒完成呢?还有一半的呢。”严隽芳舞着手说:“梅雨季节快要来了,顶多十多天吧。如若再晃悠的话,农民损失可大呢。个人不谈,还又影响了抗日大业。” 尹小怀垂头说:“这我晓得,前方抗日将士需要军粮。但是许甸区温家村那边老有山匪前来骚扰,有时候还有鬼子兵前来扫荡。”严隽芳感到蹊跷,“不是说你们这里安稳,一直不曾有日本鬼子入境过?你们这个乡里到底有哪几个山庄?”尹小怀笑着说:“大庄子只有我们尹家庄一个,小庄子有十三个。南边有两个:白浪寺、关山垴;西边有四个:曲洹、崂山顶、曹前沟、丁溪桥;北边有五个:小米庙、老营盘、撄沟、樟坑、观音渡;东边有两个:王碧、迦石堡。” “好吧,那我们就到白浪寺。”尹小怀提议说:“在尹家庄吃过饭后去。”严隽芳坚定地说:“我们三个人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作客的。” 五六个人随即往白浪寺跑,大约一个钟头,就来到村长白学宽家里。张春荣直奔主题说:“白村长,你们村还有多少亩田麦子没有抢收上来?”白学宽诉苦说:“我们这个庄子老有山匪来,不是这家粮食被抢走,就是那家羊子、鸡鹅鸭少掉。田里的麦子都黄透了,就是人心惶惶,哪里顾到收麦子啊。” 严隽芳焦急地说:“没得了,梅雨来了,你们不歉收还有鬼呢。尹乡长、李大队长,你们发动二三十个民兵帮助白浪寺完成双抢工作。要快,雷厉风行。”尹小怀、李龙宝二人急匆匆地走了。 白学宽说:“现在已经是饭市了,就在我家吃饭吧。”“好,吃饭。”四人来到白家,白学宽说下面条。严隽芳走到锅灶跟前,揭开锅一看是萝卜粥,随即盛了四碗,喊道:“张指导员,端碗吃呀。”乡指导员李兴民说:“严区长,目前我们白浪寺人家都吃萝卜粥,有的人家还吃不上,吃黄花草头,吃豆腐渣,吃蒲公英。” “那还不尽快把麦子收割起来解决吃饭问题呢?”区武工队队长李纯抓着筷子点着桌子说,“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那怎么行?土匪来骚扰就必须坚决打击。严区长,你说是不是?”严隽芳喝了一口粥,说:“李指导员,应该把民兵组织起来保护乡亲们双抢顺利进行,这叫做一手拿枪,一手种田。这样子吧,吃过饭后,我们先通知各家各户赶紧下田收割,之后,你领我们到庄北边各个要害地方跑一跑,弄清楚土匪到底在哪里出没。”李兴民点头说好。 ------------ 第99章 双抢 会议继续进行,李佩之说:“中共区、乡干部都来了,我们白浪寺就有了人撑腰。是的嘛,季节不等人啦,是得赶快抢收抢种。要不,还怎么过日子呀?” 李顺祥说:“佩之呀,我们这些人家,家里有男人,说打架就扳腿子,一点都不费事。可是,那些家里男人出去了,这时候你叫个奶奶们动作怎么快得起来呢?” 白学宽走过来说:“这你们不要焦愁。区长、乡长他们都到了这里,有的是办法。民兵组织起来,除了打仗,也可以出手帮助那些家庭没劳力的人家收割和栽种吧。” 白浪寺的北边比较荒凉,有水鸟出没的芦苇河泊,有杂草丛生的坑坑洼洼的高坡,还有出其不意的羊肠小道。十多里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家。但是,严隽芳还是看出了一个小路的延伸处。她问道:“那个向东的小路虽然不起眼,你们可晓得它通到哪里?”白学宽说:“我们虽说是白浪寺人,这里还就不曾跑过。土匪经常在这里出没,哪敢往这里跑呀。” 严隽芳布置道:“老张,你把尹小怀喊了来,同时叫他带两三个顶用的民兵。你跟李兴民、李龙宝一起发动群众做好双抢工作,晚上要开夜工。这个时候,种田的人家要吃苦。组织起来的民兵帮助那些家里缺少男人的家庭抢收抢种。晚上,派两个人到各家各户查点有没有躲懒的人家,没田的二流子也要打起来做农活,你们乡村干部安排他做。” 傍晚,严隽芳带着五个人悄悄来到那跟许甸区的冯家集交界的地方。她说道:“今日晚上,土匪人多的话,就必须干掉他几个;人少的话,就尽量活捉。你们都听到了吗?”村民兵队长李佩之说:“我们几个人都听严区长你指挥,不会临阵脱逃的。”“白亦姝,你个姑娘人家既然坚持要来,遇到土匪行凶你可不能手足无措,到时候我们是顾不到你的。”女民兵摆着两支辫子说:“严区长,这你就放心了,擒拿格斗我也有点拳脚功夫。到时候看我的!” 尹小怀和民兵李福两个埋伏在那从北边上来的陡转弯高处,这里长了茂密的高茅草。西北不远处有两块巨石立在那里,像山门似的。李佩之、白亦姝两人趴在左边巨石下面,只要不出声,谁也意料不到会有人埋伏在这里。 严隽芳和李纯两人一直跑到冯家集的刘家坡,埋伏在那里观察。山庄西边有一座不怎么高的邛嵬山,但怪石成林,山洞一个连着一个。 果然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路冒出八个人,为首的说:“白浪寺的人胆小得很,要么李佩之和李顺祥这两个鬼力大不怕人。我们这回就把这两鬼收拾掉,看白村长他们几个中共干部还不都成了缩头乌龟。”一个络腮胡子说:“是的嘛,我们这一回就来他个一拳定乾坤。” 为首的说:“今日夜里这么一搞,这之后,白浪寺的人就得乖乖的把粮食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瘦长个子哈哈大笑说:“这之后还不听随我们玩的,叫他们白浪寺人向东,就不敢向西。否则,他的命就没了。” 这伙人上了高坡,走过迷魂阵,趟过小溪,再走上高地,沿着弯曲的羊肠小道,便走出巨石门。当最后一个瘌痢头走出巨石门,忽然发出“唉呀”一声,栽倒在地。为首的说道:“孙老大,你怎么搞的?……”他还没把话说好,瘦长个子身子穿了上前,“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为首的惊惶地说:“不好,赶快跑!”一个女人的声音高声说道:“一个都不许动,哪个跑,哪个死!”络腮胡子张牙舞爪地扑向女人,这个女人正是严隽芳,只见她伸手一把抓住络腮胡子的头发往地上一摔,络腮胡子发出“阿耶妈妈”,仰倒在地上,动弹不了。 为首的挥枪就向严隽芳连打两颗子弹,只见她抓起一个麻子往前一挡,麻子胸脯上便连中了两颗子弹。严隽芳丢下麻子尸体,身子一扭,一个箭步跑上去,打落掉为首的手中枪。为首的知道大事不好,撒腿就溜。“哪里逃?”严隽芳大吼了一声,伸手抓住为首的后衣领往地下一摔,为首的跌了个仰大巴。“绑起来!”尹小怀和李福二人上前将这个匪首捆绑了起来。 李纯劈腿踢中了一个长头发,那家伙咧着嘴,转过身就要打枪,李佩之上去一把托住,“砰”的一声,打上了天。李纯上去就是一拳头,长头发随即满脸血污。李佩之摘下他手上的枪,将他按倒在地,掏出麻绳子捆绑起来,推倒在地,活像一个待杀的壮猪。 白亦姝一人勇战两个匪徒,腾挪闪身,一拳打倒一个,再一踢腿,另一个像喝了酒似的歪倒下来。络腮胡子爬起来想偷袭白亦姝,哪里料到白亦姝敏捷地往旁边一避,一个鹞子翻身,一拳打过去,络腮胡子再次栽倒在地。第一个匪徒爬起来就要开枪,白亦姝一个踢腿,匪徒手里的枪飞了开去,再一巴掌,匪徒满脸血污,跌倒了下来。 矮墩墩的匪徒确实经打,尹小怀、李纯、李福三个人打不倒他。他身子虽说不怎么灵活,但力气不小,抓着李福便往脚底下一踩,随后便饿虎扑食般的袭击尹小怀。尹小怀跟他对打,显然吃了很大的亏。李纯用枪杆子砸了过去,尹小怀这才喘过气来。矮墩墩的匪徒正要行凶,只见严隽芳像旋风一般跑到他背后,点了两下穴位,他竟然像个木桩一样站立在那里。 七个匪徒被捆绑起来,死了一个匪徒是麻子。因为这是在许甸区的地界上,又紧靠在冯家集,便将八大王一伙匪徒押上了冯家集。 许甸区景冯乡指导员、乡长会同冯家集两个村长参与审讯。七个匪徒分了七处接受审讯,根本串供不起来。最后案子告破。原来这伙匪徒是白浪寺、关山垴、曲洹、李墩、冯家集五个庄子的人,其中冯家集三人,焦锡能是个黑老大,还有老三张云库,老四冯烈文,李墩两人,瘦长个子黄乙迈,中枪死的麻子黄乙逋,分别是老五、老六。白浪寺的二流子胡金旸,矮墩墩的身子,力气大却不肯干农活,跑到邛嵬山做了黑老二。由他引荐,关山垴的彭五小、曲洹的段杰如二人入伙,做了老七、老八。 四天的功夫,审判完毕。焦锡能、胡金旸、张云库三人被处以死刑,冯烈文等四人分别被判有期徒刑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八天里,严隽芳挂牌负责尹卜乡、啸河乡、顺吉乡、雀儿山乡四个乡的双抢工作结束,就是有些人家收割上来的麦子堆在家里,梅雨季节来了照样可以在屋子里掼把脱粒。 ------------ 第100章 密谋 严隽芳回到刘王集丈夫身边,王玉坤跟她拥抱了一会。两个人心思重重地坐下来,严隽芳倒了两碗开水,跟丈夫各自喝了起来。王玉坤沉重地说:“你晓得吗?你的副司令花映章被枪毙了。”“什么?为什么要枪毙他!”“他不肯改编伏虎山抗日支队,不知有多少人劝说,他就是固执己见。孙善信副主任随即拍板,将他处决掉了。” 严隽芳幽幽地说:“孙善信他下手怎这么快呀?”“哼,怎不快呀,他还要对你下手呢。好在巫萍书记一再阻拦,钱广用才不曾带人到顺吉乡抓你。”“这些家伙跟鬼子打仗,抓特务,叫个死没用,但整起自己的人来却厉害不得了。上级领导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用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来整人。” 王玉坤说:“关粉桂被撤掉了所有的职务,说是要等她以前的履历全部搞清楚,这才考虑给她安排工作。我这次被调到军区任四分校副教务长,也不知道四分校驻扎在哪个县里的乡下。” 严隽芳说:“我这次从雀儿山乡回来路过袁各庄,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冷凤云对我说,上级领导最近下达指示要把我调到莲花区,到那里担任区长兼区委组织科长、武工队队长、妇救会主任、商业行会会长。你说说看,叫我在敌后地区担这么多的职务,不是纯粹拿我开穷心吗?” 王玉坤抓起严隽芳的手说:“我听说,这次是因为匡宣政委、陈树德司令员他们两人出面担保你绝对不会叛党,才没有下手杀你。孙善信、钱广用他们想除掉你但又投鼠忌器,结果就耍出这么个诡计,硬把你调到危机重重的莲花区,往绝路上逼,你工作上一旦有差错,他们随时就有理由对你下毒手。你这次真的内外交困,左右为难,但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告诉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要时时刻刻提防身边的小人,一发现端倪,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注意,拿出最妥当的措施。” 厉王寨新四军巴北军区肃反委员会办公室里,肃反委员会主任孙善信眉开眼笑地说:“好在我们下手快,这次改编伏虎山抗日独立支队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妈的,严隽芳她个女流之辈竟然还质疑我们肃反委员会各个人的履历。她太不知量力了,不是宣政委拍住我们,我们这回真的要收拾掉她了。” 肃反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钱广用拍着桌子说:“严隽芳她个臭女人,顶是她的履历最复杂不得了。她的男人前头的不谈,跟她有染的就有这么几个人:牛八爷、南玉堂、陈钟初、葛培南、黄天放、康人林、覃作衡、谷胜治、林根茂,眼时嫁给王玉坤为妻。她的名字老是改得来改得去,先是叫匡苕子、匡怡,后来连姓都改掉了,叫什么许文兰、李蛇红,又叫严隽芳、卓枚,你就搞不清楚。她特务、土匪、汉奸什么都干过了。按规矩,她这个人应该尽早处决掉。……” 孙善信抽了口烟,摇摇手说:“她上面有人保呢,我们不能急于求成。要想搞定了她,必须有铁的证据。——要不然,人心不服啊,她立下不少的战功,拉队伍又确实有一套。” “她这个女人打扮起来,确实迷人。打辫子,梳披发,盘妈妈鬏,尤其盘妈妈鬏,四角方方的,首饰一插,大白天里,好色的男人陡然望见她就真的要惊羡不已。” “嗨嗨,广用呀,恐怕你也曾想过要跟她上铺睡觉,摸她的歪儿。……够曾有一回她上了你的套啊?”钱广用撇着嘴说:“她这个匹女人是个狐狸精,其实又不怎么漂亮,纯粹是打扮得好。有一回,她被关押的时候披头散发,活像荒滩里出来的女鬼,不晓得有多渗人的呢。” “老弟,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对她怎这么恨呢?”钱广用打着手势说:“严隽芳她这个女人眼角高,为人傲慢,自以为有点战功,一般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要查我的老底,跟旁人说我来路不明。上级领导曾有三次提拔我,由于她打小报告,我就一直没有得到组织上的重用。” “哪三回呀?我怎不曾听说过的。”钱广用气呼呼地说:“第一次是郭坚叫我做元山游击队副指导员,她说我曾做过鬼子的夜莺队副队长,到了最后,我只做了文化教员。第二次组织上调我做广华县鸡公山区委副书记兼从龙镇联络站长,也是被她说掉的。去年年底,我本来要当本阳县委组织部长的,她先后给撄晖日、巫萍、阚思群打了三次小报告,结果我只当了保卫局副局长。此次军区成立肃反委员会,她不但怀疑我,连你都怀疑,诬陷汤才英更不用说了。” 孙善信拂了烟灰说:“我的三兄弟是做了伤害她的事,逼迫她嫁给自己,但是,你严隽芳要报复他,也得知会我一下。她弄得好的,交给她未婚夫王玉坤下手报复,竟然直接处死了我的三兄弟,她眼里哪还有我个孙善信呢?这次,把她调到凶险的莲花区,我倒要看看你严隽芳有多大的能耐,你愁不累死她!” 钱广用笑着说:“一下子叫她担上五个官职,区长、区委组织科长、武工队队长、妇救会主任、商业行会会长。那个莲花区紧靠本阳县城,看她怎么弄?两三个月下来没成绩,就直接下掉她,如若出现差池,随即抓起来正法!” 汤才英手拿公文跑进来,说道:“孙主任,文件已经拟好,请你过目。”孙善信接过去看了看,抬手说:“钱主任,你也看一下吧。”钱广用一看,原来是给严隽芳等人下的调令,喜不自胜地说:“对呀,措辞用得好。”孙善信说:“那你签个字。”钱广用马上说:“孙主任,应该你先签字,我怎么能抢在你前头签字呀。”两个人彼此谦让了一番。 严隽芳跟王玉坤只过了三天的夫妻生活,便分手了。从五山区刘王集出发,绕过本扬县城,到达莲花区曹仙桥,足足走了两天。 严隽芳带着警卫员叶秀琴登上高坡,顺着小溪,走进村庄。迎接她的是区委书记饶杰、副区长经粉姊、区委秘书长娄连尚三人。“欢迎严区长的到来。”饶杰上来跟严隽芳握手。严隽芳说:“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大力支持,工作上能够取得突破性成绩。”饶杰乐观地说:“我们这里斗争环境虽说比较严酷,但你来了,肯定会有起色的。下面我来向你介绍一下,……” 严隽芳叫道:“经粉姊,你在这里工作前后也有两年多了。想不到我们在本扬县城里分手之后,今日相会了。”经粉姊说:“想当年,我和你,还有廖春香、季雨琴、燕忙寿,五个人玩得多好呀,简直如同嫡亲的姊妹们。”两个女人说着拥抱起来。 严隽芳松了手,指着娄连尚说:“这位,……”“他是娄秘书长呀。”严隽芳上去跟他握手,娄连尚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 第101章 调研 区公所设在庄西边的观音庙里,这个庙跟抱崮山相连接,但连接的是长索桥,人走在上面摇摇晃晃,没有点功底的人根本不敢在上面来去。严隽芳喝了口水,说:“饶书记,你们上山走这索桥吗?”饶杰说:“不不,我们要上山是从地道里走。走这个索桥我们区干部里只有区队长包居中、农会长佟小毛他们两个人会跑。” 严隽芳歪着头说:“你们这个区组织怎那么不完整的呢?”“严区长,你有所不知,莲花区紧靠县城,革命斗争受到很大的限制。别的不谈,女同志出外工作非得盘鬏,要不然就烫发,还不能太短。我们男人要头戴礼帽或者瓜皮帽,身穿长袍或者腰捆。否则,就必然受到敌人的盘查,一般是很难脱身的。” 严隽芳豁然道:“这样吧,现在吃点东西,我盘起鬏儿,找一套这里的大娘穿的衣裳给我穿。我们几个人一起把这个抱崮山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庄看一下。了解这里的地理形势,以便于我们今后开展革命工作。” 经粉姊说:“严区长,你到我的住处梳妆打扮。”严隽芳说好,便带着警卫员跟经粉姊走了。 饶杰说:“老娄呀,严隽芳一上任就火急火燎的,看来,她是工作第一,有股革命加拼命精神。但就是容易得罪小人啦。” 娄连尚说:“眼下肃反委员会那一班人确实不能得罪,否则,他就给你戴上托派、投机分子、暗藏的反革命分子之类的帽子,随时可以要你的命。我听说,肃反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钱广用眼时又兼了保卫局副局长一职,他对这个严隽芳最有反感情绪,时不时的念她的歪嘴经。”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孔夫子的这话还就说对了头。钱广用自己没什么大的本事,要么会说几句马列的话,圆滑得不得了,在领导面前善于表演自己,粉饰自己。不管在什么时候,马屁精总比实干的人混得好。”饶杰说着连叹了几口气。 娄连尚说:“饶书记呀,我们莲花区组织不健全,考究叫严隽芳担任五个职务,这简直叫人要来个分身法啊。” 饶杰摇手说:“严隽芳她会想办法的哩,这你就不要替她焦愁。……她目光远大,思维敏捷,一走马上任就发现我们这里的问题。她今日提出观察曹仙桥、抱崮山一带的地理形势,说明她善于搞调查研究啊!”这真是:功臣反遭鬼算计,奸佞运作舞翩跹。 严隽芳站在抱崮山的羊角山头极目远望,再环顾了一下,随即对饶杰说:“南边好像有个山寨,我们到那里望望。”饶杰笑着说:“那是土匪留下来的山寨,已经废置了,里面空无一人。”“我还是去看看好,了解了这里的地理形势,以后打仗时也好临阵决断呀。”饶杰见她执着,只好将一行人领到山南边去。 区队长包居中说:“这里的地理条件总的来说,比较险要,但是,时间一长,恐怕也要失去这方面的优势,……”严隽芳觉得他话里有话,便豁然说道:“饶书记,经副区长,你们都到那聚义厅的廊檐里歇脚。我跟包区队长有两句话说。” 两人跑到树林里谈话。“包区队长,你有忧患意识,这是很好的。我对莲花区的革命斗争形势必须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否则就没有发言权。——我有一点疑惑,区的组织怎这么不健全的,到底是什么缘故?”包居中回答道:“由于莲花区紧靠本扬县城,鬼子的侦缉队在我们这里布下了不少的暗探,加上汉奸的夜莺队也经常出没。我们有很多的同志落入敌人的魔掌,大多牺牲了,但也有几个家伙吃不了大苦,先后叛变投敌。” “看来莲花区革命斗争环境比较恶劣,你认为我们的同志需要做好哪些防范措施?”包居中摆着头说:“我们既然要打击日本鬼子,就不能做缩头乌龟。曹仙桥虽说有暗道,来去自如,但等敌人打上门来,就无险可谈。” “你是说,要主动出击。同志,这里就得有一个前提,这就是要得到老百姓的大力支持。群众工作不做好,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根本没有什么生命力的。”包居中说:“我晓得你严区长是个实干家,但是,你剪的短发在我们这里是不好工作的。女人家,姑娘要打辫子,大娘要盘鬏,时髦的要烫发,烫的发还不能短。男人家要带瓜皮帽或者礼帽,身穿袍子或者腰捆。此外,还必须得到当地群众的掩护和主动配合。” 严隽芳说:“你的意见组织上要采纳。我看了抱崮山和曹仙桥的大致位置,真正跟鬼子交战,这里至多只能集中两个排,还要个个善于转换位置,相互配合默契。再说,把一百个左右的鬼子兵引到这里打,胜算并不怎么大呀。……你说说这抱崮山附近的四五个村庄。” “这里的山寨下去,五里路,有个小庄子叫陆陂,三四十户人家。那东南方向是个大庄子,有百十多户人家,庄名叫大营盘。它的西边是西望沟,只有二十户人家。这抱崮山西边十里远的庄子是李家塚,五六十户人家。再向西是西鸦塘,三十户人家。” “今日吃过饭,到这几个庄子跑一跑。——你们区队出动,但动静要小。”包居中马上回应道:“这我知道。” 严隽芳来到山寨聚义厅廊檐上喊道:“经区长,你给我弄一套你们当地妇女穿的衣裳。饭后,我们要到陆陂、大营盘四五个庄子跑一跑,遇遇这几个庄子的村长。” 经粉姊招着手说:“区长,你把女同志都领到那东厢屋。” 饶杰瞅了瞅五个女人,三个盘鬏,两个女警卫员打辫子。严隽芳笑骂道:“喂,你是干革命的,还是采花贼?”饶杰打趣道:“这是乱世当中,如若太平年代里,我就要找你做老伴,哪怕你天天拎我耳朵,跪踏板,我都无怨无悔。”“你正经的好,我严隽芳早已是个养儿的妇女。”“严区长呀,我说的并不是调戏你,你盘的这个鬏儿比大多的妇女盘得好,四角铮铮的,既霸气又妩媚,标致得很呀。” 严隽芳正色道:“这次下去我们是搞调查研究的,不是游山玩水的。再说这里是对敌斗争的前线,第一要保护自己,第二要尽可能打击敌人,必要时候要果断下手。既然要注意保护自己,我们下山到各个村庄跑跑,就得分开来跑,相互要注意密切联系,跟敌人交火特别要注意配合默契。” 饶杰说:“我们区干部分两发:我和经粉姊、娄连尚和小高、小黄一道走;严区长,你和沙科长、小叶一起走。包居中他带区队打前哨。”严隽芳点头说:“你这样安排,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其实没必要。我建议让我和沙科长在前头跑,说不定能捕捉到先机,因为我们三个女人过路,能够出乎敌人的意外。再说,沙科长是搞群众工作的,多少有点工作经验的。” 沙元婴满怀信心地说:“我跟严区长一起做工作,肯定会有成绩的。饶书记、娄秘书长,你们就放心吧。” ------------ 第102章 拔钉 叶秀琴挎着包裹走在前面,她们走下陡峻的山坡,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出林子。眼前是条溪流,浓密的野草高过了人的身子。有几块粮田,稻秧儿已经是葱绿色的,生机盎然。走过田埂,跨过垄沟,便是稀稀疏疏的村落间。 陆陂陆村长是个精干的人,这会儿在家里打草鞋。见了沙元婴马上站起身招呼道:“沙科长,这一回到陆陂检查工作,主要的是哪一项工作啊?”沙元婴说:“你说什么工作啊,还不是动员群众,组织群众,打击鬼子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严区长。” 严隽芳伸出手说:“陆村长,我叫严隽芳,你叫什么名字呀?”陆村长说:“我叫陆延秋。”“你们陆陂村民兵、村农会、妇救会、青年团都配了干部吗?”“陆陂村总共只有三个干部,我是村长,民兵队长是陆存德,妇救会主任是唐菊香。” 严隽芳查问了陆延秋一些事务,便告辞道:“希望你们村要把两条线抓好,明的要加强民兵建设,人员一定要可靠;暗线就是地下工作要特别做好保密工作,绝对不能泄露一丁点秘密。好了,我们去找你们村另两位同志谈谈。” 陆延秋说:“你们从我家的西边出去,避开暗藏敌人的视线。”三人出了陆家的后门口,径自上了刘家墩子。唐菊香在家里钉鞋底,见了沙元婴,便招呼道:“沙科长,今日找我,有任务了吗?”沙元婴指着严隽芳说:“这是新来的严隽芳严区长。”严隽芳抓起唐菊香的手说:“你好,看来你是一个充满革命热情的人呢。” 唐菊香激动地说:“鬼子在我们这一带十分猖狂,无休止地征粮征物,稍有不满的人随时抓起来关进牢房。要想人放出来,非得拿出十石八石粮食。但是,上级领导同志却叫我们不要盲动,保存实力要紧。我就不知道只顾保存革命力量,要隐藏到什么时候为止,难道就忍心让鬼子以战养战,一再而再蹂躏乡亲们?” 严隽芳抹了头发说:“你坐下来慢慢说。刚才我们遇了陆村长,他也说遵照上级指示做好革命工作,不敢私作主张。……唉,你说说陆陂村有没有敌人安放的耳目。”“有呀。杂货店老板就值得怀疑,说不定他就是一个日本人,因为他的伙计曾跟他用鬼子的话交谈,被我偷听到了。” “你怎偷听到的?”唐菊香说:“一天下雨的晚上,我家盐没了,想到杂货店买。我估计他们以为天下雨不会有人到杂货店,私下里就交谈起来。我站在墙角下,雨水把身子都淋湿了。此后,我一直密切注意这个杂货店来去的人。可是,我向区武工队王志良副队长反映,他说区委领导叫我们不要动手,免得打草惊蛇。过了几个月,还是这么一句话。” “关于这个杂货店老板,你们还有什么怀疑点?”唐菊香愣了愣,说:“我们庄陆平星家的大丫头陆如香好吃躲懒死呆怪,跟他做上了夫妻,但没有举办婚礼。……全庄人都弄不清楚,通庄只有四十多户人家,一个小小的杂货店竟然能养活三个人,而且吃得好,穿得好。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这个店老板和他的伙计各自叫什么名字?”唐菊香说:“店老板叫张佑光,伙计叫张凤楼。我听王志良说张佑光是日本黑龙会特务,名字叫山田新一。这家伙先前在大营盘做赵记银匠店老板,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关掉了银匠店,就来到了陆陂。” 叶秀琴晃着两个辫子说:“我们不如把陆如香逮起来审问,整个日谍网不就破灭了吗?”严隽芳摸着额头,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抓陆如香,山田新一和他的助手就必须捉拿。随后还要派三个同志经营这家杂货店,守株待兔,捉拿前来接头的特务。” 沙元婴笑着说:“安排三个人没话说,五个六个都有,我手上掌握了陆陂好多的地下人员。” 花枝招展的女人从东头往杂货店跑,哼着小调。突然她的嘴被捂住,架着走向庄外的土地庙里。严隽芳摘掉礼帽,拖开陆如香嘴里的布片,严厉地说:“陆如香,你现在是日本鬼子的老婆,事实上的女汉奸。你落到我们的手里,就必须老实交代山田新一所要接头的是哪些人?” 陆如香抱着自己的头说:“我是做了张佑光的老婆,可我一点都不晓得他是日本人啊。”沙元婴一把扭住她的膀子说:“陆如香,你别装不晓得,你怎会跳日本的扇子舞呢?哪些人到杂货店跟山田新一接头,你就一点都不晓得吗?看来你很狡猾,必须看押起来严加惩办!” 叶秀琴再反扭她另一个膀子,随即捆绑了起来。陆如香撒泼道:“没得命啊,疼杀人啦。”严隽芳上去揪住她的上盖头发严厉地说:“你再乱喊乱叫就割掉你的舌头!你还鬼叫吗?”陆如香哀求道:“我不叫了,我不叫了。你们要饶我的命。” “好,我问你,伙计张凤楼是不是日本人?他的真名叫什么名字?”陆如香苦着脸说:“张凤楼是日本人,日本名字叫濑尾凤楼。”“哪些人到杂货店来接头?”“外庄人接头的人我认不得,我只认得我们本陆陂的一个,他是个皮匠,叫李甲树。” 严隽芳舒缓的口气说:“既然你交代了我们的问话,就不杀你,而且优待你,但就是不能放掉你。你现在乖乖地跟我们走。” 陆如香头上被戴上大圆顶帽子,远处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哪个。叶秀琴和沙元婴两人基本上是架住陆如香跑,速度快。来到抱崮山山脚下,交给区队看押。 一行三人返回到陆陂,径自往杂货店走过来。沙元婴忽然拉住严隽芳的手,躲到一家西厢屋后面。严隽芳见一个人走进杂货店,做了个手势,要叶秀琴在店外边埋伏随时出击跑出店的人。 严隽芳和沙元婴二人躲在店门外,监视着店里面的人。“这回中共出来活动的人有好几发的,看来他们有大的行动。”“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这个情况你一定要叫你手下的人摸清楚。”“暂时吃不准。”“你们刺探的情报要快,皇军出动就是要逮个准。如若逮不准的话,我们的大日本皇军就要吃大亏。你晓得的吗?” 严隽芳拉了沙元婴一下,便走了进去。店老板笑哈哈地说:“两位大嫂想买什么呀?”前来接头的家伙忽然拔枪,沙元婴一把抓住那家伙的手。严隽芳飞身踢倒了伙计,店老板急忙拿起刀鞘。严隽芳一拳打过去,店老板满嘴的污血。她跳上柜台,夺过店老板手里的刀鞘。 叶秀琴见里面打砸声止息,便冲了进去,协助严隽芳捆绑两个日谍。接头的人顽强,掏出药丸吞吃了下去,马上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 ------------ 第103章 联手 沙元婴找来了陆延秋、陆存德、唐菊香等六七个人。严隽芳走出杂货店,大家便在陆存发家里开会商议。“严区长这次来我们陆陂果断拔掉鬼子安插的钉子,明日鬼子肯定会出动大批人马来血洗我们这个庄子。我们大伙儿无论如何要想出办法对付日本鬼子。”陆延秋担忧地说。 严隽芳摆着手说:“不会的,因为鬼子还不曾晓得陆陂杂货店发生事情。一没人通报,二发报机不曾来得及用上。你们说,鬼子明日怎得会出动到陆陂呢?……遗憾的是今日来接头的那个家伙服毒死了,要不然,我们今日还要撕破更大的日谍网。现在,我们还要利用陆陂这个杂货店,你们说,留下哪两三个蹲守合适?” 陆存德说:“就是我容易被人认出来,最好要找不怎么抛头露面的人经营管理这个杂货店。我们这些明了的人就守在存发家里,一有情况,马上出手。” 陆延秋摸着头说:“我看了,刘全山和詹寿发你们两人比较合适。”沙元婴拍着手说:“我赞成。刘全山做老板,正好你家婆娘唐菊香就充陆如香。”唐菊香笑着说:“我充陆如香没话说,但要把她的行头拿给我装扮起来,这才不会引起外界人的疑惑。” 严隽芳布置任务说:“我给你们分工一下,唐菊香你和你家刘全山以及詹寿发三人负责杂货店;陆村长你带三个民兵蹲伏在这里,时刻准备捕捉前来接头的日伪特务。陆存德你带人悄悄地将皮匠李甲树逮起来,用马车秘密押送到抱崮山。随后到杂货店后边的存宝家里蹲伏。”她摆着手说,“我和沙科长、小叶上大营盘,说不定还宿在那里。” 三人上了路,脚上生风。严隽芳说:“沙科长,你跟我一起跑得这么快,够嫌吃力呀。”“严区长呀,我沙元婴是穷人家出来的人,从小就做了李家塚魏家的童养媳。魏家的田很远,有三里多路。我送饭拿农具,脚底都跑烂了。眼下跑了这点路算什么?” “你怎得出来干革命的呢?这可是把头拎在手上的交易啊!”沙元婴带着哭腔说:“我这是逼得走投无路才逃出来革命的呀。” 她们来到大营盘,首先上了谭记饭馆。沙元婴走到柜台说:“老板,千里送鹅毛,——”老板笑着说:“咫尺接贵客。”“艰难找相知,——”“欣逢遇真人。”“获取屠龙刀,——”“挥起斩妖魔。唉,你请了多少客?”沙元婴笑着说:“这一回要上等好菜,价钱要谈好。”老板说:“谈价钱,请到里面商谈。” 到了里面,老板说:“沙大姐,今日带人到大营盘有什么行动?”“驱逐胡虏,降妖捉怪。”“照这么一说,这一回要来个大的行动。”“力挽乾坤的人已经来到你边继雷跟前,就看你什么反应?”“好呀,你请他进来。” 沙元婴走到厅堂,大咳了一声,说:“伙计呀,请到里面说话。”严隽芳和叶秀琴两人便走了进去。边继雷见是两个女人,不屑地说:“原来也是女流之辈。”严隽芳看了看边继雷,凌厉地说:“老眼光看人,武断会出问题。边继雷呀,我严隽芳这次来叫你做事,听从不听从啊?”沙元婴说:“她是严区长呀,真的能够力挽乾坤。” 边继雷马上打招呼说:“啊呀,是严区长。实在对不起,我边继雷说漏了嘴。这次区里有什么行动,我边继雷肝脑涂地,勇往直前。” 严隽芳说:“我们在陆陂已经破获了一个日伪情报站,抓获两名日谍。但是,我从日谍的密码本里获悉一个代号蓝狐狸的人打入我们区队内部,住在大营盘,时下他还争取升迁到区委担职。边继雷,这个范围不算大,你能否查出此人?”边继雷说:“区队三个小队长我都认得,底下那些排长、班长也有个大致印象。我可以通过其他人的配合调查,一一摸清所有区队人的底细。” 严隽芳说:“我们住在你这里三天,不在你这里的前门出入,我看后门比较隐蔽。今晚你把大营盘我们的人及组织状况告诉我,我们要商议出一套出击敌人的完整方案,必须切实可行。” 大营盘虽然只驻扎十来个日军,但有皇协军一个中队,还有伪警察署十多个人。此外有夜莺队、侦缉队、别动队三个汉奸组织的人在此出没。国民党大营盘军统站设在姚家诊所里,站长姚双清受命除掉伪中队长梁伯阶、伪镇长彭兴吾。这两个汉奸称得上大营盘的活阎王,在他们两人手上杀掉的抗日分子有三十几个人。 姚双清焦愁地说:“沈区长一再催促我们大营盘站尽快处死梁伯阶、彭兴吾,可是,敌伪势力太大,我们很难出手,咱们站人手总共只有三个人啦。前头两个汉奸没有除掉,沈区长又来了任务,说是务必除掉侦缉队副队长鞠树臣、别动队司令胡文浪、夜莺队骨干人员何迺光三个铁杆汉奸。你说说,这岂不把我愁死啊!” 副站长任洪海说:“这么多的汉奸要除掉,短期内一个也杀不了。”女谍报员徐玉莲说:“我们确实完成不了这么重的任务,但可以跟中共方面的人合作。国共联手,除掉鬼子的得力爪牙,跟鬼子走的人就会受到震撼,再也不敢为鬼子卖命做汉奸。” 任洪海说:“好是好,就怕上面追究我们通共。”姚双清拍着桌子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老爷们只晓得养个小伙喜乐,不晓得女人怀孕生养的痛苦,肚不疼,奶不涨。我们总共只有三个人手,不主动联合中共方面的人,那怎么能铲除掉五个铁杆汉奸呢!” 任洪海说:“唉,现在还有一个难题,这就是我们怎样才能联系得上中共方面的人呀?”姚双清压低声音说:“这个我去联系,我还要帮他们清除掉他们自己内部一个奸细。”听的人连连点头,“相互帮忙,解决各自的难题,好啊。” 大营盘区委联席会议放在大营盘学校的教师住宅里召开,这里紧靠山神庙。放哨的人蹲在七层白塔,一发现敌情,塔上就反射出光线照见会议室里。另外,还有十多个战士埋伏在学校门口的两面瓦房屋脊上,如有来犯之敌,可以居高临下进行射击。 ------------ 第104章 迷藏 莲花区委民运科长沙元婴主持会议说:“今日早上,到会的有区、乡两级干部,有大营盘基层干部,还有几个地下工作者。此外,我们还邀请了姚记诊所姚双清大夫出席这次会议。我们这次会议的宗旨就是动员最广泛的人民群众结成抗日统一战线,铲除大营盘那些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给日本鬼子以重磅打击。——下面由严隽芳区长就目前大营盘抗日斗争形势作具体工作部署,同时作出指示。” 严隽芳站起身说:“大家好!今日在此就会的有二十三人。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岗位的革命战士,只要是为了抗日作出贡献的人都是同志,最起码的说都是有血性的中国人!之前大家商定的五个铁杆汉奸要铲除,这个任务肯定要在近期里完成。但是,上级领导又交给我们一个重大任务,这就是营救国民党特别行动队,总共五个人。由于内部奸细密谋得逞,他们五个人不幸落入敌手。敌人就在今日要把他们解送本扬县城,我们一散会就必须动手,也就是说,虎口拔牙!下面我布置一下,姚大夫,你带你的人径自前往警察署,名义上是给负伤的特别行动队的人治伤。治伤的同时做好战斗准备,战斗打响时特别要注意配合默契。现在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记住,警察署里有我们的人,你千万不能误伤了他。”姚双清躬着身子说是,便悄悄地走了出去。 “包居中区队长,你们具体实施营救行动队五人。现在就带人到警察署附近集合,你可要注意里外的敌人啊!”严隽芳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包居中会意地点头说:“严区长,你放心好了。” “房玉升、何聚仁,你们两人以请客为名到彭兴吾家里,如若胡文浪也在的话,就一并处死彭、胡二人。得手后,立即张贴布告晓谕全镇。再参与阻击县城可能征援的鬼子兵。”两人听命而去。 严隽芳笑着对潘明宇说:“老潘,你个杀猪的,去花翠楼收拾那个鞠树臣。没话说吧?”潘明宇点头说:“我晓得他在哪个房间,进去把他的脖子一扭,这就送他见阎王去!” “剩下的何迺光,哪个去办掉他?”李时碹自告奋勇地说:“何迺光这个猪头我来砍他!”沙元婴笑着说:“我就晓得你李农会长铲除汉奸要显身手。要不要派个人给你看风啊?”“不要。这家伙没劲,杀他就如同杀的一个小雄鸡。”李时碹说着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沙元婴说:“别动队司令胡文浪这个汉奸交给姚双清他们去刺杀。”严隽芳首肯道:“这叫国共合作,剪除汉奸也要让他们军统出出力嘛。” 沙元婴说:“现在剩下我们八个人,刚才派出去的人当中可能有个内奸,吃不准是哪一个。但是,我们在此的人排除,所以我和严区长就有意地将你们留下来再商议后续的有关事项。” “最主要的是防备敌人狗急跳墙,我们必须要有应付的后手。”严隽芳对沙元婴说,“你把他们六个人向我介绍一下。” 沙元婴指着戴礼帽的说:“他是拼命三郎郭常春同志,是陆大乡指导员兼武工队队长。这个白面书生是教书先生冯茂霖,担任大营盘地下党支部书记。那站着倚在中柱的是邓慰高同志,担任陆大乡乡长,公开身份是米行老板。唉,那个笑眯眯的是郭石屹同志,跟郭常春本家。他目前是大营盘一村村长。敞着坎肩的是洪人权同志,是二村村长。这位女同志名叫何小妹,乡妇救会主任,锄奸队副队长。” 严隽芳正色说道:“今天出手可以说是突如其来,虽说陆大乡离县城还隔着金福乡,但鬼子前来增援还是快得很的,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应急的措施。同志们,我们留下的人也组成特别行动队,由郭常春同志任队长,邓慰高同志任副队长,冯茂霖同志任指导员。这个特别行动队还要扩充人员。郭队长,你派一个同志到西望沟联系区委饶书记他们,要他们带西望沟民兵,前往大营盘庄南边的大沩河,坚决阻击县城来的鬼子兵。” 郭常春说:“我家兄弟,你腿子快,到了西望沟就催饶书记他们动身,一刻也不能耽误。仍可抢先埋伏下来等鬼子,绝对不能仓促上阵。”郭石屹随即出发了。 严隽芳说:“郭常春同志,叫各人都带上武器到中心街吧,时刻注意全镇的动静。” 七人来到中心街,便散开来。忽然有一个人匆匆地向中心街理发店溜过来,严隽芳马上喊道:“何聚仁,你溜的什么事?”何聚仁刹住脚步说:“严区长呀,鬼子出动了二十多个人到大营盘。我们刚刚拿下伪警察署,鬼子就荷枪实弹赶来了。形势万分危急,他们希望能有足够的人马顶住鬼子的进攻。” 严隽芳马上喊道:“郭常春,你们赶快埋伏在警察署的北大门,让鬼子跑进来,关起门来开火,我们的火力才更有效的杀伤鬼子。” 一到那里,严隽芳就让郭常春四个人埋伏在利民巷口子里,她们五名女同志则登上丽华茶馆二层楼上,跟利民巷口子形成犄角,可以对进入警察署门口的鬼子进行交叉性的射击。 警察署大火在燃烧,浓烟滚滚。一阵乱枪过后,八九个伪警察和十几个伪皇协军被包居中率领的区队从后门押了出去。 二十多个鬼子却还在兵分三路包抄警察署,左路七个鬼子兵从舞阳街冲杀过来。埋伏在那里的潘明宇四个人腹背受敌,被迫撤离。当鬼子将要到达中心街之时,潘明宇一人上去开枪打死一名鬼子兵。鬼子惊慌之余,仍拼命往中心街跑去。 严隽芳、沙元婴、何小妹及两名警卫员开枪拦击,鬼子兵抢占有利地形对射,一时成胶着状态。右边一路鬼子直扑警察署,房玉升、何聚仁等十人匆匆赶到,开枪截击。 虽然受到两路兵力牵制,中路鬼子火力很猛,还是冲进了警察署,里面却空无一人。鬼子小队长将指挥刀往北一指,三路人马合成一体,射击的一个人都发现不到,全部傻了眼。 ------------ 第105章 内奸 莲花区委副书记兼宣传科长魏耀榜、区队指导员屠子卿二人趁暂时休息的功夫,跟国民党行动队队长郭舒怀商谈如何奇袭金溪镇。正在谈话之时,商会副会长黄茂旺带着五个民兵赶过来,慌称道:“原来你们三位在这里呀,饶书记在脖子头等你们三位过去,有要事需紧急商量,赶快去。” 魏耀榜有点迟疑,说:“饶书记他不是说上李家沱的吗?这会儿,……”黄茂旺催促道:“哎呀呀,就是刚才我带人准备接应严区长他们,忽然遇到饶书记,还有经副区长呀。我来的时候,还再三要我负责把你们尽快带到脖子头呀。” 郭舒怀说:“恐怕这是叫我们特别行动队配合你们的行动的吧。”黄茂旺挠着头说:“也许是吧,但还有其他急迫事情。” 三人听了,只得跟着黄茂旺走,到了脖子头,那里却静悄悄的。屠子卿问道:“饶书记他们人呢?”忽然冒出两个汉子将他的膀子反扭起来,随即捆绑起来。“你们这要干什么?想投敌吗?”魏耀榜愤怒斥责道。 黄茂旺掏出怀里的手枪说:“送你们到皇军宪兵队。抄身!”魏耀榜、屠子卿和郭舒怀三人都被伪夜莺队缴了械。此时北边枪声大作,有一队鬼子突奔过来。鬼子军曹手舞足蹈地说:“黄桑,你们成功地抓住了魏耀榜他们三个,可都是藤本冶夫所要缉拿的抗日分子。你干得好呀!” 黄茂旺挥着枪说:“这里眼时已经成了战场,我们得赶快跟奈良中尉他们会合,千万不能误事。” 五个女人在丽华茶馆二层楼上阻击敌人,虽说鬼子人数只有十多个人,但很顽强,且火力大。沙元婴的警卫员小韩不幸中弹倒了下来,鬼子见状嚎叫着涌上来。沙元婴将身上仅有的一颗弹药扔了出去,腾起的烟雾炸翻了三个鬼子。鬼子不住地向丽华茶馆二层楼上射击。 严隽芳问警卫员:“你还有多少子弹?”“首长,我子弹快没了。怎么办?”任小妹说:“我子弹已经没有了,身上只剩下一颗弹药。”洪人权从楼下跑上来报告:“严区长,不好了,魏科长、屠子卿和所要营救的行动队队长郭舒怀被鬼子特务绑架了。敌人从脖子头要往金溪镇方向跑。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庄东边的苏望台。” 沙元婴一听,急切地说:“这三个人一个人都不能让鬼子带到金溪镇,对我们莲花区革命干部群众的抗日心里有很大的影响啊!”严隽芳说:“是的,尤其是郭舒怀这个人,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出来。走,跟郭常春他们会合。” 对面的利民巷已经停止了战斗,严隽芳手一挥,说:“往东南方向跑!”他们跑到沿河街一望,形势不妙,鬼子又上来了一个小队,足有三十多个人。前后两批鬼子兵会合在一起,而且占据高地。 严隽芳喊道:“洪村长,郭常春他们几个人呢?”“他们在前面的那桥口等着你们去商议。”他们便奔跑了过去。 郭常春见到严隽芳,跺着脚说:“都怪黄茂旺这个家伙临阵反水,劫持了魏科长他们三个人。说起来,黄茂旺是区委委员、民运副科长、商会副会长,其实他早已当上了鬼子的二黄。唉,现在鬼子又增援了三十多个人,苏望台又是高地方,我们根本无法还手啊。” 严隽芳坚决地说:“弄了好几天,这才晓得蓝狐狸原来是黄茂旺他这个内奸,眼下关健眼上这个家伙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眼下无论如何我们要把魏科长他们三个人救出来,虎口救人,事关重大啊!——现在我身上没什么子弹,郭指导员,你搞两把子弹充足的短枪,另外把五个弹药搞到一起。行吗?” 郭常春说:“可以办到。邓乡长,你搞两把子弹充足的手枪,同时凑上五个弹药。”邓慰高说:“好,我马上搞。” 严隽芳说:“郭指导员,你再找一个力大的人,能扛得起机枪的人,奔跑起来还要不怎么吃劲。”郭常春说:“大力士季佃忠,你跟着严区长,这一回可要看你的好戏。”民办班长季佃忠喊了声“是”,便走了过来。 严隽芳接过冯茂霖荷枪实弹的短枪,随手将自己的手枪递给了他,说道:“大力士,你看,那前边的鬼子手上的机枪就交给你扛。扛的时候要紧跟住我走。” 冯茂霖惊疑道:“那机枪还在鬼子手里呢,怎拿得到呀?”严隽芳说:“这是暂时的。大力士你从那右边上去,我喊你上去扛,你就上去扛,手脚要麻利点,决不能让鬼子喘过气来。”季佃忠说:“严区长,我听你的。” 季佃忠见到郭常春他们向敌人不停地射击,乘着间隙的功夫悄悄地从右边向上运动。严隽芳腾腾地翻上了高坡,她乘敌人不备,爬树跳到了山头,随后向右运动,虽然山路陡峭,逾越困难,但她还是腾挪到理想地段。 只见她一个点射,鬼子的机枪手一命呜呼,另一个鬼子才想接替,又一个点射,击毙了他。“季佃忠,上!”大力士毫不费事地拿过了机枪,便转身跑了开去,摆脱敌人的反扑。 两人会合后,严隽芳说:“大力士,你这里是关键点,如果鬼子反扑,你无论如何要把敌人压下去,一直坚持到子弹光了。我去救人,就看你掩护得怎么样。” “严区长,你分给我的任务保证完成,绝对不得误事。”季佃忠拍着胸脯说。 严隽芳说:“将一捆弹药交给我。”季佃忠就把身上携带的一捆弹药交给了她。严隽芳向右倾斜点角度腾地跑到乱石堆跟前,把集束弹药放在这里,随后拖了引线。 她看准了方向,从山梁上冲杀下来。鬼子少尉大喊道:“顶住她啊,顶住她!”说时慢那时快,只见严隽芳一个鹞子翻身,一枪打倒了鬼子少尉。大声喊道:“季佃忠,扫射!” 机枪“哈哈”地扫向了鬼子们,鬼子们不敢抬头。严隽芳冲下了山坡,一手抓住负伤的鬼子少尉,推着他上前。跑到郭舒怀身边,一手解开了接头,说:“快点!”郭舒怀摆脱了绳索,随后又解开魏耀榜、屠子卿两人身上的绳索。 严隽芳说:“你们从这边树林里往下翻,我掩护你们跑。快点!”严隽芳推着鬼子少尉继续往前走,见五六个鬼子端着枪想包抄上来,她挥手打倒了两个。剩下的鬼子不敢开枪,只是色厉内荏地叫道:“八格牙路,把人丢开。”严隽芳又是两枪点射,剩下的鬼子仓皇逃了开去。 到了大力士登山的地方,严隽芳忽地将鬼子少尉往山坡下面一推,撒腿就跑。这一下,众多的鬼子卖命地包抄过来。严隽芳几步腾挪,弯腰将一捆弹药安往乱石堆里面一埋。她跑上山头躲在巨石后面,等了鬼子兵压了过来,随手一拉,“嘭”的一声巨响,乱石纷纷而下。“哗啦啦”的石头滚落下来,追击的鬼子猝不及防,被砸死了很多。侥幸的逃走也负了伤,跑路一瘸一拐。 苏望台的鬼子已经不多了,这会儿见占不到优势,便向金溪镇仓皇逃走。 另一路鬼子想扑向陆陂,在大沩河遭到饶杰、经粉姊他们的人马顽强的阻击。这路鬼子兵一直得不到左边的接应,忽然听到苏望台方向传来巨响,见势不妙,赶紧来了个溜之大吉。这真是:打破僵局找战机,周密部署显神威。 ------------ 第106章 决议 严隽芳率领在场的三十多个人马迅速向东与饶杰带领的人马会合。大沩河过来,便来到了陆陂。饶杰说:“我们两路人马会合,人马超过六十个人,可以乘胜向北直捣金溪镇,震撼县城里的日本鬼子。我就不明白,严区长你却要往回撤,怕的什么事呢?”严隽芳摸着鬏儿说:“你以为金溪镇的日本鬼子好打吗?可不能看到眼时取得胜利,就以为日本鬼子是纸糊的,大错特错!我们这次出击,完全出乎鬼子的意外,一旦等鬼子反应过来,我们的生存危机就发生了。我们现在必须尽快与鬼子脱离接触,要迅速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休整。” 区队指导员屠子卿说:“主要是我们的武器不够用,否则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挺进金溪镇,跟敌人打一仗大仗,说不定还能突破县城。” 区队长包居中摇头说:“就是有足够的武器,也不可能拿下金溪镇,更不可能攻破县城。鬼子有一个大队和一个中队的人马,且火力很大,还有众多的特务散布在县城的四周围。要想再跟鬼子交战,根本没有什么胜算,白白地消耗掉我们的力量。” 严隽芳果断地说:“包队长的话我完全赞成,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必须立即行动,绝对不能因为争论而贻误转移紧急时机。如若陷入敌人的重围,那就真的叫个损失惨重呀!我提议,我们这里的六十多号人马立即向李家沱转移。到达那里,召开区委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军事行动。” 组织科长丁时咏大声说:“我们拥护严区长的提议,生死存亡的关头切莫茫然处之,更不能盲目冲动。大家的脑袋瓜都要放清爽些,绝对不能糊里糊涂。” 副区长经粉姊铿锵地说:“严区长的提议明摆在这里,还要迟疑做什么?要么伸出头等待鬼子来砍呀!千万不要耽搁了机会,赶快走呀!”饶杰这才同意转移到李家沱休整。 区委会议在李家沱火神庙里召开,饶杰、严隽芳、经粉姊、丁时咏、魏耀榜、沙元婴、娄连尚七人与会。饶杰说:“县委一直批评我们莲花区打击日寇力度不大,说我们犯了右倾保守主义错误,畏敌如虎,根本不敢主动出击。先前我提出奇袭金溪镇方案,不幸遭到了搁浅。原来县城里的鬼子增援大营盘,中心街、苏望台、大沩河三处阻击敌人,成功地营救了魏耀榜等三人。眼下,我们退却的话,国民党的行动队队长郭舒怀可要说我们不配合他们的行动,这就影响了国共合作的局面,……” 沙元婴说:“我们要配合他们行动队活动,跟鬼子拼命,纯属拿鸡蛋往石头碰。我不同意打金溪镇,应该避开鬼子的精锐部队,寻找最有利的机会打击敌人,消耗敌人,这才叫敌后游击战。至于某些人说我们不积极寻找机会战斗,是汉奸行为,必须无情地清除出革命队伍,这纯粹是逼人往绝路上走。” 经粉姊说:“打仗的要领我还没有掌握,但有一点我是最明白的,这就是生存第一,第二才是消灭敌人。假若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还怎么消灭敌人呀?” 丁时咏说:“我还是这么一句话,我们的头脑要放清爽,绝对不能糊里糊涂。上级领导批评我们,有的意见是有道理的,但也有好多不切合实际的错误意见。所以,我们就得根据实际情况处理我们的工作。再说,兵法上还有这么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至于国民党行动队他们莽撞,想拿我们做他们的垫背。我们可不能让人家牵住我们的鼻子走啊。” 娄连尚说:“是啊,我们要注意保存力量。赌本不够,怎么能跟龙王比富?说的冒死赌一把,简直是自己逮住自己开穷心啊!不是我说,连这李家沱都在鬼子的嘴边上,要赶快向西鸦塘转移。严区长,你说呢?” 严隽芳站起身说:“就是到了西鸦塘,也很容易遭到鬼子的追击。我们这里的人马满打满算,将李家沱的民兵也算在里面,最多不超过一百人。鬼子出动两个中队,兵力就是五百多人,而且有好多的山炮、掷弹筒。大家商讨一下,眼下我们必须退到那个村庄合适,随后适宜在哪里出手打击敌人?也就是说最适合消耗敌人的场所要放到哪里进行?” 丁时咏说:“我们莲花区十个乡,金福乡、刘永乡、白卢乡、天马乡以及这里的陆大乡都不能休整我们的人马,其他五个乡中,范望乡、西望乡、晁庄乡都是平原地区,无险可守。剩下的是温礠乡、毛古山乡。这两个乡比较起来,毛古山乡最保险。” 饶杰说:“退到那么远呀,再向南就进入怀远区境内了。上级领导批评下来,我们可是无话可说啊。” 经粉姊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突如其来打死鬼子兵二十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少尉。鬼子喘口气来一定大发疯狂,我们这点人马怎经得起折腾。我赞成退到毛古山乡进行休整,先躲过敌人的冲击之后再说。” 沙元婴说:“我的意见跟经副区长一样。”娄连尚迟疑地说:“退我是赞成的,但也不能退得那么远啊。我说就退到望璧山,进可攻,退可守。” 魏耀榜笑哈哈说:“大凡懂点军事的人都晓得那里周旋的余地不大,假如敌人四面围山,进而搜山,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做三国时期的那个呆傻瓜马谡吗?” 丁时咏欲言不语,手指点了点。 严隽芳说:“我们的革命队伍里有那么几个人老是不停地说向鬼子进攻、进攻、再进攻,根本不谈实际。像钱广用、恽道恺这两个人是望天叫的僵尸鬼,他们的话绝对不能听,他们是叫人往火坑里跳啊。眼下,我的意见是立即退到毛古山乡再说,我们莲花区的组织还不健全,区队内部消化还不曾完成,真正打起仗来捉襟见肘。也就是说,退到毛古山乡首先完成区部建制,休整区队,进一步落实人员配置。现在就对这个意见进行表决。” 五人同意,饶杰和娄连尚两人反对。少数服从多数,决定撤退。选举严隽芳为行军总指挥。严隽芳提议包居中为行军参谋长,屠子卿代行区队长职权,断后。 严隽芳说:“我们暂时离开陆大乡,以后还要打回来的。但抱崮山要留下两三个人,一牵制敌人,二尽可能侦探敌人的动向。出击敌人就是麻雀战,哪怕只放了一枪,只要是在节骨眼上就能起到不同凡响的意义。” 饶杰说:“区里留下巩应忠,让他担任区武工队队长。”沙元婴接过口说:“我同意。邓慰高代替黄茂旺,为区民运科副科长,洪人权接任陆大乡乡长。其他没有暴露身份的人都可以充当区武工队人员。” 丁时咏说:“就这样定下来吧。”七个人都举了手,算是通过了决定。 ------------ 第107章 改组 严隽芳部署道:“为了确保转移人马的隐蔽性,一分散,二夜里行军。现在我把人马分一下,我和沙元婴带第一路,饶书记、丁科长、娄秘书长带第二路,经副区长、魏科长带第三路。其他区干部是这样的:包居中、林文茹、任小妹、唐菊香随同第一路;佟小毛、欧贵随同第二路;屠子卿、田若定、陆延秋随同第三路。第一路从西鸦塘向西经关山月口登山,再从地道进到曹仙桥。第二路由陆陂向西穿过曹仙桥北头,进入苏家集。之后分出一路向西进军到望璧山。第三路由西鸦塘向南绕过抱崮山,到达韩略台。三路人马成犄角之势,相互呼应。” 第二路、第三路人马出发后,第一路人马便悄悄地向关山月山口转移,到达半山腰,找到了地道口。严隽芳说:“沙科长,你先带他们进地道,到曹仙桥庙口与我们先期到达的人会合。你这就出发吧。”沙元婴握着严隽芳的手说:“再见!” 严隽芳在包居中的引领下,从索桥上直接掠过去。他们轻盈的步伐沉稳地向前行走,人走在上面,索桥一点都不晃动。包居中到达终点后,严隽芳便跟着行走过去,如履平地。下面的三个游击健儿先后也通过了索桥。 沙元婴带的人到达曹仙桥,马上进餐。严隽芳说:“吃过后,就休息。半夜三更后行军,争取天亮后穿过范望乡到达贤冠集。我们要在那里策应第二路、第三路。” 西厢房里,严隽芳、包居中、沙元婴三人开了个碰头会。严隽芳说:“我们这一路人最多,既要保证自己秘密转移能够顺利进行,同时还要策应另外两路。所以,我们三人就有关事务进行商议一下。” 包居中说:“严总指挥,我作为参谋长,实际就是你的助手。要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就必须依靠第一手的情报。在此,我提两点建议,一组建精悍的尖刀队,二将我们第一路人马编制严密有序的队伍。” 严隽芳说:“我同意你所提出的这两条建议。沙科长,你说呢?”沙元婴说:“我完全同意。但我建议还要组建一个宣传队,为发动群众做宣传鼓动工作,战斗的时候贴标语或者火线讲话。”严隽芳说:“好,你和包队长一起组建。我去看望同志们,检查一下保卫工作。” 包居中首先挑选了房玉升、李时碹、陆存德、杨小蛋、任小妹五人组成尖刀队,房玉升任队长;组建五人宣传队兼管后勤事务,林文茹任队长;女队八人,唐菊香任队长;突击第一队七人,季佃忠任队长;突击第二队八人,边继雷任队长。叶秀琴等四人组成保卫组,组长叶秀琴。整个第一路人马四十人。另外还有十多个人想加入进来,考虑进行战略转移,必须要留下一部分人坚持原地斗争,因而没有吸收他们。 由于组织严密,行动起来十分迅速。天亮之前,四十号人马就全部到达了目的地——贤冠集。 “报告!”严隽芳说道:“什么事?”任小妹走近说:“第二路,李敦行等五人不辞而别。饶书记他们要求与你们前来望璧山会合。”严隽芳大怒道:“胡闹!我们已经到达贤冠集,远离望璧山二十里,难道还要我们往回走吗?任小妹,你们尖刀队派人通知他们前来贤冠集开会议事。第二路人马仍按照指定路线隐蔽前进。”任小妹喊了声“是”,正要离去,严隽芳突然问道:“李敦行,他们为什么不辞而别,先前够曾有征兆?”“听人说,李敦行跟娄连尚较量了几句,饶书记严厉批评了他,因此,他就负气走了。”严隽芳听了,摇手示意她快走。 第三路行军比较快,已经走到云溪渡。但是检查人数,发现少掉七人。严隽芳说:“组织不严密,思想不统一,就很容易出现纰漏。减员十二人,我们的力量受到了削弱。包居中同志,我看今晚不能休息,要连夜赶到毛古山。到达那里,我们要做好布防工作,严防发生不测。” 沙元婴说:“动摇派往往会坏事,如果真正躲避,那倒也罢了,就怕落入敌手,经不住敌人拷打,从而叛变投敌,那就成了我们的灾难。” 包居中说:“我们白天养精蓄锐,夜晚快速行军,先占据毛古山,巩固阵地。等待二路、三路会师。那两路人马也要进行改编,完成严密的组织建制。” 严隽芳说:“还要组织学习,起码要得三五天。不学习,思想认识就不得提高。当然呢,这是会合之后做的事,眼下是促使他们加快行动步伐,不能再有逃跑事件的发生。” 两天后,三路人马终于会合在一起。区委开会,讨论组织建制与思想学习两项重大事宜。随后召开区委、区公所、区队联席会议,十七人与会。严隽芳主持会议,饶杰讲话,经粉姊宣布人事变动,包居中就区队改编作了说明,并提出编组名单,请求大家审议通过。 屠子卿哑着嗓子说:“商业行会会长安排边继雷同志担任,我认为不好,他已经跟我们一起撤退,毫无疑问,身份已经暴露了。依我看,应该由黄茂旺同志担任比较妥当。” 欧贵说:“怎能让黄茂旺来担任呢?他已经成了鬼子的爪牙,对我们的同志下毒手。这次行动队来到大营盘,很快就陷入鬼子布下的罗网,有可能是他耍的诡计。还有魏科长、郭舒怀和你屠子卿被带到鬼子跟前,要不是严区长拼死搭救,很有可能被鬼子掳到县城里,分明九死一生。