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把太子绑到青楼 迎春楼,萧国最大的青楼。 二楼雅间里。 茶烟袅袅弥漫在屋内,锦帘后的绣屏微掩着,顺着缝隙望去—— 可以清晰地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绑在床榻的四角上。 男子身着一袭丫鬟外衫,里衣却是四爪龙纹素白内袍,乌发如绸缎般垂落,鼻梁高挺,眼睫浓密纤长,容颜俊美异常,用一句“惊为天人”都不为过,虽是闭着眼,但眉眼间一颗红痣更显得绝美潋滟。 忽明忽暗的烛光晕染在他的身上,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不可亵玩的神性,颇有种不食烟火的谪仙感。 如果忽略,此时此刻,有一个身穿红色长裙容貌昳丽的女子,正在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的话。 并且,那一双“罪恶”的双手,已经拽向了男子的衣带。 温姝妤一只手拽衣带,另一只手激动得都在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两个大字“扒光”。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她,温姝妤,轮回十世,世世有记忆,十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当朝太子萧璟尘。 萧国以灵力为尊,人人修炼灵力,妄想飞升成神,可不知为何,百年来无一人飞升。 但萧璟尘不一样,据说他出生时满天的九天玄雷噼里啪啦地在空中互相劈,却不曾伤他分毫,并且他刚出生就是金丹期。 论奇葩程度,说一声天道眷顾,走后门给他特殊关照也不为过。 因为天赋卓绝,他自幼被送到仙盟,短短十几岁修为就已经高到无人可以探出。三年前,他从仙盟回京城时可谓是万民朝拜,全城相迎,人人尊崇。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殿下定然会是百年来飞升成神的第一人。 不仅如此,他还待人温和,心地良善,扶危救困,救灾施粥,就像神仙特意下凡来救世一般。 也就是在三年前,萧璟尘回京的那一日。 隔着一片黑压压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酒楼二楼窗处边看话本边嗑瓜子的温姝妤,与刚好抬头的萧璟尘四目相对。 顷刻间,温姝妤悟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别问,问就是没见过长这么帅的。 此后三年,温姝妤各种猛烈追求,从未放弃,天天跟在萧璟尘屁股后面,坊间都传她始终换不来萧璟尘一个眼神。 三年了,这小子油盐不进,过于目中无人,温姝妤还就不信邪了。 直至今日。 终于! 她从皇后姨母的口中得知,萧璟尘修炼时出了错,不知为何忽然灵力暂失,她借着探望的名义,用刻意勾引转移了萧璟尘的注意,在书案上两人都要喝的茶盏中下了药,只不过她提前服了解药。 后将昏迷的萧璟尘装扮成了丫鬟,顺利地从东宫带了出来,扔到了她家的马车上。 最后一气呵成,带到了青楼,绑到了床上。 毕竟没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地给太子下药,也没人敢把风光霁月的太子装扮成一个丫鬟,更没人敢把宛若神祇的太子绑到青楼,所以这一流程如此顺利,压根没人仔细看。 等别人发现太子失踪了,她早得手了。 而且就萧璟尘那人人皆知的温和“神性圣母”性格,哦不,神性圣父性格,心底善良到狩猎时连一只小动物都不会猎杀的人,肯定不会闹出人命,最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此事就作罢了。 呵,追不到没关系,得不到她也要睡到。 谁让她生性本恶,贪财好色。 屋内,随着温姝妤猴急地伸手用力一扯,“撕拉”一声是衣带被拽断的响亮声音。 与此同时,榻上昏迷过去的萧璟尘睁开了双眸,与眼前正坐在他身上扒他衣服的温姝妤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此刻都凝滞住了。 萧璟尘精致的眉眼眸光微松,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扯断的丫鬟外衫还有手脚上的绳子。 又瞥了一眼屋内青楼的布置。 最后目光重新落在了温姝妤的脸上,眼底无波无澜,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姝妤,这次你过分逾矩了。” 他轻声缓语地开口,嗓音如玉石般清澈好听,“给孤松绑,从孤身上下去,今日你所作所为,孤既往不……” “咎”那个字还没落下,温姝妤一把抓住了萧璟尘的胳膊,直接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唇上温热的触感袭来,饶是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萧璟尘此刻也是眼眸震缩,似是没料到温姝妤敢这么大胆。 回过神来后,他挣了一下手腕上的绳索,盯着温姝妤的眸光晦暗了下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 直到温姝妤一吻作罢,松开了他的唇,笑眼弯弯地对上了他的眸:“不要白费力气,太子哥哥,这捆仙绳可是能捆住金丹期的宝物,皇后姨母说你现在灵力全无,肯定挣不开。” “太子哥哥,我如此心悦你,谁让你总是不理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没办法,三年了得不到太子哥哥的心,只能得到太子哥哥的人了。” “谁让太子哥哥长得这么俊朗,这也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太子哥哥你太会长,我品性不好这么好色,这不是引我犯罪吗?我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想犯的错罢了……” 一缕青丝蹭到了萧璟尘的脸上,他侧过头去,衣袖下掌心微动,并未再看她。 温姝妤才不管他看不看,直接解下了自己的外衫一把扔到了地上:“太子哥哥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又是“撕拉”一声衣帛断裂的声响,这次她撕向了萧璟尘的里衣。 眼看着肌肤露出,就要得手。 猛地—— 连续“嘭”的四声巨响,床榻上的四根捆仙绳炸裂开来。 强大的灵力波动弥漫在空中,屋内茶杯俱碎,烛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连带着门板都被震飞了出去。 而温姝妤也被灵力的余力震了一下,从榻上摔了下来,趴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恢复灵力了?” 一阵头昏眼花中,温姝妤看到,榻上的萧璟尘理好自己的里衣,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作者题外话】: 宝子们!我又回来啦,新书来啦!继离渊君婳和顾晞东珩后的又一本! 这次是不一样的感觉哦,大家多多支持,永远爱你们~ 排雷:1.男女主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中间涉及病娇男主黑化和强取豪夺,不喜欢这个调调的误入,不要因为这个打差评啦。 2.本书尽量不要跳章看哦,中间的伏笔跳了容易看不懂。爱大家,比心,爱心发射! ------------ 第2章 脏了 眼看着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趴在地上的温姝妤吞了吞口水,莫名感觉自己的脖颈有点凉飕飕的。 她尬笑一声:“太子哥哥,不用你过来扶我,你真是太心善了真的。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她胡乱挥着自己的手,挡着眼前的人靠前:“不要过来!你退回去!” 可眼前的人还在步步逼近她。 她欲哭无泪:“既然恢复灵力了,您就早点回东宫吧。其实今日的事就是一个误会,我是听御医说的,像您这种灵力暂失的情况,需要受刺激就能恢复。您看我把您绑到青楼一刺激,您不就痊愈了吗?” “不用感谢我,帮助您是我的本分。” “您走吧,不用管我,真的。” 直到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还在喋喋不休的温姝妤立刻噤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没事吧,应该没事吧,萧璟尘这种温润的脾气肯定不会杀了她的对吧? 察觉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马上就要落到自己的后脖颈上。 不等萧璟尘开口,温姝妤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我错了,太子哥哥,真的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您把我的脖子松开好不好?” 萧璟尘任由她抱着,拇指一寸寸摩挲着她的后脖颈,将刚才灵力炸开时溅到她脖子上的茶渍轻轻拭去,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脏了。” “什么?”温姝妤抬头,意识到他在帮自己擦身上溅到的茶渍。 在温姝妤怔愣中。 萧璟尘已经松开了她,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温姝妤,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要再来招惹孤,否则下次,孤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知道了吗?” 他的声音太好听,太和善了,软绵绵的一句话,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萧璟尘走了。 至于他的话,温姝妤挠挠耳朵,左耳进,右耳出。 救命,怎么会有性格如此圣母的人,她这次玩这么大,给他下药,把他绑了,还想霸王硬上弓,结果,他安然无恙地放过了她,还帮她擦了溅到的脏东西。 招惹,下次必须还得招惹,大大的招惹。 要说这三年,她为何始终没放弃,实在是萧璟尘从不生气,脾气太好了,所以她这次才敢玩这么大。 就像今日这件事,这都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足以见证,这个人没有底线。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 半个时辰后,茶楼。 众人炸开了锅:“天啊!你们听说了吗?迎春楼都传遍了,温姝妤那个草包花瓶,她简直色胆包天!”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太子殿下弄到青楼里了,就她的德行她一定是想要霸王硬上弓!” 旁边有人附和道:“听说了听说了!据说当时把太子气的,直接掐住温姝妤的后脖颈了,那门都震碎了,老鸨她们就看到了一眼,都吓得躲起来了!” “三年了,她死缠烂打太子殿下也就算了!” “可这次,她竟然敢亵渎我心中如朗朗明月般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她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恶至极!” 不少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了半天,她这次如此过分,行径如此荒唐,没被太子殿下一气之下掐死吗?” 有人反驳:“死什么死!太子殿下心地善良,又怎会要她的命?” “再加上当今皇后是温姝妤的亲姨母,却不是太子殿下的生身母亲,定然会护着温姝妤!” “天,亵渎太子都没事?我怎么就没有温姝妤那么好的命,被皇上亲封为云舒郡主,她父亲是当今丞相,还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她母亲为救当今太后而死,皇后是她姨母,皇上是她姨丈,就连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金丹期,都是温丞相特意找来保护她的高手。” 旁边有人义愤填膺:“是啊,我萧国以灵力为尊,温姝妤这种毫无灵力、连筑基都筑不了的废物,怎么这么好的命啊!” “不过,有一说一,你们没发现吗?温姝妤虽然是个废物,但她长得是真美,绝对算的上是京城第一美人,我感觉偌大的京城也就她站在太子殿下身边,容貌毫不逊色,各有千秋。” “你在说什么?你竟然把这种废物,跟天赋卓绝的太子殿下配在一起,你得失心疯了?” 还有人开始祷告:“天道在上,我许愿温姝妤这辈子都离太子殿下远远的,不要再来染指谪仙般的太子殿下了,求求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乱成一片。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麒麟小兽,背着一个小布包,坐在桌子上喝了两口茶。 小兽捏了捏自己的小爪子,满脸惆怅:“天道大人,您到底在哪呢?” 满打满算也有千年了,千年前,自天道大人身陨后,魂魄应该已经轮回十世了,这一世也该三魂七魄齐全,恢复记忆重回天界了。 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众神和魔族都湮灭了,天道大人和脱离了天道法则掌控的灭世魔尊同归于尽,连它这个上古神兽都受了重伤,陷入沉睡。 神梯塌了,自此世间再无一人可飞升成神。 它苏醒后,就立刻跑到凡间来找寻天道大人的身影了,天道大人心怀天下,恢复记忆后定然会修补神梯,不会让三界秩序失衡。 小兽刚下凡,此刻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挠了挠小脑袋:“温姝妤?这个人在京城这么出名吗?竟然还绑架人到青楼?天道大人最讨厌这种好色卑鄙的人了。” “不行,我得赶紧找到天道大人。” 小兽将自己的小布包从背上拿下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开始翻找,扒拉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闪着灵力的司南。 它咬破手指将灵血滴了进去,司南发出刺眼的光芒,转了一个圈停了下来,灵力所指的方向,俨然是——皇宫。 麒麟小兽眼前一亮,找到啦。 “天道大人!我来啦!” 小兽重新背上了小布包,蹬着小腿就往皇宫的方向跑,还不忘临走前往桌子上放几块上品灵石做茶水钱。 天道大人说了,凡人挣钱不容易,不能白吃白喝。 小兽都记得。 皇宫。 温姝妤刚在太后和皇后宫里轮流挨完训,再三保证了自己绝不再犯,定然痛改前非,才被放出来。 此刻她正要回丞相府,路过养心殿时,恰巧看到了远处的萧璟尘。 好巧不巧。 二人目光相对。 温姝妤色心又起,有些手痒,看着他的衣领处,蠢蠢欲动…… ------------ 第3章 您是天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姝妤顿了顿又停下了脚步,转头,拽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丫鬟茯苓:? 见鬼了!她家小姐见了太子殿下竟然转头就走。 而原地。 萧璟尘墨似的双眸凝视着温姝妤的背影,衣袖下的指腹用力地捻了捻。 一旁站在养心殿外的德胜公公诧异出声:“殿下,刚才那是郡主吧?老奴没看错吧?她这次竟然没过来找您?她……” 不等德胜公公把话说完,萧璟尘挥袖离开。 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落入了德胜公公的耳底:“这么近都看不清?眼睛不好就去看御医,公公别瞎了。” 德胜:? 殿下是在说他? 他怎么感觉殿下好像生气了?怎么阴阳怪气的? 不对不对,肯定是错觉,殿下那样良善的人怎会生气,定然是在关心他,难道他眼神真的不好了?他得去看看御医,绝不能辜负殿下的一片好心。 …… 从皇宫驶往相府的马车上,温姝妤正斜靠在里面悠哉悠哉地看符修书。 马车外,茯苓悄咪咪地掀开了帘子的一条缝,好奇地问道:“小姐?您方才为何见了太子殿下就走?” 温姝妤抬头:“能不走嘛?前脚刚被皇后姨母还有太后她老人家训斥完,皇宫人多耳杂,要是被人看到我后脚又去纠缠萧璟尘不放,屡教不改,又要回去继续挨训了,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而且今天在青楼已经强吻了,今天就算了,先放过他,明天继续。” “茯苓,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毫无章法了,我已经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用脑子追,我会制定详细的计划。” “这次谁的话我都不会听,茯苓,你别管,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茯苓:“……” 她没管,她不敢。 三年了,一千多天,次次失败,小姐仍然保持自己的节奏。 小姐要是把这毅力用来修炼,别说飞升成神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道这位置都得让出来给她坐坐。 马车里的温姝妤说干就干,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符修书,往马车上贴了隔绝外界声音的符咒,静下心来开始制定自己周密的计划了。 她拿起毛笔,书封处写上“四十二计”,翻开第一页,开始写“第一计”。 “大人!小六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大人!” 她正要开写,一声震天动地的鬼哭狼嚎响在了她的耳边。 眼见着一个哭得冒鼻涕泡的东西从窗外飞到了自己面前,温姝妤惊得洁癖犯了。 “嘭”的一声,说时急那时快一脚将这个东西踹飞了出去。 “好庞大的一只带翅膀的金色苍蝇!”反应过来的温姝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幸好我反应快,太脏了,这年头苍蝇都能哭好多鼻涕。” 被踹飞出去的麒麟神兽:??? 温姝妤合上了她的四十二计,跟眼前又飞了进来的麒麟兽四目相对。 她眨巴眨巴眼,这才看清,哦,原来是只有翅膀的麒麟,浑身闪着金光长得很好看,颜控的她一直盯着没再驱赶。 小兽眼眶红红的,委屈地捂着被踹疼的屁股:“我才不是苍蝇,我是神兽麒麟,您一直唤我‘小六’,您是失忆了,才不记得我的。” 温姝妤指了指自己:“我失忆了?那我以前是谁?” 小六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您是,天道大人!” “是三千世界的保护神,是这世间最善良最正义最强大的存在。” “噗……”温姝妤刚端起茶喝了一口就喷了出去,再次指了指自己,“我?天道?善良正义?” “玩呢,大哥?” “你到底是怎么把这几个词凑到一起的?还凑到了我的身上?” “你是不是来之前脑子被驴踢了一下,然后就不清醒了?我觉得你需要去京城打听一下我的名声。” 小六挠挠脑袋:“大人您名声再不好,那也是天道,您有一身道骨和灵力在,在凡间也肯定是众人追捧的最强者,总不能比茶楼里那个人人都议论的强抢民男的废柴温姝妤名声还差吧。” 温姝妤皮笑肉不笑:“好巧,认识一下,我叫温姝妤。” 小六:“……” 谁来告诉它? 它家天道大人怎么可能会在凡间变成废物? …… 东宫,太子寝殿内。 萧璟尘正在慢条斯理地执壶斟茶,茶烟弥漫间杯到七分恰到好处地停下,他一袭清竹长袍倚靠在案几边,雪衣墨发垂落,颇具仙风道骨。 如果忽略,一旁,一个像黑煤球一样自称“魔心”的东西,一直在破防尖叫的话。 “魔尊大人!您失忆了不记得我了没关系!但是您还记得您那一身魔骨是怎么没的吗?” 魔心感觉自己要疯了。 它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它家魔尊大人,结果一上来就发现,它家魔尊大人没了魔骨!没了魔骨还怎么恢复魔身! 天塌了。 魔心想一头撞死,千百万年来,它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它气得魔气冒烟:“您的魔气没了,魔骨也没了!您体内的魔骨不知道被谁换成了天道的破道骨,魔气也变成了一身灵力!肯定是天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她把您高贵的魔骨弄出来藏到哪里去了?” “她竟然偷走了我们魔族最高贵的魔骨!可恶的天道,我要跟她算账!” “她在哪呢?我要问出魔骨的下落!气死我了我要杀了她!” “你有点过于聒噪了,”萧璟尘声音还是那么温润清雅,和善地看着它提醒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天道魔尊的记忆,所以你跟我说这些都没有用,只会让你越说越累罢了。” “虽然你看起来活了很久,但也别忽然气死了,别太伤肝动火,还是要保重身体。” “不过你既然认识我,我请你喝茶,坐。” 魔心:“……” 它是不要命了,才敢喝魔尊大人的茶。 虽说魔尊大人体内的魔骨被换了,但就魔尊大人那恶劣的性格,估计几千几万年也不会改。 别看现在仙气飘飘的样子,内心肯定在想着怎么折磨人,这茶它才不敢喝。 见它不动,还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萧璟尘忽地笑了。 那笑容温和得令人如沐春风,可落在“魔心”眼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你叫魔心是吧?你好像,很了解我?” 他拿起洁白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是温柔一笑,轻声道:“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看穿的感觉,你说……该怎么办呢?” 在魔心惊悚的视线下。 他缓缓摇了摇头,似是懊恼:“故友重逢,招待不周,这样不好。” “不如杀了你,就当做给你的见面礼,如何?” ------------ 第4章 杀了她 一句接着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入魔心的耳中。 久违的感觉让魔心哆嗦了好几下,它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尊尊尊……尊上恕罪。” 萧璟尘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睨了一眼不断发颤的魔心:“罢了。” 他不紧不慢地将刚才要递给魔心的那杯茶倒在了花盆中,里面的花肉眼可见地枯萎凋谢,“不过若按你说的,我跟天道是敌人?” “当然!”魔心义愤填膺,“我们跟他们势不两立!她偷走了您高贵的魔骨!她可恶至极!” “那既然我没了记忆,入了轮回,那天道应当也是吧,”萧璟尘轻笑了一声,含笑的眸子里漾着浅浅的光,“既如此……” 空茶杯被他随手掷到了桌案上,滚了几圈稳稳地落在茶壶旁。 那眸底的柔光消失不见,萧璟尘唇角笑容加深,“那便找到她,杀了她。” “什么道骨魔骨,这些我不感兴趣,只是天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人想……” 他顿了下,轻声缓语地吐出了三个字:“灭了她。” 这跟魔心所想可谓是殊途同归,魔心大喜,尊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叛逆,太好了。 “尊上英明!” 魔心眼珠滴溜溜地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大人,明晚,我有办法将天道引出来!” “我释放点魔气,引来的人里面不一定全是天道,但是一看就是整个世界最善良最圣母的那一个,那一定就是天道。” “天道这千百万年来,都是这样的性子,踩到只蚂蚁,都要感慨万物有灵,为它疗伤,潸然落泪,无法原谅自己。” “她心善又愚蠢,最好找了。” “尊上放心,我们这次定然能杀了天道。” 而此刻,相府。 温姝妤被温丞相训斥了一个时辰,才回到自己的清竹苑。 什么“把太子绑到青楼,你反了天了你!要是太子一气之下伤了你,怎么办!” 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要不是太后和皇后护着,就凭把太子绑到青楼这一点,皇上定然会砍了你的脑袋。” 什么“三天内不许你再出府,以后不许再追在太子后面跑,万一激怒太子伤到了你,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是想要你爹的命!” 什么“这京城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你为什么就盯着太子不放,你又打不过他,万一被他打了怎么办?” 温姝妤听着这跟皇后还有太后训斥得大差不差的话,一直点头“嗯嗯嗯”,最后跟在皇宫时说的一样,明确表示自己“绝不再犯”,这才被放回屋。 一回屋,温姝妤就看到了浮在空中的小六。 小六惆怅地来回踱步,“不应该啊,不应该会是废物啊,大人,您把手给我,我探一下您的灵力。” 温姝妤伸手:“喏,再探也没有。” 小六伸出小爪子探向她的灵力,猛地直接惊得弹跳了起来:“魔骨?!!大人,您的体内怎么会有魔骨和魔气!” “您的道骨呢?是不是被魔尊那个可恶的家伙偷走了?他还恶劣地往您体内移了魔骨,想引您成魔!” “魔气会干扰一个人的心智的,除了魔族的人,其他人沾染了魔气都会受到影响的。大人!您这些年感觉怎么样?您没事吧大人?” 小六紧张地把温姝妤从上往下检查了一遍,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完了,这可怎么办? 天道大人一身道骨全没了,体内还多了乱七八糟的魔气和魔骨。 这该死的魔族,它要是见到了魔尊,一定要踹死他,太卑鄙了。 温姝妤耸耸肩,拍了拍它的头:“没事没事,什么魔气不魔气的,轮回十辈子了都没事。” “但是我肯定不可能是天道,因为我不具备成为天道的一切品性,什么善良啊,什么友爱啊,在我这儿完全没有。” 小六:“……” 它立刻反驳道:“您肯定是。千年前,您为了天下苍生跟魔尊同归于尽,而后三魂七魄散落在凡间,轮回了十世,直到今天。” “不然您怎么解释,一个凡人拥有十辈子的记忆,就算是夺舍和身穿,也不可能来十次啊。” “大人,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一是找到同样入了轮回的魔尊,然后……” “然后用刑,逼问出他道骨的下落,问出来后一刀杀了他!”温姝妤接上了它的话,“对吧?”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惊得小六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小六:“大人,您是天道,放在话本上,我们就是最大的正派,我们不能随便杀人的,如果可以教导他向善是最好的,这些都是您曾经教我的。” 温姝妤摊摊手:“你看吧,说了我的品性不可能是天道,我只会杀了他永绝后患,还教导他,他配吗?” 小六:“……” 完蛋。 它家天道大人,好像在凡间长歪了。 也不算是长歪,肯定是受体内魔气影响了,七情六欲都被恶念无限放大了。 想到这里小六眼睛里又充满了崇拜:“您不愧是天道大人,旁人被体内魔气和魔骨影响,都会入魔毁天灭地危害苍生,只有您,就像茶楼里说书人说的那样,变得好色了点,嚣张了点,名声差了点,但是还有救。” 温姝妤:“……”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接下来第二日,在一整天的时间里,小六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歪”,小六快麻了。 直至夜晚,暮色降临。 一切按照“魔心”的计划进行着。 京城外的郊区,乞丐堆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满脸都是伤,令人看不清面容,浑身更是淋淋漓漓的鲜血,奄奄一息地爬向地上散落的几个脏馒头。 温姝妤从相府过来的时候,小六还隐在她的脑海中跟她对话:【就是他!他身上有一丝魔气,有可能是魔尊,幸亏我及时察觉到魔气让您赶过来了。】 【他好惨!好多血!一看就是刚被一群人打过,连饭都被人扔到了远处。】 【天道大人,他看起来过得并不好,趁他没有记忆,我们把他带回去好好教导,或许他以后不会再成魔了呢。】 在少年满是冻疮的血手马上就要够到一个脏馒头的时候。 倏地—— 温姝妤走上前去,在少年的眼皮子底下,一脚踩扁了地上的馒头。 她拿出洁白的帕子,捏起了少年毁容得面目全非的脸,四目相对时一字一顿道:“我的测骨铃在响,它是灵器,可以测出一个人的资质。” “你有手有脚并且资质不错,却不修炼也不自力更生,反而跟狗一样趴在这里当乞丐,还任人欺凌被打成这样,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废物。” “以后没饭吃,就去抢那些欺凌你的那些人的饭,而不是被别人抢。抢不过就偷,偷不过就想办法把他们都杀了。你如此懦弱废物,不修炼,不偷不抢不杀,你配吃饭?” “我一个从此地路过的陌生人都觉得你废物,足以见证,你是真的废物啊!当乞丐都当不明白,被人欺负成这样,蠢货!” 小六:???!!! 听了魔心的馊主意扮做少年乞丐,在这里坐等着天道上钩的萧璟尘:“……” 隐藏在萧璟尘体内的魔心:??? 不是,这特么谁啊?这简直是他们魔族的作风啊…… ------------ 第5章 温姝妤,你又在胡闹了 魔心只觉得自己要完了。 完了,它真要完了,它出的主意,让有洁癖的尊上混在乞丐堆里,非但没引来天道,还引来了一个比他们魔族还恶毒的女人。 被温姝妤将带血的帕子扔到脸上,再加上周围的乞丐堆环境,萧璟尘只觉得眉心有些隐隐作痛。 温姝妤为什么会路过这里? 偏偏温姝妤还是没放过他:“下次我再路过这里!我希望看到你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杀了,而不是又被人打成这样。” “如果你还是废物成这样,我找人揍你!” “丢人现眼的东西!” 小六惊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是天道啊!你比魔尊还像魔尊!你俩话本拿反了吧! 小六的声音都在颤:【大人,咱走吧大人,我可能是识别错了,我感觉他不像魔尊,咱快走吧大人!】 他真怕,再晚一秒,这魔尊本来不成魔,就被它家天道大人逼成魔头了。 在遏制不了天道大人体内的魔气之前,它再也不带着天道大人来找魔尊了,太吓人了,受体内魔骨影响的她比魔尊还像魔尊。 温姝妤临走之前还不忘将地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脏馒头,在萧璟尘眼皮子底下一脚踹飞了出去。 “我告诉你,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个世上实力强的人才有资格定义规则,只要你弱,你活着都是错的。” “下次再见到你,再这么废物,我踹的就不是馒头而是你。” 洁白厚实的狐狸大氅带着一阵香气,被扔在了萧璟尘的身上,上面绣着的珍珠砸到了他的脑袋。 连带着一瓶金疮药和帕子中包裹着的几块糕点滚落在他的脚边。 直到温姝妤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魔心一直在偷瞄自家尊上的脸色,眼看着尊上的眸光暗了下来,魔心顿感不妙。 “她谁啊!尊上,她太坏了这也!她如此羞辱您,她竟然还说您是废物,还踹飞您的馒头,您等着,您消消气,我去扒了她的皮!” 萧璟尘起身抬了抬手,灵力所到之处身上恢复如常,又成了往日里姿容绝艳、风光霁月的样子。 他捡起地上的狐狸大氅,轻轻拍了拍上面染着的尘土,又将金疮药和帕子收了起来。 那眼神极凉,落在了魔心的身上,“天道呢?” 完了,魔心内心惊了一跳:“尊上,你听我狡辩,哦不,你听我解释,这是一个意外,谁知道那该死的天道死哪里去了?” “还碰到了这么恶毒的女人,尊上,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我……” 萧璟尘声音清润如玉,唇角含着笑轻飘飘地打断了它:“我身边不留废物。” 这句话让魔心脸色大变,蓦地跪在了地上:“尊上,我错了,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萧璟尘转身离开,只留下令人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落在了原地。 “你应该能幻化成人形吧,那你就做点正事,从明日起,你每天来这乞丐堆还有京城的流民窟里去施粥,以温姝妤的名义,她名声太差。” 魔心:? 温姝妤?谁啊? 不是,它是魔心啊!放在剧本里它是头号大反派身边的最大狗腿子啊!他为什么要做施粥这种正派才做的事啊? 这简直倒反天罡。 这一定是尊上给他的惩罚,考验他的意志。 不行,他一定要做好让尊上刮目相看,魔心下定决心。 …… 自从那晚从乞丐堆回来之后,麒麟兽就自闭了,开始大量翻阅神书,寻找能够压制魔骨魔气的方法。 而温姝妤这边,她闭门两日不出,终于写完了她的“四十二计”。 她的指尖划过“第一计”,没错,用脑子去追肯定会不一样。 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就要出门。 临走还不忘问问一旁的麒麟兽:“我要出门了,你去吗?” 小六整个脑袋都快埋到书堆里了,全身也都被满地的书压住了,只露出了一只尾巴在空中晃了晃。 它抖掉了身上的书,从堆里爬出来:“去哪?” 温姝妤:“追人。” 小六:“……” 它摇了摇头:“我要研究魔骨和魔气,大人您受魔骨影响太严重了,您那晚跟魔尊说的话这让我夜不能寐。” 温姝妤无所谓地摊摊手:“那个魔尊,就那个少年,我跟你说,他要是一直受欺负被打,内心怨气积压太久才更容易成魔,让他学会反抗,努力修炼杀了那些欺负他的恶人,或许他还能往正道上稍微走一走。” “还有一种可能,他早就修炼了,甚至还知道了自己跟天道是宿敌,然后就装成那样引天道上钩,找到天道后不知道想什么法子要对付天道呢,所以我们得恶毒起来,省得他误以为我们是天道。” “毕竟我现在没灵骨无法修炼,他资质却那么好,万一我真是天道我提前暴露了,没有记忆我打不过他的,我会死。” “我觉得你夜不能寐,可能是因为你白天没有劳作太闲了,你可以晚上去找点活儿干干,刷刷恭桶什么的,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小六:“……” 它还没回过神来,温姝妤已经跑去东宫追男人了。 而这边,整个京城都好奇温姝妤这两日竟然没去缠着太子殿下,难道是一时转了性了。 当事人温姝妤已经带着自己“四十二计”的“第一计”到东宫门口了。 守门的几个侍卫和太监拦都拦不住,“郡主,您慢些,等奴才先去禀报一声,殿下正沐浴呢,您先别往里钻。” 温姝妤不信,“大白天沐什么浴?不想见我就直说。还有你们,想拦我直接说便是,找的什么破借口。” 萧璟尘大白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温姝妤翻开储物袋,手指捻起一个迅疾符,推开内殿的门就冲了进去。 后面的人也没人敢真拦,只能倒退几步赶紧退下,要是真伤到了,太后还有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削掉他们的脑袋。 殿门被冲开的那一刻。 氤氲的水雾如轻烟缭绕,白玉池内,萧璟尘倚靠在池边,温热的水流没过他薄透如瓷的肌肤,更打湿了他的墨发。 那姿容潋滟的脸上沾了晶莹水珠的长睫缓缓睁开,与温姝妤的目光对上。 “温姝妤,你又在胡闹了……” ------------ 第6章 孤不会再放过你 温姝妤看呆了。 回过神来后,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满是关心的语气充满无辜:“太子哥哥,你需要我帮你沐浴吗?” “你沐浴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这怎么能行呢?” “我深刻反省了一下,上次在青楼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是诚心悔过,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今天可以为太子哥哥效劳,做婢女帮您沐浴。” “希望太子哥哥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她边说边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走到白玉池边,却被萧璟尘拒绝:“出去候着,不用你帮了,孤洗好了,要更衣了。” “那怎么能行吗?”温姝妤一听“洗好了”这三个字眼神瞬间落寞,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那我帮您更衣也是好的。” “我这就帮您拿衣衫。” 她抬起脚就往前走,去够架子上的衣衫,不知道是因为太急切了还是因为什么,不小心踩到了白玉池旁溅出来的水,脚一滑。 “哎呀,我没站稳!”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她掉了进去。 池内波纹荡漾,水雾弥漫在周围,温姝妤本就是极美的样貌,此刻,热气将她瓷白如玉的肌肤蒸腾出淡淡的粉色,她的三千青丝散落了下来,本就极其明艳的五官更显精致。 眉如山黛,朱唇殷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潋滟生波,衣衫半湿在朦胧的水汽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更像是坠入池中的仙。 可偏偏她走光了毫不自知,她还倾身一寸一寸地往萧璟尘的方向靠:“太子哥哥,我脚好像崴到了,有点疼,我得靠在你的肩上。” 萧璟尘指尖微动,隐在睫毛下的目光幽暗不见底。 在温姝妤忙着矫揉做作的时候,他的视线从水影中温姝妤的脚踝上落到了她敞开的领口上,最后停留在她莹润的唇上。 眼看着越来越近,两人就要贴上。 萧璟尘眸色又暗了一瞬,水池下的掌心微颤地攥成了拳。 在温姝妤的手伸过来的瞬间——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的极大声响,大片的水珠向池外飞溅,挡住了温姝妤的视线。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璟尘一眨眼的工夫,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用灵力拽过来里衣披在身上,到了偏殿。 温姝妤:“……” 她咬了咬牙,倒吸了好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没关系再接再厉。 可到嘴的鸭子飞了,她好悲痛。 这个可恶的萧璟尘他到底行不行啊,如此场景,如此氛围,他竟然还能油盐不进。 温姝妤气笑了。 没关系,她还有“第一计”。 直到萧璟尘吩咐几个宫女将新的衣裙送进来,宫女们帮温姝妤换上,温姝妤才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偏殿再次看到萧璟尘。 殿内檀香缭绕,萧璟尘一袭月白长袍坐于案几前,细长的手指拿着茶杯品茶。 温姝妤走过去,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与往常轻抿一口完全不一样,心下好奇,这次的茶这么好喝? 在萧璟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的时候,她眼疾手快直接夺了过来,一饮而尽。 连唇落在杯沿的位置,都跟萧璟尘完全重合,跟亲吻也没什么区别。 “温姝妤。”萧璟尘眉头轻皱了一下,缓声吐出这三个字,似是不悦。 温姝妤被口中冰冷的茶水激得不轻:“嘶!这茶怎么这么凉!你喝冰水呢,你什么时候多了这种喜好?” 她赶紧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倒满了又推到萧璟尘面前:“喏,你喝你喝,我不抢行了吧,别生气。” “反正我也不爱喝,牙都快冰掉了。” 萧璟尘没再喝茶,而是抬眸平静地对上了她的眼睛:“孤再说一次,别再胡闹了,也别再来招惹孤,否则……” 不等他说完,温姝妤仿照他的嗓音接话: “否则孤不会再放过你。” “温姝妤,你又逾矩了。胡闹,温姝妤。温姝妤,你回去面壁思过。温姝妤不要再跟着孤。温姝妤你荒唐。你知不知羞温姝妤。出去温姝妤。温姝妤你不要再说了,荒谬。温姝妤你实在是过分。” “我说你能不能换几个词,我都背过了,三年了我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温姝妤挠了挠耳朵,语气颇有些嫌弃:“跟念咒一样。” 萧璟尘按了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搭理她,换了个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温姝妤发问:“不是,这茶真那么好喝?” 萧璟尘一字一顿:“降火。” 温姝妤在他这语气中莫名听出来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生气了? 她眉眼弯了弯,眸中染了笑意,伸出两只手扶正萧璟尘的脑袋,直到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哎呀别生气嘛,太子哥哥,其实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的,我想让你教我画符。” 萧璟尘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轻推了一下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男女授受不亲。” 可温姝妤又离近了几分,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 ------------ 第7章 郡主引诱殿下 唇离得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呼吸都快缠绕在一起。 萧璟尘的手指攥紧了衣袖,喉结滚了滚,似是紧张。 不料,下一秒,温姝妤直接往后靠了几分,她眼眸弯弯,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望着萧璟尘的眼睛:“想什么呢,我可没有要亲你。” “你肯定又要推开我,我预估了你的行为。” 萧璟尘:“……” 温姝妤从储物袋中拿出符纸和笔,递给萧璟尘一份,将自己的那份铺开在了桌案上。 “我是真心想学画符,给,这是符纸和符笔,你画一笔,我跟着画一笔。” 萧璟尘双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目光才重新落在桌案的符纸上。 考虑到温姝妤是天生的废灵骨无灵根,没有灵力,萧璟尘顿了下,但他还是接过了笔:“好。” 罢了,既然她想学,就当画画吧。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笔划过纸张的声音,一炷香慢慢燃尽。 殿外,几个太监和宫女们小声私语:“殿下和郡主在里面干什么呢?” “我刚才进去送茶了,看到殿下在教郡主画符。” “画符?郡主不是天生的废灵骨无灵根吗?据说当年温丞相重金求丹师神医,都没治好,没有灵力怎么画符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肯定是郡主想到的接近殿下的新手段,画不画符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手把手教。” 一个宫女开口:“我方才进去的时候,是给郡主换衣衫的,郡主泡在殿下沐浴的白玉池中,衣衫都湿透了。” 其他人:“什么?难不成是殿下正在沐浴,郡主跳进去引诱殿下了?” “嘶!你们不觉得郡主真的好大胆吗?” “郡主都这样了,殿下还没把她赶出来,还教她画符?” “对呀,殿下良善,我发现他从不与郡主一般计较的。” “是啊是啊。”一群人点头迎合。 直到掌事公公看到后呵斥道:“都干什么呢,一个个地凑在一起,没事情做了吗?” 众人连忙跑开。 …… 画了一天的符,等到温姝妤从东宫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的傍晚。 她推开清竹苑的门,就被正在等待她的麒麟兽扑了个满怀。 小六一见她眼睛亮亮的,蹭着她的脖子:“大人!你回来啦,我今日好想你。大人,你想我吗?” 温姝妤有点累,不过脑子地点头道:“想想想。” 这可把小六高兴坏了,它用小爪子捂住嘴偷笑,另一只手挠了挠小脑袋:“对了,你今天是怎么追的人?” 温姝妤:“去东宫让萧璟尘教我画符呗。” 小六疑惑:“这就是你四十二计的第一计?这也太简单了吧?” 温姝妤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啊?这两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我带着你去现场看。” 等到小六撒开她,温姝妤从储物袋中捻出来一张传召符:“茯苓,你派人去告诉爹爹,我已经在东宫用过晚膳了,不用等我用膳。” “还有,明早派人告诉东宫的人,就说我感染了风寒生病了,明日不能去找太子哥哥继续学画符了。” “过会儿,你来找我,我还有其他事交代给你做。” 茯苓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外:“喏。” —— 翌日,皇宫,萧璟尘刚下完早朝回来,就听到了贴身影卫墨羽匆匆来报的消息。 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问道:“生病了?” 墨羽点头:“是,丞相府一大早派人送来的消息,说病得很重,今日不能过来跟您学画符了。” “殿下,过会儿向皇后娘娘请完安后,您要去看看吗?” “嗯。”萧璟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不知是不是墨羽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殿下气息有点乱,不经意间步伐好像加快了一些。 墨羽挠了挠头。 一刻钟后。 坤宁宫殿外小道上,竹亭里,这是从后宫出皇宫的必经之路。 萧璟尘刚向皇后请完安,此刻正要去丞相府探望。 他抬眸吩咐墨羽:“你去备些礼,然后把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胡太医请到相府,孤先去。” 墨羽应声:“是,那属下应该备哪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忽然微沉的脸色。 顺着殿下的目光望去,墨羽睁大了双眼—— 竹影斑驳的叶子后面,六角竹亭中间,坐着的两个人,俨然是“生病”的郡主,还有七皇子殿下。 太子殿下自幼被送去仙盟,与宫中几位皇子实在算不上亲近,可七皇子殿下与郡主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仔细看他们在干什么,哦,若是不瞎定能看到,是七皇子殿下在教郡主画符。 完了。这是墨羽脑子中唯一闪过的一句话。 郡主竟然胆大妄为又欺骗太子殿下。 在墨羽以为殿下肯定会生气的时候。 萧璟尘却是忽地勾唇笑了:“这就是你说的,生病了?” ------------ 第8章 孤男寡女 墨羽汗颜:“殿下,相府派来的人确实是这样说的。” 萧璟尘唇角温和的笑容加深,就那么含着浅浅的笑意盯了竹亭里的两个人半晌:“这看起来,病好了呢,还能活蹦乱跳,是好事。”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衣袖之下,他的手掌用力地攥紧,青筋凸显,直至拇指上的扳指被硬生生掰断,刺破血肉几缕鲜血顺着流下。 他重重挥袖转身离去,眸中的笑容消失不见,不经意露出瞳中一丝极重的戾气。 而竹亭那边,两人似是看到了萧璟尘的背影。 “太子哥哥。” 温姝妤喊了一声,连忙起身朝着萧璟尘的方向跑了过来。 七皇子萧弈也抬起头看了过来:“皇兄?” 见温姝妤追了过去,萧弈拿起手上未画完的符咒,朝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 “阿妤,你一会儿还学吗?我要在这里等你吗?阿妤?” 而另一边。 温姝妤追上萧璟尘的脚步后,拉住他的衣袖:“太子哥哥走慢点,你是刚向皇后姨母请完安吗?” 萧璟尘没搭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看她一眼,抽出自己的衣袖,径自往前走去。 温姝妤跟上来,声音夹杂着疑惑:“太子哥哥,你今日心情不好?” 萧璟尘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温姝妤,孤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把戏,听到了吗?” “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抬头。” 温姝妤望着他,那一刻那双眼睛极亮像是噙满了星河,她手里捻起了一个符咒。 符咒飞出去的瞬间,漫天的梅花纷纷落下,清冷的白梅就像月宫仙人失手抖落的碎玉琼瑶,暗香浮动间花瓣悠悠地盘旋,轻轻拂过萧璟尘姿容潋滟的侧脸,飘落在了他的肩头,如此一幕,宛若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落入了萧璟尘的眼中。 “太子哥哥,我是想向七皇子殿下学梅花符,给你一个惊喜。” “我知道太子哥哥最喜欢梅花了,你明日生辰,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只……只是我太无能了,学了好久也学不好……好不容易学会了,身体怕是坚持不到明日了,所以提……提前送给你……” 她蓦地低头咳出了一口血。 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在萧璟尘的眼底下,那唇角渐渐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萧璟尘察觉到她的状况不太对,在她要跌下去的那一刻揽住了她:“温姝妤?” 地上染着血意的梅花映入萧璟尘的眸中,他的声音急了:“墨羽,这梅花符不太对,去传御医和丹师,快去。” 等到胡御医和丹师匆匆忙忙赶过来,看清地上的梅花还有温姝妤是什么情况后,惊得胡子都在颤。 “是血符!以自身精血为引,损耗寿命和元气,做出来的符!郡主本来就毫无灵力,一介凡人,用寿命去做个符咒,疯了不成!” 丹师修为很高,跟温丞相是好友,也是从小看着温姝妤长大的,“怎么没人拦着点!没人看着点!郡主想要多少符去给郡主买就是了!为什么郡主要用命去做符!谁来告诉老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温姝妤怀里的萧璟尘气息微弱:“太……太子哥哥……明日……” “生辰快乐……” 话音一落,温姝妤像是再也撑不住,苍白的唇角又溢出来了一抹刺眼的血,彻底昏迷了过去。 “温姝妤!” 丹师也是慌了:“郡主!快快快!快拿一颗上品固元丹喂给郡主!然后将郡主移步到最近的坤宁宫,快!” 整个皇宫乱成一片。 不到片刻的工夫,太后,皇上皇后,还有相府的温丞相,包括亭子里的七殿下全都惊动了。 七殿下整个人都傻了,血符?什么? 他教阿妤画的梅花符,都是灵符啊,只不过阿妤没有灵力,做的都是些废纸,她什么时候又去画了血符? 而一直隐身在温姝妤脑海中的小六,一连串此刻看傻了都。 从第一天大人去找那个什么萧璟尘学画符,再到第二天大人称病不去,故意被萧璟尘看到她在跟七皇子殿下学画符,用“七皇子”还有“装病被骗”这两件事激萧璟尘生气,在萧璟尘真生气不理她的时候,结果又蹦出来一个血符。 弄了满天的梅花雨,用命做的符是要给萧璟尘当生辰礼物,她说去找七皇子学梅花符也是为了给萧璟尘的惊喜,最后自己脸色苍白晕了过去,在别人看来她没有装病,用命做了符肯定会真病。 至于那个符,怪不得昨晚,大人问它:先买几张符,往里面滴一些血,旁人察觉到符咒中的血意,是不是就给人一种血符的错觉。 毕竟好端端的,除了血符,谁往符咒中弄血啊? 然后又给自己服了一颗可以短时间内让气血逆转,身体虚弱的药丸。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小六瞠目结舌。 而京城里,没过多久,温姝妤为贺太子寿辰,燃烧自身精血损耗寿命做了梅花符,只为太子开心,自己却面无血色直接昏迷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饶是温姝妤作为京城的风云人物,每天都有很多人谈论,但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吃了一惊:“什么?温姝妤不要命了吗?” “那可是血符,她本来没有灵力就是一个凡人活不长,她还用寿元去做符咒!” “哎,你们方才听说了吗?温姝妤服了丹药,但还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你们知道她去哪休养了吗?” 那人大声道:“是东宫!” “太子殿下把她带走啦!” “孤男寡女,尚未成婚,殿下竟然把她带回东宫了!你说他们……” ------------ 第9章 假血符还是真血符 有人惊诧:“什么?太子殿下将她带回了东宫?” “照我说啊,这温姝妤就是为了靠近太子殿下,住进东宫,这才是她的目的,所以她才搞了血符这一出。” 那人继续说道,“但是她对自己也太狠了吧,为了追到太子殿下,不惜用血符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也太拼了,要我说啊,她有可能还真能当上太子妃,其他女眷追求太子也没见用命追啊,这谁能追的过她啊?” 旁边的人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温姝妤自己想去东宫休养的,我听说啊,温丞相想带温姝妤回相府,是太子殿下从温丞相手中把温姝妤要走了,说自己修为高万一温姝妤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能及时察觉到。” “难不成太子殿下对温姝妤……” 有人打断:“你别瞎想,太子殿下一向心善,温姝妤又是因为他才伤了气血,以太子殿下的脾性,就算不喜欢温姝妤,肯定也是要对这件事负责的。” 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我听说,明日太子寿辰,东宫千秋宴,这次也是选妃宴。” “据说是太子殿下这些年不喜欢温姝妤,强扭的瓜不甜,眼看着太子年岁不小了皇上也不硬凑他们二人了,让一些朝廷重臣的嫡女都受邀来东宫参加这次寿宴,这明摆着是要给太子选妃啊。” “温姝妤正好在东宫住着休养呢,她这些年一向嚣张跋扈,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看着吧,明日有好戏看了……” 暮色降临,浓稠的夜色沉沉地笼罩了整个东宫的天,一弯新月躲在流云之后,透过簌簌作响的树叶投下了斑驳的银辉。 东宫,书房。 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轻功落地,跪在了萧璟尘的面前:“主子。” 萧璟尘正翻阅着手中的书卷,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换好了?” 黑衣人点头:“是。” 他将那两张假的血符恭恭敬敬地递过去,放在了桌案上。 黑衣人名为“承影”,他是最了解自家殿下性格的人,所以在接到今日这个命令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他是殿下的暗卫,与常常示于人前的影卫墨羽不同,除了殿下和暗卫营的人无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也经常被殿下交代一些较为隐秘的任务,都是杀人放火的重任。 而今夜,却仅仅是去把皇后宫中的两张假血符换成真正的血符。 今日郡主用了血符伤到自己后,后来苏醒,被关心担忧她的皇后狠狠训斥伤害了自己的身体,收走了剩下的两张血符,并警告郡主以后不准再弄这种危险的东西。 而殿下今夜告诉他,郡主的血符都是假的,派他去把皇后收走的那两张假血符换成真的,以防日后万一被人发现,郡主又被人训斥胡闹甚至欺君。 没杀人,没放火,仅仅是为了换两张符,更重要的是,殿下竟然是为了一名女子。 承影惊诧。 他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这两张符是假的?” 萧璟尘手指翻了一页书,并未看他:“温姝妤最是惜命,不会拿命去弄这些东西,应该是后来又在符咒上滴的血。” 承影:! 那她骗了您,您还不生气,您还帮她,您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萧璟尘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眸光落在了那两张假的血符上。 “她对孤更上心了,她以前只会嘴上说心悦孤,可如今她会费脑子去用这些连环计,该给她些奖励的。” “所以孤让她住到了孤的身边,每天看到孤,她会很高兴的。” “以前孤曾善意地提醒过她,不要招惹孤,孤想放过她,可她总是不听。也是,她对孤一往情深,不会轻易放弃。” 承影:“……”他好像从这语气中莫名听到了一丝自豪。 可忽地,萧璟尘眸光一顿。 将那两张血符拿起来紧紧地盯着,“承影,这两张血符……” 承影应声:“怎么了殿下?” 殿内幽暗的烛光打在萧璟尘的侧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盯着手中的两张血符,一字一顿:“是真的。” 他的声音诧异,有几分难以置信,“竟然是真的。” “是孤想叉了,她没有那么多心计。” “温姝妤她竟然对孤用情至此,一个生辰礼而已,她竟连命都不顾了,实在是胡闹。” 他的声音让人琢磨不透,承影也不知道,他家殿下到底是愉悦还是生气。 然后,承影就看到,他往日里无悲无喜的殿下,一会儿起身,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在殿内来回地踱步。 最终,抬头看向他询问,那声音中还夹杂着几丝焦急和担忧:“温姝妤睡下了没有?” ------------ 第10章 选妃宴? 承影:“梅苑已经灭灯了,应当是睡下了。” 萧璟尘犹豫片刻,顿下了脚步:“罢了,那明日吧。” “让暗卫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在东宫见温姝妤如见孤,她的一切吃穿用度要与孤一样,她身体虚弱,让宫女太监小心伺候着,若是怠慢了,孤绝不轻饶。“ 承影点头:“是。” 萧璟尘又加了一句:“明日千秋宴,看着点,往年宾客众多没什么,今年不同,今年温姝妤住在梅苑,派人守着点,若是不小心磕到碰到伤到温姝妤,孤要了他们的命。” 承影:“是。” 但他内心已经麻了,郡主那性格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呢? 他不合时宜地多嘴:“殿下,皇上这次给不少官家嫡女发了宴请函,坊间传闻,明日您生辰千秋宴上,是要给您选妃。” 萧璟尘眉头微皱:“一个温姝妤就已经够让孤头疼的了,选什么妃?荒谬!” 承影悟了。 那就好说了,让暗卫传令,明日就按往常寿宴布置就可以了,不必格外照顾那些官家嫡女,因为那些人都不会是东宫的女主人,东宫的女主人现在还在梅苑躺着呢。 …… 东宫,梅苑。 早已经灭了烛火的温姝妤还没来得及睡着,就被语气激动的小六扒拉了起来。 “大人,您今日也太厉害了吧,大人,那个萧璟尘他现在一定很感动。“ 温姝妤摆了摆手:“哦,不一定,他应该派人去查,那血符是真的假的了?” 小六一惊:“什么,那岂不是完蛋了!大人,那血符您用了一张,然后皇后是不是收走了两张,要是让他发现是假的,您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是吗?” 温姝妤倏然就勾唇笑了,那本就昳丽精致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晃了小六的眼。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六的小脑袋:“可那两张符是真的呀。” 小六震惊:“什么?” 温姝妤:“我用的那张是假的,但是皇后姨母拿走的那两张,都是我连夜让茯苓去黑市买的真的啊。” “就是要先入为主,让他误以为是假的,这样只要后面他发现是真的,就不会再生疑,只会深信不疑。因为已经怀疑过一次真假了,所以重心,就会落在他对怀疑我的真心很懊悔上,没人再去查这符咒的来历,是黑市。” 小六瞪大了双眼,听得一愣一愣的。 温姝妤笑容加深,眸中闪过一丝微光:“明日萧璟尘生辰,东宫千秋宴,第二计。” “我住进了东宫,有人该坐不住了,希望将军府那位,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 太子寿辰,于东宫举行千秋宴,声势场面浩大,众朝臣与官家子弟们纷纷受邀。 寅时方过,晨光未晞,东宫的朱漆宫门就已经在沉浑的钟鸣中缓缓而开。 等到了辰时,不少朝臣与官家子弟们身着绛紫、靛蓝的朝服步履沉稳,陆陆续续进来,入座后面带笑容地低声寒暄着。 而后,是一些朝臣嫡女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宫婢的引领下翩然而至,都不着痕迹地找寻着座次前面太子殿下的身影。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天赋卓绝,容姿俊美,而且待人宽和,是京城所有女子心悦的梦中人,她们的家中长辈今早已经说过,皇上今日有意给太子殿下选妃,若能在千秋宴上得到殿下青睐,一举成为太子妃,那可是光荣门楣的事。 而诸多女眷之中,对太子妃之位最势在必得的,就是将军府嫡女,云婉霜。 她目光环视了一圈大殿,朝身后的贴身丫鬟眼神示意。 丫鬟会意,点头退下,悄悄离开了大殿。 云婉霜又瞥了一眼周围的那些大臣嫡女们,冷笑了一声。 一群庸脂俗粉罢了,也配跟她坐在一起。 她因为天资好五岁便被送到仙盟,与太子殿下一起长大,论修为,她绝对算得上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在仙盟也是万众瞩目的天才,论容貌她也是倾国倾城,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 三年前太子殿下回京,她自幼心悦殿下,殿下去哪她也去哪,她便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三年,她最厌恶的,就是那个废物温姝妤。 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日日不要脸地去缠着殿下,若非殿下心善脾气好,怕是早一掌打死了她。 可偏偏,温姝妤那个贱人有个好的家世,在京城有皇后护着。 如今,更是有心计地用什么血符,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东宫,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直死皮赖脸地住在东宫像什么话!真是不要脸! 太子殿下温和,不好意思赶她,这个蠢货还真把东宫当成自己家了,她也配! 温姝妤这个贱人,今日,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 第11章 尘儿不喜阿妤 云婉霜越想越气,手死死地攥紧了眼前的茶杯,眸中的恶毒和嫉恨一闪而过。 “婉霜姐姐。” 身旁传来一个女子喊她的声音,云婉霜立刻换上了笑容,转过身去上下打量了一眼:“是阿云妹妹啊,妹妹今日打扮可真是美,让姐姐眼前一亮。” 太傅之女孙菡韫含羞低头,用手帕挡住了唇:“姐姐也很美。” 云婉霜内心厌恶,表面却是笑意不变。 京城闺阁女子,一个个修为低微,都日日摆出一副矫揉做作的样子,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 一群胭脂俗粉罢了。 而大殿之上。 待到鼓乐声变得庄重而恢弘,满殿瞬间寂静了下来,众人回到原位。 帝后銮驾到了,众人纷纷起身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恭贺太子殿下千岁,千秋康健!” 崇光帝携顾皇后步入殿中坐到主位上,而萧璟尘一袭玄色四爪龙纹宫袍,衣玦微动落座于一旁。 直至崇光帝挥袖:“诸爱卿平身!都坐吧,今日是吾儿生辰,是家宴,不必拘礼,开始吧!” “谢皇上!”众人纷纷落座。 霎时,丝竹管弦声起,舞姬们翩然涌入殿心,月白的裙摆流转如花瓣绽放,歌姬们手中的琵琶声起如珠落玉盘。 高位上的顾皇后先是打量了一下殿内女眷处诸多的大臣嫡女们,目光又落在了萧璟尘身上:“尘儿,阿妤今日身子如何,怎么没来?” 萧璟尘颔首:“她因血符身体虚弱,需要多加休养,儿臣给她在后院梅苑备了话本和吃食,宴席吵闹,还是歇息为好。” 顾皇后点头,转过头去和崇光帝目光对上。 帝后感情和睦,二人青梅竹马夫妻多年,一个眼神就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顾皇后余光看向女眷席位:阿妤没来,你让这些莺莺燕燕过来是什么意思? 崇光帝眼神示意萧璟尘的方向:尘儿不喜阿妤,强行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尘儿年岁不小了,或许这千秋宴上能看上其他心仪的女子呢? 顾皇后不紧不慢地轻呷了一口茶,旁人看来很是端庄威严,只有崇光帝看到了她手指伸出来一个“1”示意。 意思就是:你差这一年?你这么急干什么?再等一年或许尘儿就喜欢阿妤了呢? 崇光帝别过头去没说话。 他内心也是烦闷,等等等,等了三年了没动静,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不明白皇后怎么就不死心。 殿中央,舞姬们最后一个裙摆回旋后,翩然退下。 座位上的一些大臣之女开始蠢蠢欲动,准备献艺,毕竟在这里干坐着,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注意到她们。 这时,一个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从席间起身,她朝高位上行了个礼:“皇上,娘娘,殿下,臣女为贺太子殿下生辰,准备了一支舞,祝殿下万事胜意。” 琴声起,她舒展水袖,每次旋转间鬓边的珍珠步摇都荡出了细碎的光晕,再加上她容貌不错,脚下潋滟生姿,座位上几个皇子都满意地看了过去,也有不少大臣嫡子拍手叫好,连连赞叹。 一舞作罢,下面其他的大臣嫡女也开始陆陆续续献艺。 唯有云婉霜端庄地坐在原位,对这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十分不屑,这与取悦人的青楼妓子有何区别? 她有与太子殿下的情分在,这些个俗不可耐的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云婉霜暗暗心想。 在她眼里,也就温姝妤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仗着家世,可能会成为她做太子妃的绊脚石,其他人,她更不会放在眼里。 恰巧这时,云婉霜刚才派出去的婢女回来,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小姐,奴婢看到了,她在后院的竹亭里。” 云婉霜眸光冷了下来,以不胜酒力为借口,借故去殿外吹吹风,起身离席。 东宫后院,荷花池旁的竹亭里。 与前院歌舞升平的喧闹不同,片片竹叶随着微风婆娑摇曳,静悄悄地落在了温姝妤手捧的阵法书上。 美人榻上,温姝妤慵懒地眯着眸躺在那里,和煦的日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虽然脸色看起来虚弱苍白,但那张精致的脸依旧潋滟昳丽。 她抬起纤细如玉的手指,往后翻了一页阵法书,旁边几个宫女见状,有的递过去了葡萄,有的递过去了糕点,身后还有几个太监在扇扇子,而她的贴身丫鬟茯苓则在给她捶腿。 云婉霜走过来时,就看到了十几个太监宫女围着温姝妤一个人转的场景,像是在伺候东宫的女主子。 她的掌心紧握成拳,脸色更是瞬间沉了下来。 不行,她绝不允许,在自己成为太子妃之前,有其他女子堂而皇之地入住东宫,抢走她的位置,温姝妤必须离开东宫。 而在温姝妤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云婉霜又迅速挤出了一抹假笑,走了过去,“郡主,多日不见了。” 温姝妤看清来人后眸中一喜,笑容明媚单纯,“是婉霜姐姐啊……” ------------ 第12章 又勾引太子殿下 温姝妤单纯地问道:“姐姐怎么没在前殿千秋宴上,反而来后院我这里了,是特意来看望我的吗?” 云婉霜脸色不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自然,郡主身体不适,我特来探望。” “谢谢婉霜姐姐惦念着我,”温姝妤虚弱地轻咳了一声,朝旁边的茯苓眼神示意,“茯苓,去,接过婉霜姐姐来探望我准备的礼物。” 茯苓:?哪里有礼物? 但多年跟着自家小姐见多识广,她瞬间就明白了,朝着云婉霜走了过去伸出了手:“奴婢替郡主,谢过云大小姐。” 云婉霜脸色黑得跟打翻的墨一样,这个蠢货,她哪里准备了礼物,这蠢货是眼瞎吗? 但看到周围一圈都是东宫的太监和宫女。 她暗自咬了下牙,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了一颗她高价购买的上品丹药,攥得很紧递了过去,又不得不松开落入了茯苓的手中。 云婉霜的身体都在微颤,许是气得。 她硬是又强挤出了一抹笑容,眸光落在了亭子里众多的太监和宫女的身上,眼神闪了闪,又看向温姝妤:“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姝妤眉眼弯弯,笑着点头:“好。” 她从榻上缓缓起身,又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弱不禁风。 朝众人吩咐道:“婉霜姐姐有话想与我一人说,我去荷花池那边跟婉霜姐姐说几句话,茯苓,你和婉霜姐姐的婢女还有其他人也在这里候着便是,我一会就回来。” 茯苓低头:“喏。” 荷花池旁。 清澈冰冷的池水在微光下荡起一圈圈涟漪,含苞欲放的荷花虽湿犹艳,水珠在上面滚动,折射着破碎的天光。 温姝妤还有心情欣赏水中的美景,可她旁边的云婉霜却是一把狠狠地扯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转过头来。 直截了当地冷冷开口:“你准备在东宫住到什么时候?” “温姝妤,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非要死皮赖脸地待在东宫,真是不要脸。” “我告诉你,我与太子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我一定会是未来的太子妃,你别每天没脸没皮地跟在他后面!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一个连筑基都筑不了的废物,你配跟着殿下吗?” “殿下心善,才没有赶你,他心里定然是厌恶极了你!我劝你早点滚回相府,别自找没趣!” 刚才在东宫那些太监宫女面前,云婉霜还装一装,此刻,只有她们二人,她装都懒得装了。 再加上温姝妤刚才还要走了她的上品丹药,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直接扇温姝妤一巴掌。 温姝妤眨巴了眨巴眼睛,倏尔一笑:“婉霜姐姐真是好大的火气,把我的胳膊都弄疼了呢。” 她生得好看,如墨描雪砌,这一笑如春风拂冬雪,周围的景色都黯然失色了几分。 云婉霜最嫉恨的就是她这张脸,若非温姝妤背后有皇后撑腰,她早就划烂了温姝妤的脸,省得温姝妤天天跟狐媚子一样去勾引太子殿下。 她一把甩开了温姝妤的胳膊,眼神阴狠,语含愤恨:“不要脸的贱人!你给我离太子殿下远点,听清楚了没有!” 温姝妤“虚弱”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她的眼神无辜,只是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云婉霜气死: “婉霜姐姐,你为何无缘无故如此动怒?你抓红了我的胳膊,我今晚陪太子哥哥沐浴的时候,若是太子哥哥看到了怎么办?” 顿了下,她的语气温良,似是一片好心:“婉霜姐姐放心,我定然会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得,与姐姐无关。” “你说什么?” 云婉霜眼底骤然闪过恶狠狠的光,语气尖锐:“你再说一遍!贱人!你真是不要脸,又勾引太子殿下!” 她再也忍不住了,扬起手来想给温姝妤一巴掌,又考虑到家世,巴掌没有落下,而是双手一下子重重地推向了温姝妤。 可刹那间,温姝妤没有往后倒去,而是仿佛“失力般”倒向了一侧的荷花池。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平静的水面被砸得支离破碎,池内水花四溅,击起的水滴将荷花的花瓣都打碎到了水中。 温姝妤掉了进去。 落水那一瞬,她冷静地弄乱自己的发髻,抓伤了脚踝,伤痕触目惊心。 而后,目光淡淡地对上了岸上惊恐万分的云婉霜,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冰冷的笑容。 闭上了眼,任由冰冷的池水淹没了她…… ------------ 第13章 都是我的错 云婉霜惊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而不远处的竹亭里,宫女和太监们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看到了在水中拼死挣扎的温姝妤,还有岸上的云婉霜。 吓得惊叫出声:“快来人啊!郡主落水了!救命啊!” “郡主落水了!!!” “快去前殿告诉殿下,还有皇后娘娘,快!郡主不习水性,快救人,快啊!” 茯苓掐准时机,轻功跃起,纵身跳了下去。 挤出两滴泪,声音饱含了紧张担忧的情绪:“小姐!” …… 前殿。 殿中央,萧管悠扬,蓝裙女子裙裾飘飞,步步生莲,婉转起舞。 席间唯有赞叹,掌声不断,喝彩不绝。 而高座上,萧璟尘没往那边看一眼,他精致的眉眼怠倦地垂下,细长的手指端起酒杯,缓缓端到唇边尝了一口。 他看向身边的墨羽,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这酒不错,是谁酿的?等温姝妤养好身子,你给她送过去一坛,她往日里就喜欢品酒。” “是,”墨羽点头,小声道,“殿下,那殿中央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她跳得好像不错,一直往您这边看呢。” 萧璟尘这才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而后略显嫌弃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墨羽身上:“你跟在孤的身边,审美竟还是没有提高,什么叫跳得不错?” “也对,毕竟你没有见过温姝妤的广袖舞,两年前她勾引孤的时候跳了一段,仙子下凡不过如此,你也没有听过温姝妤弹的琴,乐音清越如鹤立九霄。” 墨羽:? 那当年,郡主跳着跳着落到您怀里,问您她跳得好看吗?您还推开了她,说您一眼也没有看,让她不要耍这些手段,您不会感兴趣,敢情您从头到尾都看完了。 墨羽挠挠脑袋,还有啊,殿下今日提郡主的次数好多,殿下什么时候对郡主这么上心了,奇怪,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在大殿众人都沉浸在妙曼的舞姿和愉悦的琴声中时,一个太监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陛下,娘娘,殿下!出事了!郡主落水了!” “什么?” 歌舞骤停,满堂皆惊。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高座上灵力弥漫,太子殿下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身影,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有看清。 而紧随其后的,是猛地站起来的温丞相,他慌得胡子都在颤,捻起一张符追了出去。 顾皇后也是坐不住,满是威严的声音含着丝丝担忧:“阿妤怎么会落水,你们怎么看着的?在哪儿!给本宫带路!” 帝后及众人也纷纷朝着后院赶了过去。 后院,荷花池旁。 在萧璟尘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温姝妤连发丝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披着一个大氅浑身瑟瑟发抖地靠在茯苓身上。 他俯下身去唤了一声:“温姝妤。” 温姝妤蓦地扑到了他的怀里,泪水从眼角扑簌簌地往下掉,气若游丝,带着颤抖的哭腔:“太子哥哥……水里好冷,我拼命挣扎,可水一直往我嘴里灌……” “我以为我要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璟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内力缓缓烘干她的衣衫,那双漆黑的眼抬起来扫过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云婉霜的身上。 “说说,怎么回事?” 那声音与往常一般无二,让人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意压了过来。 东宫众人见惯了太子殿下和善温润的模样,此刻见到这样的眼神,足以证明这件事太子是真的动怒了,纷纷吓得跪了一地。 也是,毕竟郡主因为血符身体虚弱,又掉进了水池里,险些在东宫丢了性命,这可是天大的事。 而当时,站在水池旁边的,只有云大小姐。 云婉霜看着眼前抱着太子殿下的温姝妤,对上殿下冷沉的眼神,再联想到当时的情形,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攥紧了掌心指甲陷进了肉里。 贱人,栽赃嫁祸于她,是她看轻了这个贱蹄子。 她不能被这个贱人陷害,她走到太子殿下面前,声音轻柔缠绵出声:“殿下,你听我说,是郡主她自己跳进去的,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姝妤楚楚可怜的哭声大声打断:“不关婉霜姐姐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站在那个位置,挡了婉霜姐姐的路……她可能只是太生气了,不是故意的。” “是我不该住在东宫休养……婉霜姐姐劝我离开这里也是对的,她心悦太子哥哥一时气急是难免的……太子哥哥不要担心,我没什么大碍,都是我的错……” ------------ 第14章 这不对劲 这几句话一出,周围谁还能听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云大小姐将郡主推到水池中的,因为嫉恨郡主住在殿下身边。 “你!”云婉霜气急,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狠狠咬牙道,“明明是你陷害我!你自己跳了进去!” 一旁的茯苓开口反驳道:“云大小姐在说什么胡话,明明是你将我家小姐推入池中。” “我家小姐不习水性,用了血符这两日更是身体虚弱,掉入池中一不小心就会殒命,你的意思是,我家小姐用命去栽赃陷害于你?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而萧璟尘一直在检查温姝妤脚踝上溢出血的擦伤,用止血符止住后命令身后的公公去唤御医,对云婉霜和茯苓两个人夹枪带棒的吵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周围人对着云婉霜指指点点。 云婉霜指甲划伤了血肉,眼角带上几滴泪望向萧璟尘:“殿下,我们自幼在仙盟一起长大,霜儿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怎么可能会去推她呢,殿下明察。” “倒是温姝妤,她恶毒跋扈,京城无人不知,今日她定是要设计于我,霜儿实在委屈……” 萧璟尘怀中的温姝妤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唇色苍白地抬起了头,“是,是我设计的……” “我算准了你一定会中间离席,算准了你一定会出现在后院,算准了你一定会来荷塘找我,更算准了你一定会动手推我,还算准了我被你推入水中死不了,都是我设计的……你满意了吗,婉霜姐姐?”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的眼泪无声地流,将脸埋在了萧璟尘的怀中,哭得肩膀一直颤,泣不成声。 “太子哥哥,我的胳膊也疼,是不是流血了……好疼。” “婉霜姐姐说我是个筑不了基的废物……说我不要脸面硬要住到东宫,说她以后一定会是太子妃,还抓伤了我的胳膊……” “你知道的……我没有灵力的,是婉霜姐姐硬要带我一个人去说悄悄话……若不是竹亭那边的茯苓发现得早,我现在已经死了……” 茯苓紧跟着开口:“是啊,云大小姐真是莫名其妙地找来后院,就要带着我家小姐去没人的地方借一步说话,怕不是早有预谋。” “若不是奴婢及时发现,我家小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云大小姐真是好狠的心啊!” 云婉霜气得都要吐血了,温姝妤她打不了,这个贱婢她还打不了吗。 蓦地—— 她掌心蕴起比茯苓修为高出一大截的灵力,扇向了茯苓的脸。 这一掌下来,茯苓怕是没死也要没半条命了。 “嘭”的一声,是灵力在空中相撞的声音,巨大的威压袭来,草木皆动,离得近的花瓣被震碎,树上的叶子被震飞出去一片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伴随着“咚”的一声响,池水大量迸溅出来,云婉霜被一掌震飞出去,准确地掉入了荷花池内。 她想挣扎出去,可水池上方无形的结界压着她动弹不得,直至她受不了这股灵力威压,口中吐了一口血。 众人看见,那灵力的来源,是太子殿下轻轻抬了抬手。 