黄茂旺行动诡秘,一再反常,我认为他的内奸嫌疑很大。” 魏耀榜说:“黄茂旺肯定是敌人安插的奸细,他一晓得我们内部事务,当然会向他的主子禀报。我怀疑鞠树臣、何迺光两个汉奸提前溜掉,就很可能是黄茂旺通风报信所造成的。黄茂旺这个人的疑点已经暴露出好几个,以后必须想办法剪除掉他这个毒瘤。至于商会会长,我提议由吴茂才同志担任,他没有暴露身份,还能做做地下工作。”与会者都同意了。 经粉姊说:“屠子卿同志,这次组织决定你出任区财委主任兼区队后勤事务长,责任大得很哩。你别要有什么想法,自古有这么一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穿了,打仗实际打的就是本钱啊。没有足够的钱财,前线的将士就得饿肚皮,手上没有锐利的武器,你说,这仗还怎么打呀。正规军队缺少必需的军饷,就很有可能发生哗变。” 屠子卿说:“别说了,我晓得担任后勤管理,责任大呀!大家放心,今后我一定把这项工作切实做好。” 佟小毛说:“这次区队组织调整,我看很有必要。人事安排很妥帖。包居中同志仍担任区队长,饶书记担任政委,严区长担任副政委。下设四个小队,一个突击队。季佃忠、潘明宇、郭常春、高爰鱼分别担任四个小队长;房玉升队长的突击队增添何聚仁、焦登云两个得力队员,很好的。另外李澄年同志担任区武工队队长,也是一项非常正确的举措。” 丁时咏补充说:“这次妇救会干部调整,主要是考虑减轻严区长的工作压力,一个人管理那么多的事务,难免会顾此失彼。所以,让林文茹同志担任区妇救会主任,任小妹任副主任。此次有六个僧人参与我们的转移,区委研究决定成立僧抗会,由僧靖奇担任会长。眼下保卫人员已经有九人,区委决定成立一个保卫科,由娄连尚同志兼任保卫科科长,叶秀琴任副科长。” ------------ 第108章 肃反 正要宣布散会,忽然县委通信员报告送达上级领导指示。饶杰接过文件,看了一下,说道:“同志们,上级领导调我到巴北军区任职;调尹小怀同志担任莲花区区委书记兼区队政委,即日到任。” 散会后,到任的尹小怀跟饶杰、严隽芳做了交接仪式。饶杰随即跟县委通信员一道走了。严隽芳说:“尹书记,你带来了县委什么指示,向我们传达一下。”尹小怀说:“唉,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整人呗。眼下我个人认为打鬼子第一,谈人事只要不是做汉奸就不算什么大问题,根本没必要小题大做。严区长呀,说实话上级领导调我来莲花区担任区委书记,纯属赶鸭子上架,我哪有这么大的能力。严区长你放心大胆工作,我全力支持你。也就是说,你在莲花区仍然挂帅,我做你的助手。” 严隽芳握着尹小怀的手说:“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是,你毕竟是上面任命的区委书记,主持工作还得是你。我多做些实际工作无所谓,就是要提防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尹小怀点头说:“这个我晓得的。我们的队伍里有那么一种小人,实际工作能力没有,但拉帮结派,阿谀奉承的本事大得不得了。” “我晓得是哪几个人,这些人是阴狠歹毒的下三滥,只是他们手上握有尚方宝剑,我们这些做实际工作的人奈何不了他们。……不多说了。”严隽芳提议说,“下午我们开个区委会议,你跟区委委员们见个面,今后好工作。”“多少个委员?”“包括书记、区长,一共七个。”“七个委员,嫌少。依我看,增添两个候补委员。严区长,你认为提拔哪两人?”“郭常春、林文茹,一男一女。” 区委九人会议在山神庙里召开。尹小怀说:“同志们,县委突如其来调我到莲花区工作,我事前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希望大家相互配合,做好各方面工作。……我向大家透露一点消息,就是肃反委员会的权力很大,单独行使权力,只对巴北军区负责。大敌当前,铲除奸细确有必要,但对自己的同志疑神疑鬼,说实话,我尹小怀很不赞成。但是,没办法,我只好把文件精神向大家传达一下,今后大家要时刻留神,相互提醒,主动相互帮助。前方浴血奋战,倒在鬼子枪口底下,那是没办法的。说的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死得不明不白,那真是千古遗恨的啦。” 严隽芳说:“上面马上派人下来专门搞肃反工作,可我们这里是打鬼子的前线呀。……蚂蚁出洞满地爬,预示着满天黑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经粉姊说:“如果来人瞎搞,对自己的同志背后打黑枪,我们就必须抵制,不能酿成灾祸。” 郭常春说:“这次会议选举我和林文茹两人为区委候补委员,这是对我们两人的信任,也是一种工作上的鼓励。但是,上级派得来的人胡乱抓人审讯,甚至随便杀人,我是坚决不答应的。” 尹小怀痛苦地说:“肃反委员会在五山区搞了一个星期,竟然抓了三十六个人坐牢。本扬团副参谋长花映章,政治部主任晋福盛,副主任季精一,三营营长范天枢,二营副营长张之獬,这五个人都在刘王集被杀掉的。五山区、乡两级干部将要被杀掉十四个人,其中有区委宣传科科长李巧銮,副区长张春荣,区队指导员白亦姝,区武工队长李纯,妇救会副主任禹谐,抗日文化学校副校长让学文,尹卜乡乡长白雪宽,……” 沙元婴愤恨地说:“这哪是肃反啊,简直胡乱猜疑,草菅人命啊!” 尹小怀说:“肃反委员会里有那么几个人只要是发现对他们意见不和的人,随即就下杀手。县保卫局副局长康旭定对此次肃反抱怨杀人太快,第二天就莫名其妙被杀掉了,罪名是违抗上级领导指示,心怀不轨,密谋反叛。” 丁时咏说:“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文茹尖着喉咙说:“肃反委员会里的那几个人这么乱杀人,鬼子、汉奸怎得不高兴不得了,真的值得鬼子、汉奸给他们发勋章。” 严隽芳提高嗓音说:“同志们,我们原本明日出发到望璧山,配合春归区队武装,伺机袭击曹仙桥、抱崮山鬼子据点,力求打几场伏击战。但是,考虑到肃反委员会派人到我们区活动,人家要出手,令人惨痛的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他们张开杀人的魔掌,我们只能抱团反对,必要时采取断然措施。你们说呢?” 尹小怀说:“我在五山区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眼下有你们同仇敌忾,我当仁不让,坚决拥护严隽芳同志的正确领导。” 隔了两天,肃反委员会特派员林根轩,立案员毕建才,机要秘书叶欣三人突然来到毛古山山神庙。尹小怀、严隽芳二人将他们领了进来。主客相互寒暄了一下,便谈工作。 林根轩板着脸说:“你们领着队伍冲杀向前,发动群众打鬼子是目前重点工作,但是,我们的革命队伍要纯洁,非无产阶级思想观念必须去除,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混进革命队伍,危害很大。我们这次来就是帮助你们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严隽芳委婉地说:“你们来帮助我们纯洁革命队伍,我们真的求之不得。内部确实不能有奸细,必须及时清除掉。但是,我们也不能随意伤害自己的同志。我相信你们是会做到这一点的。” 区委扩大会议随即召开,林根轩说:“这次肃反工作政策性很强,我传达文件精神之前,强调这么几点。一,不准做记录,更不准议论;二,我们找人谈话,任何人都不得打听;三,任何人不得通风报信,一旦坐实,随即逮捕关押。”随后读了文件。 郭常春大声说:“肃反,肃反,要把鬼子特务以及汉奸肃清才是你们的正事。说的对自己人下杀手,我是坚决反对的。” 包居中拍案而起,铿锵地说道:“你们来了,以为有尚方宝剑就可以在我们这里搞‘肃反’,但我们不答应。有本事,跟着我一同打鬼子去!” 李澄年说:“我听说你们在五山区搞‘肃反’,连区委宣传科长李巧銮都要被杀掉,她个女同志个人履历再清爽不过的了。如果肃反委员会某些人再一味胡搞,那就先捞起他们自己的屁股让人看看,到底清爽不清爽。否则,就别要胡乱搞人!” 房玉升说:“我们在鬼子眼睛鼻子底下卖命出击,浴血奋战,可是,你们肃反委员会那几个人却要审查我们的履历,这还叫人省心吗?说的要杀有功之人,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经粉姊等七八个人纷纷反对‘肃反’,呼吁做正事,锄奸打鬼子。 严隽芳最后明白地表态道:“林特派员,你们三位在莲花区,应该做这两件事:一,参加打鬼子行动,二,帮助我们破案抓真正的日伪奸细。我们在此的人个个欢迎。说的搞‘肃反’杀自己人,没门!” 林根轩软了,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大家强烈抵触,加之你们又处在鬼子的势力范围,工作环境实在恶劣,我们不搞恐怖的政治审查,重在真凭实据。” ------------ 第109章 奇袭 第二小队留守毛古山,主力进驻望璧山。房玉升奉命率领突击队侦探曹仙桥,当日回来报告严隽芳:“严区长,此次我们到达曹仙桥外围,发现鬼子修的碉堡密集,碉堡外围有铁丝网,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曹仙桥。” “那向北沿线呢?”“三里就有一个碉堡,碉堡与碉堡之间相互联络。”严隽芳摸着鬏儿说:“上级一再批评我们保守退却,不敢展开进攻。我们再不搞出点名堂,就很可能给人以口实,要被人家戴上右倾投降主义这顶帽子。——唉,仅仅隔了三五天的功夫,鬼子就建起了这么多的碉堡,将我们突出去的人马困在西面,东面的留守人员和地下特工也陷入窘境。难道我们就让鬼子的这道封锁线给束缚住手脚吗?” 她跑了两转,毅然说道:“房队长,晚上带上你的人马观察那碉堡沿线,我就不信鬼子那里一点漏洞都没有的。” 曹仙桥向南地势十分险要,无懈可击。严隽芳对房玉升说:“我们就一路向北观察。”八个人在洼地里匍匐前进。下一个碉堡也是外围一道铁丝网,只留一个通道可走,而且这个通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敌人搜身,根本没办法可想,如若强行通过,无疑成了敌人射击的活靶子。 前面不好爬过去,只好绕过山头,继续向北。先后掠过六个碉堡,最后来到大河边。严隽芳趴到一个坟墓上面观察,南河岸边建了碉堡,监视着大河,说是划船过去,那很快就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但是,北边是众多的山头,虽然都不怎么高,但可以避开敌人的视线。 严隽芳说:“房玉升,你们七个人伏在这里,我下水游到那北边山湾里观察地形。如果惊动南岸碉堡上的鬼子,你们就开枪掩护我。”“严区长,我下河去侦探吧。”严隽芳推开房玉升的手说:“我下河前去。如若对面那里能有个突破口,我打手势叫你们过来去,你们七个人就都下河跟过去。” 严隽芳悄悄地探下了河,一点声音都没有。为了避开南岸碉堡里的鬼子的视线,她将整个身子沉入水里。过了一会儿,她才探出水面,随后又栽了个猛子。她在河水里看到山脚下有个水底洞,爬进山洞里走了一段,因为里面暗黑,只得退回来。 任小妹焦急地说:“严区长她这个猛子栽下去好长时间了,怎不见动静呢?”何聚仁说:“房队长,我下水前去看看。”房玉升一把按住他,说:“你不能去,如果惊动了南岸碉堡里的鬼子,那就坏事了。还是等等。” 严隽芳想通知房玉升突击队前来水下山洞,但是,如何通知呢?站在北河岸根本看不见突击队的人,如游水在水面上示意,担心突击队人们不明意思。她想来想去,便站在山洞上边找了个根枯树枝,脱下外衣绑在树枝一头,随后站到半山腰上,把树枝高高举起来不住地摇晃。 房玉升看到了,喊道:“你们看,那山洼里有严区长穿的衣裳在晃来晃去,叫我们下水游过去。”任小妹豁然说:“下水就下水,我把火柴包在衣裳最里边。” 李时碹下了水,小声喊道:“小妹,你跟在我后面游。”七个人游到河中间,严隽芳低声喊道:“捣猛子呀!”李时碹回过头对任小妹说:“捣猛子,不能让南岸碉堡里的鬼子发现我们游水。”任小妹说晓得,随即沉了下去。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沉入水里。 严隽芳下水在前面将突击队七人带入了水底山洞。山洞里面暗黑,李时碹随即脱下外衣,缠绕在枯树枝上,浇上了随身带的一小瓶火油。任小妹把衣裳包着的火柴打开来,房玉升接过去擦火点着了火把。 李时碹举着火把在前面开道,地道很长,蜿蜒弯曲,最后在一个悬崖老虎嘴里出来。趁着黑云压上来的机会,他们一口气下了山。 大约走了五里路,便来到了陆陂北边的大沩河。眼下跑上陆陂难了,因为陆陂已经筑起了碉堡。大营盘来陆陂必须持有良民证,李家沱三个庄子的人要到陆陂也必须接受盘查。 严隽芳说:“房玉升,你负责他们休息。我和李时碹同志上去看能不能通过那碉堡,可不能让鬼子将我们困在这里。” 两人匍匐前进了一段路,下了陡坡进入草地。他们猫着腰走到一块长着茂密的高粱地里。忽然发现走来两个鬼子兵,便趴了下来。鬼子兵端着枪巡逻,将要走过去,严隽芳故意哼了声,引来鬼子兵回过身搜索。 严隽芳、李时碹两人同时跃起身,将鬼子兵摁倒在地,再扭住头一转。严隽芳说:“脱掉这两个鬼子的军装,我们穿起来到那碉堡跟前。”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麻利,一眨眼的功夫,便穿戴起鬼子的军装。李时碹说:“你这鬏儿要翻上去,才像鬼子兵。”严隽芳随即把鬏儿往上抹,戴上了鬼子军帽,又抓了把泥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黑咕隆咚的。 两人端着枪径自来到碉堡下边,有个鬼子兵下来。严隽芳倏地上去操住他的颈项,鬼子兵挣扎了一会,很快软了下来。李时碹说:“我们将鬼子的八个弹药捆扎在一起,肯定能炸掉这个碉堡的。” 安放好两扎的弹药,固定起来。跑到远处,严隽芳喊道:“预备,——拉!”“嗤”的响了起来,两个人卖命地奔跑。“轰隆!”接连几声巨响,碉堡里冒起了浓烟,顷刻崩塌下来。 房玉升他们见鬼子的碉堡被炸掉了,便奔跑了过来。 八个人在陆陂庄上匆忙搜索了一下,没有发现自己的人。房玉升说:“鬼子、汉奸在这里建起了保甲制,他们只要稍微发现有点怀疑的人,就下毒手。”严隽芳看了四周,果断地说:“赶快离开陆陂,跑上李家沱。趁天黑下来,我们在李家沱西边坟墓地休息。——哪个回头通知尹小怀、包居中,叫他们派季佃忠的第一小队迅速过来跟我们会合。” 房玉升说:“李时碹,你腿子快,赶到望璧山通知尹书记、包队长他们曹仙桥最南边的大沩河运动。”李时碹说:“保证叫他们在天亮之前赶到。” 抱崮山下来五十多个鬼子兵,看到的是碉堡的废墟。鬼子小队长高羽盛孝嚎叫道:“这里已经铁壁合围,八个大日本皇军勇士竟然玉碎,到底是哪里来的八路?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八格牙路!” 这真是:拒绝整人同敌忾,进退自如建奇功。 ------------ 第110章 山雨 高羽盛孝率领一百多个鬼子兵,先后窜到李家沱、西望沟、东裕堡、七里沟、西鸦塘、横泾等七八个村庄,疯狂追击抗日游击健儿,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碰到。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突击队竟然悄无人声来到了大沩河南岸碉堡附近埋伏下来。这是严隽芳先前让李家沱杂货店老板王采夫雇了一条驳货船,载了突击队,悄悄地跟走出贺云山地道的李时碹取得了联系。 夜黑的晚上,突击队七人全部化装成鬼子兵。焦登云会说日语,便由他身穿鬼子中尉服装,在前头挎着军刀开路。来到碉堡跟前,焦登云跟鬼子哨兵交涉,说是前来增援沩子港。 严隽芳见鬼子只有四人,便向房玉升做了个手势。四名鬼子全被勒住了颈项,很快处死。严隽芳低声说:“留两人在这里站岗,其他人深入里面,随时袭击敌人,相机炸毁沩子港碉堡。” 正当他们要进入鬼子的营房,西边枪声大作。碉堡上的鬼子两挺机枪吐着火红的舌头,显然封死了进军的路径。 何聚仁、陆存德二人冲到碉堡底下,将两捆弹药安放好,拉起引线,随后就奔跑开去。严隽芳、房玉升、焦登云三人分开来,见到睡觉或起身的鬼子就射击。见何聚仁、陆存德二人奔跑,他们也就跑了过来。 碉堡飞上了天,西边趴在地上的第一小队十几个人一跃而起,冲了过来,跟突击队会师。 严隽芳大声说道:“同志们,赶快打扫战场。凡是能用的枪支全部带走。鬼子身上的衣裳不坏的,全部扒下来,以后化装侦探时要用;跟鬼子打游击也可以来个鱼目混珠。” 鬼子的尸体堆集在一起,总共十八具。房玉升说:“我们扒了鬼子的衣裳,鬼子来看了这些尸体,就会发现我们扒了他们人的衣裳。最好放火烧这些鬼子的尸体,他们就不可能发现。” 严隽芳拍着额头说:“是呀,那就把木头、树棍子放到鬼子尸体上面放火烧。大家一起动手,尽快撤离这里。” 随同第一小队行动的娄连尚、林根轩、边继雷三人主张部队继续前进,进驻陆陂。林根轩激动地说:“眼下这个机会多难找啊,我们不光进驻陆陂,还要相机拿下抱崮山。” 严隽芳大声说道:“我们这次奔袭陆陂,完全出乎鬼子的意外;拔除鬼子沩子港据点,只能算是取得局部性胜利。鬼子的实力很强,有一百多个鬼子往东边的李家沱、东裕堡、横泾扑了过去。现在这么多的鬼子兵返回来,再加上抱崮山留守的鬼子,冲杀过来。我们仅凭二十六七个人与之交战,分明是送死。不!我们不能盲目冲动,快速向西撤退!” 由于战利品比较多,一挺机枪,十五支长枪,三包子弹,差不多每个人都得负重。这一来,行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房玉升、李时碹、何聚仁、杨小蛋四人便在鬼子碉堡西边、东边草丛里埋下了不少的弹药。 四人向西跑了三里路,听到沩子港传来爆炸声。杨小蛋说:“队长,这会儿鬼子们尝到了铁西瓜的味道。”何聚仁笑着说:“小鬼子跑热起来了,不用铁西瓜招待他们,也对不起他们呢。” 房玉升疑惑地说:“特派员却要我们向东进军,拿下抱崮山和曹仙桥,我就不晓得他够懂军事。简直是开玩笑!”李时碹说:“他们做官当老爷的,不晓得个妇女十月怀胎的痛苦,肚不疼,奶不涨。” 杨小蛋说:“讲起教条来,你说不过他,打起仗来纯粹是个外行。”房玉升说:“他们这些人不中,嘴凶得很呢。来头大,我们还就得罪不起他们。我听有个地下工作者曾对我说过的,肃反委员会老想把严隽芳抓起来的,说她曾经是大汉奸谷胜治的小老婆。”“放屁,这是对严区长的污蔑!” 望璧山这次出战,可以说战果辉煌,消灭了将近三十个鬼子兵,拔除了陆陂、沩子港两个碉堡,而自己无一伤亡。但是,战斗结束后,天上布满了黑云,越来越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情景显然是大雨欲来的征兆。 严隽芳高声讲道:“同志们,大雨马上就要来了,而我们的路程也近了,大家的腿子迈快点,争取在下雨之前赶到住处。同志们,加油啊!”她这么一鼓励,队伍行动的步伐快了许多。 “轰——”响雷了,预示着大雨即将爆发。战士们都嚷着“快跑”,房玉升四人拼命地往这边跑过来,好像驱使着大家加速行军。 前面就是丛林,穿过去上了山坡,就算到了住处,因为那里毕竟分布十几个茅草屋,更主要的是有个同慧庵。天空中亮起了蛇行的光线,一会便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接着就是一阵阵大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严隽芳大步流星,吟咏着《大风歌》。季佃忠赶上前问道:“严区长呀,你吟的这首诗是谁写的。”严隽芳笑着告诉他:“这是汉高帝刘邦写的。你也要学?”季佃忠咏了一句,往下便不会了。严隽芳叫了他一下,季佃忠便摇头晃脑地吟咏汉高帝的三句诗。 在丛林里行走,好在有众多人。这里本来就比较昏暗,此刻四周更是朦朦胧胧的,仿佛丛林里的鬼魅已经从草丛里慢慢升起,在肆虐地游荡。山风吹拂时,呜呜的声音好像是它们在狞笑。 严隽芳跟季佃忠在吟咏《大风歌》的时候,滚滚雷声,空气使人感到更加沉闷,颗颗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步伐迈得更快。 不知谁说了声,“卞梁谷要到了,这一下不愁受到大雨淋湿。”“轰隆隆!”一连串的惊雷就在头顶炸响,震得整座望璧山仿佛都在摇晃。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大风刮起来,便形成白色的烟雾。 女人都跑进了同慧庵,但严隽芳由于指挥大家有秩序地进入乡亲们的家里歇脚。她身上被雨水淋湿了,雨水实在肆虐,只得跑进一家茅草屋里。 “啊呀,严区长你身上淋湿了,可要赶快换衣裳啊。”季佃忠招呼道,“这场雨下得太大了,四下里都起了白雾。”屋主人喊道:“桂女,你给严区长找衣裳,快点!淋出病来就不得了啦。” 严隽芳跟女主人桂女进了房间,桂女说:“严区长,你头发潮湿了,赶快把头发打散开来,否则,头上容易生虱子的。”严隽芳便拆了鬏儿,取下假儿。随后梳理着披发,乌索索的,似乎抹上了浓浓的梳头油。 桂女找了找,只好拿了一件大红衣裳,褐色裤子,说:“家里实在找不出像样的衣裳,只有这件我儿媳妇穿的衣裳放在橱柜里没穿。严区长呀,你就将就点吧。”严隽芳想了想,便脱下潮湿衣裳,穿了桂女给的这套衣裳。 ------------ 第111章 响雷 严隽芳走出房间,屋里的五个男人拍着巴掌称赞她漂亮。一班长池循仁笑着说:“严区长这一打扮,说是十八岁的新娘子,一点都不夸张。”二班长郜威说:“披发乌索索的,加上穿的红衣裳,真的是绝代佳人。” 季佃忠说:“严区长,如果是在太平年代里,你肯定成了上层大人物的夫人。英雄争的就是美人跟江山这两样。”谢锐跟着填了一句:“有的英雄竟然宁可丢江山,也不肯丢弃美人的呢。” 严隽芳说:“你们这么多男人都来打趣我,我个女人认栽。人世间都说大男人,小女子,今天我也算见识到了。”她扭了一下头,说,“季佃忠,你只顾躲雨,派人站岗放哨了吗?”季佃忠笑哈哈地说:“下了这么大的雷雨,鬼子能跟得来吗?我看不会。” “你这是彻头彻尾的麻痹大意!同志哥儿,假使敌人乘隙跟踪,陡然来个轰击,那要死多少人啊!你赶快派人到远处设立暗哨,严防敌人渗透过来。”严隽芳大怒地说,“你去不去布置?不然,我来布置!” 季佃忠一想,事态是严重的,绝对不能让鬼子钻了空子。他马上说道:“遵命!”便穿起蓑衣,戴上斗笠,冲进狂飞的雨水里。 池循仁惋惜地说:“朱心纯老乡家里没有雨具,要不然,我去站岗放哨。”谢锐说:“老朱家里还有雨具,应该是我去站岗放哨呀。” 严隽芳捋着长发说:“并不是我女人心眼重,在敌人眼睛鼻子底下打仗,处处要留神,时时要小心,宁可做过,绝对不可错过。性命交关的事切切不可麻痹,脑袋瓜滚落下来,怎好让你把脑袋瓜接上来弥补错失的呀?” 郜威点着头说:“严区长说得对,今天算是跟我们上了一课,我们在此的几位同志受益匪浅。” “格炸——”陡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就好像在头顶炸开来似的。老乡朱心纯叫了一声:“那羊角坡怎浓烟滚滚的呢?烟大得很的。”战士朱存才说:“是雷打的,树打断了。”雨又大起来了,哗哗的响。 朱家大嫂说:“今日天特别闷,晓得这场山雨就不得小。”谢锐惋惜地说:“今日打鬼子全是严区长带的突击队干的功劳,我们这些人上去只是打扫战场,扛扛缴获得来的枪支弹药。不曾过到杀鬼子的瘾。” 严隽芳纠正道:“谢锐同志,你这话就说错了,你们趴在那沩子港碉堡的东边草丛里,对着碉堡开枪,这不是在杀鬼子吗?你们不去牵制鬼子,突击队怎下得手啊?今日拔除鬼子碉堡,应该说凡是到场的人都有功劳。” 好一场大雨,竟然继续下了一夜。严隽芳感到身上发热,过了一会,浑身打着颤。朱家大嫂说:“你这是大雨淋在身上,必须赶快上铺睡到被单里。我烧碗生姜红糖茶,喝一下。身上出大汗,把冷气逼出来,那就好了。” 朱心纯催促说:“庹桂女呀,你光晓得说,应该赶快拉严区长上房间啊。”严隽芳说:“一班长,季佃忠来的话,叫他查点战士们吃晚饭,休息睡觉。另外,还要布置人换岗。”池循仁马上回复:“严区长,你的话我一定传给季队长。你安心睡觉吧,保养身体为重。” 雨过天晴,严隽芳睡醒过来,整个卞梁谷欢腾起来了。她起身梳头盘了鬏,穿上庹桂女给的一套衣裳,腰系武装带,插了一把短枪,显得英姿勃勃的。 庹桂女说:“严区长,吃早饭。我已经给你盛在桌上了。”严隽芳说:“乡亲们待我们太好了!我们在你们这里加重了乡亲们的负担。我们可要想办法弥补你们呢,你们也要生活呀。” “严区长呀,你们为了打鬼子,给我们带来和平安稳的日子,我们老百姓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支持你们啊。”庹桂女摆着手说,“可不,好在你一再关照同志们站岗放哨,严防鬼子偷袭。昨夜里,站岗放哨的几个同志跟前来偷袭的鬼子干上了,打了一阵子枪。同志们出来追击鬼子,一直追到曹仙桥的东头。” 严隽芳吃着小面饼,喝着稀饭说:“庹大嫂呀,昨日羊角坡响雷炸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庹桂女笑着说:“谢锐去换岗,听了翟裕彤说,他站在一棵大杨树底下,看到东边来了两个鬼子,便趴在树杈上严密监视着鬼子的举动。响了一声大雷之时,离他大约一丈远的一棵槐树炸了开来,紧接着听到‘咯吱’声,槐树拦腰断了下来。后来翟裕彤上去一看,有条大蛇被雷劈杀了。” 严隽芳说:“这是蛇在树上游动,触上了雷,所以炸开来了。昨日站岗放哨的同志如果站在树脚下,危险得很哩。翟裕彤他命大,蛇替他死了。由此可见,畜生也为打鬼子作贡献的呀!” 严隽芳来到庄中心,季佃忠激动地说:“小鬼子够胆大的,竟然深入到望璧山来。冯志高只打了一枪,***小鬼子就当了缩头乌龟。我们的人随即追击,一直追到曹仙桥的东头,鬼子都没有回过头打枪。……严区长,我们这就端了曹仙桥,把整个抱崮山拿下来。” 严隽芳伸出手一竖,说道:“不能轻举妄动,鬼子后退,分明是来引诱我们上他们的套。季队长呀,打仗绝对不能头脑发热,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战场态势。有勇还要有谋,那才能上阵打胜仗。” 通信员走了过来,立正喊道:“报告严区长,尹书记同志喊你到山顶的大姑庙开会,听取县委派来的巡视员彭明庸同志传达上级领导指示精神。” 严隽芳便带着警卫员叶秀琴上山,来到了大姑庙。彭明庸见到严隽芳,冷若冰霜地说:“你就是严隽芳呀,今日可要好好学习上级领导指示精神,绝对不能当耳旁风。” “尊敬的彭巡视员,上级领导指示精神固然要学习,正确的东西还要贯彻到每个战士的心里。但是,马克思最经典的一句话,那就是具体的情况具体的分析。我们做革命工作一定要负责任。谈到负责任,就得善于调查研究,不能闭塞眼睛捉麻雀。” 彭明庸冷笑一声,说:“怪不到的,我说了一句,你就来上三句。我问你呀,下级要不要服从上级啊?”严隽芳摸着鬏儿说:“下级服从上级,少数服从多数,一般情况无疑是正确的。可我们这里在鬼子眼睛鼻子底下打仗,就得善于分析战场态势,如果能够捕捉到有利时机,就迅速出击。硬拼是要不得的,生存发展第一,第二才是出手消灭敌人。” 彭明庸鼻子哼的一声,说:“凭你这么嘴利,没用!今日组织你们莲花区全体干部开会,你有话在会上说。” ------------ 第112章 整人 参会的人陆续来到,季佃忠这些小队长也参会。林根轩主持会议,说道:“军区肃反委员会和县委两级领导十分关心莲花区的革命工作。上次,我已经给了你们区委作了传达文件。现在上级派来了巡视员彭明庸同志,带来了新的指示精神,前文服从后文嘛,下面就由他在大会上传达。” 彭明庸居高临下地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领导,绝对不许有所抵制,更不能违背。年鹏举同志,你把这份文件带领大家学一下。” 台上高坐五个人当中左起第二人端坐了身子,小个子,嘴好像有点歪着。他拿腔拿调地读道:“巴北军区肃反委员会和本扬县委联席会议就目前纯洁革命队伍作出指向性意见,近一个月本扬各地督导汇集总体情况,肃反工作是取得了丰硕成果的,清理了一批渗透革命队伍中的叛徒、特务以及汉奸分子。但是,有的区、乡还在着隐患,顽固不化的反革命分子还高居在重要岗位上。大敌当前,很有必要将这些坏家伙清理出去,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我们革命队伍里兴风作浪。……” 小个子读好后,彭明庸又叫大个子恽道凯来读下一个文件。恽道凯轻言巧语地读道:“彭校长,叫我呢,把这份文件带住大家学一下。学了一下,大家呢,就心明眼亮。关于严隽芳同志顽固违抗上级领导指示精神的恶劣行为的通报,近两年多来,严隽芳同志一直以个人为中心,胁迫顶头上司屈从她的个人意愿。……她在伏虎山顺风寨收编了一股土匪,竟然建成了她私人武装,最后扩建了一支将近了六百人的队伍,自封司令。……她的爪牙花映章本来就是一个土匪头子,一再拒绝我八路军改编伏虎山支队。……后来,严隽芳同志被安排到尹卜乡担任区长,可她一直心怀不满,阳奉阴违,对抗上级领导,……”恽道凯扭着头说,“上级领导的话怎能不听呢?子女不听老子的话,这个人家还像过日子吗?因此说,严隽芳同志虽然是个女人,在革命队伍里就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泼妇在哪个人家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在此,我奉劝严隽芳你个女人家把头低下来接受大家的批评,无条件服从组织上对你的处置。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彭明庸拍着桌子说:“下面就让大家对严隽芳平日的反动表现进行检举揭发,今日凡是与会的同志,每个人都要讲。大家要旗帜鲜明地跟屡次对抗上级领导的严隽芳划清界限,要把她的恶劣行为揭露出来,还她一个隐藏革命队伍里的反革命坏分子的丑恶嘴脸。” 娄连尚说:“严隽芳同志日常工作一般不请示区委书记,独断独裁。区乡两级干部大多是她的任命,事后才报上来。她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说是先斩后奏。” 屠子卿说:“是的,严隽芳是个独裁者。她把书记和委员们的权力变成她一个人的权力。我本来是区队指导员,不合她个人的意,便将我贬到后勤方面来。” 佟小毛说:“严隽芳同志不关心农会工作,在她手上,我个区农会会长简直就是聋子的耳朵,纯粹是个摆设。” 经粉姊说:“严隽芳当莲花区区长,工作局面还是打开来的。她一再强调生存发展第一,因为是在鬼子横行的地盘上工作,不能把本钱弄没了。我认为她这个说法不怎么错。因为频繁的侦探和出击,区里开会不怎么多,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但也不能完全由她一个人负责。” 彭明庸敲着桌子说:“经粉姊,你的发言是打二糊的,拖泥带水,含糊其辞,态度很不明朗。看来,你自己也要好好反思反思。下面的人接着说!” 潘明宇说:“我们拿下了陆陂,随后在大营盘展开革命工作,打死了众多的日本鬼子。洪科长奉上级领导指示,要莲花区队伺机拿下金溪。可是,严隽芳以日本鬼子在金溪镇兵力多为由,拒绝挺进金溪镇,随后反而撤退到陆陂。到了陆陂,又往西鸦塘撤,还说不行,又撤到抱崮山、曹仙桥。这之后,一直是撤,撤,撤,最后一直撤到毛古山才停下来。” 范望乡乡长陈良生说:“严隽芳她老是往后撤,畏敌如虎,胆小如鼠。前两三天,已经拿下了鬼子的陆陂据点,沩子港碉堡也被攻破。大家要求向东出击,区队已经到了李家沱的东边坟地。她却把区队往回拉,说是不能遭到鬼子的围歼。有几个同志说攻打曹仙桥,随后相机夺取抱崮山,建立抗日根据地。可她坚决不同意,还是往西撤,一直撤到这里的望璧山。” 刘永乡指导员高彭佑说:“就昨日夜里,站岗放哨的几个同志英勇顽强打退了鬼子的进攻。好多的人主张乘胜追击,相机拿下曹仙桥。严隽芳她招呼季佃忠、房玉升等人不要追击鬼子,最后她一个人在朱心纯家里睡大觉,早上起来梳头打扮,穿了一身的新娘子才穿在身上的衣裳,简直惬意极了,如同回娘家歇伏的姑娘。” 魏耀榜结结巴巴地说:“严隽芳打鬼子,叫个穿钉鞋扶柺棒,稳了又稳。总的来说,嫌右啊,保守,不够主动。同志们打仗就感、感到不怎么过、过瘾。我、我就说这么两句。” 房玉升说:“你们不在战场不晓得,鬼子就那么好打呀。如果跟鬼子硬拼的话,老本很快就输得光光的。站在大岸上说话,根本不晓得下水田弯腰栽秧的痛苦。严区长打仗很有一套,绝对不跟鬼子蛮拼,总是避实就虚,最善于捕捉有利时机,专拣鬼子的软肋打,一打就跑,叫鬼子摸不着,猜不透。今日有的人跟在后面起哄,不说实话。” 彭明庸听了,马上恼怒起来,“看来,房玉升这个时候跳出来跟大会精神唱反调,公开抵抗上级领导指示精神,这还了得!来人,将房玉升这个跳梁小丑绑起来,押——出去!” 这会儿随即上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反叉住房玉升的膀子,再有个人拿着麻绳过来,很快就将房玉升捆绑起来,推了出去。彭明庸大咳了一声,说道:“下面的同志继续检举揭发反革命坏分子严隽芳的恶劣行为。” 温礠乡乡长谢江汉说:“听人说,严隽芳曾经是永乐县汉奸谷胜治的小老婆,过着剥削阶级的腐朽生活,精心梳妆打扮,后来还当上了永乐伪保安第六团上尉生活秘书。她这个女汉奸还跟伪和平军七十六师师长黄天放勾搭,实际上已经做了他的姘头。” 恽道凯冷笑道:“照这么一说,严隽芳她这个人是混在革命队伍里的一个妖精,地地道道的女汉奸。像她这种人还能留在革命队伍里吗?” 晁庄乡农会长徐乐星说:“她还做了好几回土匪的压寨夫人,第一次在二龙山做了牛八爷的压寨夫人,第二次上了麒麟山,土匪头子是薛天豹,第三次是麒麟山土匪二当家覃作衡的正式老婆,第四次到伏虎山顺风寨,做了土匪头子花映章的压寨夫人。所以说,严隽芳她是一个正宗的荡荡货,简直就是狐狸精投的胎,苏妲己在世。” 严隽芳听了徐乐星说了这番话,嘴边气得抖抖的,“污蔑,全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污蔑,我要申诉。” 彭明庸拍着桌子大声喝道:“严隽芳,你说什么东西!你要申诉?今日这个会上不许你乱说乱动,靠边站!会后我们会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你只有闭嘴的份儿!下面的同志继续讲。” ------------ 第113章 囚禁 西望乡指导员何粹芳、天马乡副乡长王澍、白卢乡妇救会主任刘银梅、毛古山乡指导员雷顺、区队第四小队长高爰鱼、区商业行会会长边继雷、区队长包居中都批评了严隽芳,说了一些违心的话。最后区委书记尹小怀表态:“既然大家说了严隽芳这么多的坏事,我旗帜鲜明地跟大家站在一起,坚决拥护上级领导,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级领导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我们莲花区绝大多数同志是好的,是服从上级领导的。” 彭明庸说:“现在,我代表巴北军区肃反委员会、本扬县委宣布,任命屠子卿同志为莲花区区长,娄连尚为莲花区委副书记兼区队副政委,潘明宇同志为莲花区队副区队长,经粉姊同志调整为区队后勤事务长;撤销严隽芳所有职务,并开除她的党籍,对她的问题继续审查。散会!” 严隽芳被带进了审讯室关了起来。到了中午,炊事员老张送来一碗饭,上面盛了炒熟的韭菜。严隽芳心酸地滴了眼泪,老张安慰道:“严区长,你是一个好同志,肯定是你跟上面某个大人物结下了梁子,找住个机会整治你。你要把饭吃饱,不然,你倒下去,哪个替你伸冤呢?人一死,就什么都抹掉了,那就成了石沉大海的千古遗恨啦。吃!活下去才有精神力气的。” 严隽芳带着哭腔说:“老张呀,我听你的话,打过巴掌忍住疼。”她吃过饭后,小睡了一会。 门忽然打了开来,毕建才走了进来,勒令道:“严隽芳靠近里面墙站着,脸紧靠到墙。”“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因为你的问题很严重,并且还有敌特、汉奸的嫌疑。你要面壁思过,老实交代你的所有问题。站好!”严隽芳只得转过脸对墙。 来了两个保卫处的人搬来桌子和四张椅子。彭明庸坐在桌子跟前的中间,两旁分别是年鹏举和恽道凯。保卫人员在审讯桌子对面摆了一张椅子。 年鹏举尖着喉咙说:“严隽芳,转过身坐到椅子上,接受我们的问话。” 严隽芳见了三个阎王高坐在审讯桌跟前,她抹了一下头发,转身坐了下来。两个孔武有力的保卫人员跑到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的站着。 “严隽芳,我问你,为什么恶意中伤孙善信主任、钱广用副局长和汤才英科长?他们有什么值得你诽谤的事,今日你必须说清楚!”彭明庸声色俱厉地说。 严隽芳知道孙善信等人的事是一时说不好的,只好荡了开去,“我在敌占区见到他们出入在敌人的场所,但从没有跟踪他们过。今日你叫我说他们的事我是说不好的,对他们怀疑还是有的。” 彭明庸得意地笑道:“既然你对他们三个人的事说不好,那就谈你的事。以后,不许你再扯到其他人,否则,我们就说你不配合,胡搞蛮缠。知道吗?” 严隽芳不吱声,年鹏举说:“严隽芳,你在永乐做了汉奸谷胜治的小老婆。你是怎么做上的?” 严隽芳说:“我先前跟覃作衡做假夫妻,……”“做了多长时间?”“大约四五十天吧。”“据说你还是覃家贤淑的儿媳妇,侍候婆婆孝顺不得了。后来怎么到了谷家做上了汉奸谷胜治的小老婆?” “我跟覃作衡做的是名义上的夫妻,他要跟我过夫妻生活,我拒绝了他。他就告发了我,我就被永乐县警察局关进了牢房。他们以汉奸的罪名要处决我,谷胜治以此要挟我做他的姨太太。不答应,第二天就将我绑赴刑场枪毙。在他的软硬兼施下,我被逼无奈,只好屈从了他。” 彭明庸严厉地说:“你这是叛变投敌,据好多人揭发,你之前一直跟汉奸官太太们鬼混,终日玩乐,过的是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我问你,你先前跟覃作衡做夫妻用的是李蛇红的名字,后来怎用匡苕子的名字?这里面你要讲清楚。” “我跟覃作衡一起用的是李蛇红的名字,后来谷胜治将我保了出去,他听人说我之前的名字是匡苕子,就吃住我恢复原来的名字。” “你卖身投靠大汉奸谷胜治,死心塌地做了他的小老婆。随后就当上了伪保安第六团团部秘书,挂的是中尉还是上尉的军衔?”严隽芳垂下头说:“上尉。”“这就说明你不但是叛徒,而且是个正宗的汉奸。” “你们说我是汉奸,那汤才英在这个时候当了文牒副官,直接掌管保安第六团的机要文件。她怎不曾说是汉奸呢?”恽道凯笑哈哈地说:“汤才英她干的是地下抗日工作,跟你严隽芳是两码事。”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说的汤才英文牒副官没事,而我严隽芳挂的生活秘书的名反而有事。”严隽芳气得要站起来,两个保卫人员按住了她。 彭明庸气势汹汹地说:“不得了啦,你严隽芳还要翻天!这是有保卫人员在这里,要不然,凭你的武功岂不要把我们这几个人打残了吗?——把她捆绑起来审问。” 尽管严隽芳一再抗议,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彭明庸上去扇了严隽芳一个嘴巴,骂道:“够是你说我来路不明啊?我哪里的来路不明?你今日给我说清楚!”“我不曾说。”“你还赖的!”又反扇了一个嘴巴。严隽芳低下头不说话。 彭明庸勒令道:“严隽芳,你给我跪起来回答我们的问话,不老实回答,就一直跪到明日早上。” 严隽芳被保卫人员弄跪了起来,扭着腰。“严隽芳跪好了,你个汉奸小老婆!”严隽芳只得双腿跪拢了起来。恽道凯说:“当区队攻下了陆陂、大营盘之后,你为什么阻止奇袭金溪镇?”“金溪镇鬼子人多。”“你为什么后撤?而且之后一直是后撤。”“我知道鬼子会出动大量兵力,我们根本打不过鬼子。”“你知道吗?你这是右倾机会主义行为,畏敌如虎,临阵脱逃。”“我想的是保存实力,……”彭明庸走上来对严隽芳就是狠命的一脚,大声喝道:“你个忽胎到这个时候还狡辩!……严隽芳,把头抬点起来!” 恽道凯说:“严隽芳,你老实说,自从你到了莲花区,总共开了区委会议?”“两三回。”“区里配备干部是不是都是你指派的?”“我提的方案,区委书记同意。”“哦,区里的军事行动是哪个主持?也就是说上阵指挥的是哪个?”“是我。”“区委有没有认可?”“认可的,有两次区委还明确我为行动总指挥。”“照这么说,你是区组织、军事两项大权一手抓。”彭明庸总结道:“所以,你严隽芳平时在莲花区独断独裁,随心所欲,不,在撄庄区、五山区、许甸区都是专横跋扈,根本就不把其他人放在你眼里。” 审讯持续到深夜十二点才结束。严隽芳被押进了陈家峪恶霸地主陈来同的私人牢监里,去掉捆绑的绳索,换上了手铐脚镣,显然成了重刑犯。 ------------ 第114章 同情 5、同情 第二日上午,钱广用在林根轩的陪同下,进了关押严隽芳的牢房。林根轩说:“严隽芳,你吃过早饭了吗?”严隽芳低声道:“吃了。”“现在,钱局长很关心你的案子,这次路过,特地赶过来看望你。你有什么话就对他一个人讲,这里保密得很。” 钱广用做了个手势,林根轩便悄然走了开去。“严隽芳呀,你穿的是新娘子衣裳,蛮漂亮的,手铐脚镣这就不好了。……我知道你这次受到了冲击,同志们揭露你的问题,性质很严重。肃反委员会看了你的卷宗,判决很快就会下来的,我看哟,你是死里难逃。你要是想把个命保下来,唯一的希望是检举揭发陈树德、成钧、郭坚、关粉桂、严秋英、秦牧、撄顺昌、葛培南、薛天豹,还有巫萍,哪怕就他们中的一两个人,只要坐实几件事,就能给你所检举揭发的那一两个人定案。与此同时,也就说你反戈有功,从而减轻你的罪名,能够从轻发落。怎么样?” 严隽芳垂头低声地说:“这些人都没有问题,我不能为了自己就胡乱栽赃别人。无耻龌龊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钱广用扫视了落魄的女人几眼,袖子一甩,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这真是:鼠辈得势专整人,女杰遭羁心坦然。 “大肚子这次送了命啦,上级先后派了两发人是专门来整她的。也不知她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林文茹焦急地说。 “唉,墙倒众人推。会上个个说她的丑事,有的人说的话难听死了。窑姐,破鞋,荡荡货,又是狐狸精、妖怪,总之,凡是污蔑女人的名词都用上了。严区长身陷漩涡,根本招架不了,听凭人大声挞伐她。”任小妹捋着头发说。 “这一次,我晓得会上的弹药味不得小。一上来气氛就浓重得不得了。我沙元婴出于自保,不敢说她的话。”沙元婴拉散了鬏,将假儿取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我们明哲保身,危难时候到底没有出手帮她,今后她如果出来,我们这个脸还怎么跟她说话?” 许庆兰说:“这也不能怪你沙科长,有人说了直话的,当场就被绑起来叉出去的。”潘珍兰说:“房玉升也就说了那么几句,彭明庸吼的喉咙有粪桶大。房玉升也是个大汉子,两个膀子竟然被叉飞了起来。我看了他喘不过气。你们说,势头这么一摆,还有哪个敢站出来说直话?” “是啊,经副区长说了两句,当场就受到了斥责,最后还降了她的职,改做了区队后勤事务长。真的当场就给了人颜色看。”林文茹站起身说,“影子都没得了,审讯严隽芳,考究五花大绑跪着接受审讯。上了牢房,又手铐脚镣。你们说说看,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就被这么折磨。” 经粉姊走进屋里,叹了口气,说:“我就说了句良心话,当场受到指摘,降到区队里搞后勤了。我再说的话,恐怕也像房玉升一样被捆绑起来送进禁闭室。” 叶秀琴摆着两个长辫子说:“战火连天的岁月里,既要打鬼子,又要提防内部奸恶小人。唉呀,这叫腹背受敌啊。” 任小妹说:“我猜啊,一定是严区长人长得漂亮,加上她又会打扮自己,妈妈鬏儿梳得四角铮铮的。上面某个大人物想她的糊涂心思,大约不曾得手,就对她怀恨在心,借肃反的机会对她下了毒手。” 经粉姊点了点头,“你说的这话也有道理。严区长本来就生得标致,不管穿什么衣裳都蹲样,我就佩服她妈妈鬏盘得好,四角铮铮的。我经粉姊是个侉大妈,人也长得粗糙。不过,严隽芳她有男人,是王玉坤呀。人家丈夫倒不曾说自己的婆娘怎么样,你个外人指着人家鼻子说姘头做什么呢?那些人真是狗子逮老鼠,多管闲事。”叶秀琴补充说:“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 沙元婴说:“严隽芳,她这一世磨难重。她吃尽了狗子都不吃的苦。她曾说过,有一次她打鬼子,开枪把鬼子的一个大佐打杀了,之后大量的鬼子追杀过来。她为了掩护其他人,独自把鬼子引到自己这一边。抵挡不住鬼子的进攻,只好后撤。最后没得办法,竟然钻到坟墓棺材里。鬼子在她上面的坟墓上跑,直到一个鬼子都没有了,这才爬了出来。” 许庆兰惊呼道:“没得命,她怎这么胆大的呀。”“她这也是急中生智,不钻到坟墓棺材里,落到鬼子手里,肯定是个死。” “有一次她睡在山洞里,有条大蛇游过来缠在她身上。她惊醒过来,感到浑身捆绑,冰凉凉的。她呀,一把抓住蛇头就咬住蛇的身子吸血,……”这一回轮到潘珍兰惊呼,“不得了,意怪死了。”沙元婴笑着说:“严隽芳她就不怕意怪,最后一直把蛇的血吸干了,大蛇也就软了下来。她说话呀,还就这条蛇烧烤过后撕掉皮填了肚子。你们说说,荒山野岭到哪找到吃的?” “严隽芳区长呀,她躲得过鬼子的枪林弹雨,打得过毒蛇猛兽,拿得住汉奸恶霸,却唯独对付不了自己队伍里的坏人,弄的功劳全都下了水。”经粉姊掸了掸身子说,“彭明庸亏你还是大男人的,人家女人已经被捆绑起来,竟然还伸出手来抽了严区长两个大嘴巴子,牙齿都出了血。” 沙元婴甩了甩披散的长头发,揶揄地说:“我们这些人还是回家对自己的男人好点啊,她人危难,根本不敢出手相帮。区长严隽芳本来也是个妇道人家的嘛。”她这么一说,女人们都垂头丧气地走了。 任小妹回到突击队,说了一句丧气的话:“区长磨难,属下袖手旁观。”李时碹激动地说:“这次区干部会议我们没有参加,突击队就房玉升一个人开会的,他被抓到禁闭室里,到现在还不曾放出来。” 何聚仁说:“我就不懂,严区长指挥若定,屡建功劳,就是受不到上级的表扬,相反,还遭受打击。弄到最后,居然关进了牢监,手铐脚镣。” 陆存德说:“严区长虽然是个女人,打仗有门道,最会拣鬼子的软塘打,一打一个准。说的叫她跟鬼子硬拼,她是不肯的。就这么个情况,上级来了两批人就揪住她不放,说她贪生怕死,独断独裁,目无上级领导,对抗党的组织。这是什么话哟!” 杨小蛋说:“说是可怜的几个人要跟大量的鬼子兵对打,简直是拿鸡蛋跟石头碰,就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彭明庸他就偏偏不认可。” 焦登云说:“肃反委员会不知是什么人在里边,好像他们是专门来整人的,甚至还杀人。我听特派员带来的机要秘书叶欣说,这回已经杀掉好几个人,其中有撄庄区区长李登久,崇光区区长李青永,秦山区副区长史秀英。” ------------ 第115章 担保 郭常春跑了过来,急切地说:“你们突击队的人可曾晓得严区长关在陈来同的家牢里,手铐脚镣。她的案件被路过的钱广用报了上去,好多人说上面要杀严区长。” “什么时候杀她?”“就在最近几天里。”任小妹惊叫道:“这个时候就杀区长,真的是一尸两命。”郭常春义愤填膺地说:“是的呀,严隽芳区长她是个孕妇,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就是封建王朝的时候,女犯人怀孕也要等把人生下来再杀呀。……哼,我们不怕死的人要劫狱,把严区长救出来!” 焦登云说:“想劫狱,太难了。陈来同死人的牢房砌得绝的,外面的人很难进去,进去也摸不到那牢房。再说,那牢房站岗的都是巡视员带下来的保卫局的人。” “那怎么办呢?……”在场的人都说不出话。 “轰轰轰!”鬼子的炮弹接二连三的在卞梁谷山庄炸开了,接着移向了山头。鬼子们已经攻到半山腰了,眼看就要往西发起进攻。季佃忠率领的第一小队居高临下死命地射击敌人,密集的鬼子不住地对他们打枪。池循仁几个人当场壮烈牺牲。 娄连尚命令李时碹:“你代理突击队队长,前去增援季佃忠他们。”李时碹大声说道:“严隽芳区长呢?这个时候说的她还关在陈来同的家牢里,叫我们怎么打仗啊?不把她放出来指挥战斗,与其说不明不白的死在鬼子的屠刀下,倒不如跟严隽芳区长同生死。走!我们这就到陈来同的家里去。” 娄连尚着急地说:“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竟然要哗变。巡视员那里可不能去呀,他们会向你们开枪的!” 任小妹鼓动说:“我们不怕死,要死也不能死得窝囊。不怕死的就去跟巡视员讲呀!” 郭常春的第三小队来到这里,听说要跟巡视员说把严隽芳放出来指挥战斗,马上说:“同志们,我们一起去说,巡视员不答应的话,我们就把他扣押起来。”“先前的特派员也把他扣押起来,他们敢动严隽芳一根汗毛,我们就当场要他们的命。”第四小队长高爰鱼走过来声援道。 二十几个人手拿武器涌进了陈来同的院落里。彭明庸嚷道:“你们这么多的人涌到陈老夫子家里,想起反吗?一个个头发尖了,还不要死的!”郭常春跑上前义正辞严地说:“巡视员同志,请你正视眼前危急局面,大量的鬼子兵已经登上了望璧山东山头,正在向这里推进。你能带领我们打退鬼子的进攻吗?” “那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是吃老米干饭的吗?不打鬼子,却跑到这里来。”彭明庸蛮横地说,“我是政工人员,不是军事人员。你们都给我出去打鬼子。” 郭常春摆着手说:“打鬼子要有良策,死拼硬打是没有用的。我们强烈要求严隽芳出来指挥我们的战斗,眼下只有她能力挽狂澜,遏制住鬼子的进攻。” “不行!她的问题很严重。这个时候一把她放出来,她就很可能叛变投敌。”任小妹反驳道:“巡视员同志你说这种话是对严隽芳同志的诬蔑,她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叛变投敌的。这一点我任小妹可以拿脑袋担保。”郭常春随即拍着胸脯说:“我也可以担保。”陆存德、何聚仁两人齐声说:“我们也担保严区长!不把严区长放下来,我们就死在这里!” 林根轩站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同志们,实在对不起大家,眼下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你们呢,先把鬼子打退了,我们再作商议。我们也做不了主儿,要等上面来个说法,我们才好把严隽芳她放出来呀。” 李时碹大声说:“特派员你说的这话,我们不听!没有严隽芳她这样的能人出来指挥,我们打不退鬼子呀。你们这些做官当老爷的打鬼子没本事,整自己人倒是本事十足的啦。” 炮筒子郭果敞开粗壮的喉咙说:“这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外战外行,内战内行。我们一齐来把陈来同这些房子推倒了他的,顺便将这些虫活埋在这里。” 郭常春大声叫道:“巡视员不要往里面躲呀,这个时候你不给我们一个妥当的答复,我们就动手了,大不了跟你们这几个人同归于尽。要么这样一来,便宜了打上门的小鬼子。特派员你说呀!” 林根轩眼见众怒难犯,对着大家鞠了一躬,说:“你们先停一下,等我们商议好再作答复。好吗?”任小妹催促道:“你们快点商议,眼下已经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陈家厅堂里,六七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恶霸地主陈来同说:“不是我说你彭巡视员,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斩钉截铁,不能拖泥带水。一上来,你就干脆回复他们说已经处死了严隽芳,怎可能来了这么多的人跑进这院子。” 年鹏举吱着嘴说:“一个臭娘子货蛊惑人心,本事大得凶的。这么多的人前来保她,关键眼上还就没办法。”恽道凯摇着头说:“这么危急的关头,有啥办法呀,把个大肚子女人放掉,仍可下回再逮起来啊。” 彭明庸叹了口气,“这一来,放虎归山啦。没办法,唉,真的没办法。年鹏举呀,你去放她,但要勒令她戴罪立功,事后还要主动归案,争取宽大处理,否则严惩不贷。” 年鹏举点头哈腰地说:“是,首长,我会根据您的指示精神处理好严隽芳,一定叫她守规矩。”说着,又不由自主地哈了腰。下属得到了许可,跑进小巷里。 牢门打开来了,年鹏举迈着官步走了进去。他挺着肚子说:“严隽芳,眼下鬼子已经打上了望璧山的山头,你能不能带人打退鬼子兵?”严隽芳举着镣铐说:“年校长,你说我这个样子能打鬼子吗?”“现在叫你出去打鬼子,自然会给你拿掉镣铐。但是,事情过后,你能主动归案吗?”“归案?我是相信组织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年鹏举吞吞吐吐地说:“巡视员,好多的领导,怕你、趁机逃、逃跑,上级怪下来,不、不好交、交账啊。我这里有、有个保证、保证书,你要在上面签个名字。”严隽芳坦荡地说:“行,不会让你年校长为难的,只要是打鬼子,你保证书拿得来,我签个名字就是的。” 严隽芳拿起毛笔签了名,年鹏举对着两个卫兵努了努嘴,“给她把镣铐卸下来。”两个卫兵走进来卸掉严隽芳手脚上的镣铐。严隽芳活动了两个膀臂,说:“我到哪里去打鬼子呀?”“你跟我走。”年鹏举将严隽芳从小门带出去,说,“看,那边有区队头二十个战士,你领他们登上山,增援第一小队。眼下,就看你能不能打退鬼子的进攻,打退了鬼子,你就能将功赎罪。” ------------ 第116章 梳头 郭常春、李时碹等人见到了严隽芳,齐声呼唤:“严区长出来了!”任小妹跑过来跟严隽芳拥抱,说道:“严区长呀,同志们都想你来指挥战斗。不是大家勒逼巡视员,你还要关在牢房,说不定,还有可能下手杀你。这回打鬼子之后,你千万要跟我们在一起,同志们好保护你。”严隽芳拍着任小妹的后背,说:“我知道。” 郭常春走过来说:“严区长呀,你头发乱蓬蓬的,这个时候又没工夫梳头,就戴上我的帽子吧。”严隽芳笑着说:“作为指挥员衣冠不整会影响士气的,郭队长,你的帽子我戴。”严隽芳接过灰色军帽,随后将头上的长发丝理了理,順进戴的帽子里。任小妹将自己的武装带递过来,说:“严区长,你系上武装带子,显得有精神。”李时碹从武装带里拔出***枪说:“我用的双枪,这会儿给你一把。” 严隽芳接过手枪,马上说道:“登山。”跑到山顶,举目一看,事态十分严重。西边山头鬼子密集,虽然季佃忠五六个人在顽强抵抗,分明是以卵击石。她马上说道:“赶快在险要处埋弹药。李时碹同志,带突击队上去向鬼子射击。打退鬼子,马上快速撤退。”突击队五六个人溜上去,一齐开火,形成排枪,火力顿时增强了好多。 “撤!”郭常春抓着季佃忠的衣裳说,“眼下严区长在西山头等我们呢。”战士们随即往西边跑。“轰轰轰……”鬼子的山炮不住地打过来,好险!如果不撤,十多个人无疑葬身火海。 严隽芳见季佃忠、李时碹等人过来,大声说道:“来,赶快从那北边下山,人走过后,快点将登山路毁掉。” “轰”的一炮,登山路炸掉了,只留下南边的路道,但埋下了很多的弹药。严隽芳沉着指挥:“李时碹,你带突击队在南边山脚下走,在梅花桩痛击鬼子一下,马上转移到下马桩再打。你不能恋战,见好就收,迅速撤到陈家峪东头跟我会合。看,我就在那高墩上。”李时碹带着突击队走上山南。 “郭常春,你带第三小队在山北伺机打击来犯的鬼子,死守北河甸。等区干部转移后,你们迅速赶到雷家高墩。去吧。”郭常春走后,严隽芳对季佃忠说:“你第一小队只剩下三个人,就负责保护同志们。区里所有同志赶到这里,对了,还有上级领导派来的同志。你告诉他们,行动要快,绝对不能因犹豫而耽误了转移的宝贵时间。” 季佃忠当即叫手下三人骑马通知散落在陈家峪、葫芦谷、徐家场等地的区干部和其他重要的乡干部。 严隽芳忽然感觉到头发散乱了,头上的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山风刮掉。她进了刘桂花的家里,说:“桂花,我在你家梳头。”青年妇女说:“严区长,我的梳妆台就在房门口,你梳吧。”她望了镜子笑着说:“我头发乱里八稀的,简直就像一个疯婆子。” 刘桂花说:“今日听说有好多鬼子打得来,形势危急吗?”“危急。我站在山头上望了远处,估计鬼子来了两个中队,而且还带了不少的山炮。”严隽芳拆开了鬏儿,说,“桂花,今日请你帮我梳头。梳好了头,我要叫区干部们撤往仙鬼愁,而后再摸出去,安全地撤到毛古山。” 刘桂花便帮她梳头,给她头发抹上浓浓的梳头油。鬏儿很快盘了起来,刘桂花将自己桌上的凤钗插到严隽芳的头上。严隽芳看了,说:“我怎么好要你这么漂亮的凤钗,拿掉。”刘桂花抓住她的手说:“我这个凤钗一直放在家里的,反正是闲置的。再说,我带同志们走那个仙鬼愁,这里的房子肯定会被鬼子烧掉。将来我回到雷家高墩子还得要重盖个草房子。” 严隽芳笑着说:“唉,我严隽芳拿你刘桂花的东西,真的不怎么好。桂花呀,做个女人真麻烦,如若不打扮好自己,那就像个鬼。打扮嘛,又得拖泥带水,就穿个衣裳总得要理好了。你看,男人多耍脆,早上起来,捧着水往脸上一揉,拿起家伙就能做事。” 刘桂花说:“女人呀,生得漂亮就必须打扮。有了男人,还得为男人生儿育女,婆婆妈妈的,每个女人都逃脱不了女人的责任。不过,像你严区长这番有能力,世上的女人少啊!” 严隽芳整了整衣袖,说道:“我身上穿的这套衣裳还是人家的,真的没办法还给人家,就如同插了你的凤钗。说出去,人家可要说我严隽芳是个忽坯料,贪财的罗纳钩子,嗨嗨。” 区干部陆续跑到雷家高墩子。李澄年说:“鬼子出动了大量人马,看来这回是要踏平望璧山。火力实在大,我们武工队死了一半的人,民兵死的人很多,鬼子的山炮打过来,溜都来不及。包队长叫大家分散开来射击,东一枪,西一枪,只能暂时牵制敌人。时间一长,我们根本经不起消耗。” 丁时咏说:“巡视员还在叫我们顶,倒哪顶得住鬼子呀。”尹小怀说:“我最佩服严隽芳同志,打仗灵活机动,避实就虚。这一次,如若早点把她放出来指挥,局面绝对不会得像眼时这么严重。……我就弄不明白,上面要在这个时候派人到我们莲花区搞什么肃反。肃反肃反,我看倒像日本鬼子来‘肃反’了。” 沙元婴说:“尹书记呀,巡视员他个人宣布的人事够算数啊?说的撤销严隽芳同志所有职务,我就不同意。现在又叫人家出来指挥,严隽芳她是什么职务啊?” 尹小怀说:“应该说,她还是区长,经粉姊同志是副区长。上面又不曾来文件,我们区委又不曾开会明确。巡视员他一个人随嘴这么一说,哪就像封建社会官场里的那一套?实在不行,我们就管严隽芳同志叫前敌总指挥,我们大家都听她的。要不然,我们就会有好多同志倒在日本鬼子的枪炮下。” “谢谢同志们对我严隽芳的信任,这次无论如何我要带领大家跳出鬼子的包围圈。”严隽芳站到路口上说。尹小怀跑上前握着她的手说:“总指挥同志,我们都听你的,上面来的什么特派员、巡视员,又是立案员,他们的话,我们莲花区一班人不听!” 严隽芳摆着手说:“现在大家面对危险的局面,必须沉着应对。仙鬼愁是个绝地,我们这里只刘桂花同志一人进出过的。她是跟了以前的雷乡长跟鬼子打游击的,最后弹尽药绝才闯进仙鬼愁。打猎的一个老人指点迷津,他们弄清楚可行的进出路径。等巡视员他们来了,马上就出发。” ------------ 第117章 摆脱 季佃忠骑马过来,下马跑到严隽芳跟前,说道:“报告严区长,巡视员彭明庸他们五六个人跟陈来同一起喝酒,我将紧急通知报告他,他只说‘晓得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严隽芳说:“季佃忠同志,你再去催他们一下,就说鬼子快要打进来,再不赶快走就走不掉了。”季佃忠正要上马,包居中忽然想起了房玉升,说道:“我也骑马,跟你一同去,叫他们放房玉升走出禁闭室。”严隽芳惊讶道:“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关押房玉升这个大将,岂不是自毁长城吗?尹书记,你最好也前去,促使他们尽快放掉房玉升。要不然,我们就得留两个人下来想办法把房玉升捞出来。” 尹小怀说:“好,我这就去。”三匹马很快就来到了陈来同家的大门口。三人进去,里面五六个人还在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尹小怀压住怒火说:“现在已经真的是火烧眉毛了!你们赶快跟我们走,这回还要非得进仙鬼愁。” 陈来同惊呼道:“不得了,仙鬼愁进去就是个死。我们陈家峪不知死了多少人,进去几个就死几个。那里刮起风来到处是鬼叫声,阴风阵阵,厉鬼出没。我不去,宁可呆在家里也不上那里去。” 包居中说:“房玉升他人还在禁闭室吗?请巡视员同志同意释放房玉升。”彭明庸抬起手挥了挥,李时碹马上就进里拉着房玉升走出陈家大院。 严隽芳招呼房玉升说:“房队长,你跟区干部一起走吧。”房玉升说:“我要留下来跟你严区长一起阻击敌人。”“你这些天来身心交瘁,打起仗来会力不从心,反而给参加阻击的同志带来负担。”严隽芳拍着他的肩膀说,“今后的战斗还要靠你做中流砥柱。今日这次你必须随同区干部们撤往仙鬼愁,不要执拗了。” 尹小怀喊道:“同志们走哇,快点!”沙元婴依依不舍地抓住严隽芳的手说:“我们这就走了,你阻击鬼子掩护区干部们撤退,但要注意保护好你自己。我们在仙鬼愁那里等你呢。”“放心吧,我会注意自我保护的。”“话不多说了,我们在仙鬼愁等着你。”沙元婴招着手跟随队伍走了。 严隽芳再次叫李时碹往陈家峪催彭明庸等人撤退,“他们再慢吞吞的,你就对他们说,同志们已经出发了,你们再不走,后果自负。”李时碹不耐烦地骑上马,说道:“彭明庸这些官老爷,火烧眉毛还酒而食之,他们这些混账家伙不被鬼子抓住还就真的奇怪了。” 郭常春从北河甸撤下来,他手上的战士剩下八个人。严隽芳点头说:“你第三小队阻击鬼子的进攻已经好长时间了,为区干部们撤离这一带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现在,我们到徐家场埋下弹药招待冲上来的鬼子兵。走,我们先阻击一下,随后就撤到葫芦谷。” 长短枪张了口,打得鬼子们不敢抬头。但是鬼子凭借火力压制,显然长久耗下去,与莲花区区队武装是很不利的。严隽芳招呼大家:“大家都不开枪,等鬼子们走到跟前一齐打,扔葡萄弹,随后紧急撤退。” 日军中队长见对面没有反应,便喊道:“八路军没有子弹了,他们要拼刺刀。大日本勇士们,上刺刀!”“哗哗”的一阵响,鬼子们的长枪纷纷安上了刺刀,发起了声势浩大的集团冲锋。 “打!”严隽芳挥起双枪连连射击,战士们手里的长枪都喷出了火舌。三十多个葡萄弹扔向了冲锋的鬼子们,接二连三的爆炸,腾起了一阵阵的闪着红光的浓烟。林根轩、毕建才、叶欣三人跑上来也打了一阵枪,这时候无疑是雪中送炭。 “撤!”大家随即往西南方向的羊肠小道跑去。鬼子虽然遭到大量的杀伤,山炮是他们的强项,这会儿“噔噔”的向徐家场一个接着一个打了过来。有一发炮掉在毕建才身边,他当场牺牲,林根轩负了轻伤。 到了葫芦谷,严隽芳才想布置反击,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鬼子已经窜到西边,眼下却回过头追击区队武装。严隽芳晓得大事不妙,急忙喊道:“同志们赶快离开葫芦谷,这里已经无险可守。我们唯有把鬼子们引到仙鬼愁,跟他们捉迷藏。” “他们没处跑了,上去歼灭掉这些八路军!”日军中队长挥着指挥刀高声喊道。 严隽芳带着二十多个人钻进了树林里,涉过溪水,跃上乱石岗。她大声喊道:“同志们,赶快穿过乱石岗,慢了就成了鬼子们射击的活靶子。快,快点!” 叶欣背着个箱子,跑动起来不怎么利索。严隽芳上去说:“箱子我给你背,你快点上前跑。”叶欣只得将箱子给严隽芳背,两人刚刚跑过乱石岗,鬼子们胡乱打枪,子弹头掉在光秃秃的石头上面。 鬼子登上乱石岗,便走到一条小路。树木浓密,没有树的地方便是丰茂的长草。鬼子根据人跑过的地方继续追击,枪声在绿色的海洋里震荡。寂静的地方似乎热潮起来,也似过节的集市,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人群杂沓的脚步声。 可是,时间长了,又回归到鸦雀无声的境地。鬼子们来到仙鬼愁,明明看见很多的脚印,人们在这里活动的痕迹显眼,可是到了近前就陷入茫然。张口说话,四周都是回音。顺着那痕迹跑,跑来跑去,还是回到原处。 这三十多个日军士兵是尖兵,后面的人马根本不得上来。他们呢,困在这仙鬼愁跑不出去,如同进了迷宫一样。这真是进得来,出不去。 风无情地刮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嚎叫。紧急着就是一阵大雨,只能站到大树脚下躲雨。鬼子的身上全浇湿了,一个个像落汤鸡。 鬼子受够了恶劣天气的折磨,拼命地寻找可行的路径。有条路大些,走着走着,眼前是个深潭。根本不好上前,只好往回走。 有个鬼子忽然喊道:“这里有条路可以通到那山上。”军曹张望了一下,挥手上去。跑不多少路,前面是悬崖峭壁。军曹说:“放绳索,就从这里下去。” 鬼子在一棵大树拴了绳索,第一个士兵顺着绳索下到沟底,看到有果树,便在悬崖下面喊:“这里有山桃子!”几个士兵听到有山桃,争先恐后地下去。 山桃是可以解饿,但此处是绝地,还得往高处攀登。日军终于找到一个山洞,太疲乏了,只得在这里过夜。 ------------ 第118章 杀手 第二日,日军出发,他们找到了山路,准备到对面的山神庙。眼看要到近前,走在前面的士兵忽然掉下了深涧,一点征兆都没有。鬼子四五个士兵死于非命,后面的士兵这才发现前方有险情。小心地离开地上的草丛,原来此处是小裂谷,草丛长得连成一片,不易被人发现。 日军用树木搭桥,算是通过了这里的险地。按理说,有了山神庙,便表明此处有人出没,要找可行的山路是不用说的了。 鬼子兵顺着栈道下了山,前方的路径虽然不大,安全系数应该说是大的。他们仿佛听到了寺庙的钟声,便辨别了方向,脚步也快得多了。 “呜呜”,饿狼见到鬼子兵便扑上来撕咬。军曹慌忙开枪射击,这一来引来众多的狼。凶恶而又贪婪的动物见到可以填肚子的食物链毫无顾忌的展开疯狂的进攻,遭到狼群攻击的鬼子们,手里的长枪简直成了烧火棍,丝毫不起作用。 军曹不敢救人,带头往没狼的地方跑。此时,儿子顾不到老子,自己活命为妙。咬断了人的喉咙,一般的动物都是抢着饱餐一顿。可狼的指挥官还在嚎叫,狼的纪律性特别好,三五成群的追击逃命的鬼子兵,腿子短的被狼赶上来搏倒。 这一场的胜利者是狼群,腥臭的场面令人震惊!最后脱逃出去的只有八九个鬼子兵,那个军曹居然没逃得走,成了豺狼的美味可口的食物。这真是:出狱遏敌战士欢,豺狼嗜血倭寇哀。 走出了仙鬼愁,很快就进入了毛古山乡。由于大家实在疲乏,便在小山村响锣甸住宿。严隽芳、沙元婴两人睡在一家河边阁楼上。 “隽芳呀,我就弄不明白,这战火连天里上面来人搞什么肃反啊?纵然有坏人混进革命队伍里,也得有坏事出现,或者发现点苗头。就是这样,可也要重在证据啊!”沙元婴幽怨地说。 “是啊,我也认为即使抓内部坏人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唉,我晓得,两发子人到莲花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来头是对住我的。因为有的家伙履历上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晓得他们的底细,所以,我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钱广用、林根轩这两个人还要我为他们歌功颂德,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为他们两个人的脸上贴金呢?” 沙元婴说:“好像外面杂声不对。我起来开门望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开门一看,院门口倒下了李老汉。李老汉的儿子从厢屋里出来,“呼”的一下,短刀栽到他的颈项里,身子歪倒下来。 杀手冲进阁楼,沙元婴高声喊道:“你想做什么?”“严隽芳睡在这上面吗?”“这里没有严隽芳,她睡在后边的屋子里。”“让开,我上去看看。”杀手推开沙元婴,抬腿就要往楼梯上跑。沙元婴死命地抓着杀手的手腕,喊道:“这里不是你杀人的地方。” 两人便搏斗了起来,沙元婴一拳挥过去,打中了杀手的眼睛。杀手“哎呀”一声,抬起一脚踢倒了沙元婴,抬手向她连打了两枪。杀手登上了二楼,找了找,不见严隽芳的人影。跑到窗口上一望,知道严隽芳跳楼逃走了,随即下楼。看到李老汉挣扎着要爬起来,凶狠的杀手开了两枪,李老汉再也挣扎不了。 杀手出了院门,看到全庄都点起了火把。战士们紧握着枪开始搜查杀手。杀手见势不妙,撒腿就要往东边坟地逃逸。“砰”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杀手一头栽倒在地。原来是埋伏在凹塘里的严隽芳开的枪。那杀手见逃逸不了,便自己朝着太阳穴开了一枪。 叶欣跑了过来,见到了严隽芳,说道:“你跟我到那庙里,我把得到的情报告诉你。”两人进了庙里,严隽芳说:“叶欣,你有什么情报告诉我,说吧。” “肃反委员会派了好几个杀手,叫他们追杀你。我还接到军统密令,他们也派杀手对你进行暗杀。我想日本鬼子此时可能动用黑龙会谋杀你。”叶欣低声说,“三方面都派人谋杀你,你还不赶快逃掉,显然是防不胜防啊!现在,我已经向你通风报信了,还得尽快离开你,免得惹出嫌疑,说也说不清。”说完话,就消失在黑暗里。 严隽芳敲开了毛古山乡妇救会主任黄秧桂家门,进了屋里。经粉姊压低声音说:“眼下你的处境很危险。不过今夜在莫云冲家里过宿还是安全的。”黄秧桂跑进西房间告诉严隽芳说:“我接到叶秀琴的条子,说尹书记明日上午到我家找你。你在我家,千万不能露面。”严隽芳谢了黄秧桂,便跟经粉姊一起睡觉。 一早,叶秀琴摸进了莫家。黄秧桂知道她要找严隽芳,说道:“快点,上西房间。”叶秀琴的到来,正赶上严隽芳梳头盘鬏。她说道:“严区长,你倒起来了。眼下,你不能呆在这里,这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对你下手的人。”严隽芳盘好了鬏儿,插上了凤钗,平静地说:“现在我跑到哪里才平安无事呢?” 经粉姊建议道:“严区长,你把突击队带出去,到鬼子的占领区打游击。虽说居无定所,相对比较起来,安全的程度要高好多呀。” 叶秀琴拿出小小的包裹交给严隽芳,说:“这个你拿去,里面有三十四块银元,是沙科长临死前叫我交给你的。”“你昨晚哪到了李老汉家里?”“我跟任小妹两人进去的。沙元婴倒在血泊中,我和任小妹两人抱起了她。她说晓得有人要杀你,特地陪你在李老汉的阁楼里睡觉,想不到杀手来得这么快。” “沙科长她还说了什么?”“她叫我掏出她袋子里包裹,说里面的钱给你,此后在逃亡的路上要用。我拿过包裹,她就头一歪,死了。”严隽芳凄凉地说:“她是为我而死的,叫我如何报答她才好呢。” 黄秧桂拿了一套衣裳给严隽芳,说:“快点把身上的红衣裳换下来放到随身带的包裹里。两套衣裳以后轮换着穿。” ------------ 第119章 施救 吃过早饭后,严隽芳带着突击队出发了,房玉升也恢复突击队队长的职位,李时碹则为副队长。走到西云朵口子,尹小怀悄悄地走了出来。严隽芳说:“说你到莫云冲家里找我,我等了一会儿,也就不再等你了。想不到你在这里遇我。” 尹小怀说:“我告诉你两个消息。巡视员五六个人火烧眉毛还在地主陈来同家喝酒,三番五次喊他们上路,总说等一会儿。结果毕建才中了鬼子的炮火,死了。彭明庸大约酒喝多了,跑的时候却跑错了路,一下子就被鬼子搭起来了。”严隽芳叹了口气,说:“名字叫个彭明庸,我看他要改名叫彭没用。” “严区长呀,你眼时带突击队到西望镇,那镇上有鬼子的黑龙会老窝。最危险的地方却偏偏是最安全的,如若有机会的话,你就带领突击队捣毁日寇安插在那里的黑龙会老窝。如此一来,为莲花区队以后打游击战争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严隽芳抓住尹小怀的手说:“谢谢你特地跑过来向我透露消息。”她松了手,当即招呼房玉升改道向北进发。尹小怀举起手摇了摇,说:“这之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突击队在西望镇进了如意客栈,分住了三个客房。严隽芳和任小妹两人的客房在二楼的拐弯角落,比较安静。两人商议如何突袭金溪镇,给鬼子的心窝捅上一刀。得手后,再到西望镇拖上一刀。这样的打游击目的,目的在于牵制日本鬼子,不让本扬县两个中队的兵力扫荡毛古山地区。 任小妹忽然发现巷子里出现十几个日本浪人疯狂追击一男一女,喊道:“严区长呀,你快来看。”严隽芳走到窗子跟前一看,急切说道:“那两个人必须营救,要不然就要被鬼子的人打伤,而后活捉。我们赶快出手,将日本浪人打散。我们这就从窗口出去。” 任小妹担忧地说:“你怀孕的人跳楼对生养有影响呢。”“嗨,顾不得这么多了。慢了,那两个人就会落入鬼子手里。”严隽芳拉开窗子,说,“跟住我,站到窗沿上,轻轻跳到那边的房子。我们两人一齐开枪,就将追击的日本浪人打懵了。” 严隽芳、任小妹二人站到屋顶上,两支枪一齐射击,当场打死了三四个鬼子。鬼子受到背后袭击,便向屋顶上开枪。严隽芳说:“小妹,你趴在这里牵制敌人,我到前边的巷子里。” 又打死了三四个,剩下的日本浪人钻进小巷里溜了。严隽芳走进大街对面,被追击的男人跑过来,说:“感谢你们出手相救,我们才安然无恙。”女人背后圈着长发,甩着长刘海问道:“你们是哪一方面的人?”“我们是中国方面的人,是守护祖国热土的炎黄子孙。” 男人说:“鬼子将要在西黄庄建个飞机场,图纸被我们本扬北站截获,站长叫我们俩无论如何要送到四十六军荀军长手里。没料到日本浪人却来追杀我们俩。” 严隽芳说:“你们要送到九十里开外的地方,怎样送啊?”女人说:“我们的特工已经为我们俩准备了一辆鬼子的军车。”严隽芳说:“你们有鬼子的三套军装吗?另外还得要有鬼子的通行证。否则,上了军车也开不多远啊。” “照你这么一说,我们还得想办法搞到鬼子的通行证呢。”女人说。严隽芳说:“走,我们到大街西边说。”三人过了大街便在废置的店铺谈话。原来那男人是军统本扬北站副站长曹荩,女人是他的妻子杜翠林。这对夫妇问严隽芳也随同他们上车是为的什么。严隽芳淡淡地说:“我跟荀军长一个人单线联系的,其他的我是不好公开的。” 三人向西跑了一段,严隽芳停下脚步说:“老曹、夫人,我跟我的同事打一下招呼,就三言两语的功夫。”曹荩夫妇叫她快点。 任小妹和房玉升两人跑上来,严隽芳说:“你们俩来了,长话短说。我搭上军统特工的车子西去,你们打游击切切注意两点:一不管到什么地方,一定要注意警戒,丝毫不能马虎;二作战时要分成三处,相互照应,灵活机动。我这就走了,再见!”“你好走啊!”房玉升大着嗓子招呼了一声。 三人便绕道向西拐进了地主潘老五家的后巷里,后巷里走来四个鬼子兵巡逻。严隽芳拉着杜翠林的手,做了动作,意思将这四个鬼子包圆。曹荩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躲在房屋的东山墙。 杜翠林甩了一个飞刀正中一个鬼子的颈项,严隽芳跃身上前,抱住鬼子的头一扭,往前边的鬼子身上一抛。那鬼子绊倒在地下,正要爬起来,严隽芳上去一脚,踢倒太阳穴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曹荩操住最后面的鬼子颈项,死勒了一阵。 四个鬼子身上的军装都被扒了下来,尸体抬到不远处的小池子里丢了进去。撒上稻草,一时是发觉不了的。 三人跑到树木丛中,穿起了鬼子军装。曹荩穿的是曹长服装,两个女人都是上等兵服装。他们来到后山的军车跟前,一个绅士模样的人走上前,说:“曹副站长,这是地图,你们沿着这条公路开,只要亮出这个证件,遇到国军关卡是一律放行的。” 严隽芳跟着杜翠林上车,那送行的人问道:“老曹,你的同行怎么多了一个?”“她跟四十六军荀军长单线联系,有重要情报要密报。”“叫她把证件拿给我看看。”曹荩便招呼道:“劳梅霜,你把证件拿给米主任看一下。”严隽芳便漫不经心地拿出蓝面证件。绅士模样的人看了证件,又对严隽芳扫视了几眼。证件还给了严隽芳,绅士模样的人摆了摆手,算是给了三人送行。 车子进入山地,兜了好多的路。到了来亨地界车子抛锚了,汽油全烧光了,野外倒哪加到油啊。严隽芳说:“下来跑呀,什么办法也没有的。”曹荩拿出指南针调试了一下,说:“这里离来亨镇不远,也就三十里路吧。” 三人换上老百姓衣裳,鬼子军装则折叠起来顺进了包裹里。踏上了路途,两个女人一直在谈家常。“梅霜,你有几个孩子啦?”“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大的十一岁。丫头最小,今年也有五岁了。”杜翠林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严隽芳笑着说:“过了年,而立之年还差一岁。” 杜翠林惊呼道:“不得了,你哪像一个二十八的人呀。生人不管哪个都不会说你二十八岁。要我说呀,你二十岁的人吧。”严隽芳笑着说:“你望人不准,我晓得你三十一岁,就是不晓得你家境怎么样。” 杜翠林摸了摸严隽芳的鬏儿,说道:“看来你是讲究的人,鬏儿盘得蛮漂亮的,圆圆的。”“唉,你披发也不丑,夫人样子,哪个望见你都会尊敬的。” ------------ 第120章 三嫂 到了一个岔口,严隽芳忽然说肚子疼,要上一下茅厕。她钻进了高粱地里,沿着小路直向南跑。跑到重洋河一看,这里是荒寂的地方,看不到人烟。她感到饥肠辘辘,便从衣袋里拿出米面饼吃了一个。 仰望天空,云朵飘然。河风吹来,过于凉爽。她将那红衣裳加在身上,给沉寂的地方增添了活跃的色彩。也许她善于跑路,一再向西摸过去,凭此举动吸引住了打鱼的船户。 打鱼的人也许观望美人走了神,船居然往北岸直飘。当渔船靠到了岸边,严隽芳便走上前去。她招呼道:“打鱼的公公,向西是什么庄子啊?”大汉望了望她,说:“这里向西十五六里没有个庄子。” “再向西呢?”大汉再次瞅了瞅,说:“你是哪里来的女人?”严隽芳苦着脸说:“公公呀,不瞒你说,我男人是国军团长郭一鸣,跟日本鬼子打了个大败仗,最后只剩下十三个人。他们掩护我往这里的重洋河跑。没跑多远,鬼子的炮弹接二连三打了过来。我晓得大事不好,只得拼命的跑。现在我跑到这里一望,哪有一个人家?我男人肯定被鬼子打杀了,……你看,我怀孕了人没法子想,只能隐姓埋名,找个光棍堂,重新组织个家庭,下半生安安稳稳过日子。” 大汉的儿子说:“唉,豆腐庄的佘连九的婆娘死了两三年,不曾再找婆娘。假如这位大嫂配了他倒是很不错的。”大汉说:“兵太太,我儿子说了,向西三十五里远的豆腐坊庄子有个佘连九。他没了婆娘,但他开了个小店。近处的五六个庄子都到他店里买东西,虽说赚不了多少钱,家境要比我们这里一般人家好得多。你愿意的话,我这船今日不打鱼,送你去。” 严隽芳说:“好煞了。我给你三个大洋的船资好不好?”大汉说:“要不了这么多,两个大洋也就行了。……你上船吧。” 严隽芳上了渔船,坐到船舱里。她攀谈道:“公公呀,您叫什么名字?”大汉说:“我叫庹老七,今年四十二岁。这个是我的小儿子,今年十七岁,名叫喜子。唉,兵太太,你今年多大呢?”“二十八,属牛的,腊月过生日。”“嗯啦,佘连九属猪的,三十岁。你们两人配起来真好。” 大汉忽然喊道:“喜子,你锵住篙子,前方暗滩多,搁上去可要花费好长时间呢。”庹喜子兜锵了一篙,船顺流而下。大汉说:“这里是个漩涡,不能在这里行船的,一不小心就会在这里翻船。” 严隽芳看到岸上重重叠叠的山峰,惊讶道:“这里的地形怎这么复杂的。”“我告诉你呀,这里已经进了卧龙地。周围都是山,叫八周山。陆地对外没有通道,哪个摸进来就别想得个出去。”“那这里面的人怎得跟外界人接触呢?”“要想跟外界人接触,唯有这条水路。要走这水路,没有一套行船的本事,也是走不了的。” “照这么一说,这里够有个大镇子呀。”“有呀,就一个,从这条河向西二十多里,河北有个镇子,五百多户人家。镇上有个大地主汤丙奎,手上有一千多亩良田。”“其他的小庄子有多少个?”“也就十二三个,除掉西渡村,都是些小庄子。” “唉,前面这个庄子是豆腐坊吗?”“不是的。这是泊水,只有十几户。这里再向西三四里,随后弯向里四五里就到了。” 船行到里面的河湾,停在一家河口码头上。“你跟我上岸,我领你。”严隽芳随即拿给他一个银元和五元的法币。大汉说:“我又拿你的五元纸币做什么?”“这是给你的介绍费,没有你牵线搭桥,我个逃难的怀孕女人怎安得了家?”大汉说:“那我就收下了,这就多拿了你的钱。”“你不要这么说,你和你的儿子为我行了这么远的船,又帮我找男人,我感激你呀!” 跑到一户人家门口,大汉说:“你先站在外边,我进去说。随后喊你进去。”大汉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喊。“你进来吧。”严隽芳便走了进去,里面放了一张四仙桌。屋子里堆放了不少的货物。她瞅眼望着西房间,那里分明是个店面。东房间显然是个卧室,卧室跟厨房相连。 大汉介绍说:“她就是劳嫂子,属牛的,比你小两岁。”严隽芳喊道:“连九哥,我愿意做你的婆娘,给你烧饭,扫地,卖东西。”佘连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逃难到了豆腐坊做你的婆娘,就不能再叫原来的名字。我想,还是改名字好。”“那你要叫个什么名字?”“胡秀英。”严隽芳就此变成了胡秀英,再后来全庄人喊她连九嫂或三嫂子。 大汉说道:“连九哟,现在你有了老婆,应该恭喜呀。”佘连九晓得大汉的意思,随即给了他两个银元,算是打了招呼。大汉笑嘻嘻地走了。 佘连九说:“秀英呀,你现在做我的老婆,可要晓得我们这里也要举办婚礼,只是半路人的婚礼简单些。”“行啊,我看就今晚举办一下。你的本家、亲戚人家都来吃个晚酒,有多少人呀?”“没多少人。一个哥哥单身,一个哥哥家里只有四个人。我的父母双亲都不在了。有个姐姐在本庄的最南面,她家有八个人,估计只得她和姐夫两个人来。” “连九呀,你先喊连五哥哥嫂子两个人来忙夜饭,连三哥哥也喊得来帮忙。我看家,你去庄南头喊姐姐、姐夫。”胡秀英这么一吩咐,男人忙开来了。 两个哥哥来了,胡秀英迎接道:“哥哥好,秀英我这番有礼了。”说着便鞠躬行了礼节。二嫂子来了,两个女人攀谈了起来。“秀英呀,你是哪里的人氏?”胡秀英这个却据实说了,“妈妈庄子是本扬县南边的秦家店。唉,二嫂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白遵级,妈妈庄子在南边的观贤台。嫁到这豆腐坊,人家都喊我白五嫂。” “二嫂子,你今年多大呢?”“三十三岁,属猴。……秀英呀,我看你不像二十八岁的人,太少壮了。”“我不曾吃过苦,小时候上学一直到高中,鬼子打进中国,我就不曾上得成大学。一次,国军在我们学校招女兵,我到了部队里,荀军长的侄子荀宝军看中了我,结果做了他的婆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国军打了大败仗,我只身逃难到卧龙地,别无去处,就安身在这里直到老死。”胡秀英煞有介事地叙说。 ------------ 第121章 喜酒 佘家杂货店热潮起来了,邻居们跑得来看佘连九跟新的老婆拜堂。香炉烛台点起来了,喜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堂屋。姐夫陶肇充当司仪先生,高声喊道:“新娘子搀出来!”胡秀英便顶着红盖头,被连九小姐姐连珍从房间里搀了出来跟佘连九拜堂。 三鞠躬之后,姐夫说:“新郎官就在堂屋心给新娘子揭开红盖头,大家鼓掌!”佘连九便掀起了红盖头,一个标致的女人展现在人们的眼帘。乌黑的头发盘鬏,鲜红的扎头绳,银光闪闪的凤钗,装点着泛起的红晕的脸蛋。她穿着红花衣裳,天蓝的长裙子,绣花布鞋。 摆了两桌酒席,大桌八人:姐夫、邻居牵廷才、大哥、二哥、小侄子万全、内侄陶元友、邻居扶元直、邻居陶谦。四仙桌也凑齐了八人,新婚夫妇二人坐首席,陪坐的全是女人们:二嫂子白遵级、姐姐佘连珍、侄女佘玉娥、牵廷才老婆许莲子、扶元直老婆唐梅、陶谦老婆高梅波。 二哥佘连五站起身说:“我家连九兄弟不会喝酒,所以我带他敬大家几杯酒。第一杯敬一下陶肇,他呀,今晚最辛苦,不谈做连九的姐夫,又是什么红日大人,但司仪和账房先生倒是实在的,所以嘛,这一杯酒必须敬他。来,我们俩一齐干!”两人干了酒,二哥招呼道:“其他人不能看住我俩干杯的喝呀,都跟在后面喝点。”众人喝了点酒后,这才动筷子吃菜。 东桌子热潮,西桌子也得奉陪。二哥敬了三人,新娘子坐不住了,感觉到节奏太慢,不会喝酒的人陪着人喝酒,虽说随意,但老干等着他人讲酒经,真叫等的人感觉到寡淡。她站起身大声说:“各位亲朋好友,今儿作为新娘子我胡秀英说这么一句:你们这儿喝酒太拘礼节,酒经说了半天,其他人干等着,这多冷淡呀。热菜不吃,要吃冷菜,多不好呀。我说猜火柴棒儿,猜中的干杯,其他人随意;干不掉的人必须做个节目,这就是唱一支歌,不会唱的就在这地下学狗子爬个来回。好不好?”大多人说好。 东桌子从陶肇开始,下面的人按顺时针依次说数字。第一回是陶谦中彩,不由分说干了酒。陶谦做东,这回是佘万全猜中,他离开座位,真的学狗子爬了,引得满堂大笑。第三次是陶肇喝酒。 西桌子也猜火柴棒儿,从新娘子开始。不幸得很,佘连九一猜就是个中。佘连九干不了酒,又不能学狗子爬,只得硬着头皮唱了乡里小曲儿,虽不怎么精彩,但也为酒席上增添了不少的快活的情绪。第二回是许莲子,她大大咧咧地站起来,豪爽地说:“咱虽是个女人,猜中了火柴棒儿,不拆烂污,喝掉杯子里的酒。”第三回是佘连珍,她亮起了歌喉唱了一段。大家听了都兴奋地拍起了巴掌。 酒席终于散了,男人回家,女人们则还要留下来聊聊。收拾好了桌子,又洗好了碗筷。佘连九烧水,女人们坐到大桌上说话。许莲子说:“秀英,你这个新娘子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喝酒猜火柴棒儿。我许莲子运气一再差,老是中枪。喝了五六杯酒,加起来要有四两多。我简直成了个醉婆了。” 佘连珍笑着说:“你能喝呀,我呢,只好唱呀,出丑也得唱呀,当真学个小万全在地下学狗子爬呀。要说运气好,唐梅一回都不曾中彩,跟在后面笑,快活死了。” 白遵级说:“我家秀英呀,你唱的两段是哪个剧本上的?”胡秀英愣了愣,自己是个穿透人,唱的一个是京剧《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另一个是黄梅戏《为救李郎回家园》。这两段都是此后二十几年才出现的唱词,胡秀英不好明说,只得含糊其辞地说:“我也不晓得是哪个剧本的,在部队里听了一个女兵唱的,我就跟在后面学着唱的,到现在还不曾忘掉。” 大家谈了一阵,感觉已经到辰况了,白遵级等人也就起身回去了。 关上了家门,胡秀英跟佘连九睡到床上。她卸掉首饰,先钻进被窝里。男人睡在她身边,刚趟下来,胡秀英起身趴在夫君的身上一阵吻嘴。佘连九知道她是怀孕的人,将她放好身子,随后趴在她的身上。胡秀英嗲声嗲气地说:“六七个月不曾让男人做过房事,我今晚终于让你佘连九得手了,呜呜。”三十岁的男人进入她的身子,感觉有股暖流。她想,自己因为三方面的杀手不容存身,逃到这个世外桃源。本来还有个护身手枪,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有一个蓝皮证件还在身上,那是劳梅霜女人的,根本不知她人长的什么样子。这一回,胡秀英真的认栽了,死心塌地做佘连九的妻子,做低层的农妇,在此一直生活到老。 她是怀孕的女人,男人不好怎么热潮。胡秀英说:“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本该让你寻个欢。此后大约要有两个月不能做这事了,需等我生了孩子,满月之后。你耐心地等待,反正我胡秀英是你的婆娘,陪你终生到老。” 外边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胡秀英一个激灵,喊道:“连九呀,太阳已经出来好高了。”佘连九听了老婆的叫喊,连忙起身。胡秀英坐在马桶解了手,随后梳头盘鬏,那红扎头绳仍旧系在头上。打扮好后,便赶紧收拾桌凳。大桌是借的陶谦,她叫夫君扛了送给人家,拿了四块小糖算是回礼。 佘连珍走上门,说:“秀英呀,今日中午你和连九到我家吃饭。”“啊呀,姐姐你这么客气做什么?真的不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家里人嘛。”佘连珍再次招呼道,“你们早点上我家去呀。” 胡秀英走进店堂说:“连九呀,上姐夫家里吃饭,带两个包儿去。”佘连九说:“带两个什么包儿?”“八个米饼包在一起,算一个包儿。二斤柿饼。另外带着七八十块小糖,分分她家里的人,来玩的邻居每人给上两块小糖。”佘连九说:“给这么多呀,每人给块小糖还不就行了。”胡秀英笑着说:“日子过得红火,不在于这点儿。再说你们这里的人家也不大喜欢串门。高高兴兴的一回,日后人事也旺啊!” ------------ 第122章 拜会 上了姐夫家里,姐夫也就请了连三、连五弟兄两个,自己的两个兄弟,邻居牵廷骏、佘春兰夫妇。胡秀英给来人分了小糖。佘春兰笑着说:“三嫂子呀,你出手太大了,我们这里的人家只分块糖,还有的人家不分糖给人吃。”佘连珍说:“我家秀英礼节重,我做姐姐的喊她弟媳妇吃个饭,她居然还带了两个包子,一包米饼,一包柿饼,分量又多。”胡秀英说:“小意思,没什么了不得的。” 开席了,佘连九被推上了首席,连三作陪;对面是胡秀英坐,她听说也是大位子,要坐到旁边。姐姐拉她坐,说:“今日这个位子应该你来坐,坐呀。”作陪的佘春兰也抱着她坐。右边两客是陶谦、佘连五,左边两人是陶肇、陶锦。 酒过三巡,陶谦站起身,说:“我提议,猜火柴棒儿,喝酒才有意趣。不过,中彩的人可以不干杯,但别要学狗子在地下爬,那不雅。可以唱歌,可以吟诗,可以说笑话或者讲一个小故事。只要能够给大家喝酒助兴就行。” 佘连珍随即拿来八个火柴棒儿交给了佘连九。佘连九说:“下面开始了,大哥哥,你先来。”连三过了关,陶谦却中了彩。陶谦站起身笑着说:“我这是作茧自缚啊,第一回就中了套。喝!我就不相信,哪就老被我猜中了。”佘春兰中彩,唱了个歌。陶锦是讲了个笑话故事。佘连九说了四句诗。 胡秀英猜中了,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说:“拿个空碗来,我做个魔术给大家望一下。”佘连珍听说胡秀英做魔术,随即溜进厨房里拿了个空碗。胡秀英将空碗拿在手上亮给大家看,说道:“我手上这块银元放在碗里,你们都看好了。”她用碗罩住自己的手,一阵的上下活动,似乎里面的银元在响动。然后放在桌子上,她对着碗吹了口气。过了一会,喊道:“变!”她扭着头笑着说:“你们都说说看,这只碗罩住的是什么东西?” 陶锦说:“有响声,可能是个硬块的东西。”他这个说法遭到了魔术人的否定,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什么。胡秀英大声说道:“你们注意看了,我拿开这个碗。”空碗一拿,里面却是一个麻雀子,腾地飞了出去。佘春兰惊呼起来:“怎得是一个麻雀子呢?太离奇了。”陶肇说:“舅奶奶,你是什么手脚啊?考究我站在你旁边也不曾望得出来,太神奇了。”佘连珍说:“我吓了一惊,哪晓得是个麻雀子,秀英你什么时候逮的?我们哪个都不曾望见的呀。” 佘春兰陪着胡秀英四处跑跑,豆腐坊二十多户人家,住得松散得很,东一个,西一个。由于佘连九开了杂货店,各家各户的路径都通到他这里。空隙地很多,可以开拓出来栽种一些农作物。胡秀英说:“春兰呀,你们这里家前屋后空隙地太大,把杂草铲掉,种上作物不知有多好。”佘春兰笑着说:“我们这里的人懒呀。” “哟,人不能懒,一懒,地就荒。拿个铲锹薅草,栽菜,种萝卜。平日里可以改善伙食,该多好。”佘春兰说:“三嫂子,我陪你一块做活计。”“明日就干,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胡秀英这么一说,佘春兰兴奋地说:“我叫许莲子也跟我们一起薅草。走,到她家里去说说。” 两人往许莲子家里跑,唐梅、高梅波二人也跟了去。佘春兰说:“莲子呀,三嫂子说我们这里的人家家前屋后空地太多,需要开采出来栽种作物。我想,咱们女人家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单单做个家务事,也应该做点交易活儿。”许莲子说:“你是说咱们姐妹们动手开采空地,要大家在一起,干活才不着焦。” 胡秀英说:“这就行啊,咱们姐妹们成立互助组。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打号子做活计,情趣高上去,就不感到苦和累呀。” “这干活号子怎么打呀?”高梅波问道。“一人领唱,其他人一齐搭上来唱。我举个例子呀。”胡秀英便敞开喉咙唱道,“东边那个太阳,哎,照在那个茅山哟,……哎嗨哎嗨哎嗨哎嗨哟,……”她解说道:“大家跟在搭起来,一齐唱。” 三四个女人感到有趣,便演习起来。听到这边屋子里号子声嘹亮,当即涌进了六个妇女:白遵级、佘连珍、牵素秋、陶花、佘响兰、陶娴。牵素秋说:“你们五个人怎唱得这么好听呢。再唱给我们听听哟。” 佘春兰讲解道:“我们唱的是做活计的号子,唱了做活计不晓得疲劳,还感觉到浑身都有劲。”牵素秋讨教,大家又演习了一番。孙禹说:“我们这些婆娘打茅山号子打得欢,这在卧龙地恐怕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连九嫂,你这婆娘是有一套我们女人快乐的方子,就是你梳的头都比我们这些婆娘漂亮得很。请问,你是怎么梳法子的呀?” 胡秀英扭了扭头,说:“这东西简单,要么多花点时间啊。你们像我这么梳法,一学就会,没什么秘密可说的呀。过会儿,我做个示范给你们看。” 牵素秋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怎么累赘连九嫂啊,之后她表演给我们看就是了。连九嫂人最讲义气,我看啦,我们这些姊妹们跟连九嫂一起拜姐妹,以后的日子长得很。连九嫂说跟我们这些田鸡翻跟头的人一起过到老。依我素秋说呀,今日拜姊妹,趁热打铁,就在眼前最好。你们说呢?”佘连珍拍手响应。 大伙儿自报年龄、属相、生日,随后派了一下,佘素秋最大,为老大,以下依次为高梅波、白遵级、佘连珍、胡秀英、许莲子、唐梅、陶花、佘春兰、佘响兰、陶娴。胡秀英高兴地说:“我们这些姐妹们今日结拜,佘素秋是大姐,陶娴最小,是十一曜妹。我胡秀英老五。……”她话说到这里,忽然来了两个嚷道:“也带上我们两个。” 在场的女人一看,原来是陶芸、孙禹两个。她们俩要求也参加结拜姊妹。佘春兰问了年龄,排姊妹次序,孙禹老七,陶芸老八。胡秀英笑着说:“没办法,人家老说别要老七老八的,今儿孙禹、陶芸她们两个还就老七老八的,你还就别要不服气。” 晚上十三个女人也像男人一样潇洒,举行个结拜仪式。此后,大姐、二姐直至十一妹、十二妹、十三妹,都公开喊了。其实,胡秀英最小,她虚报了九岁。 ------------ 第123章 村妇 胡秀英有个走步习惯,她在陶花的屋西边迈着轻盈的步伐。“连九嫂呀,你忙了上哪家去呀?”胡秀英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孙禹要来跟她学梳头盘鬏。胡秀英便上了孙禹家里,两人在房间里一同梳头。 许莲子走进来,看了两人的头梳得漂亮,便说道:“你们也给我梳头,取取经。”孙禹快活地说:“你坐下来,先把个鬏儿拆下来再梳。”胡秀英梳后部分长发,插上碧玉簪绕鬏;孙禹给许莲子头顶安放一只筷子,随后将前部分长发往后梳,跟后面的发鬏连成一体盘鬏,收尾收在里面,发针呈一字形插好。最后抽掉筷子,头发上抹些头油,再梳理一下。胡秀英说:“莲子,你对住镜子望望,满意不满意?”许莲子看了看,乐滋滋地说:“唉,给我盘的鬏确实比以往梳的漂亮,今后我就这梳法。”这真是:落魄女人寻生路,平凡生活有滋味。 “哎嗨哎嗨哎嗨哎嗨唷,哪个说的呀,——”十一个女人齐声答道,“我说的呀,小妹子哎,跟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呀,齐心协力打鬼子,哎哟哎哟哎嗨哟,幸福日子靠奋斗呀,……” 站在和尚墩上四五个汉子远望女人们栽菜,都交口称赞不已。扶元直说:“连九的婆娘嫁到我们豆腐坊,女人们变化大得很的。一是比先前漂亮,二是勤快。”谢顶光的方皮绠摆着头说:“连九的婆娘是个好婆娘,这朵鲜花不晓得怎插到他这个牛屎堆上,恐怕佘家祖坟冒了青烟啦。” 梳着大块头的祥世煌羡慕说:“连九嫂这婆娘有文有武,倒的是个兵太太出身。她嫁到豆腐坊,从此就不得走出卧龙地。听说这个婆娘马上要生养了。”牵廷骏说:“是的,可她临时戴月还在外面做活计,就怕孩子还要生养在外面呢。”“廷骏呀,你够晓得,连九嫂她可是个练家子,没事的。假若是发财人家的婆娘,那还不早就小产了。”陶笙摆了他大分头说。 扶元直说:“我家婆娘唐梅身子懒,现在不晓得她也勤快不得了。她说,人家婆娘不懒,我再是个懒婆娘,跑出去还要被人家说杀了。”方皮绠笑着说:“这叫跟好人学好人。”“是呀,家家门前屋后都薅了草,开发出来做菜园子。她们十一个婆娘成立个互助组,一起做活计,打起号子做起来就有劲。”“到了收成她们是怎么搞的呀?”“哦,是这样的。各人的门口栽种的归各人自己。那块有十五六亩的大田栽种的,到收成时就分成十一份,然后抽棒,什么话都没得说。” 祥世煌大声道:“哎,连九嫂这婆娘怎有这么一套的呢?我看她呀,了不起,不寻常,恐怕是个异人啦。” 下雨天,女人们便在室内做针线。白遵级做婴儿棉裤,佘连珍做婴儿尿布。胡秀英捻棉鱼搓白线,孙禹、唐梅、佘春兰三个女人钉鞋底。白遵级说:“秀英呀,你马上要生养,孩子生下来,衣裳、尿布都要做好了放在家里。”孙禹笑着说:“连九嫂怎会做呀,我们这些做姐妹的要帮帮她。”白遵级说:“我家秀英会的东西特别多,但做针线不行,针脚太大了。我看啦,她捻棉线还算可以。” 佘春兰说:“三嫂子呀,你讲故事给我们听听。好不好?”胡秀英笑着说:“你们都在做针线,我撒白,不好。”“怎个不好,我们是你家里人,就孙禹她们三个也是跟你结拜的姊妹们。你讲个真实故事给我们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胡秀英讲严隽芳率领广华县女子突击队在东固山阻击鬼子,她开枪打死鬼子的一个大佐,名叫神崎哲次郎,又是因要摆脱鬼子兵的追击,不得不钻进坟墓里。后来逃到山洞里过宿,一觉醒过来,大蛇已经将她全身缠绕了起来。她卖命地抓住蛇头,嘴咬了蛇身子吮吸蛇血,直到吮吸干了为止。这个故事太神奇,女人们听了,都感叹不已。 二十多天后,胡秀英分娩,生了个男孩。佘连九问老婆叫什么名字好,胡秀英说:“按你家族谱规定,这个儿是万字辈,就叫万准吧。”佘连九侍弄着婴儿说:“佘万准这名字不错。”说着便亲了亲婴儿的嘴。 “连九,今日是洗三朝。老娘来了吗?”夫君说:“秀英啊,我已经喊了云杰家的妈妈,她马上就来。”“你叫姐姐多烧几个菜,好好款待老娘。”“这自然啊。” 老娘给婴儿洗了三朝后,便等着吃饭。白遵级、佘连珍两个女的陪着老娘吃饭。老娘笑着说:“这个小儿激灵了,我接生不下八九十回,还不曾看过的。这个儿长大后会有福的呢。” 佘连珍说:“我家侄子佘万准,生日是庚辰年十月二十一,上午十点多出世。秀英呀,你记住啦。”胡秀英说:“你姑妈是个有心人啊。” 洗三朝的第二天,胡秀英也就下了床。陶花陪伴她,说:“你说的那个严隽芳,她打鬼子真厉害,倒像穆桂英转世。可惜我没看到她,不然的话,我一定跟在她后面建功立业。”胡秀英笑着说:“看来你很崇拜她呀。其实,不管什么人,只要能豁出去,就都能创下奇迹的。” 婴儿啼哭,胡秀英抱起来喂奶。她说道:“你这个儿啊,喝奶怎这么大的吸劲呀,看来你大了,吃口不得小。……还笑的,嗯,睡到你的摇床上,让你妈妈消停啊。”婴儿睡到摇床里,身子连动似动的。 唐梅跑来要抱孩子玩,胡秀英拉了她的衣角说:“他才喝奶的,别要抱他,以后会难侍弄的。”唐梅逗着婴儿笑,“万准,你长大后可要孝顺你家妈妈。你能做到吗?”小孩笑出了声,喜得唐梅笑哈哈的,说道:“你才多大的人啊,倒晓得要跟大人说话,神奇了你么?” 佘连珍见胡秀英看书,说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呀?”胡秀英说:“是连九拿回来的,也不知他拿的哪个的。这书是《三国演义》,吕布凶将,无人可敌。又给了他赤兔马,如虎添翼。只可惜这个人有勇无谋。” 佘连珍说:“我听人说关公了不得,过五关斩六将,有没有这回事。”“有的,但我还不曾看到这里。”佘连珍羡慕道:“你有文化,能看书,这个眼界就比我们这些女人开阔。人们说知书达理,大约就是这么个道理。”胡秀英将书放了下来,说:“姐姐呀,一个人想识字并不难,只要有恒心,每天认了十个字,十天下来就是一百个字;一百天坚持下来,就能认得一千个字。能认得一千字,也就能够看书了。” 佘连珍歪着头说:“你是说我们这么大的人,上学四个月,就能识字断文。”胡秀英笑着说:“但还得有两个条件,一是先生,每天给你定个固定的指标,严格要求你完成,二是你本人要有决心和恒心。没有这两个条件,那就是空中楼阁井中月。” “识字就是好,像我们这些生儿育女的女人,四个月坚持下来并不容易。很多的家务事缠杀人呢。”胡秀英摸着佘连珍的鬏儿说:“这识字并不难,识人可就难了。说到识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识人的学问大得无边。诸葛亮识人还不抵刘备的,他用马谡守街亭结果就耽误了大事。虚伪的人最容易迷惑人,诡计再百般花样,他的心你就别想能够看得到。人们说你被他骗了,还在帮着他数钱的呢。”佘连珍也说了,人心险恶,为人处世要识人,小心的好。 ------------ 第124章 家常 佘连九走进来,招呼道:“姐姐,今儿在我家吃饭。”佘连珍说:“兄弟呀,今儿来,我是说,儿满月要上外婆家过一下。万准他外婆不知在哪里,没处去。那就上我家过过。” “唉,这不麻烦你姐姐嘛。”“有什么麻烦的,再说秀英每日还回家,跑路又跑不多远。”佘连九点头说:“那就这么个说法吧。” “哎嗨哎嗨哎嗨哎嗨唷,……”胡秀英凝神谛听,抱起孩子往东南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块比较平整的土地,姐妹们薅草打号子。陶娴站起身说:“连九嫂跑得来望我们了。”胡秀英望了望,说道:“二姐梅波哟,你们七个人开发这块土地,不错的。就是这里坑坑洼洼的,还有两个大的塘,都要平起来。真正开发成田倒是蛮好的。” 高梅波跑到水边洗了手,说:“连九嫂呀,其实两个大塘我们用畚箕运土,要不了两个时辰就填好了。现在关键是要把草都铲掉,填凹塘好后,就可以种上小麦。”胡秀英说:“下了雨,这田的水必须排掉,否则,就会把麦子淹死的。所以,田里要挖墒。” 许莲子说:“这墒怎么挖呀?”胡秀英看了看,说道:“这块田开发出来,不小的,起码要有四亩田。谈挖墒要挖五条通长到头的墒口。”“挖多深呢?”“一捺掌的样子。不然,就浅一点。”高梅波说:“我们听你连九嫂的。把小万准给我抱抱。”她接过孩子抱了起来,兜着小孩笑。 “我明儿也跟你们一起运土。”胡秀英摆着头说,“人多力量大,十一个人齐动手。明年肯定有一个好收成,姊妹们分分,省得我们女人在家里吃闲饭,靠男人供养着。”高梅波大声说道:“我们姊妹们不缺你一个,十个人都来还不就行呢?你还不曾到满月的,不能做活计,否则,会留下后患的。”许莲子、孙禹等六个人都拒绝了胡秀英,叫她好好保养自己。 四亩多田平整好后,墒口也挖了起来。胡秀英抱着小孩漫步走来观看,她大笑道:“墒口是挖了,可是还要通到外边,到时候雨水才淌到那池塘里,池塘里的水再流入河里。这才好呢。我要告诉许莲子、孙禹她们,叫她们在田岸开挖口子。” 她悠然地走路,品赏着秋后的景物,黄黄的,成熟的季节也是极其美丽的。她看到远处的陶笙的上了年纪的妈妈跌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胡秀英抱着小孩快步走了上前。 她一手拉起了老人,和蔼地说:“奶奶,你伤了没有?我送你回去。”老奶奶说:“我跑出来想望我家孙儿媳妇响兰的。哪晓得头晕了起来,就倒在这里。”胡秀英说:“今儿响兰她们不曾到这里做活计,都在唐梅家里学跳舞呢。” 老奶奶说:“农村乡下人要学跳舞做什么?又不是卧龙镇上的财主家里的人。乡下婆娘不要赶时髦,要安分守己才行。”胡秀英循循善诱地说道:“奶奶呀,你这是从前人的思想观念。这个人呀,活在世上要有生活质量。跳舞的好处大得很的,能够活跃人的身心,便于跟人交往,寿限就活得长。奶奶你平常多跑点路,就不至于一跑路头就晕啊。” “哪是的呗?”“是的。奶奶呀,你今年六十岁出了头吗?”“我呀,今年六十七啦,在世上活不多长了。”“奶奶呀,你听我的话,每天坚持跑上千儿八百步,包你多活好些年,说不定能活到八十八。” 不知不觉到了陶笙的家。陶笙说:“妈妈,你跑出去做什么呢?坐在家里静养有什么不好,还要秀英搀你回来。”胡秀英说:“陶笙哥哥呀,你说这话就错了,年纪大的人要出来跑跑,透透口气也是好的呢。刚才我对奶奶说,每天坚持跑个千儿八百步,放松点。你却要年纪大的一天到晚呆在家里不动身,这怎么行的呢?” 胡秀英走了,陶奶奶问道:“笙儿,秀英是哪个的婆娘?”“她是开店的佘连九的婆娘,我们都喊她连九嫂,她会的东西多得很的。”陶奶奶称赞道:“连九,他怎找了个这么好的婆娘,前世修得来的福分啊!” 吃过饭后,胡秀英坐在家门口钉鞋底,扶元直、方皮绠两个男人跑了过来。扶元直搭讪道:“连九嫂哇,你做针线的呢。”胡秀英抬起头嘱咐道:“你们两个嗲嗲有什么事的?”扶元直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不曾遇到连九,就来望望你三嫂子呀,你可不能骂我们两个。” 胡秀英笑着说:“元直嗲嗲,我家连九今日上街进货。”扶元直说:“三嫂子呀,你有嘴有手,比一般婆娘能干,不能不叫人佩服。”“你家唐梅不也蛮能干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扶元直笑呵呵地说:“唐梅她个婆娘比你差多了,首先她就没你这么彤彤刮刮,鬏儿盘起来干蔓不得了。” 胡秀英拔了针,利索地抽着棉线,点点头说:“我们这些女人不管怎么会说,都说不过你们男人,只能甘拜下风。”方皮绠这会儿说:“连九嫂呀,我们是跟你说玩的,人生在世男女之间说说笑笑,日子就过得有滋有味,你可不能春我们啊。”胡秀英笑哈哈地说:“瞧你皮绠嗲嗲说的,我秀英也不能动不动就短脸呀。” 男人离去,孙禹捻着棉陀走来。胡秀英招呼道:“孙禹姐姐,我家门口有凳子,你坐下来捻线。”孙禹说:“元直、皮绠他们两个大男人刚才从你这里走的呀。”胡秀英说:“厄依歪呀,我们女人不管在哪里,都受到男人的调戏,你还不能急脸。” “是的吧,我们女人在男人面前不知不觉就矮三分。”胡秀英抬起头说:“还不是矮三分,而是矮一职。本来是平辈,他男人岁数比你女人大,你女人喊他哥哥就不怎么好,却要喊他嗲嗲,男人才快活。嗯啦,嫁到男人家里做媳妇,嘴就要甜蜜,真的十八个娘,十八个嗲嗲,这才是贤惠女人,之后为男家生儿育女,什么家务事都要做了去,任劳任怨,这就是好婆娘。” 孙禹笑着说:“是的呀,我们女人就是这个命,上帝安排好了的。但家庭的担子还是男人挑了去,要为自己的婆娘遮风挡雨。”胡秀英说:“所以说嘛,大男人,小女人,我们女人还就不能不服气,嘻嘻。”许莲子捻线跑过来,听了她们两人说话,认可道:“三嫂子,你这话说的不错,女人到了婆婆家,就得要听自己的男人的话。” 孙禹说:“男人疯戏起来,你做婆娘的还就违拗不了的。我上房间扫地的,我家男人祥世煌一把就将我按倒了下来,随后就扒我的裤子,我个婆娘还得陪他一脸的笑。秀英,你家连九呢?”胡秀英摆着头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家连九也是个大忽虫,他跟我说笑起来,马上就动手动脚,身子像座山压上来。有什么办法呢?我做了他的婆娘,就非得遂他的心。” 许莲子使劲地搓了下棉陀,说道:“我家廷才疯戏起来,就趴在我身上不住地吻我,吻得我喘不起来。房事做过后,还得梳妆打扮好自己,要不然,就挨男人骂,公公婆婆还不说你的话。你做婆娘的就得侍候好自己的男人,天经地义。” 孙禹说:“我有一回到扶元直家里借大锹,听到唐梅在房间里格格的笑,当即晓得他家夫妻两个在做房事,吓得赶紧走了开去。你个婆娘不满足自己的男人,家里就老争吵,日子过得不和睦,磕磕碰碰的不好。” ------------ 第125章 女妆 胡秀英把针放到头发里插了插,说道:“话说回来,做下层人的婆娘自由啊,过日子舒适,自己的男人还晓得疼爱。官场里混的女人比妓院的女人并好不多少,尤其是长相不错的女人,一不小心,落到男人的陷阱里就如同拴上缰绳的牛儿,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身子完全没有自己的主。难怪七仙女要下凡做董永的媳妇。” 许莲子收起棉陀说:“今日玩的时间长了,要回去烧晚饭。牵廷才回来见晚饭没烧好,发起脾气不得了。唉,家里烧煮就该我们女人做了去。我走了,秀英呀,晚上到你家玩。” 过了些日子,胡秀英跑到唐梅家里,见她们在相互扯脸。胡秀英说:“许莲子,你也给我扯个脸。”许莲子说:“好的嘛,连九嫂你把万准给响兰抱一下。” 陶芸站了起来,说道:“三嫂子,你坐到这凳子吧。”胡秀英坐了下来,仰面让许莲子在她额头上扑粉,随后扯脸。胡秀英扯了脸,对着镜子望了望,说道:“汗毛都拔掉了,清爽得好多。” 佘响兰说:“汗毛长起来也快,一两个月下来,就长好多。”许莲子说:“也许是各人情况不同,有的女的就不长汗毛,一年到头额头上光滑滑的。我汗毛长起来就快,不弄掉的话,人家喊毛婆娘,难听死了。毛丫头,那还好听些,但你嫁过人的不可能像个姑娘人家。” 胡秀英笑着说:“我家店旁边要开个剃头店,叫剃头师傅用剃头刀光一下,顶多法币一块钱呀。”陶芸说道:“哟,原来你家杂货店旁边镶了一间房子,是由开剃头店的。哪个到我们豆腐坊做剃头的?” “哪是的呀。我在佘连珍家玩的,她家来了个表儿,说是他儿子学剃头的满期,不晓得剃头店开在哪里好。我劝他就开在豆腐坊。说没地方,我就说把剃头店开在我家杂货店旁边。房子我家砌,只要给点房租就行了。佘连珍家的表儿同意了,再过个十天、八天,陶肇的表侄就来了。豆腐坊、泊水、庹家岗三个庄子的人都来剃头。路好走的话,红岩寨、青岩寨这两个庄子的人都能跑到咱们豆腐坊剃头。”胡秀英叙说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胡秀英穿上了红夹袄,系了绿裙子。夫君开船上了卧龙镇进货,她拿出三十个银元给他,“多进点货回来,这以后的生意可能比以前要多些。开店的人家缺了货,那怎么行呀。”“你怎得有这么多的钱?”“你哪不晓得我是个兵太太,手上的钱怎得少啊。我已经用掉二十多个银元,女人出门在外,求人做交易,总是钱上前,要不然,人家不听你用哇。” 夫君离去,婆娘就得坐店。做了几笔生意,干坐在店里,总感觉有点乏味,她踱步走出店外。等着剃头的方皮绠招呼道:“老板娘子,今日连九上卧龙镇进货了吗?”“嗯,方地保今日到这里来剃头的。”方皮绠调侃道:“连九嫂呀,没谈头,我家长秀婆娘老嫌弃我胡子拉茬的。不把脸面修一下,晚上睡觉就得跪踏板。秀英呀,你够嫌弃你家连九啊?”“嫌弃做什么?女人嫁给了男人,就得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胡秀英揶揄道,“你这家伙平日对长秀肯定不怎么好,要不怎说得上哪个嫌弃哪个这个话头的呢?你今儿说话就拐里不达的。”说着便回到自家的店里。 剃头的说:“你想滑巧,结果受到人家的一顿春。”“鲍华呀,胡秀英这婆娘在我们豆腐坊真的是一等一的漂亮,有嘴有手。”方皮绠摆着手说,“这个女人太能干了,我怀疑她肯定有大的来头,只是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晓得个缘由罢了。” 剃头的说:“胡秀英这个女人善于跟人结交,说话稳重,有关目山。听说她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厉害不得了。” 太阳照在豆腐坊的夹沟里,显出了生机。胡秀英披散着长发来回徜徉,吟咏着范仲淹的散文名篇《岳阳楼记》。许莲子跑过来,喊道:“三嫂子哎,你在这里吟诗作句,真有你的。”“莲子,你特地跑得来喊我有什么事的?” 许莲子说:“扶元直他家娘舅来信,现在要回信,没人会写。要不然,要拿到卧龙镇请街头上的先生写。你肯写的话,这就跟住我上他家去。”胡秀英晃了晃长头发,说:“眼下去写的话,就是我头发还是潮的。扶元直他家墨汁磨好了吗?”“磨好了,毛笔搁在笔架上,就等人写。”胡秀英说:“好吧,我就梳个长披发上他家写,可就是年纪大的看了不入眼。” 胡秀英进了扶元直的家,扶元直说:“连九嫂呀,我把我家写的信给你望一下,随后你给写个回信。”胡秀英理了理长披发,坐了下来,看过后,提起毛笔写信。写好后,她说道:“我读给你听一下。亲爱的娘舅:你好!受到你的来信,我高兴不得了,真的想不到你心中还挂念外甥我,外甥我怎得不感激不已?……怎么样?”扶元直称赞道:“你写得太好了,字还写得一流的好。”唐梅说:“连九嫂写好了,你赶紧送到卧龙镇给寄出去。”男人答应了。 许莲子说:“三嫂子,你今日洗头的。”“嗯啦,不但洗头还洗了澡。”“这秋后洗澡冷不冷?”“不冷。我跟我家连九一起洗澡的,所以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的。