水池里,云婉霜难以接受,声音崩溃地望着萧璟尘: “殿下,你我在仙盟多年情谊,你怎能如此对我?是不是那个贱人迷惑了你!” “殿下,我们五岁就相识了,十几年的感情还比不上温姝妤这个废物三年的死缠烂打吗?” 萧璟尘并未抬头,只是仔细地看着温姝妤的胳膊是否真的被抓出血了。 他轻声缓语地吐出了几个字,就那么落入了云婉霜和在场众人的耳中:“孤不记得我们有什么情谊,孤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上方灵力的威压又让云婉霜吐了一口血,伤势过重再加上气火攻心,难以接受现实,她晕了过去,没入了池水中。 萧璟尘抱着温姝妤去了最近的梅苑,让御医跟过来细细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处。 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们站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去捞上来云婉霜,如此昏迷沉入池底,怕是会淹死的吧。 可太子没有发布施令,无人敢动。 恰巧皇上和皇后以及诸位大臣赶到,只看到了萧璟尘离开的背影。 崇光帝派人去捞人,了解来龙去脉后,狠狠地呵斥了云婉霜的父亲云将军教女不严。 众人皆知,太子这一掌再加上灵力威压,云婉霜五脏六腑俱损,怕是没了不少修为,一月内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崇光帝想再罚一下,可这人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也罚不了,便挥挥手,罢了。 云将军倍感丢人,只能让府上下人带着昏过去的云婉霜离开。 太子千秋宴中途而断,众人得皇上允准后留下大礼陆续离开,至于选什么太子妃之事更是被郡主落水一事打断,不少朝臣嫡女不死心,但也毫无办法。 崇光帝回养心殿临走前,顾皇后问他: “这不对劲,这么多年,你见过尘儿为其他事如此着急过?” ------------ 第15章 弄疼我了 顾皇后继续道:“刚才在大殿,臣妾还没反应过来,尘儿就离开了。” “而且这么多年,你见过尘儿动怒过吗?他刚才把云家女儿丢进荷花池,这不是在给阿妤出气吗?” 崇光帝摇头,表示没见过。 因为他家尘儿一向性格温良,待人和善,喜怒不形于色,从未见过他着急动怒过一次。 顾皇后深思一瞬:“臣妾觉得,京城传言有误,尘儿并非厌恶阿妤,甚至对阿妤有几分上心。” 崇光帝离开后,顾皇后赶往梅苑,虽是听说阿妤无大碍,但作为姨母,她还是十分担忧。 角落里,温丞相捋着胡子,看完了戏,也去了梅苑。 他早就到了,只不过当时,他家那个小祖宗在太子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他自家孩子什么样他自己清楚,他知道是装得,就没过去,怕看着温姝妤演戏他憋不住笑,就用隐身符藏身在这里。 而今日这场闹剧,最震惊的就是麒麟兽小六。 从它下凡到现在,它一次又一次地惊叹于大人的脑子。实在是,一千年前大人把脑子都用来干正事了,现在,大人干坏事竟然也是一套一套的。 小六佩服。 梅苑。 御医开完药后又再三嘱咐温姝妤身子太虚弱,一定要多加休养,这才缓缓离开。 茯苓命令一旁宫女去熬药,又将自家小姐身上的衣衫换成新的,退了出去。 榻上,温姝妤的脸色苍白如雪,她看向从偏殿走进来的萧璟尘,泪珠滚滚而落,鼻头也哭得红红的。 楚楚可怜道:“太子哥哥,我好难过,你过来些陪陪我好不好?” 萧璟尘走了过去,正想伸出两根手指探探温姝妤额间是否发热,还没来得及,就被温姝妤一把抱住了腰,他怕用力伤了她,就失力地顺势跌在了榻上。 一上一下,两人倒在了一起。 而门外,顾皇后等人也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推开门。 萧璟尘正要起身,可温姝妤并不撒手,抱得更紧了。 他压低声音轻声道:“有人来了……松开孤,温姝妤,听话。” 他微微用力想拉开她的手,温姝妤却是“嘶”了一声,像是被拉疼了,她睫毛上泪珠滑落抖着身子开始哭,哽咽道:“你弄疼我了……” “孤没用力。”萧璟尘手顿住没敢再动。 这一问一答的对话,让他感觉哪里不对,他只觉头疼地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温姝妤,母后还有你爹快走进来了,你快撒开。” 温姝妤摇头,颊边挂着的一滴泪落下,声音听起来有些神志不清:“不要,我不要……我额头很疼好像在发热,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不要离开我太子哥哥。” 她的手胡乱地在他腰间摸,不知是落到了哪里,萧璟尘闷哼了一声,睫毛下的目光晦暗几分。 他咬牙:“松开。” “不要,你又弄疼我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萧璟尘蓦地抬手,众人还没看得清里面什么情况,就被一个泛着灵力的结界挡住视线,隔绝在了外面。 众人:? 顾皇后疑惑:“怎么回事?尘儿白日里设什么结界?” 掌事大宫女想了半天,答道:“兴许是郡主在换衣衫,或者其他什么不能被旁人看到的情形……太子殿下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设结界。” 顾皇后目光闪了闪,捕捉到的全是重要的字眼:“阿妤换衣衫,尘儿在里面?旁人不能看到的情形,难道……” 她顿时眸中染满了笑容,想到御医刚才说,阿妤身子只是虚弱,没什么大事,笑容加深就要离开。 转身便看到了刚走过来朝她行礼的温丞相,顾皇后开口便想把他支开,“温相,本宫刚才进去过了,阿妤无事,现在已经入睡了,尘儿设了结界,怕旁人扰了阿妤休息。” “温相就别进去了,万一把阿妤吵醒了可不好,正好刚才陛下临走前找温相有事,温相便跟着本宫一起去养心殿吧。” 温丞相捋了一下胡子。 陛下找他有事怎么让皇后来传达呢?不过阿妤既然身体无恙,已经入睡,那便晚些时候再来吧。 待到众人离开后。 殿内,萧璟尘看着已经跟八爪鱼一样手脚都缠住自己的温姝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声音温温和和地开口:“别闹了,听话,松开孤,先睡会儿,一会等药煎好了起来喝药,知道你怕苦,孤让人给你准备蜜饯。” 温姝妤埋在他的脖颈间,晃了晃脑袋喃喃道:“不要蜜饯……太子哥哥陪着我,便不觉得苦了。” “嗯……”萧璟尘喉结滚动,又闷哼了一声。 只见迷迷糊糊的温姝妤轻轻咬在了他的锁骨上,还舔了几下。 ------------ 第16章 修过魔 萧璟尘手指发颤,攥紧了拳倒吸了一口气,忽地捻起了一张符贴在了温姝妤的后脖颈上。 温姝妤合上了眸昏睡了过去。 他从榻上起身,给温姝妤盖好被褥,撤掉结界朝殿外吩咐道:“去备水,孤要沐浴。” 掌事公公应声:“是,殿下。” “等等。”萧璟尘抬眸。 公公顿住:“还有何吩咐?殿下。” 萧璟尘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袍,气息有些乱:“要冷水。” 等到萧璟尘离开的那一刻。 榻上昏睡过去的温姝妤,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更无半分刚才迷糊的样子。 小六的声音传来:“大人放心,有我在,虽然我的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这凡间的符咒我一下子就能解开。” 温姝妤佩服:“你真厉害。” “大人您以前比我厉害多了,您抬抬手,九天玄雷就会劈下来的,”小六想到什么,忽然落寞了起来,“可惜您现在道骨灵根都没了,有魔骨还不能修魔,才变成这样的。” 一声轻笑从温姝妤的唇角溢出,她勾勾唇,眼眸黑亮倒映着窗外的月色。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修过魔呢?” 在小六震惊的目光下,温姝妤笑着继续说道:“幼时因为不甘心自己不能修炼,所以从丞相府跑了出来,机缘巧合之下摸到了门道,用魔骨练了一身魔气。” “只不过,当时心智不熟,不想与他人所修之道不同,成为另类。便用刀剜向了体内的魔骨,魔骨许是怕了,自己封印住了自己,再未出来,爹爹请来的高手也没探出我体内魔骨的存在。” “后来,觉得这魔骨又怂又无趣,便不再修了,直至今日。” 温姝妤忽然侧过头,朝小六促狭一笑:“但近日我忽然觉得,修魔没什么不好啊。” “偷懒了十几年我也玩够了,等我最后得到萧璟尘这样的人间绝色,我定要重新修魔,不做废物。” 小六吓得不轻:“大人!您别开玩笑!我们早晚能找回道骨,我们要修的是神道,您可千万别瞎修。” 温姝妤眨了眨眼睛:“小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还能对魔道有偏见。” “依我看,神与魔的区别只在于本心,神亦可能有贪婪和妄念,魔或许也有慈悲和救赎,一个人所坚持的初衷与所做的行为,才是衡量善恶的尺规。” 小六愣了,它竟忽然觉得大人说的有道理,它问道:“那大人,您想修魔的本心和执念是什么?” 温姝妤:“我嘛,那当然是实力压过萧璟尘,成为萧国第一强者。” 小六的眼睛亮亮的:原来大人还是跟一千年前一样,想成为厉害的人保护天下苍生。 紧接着小六就听到下一句话。 “然后把萧璟尘绑了,关起来,狠狠地亵渎他,将他踩在脚下,让他成为我的禁、脔,让清风霁月的人染上人间泥泞,让高高在上的人跌入尘埃,让萧璟尘向我求饶说这三年是他眼瞎,哭着让我宠幸他。” 小六:!!! 完了完了,它怎么感觉大人好像更疯了。 不行不行,它必须要尽早想办法取出大人体内的魔骨,必须尽快找到道骨,不然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 小六不停地擦额间的汗。 温姝妤倏尔勾唇笑了,轻飘飘地吹了下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尘,“别慌啊小六,开个玩笑,逗你呢。” 小六欲哭无泪。 …… 温姝妤服下驱寒药后,今夜入睡得很早。 窗外,黑沉沉的夜笼罩着大地,月影斑驳地映照在地上,桦树婆娑摇曳落下了几片叶子,夜风轻拂过修竹簌簌作响。 而殿内的榻上,熟睡中的温姝妤眉头紧皱,额间溢出几丝细汗,像是在做什么梦。 深不见底的山洞内。 漫天的黑色魔气弥漫,一袭暗色鎏金纹大氅的人看不清面容,一寸寸贴近了她。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困住挣脱不开,更是退无可退,直至那黑氅落在了她的白衣上。 伴随着一把泛着灵力的匕首划过她的裙摆寸寸上移,那阴鹜而邪肆的声音带着一声轻笑落入了她的耳中,“其实不用大人动手,大人若真想取我的魔骨,我拱手送上也无妨。” “只是,大人日日正襟危坐在九重天,面色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不觉得无趣吗?” 那笑声加深,声音变得缓慢文雅,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入流至极:“所以啊,我特意将大人绑到这里,想与大人共赴云雨极乐,更想伺候大人爽一爽。” “大人允我一次,我便自废魔骨,送上我的命给大人做回礼,如何?”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后,那人不要脸地继续开口:“需要我帮你脱吗?” ------------ 第17章 你是要负责的 而那个额间印着金纹花瓣的“自己”,用法力震开了绳索,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威严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你大胆。” 那人却是捂着脸低声勾唇笑了,那笑声从喉咙中溢出传入她的耳中:“大人别生气,是我惹大人生气了,我自罚让大人消气。” 蓦地,他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他自己的心脏。 鲜血飞溅,溅在了她额间的金纹花瓣和一身白衣上,更是淋淋漓漓地顺着匕首往下流。 他攥住了她的手一起往那里刺,那声音更是缠绵疯魔:“大人,我们把它剜出来看看,我绝非有意惹大人生气。看看我这一颗心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大人。” 那额间金纹泛着金色灵力的“自己”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地攥着,直到鲜血流淌沾满了手,“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用力一剜,鲜血又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片血色中,他那含笑而又疯戾的声音传来:“不明显吗……我想干大人啊。” 不要脸! 疯子! 真是疯子! 梦中的温姝妤,根本抽不回自己的手,一袭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点点滴滴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那心脏就要活生生地剜出来。 她用力挣扎,猛然惊醒。 镂金窗外的微风吹动着眼前的床幔,紫檀木桌案上的安神香烟雾袅袅,旁边的软垫上还趴着正在熟睡流口水的麒麟兽。 还好,是一场梦。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过,所幸,那只是梦。 她不会跟那样的疯子在一起,更不喜欢那样的类型,她喜欢萧璟尘那样,温和清雅、仙风道骨的圣父般的谦谦君子。 无论她做什么萧璟尘都不会生气,而不是那种阴鹜还绑人的疯批。 温姝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 不行,这梦太吓人了,萧璟尘呢,她得用男色来压压惊。 另一边竹苑。 茯苓到了殿外,急匆匆地报给了守门的公公:“快进去禀告太子殿下,我家小姐梦魇了,一直在念叨太子殿下的名字呢。” 屋内的萧璟尘听到了动静,还未等守门太监禀告就推开了门,披上大氅朝着梅苑的方向而去。 梅苑,萧璟尘匆匆赶来时,小六早已隐身到了其他地方去睡。 偌大的殿内,幽暗的烛光忽明忽灭,萧瑟的冷风吹进来,温姝妤蜷缩在榻上,双手捂着耳朵惊魂未定地低头小声抽泣着。 “温姝妤?”萧璟尘走到榻边,声音很轻,目光柔和地唤了一声。 温姝妤抬起挂着泪珠的脸,顿时扑到了他的怀中,身子微微颤抖,带着重重的哭腔:“我做噩梦了……太子哥哥……” 萧璟尘任由她抱着,温温和和地问道:“梦到什么了?别怕,跟孤说说,你一向无法无天的,梦到什么能怕成这样?” 温姝妤杏眸湿润,睫毛上沾染的几滴泪落了下来,“我梦到我一无是处,修炼还是废物……太子哥哥还是不喜欢我,最后飞升成神,留下我一个人在凡间离世……” 她含着水雾的眼睛亮亮的,倒映着窗外盈盈的万千星河,还有眼前人清晰的影子,满是希冀和爱意地望了过来。 她说。 “太子哥哥,你喜欢我好不好?” “哪怕只有几年,日后等你飞升了,我再也死而无憾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 此刻,任何人望着她的眼睛,怕是都不忍心拒绝。 萧璟尘唇角勾起了清浅的笑容,和善地摇了摇头劝道:“被孤喜欢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要好好想想,'喜欢'一词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你是要负责的,知道吗,阿妤?” “你现在若是不想喜欢了,你还能往后退,过段时日可就完了。” “你要想清楚……”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拒绝自己,温姝妤的目光黯了下来。 第二计,又失败了吗。 她松开了萧璟尘的腰,侧过头去不想理他,盖上了被子重新躺回了榻上,“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萧璟尘却还是关心地慢慢开口:“你这几日哭得比往常三年都要多,再哭眼睛就要变成桃子了,还是以前捣蛋的性子对身体好。” 说谁捣蛋呢? 说谁像桃子呢? 温姝妤内心想一脚踹飞他,但还是强忍着幽怨的气,蒙着被子闷声道:“都是因为喜欢你,得不到你才这么伤心……” ------------ 第18章 迷情药 她翻过身去,“我要睡了,你走吧,我现在不高兴不想跟你说话。” 萧璟尘起身,在临走前,留下了两句话,“温姝妤,孤会保护好你的,用血符的事不能再发生,掉入池中的意外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至于你今夜嘱咐给孤的事,孤会找人去办的。” 榻上望着萧璟尘背影的温姝妤:? 她怎么不记得,她刚才交代给萧璟尘了什么事。 她只是装了个可怜,顺势说喜欢他,想一举拿下结果还是失败了。 她也没吩咐萧璟尘去办什么事啊。 —— 而此刻,距东宫遥远的乞丐堆里。 一心想证明自己的魔心,今夜在勤勤恳恳地施粥,已经换了六个乞丐堆了,摊位的前面还立了一个牌——“温姝妤让我来的……” 他“桀桀桀”地大笑着,时不时发出了反派的笑容:等到尊上恢复记忆,他们就可以叱咤江湖,灭了天道了,哈哈哈哈哈。 旁边正在等着他舀粥的乞丐:? 虽说郡主心善,但为什么要派一个精神有问题,总是莫名其妙笑的人来施粥? 乞丐不解。 不一会儿,魔心将这里的粥施完,准备换下一个乞丐堆,就看到了一个传音符飘了过来。 里面自家尊上的声音响起:“施粥的事,孤再派其他人去做,回东宫,孤有其他事找你。” 魔心瞬间大笑出声,激动不已。 太好了,尊上终于想起他了,这次肯定要派英明神武的他去干大事! 肯定是跟灭了天道有关的事! 一团魔气快速涌起,魔心没了身影,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东宫书房内,萧璟尘指尖轻捻着手中的书卷,一页一页在查找着什么。 魔心浮现,跪在地上:“拜见尊上。” 萧璟尘撩起眼皮,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魔心的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声音温良地含笑开口:“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魔心受宠若惊,满脸欣喜:“不辛苦不辛苦,为尊上做事是我的荣幸。” 千百万年来,魔心第一次受到这种被尊上亲手扶起的待遇,原来尊上失忆后还能这么礼貌,它激动不已。 萧璟尘唇角还带着清浅的笑容:“孤这里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去做。” 魔心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跪下,声音积极:“属下义不容辞!请尊上吩咐!” 萧璟尘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既是活了千百万年的魔心,那你应该见多识广,你去帮孤找找,能让凡人跟修仙者一样,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办法。” 魔心疑惑:“尊上,我们找这个做什么?” 萧璟尘唇角弧度加深:“你不是一直想灭了天道吗?你想啊,天道以维护三界秩序为己任,凡人若是长生不老,那三界法则岂不乱套,天道定然现身,到时候我们再杀了她。” “孤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我们魔族复兴的大计。” 魔心恍然大悟,语气更加激动:“尊上英明啊!如此奸计您都能想得出来,您不愧是魔族的尊上!此事包在我身上!属下这就回魔界和天界去找!” 想到什么,魔心犹豫了下:“可是尊上,天界和魔界一天,凡间一年,属下若是一年不在您身边,属下怕……” 萧璟尘嗓音清润如玉石般净澈:“无妨,你是为了我们的大计,一两年算得了什么,待孤杀了天道,恢复魔身,一统三界,到那时你便是孤最得力的手下,孤为你封官加爵,万人之上。” 魔心眼睛一亮,笑容根本抑制不住:“是!属下这就去!” 他满是激情地转身就朝着魔界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忽悠瘸了,他家尊上叽里呱啦了半天就为了一个女人,压根没什么大计。 以至于等到魔心再回来时,发现那女人竟然还是他们的死对头天道。 他还以天道的名义去乞丐堆施粥,为天道去找长生不老的办法,他恨不得当场掐死自己,痛彻心扉悔恨不已。 …… 而温姝妤这边,接下来的两日里,除了温丞相和顾皇后过来探望过,剩下的时间,温姝妤都在梅苑“休养”。 小六正琢磨着道骨的事,看到一旁的温姝妤翻阅着她的《四十二计》,小六侧过头去正好看到了前两计。 第一计是“以命见真心”,也就是那个血符,第二计是“苦肉计攻心”,应当就是那个落水还有卖惨。 小六挠挠头,不免有些好奇:“大人,第三计是什么?” 顺着温姝妤的目光看去,小六看到,旁边紫檀案几上,放置着一尊鹤衔灵芝的青铜香炉,炉中熏香袅袅升起,香味似柔软的薄纱浮动在整个殿中,浸润着殿里每一个角落。 以小六这段时日对自家大人的了解,它心里咯噔了一下:“大人,您不会是想往香炉里下迷情药吧?” ------------ 第19章 心子落君前 温姝妤看着它,顿时就笑了:“看不出来啊,小六,你还挺有当坏人的潜力。” “你这方法不错啊,直截了当,给我提供了新思路,写进去,下次用。” 小六:!!!敢情不是,是它想多了。 温姝妤手指勾起,缠绕住了浮在空中的香雾,“暗香浮动,第三计。” 小六挠了挠头,发问:“大人,什么意思?” “就像这香炉暗中飘来的香气,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 温姝妤莞尔一笑,“用若有若无的接触,不经意的撩拨与勾引,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最好能让别人心痒难耐,主动靠近。” 于是,在萧璟尘下朝后处理完政事,就听到了温姝妤想跟他下棋对弈的消息。 东宫的影卫墨羽和其他太监宫女都惊讶不已,谁人不知,太子殿下的棋技在萧国是数一数二的,没见过有人能赢过殿下,郡主倒是胆子挺大。 茯苓也是疑惑,她几乎没见过小姐下棋呀,她一直以为小姐不会呢。 而殿内,和煦的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了窗柩上。 温姝妤和萧璟尘对坐在棋盘两侧,一旁是伺候着的墨羽和茯苓及其他宫女。 萧璟尘见她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一双清润的眸子映着暖光,问道:“你今日用过固元丹了吗?” “用过啦用过啦,”温姝妤回道,“太子哥哥放心,这两日我都有好好休养,我觉得好多了。” 萧璟尘点了点头。 棋局开始之后,不一会儿上面就被陆陆续续地放上了白子黑子。 温姝妤弯起漂亮的眼眸,朝萧璟尘浅浅地笑,那纤细如玉的手指捻起白子,轻飘飘地落下,等到萧璟尘的黑子落下,又跟着随手一落。 须臾,棋盘上就落了不少黑白子。 她笑道:“我不太懂棋,就乱下了,还是要太子哥哥多让让我。” 萧璟尘执黑落子,他凝视棋局,眸光闪了闪,并未觉得温姝妤不懂棋。 因为此刻棋盘上,黑白双子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役,黑棋虽一直占实地,但白棋取外势,如云展云舒,在黑棋的边角布下罗网,稍有不慎就掉进去了。 温姝妤眼波柔软,拈起一颗白子,在食指和中指间停留片刻,轻轻落下。 “下到这里吧,构成的图画比较漂亮。” “啪”地一声,白子落下,这一子却如春雨润物,看似温和,却让西北角的形势陡然生变。 萧璟尘蓦地抬眸看向了她,连带着茯苓跟墨羽都望了过去。 一声轻笑从萧璟尘的喉间轻轻溢出。 他手中的黑子清脆地一子又一子落下,执黑尖顶,攻势如锤,温姝妤却是不应,反手侵入他视作根本的右上角地。 萧璟尘唇角勾起温和弧度,轻声提醒:“兵行险着,非智者所为。” “太子哥哥没有听过吗?置之死地,而后方能生。”温姝妤抬眸,眸中光影流转。 一炷香渐渐往下燃,棋至中盘,局势愈发错综复杂,仿佛能听见金戈之声,数块棋纠缠不清,劫争连环,每一步都系于呼吸指尖。 好像杀起来了,还杀得挺狠,茯苓和墨羽先后吞了吞口水,似是紧张,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棋局。 萧璟尘弃子取势,温姝妤亦舍地争先,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书案上的烛花轻轻一爆,殿内太静了,只有细微的这一声传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 棋局渐入尾声,官子之路亦被一一填满,等到公共之地划定疆域,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殿内沉默了下来,只剩下烛芯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势均力敌,地域相对,四劫循环,”萧璟尘凝神细数缓缓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是平局,长生。” “算我输了,太子哥哥棋艺精湛,赢得也不仅仅是棋。” 温姝妤垂眸浅笑,在萧璟尘微怔的目光中,将一枚温润如玉的白子,轻轻推过楚河汉界。 那枚棋子在日光下泛着与众不同的柔和光泽。 说罢,她起身翩然离去,唯有袖间暗香浮动。 萧璟尘独坐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她最后推过来的白子。 他心念微动,仔细端详,发现这枚棋子精巧无比。 “啪嗒”一声。 他手指轻轻一旋,棋子应声而开。 一枚卷成细小的纸笺藏在其中,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小字: “局终人未散,‘心’子落君前。” “这一‘心’子,是太子哥哥多赢的……” ------------ 第20章 尝尝,太子哥哥 萧璟尘倏尔笑了。 那笑声低低的,柔柔的,他看向窗外温姝妤往梅苑走的方向,目光满是宠溺轻和。 这盘棋最大的“胜负”,在她离席的瞬间,尘埃落定。 身后。 是看傻了的墨羽,还有几个太监和宫女。 不是,京城到底是谁在说,郡主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的?哪个废物能跟太子殿下下棋成平局啊,更重要的是,她早就预料到了是平局啊,所以她可能藏着实力啊。 还有啊,到底谁在说郡主死缠烂打的?这棋子中还有小纸条,这种追人的脑子也叫死缠烂打? 都给太子殿下哄成小孩了都。 墨羽开始细盘,他发现郡主琴棋书画样样都很厉害,连舞技都是一绝,似乎除了修炼,没什么不精通的,他有一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郡主在修炼上,或许也能大放异彩。 上京都在说,郡主是个草包,到今日,墨羽觉得,郡主就像是明珠蒙尘,早晚尘土被风吹起,郡主定能震惊整个京都。 —— 温姝妤回到梅苑后,示意茯苓退下,小六从她的脑海中隐身而出。 小六的眼睛简直在发光:“大人,你跟以前一样,棋艺还是那么精湛,三界无人能敌,您刚才肯定是在让着萧璟尘。” “您以前下棋的时候说过:天地为局,万物皆弈。物竞其存,循恒常之律。适者,非力强而胜,乃知势而存也。” “小六都背过了呢。” 温姝妤眨眼:“小六,你为什么要把‘天地棋局,万物棋子,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背得那么复杂,背得我都快听不懂了。” 小六:“……” 其实它也不懂,它只是背过了,原来这句话这么简单的吗。 它晃了晃小脑袋:“大人,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您还有什么庞大的计划吗?” 温姝妤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过会儿,该唤萧璟尘一起用晚膳了啊。” 等待庞大计划的小六:?只是吃? 夜色渐沉,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轻如流水的光辉倾泻在整个东宫,微风轻拂一片树叶轻轻飘入了窗中。 膳桌上。 温姝妤咳嗽了一声,吃下一颗固元丹后,又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余光看向旁边慢条斯理用膳的萧璟尘。 在萧璟尘抬眸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意:“好吃吗?太子哥哥?这是我让膳房按照你的喜好做的。” 萧璟尘点头,“嗯”了一声。 他看着温姝妤脸上灿烂的笑容,筷子顿了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需要孤帮忙?” “没有啊,我是体恤太子哥哥处理政事辛苦,所以想给太子哥哥备些好吃的。” 边说着,温姝妤在身后几个太监和宫女的面前,用筷子夹了一块炙羊肉放入了萧璟尘的碗中,“太子哥哥多吃些。” 她轻饮了一口茶,又将印上了自己红色唇脂的茶杯,递到了萧璟尘的面前,眼神无辜而纯真。 “这茶解腻,是我亲手泡的,太子哥哥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茶杯就那么停在空气中,她的手稳稳地端着,等着萧璟尘接过。 太监和宫女们看到了连忙低下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 郡主她用自己的筷子给太子殿下夹了菜,还将自己喝过的茶杯递给了太子,这不就相当于亲吻吗,如此暧昧这若是传出去…… 殿下若是接了,便是承认了二人可以如此亲近,若是不接,便是当着他们的面当众拂了郡主面子。 这可真是……两难。 掌事公公都替自家太子殿下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 萧璟尘墨似的双眸盯着眼前杯子上的唇印,又撩起眼皮,目光穿过众人,平静地看了温姝妤半晌。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 温姝妤像是察觉不到,唇角笑容不变:“快尝尝,太子哥哥,真的很好喝呢。” 她眼底含着细碎笑意,茶杯往前靠近,停留在了萧璟尘的唇边,仿佛下一秒就要碰上,“要不我喂你?” 眼看着萧璟尘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定然会推开,郡主简直在荒唐,殿下怎么可能喝嘛。 可蓦地,萧璟尘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胳膊,往自己唇边靠,温姝妤整个身子都跟着倾斜了过来。 他低头,就着她手中端着的茶杯,精准地将自己的唇覆在了那个鲜明的唇印上,缓缓饮了一口,整个过程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 等到他再松口时,杯沿的唇印已经模糊。 温姝妤微怔。 就听到了萧璟尘和缓动听的声音传来,他用指腹蹭过自己的唇,似是回味,语速缓慢点评道: “味道不错……” ------------ 第21章 好看 直到胳膊被松开,温姝妤坐回原位,移开目光。 动作有些忙乱地整理茶具,答非所问道:“是……是今年的新茶。” 萧璟尘瞧向她此刻的样子,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温姝妤听到这笑声有些莫名地羞恼,不对啊,明明是她在撩拨和勾搭萧璟尘,怎么现在显得好像她自己先慌了呢,惊慌失措满脸通红的应该是萧璟尘才对。 萧璟尘难道不应该在被迫喝了带有她唇印的茶后耳朵发红,被她撩拨吗?现在怎么反了? 她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咙,准备找回些场子。 抬头挑眉道:“看来太子哥哥很喜欢这个味道。” “茶香缭绕,孤一时难以分辨什么味道,”萧璟尘微微停顿,表面不动声色,视线却是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唇瓣,“或许吧。” 视线落在唇上的那一刻,温姝妤觉得心跳有点快,她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指尖划过茶杯的边缘。 “想不到,还有让太子哥哥难以分辨的事物呢,我还以为,太子哥哥事事洞明呢。” 萧璟尘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复又抬起直视着她的眸,“世间万物,皆可辨析,唯有近在咫尺的……需要细细品味。” 温姝妤:!!!??? 这不对啊,萧璟尘的嘴今天是开光了吗? 她心里一跳,表面故作轻松,“那要不要我再给太子哥哥一杯,让你再细细品鉴一番?” 萧璟尘视线落在那个带着唇印的茶杯上,摇了摇头,声线舒缓如常:“浅尝辄止便很好,不过,若是你执意相赠,孤却之不恭。” 温姝妤眼尾上扬,“哦?那太子哥哥,你是喜欢刚才的‘茶’,还是期待下一杯‘茶’?” 萧璟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前倾了半分,两人的距离也在瞬间拉近。 “孤在想……或许,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茶。”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惊讶微启的唇上,温柔地笑笑,“而是泡茶的人。” 此话一出,宛若石头投入湖面上,荡出一片涟漪。 温姝妤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只感觉自己的耳朵烫烫的,一定是错觉。 萧璟尘还是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腕上的衣袖,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这茶凉了,”他抬手,优雅地为她斟了一杯新茶,递到她面前,这杯新茶杯沿很分明,“尝尝看,这次的,味道很分明。” 温姝妤直接将茶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不等萧璟尘下一轮开始问她这茶什么味,她放下筷子,往寝殿的方向翩然而去。 “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了,太子哥哥自便。” 萧璟尘望着她的背影,眉眼弯了下来,笑容如春风拂面。 宫女和太监们还没有从刚才殿下喝了那杯茶后回过神来。 掌事公公也是,他是东宫里看着殿下长大的老人了,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叹道:“郡主胆子更大了些。” “是么?”萧璟尘勾唇,目光还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声音舒缓宠溺,“小纸老虎罢了。” —— 梅苑的美人榻上,温姝妤辗转反侧。 “小六,你说萧璟尘他是不是跑去哪里学新东西了?他都会反向撩拨人了。” “不对啊,刚才这不对啊,按照我设想的故事走向,他喝完茶应该面红耳赤,然后我又暗戳戳勾搭他一下,他害羞不已,狼狈逃掉,这才对啊。” “为什么最后回来的是我呀?” “不是,我为什么要走啊?我不能输啊,小六,小六。” 小六听着自家大人一句又一句懊恼的话,琢磨了一下回道:“大人,说起来,虽然萧璟尘每次看起来和和善善的,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萧璟尘因为什么事脸红慌张过,他好像干什么都挺云淡风轻的。” 小六挠挠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根据它千百万年来游历过三千小世界的经验,它老感觉萧璟尘身上有一种灵魂与本人不一致的割裂感,难道是错觉? 而且萧璟尘的侧脸好眼熟啊,怎么老感觉在哪里见过呢…… 神魔大战时,它遭重创也丢了一部分的记忆,到底丢了哪部分呢? 温姝妤看向它,“你想什么呢,小六?” “没什么,大人,”小六回神,摇了摇头,“不过大人,您想啊,萧璟尘今日回您的话,正好说明您这些时日追他颇有成效啊,说不定没多久,您就顺利地得到他了呢。” 温姝妤摸了摸小六的脑袋,眸中冰雪消融,染上星星点点的光,“你说得对,明日继续。” 一人一兽相视一笑。 …… 次日清晨,镂金窗外透入微亮的晨光,鸟雀在殿外的海棠枝上啄鸣了三两声,将温姝妤和小六从浅梦中唤醒。 而东宫的书房里,萧璟尘下完早朝后,早已端坐在书案前翻阅了好一阵古籍。 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温姝妤探出了一个脑袋,她弯起漂亮的眼眸,冲着萧璟尘浅浅地笑:“太子哥哥干什么呢?忙吗?” 萧璟尘回望过去,眼眸在阳光下染着暖光:“说吧,何事?” 温姝妤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幅前朝古画递了过去,发间的玉簪跟着晃了晃,“太子哥哥,我邀请你一起赏画。” 萧璟尘伸手接过,目光从温姝妤那支阳光一照便流光溢彩的白玉发簪上移到了画上,轻声道: “好看。” “什么好看?”温姝妤眨了眨眼睛…… ------------ 第22章 孤有病吗 萧璟尘垂眸凝视着手中的画,眸光微动,“孤是说,这画不错,很好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游走在画上,轻轻划过一处,顿了下。 “此处笔法,差了些力道,”他忽然开口,清冽的声音在殿中格外清晰,却并未抬头。 温姝妤不知何时已经步履轻盈绕到他身侧,“我看看。” 她微微倾身,越来越近,青丝的末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梅香,轻轻扫过了萧璟尘搁在案边的袖口。 她的手更是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似无意地贴上了萧璟尘的手臂。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体温悄然传递。 萧璟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指尖微捻,睫毛下的眸光深了几分。 “太子哥哥,你看这里。” 温姝妤伸出手指,指尖点在山石轮廓处,“这里很不错,若是再添一笔泼墨,就更能显示出这画的风骨了。” 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如同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正好拂过萧璟尘的手腕内侧,那是极为敏感,也极为私密的位置。 萧璟尘的呼吸仿佛窒了一瞬。 那细微的气流,带着她身上独特的梅香,缠绕上了他的脉搏。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 萧璟尘喉结微动,看向温姝妤,她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画上,侧脸在日光下柔和得不真实,仿佛刚才那近乎挑逗的举动,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终于,他喉结又滚了滚,想要开口说什么。 恰巧这时,温姝妤却像恍然惊觉般,倏然直起身子,拉远了距离。 那扰人心神的清香,也跟着抽离。 凑巧,“啪”的一声,一只笔也跟着滚落了下来,温姝妤正要俯身去捡,不知道哪里又踩空了几下。 蓦地,她摔倒在了萧璟尘的怀中,扑上了他的腰,香气再次袭来。 “太子哥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她慌忙就要起身,手不小心跟以前一样,又碰到了哪里。 “嗯……”萧璟尘闷哼了一声,不知是痛的,还是怎么。 她有些手忙脚乱,不停关心道:“太子哥哥,你没事吧?” 似是要低头检查,她的唇不经意地擦过了萧璟尘的下巴,如蜻蜓点水般蹭过。 她语气又慌了几分:“抱歉,真的抱歉,太子哥哥,是我笨手笨脚。”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 温姝妤听到了往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萧璟尘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顿:“温、姝、妤。” “出去!” 他的目光很深仿佛要吃人。 “或者,你是想今日踏不出这书……” “嘭”的一声,是殿门被关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温姝妤跑得比兔子还快,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跑了,一下子屋内就没影了。 还不忘留下了两句无辜且满是关心的话:“太子哥哥,你等着,我去帮你唤御医。” “我一会儿就不过来了,我今日忘记用固元丹了,感觉身子有点虚弱,我先回去休养了。” 转身,唇角倏尔一弯。 不一会儿。 御医拎着药箱匆匆赶到书房:“殿下,您哪伤了?” 萧璟尘笑了,气得。 “你觉得孤,像是有病吗?” 他温声开口,与往常无异,只是周围那股莫名的气场让御医的胡子一抖。 御医摇头:“不像不像。” 萧璟尘抚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去,吩咐他们去备水,孤要沐浴。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御医连忙退下:“是。” 白玉池内水波流动,萧璟尘仰头起身,湿透的黑发贴在劲瘦的背脊上,水珠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颔滴落,滑过滚动的喉结一路向下,有几滴落在池边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披上了里衣,朝着殿外候着的墨羽问道:“温姝妤呢?” 墨羽走进来答道:“郡主回梅苑后传了膳,现下应该在用膳。” 萧璟尘语气莫名:“她倒是吃得香。” 墨羽挠挠头,他怎么感觉殿下不大高兴,难道郡主又惹殿下生气了? 他还没琢磨出是个什么事,就听到他家殿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派人把京城所有首饰铺里现下时兴的发簪,都买来给郡主送去,她近日很喜欢戴发簪。” 墨羽连忙应声:“是。” 他要转身离开时,又被叫住。 萧璟尘沉思了一秒:“要那种,日光一照,能发光的,她应当是喜欢那样的。” 墨羽俯身:“属下这就去。” —— 温姝妤晚上收到两大箱子发簪首饰的时候,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终于,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萧璟尘竟然知道送她礼物了,说明她这一阵的计划颇有成效啊。 小六也兴高采烈地围了过来,“大人!这都是萧璟尘送给你的首饰吗?我们打开看看吧大人!” 温姝妤掀开了一个箱子,唇角的笑容戛然而止。 “大人,另一箱肯定没问题。” 小六的笑容也是僵住了,它不信邪,打开了另一个。 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 第23章 美男,萧璟尘 那两大箱首饰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板上,里面的簪子五彩缤纷,最上面那一支以赤金作底,簪头竟然镶刻着七八颗鸽卵大的宝石——正红、宝蓝、葱绿、明黄…… 所有张扬的颜色都被蛮横地攒在一起,在烛光下折射着喧嚣而刺目的光。 简直要闪瞎别人的眼,土得流光溢彩,是扑面而来的热烈。 一个首饰比一个亮,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个颜色都要凑齐了。 温姝妤笑不出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那两个箱子,问向小六:“我在萧璟尘眼中,是这种审美?” 小六:“……” 温姝妤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白玉簪,烛火摇曳下,那根簪子泛着月华般清冷的光泽,一晃动宛若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微光,每走一步光晕便在青丝间流淌,美不胜收。 她拿起箱里的簪子,跟自己的白玉簪对比了一下。 “不应该啊,我往日里在萧璟尘面前,打扮得没那么丑吧?” 思考一忖,温姝妤有些恍惚,“小六,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再期待萧璟尘的任何礼物了,真的。” 小六望着眼前的两大箱子,嘴也一直惊讶地张得很大,好久没收回去,“我理解的,大人。” 而此时的竹苑。 萧璟尘正在桌案前沏茶,见墨羽回来,他掀了掀眼皮问道:“送过去了?” 墨羽点头:“送过去了殿下,都是掌事嬷嬷按照您的要求特意为郡主挑的,属下送过去的时候,郡主她看到那两大箱,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萧璟尘唇角不可察地勾起:“那是自然,毕竟是孤送的礼物,她定然十分欢喜。” 墨羽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向了眼前的茶烟,“殿下,这个时辰,您怎么还沏了一壶茶,您还不休息吗?” 萧璟尘坐在那里,沐浴着月华,淡淡的光晕映在了他的侧脸上,他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温姝妤收到孤的礼物,现在定然喜悦得睡不着,说不定过会儿,就会跑过来找孤。” “孤若是歇下了,一会儿还得再起来。不如在这里沏好茶,等着她来。” 于是,过了一个时辰。 又过了一个时辰。 再过了一个时辰。 直至天明…… 以至于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空气中的气氛比往常静了许多。 萧璟尘整个人都是沉默的。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温姝妤头上未变的白玉簪子上,时不时看向温姝妤吃着的肉,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温姝妤也没有提昨夜簪子的事。 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嘛,她总不能提那些簪子很丑吧。 她将一块清蒸鲈鱼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又伸手去够远处的另一块羊肉,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萧璟尘替她将那块羊肉夹到了碗里,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孤送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你戴?” 温姝妤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有点闪烁:“啊……那个,都挺贵重的,我怕日常戴着会不小心弄坏。” 萧璟尘轻轻地笑起来,视线温柔:“是不是因为是孤送你的,舍不得戴?” “无妨,你若喜欢,孤日后再给你买,送给你很多很多,所以不必觉得贵重,喜欢哪个戴着玩就是了。” 温姝妤顿时语塞,她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尬笑一声:“不用不用,已经很多啦,还是别送啦。” 萧璟尘目光微动,听出了不对劲,他未再吭声。 用完晚膳,温姝妤离开后。 萧璟尘朝墨羽沉声道:“你让掌事嬷嬷挑的那些簪子,都是什么样式?” 墨羽挠头:“我没看,殿下,不过都是按您的吩咐来的,那种日光一照,能发光的。” 萧璟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去查查。” 等到墨羽把款式图纸弄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萧璟尘看着眼前一张又一张的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 温姝妤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价值千金的固元丹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送,在旁人眼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当夜,就在梅苑外的竹亭里,饮起了酒。 小六不胜酒力,早已经去休息了,温姝妤自己一人独酌。 她素来爱品酒,这段时日没喝,实在是憋屈得慌,没一会儿,一大坛又一大坛的桃花酿就被喝空了。 萧璟尘来到竹亭的时候,就看到茯苓还有其他几个宫女正要将微醉的她搀扶回梅苑。 见太子殿下过来,茯苓跟宫女们正要行礼,萧璟尘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喏。” 众人纷纷退下,亭内只剩下温姝妤和萧璟尘二人。 月光下,温姝妤双颊绯红,并非均匀的胭脂色,而是从肌肤底层透出的桃花瓣般的粉色,渐渐晕染到耳根和玉颈。 看见萧璟尘过来,她忽地起身就要往前走,水光潋滟的眼神有些迷离,笑了一声:“美男……萧璟尘……” 不是往日里喊的“太子哥哥”,而是直呼其名。 她跌跌撞撞地过来,眼看着脚底就要踩到一个空坛子。 萧璟尘目光淡淡,却是不提醒她。 直到她踩上去,跌倒的那一瞬间,他稳稳地接住,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那嗓音落在庭院中温柔又宠溺:“你瞧你,不看路,摔了吧……” ------------ 第24章 阿妤 “你别动……”落入萧璟尘怀中的温姝妤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萧璟尘……你眼里有星星在转,晃得我头晕……” 说罢,她伸出微颤的指尖,想要触碰他的睫毛。 萧璟尘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拦下了她的动作,比以往晦暗了许多的目光紧紧落在了她的脸上:“醉了?” 温姝妤摇头,绯红的眼尾像是带了钩子,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眼神迷蒙:“没醉……没醉,你才醉了。” 她忽地捧住了萧璟尘的脸,仔细端详,看了半晌。 “真好看啊……” 不等萧璟尘开口,她松开手,捻起旁边石桌上碟子里的一粒花生米。 摇摇晃晃地递到萧璟尘唇边,笑得像个孩子:“你这么好看,请你吃这个……可甜了……” 见他不动,她不满地蹙起眉。 直接伸手扳过他的脸,执意要将这粒花生米塞进去。 直到看到萧璟尘咬住,喉结滚动,咽了下去,她才作罢。 “好吃吗……” 她的指尖落在萧璟尘的唇边,迷糊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唇。 而后,她的唇角忽然绽开了一个傻气的笑,飞快地轻轻在萧璟尘的唇上啄了一下,随即分开,得意地开口:“好亲,我亲了,美男就是我的了……” 温热的触感袭来,又迅速离开。 顿时,萧璟尘的眸中染上了深不见底的暗色,像化不开的浓墨。 刹那间,天旋地转。 萧璟尘手掌按住了温姝妤的后脖颈,低头重重地吻了上去,另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石桌上的杯盏碟盘被灵力尽数扫落,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温姝妤的后背躺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冷得她一颤,所有未出口的惊呼和醉意,都被这吻堵在了唇舌之间:“唔……” 她有些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挣扎,眼前的人却纹丝不动。 那吻却是更深更重,撬开了她的齿关仿佛要将她连骨带血都拆吞入腹,呼吸被尽数夺走,空气更是变得稀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唇齿间的厮磨,最终化作了破碎的轻吟。 此刻,若是有人看到,怕是会被惊到,往日里温和尔雅的太子殿下,此刻,望向眼前人的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偏执的占有欲和浓重的戾气。 不知过了多久,温姝妤被松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萧璟尘的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指腹捻着她的唇角,盯着她的黑眸中仿佛藏着无底暗河,幽暗不明,望不到底。 夜风拂过,越来越醉的温姝妤瑟缩了一下,声音细如蚊呐:“冷……头也晕,你是谁……我要回去了。” 萧璟尘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以往清雅温和的样子,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温姝妤的身上,细心系好。 伸出细长的手指抬起温姝妤的下颚,扣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一寸,“再看看,我是谁。” 温姝妤傻笑了一声,好像把刚才的事情都忘了,“是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孤今夜来,是要给你送礼物。” 萧璟尘目光温良,动作优雅地取出了一个泛着灵力的精致碧玉簪子,眸光落到她如瀑的青丝上,将这根簪子轻轻插了进去。 他望着她带着醉意的杏眸,那声线舒缓如水中清泉,带起波动的涟漪:“是我亲手做的,阿妤,这次是好看的。” “我将我的本命护魂咒刻在里面,若你日后遇险,无论我在何方,它都能代我护你一次。”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也不在意喝醉的温姝妤能不能听懂。 似是忘了,自己割裂仙魂,将金丹逼出,以本命真火灼烧,淬炼的一丝本源金芒制成刻刀,将护魂咒文一笔一笔雕刻进了簪子里。 每刻下一笔咒文,唇角便溢出一丝鲜血,那血更是带着淡淡金芒的本源精血,稍一不慎,毕生苦修化为泡影。 “困了……”温姝妤抱着他的胳膊,将发烫的小脸全然埋进他的臂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许是睡着了。 萧璟尘望着她的脸,嗓音轻柔,只是目光幽深暗沉,比夜色还悠长,“阿妤,喜欢上孤,怕会是你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孤现在还能准许你离开,再过段时日,怕是连死,我们也是要死在一起的,灵魂也要困在一起,永世不离。” 他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着温姝妤昏睡的侧脸,一声轻笑从喉咙间溢出。 只是这笑声在漆黑的夜里有股极重的偏执,令人不寒而栗…… ------------ 第25章 强吻了萧璟尘 温姝妤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头疼,喉咙还有些发干,唇上好像还有一丝疼。 昨晚肯定喝多了。 她晃了晃脑袋,渐渐恢复了意识。 窗外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缓了一会儿后,敛了敛睫羽,从榻上起身。 小六正要过去询问,伺候在外的茯苓听到了动静走了进来,小六连忙隐身。 茯苓将手中的醒酒汤递了过去,“小姐,您醒了?我给您备了醒酒汤。” 温姝妤接过一饮而尽,还是感觉唇上有点不舒服,朝茯苓说道:“茯苓,给我拿来一把铜镜,让我看看。” 茯苓将铜镜递了过去。 温姝妤指尖摩挲着自己唇角的泛红,疑惑的眸光闪了闪。 思考片刻后,她看向茯苓,恍然大悟:“茯苓,我怀疑,我昨夜是不是强吻了萧璟尘,他一个良家妇男,誓死不从,又推不开我,就咬伤了我,我才松开他。” “我喝醉以后很好色的,我肯定对他图谋不轨了,还强吻了他。” “他肯定拼死挣扎了,我又一直不松,两个人的唇都蹭红了。” “对对对,一直是这样,可怜的萧璟尘,又一次被喝醉的我占了便宜。” 茯苓有些脸红,她昨晚就看到小姐的唇比现在红得多,只不过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好意思询问小姐。 她点了点头,“应当是的,小姐,奴婢昨晚看到殿下的唇也是泛红的。” 温姝妤笑了一声,毫无愧疚之心地起身下榻。 眸光瞥到了妆奁旁一个泛着灵力的碧玉簪子,问道:“那是什么?” 茯苓摇头:“奴婢不知,昨晚太子殿下将您送回来时,奴婢伺候您梳洗休息,从您发间摘下来的。” 温姝妤揉了一下脑袋也没想起来:“我没有这样的簪子,那肯定是萧璟尘送的。” “难道是他挣扎中咬伤了我,又感觉非常愧疚,所以送给我一根簪子作为补偿?”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走上前去摩挲着这根簪子,嗯,不错,这根倒是好看多了。 旁边隐身着的小六表示认可。 梳洗完后,温姝妤传了膳,用早膳时,正好看到了茯苓手中在摆弄一个花灯。 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目光,茯苓抬头问道:“小姐,明晚就是上元灯会了,两心相许的青年男女都会去河边放灯,许愿长长久久,您要请太子殿下一起去吗?” 温姝妤翻开她的《四十二计》,指尖停留在“暗香浮动”,眸中闪过深意。 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当然,这可是好机会啊。” —— 上元灯会是萧国颇为重要的日子,除了青年男女许下白头之约,还有一些孩童将心愿写在纸条上求天道保佑,以及亲人放孔明灯对逝者的追悼祝愿。 当夜,温姝妤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竹苑寝殿内,“太子哥哥,你睡下了没有?” 萧璟尘:“……” 这个时辰,他往常也不可能睡下呀。 他咳了一声,眸光转向殿门处:“进来吧,没有。” 温姝妤“嗖”地一下就进来了。 她看向案几旁正在翻阅折子的人,眼眸顿时溢出了泪花,抽泣了一声:“太子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璟尘望着她头上戴着的那根碧玉簪子,目光又移到了她眼角的泪珠上,指尖微顿:“上元灯节。” “太子哥哥,你知道的……我从小便没了娘亲,”温姝妤湿漉漉的双眸显得楚楚可怜,“你可以陪我去灯会,给娘亲放一盏花灯吗?” “来。”萧璟尘朝她勾手示意。 在温姝妤走过来的时候,他细长的手指拿起了一个干净的帕子,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两滴泪珠,温声道:“别难过,孤陪你去就是了。” 似是安慰,他又加上了一句:“孤刚出生就没了娘亲。” 两人相视一眼,都沉默了。 于是,两个没有娘亲的小苦瓜就这么去了上京灯会。 而坤宁宫,顾皇后跟崇光帝正在如胶似漆地作画。 “陛下,画在这里,这里美一些。” 崇光帝握着顾皇后的手,画着画着,那目光不知何时落在顾皇后多年不怎么变得如出水芙蓉般的容貌上。 “是美。” 毛笔不知何时滚落到地上,崇光帝抱着顾皇后的腰就往榻上走去,眼看着就要翻云覆雨一番…… ------------ 第26章 娶温姝妤做太子妃 殿外恰巧此时传来了掌事宫女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带着郡主去上元灯节了。” “什么?”顾皇后欣喜的声音传来,推开了正拽她衣带的崇光帝,从榻上起身披上大氅就往殿外走去,完全忽略了身后脸黑得跟碳一样的人。 她看向掌事宫女,又确认了一遍:“本宫没听错?是尘儿带着阿妤去上元灯节了?” “上元灯节,那可是男女互表心意,两心相许的地方,他们二人莫不是要……” 顾皇后越说越激动:“要成了。” 她转过头去朝她身后的崇光帝说道:“陛下,臣妾再命人去打探一番,若是尘儿对阿妤有意了,到那时您可要及时赐婚啊。” 崇光帝走过去抱住了她。 “好好好,赐赐赐,我们先做我们的事……” 转身时,殿门被崇光帝顺带着用脚踢上,那十分不悦的微冷目光盯得掌事宫女头皮发麻,连忙退下。 一夜怕是无眠。 …… 京城,灯会。 长街十里万千明灯恍若星河倾泻,火树银花下人潮如织,随风而起的孔明灯在空中数不胜数,点亮了整个萧国的夜。 小贩摊位前。 温姝妤眸光亮亮地挑选着眼前的花灯,萧璟尘负手而立于她的身侧,眼底含笑。 小贩一见二人样貌不俗,打扮贵气,开始极力推销:“这位相公,若要河灯,可以给你家夫人买两个鸳鸯灯,这是本店仅有的两只,用金丝制成,二位定能百年好合,不离不弃,长长久久。” 萧璟尘正欲开口,温姝妤笑笑打断了他,朝小贩说道:“好好好,要要要。” “除了河里放着的灯,我们还要两只天上的孔明灯,你推荐哪两个?” 小贩一见赚大发了,顿时笑得合不上嘴,“这里还有两盏金丝制成的孔明灯,整个街上也就这两只。” “您不知道啊,昨夜啊,我梦到了天道大人,大人说了,空中的孔明灯里愿望众多,唯有我这两只灯与众不同,若写上愿望,定能一眼看见帮您实现。” 隐在温姝妤脑海中的小六:胡扯什么呢,肯定是假的,若是真金,那灯还能飞得起来嘛。 但转念一想,有道理啊,如果空中的所有灯,就这两盏灯里面有假金丝,大人肯定想看看是哪个傻子冤大头,肯定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愿望。 而现在大人就是那个傻子冤大头,因为小六看见,它家大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并且将那两盏孔明灯接了过去。 温姝妤笑容明媚,看向萧璟尘的眼睛,“不错不错,就这两盏,哥哥你看,多好看。” 萧璟尘见她喜欢,接过了她手中的花灯和孔明灯,替她拿着,随手放在了摊位上好几锭金子。 见二人离开,小贩盯着眼前货真价实的几锭金子,高兴得差点原地打滚。 发财了,他小李终于发财了,竟然真的有不识货的冤大头来买他的假东西,还多给了这么多钱,发财了,碰到财神爷了! 小贩正激动着,就听到了没走远的温姝妤轻飘飘的一句话:“哥哥,这灯假得如此突出,放在空中肯定能与众不同。” 旁边萧璟尘轻声回道:“你喜欢就好。” 小贩:“……” 河边。 远远望去,盏盏莲灯顺流而下,不时在水面悠悠打着旋儿,像一朵朵真正在水中绽放的莲花。 温姝妤俯身,往一只鸳鸯灯上写上心愿轻轻推入河中。 她抬起头来,灯影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光亮竟比天上的星河还要璀璨。 “有愿望是要大声说出来的,这样实现愿望的人才能听见。” “太子哥哥,我写了两个愿望,一愿娘亲魂安九霄,再无病痛烦忧,二愿我心悦之人的身侧之人,永远是我。” 恰逢一束烟花在空中绽开,萧璟尘对上了她的眸,于万千人海中,独独望见了她。 她立于流光溢彩的河灯旁,一袭月白竹叶纹的衣裙,宛若一幅倾泻了月华银辉的美人画卷,一阵夜风拂过,吹动了她水碧色的披帛,也吹乱了她鬓边的几缕青丝。 无数的烟花陆续绽放在夜空中,灯火在她琉璃般的眸子里明明暗暗,显得那张精致的容颜更美得惊心动魄,刹那间,漫天烟火仿佛都沦为了陪衬。 朦胧的夜色里,直到温姝妤的声音再次传来,萧璟尘才回神。 “太子哥哥,你的花灯呢,你要许个愿吗?” 萧璟尘摇了摇头,温温和和地礼貌道:“不了,孤就不许了,孤不信神佛,也不太信天道。” 温姝妤拿起另一个鸳鸯灯,带着一阵梅花香气凑近了他,“让我猜猜太子哥哥的愿望是什么,我来替太子哥哥许愿。” 她的唇角倏尔一弯,眉宇间还带着些狡黠,写下心愿将这一盏鸳鸯灯也推了出去。 “那我替太子哥哥许愿,天道在上,我萧璟尘喜欢温姝妤,希望温姝妤也能喜欢我,我要娶温姝妤做太子妃,永远都要在一起。” 萧璟尘猛地抬眸望向了她的眼睛…… ------------ 第27章 刺杀 温姝妤朝他勾唇一笑:“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又要拒绝我,玩笑而已,不用拒绝。” 萧璟尘:“……” 两盏并蒂的鸳鸯灯在河心相遇,并肩飘向远方,在这灯影水色里,嫣然绽放。 温姝妤又开始放天上的孔明灯,将愿望从头又来了一遍。 萧璟尘就在她旁边,听着她又一次帮自己用更夸张的语气许下愿望。 “天道在上,我萧璟尘没有温姝妤不能活的,温姝妤永远不要离开我,让我们二人长长久久。” 直到那用金丝制成的灯,与漂浮在空中的万千灯火融在一起,蜿蜒向远方…… —— 温姝妤跟着萧璟尘并肩回去的时候,并未用符咒,两人在京城街巷间散步,沿途欣赏着上元灯节的景色。 直至二人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时。 霎那间。 周围草木皆动,萧璟尘的脚步顿住,眸中掠过一丝寒芒。 隐身在温姝妤脑海中的小六惊叫了一声:【大人,有杀气,是好几个凡间修为不错的高手!】 凛冽的杀气如实质般压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灵力波动,十几个蒙着面的修士如鬼魅般从天而落,呈环形将萧璟尘和温姝妤围在中央。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中满是杀意,连带着身后十几个人一起袭了过来。 “萧璟尘,今日是你的死期!” 萧璟尘目光掠过温姝妤头上的碧玉簪子,迅速捻起一个灵符落在了温姝妤的身上,紫色的灵力划过空中,将温姝妤送了出去。 “你先回去等孤。” 等温姝妤消失,他转头迎了上去。 抬掌间无形的灵力和那十几个人的灵力碰撞在了一起,整个天空仿佛都在剧烈震颤。 他掀了掀眼皮,眸底满是肆虐残戾的杀气,毫无半点往日里温良的样子,冷冷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杀孤?” 漫天的灵力在空中化为万千利刃,朝着那十几个黑衣人杀去。 一声又一声的灵力撞在一起,天地变色…… …… 而温姝妤这边,还未回去,她便被两个黑衣人用灵力打掉了灵符,拦在了路上。 漆黑的夜里,两个黑衣人立在她的对面,盯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垂涎之色。 一个眉间有痣的黑衣人搓了搓手:“主子的主意果然没错,先捉了她,带出去要挟萧璟尘,就不怕萧璟尘不就范。” “就算萧璟尘看不上她,碍于她是个郡主,也定然会救她。” 另一个黑衣人更是猥琐地笑了一声:“如此美貌,还是个察觉不到灵力的废物,我们不妨先乐呵一下。那边定然需要打一会儿,乐呵完我们再把她带回去,威胁萧璟尘,再弄死他们二人。” “萧璟尘看不上,我看得上啊,长得这么美,我若是萧璟尘,就日日锁在榻边,当个凡人玩物也不错,什么时候容貌老了,掐死便是。” “哪怕是修仙者,也没有这么美的,萧璟尘莫不是不行啊,怕不是废了!” 眉间有痣的黑衣人舔了舔嘴唇笑道:“既然萧璟尘没这艳福,你我二人,替他享受享受也不错。” 隐在脑海中的小六听不下去了,立刻就要现身:【大人!我现在就要跟他们算账!气死我了!】 温姝妤的目光落在两个黑衣人手中的灵符上:【不用,他们是符修,我可以,小六,借我点灵力。】 【好,大人是要画符吗?我没带符纸。】 小六立刻应声:【不过这里有叶子,以叶为符,取天地自然之道,大人,一千年了,你还会吗?】 【你以为我天天捧着各种书看,是白看的吗?我单纯没有灵力而已,你给点灵力就行。】 温姝妤眯眸,快速捻起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凝神静气,从脑海中传来的灵力,在周身如涓涓细流般汇聚。 虽是第一次,却仿佛曾经做了千百次。 她的指尖泛起淡金微光,在叶片上飞快划过,叶脉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她指尖游走而重新排列组合。 每一笔都精准无比,灵力透过指尖渗入叶肉,在薄如蝉翼的叶面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 落叶在她掌心微微震颤,却始终不肯破碎。 她手腕轻转,最后一笔落下时,整片叶子突然发出光泽,叶面上的符文流转着淡金光芒,仿佛有了生命。 【成了。】她轻声自语,唇角勾起。 【跟以前一样,大人。】 自从下凡以来,第一次见大人用灵力,小六声音雀跃:【不过,一个符咒太便宜他们两个色胚了,大人我再借您点灵力,要不我们把九天玄雷招来,我们劈他们,九天玄雷已经想您很久了。】 而对面两个黑衣人,看到温姝妤的举动后,笑得直不起腰。 “大哥,你快看,那个废物是拿着叶子在画符吗?笑死我了大哥,我第一次见有人拿叶子画符。” “这么多年,我们符修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蠢货。” “什么符修?她一个没有筑基的废物,那手中的灵力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她配得上符修一称吗?” “那叶子更是有个屁用,真是搞笑。” “美是美,就是脑子不好使,不过正好,脱了衣裳谁管她脑子好不好使。” “大哥,你先来我先来?” “一起上!” 随着一阵猥琐低劣的大笑,两个黑衣人捻着符咒步步朝着温姝妤逼近,眼看着越来越近…… ------------ 第28章 好好玩玩 温姝妤指间夹着叶子步步后退。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眸中噙满了泪珠:“你们想干什么?” 眉间有痣的黑衣人摸了一把自己的嘴,声音中满是恶意:“你说呢?小美人儿,别怕呀。” 另一个黑衣人更是直接开口:“越哭,老子越想脱衣衫了,美人儿。” 就是现在。 温姝妤手中的叶子倏地飞出,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初雪落地的簌簌声。 漫天的梅花从天而降,如雨水滴落,散在空中。 两个黑衣人狰狞大笑出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梅花雨啊,怎么,躺在地上不舒服,铺上一层梅花玩起来更舒服是吗?” “香啊,当真是香啊,这梅花还带着香气呢?跟小美人身上一个人味儿!” “怎么?萧璟尘看不上你,空虚想找男人了,想用这种手段勾引我们?” “来吧,我们好好玩玩……” 两个黑衣人正要扑上去。 骤然,同时睁大了双眼。 只见,每一片梅花在空中绽放出了万千虚影,它们不再是冬日里温柔的粉白,而是凝结着凛冽杀意的冰晶。 不知何时,梅花花瓣无声无息地旋落,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怎么会?!!” 两个黑衣人瞳孔震缩,想要闪避,却发现周身已被无形的梅花虚影锁定。 霎时。 铺天盖地的“划拉”声响一声声传来。 随着几声惨叫。 利刃割破血肉的细微响声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第一片梅花划过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鲜血飞溅,他坚韧的护体罡气如同薄纸一般被切开,袖袍碎裂在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浮现。 紧接着,万千梅瓣化作一场死亡风暴,将两人彻底淹没。 跟千年前不太一样,小六睁大了双眼,一时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灵力厉害,还是因为这个符咒厉害。 “这是什么符?!!”又是一声黑衣人凄厉的惨叫,胳膊、腰身、腿脚……梅瓣掠过之处,衣衫尽碎,破开肉绽,血肉淋漓地往下滴。 梅瓣轨迹刁钻,精准地寻找着护体罡气最薄弱之处,每一次旋转都带起一大片温热的血花。 两个修为不错的黑衣人,此刻就仿佛置身于无形的凌迟之刑中,他们惊叫着,徒劳地挥舞手臂,施展灵力,却连一片梅瓣都无法抓住,无法击碎。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成了血人,浑身上下都是纵横交错的伤口。 鲜血从无数裂口中涌出,迅速汇聚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洼,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温姝妤,依旧静立原地,身上纤尘不染。 那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再无半分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勾起唇角,轻轻问了声:“现在,还好玩吗?” 她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踉跄跪地的两个黑衣人:“说说,谁派你们杀萧璟尘的?” 两个黑衣人望向她的目光中,此刻满是惊惧,浑身都在颤,他们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用叶子画成符,哪怕是符修也绝无可能,更何况她还是个人人皆知的废物。 其中一个黑衣人想要强行运转功法,做最后一搏,用藏在袖中的符咒猛地一踏,想要跃出这死亡花雨的范围。 刹那间,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梅瓣,仿佛被无形的意志瞬间统合,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合成一股,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他刚刚发力的右脚脚踝。 随着又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压住了利刃割肉的声响,鲜血飞溅,黑衣人因前冲的惯性扑倒,一条右腿从大腿处彻底分离,留在了原地。 浓稠的血液如溪流般从断腿处汩汩流出,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周围一大片。 失去了一条腿的黑衣人彻底痛得晕死了过去,而另一个黑衣人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吓得嘴唇都在哆嗦:“这不单单是符咒……还有阵法,符阵双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温姝妤却是淡淡地望了望夜色:“这个时辰,萧璟尘已经问出那些人,这场刺杀的幕后黑手了,我也该走了。” 她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起伏却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啊,留着你俩,就没用啦。” 在黑衣人惊惧无比的目光下,她慢条斯理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匕首。 【小六,再借点灵力。】 “噗嗤”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没入血肉的闷响。 泛着灵力的暗沉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黑衣人的眉心祖窍之处,那是修士神魂凝聚的核心。 黑衣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连最后的惨嚎都未能发出,瞪大了双眼死在了原地。 而另一个黑衣人更是,匕首没入眉心的瞬间,神魂湮灭。 只是没人看到,两个人魂灯灭的瞬间,死前的景象被传了回去…… ------------ 第29章 谁派来的 原地,温姝妤抬了抬眼皮,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重新放回了储物袋中。 隐身而出的小六咽了咽口水,有点瑟瑟发抖。 虽说大人跟千年前一样,但杀人的手法比千年前残忍多了。 温姝妤看见小六的样子,笑了笑:“你哆嗦什么?告诉你个秘密,小六,我准备,等我得到了萧璟尘,到时候我是要去仙盟修魔的,开始我的修魔大道。” 小六被吓得一颤:“大人,凡间人人皆知,仙盟是千年前天道一手创立的凡间修仙的宗门,就是您亲手建成的,那里面都是修仙的,可没有修魔的,您可别胡来……” “而且,去仙盟修魔,大人,这跟逃犯跑去昭狱吃饭有什么区别?您好像生怕自己被逮不住,生怕自己死不了。” “大人,我觉得在您恢复记忆前,您不要轻举妄动。” 小六慌得不行,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温姝妤唇角倏尔一弯:“逗你的啦,小六,看你挺慌,开个玩笑。” 小六:“……” 萧璟尘回到东宫的时候,温姝妤已经用疾迅符回来一会儿了。 殿门处,昏黄的烛光在她的侧脸上落下了一片朦胧的光晕,她提着一盏灯,青丝随着微风微微拂动划过五官精致的脸,披着一个月华般洁白的大氅站在那里,美得不似真人。 见萧璟尘回来,她跑了过去扑到他的怀中,灯盏落在了地上,烛火也跟着熄灭。 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她含泪的眸中,她的语气里满是关心和担忧:“太子哥哥,你没事吧,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我让寒羽他们过去助你了,你碰到他们了吗?” 萧璟尘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发丝:“别担心,孤已经把那些人都解决了,孤用传召符唤墨羽他们回来,外面风大,我们进去。” “不要进去,我要再抱一会儿,”温姝妤哽咽了一声,“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担惊受怕,太子哥哥。” 她的手摸着萧璟尘的腰,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似在检查:“太子哥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璟尘摇头:“孤无事,他们还伤不到孤,只是人有点多,所以回来得慢了些。” “真的嘛,你不要骗我,刀剑无眼,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伤到了,所以瞒着我不说。” 温姝妤的手又放到了他的脖颈上,一下子掀开了他的衣领,顺着就要滑向他的胸膛。 “我看看有没有伤口,太子哥哥……” 萧璟尘蓦地攥住了她探进衣领里的手,唇角似笑非笑:“这是在殿外,温姝妤。” “好嘛。”温姝妤挑了挑眉,收回双手,拉好了他的衣衫。 她伸手打了个哈欠,转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就寝了,太子哥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待到温姝妤离开。 黑夜中,萧璟尘伸手示意,暗卫承影现身。 萧璟尘盯着温姝妤离开的方向,淡淡开口问道:“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承影回话:“回来了有一阵儿了,怎么了,殿下?” 萧璟尘:“无事,是孤料想错了,那群人竟然没派人去截她,那根发簪也没派上用场,不过,她无事便好。” 承影问道:“殿下,今日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 “都是死士,没问出来,”萧璟尘的嗓音骤然一转,眸中带着凛冽的杀意:“盯住淑贵妃和五皇子那里。” “是。”承影消失在原地。 —— 梅苑,温姝妤合上了殿门。 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六,这萧璟尘也太抠了,摸摸也不让。” 小六:“……” 您这哪里是摸,要不是在殿外,您都快把他扒了。 “小六,说点正事。” 温姝妤敛了敛睫毛,坐在案桌前,语气认真了起来:“这些人若是死士,应当是有魂灯的吧。” “魂灯既灭,残影溯回。” “他们死前的景象,应当都传到了他们主子那里,我们得处理了。” ”是,大人,我去帮您处理掉,”小六点头,“但是他们的主人是谁?” “若没猜错,应当是淑贵妃凌淑韵,这些人应当都是凌家派来的,”温姝妤眸光闪了闪,“凌相与爹爹分别为左相和右相,爹爹辅佐太子,而凌相则是一心为五皇子谋位。” “我跟你一起去,小六。” 小六拍了拍胸脯:“不用,大人,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了,我可是上古麒麟兽,虽然法力没完全恢复,处理个魂灯影像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萧璟尘现在在东宫呢,若是过来找您,您不在,岂不是被发现了?” “放心吧,大人,这可是下凡以来,您交代给我办的第一件事,我保证完成任务。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大人!” 小六激动不已,不等温姝妤回话,闪动着翅膀就飞走没影了。 它小六,可是要证明自己的。 温姝妤正要开口:“等等,小……” 殿门“啪”的一声被合上了,只剩下一抹虚影。 行吧。 温姝妤按了按脑袋,撑着下巴坐等着小六回来。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莫名地觉得,天道给麒麟兽起名“小六”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三千小世界中有人名为“老六”…… ------------ 第30章 天道临凡 皇宫。 棠华宫,淑贵妃的宫殿。 殿内香气幽寂,佛像牌位前,淑贵妃凌淑韵跪坐在蒲团上,指尖轻轻捻过手中的佛珠,她眉目低垂和善,慈悲静好地拜佛。 直到心腹侍卫悄步近前,耳语数句。 霎时,“咔哒”几声佛珠被拽开的声响传来。 凌淑韵手背上青筋毕露,珠串被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佛珠“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她眸中的慈悲荡然无存,只剩下淬毒般的寒光:“你说什么?!!都死了?一群废物!多少次了,那么多人,连一个萧璟尘都杀不掉!” 她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侍卫:“那温姝妤呢?