我想,这头发也顺便洗一洗。我家连九给我洗了洗头,洗过后,全身刷净。” 唐梅不信道:“你家两人一起洗澡,这要烧了多少热水呀。”许莲子笑着说:“我还不曾听说过冷天里夫妻两个洗鸳鸯澡的。你家两个人夫妻生活也真个潇洒的。” 胡秀英撇着嘴说:“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过日子夫妻之间就如同一个人。不过,我今儿洗的还是露天澡,根本不需要烧热水。” “在哪里呀?”许莲子、唐梅两个人一齐问道。胡秀英告诉她们说:“我跟我男人出外散步,跑到东边来,我就想到我们的大姐家里歇脚。哪晓得她家锁了门。我跟我家男人继续往东边跑。跑到山脚,登上肖家岩转了一下,突然发现那朝阳的湾子里水滴咚滴咚的响。我拐进那里一看,原来是个池子,不住地冒热气。我拉着我的男人下去洗澡,开始他不同意,我骂他呆瓜小,这是温泉啊。唉,我们两个人脱了衣裳蹲在里面泡澡,真个惬意的。” 许莲子笑着说:“今日你跟你的男人泡了个鸳鸯澡,哪天把姐妹们都带了去泡澡。好不好?”胡秀英说:“要是好天,下雨天不行,衣裳会淋潮了。许莲子呀,如果姐妹们十三个人都全了,又赶上一个好天气,那就早点去。但是,你和唐梅两人负责喊人,我带路就是的了。” “唉,你头发干了。我们两个给你梳头。”唐梅抓着胡秀英的长发说。胡秀英说:“我的首饰都放在家里,你们两个肯到我家给我梳头吗?”许莲子笑着说:“瞧你说的,我们姐妹们玩得多好啊。这就上你家去。” ------------ 第126章 洗澡 吃好了夜饭,胡秀英忙着洗碗筷子。她坐在床铺边上看《三国演义》,兴趣盎然。男人走进房间,抽去了她手里的书,拥着她吻嘴。“今日你可要答应呢。”胡秀英嗲声嗲气地说:“好好,今日娘子我犒劳你,但要等我把首饰取下来。别要这么猴急的呀。女人落到男人的怀里,你就别想脱得了身,是的呗?” 胡秀英卸了装,趟在铺上,四仰八叉的。男人兴奋地趴到她身上,她戏说道:“乖乖肉,你玩吧。”她抬起头吻了一下男人的嘴,笑眯眯地趟好身子。这时候窗口里忽然吹来了风,火油灯一眨一眨的,灭了。 白遵级、佘连珍等十二个女子都来到了佘素秋的家里,佘素秋吩咐三儿媳妇:“龙香,今日我有十个妹子在我家吃饭,你要把饭烧好了。”佘素秋的男人陶荃说:“烧什么菜呢?”“杀个鹅子,煮点鱼,其他的就是青菜韭菜,你看着办吧。不过,今儿要把我玩的这些大妹子招待好。”她向大伙摆了手,“我们都跟住秀英走呀。” 找到了那温水池子,佘素秋惊讶道:“这里哪有个这么好的温泉呢,哪个也不晓得呀。”胡秀英催促道:“姐妹们脱衣裳呀,这里又没个男人,有什么可怕丑的啊。你们都看我的。”她脱了衣裳,随后将鬏儿拉散了,把首饰放到包裹里。下了水游动起来,扎了个猛子,到了对面再游回来,坐在水里岩石上,胸脯裸露在水面上。 许莲子下了水,嚷道:“你们都呆了吗?羞羞答答的,哪是不曾嫁人的大姑娘呀。”佘素秋豁然说:“怕做什么,我做老大的跟在她们俩后面下水。”她一下水,其他人不再徘徊,纷纷下了水。 孙禹赞叹道:“这水热乎乎的,又不怎么烫人,正好,整个人泡在水里还就舒适不得了。”胡秀英说:“你们可晓得呀,在这温泉里泡澡,不光洗了身子,还能解除疲乏,能治好多种病呢。城市里洗这澡,要花法币四五十块钱呢。”“这么好呀。如果哪个经营这个温泉,倒是很不错的生意。”陶花说道。 佘响兰说:“我说呀,大姐你家最靠这里,你回去叫陶荃到这里盖个草房子。哪个来洗澡,法币十块钱一个人,小孩五块。洗的人多了,能挣好多的钱。”陶娴说:“男的女的都来洗澡,那怎么行?”胡秀英说:“这好办,男人啊单日子,女人双日子,不就得了吗?大姐你如若有这个心,房子盖好了,我给你写个招牌。店名、价码写得好好的。男人洗的日子,外面就挂牌子,上面写:今日男人洗澡。女的日子,就是今日女人洗澡的牌子。凡来这里洗澡的,一看就晓得了。” 大家忽然朝着佘春兰、高梅波两人头上打水,两人招架不了。高梅波抗议:“你们都把我头上打湿落落的,太疯戏了。”胡秀英说:“二姐,今日你抗议也没得用。既然来到这里洗澡,就应该把鬏儿拆下来,好好洗洗,洗了头,清清爽爽的,有什么不好?”白遵级也劝道:“梅波呀,你就遂遂姐妹们的心意,大家又不是封建老婆子,应该做新的女性。”佘春兰拆了鬏儿,将头栽进了水里,抹了抹长发。高梅波眼见大势所趋,也便拆了鬏儿。 许莲子说笑:“我们这些婆娘,都有个螃蟹砸沫的洞儿。”佘连珍一针见血地说:“莲子,哪不晓得你骚起来,就想你家牵廷才来侍弄你呀。”“你不也想陶肇的家伙么?咱们女人都是这种货儿。”许莲子回敬道。胡秀英笑哈哈地说:“咱们女人家,主儿都是男人,男人喜魂上了身,怎拒绝得了。结果我们这些女人呀,就得为自己的男人生儿育女,还要帮他把稳地过日子,一生一世都交给了自己的男人。” 陶花忽然说道:“我们来看看,哪个的胸邦大呀。”佘素秋说:“我们十三个女人啊,谈胸邦大,第一个要数秀英的大,第二个就是莲子,孙禹、响兰、春兰你们三个也不小。我跟梅波、遵级三个已经是老奶奶了,发瘪。”唐梅说:“怕的是女人的胸邦大,力气也大。你们看,她们四五个人力气都比我们大呀。” 胡秀英说:“我们泡澡有了辰况了,上岸穿衣裳吧。”孙禹说:“穿衣裳,要先把头发挤干了水扎起来,然后才穿衣裳呀。”佘素秋说:“这当然了。” 大伙儿都穿了衣裳,见胡秀英把头发披散开来梳了梳,也都披着长发。许莲子跟唐梅二人跳起舞来,响兰、春兰、陶芸、陶娴几个都羡慕不得了。胡秀英说:“你们都要学学跳舞,我叫你们。” 佘响兰等四人一学便会跳舞了。佘素秋说:“她们跳舞,我们也跳。人家说话嘛,笑一笑,十年少。大家都跳起舞来,哪个不欢喜个笑。遵级呀,咱们跳起来。”和煦的阳光下,十三个女人翩翩起舞,长发飘飘,俨然进入了女儿国仙境。 中午,佘素秋家开饭,十三个女人分坐了两桌。陶家二儿媳妇、三儿媳妇两个做服务员,端饭端菜。佘素秋大声说:“今日妹子们在我家吃饭,招待差一点,请大家包涵一点。”佘连珍说:“大姐,你太客气了。这么多的菜,上等亲戚人家上门也没这么好呀,杀鹅煮鱼,素菜三四样,倒抵得上人家办喜事呢。” 佘素秋招呼道:“妹子们,你们吃过饭后,先喝茶谈家常,然后再跳一下舞,省得才学会了跳舞,过后倒忘掉了。这个舞嘛,跳好了大家就都把个头梳好,鬏儿盘起来,回去也好见见自己的男人。”女人们嘻嘻哈哈起来了。 佘素秋的两个儿媳妇看到十三个人披着长发跳舞,羡慕不已,悄悄地也加入进去跳舞。孙禹说:“筛党、龙香两人也会跳舞了,她们俩学起来快的。”陶芸说:“加了她们两个,就是十五个人啦。”佘春兰笑着说:“我们今儿原是女的十三太保,添了两个,就是十五巾帼夫人。”“还夫人的,美了你的。”孙禹拍着佘春兰的肩膀说。 结束了跳舞,她们就各自梳好了头,随后也就三三两两的走了。 ------------ 第127章 亲戚 胡秀英回到家,男人说:“万准娘呀,我明日上卧龙镇买衣料。大姐姐家的四姑娘出嫁,大姐夫又做五十岁。你看,这礼儿怎么出呀?”胡秀英说:“你先说说你们这里的风俗习惯,然后我提建议。” 佘连九说道:“我们这里呢,男人五十岁拜寿,衣料一块,三十六个馒头,如若是老大,代表一下,再加个帽子。姑娘出嫁,一块红布料,一个银元。”胡秀英说:“我家也去个帽子,馒头是六十六个,怎么能三十六个呢?那不是秃寿吗?姑娘出嫁两个银元。”“万准娘呀,这礼品不是重了吗?她家到我家来做亲戚,礼品没这么重啊。”胡秀英摆着手说:“不要打这个小算盘,再说人家做事也要图个热潮,喜乐一点有什么不好。我家又不是老上她家做亲戚,一年到头 难得回大事,小事又不交往。” 白遵级、佘连珍两人起初也不怎么同意,经胡秀英一说,也就都开朗了。白遵级说:“老大他一个人,年岁大了,不肯动身,就去了两块布料,一个银元算是嫁姑娘的。我和连珍就依你秀英说的办。亲戚人家,要么不上门,上门做亲戚就不要短礼。堂而皇之,快刀劈豆腐,两面光。主客都欢欢喜喜的。” 佘连珍说:“明儿腊月初二,早上早点走,豆腐坊离红岩寨虽说只有十多里路,实际跑起来二十里路都不抵。”白遵级说:“绕道从庹家岗过去,嗨,老是转得来转得去,绕圈圈,走的不晓得有多少冤枉路。我跑了两三回上连英家里,简直跑怕了。” 连五夫妻两个、连九夫妻两个和连珍五人上了路,跑到红岩寨,正好赶上午饭。 佘连英收了礼品,十分高兴地说:“这回我家做事,你们来了这么重的礼品做什么?家里人来玩玩就是了。说起来惭愧,你们家里做事,我这个佘家的姑娘短了娘家的礼。连九和秀英结婚,我竟然还不曾到场。……唉,坐坐,喝茶。”姐夫平宣跑过来倒茶,拿了炒花生米,随后端了碗煎蛋,殷勤地说:“连五、连九,你们两个坐上去,遵级、秀英、连珍,你们都坐上桌子喝茶啊。” 白遵级说:“大姐夫呀,四姑娘平巧儿嫁的什么人家?”平宣说:“路远得不得了。四十里多远的观贤台姓经的人家,家里有十亩山地田,两个儿子,巧儿嫁的是二儿子。有房屋前后三进。其他的我就不怎么清楚了,都是听媒人说的。”白遵级叹了一口气,“丫头嫁了远处,一世难得回娘家。我娘家就是观贤台,自从嫁到豆腐坊,我只回娘家两回。” 第二天早上,平家放了爆竹,平宣穿了一件帅气的衣裳,戴了一顶圆形的绒帽子。他对着菩萨面恭恭敬敬地磕头,菩萨面上香烟缭绕,堆叠着好高的布料和几顶帽子。馒头不好放,就篮子放在地下。 大家吃好了早饭,赶紧忙中饭,要迎接上门的女婿。果然时间不长,西南方向唢呐嘹亮的吹了起来,紧跟着就是“哔哔叭叭”的小鞭声。 平宣吩咐连五、连九放爆竹,菩萨面上重现点了香。迎亲的队伍来了,媒人上来打招呼,分烟分糖。女婿下了马,上前致礼:“岳父、岳母,小婿这番有礼。”他直起身,潇洒地向跑忙的挥了手,跑忙的便鱼贯似的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进屋里。轿夫将花轿放在一边。 十几个迎亲的人坐了两桌,三茶四汤的侍候着。随后就是午餐招待。女婿坐了**,桌上上了三碗菜后,离席分烟,不吃烟的就分糖。媒人跟在后面介绍:“这是二娘舅……三娘舅……那是三舅母……姨娘……”胡秀英说:“红日大人,你也要把个女婿的名字说给我们听听哟。”媒人打躬作揖地说:“好,三舅母哟,驸马爷叫经柱达。经柱达呀,你喊一下三舅母。”新女婿随即对着胡秀英喊了“三舅母”,并且鞠了一躬。胡秀英不含糊,当即笑盈盈地给了他一个红纸封儿。 四姑娘被打发进了花轿,唢呐便幽怨地吹了起来。妈妈禁不住哭泣,佘连珍要跟在后面哭泣。胡秀英说:“丫头出嫁,哭什么?不哭,应该说是喜事的嘛。大姐姐,你也别哭了。丫头长大了,前后是要离开娘老子的,天经地义,有什么想不开的。”白遵级说:“秀英呀,丫头养了这么大,人家带了点东西,就把人给抬走了。家里就是养个羊子被人家牵了走,还有点舍不得的,何况是亲骨肉呢。”胡秀英说:“这是上帝定下来的规矩,谁也违反不了。所以说,我们要顺其自然,心安理得。” 舅母想得开,姑妈也想得开,说道:“丫头女婿打发走了,大家都拣高兴的事儿说说。”平宣也说道:“今晚吃酒,我请了个说书的,说的是王樵楼磨豆腐。大家如果喜欢,明日上午就说孟姜女哭倒长城。” 孟姜女哭倒长城是个悲剧,大家听了都悲哀不已。佘连九说:“这个秦始皇既是个暴君,又是个昏君,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啊!”姑妈平素安说:“你皇帝造长城就造长城呗,干吗要听奸臣的话,长城脚下要埋葬一万个人,最后说找个姓万的代替一万个人。结果就找个万喜良。皇帝他简直抓屎巴巴吃,见到漂亮的孟姜女,竟然不问人家是个刚刚丧夫的寡妇,强迫人家做自己的妃子。荒淫无耻啊!” 正当大家愤愤不平地评说故事情节,忽然走来一个跌跌冲冲的人报了凶信。“事情惨了!经家出了大祸。”平宣慌得结结巴巴的,“是什么大祸?”“昨日从你家抬走了花轿,到了火烧岗都没事。出了火烧岗向西,到了红花草这个地方,遭到了强人拦下花轿,把个新娘子从轿子里拖下来就走。跑忙的全打撂倒在地下,经柱达上去想拉住新娘子,被强人抓住一搡,栽倒在地上。头碰到石头上,当场就死了。这伙强人向西要把新娘子送到船上。你家的亲家经考如和大小伙经柱高两人上前救新娘子,又遭到强人的毒打。三五个强人冲进经家,推倒了房子。经柱高死命抓住一个强人,被另一个强人开枪打杀了。……唉,经家这一来,真的是家破人亡。他本家招呼我跑到红岩寨就报了这么个凶信。” 一家的人听了,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 第128章 打狼 平宣的姑妈表儿庞学银拍着桌子说:“唉,我晓得了。这个强人肯定是卧龙镇大地主汤丙奎的三儿子汤百德,去年他到我们西渡村抢了个新娘子做他的婆娘。这个虫弄得人家姓荀的家破人亡,眼下又弄得观贤台经家家破人亡。” 佘连九说:“卧龙镇汤丙奎他就不教育儿子,听凭儿子无法无天。”庞学银摆着头说:“汤丙奎呀?他做老子本身就是个大忽虫,什么荒淫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但他三个儿子名字叫的也是天下一绝,大儿子叫汤百如,二儿子叫汤百福,三儿子就叫汤百德。说得不好听,他就是卧龙地的一个土皇帝。” 胡秀英摆着手说:“我如若在那个红花草,就能把新娘子平安地送到经家。强人?什么强人,我打得他个屁滚尿流!”庞学银说:“你个女人家说得轻巧,人家一个人多,第二个又有枪。”胡秀英鼻子一哼,“人多,有枪,我就弄不住他呀,我叫他一个个瘸头跌脚的滚蛋!”众人只当女人说的疯话,都不信地走散开了。这真是:生活新鲜农妇乐,忽报凶信惊煞人。 过了些日子,二姑妈的三孙子莫金平结婚,特地送信到豆腐坊。表哥莫正丹说:“妈妈今年八十六,听传闻外甥媳妇秀英是个女能人,在世很想见见。我家晓得豆腐坊到观贤台路途遥远,邀请你家两个人到我家玩半个月。”佘连九说:“我有个店走不开。”“你家旁边有个剃头的,他可以帮你照看杂货店。实在不放心,再找个人帮你卖东西。再说呢,你家姑妈已经是个高龄的人,她的愿望我们做下人的总不能让她成了遗憾呀。” 胡秀英说:“连九呀,正丹这么说了,你就答应下来。至于连三、连五,还有连英、连珍,他们去不去,听随他们。初四,连英的亲家家里出了大祸,这回也让我前去看看,那红花草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连九终于同意上姑妈家做亲戚。 老大不去,老二是二嫂子一个人去,连英、连珍姊妹俩也去,男人就连九一个。早上出发,到了晚上才到达。姑妈见了娘家人来的礼品多,激动地说:“我是想娘家人来玩玩,就趁二孙子结婚这个事儿,平时一年到头见不到娘家人上门。这回你们可要在观贤台玩他十几天,回家过年。” 姑父说:“我是八十五岁的人,姑妈八十六。见到豆腐坊、红岩寨的亲戚来,我们两个老的都高兴不得了。……哪个叫秀英啊?”白遵级说:“这个抱孩子的就是秀英。”胡秀英喊道:“姑爷爷,姑奶奶,你们好!恭喜你们过到一百二十三。”姑妈晓得合不拢嘴,说道:“我家两人哪过到这么长的寿限,最主要的是在世能够看见你这么个女能人呀。”说着就拿出一个封儿要给孩子,胡秀英推让道:“唉,不要不要,我怎么能要你们年纪大的钱呢。”姑妈说:“我这是给孩子的百岁钱,要拿了去。” 胡秀英说:“真不好意思,姑奶奶呀,我就接下来了。” 第二天,胡秀英说要望一下红花草,表嫂说:“不要望,望了晦气。”她这么一说,胡秀英不好执拗,只得作罢。 大表侄莫金标说:“汤百德是个扫帚星,到了哪里,哪里就有祸。他要打猎,野狼谷不敢进,就在乱草地打了一匹狼。狼的报复心特别重,老在我们观贤台北边出没。”连九问有多少个狼,莫桂章说有七个,晚上有人看到狼的眼睛放出绿光,吓杀了。 胡秀英说:“你家有猎枪吗?”“有啊,你想到乱草地打猎,遇到七匹狼怎么办?”“只要有三把猎枪,我就能把七匹狼全部放倒。”莫金海一听,惊得说不出话来。 表兄莫正刚说:“我家有一把猎枪,我跟正元、正兵弟兄两个借两把猎枪。但是,三嫂子你去打到狼的话,千万要小心。”莫金海说:“没事,我和三叔陪她去。这次打猎,家里做事,也弄点野味吃吃。” 佘连珍见胡秀英跟两个男人一起到乱草地打猎,而且还要打狼,惊讶不已。“秀英她简直疯了的,专门打猎的人还怕遇到狼群。狼贪婪凶狠成性,怎能去惹它呢?”白遵级说:“连珍哟,秀英她要打狼,你是劝阻不了的。你实在要关顾她,不如带个人悄悄地跟她后面,站在远处看住就是了。”莫正荣的婆娘符玉凤和小妹子莫爱琴两人要陪同佘连珍。 三个女人猫着腰在草丛里跑,随后上了山岗。杂树高高低低的,凡空隙的地方都长满了野草。鸟儿在里面自由自在的飞翔,野兔、松鼠窜窜的。她们看到莫金海提起猎枪“砰”的一声,枪管上冒起了一阵青烟。原来是他打死了一只大野鸡,上去拎起来跑着。 胡秀英忽然提起猎枪紧紧地跟着上了高坡,只见她的枪管也冒起了一股青烟。“正刚呀,你跟金海两人到这边来,我打了个大家伙,你们上去抬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听说大家伙,叔侄两个奔跑过来,原来是一只狍子。他们抬到山岗上,放了下来。 胡秀英给枪膛里上了子弹,下了高坡跑了一段路,望见奔跑的野兔,提枪想开火。她放下了枪管,往回跑。忽然她发现野猪慢哼哼的跑了过来,莫正刚也发现了野猪,叫道:“三嫂子呀,这野猪你不能打啊,打得不好它要人的命呢。”胡秀英说:“你别要叫嚷!” 她这么大声回复,野猪跑动起来。胡秀英提起枪管瞄了又瞄,野猪终于她最佳的射击角度。“砰”的一声,野猪栽翻了身,再也动弹不起来。 正当两个男人跑来准备抬走猎物,胡秀英发现左前方出现了几匹狼,成扇形包抄上来。她回转身跑上高坡,对着莫正刚叫道:“把你的猎枪给我!”随手抛过来她手里的空枪,另一只手则接过莫正刚抛过来的猎枪。 她提起猎枪选择一只狼射击,而这第一枪特别重要,角度既要刁钻,又要迅速反应,更要准备接住莫正刚抛来装好子弹的猎枪,以便出手打第二枪。正面的几匹狼忽然停了下来,跟胡秀英对峙着。莫正刚鼓励道:“三嫂子呀,枪管里已经又上好了子弹。” 胡秀英忽然倒地,“砰”的一声,最靠近的一匹狼的头顶开了花。后面的狼奔跑过来,胡秀英一反身,顺手一个枪杆子,正好砸在狼的脑袋瓜。狼翻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挺了一下,便不动了。又一匹狼凶猛的扑了过来,胡秀英敏捷地避开了身子。提起空的枪管,后面的狼居然被吓住了。 莫正刚把枪抛了过来,胡秀英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她将空枪抛了过去,几匹狼以为可以钻这个空子袭击,便一齐扑了过来。胡秀英不敢大意,飞身一个旋转,“叭叭叭”的碰击声。几匹狼在地上滚动,胡秀英迅速提起枪管打死了一匹狼。莫金海捉住了机会,也开枪打死了一匹狼。 胡秀英发现身边出现一匹狼,她猛地一扭身,随手一个枪杆子,再次击中了狼头。她大声喊道:“莫正刚,将上了子弹的猎枪撂过来!”剩下的两只狼胆怯了,不敢进攻,站在远处发出绝望的哀嚎。 一支枪抛了过来,胡秀英高声喊道:“再撂一支枪过来,快点!”胡秀英抛过去空枪,又接过第二支装上子弹的枪。她拿着两支枪下了高坡,慢慢往前逼过去。到了一定的距离,只见她丢下一支枪,提起一支枪管就是一下。她顾不得停步,迅速换了第二支枪,冲上去追击剩下的最后一匹狼。这匹狼大约知道遇到强劲的对手,自己的大限快要来到,便转身逃命。 胡秀英提起了枪管,接连跑了几步,最后按下了机关,子弹击中了狼的颈项,飞奔的狼像落叶一样飘在地上。 胡秀英上去将这死狼拖来了一段路,喘了气。她抹了头,却是一把粘汗。她跑上了高坡,又跑下来,再到高处。莫正刚喜滋滋地叫道:“七匹狼全都被打杀了!”莫金海大声说道:“不得了,七匹狼就有六匹狼是三嫂子打杀的。哎呀,看到三嫂子的打猎真够刺激的呢。”这会儿,站在高处的三个女人也举起手欢呼起来。 ------------ 第129章 魔术 胡秀英说:“我没劲了,你们几个人上去抬呀。”佘连珍跑过来,说道:“秀英呀,你打狼简直不要命了。”胡秀英潇洒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三嫂子,真是个女中豪杰!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旁边人说的我还不相信的。”符玉凤称赞不已。莫爱琴也惊呼道:“三婶妈,你是穆桂英在世,巾帼大英雄。” 胡秀英说:“你们别要这么说,说得我不好意思。这么着,你们也上去抬呀。我要歇会儿,刚才用的劲太大,要喘喘气。” 莫家来了莫正荣、佘连九、莫金标、莫金平四个男人,加入了抬猎物的队伍里。 莫家大院里忙开了,五六个男人不停地挥刀剥下猎物的皮。邻居走进大院里,惊呼道:“这么多的猎物呀。”另一个邻居说:“正云呀,我数了一下,他家打了一只狍子,一只野鸡,一头野猪,七匹狼。” 邻居莫正云说:“正荣呀,你今日怎打了这么多的猎物啊?”莫正荣拿着刮刀站起身说:“我打呀,顶多打两只野兔子,这些大的猎物也不敢打啊,打得不好,命都要送掉。这些大的家伙我只打杀一匹狼,其他的都是我家表嫂子打的。”两个邻居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 符玉凤说:“正云、正春,你们两个还不相信的,这些猎物中她一个人打了一只袍子、一头野猪和六匹狼。我跟爱琴站在山岗上望的,她打猎的时候,身子飞转了起来。正刚、金海叔侄两个给空枪上子弹,三支枪轮换着打。有两匹狼扑过来,表嫂子手上拿的是空枪,就用枪杆子砸,都砸到狼的头上,打得个稀烂的。” 莫爱琴说:“最危险的时候是四匹狼一齐扑到表婶妈的跟前,只见她的身子旋转了起来,‘叭叭叭’的几下,狼都翻倒在地下直滚。唉,要不是我亲眼见了,别人说了,我死也会不相信啊。” 邻居莫正春说:“表婶妈她人呢?”符玉凤说:“她在后边的屋子里洗澡。她热煞啦,额头上都是粘乎乎的汗呀。” 吃饭的时候,女眷们全坐在后屋里。两桌坐得满满的,胡秀英坚决不肯坐在首席上,一再要姑奶奶坐,白遵级作陪。她自己则坐在姑奶奶的对面,跟她同板凳的是佘连珍。左边是佘连英、郝巧凤,右边是郑菊花、陶冬香。西桌全坐的莫家两代的姐妹。 姑奶奶说:“今儿我这个位子应该由秀英来坐,这回她是打猎的大功臣。”胡秀英摸着披发说:“不谈这话。尊老爱幼,这是传统美德。您八十六的人不坐,还有哪个比你高寿的呢?所以说,今儿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你坐呀。”老人说:“我佘云巧活到这么大,原来世上的穆桂英还是我娘家的侄媳妇。我早就耳闻你秀英不简单。我这个想呀,趁我还在世的时候看看娘家侄媳妇长的到底什么样子,是我要正丹去豆腐坊带你们的。” 郝巧凤说:“秀英呀,你身手功夫了得,肯定拜过名师学了好几招的。”胡秀英笑着说:“这自然呢。你们说那个孙悟空腾挪架云,七十二变,起先也是他飘云过海跟师傅学的呀。这之后再不停的实践,本事也就有了。我做姑娘的时候还厉害的,可是做了女人之后就丢掉不少的功啦。” 陶冬香说:“表婶妈呀,你人好,还又谦虚,跟人说话和气。”胡秀英说:“人与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爹娘生的。坏人喜欢说话昂巴,盛气凌人;事情做绝了,也就成了人世间的大坏蛋,横行之处全是怨恨的呀。所以说,孔孟之道其中的一个核心就是叫人好好修养,不能颐指气使,随心所欲。嗨嗨。” 郑菊花说:“表嫂子,我家正丹说你通情达理,说个事情能够交涉得通。今儿,我敬你一杯。”胡秀英说:“嫂子客气了。我们女人喝酒表示一个意思,不干杯为好,因为女人喝酒对身体不怎么好。就是一个男人呀,也不要喝酒喝醉了。热潮一下,表示意思也就行了。否则,乐极生悲。” 老奶奶高兴地说:“秀英说的好,我们一齐喝酒,喝多喝少,各人自己把准。” 西桌上的莫爱琴说:“表婶妈呀,你说猜火柴棒喝酒是怎么个猜法,说给我们听听哟。”胡秀英站起身说:“拿八根火柴棒,抓火柴棒的人随便放几根在巴掌心里。随后各人报数字,不允许报相同的。”跑忙的人拿来了八个火柴棒,胡秀英说:“爱琴,你拿了去,听随你怎么放。” 莫俭猜中了,她端起酒杯说:“秀英呀,你陪我这个表姐一起喝吧,你随意我干掉。”胡秀英笑了笑,转身端起自己喝的酒杯,抿了一口酒,歉意地点了点头。莫俭大声地说道:“胡秀英,你做事是有分寸的,我佩服。……你晓得吗?今儿我们这个西边桌子坐的是清一色的莫家姑娘。我同板凳的叫莫丽,跟我对面的是莫文珍。我们这三个姐妹跟你是平辈。她们五个在我们下一辈。东边两个是莫秋芳、莫春霞;西边两个,这个打辫子的你认得,是莫爱琴,那个是莫金芳。她呢,是莫龙英。” 胡秀英笑着说:“两代的莫家姐妹,你们猜火柴棒喝酒,不喝的人要唱歌,或者表演一个节目,总之,不能学狗子在地下爬。”女人们听了,全都乐呵呵的笑了。 佘连珍说:“秀英她在我家吃酒,猜火柴棒中彩,你们说她出的一个节目。她叫人拿个空碗给她,她抓着空碗来个底朝天,将一个银元放到碗里面,上下颠了几下,放到桌子上。她吹了个仙气,喝了声‘变’,问桌上的人说碗里罩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哪个说得出来呀,她把个碗一拿,你们说那碗里罩着的是什么?……一只麻雀儿,腾地飞掉了。” 佘连英说:“哪是的吗?”白遵级说:“是的,我亲眼所见。”莫春霞说:“表嫂呀,你今儿也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啊,好让我们开开眼界。”众人都要求她表演一个魔术,胡秀英说:“大家一致要求我做个魔术,看来不做的话,大家都会不高兴的。这样吧,我到厨房里望一下就来,你们喝两口酒。” 时间不长,胡秀英手拿两个长纸条走进来。她喊道:“你们看了,这是两个纸条。你们看住我跑一下。”她跑到老人跟前喊道:“姑奶奶,你看好了,这两个纸条上面都没有写字。”她放到背后,跑到西桌,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纸条连接起来,拉直,只见她的手一抖动,却是一根鱼竿抓在她手上。她提起鱼竿,嚷道:“大家注意了,钓鱼竿是用来钓鱼的,看我今日运气好不好,就在这堂屋心里钓鱼。”她将鱼钩抛到西桌上空随后荡了回来,又抛了走,说道:“我今儿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来呀,来!” 鱼竿子荡到老人跟前,忽听到胡秀英嚷道:“来了!”鱼竿子高高举起,分明是一条活蹦活跳的大鲢子鱼。女人们拍着巴掌喊奇妙。老人说:“这也就奇怪了,她就往我跟前跑了一下,大鲢子鱼就在我跟前被她钓了起来。”莫俭说:“我看她将纸条连接起来,拉直起来,怎么一抖动就成了鱼竿子。这个手脚也太快了。”莫丽说:“哎呀,今日这顿酒真的开了眼界,神人!” 胡秀英将鱼竿和鱼交给跑忙的拿走,她顺了顺长发,向众人鞠了一躬,说道:“大家喝酒,我的孩子醒了,……”她上了房间抱了孩子,回到座位,解开衣扣,给孩子喂奶。郝巧凤站起身说道:“今日莫家摆的家宴,男爷们喝酒喜乐,我们女人家今日中午喝酒比他们更喜乐。下面大家一齐喝酒,能干杯的干杯!” ------------ 第130章 提亲 吃过饭后,五六个人在客厅里喝茶。老头子莫汝霖跑进来说:“正荣、正平、正刚,你们弟兄三个都在这里,明日腊月初六,日子是个好日子,可是到观音堂提亲,就怕遇到强人,那怎么办呢?”巢帅说:“我家丈人呀,我们坐在一起商议的就是这个事情。” 莫正平说:“初二经考如家二小经柱达结婚,花轿到了红花草遭到强人头子汤百德的劫持。丧天害理的汤三小,竟然将经考如父子三人全打杀了,还把人家房子推倒掉。”寿以诚说:“汤三小他人到了我们西渡村,个个都怕杀了。不怕他对你狠,就怕他对你坏笑,这一笑你就大祸临头了。我们整个卧龙地就是他汤家的天下,老子汤丙奎就是个土皇帝,上天封下来的,哪个有办法他家啊!” 巢帅说:“汤家手上的喽啰多得很的,恐怕有头二百。都是些流氓地痞二流子。这些虫,汤家人叫他们吃屎,他们就吃屎,不晓得怎那么听话的。我说呀,明日初六去提亲,多烧烧香求菩萨呗。” 莫正刚说:“你这是说笑的,求菩萨有什么用啊?我倒了一个办法,就怕胡秀英不答应。”莫正平说:“我家老三呀,你是什么主意,说出来吧,不要卖关子。”“胡秀英武功卓绝,十来个强人不是她的对手。依我看哟,明日叫她扮个陪轿的丫鬟,到场不起眼。胡秀英在场,就是那个汤百德自己来了,也管叫他落荒而逃。” 莫正平跟胡秀英商议,很好说话。第二天一早,胡秀英梳妆打扮,头顶上扎上红头绳,脑勺后头扎三寸长的红头绳圈儿,长辫子垂在背后。额头上长发两面分,弯弯的形成刘海模样,再收起来放到两边的耳朵里用发夹固定起来。穿的蓝底起花的衣裳,青色裤子。敬过菩萨,放了一阵的爆竹小鞭,胡秀英便跟随着花轿出发了。 这次莫家到观音堂娶亲顺风顺水,没有遇到出没的土匪,安然无事。 十四这天,胡秀英跟着丈夫回到了豆腐坊,西渡村却来了表儿,说二舅舅巢作民的三儿子巢朋让十六结婚。这回是连五夫妻两个、连九夫妻两个带着孩子成行,乘船西去,一路顺风。 船停泊在西渡村的东沟河,上岸步行六里多路。到了庄桥口,突然有人喊秀英,胡秀英朝喊的方向一看,原来莫丽。胡秀英喊道:“莫丽表姐,你好!”莫丽接过胡秀英怀里的孩子,吻了嘴,说:“万准呀,认得我姐姐吗?”胡秀英诧异道:“他怎么喊你姐姐呢?”莫丽笑着解释说:“我在观贤台跟你平辈,到了西渡村我就比你小了一个辈份啦。今儿朋让结婚,他是连九的表弟。我男人叫巢帅,岁数虽大,但要喊朋让叔子。另外,连三的大姑娘佘凤英嫁给了巢朋玖,她的儿子巢帆,比我小一岁,整三十岁。你说,万准喊我姐姐够错?”两人寒暄了一番,胡秀英便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往西跑。 胡秀英进了巢作民的家,喊道:“二舅爷爷,你好!”主妇跑出来招呼道:“秀英呀,到里面坐。”“二舅奶奶,你好。”胡秀英走进屋里,账房先生巢帅向她鞠躬道:“秀英表婶妈,请坐下来喝茶。”胡秀英调侃道:“账房先生你忙呀,要不也坐下来喝茶啊。”巢帅高兴地说:“好呀,我陪你们喝茶,但秀英你也为表儿结婚写副喜联,好让我们瞻仰瞻仰你的墨宝。”“巢帅呀,你要我胡秀英献丑可以,但谈不上什么墨宝不墨宝。” 巢帅赞叹说:“爽气,巢帅佩服。”胡秀英对佘连九说:“连九,你抱一下万准。巢帅账房先生向我撂下了挑战书,我不能不接下来,否则,可就驳了他面子啦。”巢帅说:“唉,你这忙的,过会儿写,我们谈谈家常。”“不啦,我这人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拖拉拉的。答应你给写副喜联,尽快写好,安逸。” 巢帅起身站立,随后弯腰,指着西桌做了个请的动作。胡秀英理了理裙子,跑上去,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她潇洒地写了起来,行书对联,写的是:彩笔题鹦鹉,嘉树引凤凰。搁下笔,抱拳对巢帅说:“献丑啦。”巢帅走上前品赏道:“写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料到这幅喜联出自巾帼英雄之手。唉,真的是墨宝,一点也不夸张。唉,先把它贴到大门上。” 莫丽来了,笑哈哈地挽着胡秀英的手,说:“茶你喝过了,到我家玩一下,以后才认得我家。走呀!”巢作民说:“秀英呀,你不曾到过西渡村,现在莫丽喊你,你就出去走走。”巢作民的老伴也说道:“吃夜饭还早得很,莫丽喊你上她家玩,就不要让人家一再拖你呀。”胡秀英点着头说:“好吧,就跟你到那东桥口,你家就在那里的吧?”莫丽说就在桥北东边第一家。 胡秀英在莫丽家谈兴正浓的时候,巢帅带了一个陌生的人走了进来。莫丽问道:“你不在二爷爷家里,回来做什么?”巢帅说:“敬管家要找秀英谈个交易,秀英跟你回来了,我也就领了敬管家回家。……秀英呀,他是卧龙镇汤丙奎家的管家敬春载。敬管家,她就是胡秀英女士。” 敬春载上前鞠躬,说道:“胡秀英女士,你好,敬春载今日冒昧找你,想谈个交易,谈得成的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胡秀英说:“敬管家,是个什么交易?请讲。”敬春载坐到大桌跟前,跟胡秀英面对面,点了头说:“胡秀英女士,是这样的,汤老板在卧龙镇上开办了儒教馆,想找几个满腹经纶的人去做先生。女先生就想找你。包吃包住,月赏十五个银元。” 胡秀英说:“我家在豆腐坊,家里开店,不想到外面教书。再说,我肚子里的货色少。敬管家,你告诉你家汤老板,小女子胡秀英不堪重托,只愿意在家过平常日子终身到老。”敬春载说:“胡女士,你别要一口回绝,听我把话说完。你如若答应下来,你男人也到卧龙镇上来。镇上有个茂源祥店,是个大店,光站柜台的就有七八个人。你家丈夫来做襄理。做了襄理,一年下来,光银元这一项就不得少于五百。” 胡秀英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和我的男人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俗话说得好,狗骨头不能葬龙地。我个乡下婆娘只是小时候跟在哥哥后面识了几个字,手巧我倒是真的,但毕竟登不得大雅之堂啊。我说呀,敬管家,你还是去找个真正肚子里有大货色的女先生为好。” ------------ 第131章 纠缠 敬春载踱步来到近前,摊开两只手说:“胡女士,我这回可是听主人吩咐的,主人说的话从来都不错的。你拒绝,我回去怎么好跟主人交差呢?”莫丽说:“敬管家,我说句话,其实我并不认得你。你跟人谈交易,也不能一说就叫人一口答应下来,应该等几天我家表婶妈跟家里人商议商议。她家不同意,你也只能作罢,怎能强人所难的呢?”敬春载做作地鞠了一躬,说:“那就这么个说法。不过,三天一过,我还来请你胡女士。”说着便走了出去。 莫丽一把抓住巢帅的衣裳说:“这个敬管家老来找秀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巢帅苦着脸说:“敬春载他已经找过我一次,今日早上又来找我。”“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是的。敬春载他说胡秀英叫的是个假名,真名字叫劳梅霜。他说文武双全的女人怎能流落在小庄子呢?还说汤丙奎也很器重胡秀英。谈好处,我连两文钱都不曾得到。” 胡秀英摇了摇头,说道:“蚂蚁上树,预示着风雨的到来;满天风云,注定了糟糕的天气。你家夫妻两个帮不了我的忙,凡事都得自己靠自己。话说回来,如若有人帮忙倒也可以减轻点压力。” 隔了一天,巢家婚礼举行完毕。巢帅悄悄地对胡秀英说:“敬管家在苗洪道家里等你回话,这就去。”胡秀英跟了巢帅走进门口有一对石狮子的苗府。敬春载忙不迭地献殷勤,“胡女士,请坐下来喝茶。”他指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说:“他就是我家的汤老板,今日特地赶到西渡村跟你商量事情。” 这个汤老板拿起纸扇对着厅堂里五六个人挥了挥手,敬春载等人随即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走到门口,汤老板说了句:“嗯,门带起来。”那人跨出门外,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 “胡秀英,人都走了。我汤丙奎今儿特地来找你,是看中了你的才华。”汤丙奎拿起茶杯说道,“你也喝茶吧。”见胡秀英没反应,便直奔主题说道:“胡秀英呀,我把我的老底告诉你,我有三个儿子,一个都不成器,两个姑娘是人家的人,这就不说了。我的女人一年到头病怏怏的,家业大,可得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料理啊,你说是不是?” 胡秀英见他狐狸尾巴已经露了出来,吐露的意思虽然隐晦,说的叫个她女人到他家里料理家务,分明是叫自己做他的主持家务的小老婆。但她不动声色,只是说:“我个女人只会给家里缝缝补补做点针线,说做大的交易,还真的不是打冰冻的榔头。汤老板,你家要找人料理家务,最好找个真正有能耐的人。我走了,要给孩子喂奶。” “哎哎,别走哇,我跟你还不曾把话说掉呢。坐下,坐下。……劳女士,你不肯到我家料理家务,那就到我的儒教馆做先生,包吃包住,月工资二十个银元。教得好的话,工资上涨。说不定还请你当主事。怎么样?”胡秀英笑着拒绝道:“嫩竹子做扁担,挑不了重担子呀!我心再雄也没得用的啊。”汤丙奎威胁道:“劳女士,你最好还是把主意拿逸当,可不能做后悔的事啊!” 胡秀英跑了出去,感觉到自己到了与此隔绝的卧龙地也不得安稳,眼见平常的家庭妇女做不了,但自己跟王玉坤生的孩子必须安置好,不能让险恶的人弄了去做要挟的筹码。想到这里,决定尽快离开西渡村,等回到豆腐坊再想办法。亲骨肉说什么也不能丢掉,既然生养他来到人世间,做母亲的就有责任把孩子保护好,哪怕牺牲了自己。 她迈着步伐走,到了小地主孙云清家门口,却被敬春载喊住。“胡秀英女士,请到孙老板家里,我们再谈个话。”敬春载见胡秀英不动,再次催促道,“就三言两句。在外边说不方便,到里边来呀。” 胡秀英进了屋里,敬春载说:“孙老板,我们借了你的贵府跟胡女士谈个话,你和你家里人跑了走。”屋子里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敬春载诡秘地说:“劳梅霜,你的能耐大得很,欣赏你的人多的去了。此次找你做汤丙奎老板的儒教馆先生,确实并不是这个意图,这样用你,岂不是大材小用的么?我透个底告诉你,卧龙镇要成立一个保安大队,你来担任保安大队长。将来卧龙镇要改成卧龙市,如果你劳梅霜干保安大队长干得出色的话,就由你来担任卧龙市市长兼卧龙地区保安司令,少将军衔。不过嘛,这是后话。” 胡秀英闭了眼,想了一会,平静地说:“敬管家,我就是答应你们的话,也得等我回到豆腐坊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也得跟自家的亲戚本家,还有左右四邻打个招呼,总不能不辞而别。敬管家,你说对人要不要有个起码的礼貌?”敬春载只得低头说“对人,是得要有个礼貌”。 巢家感到事态真的严重,当晚就派家人撑船将豆腐坊佘家人送回老家。又随夜回来,以免自家摊上麻烦。 胡秀英回到家里,想了又想,女人遭到麻烦就是不如男人刀枪马快那般利索,首先是自己的身体不能出现妇女病,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孩子必须安全,如此一来,不免拖拖拉拉的。有人都说女人婆婆妈妈的,可是女人因为关键眼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掉链子而优柔寡断,真正的铁石心肠的冷血女人世上毕竟太少。胡秀英思前想后,只得去找许莲子,因为许莲子跟她走得最近。 许莲子听了胡秀英叙说自己的遭遇,又看了她的劳梅霜证件。许莲子说:“我家父亲死了,留下的家产给了我。我和我的男人牵廷才搬家到白马洞,你的儿子我把他领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希望。”胡秀英说:“我本想在豆腐坊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终身到老,可是不知谁泄了密,暴露了我的身份。汤丙奎要我做他的护家的老婆,而他的管家敬春载则要我当汉奸。我怀疑这个敬春载是个日本特务,他神得很呢。我把孩子安置好,才能跟他们周旋,必要的时候我出手干掉他们这两个坏蛋。” “连九嫂,你放心,我舍命都要把小万准保护好。”许莲子保证道。胡秀英说:“为了安全起见,你到了白马洞,先连夜把孩子送到观贤台的经家,让经家婆媳俩带上半个月,之后你再悄悄地领回家扶养。”“行,按你说的办,我保证不透露出风声。”胡秀英说:“那今日晚上早点动身,我化装一个要饭花子跟在你们后面走,走到红岩寨我就回头。” ------------ 第132章 失陷 第二天下午,敬春载带了十几人荷枪实弹,说是请胡秀英到卧龙镇当儒教馆馆长。浩浩荡荡的阵势摆在面前,胡秀英只好上了他们的客船。 到了卧龙镇重洋河码头,汤丙奎早安排了一个排的人迎接胡秀英。胡秀英被带到了汤公馆,那里面酒席已经布置好。汤丙奎笑嘻嘻地说:“劳梅霜女士,终于把你请来了。你坐下来,饮酒,喝茶,听随你。”胡秀英不卑不亢地说:“我的真名字就叫胡秀英,做了国军团长郭一鸣的老婆,就取了个假名字叫劳梅霜。这一叫就叫了十来年。” “你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屎堆上。这岂不委屈了你自己?”“没办法呀,郭团长他打鬼子兵败身亡,我逃难到了豆腐坊,佘连九收留了我,算是对我有恩,怎能不报答他呢?天命啊!再说,我也并不是什么鲜花,也只是个养儿妇女,不值得你这么怜香惜玉。” 汤丙奎露出凶恶的嘴脸,说:“你武艺出众,我听人说了,你在观贤台打猎,一人打死了六匹狼,就是一个很出色的猎手也没有这么好的武艺呀。我看中的就是你这种本事,你做了我的贤内助,帮我收拾家里的事务,我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你今儿不答应下来的话,是跑不掉的。” 胡秀英平静地说:“这么一说,我坐定了你的家牢。好吧,现在,你就送我上你家的牢房,……手铐脚镣也行。”汤丙奎狡黠地说:“劳梅霜呀,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应该给你锦衣玉食才是的。总之,我是不忍心叫你吃苦头的。……等你把主意拿逸当了,一切都好说话。……唉,我们眼下只顾说话,这么好的菜肴就是由吃的,又不是由看的。你说呢?”见胡秀英不动筷子,汤丙奎喊道:“劳梅霜你不吃酒,那就带饭吧!”这真是:猎场出手露峥嵘,遭惹邪恶缠住身。 胡秀英被汤丙奎软禁了起来,连敬春载也不得跟她见面。令敬春载焦急的是日军先后三次派人都铩羽而归。第一次是三木健雄大尉率领二十人乘船从东向西逆流而上,还不曾进入卧龙地地界就一头撞到礁石上,个个成了落汤鸡,有五人失踪。第二次后藤龟治中尉率领小分队从西边顺流而下,却有一个小渔船横截过来,导致帆船倾覆。当下无数人站在重洋河两岸,见到鬼子游到岸边就迎头痛击。最后只有后藤龟治一人逃出卧龙地的水面。第三次三木健雄、后藤龟治二人只带了六人,全穿的便衣。行船从西边漂流下来,哪里晓得还是触礁翻了船。 敬春载虽然掌管汤公馆的家务事,但他孤掌难鸣。如果能够策反胡秀英为大日本皇军所用,整个卧龙地便唾手可得,根本不费一枪一弹。令他讨厌的是汤丙奎贪色贪利,竟然一下子将胡秀英控制了起来,凭他一人显然无法下手。敬春载坐卧不安,要为天皇而建功立业分明就在眼前却无从下手。在他看来,自己只能坐等时机,必须继续潜伏。 汤丙奎在书房里召见长子汤百如和贴身保镖赫建文,说道:“这个劳梅霜人虽圈了起来,但她不肯为我所用,你们看如何处置为好呢?”汤百如抽着水烟,取下烟嘴,吹掉烟灰,再填上烟丝,塞进了水烟枪里,对芒子吹着了火,吸了几口水烟。他说道:“这个劳梅霜如果说给我做二房,或许她还能同意。你个老头子比她大二十一岁呢,她跑了去怎会同意你呀。” 汤丙奎火了,“你个小子跟我老子争女人,一点都不体谅我老子。怎么啦?她二十八岁,我老头子四十九岁。人家熊志德八十一岁找了个十八岁女子做六姨太,生了儿子聪明不得了。你妈妈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我老子跟前就急需要一个得力的女人,好不容易发现了劳梅霜,你个长子竟然也想入非非。哼,由此看来,你比百福、百德他们两个也好不了多少。” 汤百如招架道:“不谈不谈,我说的不好。你要折服劳梅霜,没个杀手锏是收服不了她。”赫建文说:“要我说呀,要折服劳梅霜,先冷落她几天。之后派些女人陪陪她,慢慢的抹她的性子。一日三餐,顿顿美味款待。春节期间,漂亮的衣裳、首饰拿得来供她享用。小姐、夫人跟她一起玩乐,再有柔和的音乐相配,不知不觉的磨去了她的锐气。总之,慢慢来,想方设法诱使她入彀。” 汤丙奎伸手接过长子手上的水烟枪,塞上烟丝吸了一口,说道:“建文你说的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就是慢啊,每日要耗掉我多少吃用,……”汤百如说:“智多星他可能有好办法收服这个劳梅霜。”汤丙奎猛力吹掉烟灰,哼的一声说道:“敬春载他还智多星的,尽说些汉奸说得出口的话。他要我接受皇军的到来,说卧龙地马上就变成了皇道乐土。我跟他商议了三次怎样收服劳梅霜,他总劝我把劳梅霜交给他去办。又是卧龙镇要变成卧龙市了,将来还要成立卧龙地区保安司令部。卧龙地到处是工厂,机器一响,黄金万两。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才不听他的鬼话经的。” 赫建文说:“敬管家的话是不能听。小日本再文明发达,说的帮助中国一起建立东亚共荣圈,干吗带上枪炮在人家土地上撒野?要折服劳梅霜,绝对不能让敬管家摸到手,那将会惹上日本鬼子这个大祸害。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大公子呀,你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绝对不能迷糊。” 汤丙奎说:“我家百如呀,如若听了敬春载的话,日本鬼子就会掌管整个卧龙地,爬在我汤丙奎头上拉屎拉尿,比族祖爷爷都难侍候,我非得做个龟孙子,世人还要骂我汤丙奎狗汉奸。这种窝囊的事我能做吗?” 胡秀英在汤公馆里一个漂亮的房子里踱步,窗子高,而且小,只有一扇门,关起来严严实实。在她看来,这个房子跟牢房相似,所不同的是陈设比较华丽。有四仙桌、椅子,床铺上是大红被单,两头的鸳鸯枕头。梳妆台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首饰,两个镜子亮着光亮。甚至还有华丽的两人沙发,茶几上放着四个景德镇产的大茶杯。她一个人呆在这个房子里,时间长了,不免感到寂寞。她忽然想起了打拳,便手舞足蹈,连打了几组拳法。 ------------ 第133章 过年 门开了,进来一个打扮特别富丽的女人,只见她走上前作了个万福,致词道:“秀英妹子,你一个人在这屋里,也够着焦的了。我钱如女跑得来陪陪你,就是说个话也能解解闷的呀。” 胡秀英坐到椅子上,说:“你坐,我反正是个无聊的人,听听你要说什么话。”钱如女拎着裙子也坐到椅子上,理了理长项链,笑着说:“秀英妹子,你很能干,听人说,你连打了六匹狼,而狼自始至终都扑不到你的身子,简直出神入化,真正的穆桂英在世。我钱如女倾倒在你的脚下。所以嘛,今日我来陪陪你,如你欢迎我,我就天天来陪你,决不生出疲沓模样。” 胡秀英揶揄地说:“可是,我只晓得你的名字,却不晓得你是哪个先生的贵夫人。你说,我还怎么欢迎你呀?”钱如女致歉道:“冒昧得很,这个怪我。秀英妹子,我钱如女的夫君是汤百如,过了年就是三十岁,我的夫君三十一。我们女人家,生下来就是杨花柳絮,落到哪里就在哪里,遇见谈得上话的女的不是姐妹,胜似嫡亲的姐妹。秀英呀,今儿咋就谈不上话呢?” 胡秀英说:“钱如女呀,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胡秀英也并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你来陪陪我,我也不能一味拒绝。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的是,说客是说不动我的,哪个愿意被人摆布的呀?孔夫子还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钱如女点头说:“我不做说客,那就谈谈我们女人生活方面的家常吧。” 第二天是汤百福的女人来陪胡秀英说话,这个女人比较老实,一进来就说自己是汤百福的老婆,名叫牵七梅。“我男人并不肯让我来陪你,不要掺合到老头子和老大的浑水里去。最后,老头子发了大火,我和我的男人都吓杀了,说要父子断绝关系。所以我不得不来陪陪你,你可别要驱逐我呀。” 胡秀英笑着说:“不会的。你妈妈庄子在哪里?”“姐姐,我家庄子也在河北,叫牵家铺,是个只有三十多户的小庄子,很少有人到我们小庄子来。”“你家里发财吗?”“我家不发财,只是家境比左右四邻好点儿。” “那你怎么嫁到卧龙镇呢?而且是一个大地主的家里。”“姐姐,你就别要寒碜我了,我是被逼得来的。我本来与本庄的小伙头房济美青梅竹马,但我一次跟我爹到镇上做亲戚,被汤家二公子盯上了。汤家以我爹拎肉从他家门前过冲犯了家神为由,要挟我家把我嫁给汤百福,否则,要将我爹抓进他家的牢房。后来又说我爹三年前在茂源祥店买东西赊账,利滚利达到一千三百三十三个银元。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嫁给了汤百福。” 胡秀英看了看牵七梅,说:“你嫁给了汤百福后,他对你怎么样?”“唉,女人薄风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过,汤百福对我还好,没有把我当成任人使唤的通房的丫头看,还晓得疼我。我说的话他还肯听。”牵七梅这么一说,胡秀英也就跟她走近了。 “我听说你们镇上的汤百德已经有了婆娘,这个月的初二却又抢了观贤台的一个新娘子,打杀了人家父子三个人,临走时还推倒了人家的房子。这个汤百德是你家什么人?”牵七梅低头说:“是我家男人的老三,他尽做的丧天害理的事。他第一个婆娘也是抢的,抢的是观音堂的新娘子,这个新娘子名叫薛杏花。本月初二抢的新娘子叫平巧儿。” “薛杏花、平巧儿这两个女人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牵七梅说:“平常人家出来的女人都是哨棒掉在粪坑里,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只能死心塌地做强人的婆娘,生儿育女,要不就是个死。天底下的节烈女人能有几个呢?” 春节前十来天,钱如女、牵七梅二人一直坚持陪伴胡秀英,至于她们劝说的使命则抛在一旁。“我给你带了棉袄、棉裤,你要穿起来。天太冷啊,秀英你不能老是靠打拳热身子呀。”牵七梅劝说道。胡秀英调侃道:“大凡是个人,往好日子好过,往丑日子过就难过了。今日我穿上暖和的衣裳,如若你不高兴起来,叫我脱下来,那我可就惨了。”钱如女打着包票说:“我们妯娌两个绝对做不出这种畜生事的,你放心,在男人跟前我们俩不会说的。” 胡秀英便穿上了棉衣棉裤,长头发垂到脸庞,笑着说:“今日早上起来倒忘掉梳头呢,现在我得梳头。”钱如女说:“也是的,你盘的鬏儿比一般人漂亮,是怎么盘的啦?今儿我们妯娌两个看看。”“简单,只是吃点功夫。”胡秀英说着便拆散了鬏儿。 胡秀英侍弄好了头,牵七梅品赏道:“嗯,鬏儿盘得漂亮,四角铮铮的,还有点儿霸气。”胡秀英说:“七梅呀,你额头上的汗毛多,要扯一下脸。”“你会扯吗?”“我也能扯得起来。扯得时候,脸上要拍粉。”钱如女说:“我回去拿钱和扯脸粉儿。”牵七梅说:“今儿我们三个女人都扯脸,过年有一个新气象。” 大年三十晚上,汤丙奎走进来说:“梅霜呀,今日是三十晚上,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你在我这里过年,应该过得欢欢喜喜的。衣裳、鞋袜,我都给你备办齐全。如女呀,拿进来吧。”钱如女便进来将衣裳、鞋袜和项链、碧玉簪等首饰放在四仙桌上,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汤丙奎坐到沙发上说:“本来嘛,我还想带你一起出去拜访镇上有声望的名流,可你没曾答应做我的贤内助。所以,这个就不谈了。听说你不但武功一流,文采也不错。我找了三个先生跟你一起吟诗作句,交流有关写作方面的真谛。……好了,我走了,但是等待你的答复,我是有足够的耐心。”说到这里,汤丙奎站起身背着两个膀子走出门外。 初一早餐,男仆人给胡秀英送来了精美的点心和茶水。他说道:“夫人,今日中午有两个先生和你在这里一同进午餐,有十多个菜,其中有糖醋鲤鱼、宫保鸡丁和乌骨鸡烧海参。汤老爷叫你把项链戴起来,在文人雅士面前可不能失态,要有个夫人气象。”胡秀英说:“你告诉汤老爷,我胡秀英不喜欢戴项链充贵妇人,但在文人雅士面前,我是有着我自己的尊严。” 钱如女、牵七梅两个贵妇人打扮,穿金戴银,富丽堂皇。两人进来,恭喜姐姐、妹子说了一阵。钱如女说:“秀英妹子,新鲜年头,应该把自己打扮起来,你在这里又不是没条件。七梅呀,我们俩帮她打扮打扮。”牵七梅说:“秀英姐姐,来你坐下来,我们把脸拍个粉搽个香,……啊呀,又不要你烦神。”胡秀英不好拒绝,只好坐下来让两个人侍弄。 胡秀英的脸有了色彩,白里透红,深红的嘴边,颈项里绕起起了三圈白玉项链,错落有致。钱如女瞧了瞧她的身姿,说道:“你看,打扮起来,活脱脱的卧龙佳人,我跟牵七梅两人真的自愧不如。” ------------ 第134章 斯文 门再次打开,却是两个带着礼帽手拿文明棍的男人走了进来,弯腰说道:“劳女士,恭喜两位汤夫人,你们好,新年愉快!”胡秀英答道:“两位先生,你们新年好!”相互贺喜之后,钱如女、牵七梅悄悄地退了出去。 个子稍高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翟松儒,喜欢跟有文化素养的人来往。前日忽听到本镇来了个才高八斗的劳女士,我这个想啊,年前实在走不掉,但大年初一我还是有功夫的,也能一下子见到你劳女士。今日一是贺新年,二是进行新春文化交流。” “这个好,我巢仲禹一百个赞成。我最喜欢与才气高的人结交,跟凡夫俗子说话总说不到一块,心气神高不起来。”体型富态的笑眯眯地说。 胡秀英摆着手说:“我的真名叫胡秀英,劳梅霜只是我的一个假名字,其实呀,我胡秀英是个粗俗人,人贵有自知之明,是入不了大雅之堂的。但有时候灵感上来,也能说点文采方面的东西。” “环滁皆山也,……”翟松儒抑扬顿挫地朗诵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巢仲禹听了后,兴奋地站了起来吟咏李白的《行路难·有耳莫洗颍川水》。胡秀英重复着吟咏:“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翟松儒说:“曹孟德的《短歌行》也是这么个意思。”接着就吟咏了起来,最后再次强调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巢先生、胡女士,今日大年初一,我们三人应该及时行乐,要抛弃一切忧思。唉,人生能有几回乐?” 胡秀英说:“其实,曹操的《短歌行》意境并不消极,而是积极进取。现在,祖国危难,倭寇肆虐,炎黄子孙应该奋起反击,将倭寇赶出国门。骆宾王的《易水送别》,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翟松儒拍着手说:“较真,较真了。哈哈,人若是一较真,那就活得不自在了,老是忧绪萦绕于怀。”胡秀英也拍着手说:“你是说咱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吧?可有的女人也是有骨气的。宋朝的李易安写了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荆轲在世,慷慨抗秦;易安南迁,执着抗金;我等热血,当在抗日。盲目行乐,醉生梦死,行如蠢猪,此生虚度。” 巢仲禹欢快地说:“哎呀,菜送来了,还有青梅酒。胡女士这大年初一喝点酒,可万万不能说成是醉生梦死的啦。”翟松儒说:“胡女士,意境高远,积极进取。但喝酒并不妨碍人生追求,只是不喝多。我们喝酒也是随意,哪像李白纵酒放歌,诗兴大发。” 初二谈论《三国演义》种种计谋,初三纵论风土人情,初四又高谈阔论《红楼梦》。到了初五,三人来了个对联论辩。先是翟松儒挑起的,戏说道:“巢先生,人生在世还是女人日子意趣高雅。例如胡女士梳妆打扮,华丽高雅,脸蛋俊俏,白里透红,婀娜多姿。唉,我出个上联,你们来对下联。笼中金丝雀,——”巢仲禹答对:“水里白扁鱼。”胡秀英随嘴说道:“山上玉面虎。” 翟松儒笑着说:“从前有个女子挑拣郎君,出了上联:天字出头为我夫。现在你们两人说下联。”巢仲禹想了一会儿,说道:“女字靠山成人妇。”胡秀英取下发夹说:“午字过顶真他牛!” 巢仲禹说:“这回该要轮到我出上联了。十八年前不谋面,……”翟松儒笑着说:“廿四时后成伉俪。”胡秀英插好发夹,身子摆了摆道:“二三更后便知心。” 巢仲禹说:“我再说个上联:野花不种年年有。”翟松儒面对胡秀英得意地说:“这个下联好对呀,夫君未来夜夜思。”胡秀英深沉地说:“海浪无风时时起。” 翟松儒说:“胡女士,该你来说上联了,说吧。”胡秀英喟叹地说:“囹圄女人寂寞难启齿。”巢仲禹说:“你要想得开哟。华堂男宾欢快应畅语。”翟松儒说:“雅室男客豪放好纵论。” 胡秀英说:“空中乌云不消散。”巢仲禹马上说道:“屋上炊烟滚滚去。”翟松儒颇思考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山间红日送暖来。” 巢仲禹说:“咿呀,我这里有个上联:八戒洗澡,猪下水。”翟松儒笑着说:“悟空摘桃,猴上树。”胡秀英想了一会,说:“如来翻山,佛跳墙。唉,我也有个上联:老子、儿子、孙子,三子三代。”翟松儒说:“长孙、曾孙、玄孙,多孙多福。”