那个废物死了没有?” “本宫不是派你们也去截下温姝妤吗!若是温姝妤死了,皇后那个贱人也必然痛彻心扉!” “你知不知道,有皇后那个贱人在,自本宫诞下皇子,十几年了陛下再也没有踏入过本宫的殿中!本宫恨不得扒了她的皮,饮了她的血!” “那个贱人最是宠爱温姝妤,告诉本宫!温姝妤那个小贱人死了没有?” 侍卫语气有些发颤:“主……主子,派出去杀云舒郡主的人,也死了……” “主子,这是死士魂灭前,留下的景象。” 与萧璟尘那边几招划向脖颈的直接死亡不同。 在一望无际的梅花花瓣里,宛若刀刃般的花瓣一片片划向两个黑衣人的血肉,鲜血飞溅宛若凌迟,二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一个黑衣人挣扎逃出时一只腿被活生生地割断,另一只黑衣人颤抖着声音道出了一句“符阵双修”。 而温姝妤淡淡地站在那里,而后匕首刺向二人,直至他们活生生地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凌淑韵狠毒的双眸睁大,声音尖锐如毒蛇蔓延:“怎么会!温姝妤那个小贱人不是个废物吗?怎么会这些的!” 她面目更加阴狠:“是不是这景象错了!怎么回事?说啊!” 侍卫答道:“主子,这魂灭景象绝不可能出错啊!” “装得!她废物的样子是装得!她跟皇后那个贱人一样,惯会伪装!” 凌淑韵语含愤恨,眸中迸发出恶狠狠的光,她重重挥手,桌子上的茶杯悉数被她扫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我儿才能登上这九五之位!” “萧璟尘,温姝妤,还有皇后那个贱……” “啪”的一声,一个苹果重重地从窗外飞进,砸在了凌淑韵的额头上。 小六飞了进来,语气凶巴巴的:“别总是喊打喊杀。” 凌淑韵摁着自己的额头正要发怒,看清眼前泛着金光的麒麟兽后,怔在了原地。 “主子,这是……麒麟,世间唯有一只麒麟,那便是……”旁边识货的侍卫更是惊讶出声,“仙盟传闻中,天道大人座下的麒麟神兽,上古灵兽。” 不等他们二人反应,小六伸手,金光随着灵力而出,进入了凌淑韵和侍卫的脑中,截掉了他们关于温姝妤那段魂灭景象的记忆,连带着毁掉了那段魂灭景象。 凌淑韵和侍卫晕倒在了地上。 小六拍拍屁股,朝他们做了一个搞怪的鬼脸,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 地上的二人醒来。 凌淑韵按了一下自己的头,看着地上滚落的苹果,与醒来的侍卫四目相对。 侍卫激动:“娘娘,天道临凡!” “方才,是上古麒麟兽赐予了我们一个苹果,便离开了!麒麟神兽在的地方,天道大人一定在!” “为何偏偏找上了我们!这说明我们五皇子殿下,定然是天道大人认可的下一代国君!” 凌淑韵唇角狠毒的笑意更深:“你说得对,萧璟尘必死!天道特意临凡,就是钦定我儿承继大统,必是天命所归!” 这边,小六飞回了梅苑。 小兽声音雀跃:“大人!我完成任务啦,已经把那段魂灭景象的记忆全部删掉啦!” 一直坐等着的温姝妤放下心来,拍了拍它的脑袋:“那就好。” 只是,等到第二日她才知道,小六确实是删掉了淑贵妃和侍卫魂灭景象中的记忆,但是完全没删掉它去棠华宫见淑贵妃的记忆。 以至于,翌日。 整个萧国炸开了锅,民声沸腾。 “天道临凡!你们听说了吗?淑贵妃娘娘昨夜见到了天道大人座下神兽——上古麒麟兽,还被赐了一个灵果。” “自千年前神魔两界大战后,天道大人便再也没有来过凡间!” “是天道大人来了吗?” ------------ 第31章 把她弄死 大街小巷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许愿的人。 万民朝天祈愿,匍匐在地,眸中明亮而炽热。 “天道大人在上,保我今年收成风调雨顺,成为第一农户。” “天道大人,我愿今年金榜题名,仕途顺利,不再被人欺负。” “大人,保佑我这间铺子,今年能发大财。” 一位朝臣在华服的宽袖中攥紧了拳,心中默念:“天道大人,保佑我权倾朝野,党羽遍布。” 还有一名修士不顾灵力反噬的风险,强行向天道传音,眼神狂热:“大人在上,佑我顿悟玄机,吞噬天地气运,飞升成神,成就无上道果。” 更还有富可敌国的商贾仰望天际:“天道大人在上,保佑我寿与天齐,天下珍宝皆入我手,绝色美人皆伴我侧!” 霎那间,人间百态,万象纷呈,极致的善良、赤裸的贪婪、灼热的欲望……世间的一切执念都在此刻苏醒。 “天道大人,保佑我孩子病愈。” “求您让我仇家满门暴毙!” “愿您赐我无尽的财富与灵力。” 卑微的、恶毒的,宏大的祈愿交织碰撞,汇成了一句“天道大人,保佑我……” 而仙盟更是闻风而动,非但掌门亲临,就连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还有几个闭关百年的老祖,都纷纷破关而出,千百艘灵舟升空,无数道剑光掠起,铺天盖地地去找寻天道踪迹。 —— 东宫。 殿内光线昏黄,将灭未灭,萧璟尘靠在蟠龙椅上,半张脸浸在阴影里,指间的玄玉扳指一声又一声叩击着扶手。 承影跪在地上禀报着消息:“殿下,贵妃和凌相那边一直在造势,如今京城都在说,说天道钟意的新君人选是五皇子。” 萧璟尘捻起了一颗棋子,手微微一顿,白玉棋子落在了紫檀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低笑一声,笑声却有些冷:“天道?孤都快忘了她了,她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去查查,她在哪呢?” “怎么凡是碍着孤的事,哪件都有她的掺和。让孤真想……把她弄死。” 承影继续禀告:“殿下,流言愈演愈烈,已经有言官想要借题发挥了。” 萧璟尘将那枚棋子按在棋盘上,指节分明:“不必理会。” 他唇角的笑容和善了起来,似是好心:“既然他们喜欢传,那就帮帮他们,让这阵风吹得更盛些。” 烛火打下的阴影勾勒出了他侧脸的轮廓,他的嗓音也是温柔清雅:“父皇还没死呢,就有人开始惦记那九五之位了,让他们传,帮他们煽风点火地传,让父皇好好地听听。” “既然想斗,让他们去父皇面前斗,我们看看热闹。” 承影应声:“是。” 而此刻的梅苑里,得到消息的温姝妤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小六:“小六,这就是你昨夜干的好事。” 小六捏着自己的小手,惭愧地低下了脑袋:“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昨夜忘了这回事了,谁知道那个淑贵妃用这件事造了这么大的势啊。” 温姝妤摆了摆手:“算了,估计也就这三天,三天后所有人都忘了这茬了,都会回归正常的生活。” 等到茯苓进来时,小六已经隐身。 茯苓看到自家小姐还在美人榻上看炼丹书,问道:“小姐,天道临凡,您不许愿吗?外面所有人都跪地许愿呢,您怎么还在看丹书?” 温姝妤没有抬头,指尖翻了一页:“我就不许愿了,许愿要是有用,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长生不老。” “我若是天道,听到这些愿望也不会干涉凡间运行。在天道眼中,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帮哪边都是错,都会干涉因果。” “天道的职责也不是为了满足凡人的贪婪或者奖赏凡人的善良,而是维护规则的运转,平衡秩序。” “除非有人的行径影响了三界秩序和运行,那这个人就需要被拔除,从而保证这世间再一次重新运转。” 茯苓微怔。 她想了想答道:“小姐,天道大人可是不一样的,她千年前在凡间创立仙盟,助凡人修炼成神,人人皆称此举是体恤凡间。” 温姝妤又翻了一页丹书,“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因为当时神界的神少,而魔界遍地是魔,三界失衡,才需要有人成神,达到平衡。” 隐身的小六,仔细想了一下,用手指数了数,好像还真是。 温姝妤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也是猜想,毕竟我不是天道,我最不配当天道。” 她放下丹书,掰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数着:“因为我现在有私心、色心、贪心……” “当然了,还有对萧璟尘美色的痴心。” 还有体内的魔骨魔心…… “唯独没有无欲无求的道心。” 温姝妤撑着下巴啧啧道:“看来人太坏了也不是个好事,我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小六:“……” 茯苓:“……” ------------ 第32章 太子哥哥在吗 顿了下,茯苓挠了挠发丝,有些疑惑。 坏嘛,她不觉得啊,她自幼陪着小姐一同长大,小姐除了对付那些欺负她的恶人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至于京城那些嚣张恶毒的传闻,都是这三年传出来的,肯定是那个云婉霜或者其他喜欢太子殿下的人搞的鬼。 茯苓眼中有星星,看自家小姐哪里都觉得是最好的。 …… 如温姝妤所料,京城关于“天道临凡”的狂热在三天后彻底淡了下去,因为根本找不到天道,所以众人都只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温姝妤躺平了两天后,翻出了自己本上的第四计。 在小六凑过来的时候,温姝妤开口:“小六,我有个预感,再用不了一两计,我就能成功得到萧璟尘,到时候我们就去仙盟搞新的追求。” 小六扒拉了第四计,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观局解语计。 它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温姝妤解释道:“这个啊,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呢比较虚,这次呢是做一些实事。” “萧璟尘作为太子,肯定忙于朝局各事,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当他的解语花,无意中为他解忧,帮他出谋划策,肯定能更走近他的心。” 小六晃了晃脑袋:“大人,我今天刚好听到掌事公公说了,五皇子这两日像是失宠了,皇上将科举之事都交给了萧璟尘,他最近忙着科举的事,已经两三天没休息好了,可以从这里入手。” “大人,您有办法吗?” 温姝妤转头朝小六粲然一笑:“看我的吧。” 夜色渐沉,书房的烛火还亮着。 温姝妤颇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太子哥哥,你在吗?” 殿内传来萧璟尘嗓音和缓的声音:“进来吧。” 温姝妤浅浅一笑,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她取出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鸡汤,“太子哥哥,掌事公公说你今夜还没用晚膳呢,我特意给你送过来了。” “过来尝尝,太子哥哥。” “好。”萧璟尘揉了揉眉心,目光在见到温姝妤的时候柔和了下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科举名册,走过去用膳。 温姝妤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那些名册:“太子哥哥是在为科举的事烦心?” “是,年年如此罢了,寒门学子无名师举荐,世家子弟却占尽先机,考堂舞弊成风。” 萧璟尘放下筷子,“若要打破门第之见,改革科举,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若直接颁布法令世家子弟定然反对。” 温姝妤走到跟前给他倒了一杯茶,似是无意开口:“太子哥哥,前些时日我听说,贵妃娘娘用天道的事在给五皇子造势。” “这两日我又听说,五皇子在陛下面前失宠。” “所以啊,太子哥哥应当最明白四个字了。” 萧璟尘目光一顿,倏尔抬眸望向了她的眼睛。 她拿起旁边的纸笔,写下了四个字:借力打力。 “这科举之事,也是一样的啊。” “我们先不动那些根基深厚的嫡系继承者,先选一个嚣张跋扈且又在家族中无足轻重的世家旁支子弟,比如那位,吏部张侍郎的侄子,张宏。” “他素来仗势欺人,贪慕虚荣,平日欺压寒门子弟。” “昨日我听说,他在街上跟一个贫寒书生吵架,当众辱骂这个书生,还说自己‘即便不学无术,也能靠家族步入仕途’。后来又命人殴打了这个书生,险些打死。” 温姝妤将手中的毛笔缓缓放下,一滴墨落在了“力”的位置。 “我们不妨,用张宏的事编成故事,让茶馆说书人大肆宣扬,编成话本和民间小调,就说‘科举之路难道仅为这等纨绔而开,寒窗十年却不如投个好胎’。” “以往这件事或许没什么,可现下,却是科举最敏感时期。” “只要稍微浇点油,民间必有舆论掀起,市井百姓也定然愤慨,寒门子弟肯定会被点起怒火。” “而朝堂上,这些年,被排挤欺辱的寒门大臣和世代相袭的世家朝臣早已势同水火,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一点就炸。” 温姝妤看向萧璟尘,她眼眸含笑,倒映着窗外的月色。 “等到朝中和民间舆论最沸腾之时,殿下便可顺势出面,不必直接弹劾张家。” “而是,在陛下问及科举筹备时,就说一个张宏不足惧,可若此事处理不当,会令天下士子寒心,国之根基动摇。” “届时,陛下为了安抚士林,彰显公正,定然会严惩张宏。陛下一开头,后续您再提出削弱世家特权的科举改革措施,都会是顺应民心、水到渠成之事。” “世家若提起,那便是民间舆论太大,再加上陛下震怒,您也是无奈之举。” 萧璟尘笑着看了她半晌,凝神听着,起初是沉思,随即眸中掠过一丝惊讶,最后化为眼底带着灼灼温度的欣赏。 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直至她的青丝滑落下来,掉在了自己的掌心中,痒痒的。 连带着温热的气息,一起吹入了他的耳畔…… ------------ 第33章 《四十二计》丢了 温姝妤继续说道:“最后,再由民间茶馆宣扬,顺势提出密封所有萧国考生信息的糊名制,再由专人抄写试卷,避免字迹认人,保证会试公正。” “太子哥哥也可以借此机会,再以‘编修典籍’的名义,直接向天下寒门士子发布‘求贤令’,允许他们自荐或者由地方官举荐,就说由太子亲自考核。” “此举,不仅能网罗人才,太子哥哥还能借此培植羽翼。” 待温姝妤的话音最后落下,萧璟尘温柔地笑了一声,那低沉的笑容在静谧的书房里漾开。 他轻声缓语地说出了四个字:“阿妤聪慧。” 他伸手。 温姝妤以为他想要自己手中的纸张,就递了过去。 不料,他直接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掌心相触的温度传来,那语调中是化不开的亲昵纵容:“阿妤为了孤的事,费心了,想要得到什么报酬,孤都应你。” 温姝妤眼睛一亮,一见这就来劲了。 她反扣住萧璟尘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缓缓上移握住了他的手腕,最后忽然又搂住了他的腰。 眉眼弯弯地开口:“什么都可以吗?” 萧璟尘目含宠溺:“当然。” 忽地,原本端坐在一旁的温姝妤极快地倾身过来,柔软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萧璟尘怔住,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手指更是蓦然攥住了衣衫。 等他回过神,温姝妤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快步退到了门边。 她偷笑了一声,脸颊染红,眼眸亮得惊人,声音中更是得逞的狡黠:“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临走前,她又迅速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几本书,放到了殿门旁的案几上。 “太子哥哥,这几本是我近日挑出来的古籍,里面有一些论策,或许也可解近日江南漕运之困。” “太子哥哥早些休息,我走啦。” 话音刚落,她转身拉开了殿门,身影很快没入门外廊下的黑暗中。 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 萧璟尘依旧维持原先的姿势,唯有烛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了摇曳的阴影,将他深邃眸中翻涌的情绪掩盖得晦暗不明。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方才被她亲吻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虚幻的温软触感。 书房内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承影现身,满是敬佩地将那几本古籍从殿门旁拿起来,放到了书案上萧璟尘的面前。 “殿下,这些书像是前朝宰相章儒清的私修札记,世间流传甚少,郡主能找到这些肯定是费了一番工夫。” 又想到刚才郡主的言论,承影语句中满是夸赞:“殿下,郡主很厉害。” 萧璟尘望着那扇已经紧闭的殿门,唇角温和的笑容彻底散去。 他的指尖摩挲着眼前的那几本古籍,呢喃了一声,深不见底的偏执目光愈发幽暗:“是啊……是我的……” 梅苑。 温姝妤哼着轻快的小调,脚步轻盈地走了回来,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 她躺到了美人榻上,唇角上扬:“小六,我觉得我离成功不远了。拿下萧璟尘,就差那么几步啦。” 小六隐身而出:“是的呢,大人,您刚才亲萧璟尘的时候,我都看到萧璟尘指尖一直在颤,他肯定是心动然后紧张啦。” “大人,我现在觉得,萧璟尘真的长得很好看,而且他脾气很好,好几次无论您说什么,他都是目光柔和地望着您认真倾听。我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您以后恢复记忆法力,助萧璟尘飞升成神,你们定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小六把两只手指勾在了一起,嘿嘿一笑。 温姝妤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摸了摸小六的头:“小六,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啦。” 小六骄傲地晃起尾巴:“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灵宠。” 一人一兽一唱一和,互相追捧。 等到茯苓进来伺候温姝妤梳洗就寝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温姝妤沐浴完,躺到榻上小憩了一会儿,有些失眠。 或许是今日早上起得太晚了。 她干脆穿着寝衣起身下榻,点亮了殿内的烛火,想找自己的《四十二计》再参谋参谋。 可翻了半天,整个案几上都找不到。 温姝妤唤向殿外:“茯苓。” 茯苓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连忙走了进来:“怎么了,小姐?” 温姝妤:“你整理过我的案几吗?有没有看见我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我写的《四十二计》?” 茯苓摇头:“没有啊,小姐,我没有整理,也没有看到过,要不我帮您找找?” 温姝妤见她疲累,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无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等到茯苓退下了,温姝妤又把整个寝宫都找了一遍,压根找不到。 小六听到了动静也醒了,隐身而出:“大人,你在找什么?” 温姝妤顾不上抬头,掀开了自己的枕头查找了一遍。 回道:“那本《四十二计》忘记放哪儿了,找不到了。” 小六眼睛一亮说道:“大人,今日我帮你整理书案的时候,想到那本《四十二计》是你的珍藏,我怕有人弄丢,我帮你放到储物袋中去了,跟那些宝物古籍放在一起了。” 储物袋。 前朝宰相的古籍。 送给萧璟尘的书…… ------------ 第34章 在孤的榻上赏月? “轰隆”一声,是温姝妤心里天塌了的声音。 她慌忙拆开储物袋,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连带着那几本古籍,一起送出去了,更要命的是,还送给了萧璟尘。 而里面的计策,什么血符,什么设计落水,什么…… 温姝妤目光幽幽,一股令小六感觉脖颈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小六,你真的确定,天道当年给你起名叫‘小六’,不是因为三千小世界有人叫‘老六’吗?” 她磨了磨牙:“很好,真的很好,我为萧璟尘设局写的《四十二计》,被我亲手送给了萧璟尘。” “什么?”小六惊慌地瞪大了双眼,“那怎么办?大人,我快去帮你拿回来,万一萧璟尘看到就完蛋了。” 温姝妤想到它去贵妃宫里的那件事,立刻拦住了它:“站住。” 她捏了一把小六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我自己去,我自己去就行了,真的。” 竹苑。 寝宫的榻上,萧璟尘临睡前将前几本古籍都翻阅了一遍,眼下,他正要翻看最后一本,上面的《四十二计》几个大字映入了他的眼眸。 这莫不是前朝宰相章儒清记载的四十二个治国之策? 萧璟尘正要翻开,偏殿传来了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有刺客? 他的目光一凛,迅速吹灭了蜡烛,佯装成了熟睡的样子躺到了榻上。 暗处的承影察觉到了动静,也隐藏了起来,等着自家殿下示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萧璟尘指尖一顿。 不对,来人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绝不是刺客。 是温姝妤。 萧璟尘抬手示意承影离开,承影收起刀捻起一个传送符,从镂金窗中而出。 寝宫殿门处,窸窸窣窣的轻微声音传来,窗纸上一个洞被戳开,紧接着一根空心的竹管伸了进来,迷烟被吹进,弥漫在了殿内每个角落。 萧璟尘屏气凝神,等时机差不多了,装作熟睡后彻底昏迷过去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殿门被“吱嘎”一声极小的声音推开。 温姝妤先是探出了一个脑袋,紧接着又慢慢探出整个身子,用非常轻的声音问了一声,“太子哥哥……你睡了没有……” 小六说,它的迷香是神界的东西,只要让萧璟尘闻到,定然昏迷过去。 见久久无人应答。 温姝妤眉眼弯了一下,推开了整个殿门,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书案上,以及寝宫内所有角落,都没有看到古籍和那本《四十二计》。 直到,视线落在床榻上萧璟尘的枕头内侧,眸光一顿。 原来在这里啊。 几本古籍和《四十二计》都被萧璟尘放在了榻上。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没有看完,若是真看到了《四十二计》,萧璟尘肯定就去梅苑找她算账了,应该不会还在寝宫。 温姝妤想。 她眸光闪了闪,盯着床榻的方向,鬼鬼祟祟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榻上,昏迷过去的萧璟尘沐浴着窗外的月华,静静地躺在那里,墨发如丝绸垂落,五官精致潋滟,连肌肤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更要命的是,在月色的照耀下,他唇丰莹润仿佛凝着点点水光。 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温姝妤深吸了一口气,晃了下脑袋,她可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当采花大盗的。 她踮起脚,胳膊横在萧璟尘的上方,去榻上的内侧够那本书,眼看着够不着,又弯了弯腰。 许是离得太近,她的腰轻轻擦过了他的手臂,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宛若细微的电流倏地穿过她的脊背。 温姝妤默念了几句男色误人,闭上眼去摸那本书册的边缘。 还差两寸,温姝妤又弯了一下腰,低下头去,就在她马上成功地摸到整本书册时,脸颊险些蹭到他的胸膛。 温姝妤猛地后仰,衣领还是极轻地从他的鼻尖扫过,额前的青丝也划过他的颈侧。 她惶然抬头看去,只见萧璟尘仍然沉睡,才松了一口气。 用手够够不到,而若是用灵符取,殿外影卫守夜会察觉到灵力波动,怕是会以为有刺客。 温姝妤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脱了靴子和大氅,双膝跪到了榻边上,撑着身子隔空爬在萧璟尘身上,够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拿到。 萧璟尘的眸倏然睁开,目光清明地望着眼前的她,哪有半分睡意? 温姝妤被他忽然睁开眼惊得倒抽了半口气,胳膊一颤没撑住,直接倒了下去,趴在了他的身上。 一上,一下。 她身上只有一件寝衣,青丝散落在腰间,领口微敞,露出一段凝脂般的玉颈和精致的锁骨,腰身纤细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 萧璟尘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低哑,面色保持平静不变,“你深更半夜来孤这里,想做什么?” 趴着的温姝妤连忙起身,只是她没料到,这样的姿势更像是她坐在了萧璟尘的身上。 她手僵在半空中指了指窗外的月色,脱口而出:“赏月……啊对,赏月。” 萧璟尘睫毛下的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的衣领。 只是声音不紧不慢:“穿着这样钻到孤的榻上赏月?“ ------------ 第35章 孤要沐浴 顿了顿,萧璟尘看向了她的眼睛:“孤看你是另有所图。” 温姝妤见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点上,随即反应过来,开始无理取闹:“对,那又怎么样?我承认,我就是对你图谋不轨!” “我给你点了迷药想要晚上设计于你,我想得到你!那怎么了,我只是太爱你了。” “你去告诉爹爹吧,告诉皇后姨母,告诉陛下,你去说吧,反正我做都做了,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让他们责罚我好了!” 她边说,还边动,萧璟尘呼吸沉重了几分,眸子里墨色翻涌。 他闭上眼,按着自己的眉心,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姝妤,你简直荒唐,你知不知道,若按你说的,明日被人发现我们在一起就寝,这样传出去我们叫做无媒而合。” 温姝妤余光瞥着那本书册,眸光一闪,更加无理取闹,声音佯装成因为事情没成而气急败坏的恼火: “所以呢!你是在责骂我吗?说我不要脸皮。” “我就是点了个迷药,又没有成功对你做什么,你这么凶干吗?” 她越说越假装激动:“我就是做了,你有本事去告状啊!我哪里荒唐了?我错哪了?我一点错都没有!” 边说着,她眼角的泪水滑落了下来,边哭边闹,开始折腾,“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亏我连续几天几夜还帮你翻阅古籍,帮你想办法,我不过是点了个迷药,你就这么对我!” 她起身去够那几本古籍,抱在了自己怀里,哭得更凶。 “把这些书都还给我!这都是我的,你不配看!还给我!我要带走!” 她一只手抱住古籍,另一只手胡乱挥动,不知道摸到了哪里,萧璟尘“嗯……”地闷哼了一声。 在温姝妤想要抱着古籍跑下榻的时候,又踩到了哪里。 骤然间,天旋地转—— 几本古籍“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温姝妤被一把扣在了榻上,后背触及的是柔软的织锦缎褥,她的两只手腕被紧紧地按在了枕侧,力道很大,动弹不得。 她躺在榻上,乌发如云铺了满枕,一双秋水明眸惶然圆睁。 萧璟尘撑伏在上方,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投下了浓重的影子。 未等温姝妤看到他眼角的薄红和眸底的幽戾,他闭上了眸,松开了温姝妤,咬牙起身躺到了一侧,像是赶人般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被松开的温姝妤眼中只剩下地上的《四十二计》,她慌忙捡起这几本书,扯上自己的大氅披在身上,转身跑了出去。 直到回到梅苑。 她将《四十二计》从那几本古籍中取出,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被人打开的痕迹,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小六迎了过来:“大人,没事吧?” 温姝妤晃了晃手指:“无事,朝萧璟尘发了一个疯,顺势把书抢回来了。” —— 而萧璟尘这边。 他捻起了一个传召符,掌事公公匆匆赶来:“殿下有何吩咐。” 萧璟尘攥紧了拳,咬牙道:“去备水,孤要沐浴。” 白玉池内水花飞溅到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萧璟尘从浴池中出来,擦掉了细长手指上的水珠,披上了新的外衫。 回到寝宫的榻上,他视线落在有些微皱的缎褥上,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声:“孤方才,语气凶?” 将方才的事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后,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凶的地方。 他记得自己当时跟温姝妤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啊。 那温姝妤为什么忽然生气胡闹呢? 罢了,萧璟尘回神,用新的传召符示意殿外的墨羽现身。 墨羽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萧璟尘:“明日让膳房,备些郡主喜欢吃的饭菜给她送过去,就说,孤向她赔礼道歉,特意命人做的。” 墨羽:“是。” 萧璟尘“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地上,忽地一停,想起了当时掉在地上的几本古籍。 不见了,是被温姝妤拿走了吗? 她临走也没忘带走那几本书,看来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气。 萧璟尘敛了敛眸,叹了一口气,目光蓦然触及到了枕头内侧。 不对。 顿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若按温姝妤一开始的姿势,她不是要往他的身上爬,而是隔着他,手好像是要往床榻上枕头内侧够。 枕头内侧,是那几本古籍。 前几本他都已经看过,还剩一本,名为《四十二计》。 “等等。” 墨羽正要退下时被叫住,他抬头:“还有何事吩咐,殿下?” 萧璟尘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击在榻边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日,除了给郡主送过去膳食外,找个时机,趁郡主不在寝宫的时候,偷出来一本书。” 墨羽有些惊讶:“什么书?” 到底什么书,还需要殿下派他去偷? “书名为……”萧璟尘一字一顿:“《四十二计》。” ------------ 第36章 书被偷了 翌日,很少做偷鸡摸狗事情的墨羽,一整天都在蹲点。 终于,在温姝妤带着茯苓等人,一起去梅苑外的竹亭里乘凉的时候。 墨羽用符咒钻了进去。 他左找找,右找找,始终没找到那本书,直到看到了书案上一个带着锁扣的精致小箱子,里面的东西应当非常重要。 他捻起一个窥视符,隔着箱子看清了里面果然放着一本书。 书上有几个大字——《四十二计》。 “找到了。” 墨羽眼睛亮了亮,环顾了一下周围,连忙将箱子收进储物袋中,用符咒消失在了原地,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微风从窗外拂过,梅苑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一样。 书房里,萧璟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清来人,抬了抬眼皮:“拿到了?” 墨羽将箱子递了过去,“是,殿下。” “这到底是什么书,郡主竟然还上了锁,用了如此精致的盒子。” 萧璟尘垂眸,视线落在了那把灵锁上,手指摩挲了两下,用灵力一按。 “啪嗒”一声,锁开了。 他打开箱子,拿出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目光一顿…… …… 梅苑的寝宫内,小六午休了一觉,睡得很熟,此刻刚醒。 它从榻上滚落了下来,摘掉了自己眼睛上的小眼罩以及耳朵上的小耳罩,消掉了自己身上的隐身。 察觉到什么,小兽立刻警觉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桌案旁跑去。 灵力波动?而且是在几刻钟前。 在它睡觉前,大人不是带人去竹亭了吗?梅苑的桌案旁怎么会有灵力波动? 遭贼了? 小六手忙脚乱地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忽地惊得竖起了耳朵。 箱子! 大人今早,把那本《四十二计》装到箱子里了。 完了,出事了,被偷了! 小六隐身,跌跌撞撞地就往竹亭而去。 看到竹亭里倚在美人榻上悠哉悠哉晃着圆扇的温姝妤,直接隐到了她的脑海中,惊慌出声: 【大人!出事了,你那本《四十二计》被偷了,肯定是萧璟尘派人偷的。】 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萧璟尘要发现你算计他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啊?】 【都怪我,我睡觉就睡觉吧,我还戴什么眼罩耳罩啊!】 【一觉醒来,家被偷了,怎么办啊?】 【要不我去删掉他的这段记忆,大人你说个话啊,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温姝妤放下圆扇,指尖捻起了石桌上摆放的一颗白玉棋子,棋子滚落了几圈“啪”地一声停落在了棋盘上的中间位置。 她非但不惊,唇角反而浮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挺好,那就送他了。】 小六震惊:【送他了?大人,你是不是被这巨大的事情刺激疯了?】 温姝妤又捻起了一颗黑子放下:【昨夜为他专门准备的书,自然是要送他。】 小六惊愕。 小兽不知道,昨夜在它呼呼大睡时,有人连夜重新弄了一本《四十二计》,将真的那本随身放在了储物袋中,假的那本放在了桌案上,第二日稳稳地锁在了箱子里。 早就料到,萧璟尘肯定会回过神来,察觉到她想要回那本书,进而怀疑那本书。 而书房内,窗外的日光照进来,书案边的萧璟尘指间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着那本书,眸光颤了颤。 这是一本由古书《三十六计》外加其他六计兵法组成的书,可更重要的是,温姝妤隔几页会用笔做批注。 那不像是古书的批注,更像是她读到此页时,当天的少女心事。 她将所思所想,都留在了这本书上。 第五页。 “萧国七十四年 腊月初八 雪 宫宴散时,在廊下与萧璟尘迎面。 他微微侧身,为我让路。距离那样近,近得能闻到他大氅上清冷的雪松气,能看见他衣袖处银线暗纹的流光。 只因宴上有人小声私语,说我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而萧璟尘却是万众瞩目的天才,更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我垂首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今日的我不敢抬头,更不敢如往常般追随于他,怕眼中的波澜惊扰了他。 原不过三尺宽的廊道,我却像是一生也跨不过去。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怯懦……” ------------ 第37章 孤要她 第九页。 “二月初五 晴 今日长公主府赏春宴,他坐于水阁对岸,与友人弈棋,一袭苍青色竹叶纹大氅,比满园春色更入我眼。 一如初见,隔着万千人海,我于酒楼处独独望见了他。 席间热闹,长公主与其他女眷都在讨论新到的胭脂。我却只望见了他信手落下的一子,与他指尖那枚淡淡的墨痣。 有蝴蝶从我眼前蹁跹而过,我竟未察觉。明曦公主笑我痴看蝴蝶,我只好抿唇一笑。 他们不知,我眼中从未有蝶。 后来,爹爹说,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眼中竟然有了棋。 棋局纵横十九道,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靠近他的路……” …… 书房内,烛火跳跃颤动,萧璟尘的手指就那么划过了一页又一页,思绪也跟着回到了当初。 腊月初八那一夜的宫宴,殿外满天的大雪中,她提前离席。 他借故推辞掉敬酒的人,随她而后离开,于走廊处故意从她面前走过,她却未曾抬头。 见她心情不好,怕她不悦,他并未敢唤她。 而是望着她在拐角处渐渐远去的背影,指中灵力而出,在她路过的前方,绽放了满天的烟花。 忘记了自己修炼瓶颈时遭到重创,不能妄动灵力,在她回头来看时,他拭过唇角溢出的鲜血,消失在了原地。 雪天,烟花,人人叹以奇景,纷纷从殿内出来观赏。 见温丞相出来,寻到了她,不知说了什么逗她一笑。 见她初露笑容,他方才离开。 而二月初五那一日长公主府的赏春宴。 书房内的萧璟尘,从书案旁藏着的书本中取出了一幅画。 画上俨然是落在她肩头的蝴蝶和眉眼含笑的她。 从未输过棋的他,那一日第一次连连败退,只因,他的心思从未在棋上,余光里全都是女眷处的她。 更是在夜深人静时,一笔笔作下了这幅画。 …… 时光拉回到三年前的初见。 那一日,萧璟尘第一次从仙盟回到萧国,京城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围住了他,马儿停蹄不前被挡住了去路。 在百姓的高呼和欢迎声中,许多纸条和鲜花花瓣一朵朵一片片被各个女子扔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一如这十几年来在仙盟的日子般淡漠。 直到,空中掉下来几个瓜子皮,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脑袋。 不是鲜花,也不是纸条,而是,瓜子皮…… 他眼皮跳跳,有些不悦。 猛地抬头,与酒楼二楼正在嗑瓜子的人四目相对。 刹那间,灵魂嗡鸣,心脏剧颤,仿佛有一柄无形的重锤敲击在了他的魂魄深处,失控地激起一阵贯穿天灵的声音。 周遭涌动的万千人群,一切声响仿佛瞬间被潮水吞没。 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流,不欺然撞上了一双略带惊讶的杏眸。 那一幕,清晰地烙在了他的眼底,天地失色,除了那双眸再也容不下其他。 第一次,他因为一名女子,传音给了旁边的暗卫承寒:“去查,她是谁。”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 “孤要她。” —— 后来。 他负手立于高阁,目光穿过缭绕的香炉烟雾,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中那巧笑嫣兮的身影。 她正与明曦公主,也就是他那个不熟的皇妹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间是未经束缚的灵动,像山间自由来去的风。 他看着自己,因偏执的占有戾气而攥紧得鲜血淋漓的手。 那一刻。 他想,放过她。 毕竟她没有灵力,如此脆弱,一用力就死。 她向往自由,性子欢脱。 他这种性格,她不会喜欢。 他这样低劣的人,也配不上宛若明月般的她。 终于,几夜辗转过后。 他微微合眼,将所有翻涌的不舍与痛楚压回眼底。 命令承寒:“去吧,传令下去,将所有跟在她身边的暗卫撤回,别再跟着了。” 那一夜过后,日升日落一如从前,对他而言并无区别,世间万物更是毫无意义,跟前十几年仙盟的日子一样。 一直是这样的,不是吗? 没什么。 而后几日。 恰逢江南水灾,暗卫承寒自请到了江南做事,连带着那一小段往事离开,他的弟弟承影成了暗卫首领,守在了他的身边。 直到。 一个月后。 那一日阳光和煦,微风拂过耳畔,温姝妤提着裙摆,踩着日光向他奔来,含笑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递过来了一束梅花。 一阵清风拂过她的长发和衣带,周围的景色都成了模糊的背影。 她说。 “你好,我叫温姝妤。” “你在仙盟长大应该不认识我,我该唤你一声太子哥哥的,因为皇后娘娘是我姨母。” “我找你是想说……” 她低下了头,脸颊上浮起一抹云霞般的红晕,“我……我心悦你,我想追求你。” 那一刻,心底那道被他强行横砌的冰墙,就在她这句话里,轰然裂开一条缝,透过他从未奢望过的天光…… ------------ 第38章 密室 两个月后。 温姝妤堂而皇之地开始出入他的东宫。 她拎着糕点,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 “吃一口嘛,吃一口怎么了?我做了好久,吃一口又不会死,你怎么就是不吃啊。” 其实,他没说不吃。 他是想吃的。 他正要开口,伸手想要接过,温姝妤拎起糕点就扔到了池塘里:“不吃算啦,不吃喂鱼。”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吃我做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我以后还会再来的,哼,等着吧,我不会放弃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来得及吃。 第二日,他池塘里的那几条价值千金的金鲤鱼,全死了。 可能是撑的,也可能是她不会做糕点,也不知道往里面放了什么。 三个月后。 整个萧国人人皆知,温姝妤心悦他,一直在追求他。 此后三年。 他想放过她的。 他试着推远她的。 他一次又一次给过她机会的。 他打开了金丝笼,放飞了鸟儿,可那鸟儿一次次重新飞回到他的身边,三年如一日地陪着他。 她说她爱他,她离不开他的。 她喜欢他这里,喜欢待在他身边。 是她自愿的。 既如此,那便不怪他。 快了。 快到了,他快坚持不住了。 终有一天,他不会再放开她,他会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他们要死在一起,灵魂也要烙上彼此的印记,像藤蔓死死地缠绕住古树,不分彼此,再不分离。 殿内只有萧璟尘一人。 他漆黑的目光阴沉晦暗,指间转动一个花瓶。 “轰隆”一声,书房后的密室应声而开。 三年里,一望无际的温姝妤的画像挂满了各个角落,笑着的、皱眉的、用膳的、看书的、醉酒的、游玩的、躺着的……数不胜数。 整个密室,除了画像,就是一个偌大的极尽奢靡的床榻,和屋顶上巨大的铜镜,里面倒映着每张画像的倒影。 一只鸟儿在密室里悠哉悠哉地飞了一圈。 似是累了,它飞回了那个常年打开,从未关上的笼子里。 只是,这一次,“啪”的一声,在它进去的那一刻,笼子被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直接合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鸟儿惊得抖落了几根羽毛,它想要飞出去,撞了一下却再也打不开。 萧璟尘撩起眼皮看向画像,那阴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幽暗不见底。 “阿妤……” 一张画像被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带着病态愉悦的呢喃语调,宛若毒蛇吐信冰凉而黏腻地落在密室内。 水珠断在了门口的隔音符上,声音再也传不出去。 …… 梅苑。 这两日温姝妤都在寝宫内躺着看炼丹的书籍,时不时跑到竹亭处晒晒太阳,除了一起用膳没怎么去打扰萧璟尘。 不过她感觉萧璟尘最近怪怪的,总是盯着她看。 肯定是因为,她故意在那本假的《四十二计》里面写的话,让萧璟尘感动不已,痛哭流涕,无法自拔。 再加上她提出的一些政事举措对萧璟尘很有用,陛下最近很是重用他。 以及以前那些计策,合到一起,温姝妤大胆猜测:萧璟尘肯定有点喜欢她了。 说不准过不了几日,她就离成功不远啦。 温姝妤嘿嘿一笑,心情颇好,以至于今天早上破天荒地跑到了坤宁宫,去给皇后请安。 坤宁宫大殿内,往日里在众人面前威严端庄的顾皇后,见了温姝妤笑得合不拢嘴。 她宠溺地点了一下温姝妤的额头,“你这丫头,还知道过来看你姨母,还以为你准备待在东宫一辈子不出来了呢。” 温姝妤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哪能啊?在阿妤心里,姨母是第一位,太子哥哥是第二位的。” 顾皇后唇角弧度弯了下来,“就你会说话。” 她望着阿妤的模样,一时出神,忽地怔住,仿佛跟幼时自己姐姐的样貌重合在了一起。 她鼻头不由得一酸,强忍着面色不变。 她不是顾家亲生的女儿,五岁被家人卖到了奴隶堆里,因为不听话被人打得伤痕累累,是姐姐见她可怜求顾大将军买下了她。 姐姐一直待她亲如姐妹,教她修炼,后来又带她去仙盟。 在仙盟修炼的那些年,她认识了彼时还是四皇子的当今陛下,姐姐认识了当时仙盟里修为数一数二的大师兄温从昀,也就是现在的温相。 他们四人一起长大,一起闯荡江湖,扶危救困,感情深厚。 可因为她的身世,太后以死相逼,当年始终不同意让陛下娶她做太子妃。 直到大局待定,陛下待登基那几年,温相为替陛下平定内乱去了西北,那一日,太后与姐姐还有她一起去寺庙上香,回京途中却遭到了众多黑衣人高手刺杀。 他们是朝廷余孽,潜伏已久,本意是想抓住太后和她,威胁陛下。 可姐姐趁她不注意打晕了她,将她和太后放到了马车里,用灵力送她们离开,一人带着侍卫拦下了数不胜数的杀手,拼死杀敌,战至最后一刻。 等她苏醒,再次赶到时。 林间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姐姐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杀光了所有人,可身上到处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泪水和姐姐的血水混在了一起,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她不停地喂丹药,用灵力给姐姐疗伤,却没有用,血顺着她的掌心往下滴,淋淋漓漓地落了一地,她哭着去挡,那些伤口却怎么也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她拼命将姐姐送回皇宫,求御医和丹师救她,可所有人都说她修为耗尽,油尽灯枯。 那一夜,她跪着求遍了所有人,没有人能救她的姐姐。 没有一个人…… ------------ 第39章 你是不是不行 直到鲜血彻底染红自己的白衣,那一刻,她倒在那里,只恨躺在那里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她听到了姐姐的遗愿,姐姐用最后一口气,求太后,让陛下登基后立她为后,成全他们。 她说,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而自己,却死在了温相回京城的前一夜。 临死前,她还喃喃着,我的阿妤,她才三岁。 自此,世间再无那个温暖了众人的顾晚凝。 第二日,温从昀回京,等来的只有他妻子冰冷的棺柩。 从那日起,仙盟少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师兄,更少了一个温柔待众人的师妹。 温从昀再未踏入仙盟半步。 不再炼丹,不再修炼,再不拔剑,由着自己年老,独自一人养大了温姝妤。 世人皆知,萧璟尘是当世不出的奇才,却都忘了,几十年前的温从昀意气风发,一剑斩九州的风采。 也无人记得,顾晚凝炼丹之术名绝天下,救人无数的圣名。 他们一直扶危救困,爱护百姓,乐善好施。 可偏偏。 温从昀杀得了所有人,却晚回了一日,就差一步,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妻子。 顾晚凝救苦救难,一生为人,却没能救得了自己。 …… 殿内,微风拂过,顾皇后强撑不住,看着温姝妤的脸,泪水一滴滴地止不住地往下流。 温姝妤怔住,连忙拿起帕子安慰,“你怎么了?姨母?” 顾皇后摇了摇头,在下人面前维持着皇后的体面,“有风沙吹进来,眯眼了。” 温姝妤凑近了些,孝顺道:“没事没事,姨母,我帮你吹吹。” 可越吹,顾皇后眼中的泪水越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温姝妤的掌心里。 她拉着温姝妤的手,声音泣不成声:“阿妤,你别怕……有姨母在,没有人可以抢走你的太子妃之位。” “尘儿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只要阿妤想要,姨母定会帮阿妤达成所愿,让阿妤嫁给心爱之人。” “只要这天下有阿妤喜欢的东西,姨母都会帮你弄到,哪怕丢了这皇后之位也在所不惜。” “等尘儿登基,阿妤会成为萧国未来的皇后,姐姐在天之灵,定然也会欢喜……” 顾皇后声音哽咽,紧紧地抱住了温姝妤。 温姝妤靠在顾皇后的怀里,一直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直到太后宫中的掌事嬷嬷在外求见,被宫女迎了进来。 “皇后娘娘,云舒郡主,太后娘娘得知郡主来坤宁宫请安,特意命老奴过来给郡主送早膳,怕郡主饿着。” 顾皇后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吩咐身边宫女:“碧桃,接过东西,去送送薰芳姑姑。” 温姝妤也开口:“薰芳姑姑慢走,替我谢谢皇祖母。” 是的,宫中人人都知道,太后性格执拗古怪,年轻时为人也是强势刁钻,跟宫中所有皇子和公主甚至连陛下都不太亲近,唯独特准云舒郡主唤她一声“皇祖母。” 对云舒郡主从小宠爱有加,慈宁宫的许多宝贝都送到了丞相府。 甚至民间有夸张者说,若云舒郡主不是女子,是男子,太后有意辅佐郡主为太子,真太子来了都得靠边站。 这边,温姝妤从坤宁宫用完早膳出来了之后,正欲去给太后也请一个安。 不料,在拐角处,碰到了明曦公主。 萧明曦比温姝妤小三岁,是萧国唯一的公主,因为是顾皇后亲生儿女中的第一个孩子,一直备受皇上宠爱,与温姝妤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正因如此,萧明曦有点无法无天,骄纵任性,什么偷偷豢养面首,什么下药折辱状元郎这些事,都是出自她的手。 在京城的名声,也就比温姝妤好那么一点点。 此刻,看到温姝妤,萧明曦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调侃道:“哟,大变活人呐,感觉都快三四个月没见啦。” “原来是阿妤姐啊,你还知道从东宫出来啊。” “我还以为你跟太子皇兄每晚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水乳交融,都忘了东宫外你还有个妹妹了,你说你……唔……” 温姝妤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吧你,你个大喇叭。” “唔唔唔……”萧明曦一直使劲点头,示意她放开。 温姝妤一撒开,萧明曦挤挤眼继续说道:“怎么样?皇兄体力怎么样?你这阵子也是吃上好的了吧!” 温姝妤摇了摇一根手指,表示没有,又放在唇边示意她闭嘴。 “什么?”萧明曦惊讶出声,“你不会还没睡到吧?你都住进东宫多久了,你行不行啊我的姐?” “你知不知道,我都成功拿下沈澜之了,就那个,长得很不错那个新科状元郎。” “我都下了四五回药了,睡了那么四五回了,每一回还有好多次,满打满算也不少了。” “几乎同样的时日内,你竟然一次都没得到过皇兄?” “你是不是不行啊姐,你有没有制定过计划,有没有反省过你自己?” 萧明曦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温姝妤的胸口位置,“追不到就算了,都住到一个宫里了,你还睡不到,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我以后不叫你阿妤姐了,我叫你怂姐……” ------------ 第40章 郡主去南风馆了 温姝妤:“……” 她撑着下巴,确实反省了一下自己。 下迷情药或许真是个好办法。 萧明曦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毕竟皇兄修为高强,与其他人不一样,应该难得手一些。” 边说着,她话音一转,手搭在了温姝妤的肩膀上: “走!姐,本公主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温姝妤抬头:“去哪?” 萧明曦按着她的肩膀就往前面走:“当然是去青楼啊。” “皇兄不容易得手,那小倌儿可容易上手多了,本公主带你去学点东西,长长见识。” 温姝妤看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我还要去向皇祖母请安,你不是刚才也要去向皇后姨母请安吗?” 萧明曦无所谓地摆摆手,依旧勾肩搭背往前走,“那咋啦?就算没有我请安,母后今天依旧很安。” “至于皇祖母那儿,她待你比其他皇子和我都要亲近许多,就算你今日不去请,也没什么的。” “走走走,男色当前,不醉不归。” …… 一刻钟后。 青楼三层,南风馆。 要说为何这么快,因为萧明曦从储物袋中拿出来陛下不知道从哪给她搞来的灵马。 当时半路上,浮在空中的温姝妤艳羡不已,不行,她得用水镜记载下来,让她爹也给她搞一个。 她将水镜递给了萧明曦:“你捧着,给我录下。” 萧明曦:? 然后她就看到,温姝妤夸张地趴在灵马上,摸着灵马的尾巴: “哇,好漂亮的马啊,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也没有人给我买这样的马,是我不配得到它吗?” 萧明曦:“……” 一直隐在温姝妤脑海中睡觉的小六,直接弹跳而起:【大人,一个没开智的小灵马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可是上古麒麟兽,你可以骑着我,在京城晃一圈。】 温姝妤拒绝:【不了不了,我怕跪一地的人朝我许愿,大喊天道临凡,然后愿望达不成拽着我不让我走。】 小六:【……】 —— 东宫。 萧璟尘用完膳后,命掌事公公去唤茯苓。 等茯苓到后,他问道:“郡主去坤宁宫请安,现在还没回来?” 茯苓点头:“是的殿下,这个时辰,应当是快回来了吧,小姐今日命奴婢留在梅苑整理案几,往常带着奴婢去的时候,这个点也快回来了。” 萧璟尘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她退下。 而没过多久,萧璟尘正在书房翻阅着折子的时候。 承影现身,匆匆来报:“殿下,属下打听到了,明曦公主带着郡主她去……” 萧璟尘将折子放到了一侧,抬了抬眼皮:“去哪了?” 承影擦了擦额间的汗,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 瞄着自家殿下的脸色,深吸一口气后硬着头皮出声:“去南风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桌案旁的烛火“啪嗒”一声轻响,炸开了一点火星。 萧璟尘坐在那里,身形未有分毫移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承影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杀意扩散开来,脖颈也跟着凉飕飕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才散开。 殿内传来了萧璟尘一声低低的笑声,只是那笑里没有半分往日里的暖意,有一种瘆人的冷戾。 “挺好,好兴致啊。” 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承影又是一颤。 “咔嚓”一声,是萧璟尘手下的桌案角,被硬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承影一哆嗦,连忙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郡主啊,你说你也真是的,你往南风馆跑什么啊? 还有殿下,您别笑了,您的笑也太瘆人了,真是毛骨悚然。 …… 而此刻,青楼三层的南风馆内。 萧明曦作为常客,老鸨直接把她们二人迎到了最奢华的屋内,紧接着,一排排风格各异的少年站在那里,等着萧明曦挑选。 殿内暖香浮荡,重重绯色纱幔低垂,微风拂过漾起涟漪。 萧明曦斜倚在湘妃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她随手点了七八人。 其余人纷纷退下,而这些精心打扮的少年们便如众星拱月般,将她围在了中间。 近处,是一身月白衣衫的少年剥着一颗水晶葡萄,将剔透的果肉递到她唇边,另一侧,穿着青色薄衫的少年捻起鎏金酒壶,为她斟酒。 这还不够,她的腿边,还有一位少年为她捶腿,姿态温驯,身后,还有一人伸出纤长手指,为她轻轻按揉太阳穴。 还有个年纪更小的,抱着一盘蜜饯,眼巴巴地望着她,像是等着她喂。 更远处,没有被“宠幸”的也没闲着,屏风旁那抱着琵琶的少年奏乐的琴声淙淙,艳羡又渴望地看了过来,还有吹箫的,跳舞的,丝竹管弦声不断。 小六还没看过这种阵仗,小兽捂着脸害羞道:【哎呀,真是少儿不宜。】 ------------ 第41章 头牌 边说着,它戴上了小耳罩,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我先睡啦,回府以后我再出来,我还是个麒麟宝宝。】 温姝妤:“……”你都活了千百万岁了,你还宝宝? 与萧明曦这边的盛景不同,温姝妤倚在另一侧湘妃榻上,自己在喂自己吃葡萄。 少年们见温姝妤容貌惊艳,不由得都想试探着靠前,可温姝妤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少年们眼神落寞只能退下。 萧明曦轻咳了一声,朝她挑挑眉:“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去吧,隔壁上房,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你一定没有见过,这南风馆的清风公子,他可是这里的第一头牌,据说啊……” 萧明曦故作神秘,拉长语调继续说道: “据说,正因他长相有六分像举世无双的太子殿下萧璟尘,被京城诸多女子追捧,是这南风馆雷打不动的招牌。” “你去看看,包你满意。” 于是,温姝妤被人引到了隔壁的上房。 主要是,她也想看看,六分像萧璟尘,到底是什么样。 鸨母临走前看了屋内一眼,声音意味深长:“姑娘,清风性子孤洁,不轻易见人,您……自己进去便是。” 温姝妤“嗯”了一声,示意她退下。 推开了门。 室内只燃着一盏昏黄的角灯,将一个偌大的水墨屏风照得半透。 屏风后,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临窗而立,月白宽袍,仅一个背影轮廓,便透出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的孤高。 “你就是……清风公子?” 温姝妤朝屏风后问了一声,一步步走上前,绕过屏风。 就在她身影完全显现的刹那,屏风后的男子恰好闻声转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 他戴着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面容,只露出含笑的薄唇和下巴,那双眼睛透过面具望过来时眉眼柔和。 唇角带着一抹浅淡且令人舒适的笑容,完全不见丝毫的风尘气,倒像是哪家书院走出的清贫书生。 目光接触的那一刻,温姝妤微微怔住。 眼睛眨了眨。 有点意思。 她面色不露分毫,忽地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 指尖点了点桌面:“清风公子怎么不说话?客人来了,倒是给我斟杯酒啊。” 清风依言上前,步履轻缓,执壶斟酒的动作行云流水,指尖干净修长,将酒杯轻轻推到了她的面前,沙哑的声音语气却是温和的: “客人请用。” 温姝妤接过,一饮而尽,目光始终锁定在他的身上。 倏尔,她故意将空杯递还,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清风一怔,迅速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温姝妤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想要去碰触他的脸颊。 声音慵懒:“怕什么?别低头啊。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他看似下意识微微侧身避开,动作不大,却恰好让她的手指落空。 “客人。”他沙哑的声音平稳,面色不变,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清风……卖艺不卖身。” 温姝妤笑了,收回手,语气带上了几分嘲弄:“哦?在这南风馆里,你说卖艺不卖身?” 他并不恼怒,反而浅浅一笑:“让客人见笑了。” “那算了,”温姝妤盯了他一刻,声音夹杂着无趣和不耐,她站起身来,淡淡道,“那我便告退了。” 说罢,作势要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手腕蓦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那力道并不重,却恰好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温姝妤脚步一顿,霍然回头。 只见他已经站起身,依旧维持着柔和的笑容,只是握住她手腕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他看着她,又低哑了一分的嗓音传来,却字字清晰:“客人这便要走了吗?可是清风哪里招待不周?”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温姝妤的手中,温姝妤试图抽手,他却握得更紧。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身上的檀香气息笼罩下来。 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用依旧温良的视线望向她,低低地一句句问道:“还是说,客人更喜欢外面那些,可以任您左拥右抱的?” 温姝妤抬眸望向他,挑眉一笑,手指摩挲上他的下巴:“是啊,公子说的不错。” “清风公子若是肯卖身,如此姿色,我定然是会留在这里的。” “公子要不,考虑考虑?” 周围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了几分。 温姝妤却像是浑然未觉,手指从他的下巴慢慢下滑,移到了他的脖颈,又轻轻地划到了他的衣领,眼看着就要再往下走。 霎时,她的手腕被冰冷的手掌一把攥住。 温姝妤唇角一勾,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揉了揉,“公子真是好大的力气,都捏疼我了。” 她小声嘟囔了一声:“公子既然不愿,我走就是了。” 她转身,就在脚步即将到殿门处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一声莫名的笑声。 “好啊。” 不等温姝妤反应,她的腰身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紧接着,天旋地转,她被按到了屋内的榻上。 那声音被压得很低,却像是被气极,一字字地落入了她的耳侧,“既是客人想要,清风愿意伺候客人……” ------------ 第42章 你疯了 “你……唔……” 不等她的话说完,她的唇就被那人的手捂住,紧接着裙摆处的动静让她睁大了双眼,震惊地摇头,却被灵力禁锢着挣扎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她额前的几缕青丝被挽到耳后。 那人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眼看着又要过来。 失了力气的温姝妤像是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萧璟尘,你别过来,你疯了,你竟然你……”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我就是过来看看那个清风有多像你,我就想看一眼而已,结果一进门是你!” “你刚才是不是疯了!你受什么刺激了?你……” 温姝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更没有办法直视他手中的帕子。 她是在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萧璟尘一国太子,今日却扮成一个小倌儿,就已经够让她觉得离奇了。 她以为这青楼是他的地盘,他要打探朝廷大臣间的情报,才来了这里。 可刚才他竟然。 他一向清冷自矜,拒人千里,清心寡欲,他刚才是在做什么? 谁能来告诉她,萧璟尘是不是脑子坏了? 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温姝妤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清风,哦不,是萧璟尘,在听到“一开始就知道是你”那句话的时候,他睫毛下的戾气无形地散去。 他顺势失了力气般跌落在地上,面具滑落,绝美潋滟的脸上泛红,墨发如丝绸般落下,将一切话题都转移了过去。 “阿妤,我来这里查刺杀案的凶手,不小心闻到熏香中了药,丹药无用,我看到了你便寻来,又怕唐突了你,一直不敢承认。” “方才,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回去寻御医。” 温姝妤不是傻子,只觉得他说的话跟刚才做的事之间毫无逻辑。 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眼前的人精致的容貌融进了朦胧的烛光里,肌肤泛着细腻的光泽,长睫垂下像蝶翼般脆弱,却露出了眸中星河般流转的光。 美色当前,她有些失神,没有多问,还来不得好色,就被人拉上了手。 灵符从萧璟尘指尖划过,二人双双消失在了原地。 …… 而隔壁屋内。 新科状元沈澜之,往日里不苟言笑,面目冰冷无波无澜,此刻却是目光沉沉,一脚踹开了殿门。 屋内的少年们见这阵仗,像是夫君捉奸,连忙识相地都跑了出去。 萧明曦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案几上睁开迷糊的眼睛,“人呢?怎么都走了?” 沈澜之走到了她的面前。 萧明曦傻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你啊,没走完,你长得好像沈澜之啊。” 沈澜之不理酒鬼,走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我们回去。” 萧明曦抗拒地嘟囔了几声:“不回去,本公主不回去,我跟沈澜之吵架了,不回去。” 跟喝醉的人生气也没用,沈澜之放她下来,叹了一口气:“他原谅你了,要跟你和好。” “但是现在,他又生新的气了。” “你不是说过,以后只有他一个人吗,为什么今天还来这里?” 萧明曦打了一个酒嗝,面色泛红地摇摇头: “就是只有他一个,别人都是假的……府里的面首也是假的,他们长得好看我就是看看,只有跟沈澜之是真的。” “但是沈澜之不理我,也不管我了……” “我跑到这里,他就会生气,生气了就会跟我说话。” 想起什么,她委屈地哽咽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我是公主,我才不要跟他道歉,我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好好好,”沈澜之拍着她的背安慰着,“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要,”萧明曦推开了他,看着殿外的方向,“我要等沈澜之来接我。” 看了一会儿殿门,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晃了晃因为醉酒昏沉的脑袋,眼角的泪珠一滴滴顺着滑落。 “他不会来接我,他不喜欢我,也不会娶我。” 沈澜之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萧明曦哭得泪水更多,根本止不住,声音泣不成声:“因为我给他下了好多次药。” “我手段卑劣,还强迫他,他为人端方清正……最讨厌这种行径,他不会喜欢我,他肯定讨厌死我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宛若孩童般惊慌失措,一颗颗泪珠落在了地板上。 沈澜之闻言问道:“他灵力高强,你为什么能次次得手呢?” 萧明曦晃晃迷瞪的脑袋,抽泣了几声:“对哦,为什么呢?” 沈澜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因为他喜欢你啊,他会向皇上请旨求娶你的,笨蛋。” ------------ 第43章 记忆符 沈澜之伸手,将她发上歪歪扭扭的簪子一支支拨正,又将她抱到了怀里。 萧明曦像是醉得更重了,目光茫然,一下子推开了他:“你谁啊,大胆,你竟然敢抱本公主。” “本公主要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别以为你长得像沈澜之就可以胡作非为。” 沈澜之:“……” 萧明曦晃了几下又困了,一头往后面的湘妃榻栽去,被沈澜之用手稳稳地拖住。 沈澜之抱起了她,朝着屋外走去。 墨羽已经在这里恭候很久,见沈澜之出来,目光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萧明曦。 开口道:“太子殿下说了,这一次提醒你,下一次公主若是再出去,他不会再告知于你。” “过两日他会帮你说服皇后,为你们赐婚,成婚后你最好能够看住公主,别再让她到处乱跑,尤其是带着云舒郡主乱跑。” 沈澜之声音恭敬:“是,谢殿下。” …… 东宫,梅苑。 茯苓传来了明曦公主回府的消息,“小姐,奴婢朝公主府的丫鬟打听过了,还是被新科状元送回去的呢。” 温姝妤摸了摸下巴:“这丫头还是有两下子。” 想到青楼的事,她脸莫名一红,扇了几下手中的圆扇:“萧璟尘那边呢?怎么样了?” 茯苓回话:“御医给殿下用了药,早已经离开了,小姐,你说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殿下下药?” 温姝妤手上的圆扇晃得更快了些:“我怀疑他自导自演的。” “他难不成是吃醋了,然后一气之下做了错事,后面反应过来后,就想把这件事划过去,所以找了点其他事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过……” 温姝妤目光一顿,看向旁边的茯苓:“你觉得萧璟尘是什么性子?” 茯苓忙答道:“殿下温文尔雅,脾气温和,心怀慈悲,很少生气,是京城出了名的谦谦公子,怎么了,小姐?” 温姝妤摇了摇头:“难不成人开始生气了,性子还会变?” “我当时明明感受到了一种很重的压迫感还有一股阴飕飕的戾气。” 茯苓摇头道:“小姐,你肯定是产生了错觉,戾气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太子殿下身上呢?” “不过茯苓好奇,你们在青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太子殿下被下了药,以小姐您的性子,竟然没有趁机勾搭他,这不应该啊。” “换做往常,您早扒拉上去了。” 温姝妤脸色又是一红,转头看到桌案上放着的帕子,有些不能直视,“茯苓,你把这个收起来。” 茯苓:? 她连忙过去,将帕子收到了盒子里。 “小姐,您的脸怎么红红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温姝妤整个人就像被煮熟的虾一样红:“没……没事。” 茯苓疑惑:“小姐,那您今日,就在梅苑躺着,不去追太子殿下了吗?” 温姝妤摇了摇头,扇了扇风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点:“不了不了,等我缓缓,今天的事有点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得缓缓,明天再追。” 这一缓,温姝妤就缓到了晚上的晚膳。 她本来准备晚上自己一个人在梅苑用膳的,但她又觉得那样不好。 开玩笑,她可是温姝妤,只有萧璟尘躲着她的份儿,哪里有她躲萧璟尘的份儿? 区区萧璟尘,管他真中药还是假中药对她做了那个事,问题不大。 因为她温姝妤,总有一天,可是要把萧璟尘扒光狠狠欺负的。 管他生气了会是什么性格,他这辈子都会是被她狠狠欺辱的性格。 如此一想,温姝妤瞬间愉悦,如过往云烟般将今天的事抛在了脑后。 晚膳时。 萧璟尘见她过来,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一松,一如往常般温润清雅。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这件事轻飘飘地过去了。 温姝妤还暗戳戳地偷瞄他的脸,像往常般,时不时盯着他的容貌看出神。 直到掌事公公伺候夹菜时,不小心将膳桌上的一杯茶水打翻,洒在了萧璟尘的手上。 他声音温良地说无事,让掌事公公退下。 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帕子擦掉了手上湿漉漉的茶渍。 温姝妤被菜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 萧璟尘忙将茶水给她递过去,她一饮而尽,拍着自己的胸脯顺了几口气。 等缓过来后,只有一张脸涨得通红,应当是被呛的。 萧璟尘缓慢清润的嗓音中透露着一丝关心:“怎么回事?喝慢些。” 温姝妤摇头:“没事没事。” 等用完膳,她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一旁的墨羽盯着温姝妤消失的背影,挠了挠头:“殿下,郡主怎么回事?” 萧璟尘睫毛下深不见底的目光暗了瞬。 他抬起眼眸看向墨羽:“我记得,仙盟是不是有那种,可以去掉一段记忆,不伤害身体的灵符?” 墨羽点头:“是啊,殿下,您找这个有什么用?” 萧璟尘不紧不慢地给自己舀了一勺粥,声音亲昵缠绵:“没什么,送给她,算是礼物……” ------------ 第44章 发现密室 顿了声,他继续道:“今夜随孤走一趟,去取两张。” 眸光一闪,朝暗处的承影也示意。 意思是,你也去,若取不成,便偷两张。 墨羽应声:“是。” 承影点头。 …… 夜色渐沉,殿外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沙沙穿过树叶的轻微声音,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在了殿宇的飞檐上。 寝宫内,温姝妤走过来走过去。 这不对啊。 她今晚用膳时,是不是属于落荒而逃了。 不能啊。 她可是温姝妤啊。 不行不行,她得扳回一局。 她唤向殿外的茯苓:“茯苓,你去让膳房煮个燕窝羹,我要去书房给太子哥哥送夜膳。” 茯苓:“是。” 而膳房那边做夜膳的工夫,温姝妤脑海中的小六直接隐身而出。 小兽语气激动无比:“大人大人!你猜我下午一直闭关发现什么了?” 温姝妤挑眉:“什么?” 小兽高兴得晃着尾巴,眼睛更是亮得惊人:“我看了一个凡间的话本,上面写着:仙盟有帮人重塑灵骨的办法!” “既然能帮凡人重塑灵骨,说不准还能帮您重塑道骨啊,这不是异曲同工嘛!” “大人,您等着!” “我现在就去仙盟,等我几天,我一定将这个办法帮您搞回来!” “你先等……”温姝妤伸手想要拦它。 可一股金光乍现,原地,哪里还有小六的身影。 温姝妤按了下头。 罢了,反正她过几日也是要去仙盟的。 一刻钟后,书房。 温姝妤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了守在屋外的掌事公公,“太子哥哥在里面吗?” 掌事公公恭敬回话:“禀郡主,殿下跟承影侍卫出去了,老奴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应当过会儿就回来了。” 温姝妤“嗯”了一声,推开了门,“不急,那我先在书房等会儿吧。” 公公点头:“是。” 书房内,温姝妤进来后点亮了所有的烛火。 将手中的膳盒放下后,她坐于案桌前,随意翻阅了几下上面的折子。 又坐了一会儿,见萧璟尘还没回来,她坐得无聊,开始整理书桌。 将桌面上的每一本书和折子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后,又拉开抽屉,一个接着一个地整理。 直到打开最底下那个抽屉,拉开后,里面什么书也没有,只有一个竖着的花瓶,花瓶中更没有花。 温姝妤眸中闪过疑惑,她想将这个花瓶拿出来插个花,摆到镂金窗处。 可用力后,花瓶像是被钉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她忽地,左右一转。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墙仿佛都跟着颤了颤。 书架震了几下,蓦地朝左右两侧分开—— 一个偌大的密室显现,就那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温姝妤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书房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密室? 她顺着一步步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也直挺挺地映入了她的眼中,她瞳孔震缩,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整个密室满是画像! 画得还都是她! 数不胜数的画像中,温姝妤看到,最早的那张是三年前她在酒楼处嗑瓜子与萧璟尘的初见。 而除了这铺天盖地的画像,屋顶上还有一个偌大的镜子,眼前还有一个极尽奢靡的金丝床榻,细看榻上还有两条精致的金色锁链。 下面铺着昂贵的珍稀白玉织就的华毯,在烛火下透出朦胧的光影。 而高处吊着一个金鸟笼,里面的鸟儿叫了几声,翅膀拍打着笼子,掉出来几根羽毛。 温姝妤久久未能回神。 这都是?萧璟尘弄得??? 一个不喜欢她的人,会画这么多关于她的画像吗? 而这么多的画像摆在这里,那这个密室的金链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答案显而易见。 温姝妤的手颤了颤,她活了十几年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震惊过。 她再次目光惶惑地掠过满室画像,从近处画像上她笑着的唇上,落在了脖颈的小痣上,又移到了角落里她微蹙的眉尖上。 如此细致入微的描绘,三年来她无时无刻的样子,连她自己都不曾忆起的时刻,都留在了这些画卷上。 温姝妤走到角落里,将藏得更深的画像拿出来。 一张张,有那日她掉到水池中薄衣浸透肌肤的模样,以及她去偷古籍那晚只披着寝衣露出半肩,他从领口处看到的模样。 甚至还有,在青楼她裙摆露出,微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带着水雾的眼角染红的模样。 才发生的事,他就画好了,还放了进来。 一种被彻底窥视、无所遁形的惊骇,像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缠绕而上…… ------------ 第45章 你看到了?阿妤 什么清冷自矜不近女色,这怕不是个变态。 她忽地忆起,今日在青楼,萧璟尘用灵力禁锢住她时,那睫毛下幽暗不见底的阴戾眼神。 那不是错觉! 这家伙是个隐藏的疯子! 那这样的话,温润如玉,慈悲心肠,应当也都是装得。 屋顶上偌大的镜子,倒映着床榻旁温姝妤的影子,她立于密室的中央,与周围的所有画像照应在了一起。 刹那间,静着的密室,仿佛有了活人,有了动着的主人。 所以,萧璟尘,他是准备拿榻上的金链锁她,然后到时候将她关到这间密室。 对吗? 与此同时,这三年里,萧璟尘说过的一些话,再一次出现在了温姝妤的脑海里。 “温姝妤,别招惹孤,否则孤不会再放过你。” “被孤喜欢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喜欢这个词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你现在若是不想喜欢了,你还能往后退,过段时日可就晚了。” 她当时觉得这些话都是萧璟尘在拒绝自己。 可现在她全部读出了其中的另一种意味,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是喜欢萧璟尘的美色不假,她还制定了四十二个计划要追萧璟尘不假。 得知他这三年也一直喜欢她,按理说,如果他正常,她现在是该高兴的,因为她得到了喜欢的人。 可这家伙是个疯子,万一到时候一惹他不爽,他把她锁进这间密室,再也不让她出去,怎么办。 他是疯子,她又不是疯子! 还不至于为了区区男色,甘愿被锁在这里面不见人不见光啊。 这一整天的事给她带来的震骇太多。 她甚至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接受,她心中那“圣父”性格般的萧璟尘,温文尔雅又良善助人的太子哥哥,摇身一变,变成了建造密室想锁她关她的疯批。 可偏偏,那家伙又长了一张让她心驰荡漾的容颜,她苦苦追了他三年啊,她各种计划啊。 结果,今天告诉她,他不正常。 温姝妤感觉自己此刻都要裂开了。 这个人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阴湿又扭曲,沾染上一点,感觉就甩不掉了。 