巢仲禹说:“情心、爱心、真心,一心一意。” 翟松儒说:“你们都有上联,我也有个上联:天若有情天亦老。”巢仲禹想了想,轻摆着手说:“月如无恨月长圆。”胡秀英点头说:“对的好,乃为工对,我对的是流水对,人间正道是沧桑。”翟松儒不解地说:“你下联是什么意思?人间正道怎么会是沧桑呢?”巢仲禹也疑惑地说:“沧桑要么是沧海桑田,意思是大海变成农田,农田又变成大海。怎么会是人间正道的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说是人间的正道。”翟松儒说:“就简单的说,人间正道可用四个字来说:仁爱忠勇。”胡秀英心想自己是穿透人,伟人的词句有着深层的含义,她解释说:“巢先生你说的不错,大海农田相互变化,变化特大,这就是意味着革命变化巨大。人间正道就是要人们适应这种巨大的变化,并且勇于投身于这种巨大的变化活动。就目前形势来说,投身锄汉奸打鬼子这场革命运动就是人间的正道,反之,逆潮流而动或者国人自相残杀就是歪门邪道!” 吃过午餐,三人仍然出上联,答下联,乐此不疲。 ------------ 第135章 筹划 初六一早就天色昏暗,胡秀英起身不早,她起床解了小便,钱如女、牵七梅二人便推门进来。女仆端着半盆热水进来,恭敬地招呼:“胡女士,热水打来了。”胡秀英笑着说:“昨日动了一天的脑筋,跟两个老夫子对对子。夜里睡觉睡得沉呀。” 胡秀英洗漱完毕,拿着木梳准备梳头,钱如女说:“我们俩帮你梳妆打扮。”牵七梅接过木梳给胡秀英拆散的长发进行梳理,钱如女配合默契,胡秀英的鬏儿很快盘了起来。插上了首饰,又给她涂脂抹粉。三份茶水点心,女佣陈放在四仙桌上。 早餐吃后,三人谈了一会家常,汤丙奎忽然走了进来。他摆摆手,说:“你们俩去陪婆婆说说话,去吧。”胡秀英知道汤丙奎来跟自己磨嘴皮了,冷冷地说道:“汤老板,我在这里让你费心了,但这十几天的吃用我还是付得起的。”汤丙奎说:“过年是过的五天的年,福禄寿喜财,昨日初五财神节过去了,今日初六是风雨节。……我可以告诉你不幸的消息,二十四夜,佘连九在家里不知吃的什么东西,中毒而亡。你和孩子都不在他的身边。眼下,你已经离开了佘家,这成了事实。我想你先进我的儒教馆做先生,至于你做不做我的掌家夫人,以后再说。” 胡秀英低着头淡淡地说:“谢谢你的良苦用心。”汤丙奎顿了一下,说:“胡秀英呀,十几天的吃用你是付不了的,佘连九的财产全是佘家的,而你已经不是佘家人。你现在身上的穿戴是我们汤家的,就是放你走出这个房子,你也是走不了的。不信,你试试看。”胡秀英笑着说:“汤老板,你放心,大不了我把你家的牢底来坐穿。”汤丙奎一甩袖子,哼的一声走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从此进入了冷寂,除了仆人进来送吃用和倒马桶,再也没有人进来过。早餐改为一碗薄粥和一个山芋或者一块熟番瓜;午餐和晚餐都是一碗饭和一碗青菜汤。胡秀英取下红扎头绳,在鬏儿上缠上了白布,算是给丈夫佘连九戴孝,其他的表示无法做出,就这样孤寂的度过了初六。夜里她想,自己如若一吃一困,过不了多少天就会虚胖了起来,四肢却变得无力,其结果只能被人摆布。二十四夜丈夫被人毒死,到了初六坏人才告诉自己,分明希图从精神击垮自己。眼下,根本不能悲哀啼哭,不能消极等待,更不能丧失奋斗的勇气和信念,唯有自己救自己。而要自己解救自己也唯有积极储蓄体能,也就是说忍辱负重,养精蓄锐。想到这里,她一跃而起,挥拳踢腿,越来越起劲。真正疲乏了,才趟在铺上睡一会儿。 她已经记不得梳妆打扮,所以此后的五六天一直没有拿过木梳,项链、红色发夹等首饰放在桌子上再也没有动过。身子瘦了很多,眼眶突出来了,但很有精神。 日特活跃了起来。二十八夜,日军特高课三木健雄少佐一人撑木排顺流而下,成功地进入了卧龙地。他带来了大量的法币和银元,敬春载喜不自胜。两人当即收买了汤百如和汤百德,答应他们事情成功后,一人当警察局局长,一人当保安大队长兼卧龙银行副总经理。由于他们两人的配合,大年三十晚上,后藤龟治大尉率领三十人乘船到达卧龙镇。 这伙强盗分居五处蛰伏起来:三木健雄少佐化名崔玉裁,率二人在茂源祥店做内部管理杂工;后藤龟治大尉化名龙洪易,带领五人在当源街开了个当源酒馆;米村道章中尉率领六人做了汤百德的喽啰兵;多门启中尉率领二人做了汤百如的家兵;中野、小仓、立田、加藤四个少尉率十人扮作乞丐,夜里分别住宿在夫子庙、娘娘庙、龙王庙、土地庙、财神庙等四五个庙里,随时听后调遣。 敬春载、崔玉裁、龙洪易三人经常晚上到当源酒馆牡丹室密谋。初十晚上,老早进来吃酒。“敬管家呀,眼下我们可以拿下汤丙奎,叫他做卧龙地区总维持会会长。”龙洪易呷了一口酒说。敬春载摆了摆手说:“不急。我们要拿下整个卧龙地是不费事的,但要掌管起来就得考虑不能生乱,要让卧龙地成为我们大日本皇军的一个最稳固的大兵营。如此一来,这项工程就十分艰难。时下我们要把劳梅霜这个女人牢牢地控制在咱们的手上,为我所用。” 崔玉裁说:“劳梅霜这个女人非要弄到我们的手上吗?”敬春载笑着说:“这是必须的。你别要小看这个女人的能量,把她用起来,抵得上皇军的两个大队的人马,说的控制汤家易如反掌。”“可是劳梅霜被汤丙奎关押在他的牢房里,外人是根本靠近不了的。”“这得慢慢渗透到汤丙奎的家佣里,他的招待仆人我们不是已经安排了个立田君吗?” 龙洪易说:“找这么一说,我们要尽快把劳梅霜从汤丙奎的牢房里捞出来。”敬春载说:“我们要捞劳梅霜出来,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的是要想办法折服她。她不肯为我们所用,我们就得将她关押起来。你们说,劳梅霜出了汤丙奎的牢房,将她安置到什么地方好,怎样安置。” 崔玉裁说:“汤丙奎软禁她有半个多月,不起效果。依我看,要用硬的一套征服她,把她放到汤百德的大铁笼子里。她再犟,就给她戴起镣铐来。日夜折腾她,看她还能坚持到哪一天。”敬春载顿了顿,踌躇地说:“我们折腾她,最主要的是要她顺从我们的意志,但不能真的弄伤了她,否则,我们得了个废人,与我们的初衷是不相符合的。” 龙洪易说:“敬管家,我们哪一天动手?”敬春载扒了扒手指说:“就十三这一天晚上吧,十三是上灯节,能够麻痹汤公馆里的所有人,我们的出手也就成了神来之笔。” ------------ 第136章 逃生 傍晚,各家各户有孩子的人家都出来放灯,汇集到茂源祥店门前的空旷的场地。由于纸灯各式各样,形成一种美丽多彩的场景。凡有兴趣观灯的人都跑得来欣赏这种美景。突然,汤家的粮食仓库附近的房屋着火了。大人们都跑去救火,汤丙奎指挥三个儿子带人救火,同时警戒有人趁机抢劫粮食。 关押胡秀英的看守少掉一半,崔玉裁带着两人进入汤公馆的深巷子里,趴在瞭望屋顶上,伺机靠过来。敬春载带着一人上前来到胡秀英蹲的牢房门口,遭到看守的拦截。“站住!你们到这里做什么?”敬春载老练地说:“春盛呀,我是敬管家,汤老板叫我来要胡女士签字的。你看,签字的条文我带来了。”那人才准备接过去,不料对方陡然伸过手操住他的喉咙就是一顿死勒。另外一个看守也被刺破了颈项,躺倒在一边,血流一地。 打开了牢门,敬春载拉着胡秀英说:“我们救你来了,走!”胡秀英说:“我手脚都有镣铐,怎么走呀。”敬春载装模作样地说:“我们没有想到拿打开镣铐的钥匙,如若有个铁锤就好了。”助手说:“我们进来时,那边的屋门口倒是有个铁锤,到那里能砸断镣铐。”敬春载愣了一会,说:“这样吧,局势紧急,胡女士,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走!”不由分说,两个人架着胡秀英就跑。 跑出深巷,便进了黑屋通道。到了出口,那里是大院的一排房子。汤百德家打开一间房子的后门,这个后门与后墙是连在一起的。这个后门不打开,里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因为这门跟墙珠联璧合,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迹。崔玉裁和龙洪易两人替换了敬春载他们两人,胡秀英被架起来,撤离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出了大院,再走过一个巷子,就是汤百德的势力控制范围。西跨院房子只有一间,陈设摆放像个书房。胡秀英被架了进来,敬春载笑容满面地说:“请坐下来说话。”胡秀英说:“你看,我一头的散开的头发,手铐脚镣,怕的说话不怎么方便的吧。”敬春载说:“噢,劳梅霜女士,我们非常器重你,但你不答应跟我们大日本皇军合作,还会让汤丙奎把你抓走,你可别要怪我们见死不救。” 胡秀英心想,与其一直被执,不如假意许诺,等手脚放开,找到成熟的时机一路打出去。想到这里,便爽然说道:“敬管家,你不就是答应我做卧龙镇保安大队长吧?行啊,但是军衔不能低,而且要是个皇军军衔。说吧,什么军衔?”敬春载想了一会,说道:“跟我一样,少佐。”胡秀英讨价还价地说:“少佐这个低了,我要当大佐。”敬春载笑着说:“这个军衔也太高了,皇军里从来没有给特工授过这么高的军衔,资格相当老的师团一级的机关长顶多也就是这么个军衔。总部大本营或方面军里的机关长才授到将军军衔。这样吧,我向司令部申报你为中佐。以后你立下战功还可以晋升大佐、将军的。”胡秀英终于点了头,“好吧,就中佐。” 胡秀英的镣铐打开来了,说道:“现在虽然晚饭过去,但我肚子要吃点东西。”敬春载向手下人做了手势说:“快点,劳女士要加点晚餐,端上点心。” 炒蛋、鸡丝炒大椒、鸡块烧芋头三大碗,一瓶青梅酒。敬春载说:“我陪你两杯。”胡秀英笑着说:“我只喝一杯,你可别要玩醉了我。”敬春载忙说:“好,一杯就一杯,我两杯。” 一个衣着体面的人上来斟酒,随后退了出去。敬春载说:“我先敬你一杯,为我们的合作成功干杯!嗯啦,我喝掉,你随意。” 胡秀英喝了酒,吃了饭,便说道:“今晚我在哪里休息?”敬春载说:“你就跟三老板的大夫人杏花睡吧,她那里安逸。” 薛杏花蹲的是一个口字院落,正门是南门,西门跟西边的院落通联,那是二夫人平巧儿蹲的院落。胡秀英被人送进了薛杏花的房间,女人之间免不了谈上一阵的家常话。胡秀英边交谈边梳头。“唉呀,你跟三老板生了个四岁的小伙头,如今又怀孕,肯定又是一个公子。”薛杏花疑惑地说:“你的鬏儿怎么缠上白布条子。”胡秀英说:“我年初六获悉我的男人二十四夜被人下毒死了,我应该为我家男人戴孝。” “你怎么不上铺睡觉呢?”胡秀英却问道:“你家三老板他人在西边院落里吗?”薛杏花嘀咕道:“你查点他做什么?”胡秀英凛然地说:“你家男人汤百德死心塌地投靠日本鬼子,祸害卧龙地所有的老百姓。今日夜里我有机会找他算账。”薛杏花张开嘴要叫,胡秀英急忙拿起洗脚布塞进她的嘴里,随即捆起了她的手脚。 胡秀英顺手将一包火柴塞进裤袋里,操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跑出来打开西门,推开西院的东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大门口。听了一会里面的动静,随后轻轻地敲门。里面传来男人的嗓门,“你哪个呀?”胡秀英粗着嗓子说:“三老板,敬管家找你有紧急事情商量。” 大门开了一扇,汤百德的头刚伸出来就被划破了颈项,“哐当”一声栽倒在门上。接着传来女人的话音,“声音怎这么响啊?”胡秀英快步进了房间,急切地说道:“平巧儿,你是红岩寨的姑娘,嫁给观贤台的经柱达,结婚的那天被汤百德掳到家里做二妻。快,跟我走。”平巧儿有点迟疑,胡秀英强硬地说:“难道要我动手把你打昏了,扛着你走?快点,不要让世人骂你痴货。”平巧儿只得说:“我把衣裳穿好就跟你走。” 胡秀英拿起汤百德放在银桌上的短枪,见盒子里有十几颗子弹便抓起来放到怀里。两人出来,向南突奔而去。河口有条亮灯的客船,两人跨了上去。船夫问道:“你们两个女人这深夜里要到哪里?”“豆腐坊的二洋口。多少钱?”“两个银元。”“再加你一个,三个银元。不过,行船要快。”达成协议,客船顺流而下,很快就到达二洋口。 上岸跑到豆腐坊理发店,叫开了门。剃头的惊诧不已,将佘家的变故告知了胡秀英。胡秀英当即说道:“长话短说,平巧儿现在你没处去,你就跟鲍华一起过日子吧。……鲍华,你一个人在外,也需要娶妻成家。”鲍华有点迟疑,胡秀英说:“我现在赶紧离开豆腐坊,否则这庄上将要血流成河,个个都不得活下来。平巧儿在你这里躲过一两天,也就没事了。我往观贤台方向而去,在那里或许能找到通道到外边。”说完话,抬脚走出门外,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在浓浓的夜雾里。 天亮之前,她找到一个登山的缺口攀岩而上。幸亏她带了一捆绳索和一个小铁锚。当她爬到山顶上张望,蓦然发现敬春载带了崔玉裁、龙洪易等七八个日本特务,也出现在山头上。子弹不住地在向她这边射过来,胡秀英知道此时跟敌人对射,无疑是找死。因为光秃秃的山头上无险可守,发射过来的一百个子弹只要中了一个,就挨近了鬼门关。想到这里,毅然纵身跳下了悬崖。 这真是:瞒天过海星夜走,拼死闯出逃生路。 ------------ 第137章 越堑 胡秀英南山跳崖也是看中了下面有树木,只听得“咯吱”响声,下面的树枝折断。胡秀英赶紧抓住另一个树枝,吊了一会,看准地面慢慢地顺着树枝滑到树杈上,然后下来。旁边有个山洞,便爬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晨曦出来了。深山坳里也亮了点,胡秀英在这里面转了一下,发现此处是个封闭的世界,跟外界根本没有出口。好在绳索还背在身上,在南边悬崖上找了一个突破口,将小铁锚“哗”的栽到悬崖边的一棵树上,抓住绳索爬了上来。 她往南边跑了十几步,却又是一个悬崖。而这山顶孤耸着,四处不相连。只能向南,不能向北。她仔细观察南面山坡,发现半山腰里有棵松树。铁锚抛在上面,绳索一头拴着自己的腰,探身下去。她抓短了绳索慢慢地下去,脚底踩虚了一下,身子便突然掉了一下。胡秀英只好慢慢地松绳,当脚踩到实处,便站了下来。 “咕噜、咕噜”,显然是野猪的叫声,胡秀英本想把绳索收起来,但她不敢动,担忧遭到野猪的攻击。她只得立住脚不动,将腰杆的绳索解了下来。野猪看见人影子的晃动,便张开猪鬃发起攻击。胡秀英赶紧跑开,慌不择路,看见一个山洞便钻了进去。起初狭窄,渐渐大了起来。忽然看见迎面有绿光,她抬头一看,是一条大蛇。胡秀英将短枪拿出来对准蛇的嘴就是“啪”的一下,那条大蛇的头爆裂开来了。 胡秀英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僵持了一会,她还得继续向前。“扑通”一声,她的身子掉了下去。忍住疼痛,站立起来往里跑。原来这是一个溶洞,再向前跑就是水。退回来肯定是退不了的,只有向前,哪怕游水也必须向前走。水位越来越深,好在洞口水位不怎么深,胡秀英还是跑了出来。 湿落落的身子跑起来水滴滴的。胡秀英苦笑道:“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哟,找个地方把身子烤一下,顺便打个野兔之类,吃上美味一餐,还是不错的嘛。” 她找了很多的枯树枝,摸了裤袋里火柴是潮的,怀里也有包火柴。点着了火,烤了潮湿的裤子和鞋袜。身上暖和了,裤子、鞋袜都能上身,可是饥肠辘辘。她将一些枯草覆盖在火苗上面,熄灭了火,浓烟滚滚了起来。再堆放着枯草,让烟小了许多。 起身找吃的,此处没有野果,只能找找野兔之类。忽然她发现有只野山羊在跑动,胡秀英便慢慢走近,一枪正中了山羊。正当她上前要拿起猎物,一群人扇形包抄了上来。为首的一个汉子叫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婆娘?”胡秀英答复说:“我是从卧龙地跑出来的。”“胡说,这里跟卧龙地根本不相通。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胡秀英歪着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汉子说:“我们是国民党八周山抗日挺进大队。你是什么人?是怎么来到这里来的?” 胡秀英从里掏出蓝面本子抛到对方手里,说道:“拿去看看。”汉子展开一看,笑着说:“噢,原来你就是劳梅霜,军统上尉特工。欢迎你归队。”此时的胡秀英摇身一变,正式成了军统特工劳梅霜上尉。虽说军衔低了点,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证件上就是这么写的。 到了山寨,此处是八周山南麓蒲公英寨,寨主是军统特工少校康全德。副寨主就是将劳梅霜领上寨子的汉子,名叫雍保全,也是少校军衔。康全德说:“劳梅霜,你男人郭一鸣团长哪死了吗?”劳梅霜说:“我跟我家老公分手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战死。年初三,我在朋友家里获悉他战死在沙场。所以,我作为他的妻子,必须为他戴孝。” “你跟郭团长生了几个孩子?”“三个孩子。大儿子开过年十二岁,小儿子九岁,女孩子六岁。”“你什么时候跟郭团长结婚的?”劳梅霜笑着说:“我十七岁中学刚毕业就参加劳军活动,郭一鸣他当时是连长,他向我求婚,我就做了他的妻子。生了儿子后,他送我进了十三特工学校大元山一分校集训。”康全德愣了愣,说:“你跟牵云在一起吧,正好给她找了个伙伴。” 一个喽啰将劳梅霜领进一个独立的阁楼里,两个女人彼此相互介绍,说了一会话。劳梅霜洗脸后,实在困倦,便说道:“牵云妹子,我从卧龙地摸出来,两天连一夜没有合眼。眼下不想吃东西,就想睡觉。我睡在哪里?”“郭夫人,你就睡在我铺上吧。” 康全德差遣插杆子简信容到来亨镇查点劳梅霜的历史,又叫鬼点子任蕴斋到云雾庄跟南山抗日游击支队接洽,商讨统一划分防区事宜。 劳梅霜严重缺少睡眠,一觉睡下去,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起来梳头盘鬏,牵云在一旁观望。“看啥呢?”牵云说:“我看你盘鬏盘得好,你给我也盘鬏吧。”劳梅霜说:“你嫁人了吗?”“还没有。”劳梅霜笑着说:“没结婚,那你就还是姑娘人家,做了大娘才盘鬏呢。女人盘了鬏儿就是婆婆妈妈了。你折叠辫子,长刘海,蛮漂亮的嘛。” 两人吃过早饭,喽啰走来说:“郭夫人、牵小姐,寨主召集八子开会,这就去。”劳梅霜诧异地说:“牵云妹子,刚才那位兄弟说的‘八子’是怎么一回事?八个儿子吗?”“姐姐,你不晓得,‘八子’是八个人的职位。之前是‘七子’,你来了,就成了‘八子’。” 两个女人是最后进入议会厅。雍保全说:“康寨主,她们两个女人来了,现在开会吧。”康全德坐到会议桌的顶头,说道:“大家都来了,现在开会。我宣布,劳梅霜现成为我八周山抗日挺进大队一位军官,外号花招子。雍少校,你来把各人的职位重先明确一下。”如果不是内部人,根本弄不清楚他们所设置的职位。三种称呼,要分不同场合叫唤。 康全德、雍保全二人是八周山抗日挺进大队正副大队长,又是不周山地区行政委员会正副主任委员,对黑道上又称不周山南麓蒲公英寨正副寨主。老三史修凯后勤部长,财政委员,外号粮柱子;老四鼎昌年,政治部主任,组织委员,外号耍笔子;老五任蕴斋,参谋长,参议委员,外号鬼点子;老六简信容,第一中队长,侦探委员,外号插杆子。老七邰子仁,警卫队长,保卫委员,外号坐台子;老八平世均,第二中队长,行动委员,外号出千子。劳梅霜为老九,副参谋长兼女子别动队队长,宣传委员,外号花招子,又称九妹子;牵云为老十,政治部副主任,联络委员,外号花信子,又称幺妹子。八子除任蕴斋是少校,都是上尉军衔。 康全德讲话强调:“我们不周山地区不能坐等中共强大。他们在来亨镇居然成立了重洋县人民抗日革命行政机关,张国兴任县长,哼,这还了得!缪澄流师长说话,宁亡于日,不亡于共;宁可伪化,绝不赤化。八周山地区统一行政,给养粮秣,统筹统支。荀晴川的四十七军阻击日军西去,伤亡惨重,被迫撤到后方休整。中共却趁机把手脚伸进来。我们要把他们连根拔除!” 牵云说:“可是日寇大患,祸害祖国人民,丧心病狂,无所不为,眼下抗日真的是国人最急迫的使命啊!别的不谈,连卧龙地这么好的‘桃外世源’,也被日军占领下来。我们不把抗日放在头等大事上,当真要做亡国奴么?” 康全德敲着桌子大声说:“赤祸大于外患!亡于赤祸,什么都没有。亡于外人,还可以做家奴。所以说,日可以不抗,共不可以不打。牵云,你知道这是什么?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政治!” ------------ 第138章 冒名 劳梅霜在会上本想说几句,但看到康全德那副霸道的嘴脸,深知不管怎么分辨是非,都是对牛弹琴,无济于事,白费口舌。她暗自观察康全德等人的动静,想方设法将情报传到中共领导下的重洋抗日游击大队。两天的转悠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事实上像她这样不断变换身份而且频繁易地的人跟中共组织是很难联系得上的。她只能默默无闻地去发现有良知的人,即使发现了,也要带有一定的风险。 喽啰跑来禀报,寨主传唤有事。劳梅霜跑进议会厅,三个人找她谈话。康全德说:“现在有两名特工落入鬼子手里,成了间谍。他们不愿意当汉奸,主动自首。这两人是夫妻。现在我们找你和简信容假扮这对夫妻,打入日特中转站顺平县城天仙酒家,跟化名佘瑞芳日特头目高田芳子接上关系,套取情报并伺机锄掉她。你愿意吗?”劳梅霜说:“我已经是你的属下,应当听从你调遣,就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说法。不过,冒名顶替,条件可要充分顾及哪怕是细节方面的事,都不能忽略的。” 康全德说:“你们假扮的这对夫妻,男的叫曹荩,眼下患上了哮喘病。女的叫杜翠林,她的脸很像你,只是她圈长发,长刘海。至于其他方面的细节,他们给你和简信容两天的集训。”“他们真的会毫无保留的提供细节吗?”“会的。他们夫妇二人要到大后方做普通的老百姓,重庆方面给了他们十根金条安家。我们连同证件都给他们办好了。” 事情太凑巧了,原来那对夫妇,竟然是八个多月前跟自己一同坐车离开本扬县莲花区的。要到来亨镇,劳梅霜假装解手,借机逃离了他们夫妇,一直往南跑去。想不到他们被鬼子抓获,情报也被劫走。为了活命,他们选择了叛变,答应鬼子的全部要求。导致四十七军遭到日寇毁灭性的打击,二百多人的残部侥幸逃走。由于国共双方都在锄奸,这对夫妇害怕有朝一日死于非命,主动找上军统来亨镇站门上来自首。 劳梅霜被人领到庹家庄兴隆客栈,进了老板居室。她抬眼一望,正是杜翠林,便上前跟她拥抱。“啊呀,想不到你我二人还能再见到面啊。”杜翠林拍着劳梅霜的后背说。 “八个多月来,我经历到的既平静又不平静的环境,不管怎么说,总算平安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劳梅霜也拍着对方的后背说。 两个人同坐到板凳上,杜翠林忽然发现劳梅霜的鬏儿上缠上白布条子,说道:“你哪个上人死了?”“我男人郭一鸣死了。”劳梅霜低声地说。 “唉,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解手,怎么丢下我家夫妻两个跑了呢?”劳梅霜说:“那天呀,我解手的时候陡然发现草窝里有两个人。我不敢出声,出来想找你们,看不到你们的人影,又听到有人说跟住那对狗男女。我吓坏了,撒腿直朝南边跑到重洋河边上,那是一口气跑的啦。” 杜翠林说:“我家夫妻两个跑到来亨镇就落到鬼子的侦缉队手上,身上的东西全被搜了去。遭到鬼子的严刑拷打,实在坚持不下去,这才答应为他们做事。……我和曹荩想了,已经铸成大错,可不能将错就错,那是矮子跋河越跋越深。最后终于找了个机会,把腿子伸了回来。……” 冒充的劳梅霜说:“现在你就赶紧把我化装成你的样子。”杜翠林说:“我这就给你拆了鬏儿。”说着便梳理劳梅霜的长发,从头顶中间分开左右两部分,发端用黑丝线扎了起来。脑勺最下面留着少许长发编成细辫子,左边长发向里环绕让小辫子扎起来,右边也是这样。两旁耳鬓用发夹夹起来,后面圈起的长发则固定了起来。随后就在脸上涂脂抹粉,理好长刘海。扫尾就在头上抹上头油,再用梳子仔细地梳理头发的表里。比较起来,跟盘鬏的功夫也差不多,因为劳梅霜以前从不曾涂脂抹粉,讲究的是自然之美。 简信容也让曹荩给化装成他自己的模样,且细节也都作了交代。 他们四人坐上密封的车子,把几个活动场所都一一光顾到,免得事后难摸。最后来到来亨镇荣光酒家歇脚,劳梅霜发现一个来酒家接头的人是重洋河游击大队联络员张元昌。她借口上厕所,悄悄地走到客座对小张做了个“V”暗号,张元昌机灵地给了回应。他们走到一边,劳梅霜低声地说:“近期,国民党八周山挺进大队要对你们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和重洋县机关出击,说是一举消灭该地区的中共武装。望你们务必做好迎战准备。”张元昌说:“我尽快转达你的这个情报。” 回到庹家庄兴隆客栈,劳梅霜与简信容向曹荩夫妇二人当面演示了一番。杜翠林说:“可以了,但男人还要注意细节,到时候你们两人要配合默契。” 一辆伏特加轿车开来,载着曹荩夫妇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凄凉的山林里。 劳梅霜本想跟杜翠林再拥抱一下表示短暂的姐妹之情,不料来人急切,嚷着快点上车,上了车,就踩上了档位。她似乎感觉到诡秘,但说不出所以然。她跟简信容膀子套膀子在巷子里徜徉。“你劳梅霜换了杜翠林的相貌,比先前还美貌了很多,倒像个结婚不久的少妇。而我呢,到时候却要装作不住的咳嗽,要吃药止咳。”劳梅霜安慰道:“你这是在有人的场合下必须作的身体反应,没人的时候你可就自由自在了。再说,我扮作你的妻子,也会照料好你的。” 简信容指着远处说:“唉,那不是牵云吗?她今日怎打扮得这么漂亮呢?”劳梅霜招呼道:“插杆子哟,我过去跟她谈个家常,马上就回来。”简信容点头同意,劳梅霜便走了上前喊道:“花信子,你今日打扮漂亮呢,准备到哪里做客啊?”“你才打扮漂亮的,先前的妈妈鬏,眼下的圈长发,长刘海,活像二十岁的少妇。”劳梅霜摆着头笑着说:“我这是外出完成任务,没办法。来呀,我跟你说句话。”说着就凑上去耳语了一番,牵云点点头,说:“我跑得来见你,就是不让那悲剧再次发生的。” 劳梅霜回头跟简信容到客栈里收拾一下东西,随后走出客栈,来到庄后大路。正好有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停在他们身边。两人上了车,身份便是曹荩、杜翠林夫妇,绝对不能穿帮的。 ------------ 第139章 酒家 路途虽只有一百二十多里路,但山路崎岖难开车,有的路段还要人下来推。夜里抛锚,只得在茂迪镇过宿。第二天到国军十一师师部加油,这才上了路。直到晚上,劳梅霜和简信容才来到顺平县城天仙酒家。 敲了一阵门,门稀了缝。屋里男人说:“你是哪里的云?”劳梅霜说:“风尘仆仆进客店,理应笑语盈盈接嘉宾。云彩飘处,光明展现。”男人把门打开一扇,说:“此处仙客居。”简信容笑着说:“仙客居此处。”男人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请进。 劳梅霜说:“我叫杜翠林,他是我男人曹荩。老板你是天仙酒家的掌柜吗?”男人说:“我叫黄炳昌,天仙酒家伙计走了,所以很少营业。你们来了。杜翠林,你来做店堂经理。曹荩你就在各个客房来去做接待员。……你们的卧室在东阁楼。这就跟我去。” 既然是夫妻,就必须同床。简信容跟劳梅霜同睡一头,但是各人一条被单。简信容调侃道:“跟美女同床却不能做交易,简直如同上了刑罚。”劳梅霜锐利地说道:“你别要色胆大似天,坏了组织上交给你完成的大事。你最好打消你罪恶的念头,老实本份为好。”简信容受到了雷霆般的警告,只好将脸侧到一边睡觉。 黎明时,劳梅霜听到脚步声,便悄悄起身,慢慢打开屋门。看到两个女人下了二楼,随即推开酒家正门走了出去,而这正门又带了起来。劳梅霜折回身叫曹荩赶紧起来收拾酒家,洒水扫地抹桌子,借以掩护自己进入那两个女人的住处。 她敏捷地走到那边的二〇幺房间门前,掏出特别钥匙,打开了门。她侧身进去,关好门。桌案上的书都操起来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再到衣柜上拨拉衣裳,没有发现什么。敲了敲里面的板子,没有异常的响声。她推拉衣柜,却推拉不动。站起身观察四处的墙壁,忽然发现衣柜旁有个不起眼的棕色圆圈。 劳梅霜用手在上面安了安,忽听到“吱呀”的声响。墙上的一扇门自动打了开来。她轻手轻脚地进去,里面又是一张办公桌子,三四张椅子。桌上放着十几封信,信封上面都写佘瑞芳小姐收。拆开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武山贞二写给野间瑞芳的情书。从信封注明的时间看,是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有一封信,近期两三天就有信。劳梅霜断定这个日寇女特务已经陷入爱河。 劳梅霜不再看了,信件仍旧顺进信封里,按原样摆放好。转过身是一排紧靠墙的柜子,上面放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下面是锁着的柜子,其中一个还加了密码。她拿出听筒,随后将特别钥匙插了进锁孔,这再拨动数字,慢慢的凑到密码数字。 劳梅霜忽然听到楼下人在说话,似乎还在争执。原来是黄炳昌跟简信容说话,“你老早就起来拾掇酒家桌凳,怎么不陪陪婆娘呢?”“啊呀,老板,你叫我做店小二。这酒家里面不收拾好,客人来了,还怎么接待的呀?婆娘她收款登记,可以睡会儿懒觉,不碍事的。” “你个咳嗽的人不怕起早着凉了吗?”“我除了喝药,最近买了些梨膏糖,唉,还真管用。”黄炳昌忽然说:“我有时也咳嗽不止,那么,你给点梨膏糖我吃吃,看看到底有没有特效。”简信容说:“要谈药的特效也要看各人身体状况。有人叫我隔水炖蛋,说能治哮喘病。可我吃了,并不怎么见效。” “你说话有虚头。”简信容跺着脚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说着连咳了几声,…… 劳梅霜将数码吻合起来,钥匙一别,保险柜打了开来。翻找文件袋,有个文件袋装了军事地图,上面标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便悄悄地取了下来,折叠着放进了衣袋里。一切物归原位摆放好,努力消除翻动的痕迹。退出密室,随即离开那房间。 劳梅霜在自己的房间里洗脸梳头,涂脂抹粉也成了近期的早晨的个人事务。她发现黄炳昌上了二楼,便走出房间笑嘻嘻地打招呼:“黄老板,你早哇。唉,我这才起身修好了面。”“曹夫人,你好。我上来看看客房的,没什么事啊。”黄炳昌摇头晃脑地跑了一下,便下楼走了。 吃过早饭,简信容问劳梅霜:“得手了吗?”“我拿出鬼子的军事地图,敌我双方态势标得好好的。你想方设法送到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让他们在鬼子的软肋处给予致命的一击。”简信容说:“哼,中共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已经不在这一带了。鬼子的军事地图只有送给幺幺四军,严碧才军长已经是国军名将了。他打击日军才是最得力的,那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怕的已经不存在啰。” 劳梅霜疑惑地问道:“怎么不存在的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信容得意地说:“这一次,我们的康主任可为党国立了大功,先是跟重洋河抗日已经大队达成联手抗日协议,等我们的人马到了预定的位置埋伏好,随后派人跟缪澄流的十四师和岳振生的二六五团联系好,三路夹击。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猝不及防,被打死了一百六十多人。纵然跑出我们大军的包围圈,恐怕也没几个人了。中共的重洋县抗日行政机关叫个芸花一现,再也不复存在了。” 劳梅霜愤愤不平地说:“康全德为了在国府面前显示他的能耐,真个卑鄙的了。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康全德呀,他的名字要改成康缺德。”简信容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呀?蒋委员长说话哟,在中国只能有一个太阳,一个党,一个主义。康主任他是蒋委员长的学生,当然要为党国效劳。你个女人家晓得什么?” “我个女人家晓得什么?我晓得民族危亡关头,国人应该团结一心抗日,而不是谋求个人的私利。去年腊月初九,国民党悍然制造皖南事变,事后蒋委员长宣布取消新四军番号。没想到中共方面据理力争,重先建立了新四军军部,原来的六个支队,变成了七个师。新四军反而声势更大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亲者痛,仇者快。蒋委员长他这样做,不要以为一时得手,但他失去了民心,失去了民心就意味着他早晚要完蛋。” 简信容招架道:“我说了一句,你却说了这么多,真是婆婆妈妈的缠杂不清。我说不过你。”劳梅霜也气恼地回敬了一句:“说不过我,那就别说。” 两个汉子跑到柜台跟前说:“老板娘子,你们酒家是怎样接待客人的?”劳梅霜说:“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住宿的?”瘦长条脸说:“我们先喝酒,到下午不走的话就住店。”劳梅霜笑嘻嘻地说:“你们先喝酒,一楼地下的桌子听随你们怎么选。坐下来,跑堂的就会接待你们的。”大胖脸说:“我们要上二楼雅间里。”“对不起,二楼是住宿的房间。雅间倒是有两个,你们要到雅间,必须持有蓝派司。”“什么蓝派司?”劳梅霜捋了一下刘海说:“你问蓝派司是什么,是皇军特别通行证呀。你有吗?请拿出来,我们还要登记,这才可以上二楼进去的。” 瘦长条脸说:“算了吧。我们在靠窗口的那张桌子坐下来。”大胖脸咕噜说:“不就咱们不曾立功的吧。”两人上前坐下后,简信容跑过来说:“二位,想吃点什么?”瘦长条脸说:“一碗烧的,一碗炒的,一壶老白干。”“烧的是老母鸡烧萝卜,炒的是黄芽菜、青虾炒茨菇片,行不?”大胖脸说:“行了,唉,店小二,你可要快点呀。” ------------ 第140章 谍窝 简信容离去,又来了两个坐在邻桌上,等了一会,这两个人嚷道:“跑堂的怎地不来了,还做不做生意呀。”瘦长条脸说:“跑堂的马上就来,你们两个就等会儿吧。”简信容端着两碗菜肴说:“来了。”跑到跟前,说:“客官,这是烧的,这是炒的,外加一壶酒。请慢用。”转身对邻桌说:“二位吃的什么?”一个瓜子脸汉子说:“跟他们一样,你忙快点儿。”简信容唱了诺走了开去。 劳梅霜将五个壶儿注上了酒,整齐的排放在柜台的一边。此时来了个女人,上来说:“我住店。”劳梅霜说:“请出示你的证件。”这个女人说:“我已经登记过了,是二〇幺房间。”劳梅霜翻了一下登记册,说:“你是佘瑞芳么?”“是的。”这个女人拿出良民证给劳梅霜看,说道,“不错的吧?”劳梅霜要拿钥匙,这女人说:“不要拿了,我有钥匙。”劳梅霜鞠躬说:“佘女士,请上去吧。” 原先两桌并作一桌,喝酒划拳,不亦乐乎。瓜子脸说:“唉,柜台里那个老板娘怎这么漂亮,我还不曾看到过的。”瘦长条脸说:“要不你叫她来陪你喝酒?”另两人说:“美酒配佳人,那情趣好呀!”大胖脸大声叫道:“跑堂的过来!”简信容靠了过去,点头说:“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我们要柜台里的那个女人陪我们喝两杯。”简信容摇着手说:“对不起,柜台里的是老板娘,她只陪二楼客官,底下一楼是不陪的。” 大胖脸拍着桌子说:“什么?我们给她小费。”“你们付小费,也够不到档次。免谈。”简信容做了个手势,便跑了开去。 四个汉子喝了一会,一个汉子说道:“喝酒没个美女相陪,到底寡淡,没什么大意思。”瘦长条脸说:“你有特别通行证么?”瓜子脸说:“不就是蓝派司吗?我们两个有的。”大胖脸一听,随即叫嚷:“跑堂的过来!”简信容上前强调说:“你要老板娘陪酒,下次请坐到二楼上来。如若还在这一楼底下绝对不行。” “八格!”大胖脸站起来就抓住简信容的户领,嚷道,“去不去喊?”劳梅霜已经跑了过来,轻轻地说:“松掉。你要做什么事?”大胖脸见了劳梅霜,笑嘻嘻地松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小姐,陪我们四个大爷喝两杯酒。”劳梅霜上去拍了一下大胖脸的肩膀说:“不要破坏我们天仙酒家的规矩。”大胖脸忽然感到半身发麻,动弹不了。 瓜子脸掏出蓝派司说:“美女,请望望我的派司。”劳梅霜说:“不错,你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瓜子脸随即斟了两杯酒,一杯拿给劳梅霜。劳梅霜不接,说道:“老板定下来的规矩,是不能随便破坏的。”瘦长条脸骂道:“你个臭女人给脸不要脸,今儿不陪酒你是跑不了的!”劳梅霜冷笑道:“你嘴里说的什么?”左手拿起酒杯,右手一把抓住瘦长条脸的头发,左手一倒,瘦长条脸的脸上酒流流的,不住的打喷嚏。 瓜子脸随即挥拳过来,劳梅霜敏捷地一让,抓住他的膀子一抖。瓜子脸怪叫道:“没得命。”瘦长条脸拿起酒杯就朝劳梅霜身上砸,劳梅霜挥手打落掉酒杯,“咣啷”一声,酒杯打了个粉粹。瘦长条脸猛地拔出短枪就朝劳梅霜射击,劳梅霜急忙趋身抓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抬,“砰”的一声,子弹射上了屋。劳梅霜膀子一卷,肘正弯阻到瘦长条脸的脸上,短枪便被夺了下来。 没有受到惩办的汉子站起身想跑,劳梅霜说:“怎么?你还想吃白食不给钱吗?”汉子屈服道:“给钱给钱。”“曹荩,上来收下他们吃喝的钱。”简信容便上前收钱。瘦长条脸认栽道:“钱我们给了,我的枪,你要给我呀。”劳梅霜冷笑道:“其他的都好说,这枪眼时是不能给你的,请你的上级来交涉,这支枪才能回到你的手里。”说着拍了拍大胖脸的肩膀说:“好了,不要再在这里装可怜相,走吧。” 四个人却站着不敢动,耷拉着头。劳梅霜侧身一望,原来是那个二〇幺房间的佘瑞芳下楼走来。她说:“杜翠林,你做得对,把他的枪给我。”劳梅霜便把短枪递给了她。佘瑞芳拿着短枪晃着腿子,走到瘦长条脸跟前就是“叭”的一个嘴巴,斥责道:“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在这里撒野。……拿着你的枪,滚蛋!……都滚吧!”四个汉子垂头丧气地走了。 佘瑞芳笑着对劳梅霜说:“你干得漂亮,好身手!要不是我下来,看来这四个汉子恐怕全要被你放倒。”劳梅霜也还以笑容,说道:“他们四个欺负我男人不称心,还要把屎尿撒到我老娘的头上。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吗?”“好样的,杜翠林大妹子这会儿到我房间一起喝两杯,行不行?”劳梅霜大笑着说:“你瑞芳姐姐请我喝酒,这个脸是不能不给的。至于刚才那四个臭男人坐在这楼底下却要我姑奶奶陪酒,真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两个女人肩搭肩上了二楼。 佘瑞芳指着椅子说:“大妹子请坐。”劳梅霜笑了笑,说道:“瑞芳姐姐,我虽然脸皮嫩,显得年轻,但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佘瑞芳一愣,低声问道:“两个孩子多大呢?”“大的过了年四岁,小的虽说两岁,实际才五个月多点。”“你们军统允许女特工生养孩子吗?”劳梅霜笑着说:“我是生养孩子过后进入组织的,当然不好约束我的。不过嘛,你晓得的,女人薄风命,我先后已经有了三个男人。现在的男人是曹荩,这五个多月的孩子是他的。” 佘瑞芳叹了口气说:“可我就没有你这么好的福分,只能献身帝国事业,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个人家庭和感情。……这个不谈啦,唉,你这发型是怎么梳的呀,教教我吧。”劳梅霜说:“简单,比你打辫子盘头省功夫。” 佘瑞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给两个高脚杯子倒上酒,跑上前说道:“杜翠林大妹子,我们将杯子里的酒喝掉。”劳梅霜接过酒杯说:“我们慢点喝,以谈家常为主。”“好吧,先来一口。”佘瑞芳跟劳梅霜碰了酒杯,喝了一口。 “瑞芳姐姐,你当真没有跟人谈过恋爱?我杜翠林第一个不信。”“你怎把话说得这么绝的呢?”“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女人不怀春。”劳梅霜竖着手晃了晃,说,“除非是关进了寺院一心念佛修行的和尚尼姑。你说是不是?……啊呀,你别要不承认。大凡一个正常的人总会爱上一个人,也总会被人爱,如果彼此相互爱上,差不多会成了夫妻。你说说呗,我杜翠林不会对他人说的。” ------------ 第141章 应付 佘瑞芳终于被劳梅霜逗笑了,叹了一口气,说:“唉,我是有个心爱的男人叫冈村正野,跟他共事了三年。开始我只是石原旅团曹长情报员,他是旅团司令部少尉小队长。我当上鸠山大队少尉情报官,他因战功卓著,一下子升为大尉大队长。现在我当上顺平城防司令部少佐机关长,可他在永乐县城担任联队长兼城防司令官,军衔大佐。我跟他三次会面,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他已经有了夫人,跟我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夫妻。我一气之下,骂他拿我的感情做游戏的大骗子,我从此再也不跟男人谈情说爱,发誓做个单身女。” 劳梅霜哈哈大笑道:“哎呀,可是有人在想武山贞二少佐,飞鸽传书,情丝绵绵。”她这一番话终于使佘瑞芳透露出自己的情感,挥之不去的世上滚滚红尘并不是那么好拒绝的。佘瑞芳只得承认,“我野间瑞芳因官迷心窍与冈村正野的情爱失之交臂,亡羊补牢,搭上了武山贞二。不错,他也爱上了我。我们俩关系公开了,在战时是不能生儿育女的,因为要绝对服从帝国的意志。直到战争结束才可以有自己的儿女。嗨,我是享受不了你杜翠林的福分啊!” 劳梅霜说:“是啊,作为一个女人,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看到她的儿女长大成人,一个个在喊母亲大人。到此,满头的青丝变成白发也在所不辞。” 佘瑞芳忽然抓起劳梅霜的手,说:“唉,我也要学会梳你这个发型。现在你给我梳梳吧,梳的过程讲解给我听。”劳梅霜说:“好的,现在我把你的辫子放下来拆掉。” 佘瑞芳的长发披在背后,劳梅霜给她梳了梳。她说道:“你望住啦,正中间分开,不能有掐丝,要留下显眼的沟儿。……两边的长发末端扎好。……前面留点刘海,脑勺后面留上一点长发编成细辫子,……先给这右边往里圈的长发头扎好,然后再扎左边的。两边的耳朵根子插上发夹。最后头上抹点头油,再用梳子轻轻地梳理一下,这就成了。”劳梅霜推着她的肩膀说,“你拿起镜子望望,漂亮不漂亮?”佘瑞芳照了照自己的头脸,嘻嘻地笑了,……这真是:替身潜入日谍窝,获取机密却无痕。 劳梅霜坐在柜台里没事,就看《三国演义》,正看到兴头上,黄炳昌跑了进来。劳梅霜合上书说:“老板,你有什么吩咐?”黄炳昌将一张纸条递给她,说:“今晚有这六个人住店,你安排他们的房间。其他来住宿的一概回绝,就说房间满员了。”劳梅霜拿过纸条说:“我知道了。” 先来了王琼、胡彩华两个女人,劳梅霜将他们安排在二〇二房间。这两个女人看着劳梅霜的面容,笑着称赞她老板娘子漂亮。劳梅霜摆了摆身子,说:“哎呀,我还不如佘瑞芳身姿漂亮。”王琼摇摇手说:“她呀,没有你老板娘子漂亮,你就别忽悠我们两个。”“不信么?她也梳了我这么个发型。今晚你们俩看看她哟。”劳梅霜打趣地说。 四个男人来了,要求住宿。劳梅霜看了四个人,原来是一个星期前在此耍酒疯的四个酒客。她不动声色地说:“请出示你们各人的证件,我要在登记册注明。”第一个大胖脸叫姜生有,第二个是瘦长条脸杜六斤,劳梅霜写了他的名字,说:“杜六斤,那天的酒醒了吗?”杜六斤马上求饶道:“杜翠林老板娘子,你就别再寒碜我了。那天也该我倒霉,栽在你们两个女人手里,职位没你们高,打又打不过你们俩。求求你别提了,好不好?” 劳梅霜没接他的茬,说:“瓜子脸,你呢?”瓜子脸说:“我叫莫甲元,那天你一把抓住我的膀子一抖,当时我疼得要昏过去。之后我根本动不了,要不是你解禁,我还要成了一个废人呢。”劳梅霜提高嗓子说:“还有一个,把证件拿得来,我要安排你们住的房间。……哦,你叫汤百鸣,哪里的人呀?”“回曹师娘的话,我是卧龙镇的人。”“汤百鸣呀,你跟汤丙奎是什么关系?”“他是我的本家,我喊他八叔。”劳梅霜说:“姜生有、杜六斤,你们两人是二〇八房间,在最西头。莫甲元、汤百鸣。你们两个是同乡,就住二〇七房间。热水我马上叫人给你们送过去。房间的钥匙你们拿了去。” 食客们来此饮酒的不少,简信容一个跑堂的忙于接待结账,端碗送菜,叫个应接不暇。劳梅霜当然要去安抚住宿客人。她先送了两瓶水给二〇二房间。劳梅霜招呼道:“你们俩晚餐是送到这房间,还是雅间?”王琼说:“曹师娘,我们俩就在这个房间吃晚餐。”劳梅霜点头说:“那好。”她看了王琼感到有点面熟,就是叫不出名字。 王琼见劳梅霜对自己愣神,便笑着问道:“曹师娘,好像你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做。唉呀,只要不怎么重要,等事后想起来再做。想破了头也没用啊。”劳梅霜笑着点了点头,说:“哦,我还要给其他房间送水呢。” 劳梅霜走后,胡彩华说:“这个婆娘对你愣神,一定是想起了什么。”王琼说:“这个婆娘神奇得很,对人说话笑容满面,我看她关目山比较厉害。依我看,也是一个雌壁蛇,咬到人不得轻的。”“嗯,你看她人长得标致,打扮也是一等一。她这个头发圈得好凶的,眼睛差的人还以为她头发招在里面的,实际招倒哪招得住呀,她是反扎在里面圈的头发往下一放。” 王琼突然拍着手说:“哼,我想起来了。这个曹师娘曾经跟我在存虎军校一起集训过的。”胡彩华说:“存虎军校是中国国民党军统办的特工学校,你怎么进去参加集训的呢?”王琼说:“我是野间瑞芳介绍进去的,她是通过严碧才军长的关系谋了一个名额,随后我就打入了存虎军校。”胡彩华侧着头问:“后来呢?”王琼不愿意将敏感的历史全部说出,便刹住话题,“后来我们两人就被分派执行任务,不知她到了哪里去。” “柳川淳子,你是幸运的,见识了很多的中国女朋友。这个曹师娘她太漂亮了,真是绝色美女。”胡彩华沉浸在女人的理想王国的美妙境界里,王琼挽着胡彩华的手说:“酒井敏子,我们俩如若是在和平的环境里肯定也像杜翠林这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在大街小巷里招摇自在。高兴起来,跟个小白脸男儿挽着臂膀,那情调够浪漫的。可是,帝国却将我们培养成特工,说是要我们这些女人效忠天皇,要为在中国建立皇道乐土作出不朽的功勋。我们做女人的也就没有选择自己的理想生活的权力了。”胡彩华说:“唉,伤感也没用,谁叫我们赶上这个时代的呢。” “她是哪一个?我倒搞不清楚了,只是感觉她面熟。”王琼这么一说,胡彩华说:“两三年的功夫,你就遗忘了。”“女大十八变,穿着打扮,还有发型都变了,脸上还抹了粉,再加上我自己接触的人多了,还就难以分辨。”胡彩华说:“那你就慢慢回忆,反正再跟她接触有的是机会。” “今日喝酒有机会,就早点喝吧。”王琼提议,胡彩华点头说:“好,我去喊招待小姐。”“你们有什么事?我就在这。”酒家女招待跑进来说。 ------------ 第142章 陪酒 胡彩华说:“我们想趁早吃晚酒,可以吗?”女招待回应道:“可以。你们点什么菜?”“一碗宫保鸡丁,一碗刀豆炒肉片,一碗红烧狮子头,一碗清蒸鳜鱼,吃饭时上一碗青菜大肠汤。一壶酒。三个杯子,三双筷子。”女招待复述了一下,便下楼朝厨房间走去。 王琼说:“彩华姐,你请老大佘姐吗?”胡彩华摇摇手说:“不,我们俩是请不动她的,要么她来请我们俩还差不多。……你不是要搞清楚曹师娘到底是哪个?”王琼拍了自己的头一下,“瞧我这人一点都不机灵。最好还是你下去请她。”胡彩华将辫子往后摆动,说:“好的。” 劳梅霜正在看小说书,忽然发现有人朝柜台走来。“曹师娘,我和王琼想请你陪我们喝两杯,行吗?”胡彩华笑吟吟地说。“你们两个吃晚餐吃得早呀。”“我们两个就是趁早喝两杯,想跟你曹师娘结交个朋友,今晚我们叫了几个菜。请吧。”劳梅霜站起身说:“你们这么客气,如若我不上你们的二〇二房间喝两杯,显得我杜翠林做人呆板,不随和。好吧,我马上去。” 三个女人坐在四仙桌上喝酒,劳梅霜招呼道:“两位小姐,我杜翠林喝酒很有限,我至多只能喝这一杯。所以,我每次只能喝一顶点,望你们不要计较我。”王琼说:“我们第一杯酒还是干掉的好。”“是呀,我们三人能够坐到一起喝酒,纯粹是缘分。为了这缘分,至少要干掉一杯。”劳梅霜见两人要抬自己的轿子,便坚决地说:“你们两人干杯我作陪,如若你们硬要我干杯,我肯定醉倒下来,老板岂不要把我杜翠林骂杀啦?无论你们怎么说,我是不干杯的,要么你们叫我走不开呀。” 胡彩华打圆场地说:“唉呀,我们不要忙了干杯,慢慢饮酒,也是一种乐趣。来来,我们一起喝一口。”三人喝了酒便吃菜。劳梅霜无意当中发现王琼老是在观察自己,她一个激灵,瞅了王琼一眼。忽然发现王琼是自己在存虎军校参加集训的同学米洁,中巴山截击战与冯静初一起不辞而别。她根据零星的材料判定米洁是日特,而胡彩华正是她的同伙。既然是米洁,那她肯定也在努力认出自己,只是难以判定。劳梅霜心想,不能让她认出自己是严隽芳,必须冒充她人。如若被她指认自己,那无疑是灭顶之灾。她暗自庆幸自己假扮杜翠林,改了发型,还涂脂抹粉,本来的面貌要掩盖掉一大半。劳梅霜一边喝酒,一边思考对策。她假意不胜酒力,醉乎乎地说:“今日你们点的这几个菜,我都喜欢吃。但是一个女人吃荤的还是要注意节制的,要不然,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副作用。……唉,酒我们不能喝了,头倒已经不做主了。” 王琼殷勤地说:“多吃点炒菜,红烧狮子头吃一个是不要紧的,吃吃吃。”“哎哟,我想起来了,你王琼是我们在存虎军校集训的同学,那个时候,你的名字叫米洁的吧?”劳梅霜不经意地道出了王琼的身份。 王琼点头说:“不错,不错,你是甘扣粉吧。以后,到哪里去了?”劳梅霜自嘲道:“我是个浮萍草,四处飘荡。永乐、新竹、薛城、广华五六个县我都蹲过的,眼下蹲在这里顺平。两个服从的呗,一是自己的老公,他到哪老婆就得跟到哪;再一个是组织,上司来了命令,不敢不服从,至多只能是请求个调剂。”接着谈的话题就是嫁个好男儿,生儿育女,担当贤内助的角色。 女人谈家常兴趣盎然,标准的酒少话多,天南地北寻觅个如意的白马王子实属不容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咫尺不相识。缘分好,幸福不求自到;没缘分,总是阴差阳错。忽然,门陡然三声敲门声,却不见人来。王琼、胡彩华两人一个激灵,是隔壁的佘瑞芳要开会了,而她们谈兴正浓。王琼机灵地说:“唉,菜倒冷了,抓紧把杯子里的酒喝掉。结束。” 劳梅霜晓得她们有事,便托辞说:“我离柜台时间长了,再不去望一下,老板会说的。”她想在楼梯口停留一会儿,黄炳昌已经清理二楼闲杂人员,统统打发到底层做事。 劳梅霜坐在柜台里,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小说书。黄炳昌领着二楼女招待来到柜台前,吩咐道:“翠林呀,小房和你一起扎一下过年以前的账目,马上我要望数目。”黄炳昌转身又去吩咐简信容:“外大门关起来,今晚不再接待客人。里面三个客人你打发他们从后门出去,你把客厅的桌子板凳和碗筷碟子收拾好。” 劳梅霜拿起账本将每页数字相加,很快得出数目。女招待疑惑地说:“你算盘怎打得这么快的,数目倒出来了,简直神手通天。”劳梅霜说:“白天有功夫的时候,就已经把每张纸合计好了。老板要最终的数目,我只要将每张纸的数目累计相加,不就行了吗?小房你如果不信,你复核一下。我上厕所小便,马上就来。” 劳梅霜借上厕所的空儿观察二楼二〇幺房间,一会儿,只见东边跑出四个汉子往西边房间走去。过了一会儿,王琼走了出来,随即拐进隔壁房间。好长时间都不见胡彩华出来,劳梅霜也不便长时间观察,只得跑回柜台。 第二天天亮之时,劳梅霜被敲门惊醒,原来是小房叫她起来梳头,说有任务。劳梅霜放下长发,小房说:“今儿你打两支辫子,我给你化装。”劳梅霜爽朗地说:“好吧,我听你侍弄,……唉呀,小房,我来了也有好几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扣子。”“扣子,你这是小名,你没添个大名么?”女招待笑道:“大名是个单字,‘桃子’的桃。”“噢,房桃。唉,今儿给我的是什么任务?”“我也不晓得,只晓得我自己的,她人的事一概不晓得。” 劳梅霜不便再问,否则,会引起对方的猜疑,她将辫子顺到背后,笑着说:“小房,我们赶紧吃早饭,老板吩咐的事可要做好,不然,老板要生气的。”女招待摆着手说:“你快点,我在厨房里等你。” ------------ 第143章 机敏 劳梅霜吃过早饭,黄炳昌喊她走进柜台里说:“你上车到上坪镇双红银饰店,我这里有个接头暗语,你看一下。”劳梅霜看了黄炳昌递过来的纸条,叫她以双红银饰店倪锡明的师娘燕树莲身份出现,协助倪锡明接待宾客。黄炳昌说:“你记住了吗?……好,烧掉。”劳梅霜将纸条点上蜡烛火,放进化纸盆里。 劳梅霜拎了随身包袱,一下子就摸到双红银饰店。她左手抓着银梳子进里喊道:“锡明,小伙亚祥想你呢。”站在柜台里的汉子马上应道:“树莲,你什么时候动身的?”“我起得早,四点四十四分上路的。”对上了暗语,劳梅霜便上了倪锡明的房间。 倪锡明说:“按原先安排,你要在我这里过几天倪师娘生活,但眼下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你来完成。你以龙丘游击队副政委季粉蓉身份到陈记皮货店跟樊林接头,伺机打入龙丘游击队。之后接纳前来潜伏人员,你务必安排最致命的岗位。”劳梅霜机敏地说:“我保证到时候事情办得特别完美,一准叫龙丘游击队全军覆灭,同时摧毁中共顺平县委、行政机关以及各区组织。” 劳梅霜随即将辫子盘在头上,戴上翻毛帽子,穿上褐色斜襟衣裳,系绣花布围子。来到陈记皮货店跟老板樊林接上了头,到了里间。樊林说:“季副政委,你好。”劳梅霜说:“樊林同志,你这个秘密联络站早已暴露了,但是,眼时你还不能撤出,有几个日谍要通过你这个站打入我们的龙丘游击队。” “我不撤出,却还要资助日谍打入我们的队伍?你这说的什么话?唉,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樊林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我明确告诉你,你不撤出反而安然无恙;如若你这个时候突然撤出,必死无疑,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好几个潜伏特务随时要你的命。我告诉你,我说的这些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严峻事实。我的真实身份确实不是季粉蓉,可能她已经被杀害。至于我到底是什么人,陡然对你是说不清楚的,说不定反而增添你更多的疑虑。现在,你必须配合我,打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彻底粉粹鬼子汉奸妄图摧毁我顺平党组织和龙丘游击队的罪恶阴谋。” 樊林点头说:“好,我配合你,这对我来说,可要冒大风险啊。”劳梅霜斩钉截铁地说:“眼下我已经把谜底告诉了你,你才晓得说风险大。如若不是遇到了我,恐怕整个顺平县境内的党组织和革命武装都要遭到摧毁性的破坏。你必须沉着应付,既不能胆小怕事,又不能盲目冲动。眼下,你和你的助手只要能够很好地配合我,就能获取胜利。” “救命啊,救命!”附近忽然传来凄厉的女人呼救。劳梅霜说:“你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樊林将门敞开一点看,此时江浩和麦加两个装货工奋不顾身打散了两个劫财劫色的匪徒,将倒在地上的女子搀扶起来,往他们住宿的地方跑去。樊林说:“同志,你来看。”劳梅霜便顺着樊林指的地方望去。 樊林见劳梅霜关门,问道:“你看出了什么?”劳梅霜说:“可能你要问我是哪一个?我不告诉你,你很有可能弄出乌龙的事情来,误伤同志和组织你还茫然不知。我到过大徐庄,曾经跟你谋过面的,我是关粉桂同志引领我的,在大徐庄生活了七八天。你当时任职竹山县长。”樊林豁然开朗道:“啊呀,原来你是严隽芳,……”劳梅霜摇着手说:“你千万要保密,现在你开个介绍信,说我是季粉蓉因环境恶劣返回原岗位,其重要情报待面叙。” 劳梅霜怀揣上坪镇联络站介绍信来到佘家湾,龙丘游击队队长李仲迅在农户的茅草屋跟她会面。