她莫名地本能抗拒这样的人,或许跟以前失去的记忆有关,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她对“疯子”这两个字非常应激。 温姝妤摇了摇头。 不行。 这个人她惹不起。 她得退。 必须退。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离开这间密室。 书房窗外的天色渐深。 温姝妤来不及多想,迅速退了出去,转动花瓶将密室关上,又将抽屉合上,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就像未曾发现过那间密室一样。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浑身一颤。 猛地抬起了头——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萧璟尘坐在书房门处的蟠龙椅上,一半的侧脸落在了阴影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温姝妤只觉得头皮一麻。 她快速挤出了一抹笑容:“太……太子哥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我来书房给你送夜膳。” 她打开食盒,舀了一碗燕窝羹,小步挪到了萧璟尘的面前,递了上去。 “太子哥哥,你尝尝,很好喝的。” 蓦地,她的胳膊被宽厚的大掌攥住。 “啪嗒”一声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响,燕窝羹溅了一地。 她被一把拽到了萧璟尘的怀中,那双手死死地揽住了她的腰。 那声音温柔亲昵,在这漆黑的夜晚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你看到了?阿妤?” 温姝妤声音疑惑:“看到什么?太子哥哥说什么呢?汤都洒了一地,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她挣扎着就要去膳食那里盛粥,那冰冷的手指却按住了她的后脖颈。 让她动弹不得,温热的气息也贴在了她的耳骨处,“阿妤,忘掉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温姝妤扭过头去,笑容无辜: “好,虽然我不知道太子哥哥在说什么,但太子哥哥让我做的事,我都会答应,太子哥哥先松开我好不好?” 萧璟尘终于松开,他的眸光一如往日般温雅和煦。 似是在和温姝妤商量,“阿妤,你亲我一口,我们便让今天的事都过去怎么样。” 温姝妤唇角的笑意比他还要和善:“好啊,那太子哥哥凑过来。” 萧璟尘闭上眼低过头去,温姝妤从储物袋中迅速掏出了一包粉末,攥在了掌心里,胳膊环住了萧璟尘的脖颈。 她直接吻了上去,掌心中的粉末正要洒到萧璟尘的身上。 忽然间,萧璟尘按着她后脑勺的手指中捻出了两张灵符,叩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这个卑鄙奸诈的……” 灵力钻入脑海的那一刻,温姝妤睁大了双眼,还没说完话,便晕了过去,倒在了他的怀中…… ------------ 第46章 为什么不能爱我 昏暗的书房里,萧璟尘的手指一寸又一寸地摩挲着她的侧脸。 声音晦暗缠绵:“阿妤,别怕……就忘掉青楼和密室的记忆,我们仍然好好地在一起。” “我们会成婚,你也会爱孤一辈子的,对嘛?阿妤……” 可久久未有人应答。 只有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幽戾的笑声,那悠长的语调回荡在整个殿内,许久未散…… …… 梅苑的榻上。 萧璟尘望着许久未曾苏醒的温姝妤,走出了殿内,问向守在外面暗处的承影: “你确定这灵符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承影点头肯定:“当然了,殿下,整个仙盟就只有这两张上古记忆符,据说是当年天道创立仙盟时留下的,天道亲手所制,删两段记忆不成问题。” “若不是那些个老家伙都在闭关,我们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偷到手。” “我听说,唯一的副作用,可能会在洗去某段记忆时,碰到其他的记忆区,勾起一个人以前的记忆。” “但是郡主也没失过忆啊,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以前的记忆,只会忘掉今日的事情罢了。” 而此刻,榻上的温姝妤陷入了一段千年前的记忆。 两张灵符碰到了主人,雀跃地在她的脑海里蹦跶着。 非但没有删掉使用者要求的那两段记忆,反而用力地撞击着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千年前记忆。 直到,筋疲力尽之后,它们终于撞开了两条记忆的小缝。 第一个灵符,带来的一段记忆——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穹顶笼罩着无尽的晦暗,仿佛将整个深渊都扣在了其中,周围的巨大石柱发出幽暗的紫红色光芒。 这里是,魔界的大殿。 漫天的魔气弥漫在殿里,而她就身处在这宏伟魔殿的中心,一个由金丝铸成的偌大笼子里。 一袭暗黑色鎏金纹大氅的人,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停在了笼外,与她的视线平齐。 那摄人心魂般俊美无双的脸上,泛着血色的瞳中闪烁着滔天的病态暗芒,身上黑氅充斥的魔气与这漫天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的嗓音低哑阴戾,唇角的笑容更是邪肆疯魔,“好久不见啊,大人,又被我抓到了。” 她听到了笼中自己极冷的声音传出:“烬渊,我真想杀了你。” “我的麒麟呢?把它还给我,放我出去,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 可偏偏,他勾唇笑了,异常殷红的唇角带着几分邪气,泛着幽光的黑色魔纹缠绕在他的手上,衣袖翻滚间似有无数魔影哀嚎隐现。 “你我之间,非要谈论这些你生我死的事情吗?” “大人现在就可以出去啊,只是这笼子被我下了禁制,与那只麒麟生死相连。” “大人震碎了这个笼子,那只蠢兽也就血溅当场了,大人可以试试啊。” “兽颅震碎,血花四溅,那场景一定美极了啊!” 那放肆而又低戾的笑声在这漆黑的殿里语调拉得悠长,“你瞧,明明能走,大人就是不肯走。” “大人一直待在这个笼子里不走,肯定是想留下来陪我,舍不得我。” “大人爱我。” 他大笑着,掌心中不知从哪弄了一根灵丝,明明与他的魔气相撞,却始终不肯撒开。 任由这根丝线划破他的掌心,淋淋漓漓的鲜血顺着往下流。 笼子里的她毫无情绪地望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舍不得?烬渊,你这种脱离了三千法则掌控的魔物,我早就想杀了你。” “烬渊?我不喜欢这个魔界的名字。” 他开口,懒倦地靠在阴影里,嗓音邪佞又暴戾,充斥在整个殿中:“大人以前给我起名‘阿尘’,忘了?” “玉蕴山辉,‘璟’明天道。我喜欢‘璟尘’这两个字。” “我一颗心唯有大人,自然要有一个与大人相关的名字,所以,我叫璟尘,不叫烬渊。” “不仅仅是名字,我这个人也想与大人水乳交融、抵死缠绵、合为一体。” “看到大人在我身下被弄哭,青丝打湿落到耳后,眼角染起欲色的薄红,浑身颤抖地唤我一声,‘阿尘’。” 笼子里的人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殿中响起:“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大氅上,一寸寸解开,扔到了地上。 “都说天道无情,大人还真是没有心啊,还说我疯?” “我心悦大人,魂牵梦绕,可每次见面,大人都想要弄死我,一心想让我死。” “可以啊。” 他轻飘飘地开口:“我可以死,但我要死在大人的身上。” 笼中的她合上了眸,额间的金色花瓣法印流转,自始至终,没有看脱大氅的他一眼,也没有理他。 “大人,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一眼都不肯看我?” “看着我!” 倏地,他身上的魔气不停地溢出,浑身的气息也忽然更加疯魔了起来。 那双手死死攥住了笼子的柱子,毫不在意那根灵丝扎进了他的手掌,鲜血溅了出来。 声音更是像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沙哑尖啸,像万载玄冰碎裂,又像万魔齐喑: “你告诉我!三界苍生那么多人你都爱,为什么单单不能爱我?就因为我脱离了法则掌控,我就该死吗?” “还是说,你都不爱,三界你只求一个平衡!那只麒麟跟了你多年,找到它只是你的职责,你根本就没有心!” “那当年你为什么又要从无光之渊捡回我,为什么在我濒临绝望之际给了我希望!让我有了希望之后又将我弃如敝履,将我赶出去,让我自生自灭!” “你说,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如此待我?” “脱离了法则掌控的人都该死吗!凭什么?” ------------ 第47章 同归于尽 “你说啊!” 铺天盖地的魔气从他的身上涌出,疯了般地翻涌着,几乎要吞噬掉整个大殿。 “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就永远待在笼子里,永远别想出去!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这三界谁也不能!” 滔天的魔气涌出殿内,滚滚岩浆翻涌出血色,大地剧烈颤动,天空仿佛整个都要被翻渡过来一样,整个魔界都跟着颤了颤…… …… 场景变换,是第二个灵符带来的记忆。 是千年前的那场大战。 天色大变,没有一丝光亮,苍穹像是被敲碎的玻璃,剧烈的震动下摇摇欲坠。 大地在剧痛中翻滚,山峦如痛苦的脊梁剧烈抽搐,是万物濒死的哀歌。 两道身影划破了天地的裂隙,一明一暗两股力量在他们之间爆发。 铺天盖地的法力碰撞在一起,法则与混沌对撞,余波将近要将天空撕成碎片。 所到之处草木皆被震碎,土地坍塌,都碾为齑粉。 不知鏖战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一年。 在一个看似永恒的僵持刹那。 两声刀剑捅入血肉的轻响,却比所有的雷霆和呼啸更为清晰。 她手中的道剑和他掌里的魔刃,同时刺向了对方的身体内,没入了彼此的命源…… 两人双双坠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记忆的碎片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虽然只有两段记忆,但还是与千年后的十次轮回,还有这一世的记忆彻彻底底地交融在了一起。 温姝妤的意识逐渐回归。 这两段记忆,告诉她两件事。 第一件事: 是,她是天道。 她自诞生起,便未生心窍,没有心。 她的眼里只有法则和秩序,三界于她而言,只求一个平衡,众生对她而言,是她的职责。 七情六欲对于一个没有心窍的她来说毫无意义,喜怒哀乐更是她不可能会拥有的东西。 可十世轮回。 她看到巷口的老槐树下,一条黄狗为了护主,被恶徒用棍棒活活打死,断气时,那狗望着主人逃走的方向,喉咙里滚动的不是哀鸣,而是未能继续守护的遗憾。 她看到过战场上,一对爱人死在一起,男子为了女子身中数箭,女子为瘦弱的脊背为他挡住了漫天烽火,被烧得血肉模糊,地上分不清谁的血交融在一起。 她看到过书院里,两位挚友,一人蒙冤入狱,另一人散尽家财,奔走十年,受尽谩骂侮辱与驱赶,青丝熬成白发,终于真相大白。 她也见过,破庙的残灯下,一个孤儿被陌生的乞丐收养,乞丐自己尚不能裹腹,却将唯一的窝头掰成两半,把大的那份递过去,说:“吃吧,爹不饿。” 她还见过,一位母亲在湍急的洪水中拼尽全力地将孩子托上树梢,自己却没入了浊浪。 她更见过,自己这一世的爹,为了娘亲,一代天才就此陨落,终身不再拔剑。 她见过人性的深渊,更见过深渊旁,总有人固执地点亮微光。 她见人,见天,见地,见万物众生,见人间真情。 是。 天道无情。 可她温姝妤有了情,也长出了心。 非但有情,这一世,她体内的魔骨还让她知道了什么是恶念,什么是贪念,什么是杀念。 她还有了恶。 她自知,她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当天道。 可还是有那么一刻,她在想,或许,她可以重修道骨,修好神梯,再去好好做她的温姝妤。 …… 而这两段记忆,还告诉她的第二件事。 那便是。 萧璟尘就是那灭世魔尊。 他设计用笼子囚禁她在魔界大殿,他说他心悦她,又说他恨她。 可最后结局,他们二人,同归于尽。 而这一世,似乎也渐渐跟上一世的样子重合。 他用了记忆符想删掉她的记忆,还在东宫书房置了一间密室,一如千年前一样疯魔。 这一世他依旧说爱她,跟前世毫无什么区别,可若是他哪日记忆苏醒,想要再次杀她,她却没了千年前的道骨与法力,这次不可能同归于尽,死得只会是她。 是啊,有道骨,她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没有道骨,留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恢复前世记忆的他身边,简直找死。 所以,当下两个任务,一是要想办法修好神梯,二是,远离萧璟尘。 必须远离。 还有,最后一件事,魔骨在她的体内,所以道骨或许在萧璟尘的体内,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她没有恢复那段记忆。 但若这件事是她千年前临死前做的,必然有用意,在恢复前世全部的记忆前,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杀他取骨。 所幸,没了魔骨,萧璟尘这一世,无法成魔。 至于前世全部的记忆。 他为何说爱她?为何说恨她?他们最终同归于尽的原因?为什么会互换道骨魔骨? 她相信,慢慢都会恢复。 …… 东宫梅苑的榻上。 温姝妤蓦然睁开了眸,与守在榻边的萧璟尘四目相对。 他顺利地划过记忆符的事,划过青楼的事,划过密室的事,他以为她都忘记了。 可她非但没忘,还多了两段他发疯囚她和他们二人同归于尽的记忆。 与以前一样温柔和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阿妤?醒了?” ------------ 第48章 她离不开孤 他继续道:“你怎么样?你今日在书房忽然昏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咳……” 温姝妤咳了一声,佯装嗓子有些干,“太……太子哥哥。” “我没事,就是有些困,我怎么会忽然昏迷呢?” “我好困,我还想继续休息。” 萧璟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可能是近日太劳累了,那你今夜早些歇息,明日我下完早朝,再来找你,可好?” 温姝妤点了点头,语气与往常一样,“好,你也早些歇息,太子哥哥。” 她躺到了榻上,翻了个身,做出要熟睡的样子。 萧璟尘眉眼含笑地望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开。 殿外。 承影守在那里,“殿下,郡主无事吧?” 萧璟尘摇了摇头,“无事。” “若是还记得书房的记忆,她会有些惊惧。” “可方才,她很平静,丝毫没有这种情绪,定然是忘了。” “她歇下了,孤明日再来找她。” 承影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 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 第二日清早,萧璟尘刚下完早朝回来。 掌事公公匆匆来报:“殿下,您回来啦,郡主半个时辰前,把梅苑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带着茯苓回相府了,现在应当快到家了。” “回相府了?” 萧璟尘衣袖下的手指骤然捏紧,睫毛下的眼眸也瞬间暗了下来,一丝戾气划过,幽深不见底。 掌事公公浑然未觉,继续说道,“殿下,郡主还让老奴转述给您,她多日不见爹爹,回去陪陪爹爹,过段时日再回来住。” 萧璟尘“嗯”了一声,强压下了眸底病态的偏执幽色,再抬起头时,唇角浮现了一抹温良的笑意。 “无妨,那就将梅苑好好收拾收拾,等着她回来。” “尽早收拾梅苑,或许明日她就回来了,你知道的,她离不开孤。” “当然,殿下。” 掌事公公笑着点头,“我们都知道,郡主很少离开您超过一日,这次肯定是想温相了,就回去一小会儿去看看温相。” “兴许今晚就回来了呢。” 是,上古记忆符不可能出错。 温姝妤仅仅只是想家了,今晚应当就会跑回东宫。 萧璟尘紧皱的眉头倏尔松开,勾起了唇,挥袖离开。 …… 京城的茶楼里,众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近日的事。 一个人大声道:“你们听说了吗?温姝妤从东宫出来了,回丞相府住了。” 旁边有人应声:“什么?她不是自称一日不见太子殿下就不能活吗?怎么忽然回相府了?” 一人答道:“这你都不知道!我猜啊,肯定是她在东宫养身体时间太久,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用这个借口再待下去了。” “太子殿下不喜欢她,她怎么好意思一直死皮赖脸地继续住啊,所以回相府了呗。” 有人磕着瓜子,响亮的嗓门非常笃定: “看着吧,就温姝妤那个色迷心窍的样子,用不了一天,明天她就又找到新的借口去东宫找太子殿下了。” “对啊对啊,或许用不了半天,今天晚上她就找到借口重新回到东宫了。” “等着吧。” 于是,在众人看好戏的等待下。 第一天,京城众人问,“温姝妤今天去东宫了吗?” 有人答:“温姝妤待在丞相府闭门不出。” 第二天,京城众人又问,“温姝妤是不是忍不住跑回东宫了?” 有人答:“温姝妤未曾踏入东宫半步。” 第三天,京城众人还问,“温姝妤不去东宫,是不是派人送情诗给太子殿下了?” 有人答:“温姝妤甚至都没派人送过一封书信。” 第四天,京城众人再问,“今天呢?” 有人答:“东宫派人带了礼物去相府,温姝妤一直待在屋内不见客,说自己着了风寒不舒服。” 第五天,京城众人又又又问,“温姝妤今天干嘛呢?” 有人答:“太子殿下带了御医去相府,没见到温姝妤一面,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时间,京城议论声沸腾,众人震惊,都深深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天啊,连续五天,温姝妤连续五天没去追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亲自去看望她,她竟然待在屋里不去见? 欲擒故纵?这莫不是欲擒故纵? 可这欲擒故纵的时间也太长了吧,那可是五天啊,温姝妤能憋住五天不去见太子? 作为京城的重要风云人物,从茶馆的说书人,到百姓用膳时的饭后议论,甚至于修仙者修炼时聊及的八卦,都变成了这件事。 都时不时来一句,“温姝妤怎么回事?” 而等到了第六日。 当事人温姝妤,被萧明曦喊出来,去京城里逛街。 温姝妤一直在研究重修道骨的事,还收拾了收拾东西,准备过几日去仙盟找小六。 她本来不想出去的,可萧明曦堵在了门口,一定要拽着她出来玩。 萧明曦小嘴喋喋不休:“阿妤姐,我跟你说,你不知道那个新开的醉春楼,菜品有多好吃。”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一直闭门在家,是不是在想勾搭太子皇兄的新招呢?” “我跟你说,你也别太刻苦了,这个事,急不得。” “我们先去吃点好吃的,你回来再继续想呗。” 温姝妤开口:“没有……” “哎呀走了走了!” 萧明曦直接打断了她,拽着她的胳膊就跑出了相府。 …… 京城,醉春楼。 萧明曦拉着温姝妤刚到酒楼门外,就迎面碰到了走来的两个人,萧璟尘和七皇子萧弈。 萧明曦和萧弈都是皇后亲生,只不过因为年岁差得少,萧弈从不喊人姐姐。 四个人可算都是老熟人了。 萧明曦眼睛一亮,看到萧璟尘,连忙用胳膊撞向了旁边的温姝妤,“姐姐姐,你快看那是谁?” ------------ 第49章 赏花宴(一) 她继续说:“是你心心念念的皇兄欸,旁边还站着我们那个该死的皇弟。” “快去啊,快去抱住皇兄,然后大喊你爱他,跟以前一样,冲啊。” 她又挤眉弄眼,肩膀使劲撞了温姝妤几下。 可温姝妤还是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而不远处的萧弈,也看到了这里,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朝一旁的萧璟尘道: “皇兄,你看看那边是谁,是明曦和阿妤。” 萧弈吹了声口哨,生怕那边的人看不到他俩,大声地朝着温姝妤喊道: “噔噔噔噔!阿妤,快看我旁边是谁?” “出乎意料吧,你今天真幸运,快过来呀,我们一起去醉春楼用膳!” 按照往常,此刻温姝妤已经跑了过去,往萧璟尘身上扑,大喊一声,“太子哥哥,我们竟然在这里还能相遇,这是老天给我们二人的缘分。” “我们一起去用膳啊,太子哥哥,见到你真开心。” “阿妤好想你,你有想我吗,太子哥哥?” 毕竟她往常三年都是这么干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明曦和萧弈也都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都等着他们的阿妤姐扑过去,去占皇兄的便宜,肯定摸来摸去,然后他们还能看个热闹。 他们就等了一秒…… 两秒。 三秒…… 可温姝妤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仿佛鞋上有什么脏东西。 自始至终,仿佛都不知道萧璟尘站在她的对面。 萧明曦又用胳膊撞了她两下,用余光朝她示意,小声朝她耳边一直重复地嘀咕道:“那是皇兄。” “你没看到?你傻了?那是皇兄。” “是皇兄哎。” 温姝妤继续看着自己的鞋尖,只闷闷地说了一个字:“哦。” 萧明曦满脸惊异,一头问号:??? 你“哦”? 哦什么?把她“哦”懵了都。 你竟然没扑过去,没上去勾搭,这正常吗,这还是你吗? 那边的萧弈也是等了半天,一头雾水。 跟萧明曦两个人,隔空大眼瞪小眼。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别站着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懵圈中的萧明曦终于回过神来。 她拽着温姝妤的胳膊跑过来,将她拉到了萧璟尘的面前。 萧璟尘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在温姝妤的脸上,那漆黑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险些要捏碎的扳指缓缓松开,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轻柔问道:“风寒好了?” 边说着,他抬起两根手指,就要探向温姝妤的额头。 可忽地,就在马上触及到的时候。 温姝妤偏了个头,恰巧躲开。 他的手指落了个空,僵在了空中。 而旁边,萧明曦和萧弈,一个瞪大了双眼,一个张大了嘴巴。 什么?他们眼花了? 他们为什么看到阿妤躲开了皇兄的手? 没眼花吧? 而更令他俩震惊的是。 温姝妤终于抬头,浅浅地对萧璟尘笑着,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有些疏离。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太子哥哥关心。” 又朝向萧明曦说:“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曦儿还有小弈,你们去用膳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在萧明曦和萧弈二人的怔愣中,她已经离开。 萧明曦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连忙跑过去跟上,“你等等我,阿妤姐,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跟你一起啊。” 萧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指了指萧明曦的背影,又指了指醉春楼。 “不是,这……” 他还没说完。 萧明曦转头跑了回来,一把拽上他的耳朵,把他也带上,“你也别吃了,走走走,猪一样吃什么吃!” “本公主吃不到,你也别想吃,跟姐回皇宫,走!” “啊,疼疼疼!轻点!你个泼妇,不是,姐姐姐,亲姐,你松开啊……” “皇兄,救我……皇兄,我想吃啊……” 萧明曦又踢了他一脚,“你吃个屁!皇兄,我们走了,他不想吃。” 在萧弈疼得龇牙咧嘴的痛叫中,被萧明曦一路拽走。 原地。 只剩下萧璟尘一人。 他低垂的睫毛下,眸中戾气隐隐翻涌,再不见半点温润,反而是阴鹜的渗人。 讳莫如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姝妤离开的方向。 扳指碎片划破了掌心,殷红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流…… —— 黑沉沉的夜晚浓得如凝固的墨汁,月亮在厚重的云层后挣扎,透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东宫,书房内。 承影硬着头皮进来禀报,“殿下,守在门外的暗卫来报,郡……郡主还是没有回东宫。” “估计今晚也是不会来了。” 正在翻阅折子的萧璟尘目光倏地阴了下来,捏着毛笔的两指一用力,毛笔被折断,摔在了桌案上。 饶是承影最了解自家殿下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也很少见过殿下身上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他早就察觉到,殿下对郡主不一般,应当是喜欢郡主。 可这也有点过于喜欢了吧,这郡主才几天没来东宫啊,他怎么感觉殿下要疯了。 他缩了缩脖子,连忙跪下,劝道,“殿下,属下觉得,记忆符绝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可能就是郡主这两日跟您闹小别扭呢。” “又或者是,故意欲擒故纵,想引您注意。” “她那么喜欢您,三年了都没放弃,不可能忽然不理您啊。” “属下保证,她肯定过不了两日就来了。” 一望无际的夜色中,萧璟尘的脸一半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一半被深色掩埋着,就那么坐在蟠龙椅上。 目光沉沉地扫向承影,连声音都透着几分阴郁:“你说得对,她爱孤。” 承影迅速点头,“是是是。” 萧璟尘的手一下又一下叩在椅背上,思索片刻后冷声吩咐道,“今夜,你派人去相府,给她送些礼物。” “就说,孤跟她道歉,特意给她送些礼物。” 承影:“是。” 等到承影退下后,殿内空无一人。 花瓶轻轻转动,“轰隆”一声,密室应声而开。 没有光亮的漆黑密室内,萧璟尘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没入这漫天的画卷中。 他的指尖缓缓掠过画中人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的爱抚,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偏执戾气。 “阿妤,好想你……” 他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空濛而沙哑。 那目光更是贪婪地流连在每一幅画上,眼神滚烫而又痴迷,几乎要将画纸灼穿。 “你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你不能离开我的。” 他的掌心一寸又一寸地摩挲着榻上的金色长链,“我快忍不住了,阿妤……” ------------ 第50章 赏花宴(二) “我好想你。” 伴随着病态而又愉悦的缠绵声,他的呼吸渐渐沉重。 直到水迹在画卷上晕染开了深色的痕迹,形成了一幅潋滟绝美的水墨画。 “你不会离开孤的,对吗?” “因为你爱孤,阿妤……” 他低笑出声,疯戾亲昵的语调拉得比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还长。 密室的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合拢,将这铺天盖地的画卷和他,封存在了一望无际的黑夜之中…… —— 丞相府,清竹苑这边,温姝妤给小六传了一个传召符,可迟迟都没有回音。 它一去仙盟就没了影子,整只兽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温姝妤不死心,又传过去了一个。 许久,还是没有动静。 就知道这小兽一天天地不着调,每次用到它的时候,就联系不上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倚靠到了美人榻上,开始翻阅音修的书。 茯苓的声音这时从殿外传来。 “小姐?” 她敲了两下殿门,走了进来。 温姝妤指尖翻过一页手中的书,“什么事?” 茯苓回道:“太子殿下派东宫的人给您送过来了一些礼物。” 温姝妤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礼物?不收了,让他们原路送回东宫吧。” 茯苓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肯定是自家小姐想到的,追求太子殿下的新招数。 她走上前,又将一个帖子递了过去。 “小姐,明日,明曦公主在府中设赏花宴。” “诸臣嫡女们应当都会去,这是特意托人给您递来的帖子……” 温姝妤伸手接过,挑了挑眉,“赏花宴?”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雅致了?去瞅瞅。” 茯苓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奴婢去给您准备明日的衣裙,保准让您艳压群芳……” …… 承影到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他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萧璟尘看到了他此刻的样子,正在握笔的手倏地顿住,一滴浓墨从笔尖坠下。 在宣纸上泅开一团污迹,那双眸更是骤然晦暗了下来。 “她没收?” 三个字,轻得如同耳语,承影却感到殿内的温度顷刻下降到了冰点。 笔杆在萧璟尘的指尖与桌面相触,整支笔仿佛颤抖了几下。 他忽而低低地笑了,笑声在落针可闻的书房里弥漫开。 阴冷又黏腻:“她在生孤的气,是孤做错了什么,对吗,承影?” 那笑声看似是笑着的,却比怒火更令承影听起来毛骨悚然。 承影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殿……殿下,属下打听到,明日明曦公主在府内设赏花宴。” “明曦公主给郡主递了帖子,郡主应当会过去。” “要不您等明日再看看,或许郡主这两日欲擒故纵,就等着明日给您一个惊喜呢。” 殿内幽冷慑人的温度似乎无形地散开了一些。 承影松了一口气。 …… 暮春时节的公主府。 千金一匹的软烟罗缠绕着朱栏,名品牡丹灼灼盛放,还有不少娇艳的花朵美不胜收。 今日赏花宴,京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嫡女都受邀在列。 她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掠过二楼的高阁上。 太子殿下正端坐在其中,与新科状元郎沈澜之对弈,他白衣胜雪,在这满园春色里,更宛若避世谪仙。 “温姝妤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语一声,满园的喧闹竟有了片刻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月洞门下那抹身影。 她今日只着一袭月白云锦,发间一支白玉簪子,素雅得与这满园富贵格格不入。 可偏偏,那张未施脂粉的脸,在日光下通透如玉,肌肤仿佛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莹光,仿佛将周遭的姹紫嫣红都比了下去。 窃窃私语声悄悄地蔓延开来。 “温姝妤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她往常不都是大红大紫的吗?” “肯定是换了衣衫样式,换个法子勾引太子殿下呗。” “我就说吧,她从东宫出来坚持不了几天,这不,前脚太子殿下刚来赏花宴,后脚她就来了。” “你们没发现,温姝妤这样穿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吗,感觉有一种宛若神祇的缥缈感。” “你可闭嘴吧,她就仗着那一张脸天天勾引太子殿下,你还夸她?” “就是,长得不错又能怎么样,太子殿下还不是不喜欢她。” “就是,看她那个狐媚子的……哎哟!” 话最多的紫衣女子,是兵部侍郎的女儿冯羽芊,此刻,被几个瓜子皮砸到了脸上。 她拍掉脸上的瓜子皮,怒火冲冲地瞪向眼前的温姝妤。 温姝妤不再嗑瓜子,将剩下的瓜子递给了身后的茯苓。 礼貌地朝她道,“不好意思,好好的瓜子皮怎么飞你脸上去了?手滑手滑。” “你……” 冯羽芊气得就要上前,就被身后的两个女子拉住,轻声劝: “羽芊,她可是郡主,身后有皇后娘娘撑腰。” “是啊,算了羽芊……” 冯羽芊攥住了自己的手,狠狠咬牙退到了后面。 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快看,太子殿下好像要过来了。” 只见高阁之上,萧璟尘最后一子落定,他起身,拂袖,步下高阁。 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径直朝着温姝妤的方向走来。 眼看着越来越近。 其他贵女死死地攥着帕子,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冯羽芊更是磨了磨牙。 这个温姝妤,她现在肯定高兴疯了,又要勾搭太子殿下,然后当众占太子殿下便宜。 不过是因为她唤皇后几声“姨母”,才格外得到太子殿下关注了些。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可不信,殿下会喜欢温姝妤这个草包。 温姝妤真是痴心妄想。 然而,就在萧璟尘即将走到温姝妤的面前,甚至微微伸出手的刹那。 众贵女的心碎了一地,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不会是要牵她吧? 怎么可能? 不料,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温姝妤后退了。 一步,两步。 连退了几步。 她姿态恭敬,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太子哥哥好。” 与街道上酒楼那次一样。 萧璟尘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眸底深处有幽戾的暗色在汇聚…… ------------ 第51章 不喜欢了 其他贵女也是一愣。 她们是眼花了吗? 温姝妤为什么见了太子殿下连退数步? 她往常可都是扑上去的啊。 “皇兄!阿妤姐!你们在这儿呢!” “快过来啊,尝尝本公主新开的桃花酿!” 恰巧这时,萧明曦站在高阁处沈澜之的旁边,抱着一坛酒,响亮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大家都上来啊,都在下面杵着干什么呢?” “来高处赏花,花更美,快来。” 温姝妤敛了敛眸,见状走了上去。 萧璟尘早已恢复了往常温润如玉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后面。 其他贵女也纷纷往那里走去。 不少人,对刚才那一幕,还是有些惊愕。 …… 高阁上。 萧明曦坐在主位上,左侧坐着萧璟尘和温姝妤,而右侧则是萧弈和沈澜之,往下便是诸多贵女们。 她尝了一口酒,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下人们去给其他人都满上。 “诸位,都尝尝,本公主的酒好不好喝?” 一些贵女不善饮酒,但还是有几个人尝完开口称赞道,“不错不错,谢公主款待,能尝到公主的酒,是臣女们的福气。” 其他女子纷纷附和:“是啊,听说今日这些名品牡丹是陛下特意送给公主的,真是让臣女们大开眼界。” “陛下宠爱公主,这府内好看得也不单单是花啊,这布置也是精美至极,听说都是陛下让名匠打造的。” “是啊是啊,今日能来这赏花宴,是我等的荣幸。” 众贵女朝萧明曦客套了一番。 只是眼神,都不经意地落在了萧璟尘和萧弈的身上。 上次东宫千秋宴,因为温姝妤意外落水,她们都没有来得及献舞献艺。 今日则是不同,今日太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都在,若是能得到两位殿下青睐,成为太子妃或是皇子妃,亦可一步登天。 满座觥筹间,柳将军之女柳依晴借着酒意起身,石榴红裙摆荡起波澜。 “臣女愿作《霓裳舞》,为公主、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还有郡主助兴。” 萧明曦轻咳了一声,余光扫向温姝妤,眼神示意她:这个人准备跳舞勾引皇兄了,你一直在那坐着干嘛呢? 温姝妤只是自顾自地尝了一口眼前的糕点,仿佛没有看懂萧明曦的意思。 “公主?” 柳依晴又轻唤了一声,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萧明曦瞄了一眼自家皇兄,一直在饮酒,连眼皮都没有抬,估计也不会对阿妤姐以外的女人感兴趣。 而萧弈则是在那里一直大口地吃着肉,堂堂皇子,跟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萧明曦根本没眼看。 目光又落到了沈澜之的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 沈澜之挑眉。 萧明曦目光慌乱连忙错开,再次抬头时朝着柳依晴笑了一声。 摆了摆手,“跳吧跳吧,早听说你舞技很好,今日也让本公主欣赏欣赏。” 柳依晴莞尔一笑,下去更换衣衫,不一会儿,就换上舞裙走到了殿中央。 她舞姿妙曼,足尖轻点,腰肢后折,水袖凌空抛出两道素白弧线,身形旋转间,金铃碎碎,红裙似火。 只是那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萧璟尘的身上,带着倾慕与爱恋。 看准一个鼓点,她翩然趋前。 意图让那即将拂过太子案前的飞扬水袖,化作一场昭然若揭的试探与亲近。 眼看着越来越近。 温姝妤却是坐在旁边一直欣赏着这段舞,时不时饮一口酒,丝毫没有往常般,就要拦下的样子。 而萧璟尘似乎全然未觉那即将沾身的香风袖影,他神情淡漠。 也正在这时,他信手用手中的玉筷,精准地敲碎了面前琉璃盏中的一颗冰葡萄。 “啪”的一声轻响,汁液四溅。 几滴冷凉的、紫红色的汁液,恰好溅在那素白的水袖上,晕开点点斑驳。 柳依晴的动作猛地一僵,所有的柔美韵律瞬间断裂。 金玲声停,红裙摆垂落。 满堂寂静中,萧璟尘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孤正要尝一颗葡萄,你离得太近,衣袖弄碎了孤的葡萄。” “说说,怎么赔?” 他略一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又看向温姝妤,最后重新落回到了柳依晴身上。 温良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位……” 墨羽在一旁提醒道,“柳。” 萧璟尘嗓音清雅和善,继续道:“这位刘小姐,想必是酒意上头,脚步有些浮了,连孤的葡萄都看不到。” “罢了,不必赔了。” “你们几个,还不快扶刘小姐下去更衣,醒醒酒。” 内侍领命,无声地挡在了柳依晴和太子殿下之间。 众贵女不是傻子,自是听出了其中意味,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柳依晴的举动“失了分寸,需要清醒”。 不少蠢蠢欲动想要献舞的人,此刻纷纷歇下了那份心思,生怕惹太子不悦。 柳依晴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被请离了现场,她面色很差,有些不死心,但还是狼狈地退下。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高座上的萧明曦、萧弈还有沈澜之。 只有温姝妤,还有心情低头品尝着琉璃盏中的菜品。 而萧璟尘的目光始终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就那么看着她低头用膳。 众贵女们,尤其是冯羽芊,心下狐疑几分。 她们怎么记得,以前温姝妤也是这样想要勾搭殿下,可是从来没有被狼狈赶走过,太子殿下只会轻轻说她胡闹。 而且,今日怎么回事,殿下的眼神似乎都没有离开过温姝妤。 就在此时,萧璟尘起身离位。 “孤有些事,先离开片刻,明曦,你们继续。” 萧明曦回神点头,“好,皇兄。” 直至萧璟尘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众人才收回目光,继续用膳饮酒。 …… 高阁下,承影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 萧璟尘声音阴沉,这几日一直不悦,抬眼看向他,“准备好了?” 承影回话:“早已经备好了,殿下,就等着您一会儿在宴席上用传召符示意。” “到那时,整个公主府空中百花绽放,纵然是白日,可加入了符咒粉末,色彩鲜艳,定然是光芒炽烈,姹紫嫣红。” “您特意为郡主准备的惊喜,她看到后,定然欢喜。” “哪怕之前闹些小别扭,也定然会抛之脑后。” 萧璟尘“嗯”了一声,收起手中的传召符,重新走向高阁回宴席上。 而此刻,宴上。 萧明曦看着一直低头用膳的温姝妤,实在没忍住,也没顾上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直接问道: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皇兄吗?这几天见了他怎么不追了?” 温姝妤看向她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在场竖起耳朵都等着她开口的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是我胡闹了。” “如今,不喜欢了。” 两句话一出。 满堂皆静。 萧明曦、萧弈、沈澜之,包括诸多贵女瞬间震惊得抬头。 风声停止,空气仿佛在这一刻也凝滞了下来。 萧璟尘恰好踏进了殿门处,这两句话就那么稳稳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 第52章 孤要娶她 瞥见门口的白衣。 萧明曦笑着打哈哈,也不知道在提醒谁,大声道:“皇兄回来啦!快,快入座。” 众人纷纷顺着目光看去。 “孤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萧璟尘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起伏,只是他未曾再踏入殿内。 最后那目光似乎停留在了高座上温姝妤的身上一刻,转身挥袖离开。 满堂的死寂中,唯有廊下明灯摇曳,在阳光的照耀下,将他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 手中的传召符被他攥紧,碎成一片又一片,最终化为齑粉。 刚才吩咐承影准备空中花影时那点刻意保持的温润笑意,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炭火,一丝丝从唇角褪尽。 “不喜欢了……” 她说不喜欢了。 他听得太清楚了,清楚到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他的耳膜。 承影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传召符,于是过去查看什么情况时。 就看到了,梧桐树下,殿下垂下的眼睫在微微颤动,那眼底深处,仿佛有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在疯狂滋生。 一股无声的阴骇戾气弥漫开来,一寸寸褪掉了往日里所有伪装出来的风光霁月。 那嗓音低沉幽怖:“承影,她说不喜欢孤了。” “是孤这三年一直没给她回应,她不高兴了,生孤的气了,对吗?” 他忽地极轻地笑了一声,低不可闻,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痴狂,“孤是想放过她的。” “可现在,孤发现,孤根本离不开她。” 他一字一顿,周身的戾气翻涌,隐隐压制不住。 他说。 “孤要娶她。” “她只是不想等了,才生气的,她爱孤,她离不开孤。” “孤要娶她为太子妃。”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倏地,抬眸死死地盯向高阁处,和善的假面被彻底撕碎。 那往日里清雅的眼神跟着骤然碎裂,像是被砸破的冰面,底下涌出漆黑疯狂的潮水。 承影浑身一哆嗦。 完了完了,殿下真疯了。 郡主自求多福吧。 他得溜。 …… 这边,公主府的消息传出来后,京城彻底炸了。 坊间更是惊得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天大的消息啊,温姝妤在赏花宴上,当堂说自己不喜欢太子殿下!” “什么?温姝妤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那些官家小姐亲耳听到的,而且啊,你没发现温姝妤已经很久没去东宫了吗?” “据说啊,今日的赏花宴,温姝妤见了太子殿下连退了好多步,根本没怎么搭理殿下呢!” 一人压低声音,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她不会是认真的吧,天哪,天道在上,温姝妤这个草包终于要放过太子殿下了吗?”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还有不少人纷纷替太子殿下松了一口气。 “终于!三年了,殿下终于要摆脱这个废物的纠缠了吗!” “太好了,普天同庆啊。” “终于没有人再染指我心中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啊!如今好了,温姝妤终于有自知之明,她可算是消停了!” “对啊对啊,我替太子殿下谢谢她不追之恩!” “殿下可算也能松一口气了,终于摆脱掉她了!” 众人点头迎合。 …… 而作为上京这两日天天讨论的重要人物,当事人温姝妤却是悠哉悠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翻找着重修道骨的方法,时不时发消息联系小六。 远离萧璟尘的日子,别提过得多滋润了。 直到,翌日一大早,茯苓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殿门被猛地推开,茯苓满脸欣喜,脸上笑开了花,嗓门洪亮: “小姐,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啊!” 温姝妤被这嗓音震得挠了挠耳朵:“咋了?又是天道临凡?” 茯苓声音更大了些:“是比天道临凡更大的好消息啊!” “今早,太子殿下去坤宁宫请旨,想让皇上和皇后赐婚,封您为太子妃!” “老爷说,您知晓这个消息,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特意让奴婢先来告诉您一声!” “什么?!!” “啪”的一声巨响,温姝妤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她扶着茯苓的肩膀,手和声音都在颤,“你再说一遍。” 茯苓笑出声,一字一顿道:“小姐,你一定是高兴疯了吧,奴婢是说,太子殿下要求娶您做太子妃。” “您近日的欲擒故纵计策,太有用了小姐。” “坊间都在传您不喜欢太子殿下了,结果您以退为进,憋了一个大的!” 前世笼子里的记忆和东宫的那间密室浮现在了温姝妤的脑海中,连带着同归于尽的那一剑。 “欲擒个屁的纵!完了……我要完了……” 温姝妤话都来不及说完,撒腿就往皇宫跑。 直接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温相。 “哎哟,我这一把老骨头,你这丫头,你去谢恩也不用这么急吧!” 温相被撞得扶住了自己的老腰,望着温姝妤飞一般头也顾不上回的背影。 又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茯苓,四目相对,他问道: “咱家小姐高兴疯了?” 茯苓挠了挠脑袋,摇了摇头,她也搞不明白了。 …… 坤宁宫。 顾皇后看着那个还没有盖印的懿旨,喜笑颜开。 终于啊,她作为姨母,也算是圆了阿妤一直以来的心愿了。 她正要盖上凤印,然后派人去东宫和丞相府分别宣旨。 掌事宫女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娘娘,郡主在外求见,看起来很急!” “快快快,”顾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凤印,吩咐道,“快宣阿妤进来。” 殿门被推开,温姝妤匆忙跑了进来。 “阿妤,姨母正要跟你说这个好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姝妤直接跪在地上的声响打断。 温姝妤抬起头来,声音笃定,毫不犹豫:“求姨母收回赐婚旨意,阿妤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了。” “你说什么?” 顾皇后震惊地看向她…… ------------ 第53章 阿妤,许久未见啊 她难以置信道:“阿妤,你这三年不是一直喜欢尘儿吗?”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尘儿心悦你,怎么不想嫁了呢?” “阿妤,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跟姨母说笑?” 温姝妤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姨母,阿妤是认真的,求姨母收回旨意。” 对上她分外认真的眼眸,顾皇后顿了一刻,将她扶起来,又重新开口道:“罢了。” “一切以你的想法为主,你若是以后还想嫁,你再来找姨母赐婚。” “只是阿妤,原因为何?” 温姝妤摇了摇头,并未说其他,只说了一句,“姨母,你就当做,阿妤不喜欢了吧。” …… 东宫。 承影收到消息的时候,在书房门外晃了很久,一直不敢进去禀报。 他酝酿了半天措辞。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算了,拼了。 他咽了咽口水,朝着书案旁的人跪下道:“殿……殿下,出出出……出事了。” “本……本来赐婚的圣旨都要下了,郡主去坤宁宫,求皇后娘娘收回旨意了。” 他闭上了眼,鼓足了勇气,直接一鼓作气从头到尾全说了出来。 “然后,郡主从皇宫出来后,碰到了新科探花郎,二人去醉春楼聊了几句。” “现在京中都传遍了,说郡主拒绝赐婚,是不喜欢您了。” “喜欢上那个新科探花郎了……” 承影把话说完,却久久听不到其他声音。 昏暗的书房内,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中。 萧璟尘终于抬起头来,在忽明忽灭的烛光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抖什么?”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承影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 萧璟尘的指尖一寸又一寸摩挲着桌案上一张温姝妤的画像,动作慢条斯理,唇角笑意加深,却诡异得瘆人。 那声音更是暗哑低戾,仿佛从黑夜深处幽幽地传来,声调拖得很长:“好啊……” “好得很啊。” “她怎么敢的啊……” 承影汗流浃背地问道:“殿下,你准备怎么做?” 又是一声低笑从萧璟尘的喉咙里漾出,他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了抽屉中的花瓶上。 指节一转,“轰隆”一声巨响,书架向两侧分开,偌大的密室露了出来。 承影第一次发现书房后有密室,睁大了双眼,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那阴戾又骇人的声音弥漫开来,回荡在整个书房和密室内。 “怎么做?” “多日不见温姝妤来东宫,孤想念她了。” “自然是,过去好好探望……” “再带回来好好款待……” 承影望着眼前的密室不停地擦着汗。 疯了,殿下是彻底疯了。 郡主完了。 真完了。 …… 京城。 众人哗然,早就已经炸了。 “天大的消息啊!天啊,太子殿下说心悦温姝妤,去跟皇后娘娘请旨赐婚!” “这也就够让我震骇的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温姝妤!她竟然跑到了皇宫去拒婚!” 不少人惊诧不已,“拒婚?!!拒了太子殿下的婚?温姝妤疯了吗?” 旁边人大声说道:“谁说不是啊,如此看来,这一次,她不喜欢太子殿下绝对是真的啊!” “谁的欲擒故纵,直接把婚礼都拒了,天爷啊。” “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年了,温姝妤竟然彻底不追太子殿下了。” 一个人八卦道:“难道就我自己很震惊,太子殿下竟然想娶温姝妤吗?” “我也。” “我也是。” 有人问道,“你们说,温姝妤是不是看上新科探花郎了?所以就换人了。” “要不然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就不喜欢太子殿下了?” “你说的太对了!新科探花郎长得也不差,跟状元郎沈澜之不相上下。” 有人感叹道:“下一个要轮到探花郎了,碰上温姝妤这种好色之人,算他倒霉吧。” “还好温姝妤放过了太子殿下。” “毕竟在我心里,太子殿下是京城第一美男,出类拔萃,温柔善良,探花郎远不及他……” 旁边的人打趣道:“哎呀,这两个人,你一个也碰不到!你也不看看人家温姝妤什么家世!” 众人深表同意,哄笑一堂…… …… 温姝妤今日这一天过得很充实,早上去拦圣旨。 后来,又恰好碰到了新晋探花郎,她早就听说,这个人年幼时没有测出灵骨。 后来却能修炼,所以多问了几句。 结果只是因为,年幼时灵骨诊错了,其实一直都有。 温姝妤叹了一口气,白高兴了一场,才回到相府。 而晌午之后,温相得知温姝妤拒婚的事,惊得胡子都在颤。 皱眉大声道:“胡闹啊!阿妤,你这简直是胡闹!” “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那这三年算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为了太子殿下,京城这三年有多少人笑话你!” “如今你又说不喜欢了,那这三年的委屈都算什么啊。” “你想气死你爹啊!” 温相气得一句又一句地呵斥,根本止不住自己的嘴。 温姝妤只能小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嘛爹。” 温相瞪向她:“别来这套,你这几日不许出府,给我好好反省,到底想要什么?” “一天天的,变来变去,改来改去,连个主意都没有。” “好好闭门思过!” “索性你也拒了圣旨,这段时日也不会大婚了,江南水患严重,我这几天气得不想看到你,就自请去赈灾。” “午后出发,等我再回来,你必须把你的事都拿定主意,听到了没有?” “好好好,”温姝妤一直点头,拍着他的后背,“消消气,爹,我真不是故意的嘛。” 温相气得一直捋胡子,又看到温姝妤嬉皮笑脸,半天气才消了一些。 临走前,也不忘提醒温姝妤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样。 …… 而温相这一走,小六也不在。 一整个下午,温姝妤都无聊得躺着看书。 偌大的相府,除了那些下人侍卫,就剩下茯苓和她。 夜晚的相府黑沉沉的,宛若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没有一丝星星的微光。 只有婆娑的树叶在凛冽的寒风中,一片又一片地落下。 温姝妤在院落中的竹亭里,小酌了几杯。 一步步朝寝屋走去。 她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一望无际的漆黑中,没有点着一根烛火。 伸手不见五指,更是一丁点儿的光亮也没有。 温姝妤轻唤了一声,“茯苓?” “啪”的一声,一阵冷风拂过,屋门在她的身后关上。 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温姝妤正要转身。 蓦地—— 那一袭黑色大氅的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气息贴在了她的耳畔,那嗓音低哑阴沉,“阿妤,许久未见啊……” 熟悉的气息袭来的那一刻。 温姝妤挣脱开来,连连往后退去。 眼看着身后就是床榻退无可退,“噗通”一声,她直接被眼前的人推到了榻上。 那一袭四爪龙纹黑氅的人俯在她的上方,冰凉的手指直接捏起了她的下巴。 “躲什么?” ------------ 第54章 抖什么 一股灵力拂过,殿内的所有烛火被点亮。 那宽大的黑氅盖住了温姝妤的白衣,龙檀香的香味也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了她。 双手更是被那人的手掌紧紧地摁住,叩在了枕头上方。 那人的右手松开了她的下巴,指腹一寸寸摩挲上了她的腰肢,靠近她的耳骨,“抖什么?” “怕?” 温姝妤挣脱不开,深吸了几口气不再动。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望向他的眼睛,沉静下来,说出了几个字,“萧璟尘,我们谈谈。” 萧璟尘勾唇漾起了一声低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轻缓和善,“好啊,谈什么?” “谈谈,你没有去皇宫拒婚?” “谈谈,你没有跟旁人说不再喜欢孤?” “还是谈谈,你根本没有忘记密室的记忆。”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笃定,就那么盯着她,此刻料定了她什么都记得。 温姝妤抬头,见他确定,也没再说别的,声音诚恳:“是。” “以前是我胡闹了,萧璟尘,我知道这三年也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向你道歉。” “我不是因为密室,还有其他事,让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合适,就放过彼此,这辈子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好吗?” “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要喜欢我,我们就这样,行吗,萧璟尘?” 昏暗的烛火随着一阵冷风晃了晃,跳跃了几下,险些被吹灭。 光线打在了萧璟尘的侧脸上,温姝妤对上了他被火光映照着的眼睛。 她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眼神。 与以往温文尔雅、风光霁月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彻彻底底在她的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睫毛的阴影下,那双眸色幽深沉坠,溢满了深渊般的病戾和晦暗,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他笑了,右手的掌心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掐出了鲜血。 一滴血滚落在了温姝妤雪白的脖颈上,晕染开来,红得刺眼。 那声音更是森寒幽冷,一字一顿: “温姝妤,你做梦呢?” 冰凉的鲜血滴在脖颈的那一刻,温姝妤打了一个冷颤。 她自知现在没有道骨的她不是萧璟尘的对手。 没人能打得过他,除非不是凡间的。 麒麟兽,小六。 她倏地咬牙,用力一把挣脱开了手上的束缚,使劲推开了萧璟尘,朝榻下跑去。 手中捻起一个传讯符,那张符从窗外飞出,迅速朝着麒麟兽的方向寻去。 而她自己,还没等她跑到门处,她的腿就被一根泛着灵力的绳子缠住。 紧接着那根绳子就如同藤蔓缠绕树干,慢慢地环绕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 直到她被固定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 而那一袭黑色大氅的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从身后贴近她。 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侧脸,轻轻地摩挲着,又慢慢地落到了她的唇上。 掌心的鲜血将她的唇染得殷红,在这漆黑的夜晚分外刺眼夺目。 悠长又缠绵的阴戾笑声传来,更是一字又一字地落在整个屋内,“阿妤,给谁传信呢?” “你爹?你放心,孤已经在京城和江南的路上安插了拦截的暗卫,你的消息,传不到他的耳中分毫。” “至于茯苓,已经被墨羽请下去了,她灵力低微,救不了你。” 他缓缓俯下身去,靠在她的肩上,从背后抱着她,动作亲昵,唇角却是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 “阿妤,你瞧,没人救得了你。” “你还是,落到了孤的手里……” 窗外的月光下,不等温姝妤回话,他又恢复了以往那面目慈悲的温润样子。 声音柔和宛若清风拂面,“阿妤,你继续喜欢孤,我们还像这三年一样,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变呢?” “孤没有允准你不喜欢,所以你不能往后退一步,清楚吗?” 他似是在商量,可是眸底那股偏执的戾气翻涌,蔓延到四肢百骸,根本压制不住。 “好,”温姝妤眸光闪了闪,唇角迅速挤出了一抹笑容,“我还继续喜欢你,太子哥哥。” “这几日是我胡闹了,我不该这样的。” “我们就当做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你放开我,解开绳子,我们继续好好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分外真挚,就那么满是希冀地望向了萧璟尘的眼睛。 “好啊。” 听到这两个字,温姝妤松了一口气,等着萧璟尘把她放开。 不料,在她放松警惕的刹那间,只觉得后脖颈微微一痛。 被砍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她跌到了萧璟尘的怀中,被他一把搂住了腰。 在周围骤然下降到冰点的气氛中,她听到了那幽沉低怖的疯戾声音,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阴鹜至极的冷意。 “又想骗孤,一次又一次……” “你怎么敢的啊……” 疯子! 这是温姝妤倒下昏过去前,脑中仅仅盘旋的两个字…… …… 而此刻的仙盟,禁地。 这段时日,小六到处打听重修灵骨的方法,一无所获。 直到用了操纵人意志的符咒,再三打探了几个仙盟中地位最高的内门弟子,才知道,重修灵骨的方法被掌门设在了禁地。 并且,连几个长老也不知道。 小兽心下好奇了几分,隐身准备朝着禁地而去。 而恰巧这时,一个传讯符飘到了它的眼前,落入了它的手中。 这是这几日,它收到的第五个传讯符了,都是大人传来的。 往常几个,都是让它回相府,从长计议。 它打开了这一个,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求又。” 小六挠了挠脑袋,大人什么时候写字这么丑了? “求又”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忙着追萧璟尘,连给它的传讯符都开始敷衍了,瞎写几下就给它发了过来。 它晃了晃自己不聪明的脑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它已经不是大人最宠爱的兽兽了。 大人一心想着萧璟尘,连给它传通讯符,都变成它看不懂的瞎发的话了…… ------------ 第55章 被关 它压根想不到,这是温姝妤在萧璟尘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仅有的几秒内,唯一能传出来的符——“救。” 一如往常一样。 它将那张符放到了储物袋中,并不回去。 它,麒麟兽,跟在天道大人身边,千百万年了,还没有干出过一番业绩,让大人夸奖它。 如今,大人失忆,还失去了法力,正是它好好表现的最佳时机。 它一定要找到重修道骨的方法,带回去,让大人刮目相看。 到时候,等它从仙盟回去,再次见到大人。 大人定然会夸奖它,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能干的兽兽。 哈哈哈哈哈哈。 小六掐着腰,在原地大笑出声,心里美得开始冒鼻鼻泡。 它望着眼前写着“危险,禁地,不许入内”的指示牌,毫不犹豫,直接一头冲了进去。 道骨。 它来啦…… …… 翌日,清晨。 萧璟尘刚下完早朝,就听到了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匆匆来报。 “殿下,出事了,相府的丫鬟来寻皇后娘娘,说郡主不见了。” 等到萧璟尘赶到坤宁宫时。 就看到顾皇后慌得连手都在颤,大惊失色,完全不是往常端庄的样子。 殿内跪着一个丞相府的丫鬟。 一见到萧璟尘进来,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泣不成声:“殿下,我家小姐失踪了,您灵力高强,求求您,去救救我家小姐。” “今天早上起来,奴婢推开屋门,就没有看到我家小姐。” “茯苓姐姐也跟着不见了。” “奴婢是在茯苓姐姐手底下,一起伺候小姐日常起居的。” “小姐往常去哪儿都会告知我们这些丫鬟,回来时给她准备膳食的,可是这一次小姐什么都没说就不见了。” “连个纸条也没留下。” “小姐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被坏人掳走了也不一定,您快去查查啊……” 萧璟尘的声音震惊,像是对丫鬟的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阿妤不见了?” 而高座上,顾皇后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就险些昏厥。 此刻,嘴里一直念叨着“阿妤”两个字。 她的声音急得都要哭出来了,终于回过神来,“皇上的影卫们呢,让他们快去查啊,快啊!” 萧璟尘走上前,扶住了她颤颤巍巍的手。 问向地上跪着的丫鬟,“相府的屋内有打斗痕迹吗?” 丫鬟哽咽回话,“启禀殿下,没有。” 萧璟尘的眸中带着急切的担忧,声音更是清雅温和。 朝顾皇后道:“母后,您别担心,既没有打斗痕迹,也不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阿妤不见了,儿臣跟您一样着急,但干坐着不是办法,我们得找。” “阿妤一向贪玩,是不是带着茯苓,去京城游玩了,或者是去江南找温相了,也不一定。” “儿臣这就派人沿着江南的路途查,再派暗卫用符咒循着气息寻找,直到找到阿妤为止。” 顾皇后像是一下子抓住了主心骨,眸中满是泪水:“尘儿,你可一定要把阿妤找回来啊。” “母后倒是盼着,阿妤是真的贪玩,自己带着茯苓跑出去了。” “若是阿妤真不见了……” 顾皇后声音颤得都要说不出话了,一滴一滴的泪往下流,“本宫真不知道,如何跟姐姐交代……” “尘儿,你可一定要找到阿妤啊。” 萧璟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母后放心。” “儿臣先派人去寻找,若是找寻不到,到那时,再派父皇的暗卫在整个萧国搜查。” “您放心,母后,哪怕是掘地三尺,儿臣也定然会将阿妤找回来。” “温相那边,儿臣也会派人送信过去,若她真去了江南,儿臣会派人沿路保护她的安危。” 顾皇后抓住了他的手不松开,像是牢牢地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根本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好,拜托你了……尘儿。” “幸好有你……幸好母后和阿妤身边有你……” 她忏悔道:“都是母后的错,早知道,昨日就给你们赐婚了。” “若是赐婚了,你们时刻在一起,你保护着阿妤,她也不会丢……” 萧璟尘再一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母后放宽心,阿妤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丢不了的。” “儿臣这就去找,一定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到您面前。” 顾皇后声音焦急,眼含热泪,“好,你快去。尘儿,快去,母后等着你的消息。” 萧璟尘应声恭敬地退下。 直至他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坤宁殿内。 那身上再无半点方才温文尔雅的气息,而是睫毛下眼神幽戾暗沉,殷红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偏执森冷的笑意。 ……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沉沉的。 昏迷前的意识回归,她蓦地睁开了双眼—— 幽暗的密室内,入目满墙皆是她的画像,她一动,右脚的脚踝上冰冷的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顺着往下看去,一条泛着金光的长链在晦暗的烛光下发出慑人的光。 而透过屋顶偌大的镜子里,正好能将榻上的一切皆入眼底,倒映着她此刻的样子。 前世魔界大殿的记忆,与今世的记忆完全重合。 温姝妤磨了磨牙,内心*&#^$^&%#$#! 她用左脚踹了几下右脚的链子,可那链子似乎含着一股灵力,怎么都踹不开。 她拿出储物袋。 先是尝试用传讯符联系外面的人,可传讯符根本飞不出密室,被无形的结界弹了回来。 她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统统往链子上试了一下,想要弄碎链子,可链子纹丝不动。 人动不了,那就让床动。 她走下榻,走到链子所能达到的最长距离,屋门处。 然后往榻上贴了一张减重符,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拖动整张床榻,从这个密室里出去。 直到累得脱力,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床榻仿佛被一股灵力压着,丝毫未往前挪动一步。 温姝妤气得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躺到了床上,整个人是自闭的状态。 没关系,小六,她还有小六。 小六肯定已经收到了她的传讯符,估计今早就会从仙盟赶回来,用不了一炷香。 到那时,她一定要让萧璟尘也好好尝尝被锁的滋味,将他关起来,狠狠拿鞭子抽他。 以报今日还有前世的耻辱。 她自我安慰着。 也在这时,密室门“吱嘎”一声响,被人推开。 屋外的光亮透了进来,洒在了温姝妤的脸上。 她抬头望去,与浑身气息阴冷深幽的萧璟尘四目相对…… ------------ 第56章 放开我 京城内,温姝妤失踪的消息传出来后,不少人惊诧万分。 一人震惊道:“什么?不见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爷爷的姑姑的儿子的孙子的姐姐,也就是我的远方堂姐,她在皇宫里当差,她告诉我的。” “而且啊,相府的丫鬟和侍卫们今早都在寻人,你没看到?” 旁边有人大声道:“不是,好端端的,温姝妤怎么会失踪呢?” “她不是才拒绝了赐婚圣旨吗,感觉没过多久,怎么就不见了?” 一个喝茶的人放下了茶杯,也跟着絮絮叨叨:“就是就是,是不是她自己跑到哪里玩去了?” “又或是,你们说,会不会是相府遭人嫉恨,她被仇家找上门拐走了?” 有人嗓门很大:“放心吧,有太子殿下在呢,皇后娘娘肯定让太子殿下去找。” “太子殿下灵力高强,就算是温姝妤真的遇到了仇人,也能从仇人手中救回来。” “有太子殿下在,温姝妤没什么好怕的了。” 周围人迎合道:“是啊,有太子殿下在呢,应该没什么大事。” “对啊对啊,太子殿下菩萨心肠,为人温良,哪怕真出了事,也能救下温姝妤的。” “说不准明天就找到了呢……” 一群人点头认同。 …… 而此刻的东宫,幽暗的密室内。 那一袭黑衣的人,在这周围深不见底的漫天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温姝妤的榻前。 直到近在咫尺。 榻上的温姝妤抬头,一见他脾气就上来了,声音极冷:“萧璟尘,我看你真是疯了。” “你凭什么关我,放我出去!” “听到了没有,萧璟尘,你想发疯找别人去,少找我发疯,把我放了!” 萧璟尘唇角微勾轻笑了一声。 他慢慢俯下身去,冰凉的手指摩挲着长链,忽地轻轻一扯,直接将温姝妤拉到了跟前。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漆黑的眸子锁在她的脸上。 嗓音低戾暗哑:“放了?” “你是孤的,凭什么放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温姝妤感觉到危险。 太近了,近到她清晰可见他那双幽森的眸子里晦暗不明的冷光。 她咽了咽口水,壮了下胆子,直接侧头躲开了他的手。 见他强词夺理,更是开口反驳道:“放屁,胡说八道,谁是你的?” “你喜怒无常,说不准哪天想起了什么,就把我杀了,我们不合适。”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而且你越这样,我越不会喜欢你。” “你放了我,我们或许还能回到以前那样。” “关着我,我更讨厌你,你听到了没有?” 又是一声悠长的低笑从萧璟尘的喉咙里漾出。 他虽是笑着的,眼神却是瞬间幽沉了下来,手按在她的后腰间一用力,迫使她离近了过来。 往常清冷的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温姝妤缩了一下脖子,酝酿了两秒,直接破罐子破摔,咬牙大声道: “我说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你。” “就是讨厌你,厌倦你。” “谁让你关我?” “气死你。” “我,温姝妤,一辈子都不会……” 话还没说完,她的脚踝被冰凉的手指一把攥住,激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只见萧璟尘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把匕首,在烛光下泛着瘆人的银光,就那么落入了她的眸中。 温姝妤猛地往后缩,“你想做什么?” “你不会想杀了我吧?” “不是吧,我也没说什么啊,这么小气,我又没有真的骂你。” “你想做什么?” “起开,起开……”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只见那刀尖轻挑,勾住了她的衣带,稍一用力,衣带骤然断成两截。 那低哑阴鹜的声音也慢慢地靠近她,阴飕飕地传入她的耳畔,令人不寒而栗。 “你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们之间,是你说了算吗?” “说心悦孤的是你,说不喜欢孤的也是你。” “温姝妤,你耍孤呢?” 眼看着那刀刃又朝着衣衫一寸寸划去。 温姝妤心中警铃大作,“萧璟尘,你想干什么?” “你啊……”他在摇晃的烛光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温姝妤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睁大了双眼,连忙出声,“你听我说……” “太子哥哥,其实这都是误会。” “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特别喜欢你,真的。” “刚才我就是开个玩笑。” “其实你把我关进来,我特别激动,我喜欢待在这里。” “这么多我的画像,我觉得这个地方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不是她怂,是她觉得,萧璟尘现在身上疯戾阴狠的气息太吓人了。 她怕萧璟尘真把她弄死在这里…… ------------ 第57章 你敢 “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太子哥哥,我特别喜欢当太子妃,真的。” “这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我这辈子不当太子妃我简直活不下去。” 她的嘴喋喋不休,整个人却是在不停地往后缩。 可那刀刃却是并不停下,挑得越来越深,外衫划破,里衣也被割开。 眼看着就要露出她的腰身,就差那么一寸。 温姝妤终于脸上变色,往旁边侧开,声音极冷,“你敢!萧璟尘!” “为什么不敢?”萧璟尘抬起头来,眉宇间隐隐有戾气溢出。 那冰冷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死死地盯着她,“那你告诉孤,你怎么敢忽然不喜欢孤,抛下孤!” “你喜欢孤,不应该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吗?为什么孤本来的性子你不喜欢!” “你说啊!” “孤知道了,温姝妤,三年前,你也仅仅只是喜欢孤的脸,所以才要追求孤。” “现在知道孤的性子,你害怕了,不想要了,因为你觉得为一张脸不值,对不对?” “可是温姝妤,孤允许你离开了吗?” “惹了孤三年,又想完好无损地离开,谁借给你的胆子啊?” “你做梦呢!” 最后四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屋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看起来幽深而危险。 他的脸一半被暗夜深埋着,一半被火光映得赤红,周围气息愈发森然肆虐,隐隐翻涌。 手上的刀刃更是不停,蓦然一挑,划开了里衣。 温姝妤一惊,大声朝他道:“你说得对,但是你也说过,我们这样叫做无媒而合,你忘记了吗?” 萧璟尘诡秘地望了她许久,忽地嗤笑一声。 手上的刀却是不停,眼里溢满了病态的偏执,“那又如何?” “温姝妤,孤提醒你,你别忘了,你将孤绑到青楼那次,你曾对孤说过。” “得不到你的人,自然要得到你的身。” “真是良言,孤该效仿……” 温姝妤内心一万个$%$%^#^&^%&^&飘过。 效仿你个头啊效仿! 见此言没用。 她大脑飞快运转,不再跟正在发疯的人硬碰硬,得另找它法。 倏地。 她一把攥住了萧璟尘握着刀的手腕,直接自己扯下了自己被划破的外衫,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几丝忏悔:“好吧,你所言都对,是我做错了。” “我反省了真的,我会努力爱上太子哥哥的所有性子。” “疯也好,温润也行,我都不在意了。” “但是这是白天,太子哥哥,我真不想白日宣那个啥,等到晚上好吗?” “晚上我就在这里等你,我脚上锁着东西呢我也跑不掉对不对。” 边说着,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滚烫地滴在了萧璟尘的掌心中,声音委屈至极。 “我还没有用早膳呢,你根本也不喜欢我,还想让我喜欢你。” “我好饿……我昨晚就没有吃饱,就晕过去了……” “不想让我活了就直说,干嘛要饿死我。” “自幼没了娘就算了,没娘的孩子,现在连饱饭都吃不上了吗?” 她睫毛下的眸光闪了闪,见萧璟尘还是没有反应。 忽然间,一把攥住了他握着刀的手腕,朝向自己的脖颈刺去。 大喊着:“你杀了我算了!饭都吃不饱,还想让我跟你一起做体力活,我不想活了!” “你不是发疯吗,那你杀了我啊!” 眼看着刀刃就要划破她的脖颈,萧璟尘瞳孔骤缩,直接抽回了握刀的手,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回过神来后。 他点漆的眸子隐隐有些寒意,郁郁沉沉地盯着她眼角的泪水,再次走上前去。 眯了眯眸,极冷地捏起了她的下巴,“早膳,孤上朝前就给你放在屋内了。” “是你一直在睡觉,日日睡那么晚,怎么可能吃得上?” “你若是想吃,孤再去重新给你备一份。” “孤警告你,温姝妤,别想着耍什么花样!孤不吃你这一套!” “更不会再信你!” “还有……” 他顿了顿,眸色瞬间暗了下来,猛一攥住她的手,将她一个踉跄带到了自己跟前。 目光盯在她的里衣上,字字清晰:“孤等着,你的晚上。” 他松开了她。 还不忘将她的储物袋拿走,将里面所有的东西收了起来,一并带走。 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给她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大氅,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最后冷不丁地盯了她一眼,重重挥袖,转身离开。 密室的门重新被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 ------------ 第58章 逃跑 温姝妤对着门上的空气一只脚踹了好几下,双手也握拳揍了几下。 眸中没有半点刚才的泪水。 而是目光幽幽,对萧璟尘进行了一阵鸟语花香的攻击。 该死的萧璟尘,等着,可千万别落到她的手里。 真是个疯子。 她敛了敛眸。 但她还有小六,小六呢? 她发了那么大的一个“救”字,小六不应该迅速回来救她吗? 想当年,她为了救小六,都被锁到魔界了啊。 而小六呢,怎么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盼着小六及时赶到,将她捞走…… …… 一整天,温姝妤得到了三份非常丰盛的膳食,比她以前住在东宫梅苑时吃得还要好。 