“季粉蓉同志,欢迎你归队。”李仲迅握着劳梅霜的手说。劳梅霜说:“你好!龙丘游击队到目前为止还有多少人?”“经过几次战斗,游击队减员很多,眼下只有四五十个人,且还有好几个伤员。”“干部还有哪些人?”“除了我队长,还有副参谋长潘德荣,一分队长吕世白,二分队副队长张庆三,三分队长王铁冰,侦察组组长凌禹。现在你来了,还是副政委。这样吧,你来整合游击队,任政委吧。” 劳梅霜轻摆着手,说:“眼下,上面要派政委来的,我不好捷足先登的。但你要把各个分队人数如实告诉我,我好叫你作出妥当的安排,免得敌特突然发起进攻,到时候大家手足无措。”李仲迅愣了愣,下决心似的说:“一分队八人,驻扎在杨家墩;分队二十人,驻扎在齐家坳;这里是佘家湾,驻扎的三分队有十五人,侦察班五人,警卫班三人。你想怎么安排?” “李队长,你的指挥部要安排在齐家坳,佘家湾这里作为接待上级派来的人员。如若来的是主要干部,你要说齐家坳有三百多人马,还要说重洋县委和县行政机关都在齐家坳办公。其他的你要灵活机动,高度警惕。”劳梅霜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吕世白这个分队长可能有问题,你将他的一分队安排到小韩庄警戒。他如若阳奉阴违,做出危险的举动,你要相机锄掉他,保证龙丘游击队的安全。” 李仲迅此时也有了谱,说:“到时我告诉来人,说副参谋长潘德荣是副队长兼参谋长,他的三个属下我都说成干部。你老严告诉我们龙丘游击队的处境危险,启发我来个虚虚实实,应付危险的局面。”劳梅霜再次叮嘱道:“你一定要高度警惕,切莫走错一步,眼时正是生死存亡关头,个人牺牲还是小事,最主要是党组织和仅有的革命者们!”说完话,她便带了一名游击队员到齐家坳做有关布置工作。 ------------ 第144章 麻翻 下午,佘瑞芳带着十二人到达佘家湾,李仲迅早已站在庄外大路上迎接。佘瑞芳见接待她的只有两个人,便自我介绍道:“我是中巴山军区安排来的佘瑞芳,前来担任龙丘游击队政委。”李仲迅听了来人的话,顿生疑窦,只有个巴北军区,从没听说过中巴山军区,但他不动声色,笑道:“这里佘家湾不是游击队指挥部驻地,而是三分队驻地。佘政委,我们龙丘游击队和顺平县行政机关缺了不少的干部,兼职的干部太多。就拿我李仲迅来说吧,除了龙丘游击队队长,兼了四个职务:重洋县人民抗日行政机关公安局警务大队队长,齐佘区委书记兼组织科长,齐佘区队政委,要想把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好,非得三头六臂不可,到了最后,不免要误事的。你们来了,充实我们的革命队伍,可以减轻我们这些人好多的工作负担。” 佘瑞芳晃着圈发说:“李仲迅同志,现在我提议他们三个人的担职:她,王琼同志担任龙丘游击队政治部主任;这位同志,名叫马海容,担任重洋县行政机关公安局局长;那位是田鹤峰同志,担任龙丘游击队教导分队长。”李仲迅说:“佘政委,我同意你的提议,但要到齐家坳才能正式上任。现在我领你们四位前去。” 佘瑞芳说:“我的警卫班要带走。”李仲迅说:“他们的午餐这里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你如若要带走警卫班,但他们就得要吃普通的战士午餐,这里的伙食要比齐家坳的好得多。”佘瑞芳不好固执己见,因为毕竟自己到任,不能发生不愉快的事,过早露出破绽。 王铁冰和凌禹二人来到钱家大院,——这里是佘瑞芳带的警卫班临时休息处。“同志们辛苦了,现在是午餐时候,请大家到村部吃饭。”王铁冰摆着手说。充任班长的莫甲元说:“村部离这里有多远?”“不远,拐过两条小巷子就到了。”莫甲元挥着手说:“同志们肚子都饿了吧,走呀。” 佘家湾村部原先是天王庙,里面的布置简单,收拾出来便有两个用场,一是招待所,二是会议场所。哟呵,长条桌上已经摆上菜肴:鱼肉俱全,还有红烧狮子头,韭菜炒蛋皮,香菇烧青菜,河虾炒芹菜。王铁冰说:“莫班长请上坐。”莫甲元推让道:“副班长你坐上来吧。”汤百鸣摇手说:“莫班长,你坐上去。”凌禹跑过来拉着汤百鸣的手,说:“汤副班长,你请坐到北边来,来呀,不要怎么客气呀。” 两个班长就北边中间坐了下来,旁边各坐了一个。对面坐了四人,西边一人。王铁冰和凌禹两人都坐在东边。王铁冰说:“凌组长你负责倒酒吧,这就给同志们倒酒。”倒酒当然先从客人开始。一坛子酒倒了九碗,所剩无几。王铁冰则开了一瓶给凌禹和自己的碗倒上了酒,招呼道:“大家先吃菜,这个,肚子填了空,喝酒才能尽兴。……来呀,大家动筷子呀。” 这些家伙一上来就吃红烧狮子头,有三个人搛不到就搛大块猪肉。他们有个共同点,这就是不吃芫荽。菜肴上面的芫荽被抖落掉或者剔除。两个上菜的服务员看了就疑惑,这年头连正常吃饭都得不到保证,哪还有什么吃喝讲究的呢。何况人们开始进餐时都是先吃炒菜,酒喝了一半后,这才吃大荤。王铁冰喊道:“来,我敬你们警卫班同志一碗酒,敬者先干。”喝掉碗里的酒,并亮给他们看。 莫甲元、汤百鸣等人喝了酒后,王铁冰大声喊道:“老郭,把那瓶好酒拿来倒呀,你手脚麻利点!”服务员老郭听出了弦外之音,马上捧来一摊子酒,并当中拔掉盖子,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启封。凌禹嚷道:“这是才开封的酒,原汁原味。”王铁冰拍着桌子说:“唉,我这里有个谜语,说出来你们猜猜。谜面新婚之夜,猜中国一个历史名城。莫班长、汤班长,你们都是很有智慧的人啦,猜猜看。” 汤百鸣说:“我猜是新京。”王铁冰摆了摆手,说:“不对。”莫甲元说:“我说是洛阳。因为刚刚结婚的男女要在晚上才能助爱。”王铁冰说:“你要这么解释,也有点像,可谜底不是这样的。——其他人也猜猜吧。”此时,这些家伙借着酒兴纷纷说开来了,有说是南京,有说是重庆,还有说福州、安庆、张家口。 莫甲元站起身说道:“王队长,你告诉我,我干掉这碗酒。”王铁冰笑着说:“这回倒酒的时候,我们的凌组长就已经说出来了。凌组长,你告诉莫班长吧。”凌禹说:“开封。你们看,是不是?”汤百鸣仔细一琢磨,嚷道:“妙,妙!”莫甲元摇头晃脑地说:“新娘子先前是处女,跟男人通房便是娘儿们。嗨呀,这个谜底绝了。”王铁冰高声道:“大家一起跟着莫班长为这个谜语干一碗,一齐来呀!” 凌禹说:“都坐下来吃菜,吃菜呀!”九个鬼子兵坐下来都身子歪倒,有的嘴里还泛着白沫。王铁冰大声叫道:“大家都进来把这些坏蛋反背捆绑起来,丢掉后边的空房子里。”上来十几个人,纷纷动手,像捆壮猪似的狠狠捆扎了起来。 老郭说:“一上来,我就觉得这九个家伙不对头,吃起来专拣大荤的吃,狼吞虎噎。喝酒嘛,应该先吃炒菜,而且细细地品味。”另一个服务员小蔡说:“老郭呀,还有我们这里的人讲究的是烧菜上撒点芫荽,可他们一个都不吃,还一一拣掉。既然肚子饿了,哪还顾及到芫荽喜欢不喜欢的呢?” 凌禹说:“别的不谈,单是他们个吃相就令人怀疑。战乱年代,哪有这么好的菜烧的呀?他们连问都不曾问,只晓得个大吃大喝。纵然不是鬼子兵,也多半不是好人。因为生死存亡关头他们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吆五喝六,醉生梦死。” 王铁冰笑哈哈地说:“凌禹,你在佘家湾加强警戒,我到齐家坳跟李队长他们通个气。这里的九个家伙不过是小鱼小虾,那四个才是大家伙呢,不怎么好对付的。” ------------ 第145章 除谍 王铁冰带着战士查明高来到齐家坳关帝庙,村长齐鸿钧说:“你来了,跟我到这里。”三人跑到半山腰的七宝塔,登上顶层。那里已经有两个战士在俯视整个齐家坳村。 “王泽南,你发现了什么?”齐鸿钧拉了一下全神观察的人问道。王泽南答复道:“我跟刘莲玉一起观察到的,看到那个新来的佘政委在召集三四个人开会,鬼鬼祟祟的。现在他们还在郑凤山的西厢屋里。” 郑凤山的西厢屋比较隐蔽,不到高处看是觉察不到的。佘瑞芳说:“我们几个虽说到任,但还没有将他们的全部人马集中起来。眼下我们找个借口,说皇军一个大队人马要来上坪镇一带扫荡,逼迫他们带领队伍转移。在他们转移当中,我们给他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他们。” 劳梅霜假装积极地说:“最好连他们的重洋县委和县行政机关一锅端,可惜他们并不在一起。佘政委,你来想办法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使得我们收网能捕获到更多的鱼儿,而且是大鱼。” 马海容说:“最好先让我重洋县公安局长到职,随后安插几个人进去。”佘瑞芳说:“这个你放心,下午你去县行政机关驻地到职。眼下我们的重点是拿下这个龙丘游击队,随后开赴到煤炭岗,到了那里下手。” 田鹤峰忽然叫道:“姜生有、杜六斤两人怎还不曾来呢?还有胡彩华、江浩、麦加他们也不曾来。最使人起疑心的是吕世白,他本身就是龙丘游击队里的人,堂而皇之的一分队长居然不到队部来。” 王琼笑道:“吕世白肯定会到场的,我们马上叫李仲迅队长发出通知班长以上的干部前来队部开会。” 佘瑞芳说:“可能李仲迅他们有了警觉。我们这几个人已经打进他们的内部,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打人必须先下手,擒贼先擒王。我们到队部首先将李仲迅、潘德荣这两个人控制起来。其他的干部如若到会,就一一干掉他们。听到枪声,我们的人自然会来支援我们的。现在开会之前,你们去跟他们的士兵们接触接触,摸摸底。” 王琼、马海容、田鹤峰三人便去找二分队长张庆三。劳梅霜正要往外走,佘瑞芳喊道:“季副政委,我们一起去李队长那里。”劳梅霜说:“好的,我们从这条巷子走,他可能在佘明智家里谈人事安排。”佘瑞芳忙问佘明智是什么干部,劳梅霜说:“他是重洋县委组织部长兼齐佘区委书记,眼下他到齐家坳谈如何进行区队扩充的事。”佘瑞芳正中下怀地说:“好呀,组织上好多的事通过他们两人都能落实下来。” 劳梅霜蹲下身子说:“唉呀,我的鞋子要拔一下。”佘瑞芳往前跑了几步,忽然“呼啦”一声,一张大网劈头将她兜底收了起来,随即掉在半空中。佘瑞芳叫道:“杜翠林,你为什么对我下手?”“野间瑞芳,你别要再伪装了,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早已露出了马脚。”劳梅霜拍着手说,“说吧,你在顺平县人民抗日组织安插了哪些奸细。” 佘瑞芳狡猾地说:“你叫人把我放下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劳梅霜顺坡下驴地说:“好的,我去喊人放你。”劳梅霜跑进了佘明智的家,说:“李队长、潘副参谋长,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那个假冒的佘政委已经被叉到网里了。”李仲迅一听,大喜道:“好煞了,这条大花鱼被逮住了。走,我们出去看看。” 佘明智逗着佘瑞芳说:“哎呀呀,你这么个漂亮的日本娘们本应该在家里,把你的男人伺候好,夫唱妇随,生儿育女,你说你跑到我们这个山庄里做什么呢?说说看,你们还有哪些人混进我们的队伍里。” 佘瑞芳凶狠地说:“你们别要高兴早了,我们的人马马上就来了,要将你们彻底消灭掉。”李仲迅说:“可是你却逃不了的,鬼门关在等着你呢。”佘瑞芳已经抓到了枪,但行凶不起来。她极力收束身子,试图挣脱罗网。李仲迅手一扬,“砰”的一枪打中她的大腿。佘瑞芳眼见无法逃遁,便举枪对住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枪。 劳梅霜说了声“不好,他们要跑”,便拔出短枪向李家巷跑去。蓦地发现三个日特跑出庄外,便奋力追击。王琼本想招呼她一起逃走,发现后面跟上五六个人,便拿枪向劳梅霜射击。劳梅霜敏捷地避开子弹,随手一枪,王琼栽倒下来,一命呜呼。众人上来,马海容、田鹤峰两个家伙已经窜上了山逃走。 李仲迅喊道:“利剑,你们五个人跟我到小韩庄,务必抓住吕世白。他是个叛徒,如若拒捕,就将他击毙。”五六个人像旋风一样直朝小韩庄奔去。 劳梅霜大声说道:“凌禹,你带上你的侦察组,再喊五六个人跟我一起追击马海容、田鹤峰这两个家伙,还要到上坪镇捣毁日特的双红银饰店这个联络站,要快!” 凌禹随即回应道:“是!利平、阳均、齐二花、张扣子,你们四个人跟住季副政委,追击鬼子特务。我马上带人跟你们在镇上会合。”说完话,匆匆地召集帮手去了。 再说劳梅霜五人上了山,搜索近处,没有找到日特逃跑的行踪。劳梅霜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耗费功夫,看来要从那边下山到镇上去。” 五个人转过山嘴,跑到半山腰发现有个茅草屋。劳梅霜上门打探道:“大伯,你曾发现有两个人从你这里下山?”老汉王敬章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齐二花说:“是鬼子的特务。”老汉王敬章笑着说:“这两个鬼子特务没曾跑到这里,肯定死在林子里,不死,也是掉进了陷阱,跑不了的。” 劳梅霜一听,说道:“好,既然两个鬼子特务跑不了,那我们快点赶到镇上,消灭那里的坏蛋!走!”五个人匆匆地踏上了下山小路。 此时天空乌云翻滚,似乎一场大雨来临。劳梅霜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加快步伐,争取在下雨前赶到双红银饰店。”齐二花说:“我们这些男子汉肯定跟紧你,捉坏蛋打鬼子是没话说的。” ------------ 第146章 倭塚 五个同志来到上坪镇上,感觉大街上行人极为稀少。劳梅霜说:“我们从小巷子里走。大街上溜,难免会惊动敌人的。”巷子狭小,甚至仅容一个人通过。劳梅霜像个灵敏的燕子,忽左忽右的行进在小巷子里。 来到双红银饰店跟前,劳梅霜低声吩咐道:“利平、阳均、张扣子,你们三人堵住大门口,凡跑出门的一律往死里打,绝对不能放跑一个。”利平低声回道:“是。跟我来!” 劳梅霜说:“齐二花,你跟我到后门。”两人随即转到银饰店的后门,墙角下正好有个棒槌,劳梅霜说:“齐二花,你有力气,拿着这个棒槌站在这门口,出来一个,你打一个,往死里打。” 好个劳梅霜!只见她一纵身,上了屋。她悄悄地揭开几片瓦,屋里面的人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我命令:倪锡明为第一突击队队长,人员是钱忠、陈士台、罗凤楼、熊挺先、边守发,共计六人。你们攻入明升学校,务必捉拿到中共地下顺平县委干部。”倪锡明像鼓足了气的蛤蟆喊了声“是”。 “姜生有为第二突击队队长,人员是杜六斤、江浩、麦加、钱升,共计五人,你们奔袭鲍信庄玄坛庙,彻底捣毁顺平县行政机关。”姜生有也是气壮如牛的喊了声“是”。 “王扣桩你随同我们四个女子为第三突击队出发,任联络员。第三突击队实际就是女子别动队,房桃、彭洁英、单文友,你们三人行动要注意相互配合,彼此照应。我的联络员王扣桩会随时跟你们联系的。”胡彩华大声喊道,“你们都做好了准备吗?”十五个武装特务齐声喊道:“我们都准备好了!” 胡彩华正要说“出发”之时,屋顶上突然透出亮光,传来女子喝声:“里面的人听住了,赶紧把枪撂到门外,出门高举双手。凡顽抗的人立即打死!投降吧,外面站满了我们的人,想逃跑是逃跑不了的!” 倪锡明鼓噪道:“弟兄们冲出去,能活一个算一个呀!绝对不能束手待毙,他们是吓唬人的,外面的人是不会得多的。往外冲啊!”劳梅霜怕这伙暴徒真的铤而走险,那会跑掉好多人的,情急之下,掏出身上仅有的一颗葡萄弹,打开了保险盖拉了弦,朝特务人群里一丢。“轰”的一声,当场倒下五六个人。 敌人不肯缴枪,卖命的往外窜。利平三人的子弹快要打光了,再有敌人出来,眼看只能用拳击。正在这个关头,凌禹带了七八个人赶来了。 一场战斗结束,十六个武装特务一个都没有跑掉,全部倒在血泊中。组织群众将里面的尸体抬到野外埋葬,发现胡彩华、麦加、边守发三人还没有咽气。劳梅霜叫将这三人抬到房记诊所抢救。 佘家湾出了乱子,原来是有一名鬼子兵没有捆绑牢固,挣脱开来。“广田君,快点帮我们解下绳子。八格,该死的支那人。”九个鬼子兵挣脱了绳索,就一齐踹门。门踹开了,就要抢哨兵的枪。哨兵慌不择路,钻进了死胡同,只好端起枪射击,打伤了两个鬼子兵。一个鬼子兵连滚了几个跟斗,将哨兵手里的枪夺了下来,顺手一个枪杆子打死了这名哨兵。 佘村长大声喊道:“乡亲们,一齐打鬼子呀!”七八十个人拿起各种各样的农具齐心协力追击,拿枪的鬼子兵却打不着枪,显然是卡了壳。老郭高声叫道:“赶紧上去收拾鬼子兵,不能再让他们溜掉。”忽然有个人说道:“那个拿枪的鬼子把赵考福打杀了。”“啊,已经捆绑起来的鬼子竟然还打杀了赵考福。这些豺狼一个都不能让他们活下来,上去将他们一个个打死!” 愤怒的群众将九个鬼子兵包围在土地庙门口,一声呐喊,钉耙扁担一齐狠命地砸去。大约持续了几分钟的功夫,九具尸体倒在地上,被打得个稀烂,血肉模糊。 九男二女再加上佘家湾九人,共计二十具鬼子尸体拖到孙家沟洼地埋葬,立了一个石碑,上书两个大字:“倭塚。”而对面的高地上建了一个坟墓,立的石碑,上面刻的是:赵考福烈士之墓。石碑下面陈放着几束鲜花。这真是:齐心协力拿手段,分工打猎歼倭寇。 胡彩华伤势很重,生命垂危。劳梅霜来了,轻言巧语地说道:“酒井敏子,你只要好好配合房医生治疗,是能活下来的。”胡彩华吃力地说:“伤在我身上,我晓得我是活不了的。杜翠林,你别要瞒我了,你不是什么曹师娘,更不是倪师娘,……你的真名叫严隽芳,是个十分老练的中共特工。连野间瑞芳这样的帝国之花也是你手下败将。” 劳梅霜说:“这不是哪个败在哪个手下的事,而是日本帝国主义太疯狂,四处征战,大肆屠杀他国军民,惨无人道,已经成了真正的魔鬼。既然是魔鬼,注定是要灭亡的。我告诉你,正义永远战胜邪恶,邪恶尽管横行一时,败亡之路也一天天逼近。你崇拜的野间瑞芳确实厉害,但她的能耐并没有用在正道上,而是成了邪恶势力的魔鬼祸害人间,怎么会不败亡的呢?” 胡彩华绝望地说:“你们正义,我们邪恶。现在我是砧板上的鱼肉,听凭你们怎么处置。”“酒井敏子,你只明白了一点,但你还不晓得正义意味着真正的文明,而邪恶肯定野蛮,甚至失去最起码的人性。你看看,你们的军人来到中国就是烧、杀、抢,打仗时毫无顾忌地放毒气。南京大屠杀震惊人寰,……” “我知道,你们给我治疗,是想从我嘴里扒出点东西。”劳梅霜启发道:“你不想成为花岗岩脑袋的法西斯分子,就必须把你晓得的东西告诉我们,说明你还是有点良知的。” “如果我没有你所说的‘良知’,你想拿我怎么样?”劳梅霜说:“不怎么样,花岗岩脑袋一点都不开窍。我们只好给你立这样的碑,上面写道:这里是死硬的日本鬼子酒井敏子的坟墓。” 胡彩华嚎哭起来,“你这是叫我酒井敏子万劫不复啊!”劳梅霜说:“佛经上有这么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人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如能幡然起悟,朝闻夕死也是好的。酒井敏子你哭得这么伤心,不知你现在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不妨把我当成你的妹子,说点给我听听。” 胡彩华收住了哭声,说道:“现在我累得很,谢谢你陪我谈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等我想个下午,你晚上来,我告诉你一些东西。”劳梅霜说:“你好好休息,要配合好医生治疗,争取伤势好转以致能够康复。” ------------ 第147章 讯息 劳梅霜在明升学校里面的房间睡了一会儿,曾敏兰老师跑进房间,说:“你醒了,正好起来吃饭。”劳梅霜抓了头,辫子垂了下来,说道:“我梳个头。这些天来都是盘辫子,不怎么习惯,我看我还是盘鬏的好。”曾敏兰笑着说:“有人喜欢打辫子,有人喜欢绕妈妈鬏,还有的人喜欢长披发。女人家就是爱打扮,也许是上帝赐给女人的美丽必须要装饰装饰。” 劳梅霜梳好了头,便跟曾敏兰一家人一起吃饭。曾敏兰的男人周君通是校长,真实身份却是顺平县委副书记,他说道:“劳梅霜,你盘鬏比一般女人盘的漂亮,你怕的有男人吗?”劳梅霜说:“我已经是两个男孩的母亲,只是只顾投身革命打鬼子,都丢给她人扶养。由此可见,我这个做母亲的非常不称职。” 午饭前,劳梅霜见到了周君通。周君通说:“你的中共人士身份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的人一一核查是真实的。但是,你的真名并不是劳梅霜,而是严隽芳。”劳梅霜说:“其实严隽芳还不是我的真实姓名,不过,我是以严隽芳的名字加入党组织的。” “我们发现你的档案背负着巴北军区肃反委员会的一个通缉,说你是叛徒,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军统特务和汉奸,要尽快捉拿处决。”劳梅霜长叹一口气说:“这个肃反委员会有两三个人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把我从撄庄区调到五山区当区长,要整我没法下手,就把我调到许甸区。我在许甸区工作了一个月多,却又把我调到莲花区,让我担了五个职务。莲花区革命局面刚刚有了起色,他们先后派了两发人来整我,甚至还将我在军统干过的事通报给军统本扬北站。结果我方、军统、日寇特高课三方都派人追杀我。我不得不远离本扬,来到卧龙地把孩子生养下来。十个月多过后,我差点被匪徒汤丙奎和日特搞死,拼死逃出卧龙地。……” 曾敏兰感叹道:“劳梅霜,你真的是九死一生啊。波澜壮阔的岁月里也造就了你这么个女豪杰。周校长呀,不是劳梅霜帮助龙丘游击队接二连三地清除掉日本鬼子特务,顺平县党组织肯定要遭到很大的破坏。我们要信任她劳梅霜啊!” 周君通说:“劳梅霜同志,你认为,我们顺平县委当前工作的重点是什么?”“有三个重要工作都要尽快抓起来。这就是精准锄奸,健全党的各级组织,整合重建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 “怎么个精准锄奸?”“明的是鬼子委任的维持会会长、侦缉队队长、夜莺队队长等,尤其是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必须尽早锄掉!再有就是暗藏的叛徒和间谍,这就要求抓住突破口,顺藤摸瓜,扩大战果。锄奸的声势要大,才能震撼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墙头草,当汉奸绝对没有好下场。眼下,我们抓住了胡彩华、麦加、边守发三个人,这三个人都在房记诊所接受治疗,只要他们说出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奸细,我们就不杀,甚至还释放他们。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精准锄奸。” 曾敏兰说:“劳梅霜吃饭吧,不要只顾说话,饭菜都冷了。”周君通也说吃过饭后再说。 吃好了午饭刚刚丟碗,郑凤山跑进来说:“周校长,麦加已经死了。他临死前交代说,重洋县副县长魏荣、龙丘游击队一分队长吕世白这两人是叛变投敌的奸细,还有闵问友。”周君通惊讶地说:“闵问友是顺平县白沙区委书记,最近我们还要提拔他为县委宣传部长的呢。多危险呀,这个家伙必须尽快逮起来,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劳梅霜说:“还不忙动手,免得打草惊蛇。再说我们要精准锄奸,对获得的情报还要验证,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好在我们将抓获的三个敌伪特务隔离开来,严密监视。麦加死了,我们还要等胡彩华、边守发这两人的口供。我负责讯问胡彩华的,经过我一再跟她的谈话,发现她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从她嘴里掏出的东西可能有很多,也最有可靠性。” 周君通马上说道:“郑凤山,讯问麦加得到的信息暂时保密,不得泄露。等我们成立锄奸委员会,统一行动。现在,你协助劳梅霜同志工作,做她的副手。” 晚上,乌黑的天下起了大雨,“哗哗”的响声不绝。医生房鼎诚从最里间出来,见到劳梅霜说:“这个胡彩华不行了,她说她死之前想见你劳梅霜。”劳梅霜低声说道:“房医生,其他人不许进里。郑凤山你跟我进去。” 劳梅霜到了里面,上前轻轻地抓住胡彩华的手,说:“彩华姐姐,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胡彩华喘着气说:“我已经不行了。严隽芳你能答应安葬我吗?”“只要你不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我保证好好安葬你,你的坟上立碑写酒井敏子之墓,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人毁坏你的坟墓。” “好,那我说,……我作为皇军特工,晓得的有这五个人:明升学校的工友莫彩年,重洋县副县长魏荣,齐家坳人民合作社副经理李光前,南山游击大队参谋王步仁,上坪镇杂货店吴新。……你们的三个叛徒,重洋河游击大队第一分队长吕世白,白沙区委书记闵问友,顺平县委组织部长辛子裕。” “其他的够有呢?”胡彩华气喘吁吁地说:“其他的已经被你们干掉了,……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严隽芳,你如能承诺兑现,我在阴间里祝福你。……我酒井敏子在世是日本鬼子,死了说我是个日本女人,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完话,她两眼合了起来,头一摆,分明去世了。 劳梅霜站起身对郑凤山说:“她说的八个人的名字,你都记下来吗?”郑凤山将一张纸递了过去,说:“记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误错。”劳梅霜看了纸条,说:“不错,咱们一起去见周校长。这张纸条由你交给他。” 郑凤山收起纸条,郑重说道:“酒井敏子到了最后总算是感悟了,我们当然要好好安葬她,给她一顶棺材,对她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再值得遗憾的了。”劳梅霜赞许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对她以诚相待,不玩虚的。” ------------ 第148章 痢疾 劳梅霜、郑凤山两人跑到明升学校,曾敏兰说周校长被莫芹老师喊去了。到莫芹家里,她男人何尚达说上了重洋县公安局长吕高顺那里。经几番打听,才在小韩庄见到了周君通。 劳梅霜说:“我们两人从房记诊所出来找你周校长,跑到明升学校,不在,上了莫芹家里,说你上了客栈。从客栈出来摸到佘家湾村公所,最后才来到小韩庄这里。”周君通高兴地说:“劳梅霜同志你这一来,我就晓得你工作取得了突破。”“是有了突破。郑凤山同志,你把胡彩华临死之前的口供拿给周校长看。” 周君通拿过去一看,说道:“嗯,三个人的口供,数这个最多。利平讯问边守发,边守发说了五个人,有一个人是胡彩华、麦加他们两个都不曾说到的。这就是南山区委书记兼南山游击队政委孙启观,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八周山地区行动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八周山抗日挺进大队副大队长、八周山南麓蒲公英寨副寨主雍保全。” 吕高顺说:“经我们的机要秘书苗红珍查实,混进革命队伍的孙启观,他是邬杨庄人,本名叫雍保全。做了庹家庄孙家的上门女婿,改名叫孙启观。他是危险的敌人,脚踏三只船。人家说,狡兔三窟。这个坏家伙还真是的啦。” 劳梅霜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次锄奸要锄掉二三十个汉奸,可以说工程浩大。但是,千万不能让最奸猾的汉奸跑掉,要有个周密的计划。我建议,先成立不周山地区锄奸委员会,由哪些人组成,周校长你现在是顺平县委书记,赶快拿出方案。” 吕高顺说:“这个锄奸委员会,我们四个人都在里面,再扩五六个人也就行了。你们说,哪五六个人?”郑凤山说:“李仲迅、佘明智、樊林、谢叨,再加上利剑、利平两人。你们看行不?” 周君通首肯道:“好吧,就这十个人,我任主任,劳梅霜你任副主任兼联络交涉组组长,吕高顺你就任秘书长。下设三个机构:宣传队、行动队和联络交涉队。”郑凤山说:“宣传队的队长就由曾敏兰担任,吕局长你兼任行动队队长。” 周君通说:“我同意。吕高顺同志,你的意见呢?”吕高顺说:“行动队要下设五个组,制裁一组,制裁二组,直到制裁五组。”“要这么多的制裁组做什么?”劳梅霜代吕高顺回答道:“周书记,此次行动声势浩大,同时又要有高度的保密性,这就决定一旦动手就得要突如其来,疾风扫落叶,否则,制裁的对象会闻风而逃,逃掉一个就给今后的革命工作带来很大的隐患。别的不谈,有五六个罪大恶极的坏蛋必须在第一时间处死,一点风声都不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哪五六个坏蛋呢?孙启观,闵问友,辛子裕,来亨镇伪维持会会长冉致泉,日寇杉浦大队翻译官夏长水,龙丘镇伪侦缉队队长卢福林,南田镇夜莺队队长严万贵。这些家伙一个都不能漏掉,必须尽快处死。” “那好,就设立五个制裁组,一个组三四个人吧。”周君通再次首肯道。 当晚,锄奸委员会第一次开会。佘明智激动地说:“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康全德、缪澄流、岳振生这些国民党顽固派竟然丧尽天良,勾结鬼子特务头目吉田一秀、野间瑞芳等收编八周山蒲公英寨土匪,对我重洋河人民抗日武装及根据地下了毒手,残杀了我抗日健儿一百六十多人。另外还制造了五个山庄惨案。” 谢叨说:“五个山庄惨案数老君场遭到杀害的人最多,男女老少九十一个人,全庄只溜掉七八个人。邬杨庄被鬼子杀了四十多个人。日本兽兵进了山庄见人杀人,望见有姿色的女人先奸后杀,连喝奶的小孩也不放过。” 樊林义愤地说:“孙启观、辛子裕、闵问友、王步仁这几个大叛徒为了他们的活命,苟且偷生,不惜出卖党的秘密,给革命事业造成极大的危害。民族败类吃里扒外,我们的重洋河人民抗日根据地就是毁坏在这几个叛徒手中。而今我们恢复元气,当务之急就是尽快铲除这些民族败类。” 李仲迅说:“我提议这五个人担任制裁组长,利剑为第一组长,利平为第二组长,汤吉才为第三组长,李君熙为第四组长,查明高为第五组长。你们看,怎么样?”佘明智说:“同意。”吕高顺说:“我同意。”劳梅霜艰难地启齿道:“我同意。啊呀……我肚子疼,……” 周君通说:“啊呀,劳梅霜同志有病,头上的虚汗滚滚的,赶快派人送她到房记诊所。”吕高顺喊了曾敏兰和莫芹两人搀扶着劳梅霜走了。 樊林说:“劳梅霜这几天病不得好,她不能担任联络交涉组组长了。我看,张元昌同志来担这个组长吧。”周君通说:“张元昌这个人选好,就他任组长。” 吕高顺说:“利剑的第一组任务最为艰巨,八大王又在蒲公英山寨。除了人员要加强,还要突袭,非要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的程度。可惜劳梅霜生病,我们还要找她,因为她在蒲公英寨蹲过好几天。” 利平咕噜道:“劳梅霜她早不生病晚不生病,这个关键时候得了病。不光第一组,其他四组也需要她适时支持啊。” 李仲迅笑着说:“莫心急呀,明晚才出动的。说不定经过一个白天,劳梅霜的病情要好一些。” 周君通说:“明日下午三点开会,另外这几个人通知他们到会:曾敏兰、张元昌、汤吉才、李君熙、查明高,还有莫芹、利明英、张庆三、凌禹、王九花、刘莲玉、牵云。总共二十二人开会。通知开会人员必须注意严格保密。” 再说,劳梅霜出了门,急切地说:“我要上一下厕所。”她到了厕所就急匆匆地解下裤子,“哗啦”一声,屙下来的全是尿屎。起身才跑过两三家又上了厕所。到了诊所,她已经没力了。房鼎诚医生看了她的大便,诊断道:“你这是痢疾,吃了苍蝇叮咬过的凉冷食物。我先给你打一针,而后喝下我给你配的中药汤。” 劳梅霜屁股上注射了一针,随后趟在诊所床铺上歇息。莫芹抢着将医生配的中药拿去烧煎。曾敏兰问房鼎诚:“她这痢疾几天能治好?”房鼎诚说:“这痢疾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好的,起码要个三五天才能恢复元气。她泻得太厉害了。要不是及时治疗,就能把人拖杀了。像她这种例子太多了,乡下人得不到治疗,十个就有七八个死掉。” “这种病平时想预防,怎么个预防?”“首先要注意卫生,食物要存放好,不能让苍蝇之类的虫子爬动过;吃的东西要洗干净,尽可能是熟食。还有,腐烂变质的食物要倒掉,千万不能舍不得。” 莫芹端来半碗汤药,说:“梅霜姐姐,喝药吧。”房鼎诚说:“让我看一下你煎的药。”他接过碗看了一下,说:“好,劳梅霜,你赶紧把这碗药喝掉。”劳梅霜坐了起来,一口气喝了药。 房鼎诚说:“你回去睡觉,淌一身汗,病就好了一半。注意呀,千万不能再受凉,要保点暖。这罐子药要煎四五次,如果煎了三次,身体感觉好受,可以不再煎了。到时候你自己掌握。一天煎两次。” ------------ 第149章 铲锄 第四组获悉日寇杉浦大队明日要开往白沙镇一带扫荡,到晚上行动,那制裁鬼子翻译官夏长水就落了空。组长李君熙带着三名组员当晚就来到来亨镇。苗尚志说:“我到赵记当铺问一下赵沛远,夏长水经常到他这里喝酒,肯定能打听到他的去处。时间不长,我一打听好就返回到这关帝庙门口。” 过了一会儿,苗尚志说:“快点,我们到东河街卢寡妇家里活捉夏长水。赵沛远说过些日子,夏长水跟卢寡妇就正式结为夫妻。这会儿,夏长水怕的已经跟卢寡妇上了铺啦。”李君熙手一挥,“走。” 四个人悄悄地来到卢寡妇家门前。李君熙做了手势,叫朱奎、谭同居二人守住大门口,苗尚志则监视外边,他自己打了一滚,敲着东房间窗子,吆喝道:“夏长水,你把枪撂出来,而后人往外跑。你如若不听的话,我就往这房间里扔弹药。我数到十的时候就扔了!” 李君熙说到八的时候,夏长水招架道:“我扔枪了。”短枪从窗子里扔了出来。狡猾的夏长水打开门,随即倒地翻滚,窜出门好远。李君熙刚伸手准备与他格斗,夏长水拨开李君熙的膀子往院外溜。苗尚志见到夏长水逃跑,猛地伸出腿子,随后闪到夏长水的背后顺势一推。这家伙栽倒在地,鼻青眼肿,动弹不得。 李君熙说道:“把他抓起来推了走。”谭同居上来就跟苗尚志一同扭住汉奸的膀子,一阵烟似的推走了。李君熙拾起地上的短枪进了房间,警告卢寡妇道:“你如果说了夏长水被我们抓走的话,随时上门要你的命!晓得吗?”卢寡妇趴在铺上像鸡子啄米似的说“晓得”。“如果有人问起夏长水,你就说他没有到你这里来。会说这话吧?”卢寡妇再次点头说“会的会的”。 夏长水被押到关帝庙里面,朱奎指住他的鼻子说:“是你夏长水带着鬼子大队长杉浦平重血洗了老君场,杀害了庄上的男女老少九十一个人;是你夏长水告密,让日本鬼子杀害了白沙区农会长池德善和湖阳乡乡长丁西柱二人;是你夏长水为了报你个人的私仇,硬说小韩庄的程祥趾是新四军侦察排长,挑唆日本鬼子杀害他全家八口人。”谭同居说:“今日要你这个狗汉奸血债血还!” 李君熙按住谭同居的手,对夏长水说:“夏长水,我问你,来亨镇伪维持会长冉致泉,侦缉队队长庞正万,这两个人现在哪里?你要说实话!”夏长水说:“我说实话,他们两人每天都在冉致泉家里的客厅里喝酒。我还晓得刘吉堂在陈木巷里嫖女人曹楚珍。”“其他呢?”“我晓得就是这些。”李君熙抓住他的头发说:“夏长水,你下地狱吧!”一刀下去割了他的嗓子,汉奸身子一挺,像死狗子一样倒在地上。 “谭同居、朱奎,你们两人把夏长水的尸体暂时拖到最里面,用稻草遮起来。”李君熙说道。 收拾好夏长水后,四个人快步走到安仁巷里。他们发现冉致泉家大门口有两个人站岗,躲到一边。李君熙跟苗尚志二人慢慢地往前挪动脚步,要到哨兵跟前之时,迅速抽出匕首刺破颈项,随后又慢慢放下哨兵的尸体。 推开大门进了院里。四人移步上了台阶,跑到正屋挨近两旁的石狮子。李君熙蹑手蹑脚地上前支开大门,从门缝里看见两个汉奸在醉乎乎地喝酒。庞正万说:“唉呀,皇军马上要找人当顺平县长,你说会是哪个呢?”冉致泉骂骂咧咧地说:“我们鞍前马后为皇军立下好多的战功,妈的匹,反而不抵那个中共的叛徒辛子裕,他当县长,我冉致泉第一个不服!嗯啦,皇军也真他妈的瞎了眼的。” “谁?”庞正万感觉不妙,歇斯底里叫了声。他正要丢下酒杯站起来,门忽然开了,冲进了两个人。冉致泉想拔枪,“呼”的一声,匕首栽中了他的颈项,身子歪倒下来。苗尚志上前扭住庞正万一个膀子,李君熙抱住他的头用力一扭。苗尚志将庞正万的尸体拖到客厅正中间一放,李君熙又拖着冉致泉的尸体跟庞正万并排放着。两人离开客厅,将大门悄悄地关了起来。 两个哨兵的尸体拖到院子里,院门关好,四人离去。但是去陈木巷摸刘吉堂,花了功夫。从北向南,巷子两边的房屋一个个的打探,最后还是从一个起来小便的楚老汉嘴里打听到曹楚珍的住处靠近东西巷的南边第三家,她男人李杂毛是宣家店据点伪军小队长,经常带兵守炮楼。叛徒刘吉堂摸到这个软塘,几乎天天来陈木巷泡女人。 李君熙翻墙过去,打开了李家院门。四人进里,苗尚志用匕首挑开了正屋大门。他们随即跑进了房间,李君熙喊道:“喂,刘吉堂你醒醒。”叛徒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蜡烛火光一跳一跳的,惊恐地说:“你们是什么人?”李君熙冷笑道:“你贵人好忘事啊,连我李君熙也认不出来。”叛徒“啊”的一声失声叫道,“你们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的?” 苗尚志喝道:“少说废话,起来跟我们走一趟!”朱奎斥责道:“刘吉堂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快点把衣裳穿起来,不然,有你的好看!” 叛徒一离了铺,就被朱奎和谭同居两人用麻绳捆绑了起来,嘴里塞了一块布片。李君熙说:“曹楚珍,你不想当汉奸婆娘,就赶快带信叫你男人李杂毛回来。否则的话,我正告你,你曹楚珍一定会做上真正的李寡妇。”苗尚志喝道:“你晓得了吗?”曹楚珍两手抱住头低声说道:“我晓得。” 刘吉堂被带到关帝庙里,李君熙严厉地说:“刘吉堂你这个南山区委书记,被日寇逮捕后,为了活命竟然叛变投敌,出卖南山区区长金思行、武工队队长邝旺、茂迪乡长白昭三个同志,另外你还供出了我茂迪镇设在茂源饭店的秘密联络点,范进学等三个地下革命工作者遭到日寇的搜捕而壮烈牺牲。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刘吉堂乞求道:“你们不杀我,我可以为组织盗取日寇的军事情报。你们就让我戴罪立功吧。” 苗尚志说:“你这个叛徒还想花言巧语苟活于世,哪个听得了你的鬼话!看刀!”他随手一甩,匕首深深地栽在叛徒的颈项里,刘吉堂马上一命呜呼。制裁第四组将夏长水、刘吉堂两个坏蛋的尸体搭到庙门口,便遗弃在那里,随即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 当天夜里,以汤吉才为首的制裁第三组也进行了锄奸,他们在茂迪镇处死了伪夜莺队队长汤明发,在庹家庄处死了叛徒吕世白和龙丘镇伪侦缉队队长卢福林。 第二天下午开会,原定二十二人到会,却有五人没有到会。劳梅霜因病缺席,李君熙和汤吉才因夜间锄奸一夜未合眼,白天睡觉,不能出席会议。查明高率领五组进了顺平县城寻找机会,决心锄掉大叛徒辛子裕。张庆三被王铁冰喊去整合重洋河地区各个抗日武装队伍。十七人与会,会上着重就如何铲除蒲公英寨八大王进行了商议。最后决定,一、由利剑率领制裁一组侦探孙启观下落,并相机采取断然手段。二、由牵云率领女子侦探组跟踪敌人,伺机潜入蒲公英寨,策应突击队打进蒲公英寨。三、由李仲迅率领二十人的突击队担当攻入蒲公英寨的主力部队。 ------------ 第150章 扫穴 利剑在南田镇发现了平世均的行踪,准备狙击他,他却带着他手下十几个人往顺平县城去了。劳人鉴说:“我们跟他到顺平县城里,万一能碰到其他汉奸。”利剑断然拒绝道:“我们既定的锄奸目标要盯住,不能打草惊蛇,不宜在县城里大张旗鼓地动手,那只能锄掉一些小汉奸,才不会惊动日本鬼子人马。” 第一组只好到五羊镇打探康全德等人的行踪,路过小彭庄遇见了牵云。她说:“我已经发现孙启观的行踪,他带了任蕴斋等五六个人到邰枣庄。现在跟上去,哪怕就在邰枣庄动手都能干掉他。” 七八个人跑步来到邰枣庄北头,恰巧孙启观、任蕴斋等人返回。利剑喊道:“趴下!”孙启观感觉气氛不对,叫道:“孙矮子,你上前用长枪对那北边路口两边扫射一下。”匪徒孙矮子提着长枪走出庄门口,边走边嚷:“看你往哪躲,打死你活该!” 李增杰膀臂中了一枪,气得他猛地扣了弦,孙矮子没提防,一头栽了上去,再也爬不起来。利剑见孙启观等人改道向东,拼命地逃跑。利剑一跃而起,紧紧跟了上去。到了道士沟,利剑和劳人鉴两人一齐射击,打中了两个匪徒。孙启观只是受了点轻伤,这下窜得更快。 牵云眼见任蕴斋在后面跑了过来,举起短枪扣动扳机,任蕴斋身后的一个匪徒却堵了这一枪,身子栽倒下来。任蕴斋像个受惊的野兔,两个腿子拼命地跑动。 孙启观、任蕴斋两个人钻进浓密的草丛里,遮住了追击人员的视线。但是,他们跑动过的草地痕迹明显,制裁一组五个人一直追到蒲公英寨的山脚下。 “这个山寨的登山台阶真陡,我们就是来几百个人也攻不上去。”汤思学趴在斜坡上说。“看来我们只能守株待兔,其他没办法。”齐二花说。李增杰说:“我们老是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最好派个人到来亨镇明升学校找周君通,叫他派人支援我们。” 利剑想了想,说:“李增杰,就派你去,你腿子长跑得快。”李增杰说了声“是”,便猫着腰离去。 劳梅霜喝药之时,听到房鼎诚在说话:“这个蒲公英寨难打的,日本鬼子出动一个大队也不曾有办法攻打下来。雍保全他像个乌龟缩了进去,真的保全了他的狗命啊。”莫芹说:“要是能从个绝壁上爬上去的话,上去十几个好手。里外夹击,八大王就一个都溜不掉。问题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突破口呢。” 劳梅霜听了,便坐在铺上穿衣裳。她来到明升学校见周君通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听了他在自言自语道:“八大王团伙对我重洋河抗日武装威胁最大,不消灭掉,日寇就能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甚至还能在这里以战养战。” “周书记,我来了。”劳梅霜喊道。“唉,你有病的人需要治疗,跑到这里做什么?”周君通体恤地说。“雍保全他这个危险的敌人想逃脱人民对他的惩罚,只能是痴心妄想。周书记,我在蒲公英寨蹲过好几天,发现有个地方可以试一试。对,就是那个地方,我在山脚下曾偷偷地观察过一次。看来现在从那个地方攀登上去还是可行的。”周君通征询地说:“你说带多少人攀登?”“十个人吧,但要是擒拿格斗的好手。”周君通喜出望外地说:“好,我这就给你十个能征善战的战士。” 劳梅霜吃了一碗饭,随即带着王泽南、阳均、张扣子等十人出发。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黑云不时地走过,地上的路面看不分明。也许吃了一碗饭,背着一小筐登山绳索的劳梅霜身上很有精神,看不出刚刚生病的样子。 茂密的草丛,只听见沙沙的声响。鸟儿惊得飞了起来。翻过山岗,再探下身子往山谷里走。穿过一片树林,这才发现陡峭的山峰。劳梅霜说:“你们站在这里别跑,我察看这里的山势,记得有一处好往上爬。不仔细察看,还就发现不了的。” 劳梅霜在山脚下边跑边望,最后才锁定一个斜坡可以分两次攀登。她喊道:“阳均,你把绳索拿给我。”阳均便把套在身上的登山绳索取下来给她。 劳梅霜抓起铁锚栽在半山腰的一棵树杈上,随后攀登了上去。此处是个很小的嘴子,至多只能站两个人。她看了看山的高处有块石头,便取出套在身上的登山绳索,甩出铁锚,“呼”的一下栽中了那块石头,用力拉了拉。劳梅霜抓起绳索攀登了上去。她站在悬崖上向底下人招手。 战士们顾不得山势陡峻,一个个攀登了山峰。劳梅霜指着那亮光处说:“那就是会议厅,八大王大都在那里睡觉,除了值星查岗的之外。” 黑云压了上来,马上就“哗啦”下起大雨,雨水把每个人身上都浇湿了。劳梅霜却说道:“这是场好雨啊,可以掩盖我们行动脚步声。大家注意了,跑路要特别小心,不能滑到悬崖里。” 来到那会议厅墙屋底下,劳梅霜分工道:“阳均,你带张扣子、刘莲玉、汤三小三人到前门,等我在里面打起来,你们从前门往里打。”阳均喊了声“是”,他们四个便站在一起。“王泽南、何尚达、莫石屹,你们三个跟着我爬窗子进去打。”王泽南三人便站到她跟前。“陶井、梁有生、翟小林,你们三人对付前来增援的敌人,必须坚决消灭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挨近这个会议厅。——好,分头行动!” 劳梅霜看准一个大窗子,将铁锚抛了上去。她第一个从窗子里钻了进去。何尚达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当他落地时惊动了一个匪徒。“康寨主呀,有人打进来了!”劳梅霜随手一枪打死了这个匪徒,王泽南三人也都开了枪,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雍保全声嘶力竭地叫喊:“弟兄们打呀,打呀,快点将这伙人打死!”莫石屹一枪打过去,这家伙陡然身子往下一倒,直朝大门滚去。他站起身就想溜,王泽南突然一声吆喝:“雍保全,你这个大叛徒往哪里逃!”“砰”的一声,不可一世的副寨主仰面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里外夹攻,匪徒被打死了很多。有个家伙推倒佛像,想从暗道里逃走,被劳梅霜一枪打死在暗道口门。事后一查点,原来是康全德这个匪、伪双料货的寨主。 山寨的台阶上来二十几个人,大家一同搜索三个哨口进行清理。这一仗,打死了康全德、雍保全、邰子仁以下三十五人,活捉史修凯、鼎昌年等二十多人。这真是:奇袭山寨灭贼匪,精准锄奸立功劳。 ------------ 第151章 相聚 劳梅霜没有等到痊愈,就投入奇袭蒲公英寨战斗,在山上淋了雨,全身发高烧,痛苦不已。牵云、莫芹和莫石屹、汤三小一起将劳梅霜抬担架连夜送到来亨镇房记诊所。 第三天,劳梅霜才恢复了元气,开始吃饭。牵云说:“老母鸡汤最补人,你多喝点。”劳梅霜说:“唉,生姜红糖茶喝下去,睡在被单里,淌了一身大汗。”“这大汗淌出来的好呀,把身上的寒气给逼了出来。你喝了几回?”“我前后喝了三回,回回身上淌大汗。” 牵云赞叹地说:“劳梅霜,你真个神的了。我在蒲公英寨将近半年,也不曾发现有条小路通到下面。”劳梅霜说:“我也是观察了好一番,之后又特地在下面往上看。因为要追剿八大王,我这才横下决心带阳均他们十个人登山。唉,你是怎么打进蒲公英寨的呢?” “我本来是茂迪镇茂源饭店的地下特工,身份是老板范进学的老婆。叛徒刘吉堂将范进学、宁顺序、赵燕子、马理四人出卖给日寇,却漏掉了我。我跟简信容搭上了上代的亲戚关系,喊他表叔,他带我上了蒲公英寨。康全德要我做他的二妻,我答应年底跟他结婚。就这样,我在蒲公英寨站稳了脚跟。后来,你来了,我跟你取得了相互信任,在这之后与组织上也取得了联系。”牵云详细地告诉劳梅霜。 劳梅霜说:“顺平县和重洋县这两个县好像重叠,到底是怎么划分的?”牵云说:“顺平县区域大,重洋县只是在重洋河南北部分,总共也就是六个区吧。南山区、白沙区、茂迪区、齐佘区、来亨区、龙丘区。另外说卧龙地成立卧龙区,但一直没有去建立起来,原因是重洋县行政机关遭到鬼子的捣毁。” 劳梅霜说:“我看卧龙地是个好地方,鬼子摸进去的并不多,我们的人应该在这里建立起稳固的抗日根据地。加上蒲公英寨,二者连成一体,可以有力地牵制住日本鬼子,一定的程度上能够阻止鬼子兵西进。” 劳梅霜跟着五十几个人的队伍来到佘家湾的孙家沟洼地,这里有好多革命烈士墓,其中有重洋县长高礼平、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政委莫贤、南山区长金思行、白沙区农会长池德善等二十多人。西边有一座大坟,石碑上写:重洋河死难烈士碑。烈士碑前放了两张长桌,长桌上中间是大香炉,香火红红的。香炉左边陈放康全德、雍保全、史修凯、鼎昌年四颗人头,右边则是任蕴斋、简信容、邰子仁、平世均四颗人头。 重洋河人民抗日行政机关县长卢少克主持追悼烈士仪式,大声说道:“向重洋河地区的革命烈士们默哀。”到场的二百多人低头沉默哀思。“鸣枪!”二十人举枪各打了三响,震荡了整个一百亩的孙家沟洼地。“下面由八周山地委书记周君通同志致悼词。”周君通便作了简短的致词。 劳梅霜在重洋县行政机关所在地来亨镇秦府对县委书记佘明智说:“我们对已经处死的汉奸、叛徒不应该采用反动派的做法,把人头砍下来祭奠烈士,虽说是报仇雪恨,但并不文明,也不人道。我认为,今后要禁止这种做法。”佘明智说:“这是李仲迅、潘德荣和王铁冰他们一时的气愤,八个坏蛋的人头已经陈放在烈士碑前,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说了凌禹和利剑两人,砍人头这种做法恐怖,谁知道他们激动得不得了。一个说,切肤之痛,血债血还!另一个说,康雍匪徒们死定了,锄掉这些坏蛋,人间才得太平!” 顺平县委书记谢叨说:“这回做法确实偏激,下不为例。劳梅霜同志,你今后到底用哪个名字?”劳梅霜说:“现在我劳梅霜的名字已经弄得人人皆知,只好用这个名字了。唉,你们两个县委书记都在这里,如果卧龙地收复下来建立区公所,请问卧龙区属哪个县管?”谢叨说:“归重洋县管辖。顺平县有七个区,重洋县也有七个区,谈区域还是顺平县大。” 佘明智说:“劳梅霜同志,这一次重洋县委重建,我们想你在县委机关部门工作,就别要到下面去了。”劳梅霜说:“我不管在什么地方工作,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分工,哪叫我是个革命工作者呢?人民的女儿只要能够做革命工作,就不会向组织上讨价还价的。” 谢叨夸赞说:“劳梅霜同志你姿态高,不计较什么个人得失,任劳任怨,真的是人民大众的牛啊!” 佘明智笑着说:“我这也是我个人的想法,还得等地委批复。” 牵云跑来喊道:“劳梅霜,你在跟两位县委书记谈话啊,够曾谈好呢?”谢叨说:“谈好了,你牵云喊她吃饭吗?”牵云笑着说:“是的,你们两位书记如若不嫌我们女人家嘻嘻哈哈,婆婆妈妈,这就跟我和劳梅霜两人一起去吃饭。” “你们姐妹聚会,我们两个大男人就不去了,碍手碍脚的,你们女同志说话受拘束。嗨嗨。”佘明智笑哈哈地说。 劳梅霜到场,说道:“不请不约,正好一桌。”重洋县委组织部秘书宣俭说:“我们在等你一个人的,不然,我们倒已经吃好了。”劳梅霜抹着头发说:“两个书记喊我谈话,鼓励我好好为党工作。牵云喊我,他们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不对,他们不曾跟你谈你今后到哪工作?”利明英说。劳梅霜说:“要么佘书记说了,叫我别要下去工作,就在县委机关工作,后又说还要等地委批复。” 王九花说:“我已经肯定在顺平县妇救会工作,组织关系倒转了过去。”曾敏兰说:“我是夫唱妇随,老公上了地委,我就到地委做机要秘书。下午我要走了,姐妹们喊我来吃饭,不管怎么说,这饭我也是要来吃的。姐妹之情不能忘啊!” 王扣兰说:“佘书记说好了的,我还在本地工作,做来亨区副区长兼妇救会主任。按理说,今日这顿中饭应该是我做东。”莫芹推着手说:“算了吧,马后炮。今日中午是组织上的免费午餐。”重洋县公安局机要秘书苗红珍笑着说:“我和王扣兰两人没有尽地主之谊。其实,也很简单,打一壶酒,再添两三样菜也就可以说不错的了。” 宣俭说:“我听周书记说这次重洋县委重新组建,县行政机关也要建立起来,仍旧驻在来亨镇。”利明英说:“劳梅霜你肯定要被组织上重用,因为你是武将,打仗很有一套。”劳梅霜笑着说:“我已经是养儿妇女,纵然有点能耐也是微不足道的。” 通信员小路匆匆跑进来说:“劳主任,准时一点,你到明升学校校长办公室开会。”莫芹看了钟,说:“只有半个钟头了,得赶快去。”劳梅霜起身告辞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不然,我们姐妹们再谈一会儿家常话呀。我走了,姐妹们再会!” ------------ 第152章 设区 劳梅霜来到明升学校校长室里,周君通马上说:“劳梅霜同志到了,现在开会。同志们,抗日战争已经了相持阶段,我们的群众组织工作、宣传工作以及人民战争都要抓起来。日本鬼子这条疯牛终究要烧死在中国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下面由地委组织部长同跃勋同志宣布组建重洋县委的决定。” 同跃勋站起来首先说明八周山地委管辖顺平县、重洋县、薛城县和广华县,而顺平县、重洋县可以说已经是解放区,其他两县属于游击区。接着他讲了重组重洋县委的宗旨以及工作任务。他宣布重洋县委组成名单:县委书记佘明智,常委三人:佘明智、卢少克、李仲迅。委员九人:佘明智、卢少克、李仲迅、吕高顺、王铁冰、樊林、张元昌、劳梅霜、夏翰昌。 周君通讲话要求重洋县委尽快落实重洋县行政机关和重洋河游击大队组建和完善,落实好人员的配置;他要求重洋县委建立比较稳固的重洋河抗日革命根据地,要很好地防奸、肃奸,坚决打瞎日本鬼子的眼睛,更好地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进而宣传群众。讲话之后,他要大家对当前的工作任务发表个人意见。 卢少克说:“依我看,重洋县行政机关成立,要加强公安局的特殊作用,扩充武装人员,至少达到二百人。如若遇到日寇大规模进犯,公安局武装可以保证行政机关在第一时间搬迁到蒲公英寨,不致于被打散。先前的教训可要记住啊。” 李仲迅说要扩充重洋河游击大队,下辖三个中队而不是小队。建议劳梅霜同志担任重洋河游击大队副政委。 轮到劳梅霜发言,她说道:“我们应该尽快派出人马肃清卧龙地的鬼子和汉奸,将卧龙地打造成牢固的抗日根据地。如若将赵荣庄和蒲公英寨以及小阚、乌桕、霓蒙、顺韭四个小庄合成一起,组建赵荣镇。赵荣镇归卧龙区管辖。” 张元昌说:“卧龙区是个小区呀,它能下辖多少个乡呢?”劳梅霜扳着手指说:“卧龙区下辖两镇三乡。哪两镇、三乡呢?赵荣镇、卧龙镇、庹豆乡、观青乡、观渡乡。你们看怎么样?” 夏翰昌说:“我赞同劳梅霜同志的意见。大家可以就打造卧龙区这个意向进行表决。” 周君通说:“我也同意,但派谁去打造呢?同时带多少人马?这个要考虑好。” 劳梅霜说:“我对卧龙地地理形势比较熟悉,更主要的是我有不少的熟人,工作起来得心应手。至于带多少人马,我看十五个人就行了,但要是打仗的好手。” 李仲迅说:“我支持劳梅霜同志担任即将成立的卧龙区委书记兼区队政委。至于其他干部的任命待卧龙地肃清鬼子汉奸后再说。” 佘明智说了表决内容,然后举手表决,结果全票通过。李仲迅将十五人的名单读了一下:莫石屹、汤三小、张扣子、翟小林、王敬章、齐二花、李时轩、席盖、利敬、裴民、许武、周二瓜、苗红珍、牵云、云春翠。 劳梅霜带着莫石屹、汤三小等十五人和两匹战马出发了。他们来到重洋河边,等着来人摆渡进入卧龙地。劳梅霜沿着河岸向西走了两里路,终于发现了一条渔船。她便招手喊道:“打鱼的叔叔呀,我要过河哟。” 过了一会,那条渔船靠了过来。劳梅霜喜出望外地说:“啊呀,你是庹老七,今年四十三了吗?”大汉惊疑地望着劳梅霜,“你是怎么认得我的?”劳梅霜笑着说:“我还认得你儿子,名叫喜子,今年十八岁,他找了婆娘吗?”庹老七催问道:“你到底是哪个?我可认不得你呀!” “有一次,你给一个孕妇摆渡到豆腐坊,她给了你一块银元和五块的法币。你还记得了吗?”劳梅霜这么一说,庹老七豁然开朗,说:“那个孕妇原来就是你,现在想去豆腐坊看孩子吗?” 劳梅霜摆着手说:“不单是看孩子,还要将进入卧龙地所有的日本鬼子全部收拾掉,惩办铁杆汉奸。”庹老七睁大眼睛说:“就凭你一个人?”“不,我带了十五个人和两匹战马。今日你送我们进入卧龙地,付给你十个银元。你愿意吗?” 庹老七想了一会,说:“噢,我晓得了,原来你是劳梅霜,我送你的,还为你介绍夫家。只是佘连九死掉了。”劳梅霜说:“我晓得,只是当时我身陷卧龙镇牢监。”“这回我送你们到卧龙地,只送到泊水。”劳梅霜说:“行啊。你船停靠在这里,你给我抓紧时间将人马全部渡过去。我在泊水向东跑上两里多路找人联系。” 第一船载了劳梅霜、齐二花二人和一匹马,由于这一天水流不激,很快在泊水登上了岸。劳梅霜对齐二花说:“你在这里接应他们,我骑马到豆腐坊联系人,落实好今晚宿营地。”齐二花说:“劳书记,你快点回头呀。” 劳梅霜骑马很快就来到了鲍华商店,鲍华眼见一匹马奔过来,随即有个女人将缰绳拴到大树上。直到劳梅霜走到杂货店里,鲍华喊道:“大嫂,你想买什么?”劳梅霜笑着说:“鲍华,你认得我么?”鲍华两眼发勾,过了一会,说:“你好像面熟,就是叫不出名字。”平巧儿出来,随即喊道:“三舅母呀,你来了,请进家来喝茶。” 劳梅霜说:“不,我这次回来是收拾卧龙地所有的日本鬼子和铁杆汉奸。巧儿,我请你帮个忙,将佘连珍、许莲子、孙禹、唐梅她们全喊得来,我要见她们。如果遇到男人,像祥世煌、陶笙、方皮绠这些人也叫他们到鲍华剃头店,就说我等他们来商议抗日大事。” 听说胡秀英回来,女人们全都跑来了。孙禹第一个跑来,激动地喊道:“秀英啊,这么长的时间,我想煞你啦。”说着,一头扑了过来跟劳梅霜拥抱。 “这一次,你蹲在豆腐坊多长时间?”劳梅霜抓住她的手说:“我这次回来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我只想在豆腐坊过一世,陪伴佘连九白头到老。没想到恶霸地主汤丙奎和日本特务放我不得顾身,佘连九遭到汤丙奎的毒杀死了,我也不曾到他坟上吊孝。这回我带来了人马,要消灭卧龙地所有的日本鬼子,还要镇压几个铁杆汉奸,为遭受苦难的老百姓们报仇雪恨。” “真的吗?”“是真的,等姐妹们都来的时候,我向你们讲抗日形势,同时还要发动你们参加革命,投身到抗日队伍的洪流中去。”女人们欢呼了起来,“这下子好杀了,打鬼子,锄汉奸!” ------------ 第153章 懽聚 山村很快沸腾起来了,男男女女全集中到剃头店前的空地上。佘玉娥拉着劳梅霜的手说:“三妈,我也要参加革命,拿起枪打鬼子。你教教我一点拳术,让我学会打枪啊。”劳梅霜抓起她一只辫子说:“玉娥,三妈会教你的,但是,我要问你,参加革命随时都有可能牺牲的,你怕不怕死?”“我不怕死。”“好,不怕死,勇于参加革命,那就是个革命勇士。” 陶花笑着对劳梅霜说:“三嫂子,我们养儿妇女够能参加革命?”劳梅霜摸了摸她的鬏儿说:“你还年轻,就是老奶奶都可以参加革命打鬼子!”陶花说:“那好,我也跟玉娥一起学会打枪。” 佘春兰跑过来,抓起劳梅霜的手说:“我还以为以后再也看不到你呢。你这次回来是要收拾鬼子汉奸,我佘春兰跟定了你。” 扶元直招呼道:“五姐,我家唐梅一直在想你呀。”劳梅霜说:“我也想念她呀,想念豆腐坊的乡亲们。下面我要对大家说几句话。”她说着便站到一块石头上,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好!我向你们说几句话。这次,我带人到豆腐坊要驻扎两三天,把你们组织起来,能够进行军事训练的要练兵,要练杀敌本领!日本鬼子野蛮占领我们的家园,我们必须把他们赶走,赶不走的就打死!所有种田的人家都加入到农民抗日协会,这其中呢,青壮年要当民兵,广大的劳动妇女要参加妇女救国自治会,就是少年儿童也有自己的组织,这就是儿童团。好了,我要上泊水,把我们的人马接过来。” 劳梅霜向众人挥手说道:“马上就回来。”她解开缰绳,一跃上马,抖起缰绳,战马驰骋。 约莫一个钟头的功夫,队伍开过来了。豆腐坊的群众没有离去,看了十五人的队伍,个个身上有枪和子弹袋子,两匹战马尤其吸引人的眼球。 劳梅霜说:“莫石屹同志,你对豆腐坊乡亲们进行宣传讲话。”莫石屹说:“劳书记,应该由你来讲。”“我已经讲过了,你号召群众积极行动起来,打鬼子锄汉奸。”莫石屹也站到石头上高声说了起来。 牵云,刚剪了两天的齐脖子短发,这会儿也进行了宣传。她着重讲妇女们要解放自己,做新的女性。女人们全都动心了,好多人也要剪短发,说是清清爽爽的,参加革命上阵打鬼子也利索得多。 陶肇走过来,劳梅霜对他说:“姐夫呀,你是豆腐坊的主心骨,你给我们的同志安排住处呀。”陶肇说:“牵廷才和许莲子上了青岩寨做生意,他家房子是空着的。”劳梅霜说:“那你领同志们去宿营吧。” 平巧儿跑过来说:“三舅母,你是我的恩人,把我从火坑里解救了出来,并且还给找了个好男人。我也要参加革命。”劳梅霜抓着她的手说:“行啊。你够曾带鲍华一起到红岩寨看望你家爸爸妈妈?”“已经去过两三次了。”“那就好。现在你怀孕了,要注意保养你自己。” 此时孙禹走了过来,说道:“三嫂子呀,这回你带来的三位女同志都剪了短头发,你怎不曾剪呢?”劳梅霜摸着自己的发鬏笑着说:“那就说明我没她们的思想先进。你这一说,我这就剪掉鬏儿,跟她们一样。”她跑进剃头店里对鲍华说:“鲍师傅,你给我剪掉鬏儿,齐颈项,顺便给我光一下脸。” 鲍华笑着说:“我这是第一回给女人家剪头。”他拆散了劳梅霜的鬏儿,一段假儿让劳梅霜团起来放进裤袋里。鲍华小心翼翼地剪去了劳梅霜的长发,而后扎了起来。修好了劳梅霜的短发,拿起剃刀剃去她额头上的汗毛。劳梅霜站了起来,对着镜框看了一下,拍着身子说:“这一来,清爽多了。” 她刚离开了椅子,孙禹却坐了上来,说:“我也把鬏儿剪掉。”劳梅霜拿去纸币给鲍华,鲍华说:“今儿所有女人剪鬏儿,一概不收钱。这也能说我鲍华支持妇女参加革命。”劳梅霜鞠了一躬,说:“那我代表豆腐坊第一批参加革命的妇女同志们感谢你。” 姑娘人家剪辫子,妇女剪鬏儿。半天的功夫,豆腐坊二十多个女人剪了短发,英姿勃勃的。白遵级说:“剪掉鬏儿是清爽得多了,不受头发的气。只是我跟高梅波是老奶奶,要不然也剪掉鬏儿。” 佘连珍说:“我是剪掉鬏儿岁数最大的一个,二嫂子不过比我大两岁,就不曾剪。说实话,剪了短发要省掉不少的麻烦事。比如说,我们去大姐佘素秋那温泉里洗澡,就跟男人们一样洗头,上来梳子一梳,根本不需要等头发干了,还要再打理头发盘鬏。” 佘响兰拍着手说:“我们剪短发的女人明儿上午去老大那里洗澡,这回她也得给我们免费。”佘连珍说:“免费哪就行了?还要她烧饭给我们吃,我们姐妹们就打佘素秋她个土豪。” 由于分工,十五个人各做各的事,同时又相互配合。陶肇任豆腐坊村长,佘连庆任豆腐坊村民兵队长,唐梅任民兵副队长,佘连珍任妇女代表。莫石屹又宣布成立庹豆乡,管理泊水、豆腐坊、小金坊、庹家岗、许甸、云家沟、刘家湾、徐家墩、利家场、佘家岗、红岩寨、虎头岩十二个自然小村庄。 扶元直任庹豆乡乡长,许武任指导员,方皮绠任民兵大队长,牵廷骏任武工队队长,祥世煌任农会长,孙禹任妇救会主任,平宣任乡财委,陶锦任青年团书记。两天的功夫就组建了庹豆乡的乡村两级政权机构。 劳梅霜第三天带着莫石屹、牵云等十一名同志来到了青岩寨,展开动员群众一系列工作。劳梅霜利用工作的空隙找到了许莲子,她坐在柜台里。“老板娘,还认得我吗?”许莲子瞅着看了一会,说:“你是?”劳梅霜说:“我儿子佘万准可是托付你扶养的,孩子呢?”许莲子惊讶地说:“啊呀,原来是胡秀英你呀,你剪掉了鬏儿,留的耳道毛短发,大变样了,我一下子怎认得出来?万准在屋里面铺上爬呢,他乖得很。” ------------ 第154章 集训 劳梅霜进了屋里,许莲子说:“秀菊呀,万准的妈妈来了。”秀菊站起身迎接道:“万准可伶俐呢,偶尔会喊个妈妈。……万准,你妈妈来看你了。”劳梅霜上去一把抱起孩子,吻了吻,说道:“乖乖呀,狠心的妈妈就把你托付给许妈妈扶养你。唉,我还有点奶水,不多,这会给他喝,看他够喝。” 劳梅霜捞起衣裳,给孩子喂奶,孩子喝了一会儿就不喝了。劳梅霜改换另一边,孩子只喝了几口,不喝。劳梅霜揉了揉两个奶邦,说:“妈妈没奶水了,万准喝不到了。” “秀英,你怎剪了鬏儿?”劳梅霜笑着说:“这会儿你在豆腐坊的姐妹们全都剪了鬏儿,像佘玉娥这样的大姑娘也都剪掉了长辫子。不信,你跟我一起骑马到豆腐坊看看,还有几个姐妹倒当上了干部呢。” 许莲子说:“秀菊呀,你带住万准,陪他玩。他要睡觉,就让他睡到摇床里。我跟万准的妈妈到豆腐坊看一下,时间不得长。” 劳梅霜让许莲子坐在马背上,而后一跃而上,抖起缰绳直往红岩寨奔了过来。到了豆腐坊,女人们围拢过来了。唐梅说:“莲子,你家住了十几个同志。”许莲子说:“啊呀,你们都剪了头,我也剪头。每天早上起头绕鬏,花好多的功夫。剪短发多省事呀,几梳子就梳好了。唐梅,你给我剪鬏儿。” 回到青岩寨,牵廷才傻眼了,说道:“婆娘呀,你剪掉妈妈鬏儿,事先也不曾跟我男人说一下。”许莲子说:“我跟秀英骑马到豆腐坊,妇女们都剪成短发,除掉岁数大的没有剪。你难道要让人家说我是个落后分子?”牵廷才说:“哈哈,三十年前,男人上街回来,辫子被人剪掉,就成了革命党。如今女人回老家,鬏儿剪掉,拿刀枪杀鬼子,要成为中共人士。挡也挡不住的,哪个死命的挡,哪个就是花岗岩脑袋的顽固派。” 劳梅霜进了店里,笑着说:“牵老板,打算今后还是继续开店的吧?要不然,你就得要有进取心,投身抗日革命运动。”“怎么个投身抗日革命运动?”“把你的店开成人民大众服务的店,同时积极采购抗日革命需要的各种器材。所有商人组织起来,成立抗日革命商会。你愿意的话,就是卧龙地抗日革命商会第一个会员。”牵廷才说:“我愿意。” 青岩寨配好了几个革命干部后,劳梅霜就带着莫石屹等九人到了白马洞。她在白马洞做了半天的宣传发动工作,来到了火烧岗,晚上又进行了动员群众工作。 第二天早上,劳梅霜对席盖、李时轩二人说:“你们两个留在火烧岗,底下宣传发动的就全靠你们两人做了。我们到观贤台,那是一个大庄子,有二三百户人家。”她做好了工作部署,随即带着莫石屹等八人开拔到了观贤台。 与世隔绝的山庄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人们像赶集一样涌到空旷的打谷场上。莫石屹大声讲话:“乡亲们!你们要积极行动起来,做卧龙地的真正主人,将日本侵略者埋葬在卧龙地里,清除汉奸打恶霸土匪。” 牵云说:“我是卧龙地观贤台的女儿,如今我跟劳书记打回来,目的就是一个,解放家乡拿下整个卧龙地。……广大的妇女们不要麻木自己,要主动走向社会,不要做狭隘的女人,更不能自甘堕落,妇女能顶半边天呀。” 苗红珍着重介绍关粉桂、李林等女革命者,还讲了八女投江的英勇抗日故事。云春翠也讲了话。 最后,劳梅霜代表卧龙区委讲话,她号召大家积极参加抗日革命运动,爱国爱家,做一个真正的革命的炎黄子孙。她教育群众要展开视野,积极憧憬未来,理想社会旗帜定然在祖国大地飘扬。 散会后,女人们簇拥着劳梅霜、牵云、苗红珍和云春翠四个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一阵热闹过后,女人们一阵风似的剪长头发。符玉凤剪了鬏儿,风风火火地走在大街上说:“姐妹们要革命的,就赶快剪短发。既刷净又利索,从此不再受长头发的气。”莫爱琴剪掉辫子,蹦蹦跳跳地说:“拿起枪杆打鬼子锄汉奸,剪掉长辫子就是带劲!” 老头子莫汝霖思想有点古板,说道:“过去家里死了人,女人才剪头发的,那也只是剪掉点儿。没说头,我莫家女儿和小婆娘们竟然都剪了个扫把头,难看死了,还一个个拍手叫好。”莫俭走来说:“二叔子,你别还要行封建社会那一套了。你如若说狠了,当心被弄起来戴白高帽子在庄上游行啊。”老头子一听要戴高帽子,吓得缩着头,脸色发青,连连摆手,“我不说了,不说了。” 张扣子给莫家二十几个人集队训练,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棍儿暂且算枪,“立正!”“向右转!”“向前看!”“齐步走!”…… 符玉凤、佘凤英、巢巧桂等女人跑到牵云跟前嚷着也要集训,学会打枪上战场。牵云便领着她们来找劳梅霜谈收女民兵。劳梅霜此时被莫家女儿们缠着谈参加革命练本领的话题。“符玉凤,你们找我,是什么事?”“我们女人也要拿枪训练,表嫂子,你同意不同意?”劳梅霜笑着说:“当然同意。好,女教官是现成的,云春翠吃过饭后就训练你们,不过,参加军训是要吃苦的。”女人们齐声说:“我们不怕吃苦!” 三天后,观青乡配全了干部。莫正刚任乡长,王敬章任指导员,莫正云任民兵大队长,莫金平任武工队队长,郝荣高任农会长,符玉凤任妇救会主任,秦以诚任乡财委,莫爱琴任青年团书记。仇凤高任一村村长,程勋任民兵队长,莫文珍任妇女代表。莫正春任二村村长,海冰任民兵队长,莫春霞任妇女代表。 十二天后,劳梅霜便拉出了四十三个人的基干民兵队伍,准备奇袭卧龙镇,消灭鬼子兵。临行时,莫汝霖颤巍巍地跑到劳梅霜跟前,说道:“女豪杰呀,我们观贤台人没有一个人不佩服你有本事,但是,你要带人打东洋鬼子,东洋鬼多厉害,先进的洋枪洋炮,连蒋委员长那么多的部队也挡不住啊!鬼子的枪炮实在厉害,你带的人马打打土匪可以,但到镇上跟东洋鬼子打,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劳梅霜毅然地说:“爷爷呀,你的心意是好的,担心我们打鬼子吃亏。但我告诉你,这次我们到镇上打鬼子有三个有利条件。一、我们熟悉卧龙镇各个街巷,外界环境也了然于胸;二、我们有地下工作者帮助,能够很好地配合消灭日寇行动;三、鬼子虽然有一个小队,但是孤军,毕竟只是几个铁杆汉奸接待他们。而这次战斗的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奇袭卧龙镇能够成功。其他的就是人民群众的支持,因为我们的军事行动是正义的,正义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完全能够战胜非正义的邪恶势力。”莫汝霖听了,仍然摇摇头。 ------------ 第155章 收复 下午三点出发,到了西渡村最北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劳梅霜对牵云说:“你留下监视这座木桥,凡镇上有人企图越过这座桥的人一律用箭射杀,河面上凡有偷渡的人也一律用箭射杀。尽量不要打枪,以免惊动镇子里的日本鬼子。你们总共十六人,你分成三组埋伏起来。镇上战斗打响后,你就收拢兵力穿过木桥,支援我们围歼鬼子兵战斗。”牵云说道:“牵云遵命!” 劳梅霜等二十七人悄悄地过桥来到卧龙镇当源街南头,她说道:“莫石屹,你带九人智取当源酒馆,不要发出声响。齐二花,你带三人摸进茂源祥店,争取抓获崔玉裁,他顽强的话,立即处死,最好也别要发出多大的动静。张扣子,你带五人智取夫子庙,如果发现鬼子驻兵,动用重武器坚决消灭掉。利敬、汤三小、席盖、莫正刚、莫正兵、覃震,你们六个人跟住我奇袭潜龙巷。如若发现大股敌人,对天连打两枪,已经解决战斗的迅速赶来增援。”莫石屹、张扣子、齐二花三人听了,随机带领人马往各自的目标跑去。 劳梅霜领着利敬六人向西跑到潜龙巷,便向北摸过去。前头是深巷,劳梅霜身子靠墙往前走。到了小横巷,发现有四个鬼子兵在站岗。“各人都做好准备,利敬、汤三小、席盖,我们四个人都抱住一个,莫正刚你们三人协助,同时预防可能出现的敌人。”劳梅霜低声吩咐道。 四个人贴住墙悄悄地往前移动,快要靠近敌人,劳梅霜上去抱住一个鬼子兵,匕首一抹,那家伙无声无息地死了。劳梅霜把鬼子兵尸体慢慢放倒在地上,站起身子,其他三个鬼子兵也都被解决掉了。 “咱们穿起这四个鬼子兵的衣裳,从这黑屋通道摸过去,里面就是汤公馆,住的肯定是鬼子头目和大汉奸。莫正刚你们三个人跟上来,注意保护自己,到时候就要你们开枪打鬼子了。”劳梅霜说着,便用力打开墙壁,抬脚一踢,门开了,惊得大家都说不出话来。“这里哪有个门儿,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呀。”“也太神奇了。”“还真的想不到这里会有个门儿。” 大家跑进去一看,黑咕隆咚。穿过这个通道,便靠近了汤公馆。鬼子哨兵喝道:“口令!”劳梅霜随手一抛,匕首栽中了他的颈项,“扑通”一声,惊动了鬼子兵。 劳梅霜身子一滚,拔出短枪连连发射,打倒了几个鬼子兵。利敬六人也滚动着身子,站到汤公馆对面向敌人射击,不管是穿军装的还是便装的一律打死。劳梅霜贴墙对门里面一望,好多的鬼子兵要朝外边发起冲锋,她顾不得多想,拿起葡萄弹弦子一拉,冒起火花朝里面抛过去。“轰隆”一声,浓烟顿时冒出大门外。 二楼上只要有人探出头,当即遭到狙击。过了一会儿,劳梅霜想起了发信号,便朝天上连发了两枪。汤公馆马上被包围了起来,陷于四面楚歌的敌人被迫打出白旗出来。走在前面是两个汉奸,翻译官巢作海和伪警察局长汤百如。十多个伪警察紧随其后。狡猾的三木健雄和后藤龟治尾随其后,到了大门就操起轻机枪朝外边扫射。劳梅霜眼见不妙,随机倒地向两个恶魔射击,两个恶魔栽倒下来,一命呜呼。 利敬、汤三小等十多个人冲进了汤公馆,搜剿残敌。不一会儿,将吉田次郎等三个鬼子和伪侦缉队队长郝建文、伪维持会会长汤丙奎、伪卧龙镇商会会长孙云清、伪警察队长敬若望和五个伪警察押了出来,随即将他们分别关进监牢。 这天夜里的突袭战斗持续了五个多钟头,黎明前结束。总共打死日本鬼子兵三十一人,俘虏三人;打死伪警察十二人,俘虏汤丙奎以下伪警察十八人。缴获长短枪三十五支,两挺轻机枪,战刀五把。我方则牺牲了覃震、方木绠、连福堂等三名战士,汤三小、席盖、莫正兵等十一名战士负伤。这真是:光复卧龙出奇兵,铁钳夹住众日伪。 劳梅霜通知莫石屹十二个人在汤百德西院房子里开了一个短会。她首先宣布卧龙区委名单:劳梅霜、莫石屹、牵云、齐二花、翟小林、云春翠、王敬章等七人,劳梅霜任书记、莫石屹任副书记。接着宣布成立卧龙区人民抗日区公所,莫石屹任区长,牵云任副区长,汤三小任区队长,劳梅霜兼任区队政委,许武任武工队长,莫正刚任农会长,云春翠任妇救会主任,王敬章任区财委主任,连桂芬任商会会长,莫正兵任青年团书记。莫石屹就当前工作重点讲了话,并进行了分工布置。 散会后,区委继续开会,通过民主协商,最后敲定:牵云任民运科长,翟小林任组织科长,云春翠任宣传科长,苗红珍任区委秘书。又对观渡乡的人事安排做了研究决定,待解放西渡村捕捉汉奸后宣布。 下午,茂源祥店前站满了人。劳梅霜大声说道:“乡亲们,现在我宣布卧龙地人民解放了,彻底消灭了日本鬼子兵。下面由卧龙区莫区长讲话。”莫石屹扬起手说:“乡亲们,日本鬼子在我们祖国大地上横行霸道,任意残杀我们中国人,制造了一个个血淋淋的惨案。……我们中国人要团结起来,赶走日本侵略者。大家要拧成一股绳,这就有力量!”接着,他叫人把吉田次郎等三名日本鬼子押上来示众。 “下面就让大家来申诉日本鬼子的罪行,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劳梅霜话音刚落,巢有根就跑了上来,指住吉田次郎说:“就是他这个披着人皮的敬春载带人到我家里,叫我交出新四军,我说我家没有外人。他哪里肯听,手一挥,查抄我家,将我家的两只二龙戏珠的盘子拿走,强行绑走了我的婆娘。我上去拼命拉住,他这个活畜生竟然打落了我嘴里的三颗牙齿,对我的肚子踹了致命的一脚,我当时就昏死了过去。现在,我要生吞活剥了他这个豺狼。” 老汉黄北辰早已站到台上,他插上来就指着吉田次郎三人说:“这些东洋鬼子真的是人间的活畜生,那中间的一个小仓到了我家叫他带的人把我家吃的米弄走,我十八岁儿子汉卿上去抓住箩筐不让抬走,他这个虫不由分说就把汉卿打翻在地,用枪杆子砸,砸得血流满地。我儿子没过两天就死了。小仓你个东洋鬼子,我要活剥你的皮!” 猎人薛满春说:“这个吉田次郎,他取了个中国名字叫敬春载,名义上是地主汤丙奎的管家,实际上是个凶恶的倭寇的探子。他说我是八路军在卧龙地的卧底,抄我的身子,抄到我身上卖的猎物的钱,全拿了走。他叫跟他对打,打赢了就放我走。他先后将我摔倒有十八次,甚至还不止。我爬起来就被他摔倒,纯粹拿我摔倒取乐。事后他带了两个人到我家将两支猎枪拿走。我躺在铺上吐血,十天过后才恢复了元气。” 会场顿时爆发出呼声:“打死日本鬼子兵,为死难的人报仇!”“报仇,报仇!” …… ------------ 第156章 清除 控诉会还在进行中,四十多岁的杨大妈走上来说:“东洋鬼子兵到了我们卧龙地简直是瘟神,见了鸡鸭就抓,见了好东西就拿走,见了漂亮的女人就强奸。哪个反抗哪个就遭到毒手,轻的打伤,重的当场就没命。外地来的林老太来到牵家铺两年多,已经被汤丙奎的臭婆娘讹诈了很多的钱。一个日本鬼子带了两人跑到牵家铺就动手查抄林老太的家,将摆在家里的银元全部拿走。她的表侄不让拿走,就遭到毒打,至今还睡在家里不能动身。林老太也被打得吐血三天。表侄媳妇被三个鬼子强奸,气出了神经病。三岁的孙子采楼受到惊吓,过了二十多天才没事。我站在自家门口说了句鬼子丧尽天良,就遭到鬼子连打了七八个嘴巴子,晚上不能吃夜饭。天杀的东洋鬼子啊!” 劳梅霜听了“林老太”,心里就起了疑团,再听到“孙子采楼”更是心急如焚。她当即托付莫石屹继续开会,说自己有紧急事情要办。她下台拉住杨大妈,问道:“你说的那个林老太现在哪里?”杨大妈惊诧地说:“她人躺在牵家铺家里。”“杨大妈,眼下你就把我带到牵家铺,我要查点她。马上就走。” 劳梅霜叫上了云春翠,牵来了两匹东洋马。劳梅霜先扶杨大妈骑上了马,而后一跃身骑在马背后面,喊道:“云春翠,你紧跟在后面。” 两匹马奔跑起来,十多里的路程很快就跑完了。到了牵家铺,三人下马。庄子小,很快就摸到了简陋的茅草屋。“奶奶,隽芳我来了,你还吐血吗?”林老太睁开眼一看,眼泪滚滚,激动地说:“根茂他把我和孙子托付给我的侄子张智涛,张智涛感到卧龙地比较安稳,就搬家到了卧龙地的牵家铺。哪里料到他受伤后一直没来看望过我和孙子采楼乖乖。这地方将近两年太平,后来地痞、恶霸上门闹事,今年过年后,鬼子又来祸害老百姓,家家都遭殃。” 张智涛这会儿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便爬起来,跑进林老太房间里。林老太说:“智涛呀,这是你表嫂子隽芳。”劳梅霜马上致意道:“我的采楼孩子在你们跟前,给你们添了麻烦。智涛呀,袁巧慧呢,她现在还正常吗?”张智涛说:“都是日本强盗的祸害造成的,我们平民百姓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劳梅霜说:“智涛表儿,如今卧龙地的日本鬼子全部消灭掉了,一个都不曾逃跑得掉。”张智涛喜滋滋地问道:“打杀了多少个日本鬼子?”“就是昨天夜里,我们奇袭卧龙镇,一共打死日本鬼子兵三十一人,活捉三人,缴获长短枪三十五支,轻机枪两挺,日本战刀五把。”“日本鬼子真的是人间恶魔,杀人放火,抢掠成性。捉到的鬼子我真的要咬他几口肉来,才解我心头之恨!” 劳梅霜给蓬着头的袁巧慧梳头,说:“今日我来的时候,在茂源祥店门口开大会,把三个俘虏的日本鬼子押上台子示众,乡亲们不住地上台控诉日本鬼子犯下的滔天罪行。”“哪是的呀,表嫂子,你这就领我去看看天杀的日本鬼子。”劳梅霜说:“行呀,马上就把你家人都带去看看,让你报仇申冤,扬眉吐气。采楼孩子呢?”“孩子在铺上睡觉,怕的这会儿要醒了。” 劳梅霜赶紧跑进房间,孩子却坐在地上玩耍。她上去一把抱起孩子,喊道:“采楼乖乖,妈妈今天才来看你呀。”袁巧慧走进来说:“采楼呀,她是你的亲妈妈。你喊妈妈呀。”劳梅霜见孩子发愣,宽厚地说道:“唉呀,我把孩子撂下来已经将近三年了,孩子肯定会感到陌生的。” 劳梅霜抱着孩子出来喊道:“云春翠呀,你叫两辆马车,快点。”云春翠回道:“我这去叫马车。”劳梅霜进西房间将林婆婆搀扶出来,说:“你们都到镇上去,我叫大夫给你们都把身体查一查,该吃药的吃药,该打针的打针,总之,这回要把你们身上的毛病治好。” 张智涛、袁巧慧夫妇很快就收拾了行李,马车一来,随即坐了上去。劳梅霜让婆婆和自己的儿子坐一辆马车,套子绕到马的前夹上,便驱使起来了。时间不长,两辆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卧龙镇茂源祥店前。三个日本鬼子尸体并排陈放在地面上,看上去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劳梅霜看到巡查的汤三小,问道:“哪个叫处死三个日军的?”汤三小跑过来禀告道:“劳书记,是散会时群众激愤起来,众多的人抓住鬼子兵就打,有的妇女张口咬住鬼子兵就是不丢。你一拳,他一脚,打得鬼子兵血流满身。最后活生生的打死了三个鬼子兵。” 劳梅霜说道:“今后不许出现这种失控状况,安全保卫工作要做好,千万不能大而化之。”林老太对鬼子尸体吐了唾沫,骂道:“打死这三个畜生倭子兵,活该!”袁巧慧也说打死鬼子,“解气”。 劳梅霜说:“巧慧,你解气了,这就好。现在我送你们上甄记诊所,让大夫查看一下。”张智涛说:“如果查出病来,我们今晚在哪里过宿呢?”“这你不用愁,住宿、夜饭,统统给你们安排好。你们就放心看病吧。” 劳梅霜将张智涛一家安排好后,就急忙召集区委委员开会。会议上就处理汉奸进行了讨论,苗红珍首先发言。她说:“我虽然不是区委委员,只是个秘书,但我要说今后不论做什么大的事务一定要经过组织研究同意,绝对不能乱打乒乓。此次处理日本鬼子兵,怎么能听随老百姓殴打致死呢?” 劳梅霜说:“我赞同苗秘书的意见。另外,会场安全也要特别注意的。每逢开群众大会,虽说不能一一抄身进场,但要派出便衣严密注视那反常的人,尤其是生面孔,必要的时候断然采取强制措施。” 莫石屹作了自我批评,说道:“这次我思想麻痹,全不曾统筹考虑,值得大家批评。今后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加强安全保卫工作,严防奸细破坏捣乱。” 大家对汤丙奎等十几个坏蛋提出处理意见,王敬章说:“依我看,这些汉奸统统枪毙掉,也给他们挖一个大坑埋葬,立一个汉奸碑。”莫石屹说:“罪恶不怎么大的汉奸可以不杀,但要没收他们的财产,只给他们生活住的房子和一点田亩,严厉教育他们今后的日子靠劳动吃饭。” 牵云说:“我的意见先把伪警察局长汤百如和伪侦缉队长郝建文这两个家伙枪毙掉,开群众大会,让群众检举揭发。随后由莫区长宣读判决公文,当场处决。散会后,张贴处决汉奸布告。” 齐二花说:“对汤丙奎和他的大老婆付罗莲应该怎么处理?”云春翠说:“这两个人坏事做得很多,但是,他们并没有跟着鬼子走,相反还私下放走几个抗日积极分子。我认为把他们放掉。”“我不同意放掉,因为他们平日里作恶多端,实属恶霸地主,可以组织群众进行批斗,给他们戴高帽游行,没收他们的部分财产。这之后,才放他们回家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们看呢?”劳梅霜摆着手说,大家听了都说好。 ------------ 第157章 惩治 上午,太阳照耀着大街小巷,茂源祥店前水泄不通,摩肩接踵。汤三小发现一个瘦汉子裤袋里鼓鼓的,走上去喝道:“你不要往里面挤,跟我走。”这家伙抗议:“凭什么抓我?我是开会的老百姓。”汤三小一把抓住他的膀子直往没人的地方跑,众多的人眼睛投射了过来。只见汤三小从他身上搜出两颗葡萄弹,瘦汉子跑不掉,耷拉着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说!”瘦汉子狡猾地说:“我叫张黑子,跑路的时候拾到两颗弹药,感到好玩,就放在身上。”汤三小扭住这家伙往区队部走去。 观渡乡乡长孙德明看到捆绑的瘦汉子,喝道:“钟活,你是日本鬼子收买的密探,巢作荣、安士能等五六个抗日分子就是因为被你钟活告密,惨死在日本法西斯手里。今日,你又想做什么坏事的?说!”瘦汉子垂着头不吱声。 汤三小将瘦汉子企图破坏公审汉奸会场扔葡萄弹的罪恶勾当说了一下,孙德明义愤填膺地说:“这个钟活把他老子留下的家产几乎要吃个尽大光,日本鬼子进了卧龙地收买了他这个二流子,从此他就死心塌地当汉奸。” 汤三小抓住钟活的头发,说:“你够狡猾的啦,葡萄弹明明从你身上搜出来,你居然说是拾到的。连你的名字也说了假的,你是张黑子吗?现在我已经派了两个人去西渡村调查你钟活,彻底弄清楚你的密探身份。” 汤三小和孙德明离开审讯室,谈了观渡乡的工作情况。周二瓜、佘连庆二人返回,将调查的材料交给了汤三小。汤三小看了材料,说道:“这个钟活果然是鬼子安插的密探,犯下了这么多的罪恶。……孙乡长,请你在调查得来的材料上签字。” 孙德明随即签字,说道:“钟活这个汉奸,必须枪毙!”汤三小喊道:“周二瓜同志,你把这些材料拿到苗秘书跟前,请她起草处以钟活死刑的判决书。你叫她写快点,争取上午就处死鬼子密探钟活。”周二瓜说了声“是”,便拿起桌案上的材料跑步进了区委秘书室。 茂源祥店前面公审汉奸汤百如、郝建文大会,群众上来检举揭发的有十五六个人。最后一个检举人是倪存亮,他控告道:“我家小娘舅在顺平县城里给人家饭馆里跑堂,汉奸鹿宝堂要他当伪军,便躲到卧龙镇给当源酒馆跑堂,他个郝建文硬说他是八路军的探子。我家五六个人站出来担保,他不肯相信。我抓住他的膀子,要他放人,哪晓得他一转身就抽打了我七八个嘴巴,还拔出枪要打杀我。好在汤丙奎还有点良心,说本镇的人就算了。但是,我家小娘舅还是被汤百如带的五六个警察押到煤炭港开枪打死了。” 倪存亮控诉后,举手要打郝建文,被曹建和陶金二人劝阻了。莫石屹站出来大声说道:“下面我代表卧龙区人民抗日民主机关宣读布告:汉奸汤百如,男,三十二岁,重洋县卧龙镇人。平日就伙同三弟汤百德危害乡里,横行霸道。该汉奸引领日寇占据整个卧龙地,充当伪卧龙地警察局长,积极配合日寇捕捉革命者和抗日分子。严刑拷打,百般残害落到日寇以及汉奸的手里的二十多人。……现根据《战时严惩铁杆汉奸条例》,判决汤百如死刑,立即执行。” 莫石屹刚刚宣读处决汉奸郝建平判决书,汤三小匆匆赶来,将苗秘书起草的判决汉奸密探钟活的判决书交给了他。他马上喊道:“将日寇任用的汉奸密探钟活押上来!”周二瓜、佘连庆二人将反背绑的钟活一阵烟似的推上了台子。莫石屹大声说道:“今日刚要开会的时候,就是这个家伙身上放了两颗葡萄弹,企图在你们中间引爆。如果他的阴谋得逞的话,今日会场要有三十至五十个人炸死炸伤,真是丧心病狂的了。”接着宣读判决书。 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战士走到旁边的刑场。三名汉奸被押到空地上,随着几声枪响,尸体便遗弃在那里,头顶都开了花。所有开会的群众都从三具汉奸尸体跟前走过,人们像欣赏战利品似的拍手叫好。 下午三点,声讨恶霸地主婆付罗莲大会按部就班召开。副区长牵云主持大会,她说道:“今天下午在这里召开声讨恶霸地主婆付罗莲大会,她依仗她的男人汤丙奎的权势,在卧龙镇上一贯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犯下了很多的罪行。大家都来检举揭发她的罪恶。下面将母老虎付罗莲押上台子!” 付罗莲颈项里挂了牌子,上面写道:恶霸地主婆付罗莲。她鬏儿歪着,站在台上低垂着脑袋,活活抖抖的。方志群走上台,说道:“我家二亩田在里身,必须从她家田里过水。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肯从她家田里过水。……逼迫我将这二亩田卖给她家,她只给了一石稻谷。事后她还说多给了稻子,如若我再不答应,就不许从她家田里走,否则,叫人打断我的腿子。……” 许从元说:“我家大小伙从她家门口走,她家狗子出来咬他,就用棒子打了狗子。这个恶婆娘吃住我家买肉给她家敬菩萨。她威逼我家不识相的话,就抓我家大小伙上她家给狗子陪伴看病。” 牵丰年揭发她讹诈翟呆子一把檀木扇子、两只青花瓷花瓶;成郜林说她讹诈外地安家牵家铺的林老太,前后被她威逼拿出七十多块银元打招呼,否则就叫成郜林家破人亡。 人们揭发付罗莲好多的霸道罪行。阳高说她母老虎,被她晓得了,竟然派了三个人冲进阳高的家里,掼掉五六个碗,还给人家两口锅子舀上了大粪。付罗莲进了茂源祥店,丰华买布料,无意当中采了她一脚,她不由分说就抽打人家丰华男子汉七八个嘴巴。前前后后居然有二十多个人上来控诉了恶霸地主婆。 牵云大声喊道:“付罗莲,今日这么多的人检举揭发你的罪行,有没有哪一条冤枉了你?你说呀!”地主婆低着头不吱声,这时许从元高声叫道:“高帽子拿来了,戴到她的头上,上大街游行!” 付罗莲哭丧着脸戴了纸糊的高帽子,被推上大街走。三村村长胡子涵领呼口号:“惩办恶霸地主婆付罗莲!”…… 半个月里,处决了伪警察局长汤百如、伪侦缉队队长郝建文、伪翻译官巢作海、伪警察队长敬若望、日寇密探钟活、伪警察班长马务本、伪保长巢顺民、钱连池、郝建庚等九人。严肃教育了汤丙奎夫妇、孙云清、成竟生等十多人,同时给以出路。 ------------ 第158章 复任 劳梅霜对张智涛、袁巧慧夫妇说:“你们到南边观贤台开个杂货店,那里比较安稳,庄上不会有人为难你家,相反还有人保护你们。我已经跟那里的人打过招呼,明日就搬到那里住。” 张智涛说:“听人说那里进货比较费事。”劳梅霜笑着说:“你以为要到卧龙镇上进货吗?不是的,而是到赵荣镇进货。一点都不远,只不过要穿山洞。经过收拾一下,赶个马车没什么大碍。” “啊,人们不是说卧龙地四周围都是山,根本就不得出去?原来哪还有个通道。”劳梅霜说:“有个山洞的。当年红军游击队遭到白匪军的追击,无意当中发现了八周山南边有个很不起眼的山洞,里面荒无人烟,杂草连天。现在好了,观青乡公所发动民兵清理了路道,但这个通道不许一般人通过,必须持有乡公所证明才得走,而且还由民兵护送。” “表嫂,卧龙区管哪几个乡?”“管卧龙镇、赵荣镇两个镇子,庹豆乡、观青乡、观渡乡三个乡。”张智涛又问道:“卧龙镇管了哪几个村?”劳梅霜说:“卧龙镇有一村、二村、三村、四村、桃源村、牵家铺村,总共六个村。” 张智涛说:“连桂芬任卧龙区商会会长,把商业管理起来。汤丙奎办的儒教馆和后面几间房子办成了卧龙学校,哪个做校长呢?”“翟松儒做校长,巢仲禹做教务主任。在学校上面,我们安排了利敬做文教专员。统管全区六所学校:卧龙学校、西渡学校、豆腐坊学校、青岩寨学校、观贤台学校、赵荣学校。” 张智涛又问起卧龙中心卫生院谁来做院长,劳梅霜同样详细地告诉了他:“云春翠兼任院长,周先锋任副院长,主持卫生院日常工作。在西渡、豆腐坊、青岩寨、观贤台和赵荣庄都设立了医疗点。” 张智涛惊奇地说:“周先锋是哪个人呀?我怎不曾听说过这个人呢?”劳梅霜笑着回答道:“我们有两个同志没名字,苗秘书叫我给他们取个名字。这个周先锋就是周二瓜哟。还有卧龙区队长汤三小,他找我给他取名,就给他取名叫汤永胜。他快活杀了,说他从此有了大名。” 三天后,军区来了调令,命令劳梅霜恢复严隽芳名字,一天之内必须赶到胡龙县小鲍庄,再次出任女子特遣队队长。莫石屹改任区委书记,牵云任区长,劳梅霜当即向他俩移交了工作。与此同时,要求她脑勺后要盘个髻,不能短发打扮。她只得奉命执行。 等她打马赶到小鲍庄,这才晓得这个女子特遣队,有三十三个人,人员成分比较复杂。国民党军统方面派出的特工十五人:顾一林、冯静初、云洁莉、荀艳、祁桂琴、严昭、唐锦、叶敏桐、焦丽敏、袁婉、顾金枝、撄莲芳、华秋桂、胡春、沈秀玲。中共方面派出的战斗人员十八人:常扣兰、纪铁英、李巧珍、刘灿碧、何翠芳、苏小燕、伏春兰、经粉姊、任小妹、佘秋兰、叶欣、莫爱琴、莫芹、利明英、陶党女、季粉蓉、严小兔、丁林扣。 国共双方都在争夺队长,但提到严隽芳,两方又一致同意。严隽芳是不二人选,完全合乎三个条件:一要舍生忘死忠诚抗日救国事业,二要有能力驾驭这个成分复杂的作战组织,三要有较强的武功和足够的智慧,能够完成艰巨的任务。加上她身穿国民党军服,头上盘髻,国民党军统方面便爽快地同意,一点都不曾费口舌。 严隽芳队长配了警卫员任小妹,荀艳副队长也要配警卫员,她选了沈秀玲。顾一林任第一分队长,李巧珍任第二分队长,季粉蓉任第三分队长。每个分队都是十个人。交给女子特遣队的任务是插入敌后进行游击战争,也就是说配合主力军队行动实施孤军作战。 巴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秦牧和敌工部长东进二人秘密会见了严隽芳。东进说:“你这次任务很艰巨,既要截击日寇,又要防止军统把女子特遣队拉走的阴谋得逞。最要命的是他们派出的副队长荀艳,这个人思想比较反动,她的男人綦学启是个国民党军队的师长,真正的反动摩擦专家。” 秦牧说:“你的中共人士身份保密,但是,我们在女子特遣队成立了秘密党支部,由你担任书记,李巧珍、季粉蓉二人为支部委员。也就是说,只有她们二人跟你保持组织关系,由她们二人实施对其他党员的领导。今日还要告诉你的是,在国民党军统特工里有几个是中共人士,但是,你不要与她们发生组织关系。” 东进说:“事情到了危急关头,你可以命令女子特遣队直接开到我最近的根据地,授权李巧珍或季粉蓉担任代理队长。而你则把敌人引开去,全凭你的超长智慧的发挥。” 秦牧握着严隽芳的手说:“我们这次跟你谈话是高度秘密的,时间不能长。严隽芳同志,这次你的使命重大,明枪暗箭都要防,同时还要保证女子特遣队这支抗日队伍安全,最后回到人民的怀抱。再见了!” 严隽芳从魏家私塾出来,忽然有个国民党少校军官向她行礼,说道:“缪总司令请你到村公所去一下,有要事托付给你。”严隽芳到了村公所,军统赤瞳区少将站长苏欢站起身说道:“啊呀,严小姐,你来了。我向你介绍一下,他是八十八集团军总司令兼巴山地区抗日挺进军总指挥缪澄流中将。”严隽芳致词道:“我小女子有幸晋见缪将军、苏将军,洗耳恭听教诲,乃不甚荣耀之至。” 苏欢说:“今日,缪总司令百忙当中抽空约见你,将党国重要事务交付与你。你一定要忠诚我组织规章,坚决完成党国赋予你的神圣使命。”严隽芳恭敬地鞠躬道:“请把具体事务告知我严隽芳,以便做好准备工作,到时候拉得出,打得响。” 苏欢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严隽芳是党国的干才,是不会辱没她的特工母校的。”缪澄流居高临下地说:“我是代表重庆方面跟你严隽芳说话的,上峰授予你严隽芳为女子特遣队上校队长。你的副队长荀艳是中校,至于三个分队长都是少校。其他任职的你可以授予她们上尉、中尉,最低的也是少尉。你们女子特遣队的作战任务,是这样的。秋钰少校,拿地图来。” 少校副官随即拿出地图摊放在桌子上,缪澄流指着地图对严隽芳说了具体的行军路线以及交战地段。严隽芳听了之后,立正说道:“我严隽芳不辜负缪将军的期望,勇往直前,一定会脱手斩得小楼兰凯歌还!” ------------ 第159章 召见 严隽芳出了村公所,便回到羊角庙。季粉蓉跑了过来,笑道:“好你个严队长,竟然冒充我季粉蓉出任重洋河抗日游击大队副政委。我被军统特务绑架到顺平县城一个地下室里,将近半年,后来受到顺平县地下党特别支部营救,才脱离了囚禁之地。我想这次组建的女子特遣队里就有绑架我的军统特务,两个人的名字我记得的,严昭和焦丽敏,对的,就是这两个人。” 严隽芳做了个休止符的手势,说:“你告诉我,这之后必须严加保密,即使你以后跟她们两个相处在一起,你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超然于外。但你高度警惕,随时识破她们的鬼花招。现在你尽快离开这里,以后支部开会由我通知你和李巧珍同志。荀艳她这个副队长是个乌龟吃了铁秤砣的反动家伙,你要提防她出怪招。”季粉蓉点了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顾一林走进羊角庙,立正致了个军礼,说道:“报告!顾一林奉命来到队部,请严队长指示。”严隽芳笑道:“姐妹们曾经一同战斗过,何必弄得这么严肃呀。坐,请坐。”顾一林致歉地说:“中巴山阻击日寇,日寇的炮火确实厉害,好在我们一打就跑。但是,我被炮火震晕了过去,好在遇到我的未婚夫辅仁智救下了我,我事后便跟他结了婚。做了将近一年的辅夫人,给他生了个小伙。哪料到组织命令我归队,我男人辅仁智虽然是国军师长,也得让我加入到你的女子特遣队。真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弄到最后,还是做了你的手下。我现在听随你怎么发落我,我绝不喊二游。” 严隽芳推开了她的手说:“算了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就忘掉了。”两人随后谈了一会个人私事。荀艳跑过来,她笑着说:“严队长,先前做过你的副手,如今又再次做你的副手,还望多多关照愚姐啊。”顾一林听了,却悄然离去。 严隽芳笑着说:“你说错了,应该是你荀姐姐多多关顾愚妹,上次中巴山阻击日寇,你可知道啊,愚妹差点完蛋。愚妹钻到坟墓棺材里,将近四五个钟头,鬼子就在坟墓上面走过。晚上在山洞里过夜,又饥又冷,睡梦中突然被大蛇缠住身子。愚妹死死抓住蛇头,咬住蛇身就是猛吸蛇血,最后蛇软了下来。我来了劲,剥开蛇皮,找了许多枯树枝引火烧烤蛇肉,美美香甜地吃了个饱。可是,回到赤瞳却被抓了起来,还要处死愚妹。答应了新站长的要求,才弄了个暂缓执行。最后,局本部决定释放愚妹,说是功不抵过,降职使用。我想来想去,是自己命不好,怪不得旁的人。嘻嘻。人生如戏,柳暗花明又一春啊!” 荀艳却幽怨地说:“我们在前线卖命,躲在后方的人突然冒出来说三道四,有时候被他们击中了软肋,还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叶欣这个匹打了两份报告说我荀艳临战脱逃,事后冒领功劳。上峰便撤掉我的站长职务,军衔降了一级为中校,眼下比你低了一级。” 严隽芳若无其事地说:“这又有什么大了不得的,难道还比命重要吗?你骂叶欣,其实叶欣在中共那里也整治了我,最后她还算留了一手,要不然,我一定会被中共的肃反委员会处死。她向我通风报信,我才下决心逃了出来。你说说看,三四天里,国共双方,加上日寇,就是三方都派了人来追杀我,我叫个没处存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哈哈,荀队长,消消气,笑一笑,十年少嘛。人若较真,衰老得快的呢。” 荀艳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也真的佩服你,在永乐被谷胜治折磨得像个鬼,生不得生,死不得死,最后竟然还逃了出来;落到康人林手里又是个人生陷阱,你还又能应付过去。恐怕你有神助攻,要不然,你怎得会起死回生呢?” 严隽芳脸陡然板了起来,说:“你该不会说我软骨头的吧?贪生怕死,委曲求全。不违背革命誓言的前提下,我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至于你说的神助攻,这也要有一定的社会基础。比如说东北人有一道菜,不是有了十分老道的社会经历,炒溜溜这道菜是根本炒制不出来的。” “炒溜溜这是一道什么菜呀?”严隽芳见她疑惑,便说道:“冬天里,屋檐上挂的冻冻钉,摘下来放到滚滚的油锅里翻炒。炒好后随即拿到桌上吃,据说还是可口的菜肴呢。你说,这个厨师能够做出炒溜溜菜肴,难道就是靠的神助攻吗?” 荀艳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是你打话我的。不谈,我说的不好。” 严隽芳征询道:“荀队长,要不要把三个分队长喊来商议女子特遣队的行动啊?”荀艳说:“你委任的分队长,我也要认识一下。至于女子特遣队行动还是商议一下为好。”严隽芳说:“好吧,那就叫人通知她们来这里开会。小任啊!”任小妹随即跑进来喊了声:“到!”“你去通知顾一林、李巧珍、季粉蓉她们三个分队长到这里开会。”“是!”任小妹跑步走了出去。 严隽芳将地图摊放到桌子上说了行动的路线,荀艳马上指出道:“唉唉,你说的与上峰交代的不一致,我们都是党国的忠诚勇士,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上峰交给我们的作战任务。” 严隽芳一听就知道她也受到缪澄流和苏欢的召见,但不跟她争论,只是说:“荀队长呀,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到时候我们只能因势利导,临场发挥,不可缘木求鱼,默守陈规。《孙子兵法》上有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荀艳只得说:“你是正队长,到这时候当然是你说了算。” 顾一林等三人到场,严隽芳便说了上级交给她们的任务。“三位分队长,我们女子特遣队这次行动,完全是配合大部队打击日寇,具体的路线我马上看住地图说。简言之,我们是深入敌后,牵制日寇,扰乱敌人的战略意图;找准敌人的软肋,狠狠打击敌人。”接着,她就指着地图说,将具体的作战任务一一说给顾一林三人听。 这真是:马不停蹄接任务,高山仰止凭声望。 ------------ 第160章 识破 女子特遣队从小鲍庄出发,经过龙溪小村,再向西就是元山。严隽芳感觉苗头不对,马上命令停止前进。荀艳说:“严队长,赶快穿越元山打击经略镇的日军,我们可不能贻误战机呀。”严隽芳坚决地说:“我们不能糊里糊涂地钻进敌人的口袋阵里,必须把前方的路径摸清楚。如果有大股的敌人张开口子等待我们,那我们女子特遣队岂不全军覆没?” 荀艳说:“严队长,你不能违背上峰事先预设的作战路线呀,否则,我们是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严隽芳愤怒地说:“喂,荀艳你哪是来监军的?天塌下来我严隽芳一人负全部责任!顾一林、李巧珍、季粉蓉,你们三个都过来!” 她的话音一落,三个分队长马上来到跟前。严隽芳大声说:“元山方向情势不妙,李巧珍,我命令你的人马前去侦探,情报一定要摸实了。立即跑步出发!”李巧珍喊了声“是”,转身跑开喊道:“第二分队跟着我走!” “顾一林,我命令你带着一分队,由北边迂回登上元山山峰侦探,注意不要与山头上的敌人交战,只是严密监视而已。”顾一林听了,喊声“是”,带着人马匆匆走去。 “季粉蓉,你的三分队拉出两组在此警戒!”季粉蓉也喊了声“是”,跑开去吩咐撄莲芳一组埋伏在村的西南角的高地里,吩咐严小兔悄悄地向西北方向跑到元山虎啸口埋伏起来警戒。 剩下七人登上龙溪村高处的财神庙,严隽芳用望远镜观察元山境况,发现远处的山头上有好多军人跑动,似乎伪军模样。她将望远镜递给荀艳,说:“你来看看,那山头上是不是汉奸的人马?”荀艳看了又看,嘟囔道:“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这帮猪头脑的家伙。” 七人从财神庙下来,跑到村民汪四海的空屋里,任小妹找来一张木桌,几张小凳子。严隽芳说:“严小兔,你带着丁林扣到外边警戒。”两人便跑了出去。 荀艳说:“严队长,下边的路线你是怎么确定的?”严隽芳说:“没有确切的情报,我怎么好随便确定行动路线呢?荀队长,你说呢?”“你是说等李巧珍她们侦探回来。”“不错。荀队长呀,缪总司令到底是个什么人,我还真的弄不清楚。”荀艳不以为然地说:“他是堂堂的国军八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怎么?你怀疑他?” 严隽芳说:“在中华民族的危急关头,他一再声称宁可伪化,绝不赤化。我就不知道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是不是炎黄子孙的血液,他一会儿打国军的旗子,一会儿打汪精卫的和平军的旗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荀队长你对他一丁点都不怀疑?”荀艳这一下可语塞了,不知说什么好,她摸着发髻说:“我、我也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严小兔走到门口大声说道:“报告,李巧珍她们回来了。”“好,请她进来。”严隽芳回应道,严小兔补充道:“她们带回两个俘虏。”“你叫她们把俘虏带到这里。”严小兔说了声“是”,转身而去。 两个俘虏带了进来,严隽芳指着一个伪军官说:“你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什么部队任职。”这个伪军官说:“本人姓马,叫立仁,在八十八集团军第七师师部任少校作战参谋。”“今日,你来到元山打探的到底是哪一方的情报?”俘虏耷拉着脑袋说:“我也是奉上峰之命,打探的是你们女子特遣队什么时候进入口袋阵,好准备收编你们。” 严隽芳摘下军帽说:“马立仁呀,我问你,你们的帽徽怎么会是和平军的呢?”俘虏说:“我问过我们的荣师长的,可荣师长说这是政治,曲线救国是行得通的。他还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要多动动脑筋,不要打什么死仗。” 严隽芳说:“好呀,暂时委屈你,到土地庙里蹲一会儿。”她抬头对严小兔说:“带下去。” 另一个俘虏押进来审问,也是这一番话。这个俘虏是师部副官沈维作,他却透露一个信息,此次缪澄流最主要的作战意图是和日军濑美师团兜剿我元山抗日游击大队。 俘虏被带下去之后,严隽芳征询荀艳说:“现在我们显然不能穿越元山,更谈不上配合国军主力部队进攻经略镇。当务之急必须跳出眼前这个是非之地,向北作迂回运动,到达宁国谷,争取跟元山游击队回合。此后的作战任务等跟他们的郭大队长商议之后再行实施。你看可行不可行?”荀艳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你是女子特遣队最高长官,当然你拍板就是的了。” 三个分队收拢起来,随即出发。严隽芳熟悉这里的地形,走到山洼里,从山洞里穿越到宁国谷。发现有三个人没有跟过来,经查点,原来是荀艳、沈秀玲、祁桂琴。严隽芳走到冯静初跟前说:“你跟不跟我们走?不跟我们走,请把发报机撂下来,我们绝不为难你。”冯静初哭着说:“这一回,我跟你走。”“我把话说清楚了,你如若叛变,我们的人随时干掉你!荀艳她们三个跑了,如果做汉奸的话,我们的枪杆子是绝对不留她们的。我说到做到。”冯静初说:“我不叛变,也不做汉奸,就一心跟着你们打鬼子。” 严隽芳突然折返过来在山脚下行军,到了山沟里,迅速抢占制高点。然后登山从半山腰里来到老虎嘴,进入山洞,摸到出口。断后的伏春兰、经粉姊二人到了出口。严隽芳说:“为保密起见,我们的行军路线不能让敌人察觉到。下面的一段路程必须跑步通过,尽快摆脱敌人有可能侦探的视线,一个紧跟一个,尽量不发出响声。” 严隽芳手指对面的树林,说道:“跟紧我,出发!”她大踏步地走过空地,随即钻进树林里。回过头看到众人跟了上来,便继续在树林里走。 最后来到河边,严隽芳说:“这河不深,涉水前进。”果然是条浅河,到了对岸,又钻到草丛里行进。 ------------ 第161章 脱兔 女子特遣队来到了摩天岭,与元山游击对会合。元山抗日游击大队大队长贺奇中和政委孟思一两人各自握住严隽芳的一只手说话。“你好!严队长,率领女子特遣队跟我们结合,可真是雪里送炭啊。”贺奇中说了,孟思一又说道:“严队长,来到我们这里,鬼子可就要胆寒了。说吧,你给我们带来了上级的什么指示。” 严隽芳说:“我到你们摩天岭告知你们情报,这次我们识破了缪澄流密谋改编女子特遣队为汪伪和平军的阴谋,跳出了敌人预先设计好的口袋阵。我们的侦察员抓住了八十八集团军第七师师部作战参谋和副官两人,从他们两人嘴里获知,缪澄流、苏欢他们与日寇濑美师团密谋改编我们女子特遣队,同时兜剿你们元山游击队。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必须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要钻到敌人的背后,突如其来给他们猛刺上一刀。不过,我们须得周密思考,行动既迅速又飘忽不定。眼下,我听听你们的意向如何行动。” 孟思一指着地图说:“你们是从小鲍庄出发,路过龙溪小村,没有穿越元山向西袭击经略镇。那么说,敌人预先布置的口袋阵就在元山至经略镇这一段。那么我们张开臂膀将元山的北部鬼子兵包围,最后予以歼灭。贺大队长,你的意见是怎样的?” 贺奇中说:“孟政委、严队长,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在这摩天岭布置疑兵阵,让敌人以为我们在这里构筑工事,打阵地战。其实呢,我们从地道里钻出去,趁今天下大雨之际,迅速转移到这里,随后长途奔袭冼阳镇,迅速拔掉这个鬼子的大据点。这就跳出了外围。到那时我们再寻机作战。你们看,怎么样?” 严隽芳马上说:“我赞同贺大队长的意向。但准备工作要做好,行动起来要特别快。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孟思一拍着手说:“好,那就赶快布置好各个哨位,要如同真的有人在这元山上预备阻击。地道口要布雷,就是地道里也要安放弹药,这样能够有效地迟滞敌人追击。” 一声令下,战士们忙碌开了。树棍顶起头盔帽子,树棍做的枪管子指着下面。这样的仿佛真人布置达到七八十个,连同假枪管安置,鬼子站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肯定会认为此处不会少于二百多个兵力。将要布置完毕,孟思一对严隽芳说:“你们先行,在地道口等我们。”严隽芳便率领女子特遣队从地道里走出去。 时间不长,贺奇中来到地道口,对严隽芳说:“你看这个时候天暗黑起来,马上就要下雨。而我们却要冒雨奔袭,经过的村庄有永溪、王堂、东里堡、惠庄、范家垴、关家河、米甸,最后突袭冼阳镇。”严隽芳点头说就这样行动。 大雨下起来了,女子特遣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地面上的泥水流流的,有的地方野草泼辣,踩到在泥水里,如若敌人也冒雨追击,无疑是留下了深深的行军痕迹。将近二百人的队伍经过永溪等村庄不停步,跟敌人赢的就是时间。 他们原先走过的地方遇到山洪暴发,将行走过的众人走过的痕迹冲洗得无影无踪。何况敌人要等大雨过后才得行动。等到他们到达关家河,只听到后面的炮声接连不断。贺奇中说:“这大约是鬼子的钢炮轰击摩天岭,算是放爆竹欢送我们,可我们并不谢谢他们呀。”严隽芳笑着说:“再过一会儿,他们要向摩天岭发起冲锋。我们倒已经过了米甸,准备袭击冼阳镇了。” 又一阵大雨下起来了,女子特遣队已经顶着大雨到达鬼子池田大队部后墙。“呼”的一下,铁锚抛到墙内一课大树上,严隽芳第一个抓住绳索爬进了墙里。她打了个唿哨,下面的人攀登起来了。一根绳索嫌慢,又抛了个铁锚。两根绳索一起攀登,三十一个人的队伍全爬进了围墙里。 神不知鬼不觉,四个碉堡安都放上了弹药包。严隽芳说:“为安全起见,鬼子大队部也安放弹药包。五个点一齐爆炸,敌人就丧失了战斗力,等着的就是遭到歼灭。” “轰隆隆”的爆炸声此呼彼应,鬼子们都像没头的苍蝇狼奔豕突。元山游击队的战士们个个是神枪手,只要鬼子现身,遭来的就是“砰”的枪响。 战士们窝在胸中的怒火见到鬼子就杀,哪管你投降不投降。其实,这个时候游击队也不能接受俘虏,因为要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行动起来就是要个迅速。于是乎,整个冼阳镇就变成屠杀鬼子的坟场。 受了重伤的鬼子大队长带着四个随从往冷巷子里钻,哪里料到季粉蓉、莫爱琴、严小兔三人搜索过来。三人眼疾手快,手中的短枪一齐发射,四个鬼子兵倒地而死。鬼子大队长举起战刀张牙舞爪,季粉蓉一枪打到他的腿上,严小兔再来一枪,打到鬼子另一个腿子上。鬼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哇哇直叫。季粉蓉跑了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身上,对准鬼子的脑袋就是一枪,脑壳迸裂,鲜血淋漓。 战士们来不及打扫战场,只是抓紧时间吃东西,另外搜缴鬼子的弹药,也拣了一些好的三八式长枪。 严隽芳对孟思一说:“赶快转移,不能贪心。孙子云,兵贵神速。依我看,首先离开这里,把人马开到七房。七房虽然是小山庄,地势却比这里好。”孟思一说:“我也认为尽快离开这里,使得敌人不知我们要到哪里去。你先带你的人马到七房,元山游击队随后就到。” 严隽芳不好说什么,当即把自己的人马开到七房,发觉到赵源栈还好,因为要靠近西中巴山。严隽芳召集三个分队长开会。李巧珍说:“这里的地势高,对冼阳镇可以实施监视。”季粉蓉说:“我们的人马不能紧靠冼阳镇,敌人会对我们再次包围,到了敌人的包围形成之时,我们再来摆脱就不那么容易了。”李巧珍说:“季分队长呀,那么照你说,我们还要往山上走啊。” 严隽芳说:“顾一林,你是第一分队长,你说我们下一站应该到哪里去?”顾一林抓住帽舌子说:“先到立站村也是不错的嘛。再不行,就到赵源栈。”严隽芳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我的意见就是穿过立站到达赵源栈。你们两位分队长看怎么样?”李、季二人马上呼唤起来:“好呀,那我们赶快开拔吧。” 严隽芳说:“我们开拔了,可是元山游击队他们还在冼阳镇发财。必须派人催促他们赶快把人马开到赵源栈,一刻钟也不能耽误。”她看了季粉蓉几眼,说:“你叫严小兔和丁林扣两个长腿子跑到冼阳镇催促贺奇中把人马尽快开过来,我留下任小妹、经粉姊两同志再次等候你们返回。同志们,短会就此结束。” ------------ 第162章 征询 女子特遣队开到赵源栈,严隽芳跟李巧珍二人跑到村庄东南角发现有人走动。她们敏感地觉察到这里是缪澄流的一个军事基地,守卫人员并不怎么多,便猫着腰大胆地靠近侦听敌人的说话。 “哼,皇军这次行动也太慢了,磨磨蹭蹭的,看来他们对我们的合作诚意持有保留的态度。”“妈的把子,老子苦心孤诣地设了个局,意图早就通告了他们,可他们还是小脚女人走路。”“报告总司令,有两处差不多同时爆炸,一是摩天岭,另一处却是冼阳镇。”“啊,把地图打开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好,肯定是中共有股小部队策应包围圈里的元山游击队和女子特遣队,使出他们的围魏救赵之计。咱们派一团兵力加强冼阳镇的防务,其他部队收束包围圈,务必歼灭元山游击队。”…… 严隽芳对李巧珍耳语,李巧珍急忙原路返回。 女子特遣队悄悄地进入了阵地,严隽芳用手势指挥顾一林左边出击,季粉蓉从右边进击,占领制高点。