可直到晚上。 温姝妤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主要是因为,现在她是阶下囚。 而且,萧璟尘用完晚膳走的时候说了,他去处理军中要务,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现在这么暴戾,完全就是发疯的状态,回来了肯定要对她酱酱酿酿,她会死的。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得赶紧远离这个疯子。 可是没有储物袋,也没有小六的灵力。 她还有什么呢? 温姝妤眯了眯眸,目光落在长链上,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寒芒。 在密室昏暗的光线下,她闭上眼,盘膝而坐,屏气凝神。 声音传向体内:魔骨,十年了,你别躲着了。 当年剜向你,是我不对,你快出来啊。 我现在特别喜欢你。 你出来一点点的魔气也行啊。 帮我砍碎这个链子。 见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她又开始画饼。 轻声道:魔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我向你保证,若我日后再次成为天道,我这次不再灭你(才怪)。 我把道骨送给你玩,让你一辈子把道骨踩在脚下。 让你跟我一起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掌管天地法则,不好吗? 你帮我一次,你就是我的人,我定然日后帮你。 体内的魔骨似是被说动,动了两下,终于有了点动静。 温姝妤继续循循善诱:你想啊,跟着我,重新成为天道的那一日,你一样可以睥睨三界,不比在魔尊体内差,只会更强。 我是天道,从不骗人,更不会撒谎。 此话一出,魔骨终于被说动。 骨髓深处传来了微微刺痛,这一次,温姝妤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抗拒,反而接纳了体内那片无尽的黑暗。 刹那间。 魔骨颤动,体内的魔气开始剧烈翻滚。 漆黑的魔气从她的心口渗出。 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优雅地顺着她的身体缠绕上了冰冷的锁链。 那足以抵御兵器劈砍的带着灵力的金链,在与魔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被腐蚀的“滋滋”轻响。 锁链上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抗。 却如同残烛遇到水,迅速黯淡、堙灭。 “啪嗒”一声。 锁链,开了。 温姝妤勾唇,直接一把将那条链子踹飞了出去。 她忽地眯眸,用尽全力抵抗,将那开始在体内不停翻涌膨胀的魔气,咬牙拼命压了回去。 只留了一点点残余的几丝魔气。 她一把拿起旁边桌案上萧璟尘用过的那把匕首,直接抵在了魔骨的位置。 眼看着又要像十年前那样,把它剜出来。 魔骨刚冒出个头,顿时又缩了回去。 它惊叫被骗,在体内气得冒烟: 草,耍老子。 都说天道正义,一言九鼎,特么的,这简直是放屁。 怎么这么不要脸,利用完就扔。 它还以为它要重出江湖了,草,结果是耍它。 魔骨发出一阵悔恨的哀嚎,再次封了回去。 温姝妤起身下榻。 披上了一件大氅,看着指尖微弱仅剩几丝的魔气。 足够了。 够将她送到坤宁宫。 小六回不来,爹爹在江南。 她还有姨母,还有陛下。 她就不信,若是皇上和皇后知道,萧璟尘还敢当着他父皇和母后的面,去锁她。 温姝妤敛眸,用指尖所有的魔气,一把冲破了密室隔音的结界,朝着坤宁宫而去。 魔气散开,原地的密室内,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 坤宁宫,宫外竹亭旁的小路,假山后。 温姝妤耗完了所有魔气,才到了这里,离坤宁宫还有一小截距离。 不过也够了。 她披着大氅往前面的坤宁宫跑去。 远处小道上巡逻的侍卫察觉到了动静,朝着这里而来。 “谁在哪里?” 温姝妤笑笑,终于让她见到外面的人了。 她定要将萧璟尘的恶行告诉皇后姨母还有皇上。 眼看着就要拐个弯,看到那些侍卫。 “我在这……” 她跑着就要上前去。 可骤然,身后一股灵力涌现,将她拽了回去。 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她出声的嘴,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禁锢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阴冷瘆人的病态声调贴在耳侧响起,冰冷的手指激得温姝妤打了一个激灵。 “抓到了,阿妤……” ------------ 第59章 你别冲动 而拐角处,几个侍卫离得也越来越近。 “到底是谁在哪里?快出来!” 他们手中握着刀剑警惕地一步步朝着这里而来。 明明近在咫尺,拐个弯就可以看到:失踪的郡主在太子殿下的手里。 可等到他们拐弯时。 只看见空荡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萧瑟的树叶随风落下,隐没在了黑夜中。 后面的侍卫问道:“怎么了?有人吗?” 前排一个侍卫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可能是风声,听错了。” 后面侍卫严肃地继续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警惕着些。” “坤宁宫的其他侍卫都被皇后娘娘派出去找郡主了,就剩我们几个了。” “要是有刺客,伤到了人,我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前排侍卫点了点头:“是的,都明白。” 侍卫们散开,又继续去其他地方巡逻。 而等到这几个侍卫走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温姝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唔”了几声,想要挣脱开萧璟尘捂着她嘴的手。 见挣扎不开,她牟足了力气,用力一跺,直接踩在了身后萧璟尘的脚上。 一声闷哼从萧璟尘的喉咙里溢出。 周围的气息也瞬间冷了下来。 温姝妤踩一脚不解气,又使劲往下一踩,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 可被那人躲开,直接踩空,踩在了地面上。 特么的,阴魂不散。 她刚出来,怎么就被他逮住了。 他是狗鼻子吗?怎么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 嘴被捂着,腰被抱着,脚踩不中。 温姝妤敛了敛眸,再一次牟足了力气,用右胳膊肘狠狠地朝着后面那人的肚子击去。 熟悉的闷哼声却是没有传来。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那人一把抱住,直接扛在了肩上。 灵力弥漫在周围,两人双双消失在原地。 …… 东宫书房,幽暗的密室内。 温姝妤被扔到了松软的榻上。 屋内摇曳的烛火勾勒着萧璟尘阴郁幽戾的侧脸轮廓。 他步步紧逼,在温姝妤挣扎着就要起身时,直接一把按住了她的腰。 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叩在了下面。 “说。” 他俯下身去,浓墨般的乌发垂落,扫过温姝妤的脸颊,声音低柔得可怕。 那掌心一寸寸摩挲着被打开的链子,将它扯到了温姝妤的眼皮底下。 眼底暗色翻涌,一字一顿继续道,“链子,是怎么开的?” “你的储物袋被孤收了,又是如何用灵力到的坤宁宫?” 周围冷飕飕的气息过于森寒,温姝妤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 她勾了勾手指,声音清晰:“想知道,好啊,来,你靠近点,我告诉你。” 萧璟尘眯眸,再一次贴近了她几分。 她靠近萧璟尘的耳侧,方才温柔的脸色一瞬冷了下来,淬了寒霜般咬牙道,“少、管、闲、事。” 四个字一落,温姝妤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此刻萧璟尘身上的气息。 那双眸子里噙满了深幽的戾气,只有浓稠的暗色,再不见半点温润,就那么盯着她。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低语,气息交融,带着冷檀的诡异香气,字字道:“在孤面前,再开一遍。” 两个人离得太近,一上一下的位置太危险,温姝妤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萧璟尘将链子缠到了她的手上,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开。” 温姝妤望着又被合上的链子,又看了看眼前比昨天更疯的人,直接梗着脖子回道:“开什么开!” “就不开。” “我告诉你实话还不行嘛。” “我内衫的兜里,有我爹留给我的护身宝物,就一个,我正好用没了,就是这样。” 她将眼前的链子甩开,反问道:“礼尚往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 萧璟尘那双阴鹜的冷眸落在了她头上的碧玉簪子上。 那是他晚膳后离开时,插在她发间的。 温姝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恶,一根簪子,竟然还有这种用场。 她皱眉,不悦地就要摘下来。 却被萧璟尘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拦下了她的动作。 萧璟尘眼尾微红,一看就是还在气头上,直接扯开了她大氅上的衣带,又要揪开她的里衣腰带。 温姝妤慌了:“你干嘛!你别冲动,今夜的事就是一个意外,我以后不出去了还不行吗?” “我不跑了,就算跑,我也跑不出去啊。” “不是你就不能多给别人一次机会吗?” “才一次,你不至于吧?” “撕拉”一声衣帛被扯裂的声响,殿内的烛火都跟着暗了暗。 不等萧璟尘再撕,温姝妤眸光一变,忽地动了。 不是退缩,而是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压低他的肩膀,迎了上去。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温姝妤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是撕咬,也是反扑。 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个人唇齿间弥漫来开。 萧璟尘身体明显一僵,身上那股肆虐的病态冷戾气息也在无形中消散了许多。 他直接反入为主,毫不在意自己唇上被咬出了血,而是撬开了温姝妤的贝齿,夺走了她的空气。 见温姝妤没推他。 他闭上了眸,吻得渐深。 就在这一秒钟的松懈里。 温姝妤的左手灵活地翻到了自己内衫的腰间束带里。 那里,藏着一根极短、极为隐秘的灵力银针。 这才真的是温丞相留给温姝妤保命的一件东西…… ------------ 第60章 卑鄙 “嗤——” 细不可闻的破空声。 针尖精准地刺入了萧璟尘颈侧的穴位,力道恰到好处,灵力弥漫开来。 正在吻她的萧璟尘瞬间瞳孔收缩,倏然抬头盯向她。 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就要往下倒去。 倒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那眼神太吓人了,仿佛要将她嚼之入骨,吞之入腹。 温姝妤吞了吞口水,抹了一把自己唇上的鲜血,费力地从他身下挪出来。 正要跑下榻,朝着密室外而去。 可蓦地,萧璟尘的身躯一动,那双刚刚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 如此顽强的意志力,竟然还能有一丝意识。 温姝妤来不及跑,就被一只手精准地砍向了后颈。 卑鄙,特么的……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感知到的是,萧璟尘跟她一样,轰然倒下的身躯。 两人先后,双双昏迷倒在了榻上。 只剩烛火在昏暗的密室内摇曳,照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 温姝妤这一觉睡得很长。 她仿佛进入了一望无际的白雾中,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在无尽的深渊处,看到了浮在空中的泛着魔气的魔骨。 一种莫名的牵引,让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也就是在那一瞬,白雾疯狂退去,她看到了,魔骨中的一段记忆。 那好像是,千百年前,魔尊萧璟尘的记忆—— 那一年,无光之渊,这里遍地的尸骨残骸间血流成河,没有食物更没有阳光,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是魔族最底层的地方,许多魔族活生生地撕咬死同类,吞之入腹,吸收掉别人的魔气,才能强大,才能活下去,才能一步步爬出来。 凄厉的惨叫声阵阵传来,痛苦的哀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而不远处。 一个浑身是伤,被咬掉了半条腿的少年小魔头,浑身鲜血淋漓地拼命往前爬。 却还是被硬生生地拽了回去。 几个庞大的魔物围住了他,活生生地扯掉了他一只手,他拼死挣扎却再也出不去,直到被扑上来的众魔埋没在其中。 就这样吧。 死了也挺好的。 活着本就毫无意义。 只有痛,只有饿,只有无尽的血罢了。 在身上剧烈的疼痛和鲜血的流淌声中,黑暗吞噬了一切的意识,他的眼皮渐沉。 可忽然,透过来了一丝金光。 无光之渊,这种地方也是有光的吗? 还是,他此生都没有见过光,这是他临死前的执念。 直到,身上的疼痛消失,他被人抱在了怀中。 意识昏迷前,他听到了无光之渊里,万魔朝拜的声音。 无数句:“天道大人,救我们出去。” “我们是好魔,我们不会伤害凡人和神界众神,大人,求求您,救我们出去。” “求天道大人解开那可恶的神仙设在这无光之渊的封印,放我们出去。” “我只杀过两个凡人,大人,救我出去。” “大人,神仙该死,我们是无辜的,救救我们……” 可数不胜数的苦苦哀求声中,她独独,救走了他。 他是不一样的,那一日,他便想。 九重天仙气缭绕,最高处的天道殿宇里。 少年魔头第一次感受到有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感觉,第一次尝到了食物的滋味,第一次有了可以居住的家。 用膳时。 他望着眼前,闭着眸额间印着金色法纹的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仅剩的一只手伸过去,将掌心中拿着的糕点,递给了她。 可他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伤,鲜血溢出弄脏了糕点。 他慌忙将脏兮兮的糕点藏在了身后。 窘迫地拽了拽自己带血的破衣服,看着自己少了的一只手和一条腿,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宇间,自卑地低下了头。 直至眼前的女子睁开眸,望着他怯懦的眼睛,伸出了纤细如玉的手:“不是给我的吗?拿出来。” 他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将糕点怯怯地递了过去。 看到她并无嫌弃,轻轻咬了一口。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他正要起身,却忘记了自己没有了一条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流下,弄脏了大殿中的地板。 他连忙用自己破碎的衣衫去擦,连连道歉,生怕自己因为“脏”被赶出这个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 可那血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干净,他惊慌害怕地不停擦,连仅剩的一只手都在颤。 那额间印着金色法纹的人,却是轻轻地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攥住了他失去了手掌的右胳膊。 他以为他会像在无光之渊时那样,被人拽起胳膊重重地摔出去,被人践踏、撕咬、扯伤。 可那一天,他只听到了她轻柔的声音,如清风拂面传入了他的耳畔。 她说。 “别怕。” 金光溢出的瞬间,右手和左腿的血肉重新长出。 他猛地抬头,望向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 滋长得不单单是手脚,灵魂的血肉也在那时如藤蔓攀住了枝条般,疯长。 后来,在她问及他的名字时,他无所适从地胆怯摇头,缩在那里不敢抬头。 “没有名字?”她轻声道,“那从今往后,你便叫‘阿尘’。” 他跪在地上磕头,谢她赐给的名字。 可她抬手拉起了他,轻轻地拭去他额间蹭到的脏污,“不要跪。” “我给你起名‘阿尘’,不是要你卑微如土。” “万物由尘而生,众神亦归尘而去。” 她说:“你要记得,尘是永恒……” ------------ 第61章 求求你 无数的日子里,她教他识字读书,教他看日出星河。 教他煮雪烹茶,更教他,观世间万物。 他想,他与别人是不同的,天道不会偏爱三界六道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会偏爱他。 在他因学不会许多东西,而卑微地缩在角落时,她会蹲下来,保持与他平视的高度。 她会告诉他:“你瞧,被雨水打湿的蜘蛛网,在晨光里会变成珍珠罗帐。” “顽石那般冷硬,缝隙里也能开出细碎的花。” 她说:“阿尘,不要放弃。” 听到九重天有神仙嘲笑他是无光之渊爬出的肮脏魔头的那一天。 那个雨夜,她提着一盏暖黄的灯,再一次找到了蜷缩在暗处浑身被雨水淋湿的他。 “阿尘,”她的声音像雪花落在掌心般轻柔,“知道为什么教你看星河吗?” 她说:“因为最暗的夜空,才能看见最亮的星。”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始终低垂的头上,“不要自卑,不要总是低着头,阿尘,要抬头。天地这么大,本该有你站立的位置。” “我已经惩戒过他们了,我与他们说,你和旁人唯一的不同,那便是……” “你由天道一手养大。” 那一夜,她告诉他一句足以支撑他走过此后无尽岁月的话。 “你可以是魔,但要成为自己的神明……” 那一刻,他僵硬的脊背微微颤抖。 自那天起。 在无光之渊里日日蜷缩在黑暗中的小魔头,终于尝试着,第一次,坦荡地行走在阳光下。 不再怯懦,不再害怕,更不再后缩。 他们在九重天过了无数个春天,又过了无数个冬天。 他以为,日子总该是这样,永远都可以这么过下去。 直至那一日。 他从未见过的魔界魔尊,跪在了九重天外,说他是他的儿子,要把他带回魔界抚养。 那一天,常年日光照耀的九重天,下起了大雪。 他不停地摇头。 可隔着茫茫的雪花。 他第一次,看到了她淡漠的眼睛。 一望无际的白茫茫之中,她只是轻轻地挥了挥衣袖。 让那个人将他带走。 漫天的雪花簌簌地往下掉,他跪在那里,拽着了她的衣摆,声音破碎:“求求你……别赶我走。” “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我想留在这里……求求你,这里是我的家……” “求求你……” 可无数句的哀求下,她没有看他一眼,任由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魔尊带走了他。 此后数年。 他被丢到了魔界的熔窟里,烈火一次又一次地吞噬他,一点点烧掉了他的肉身。 因为他们说,他天生魔骨,不死不灭,永远烧不死。 如此养在熔窟里,便能炼出最好的魔骨,从而移到真正的魔族太子体内。 魔骨炼成的那一天。 他杀了那个自称他父亲的魔尊,更杀了那个等着他魔骨的魔族太子。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仅仅只是因为,只有杀光了这些人,没有人拦着他,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九重天,回到她的身边。 终于,他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用尽全力地走到九重天之后。 没了力气,他一步一个血印地,爬到了殿外。 他想告诉她,他回家了。 回来找她了…… 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了。 却只听到了殿内她冰冷的两句话:“脱离了三千法则掌控,你从一开始就该死。” “我等着,你来杀我,我们同归于尽的那一天。” 他想说,他怎么会杀她呢? 他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可那含着金光的一掌,这一次,不是帮他疗伤,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鲜血溢出,落在了满地的雪花上,染红了一小块土地。 他倒在了地上,脸上是泪水还是血水,他分不清了…… …… 记忆散去。 温姝妤仿佛自己也跟着那个小魔头都经历了一遍。 她感觉脑袋有些刺痛,好像千百年前的记忆,在她的视角,不该是这样。 可到底应该是哪样? 她想不起来,剧烈的脑袋疼痛让她猛地睁开了眸。 密室内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她的耳侧响起。 脑海中的小魔头,也变成了眼前正在面对着她脱衣衫的萧璟尘。 温姝妤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大早上,你又干嘛?” “你有完没完,萧璟尘。” 可那人却是一把搂住了她,呼吸渐重,“正因为是早上,帮我。” 手被摁住,温姝妤倏然睁大了眼睛…… ------------ 第62章 你不要脸 掌心中的温度传来,让她难以置信地想要抽回手。 她只觉得全身血液涌上双颊,脸上烫烫的,整个人都开始结巴。 连牙都开始发颤:“变态……你变态。” “嗯,孤是,”萧璟尘并不反驳,温热的气息贴在她的耳后,压得很轻的嗓音低哑又缠绵,似是商量,又像是在诱哄,“帮孤,孤今天不再动你,好不好?” 温姝妤整个人不停往回缩,想都不想咬牙道:“不好。” 她的耳朵根都烧红了起来,又狠狠磨牙补了两句:“你不要脸……你做梦。” “我昨晚就应该扎你的死穴,你这么不要脸,你活着干什么?” 可萧璟尘却是不松开她的手,而是低笑了一声,那拉长的语调缠绕上了她的耳骨,“那你可真是没良心。” “青楼那次,孤如此帮你,你帮孤一次怎么了?” “所以啊……” 他嗓音顿了顿,继续轻飘飘地开口,“你说了不算,这是孤要的报酬,昨夜你刺了孤一针的报酬。” “你真不要脸,我……” 温姝妤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瞬间再次睁大。 屋内摇曳的昏暗烛火下,他的眸光晦暗不明,幽深而又危险地看着她,靠在她的肩侧,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另一只手无声地桎梏住了她的手,死紧死紧,用了灵力,容不得她挣扎半分…… 只有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那病态而又愉悦的语调,带着黏腻的湿汽钻入了她的耳中,“阿妤……” 一阵微风拂过,屋内的许多画卷被吹得簌簌作响。 屋顶偌大的镜子里倒映着眼前的一切景象。 直到一张画像轻轻地被吹起,又缓缓地落到了地上,瞬间被弄脏。 …… 一炷香缓缓燃尽。 萧璟尘沐浴完,亲手伺候着她洗了洗手,后又打扫了整个屋内。 丝毫不在意温姝妤狠狠瞪向他的眼神,那目光凶得简直要将他剜成一块一块的。 “你无耻,下流,龌龊、卑劣,你简直……” 在温姝妤说话怼他的时候。 不等她说完,他眼疾手快地点住了她的哑穴。 就那么看着她,眼眸里漆黑一片,含着浓重的阴霾沉沉地将她一把揽在了怀中,放到榻上。 靠在她的耳畔一字一顿,“安静些,阿妤,不要说孤不爱听的话。” “你拿带着灵力的针刺孤的穴位,孤现在体内灵力全是紊乱的,都没舍得伤你,只是轻轻砍向了你的后颈,怕你趁孤昏迷跑了。” 他的手用力搂住了她的腰,声音沉了几分:“阿妤,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知道吗?” “这三年,你对孤又搂又抱,还扒孤的衣衫,孤都没说过你无耻。” “你那次深更半夜,钻到孤的榻上赏月,甚至有一次,孤沐浴的时候你跳进来,想要占孤便宜,孤也没说过你下流。” “你用绳子捆住孤的手和脚,给孤换了丫鬟衣裳,将孤带到青楼,想要霸王硬上弓,孤也没说过你龌龊。” “知晓孤暂失灵力的那日,你往孤的杯子里下药,孤更没说过你卑劣。”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仿佛一幕幕浮现在温姝妤的眼前,让她恨不得抽死自己。 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这三年,就没看出他是个什么人呢? 别人追人,追的都是如清风明月般的朗朗君子,她怎么就与众不同,追了一个睚眦必报的隐藏疯子呢? 温姝妤想不明白,越想越悔恨地想掐向自己的脖颈,脸更是黑得跟沉墨一样。 后悔,后悔,无限的后悔。 直到萧璟尘捏起了她的脸,对上了她的眼睛,喉咙里漾出了一声低沉暗哑的笑。 “阿妤,我劝你这些词,省着点用。” “孤不过将你带到了密室,你对孤做的事,孤还没一一做回去呢,这就无耻下流龌龊卑劣了?” “那这段时日,若是孤把这些事全部都讨回去了,你还能想出什么别的词吗?” 温姝妤挣脱开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被点着哑穴说不出话,她的脸又黑了几分。 趁萧璟尘不注意,她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向了萧璟尘。 却不想萧璟尘根本不避,直接抓到了她的脚踝,顺势一拽。 天旋地转间,温姝妤的背后已经砸进了绵软的锦被里。 可手上却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把揪住了萧璟尘的衣襟试图借力反击。 而萧璟尘,竟然就着这微不足道的牵扯,毫不抵抗地俯身倒下。 倒在了她的身上…… ------------ 第63章 你别过来 两人的鼻尖将触未触,呼吸纠缠。 萧璟尘带着笑意低语道:“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刚才没玩够?” 他像是恍然大悟,尾音再次拉得很长,说出来的话却是下流至极。 “也是,刚才你一直在玩孤,孤还没玩你呢,你肯定没觉得够。” 这就是旁人眼里那清冷自矜、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 啊呸呸呸。 这简直是个不要脸的色胚。 她一开始,竟然还觉得,他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孤绝出尘的人间谪仙。 自己真是眼瞎了,竟然也会有识人不清的一天。 温姝妤内心哀嚎,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 被点着哑穴,她骂不到他,更是一股气憋在心口,憋得浑身都在颤。 她直接又踹了上去,腿又被抓住。 萧璟尘点开了她的哑穴,将她额前的青丝挽在了耳后,“好了,不逗你了。” “孤一会儿将早膳给你送过来,然后去宣政殿寻父皇。” “郡主失踪,太子心系郡主的安危,日夜寻你,今日都没来得及去早朝。” 随着他不要脸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地落下。 温姝妤再也忍不住,揪起一个枕头就朝着他的身上扔去: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失踪?你个罪魁祸首你装什么好人?” “你为什么没去早朝还不是因为你是个色胚!你给我滚!” 见她气急败坏,萧璟尘却是笑了,用指尖轻轻缠绕把玩着她的发梢。 可下一秒,那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从他眼底褪得干干净净。 他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了怀中。 语气沉了下来,冷得刺骨:“孤只说一次,阿妤,昨晚你扎孤的事,孤讨要了报酬,算是扯平了。” “还有,不许再跑,听懂了吗?” 他俯身,薄唇贴近她的耳后,温热的气息与冰冷的警告一同落下。 “再有下次,孤就在这密室里,再打造一个笼子,将你锁起来,让你再也出不去。” 那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她的腰,倏地,又拽起那个链子,用灵力叩在了她的脚踝上。 松开她,转身,拂袖离开。 只是,他还没有走出这个密室。 身后,温姝妤抓起枕头,重重地朝他的后背扔去。 枕头砸歪了他头上的玉冠,一半的墨发滑落了下来。 一向清风霁月,一丝不苟的人,从来没有头发如此凌乱过。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停了下来。 周围的气息,也在此刻,瘆人得凝滞住了,令人不寒而栗。 温姝妤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两下。 见萧璟尘转过头来,目光幽郁,一步又一步地朝着自己而来。 她直接大喊了一声:“你别过来!是枕头自己飞出去的!” 眼看着萧璟尘近在咫尺,向她伸出了手。 她顿时不停地往后缩。 这个疯子不会是要打她的,不至于吧。 可萧璟尘只是将枕头清理干净,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手中。 另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后脖颈,稍一用力,往前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靠近她的唇瓣,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再一次说出了那四个字:“下不为例。” 危险的距离再加上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温姝妤点了点头。 直到萧璟尘撒开了她,给她盖上了毯子,走了出去。 密室的门重新被合上…… 温姝妤松了一口气,躺回了榻上,闭上了眸。 她按了按太阳穴。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千百年前,小魔头的记忆。 她再一次唤向体内的魔骨,轻声道:“魔骨,我知道你在,你能给我讲讲,除了昨晚我梦到的记忆之外,其他的记忆吗?” 魔骨在那里不动,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不但画饼而且还骗它的女人。 可温姝妤丝毫没有为上次剜向它的事而羞愧,继续开口:“这次是真的,只要你告诉我,我以后一定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上次骗你,是我被迫无奈,我被关到这里,自顾不暇,才忽略了你的感受。” “这次不一样,只要你告诉我,我们就是好朋友,我以后最喜欢的就是你。” “魔骨魔骨,你就说嘛,你一看就知识渊博,懂得也多,你一定记得,对不对?” “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把你供起来。” 魔骨撇了撇嘴:我信你个鬼,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温姝妤再次出声:“魔骨,你就讲一讲,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我体内的吗?” 魔骨翻了个白眼,内心吐槽:还不是千年前,萧璟尘快死了,你为了保住他,自己换的…… ------------ 第64章 你干什么 一想到千年前,魔骨又气得冒烟,别过头去,一声都不搭理她。 榻上的温姝妤见它一直不搭理,摇了摇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算了。 她早晚都能想起来。 不管千百万年前的记忆究竟是怎样,毕竟他们同归于尽是事实。 她当下还是要远离萧璟尘,跑出这个密室,去仙盟寻法子重修道骨。 等她恢复了法力和记忆,一切都好了。 温姝妤自己哄着自己,越哄越满意。 —— 而此刻的仙盟里,禁地的山中。 小六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回了原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好像是迷路了。 还是说,这个地方有阵法,只能退出去,除非破阵,否则根本进不到里面。 那如果一直进不去,如此耽误时间。 它是不是该回去找大人,叫上大人一起来呢。 毕竟大人懂阵法,比它懂得多。 小六看着手中的传讯符,若有所思…… …… 东宫,夜晚。 暮色渐浓,夜幕低垂,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深蓝的薄雾,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密室内。 温姝妤这一次没有躺在榻上,等萧璟尘进来。 而是紧贴着墙壁,藏在门后,握紧了手中泛着银光的刀刃,准备出其不意地给他一个好果子吃。 察觉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沉稳又规律,一步一步靠近。 “吱呀——”一声响。 就是现在。 门被拉开的瞬间。 刀尖划破空气,直直地朝着眼前的人刺去。 却没有预想中利刃入肉的声响。 她的手腕被一只手精准地扣住。 紧接着,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大掌力道不轻不重地一推,她踉跄地贴到了墙上,他随即从身后欺压而上。 刀刃“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萧璟尘的身影笼罩下来,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将她困在了墙壁之间。 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阴冷的气息拂过温姝妤的耳廓,病戾低哑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偷袭可不是好习惯。” “阿妤,你真想杀了孤?” 温姝妤眸中很冷,“你把我放了,我就先不杀你,我不想待在这里。” 屋内烛火暗了暗,连带着温度都降到了最低点。 萧璟尘目光沉沉,全身弥漫着一股暗郁,吐出了两个字,“做梦。” 也不等温姝妤反应,他倏地笑了,殷红的唇角笑容莫名的诡异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在温姝妤的推搡挣扎中,他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让她正对着自己。 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书册,就那么在温姝妤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阿妤前些日子走的匆忙,丢了几本书。” “这是孤在阿妤的梅苑中,找到的书。” “知道是阿妤喜欢的东西,所以特意拿来给你解闷。” “孤倒是没想到,孤好心给你送书,你倒是想杀孤。” 温姝妤才不会相信他这么好心,她看着这书封处没有书名,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书。 直到,萧璟尘的手骤然轻轻一甩。 随着他的动作,书册被彻底展开,变成了很长的一幕幕图画。 “春宫图册”这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 每一幅图,也那么明晃晃地倒映在了她的眸中。 萧璟尘松开了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将这本书册,放到了她的手中。 “你的爱好,拿好。” 温姝妤脸色一烫,想起了这是自己藏在梅苑床底下的珍藏。 当时为了勾搭萧璟尘,她博览群书,什么都看。 只不过,因为藏得深,从梅苑走得匆忙,所以忘掉了。 她连忙合上,将这烫手的册子扔了八丈远。 然后倒打一耙,甩锅给萧璟尘,“你真是个变态,钻别人床底下去偷这种东西,我看是你喜欢看才对。” 不料。 萧璟尘却是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细长的手指捡了回来,又拿到了她的跟前。 在温姝妤的眼底下,那指尖翻开了第一页。 温姝妤眼皮跳跳,“你干什么?” 萧璟尘喉咙里漾出了一声低笑,不紧不慢地开口:“看不出来吗?孤在观摩学习。” “你说得对,孤确实喜欢看。” 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眸光在渐渐晦暗,温姝妤心里一咯噔,就想往密室外跑。 却直接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固定在原地。 而他的另一只手,指节已经搭上了自己腰间的玉带扣,轻轻一拨。 “咔哒”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屋内清晰得惊心。 “没办法,得不到阿妤的心,自是要学习旁的东西,便只能,用身子留住阿妤了。” 外袍应声而落…… —— 【题外话】: 翻到个别差评,还是要再次排一下雷哈:本文是病娇+黑化类型文,涉及小黑屋剧情。 绝对女强主义者,勿入。女主一被关小黑屋,就立刻应激受不了的,就别看了,你适合看无CP大女主文,建议退出哈。 至于,骂我媚男真就挺离谱的。病娇文,男主关了女主,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这看个文,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作者了? 还有,女主在这段剧情暂时处于弱势,也很正常。我想说一句,如果这时候女主太强,直接一巴掌扇飞男主,小黑屋还能关得住她吗? 这一章写到小黑屋,下一章她太强,踹飞了男主,直接出来了,我还怎么发展情节? 我的剧情设置,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与标签“病娇黑化”密切相关,不接受莫名其妙的写作指导。 你既要女主比男主强,又要女主进小黑屋,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不是用左脑驳右脑吗? 希望某些键盘侠嘴上积点德,我写个文而已,我没惹你,我也没媚男,我全家活得好好的。 不喜直接退,没必要辱骂作者,出门左拐,换书,OK? (喜欢的宝子们继续看哈,祝大家看得开心,生活美好,爱你们,鞠躬,比心~) ------------ 第65章 放我出去 烛光昏暗的屋内。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将温姝妤的肩膀掰正了过来,面对着他。 在温姝妤的眼底下,扯向了自己的里衣衣带。 图册掉在了地上他的外袍上,上面印着的,正好是两个小人动作的第一页。 温姝妤用力地想要甩开肩膀上的手,连带着声音都在颤:“你到底要不要脸?萧璟尘。” 萧璟尘却是笑了,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轻笑,幽深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图册上。 非但未停,他反而眼尾微挑,反问道:“求知若渴,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幼时难道没有夫子教过你,学习新知识,最为高尚。” “幼时孤在仙盟,未能与阿妤一起同窗学习,是孤的遗憾……” “所以孤特意找来了这本书册,跟阿妤一起学习实践,弥补年少时没有一起去学堂做同窗学习的遗憾。” “我们一起来学这本书册,不好吗?” 温姝妤磨了磨牙,语气愤愤道,“好你个头好!” “还高尚?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史书,兵书那些书你学什么不好,你学习这种东西,你懂不懂什么是害臊?” “我不想跟你一起学,更不想跟你做同窗,你给我滚。” “害臊?”萧璟尘将这个词在唇齿间重复了一遍,倏尔笑了。 他俯下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凑得极近,看向她气得颤抖的唇,好奇道:“孤不懂什么是害臊,要不阿妤教教孤?” 也不等温姝妤开口,在摇晃的光线下,他殷红的唇角又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容。 那语调拖得很长,带了钩子般飘入了温姝妤的耳中,“是孤问错人了,毕竟阿妤也不知道什么是‘害臊’。” “以前孤裸身在白玉池中沐浴,阿妤脱了衣裳就往下跳,去摸孤的时候,也不见阿妤知道什么是害臊啊。” “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词,不要总是拿出来乱用。” “你……”温姝妤颤抖的手指指向了他。 不仅是脸颊,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以前的记忆让她有点破防,她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璟尘,你放我出去,别每天闹了行不行?” 周围的气息骤然一沉,烛火跳跃间,空气都跟着凝滞了下来。 “孤闹?” 萧璟尘低低地呢喃着这两个字,阴凉的声音轻得像毒蛇缓缓爬过脊背,每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猛地欺近,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温姝妤,你搞清楚,到底是孤在闹,还是你在闹?”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骨在质问。 呼吸交织,却没有暖意,只有如坠冰窟的冷,“是你勾搭了孤三年,现在又想将孤弃之敝履。” “凭什么?” “既然你不明白,那孤就再告诉你一遍,你是孤的。不喜欢孤,你一辈子都出不去,懂不懂?” 那睫毛下的眼底噙着阴鹜又幽戾的寒意,似是宣判,声音咬得极重,“待在这里,待到喜欢为止。” 不等温姝妤做出任何反应。 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愉悦,反而是病态又偏执,声音也疯了起来。 “不喜欢也不重要了,反正你也只能待在孤的身边,直到我们一起去死。” 温姝妤双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处。 眯着杏眸瞅着他紧绷的侧脸,字字落下,“想死你自己去死,我不想死,我活得好好的。” “让我待在这里,待到喜欢为止是吧?”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顿了一下,声音严肃又认真,整个人气场极冷。 用最狂的语气,只是继续说出来的话却是匪夷所思,“你,现在放我出去,我现在就很喜欢你,不用等到以后了。” 像是怕萧璟尘听不清,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现在就很喜欢你,真的喜欢,快点,放我出去。” “孤、不、信。” 萧璟尘只一字一顿吐出了三个字,幽森地砸在了寂静的空气里。 特么的,这不是把人当猴耍吗? 温姝妤顿时就炸了。 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中更是带着怒意:“你是不是有病!我不喜欢你,你就发疯;我喜欢你,你就不信!” “那你让我到底怎么着?” “你要是一直不信,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 “我真喜欢,我也出不去。” “因为你一直都不信!” 她再次狠狠地扯住了萧璟尘的衣襟,用力之大,恨不得将他的衣衫撕碎,“那你说,你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的感觉是对的?” “我告诉你,你脑袋里装得都是屁!” ------------ 第66章 听话 这几天被关在这里积攒的怨气让她很不爽。 她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点着萧璟尘的胸膛,想要将他戳死,“萧璟尘,你就是个蠢货。”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也判断不出来什么是喜欢。” “就你的脑子,你还当太子?你去猪圈里当猪,你都不配!”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又一把将地上的春宫图册捡起来,狠狠地摔到了他的身上。 声音又快又冲:“带着你的书,给我滚!” 她躺回了榻上,气冲冲地扯起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我告诉你,我还就待在这个密室里不出去了!” “日后你请我出去,我也不会出去。” “我就死在这儿,你也就满意了。” “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温姝妤把所有的话都发泄完,整个人舒服多了,这几天胸口憋着的那股气也散没了。 当然,她更是察觉到了周围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已经降到了冰点。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摇摇欲坠。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吞了下口水。 不过她整个脑袋都被毯子盖住了,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屋内就那么诡异地沉寂了几秒钟。 在温姝妤缩着脖子,以为下一秒她就要被萧璟尘拽出来,狠狠教训一番的时候。 她听到了毯子外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萧璟尘披上了自己的外袍。 直到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毯子上,蒙在毯子里的温姝妤一激灵。 她直接探出头来,先发制人,梗着脖子道:“怎么!你想骂回去吗?那你就骂吧,我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萧璟尘却只是将春宫图册捡起来放在了旁边的书案上,幽深不见底的目光盯了她一会儿。 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但不知道是不是温姝妤的错觉,她感觉萧璟尘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竟然莫名消散了许多。 而萧璟尘沉郁的声音也在这时传入了她的耳畔,“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挥袖离开。 密室的门被合上。 榻上的温姝妤直接扯开了身上的毯子,扔到了一边。 怎么感觉,发疯好像有点用呢。 萧璟尘果然是个变态,他竟然什么都不吃,吃这一套? 既如此。 温姝妤的眸光闪了闪,一丝暗色从眼底迅速掠过。 那她可就要想计策,不客气了。 这密室,她是真待够了。 她只是一直在想小魔头的记忆,没时间跟他闹。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呢。 这鬼地方,她必须得出去…… 屋内,温姝妤从榻上起身,视线定格在了角落里的几盏蜡烛上。 跳跃的烛火映着她的眼眸亮了亮。 她猛地冲了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画像,顺带着不管不顾地扯下了墙上的几张画像。 将那些画像一张张,直接按向了燃烧的烛火。 剩下的几盏烛台,也没能幸免,张张画像被丢了上去。 瞬间—— 干燥的纸张被点燃,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贪婪地吞噬着更多的可燃物,沿着墙壁飞速蔓延,浓烟滚滚而起。 不出片刻,橙红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半个密室。 温姝妤步步后退。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找准时机,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扔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刹那间,簪子发出了灵光。 与此同时,不到几秒,“嘭”的一声巨响。 密室的门被匆匆赶来的人直接踹开。 “温姝妤!” 密室的熊熊火光中,萧璟尘厉喝一声,瞳孔骤缩,那声音第一次失去惯常的冷静,带上了惊恐。 温姝妤就那么站在迅速扩张的火圈边缘,抬头看他。 浓烟扭曲了她眼前的空气,让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她眼中的决绝和死寂。 她甚至笑了一下,声音被烟火呛得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灼热的空气传来,“不是说了吗……我离不开这里,除了死……” “那就死好了……”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破烟幕,到了她的跟前,将她一把扯在了怀中。 而后,手中的灵符迅速散去,带着灵力的雨水落下,一寸寸开始熄灭燃烧的火焰。 偌大的密室内,不一会儿,一片狼藉。 那数不胜数的画卷,不是被烧毁了,就是被雨水晕染得不成样子。 只有地上的碧玉簪子,完好无损,被萧璟尘用灵力收回了掌中。 在仅剩的点点火星中,温姝妤蓦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手中的刀刃朝着萧璟尘的后颈而去。 在萧璟尘松开她的腰,俯身躲闪的瞬间。 她虚晃一枪,刀刃换了方向,死死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尖微微刺入,一缕鲜血流下,就那么刺眼地映入了萧璟尘的眸中。 萧璟尘蓦然睁大了双眼,往日里身上那阴戾瘆人的气息消散,此刻只剩下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慌张:“放下,阿妤。” “听话,放下……” “刀刃锋利,你会不会握刀……你轻一些,你流血了你知不知道。” “你就算是真的想要要挟孤,也没必要真的刺伤自己。” “阿妤,放下好不好……” ------------ 第67章 跑啊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前。 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你把刀放下,你不想待在这里,孤带你去梅苑住,好吗?” 温姝妤却是摇了摇头。 她通红的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泪水,哽咽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决:“去梅苑还不是被你关在里面,跟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我要你放我离开,我要回相府,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懂不懂?” “我不想待在东宫……” 顿了顿,她的情绪又激动了几分,一颗颗的泪珠往下掉,“一辈子待在这里跟死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说要跟我死在一起吗?那我先死,你来找我好了。” 她发颤的手中,握住的刀刃,又用力了两分。 萧璟尘眯了一下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里的刀刃。 仅在片刻,他眸光迅速闪了闪,再次开口:“阿妤,放下刀,孤可以给你一个跑出去的机会。” 他吐出了一句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到了温姝妤的耳中。 一直在演戏的温姝妤微愣在原地,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痛快,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萧璟尘往前踏了一步。 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划过噼里啪啦的细碎火苗,火焰碰到衣角的瞬间诡异地低伏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出声,离得又近了一寸,每个字都敲打在了温姝妤紧绷的神经上,“从现在开始,跑,别让孤抓到你。” 顿了顿,他眸中暗色更浓,补充道:“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天亮的那一刻,若你没被孤抓住,孤就放了你。” “自此,不再纠缠,放你回相府。” 温姝妤眸色一亮,手上的刀刃松了几分,“你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 “但若是被孤抓到……” 他语气一转,病戾幽凉的目光如有实质,缓缓扫过温姝妤的脚踝,最终回到她的眼中,“孤便将你锁在梅苑的寝殿,用链子缚住脚踝,让你日日夜夜,只能看见孤一人。” 他的气息沉郁了下来,眼底像有滚滚阴霾沉沉地朝着她压过来。 晦暗的眼神掠过她的腰身和衣领,一字一顿,“密室已毁,画像被烧,阿妤,孤心情极差。” “若是被孤抓回来,孤可是要在你的身上画一幅图,作为责罚。” 他的目光像是直接穿透了她的衣衫,话里是什么意思,温姝妤瞬间就明白了。 她的心脏狂跳,脑中飞速运转,还是决定搏一搏。 毕竟直接被锁进梅苑,还是被抓后才会被锁进梅苑,她自然选后者。 好歹,后者还有一线生机。 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了空中。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萧璟尘殷红的唇角缓缓勾起,轻声缓语地吐出了两个字:“跑啊……” 一阵冷风吹起了温姝妤额间的发丝。 她最后看了萧璟尘一眼,裙摆骤然旋转拂过点点火星,握着手中的刀刃,转身朝着密室外跑去。 直至身影彻底融进了漆黑的夜晚,再无踪迹…… —— 萧璟尘挥袖,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立于书房门口,望着庭院外的无边夜色。 许久。 他才缓缓退回到书房内,沉重的门扉合拢,将这个世界隔绝在外。 书案上那炷特意点燃的计时香,猩红的一点火头,不急不缓地向下蜿蜒。 一段段灰白的冷香残骸,簌簌地跌落在冰凉的铜炉里。 香尽了。 萧璟尘看了一眼,又从手边的紫檀盒里取出了一个新的,指尖似乎顿了顿,才就着残火引燃。 青烟再次袅袅升起,扭曲着,散入凝滞的空气里…… …… 一整夜。 他就这样坐在宽大的蟠龙椅中,陷入彻底的黑暗里。 唯有那一点香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漫长的时间里,不知道已经燃烧了几炷香。 又一炷香快要燃到尽头的时候—— “殿下,天快亮了。” 书房外,墨羽终于忍不住,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扇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不去抓吗?” “万一郡主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了,这……” 里面沉寂了一会儿,终于传出了一声低笑,“不会。” “你不了解她,她现在还没有出东宫。” “若是晚上跑出了东宫,后脚直接被孤抓回来,她就输了。” “所以,她在等,等那最后一刻。” 墨羽没有再问,垂手侍立在门外。 抬头,天真的快亮了。 那种黑,已从沉郁的墨色,渐渐褪成一种僵冷的、濒死的灰蓝。 就在这时,书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墨羽下意识地抬眼,透过窗柩,他看到那道端坐了一夜的身影,终于动了。 “走。” 萧璟尘缓缓抬起眸,朝墨羽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字。 跳跃不明的烛光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另一半在阴影中,明暗对立。 忽地,他望着那一片狼藉的密室,对上了那残破画像上的眉眼,勾唇一笑。 那声音又低又戾,缠绕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带着长长的尾音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夜色里,“阿妤……” “你可千万别,再次落到孤的手里……” “再被抓到,孤这一次可就要弄哭你了……” ------------ 第68章 天亮了 东宫的夜晚。 寒风习习,萧瑟的梧桐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如鬼手拍打着窗柩。 残月偶尔从云隙间投下一丝冷光,照亮了墙角那个被荒草半掩的——狗洞。 所有巡逻的影卫,都在东宫的正门处和大道上。 这个洞,完全是一个被众人忽略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在天色马上就要亮的时候。 一抹纤瘦的身影从草丛中爬出来,朝着这个洞里钻去,一寸寸地往前挪,艰难地钻了出来,露出了一个脑袋。 后又探出了整个身子,衣角处都蹭上了几丝蛛网。 她拍了拍身上的脏土,起身。 就向东宫外迈出了一步。 就一步。 刹那间。 “唰”的一声。 第一支火把在几步外骤然亮起,映出了她惊慌的眸子。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无数的火把如毒蛇睁开了双眼,瞬间把这漆黑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身前,一大批铁甲侍卫从四面八方一排排地出来,步伐整齐划一,在踏破落叶的声响中,团团包围住了她。 而高处,宫墙上,探出了无数的弓箭手,齐刷刷地冒了出来。 身后,狗洞的一墙之隔里,也围满了无数的影卫,慢慢地逼近了她。 四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一丁点的空隙和缺口。 而漆黑幽静的东宫,也在这一刻,灯火通明。 她被逼得后退,脊背抵上了冰冷的宫墙。 一排排侍卫从中间分开,走出了那个身穿一袭黑色鎏金纹大氅的人。 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他开口,声音很轻,一字一顿,“抓、住、了。” 他步步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叩在了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至那黑色的大氅,离那红衣越来越近。 肩膀被按住,那一袭红衣的人再也动弹不得。 可她却是摘了摘身上的蜘蛛网,没有什么慌张的情绪。 看着远处的天色,轻轻喃喃道,“天要亮了。” …… 与此同时。 东宫外宫墙的长街尽头。 一身粉色丫鬟装的茯苓,没命地向前跑。 只要穿过了这条街,就有人了,天也就亮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传讯符,提着包袱,又加快了脚步。 就在拐弯处—— 蓦地。 一道黑影如鹰隼掠下,拦住了她的去路,胳膊也被那人紧紧拽住。 “茯苓姑娘,”墨羽的声音压得极低,唇角勾起问道,“这么急着去哪啊?” 东方天际,就在这一刻,透出了第一丝鱼肚白。 微光勾勒出墨羽冷硬的侧脸,和他紧扣着的那只手。 一刻钟后。 茯苓被反剪双手,一步步押到了狗洞旁的宫墙下,萧璟尘的面前。 火把的光芒在渐亮的天色中,显得有些苍白。 此刻,温姝妤被萧璟尘押着。 而茯苓,则被墨羽扣着。 四人,连带着身后的排排暗卫,都站在那里。 天色彻底亮了起来,微光洒落在天际。 就在那一刻。 一声轻笑从茯苓的唇角溢出。 倏地。 “刺啦——”一声轻响。 她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从耳边撕开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肌肤,缓缓揭下了一整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昳丽精致的容颜露出,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穿着粉色宫装的,不是茯苓。 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郡主。 “天亮了,”温姝妤抬了抬眼皮,将人皮面具丢在了地上,看向身后的墨羽,“墨羽,你抓住我没有用。” 她的话是对着墨羽说的,但是目光紧盯着站在茯苓身旁的萧璟尘,一字一句,“告诉你家殿下,他输了。” 四周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空气仿佛也死死地凝滞住了。 萧璟尘却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还是站在那里。 而温姝妤身后的墨羽,殷红的唇角却是漾起了一抹阴凉低幽的笑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抬手,扣住了自己下颌的边缘。 同样的“刺啦”声—— 一张人皮面具被揭开,露出了一张更为俊美出尘的脸。 他幽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映着晨曦,直直地锁在了温姝妤瞬间变色的脸上。 骤然甩开了手中的墨羽面具,向前一步,几乎是贴着温姝妤的身体,温热的气息拂过了她的耳骨。 “是啊,”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字字低语,嗓音病戾悠长,“天、亮、了。” 他伸出微凉的指尖,直接抬起了温姝妤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东方—— 那里,朝阳正挣扎出地平线,金光万丈。 而阴郁骇人的身影也在那一刻,彻底笼罩住了她,“看清楚,你是在谁的手里?” ------------ 第69章 愿赌服输,懂吗 晨曦彻底驱散了黑夜,将他们紧紧相贴的影子拉长,交叠,倒映在了地上。 温姝妤咬牙,猛地抬手,最后一秒钟,指尖用力,手中的传讯符飞了出去。 东宫里面设有结界,传讯符出不去,如今,在外墙,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小六,就靠你了。 快回来啊…… 传讯符朝着皇宫外的方向而去。 众人见这符不是传给宫内的皇上和皇后的,那肯定就是传给温相的,就没人再拦。 江南的道上已经有了暗卫,所以不需要再拦。 原地,萧璟尘俯身,指腹摩挲着温姝妤的后脖颈,蓦地用力,将她按向了自己。 直到两个人离得太近,呼吸交缠在一起。 “愿赌服输,懂吗?”他贴着她的唇瓣低笑,每个字都裹着烫人的气息砸下来,“你输了,还记得孤说过的话吗?” 温姝妤脑中嗡鸣,还未开口,世界已经骤然颠倒。 萧璟尘将她扛在了肩上,朝着梅苑的寝殿走去。 “萧璟尘……”她慌张地挣扎了两下,腕骨却被他反手扣住,“你要不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再跑一次,好不好?”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跟茯苓互换的?” “再来一次,你重新抓我好不好,这次我没有准备好。” “萧璟尘你……” “啪”的一声响。 萧璟尘拍了她一下,“安分点,耍赖鬼,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孤看起来很闲吗?抓来抓去的?就这一次!” 那一巴掌落下的瞬间,哪怕是隔着衣衫,温姝妤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整个人都红透了。 她手指不停地发颤:“你,你竟然敢拍我的……” 她羞愤地挣扎,就要从他的肩膀上下来,却被他一拽,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揽在了怀里。 萧璟尘一脚踹开了梅苑寝殿的门,将她扔到了柔软的榻上。 就在温姝妤的眼底下。 身后,梅苑的殿门一寸寸地合上。 彻底地隔绝了殿外所有的光线,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温姝妤一整夜都没有出去,因为一出去肯定直接被抓。 她成功找到了关押茯苓的院落,朝着不远处相反的方向,丢出了几颗石子。 可许久,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 门外没有一个守卫的人。 估计都去正门处守着,准备抓她了。 门上有一把锁,除了钥匙,旁人打不开。 这锁是个普通的锁,没什么灵力,若按茯苓的修为,定是能冲出去的。 可此刻茯苓被锁在里面出不来,只能说明,他们给茯苓喂了压制修为的丹药。 温姝妤蹑手蹑脚地靠近屋门,拿起了那把锁。 密室内的锁链她弄不开,是因为有灵力,这里就一个普通的锁她还撬不开吗? 开玩笑,她,温姝妤,撬锁大师,从小就是个偷她爹库房里那些私藏宝物的大盗。 她从五岁就开始偷,等她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十三岁了。 她永远忘不了她爹追着她鸡飞狗跳地满院子打,后来把相府所有的锁都换成了灵锁。 温姝妤敛了敛眸,摘下头上的一朵珠花,将另一端的金针刺进去。 没一会儿,“啪嗒”一声,锁被撬开了。 屋门被推开。 茯苓蓦然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后眼眶一红,“小姐……” 温姝妤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鬼鬼祟祟地左看看右看看,将屋门合上。 她立刻过去查看了一下茯苓的情况,“你没事吧,茯苓?” 茯苓鼻头一酸,“小姐,奴婢没事,只是被喂了丹药,暂时用不了灵力了,储物袋也被收走了。” “不过被关进来之后,他们每顿都会给奴婢送膳,还会备些夜宵。” “梳洗的东西和衣衫也都很齐全,没有苛待过奴婢。” “只是小姐你……” 顿了顿,茯苓落下了几滴泪,“奴婢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会是那样的人,他竟然将小姐您关起来了……” 温姝妤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所以我们才要跑啊,我跟他有个赌约。” “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晚些我再跟你讲。” “茯苓,你家小姐我很急,储物袋被收了,你还有其他东西吗?” 茯苓想了想,脸一红,“小姐,奴婢内衫里,还有一个小的储物袋,都是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太子殿下麾下的墨羽将军,搜奴婢身的时候,顾忌到奴婢是女子,只敢搜外袍,没敢再动奴婢,就离开了。” 边说着,茯苓伸手将里面的储物袋扯了出来,东西倒在了桌案上。 里面有几个手帕、三盒针线、几根发簪、一个小花灯等等小东西。 当然,还有三个可以变幻的人皮面具,两件黑衣,是茯苓平日里夜间去执行命令的时候用的。 储物袋的旮旯角落里,还有一张传讯符。 茯苓叹了口气:“只是这些东西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传讯符也没有用,东宫有结界,除非出了东宫。” 温姝妤的眼睛却是亮了下,“有用的,都拿着。” “尤其是这张传讯符,若是输了,还能再次传个信。” “不过放心,这次我不可能输……” ------------ 第70章 怎么,玩不起? 她拍了拍茯苓的肩膀,示意她凑近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茯苓顿时睁大了双眼…… …… 而几炷香的时辰后。 东宫萧瑟的树影下,浓重的夜色像被打翻的墨水,黑沉沉地压过来,席卷着整个天幕。 几片竹叶簌簌落下,掉落在树底下那人身上的鎏金纹大氅上。 墨羽跪在了地上,问道:“殿下,属下将东宫的正门都围死了,保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萧璟尘抬眸看向他,“你围住正门有什么用?她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从正门过?” 墨羽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 “后门?” 萧璟尘凉凉地睨了他一眼,“都不是,找那种,不像是门的门。” 墨羽挠了半天脑袋,也没有想出来,“那是什么门?” 萧璟尘目光幽幽,“比如,能钻出去,不被人发现的洞,明白吗?” 墨羽张大了嘴巴,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但是郡主身份高贵,真的会从洞里钻出去吗?” 萧璟尘的声音冷了下来:“孤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温姝妤吗?让你去就去,带着人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墨羽擦了擦额间的汗,连忙跑了过去。 不等他跑远,萧璟尘又补了两句,“天亮之前的那几刻钟,再来叫孤。”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会钻,你找人盯着就行。” 墨羽应声,领命退下…… …… 寒风呼啸,寂静的夜晚冷飕飕的,一阵大风刮来,树木草丛间发出阵阵的哀嚎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 墨羽还没有回来,暗卫承影到了树下。 恭敬道:“殿下,找到了,在一个偏僻的狗洞旁,草丛里面蹲着呢。” “估计是在蹲点,等到天色马上就要亮的时候,就钻出东宫了。” 萧璟尘顿时抬起了眸,睫毛在他的眼中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在摇曳的月光下分外诡暗,一字字道:“走,看看去。” 片刻钟后。 狗洞旁的草丛里,那一袭红衣的身影隐在那里,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草丛里,只露出了一点点衣角。 不远处,萧璟尘和承影隐在一棵树后。 萧璟尘抬手示意,承影会意,消失在了原地,去命令其他暗卫守好位置。 而不一会儿。 墨羽匆匆赶到,蹲在了自家殿下旁边,密语传音道:“殿下,属下鉴别完毕,草丛里蹲着的那个就是郡主。” 不料—— 下一秒。 萧璟尘骤然眯了下眸,盯着草丛里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浑身的气息冷戾骇人。 墨羽吓了一跳,继续传音道:“怎么了?殿下?” “中、计、了。” 萧璟尘连传音过来的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阴飕飕地钻入了墨羽的耳中。 “她不是温姝妤。” 墨羽直接愣住,“怎么可能啊?这分明就是郡主的脸啊。” 萧璟尘咬字极重,宛若寒潭的目光森幽冰冷,令人不寒而栗,“脑袋大小不一样,耳畔几缕发丝的弯度也不一样。” 墨羽惊在了原地。 他看向了那几乎整个身子都藏在草丛里的红衣女子。 在如此远的距离里,根本看不清她的脑袋,更别说什么离谱的发丝弯度。 而且,如此对郡主观察细致,殿下怕不是个变态吧? 不用困惑,是肯定。 毕竟把郡主都关在密室囚禁了,殿下肯定是个变态。 墨羽缩了缩脖子。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萧璟尘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凑过来,给他交代了新的任务。 听完后,墨羽瞳孔震缩,点了点头…… …… 于是,整个局面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带着萧璟尘面具的墨羽,去拦下了草丛里带着温姝妤面具的茯苓。 而真正的萧璟尘,则变成了墨羽的模样,堵住了带着茯苓面具的温姝妤。 天色一亮的那一刻。 温姝妤以为,自己眼前的人,是墨羽。 没有被萧璟尘抓住,她赢了。 结果,那人撕下了人皮面具,是萧璟尘。 而她的胳膊,也正好在第一缕微光落下的时候,被萧璟尘抓住。 温姝妤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萧璟尘还能根据头发的弯度,来鉴别出她。 —— 此刻的梅苑寝殿里。 眼前的人,细长的手指中,夹着毛笔,一步一步逼近了她。 榻上的温姝妤不停地往后缩,吞了吞口水,“你……你来真的?” 却被含着灵力的手一把揪住,拽了过去。 一声低哑暗戾的笑声幽幽传来,那人的唇贴在她的耳骨后,在这漆黑的殿里令人毛骨悚然,“你输了啊,阿妤……” “怎么,玩不起?” ------------ 第71章 守信用 眼看着近在咫尺,他拿着笔就要作画。 温姝妤一惊,用力地挣扎了几下,开始耍赖皮,“那是你自己说的赌约,我没有答应你,不算数。” 萧璟尘却是不松开她。 听到她这句话,凉凉地睨着她冷嗤了一声,嗓音分外森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懂?” 温姝妤一直想要往后退,没脸没皮地咬牙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人,所以你说得不算。” 她说得光荣,丝毫没有承认自己是小人的羞愧感。 也不等萧璟尘反应。 她倏尔用全力,一把推开了萧璟尘,就要往榻下跑。 眼看着就要落到地面上。 却被冰凉的手指,攥住了脚踝,直接扯了回去。 萧璟尘骤然逼近,手掌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腕骨,极具侵略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下来。 四目相对,温姝妤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他那深不见底且暗潮汹涌的冷眸中。 他俯身阴沉开口,冷冽的尾音磨着她的耳廓,“你的夫子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言而有信吗?” 温姝妤依然嘴硬,声音很大,“关你什么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反正你说了不算!” “好。” 萧璟尘忽然笑了,殷红的唇角慢慢勾起。 温姝妤听到这个“好”字明显愣了一瞬,还没等她弄清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她就看到了萧璟尘那蓦然沉郁下来的笑容,那晦暗的眼底翻涌起无边的墨色。 温姝妤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就想跑。 可“划拉”一声响。 长幔滑落了下来,她的双手被灵力禁锢住,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与此同时,萧璟尘喉结滚动,语气拖得很慢,靠近她一字一顿,“那孤,就替夫子教教你,什么叫守信用。” “什么叫‘输了就要赔’的良好品行。” “赌约就是赌约,就算你输得连内衫都不剩,你也得践诺,懂不懂?” 他的指腹一寸寸摩挲着温姝妤的后脖颈,似是点评,“温姝妤,孤还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品行差的人。” “但没办法,谁让孤喜欢呢。” 蓦地。 察觉到他拿起了颜料,温姝妤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用力磨牙道:“你敢,萧璟尘。” “你给我等着,你日后若是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一定弄死你!” 还不等她说完,“唔”的一声,她的哑穴被点上了。 一声缠绵低戾的轻笑声回荡在整个殿内,“那孤,就好好等着,你的以后。” 紧接着,窗外的晨光透过镂金窗洒了进来,衣袍和长幔都落在了地上。 殿外,是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殿内,是毛笔,沾染了各种颜料,一直在作画的窸窣声响。 不知画了多久。 那幅画越来越美,随着颜料的晕染,淡墨青黛顺着脊背勾勒出远山起伏的轮廓,更浅的色调晕染出蜿蜒的山间小路。 一阵微风拂过,毛笔落下,林间小路上一朵朵美不胜收的花瓣落下,又点缀了几只蝴蝶振翅欲飞。 画卷一动,仿佛是真的景色,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随后笔锋流转,又在山林间添了几丛翠竹,竹叶疏密有致,仿佛能听见风过竹林的沙沙声。 最后毛笔猛地一划。 橘黄色的颜料下,他轻轻一点,一轮落日仿佛冉冉升起,落在了画上的森林深处。 日光洒在了林中,有山泉瀑布流下,汇入森林间,美轮美奂。 温姝妤一抖,呜咽了一声,失了力气倒在了那里…… 萧璟尘收起手中的颜料和画笔,将她额间的青丝挽在了耳后。 在她好不容易牟足了力气,被点开了哑穴,就要开怼的时候。 萧璟尘的手掌轻轻地砍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等到她昏迷了过去,又将她怜惜地揽在了怀中。 他的指尖摩挲着后背那幅画卷。 目光锁定着晕过去的温姝妤,声音病态又偏执,漾在了深不见底的暗色里。 “阿妤,你瞧,多美啊。” “你是我的……” …… 仙盟,禁地。 温姝妤传来的那张传讯符,循着小六的气息,到了禁地的门口。 却被禁地里无形的结界挡住,根本进不去,撞了两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就被在禁地周围巡逻的几个仙盟弟子捡到。 身穿青衣的弟子,放下手中的佩剑,看着手中的传讯符,问道:“谁把传讯符丢在这里了?” ------------ 第72章 醒了? 后面的几个弟子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一个较为严肃的弟子眯了眯眼,说道:“禁地周围,怎么会有传讯符呢?” “会不会是有贼人特意用符试探,不如打开看看吧。” 青衣弟子较为正直,回答道:“这不好吧,毕竟是旁人的隐私。” “这有什么不好?涉及到仙盟安危的,都是大事。” 严肃的弟子将传讯符从他的手中拿了过来,直接打开。 上面的一行小字,也映入了几人的眼帘—— “小六,萧璟尘是魔尊,我瞎眼追错人了,现在被囚了,回来救我。” 有弟子睁大了双眼,惊讶道:“萧璟尘?萧?不就是璟尘仙尊的姓氏吗?” “璟尘仙尊在我仙盟,打遍各位长老无敌手,不是觉得无聊,回民间继续当太子了吗?” “谁啊!如此大胆,竟然连名带姓地直呼仙尊名讳?” “是啊是啊,”旁边弟子迎合道,“还有小六,小六是谁?” 青衣弟子开口:“好耳熟啊,是不是哪个长老门下,排行第六的内门弟子?” 有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是我们今天才学到的知识啊,《仙盟史志》上记载:天道大人座下有一麒麟神兽,大人溺称‘小六’。” 那名面色严肃的弟子笃定道:“这张符肯定是有人的恶作剧罢了,这个人脑子肯定也是坏了。” “璟尘仙尊温润正直,如清风明月,是我仙盟众人敬仰的绝世天才,怎么会跟魔尊扯上关系?” “还有麒麟神兽,在这偌大的凡间,谁跟能上古神兽扯上关系啊?这怕不是在白日做梦。” 一旁的弟子附和道:“对啊对啊,写这个纸条的人,是不是有妄想症?” “先是幻想璟尘仙尊对她爱而不得囚禁了她,又是幻想麒麟神兽是她的灵宠。” “那肯定是,还病得不轻。” “神兽的名讳也是她配叫的?这简直是在侮辱神兽,侮辱天道大人,真是过分。” “就是就是,天道大人若是知道,有这等恶人用传讯符搞怪,定然会生气。” 一群人点头迎合。 将这个传讯符,当成了恶作剧,随手揉烂了,扔到了后山的垃圾堆里。 …… 而东宫的梅苑里。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 窗外和煦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里衣,而后顺着目光往下看去,熟悉的长链又回到了她的脚踝上。 一想到昏迷前的事,她咬了咬牙,起身下榻,走到了铜镜前。 背过身去,解开里衣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后背的画已经被清洗干净,跟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温姝妤还是气得跺了跺脚,将地面当成了萧璟尘的脸,狠狠地踩。 可恶的萧璟尘,等着。 等小六回来,她有了灵力。 她一定要报仇,不但要往他的脸上画乌龟,还要将他锁起来,拿东西狠狠抽他,打得他跪地求饶。 最后再踩上他的脸,给他一个此生难忘的教训。 温姝妤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爽,坐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将这股火气压下去。 “吱嘎”一声。 殿门也恰巧在此时被推开。 萧璟尘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身上投下的阴影遮挡住了殿外的阳光。 大抵是早上作画的缘故,他整个人的气息看起来好了许多,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清雅温润。 他将手中的膳盒放在了桌案上,声音压得很低:“醒了?” “来尝尝,孤去醉春楼给你买的新菜品,一直用灵力温着,现在还是热的。” 虽然肚子有些饿,但温姝妤十分有骨气。 她没好气地瞪了萧璟尘一眼,侧过头去,冷哼道:“我才不会吃你买的东西。” “不吃?”萧璟尘重复了一遍。 温姝妤咬牙,声音很大,“对,不吃。” 空气凝滞了一瞬。 随即,萧璟尘蓦地勾唇笑了,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反而幽深而又危险地压迫过来,周遭的温度也骤降了几分。 “不吃也行啊。”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琉璃盏放下,玉筷与瓷碟相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响。 那周身刻意保持的和善气息顷刻间消散无踪。 一步步地逼近了温姝妤,攥住了她的手,“既然不吃,那就找点别的事做。” ------------ 第73章 瞧瞧,眼熟吗 “啪”的一声轻响。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看看。” 册子摊开,上面是力透纸背的字迹,罗列着她的条条罪状: 一.下药绑手。 二.搂脖强吻。 三.沐浴乱摸。 四.扒拉衣服。 五.迷药钻床。 六…… 一条条地看下去,温姝妤的呼吸骤然一窒。 萧璟尘俯下身凑近了她,声音虽是含笑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味。 一字一句地提醒,“看清楚,这上面记得,都是你当初对孤做过的事。”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墨迹之上,暗沉病态的眸光盯着温姝妤的脸。 字字咬得很重,“孤现在,要讨回来。” 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的那一刻。 温姝妤转移了视线,眼神飘了飘,尬笑了一声。 她心虚地坐到膳桌前,皮笑肉不笑地赶紧拿起筷子开始扒拉眼前的饭,自己给自己盛了好几勺。 “我还是吃饭吧。” 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骨气很硬地说“不吃”。 而她的另一只手,指尖悄咪咪地往前挪了挪,一下子将那本册子弹到了书案上的最远处。 那目光游移不定,闪烁了两下,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还制成了一个册子呢,真是的。” “这也太浪费笔墨了吧,我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啊。” “不是事?”萧璟尘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反问道。 温姝妤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觑了他一眼,“对啊对啊,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辛苦了。”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关心,只是夹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 于是,一整顿饭,殿内的空气一直诡异地沉静着。 温姝妤全程都在手忙脚乱地用膳,时不时偷偷瞄向萧璟尘两眼。 直到吃完饭,她将筷子放下。 觉得周围的气息莫名瘆人,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开始简单收拾膳桌。 “啪嗒”一声,是桌角上一只瓷勺不小心掉到地上的脆响。 温姝妤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弯腰去捡,躲避萧璟尘那一直幽暗地盯着她,几乎要将人看穿的目光。 可还未等她动作。 眼前的光线一暗,萧璟尘身上龙禅香的气息瞬间逼近,一只手撑在她的膳桌边,将她困在了那里。 “吃好了?那就继续谈。” “孤告诉你,温姝妤。” “这些事,孤不但记得清楚,”他低头,声音阴戾却很清晰,“孤还要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每一天,孤都要还回去一条。” “今日,是第一条,”他的眸光幽幽地锁定着她,每个字一顿,缓缓开口,“下药绑手。” “不记得了。”温姝妤几乎是脱口而出,开始耍赖皮。 那不认账的声音说得又快又响,“我不记得第一条,还有第二条第三条,我都不记得,这些都是你瞎写的,我没有做过。” 她试图瞪回去,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萧璟尘倏地弯了弯唇角,只是这笑容凉得令人心惊。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动作亲昵却带着威胁,“没关系,孤替你想啊。” “孤记得当日在青楼,孤被下药后昏迷醒来,手脚被绑,孤苦苦挣扎,想让那个人放开孤。” “可她却强吻了孤,还说,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想犯的错罢了。” “孤还记得……” 不等他说完,温姝妤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可胳膊却蓦然被萧璟尘拽住,直接扯到了怀里,捏起了她的下巴。 在温姝妤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手一动,将一个紫金茶壶甩在了桌案上,还勾出了一根泛着灵力的绳子,“瞧瞧,都眼熟吗?” 那个茶壶,是她当时下药用的壶。 那根绳子,是她当时绑他手脚用的绳子。 温姝妤咬牙切齿,笑不出来了。 她用力地踩了一下萧璟尘的脚,手指圈了个极小极小的圆形,阴飕飕道:“你的心眼,就这么大,你一个大男子你这么记仇做什么?” “你真是品性不佳,毫无君子风范,你必须改正你自己,萧璟尘。” “你听到了没有?你这么小心眼不行。” 被踩到脚,萧璟尘闷哼了一声,那翻涌着无边暗色的眸底沉了下来。 将那两个字重重地捻了一遍,“君子?” 他冷笑一声,“就像你今早说自己是小人一样,巧了,孤和你是一类人,孤也不是君子,孤是小人。” 熟悉的话语回荡在温姝妤的耳中。 眼看着绳子离得越来越近。 她吞了吞口水,不由得想往后缩,却被灵力禁锢得动弹不得,“其实,这些事都是一些意外。” “意外?对啊,确实是意外,”萧璟尘的声调拖得很长,阴暗幽郁的声音在这殿内一寸寸回荡,“那一会儿孤要做的事,也是一个意外……” “还是个让你出乎意料的意外……” 温姝妤心里一咯噔,完了,她真要完了。 小六,你快回来啊小六,她这边不太妙。 快回来啊小六啊,你是在仙盟失踪了吗小六? 可无论她心里怎么默念,脑海中都久久未有小六的回音…… ------------ 第74章 求孤放过你 在手被绑的那一刻,温姝妤不停地挣扎出声,想要甩开,“等等!萧璟尘,我痛改前非行不行?” 可萧璟尘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也没有搭理她,反而离得更近了些。 眼看着退无可退,温姝妤睫毛下迅速闪过了一丝暗光。 不行,小六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她得自救。 猛地,她抬起眸,整个人靠近了萧璟尘,两个人的唇几乎都要落到一起。 在萧璟尘愣神的瞬间,她直接甩开了手腕上的东西。 下一秒,她借力旋身,另一只手抓起了桌案上那个“记仇”的破册子。 “嗖”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这本册子扔出了窗外。 然后瞪向萧璟尘,“看什么看?” “这破册子里的事,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你早不翻账,现在拿出来搞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什么好玩。” “萧璟尘,你听着。”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迎上了萧璟尘阴冷又愠怒的深幽目光。 指着他一字一顿挑衅道:“我要再跟你打个赌,就问你敢不敢赌?” 萧璟尘突地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里没有温度,他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眼底翻涌的暗潮。 “好啊,不过孤要听听,赌约是什么,再来决定跟不跟你赌。” “你这次若是再输了,怎么着?” “毕竟你上次把衣衫都输了,你这次还能赌什么?你没有东西可以押注了,孤可不跟穷鬼赌。” “你……”温姝妤颤抖着手指指向了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瞪死。 她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能跟萧璟尘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一般见识。 她深吸了两口气,静了下来,再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眯了眯眸,咬字也是极重,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萧璟尘,你听好了,若这次我再输了,我给你侍寝。” “你拿着这本破册子,搞来搞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现在就这一个赌约,就行,根本不需要你费那么大的劲。” 她的语气顿了顿,声音顷刻冷了下来,“但若是你输了。” “你给我跪在梅苑,绑住手脚,任我欺凌,我怎么样对你,都是你活该。” “最后,放我离开。” “萧璟尘,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赌?” 在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萧璟尘的目光刹那间就幽暗了下来。 那深不见底的黑眸粘稠地扫过她的细腰,又掠过她的全身,停留在她的唇上。 像是要将她灵魂深处最细微的战栗都看得一清二楚。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 他才极缓地开口,声音低沉如磐石相磨,“当真?” 温姝妤在他慑人的目光中,拽紧了自己的衣领,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勇气,刚想再说点什么。 他却蓦然低低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听不出高兴,只带着极具压迫感的侵略性。 他俯下身来,温热的呼吸拂过温姝妤敏感到汗毛竖起的耳廓,语调缓慢而清晰,“孤有什么不敢的?” 紧接着,他的语气微变,带着一种恶劣的深沉意味,“温姝妤,你该怕的……是你自己不敢。” “怕你到时候,承受不起。” “到时候输得很惨,哭着跟孤说,不要了,求孤放过你……” 温姝妤的手指颤了下,但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攥紧了拳,恨不得揍死萧璟尘此刻欠扁的脸。 被激起反骨,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仰起头。 两个人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距离被拉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她指着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点上去,“我怕?” “我告诉你,萧璟尘,这一次,我不可能会输,输得只会是你。” “到时候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别哭着喊我爹,别抱头大喊道‘求求你’。” 萧璟尘的眸底噙上了一层阴郁的光,但很快就被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冲散开来。 那笑声诡暗得令人发毛,缠绕上了温姝妤的耳骨,“好啊,那,持目以待。” 温姝妤白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脚踝,咬牙切齿:“那现在,你给我把这破链子打开。” 她抬眸,看着窗外的日光,“这次,就以太阳落山时为准。” “萧璟尘,我告诉你,你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好运,等着瞧吧。” 萧璟尘闻言,喉间漾出了一声低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 “啪嗒”一声,长链被他用灵力随手勾开。 他垂手把玩着那解开的链子,扔到一旁,抬眸手臂一收,将温姝妤搂得更紧。 笑声很低,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过人的耳骨,“那就让孤看看,你能有多好运……” ------------ 第75章 怎么会 温姝妤直接推开了他,最后斜了他一眼。 根本没搭理他,转身,从寝殿里跑了出去。 一声巨响,殿门被重重地合上。 光线变暗,浸没了萧璟尘挺拔的身影,他就站在原地。 唯有那双偏执寒戾的眼睛,在低垂的睫毛掩映下,盯着温姝妤离开的方向,许久未动。 他缠绵地呢喃了一声:“阿妤,这可是你自己要赌的……” “输了,可别在榻上求饶啊……” …… 午后的日光是明亮的琥珀色,透过窗柩,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 萧璟尘就坐在书房中,跟上次一样,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的折子。 根本不着急去找。 随着一炷香又一炷香地燃尽,时辰无声地流走,殿外的光亮也渐渐褪成了灰金色。 一下午的时间也是悄然流逝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 那天空中的光,变成了即将燃尽的余烬。 殿内的光线也愈发浑浊了起来。 “殿下。” 墨羽无声地步入了这片昏暗之中,低声道,“找到了,在藏书阁。” 萧璟尘静坐于暗影深处,闻言,眼睫都未曾抬起。 “派人盯着。”他的声线平直,让人听不出起伏,却让空气骤然下降了几分。 墨羽点头:“是。” …… 当萧璟尘慢条斯理地来到藏书阁时,已是日暮西山。 最后一缕残阳如血,挣扎着涂抹在藏书阁的高阁之上,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颜色。 层层书架之间。 萧璟尘和墨羽在最后的几排书册后面,离得很远,就那么盯着书架内侧那身穿红衣的人。 墨羽望着窗外交错的书阁剪影,低声传音说道:“郡主还挺会找地方的,这次竟然躲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万卷书籍,尤其是功法和古籍,本身就汇聚灵气,正好可以干扰和掩盖自身的气息。” “要不是您给她解开链子的时候,在她头发里藏了一缕您的灵丝,否则属下们还真是找不到。” “殿下,您看一眼,这次是真的郡主吗?身形对吗?” 萧璟尘的目光锁死在藏书阁深处,唇间碾出了一个字:“是。” 确认无误后,一主一仆就在这里守了很久。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道金边正从天际抽离,眼看着就快要落山了。 墨羽感觉时机到了。 倏尔—— 萧璟尘掌心中灵力浮现,直接踏入了那片书架的阴影后,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 他蓦地转身,步步逼近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咬字落下,“抓住了,温姝妤。”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就已经死死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可预期的温软触感却没有传来。 手指却是穿透了那抹熟悉的红衣身影。 指尖落下的地方,竟然是一团虚无的、正缓缓溃散的流光幻影。 身后的墨羽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瞳孔骤缩,失声惊道:“是假的!怎么会是一抹幻影?” 他许久未能回神,“怎么会?!!郡主分明没有灵力,这是怎么做到的?” 萧璟尘站在原地,手臂仍然僵直地伸在前方。 幻影碎裂的微光映在他的眼底,像寒窟下的幽火,骤然寂灭。 “那、那郡主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墨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萧璟尘缓缓收回手,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自他的周围弥漫开来,那噙满暗流的眼底愈发戾气翻涌,隐隐压制不住。 再开口时,他幽骇的声线带着慑人的寒意,吐出了三个字:“坤、宁、宫。”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暗哑却让人毛骨悚然,“调虎离山。” “她这次,根本就没想赌,她就是想用幻影将孤引走,从而自己跑到坤宁宫。” “温姝妤,她在耍孤。” “好,好得很啊,她的脑子倒真是好使……” 他阴飕飕的嗓音阴湿晦暗,气息更是瘆人无比,“这会儿,她估计已经到坤宁宫了……” 墨羽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他根本搞不明白,郡主到底是怎么搞出了一个虚假的幻影。 更让他惊讶的是,殿下在郡主头发上留下的那根追踪气息的灵丝,郡主竟然发现了,还将那根灵丝,弄在了这抹幻影上。 而她自己,金蝉脱壳,跑出去了。 一个毫无灵力的人,到底怎么做到的? 察觉到自家殿下身上那越来越森冷的气息,墨羽有些头皮发麻。 他缩了缩脖子,往后靠了靠,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完了完了。 殿下这么多年,还没有被别人这么耍过。 估计也没有输过。 而这次,栽在郡主手里了…… —— 而此刻的坤宁宫院落中,假山后。 随着一股魔气落下,温姝妤稳稳地落在了坤宁宫内。 而魔骨则是气得冒烟,暴躁无比却无可奈何,又自己将自己封印了回去。 可恶,这个该死的天道。 这个女人,她竟然用自尽逼迫它,让它帮她弄一个幻影到藏书阁,再用魔气助她到坤宁宫。 它根本就不想干。 可这个女人,她竟然说,她被囚在东宫,不想活了,要带着它一起同归于尽。 她死了,它在她体内也得死。 它堂堂魔骨,还没有实现远大的抱负,还没有毁灭这个世界,它怎么能去死呢? 气死它了,气死它了。 这个女人威逼利诱,不要脸皮。 堂堂天道,竟然比它这个反派还要不择手段。 魔骨气得都要疯了,带着一腔的怒火,直接封住了自己,不想再看到温姝妤一眼。 它怕气得当堂去世。 而此刻的坤宁宫,大殿内。 掌事宫女朝着高座上的顾皇后匆匆来报,语气激动,“启禀娘娘!” “娘娘,郡主在外求见!” 顾皇后蓦地起身,“什么?阿妤找到了?” ------------ 第76章 太子哥哥囚了我 她的眼中噙满了欢喜的泪花,“快快快,快唤阿妤进来。” 话音刚落没多久。 一道绯色的身影朝着她扑了过来,温姝妤埋在她的怀里,哽咽了一声,“姨母……” 顾皇后心疼地搂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泪水滑落,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是阿妤,是阿妤啊……” “你这孩子,快让姨母看看,这段时日有没有伤到哪里?” “你去哪儿了啊,你想急死姨母啊。” “姨母还以为你丢了,阿妤,快让姨母看看有没有受伤……” 她开始检查温姝妤的身上有没有伤口,见没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而她怀中的温姝妤也开始告状演戏,浑身颤抖如凋叶,青丝凌乱地扬起脸,含泪的眸子中盛满了惊惧。 顾皇后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疼惜道:“到底去哪儿了啊,阿妤,别哭,是不是受委屈了?” “是太子哥哥……”温姝妤揪着她的衣袖,泪珠滚落了下来,“太子哥哥将阿妤囚在密室,用铁链锁着脚踝,阿妤很久没用过饱膳了。” “姨母,是阿妤拒了太子哥哥的婚……太子哥哥以为阿妤在戏耍他,便要惩罚阿妤。” “将阿妤当囚犯关起来了,不许阿妤踏出东宫半步。” “您要为阿妤做主啊,姨母……” “什么?!!”顾皇后惊得连手中用来擦泪的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旁边的掌事宫女更是震惊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心怀慈悲,待人最为和善,怎么会囚禁郡主呢? 顾皇后正要问清,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恰巧这时,门外守门太监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温姝妤的手一抖,被顾皇后安抚地握在了掌心中,她声音威严朝着守门公公吩咐道:“宣他进来。” 殿外的微风吹了进来,珠帘拂动,萧璟尘踏着满地碎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袭清竹纹白衣,被春风鼓满广袖,整个人与往常一样气质温润,清雅柔和。 那声音温柔,清浅地拂过人的耳畔,“儿臣给母后请安。” 他站在三步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喉间滚着温温和和的笑意,轻声道:“阿妤,过来。” 温姝妤在顾皇后的身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意思就是:过来个屁,你给我等着吧。 却在顾皇后和宫女们看过来时,她整个人倏地缩到了顾皇后身后,看起来瑟瑟发抖。 像是被萧璟尘那一句“过来”给吓到了。 顾皇后凤眸凝着冰霜,冷声道:“尘儿,到底怎么回事?阿妤说你囚禁了她。” “原来如此,儿臣还在想,阿妤怎么会忽然怕儿臣呢?” 萧璟尘恍然大悟,轻叹了一声。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截断裂的锁链放在案几上,继续温声出口:“儿臣昨夜在西郊别庄找到她时,这链子都险些磨红了她的手腕。” 边说着,他忽然以拳抵唇咳嗽,唇角咳出了一口血,面色也渐渐透出琉璃易碎的苍白。 “那贼人灵力高强,似是顾相的旧识,在儿臣救阿妤时,偷袭打伤了儿臣。” “儿臣带伤救回阿妤,本想让她梳洗修整好了再来见您,怕您担心……” 他望着躲在顾皇后身后的少女,眼尾泛起悲悯的潮红,“她许是受了惊吓,有些意识错乱,竟以为儿臣也要囚她。” “千错万错都是那个贼人的错,阿妤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从小到大从未被绑走过,惊吓过度竟连意识都出现了问题。” “阿妤需要好好休养,儿臣……” “你胡说八道,萧璟尘,你要不要脸!”温姝妤直接从顾皇后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狠狠打断了他,浑身气得都在剧烈的颤抖。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哪里有什么贼人?就是你囚禁了我,你才意识错乱了,你有病!” “你才是精神不正常,根本就是个囚禁人的疯子!” 她猛地转向了顾皇后,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语速快得几乎噎住,“姨母,他在骗您,他什么清风霁月都是装的,他就是个疯子,姨母!” 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说法,顾皇后夹在中间,看了看语气激动的温姝妤,又看了看被误会而眉目悲痛的萧璟尘。 一时都有些头脑发懵。 感情上,她肯定是相信阿妤。 可理智上,尘儿这么多年,也不像阿妤说的那种性格。 萧璟尘又咳嗽了一声,唇角的鲜血都溅在了手指上。 他却不在意自己身上还带着伤,而是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来,朝着顾皇后身后的温姝妤伸出了手。 那满是关心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还带着几分被误解的难过,“阿妤……快过来,我是太子哥哥啊,我怎么会囚禁你呢?” “你忘记这三年,你有多喜欢太子哥哥了吗?太子哥哥也很心悦你,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你呢?” “来太子哥哥身边来,那个贼人已经不在了,阿妤。” “别怕,有太子哥哥在,日后没人再敢掳走你,没有危险了,阿妤……” 温姝妤只觉得自己被气得血液逆流,都想上去踹死他了,“你装什么呢,萧璟尘!” “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你就是最大的危险!” “我要住在坤宁宫,跟姨母住在一起,直到我爹爹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攥住顾皇后的手,语气激动连唇都在颤,“姨母,阿妤要住在你这里,你让他回东宫,不要离我太近,好不好?” “阿妤不想再看到他了,他是个疯子,他有很大的问题。” 顾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声“好”字还未说出口,便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断。 只见萧璟尘侧过身来,以袖掩唇,肩头剧烈地颤抖起来,月白的袖口迅速泅开一团刺目的血红…… ------------ 第77章 不要信他 他再抬眸时,唇边沾着血迹,面色苍白如纸,那双温良的眸子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咳咳……好……阿妤想住在坤宁宫,当然是极好的,”他声音沙哑,带着血气,每一个字说得艰难,“有母后照顾,儿臣也能安心。” 他的目光落在温姝妤身上,那眼神中有被她话语刺伤的痛楚,更有一种仿佛不被理解的沉痛无奈。 “只是……”他喘息稍定,语气带着沉重的担忧,“那贼人灵力高强。” “昨夜虽被儿臣击伤,但儿臣当时忙着查看阿妤有没有受伤,让他给跑掉了。” “他背后势力怕是盘根错节,目的不明,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他以退为进,又咳了两声,勉强站直身体,那挺拔的身形此刻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他望向顾皇后,眼神恳切而决然:“仇人未灭,京城暗流汹涌,在温相回京前,儿臣……必须亲自守着阿妤,保证她的安全。” “阿妤只是受了些惊吓,找御医看看,安稳下来休养几日,定然能好些。” “可若是贼人再来掳她,可是会干系到她的身家性命……” 顿了顿,他又咳了一声,“温相不在,无人护着阿妤,便只有你我二人能护她,母后,您可要想好,一切还是要以阿妤的性命为重啊……” “坤宁宫守卫虽多,却都不如儿臣的修为高,儿臣要留在坤宁宫护她。” “也要派东宫的影卫,来坤宁宫加强防卫,以防贼人伤到阿妤和母后。” “儿臣必须要保证阿妤的安全,她得在儿臣眼皮子底下,这样儿臣能放心,母后您也能放心……” 温姝妤直接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惊叫出声:“不行,姨母!” “他在以退为进,您没听出来吗?他心眼比藕眼还多,您别听他的!” “您不要听他狡辩,从头到尾就没有贼人,他就是那个贼。” “东宫的人,若是守在了这里,整个坤宁宫都围满了他的人,那这里跟东宫有什么区别?到那时,姨母,阿妤都不一定再能见到您。” “姨母,您赶走他!您信我,不要信他!” 顾皇后敛了敛眸,看着吐血后脸色惨白的萧璟尘,再想到他十几年克己复礼、谦谦君子的性子。 而阿妤对待尘儿,这三年,一向是温柔体贴,一口一句甜甜的“太子哥哥”叫着,从未如此无礼过。 如今如此反常,莫非真如尘儿所说,阿妤真的是受了刺激。 但也不一定,如若阿妤真的被尘儿所囚,定然情绪会激烈些。 可若是尘儿真的想囚禁阿妤,这三年有无数个机会,而不是一直躲着阿妤,拒绝阿妤的心意。 顾皇后正在犹豫间,萧璟尘睫毛下的眸光闪了闪,再次轻咳了一声,嗓音轻柔缓慢,“母后,儿臣受点伤没什么,只是不能再将阿妤置于危险的境地了。” “阿妤的娘亲温夫人,就是在温相出京城后,被贼人剿杀去世的,您忘了吗?” “若是阿妤也出了意外,温相回来后,我们该如何跟他交代啊……” 温姝妤立刻反驳道:“你别装了!萧璟尘你真是不要脸!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有意外!” 可萧璟尘的话一出,顾皇后脊背瞬间就弯了下来,肩膀剧烈的颤抖,险些坐不稳。 是的,若是当年,有人在身边护着姐姐,姐姐定然不会孤立无援,死在林间。 哪怕有一丝可能,她也不能让阿妤处在危险中,被贼人所伤。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萧璟尘和温姝妤身上,再三犹豫下,眼见为实,心里终于有了衡量。 殿内,顾皇后压下内心酸涩,强忍着脸色未变。 她直接站起身来,沉吟片刻,终是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她先是拍了拍温姝妤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后目光转向了脸色苍白的萧璟尘,“尘儿,你伤势不轻,需要静养,东宫路远,来回不便。” “阿妤受了惊吓,也需要人陪伴安抚。” 她顿了下,下达了旨意:“传本宫懿旨,将坤宁宫西侧两处离得较近的偏殿收拾出来,让太子和郡主,暂且都住在坤宁宫偏殿。” “便于太医诊治,也便于……照应。” 温姝妤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她蓦然抬起头,看向顾皇后。 那双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安排。 住在隔壁,那跟住在东宫根本毫无区别。 那一堵墙,根本挡不住萧璟尘。 “姨母,东宫书房有……” 温姝妤忽地出声,又顿住,不对,密室已经被她烧毁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萧璟尘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背后,直接轻轻砍向了她的后脖颈。 昏迷的那一瞬,她往前踉跄了一下,被萧璟尘揽在了怀中。 顾皇后顿时抬眸看了过来。 萧璟尘清亮的眸看着怀里的温姝妤,目光温柔,“母后,阿妤从昨夜就没有休息好,让她多睡会儿。” “儿臣先将她带回偏殿了,一会儿御医来了,让御医再诊诊脉,再开些受了惊吓的安神药。” 顾皇后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眼眶泛红,“好,尘儿,你修为高强,可一定要护好阿妤啊。” “母后可不能再失去阿妤了啊,定要抓到那个贼人,让阿妤脱离危险。” “让你东宫的暗卫们,还有你父皇的影卫们都守在坤宁宫,定要保护好阿妤……” 萧璟尘面色清雅,声音低柔道,“母后放心,有儿臣在,定保阿妤安然无恙。” 他应下承诺,还不忘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抱着温姝妤离开了大殿,朝偏殿而去。 殿门被合上的瞬间。 萧璟尘脸上的温润笑意彻底消失不见,盯着昏迷过去的温姝妤,目光中只剩下阴暗病态的偏执戾气。 他殷红的唇角勾起,亲昵地靠近她耳边,自言自语道:“阿妤,你看,你还是,逃不掉啊……” 正好这时,西边,夕阳落山,最后一缕光线被地平线吞没。 他抬头看过去,笑得宠溺却令人不寒而栗,“瞧瞧,你又输了……” ------------ 第78章 去哪儿啊,阿妤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 她躺在坤宁宫偏殿的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想到今日的事,她瞬间坐了起来,直接起身下榻,就想再去找顾皇后。 萧璟尘这个该死的装货,演戏简直是炉火纯青,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 还凭空捏造了一个贼人,简直是可恶至极。 她披上大氅,就要出去。 可在她马上就要踏出殿门的那一瞬,倏地—— 身后一股灵力骤然涌现,一双手死死地揽住了她的腰身,从她的身后,步步紧逼将她抵在了门上。 沉重的实木门板由于两人的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那低哑阴沉的嗓音钻入了她的耳中,“去哪儿啊?阿妤?” 温姝妤心头一震,用力挣扎了两下,伸手就要往前推开门。 可门也被一股灵力禁锢住,根本推不动。 背对着身后的人,她瞪不到他,贴着门板咬牙切齿道:“萧璟尘,你给我滚开。”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最卑鄙的小人。” “你放开我,我不想看到你这个疯子,我要再去找姨母,告诉她你有多无耻,将你立刻轰出坤宁宫。” 可身后那人却是喉间滚出了一声低笑,似是不屑,“找她?找她有什么用?” “你看不出来吗,她跟父皇一样,脑子不好使。”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幽幽的声线拉得悠长,回荡在整个殿中。 与往常温文有礼、孝敬长辈、待人亲和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你……”温姝妤气得磨了磨牙,抬起脚就要踹向他。 却被他躲开,直接勾住了腿,拦下了她所有的动作。 温姝妤气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词:“厚颜无耻、卑劣下作、不择手段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璟尘伸出一根手指拦在她的唇边打断。 那细长的手指落下,一寸寸摩挲着温姝妤的腰身,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贴近她缓缓开口:“嘘,小点声啊,阿妤,门外有人。” “深夜,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一直叫。” “若是传到了母后和旁人耳中,还以为我们在夜晚贴着门板偷、情呢。” “那明日,京中怕是会传遍我们的风流韵事,赐婚圣旨可就下来了。” “你不想要脸面,孤还想要脸呢。” “到底是谁不要脸,萧璟尘?”温姝妤气得浑身都在颤,若是眼光能杀人,此刻她已经杀掉萧璟尘一万次了。 她正酝酿词语,就要骂他。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萧璟尘从门口处拦腰抱起,朝着殿内的榻上走去。 直接将她扔到了榻上,俯身欺压过来。 寝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 温姝妤惊呼,刚想往内侧退,又被揪住,“你做什么?” 萧璟尘单手撑在她耳侧,声音压低笑出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当然是,等你践行赌约啊。” “怎么?自己定下的赌约,现在想赖账?” 他的指尖勾住衣带缓缓收紧,蓦然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恶劣地吐出了几个字:“就现在,脱吧。” 脱个屁啊脱! 你在想屁吃! 温姝妤咬牙瞪向他,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就要跑下去。 又被他的手掌拽住腕骨,倒在了榻上。 萧璟尘身上的气息阴沉了下来,投下的一片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她,一点点俯身,鼻尖几乎都要碰上她的鼻尖。 他喉咙间溢出了一声笑意,病戾暗哑的声音落在漆黑的屋内,“怎么?又想言而无信?” “没关系啊。” 他看着她,眼眸里漆黑一片,幽暗不见底,似是好心道:“孤帮你践诺啊。” “不要脸,唔……”温姝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滑落下来的长幔挡住了视线。 寂静的夜晚,窗外是微风的沙沙声,拂过几片萧瑟的叶子。 屋内,珠帘被吹起,随着一声惊呼,绯色的外衫和黑色的大氅接连落地…… 而没过几秒—— 殿外不远处,倏地传来了顾皇后的声音:“郡主歇下了没有?” 守院的宫女答道:“灯还亮着,应当没有。” “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也还没有歇息?” 顾皇后满目担忧,“本宫睡不着,一直担心郡主,过来瞧瞧,看看郡主气色好些了吗?” 宫女点了点头,退到了身后。 说罢,顾皇后一步一步地朝着这间屋子而来。 殿内,温姝妤听到了声音,蓦然睁大了双眼,一把推开吻向她脖颈的萧璟尘,就要下榻就告状。 而萧璟尘则是顺势躺在了一侧。 并没有拦她,而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瞧着她。 温姝妤看了看地上的衣衫,又盯向铜镜里自己现下的样子后,她反应了过来,直接顿在了原地。 不对,深更半夜他俩这副样子,姨母定然会以为他们二人有一腿,然后为他们赐婚。 听着院落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姝妤直接薅起了不怀好意的萧璟尘,神色慌张,用口型无声表述:“你快走。” 萧璟尘倒是听话,勾了勾唇,起身下榻,捡起了地上的大氅,就要从正门处走。 特么的。 温姝妤一见他要走正门,更加暴躁。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这个样子出去,不就正好跟姨母走个碰面吗? ------------ 第79章 牛啊大人 她蓦地一脚踹向了萧璟尘,拦下了他,又指了一下窗户。 但一想不太对,如果萧璟尘从窗户跳出去,门外的守卫就看到了。 如果用灵力出去,灵力波动那么大,姨母也定然能察觉到。 说时急那时快。 她一把又将萧璟尘拽回了榻上,盖在了被子底下,捡起了地上自己的外袍,扔到了床缝间。 含怒的杏眸瞪着萧璟尘无声地要挟道:“屏气凝神,你要是敢出声,被发现了,我就告诉姨母,你强迫我,我就跟你鱼死网破,听到了没有?” 萧璟尘将手掌举在了头顶上,又用两根手指在唇上比划出“闭嘴”的样子,出奇地配合。 见他如此配合,难免是心怀鬼胎,居心不良。 但温姝妤顾不上多想,快速地扯乱了榻边的长幔,盖上被褥躺下身去。 也正在此时—— 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两个宫女候在了两侧,顾皇后从中间缓缓走了进来。 “阿妤,姨母过来看看你。” 她在离床榻边很近的椅子上坐下,透过半掩的床幔,看向了躺在里面的温姝妤。 眉宇间满是关心地问道:“可好些了?阿妤?” “阿妤,你放心,姨母看到院落中布满了守卫,那贼人进不了这坤宁宫,更伤不到你。” “别怕,阿妤……” 温姝妤靠在软枕上,掖了掖被子,面带微笑地回道:“没事,姨母,阿妤不怕,一会儿就睡下了。” 而此刻,被褥深处,在她说话时,有一只手却不安分起来,温热的指尖隔着薄薄里衣,在她腰际不轻不重地一捏。 温姝妤呼吸骤然一滞,险些咬到唇,她伸手到被褥里,想要掐那人一下,给他一个教训。 却被一把攥住了手,十指相扣。 “脸色怎么忽然这样红?”顾皇后朝这边靠了靠,倾身细看,“莫不是得了风寒,发热了?” “没有,姨母……”温姝妤勉强稳住声线,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到那人手指一动,激得她险些惊呼出声。 她慌忙用咳嗽掩饰,用帕子掩住半张脸,“咳咳,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顾皇后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垂,担忧地问道:“要不去唤御医过来,嗓子很难受吗阿妤,这得喝药,万一严重了可怎么办?” 温姝妤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事,姨母,就是有些口渴了,喝点水就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察觉到什么,她忽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直接倒抽了一口气。 她顺势打了个哈欠,佯装成很困的样子,眼尾都泛起了泪花。 强忍着发颤的音色不变,“姨母,我有些累了,想歇下了。” “您放心,殿外有那么多守卫,贼人进不来,阿妤没事的。” “等明早阿妤醒了,去给您请安。” “好好好,”顾皇后见她困得都眸中含泪了,连忙起身要走,“那你好好休息,阿妤,姨母先回去了。” 温姝妤乖巧地点了点头。 直到顾皇后起身离去,门扇轻轻合拢,渐渐走远了。 温姝妤直接一把扯开了被子,她的整张脸绯红得都蔓延到了脖颈上。 “你……”她气息未定,气得不轻,“下流,你给我滚啊……” 不料,下一秒。 在窗外的夜色下,萧璟尘将手伸到了温姝妤面前,漾出了一声分外无辜的笑声,“可是阿妤,你看,你明明很喜欢啊。” 温姝妤气急败坏,一脚就要踹向他,又拽起枕头就要打他。 萧璟尘顺势躲开。 整个殿内动静极大。 …… 仙盟,禁地。 小六这几日,就卡在这里,跟鬼打墙一样,一直走不到最里面。 很明显,这就是有阵法。 它白天想法子破这个阵法,晚上啃两个灵果,从储物袋中拿出小帐篷,在这里躺着睡觉。 日子过得别说多舒坦。 终于,经过它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它气馁地垂下了脑袋。 算了,还是回去找大人吧。 大人懂阵法,它在这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解,也是耽误时间。 于是,小兽开始收拾自己的帐篷,还有小眼罩等生活用品,将一切打包装好了。 捻起了一张上古传送符,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 片刻钟后,丞相府内。 小六找遍了整个寝屋,也没看到自家大人的身影。 这深更半夜的,大人还能跑到哪儿去啊? 小六本想找个人用灵符问问,但考虑到太慢了。 它直接打开储物袋,掏出了自己的司南,滴了一滴血,司南转了两圈,所指的方向是——皇宫。 小兽蹬了蹬小腿。 大人!我来啦…… —— 而此刻,坤宁宫偏殿。 温姝妤一直打不中,气得血液逆流,她牟足了力气,再次踹向萧璟尘。 却被扯过脚踝,踉跄一下倒在了榻上。 萧璟尘将她的手叩在了头顶上,身上的气息也沉郁了下来。 晦暗又危险的眸光紧盯着温姝妤,“好了,孤很忙,不陪你闹了。” “既然母后走了,那我们继续……” “不……唔……”温姝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按住了后脖颈,直接吻上了唇。 而殿外,小六刚到坤宁宫,就蹦蹦跳跳地浮现在了空中。 大人,它小六回来了! 它直接隐身,用灵力闪现到了殿内。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 直接惊叫出声—— 地上衣衫落地,榻上的两个人,在微掩的床幔后,墨发凌乱,滚在一起,在激吻。 小六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卧槽大人!你们在做什么?真是少儿不宜!】 【牛啊大人,才几天不见!你勾搭萧璟尘,都已经成功勾搭到榻上了?】 ------------ 第80章 送你个刺激的 小六的声音传来的那一瞬,温姝妤在脑海中与它对话,声音是因激动而响亮的颤抖。 【你终于回来了,小六!你个蠢兽,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快过来!借我点灵力,我要弄死萧璟尘,我忍他很久了,我要揍他!】 小六害羞地捂着脸,不敢看榻上的画面,直接隐身到她脑海中,屏蔽了视觉。 听到温姝妤的话,它声音震惊道:【大人,你受什么刺激了?你俩都躺到一张榻上了,你为什么要用灵力揍他?】 小六的脑袋都宕机了,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有搞清这种逻辑。 【说来话长,一会儿再告诉你详细的事,快,给我灵力。】 温姝妤边跟小六用意识对话,边别过头去,想躲开萧璟尘的吻,却被萧璟尘紧扣住腰肢。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插到她如瀑的墨发中,迫使她仰头承受这个不容抗拒的吻。 见温姝妤走神,他不悦地蹙起了眉,眸底深处翻涌着幽深的暗色,被褥里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都探上了她的裙摆。 温姝妤一惊,心中警铃大作:【小六,你干什么呢!你是傻了吗,快啊,灵力!】 小六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将灵力送了出去:【哦哦哦,好的。】 在萧璟尘的手指摩挲着温姝妤的腰肢,吻也渐渐深入撬开她贝齿的那一刻。 温姝妤掌心中噙满了灵力,突地,拍向了他的后脖颈。 灵力的波动袭来—— 修炼多年的萧璟尘躲得极快,直接松开了她,身上弥漫开一股紫色的灵力,稳稳地落在了地板上。 因亲吻被打断,他浑身气息阴沉了下来,但眼中更多的情绪,还是对温姝妤手中那股灵力的震惊。 怎么会? 温姝妤从未修炼过,更无灵骨,哪里来的灵力? 而东宫密室那次断裂开的链子,还有藏书阁中的幻影,也在这时浮现在了萧璟尘的脑海中。 包括,那次淑贵妃派来的黑衣人刺杀,他预估定会有黑衣人在半路拦下温姝妤,可她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那黑衣人呢? 顷刻间,萧璟尘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但他来不及多想。 因为温姝妤掌中蕴着的磅礴灵力再次朝他袭来。 那声音中是极度的不爽和幽凉,“萧璟尘,我忍你很久了,等我揍你一顿,我把你也锁在密室,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 萧璟尘眯了眯眸,再次躲开了她的灵力。 那股灵力撞在了屋内的瓷器玉碟上,东西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殿外的影卫们纷纷听到了动静,都惊慌地朝着这里而来,“是贼人,贼人来啦!快,保护郡主!” 可影卫们还没有靠近这个殿门,就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挡下。 听不到声音,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急得团团转。 那结界的来源,是萧璟尘抬了抬手,显然是不想惊动其他人。 他深幽的眸光闪了闪,再次盯向温姝妤掌心中涌现的灵力,“温姝妤,你的灵力到底是哪儿来的?孤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些?” 温姝妤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对你忍无可忍,今天就都让你见识见识,揍得你趴在地上喊爹。” 话音一落,她指尖灵光流转,迅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繁复的符文。 这一次,连叶子都没有用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感受到了一千年前天道法则熟悉的召唤,全部集中在了一起。 随着符成,屋内仿佛瞬间暗香浮动,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剔透的寒梅,花瓣边缘锐利如刃。 下一秒。 化作漫天密集的梅针,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朝着萧璟尘呼啸袭去。 温姝妤勾唇,“不是喜欢梅花吗,以前送给你的生辰礼不够好看,这次送你个刺激的!” 无数的梅针凭空袭来,萧璟尘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符咒,也不是符咒,这像是阵法。 再加上,饶是作为萧国数一数二的天才,他也没见过有人在空中徒手画符,简直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温姝妤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在梅花针马上就要刺入身前的那一刻。 萧璟尘的眸色一沉,眉宇间是空前的严肃,并未躲闪,而是右手并指,一张符浮现在空中。 他手指勾画符文,一道湛蓝的水系灵符展开,化作一面流动的水墙。 那漫天的梅针刺入水墙中,如同泥牛入海,在水墙上荡开圈圈涟漪,便被柔和的水流吞噬掉。 这个符咒被挡下,温姝妤毫不停歇。 她攥紧了手,身上的灵力汹涌而出,在掌心凝聚成了一把灵剑。 直接朝着萧璟尘刺去。 她应当是没有真正练过剑,袭来的每一个招式都毫无章法,也不是出自什么剑谱。 可偏偏那股灵力莫名的强,根本不知道从她身上哪里凝聚出来的。 萧璟尘一直躲闪,并未拔剑。 他自出生起,便是众人瞩目的天才,跟别人对战时,几乎从不用剑,只需几招就会将人打趴下。 可随着温姝妤一剑又一剑地袭来,乱七八糟的招式,让人根本预估不到她的下一招。 倏地—— 她的灵剑,险些一剑刺在他的两腿之间。 “铮”的一声,萧璟尘的本命剑浮现,挡在了前面。 它名为“渡尘”,已经昏睡了好多年的它,第一次察觉到主人有“断子绝孙”的危险,被逼得只能现身。 而萧璟尘更是脸色一黑,声音阴飕飕的:“温姝妤,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刺的哪里?你下半辈子的……” ------------ 第81章 偷袭 可温姝妤一心想把他狠狠教训一番,看了眼他的裤裆尬笑了一声。 根本不等他说完话,继续毫不留情地袭向他。 萧璟尘咬牙,握住了手中的本命剑,见温姝妤一心想打,迎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 是温姝妤用灵力幻化的剑,和萧璟尘的本命剑狠狠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磅礴的灵力冲击以双剑交击点为中心轰然爆发,屋内桌案上所有的东西瞬间炸裂成齑粉。 可忽地。 萧璟尘手中的“渡尘剑”,察觉到了麒麟兽的灵力波动,在看清眼前对打的人后,浑身颤了颤。 卧槽,是大人,还有麒麟神兽。 它是千百万年前,由天道大人一手铸成,送给自家主子的。 不是,谁来告诉它,天道大人和主人二人,继神魔大战之后,怎么又干起来了? 渡尘剑整个剑抖了抖,不太想打,想躲,但又觉得丢下主人自己跑走太缺德。 而恰巧这时。 它听到了一声比它还缺德的声音,只见天道大人朝着麒麟神兽吼道:【小六,就是现在,去萧璟尘身后,偷袭!】 渡尘剑:? 多年不见,一向正直的天道大人怎么忽然这么卑鄙? 听错了吗?幻听了? 还是它没睡醒? 在剑光交错间,两把剑碰撞激起的漫天灵力中。 萧璟尘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温姝妤,而温姝妤也眯着眸一直盯着他。 在温姝妤再次击过来的那一瞬,萧璟尘立刻去迎。 可骤然,察觉到身后气息不对,他正要转身,却已经来不及。 后脖颈处传来了一声灵力袭来的疼痛。 萧璟尘在原地晃了两下,最后也没看清身后是谁,因为小六是隐身的。 他直接倒在了地上,被灵力砍晕过去。 渡尘剑也跟着收回了他的体内。 原地。 小六缩回了自己袭向萧璟尘的小爪子,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它取消了隐身,一脸懵逼,“大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他打了吗?” “我去仙盟之前,我记得你还制定了《四十二计》追他,追得可积极了。”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温姝妤的脑海中,她按了按自己的脑袋瓜子,“第一,萧璟尘就是灭世魔尊。” “第二,他将我囚禁在了东宫的密室里,锁我手脚,我今天才跑到坤宁宫。” “什么?!!”小六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一向温和有礼、面目慈悲的萧璟尘,竟然是魔尊? 而且他竟然还囚禁了大人? 小六惊得小脑袋瓜子嗡嗡响,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怪不得,怪不得它以前觉得萧璟尘身上,有一种灵魂和本人不符的割裂感。 只不过它也丢了大部分记忆,一直没想起来。 萧璟尘竟然是魔尊? 大人追魔尊,追了三年,天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要了命了啊。 屋内的结界,随着萧璟尘的昏迷,渐渐地变弱,开始一寸寸地消失。 温姝妤的目光睨了一眼窗外,开始想法子,“小六,你储物袋里,有没有那种压制灵力,让人暂时虚弱的丹药?” “当然有了,大人,您以前炼过各种丹药。” 小六翻出储物袋,开始细细翻找,掏出了一颗又一颗泛着灵力的丹药。 最后将一颗金色的丹药拿了出来,“是这个,大人。” 温姝妤指了指萧璟尘,“给他服下。” “哦,”小六非常听话,点住了萧璟尘的一个穴位,用灵力将这个丹药融进了他的体内。 温姝妤朝小六摆了摆手,示意它继续隐身。 结界逐渐消失,在最后褪下的那一刻—— 屋外的崇光帝、顾皇后还有众多影卫闯了进来。 顾皇后眸中满是担忧的泪水,直接跑到温姝妤面前,上下检查了她有没有伤,“是不是那个贼人来了?阿妤,伤到你了没有?” “怎么会有结界?姨母都快急死了,一直进不来,阿妤,你有事吗?” 而崇光帝则是焦急地扶起地上昏迷过去的萧璟尘,“怎么回事?尘儿怎么了?” “御医,快传御医!” 温姝妤躺在顾皇后怀里,泪水顺着通红的眼尾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迎风瑟瑟发抖的小白花,“太子哥哥是为了保护我,被那个贼人所伤才成了这样。” “都是我没有灵力,帮不上忙……还害得太子哥哥受伤了。” “太子哥哥和那个贼人打了好久,最后太子哥哥杀了那个贼人,刺了那个贼人的眉心祖窍处,那个贼人神魂俱灭。” “但太子哥哥也灵力消耗过度,昏迷过去了……” ------------ 第82章 照顾他 周围的人听到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是多厉害的贼人,两次伤到了太子殿下。 听说太子殿下去西郊别庄救郡主的时候,就被这个贼人偷袭过。 温姝妤又哭着哽咽了两声,朝着顾皇后和崇光帝说道,“姨母,还有陛下,太子哥哥是灵力消耗过度,需要多多休养和修炼疗伤。” “相府后院,有爹爹年轻时所建的修炼冰室,那里汇聚京城灵力,是灵力最充沛的地方,正好可以弥补太子哥哥现下的状况。” “太子哥哥毕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想将太子哥哥带回丞相府冰室照顾他。” “可以吗,陛下?姨母?” “快快快,既是灵力消耗过度,快派人将太子移到相府冰室灵力多的地方啊。”崇光帝一听这个,急得不得了。 “然后,传令下去,让宫内的御医丹师,都跟着郡主回相府,去照料太子,快去啊。” 顾皇后连忙迎合,“对对,臣妾也听姐姐说过,相府冰室灵力磅礴,年轻时姐姐和温相都经常在那里修炼。” “陛下放宽心,尘儿一定会没事的。” 温姝妤吸了吸哭得通红的鼻子,“那阿妤就带着御医们,将太子哥哥安置在相府冰室,直到太子哥哥苏醒。” “太子哥哥昏迷,兹事体大,姨母和陛下就在宫里等着阿妤的消息,你们放心,太子哥哥一有什么情况,阿妤就派人急报。” “若是帝后轿辇深夜摆驾相府,旁人会以为太子哥哥受伤严重,难免引起猜忌,怕是会让朝局动荡。” “而且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姨母身子骨不好吹不得凉风,你们早些歇息吧,太子哥哥这边,一切有阿妤呢。” 顾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眶泛红,“你这孩子,长大了,考虑得真是周到。” 转头朝崇光帝道:“那就听阿妤的。” 崇光帝应下,看向萧璟尘的目光中满是担忧的慈父之心。 于是。 一群御医和丹师们,领了命,跟着温姝妤回了相府。 而萧璟尘,则被送到了灵力充沛的冰室内。 丞相府的夜晚,天色越来越深,萧瑟的冷风吹过,一片片树叶簌簌落下。 温姝妤眉眼含笑地从冰室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朝着诸位御医丹师说道,“诸位可以回去啦,太子哥哥没事啦,已经醒啦。” “这段时日,他说要在冰室闭关修炼几日,也有许多疗养身体的上品丹药,就不用劳烦诸位啦。” “诸位都是太医院的忙人,今夜也很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顺便替本郡主,给宫里一直等着消息的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回去报声平安,多谢!” 御医和丹师们见郡主如此体恤他们,纷纷感动不已。 再加上太子殿下已醒,手中都是好丹药,自然也用不上他们。 “是,臣等多谢郡主。” 他们朝着温姝妤辞谢行礼后,纷纷离开。 而皇宫里,焦急等待消息的崇光帝和顾皇后,听到太子苏醒,并无大碍,要在相府冰室闭关几日,也纷纷放下心来。 至于,当事人萧璟尘。 此刻在冰室里,根本就没醒,整个人被随手丢在了冰床上。 温姝妤直接撒谎骗了御医和宫里面那两位。 …… 众人走后,夜色又深了几分。 温姝妤一身夜行衣,带着小六去东宫顺利捞走了茯苓。 回到相府后,坐等着,墨羽上钩。 当影卫墨羽还有暗卫承影二人,分别收到太子殿下被贼人所伤消息的时候,都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根本就没有贼人,怎么可能会被伤呢。 于是两人先后来到相府的冰室里,查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却都还没摸到冰室的门边,就被隐身的小六打晕了过去,服下了压制灵力的丹药。 而茯苓这边。 当温姝妤将晕过去的墨羽和承影丢给茯苓的时候,茯苓整个人都是懵的。 天爷啊,小姐去哪里找了高手,竟然把太子殿下手底下的两位得力干将都打晕了。 “茯苓,有一个词叫,风水轮流转,”温姝妤只悠悠地留下了一声笑,“他们两人交给你了,看好他们。” 茯苓想到自己被关在东宫的遭遇,声音亢奋积极,“是,小姐,奴婢定不负小姐所托,看住他们!” …… 月到中天,夜色浓稠如墨,万籁俱静中,只有廊下灯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萧璟尘真正苏醒的时候,是在相府的密室里。 那是温姝妤年幼时所建,用来藏一些不让温相发现的小玩意儿的。 榻上,因为服用了压制灵力的丹药的缘故,萧璟尘的气息有些虚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及,就是一个密室。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他东宫书房里的密室。 昏迷前的记忆苏醒。 他想到了温姝妤不是废物,以及她身上涌现出来的灵力,还有他最后莫名其妙被人砍向脖颈的那一掌。 他正要起身。 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只见,偌大的榻上,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分开,绑在了床的四角上。 他想用灵力挣脱开,却感受到体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压制着他的灵力。 萧璟尘心下正震惊着。 密室门被推开—— 屋外的月光洒了进来。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 温姝妤唇角勾着一抹殷红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那声音病态暗哑,完全是在仿照他的声调和话语,“阿尘,许久未见啊……” ------------ 第83章 阿尘,慌什么 密室的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合上。 隔绝了屋外的光亮,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中,唯有几根烛火随风摇曳。 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被绑着的萧璟尘躺在榻上,胸腔中心脏狂跳,并不是全然因为受制于人的处境,更多的是因为,对眼前之人的颠覆性认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姝妤。 不是这三年一声又一声甜腻腻的“太子哥哥”那样叫他,更不是浑身毫无灵力被人欺负瑟瑟发抖的模样。 也不是天天捣蛋闯祸的嬉皮笑脸的样子,更不是帮他出谋划策的冷静睿智模样。 此刻,她唇角勾笑,笑意中淬着冰,仿照着他往日的嗓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病态味道。 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近,绣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密室里被无限放大。 “阿尘?慌什么?”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语调,就那么钻入了萧璟尘的耳中。 萧璟尘喉结微动,试图再次运转内力,却还是经脉滞涩,提不起半分力气。 他眸色沉了下来。 温姝妤在他的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她微微俯身,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萧璟尘的侧脸。 倏地,冰冷的指尖滑到他的下颌,稍稍用力迫使他抬起头来,“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被人囚禁的滋味不好受吧,萧璟尘?” 萧璟尘眼底墨色翻涌,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墨羽和承影到你的手里了?” 温姝妤不否认:“嗯,是。” 萧璟尘的声音许是因为丹药缘故有些低哑:“你的灵力从何而来?何时学的画符?” “在坤宁宫又是谁在背后袭击了孤一掌?给孤喂了什么丹药,为何孤用不了灵力?” 温姝妤挑眉,掐着他下巴的手用力了几分,“这都不是你该管的事。” “至于画符,因为我看过很多符书啊,什么炼丹书,什么炼器书,都有涉及。” 萧璟尘幽深如潭的眼底墨色更深。 一个从未去仙盟修炼过的人,自己看看书,就学会了这么多东西。 还能在空中徒手画符,他在仙盟多年,从未见有人做到过。 今日她将他关在这里,定然也是忽悠住了父皇和母后,温姝妤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而偌大的京城,竟然人人相传她是个废物,当真是眼瞎了。 他也是,这三年,他亦是眼拙了,一丁点的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出来。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蜡烛明明灭灭,萧璟尘的眸色也跟着暗了一瞬。 不过,所幸,她最先想到的,是囚了他,她想要报仇,她没有第一步就趁机跑掉。 那过几日,她可不一定再有机会了。 她还是他的,永远都是,别想离开他。 低垂的睫毛阴影下,萧璟尘眼中是漆黑一片的偏执戾气。 他敛眸,看了看自己当下的处境,又抬起头看向温姝妤,声音中让人听不出什么起伏:“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温姝妤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掠过他的喉结,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身体。 蓦然,她笑容一敛,眸中凉了几分,“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教训你。” 话音未落,她见他没有力气,直接解开了灵绳。 抵在他肩头的手,猛地用力一推。 萧璟尘浑身无力,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得向前一个踉跄,从榻上倒下来,直接趴伏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个姿势充满了屈辱和无力感,往日里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试图撑起身,可偏偏,一只绣着精致莲纹的鞋履直接踩上了他的后背,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趴好,”温姝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命令,“我还没有允许你起来。” 萧璟尘身体瞬间僵硬,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交织着冲上头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趴在她的脚下。 他手指因用力抓着地板而泛白,眸色更是暗不见底。 温姝妤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以为自己教训了他,心情大好。 她缓缓弯腰,再次拍了拍他俊逸的侧脸,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萧璟尘,你看,”她轻笑,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我再问你一遍,被人囚禁欺负的感觉,不好受吧?” ------------ 第84章 孤等着 萧璟尘忽地侧过头去,想抓住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却被她轻易躲开。 他的眸中早已是晦暗不明,盯着温姝妤的目光愈发讳莫如深。 就在温姝妤以为他被如此屈辱对待,一定会愤怒挣扎时。 他却忽然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沙哑,却带着危险的意味。 随即,温姝妤感到脚踝一紧。 是萧璟尘,他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一些丹药药性压制,又或者是凭借一股惊人的意志,冰冷修长的手指攥住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脚踝。 那触感冰凉刺骨,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温姝妤挣脱了两下,感觉不太妙,可小六现在还在寝屋呼呼大睡。 萧璟尘的指腹,一寸寸摩挲着她脚骨处细腻的肌肤,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被人囚禁欺负的感觉吗?”他重复着她的问题,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回答,缓慢而清晰,“尚可。” “只是阿妤……”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将她猛地向下一拉。 温姝妤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朝他摔了下去,正好被他另一只手臂牢牢接住,禁锢在怀中。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颠倒,她被他紧紧地箍在胸前。 萧璟尘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呼出的气息带着几分灼热,“孤不记得,孤用脚踩你了啊?” 密室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温姝妤一把推开了他,力道之大,让两人之间空出了一大段距离。 她的脸颊染上绯色,咬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那又如何?你关我那么多次,我踩你两下怎么了?” 萧璟尘被她推开,也不恼怒,反而就势向后微仰,手肘撑在了微凉的地板上。 他看着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蓦地,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从胸腔震出,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挺好啊,”他挑眉,目光紧紧锁定了她,像是黏腻的蛛网缠绕住枝干,“力道不轻不重,位置也选得……甚合孤意。” 温姝妤气极,胸口微微起伏,被他这话噎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她囚禁他,教训他,惩罚他,他却似乎在享受?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恼怒。 “萧璟尘。”她大声喝断了他的笑声,试图重新夺回主导权,“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是在教训你。” “你堂堂一国太子,被人毫无尊严地囚了起来,你不觉得羞耻吗?不觉得愤怒吗?不想反抗吗?不觉得丢人吗?” 她上前一步,想再次将他制住,手腕却被他抢先一步攥住。 他并未用力,只是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的动作,拇指甚至在她细腻的腕间肌肤上,若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 “孤知道你没有开玩笑,孤也知道你想教训孤,”他仰视着她,眸色深沉如夜,里面倒映着她含着怒气的杏眸,“你说得都对。” “至于羞不羞耻,愤不愤怒,丢不丢人,想不想反抗?孤只是一个阶下囚,孤的感受,并不重要。” “但是,阿妤……”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你关了孤,想如何罚孤?” “踩两下就没了?” 不等温姝妤开口回话。 他拉近她的手腕,将她稍稍带向自己,迫使她弯下腰,与他近距离对视。 嗓音暗哑缠绵,“知道吗?” “孤囚你时,想的可远不止这些……” 他压低了声音,气息交融,每个字仿佛都带着暗示和挑衅,“你的手段若是就这么点,会让孤有些失望。” 变态,果然是个变态。 她没见过这样的变态。 温姝妤的心突突地跳,猛地收回了手。 这人真是个疯子,都被人关了,被人折辱了,好像还特别乐在其中。 简直有毛病。 “失望?”她强装镇定,一股气莫名憋在心头,“你等着,等我的新手段,一定给你点颜色看看!” “萧璟尘,我定要让你好看!” 萧璟尘唇角那抹笑意却是缓缓加深,又离近了她几寸,“好啊,孤等着。“ “你若是想不到,孤也可以给你出点新的主意……” 话音一落,他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暗潮。 一把拽住温姝妤的手腕,落在了自己的里衣衣带上。 一字一顿继续道:“比如说,凌、辱孤……” ------------ 第85章 你休想 “再比如说,践踏孤的尊严。” “羞辱孤的人格。” “将孤狠狠地踩在脚下,一辈子在你面前无法抬头。” “看孤像只丧家之犬无依无靠,对你摇尾乞怜,苦苦哀求!” 他的这几句话一声比一声重,字字砸在温姝妤的心头上。 “你难道不想吗?阿妤?” 最后一句话,带着摧毁人意志的沙哑,如同一道惊雷在温姝妤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萧璟尘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温柔,迫使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温姝妤猛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往日里的温润,只剩下近乎赤裸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献祭般的疯狂。 他像是在邀请她一同坠入深渊,邀请她一起被打入万劫不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些什么,或者说,摧毁些什么。 他想看她失控,更想借她之手,完成某种自我放逐。 这认知让温姝妤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果然是疯子,真是疯了! “疯子,你个疯子。”温姝妤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愤怒。 蓦地,一把挥开了他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璟尘,你休想……你休想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她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 她的心脏更是剧烈地跳动着,魔骨似乎也在体内开始振动,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隐隐压制不住。 不行,不行。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行让自己平静了几分。 伸手用力地指着萧璟尘,磨牙放下狠话:“我才不会如你的意。” “你给我等着,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说罢,她转身,看似是要去取什么刑具,背影决绝,步伐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敢多停留一刻,几乎是落荒而逃。 裙摆掠过门槛,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密室外深沉的夜色里。 密室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内外。 萧璟尘缓缓坐直身体,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她捏着的下巴位置。 最终化为了一声极轻的低笑,在空寂的室内缓缓散开。 “阿妤,”他低声自语,含笑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嗓音病态又宠溺,“真是的……跑什么……” …… 清竹苑。 温姝妤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的时候,小六已经睡过一觉了,此时刚刚苏醒。 它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大人,你不是去教训萧璟尘了吗?”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后面有人在追你?” “别提了。”温姝妤坐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火大得很,“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我教训他,他竟然还笑,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我被关在密室的时候,我天天想着逃出去,愁得都睡不着觉。” “可如今,他竟然在里面笑。” “气死我了。” “不行,我现在在想新法子,我肯定不能让他过得那么舒服。” 小六摸了摸自己的两只小爪子,非常有眼力见地去给自家大人捏捏肩,迎合道:“就是,大人,他太过分了。” “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把他气死,才能报您被关密室之仇。” 温姝妤被它安慰到心坎上,气也消散了一大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对了,你在仙盟,这段时日怎么样?” 小六回道:“我一直在好好用功地找重修道骨的法子,可努力了,大人。” “夜不能寐,食不果腹呢。” “终于,经过我不懈的努力,我打探到了禁地,但是那禁地里面有阵法,我进不去。” “大人,仙盟的阵法书,基本上都是您千年前编纂的,我觉得您要是去,肯定就解开了。” 温姝妤看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仙盟是肯定要去的,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重修道骨。” “等这两日好好教训完萧璟尘,报了仇,我们就走。” 小六笑得眼睛弯弯的:“嗯嗯。” 不一会儿,一人一兽梳洗完,分别躺在了各自的榻上和小帐篷中入睡。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轻柔地覆盖在沉睡的一人一兽身上。 温姝妤的呼吸平稳绵长,小六则蜷成一圈,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一切显得静谧而安详。 …… 第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 温姝妤早早起身,自己用完早膳后,倚在美人榻上。 忽然有了灵感,想到了教训萧璟尘的新办法。 她去厨房拎起了茯苓准备好的膳盒,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密室内,去给萧璟尘送早膳。 密室门打开,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里面光线昏暗,萧璟尘倚靠在榻上,手指在摆弄着一些小玩意儿,都是她小时候藏到这里的珍藏品。 见温姝妤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非但没有被关的狼狈,反而在看到温姝妤以及她手中的膳盒时,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 ------------ 第86章 你停下 温姝妤将膳盒放在离他很近的膳桌上,并不言语,也不搭理他。 萧璟尘也不客气,细长的手指优雅地理了理衣袍,起身坐到了桌案前。 打开膳盒,开始慢条斯理地用完这一餐。 他吃得极其认真,明明只是很简单的膳食,却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时不时还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温姝妤,眸色在烛火的微光下显得深不见底,晦暗难明。 见他吃完。 温姝妤才终于开口,撩起眼皮看向他,声音平静无波:“吃完了,口渴吗?” 萧璟尘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眼神更深了些。 温姝妤拿起旁边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壶,倒了一杯微凉的茶水。 她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萧璟尘抬头,伸出手就要接过。 可下一秒,温姝妤手腕一倾,那杯茶水并非递到了他的手中或者唇边。 而是直接从他的头顶浇了下去。 微凉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萧璟尘的墨发,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淌下来,水珠滚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没入衣襟。 此刻,是真正的狼狈。 萧国举世瞩目的太子殿下,仪态风姿无论何时何地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如同云端皎月,清冷孤绝,高不可攀。 