她跟随第一分队正面突击。左、右两路人马先行出发,季粉蓉到达指定位置,随即发出布谷鸟的叫声。左边也传来了布谷鸟叫声。严隽芳当机立断,冲杀上前,枪声大作,葡萄弹不断地扔了出去。 季粉蓉的第三分队占领了制高点,火力压制住敌人的反扑。如此一来,半包围圈对敌人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但是,这里毕竟是八十八集团军的军部所在地,守卫人马折回来,仅凭二十七人的女子特遣队还是难以抗拒的。 经粉姊上来了,她发现前面岩石下面由三个士兵在保护一个大官,随手一枪打了过去,那个大官中弹倒地。常扣兰跟着补射,打死一个士兵,另两个士兵躲到岩石下边。 大股敌人蜂拥而上,火力压制不住敌人。正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元山游击队人马上来了,三挺轻机枪“突突突”的叫唤起来了。弹药不住的钻到敌人中间爆炸,敌人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像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贺奇中派了二中队打扫战场,这才发现刚才打击的就是八十八集团军的后方指挥所。打死了缪澄流的参谋长万绳武、副官修长发、参谋谭步云、王士伟、黄须仁等十多个反动军官。搜获军用地图两份,足以证明日、蒋、汪暗地里勾结,密谋共同进攻中共统领下的各个抗日武装。 严隽芳对贺奇中说:“你不能再要发大财了,缴获点好的武器,马上离开赵源栈这里的赤兔苑,尽快向东边的黑风峪、望璧一代转移。”这一回,贺奇中听了严隽芳的意见,将人马迅速拉到了望璧村休整。 老乡公子华来到大队部告诉贺奇中等人:“这一次,你们元山游击队可神了。鬼子打摩天岭,用钢炮将整个寨子轰得一塌糊涂。等他们摸上摩天岭,才晓得原来是个空寨子。最后才发现有个地道口,哪晓得炸得他们人仰马翻。鬼子进了地道里又挨了炸。正当鬼子蒙头转向,带来的是冼阳镇这个大据点被元山游击队给端掉的噩耗,气得鬼子头目挥着战刀不住地砍树桩。” 孟思一笑着说:“吃了个大败仗,鬼子总得发泄发泄。”贺奇中说:“他倒不呆,逮住我们中国的树木撒气。”“那得要他们赔我们中国的树钱,一棵树木好不容易长大,外来的败家子就这么随便糟蹋。”严隽芳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三匹马“嘚嘚嘚”的登上了山坡,随后到了山庄。来人向贺奇中敬了军礼,说道:“贺大队长、孟政委,这是军区紧急命令,你们看过后再经严隽芳同志看后马上销毁。”贺奇中看过后,说:“孟政委,你看吧。” 孟思一看过后,说:“小李,你去喊严队长,就说她有紧急任务。”警卫员小李随即走了出去。“女子特遣队留在我们元山游击大队里组建女子特务连,这连长、指导员该得征询严隽芳同志的意见,由她提出方案,哪怕三个排长也由她提出人选。”“这自然啦,毕竟是她带给我们的人马。……唉,军区陡然调她走,究竟是件什么重要任务啊?这份命令里没有说。” 严隽芳走了进来,孟思一说:“严队长,你来了,先看看这份军区来的命令。”严隽芳看了一下,笑着说:“我带了总共三十四个人的女子特遣队,半途当中跑掉三个人,现在我走了,丢下整三十个女军人白白的送给你们了。” “唉,你丢的人,也给我们把连长、指导员以及三个排长明确下来,你这才好走的。”严隽芳笑着说:“你们这些大男人可真不讲理,丫头倒嫁给你们男家,还要我这个丈母娘包丫头给你们男家生几个小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随手将纸张点火烧了。 贺奇中说:“哎呀,你就别要打趣我们了,就说说你的意向,毕竟是你的人马,我们可是陌生的呀。就五个人,你快点说,军区带你的人,还要赶回去复命。” 严隽芳想了一会,说道:“我的意见只能代表我个人的主张,最后还得由你们落实下来。依我说呀,李巧珍任连长、顾一林任副连长,季粉蓉任指导员。至于三个排长,我说这么几个人,你们自己斟酌。经粉姊、严小兔、伏春兰、任小妹。还有常扣兰、佘春兰、陶党女。嗯啦,就这些人都可以担当重任的。好了,我走了。再见!” 这时,军区里来的一个同志把战马牵了过来,说道:“我叫麦珲,留下来担任元山抗日游击大队政治部主任。这匹战马就交给你了。”严隽芳上前握住麦珲的手说:“我晓得了,你也是做过地下工作的。我曾经在安阴县城里营救国军营长江多荃,你是开车司机。” 麦珲说:“那次是关粉桂叫你不要回到苏岗镇居荣那里复命的,其实,是我叫她劝说你的。其实,我告诉你,关粉桂原先是个军统特工,策反她的也有我的。我的哥哥麦浪打进国民党军统特校做教官,我给特校开车。后来,我挂上安阴城里的夜莺队,仍然是开车的,差不多外出做事都叫上了我。后来我身份暴露,组织上及时叫我撤了出来。……好了,话不多叙,再见啦。” 严隽芳向众人挥了挥手,一跃身上了马,拉起缰绳紧跟着麦珲驰骋。 ------------ 第163章 富婆 “严队长——等一等!”忽然间后面传来喊声。李巧珍、季粉蓉二人匆匆赶了过来。 严隽芳下马致词道:“军区来了命令,紧急调动我,也不知是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你们两个留下来,元山游击队要成立一个女子特务连。我说了,李巧珍你任连长,季粉蓉任指导员。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 季粉蓉说:“你就没有一两句话跟我们两个说一说?”严隽芳整了整军帽说:“我要跟你们说的话很多,但是,上面下达的命令很急,我怕误了上面的事。再者,我跟来的麦珲同志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我现在只叮嘱你们注意冯静初,千万不能让她单独行动,防止军统方面派人跟她联系。但是,你们防她要有分寸,讲究策略,不能打击她,也不要冷落她,采取教育感化,也可以让她到军校里学习。……好了,我要说的只能说这点,再见!”她再次跃身上马,缰绳一抖,战马“嘚嘚嘚”的奔跑了起来,…… 严隽芳是在赵荣镇接受任务的,巴北军区政治部主任谭新明说:“驻扎在永乐、韩庄、草鞋和安阴一带的伪军发生内讧,伪七十九军一〇二师师长甄焕高、参谋长黄奇昌想率领所属两个团反正。这两个团是七十一团和六团,团长分别钱国田和庞吉成。此四个人都是夫人要求反正的,尤其是黄奇昌的老婆邢英最为激烈,她说,当汉奸,子孙都受到了连累,遗臭万年,如若夫君不反正,必然遭到飞来横祸。我们想你还是以匡苕子身份跟这四个人的夫人接触,想方设法促使甄焕高等人下决心反正。另外伪七十六军军长黄天放也想反正,他苦于没人牵线搭桥,你如若推他一把,促使他下决心反正过来,这个功劳无疑是很大的。” 刚刚上任的敌工部部长卢幸之说:“你和郭坚同志假扮夫妻,老郭名字改为郭谦,你们俩的身份是庞庄镇粮行经理夫妇。你们的秘密联络点是永乐县城百济堂,有三个活动点让你严隽芳同志展开手脚:熙春炳的永乐县粮行总部、仇云的商会办公室、七十一团的一营营部。七十一团一营这个营的营长是李如广,他是地下党员。你和郭谦到一营活动,身份是上尉参谋和上尉副官。” 谭新明笑着问道:“有困难吗?”“没有。服从组织调动安排工作。为了抗日事业能够取得大的进展,我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在所不辞。” 谭新明握着她的手,说:“从此你就是匡苕子同志,对外就是庞庄镇粮行经理郭谦夫人。这下面就由燕亦菲同志帮助你化装成富婆。我们两个大男人就此别过,再见!” 此时,匡苕子听了谭新明的一番话,心里禁不住嘀咕起来,一个弄神作鬼的巫婆说的来帮助我化装,真的不可思议。但是,组织上出面也该不会得这么离谱。不一会儿,燕亦菲来了,还是仙姑模样。她笑着说:“想不到吧,匡苕子同志,一个仙姑该把你迷惑了吧。不过,我这个角色还要继续扮演下去,好在县城里自由出入啊。” 匡苕子说:“你的男人是哪个?”燕亦菲笑着说:“他也是一个地下党,我暂时不好告诉你,还请你谅解。”“我剪了短头发,还好,不怎么短,能够招到后面,但我身上没有假儿。”“我晓得,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现在你坐下来,我给你梳头盘鬏,连首饰都给你准备好了。” 匡苕子鬏儿盘了起来,但头上中间分了沟,显得十分年轻。燕亦菲给她耳朵挂上了大圆金坠,头上插上富婆常用的首饰。“你这套灰色军装脱下来,此后就是穿上军装也是伪军的黄军装。今儿,我给你换上一套富丽的衣裳。”匡苕子淡笑着说:“穷骨头装富,不适应也得适应啊,哪叫你投身革命呢。” 她上身斜襟蓝士林镶金边衣裳,系着齐膝红色结皱长裙,颈项外围带着亮光光的项圈,脚蹬绣花布鞋。这次有丫鬟,是常扣兰,一是她年龄小,机灵,二是她已经有了武功。匡苕子一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来的。只见常扣兰头上扎了个长辫子,红头绳鲜艳,红印花褂子,大手大脚,像个勤快人家的孩子。至于郭谦则是一副财主打扮,头戴礼帽,身穿腰捆,表袋里放了一块挂表,索子银光闪闪。 他们坐的一辆军便车,停在永乐县粮行总部门口。郭谦拎着小皮箱下了车,随后便是雍容华贵的夫人匡苕子,最后是拎着挎包的丫鬟,紧跟着夫人跑。进了商会办公室,郭谦跟仇云握手,说:“仇会长,你近来发福了。生意还算不错的嘛。”“哪里,哪里。坐坐,喝茶。”男人们谈粮食生意,女人们见面谈穿戴打扮。 “美玲,你好漂亮啊。最近还打麻将吗?”匡苕子上前抓住仇云妻子手说。姚美玲恍然大悟似地拍着额头说:“哎哟哟,好长时间不见你,我一下子还就认不出你是匡苕子。你夫君好吗?”匡苕子歪着身子说:“女人啊,薄风命,我现在的男人是郭谦,他是庞庄镇上的粮行经理,跟你夫君有业务往来。这次他带我到县城里过一段日子,我也好跟你仇夫人一起打打麻将啊。” 常扣兰跑过来说:“夫人,住宿的地方已经弄好了,就在后排第三间房子里。”匡苕子摆着头说知道。姚美玲说:“郭夫人,吃过饭后,到商会里面房间里玩纸牌,你愿意吗?”匡苕子笑着说:“有哪些人?”“你晓得的,陆小兔、蒋平心,牟芸香、邢英、臧元仪她们也可能来玩。你看,人够嫌多?”匡苕子顾虑道:“人多不怕,但思想顽固的人不宜让她们到场。你能不能把住来的人的脉?”姚美玲说:“你来永乐是有重大任务的,到时候有的人我回掉她,就推托说人已经足足的。” 下午,匡苕子在姚美玲陪同下,打着阳伞从大街穿过去。房子里有三个人在谈家常。姚美玲笑嘻嘻地说:“现在匡苕子在我们永乐玩上一段日子,你们还认得吗?”陆小兔抬头一望,上来就抱住匡苕子说:“啊呀,你是稀罕人,什么时候到永乐的?”“就今日上午。我想会会我先前玩的一班姊妹们。小兔呀,你好像比以前还年龄些。”“啊呀,我哪有你漂亮啊。咦,女人戴项圈也蛮好的。我的项圈发黑,不亮堂,一直放在家里。” ------------ 第164章 策反 蒋平心过来抓住匡苕子的手说:“近来在哪里发财啊?”匡苕子调侃道:“我个堕落的女人,到哪里都受人家欺负。最后碰到庞庄的郭谦,跟他混熟了,就做了他的婆娘。有什么办法呢?女人家不能没有男人啊,人家说话吧,女无男,浪淘沙,淘到最后就不晓得有多狼狈的。我匡苕子认命,找个男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蒋平心用拳头轻轻地阻了一下匡苕子,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你是个什么人啊?能走能飞的穆桂英啊!”匡苕子也用手阻了蒋平心说:“你取笑我,可不应该啊。” 邢英说:“我只听说了你的名字,不曾跟你接触过。”匡苕子上去抓住她的手,致意道:“黄夫人,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新时代的女性,敢说敢当,说实话,我就佩服你这种人。你夫君在一〇二师当参谋长,如果是国军的话,还可以谈杀敌报国。可人家说一〇二师投奔了东洋鬼子,这就不好了。汉奸的名声是遗臭万年的呢。” 邢英不自在地摸着鬏儿说:“我也说我家男人的,他说我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得世间大事。”匡苕子笑着说:“民族气节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没有民族气节,认贼作父,助纣为虐,祸害本国人民。妇道人家就不该懂得这个理?大妹子呀,清朝末年有位女豪杰名叫秋瑾,她说道: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人家说你有叛逆精神,还被人们列为永乐县城四大母老虎之一,我看你呀,原来也是浪得虚名,并不怎么样。” 邢英搓了搓手,说:“我也想像那个严隽芳能文能武,能走能飞,上阵杀敌,专打鬼子头目。可我能耐毕竟不大啊。”“可以向自己的丈夫晓以大义,哪怕据理力争,也要说服他反正,绝对不能让他走到黑。大妹子,你说是不是?”邢英听了,点了点头,匡苕子摆着手说:“中国历史上有个女词人名叫李清照,她写了这样的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秋瑾写诗说: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她在另一首诗里开篇就这样写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碧水鸣。现实社会里,那些浅薄的男人总是藐视女人。” 邢英咬着牙说:“我从今日起,在家里一定劝说黄奇昌改弦更张,反正杀敌。”匡苕子说:“扣兰呀,你跟住仇夫人,她做事,你就帮帮忙。”常扣英晃着辫子说:“是,夫人。” 蒋平心大悟似地说:“是的,这个汉奸的名字臭得很呢,子孙世世代代都挨人家骂。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汉奸是哪个?”匡苕子说:“是西汉的中行说。中行说是西汉派去匈奴的使者,这家伙死怕吃苦。皇帝派他出使匈奴,他却投靠了匈奴,将汉朝的典章制度全告诉了匈奴。他为匈奴人出主意,丧心病狂地把死掉的牛羊撂到水里,这实际上就是搞的细菌战。当时西汉的主帅霍去病就是因为这细菌战而染上了重病,竟然就是不治之症。” 蒋平心说:“那个秦桧就是个大汉奸,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帮助金国造谣说岳飞谋反,对岳飞下了毒手。可秦桧在世时没有受到惩罚,但后人将他和他的婆娘塑成跪像,永远跪在岳飞的脚下。这样一来,秦桧就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真个遗臭万年。我劝我家钱国田回家经商,要不然,就把部队拉到国军方面,做个抗日英雄,也就是说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这时候,进来三个女人。白鸽子脸是臧元仪,她梳了个结巴鬏,显得很有精神似的。这会儿主动上来抓起匡苕子的手激动地说:“姐姐呀,我臧元仪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唯独你匡苕子姐姐最让我崇拜不已。为什么呢?你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匡苕子握着这位女人的手说:“我匡苕子并没有你说得这么神,也不过是男人家的一个婆娘嘛。”臧元仪连连摇着头说:“你跟一般女人不一样,不一样。” 匡苕子指着圆脸说:“你是?”圆脸说:“我是牟芸香啊。”匡苕子抓住她的手致意道:“分手时间长了,印象不怎么深了。”匡苕子指着长脸女人问道:“芸香呀,她叫什么名字?”“她叫牟云芳。”“噢,你们是姊妹两个。”“不不,我的‘云’字有草字头,她的‘云’字没有草字头。再说,我妈妈家在顺平县城,她妈妈家在宣家店。”匡苕子笑着打招呼:“我弄错了,听名字以为你俩是姊妹两个,其实并不是的。” 牟芸香说:“姐姐,你们刚才在谈汉奸,当今社会里,我们中国出的汉奸还就不少的,汪精卫、殷汝耕这些家伙卖国求荣,助纣为虐,死心塌地做日本鬼子的走狗,以后绝对没有好下场。” 臧元仪说:“当汉奸能有什么好下场?孙之獬主动投降满洲人,向满洲人提议给汉人发布剃发令。汉人不肯剃发,就遭到残酷镇压。结果男人们头上前半部分剃掉头发,后半部分留长辫子,一直拖到屁股头。孙之獬这个汉奸回家探亲,被谢迁农民起义军抓住,五花大绑,满身刺孔,插上鸭毛,游街示众。最后砍掉他罪恶的脑袋瓜,上面又打眼,插的是稻草。” 邢英咬着嘴唇说:“哪叫你当汉奸的呢?活该!”牟云芳说:“殷汝耕是个大汉奸,他成立一个冀东傀儡政权,自己当头目,什么东西都弄给日本鬼子,不晓得有多卖力的。他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的,只不过迟早不同罢了。” 蒋平心说:“当今中国最大的汉奸是汪精卫,他的大哥哥汪兆镛特地从广东赶到南京,叫他不要卖国,当时还打了他一个嘴巴子。他的爪牙要打他的大哥哥,大哥哥凛然地说:我虽然是他的大哥哥,实际上就是他的父亲,他小时候就是喝的他家大嫂子的奶水长大的,你问他自己说是不是的。他家大哥哥说不动他,回到广东老家,就把汪精卫从家谱中除名。你说这个汪精卫岂不是铁了心当汉奸?” 臧元仪说:“还有女汉奸的呢。汪精卫的婆娘陈璧君就是的。显玗是清朝肃亲王的第十四个女儿,她父亲给她取字叫东珍。这个女人做了汉奸,还为自己取了日本名字,叫川岛芳子。她专门刺探中国情报,报效她的日本主子。” 陆小兔这会儿也激动起来了,“回去抽自己的男人,中国人不做,却要为东洋鬼子卖命,以致日后子孙都要被世人喊成东洋狗崽子。”蒋平心也跟在后面说:“回去敲敲自己的男人,现世报不能给子孙添耻辱。”这真是:仗义执言爱家园,不当汉奸留坏名。 ------------ 第165章 诉说 第二天早晨,匡苕子和常扣兰两人洗嗽完毕,正要吃早饭,姚美玲领着邢英、臧元仪两人走了进来。匡苕子说:“惭愧,我起身晚了,刚刚梳了头,你们三个倒来了。”臧元仪笑着说:“郭夫人,你别忙呀,我们三个等着你玩纸牌。” 匡苕子在厨房里吃了早饭,便到堂屋里玩纸牌。开始她试着玩了几牌,而后进入正式游戏阶段。匡苕子笑着说:“玩纸牌好,轮流休息,打麻将要捉着神,老在望住牌,连上马桶的功夫都没有。再者,玩纸牌数额也不大,适合做娱乐活动。” 邢英说:“允许捐桩,再相互对捐,数额也就大了起来;有时候三个人都捐,这一牌要抵十几牌。数额大不大,这要看你怎么来法。” 匡苕子笑着说:“唔。不过嘛,每次都有一个人轮空,能够活动活动身子,省得时间长了身子板结。” 邢英打牌说:“一条。郭夫人呀,你昨日说不能做汉奸,我回去想了一夜,你可能是这个。”她做了个八字的手势。匡苕子沉稳地说:“其实我只是为他们做事,你晓得的,我们女人哪有不听人的话呢,……黄夫人你到外边万万不能说呀,日本鬼子凶残得很呢。” 臧元仪说:“邢英,我和你都被世人说杀的,说我们两个是母老虎。其实,担这个恶名我倒不在乎,我最毒恨人家把我说成汉奸婆,那真的是遗臭万年。自己的夫君不管他是中共还是国民党,只要是中国人,还能说得过去。” 姚美玲随手抛掉一张牌,说:“老九饼,不要。要我说呀,还是中共那方面好,人人平等,不腐败,硬正。国民党拉帮结派,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贪赃枉法,没心抗日,竟然强盗还在家里,动手发动皖南事变,自己人打自己人。你说,日本鬼子还不快活杀了。” 匡苕子打出一张一万说:“仇夫人,你看问题犀利,能看到实质性东西。”臧元仪接过口说:“是呀,我们女人虽说见识有限,就是不曾让我们女人融入社会里,但也比那些混账男人看问题看得透。他们总说日本强盛,技术先进,一个人能打中国十个人,中国人应该让人家来管理,才得有希望。还说唯有‘曲线救国’这条路行得通,谈打,倒哪打得过人家。” 姚美玲说:“哪说的呢?中国人打不过日本人,民国二十一年,蔡廷锴的十九路军在上海顽强抵抗日本侵略者,打得日军三易主帅。要是蒋委员长大力支持一下,就能打败日军,将日军赶出上海。可是他无心抗日,总存有痴心妄想。如果蒋委员长一上来就死命抵抗,日本鬼子根本就打不进我们中国。丁夫人,你说呢?” 臧元仪说:“现在,日本鬼子打进中国了,国民党还不曾一心归命打鬼子,老要跟八路军、新四军闹摩擦,不晓得那些掌权的人是什么人养的,心眼怎那么狭窄的呢?” 邢英说:“以我女人的眼光看,将来还是中共得天下。为什么这样说呢?他们有顽强的战斗精神,不谋求个人的私利,富有大局观念,另外还具有勇敢的牺牲精神,能够赢得民心。国民党勾心斗角,私利心太重,老是考虑几个富人的利益,天下穷苦的老百姓全抛在一边,不问死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匡苕子笑着洗牌说:“人家都说永乐有四个母老虎,想不到你们两个婆娘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野蛮,说的话蛮通情达理的,思想开明得很,一点都不落后。我匡苕子眼下就十分欣赏你们两人。” 臧元仪说:“我们两个凶得出了名,其实并不能跟宣看巧、吴三扣她们两个相提并论。宣看巧平时遇到人皮笑肉不笑,阴坏,同时她还是个十足的官迷。你说她头上有多少个乌纱帽,永乐县政务委员,永乐县清乡委员会副秘书长,永乐孤儿院院长,永乐县中储银行总裁,永乐县教育局副局长,永乐县建设委员会常务委员,永乐县禁烟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永乐县新生活运动常务理事,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永乐县妇女指导委员会指导长兼联络委员会主任,永乐棉纺厂董事长,永乐小学校长,永乐胜治中学董事会董事长兼校长。” 匡苕子骇然道:“哎呀呀,她担了这么多的职务,先前我只当她是谷胜治的贵妇人,其实不然,她是个正宗的官迷。”臧元仪说:“宣看巧虽然担了这么多的官职,并不做事,都是交给旁的人去做。如果做得她不中意,便出口泼骂,重的就叫人抓进牢监,治人死罪。她跑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寒蝉,谁也不敢招惹她。” 姚美玲说:“那个吴三扣是封建恶婆儿,她是清朝晚年吴廷栋的孙女。这个吴廷栋曾当过刑部侍郎,是个朝廷里的大官。丈夫、子女均是她吴三扣的吃货。左右邻居不敢跟她交往,生怕在哪个地方得罪了她,以致闹得鸡犬不宁。” 匡苕子说:“这是那些无耻的男人充当封建制度的卫道士,无聊地凑成永乐县城四大母老虎,不伦不类。他们还想把妇女们束缚在家里,任凭他们寻欢作乐,荒淫无耻。想到我先前在永乐的那段期间,就眼泪流流的,要哭几天几夜。我落到谷胜治魔王手里,活生生的被点了穴位,简直就是一个面团子,他要怎么捏就怎么捏,一点都动弹不起来。” 邢英打出一张牌说:“你这是老妖婆单粉喜造的孽,附近几个县城妓院专职杀手,被制服的女人不晓得有多少。混账男人抢了穷人家的丫头弄不住,找到她,只要经过她手上那么揉搓一下,脊梁骨就被她抽掉了,没处走稳,不服服帖帖也得服服帖帖的呀。” 臧元仪翘着嘴说:“女人落到那一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同掉进陷阱里。你成了废人还不乖乖觉觉的,你不顺从就是个死。有个名叫爱妹的,人长得特别美,大恶霸胡佩忱为了得到她,竟然把她家里的爹爹妈妈兄弟姐妹全部杀掉,遭到老妖婆单粉喜的揉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成了笼中鸟,不哭不闹,成天的郁闷,没过多长的时间就死了。她真够凄惨的了,死的时候脚上连个鞋子也没有,坏芦席一包,叫两个长工拖个板车,尸体拖到乱坟葬挖个塘一埋,如同死的猫儿狗子。” 姚美玲叹了一口气,说:“活做大头梦,女人走到那一步,身子做不了主,如同软黄蛋,要想活下去只得屈从。我看了,单粉喜这个老妖婆死了到阎王老爷那里,肯定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她在世的时候专门做作践我们女人的坏事,是那些恶霸财主、作威作福的官府老爷的得力帮凶。” 匡苕子笑着说:“你这是希望于神灵,没用的。我们妇女们自己要觉醒,未来的社会,妇女得到了自由,同男人一样做了社会的主人,可以参与管理社会事务。” ------------ 第166章 联系 忽一日,邢英、臧元仪两人离去,姚美玲悄悄地对匡苕子说:“黄奇昌黄师长想见你。”“会见的地点他确定了吗?”“他说由你定。”匡苕子想了想,说道:“你就叫他到这里,不过要由邢英陪同他来,对外就说来会会表儿的。” 晚上,黄奇昌夫妇在姚美玲的引导下,进了匡苕子的内室。“黄参谋长,你来了,请坐下来和邢英一起品赏新鲜的蜜桔。”匡苕子站起身恭候道。“郭夫人,你客气了。我发现你比以前还年轻了些。”“黄参谋长,你取笑我了,你家邢英不也漂亮吗?女人爱打扮,恐怕是女人一生的课题。其实,这是俗气的。——不谈这个,你现在的个人生意场还好吗?” 黄奇昌气馁地说:“不怎么好,挨世人骂。当初我跟了谷胜治,以为他做政事有一手,官场上的不倒翁。哪里晓得他为了个人的私利,居然一头栽到日本鬼子的怀里,当起铁杆汉奸起来了。我在家里受她邢英婆娘的气,打仗受谷胜治和日本鬼子的气,走在大街上,又遭到世人的白眼。” 匡苕子打趣道:“邢英你这个黄夫人呀,是怎么说你家夫君的啦?晚上睡觉够曾叫他跪过踏板吗?”邢英笑着指住匡苕子说:“瞧你说的。我不过叫他认清是非,及早回头。除此之外,我哪里还敢把个气叫他受的呀?” 黄奇昌对姚美玲说:“你们三个人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郭夫人讲,不能外泄。”他的话音一落,姚美玲、邢英和常扣兰三人都跑了出去。 匡苕子说:“她们都走了,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黄奇昌愣了愣,终于说道:“匡苕子,你说你是不是严隽芳?”匡苕子说:“你怎么晓得的?”黄奇昌坐直了身子说:“这么一说,你是铁定的中共人士。我也是通过我的情报机构获悉的。……现在,我一旦反正,肯定要去投奔中共,绝对不会得投奔国军的。那国军怎么说呢?就好比个臭气哄哄的酱油缸,军官们专门喝兵血,还吃空饷。有的家伙甚至贩毒走私,无休止地敲诈老百姓。像我这样的人回到国军里,三天不到夜,就被人家搞杀了,最后是遭到清理门户。我想来想去,不如投奔中共,中共那边多得民心啊。” “你反正过来,能带多少部队啊?”“我们一〇二师师长甄焕高很想反正,到时候我们有把握控制的只有师部一个警卫连,一个辎重连和一个炮兵连,下面只有钱国田的七十一团。庞吉成的六团拉不走,他这个家伙做汉奸是铁了心的。我们想强行动手,担心惊动日寇以致前来发起攻击。我们能拉走的人马不足两千人。”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反正?”黄奇昌咬着牙说:“顶多是两个星期吧。但是,你们中共方面到时候也要配合我们行动,抵挡住其他汉奸部队和日本鬼子的进攻。”匡苕子说:“我要叮嘱你们的是千万要注意严格保密,再一个准备工作要做到位,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了。”黄奇昌站起身说:“甄焕高,你还要促动他一下,要彻底把他的幻想打消掉,说不定还要你亲自到他跟前做一番说服动员工作。” 匡苕子想了一下,毅然地说:“好吧,为了民族大义我会前去与他相见的。你告诉他,人民时刻在欢迎他反正。” 匡苕子来到百济堂,将一张药方放到柜台上说:“老板,这张药方治疗咳嗽和气管炎,你家药房都能配全吗?”老板拿起药方看了一下,便问道:“夫人,你是按这上面抓药吗?借问酒家何处有?”匡苕子笑着说:“你药房齐全,当然按此抓药。一枝红杏出墙来。”老板说:“这店堂里缺几味药,要抓全的话,还需到里面来。”匡苕子说:“只要这药方有效,我一定要配全的。好吧,就跟你到里面等呀。” 匡苕子走到里面,接连拐了几个弯,到了房间,老板又启动墙壁开了一扇毫不引人注意的门,那门自动张开。匡苕子跟了进去,门又自动关了起来。 老板介绍道:“同志,我是徐潼,身份是百济堂药房老板。这位是撄顺昌同志,眼下在一〇二师任师部参谋,他有重要情报通告你。”匡苕子说:“我是匡苕子,先前经常使用的名字是严隽芳。这次奉军区敌工部部长之命,前来跟反正的头面人物接洽,想方设法促动他们尽快反正。” 撄顺昌说:“眼下真正想反正的只有钱国田的七十一团,而庞吉成的六团不可靠,他是投石问路的。黄天放说反正更是个弥天大谎。情况糟糕的是我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叛徒,打乱了我们接应反正的一〇二师的计划,庞吉成本来就首鼠两端,鬼子把他的部队调到草鞋县驻防。如果他再叫人联系你前去跟他接洽,那显然是引你上钩。你要稳住他,千万不能贸然前往他设下的陷阱。” “这个叛徒叫什么名字?”“他叫彭明庸。”“他为什么叛变投敌呢?”撄顺昌气愤地说:“彭明庸想当元山游击队政委,胡龙县委和巴北军区都没有同意,认为他不懂得军事,不适宜做主官。上级领导同志考虑他从事生产经验工作比较合适,就认命他为重洋县工农业生产合作总社主任,同时兼巴北军区三分校教务主任。他闹思想情绪,迟迟不愿就任,规定他的交通路线不走,却要到广华县城看望他先前的女友,哪里料到日寇宪兵队设下圈套予以逮捕。这家伙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很快就向敌人招供。因为他招供,五六个同志遭到日寇逮捕,其中有广华县委副书记李荣同志,落到敌人手中,没几天,便英勇就义了。” 匡苕子说:“怪不得,黄奇昌跟我联系时,他晓得我是严隽芳。当时我只得默认,原来是彭明庸这个家伙泄的密。看来我人在永乐,身处危境之中,必须时刻警惕。” “对呀,我紧急约你会面,就是告诉你,要注意保护你自己,千万不能频繁出外活动。有的人能不能相见,必须由我派人通知你,此后你才能相见。原先是由姚美玲联系,现在改由我联系。没有我的人前去联系,你就只能住在永乐县粮行里,不能露头出来活动。我说的也是组织上的指示。” “嗯,我遵从组织的指示,关健眼上绝对不能犯糊涂。”匡苕子点头说。 ------------ 第167章 惊愕 匡苕子就这样住在粮行里十多天,每天都是看书,偶尔会会邢英、臧元仪两个人。“看来你个贵妇人还是个书虫呢,我每次来都望见你看书。你都看的什么书呀?”邢英捞着衣裳笑嘻嘻地坐下来说。匡苕子致歉地说:“黄夫人呀,我只顾看书,不曾迎接你,失礼了。噢,我看的《三国演义》,马上就看掉了。” “哎呀,这些天来,你就天天看这《三国演义》吗?”匡苕子说:“我还看了《孙子兵法》,这是一部兵书,专门谈打仗的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晓得打仗有很大的名堂山。”邢英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个当世的穆桂英,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我邢英佩服你算是五体投地。” “啊呀呀,你别这么捧我,捧得越高,跌得越重。姐妹们相处,要说实骨子话。有人说,杀人要偿命,哄杀人不偿性命。邢英呀,你可不能忽悠我啊。现在我匡苕子做了郭谦的老婆,日子才活得自在些,其实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儿出身,没什么多大的能耐,眼下就是喜欢个看书学习。看书学习,才能增强做人的本领啊。” 邢英说:“郭夫人呀,我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谷胜治已经晓得有人跟中共接触,天天在叫人查,好在他的副军长云茂春和参谋长卢吉平觉得死心塌地跟日本人走,日后不会有好下场,就不住地搪塞他。但是,你们那边过来的彭明庸一再说你人在永乐,军方有人跟你联络。所以,我家男人最近不敢找人谈话,一直小心谨慎,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你放心,我家男人不改初衷,机会一到,马上就把人马拉出来反正。” 匡苕子说:“现在形势确实有点诡谲,但是,你要劝说你丈夫把握时机,当机立断,尽快把部队开到我抗日根据地接受改编,变成人民的抗日军队。”邢英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 门外忽然传来“报告!”匡苕子陡然听了这军人的声音,便问道:“你谁呀?”“我是八路军先遣队三营二连战士李云秀。”匡苕子说了声:“进来。”话音一落,一个眉清目秀的八路军小伙子走了进来,说道:“报告郭夫人,军区领导派你到影剧院参加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永乐县妇女大会。这是你的讲话稿,你拿去。”说完话,双手递了过来。 匡苕子接过稿子看了看,说:“好,我这就去。黄夫人,你就跟我一起去吧。”邢英说:“这会原先是后日开,怎么提前了呢?要不然,我已经人在影剧院了。眼下,我只好跟随你去开会呀。” 三辆车开进了影剧院院落里,男人们都在院里院外站岗。女人们则鱼贯而入。大会主持人宣看巧正在讲话,她说:“我们女人要好好修身养道,绝对别要惹是生非。孔子云: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男爷们儿的事,贤惠的女人是不会去参与的。……平时也要注意装饰打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个女人不善于新生活运动,跑出去就要被人说不合潮流,年纪轻轻的就会被人说老态龙钟,古板打扮。哈哈,女人平日里不要议论时事,这是你所管不了的。叫你女人拿个大太斧砍大树,砍得动吗?男人们孔武有力,砍树是男人的事,女人只能在家里纺线,做做针线活。……”宣看巧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讲话里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开会的女人们听了也没什么兴趣。 副主持人陆小兔站起身说:“下面欢迎中共永乐县委书记匡苕子匡书记讲话!”宣看巧听了,大吃一惊,她眼睁睁地看见一个贵妇人模样的婆娘跑到她身边,她正要掏枪,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她的身后,敏捷地抓住她的手,将手枪夺了下来,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她的身子,俯下身子小声地说:“你要安分守己,要不然,你会死得难看的。” 宣看巧呆若瘟鸡,惊恐地听着匡苕子的讲话。“姐妹们,眼下是抗战时期,妇女们不能还像以前那样,甘于做男人的附庸,相夫教子,那是没出息的。什么是新生活运动?我们女人也应该投身到火热的抗日运动。连蒋委员长都讲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女人有力气的,可以跟男人一样拿起枪杆子直接上战场报国杀敌。一般女人也可以为抗战出力,如进行抗日宣传活动,为前线抗日将士做做军鞋,对抗战负伤的将士进行治疗护养。家里有人参加伪军的,则带话叫他归来,写信,带条子,都是切实可行的。延安是中共统领全国人民进行抗战的中心,那里的妇女生动活泼,积极向上。很多人剪去了鬏儿,留短发,不爱红装爱革命,……姐妹们,大家都积极行动起来,为抗战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陆小兔说:“你们听了匡书记的讲话,觉得很好的就鼓掌!”她这一说,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宣看巧有气无力地说:“今日会议到此为止,散会。”常扣兰将她拉到后台,对她说:“我们的匡书记有话要跟你说。”匡苕子走了过来,笑着说:“谷夫人,你好!现在你必须劝说谷胜治反正过来,再也不能当汉奸了。否则,他死无葬身之地。你作为永乐县妇女指导委员会指导长,讲妇女要注意修身之道,话语并不错,但妇女不能甘于现状,要融入社会,为抗战作出自己的贡献。眼时,你宣指导长就该召唤谷胜治反正爱国,不要当日本人的帮凶走狗。我还有事,不跟你多说了,希望你在民族危亡这个大是大非面前好自为之。”她说完话就大踏步走了。 常扣兰将枪递给宣看巧,说:“你这个枪只能对住鬼子打,绝对不能打自己人,否则,就是罪大恶极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宣看巧垂着头说:“我晓得,我晓得。”会场里人已经走空了,她这才还过魂来,凄然地笑着说:“今日我这不是被人绑架了么?简直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帮腔的人都没有啊!” ------------ 第168章 起事 匡苕子坐的车子从松懈的西城门出城,这里是伪军站岗,一般盘查不怎么严。到了西山坳水边的山庄春风堡,停在区公所门口。两个身穿国军黄军装的士兵站岗。匡苕子一行七八个人进去。两个站岗士兵立正敬军礼,齐声说道:“长官、夫人好!” 到了里边,燕亦菲马上把匡苕子拉到一个房间里,说道:“今日黄天放派他的副官前来跟你联系,说是反正,其实他纯粹是在投石问路。这张纸上写的是他的军队打散开来编入我各个根据地部队,你一定要提防他耍花招。……好吧,现在我给你化装一下,你以巴北军区政治部主任的名义跟黄天放的副官讲话,要打消他反正过来的顾虑,答应他黄天放到时候可以出任巴北军区副司令员。” 匡苕子卸掉鬏儿,耳环也取了下来,戴上两个纽扣的灰色军帽,脱下富丽的蓝士林金边衣裳和长裙子,穿上一身灰色军装,武装带子上挂着插着手枪的套子。来到大厅,墙上有一幅军用地图。长桌东西两边各放着五六张木椅子。 黄天放派了军部副官、副团长、警卫员三人跟匡苕子洽谈反正之事。副官说:“我是七十六军黄军长的副官,名叫连熙晋,这位是副团长杨玉岗。”匡苕子说:“我们欢迎黄天放将军回到抗日阵营,当今社会,一切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站到民族大义这个基本点上,要能够为驱逐日寇滚出中国作出贡献,绝对不能做日本鬼子的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副官说:“我们赞同匡主任的意见,请问我们反正过来,贵方是怎样接待我们的?”匡苕子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黄军长,三天之内就起事。他反正过来,可以担任我巴北军区副司令员,将来还可以在抗日联合行政公署里担任要职。你们具体的行动路线,现在我奉命转告你们:你部三十五师随同第五团开到八周山蒲公英寨接受我重洋县大队樊林大队长改编;第六团开到我元山根据地接受元山游击大队贺奇中大队长改编。一二一师师部随同第七团开到来亨镇接受我顺城县大队李春圃大队长改编;第八团开到隆县上方镇接受隆县县大队仝瑞东大队长改编。军部开到我中巴山根据地,我巴北军区领导人准时迎接黄军长及其部下。我所说的都写在这张纸上,连副官你带回去转交黄天放将军,不得有误。” 副官站起身向匡苕子鞠躬,说道:“我一定尽快转告黄军长,请匡主任放心。”三人离去,见到门口十几个人都是新四军,不敢吭声,小心地上车。车子开动,竟然有五六辆车子护送,沿线到处都是手提钢枪的新四军战士,威风凛凛的。 这会儿燕亦菲又给匡苕子换了装束,身穿少校国军军装。她仍旧盘鬏,戴着一顶贝雷军帽。常扣兰也盘鬏穿军装,她是上士军衔。燕亦菲则是中尉军衔。她们驱车来到葫芦口伪七十九军七十一团一营营部。营长倪宝均站在营部门口迎接道:“欢迎匡书记到来,请进。”匡苕子说:“倪营长,你好。”并还以一个军礼。 倪宝均说:“匡书记,甄师长、黄参谋长、钱团长他们三人马上就到。你喝茶。”匡苕子说:“我不喝茶。倪营长,甄师长他们反正的把握有多大?”倪宝均说:“我营决心回到抗日的队伍中来,绝对没有二话说。但是庞吉成的六团恐怕不得反正,里面的铁杆汉奸不少,死心塌地跟鬼子走。” 谈话间,甄焕高、黄奇昌、钱国田三人走了进来,倪宝均马上敬礼,说道:“报告长官,中共方面的匡书记已经来此等候了一会。”匡苕子招呼道:“甄师长,黄参谋长,钱团长,还有倪营长,诸位回到人民军队当中,抗日杀敌报国,那就无愧于炎黄子孙的称呼。” 甄焕高说:“我们的行动路线是怎样的?”匡苕子说:“你们把部队开到八周山南麓蒲公英寨,那里我们有部队接应你们。你们的职位不会比以前低,照常受到重用。” 一个卫兵突然闯了进来,大声喊道:“报告,谷军长、居主任领人来到这里。”甄焕高听了,大吃一惊,说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匡苕子说:“肯定出现了叛徒,例如彭明庸,遭到日寇逮捕,他马上全部招供。还有黄天放先前跟我们投石问路,这会儿肯定是他通告了谷胜治。你们不要慌,要沉着机智应付他,把他支走后,立即起事。” 甄焕高说:“匡苕子,你们三个女的最好先躲起来,谷胜治、居荣他们两个来了,我们三四个人好应付。”三个女人随即跑进里屋。 谷胜治一进来就兴师问罪:“你们几个人不好好在师部议事,却跑到下面来。说!你们商议的是什么鸟事?”甄焕高陪着笑脸说:“我们想在这里来场麻将,在下面就图个清静,别的也没什么事呀。”“放屁!你们这几个人串在一起就是想谋反,还得了得!”谷胜治说着就拔出了枪对甄焕高就是“砰”的一下,还想打第二枪,黄奇昌上去就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扭打起来,居荣嚷道:“好呀,原来你们就在谋反。来人!给我把这里的人往死里打,一个都不留!” 倪宝均上来就一把抓住居荣的头发一直捺到地底下,居荣到底是特工出身,一个鲤鱼打挺,双脚踹到倪宝均。倪宝均手上抓了居荣一把头发,那家伙头上便显出癞巴一块。此时营部门口枪声像炒豆似地响个接连不断。钱国田一手操住谷胜治的颈项,谷胜治死命挣扎。甄焕高掏出手枪打在他的大腿上,谷胜治声嘶力竭地叫道:“居主任你快点出手呀!” 居荣随即开枪打死了甄焕高,黄奇昌中枪倒下,倪宝均才想还击,就被居荣打中了手腕。居荣得意地高声说道:“哼哼,钱国田你个小子,丢掉谷军长,我保你不死!”钱国田不理睬他,继续扭住谷胜治。居荣正要行凶,没料到一声枪响,他晃了晃身子,一头栽倒下来。 匡苕子、常扣兰、燕亦菲三个女人都拿着手枪,冲杀出来。钱国田见状,一把推倒谷胜治,随即拔出手枪就“砰”的一声。谷胜治滚了两滚,便直挺挺的挣扎不了。 三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杀到门口,谷胜治带的卫兵端着长枪扫射过来。倪宝均喊道:“退回来!”匡苕子只得返身躲开那扫射过来的子弹。常扣兰好在抓住一个士兵挡了挡,抬手一枪,打死了那个卫兵。倪宝均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中。燕亦菲挨了一下,倒在地上,正当她处在危急关头,一营的士兵包抄了上来,一阵的对射,谷胜治的卫兵全部被打死。 黄奇昌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了谷胜治没死,还在爬动,上去就是一拳头。谷胜治虽挨了一下,仍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哪里晓得身后站了个匡苕子,冷不丁吼了声:“谷胜治,你这个铁杆汉奸还想怎样?”谷胜治转过身一看是匡苕子,便跪在地上哀求道:“匡苕子呀,你姑奶奶放我一马,好吗?”“那你问问倒在地上的战士们,他们答应不答应?” 外强中干的家伙居然哭着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念我先前救过你的命啊?一夜夫妻还百夜恩呢。”匡苕子听了,怒发冲冠,一枪打在谷胜治的头上,那肮脏的脑袋瓜上流着汩汩的血,身子却坚硬的跪着,……身负重伤的黄奇昌上来轻轻地一推,“扑通”一声,那具灵魂出窍的尸体散了架似的倒了下来。 钱国田虽然也负伤,但他还能活动身子。军医进来给他手臂包扎了一下。匡苕子说:“钱团长,赶快起事吧。如若鬼子军队开过来,免不了遭到一顿屠杀。”黄奇昌催促道:“钱团长,你赶快行动吧!” 钱国田高声命令道:“二连长梁光秀,你代理一营营长,你带领部队抢占制高点,掩护其他三营沿着山道向南到达八周山蒲公英寨,立即行动!”梁光秀随即站了出来,喊了声:“是!”他转身跑步去带领一营登上了山坡。 钱国田命令通讯员通知二营、三营、四营,要他们迅速开拔部队前进。 ------------ 第169章 年龄 匡苕子跟随反正部队来到了卧龙地,重洋县委书记佘明智、县长卢少克接待了她。卢少克激动地说:“这次你促使钱国田的七十一团反正,要不是你果断出手,差点要流产。”佘明智说:“这次你确实有功劳,但就在这空当的时候,赶快看看你的两个儿子,长期不接触,母子之间会产生隔阂的。话说回来,你这也是人之常情。下面改编七十一团的事不要你再操劳了。我已经跟莫石屹、牵云打过招呼,要他们把你接待好。” 匡苕子笑着说:“我不需要他们接待,我只需要一匹马就行了。”佘明智笑哈哈地说:“你要马做什么?不如给你一辆军便车好。……唉,小常她会开车吗?”匡苕子愕然说:“她受过特工培训的,按理说她会开车。车子在卧龙地能有什么用啊?”“你还不知道的,简易公路已经筑起来了,从赵荣镇出发,经小阚穿越水帘洞,过天界到达观贤台,向东到青岩寨、红岩寨,再由豆腐坊沿着重洋河边直向西,到了西渡村北边的渡口,过桥直达卧龙镇。告诉你,卧龙镇河北向东直通到牵家铺、乱石岗。” 匡苕子说:“半个多月,这简易公路怎这么快就建成了呢?”“佘明智、牵云他们发动全区农民投入筑路,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再加上我们县里也为他们筹措了一笔经费。各村都抽出好多的农民筑路,分段负责。当然呢,有好些路面并不怎么费事,只是把地面上的杂草铲掉,路面铲平整了就行。还是填沟跟建桥吃功夫,也费财力。好了,你这回开个车子,把全程看一下,就晓得开心不开心。” 卢少克说:“佘书记说了,你这回在卧龙镇过一个月,跟你的兄弟姐妹好好叙情。这一个月也跟你的两个小伙一起生活,母子感情通过一定的交流才得深的啊。……看,那辆车子就停在那里,连汽油都给你们预备好了。”匡苕子说:“谢谢你们领导对我的关心。” 有了车辆,行动起来就是方便得很。这会儿匡苕子简单的挽了个鬏儿,穿了斜襟蓝士林衣裳,普通的农妇打扮,她坐上车子,常扣兰开动起来,到了水帘洞,匡苕子特地看了一下,原来是将山上流下来的水分散到两边的水沟里。洞里比先前宽大了很多。天界打了洞,开过去很快就来到了观贤台。 正好路过观贤台杂货店,停车下来。袁巧慧呼喊道:“表姐来了!采楼呀,快点出来看你妈妈。”小孩出来喊道:“妈妈!”匡苕子和常扣兰二人走进了杂货店。男主人张智涛说:“表姐呀,快点到屋里面。巧慧,你烧点东西呀。” 匡苕子说:“不要烧啊。”袁巧慧说:“你抱抱小采楼,马上他就要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呀。”匡苕子看了袁巧慧留的齐脖子短发,显得十分干练,便对常扣兰说:“看来我们不能老式打扮,你来帮我把鬏儿拆掉。”常扣兰说:“好的,我也把我接的辫子取下来。” 两人相互侍弄了头发,鬏儿、辫子去掉,但垂下来的头发参差不齐。袁巧慧走进来说:“明日到豆腐坊叫剃头的剪剪。我头发也要修剪一下。” 第二天,车子开到青岩寨,匡苕子进了许莲子的店里,喊道:“买东西呀!”“唉,来了,来了!”许莲子出来一望,喜出望外地说:“秀英姐姐呀,是你啊,来来,望望万准。”匡苕子抓住许莲子的手说:“我应该喊你姐姐,我冒充你们的五姐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都不晓得。我哪是属牛的呢?”“那你是属什么的?”匡苕子拍着许莲子肩膀说:“说出来你不相信,我是属鸡的,要比你小多少岁呀?” 许莲子愣了愣,惊愕地说:“这么说,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你个猴子居然给自己长了八岁,还说生日比我大,反过来还要我喊你姐姐。”匡苕子摸着对方的头发说:“我也是没办法,因为我拿的人家的证件,冒充人家,岁数当然跟着长上去啰。……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到豆腐坊,把头发剪剪。”“好的,万准也带了去。” 三个女人在豆腐坊剪了头,显得年轻、干练,当然也不缺少柔和。下午她们几个姐妹又一同到肖家岩洗了温泉澡。大姐佘素秋一再挽留姐妹们在她家吃晚饭。 晚饭吃好好,许莲子拉着佘素秋说:“大姐呀,应该我是老五,胡秀英她虚报岁数,把我降到老六。”佘素秋不解地说:“她虚报岁数?”“她是属鸡的,在十三个人当中实际是她最小,今年她才二十一岁呢。” 佘素秋吃惊地望着匡苕子,说:“你竟然多说了八岁,我当时就怀疑你没有那么大,到最后你却瞒了这么大的岁数。”匡苕子说:“我当时拿的人家的证件,证件上写的那么大的岁数,我只能将错就错。不谈啦,今儿我请客赔礼道歉。” 姐妹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唐梅捋着头发说:“她绕个妈妈鬏儿,显得老气些,哪个往深处想啊。”孙禹抹着嘴说:“她化装起来,哪个看得出呀。”佘春兰笑嘻嘻地说:“秀英呀,她多机灵呀,我们姐妹们哪个耍滑头也滑不过她呀。”陶娴愣了愣,说:“不过,她生过人的,容貌也不容易被人望出来的。”这真是:七嘴八舌姐妹花,深情厚谊记心间。 三天后的早晨,一辆吉普车急速开到豆腐坊,通信员找到匡苕子,通知她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赶到龙头山,赴任安薛游击大队政委兼安薛区委书记。安薛游击大队遭到日寇袭击,原先的大队长和政委都在战斗中牺牲。参谋长王瑞卿被提拔为大队长,但安薛游击大队缺少主心骨,士气低落。军区紧急调动匡苕子前去整合,相机扭转被动局面。 匡苕子处理了一些个人私事,当天下午就骑着快马在带路的联络员引领下来到了龙头山。安薛游击大队已经转移到苏岗镇最北边的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庄紫罗坪。匡苕子一行三人赶到这里,天已经全黑了。 王瑞卿紧紧握着匡苕子的手,激动地说:“匡政委,你来了,眼下我们都在盼望你早点到来。”匡苕子说:“同志们在这里休息还好吗?”“在紫罗坪过上几天应该没什么话说,鬼子一时不会跑到这里的。但紫罗坪是个小庄子,粮食供给成了问题,几天后还必须把部队拉到其他庄上。”“好吧,晚上你通知中队长以上的干部来大队部开会,最好一个都不能缺席。另外,所有侦察员都列席会议。” ------------ 第170章 方案 吃过晚饭后,玄武庙里坐得满满的,庙里的一些小菩萨全都收拾到后面。王瑞卿首先向匡苕子一一介绍了游击大队参会的干部。匡苕子站起身招着手说:“同志们,会前我跟王大队长商议了一下,现在我将调整后的干部方案公布一下,如有不同意见,可以在今天的会上商讨。但是,散会后,绝对不许哪个嘀咕,否则,以动摇军心论处。” 安薛游击大队大队长王瑞卿 政委匡苕子 参谋长欧之时 政治部主任夏才炎 政治部副主任张芙蓉 后勤部部长程体中 侦察科科长潘丰立 警卫连连长常扣兰 安薛区委书记匡苕子 区长黄明玉 副区长兼区队长苗乃刚 区队政委匡苕子 武工队队长郭彤 农会会长白永富 妇救会主任劳小党 财委主任周杂毛 青年团书记匡若朴 组织科科长李根山 宣传科科长夏宪吉 民运科科长何康 区委秘书雷运兰 安薛区委委员(七人):匡苕子、王瑞卿、黄明玉、夏才炎、苗乃刚、李根山、雷运兰。 王瑞卿说:“刚才,匡政委把调整后的干部方案公布了一下,有不同意见的人请在今天的会上讲出来。匡政委已经强调过了,会后绝对不许散布不负责任的言论,否则,以扰乱军心论处,要受到严厉制裁。” 张芙蓉说:“我原先是区妇救会主任,现在调我任游击大队政治部副主任,对我来说,政治部副主任责任很大,恐怕是嫩竹子做扁担,承担不了重任。我个人建议,劳小党来担任这个职务,我还做区妇救会主任。” 黄明玉说:“张芙蓉同志,你的个人能力是比较强的,能够胜任游击大队政治部副主任,以后还很有可能就任正主任。夏才炎同志先领着你干这项工作,过一段时期,县委还要调他上去任职。” 王瑞卿说:“其他人呢?”等了一会,没人说话。匡苕子说:“既然没人再提意见,下面举手表决。凡是没有举手的人可以在这会上说,或者散会后留下来跟我、王瑞卿同志、黄明玉同志谈。可就是不许私下里谈,更不许拉帮结派,搞两面三刀。大家想一会儿,再行表决。” 参会者全部举了手,算是通过了,但匡苕子说还要等待上级领导批复。 侦察科科长潘丰立说:“据苏岗镇地下党传来情报,安阴县城鬼子要出动一个中队和伪军一个团的兵力兜剿我龙头山。鬼子很有可能拉大网拉到紫罗坪。” 匡苕子当即说道:“我们要把鬼子兜剿的路线摸清楚,做到知彼知己。潘科长,你带人再去仔细侦察一下,一定要搞清楚鬼子的战略部署。他们要打草惊蛇,我们就给他来个引蛇出洞。” 潘丰立喊了声“是”,便带了几个人走了。 两天后,情报确定鬼子中队长长谷清水大尉率部从安阴县城到四十里之外的铜板沟,再经大坝山穿越刘家川搜索安薛游击大队。参谋长欧之时兴奋地说:“我们在大坝山的乾元洞附近打他一场伏击战。”王瑞卿说:“我同意欧参谋长的意见。匡政委,你看呢?”匡苕子看了看地图说:“在这地图上看,打伏击战确实不错。但我们要把那里的地形弄清楚,烂熟于心,另外他长谷鬼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千万不能被他耍了。” 匡苕子带着常扣兰等几个人连夜实地察看了一下,回来之后便拿出作战方案。王瑞卿听了,不解地说:“匡政委,你怎么放一道口子,打起仗来,敌人岂不要跑掉吗?”欧之时也说道:“我们四面包围,把敌人往死里打,那才叫过瘾呢。”匡苕子轻轻地摆着手说:“你们的说法都有道理,可是我们要吃掉敌人,实力根本达不到。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遭到反噬,导致出现大的伤亡。我看,我们的心度还是小点好,挫败鬼子的锐气,取得小胜也就行了。听我的话,把敌人打退,千万不要追击,以免暴露我们的实力。本钱小毕竟不能做大生意,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二天上午,二百多人的伪军在前头开路走了过去,等到鬼子进了伏击圈,匡苕子这才说道:“王大队长,你发命令吧。”王瑞卿喊了一声“打”,走在前面的鬼子倒下一大片。两挺轻机枪张了口,葡萄弹又不住地扔到鬼子人群里。 长谷清水见势不妙,马上往后退兵。预先埋伏的三中队这时候突然来了个火力打击,鬼子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逃窜。伪团长宁闳却叫嚷伪军返回攻打大坝山伏击的安薛游击大队,而且火气不小。王瑞卿骂道:“***汉奸宁闳帮助鬼子还就很卖力的,给我狠狠打!” 匡苕子说:“王大队长,不能打呀,赶快收兵转移。”王瑞卿昂着头说:“不行,我要亲手打死宁闳这个家伙!”尽管战士们打得特别顽强,但是伪军不住地对伏击地射击,子弹密集。鬼子见伪团长宁闳跟安薛游击大队打成胶着状态,马上折返过来进攻,并且用山炮轰击。 王瑞卿和欧之时都身负重伤,有七八个战士中弹牺牲,不少人身负重伤。匡苕子当即命令道:“撤!快点,不许念战。”她侧转过身对常扣兰说:“警卫连抢占制高点准备断后。”常扣兰说了声“是”,便带着警卫连登上山坡高处遏制敌人的进攻。 整个游击大队撤到大坝山的南边通道高处,跟那里的安薛区区队、武工队会合。常扣兰带领的警卫连边打边退,把敌人引入山地里的通道。 长谷清水见常扣兰领的警卫连只有二十几个人在拦击,便举起指挥刀嚷道:“前进!上去把安薛游击队消灭掉!”敌人蜂拥而上,常扣兰随即喊道:“撤!快点往山南面通道里走。” 警卫连扔了十几个弹药,随即转身往通道里跑。长谷清水叫喊:“不要让他们跑了,追!”鬼子人马跑进了通道里,山上忽然滚落了无数个石头,石头滚没了,又是横七竖八的长木头,当场就砸死了四十多个鬼子。跟在后面的也有七八个鬼子受了伤,瘸腿跌脚的哇哇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