何时变成过这般模样? 可萧璟尘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水迹在脸上蜿蜒。 “生气吗?活该,这就是你关我的代价。” 温姝妤冷哼了一声,“啪”的一下,将茶杯随手丢在了桌案上。 这下,萧璟尘总该愤怒生气了吧。 最好能气炸。 毕竟,她被关在东宫密室的时候,每天气得头脑冒火。 密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水珠滴落在地的轻微声响。 萧璟尘倏地低笑了一声,那沙哑的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生气?确实该生气。” 温姝妤一听这个,眼睛亮了亮,终于,她终于把萧璟尘惹毛了吗? 在她以为,下一秒,萧璟尘就要发火,愤愤地控诉她,然后想拼命逃出这个密室,却被关在这里无可奈何,苦苦挣扎时。 她就看到,萧璟尘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解开了里衣上第一颗盘龙纹的衣扣。 温姝妤表情瞬间凝固,“你……你做什么?” “衣裳湿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她,“湿衣裳贴着身子,孤现下身体虚弱,孤会生病的。” “相对于生气,孤更害怕自己会抱病。” “毕竟若真病了,你还怎么报仇?怎么出气?” 他不但动作一直未停,还步步紧逼,朝着温姝妤走来。 温姝妤睁大了双眼,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你停下!站住。” “你胡说八道萧璟尘,你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可萧璟尘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又解开了第二颗衣扣,紧接着第三颗第四颗…… “这茶水好凉啊,衣衫湿透了,阿妤,孤有些冷,再这么下去,一定是要得风寒了……” …… 与此同时,相府冰室外。 几个下人,根本拦不住就要闯到冰室里的萧明曦。 “明曦公主,太子殿下在里面闭关修炼呢,我家小姐也出门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是啊是啊,明曦公主,万一进去扰了太子殿下清修就不好了。” “要不等我家小姐回来,您再来,一起进去……” 萧明曦直性子,才不管那些弯弯绕绕,就要往里面冲。 她一个爱睡懒觉的人,好不容易起了一个大早,特意来看望阿妤姐和皇兄。 她才不要直接回去。 她摇头,嗓门很大,“没事啊,本公主进去看一眼皇兄就行,听说皇兄受伤很严重。” “还有,阿妤姐失踪,好不容易找到了,本公主都快急死了,本公主要进冰室等阿妤姐回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推开了一个下人,从另一个下人的胳膊下钻了过去。 “吱嘎”一声,冰室的门被她推开。 萧明曦风风火火地跑了进去,环视一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张大了嘴巴,“人呢?” 转过头去问向后面的人,“怎么都不在冰室呢?本公主刚才去屋内看了,也没有人,皇兄呢?” 几个下人连忙往后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酝酿着词语回答。 这时,刚给墨羽和承影送完饭的茯苓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公主……”她正欲开口解释。 “对对对,相府还有一个地方,”萧明曦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就是小时候,阿妤姐玩躲猫猫,藏的密室。” “密室清净,皇兄肯定去那里面修炼了,是不是?” 说完,她撒腿就往密室的方向跑,速度极快。 茯苓脸色大变,忙回道:“公主,您稍等,奴婢去给您通报一声。” 萧明曦笑容明媚,捻起一张急速符,跑得更快了,“不用不用,茯苓你去忙吧,这路本公主很熟。” 眼看着离得越来越近…… 而此刻的密室内,那件玄青色蟠龙纹里衣的扣子全开,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里衣落在了地上…… ------------ 第87章 谁想呢 温姝妤瞳孔骤缩,直接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你脱什么?你简直无耻萧璟尘。” 而萧璟尘只是勾唇低笑,还在一步步逼近她,“不是说了吗?衣衫湿了,自然要换啊。” 那语调慢条斯理,带着一丝恶劣的反问,“倒是你,你怕什么?” “孤换个衣衫而已,你慌什么?又在想什么?” “谁怕你!谁想呢?”温姝妤咬牙切齿,视线紧紧盯着地面,不敢偏移半分,“新衣衫呢?赶紧穿上。” “新衣衫?”萧璟尘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你不给,孤穿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腰肢,将人往后一带,坚实的胸膛便贴上了她紧绷的脊背。 温姝妤浑身一僵,手肘突地向后击去,气得牙根都在痒,“放开。” 萧璟尘早有预料,松开她,直接偏移了一寸,轻松躲开了。 温姝妤闭着眼,凭记忆弯腰捞起了地上那件微湿的里衣,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张干燥符。 将衣衫弄干后,狠狠地朝他掷去。 “先穿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声悠长的笑声从萧璟尘的喉间漾出,他拿着手中的衣衫,却是不穿。 温姝妤正要上去怼他。 密室外传来了萧明曦和茯苓的声音。 茯苓拦着萧明曦,声音焦急:“公主,您别进去,让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 萧明曦轻轻挥开茯苓的手,“哎呀不用不用,直接进去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茯苓你这小丫头也真是的,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还客套什么,直接进去就好了。” 两个人正拉扯着,萧明曦就要闷头往里冲。 眼看着拉不住,茯苓朝密室内大喊,给自家小姐示意,“小姐,明曦公主来找您啦,快出来!” 密室内的温姝妤,早已变了脸色。 她先是看了一眼这一片狼藉的室内,又落在了一旁的捆灵绳上。 紧接着看向地上凌乱的外袍,还有萧璟尘单薄的里衣和被水打湿的墨发。 现在这个场景,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对萧璟尘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完了,完了。 温姝妤大脑飞速运转。 先是撂下狠话,一把揪住萧璟尘的衣领,威胁他,“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让明曦救你出去,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知道了吗?” “你若是敢趁机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好好教训你,听懂了吗?” “不要痴心妄想。” “我去外面应付一下明曦,你给我老实待着,我还没有教训完你呢!” 萧璟尘不但不挣扎,反而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倾身,双手无辜地缓缓摊开。 眸中含着极深的笑意,“孤知道的,孤害怕被教训,不敢乱跑乱叫的。” 温姝妤眼皮跳了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她没空再跟萧璟尘掰扯。 在萧明曦就要进来的时候,她直接推开了密室门,往密室外跑去。 跟正在扒拉门的萧明曦撞了个碰面。 “阿妤姐!你在呢?”萧明曦一见她,眼睛一亮。 边说话,萧明曦开始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听说你被仇人劫走,刚被找到,你有没有什么大碍?” 温姝妤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没事,好着呢。” 萧明曦踮起脚朝她身后张望,语气率真又关心:“那皇兄呢,他怎么样?” “他也没事。” 温姝妤边说着,边将身子往一侧靠了靠,不着边际地挡住了密室里的场景。 萧明曦圆圆的杏眸中带着笑容,“门口的下人们,都说你不在,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温姝妤面色不改,将门挡得更严实了些,笑了笑温声道:“方才确实不在,刚回来没一会儿,许是他们还没瞧见。” 她朝着茯苓眼神示意,茯苓点头退下,回去盯着墨羽和承影,怕两人跑出来。 萧明曦眨着眼,再次看向她的身后问道:“阿妤姐,皇兄是在密室里面修炼吗?” “当然是。”温姝妤颔首,语气笃定。 “那我去看看。”萧明曦说着便往里走,一脸认真,“我去瞧瞧他修炼得伤势怎么样。” “不可!”温姝妤心头一紧,伸手拦她,“明曦,太子哥哥修炼时最忌打扰,你我也不能例外,这样不好。” “我就看一眼,不出声,我好奇心比较重嘛。”萧明曦不依,执意要进。 两人在门前拉扯起来,一个真心实意要闯,一个心惊胆战要拦。 萧明曦年纪虽然小,力气却不小,竟被她寻到了空隙,身子一扭,硬是从温姝妤的臂下钻了过去。 “明曦!” 温姝妤阻拦不及,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只能紧随其后冲入密室。 完蛋了。 要是让明曦知道,她囚禁了萧璟尘,那皇后姨母就会知道。 萧璟尘肯定就会被带走。 说不准,见她如此胡闹,还会被训斥。 而且她也报不了仇了。 然而。 当温姝妤再次进密室,看清眼前的一切后。 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密室内与方才截然不同,既没有惨遭蹂躏的萧璟尘,也没有缚人的灵绳和地上的衣衫。 只有四面石墙静静立着,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温姝妤很显然怔住,一时未能回神。 萧明曦也愣了,回头看她,“阿妤姐,皇兄人呢?” ------------ 第88章 不要这样 温姝妤迅速压下心中惊涛,强装镇定。 抬手指了下密室中央,语气平静如常:“他修为高深,应该设下了结界入定修炼,我们看不到了。” 萧明曦望着空无一物的密室,小声地“哦”了一声。 她挠了挠脑袋,指向密室外,“那一时半会儿,皇兄应该修炼不好,那我先回了,阿妤姐。” “等皇兄有空了,你替我向他问好,就说我已经探望过他了。” “我得回去了,沈澜之还等着我呢,他说我不懂人情世故,一定要我来探望皇兄,不然今晚就不让我碰他。” 她轻声嘀咕着:“真是的,要不是为了男色,我才不会起这么早就过来……” 温姝妤:“……” 她还心想,这丫头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探望一个人,今天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 萧明曦似是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双手捂住了嘴巴,“我真要走了,阿妤姐。” 温姝妤笑笑,应声道,“好,改日我去公主府找你玩。” 萧明曦瞬间语气激动:“那太好了阿妤姐,我公主府里面的小厮,个个长得俊俏,你可一定要来看看啊。” “平常沈澜之在的时候,我都是让他们在后院打扫,防止被沈澜之看到。” “等沈澜之走了,我都会把他们调到我眼皮子底下,赏心悦目。” 温姝妤:“……” 她提醒了一句,“你小心点,别被逮住了。” 萧明曦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阿妤姐,我很聪明的。” “这次我真回去啦,走喽。” 温姝妤摆了摆手。 萧明曦转身,从密室内退了回去。 此刻蹦蹦跳跳的萧明曦,做梦都想不到,她今天就倒霉到,被沈澜之发现了那些小厮的存在。 以至于公主府的夜晚。 她还不知情的时候,开心地去找沈澜之讨赏,声音天真烂漫,“本公主今天去探望过皇兄了,可以再跟你同房了吗?” 沈澜之放下手中的书卷,一如既往地清冷淡漠,掀起眼皮瞧着她,“嗯。” 萧明曦以为沈澜之一直是不喜欢这档子事儿的。 他一向孤高冷然,待人疏离,为人端正,是个人人称赞的正人君子。 以至于,她还想扒拉他衣领去勾搭一下,活跃一下这太冷淡的气氛的时候。 沈澜之却丢下了那些书籍,直接将她反手摁在了书桌上。 他大掌一挥,往日里他最喜欢的那些古书和笔墨纷纷被他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他今日像是疯了,要弄死她。 萧明曦咬着唇,第一次见他这样,害怕得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敢了,我不敢了。” “你错哪了?”他反问。 萧明曦哭声更大,含泪的眼睛无辜,泪珠一颗颗滑落,“我不知道,我今天什么都没有做。” 他冷笑,“所以啊,你没错,你道什么歉啊?” 萧明曦几度险些晕厥,在意识模糊间,被他强迫着一直抬头,“看着我。” 今夜此情此景,若是传出去,怕是京城众人都会惊到。 往日里嚣张得无法无天、威风凛凛的公主殿下,此刻害怕得浑身颤抖,想躲却躲不开,哭得泣不成声。 “求求你,沈澜之,不要这样,我怕。” 而被她当街强抢到公主府的新科状元郎,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动作却是更狠。 “怕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乖,不要怕。” 下巴又被强行抬起来,萧明曦又听到了一句,“看着我。” 一句又一句的“看着我”,不停地在萧明曦的脑海中回荡,像是催命的魔咒。 她哭得更厉害,在最后撑不住意识昏迷前,她听到了一句。 “曦儿,你看着我啊,我的脸,不比那些小厮更合你心意吗?” 自此,一向爱看美男容貌的萧明曦,一看到别人俊逸的容貌,就会想到沈澜之那句可怕的“看着我”。 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中循环,吓得她顾不上欣赏任何美男。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 而相府密室内。 原地,萧明曦走远后,密室的门被温姝妤合上。 她的眸光落在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走了过去,一把掀开。 与箱子里的萧璟尘四目相对。 堂堂一国太子,非但没有钻进箱子里的尴尬感,他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后,起身走了出来。 还不忘指了指,箱子里的灵绳和衣衫等物,朝温姝妤缓缓开口:“喏,都放这儿了。” 见他不慌不忙,面容淡定。 仿佛是这密室的主人,而不是阶下囚。 温姝妤没好气,冷声道:“不要以为你表现得很好,知道藏到箱子里没有向明曦求救,我就会放过你。” “我仍然要教训你。” 萧璟尘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低低笑出了声。 他往前走了半步,身形在昏暗的密室里依旧挺拔如松。 那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那你打算如何教训孤?” 温姝妤被他这副从容不迫,反客为主的态度激得火气更大。 她目光倏地落在他脚边,自己方才因为急切查看箱子而踢脱的丝履,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一股强烈的,想要撕破他这份从容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抬了抬精巧的下巴,指向那鞋子,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跪下!给我穿鞋。” 萧国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仙盟最举世无双的仙尊,上不跪天地,下不跪父母,这么多年从未向任何一个人下跪过。 他修为高强,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让他下跪,比折断他的脊梁更为艰难。 这已经不仅仅是教训,这是一种折辱和挑衅。 空气霎那间安静了一瞬,陷入了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昏暗的光线勾勒着萧璟尘侧脸的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时间也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被无限拉长。 温姝妤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 ------------ 第89章 你说什么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 在温姝妤紧抿着唇,以为萧璟尘下一秒就会恼羞成怒,奋起反抗,然后指着她说“绝不可能”时。 萧璟尘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不服气的反驳。 他极其缓慢地撩起了那绣着蟠龙纹的里袍下摆。 接着,他屈膝。 堂堂萧国太子,就这般在她面前单膝触地跪了下来。 膝盖落地的声音极轻,却重重地叩在了温姝妤的心头。 这一跪。 温姝妤难以置信地想要躲,想换个法子羞辱他,却被他冰冷的手掌直接攥住了脚踝。 “抬脚。”他低声说,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指引意味。 温姝妤愣了片刻,略显僵硬地抬起脚。 萧璟尘垂着眼眸,长睫覆下遮住眼底情绪,伸出另一只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拾起那只精致的丝履,细致地给她穿上。 穿好鞋子,他并未立刻松开手,也没有起身。 而是那手掌依旧虚虚地托着她的鞋子,拇指似有若无地在她踝骨最纤细处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如同羽毛搔过心尖,带着触电般的酥麻。 温姝妤浑身一僵,几乎要弹跳起来,“你……!” 萧璟尘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从容,甚至还抬手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轻笑了一声,勾唇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除了跪着帮你穿鞋,孤还可以跪着帮你更衣。” “也可以跪着服侍你……” “还要试试吗?” 他丝毫没有被逼下跪的屈辱和愤懑,相反,他从善如流,看起来无比随意。 仿佛没有一丁点自尊。 温姝妤蓦地收回脚,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萧璟尘,有些气急败坏地吐出了一个字,“你……” 萧璟尘挑眉反问:“嗯?” 温姝妤只觉得一股火憋在心头,无处发泄,她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指着萧璟尘狠狠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她直接推开了门,跑了出去。 …… 清竹苑。 温姝妤气得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步步走了回来。 小六忙迎了上去,“怎么了?大人?” 温姝妤咬牙,“还不是萧璟尘,他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我怎么折磨他,他都不生气,反倒气死我了。” “小六,他是我见过最没脸没皮的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目前拿他没辙。” 她敛了敛眸,语气认真:“算了,先不找他报仇了,小六,我们先去仙盟。” “等到来日重修道骨,恢复记忆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小六声音激动:“好,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温姝妤撑着下巴,快速决定道:“今夜收拾行李,明早就走。” 她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但是要如何解决掉萧璟尘这个大麻烦呢?” 倏地,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到了以前萧璟尘对她做的事,有了主意。 这次,她要反过来用在萧璟尘身上。 “小六,我需要三张上古记忆符,从储物袋中找一找。” 小六点头:“好。” …… 丞相府的夜晚,一片寂静,唯有几片萧瑟的树叶随着冷风簌簌落下。 温姝妤拎着晚膳,走到密室的时候。 萧璟尘坐在那里看书,自在惬意,看起来住在这里很舒服。 温姝妤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开口,“萧璟尘,我准备先放过你。” “我有些事,我要去仙盟修炼了,以后就再也别见了。” “啪”的一声,书卷落地。 萧璟尘骤然站起身,方才那近乎温顺的假象荡然无存。 那张被关在密室好几日都始终保持从容淡定的脸上,此刻却如同冰面一寸寸碎裂。 昏暗的光线落在他阴沉下来的脸上,倒映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病态又危险:“你说什么?” 温姝妤迎着他那幽深的目光,清晰地重复,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你关了我,我也回关了你,我们就扯平了。” “自此,一别两宽,萧璟尘。” “你敢!”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直没见萧璟尘生气,此刻见到他气成这样,那双眸中都染上了怒火。 温姝妤轻轻笑了,声音笃定:“我敢得很。” 萧璟尘猛地逼近一步,眼底翻涌着浓稠的偏执,声音暗哑却斩钉截铁:“阿妤,你不能离开孤的视线!” “孤不会让你离开孤,永远都不会!” “你拦不住我,我有正事要做,”温姝妤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并且,我会让你忘掉我,你以后也别想再关着我。” 在他因为这句话而瞳孔骤缩,即将失控的时候。 温姝妤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蓦然探出,指尖捻着一张流光溢彩符文诡异的灵符。 那是,记忆符! 萧璟尘意识到什么,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近乎恐慌的神色,他伸手欲夺:“孤不能忘掉你,阿妤!” “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你只爱孤,只有孤,是孤一个人的,孤也只爱你,不好吗,阿妤?” “你说过,心悦孤,不是吗?你不能离开孤!” “孤不能忘掉你,更不能没有你!” ------------ 第90章 我一定弄死你 眼看着温姝妤带着灵力的手就要落过来。 萧璟尘用力挣扎,想要逼出体内压制灵力的丹药。 “温姝妤,你敢——!” 然而,终究慢了一瞬。 那灵符带着她指尖的温度,精准地印在了他的眉心。 金光绽放,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瞬间钻入了他的识海。 萧璟尘倒在那里,痛苦地捂住了头,只觉得脑海中关于温姝妤的记忆、她的面容和声音、她所带来的所有情绪,以及心底深处的悸动,都被一张灵符强行地剥离和隔开。 记忆如潮水般褪去,色彩剥离,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空洞的回响。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住她那片即将抽离的衣袖。 眼底是泛红的不死不休的执念,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又狠戾的诅咒: “温姝妤,你敢这么对我……” “若我能想起,我一定弄死你……” 小六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八卦插嘴:【哪种弄死?】 温姝妤踹了下它的屁股:【你闭嘴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萧璟尘抓着她衣袖的手无力地滑落,眼中的所有情绪消失。 墨发狼狈地滑落了下来,倒在那里,一滴泪却是下意识地流了出来。 温姝妤看着他彻底昏迷过去的身影,手慢慢地抚在了他的侧脸上,拭去了那一滴泪。 呢喃道:“你总是关来关去,不放我离开,会影响我重修道骨的大事。” “萧璟尘,等我恢复全部法力和记忆,再去理我们之间的事,可好?” 温姝妤闭了闭眼,毅然转身离开。 …… 京城近日发生了两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一是太子殿下为了救温姝妤,被贼人所伤,据说养好身子后,被温姝妤送回东宫,竟然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压根不记得温姝妤是谁。 不少人等着看温姝妤的笑话,好歹是她死缠烂打追求过三年的人,如今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哪怕后来温姝妤不追了,这件事也挺被人津津乐道的。 而紧接着,第二件事,也让众人震惊。 那便是,温姝妤经过被仇人绑架一事,深深忏悔,竟然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废物,去仙盟修炼了。 笑话,一个没有灵骨的废物,跑去仙盟修炼了。 这简直是滑稽可笑,荒谬至极。 不少人等着她第二日就放弃,娇气地发大小姐脾气,然后从仙盟跑回来的消息。 结果,等了一个月,两个月,一等就是半年。 温姝妤非但没有跑回来,反而在仙盟坚持下去了,听说还时不时给皇后还有温相寄回书信,报平安。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个不能筑基的废物。 还真能修炼出什么名堂吗?显然不可能。 听说,仙盟收她,也是因为她爹是温从昀,她娘是顾晚凝,她姨母是皇后,她姨丈是陛下。 温从昀是谁?仙盟当今掌门凌苍的大师兄。 顾晚凝是谁?仙盟炼丹峰长老云流影的师姐。 当今皇后?是仙盟炼符峰长老君清衡的师妹。 当今陛下?是仙盟炼器峰长老沈重岳和炼音峰长老阮音意的师弟。 仙盟,除了闭关的老祖外,一共有一个掌门四个长老,她走后门,跟每个人都能搭上边。 外加仙盟中还有一位修为极高众人追捧的仙尊,那便是太子殿下萧璟尘。 虽说太子殿下还俗,觉得仙盟无聊,继续回萧国当太子了,还把她忘了。 但也满打满算,算是她的一个人脉。 温姝妤的后门过于强硬,以至于,一个不能筑基的废物,待在仙盟,愣是没有一个人赶。 但京城不少人,觉得这也太丢人了。 温相和夫人,以及皇后娘娘,皇上,还有太子殿下,还有诸位长老们在仙盟的面子,都让她这个废物丢脸丢光了。 几代人,整个亲戚圈子,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没灵骨的废物。 纯属跑到仙盟丢人去了。 可偏偏,天道大人给了她这么好的命,这么好的家世。 于是,在京城众人每天打听“温姝妤今日是不是坚持不住,从仙盟跑回来了”,一日又一日的打听中。 又过去了半年。 日子久了,不少人都快忘记这茬了,渐渐地,也习惯了温姝妤待在仙盟…… …… 一年后。 仙盟。 云雾缭绕,浓郁的灵力在山峦间弥漫,仙鹤的清唳声穿透雾霭,翻腾起层层灵雾。 学宫里。 高堂上,清远老夫子正在发放此次测试的试卷。 下面,有个黄衫少女,朝着一旁的绯衣少女小声地问道:“阿妤师姐,你觉得这次测试,你能得多少分?” 黄衫少女名叫姜时漪,是炼丹峰长老云流影新收的内门弟子。 他们这些新弟子,都是要定期来学宫学习知识的。 虽说是新来的,但仙盟无人不知,师姐温姝妤的大名,因为她的后门太牛了。 还有,掌门从不收徒,唯独破例收了她为弟子。 偏偏她身上还没有灵骨,也没有一丁点的灵力。 而且,听说她去年在学宫的测试,次次不及格,所以又重修了一年,是唯一留下来的师姐。 让姜时漪更敬佩的是,温姝妤师姐样样落后于人,却不急不缓,仍然对自己保持十足的自信。 这不,她看到,温姝妤师姐在听到她的问题后,淡定地理了理衣摆。 眉眼弯了弯笑着答道:“应该是满分。” 你看,多自信,姜时漪佩服。 这时,高堂上,清远老夫子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发下来,终于喊到了最后一个名字:“温姝妤!” 温姝妤光荣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清远老头暴跳如雷,眼皮突突跳,大吼道:“温姝妤,零分!” 姜时漪:“……” 温姝妤:“……” 小六:【……】 ------------ 第91章 他废物一个 清远老头很明显要被气炸了,震得胡子都在颤:“温姝妤,你怎么答的卷子!” “《三界吐纳法》开篇第一句‘引气如流丝,入体化甘霖’,天道大人是何深意?” “你竟然答:因为她那天感冒了,呼吸不畅,觉得细水长流更好。” “亵渎,你这是亵渎天道大人!这分明是教导我们初学者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多冒进,你懂不懂?” 清远老头看着下一题,又开始咆哮。 “天道大人为何要写《三界志怪录》?” “你竟然答,因为她边旅游边闲着没事干!” “你荒谬!天道大人心系三界,关心苍生,特意写下《三界志怪录》,是为了教导我们这些凡人认识更多新事物,你知不知道?” 下一题,清远老头已经被气得直接拍桌子了,震天动地,第一排的弟子都吓得蹲下了。 “为何天道大人炼器炼制的‘随心铁’,形态万千,无一相同?” “标准答案是:她炼器之道已臻化境,万物随心。” “你竟然答:因为她懒,手边有什么材料就随便捏两下!” 清远老头气得拿起戒尺就开始敲,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还有‘九转轮回阵’的阵眼,天道大人为何必须用无根之水——雨水?” “典籍上写得明明白白,是象征天道循环,了无痕迹!” “你写得什么玩意儿?你竟然写:因为那天正好下雨,她懒得去打井水!” 堂上的弟子有几个捂着嘴想笑,但看着清远老头暴躁的样子,根本不敢吭声,也不敢再动。 当看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清远老头气得更加暴跳如雷,险些当堂掀翻了桌子。 “天道大人那首传世名篇《问月》,‘玉轮高悬,清辉寂寥’,明明抒发了她对三界秩序孤寂守护的伟大情怀。” “你居然解读为:她晚上失眠,出来看月亮,顺便吐槽一下没人陪她吃宵夜?” “温姝妤,你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温姝妤被这嗓门震得耳朵疼,无辜地抬头说道:“我答得明明都是对的呀。” 小六也隐身在脑海中,自言自语道:【对呀对呀。】 “你放屁!对个屁!”清远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吼声都震飞了窗外树上的鸟儿。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德高望重,面带微笑的清远老夫子。 自从教了温姝妤这个学生后,日日被气得跳起来,鸡飞狗跳,苍老了十岁。 此刻,清远老头指向温姝妤的手气得都在抖,嗓门更加暴躁响亮: “老夫的理论课,都是关于天道大人的生平经历和理论著作,温姝妤,你为何年年都不及格,你想气死老夫!” “你简直目无天道,大逆不道,侮辱天道大人,你给我滚出去罚站!” “叫家长,我要叫家长!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让掌门亲自来跟我谈话!” “重修!你给我明年重修!” 于是。 温姝妤又喜提了一年“重修”。 课堂外,被罚站的她,蹲在地上,悠悠叹了一口气。 问道:“小六,为什么关于天道的理论课,我自己的理论,我自己没有一门是及格的?” 小六挠头:“大人,你非但不及格,你还是零分。” 温姝妤:“……” 小六眨了眨眼,“就比如那个题,什么什么词体现了您当时什么样的感情?您当时不就是随手看到了什么瞎写什么嘛。” “哪里有什么感情?” 温姝妤点了点头:“就是就是。” 课堂结束后,从学宫去膳堂的路上,姜时漪赶上了温姝妤。 她将自己藏在储物袋中的盒子拿了出来。 “阿妤师姐,这是我娘给我送来的家乡特产,你尝尝,别伤心了,清远老夫子只是脾气暴躁了些。” 她睁着大大的杏眸,一张清秀的鹅蛋脸上此刻满是关心,“你明年肯定能及格的。” 温姝妤收了她的盒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明年真不一定能及格。” 姜时漪:“……” 明明刚才在课堂上,阿妤师姐还那么自信,现在怎么忽然开始自卑了。 而旁边,这时传来了几个弟子的声音。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 “半个月后,仙盟宗门大比,所有的内门弟子都要参加,温姝妤作为掌门唯一的弟子,今年肯定也有她。” “她不是没有灵力吗?连筑基都没有筑上,万一被人打……” 有人看到了温姝妤,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剩下几个人闭嘴。 几个人都看到了那抹绯衣身影,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忙转移了话题。 “还有一件事,你们知道吗?是璟尘仙尊!” “璟尘仙尊这两日要回仙盟了!” “可能是凡间也待得无聊了,赶在宗门大比前回来了……” 一个女修捧着脸花痴道:“那可是璟尘仙尊啊,如果能得到璟尘仙尊的指点,我肯定就能直接飞升了。” 有人迎合:“是啊是啊,得到璟尘仙尊的亲笔签名也行啊。” “我也是我也是,我这阵子一定要好好修炼,在宗门大比中大放异彩,让璟尘仙尊看我一眼,这样我原地去世也值了……” “我也我也,我要在宗门大比上夺得名次,让璟尘仙尊注意到我……” 姜时漪看着他们边讨论边走远的背影。 看向一旁的温姝妤,问道:“阿妤师姐,我是新来的,虽说早就听过璟尘仙尊的大名,但是没见过他本人。” “璟尘仙尊,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厉害吗?” “你见过他老人家吗?” 温姝妤伸出一个手指,左右摆了摆,否定道:“见过,首先,不太老。” “其次,跟我比,他废物一个。” ------------ 第92章 温姝妤和璟尘仙尊 姜时漪吓得连忙环顾四周,一下子捂住了温姝妤的嘴:“阿妤师姐,你小点声,牛不能这么吹!” “万一被狂热喜欢璟尘仙尊的人听到,我俩就被群殴了。” “你没有灵力,我也是刚学,我们俩会被人打死,你知不知道?” 吓死她了,阿妤师姐真是善变,刚才还自卑,现在竟然又自信成这样了。 姜时漪挽着温姝妤的手,赶紧将她带到了膳堂,生怕她再说什么话被有心人听到。 膳堂内。 温姝妤要了好几碗饭,付了灵石后,坐到桌子上开始用膳。 姜时漪紧随其后,也坐到了一起。 她们二人坐下没多久。 旁边一个桌子上,传来了几个人小声嘀咕议论的声音:“瞧见了没有?那个就是温姝妤。” “长得好漂亮啊,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修呢。”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能筑基的废物。” 一个嘴角带痣的弟子,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恶意:“你们知道掌门为什么收她为弟子吗?” “我猜啊,是她既不会炼丹,也不会画符,更不会炼器。” “其他峰的几位长老,那肯定没办法教她啊。” “掌门是剑修,虽然也没办法教她,但是肯定不想让几位长老为难,所以才收了她。” 旁边弟子说道:“估计是了,你说她都进仙盟多久了,还不辟谷好好修炼,还跑来膳堂吃那么多饭。” 有人提醒道:“这你就忘了吧!她是个不能筑基的废物,除了吃就是睡,不吃饭会饿死。” “我听旁人说,她今天在学宫,把清远老夫子也气得半死,试卷得了零分呢。” 一人惊诧:“什么?你说她不修炼就不修炼吧,关于天道大人的理论知识,背背不就行了吗?她为什么会得零分?” 嘴角带痣的弟子冷笑了一声:“可能不识字吧。” “我是从萧国京城来的,温姝妤在京城的名声,就是不学无术,废人一个,但家世极好,是郡主。” 他继续八卦:“你们知道更离谱的是什么吗?她死缠烂打,追了璟尘仙尊三年!” “璟尘仙尊在凡间的三年里,她日日追在璟尘仙尊后面,用尽各种手段想嫁给璟尘仙尊。” 这句话一出,一整个膳堂的人,都看向了温姝妤的方向。 众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什么?!!” 在极快的时间内,温姝妤追过璟尘仙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仙盟。 璟尘仙尊,那可是众修士都敬仰不已的璟尘仙尊啊! 于是,温姝妤在仙盟的荒谬史,又增添了一个,除了废物,还多了一个“花痴”的头衔。 此刻的膳堂里,那一桌子的人,越说越过分:“璟尘仙尊是什么人,她一个废物她配追……” 不等温姝妤反应,桌上的姜时漪坐不住了。 她拿起一颗灵果,就朝着那一桌人扔了过去。 她本人长得是偏安静的模样,此刻忍无可忍,叉着腰咆哮着,分外暴躁:“谁再敢瞎叭叭,老娘上去撕烂你的嘴!” “说谁废物呢?不能修炼怎么了?说不准阿妤师姐哪天能修炼了,比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烂人们灵力都强!” “阿妤师姐是掌门唯一的徒弟,你小心她回去向掌门告你们状,把你们都赶出仙盟!” “闭嘴吧你们!” 那一桌人有人坐不住,就要上去理论。 正是说自己是从萧国京城来的那个嘴角带痣的人,他指着姜时漪愤怒道,“你……” 姜时漪一见有人吵架就来劲了,学着今天清远老头的样子,大声咆哮了两声:“你什么你!” “你才废物!傻叉!有病!乱嚼别人舌根没家教的东西!你怎么不跟狗一样到处汪汪汪!” “我看你是自己没被掌门收为徒弟,你就嫉妒,你就诋毁,你这种人最坏!” “还有你们这一桌,一群外门弟子,不好好修炼早日进内门,天天诋毁内门的人,你们还怎么进步,一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那个人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上去,“你欺人太甚!” 旁边有人拉住了他,“算了算了,她是炼丹峰云流影长老的亲传弟子,天赋极高。” “炼丹峰的人最是护短,你别冲动。” 那人咬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坐下,摸着自己嘴角的痣,气得脸都歪了。 整个膳堂,无一人再敢说话,陷入了一片寂静。 姜时漪坐下,骂得嗓子有点累,给自己快速倒了一杯水,“阿妤师姐,以后别人再这样说你,你得反抗知道吗?” “他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见你脾气好,所以才一直欺负你。” 温姝妤一直往嘴里扒拉饭吃,点了点头,“嗯,我只是太饿了,准备等吃好了,再跟他们算账的。” 姜时漪以为她在嘴硬,毕竟阿妤师姐看起来容貌精致,端庄优雅,一看就是脾气温和的类型。 估计从来不会跟任何人算账。 谁知道,等阿妤师姐吃完之后。 她才发现,是真的! 那个嘴角带痣的男修很显然气不过刚才的事,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开始更加恶意地诋毁:“跟你们说,温姝妤啊,在京城的时候不知检点,不知道跟多少男……” 他的声音很小,更是料准了温姝妤没有筑基,以凡人的听力,不可能听到。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 倏地—— 温姝妤放下手中筷子,上去就薅住了那个嘴角带痣男修的头发。 “嘭”的一声巨响,将他的头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 摁住他的肩膀一顿胖揍。 速度之快,周围一桌子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 第93章 你,配吗? 只传来了那个男修杀猪般的叫声。 “啊!松开我!好痛!别抓我的头发!你这个贱……” 又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嘴上,堵住了他即将要骂出口的话。 他想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灵力动不了了,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在一声又一声疼痛的咆哮和嘶吼声中。 温姝妤将他揍得鼻青脸肿,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 那一桌子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吓得往旁边缩了缩,都噤声了。 一个男修鼓起胆子,咬牙道:“你怎么能打人?仙盟内禁止内斗,会被赶出仙盟的!” 温姝妤睨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好意思,提醒一下,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只要我的后门没倒,我就出不去,懂吗?” 众修士第一次见有人走后门,还不以为耻,还理直气壮的。 还有她的后门怎么可能会倒?一个掌门四个长老,都是她的后门。 她的后门倒了,仙盟就没了。 他们虽气愤,但拿她没办法,毕竟真出了事,他们几个外门弟子又没有温姝妤那么强大的背景,倒霉得肯定会是他们。 温姝妤勾唇笑了一声,揪起了那个男修的领子:“还有你。” 目光又环视了一圈那一桌子的其他男修:“包括你们。” “刚进仙盟,还没有听过我在仙盟的恶人事迹吧。” “下次再当着我的面说我,影响我干饭,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知道了吗?” 她是笑着的,但身上的气场太强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废物。 那个男修被甩开衣领,踉跄了一下,也没敢再吭声。 那一桌子的人虽然不满,但根本不敢再说什么,拎起地上昏迷过去的带痣男修,连滚带爬地统统跑开了。 那桌人一走,膳堂顿时消停了不少。 其他人不怎么议论别人,刚才都看完全程,吃了一口大瓜,此刻都连忙抓紧时间赶紧用膳完,急着去修炼呢。 而姜时漪,则是张大了嘴巴,呆在了原地。 等温姝妤坐下喝茶后,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连连称赞:“太厉害了,阿妤师姐你好暴躁,好厉害。” 温姝妤:“……” 不一会儿。 温姝妤在膳堂打架斗殴,以及在学堂测试得了零分的事,就迅速地传遍了各个角落。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修走了过来,朝着刚用完膳的温姝妤道:“阿妤师姐,掌门有请。” 姜时漪紧张地站了起来,“不会是刚才打架要被掌门责罚吧?” 温姝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再去找你。” 姜时漪放心不下,想跟过去看看,但没人唤她,她不能私自过去,只能点了点头。 温姝妤跟着青衣男修离开。 原地,传来了几声窃窃私语。 “你们说,温姝妤这次会不会受罚?” “不清楚,上次好像没有。” “应该没事吧,掌门好像还没有责罚过她……” …… 片刻钟后,仙盟大殿。 高座上两个位置,分别坐着掌门凌苍和萧璟尘,底下是四位长老。 凌苍捋着胡子,笑容和蔼地问道:“璟尘仙尊,此次回仙盟,准备待多久?” 萧璟尘一袭白色莲纹长袍,骨节分明的手指给自己斟茶,动作优雅广袖流云,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他抬了抬眼皮,轻笑了一声:“看本尊心情吧,此次多待一阵儿。” “是是是,”凌苍连忙点头,“那还是与以往一样,住在我那碧云峰的最高处仙殿,我这就命人去打扫。” 萧璟尘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时,殿外传来青衣弟子的声音:“启禀掌门,阿妤师姐到了。” 凌苍摆了摆手,“宣她进来。” 殿门被推开,温姝妤一步步走了进来,与高座上看向她的萧璟尘四目相对。 方才在路上听到有人说萧璟尘来了,她特意蒙了个面纱,怕那上古记忆符作用不大,他一见到她万一想起来什么可就不妙了。 她敛了敛眸,面带微笑,朝着殿内的人一一唤道:“掌门师父好,各位长老好,还有这位……” 凌苍忙说道:“阿妤,这是璟尘仙尊,你们二人在凡间也是有亲戚关系的,怎么你好像不记得了?” 温姝妤笑笑:“我当然记得了,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唤太子哥哥,还是该唤璟尘仙尊?” 萧璟尘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却没回她的话。 凌苍知道璟尘仙尊不怎么搭理女人,忙打圆场,“阿妤,仙尊为人不拘小节,自然是都可以……” 而高座上,萧璟尘撑着下巴,盯着她,终于缓缓开口:“你就是本尊的那个表妹?温什么鱼?” 温姝妤点了点头:“是我,我叫温姝妤。” 萧璟尘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沿,“温姝妤啊。” “听说,你追了本尊三年,到处跟人说,非本尊不嫁?” 凌苍和几位长老立刻竖起了耳朵,屏住呼吸,眼神交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温姝妤扯了扯嘴角,“流言罢了,仙尊也信?” “方才在这儿,本尊听见有人报你今日学堂测试得了零分?”他慢悠悠地转着茶杯,“转头又上膳堂跟人打架动手了?” “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胆子倒是不小,你倒是挺嚣张啊。” 温姝妤面不改色:“嗯,有点。” 萧璟尘倾身些许,声音压低带着点玩味:“有点意思,只是蒙着脸做什么?丑得没脸见人?” “还是说……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露脸?” 也不等温姝妤回答。 他忽而轻笑,靠回椅背,“临行前母后特意嘱咐,要本尊多照拂你,不过看你这般能耐……” 顿了顿,他尾音轻扬,让人摸不清什么意思,“似乎用不着啊。” 温姝妤皮笑肉不笑,“我并没有什么能耐,仙尊日理万机,也不劳仙尊费心照拂了。” 见她回话,萧璟尘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倒是有自知之明。” “母后再三嘱咐了,只是可惜,本尊向来厌恶女子近身,更不是什么人——尤其是女子,都配得到本尊的照拂的。”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配吗?” ------------ 第94章 离本尊远点 温姝妤咬牙,假笑道:“不配呢,仙尊。” 萧璟尘优雅地将茶杯放下,居高临下地掀了掀眼皮,“知道就好。” “本尊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本尊丢了一部分记忆,想不起来。” “不要本尊要提点你两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本尊对女子不感兴趣,尤其是对你这样的,日后在仙盟不要缠着本尊,离本尊远点,听懂了吗?” 温姝妤再次磨牙,唇角笑容更加虚伪:“好的呢。” 萧璟尘走了。 路过她时,还朝她冷嗤了一声。 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大殿。 凌苍和几位长老忙安慰道:“阿妤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璟尘仙尊对女子一直都是这样的。” “仙尊平日里还是温雅和善的,只是不喜女子靠近,所以对女子总是说话重了些,有些不好听。” “以前在仙盟的时候,也有女修追求过他,都被拒绝哭了。” “你没事吧,阿妤?” 温姝妤摇了摇头,转身眉眼弯了弯,“没事的师父,还有各位长老,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修炼了。” 凌苍摆了摆手回道:“去吧去吧。” 温姝妤离开后。 几位长老朝着凌苍道:”师兄啊,阿妤若是不想修炼,就让她多玩会儿。” “虽然拜你为师了,但阿妤毕竟还是个孩子,身上还没有灵骨,也别太严苛了。” 凌苍点头笑笑:“诸位放心,从阿妤进仙盟那一日起,你们已经嘱咐过很多次了,我都记着呢,我对这孩子一向宽厚疼爱。” 炼器峰长老沈重岳是个大老粗,嗓门也很亮,“看到阿妤,我就想到了温从昀师兄。” “阿妤虽然没有灵骨和灵力,但毕竟是从昀师兄的孩子,我们可得好好关照些,让她在仙盟过得舒心。” 炼丹峰长老云流影眸光黯淡了下来,“若是晚凝师姐还在世,见到阿妤这么大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一群故友聚在一起,难免悼念起逝去的故人。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凌苍在听到“晚凝”这两个字时,眸底悲痛懊悔,紧紧地攥住了拳。 在其他几位长老看过来时,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炼音峰长老阮音意擦掉眼角的几滴泪:“晚凝师姐虽然不在了,所幸,阿妤又来到了我们身边,我们定要替师姐好好照顾她。” 炼符峰长老君清衡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似想起什么,他又问向高座上的凌苍,“师兄,你近日又去禁地了?” “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的灵骨资质都由天定,我已经多番劝诫于你,帮弟子重修灵骨之事怕是会逆天而行,恐有不妥。” “我虽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做到的,但还是要提醒你两句。” 凌苍笑容柔和亲切,“师弟放心,只是过去看了看禁地的阵法。” “自从那日师兄跟我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我便再未帮弟子重修过灵骨。” 几位长老闻言,点了点头。 只有凌苍转过头去喝茶的时候,笑容淡了下来,眸光闪了闪。 云流影看着温姝妤方才离开的方向,话题转移很快,适时插话道:“你们说,阿妤莫不是真的喜欢璟尘仙尊?” 阮音意摇了摇头,“看着不太像啊。” “若是阿妤真喜欢璟尘仙尊,那我就要劝这孩子换个人喜欢了。” “璟尘仙尊看起来极其不喜欢阿妤,她若执意追求,怕是要难过了。” 云流影应声,“确实如此。” 两个女长老心思还细些,其他的男长老捋着胡子,没说什么话。 …… 碧云峰。 作为掌门凌苍唯一的弟子,按照习俗,整个碧云峰,只住着凌苍和温姝妤两人。 如今还多了一个,那便是住在最高处仙殿的萧璟尘。 此刻,碧云峰的底层主殿内,因为凌苍时不时闭关,或者在外彻夜修炼,所以层层殿宇间,这里只有温姝妤一人占着。 她屏气凝神,正在打坐。 只是,细密的冷汗不断地从她的额间渗出,濡湿了她的发丝。 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嘴唇被死死地咬出一排泛白的齿痕,身体更是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着。 在她的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斗争。 一年前,她遍寻古籍,用尽各种方法,才找到了这条路,凶险万分。 用上古真龙遗骨在体内炼化出一副外置道骨,置于丹田里,与骨髓处的魔骨,形成了“外部道骨,内部魔骨”的制衡。 强行走上了道魔同修、阴阳共济的相驳之路。 “同修”二字,说来轻巧,实则是将两种天生相克的力量强行禁锢在一具肉身之内。 两股力量在她的体内疯狂冲撞和撕扯,每次修炼,都要承受着凌迟般的苦楚。 不过,所幸,在翻阅前世自己所著的各种修炼书籍时,零碎的记忆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让她比旁人修炼速度要快许多。 当然,也正因为,魔气和灵力总是能互相压制,所以,旁人探测不出她的任何灵力。 过了许久,温姝妤收回体内的魔气和灵力,睁开了眸。 小六忙拿起帕子,给她擦额间的汗。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您的修炼越来越难了,魔骨一直压着道骨,要何时才能够恢复全部实力?” “要不,移出来魔骨,将它找个安全的地方封印住吧。” “这样,道骨的灵力才能修炼到最高处。” “凡间没有魔,凡人也不可能知道魔骨是什么,再加上有封印,应当会万无一失。” 小六吸了吸鼻子,满是心疼,“没必要一直封在您体内,这样您每次修炼,两股力量相驳,该多痛啊。” 温姝妤面色苍白,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若一直不能恢复,就无法重修坍塌的神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段时日,我们得找别的法子了。” 小六挠了挠头,“若是封印,应该封印在哪呢?” 温姝妤敛了敛眸,“让我好好想想。” …… 碧云峰的夜晚,寂寥又冷清,昏黄的灯盏下,微风四起,树叶一片片掉落。 小六在殿内的榻上睡觉。 院落中的竹林旁,温姝妤倚靠在椅子上,正在一页一页翻着自己以前所著的炼丹书。 熟悉的笔触,总能勾起她的一些记忆,以至于她都能快速地记下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看起来静谧又温和。 就在这时—— 一阵略显虚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 第95章 温姝妤,本尊好奇 一个方脸的弟子踱步而来。 是今日在膳堂,跟那个黑痣弟子一起议论温姝妤的人。 他的眼神在触及温姝妤的身影时,闪过了一丝贪婪和轻视的猥琐。 摇曳的烛光下,他假模假样地拱了拱手,脸上堆起令人不适的笑容,“温师姐,今日膳堂之事,师弟特来赔罪。”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毫不避讳地在温姝妤周身打量着,那视线黏腻又僭越。 他与那个黑痣废物不同,他灵力高强,已到金丹期,对付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是绰绰有余。 只要强行得到了温姝妤,明日再派人来捉奸,他就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才睡到一起。 迫于舆论,掌门和长老若是能将温姝妤许配给他,到那时,他在仙盟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他阴暗的笑容愈发加深。 见温姝妤不搭理,他胆子更大了些,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 语气中带着恶意的暗示:“师姐,你看这碧云峰上下,如今就你一人,掌门他老人家闭关修炼呢,你一个人……多寂寞啊。” 他边说边猥琐地搓了搓手,舔了一下嘴唇,“让师弟来陪陪你,帮你排遣排遣这长夜孤寂,可好?” 话音未落,他竟然直接伸出手,想要触碰温姝妤。 温姝妤猛地合上了书卷,身体向后缩去,倚在椅背上,声音中满是害怕和颤抖,示弱道:“你……你不要这样……别过来……” “你想做什么……” 她越是如此,方脸男子便越是得意,觉得这仙盟中出了名的废物美人已经是他的东西了,毫无威胁。 他淫笑着逼近,“你说呢?师姐?” “师姐日日穿得美成这样,不就是想勾引男修吗?” “我今夜帮帮师姐,遂了师姐的意,不好吗?” 眼看着就要碰到温姝妤的衣角。 就在他俯身凑近的瞬间,异变徒生—— 一直惊慌无助的温姝妤,眸中骤然掠过一丝寒芒。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一动,一缕极淡却无比精纯的金光灵力无声涌出,瞬间缠上了男子的周身要穴。 方脸男脸色蓦然一变,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仿佛被冻结了,无论如何催动,都死寂一片,调动不了分毫。 “你……你做了什么?”他惊恐地后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灵力?” “我的灵力呢?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封住别人的灵力?” “正常的灵力是紫色的,你的灵力怎么会是金光?” 而此刻,温姝妤已经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才的恐惧和柔弱从她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杀意。 她手腕一转,下一瞬,冰冷的刀锋已经紧紧贴上了方脸男的脖颈。 仅有一寸,便能血溅当场。 “你话太多了,”她的眸中似有一丝魔气闪过,“本来想耍一下你的,但你说的话太龌龊了,让人想立刻杀了。” 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方脸男双腿一软。 裤裆处迅速泅开了一片深色水渍,竟是吓得当场失禁。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膳堂那个带痣废物,像是没用上灵力,一直在被温姝妤打。 他当时还觉得那是个蠢货。 如今看来,是温姝妤!她有问题! 他双腿抖得不停,涕泪横流,浑身颤如筛糠。 “饶……饶命……师姐饶命啊!” 温姝妤没有丝毫犹豫,点住了他的一个穴位,将手中一颗猩红色的丹药强行用灵力弹入了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方脸男顿时感到丹田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上的修为灵力如同泄匣的洪水般,顷刻间消散一空。 紧接着,一个符咒叩在了他的脑门上,一股强大的神念蛮横地闯入他的识海,将他今晚的所有记忆搅得粉碎。 方脸男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既然一直觉得旁人废物,那你自己也变成废物试试吧。” 温姝妤收起刀刃,正想要处理眼下昏迷过去的人。 忽地,察觉到什么,她神色倏然一凛,余光锁定了不远处的竹林,冷呵道: “谁?!!” 竹影摇曳,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而出。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一张俊美却带着几分玩味的脸庞。 他唇角微勾,手掌轻轻拍了两下,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吐出了两个字,“精彩。” 他的眸光落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方脸男身上,又缓缓移到了温姝妤手上的刀刃上。 “这就是传闻中,毫无灵力的‘废物’?” “看起来,传言有误啊。” 背对着他,再加上整张脸都在黑夜处令人看不清晰,温姝妤迅速戴上了一个面纱,才重新转过头来。 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多久,又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怎么哪儿都有他?是闲着没事干吗? 温姝妤声音凉凉的:“不关仙尊的事。” “仙尊今日才说过,让我远离你,你现在,反而自己跑到我的院落中,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记得清楚,”萧璟尘低低地笑了起来,“确实不关本尊的事,路过而已。”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每个字都拖着意味深长的尾音,“不过,有个问题,本尊想请教一下你。” 不等温姝妤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声音压得更低,像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你方才,对那个弟子用得是记忆符吧?” 顿了顿,他向前倾身,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加重,咬字极重,“温姝妤,本尊好奇的是……” “为何本尊的记忆完好无缺,桩桩件件都在,却独独忘了关于你的一切?”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拂动着温姝妤脸上的面纱,她眯了眯眸,正要开口。 萧璟尘蓦地上前,一步步逼近了她。 温姝妤步步后退,直到鞋履碰到了椅子,退无可退。 “表妹……”这两个字被他唤得异常亲昵缱绻,却又冰冷刺骨,“是给本尊下了蛊吗?” “还是说,”他一字一顿,幽暗的目光盯着她,殷红的唇角勾起的笑容诡异,“也对本尊,用了符?” ------------ 第96章 她想得到您 他离得太近,再加上说出来的话太犀利,一语中的。 温姝妤被他逼得呼吸微紧,直接抬手用力将他推开。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眸光闪了闪,再次抬头时语气中压着恼,反驳道,“自己记性不好,就栽赃到别人头上?” “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偏偏忘了我呢?” 萧璟尘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半步,却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过于古怪。 “温姝妤,从本尊在大殿见到你的第一眼,你给本尊的感觉,就很不对劲,”他语气沉沉,“本尊劝你,少在本尊面前耍手段。” 他的目光像刀刃般冷冷扫过她的全身,一字一顿点评道:“你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劝你藏好你的尾巴,”他俯身靠近,声音很轻却像是淬了毒,“若是让本尊发现你做了什么,本尊定要你好看。” 温姝妤暗暗翻了个白眼,抬眼时却是笑容清浅,“仙尊放心,我绝不会碍着您的眼。” 萧璟尘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甩袖转身离去。 “有病!”温姝妤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低骂了一声。 有记忆的时候就那么欠揍,没记忆了怎么还那么欠揍。 她攥住拳朝着他离开的地方挥了两拳,踹了几脚。 这才转身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蹲下身迅速处理了起来。 —— 萧璟尘回到仙殿后,墨羽悄然现身。 他摸了摸头,“殿下,您好像格外关注郡主?” “这是在仙盟?哪里来的郡主?”萧璟尘眸光敛了敛,纠正了他的称呼,随即问道,“你对温姝妤的印象如何?” 墨羽沉吟片刻,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说来奇怪,这三年的记忆,关于她的部分,都很模糊。府上的影卫们也都是如此。” “只有皇后娘娘,在我们来仙盟前,竟然说您以前心悦她,后来还为了她被贼人所伤,才丢了些记忆。” “京城众人,却一直在传,她心悦于您,追求了您三年。” “由此看来,这三年应该发生了不少事啊。” “本尊?心悦她?”萧璟尘将这几个字眼缓缓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然,“也要看她,配不配。” 墨羽心头一凛,低下了头:“是属下失言。” 萧璟尘不再看他,望向窗外翻涌的黑云,声音冷寂:“温姝妤此人,处处透着古怪。” “加派人手,给孤盯紧她。” “人人都说她毫无灵力,她今日却能打晕那名金丹期的弟子。” 他的眼底暗流涌动,“还有记忆符,若她真对本尊用过,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墨羽想到了这两日看的话本,忽地恍然大悟,“殿下,她会不会是苦追您三年,失败了。” “然后,想删掉您的记忆,从头引诱您,妄想您这次喜欢上她?” “一定是这样,她还派人在京城到处宣传,说您也心悦过她……” “这很明显,就是对您有所图啊,她想得到您。” 想到这里,墨羽行礼就要退下,“属下这就派人去盯着她,防止她对您图谋不轨。” 萧璟尘摆了摆手,冷嗤了一声。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只是临走前,朝着墨羽道:“少看些话本!” 墨羽:“……” …… 一连几日,温姝妤闭门不出,潜心修炼。 直到仙盟传来消息。 在宗门大比之前,秘境试炼即将开启,所有的弟子都可报名。 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在秘境中获得一些机缘,从而能在宗门大比上大放异彩。 而当温姝妤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时,众弟子哗然。 “秘境凶险万分,她一个没有灵力的人,也敢进秘境?不怕死在里面吗?” “听说掌门和诸位长老都劝过了,但温姝妤执意要去。” “不过还好,掌门派了沈清栩大师兄与她结伴,大师兄修为高强肯定会护着她,还有炼丹峰的姜时漪也一起去。” 有弟子开口道:“秘境开启后,里面的一切影像都会实时传回,你们就不好奇温姝妤没有灵力,怎么闯秘境吗?” 旁边的青衣弟子答道:“众弟子都好奇着呢,到那时一起看看便是。” 不少人点头附和。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秘境试炼的前一晚。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昏黄的烛盏在仙盟的山路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在今夜所有的弟子都在为明日的秘境试炼做准备的时候。 温姝妤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仙盟禁地外。 一年前,她便曾潜入过禁地,试图找寻重修道骨的方法。 但此处阵法层层重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当时担心破阵动静太大,惊动仙盟上下,便暂且放弃,另寻了他法。 不过今夜,她的目的不同。 她想来确认一下,禁地这个地方,适不适合封印她体内的魔骨。 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禁地入口幽暗,周围古木参天,投下了影影绰绰的月光。 一阵冷风拂过,萧瑟的叶子都跟着晃了晃。 温姝妤眸光微凝,正想要提步踏入。 忽然—— 一道低沉幽戾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啧,抓住了一只擅闯禁地鬼鬼祟祟的小耗子。” ------------ 第97章 别动 熟悉的声音传来,温姝妤心头猛地一凛,紧接着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谁耗子?你才耗子! 她磨了磨牙,戴上了面纱,霍然转身。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萧璟尘不知何时已经现身,正慵懒地倚靠在一棵古树下,玄衣墨发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此刻,他唇角微勾,只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审视,“擅闯禁地者,不论是谁,一律逐出仙盟,这是门规。” “你不会不知道吧?” 温姝妤压下心头惊悸,面纱外的眼眸冷冷地扫向他。 她索性也不装客气了,咬牙切齿道:“关你什么事!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你?” “萧璟尘,你是不是有病?你总是盯着我做什么?” 萧璟尘的眸光骤然转暗,他缓步逼近,周身压迫感极重,“前两日见面,还恭恭敬敬地唤本尊‘仙尊’,怎么,如今不演了?” 温姝妤毫不退缩地迎上了他迫人的视线,“演什么?我告诉你!” “我不过是夜里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散散步,怎么,又碍着仙尊的眼了?” “散步?”萧璟尘都被这句话气笑了,他抬手指了指那幽深诡谲的禁地入口,“仙盟这么大,你偏偏散步到禁地?” “温姝妤,本尊早就说,你这个人哪里都不对劲。” “说,”他话语一顿,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语气是怀疑和讥讽,“你深更半夜擅闯禁地,意欲何为?” 温姝妤大脑运转,直接倒打一耙,反唇相讥:“呵,你真是贼喊捉贼啊。” “你不在你的仙殿睡觉,大半夜跑到这里,谁知道你堂堂仙尊,是不是对这禁地里面的什么东西图谋不轨?” “伶牙俐齿。”萧璟尘冷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他脸色愈发沉郁,“从来没有人,敢对本尊如此不敬。” “温姝妤,若非你唤母后一声‘姨母’,是本尊名义上的表妹,本尊早就……” “你闭嘴吧!”温姝妤直接反驳,丝毫不惧,打断了他的话。 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倏地,她手腕一紧,已经被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牢牢攥住。 萧璟尘稍一用力,便将她扯回到自己身前,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脸色极差,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尊让你走了吗?” “放手。”温姝妤用力挣扎,眼看着挣脱不开,她正要用灵力。 不远处蓦地传来了巡逻弟子的声音。 “谁在哪里?” “快!有人擅闯禁地!” 巡逻弟子的呼喝声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可当众弟子纷纷赶到时,原地空无一人,只有两片萧瑟的树叶掉了下来。 “怎么没人?快!搜一搜!” 古树后。 温姝妤已经被萧璟尘禁锢在树干的狭窄阴影里。 “别动。”萧璟尘阴沉的声音密音入耳,带着警告。 弟子们的火把光芒已经扫到了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我们最好都不要出声,”温姝妤密语传音,声音冷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暂时合作,如何?” 萧璟尘没有回应,但收紧的手臂默认了这个暂时的同盟。 几名弟子举着法器到处扫查,警惕地四下张望,却只听到了萧瑟的风声掠过树梢。 “奇怪,方才明明听到有声音……” “仔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弟子们在附近徘徊搜查。 古树后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离得很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绷感。 就在弟子们即将搜查到古树后方,萧璟尘全神贯注地留意外界动静的瞬间—— 温姝妤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用尽力气狠狠地踩在萧璟尘的脚背上,同时手肘猛地向后一撞。 萧璟尘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钳制她的力道一松。 就是现在。 温姝妤身形灵活地滑脱,顺势还用力推了他一把。 萧璟尘完全没料到,明明说好的合作,她竟然无赖到这种地步。 这一推,一个踉跄,竟直接被推出了古树的阴影范围,彻底暴露在了明晃晃的火把光芒之下。 所有巡逻弟子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仙……仙尊?!!” ------------ 第98章 看看温姝妤 弟子们目瞪口呆,慌忙行礼。 温姝妤则趁此机会,用隐身符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带有挑衅意味的清香。 萧璟尘站在原地,被踩的脚背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温姝妤完全消失的方向,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他缓缓握紧了拳,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温、姝、妤。 他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默念这个名字,翻涌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戏耍的耻辱感在心中涌动。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耍弄他。 “仙尊,您……您怎么会在此处?”为首的弟子壮着胆子询问,声音中带着惶恐。 萧璟尘强压下情绪,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冷若寒冰,“本尊,散散步。” 众弟子:“……”在禁地附近散步? 可面对仙尊那极其阴冷的眼神,无一人敢质疑,纷纷低头,“是!弟子们告退!” 一行人迅速退去,比来时更快。 天啊,璟尘仙尊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在禁地周围散步也就算了,一向温润和善的他,脸色竟然这么难看。 众弟子走后,空旷的禁地边缘,只剩下萧璟尘一人。 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他望着温姝妤跑掉的方向,眸中墨色翻涌晦暗不明。 …… 仙殿之中。 墨羽明显察觉到一股比往日更加慑人的幽戾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缩紧脖颈,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您怎么了?您不是去禁地逮郡主……温姑娘了吗?” 萧璟尘没有回头,脸色却比殿外夜色更沉几分,声音冰如寒霜:“继续盯紧她!” “是。” 墨羽喉头一紧,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言。 殿下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可怎么每次一遇到郡主,总是脸色大变,周身的气息也陡然骤降。 郡主?那么大的能耐吗? 而且殿下,是不是有点过于盯紧郡主了?前脚郡主刚去禁地,后脚他得到消息就自己追过去了。 换成旁人,殿下也亲自去? 墨羽摇了摇头,琢磨不透。 老感觉殿下虽然失忆了,但是对郡主,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莫不是因为郡主胆子比旁人大,总能气到他,所以他格外关注了些? 墨羽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 翌日清晨。 在众弟子的期待中,秘境试炼正式开启。 云雾缭绕的接天峰上,巨大的传送阵刻印于汉白玉广场中央,符文流转,散发着灵力波动。 阵前,掌门凌苍和四位长老临风而立,衣袂飘飘。 凌苍眸光看向这群弟子,声音沉稳如钟:“秘境之中,机缘与风险并存,尔等都是我仙盟的未来,应当谨记……” 他话音一顿,声线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遇性命之危,断不可逞强,立刻捏碎传送符,符篆之力会引动阵法,将你们安然送回仙盟。” “谨遵掌门法旨。” 近百名弟子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人群中,有的弟子摩拳擦掌,志在必得,也有的弟子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储物袋,正是传送符的位置。 “时辰已到,入阵!” 执掌阵法的长老们袖袍一挥,数十道流光精准地落入阵眼。 传送阵瞬间亮起,璀璨的光芒吞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温姝妤和沈清栩以及姜时漪三人,并肩而行。 听到了长老们的话:“阿妤,注意安全。” “清栩,护好阿妤,若遇危险,捏碎传送符回来!” “时漪,看好你师姐!” 沈清栩和姜时漪分别应道:“是,师父。” 温姝妤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巨大的空间拉扯感传来,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待众弟子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仙盟的层层山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古老的天地。 弟子们很快从眩晕中恢复,彼此对视一眼,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化作一道道迅疾的流光,投向了秘境深处,去寻找各自的机缘。 而此刻,仙盟的广场中央,掌门凌苍和几位长老凌空而坐。 上方巨大的水镜亮起,秘境中的一切,实时传回,众人尽收眼底。 几乎是所有弟子,都格外关注着温姝妤那边的情况。 掌门和几位长老是怕她出事,所以格外留意了些。 而其他弟子,则是觉得她毫无灵力,想看看她如何在秘境待下去。 原地。 萧璟尘一袭清鹤仙袍,白衣飘飘,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凌苍和几位长老正要行礼时,萧璟尘笑着摆了摆手,坐到了高座上。 他望着中央水镜中的画面,勾起了唇角,轻笑了一声:“诸位不必拘礼。” “本尊特意来看看温姝妤。” 他的语气莫名:“毕竟她毫、无、灵、力,又是本尊的表妹。” “秘境凶险,本尊关心她的安危,若是伤了碰了死了可就不好了……” ------------ 第99章 温姝妤瞎胡闹 凌苍和众长老都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但又觉得应该是错觉。 以璟尘仙尊的脾性,应当是跟他们一样,关心阿妤而已。 而秘境中。 温姝妤、沈清栩、姜时漪三人走在小路上,前方看到了四五条分叉路口。 每一条都泛着淡淡的灵力,只是道路不同,机缘怕是也不同。 姜时漪眨了眨眼睛,问向身旁的两个人,“大师兄,阿妤师姐,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沈清栩往日里话就比较少,俊逸的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再加上他是个剑痴,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关注。 “都可以,”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温姝妤,温声问道:“温师妹,你说呢?”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姝妤身上,等着温姝妤做决定。 温姝妤蒙着面纱,看向姜时漪,“时漪,你此次来秘境,想找寻些什么?” 姜时漪想都不想直接答道:“要是能寻到一些百年灵草什么的,用来炼丹是极好的。” 温姝妤又问向一旁的沈清栩:“师兄,你呢?” 沈清栩摩挲着手中的剑,“我只是来保护你们,机缘这种东西,听天由命就好了。” 温姝妤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指出了一条路。 准确来说,她指的不是那五条分叉路口的任何一条路,而是一条偏僻的小径。 如果她不指,别人都看不出来那是一条路,因为实在是太窄太小了。 姜时漪和沈清栩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迎合道:“好,那就去那条。” 水境外的弟子看到这一幕:“……” “不是,大师兄没搞错吧?他灵力那么高强,他竟然让温姝妤做决定。” “还有姜时漪,她不是炼丹峰数一数二的天才吗?她做决定也行啊。” 一个弟子只觉得搞笑,“别人都寻到宝物了,他们三个还在这儿选路,还让温姝妤选,他们是在开玩笑吗?” “刚才温姝妤还问姜时漪,这次来秘境想找寻些什么,说得好像他们就能找到一样。” 有人无语道:“就没人觉得离谱吗?他们三个选得是个什么玩意啊?那是路吗?他们就走过去了?” “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一个人往那里走,那地方很显然没有灵力,说不准还是条被堵的死路。” 整个仙盟广场议论纷纷,只有掌门凌苍和几位长老一言不发,但心下也诧异了几分。 不过,只要他们三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便好,机缘也没那么重要。 唯有萧璟尘,动作不紧不慢地沏茶,似乎对水镜中的一切不太关注,更没有笑温姝妤的行为。 水镜里。 狭窄的小径蜿蜒深入,两侧是灰扑扑的岩石和毫无生气的硬土。 三人走了很久,莫说是灵草妖兽,连一丝带着灵气的微风都感受不到。 而且,越往前走,路途越崎岖难走,灵气更是稀薄到几乎没有。 姜时漪瞄了一眼温姝妤和沈清栩的脸色,安慰他俩,也顺便安慰一下自己:“没事的,师姐师兄。” “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当做来游玩就好了。” “你们别看这条路没有灵力,但是这风多凉快啊,我们吹吹风也是极好的。” 沈清栩点了点头,似是赞同。 温姝妤却是看向远处,随口说道:“再走走。” 水镜之上,投射着秘境各处各个弟子的景象。 “快看!炼丹峰的赵师兄又找到了一株百年赤炎花。” “炼器峰的师姐弟配合得可真好,刚才联手斩杀了一头铁甲犀,妖丹到手了!” “还有炼符峰的柳师姐,用符咒取到了一株灵兽看管的雪莲,啧啧,这收获……” 对比其他光幕中时不时亮起的灵力光芒和激战身影,温姝妤三人的这片水镜,显得异常沉寂和灰暗。 “哎,我说什么来着,温姝妤本来灵力感应就弱,带队走这条路,根本就是瞎胡闹。” 一个外门管事摇头晃脑,语气中带着几分早已料到的笃定。 旁边有人附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声:“可不是吗?别人多少都有收获了,就他们三个,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还是最荒芜的那个角落。”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一炷香燃尽,又换上了一炷香。 连一开始对清栩师兄抱有期待的几位同门,此刻也皱起了眉头。 这条路,什么也没有,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就在议论声逐渐变成一片看衰的叹息时。 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诸位,你们不觉得,他们这条路,未免有些过于安全了吗?” 喧闹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 第100章 天道庇佑 经过此人一提,不少人也回过味来。 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妖兽、毒瘴、天然阵法无处不在,像这种走了大半天,连只像样的毒虫都没遇到,确实不合常理。 有弟子扶额无奈道:“能不安全吗?他们走得那个根本不是路啊,有哪个灵兽往那么偏僻的小径钻啊。” “很明显,他们自己开出了一条路。” 旁边弟子:“……”有道理。 水镜中。 三人又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沈清栩持着剑在前,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一个比较低矮的山坡挡住了路。 姜时漪拉了拉温姝妤的胳膊,说道:“师姐,有山坡,路被挡了。” 温姝妤脸上依旧平静,目光仔细扫过了沿途的每一寸土地,看向前面的土坡轻声道:“爬过去,爬到山坡另一面。” “好,”姜时漪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道,“但是我们也可以用符咒,阿妤师姐。” 温姝妤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用灵力和灵符了,万一这里有珍稀灵草,灵力波动伤到了几棵就不好了。” 姜时漪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阿妤师姐说得对,那爬吧。” 她撸起袖子就开始往前爬,温姝妤也紧随其后。 正要御剑飞过去的沈清栩:??? 他不太明白,但既然师妹们都这样做,一定有她们的道理。 他收回手中的剑,跟着她们一起往前爬。 水境外。 众弟子都傻眼了,震惊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疯了?堂堂仙盟弟子,徒手爬山,丢不丢脸?” 还有人愤愤道:“是啊,大师兄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跟着温姝妤还有姜时漪胡闹?” “温姝妤还妄想这里有灵草,有个屁的灵草,就他们三个走得这条鸟不拉屎的路,一片树叶都看不见。” “就是就是,简直荒唐,长老也不管管他们三个……” 众弟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水镜中,温姝妤和姜时漪以及沈清栩爬到了山坡顶上,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 山坡的另一面,竟是一片被环形土坡环抱的隐秘谷地。 而就在那谷地之中,那是一片茂盛的草地,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银色光辉静静地流淌在上面。 每一株小草都不过三寸高,叶脉中仿佛有液态的月光在缓缓流动。 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冷幽远的异香,只轻轻一嗅,便觉得灵台一阵清明。 “这……这是……”姜时漪的瞳孔一缩。 沈清栩也睁大了双眼,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水镜之外,原本嘈杂的广场,像是被瞬间施了噤声咒,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片月华般的草地。 下一秒—— “砰”的一声巨响。 观礼高台之上,一直闭目养神的炼丹峰长老云流影,猛地站起身。 身下的灵木座椅因她骤然爆发的气势被震得向后挪移了半尺,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水镜中那片银色光辉,嘴唇哆嗦着,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几乎只存在于古籍丹方中的名字: “灵—华—草!是失传的灵华草!这么多!!!” 这一声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整个广场。 “灵华草?是那个能炼制灵华丹,传说有淬炼神魂的功效,助人快速修炼进阶的灵华草?” “古籍记载不是早已绝迹千年了吗?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大片!” “天啊!刚才谁说他们三个走的是废路的?这哪里是废路,这简直是天道庇佑,走大运了,撞了天大的仙缘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条路没有灵力,灵力都被灵华草当养料吸走了!” 包括掌门凌苍在内的其他诸位长老,也纷纷站起身来。 萧璟尘端茶的手指也顿了一瞬,深不见底的眸光盯着水镜中的温姝妤。 勾唇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还有这种能耐呢,有点意思。” 水镜内外,因为这片失传已久的灵华草引发的震动尚未平息。 只见温姝妤已经有了动作。 她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并非是价值连城的仙草,而是寻常的野花。 她的指尖灵巧地从袖中取出了数张泛着微光的灵符,正是她以前准备的缩小符和纳物符。 抬手间,灵符随风而动,精准地飞向了那片月华般的草地。 柔和的光芒闪过,大片大片的灵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连带着土壤井然有序地没入了她手中不起眼的纳物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息之间,刚才还茂密繁盛的灵华草田,便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土壤。 姜时漪和沈清栩看得目瞪口呆。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 温姝妤转身,随手便将那装满了灵华草的纳物袋塞进了姜时漪手中…… ------------ 第101章 救命啊 “阿妤师姐,这……这太珍贵了,我不能……” 姜时漪捧着纳物袋,感觉像捧着一座火山,烫手又难以置信。 “你炼丹天赋好,在你手里,它们定能发挥出价值,”温姝妤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送出了一颗普通的糖,“走吧。” 她说完,便又换了一条不像是路的小径,朝着一条山缝走去。 姜时漪和沈清栩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姜时漪紧紧攥着纳物袋,激动得脸颊绯红,大声狂喊:“谢谢师姐!阿妤师姐太好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连忙和沈清栩一起快步跟上,步伐欢快激动。 水境外的众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撼,逐渐变得麻木,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一个弟子结巴道:“不是……那一片灵华草,她一棵没要,全送给姜时漪了?” “她以为这是大白菜吗?她是不是傻了?” 另一个弟子应声道:“她虽然运气好,但她没有灵力,灵华草留在她手里可能没有用吧。” 但不少人仍然呆愣在原地,显然回不过神来。 这一整天,温姝妤三人组就到处换鸟不拉屎的小路,拐弯了一条又一条。 就比如,根本不像路的一大片茂密森林,他们三个硬是从树缝里钻进去了。 再比如,前面有大河挡着,按理说旁人都会换路,他们三个硬是用灵符渡河,接着往前走。 别人累死累活与妖兽搏杀,才能艰难剖出一枚妖丹。 他们倒好,走着走着,就能碰到一只刚刚咽气,妖丹完好无损的中阶妖兽,简直是白捡。 然后温姝妤捡起来妖丹,随手丢给了沈清栩。 要不就是,他们走到了灵力不太强,但是存活年份非常久的妖兽洞穴前。 然后沈清栩的剑随便挥几下,斩杀了妖兽,就可以得到价值连城的妖兽内丹。 包括,灵草,别人为了一株几十年灵草争得头破血流,他们一路遇到的,不是失传的,就是年份惊人的。 温姝妤还大多都随手丢给了姜时漪,自己只留了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根茎或种子。 这离奇的运气,简直到了逆天的程度。 离谱到,他们都怀疑,天道大人是不是单独给他们三个开后门了。 不过,很显然,这不可能。 但是,这世间竟然有人毫无灵力,运气却能好成这样。 简直匪夷所思。 三个人走得累了,随手找了一片空旷的草地,坐下来歇歇。 姜时漪除了一路惊讶外,此刻拿着装满各种灵草的纳物袋,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挠了挠头,“阿妤师姐,你把这些都给了我们,那你来秘境,是想要什么呢?” 沈清栩心疼地给自己的剑喂了些灵石,看着手上的妖丹,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迎着两个人的视线。 温姝妤笑着答道:“就是想来逛逛,兴许会有收获呢。” 其实,她是在找这秘境中,有没有可以封印魔骨的地方。 就在夕阳渐沉,秘境被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三个人正在闲聊的时候—— “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秘境猛地一震,仿佛地脉被强行撼动,大地仿佛都要整个翻渡过来。 天空骤然变色,乌云凭空汇聚,翻滚着透出不祥的暗红。 与此同时,秘境外的水镜也剧烈地震荡起来,镜面光芒乱闪,浮现出无数裂纹,景象都开始模糊不清。 “怎么回事?!!” “秘境核心不稳!有很强的力量在冲击秘境的灵力壁垒!” “里面怕是有什么千年妖兽!出大事了!” 长老们霍然起身,脸色剧变。 凌苍掌门神识一扫,沉声道:“是北方!所有弟子立刻捏碎传送符,立即退出秘境!” “北方有沉睡的千年妖兽出世,以你们的灵力,无法击杀它,快出来!” 然而,命令下达,水镜中却只见各色传送光芒亮起又瞬间堙灭,所有弟子依旧留在原地,脸色写满了恐慌。 “不行!传送符失效了!” “空间被干扰了!我们被困住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 有弟子已经慌得开始哭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怎么办……” “掌门,长老,救我们!” “救命啊……” 高台上,一位擅长空间阵法的掌事额头沁出了冷汗,“确定是妖兽气息……北方有妖兽苏醒,但不一定是千年,可能是万年!” “它的妖力场干扰了整个秘境的稳定,传送机制瘫痪了!” “我们……我们也进不去!” “他们更出不来!” 铺天盖地的惊恐和慌乱顷刻间蔓延席卷开来。 “仙尊!怎么办?”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在场修为最高、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璟尘。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萧璟尘的脸色也不太好,指尖紧紧攥着茶杯,深邃的目光穿过画面摇晃的水镜,落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是进不去,不过,里面不是有温姝妤在吗?” “什么?!!” “仙尊,您开什么玩笑?您是不是慌得失神了,您忘了吗,温姝妤她是个……” “废物”二字在舌尖滚了滚,碍于仙尊威压,那人没敢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让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去应对万年妖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 第102章 阿妤,危险 秘境之内,巨大的恐慌和惊惧更是同样在弟子们中间蔓延。 沈清栩作为诸位弟子的大师兄,强压下体内因为刚才震动而翻涌出的气血。 用灵力在秘境中扬声道:“诸位师弟师妹!如今传送符失效,唯一的生路,便是联手诛杀那头妖兽!” “否则,我们谁都出不去!” 他的声音中带着滔滔灵力,暂时稳住了部分人心。 也就在这时,他带着温姝妤和姜时漪赶到了北方的核心区域。 只见一头形似巨狮,头生独角,周身缠绕着黑色妖焰的庞然大物,正仰天咆哮,凶威滔天。 那气息远超他们见过的其他妖兽,正是古籍上记载的万年妖兽。 各峰弟子在求生本能下,纷纷祭出法宝,施展最强术法,拼死一搏冲了上去。 然而,差距太大了。 妖兽的利爪一挥,妖焰暴涨,剑气和法术落在它的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 冲上去的弟子们被纷纷击飞,重伤吐血,场面惨烈。 沈清栩见状目眦欲裂,他是大师兄,一定要保护好众弟子安危,他毫不犹豫提剑而上。 那剑光凌厉,竟勉强在妖兽身上留下了一道浅痕。 但随即也被妖兽一爪拍中胸口,倒飞而出,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就在他重伤倒地,气息萎靡的瞬间,天空中乌云骤然加剧,天雷狂舞。 “大师兄要进阶了!”有弟子惊呼。 “在这个时候?!没有护法大阵,也没有丹药,还要面对雷劫和妖兽……完了!我们彻底完了!” “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我不想死……我还有爹娘,他们还在家中等着我呢……” 绝望的情绪和哭喊声笼罩着所有人,被击飞的弟子们吐着血倒在了那里,艰难挣扎着起不来。 “我们出不去了……” “怎么办?掌门,长老,救救我们……” 水镜内外早就乱成了一片,掌门凌苍和诸位长老不停施法,哪怕吐血也冲不进去。 沈清栩摔在那里,死死地捂着被重创的胸口,天上的雷劫眼看着就要劈下来。 温姝妤快步上前,对扶着沈清栩的姜时漪快速说道:“他受伤太严重了,带他去安全的地方,准备应对雷劫!” 姜时漪毕竟还是个刚进仙盟不久的少女,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急得哭出来了。 她眼角的泪水一滴滴流下,攥紧了温姝妤的手,“师姐!那你怎么办?” “雷劫来势汹汹,我们没有任何防御阵法,大师兄会死吗?” “大家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会。”温姝妤笃定地答道,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带着沈清栩离开。 而她自己,则向前几步,拦在了妖兽和诸位弟子的前面。 水境外,看到这一场景的凌苍和诸位长老们脸色大变。 惊叫嘶吼道:“阿妤!退回去,你没有灵力,你不要命了!” “快!快回去!阿妤,你若是出了事,我们该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回去啊,阿妤!那里危险!” 秘境里倒在地上的诸位弟子们更是瞳孔震了震。 “阿妤师姐,你疯了?快离妖兽远些!” “退后,温姝妤!你不想活了?你这是白送人头!快回来!” “我们以后不再嘲笑你是个废物了,行了吧?往后退啊!” 众弟子虽然经常背地里笑话温姝妤没有灵力,但毕竟都是同门,他们从来没想过让温姝妤上去送死。 然而,在所有人的惊吼声,包括水境外那些勉强还能看到模糊影像的长老和弟子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倏然—— 温姝妤向前一步抬手,“刺啦”一声剧响,空中闪过刺眼的剑光,一柄完全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剑,在她的掌心骤然成型。 随着一声嗡鸣,剑身中间光华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杀气。 刹那间,水镜内外,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炸开了同一个念头,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撼和荒谬。 灵力?温姝妤她怎么会有如此精纯磅礴的灵力?! 灵力有多强才能够幻化成剑? 她不是,废物吗?!! 在众人的震骇声中,唯有萧璟尘握着茶杯的手松了松,隐下了掌心中那想要硬闯进秘境而蕴起的灵力。 他微微勾唇,撩了撩眼皮,就那么盯着水镜中的那抹身影。 那就再等等,倒也不急…… ------------ 第103章 好强 秘境里,温姝妤手持灵力长剑,已经迎上了那头万年妖兽。 与此同时,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朝小六说话:【小六,将我的灵力用符咒都换成紫色。】 【金光是天道独有的,我们目前还不能暴露身份。】 识海中,小六应了一声:【好,大人。】 霎那间,温姝妤身上的紫色磅礴灵力带着强大的威压弥漫来开。 水境外有人失声惊呼,“我怎么感觉……这股灵力好强!” “是,感觉比大师兄的灵力还强!” 凌苍和众长老也未能回神,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道,“阿妤这……” 包括萧璟尘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眯了眯眸,似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知道温姝妤不是废物,但也没料到,她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秘境中倒在地上的弟子们,察觉到周围滔天的灵力波动,看着温姝妤缠斗的身影,也心头震了震。 妖兽仿佛也察觉到了威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妖焰暴涨,庞大的身躯猛地朝温姝妤扑来。 温姝妤眼神一凛,身形极快飘忽不定,手中的紫色长剑划出,每一剑都刺向了妖兽护体妖焰最薄弱之处。 同时,她的左手不停,一道道闪烁着紫光的符篆如同不要钱般撒出。 定身符,爆裂符,削弱符…… 各种符篆效果叠加,虽然不能重创妖兽,却极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不断消磨着它的妖力。 她时而近身缠斗,剑光凛冽,时而拉远距离,符篆如雨滴般漫天地落下。 不知什么时候,那符篆又相连,仿佛形成了一个阵法,爆炸开来,狠狠地撞在了妖兽的身上。 她步伐精妙,应对从容,几乎是将那凶狠无比的妖兽戏耍于股掌之间,那妖兽暴怒咆哮着,却次次扑空。 虽然未能将妖兽一击斩杀,却明显占据了上风。 水境外,众人已经炸开了。 “她……她怎么这么强?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那些符篆,好多都没见过,感觉品阶都好高!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到底是谁传了一年,说温姝妤是废物的?你们管这叫废物?她比大师兄都要强!” “温姝妤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没有灵力,只是旁人探测不到,都在传她没有灵力!” 而高座上,凌苍震撼地问向炼符峰长老君清衡,“师弟,这都是些什么符?” 君清衡胡子都在颤,指了指水镜,又指了指自己,“这……我不知道啊。” 凌苍和几位长老都看了过来,“你不是炼符峰长老吗?你最擅长画符,这些符你不知道?” 君清衡都傻眼了,主要是他不敢确定,“是我眼瞎了吗?感觉都像是天道大人古籍上记载的符咒,我炼符峰目前还没有弟子能做出来啊。” 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温从昀师兄是个用符高手,他是从昀师兄的女儿,难道都是从昀师兄给她做的?” 紧接着,是炼音峰长老阮音意声音拔高地喊道,“那是阵法吗?还是我看错了?” 炼器峰长老沈重岳站起身来,“是阵法!那就是阵法!谁教她的?” 他问向凌苍,“师兄,他是你的徒弟,你教她的?” 凌苍声音有些紊乱,“没有啊,我从来没教过她,因为阿妤没有灵力,所以这一年多,我都让她自己看书学习啊。” 阮音意看着水镜中那抹纤细的身影,“是我们眼拙了,竟一直把这孩子当成了没有灵力的凡人看待。” “你们别忘了,她爹是从昀师兄,她娘是晚凝师姐,他们当年可是仙盟里数一数二的天才,比我们强得多。” “他们二人的孩子,天赋又能差到哪里去?” 沈重岳嗓门很大,“从昀师兄肯定是知道阿妤的灵力和天赋的,所以才将她送到了仙盟。” “从昀师兄年轻时一剑斩九州,是何等天才,定然是深谋远虑,对此了如指掌。” “可我们,错把珍珠当成了鱼目,这……唉……” 而此刻,萧国京城,相府的宅院内,温从昀正在喂鱼。 喂完之后,他坐到了椅子上,问向一旁的茯苓,“咱家小姐,还是没传信,说要回来?” 茯苓摇了摇头。 温从昀摩挲着下巴,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没有灵力,在仙盟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 茯苓回话:“肯定不会的,相爷,有掌门和长老们在呢,他们会护着小姐的。” 仙盟之上,水镜中。 众弟子看得眼花缭乱,心神激荡。 他们需要拼死才能勉强抵挡的妖兽,在温姝妤面前,竟然显得有些笨拙和被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草地上。 轰隆隆震天动地的雷声中,沈清栩的雷劫终于落下…… ------------ 第104章 墨羽,孤要她 然而,预想中毁天灭地的重劈却没有出现。 那劫云翻滚着,劈下的雷电……细得跟麻绳似的,软绵绵地落在了沈清栩的身上。 别说是重伤了,连他的衣角都没烧焦多少。 沈清栩自己都懵了,感觉像是蒙蒙的细雨落下。 劫云之中,众雷劫细微地交流起来。 雷劫一:“卧槽!快看那边!那紫气……是天道大人和麒麟神兽的气息吗?虽然有些微弱,但感觉是他俩没错!” 雷劫二:“真的是!大人好像在打架!什么妖兽不要命了,敢跟大人打?走走走,助大人一臂之力!” 雷劫三:“那这边这个人……” 雷劫四:“随便劈劈得了!赶紧的,去帮忙!” 于是,在所有人都诧异大师兄的雷劫劈得好轻的时候。 那本该劈向沈清栩的劫雷,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拐了个弯,蓦然变大变粗。 如同一条狂暴的银色巨蟒,咆哮着冲向了那头正被温姝妤缠住的万年妖兽。 “轰隆——” 一道粗壮的玄雷精准地劈在了妖兽背上,炸开了一团妖气,电得它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极重的尖吼。 众人:“???”雷劫还能拐弯的?!! 紧接着,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漫天的雷劫,仿佛找到了真正的目标,一道接着一道,噼里啪啦,争先恐后地朝着那头万年妖兽狂轰滥炸。 妖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劫打懵了,妖焰溃散,越发狂躁,想杀死秘境中所有人,行动却变得迟缓不堪。 忽地。 有一道特别粗的雷劫,似乎劈歪了,带着毁灭气息直冲温姝妤而去。 “师姐小心!”姜时漪吓得尖叫出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道稍细的雷光猛地撞了过去,将其撞偏。 用只有雷劫能听到的声音,气急败坏道:“你特么有没有点方向感?!那是大人,你劈谁呢!” “怪不得大人千年前就说你不怎么聪明!你连人都瞄不准,你还好意思当天雷呢!你个蠢货!” 被骂的那道雷委屈地缩了缩,赶紧找准目标,再次狠狠劈向那头妖兽。 水镜内外的众人:“!!!???” 雷劫不仅会拐弯,好像还在聊天?还会内讧? 在这堪称诡异的雷劫助攻下,万年妖兽被劈得外焦里嫩,妖气涣散,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就在它发出一声不甘又尖锐的吼叫时,一直冷静观察的温姝妤动了。 她身影极快,抓住妖兽被雷霆麻痹的瞬间,手中紫色的光剑划出一道惊艳绝伦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掠过了妖兽粗壮的脖颈。 “嗤——” 利刃割喉的声音清晰可闻。 妖兽庞大的身躯蓦然一僵,猩红的兽瞳光芒迅速黯淡。 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没了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回神。 从温姝妤爆发紫色灵力,到诡异的雷劫助攻,再到她一剑绝杀。 这一切都太过于震撼,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温姝妤刨出了那颗万年难遇的妖兽妖丹,仙盟这千年从未见过的妖丹。 就那么,随手递给了刚渡完劫,跌跌撞撞走过来的沈清栩。 在他还没有回神的时候,塞进了他的手里。 水镜内外的所有弟子们一片唏嘘,眼红,羡慕,悔恨。 还有姜时漪那一整个储物袋的灵华草,和各种珍稀灵草。 一开始,他们竟然还觉得,姜时漪和沈清栩竟然跟温姝妤组队,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现在看来,被驴踢得是他们才是。 他们二人手中的那些东西,价值何止是万金啊,怕是整个仙盟都要把他俩供起来了。 而水镜中,温姝妤脸上的面纱在方才激战中,就已经被劲风刮松了。 此刻,沈清栩一直在跟她说话,说这妖丹太贵重了,不能收。 温姝妤最终还是让他收下了,只是光顾着说话,忽略了一阵冷风吹过,面纱随风而落,露出了那张精致昳丽的容颜。 水镜之外,高座之上。 萧璟尘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被他无意识地捏得粉碎。 他瞳孔剧烈收缩,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发出嗡嗡鸣响。 这一年的梦里,那零零碎碎模糊不清的片段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阿尘,别怕,你抬头看……” “别跪,我给你起名‘阿尘’,不是要你卑微如土,你要记得,尘是永恒……” “阿尘,天地这么大,本该有你站立的位置。” “你可以是魔,但要成为自己的神明……” 萧璟尘只觉得脑海中剧烈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地传来,却始终想不起来梦里那个人的相貌。 但是,那个人却总能和温姝妤重叠到一起。 温姝妤,她到底是谁? 盯着水镜里温姝妤的脸,萧璟尘的心跳如擂鼓。 梦中模糊的影子和温姝妤清晰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疯狂交织,却又在即将触碰的瞬间碎裂。 却震得他神魂俱颤。 旁边的墨羽察觉到了不对劲,密语传音道:“你怎么了,殿下?” 萧璟尘攥紧了拳,眸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水镜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一字一顿地向墨羽传音。 在周围无尽的嘈杂声中,他听到了自己病态偏执的声音。 他按着自己跳得更快的心脏处。 他说。 “墨羽。” “孤对她一见钟情。” “孤要她。” ------------ 第105章 你慌什么 墨羽:??? 对谁一见钟情?要谁? 顺着自家殿下的视线望去,墨羽看到了水镜中郡主的身影。 他睁大了双眼。 指着水镜,弱弱地问了两句,“殿下,您想要郡主?您还记得,您前几日说过什么话吗?” 萧璟尘微微皱眉,“说过什么?” 墨羽仿照他的语调,将那些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您朝郡主说……” “不是所有人都配得到本尊照拂的,你,配吗?” “本尊要提点你两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温姝妤,本尊对你不感兴趣,日后在仙盟不要缠着本尊,离本尊远点,听懂了吗?” 墨羽的声音越来越小,“您还朝我说……” “本尊?心悦她?也要看看她配不配?” “给本尊盯紧温姝妤,她处处透着古怪,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墨羽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脸,纠结道:“殿下,您是不是有些打自己的脸了?这样不太好吧。” 还未等墨羽把话说完,他就感觉到了周围骤然阴冷下来的气息,他缩着脖子吞了吞口水。 萧璟尘的脸色黑得跟碳一般,眯着眸,那幽凉的目光落在了墨羽的头上。 墨羽连忙噤声,结巴道:“属……属下还有您交代的其他任务,先告退了。” 一阵灵力落下的瞬间,他就遛了,速度之快,像是生怕晚一步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就在这时。 秘境因为妖兽的死亡而恢复了部分稳定,传送机制重启。 所有弟子的身上亮起白光,被传送出了秘境,出现在了仙盟广场中。 受了伤的弟子被人扶住,带了下去,还有一些轻伤的弟子服下了丹药,开始简单地疗伤。 凌苍和诸位长老见众弟子都从秘境中出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 温姝妤和姜时漪,一左一右,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的沈清栩,是最后出来的。 劫后余生的弟子们还没有顾得上庆幸,在温姝妤出来的那一刻,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即将要脱口而出。 然而,一道白衣身影比所有人的声音更快。 萧璟尘瞬移般用灵力出现在了温姝妤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句话未说,直接抓住了她扶着沈清栩的手。 还不忘冷冷地睨了沈清栩一眼。 他攥着温姝妤的手腕,周身灵力波动,下一瞬,两人便凭空消失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沈清栩一个没站稳,就往姜时漪那边倒去,姜时漪连忙扶住。 沈清栩和姜时漪:??? 广场上众人彻底炸开了锅,议论纷纷,都震惊地望着萧璟尘和温姝妤消失的方向。 “璟尘仙尊把温姝妤带走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温姝妤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灵力的呢?灵力怎么那么强?而且我们还探测不到?” 一个弟子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实力比我们强太多,所以我们才察觉不到她的灵力?” 旁边的弟子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顿了顿,他八卦道:“在妖兽刚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很慌,璟尘仙尊就说,里面不是有温姝妤在吗?” “他好像早就知道温姝妤有灵力,而且方才还将温姝妤带走了,你们说,他们两个……” 他的嗓门很亮,一瞬间,在场众人都齐刷刷地抬眸看了过来。 “对啊对啊,璟尘仙尊好像跟温姝妤很熟。” “不是都在传,温姝妤是璟尘仙尊在凡间的表妹,苦苦追求了璟尘仙尊三年,还说一辈子非璟尘仙尊不嫁吗?” “说不准,璟尘仙尊带走她,是想跟她说清楚这件事……” 有一个青衣女弟子忽然发问,“但是你见过璟尘仙尊拉女子的手吗?我怎么觉得他俩没那么简单?” 周围的弟子一愣,好像确实是,璟尘仙尊一向不喜女子离他太近。 一瞬间,整个仙盟广场议论纷纷。 而凌苍和诸位长老,光顾着弟子们的伤情,对璟尘仙尊带走阿妤一事,虽然诧异,但也没想太多。 …… 此时的碧云峰。 一股灵力落下,二人落在了院落中。 温姝妤一把甩开了萧璟尘拉着她的手,质问道:“你干什么?” 萧璟尘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晦暗幽深的目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 温姝妤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自己脸上的面纱掉了,萧璟尘该不会想起什么了吧? 她面色不变,声音佯装镇定:“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萧璟尘一言不发,倏然上前,指尖在她的腕间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精准地压在了那跳动的脉搏上。 温姝妤眼皮跳了跳,蓦地抽回了手。 萧璟尘笑了,那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慢慢地漾了出来,莫名瘆人,“你在慌什么?” “你心跳好像很快啊,温姝妤……” ------------ 第106章 求本尊 他唇角笑容加深,愈发诡异,“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孤的事吗?” “所以,你才会如此心虚。” 温姝妤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反驳:“谁慌了?谁心虚了?我心跳一直都是这样。” “我跟你根本就不熟,怎么可能做什么事?你少自作多情。” “哦?是吗?”萧璟尘毫不理会她的狡辩,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却让人心头一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本尊今日,是想告诉你……” “温姝妤,本尊,心悦你。” 这几个字一出,再加上他的步步紧逼。 温姝妤猛地后退,直到脊背撞上了冰凉的石壁,退无可退,可萧璟尘还在贴近她。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看向他,“心悦我?你开什么玩笑?” “你有病吗?” “你别忘了!就在几天前,你还冷着脸让我离你远点,说我不配喜欢你,说我痴心妄想。” “才几天啊,你又发什么疯?” 他才忘掉记忆多久啊,怎么又喜欢上她了? 救命啊,他到底喜欢她哪里啊?她改还不行吗? 太吓人了,他一旦说心悦她,以他的性子,下一步,他肯定又要锁她了,又要捣乱了。 她的事情都还没做完呢,魔骨也还没封好呢。 眼看着萧璟尘离得越来越近,鼻尖都要碰到她的鼻尖,她一把推向他,腕骨却又被他突然紧紧攥住。 她咬牙切齿,甩了两下他的手也没甩掉,“萧璟尘,你脑子要是出了问题,就赶紧去寻医。” “我没空陪你玩,也没空陪你发疯。” 萧璟尘手掌用力地拉近了她,眸色愈发暗不见底,声音却是清晰入骨,“本尊对你,一见倾心。” “温姝妤,说不准我们前世在哪里见过,否则,为什么本尊一见你,就心跳得如此之快?” “胡说八道,你脑子绝对有问题。”见他一言说中,温姝妤有些气急败坏。 直接使劲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心中挣脱了出来。 谁料,萧璟尘的眸光骤然沉了下来,脸色也跟着变了,“温姝妤,本尊忽然知道,你哪里不对劲了。” 他每句话都让人心里一惊一乍的,温姝妤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努力保持平静,直接怼他:“我告诉你,我对劲得很,你知道个屁!你才不对劲!” 可萧璟尘却是不依不饶,冷嗤了一声,一字字继续分析,“从一开始,你就很了解本尊的性子。” “可仙盟和京城的所有人,都觉得本尊是个温润和善之人,除了你。” “如此了解本尊,那必定是,一年前,跟本尊朝夕相处过的人。” 温姝妤怔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谁了解你了?我压根不知道你什么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璟尘抬起了下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那双浓墨般的黑眸中。 他唇角笑容消失,那嗓音暗沉幽怖,“若按本尊今日看到你面容的第一眼,心里翻涌起的情绪来看……” “四年前,本尊从仙盟回萧国京城,那时候,就该对你一见钟情。” “然后,不择手段地……得到你。”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咬得更重。 他俯身,低哑的嗓音裹挟着压抑的病戾,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骨,气息交缠,“可偏偏,本尊把你忘了。” “若是失忆,忘掉了所有人,倒也还算正常。却独独,只记不住你。” “所以啊,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不是反问,他是肯定。 他猜得太准,心眼比藕眼还多,脑子太好使。 一瞬间,温姝妤浑身一僵。 萧璟尘顿时便察觉到了。 他的指节从她的下巴处移到了她的后脖颈上,用力一摁,将她按到了自己的怀中。 “温姝妤,”他一字一顿,“若本尊没猜错……” 周围的气息顷刻间降了下来,浓重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话语席卷而来。 “以本尊的性子,那必然是,当年,你不听话,本尊把你囚禁了。” “你为了跑出去,逃离本尊,对本尊用了记忆符。” “删掉了自己的一切痕迹,甩掉了本尊,对吧?” “你好大的胆子啊!” “胡说!一切都是你在瞎猜,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温姝妤的心头突突跳,再次重重地推开了他。 萧璟尘却是勾唇笑了,他指尖灵力流转,落入了自己的眉心,“记忆符在松动,温姝妤。” 那话语认真,不知道是在诈她,还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低语,阴腻幽暗的嗓音宛若毒蛇吐信般缠绕上她的耳骨,“温姝妤,你觉得,等本尊彻底想起来一切,会对你做什么?” 他唇畔殷红的笑容越来越深,却令人毛骨悚然。 “让本尊来告诉你,本尊一定会弄死你。” “只要本尊不死,本尊定然会将你锁在殿内……” “看你眼尾染红,青丝黏湿,浑身颤抖,哭着向本尊求饶,求本尊高抬贵手,放过你……” ------------ 第107章 本尊要追求你 随着他一句又一句的话落下,温姝妤的呼吸骤然一滞。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还有恐吓。 他现在有证据吗?完全没有。他现在想起来了吗?当然也没有想起来。 若是能想起来,他也就不会去猜了。 很显然,现在的场面,就是谁慌,谁就落了下风了。 所以,她不能露怯,更不能慌,她怕个屁啊。她早就不是一年前那个毫无灵力的废物了。 温姝妤攥紧了拳,冷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萧璟尘,你想象得这么丰富,真该去编写话本。” “我告诉你,是你自己失忆了,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推理什么。这么喜欢推理,你干脆去衙门当仵作得了。” 萧璟尘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上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住了她。 他垂眸,声音森寒又危险,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头,“温姝妤,本尊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 “不承认,也没关系。”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仿佛飞溅出了火花。 温姝妤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仰起脸,迎上了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我清楚什么?你失忆了,我就必须要负责?你应该去找医师,而不是赖上我。” 她镇定的声音格外清晰,不见任何慌张,“我,温姝妤,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任你如何旁敲侧击,虚张声势……” “我也只有三个词:不清楚、不知晓、更不负责。” 话音未落,不等萧璟尘回话,她主动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霎时缩短。 她压低了声音道:“若你真觉得我藏了什么秘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而不是单凭几句似是而非的揣测,就想栽赃于我。” 顿了顿,她眼尾微挑反问道:“萧璟尘,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萧璟尘闻言,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直起身,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的身上,气息迫人,“温姝妤,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诈她几次,竟然没诈出来。不过,事实如何,应该与他所想相差无几。 他冷嗤了一声,每个字都像是裹上了一层冰,“你最好祈祷本尊永远也记不起来。” “否则,若本尊有朝一日能想起我们之间的任何事,一定会好好地理、一、理。” “理一理”这三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温姝妤反唇相讥,“那就等你真想到了什么再说,现在说这些,有个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萧璟尘话锋陡然一转,石破天惊地砸下了两句话: “不过现在,本尊通知你,从明日起,本尊要追求你。” “直到本尊恢复记忆。” 温姝妤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冷静的面色都出现了裂痕。 她脱口而出:“什么?萧璟尘,你脑子坏掉了?” 前一秒还在剑拔弩张地威胁她,下一秒就说要追求她?什么逻辑? 萧璟尘对她的震惊和质疑毫不在意,只是在宣布一件既定的事情,“告诉你,容不得你拒绝。” 留下了一句话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倏然转身。 白衣划过,一阵灵力波动落下,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温姝妤僵立在原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有病吧!” 他怎么又缠上她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秘境之事在仙盟中暂时告一段落后,转眼间,宗门大比已经迫在眉睫。 各峰的弟子这两日都前来执事堂报名参加此次大比,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炼丹峰的弟子报名了炼丹,炼符峰的弟子报名了画符,其他峰的弟子亦是如此……每个峰的弟子基本上只报名了一项,因为不擅长其他的方面。只有个别的天才,符剑双修等,才报名了两项。 温姝妤也随着人群而来,执笔在报名玉简上轻轻一点。 炼丹、画符、炼器,包括剑术还有音修,各峰的五大类别,她全部勾选了一遍,而后,转身离开。 名单一更新。 众弟子炸开了锅,震惊得一片哗然。 “什么?温姝妤师姐她疯了吗?全报?” “杀妖兽是一回事,可是炼丹和画符……她什么时候会的?” “她是瞎报的吗?还是认真的?” 一个弟子难以置信道:“整个仙盟,千年来除了璟尘仙尊,还没有人,‘剑符丹音器’五项同修啊?” “她是不是受刺激了?我从来没见过她去上过一节炼丹课。” “我是炼符峰的,她更没学过画符。” 秘境中,虽然温姝妤斩杀了妖兽,用到了符咒,但是那些符咒,八成是他爹温从昀师伯给她做的。 掌门他们也都是这般猜测。 毕竟没有一个人见过温姝妤用符笔在纸上画符啊?她能不能画上去,都是个问题。 旁边的弟子睁大了双眼,“既然都不会,那她为什么要报这么多?” ------------ 第108章 过来 “万一这些都输了,多丢人。” “虽然温姝妤师姐在秘境里救了不少弟子,名声好起来了,但是,万一这次输得很惨,名声又该跌回谷地了。” 还有人恨铁不成钢道:“是啊,她这简直是胡闹嘛,拿自己的声誉胡闹,一点也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名声。” “怎么能这么胡乱地瞎报呢?” 一片吵吵闹闹的议论声里,一道紫衣身影走近。 云婉霜阴狠地盯着玉简上的“温姝妤”三个字,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里。 她想起那日生辰宴被太子殿下当众丢到荷花池中的屈辱,还有被遣送到江南一年多的狼狈,恶毒的眸中恨意翻涌。 若非温姝妤,她早该是太子妃,早该跟在殿下身边,成为这仙盟里最尊贵的仙尊夫人。 都是因为温姝妤这个贱人,她才会成为京城众人的笑柄。 今日回到仙盟,她更是听闻了这个废物竟然在秘境中得了机缘,有了灵力,甚至还杀了一头万年妖兽。 这怎么可以?!温姝妤这个贱人,就该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永远不配翻身。 温姝妤就应该当一辈子的废物,凭什么忽然有了灵力?一个贱人,她凭什么?! 甚至,她不在仙盟的这些时日,还冒出来了一个姜时漪,被师父格外器重,说以后就是她的师妹了。 可笑,姜时漪又是个什么东西?配喊她师姐吗? 她的炼丹术这些年在仙盟里一直都是第一,一个新来的姜时漪,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偏偏,姜时漪还跟温姝妤那个贱人感情交好。 这两个废物!宗门大比上,她定要让她们二人丢尽脸面!让她们好看! 此刻,执事堂内。 云婉霜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听见: “有些人,怕是连丹炉怎么用都不知道,就敢报名充数。” “炼丹,她会吗?” “传出去,丢得还是我们仙盟的脸。” 她压下眸中狰狞的恶意,唇角带笑道:“大家都还不知道吧?” “温姝妤师妹,她在萧国京城做了十几年废物,别说画符炼丹了,什么是符纸她估计都不知道。” “如今,有了点灵力,靠雷劫才杀了妖兽。但是旁的,她一律不会。” “宗门大比上,大家看看,也就都知道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火星落入了干草中,一瞬间点燃了更多的质疑声。 …… 而此刻的温姝妤,对外界的言论和风波一无所知,她闭门修炼了一晚。 直到第二日清晨,推开殿门—— 院落的石桌旁,那人一袭清竹淡袍坐在那里,茶烟袅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晨光落在他的肩头,见温姝妤出来,他勾唇轻笑了一声:“醒了?过来坐。” 温姝妤的脚步顿在殿门前的石阶上,看着那张过分俊逸清隽的脸,怀疑他一大早不怀好意,眉头微微皱起。 “不坐,”她的声音带着早起的微哑,却疏离得很,“你来做什么?” 萧璟尘闻言,并没有不悦,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他慢条斯理地将石桌上放着的食盒往前推了推。 “我来追你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没有用以往的“本尊”二字,也没有昨日逼人的压迫感,今日看起来很是温柔和善。 边说着,他伸手点了点那氤氲着灵气的食盒,“听闻你还没有辟谷,这是我亲手做的玉灵粥,配了五色灵果,过来尝尝。” 食盒被他用灵气打开了一条缝隙,浓郁的灵米混合着清甜的果香瞬间溢了出来,光是闻着便觉得灵台清明。 温姝妤鼻尖动了动,摸了一下肚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饿。” 萧璟尘像是早有预料,也不坚持,手腕一翻,掌心便多了一个锦囊。 “这是我给你买的新锦囊,可以佩戴在腰间。” 边说着,他将袋口微微打开了一条小缝,霎那间,浓郁精纯的灵力四溢,里面竟然装了满满一袋流光溢彩的上品灵石。 温姝妤一向财迷的眼睛控制不住地亮了一下。 那光芒闪得极快,却还是被一直凝视着她的萧璟尘精准地捕捉到。 她立刻别开了眼,轻咳了一声,强压下心动的痕迹,“……不要。” 萧璟尘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再次抬手,一株叶片呈冰蓝之色,周围环绕着淡淡寒气的冰魄兰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株灵草绝迹得很早,怕是凡间只剩这一株了,比姜时漪那一袋子的灵草都要稀奇罕见得多。 “此物,是我年幼时在秘境中偶然得到,想送给你做礼物。” 温姝妤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内心天人交战,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道:“……拿、走!” 萧璟尘轻笑了一声,那低沉的笑声慢慢地漾在了院落中。 见他风轻云淡,像是吃定了她态度的模样,温姝妤心头莫名火起。 她几步上前,伸手便想去扯他的衣袖,想赶走他。 谁知,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衣袖,就那么轻轻一扯,萧璟尘便像是被一股巨力推倒一般。 身形一个踉跄,不慎地摔在了地上…… 他睫毛下的眸光迅速地闪了闪,手肘恰好撑在了粗糙的地面上,一颗尖锐的石头瞬间便划破了他的掌心。 在温姝妤微愣的目光下。 他重重地闷哼了一声,似是疼的。 抬起眼时,那长睫微垂,语气带着落寞和自责:“我知晓你并不喜欢我,厌烦我……” “都是我的错,可我只是好意给你送膳,并无别的心思。” “你也不必如此推我,对不起,我不该来扰你清静……” “是我错了……” ------------ 第109章 萧璟尘,你在吗 边说着,他像是要支撑着起身,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抬起。 掌心处被划破的那抹刺眼的血红,恰好直挺挺地映入了正低头看他的温姝妤眼中。 温姝妤不太信他,但还是心头一跳,怒气瞬间被惊疑取代:“你受伤了?我没用力啊,你怎么回事?!” 萧璟尘迅速将手收回袖中,偏过头,侧脸显得有些脆弱苍白。 低声道:“无妨,旧伤而已……前几日修炼不慎,灵力有些反噬,不是你弄的。”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身子更是有些弱柳扶风,“我走了,我在这里,也只是给你添麻烦……” “东西我都留下了,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以后……少来便是,对不起……” 还未等温姝妤开口唤他,他颤巍巍地扶着石桌,用略显微弱的灵力消失在了原地。 “你等……”温姝妤拿起石桌上的膳盒和锦囊,还没说完,他就没影了。 而地上的碎石块处,是刺眼无比的几滴鲜血。 小六心思单纯,看到了地上的血,又望着萧璟尘失落的背影。 它心疼地吸了吸鼻子,“大人,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今日好像确实没做什么,来得也很早,你在休息的时候,他一直坐在院落中等你。” “然后就被你用力地推了一下,摔在地上,被狠心地赶走了。” 温姝妤目光闪了闪,“我没用多大力,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 小六连连摇头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啊,大人,他被你推倒的时候,他的手掌都流血了,却说是旧伤。” “如果他是想碰瓷,他肯定会说是你弄得,然后缠住你。” “可是他没有,他反而替你开脱。我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六一句又一句地说话,温姝妤都有些自我怀疑了,“可我怎么感觉,他是在以退为进呢?” “而且他一个修仙者,我轻轻一推,他就摔了?” 小六正义感爆棚,晃着小尾巴道:“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忽然推,人家对你毫无防备呢。” “而且,你都没看到,他走的时候,眼神有多落寞,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管怎么样,你推了人家,你还不想认账,这是不对的,你以前教过我,做人要正义坦荡。” 温姝妤指了指自己,“那今日之事,是我做错了?” 小六笃定:“那肯定是啊,萧璟尘一定难过极了。” “大人,我觉得,不管以前的恩怨如何,晚些,你还是去给他送一个金疮药吧,毕竟是因为你推他他才摔倒的。” “刚才看着,那伤口不小,流了好多血呢。” 温姝妤眸光闪烁不定,依旧狐疑。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看到,萧璟尘消失的那一刻,唇角勾起的那抹极深的弧度。 …… 仙盟的夜晚黑沉沉的,一缕夜风拂过廊下的灯笼,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显得四周非常寂静。 碧云峰,最高处的仙殿。 温姝妤站在殿门外,是被小六催着来的。 她手中摩挲着一个装着丹药的白玉瓷瓶,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地叩了叩门扉,“萧璟尘,你在吗?” “那个……我来给你送个药。”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仙殿内外,里面却无人应答。 “不在?”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落在了那扇雕花木门上。 她轻轻一推,“吱嘎”一声,殿门直接就开了。 一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殿内云蒸霞蔚,水雾缭绕,宛若一层层缥缈的袅袅轻烟,模糊了她的视线。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温姝妤怔在了原地。 只见—— 殿中深处,白玉砌成的灵池内,水波随着那人的动作荡漾,激起一圈圈涟漪。 萧璟尘背对着她靠在池边,墨发如丝绸般湿透,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颈侧和宽阔的脊背上。 那水珠沿着紧实的肌理线条滚落,没入水下隐约可见的腰臀曲线里。 不知道怎么了,他闷哼了一声,池子里的水都飞溅到了外面。 似是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来。 氤氲的水汽间,他大半个胸膛都暴露在了空气中,肌肤是冷玉般的莹莹光泽。 本就是惊为天人、世间少有的姿容,此刻,他那张潋滟绝美的脸上沾了水珠的长睫缓缓睁开,令人心神荡漾。 就那么,跟温姝妤四目相对…… 愣了片刻的温姝妤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色,瞳孔骤缩,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不穿衣衫?” 萧璟尘的眼尾也沾染了水汽,低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迷茫和无辜,“我在沐浴啊,谁穿着衣衫沐浴啊?” 他反问:“倒是你,你为何不敲门,便直接进来呢?我的沐浴都被你打断了。” 温姝妤瞪大了双眼,“我敲得那么大声,你没听到?” 萧璟尘暗哑的嗓音认真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他的语调分外单纯,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 温姝妤没时间跟他掰扯,而且现在的情景更不适合掰扯。 看着白玉池中的风光,她咽了咽口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穿上衣裳啊!你知不知道害臊啊!” “可我还没洗完啊。”萧璟尘笑了。 ------------ 第110章 温姝妤曾给您下药 他挑眉,语气意味深长,“你这个人很奇怪,温姝妤,你一个客人,来主人家做客,就要求主人做这个做那个。” “你怎么好意思啊?” “别人都没有沐浴完,你就要求别人穿衣裳,你是以什么身份?”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慢悠悠地抬眼问道:“夫人吗?” 真是不要脸。 温姝妤咬牙,脸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还是被他这话气得。 她压根没眼看。 “那你洗吧!”她拿起药瓶就要放在桌案上,冷哼道,“我走了。” “等等。” 萧璟尘动了一下,“这么快就要走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待一阵儿吧。” “还是说,你在怕什么?” “谁怕了?”温姝妤被激起反骨,想都不想地反驳了回去。 她转身背对着他,咬牙切齿道:“我在院落中的竹亭里等你。” “我告诉你,就一刻钟,你没出来我就放下药走了,我时间很紧,没工夫陪你耗,快点!” 说完,她脚步凌乱地朝殿外跑去,像极了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了萧璟尘低低的轻笑声。 就在她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那笑声又变成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似乎带着点痛苦,又像是……别的什么。 温姝妤脚步一顿,随即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加快了步伐,跑出了殿门。 一阵微凉的夜风拂面,她的脸颊却是越来越烫。 定是她想多了……对,一定是她想多了。 萧璟尘应该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 温姝妤拍了拍自己的脸,坐到竹亭里等了一会儿。 谁知,还没等到沐浴完的萧璟尘过来,反而先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 “温姝妤,你怎么在这儿?!” 云婉霜盯着温姝妤的眼中满是嫉恨,声音像是淬了毒,“听说殿下早就把你忘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又想跑来勾引殿下?” “你能不能要点脸皮!温姝妤,殿下根本不喜欢你!” 她今夜穿着一件流光溢彩的紫色单薄纱衣,盛装打扮了一番,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特意来给殿下送晚膳。 夜晚孤男寡女,说不准殿下会喜欢上她,更甚至,或许今夜她就能留在这仙殿伺候。 可谁知,一进来,就碰到了温姝妤这个贱人。 这个贱人一定是大晚上,有所图谋,过来勾搭殿下的。 温姝妤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云婉霜手中的食盒,不怒反笑,“我为什么在这儿,是因为我来送药。” 她挑眉,唇角笑容加深,“你不是也来送饭了吗?怎么就我一个人不要脸皮了?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怎么?上次生辰宴噗通一下落水的滋味,没尝够?” “又想找我的茬儿?” 她是笑着的,可她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激起了云婉霜的怒火。 云婉霜快步走上前,眼底阴毒迸显,“你这个贱人,若非你害我,迷惑殿下,我怎会落得那般狼狈,你竟然还敢提!” “殿下早晚会看清你这个贱人的嘴脸,他会明白,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他。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正要给温姝妤一巴掌。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殿门被推开的声响。 院落中皎洁的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殿外的青石阶上。 萧璟尘沐浴完,一袭月华白衣,衣袂拂动,在朦胧的清辉中缓步走了过来。 云婉霜眼睛一亮,方才对着温姝妤的恶毒眸光瞬间被甜美的笑靥取代。 她款步走上前,带着一阵香气,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殿下,您来啦。我听师父说,您近日来炼丹峰要了一些灵药做粥,未曾辟谷,霜儿挂念您,特意为您准备了膳食。” 萧璟尘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也没有看到她手中的食盒。 他的视线越过了她,落在了温姝妤的身上,撩了撩眼皮,“我的药呢?” 温姝妤指了指一旁的石桌,“放这儿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简短,但是云婉霜看着殿下竟然忽视了自己,却看向了温姝妤。 她垂在袖中的指甲都狠狠地攥进了肉里,荷花池中的记忆涌现,一股蚀骨的恨意落在心头。 又一次。 温姝妤,这个贱人! 殿下失忆了,都已经忘记她了,为什么还要搭理她? 温姝妤看了看云淡风轻的萧璟尘,又看了看满是恶意的云婉霜,勾唇笑了笑,“药我就放在这儿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仙尊好事。”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云婉霜岂容她就此离开,立刻出声呵止。 她看向萧璟尘,语气变得委屈又急切:“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在您失忆之前,这三年里,温姝妤她对您做过多少坏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倾吐出积压已久的怨愤,语速极快又字字清晰: “她曾给您下药,将您绑架到青楼那等污秽之地,妄想对您行不轨之事!” “她还曾栽赃陷害于我,自己跳到荷花池中,污蔑是我推得她,以此来博取您的同情。我却受了伤,去江南休养了很久。” “她每次在路上,一见到您,就要凑上去占您的便宜,您多次呵斥,她却毫不悔改!” “她死皮赖脸地住进您的东宫,没脸没皮日日跟在您的身后,扰您清净。” 云婉霜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她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殿下,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让天道大人立刻降下责罚于我!” “如此恶毒之人,霜儿定要提醒您,莫要再被她这副模样给蒙骗了。” 萧璟尘极轻地勾起了唇角,笑容很淡,隐在月华的阴影里。 他低声重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她竟然这么坏,心眼这么多……” 顿了顿,萧璟尘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了一旁的温姝妤,“当年,竟然还如此不择手段地追求过孤啊?” 云婉霜见他有所触动,连忙附和:“当然了。殿下,您千万莫要再被她欺骗了!” ------------ 第111章 宗门大比 萧璟尘目光依旧紧紧地锁定在温姝妤身上,低笑着问道:“她说的这些,都是你做的?” 温姝妤没搭理萧璟尘,转而直视着云婉霜,声音清清凌凌的:“证据呢?” 云婉霜一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道:“证据?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温姝妤是个什么货色!还需要证据?” “没有证据,”温姝妤打断她,语气陡然转冷,“便是诽谤。什么时候有了真凭实据,什么时候再在我面前吠叫。此刻,滚。” 话音落下,她挥袖离开,看都没看云婉霜一眼,“我还要修炼,两位,自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殿下!您看她,她竟然敢如此嚣张!”云婉霜气得跺脚,扭头向萧璟尘告状。 原地,只剩下她和萧璟尘二人。 萧璟尘的眸光从温姝妤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了云婉霜的身上,淡淡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起伏。 “你,叫什么名字?” 云婉霜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 殿下,他竟然至今仍然记不住她的名字? 她强压下情绪,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高兴,柔顺地回道:“殿下,您可以唤我霜儿。” “本尊不管你是双儿,还是单儿,”萧璟尘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中淬满了寒冰,一字字砸在了云婉霜的身上,“什么时候起,本尊这仙殿,成了你一个小辈想来就来,想闯便闯的地方了?” 云婉霜的脸色唰地白了。 萧璟尘幽戾的语气带着威压,不容置疑,“带上你的东西,立刻离开。” 若非这个叫什么双的,今夜莫名其妙地跑到他的仙殿,打搅了他的好事,这会儿,他早就勾引到温姝妤了。 他费尽心思,引温姝妤过来看他沐浴,以温姝妤那么好色的品性,他在竹亭里再加些手段,说不准温姝妤就上勾了。 可全都被这个女人给搅和了。 错过了今日这么好的时机,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萧璟尘目光暗了下来,睫毛下翻涌着一丝戾气。 就在云婉霜以为这已经很羞辱了的时候,萧璟尘下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通体生寒。 “还有,日后,离她远点,”他的嗓音倏然冷到了极致,带着森寒的警告,周遭的空气也凝固了下来,“收起你那些不上台面的心思,若让本尊发现,你再敢对她有半分不利……” 他稍稍停顿,月光照在他俊美清隽的半张侧脸上,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嗜骨的杀意: “本尊,要你的命。” 萧璟尘走了。 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婉霜才从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中缓过神来。 但很快,滔天的怨恨便在她的心头疯狂滋起。 她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掌心中渗出血丝也浑然未觉,盯着温姝妤离开的方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毒。 温、姝、妤。 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的存在,殿下才会如此对我。若是没有你,我跟殿下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宗门大比,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丢尽颜面! 让殿下彻底厌恶你,让整个仙盟的人都唾弃你,看不起你!贱人! —— 接下来的几日里,整个仙盟上下都沉浸在宗门大比即将到来的紧张和兴奋之中。 而关于温姝妤报名了五项比试的议论声也是越来越大。 连掌门凌苍和几位长老听闻后,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弄错了。 与外界的纷纷扰扰相比,温姝妤的住处显得异常的平静,每天按部就班地修炼着。 只是,每日修炼完,都能看到萧璟尘的身影。 今天,送过来一束星灵花。 明天,送过来了一个精巧的灵器。 后天,在她的院落中栽了一棵泛着灵力的梅花树。 大后天…… 总之,她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他时不时地冒出来,每天换着花样地出现。 而且,每日还要换一件不一样的衣袍。 温姝妤实在是没眼看。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宗门大比当天。 仙盟中央广场,人声鼎沸,各峰弟子齐聚,按照区域站立,气氛紧张。 广场四周悬浮着数十面巨大的水镜,待到比试开始,水镜里便会清晰地倒映出各个比试场地的景象。 掌门凌苍和各位长老端坐在最高处的观礼台上,神情肃穆。 萧璟尘一袭白衣缓步而来,凌苍和众长老朝他行了个礼。 就在此时。 人群中的喧闹不知何时瞬间停了下来,忽然,有人低呼了一声:“快看!温姝妤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温姝妤的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衣劲装,步履从容地走向了参赛弟子处。 立刻有细心的弟子发现了微妙的地方,“她怎么和璟尘仙尊是一前一后到的?他俩方才在一起啊?” “就是啊,时间这么巧?难道真是一道来的?” “先别管这个了!”另一个弟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重点是,温姝妤师姐真的来了!她真要参加五项比试!” 所有的弟子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立刻看向了即将开始的第一项比试场地——画符区。 只见画符台上,其他的弟子们面前早已摆好了符纸,朱砂、灵笔等工具,个个凝神准备。 唯有温姝妤的位置,空空如也。 “第一项是画符啊!她……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连张符纸都没有?” “她知不知道画符需要准备什么啊?这怎么比?” “这不是胡闹吗?简直是离谱!” “那她当初为什么报名?难不成是来自取其辱的?” 一个弟子无语道,“我还以为她既然报名,真能搞出什么东西呢,结果呢,符笔都没有。看着吧!她这次丢脸要丢大了!” 旁边众人迎合,“是啊,真是没眼看……” “丢死人了!”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和议论声在众弟子间如潮水般炸开了…… ------------ 第112章 天地之威 高座之上,掌门凌苍和长老们见状,也不由得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炼符峰长老君清衡捋了捋胡子,不知该说些什么,“这……” “阿妤的符纸和符笔呢?这怎么比?” “她这……” 就在议论声几乎要淹没整个比试赛场的时候,萧璟尘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桌案上空无一物的温姝妤。 他勾起了唇角,朝君清衡道,“君长老,照常比试便是,宣布开始吧。” 他倒要看看,没有符笔符纸,她在搞什么名堂。 君清衡看了凌苍一眼,见对方微微颔首,只能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勉强:“符比——开始!” 一声令下,弟子们准备就绪,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参赛的弟子立刻屏气凝神,调动灵力,拿起符笔,一丝不苟地在符纸上勾勒了起来,额间甚至都冒出了汗珠。 水镜内外,围观的弟子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快看!柳师兄笔下灵光流转,那符文走向像是在画‘疗伤符’,那可是黄阶上品的符咒啊!” “还有李师姐,她画的似乎是‘疾速符’,起笔好稳啊。” “顾师弟的符这么快就要成型啦,好厉害啊,不愧是炼符峰数一数二的画符天才!” 场中的赞叹声此起彼伏,只有温姝妤的案前,依旧空空如也。 她静静地站着,抬头望了一下天,仿佛置身事外。 “她在干什么?别人都快画完了,她连笔都不拿?” “她不是不拿,她是根本没带,好吗?” “该不会是在发呆吧?这可是宗门大比啊,到时候所有的画面影像都会被水镜保留下来,传到萧国京城,这多丢脸啊。” “不会是上次斩杀那头妖兽伤到脑子了吧?” 质疑和讥讽声一句又一句地传来。 就在她旁边一名弟子符笔急走,符咒轮廓即将成型,脸上已经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的时候。 温姝妤动了。 她倏然抬手,静下心来,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噗……她在干什么?对着空气乱划?” “笑死我了,她是不是没睡醒啊?” “三岁小孩都不会这么做!搞什么呀?” “画符不用符纸和符笔?拿手指比划?真是疯了!” “有没有人管管她,把她带回去,别在这儿丢人了,长老们呢?怎么不管管?” 铺天盖地的取笑声顿时四起。 不少人捧腹大笑,笑得都有些站不稳。 毕竟哪个正常人用手在空中画符啊?所有的弟子们都觉得温姝妤的脑子像是不正常了。 高座上的凌苍和几位长老也没搞明白温姝妤在做什么。 然后,下一瞬,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温姝妤的指尖划过之处,周围的空气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凝聚在了一起。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纹路凭空浮现! 那纹路跟着她指尖的动作,如游龙惊凤般在空中迅速延伸和交织,竟然勾勒成了一个复杂无比、蕴含着无尽玄妙的立体符印。 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金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刺到周围人的眼睛。 很快,在那符印成型的刹那间—— “轰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沉,阳光被瞬间遮蔽,滚滚的乌云凭空涌现,道道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疯狂窜动,震耳欲聋的雷鸣炸响在比试场上每个人的耳边。 天地之威,煌煌降临! “什么?!” 高座之上,掌门凌苍猛地站起身来。 所有的长老都脸色大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炼符峰长老君清衡更是失声惊呼,声音都在颤抖:“这、这是……天道大人古籍中仅存名讳,早已失传的上古符咒——‘唤雷符’!” “怎么可能还有人能画出?” 他嗓音嘶哑地补充了一句,脸上惊得血色尽褪,“而且她没有符笔,也没有符纸!徒手……徒手凌空画符!” 仙盟这千年来,何时出现过这样的怪物!什么是天才,这才是天才! 比当年璟尘仙尊的符咒还要强得多。 整个广场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方才所有嘲笑温姝妤的弟子们,此刻都张着嘴,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火辣辣一片,只剩下无边的震撼和惊恐。 就连一直慵懒观看的萧璟尘,此刻也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他深不见底的眸光紧紧锁定着场中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沈清栩和姜时漪都看傻了,第一次知道温姝妤会画符,还是徒手画。 而云婉霜狠狠地咬住了牙,攥紧的掌心中溢出鲜血,眸中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 凭什么?这个贱人什么时候学会的符咒? 她阴狠地盯着水镜中温姝妤的身影,杀意都要溢出来了。 没关系,一个破符咒而已,她是炼丹峰数一数二的天才,才不会在意一个破符咒。 符咒上的金光渐渐淡了下来,符文化作点点星芒融入了乌云雷霆之中。 温姝妤缓缓收手,衣玦在刮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直到一炷香的时辰结束。 高座上,君清衡震骇颤抖的声音传来:“此次符修比试,获得魁首的是,温姝妤!” ------------ 第113章 估计输定了 弟子们呆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已经傻了。 这几个词句——魁首,温姝妤,空手画符,把空气当作符纸,把手指当成符笔。 这些话连在一起,完完全全激起了他们脑海中震撼无比的头脑风暴。 怎么做到的,没人知道!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对符咒的认知! 怎么可能啊?这是正常的凡人可以做到的吗? 可偏偏,有人做到了。 而当事人温姝妤,则是非常平静,去旁边的竹亭里休息了一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 等到温姝妤再次起身的时候,炼丹比试,已经开始了会儿。 但没有人敢唤她,都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无人吭声。 因为符咒比试,她带来的震骇太大,此刻,旁人都觉得,她误时,定是有一定谋划的。 只有小六知道,是因为她昨夜熬夜修炼,刚才画符耗了心神,魔气有些不稳,所以休息了一阵。 而温姝妤走到炼丹场的时候,比赛已过半程。 场中丹炉林立,每个弟子站在一个炼丹炉前,周围药香四溢,弟子们的额间已经有了汗珠,显然到了成丹的关键时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两处: 云婉霜和姜时漪的丹台。 云婉霜姿态从容,手法娴熟,丹炉内灵力氤氲,有华光流转,是上品丹药将成的征兆。 她是去年的魁首,炼丹峰公认的天才,此刻,她瞥着旁人的丹炉,尤其是姜时漪那里,满眼不屑。 而另一边的姜时漪,却和平日判若两人,她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手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她面前的丹炉内,药液翻滚,色泽黯淡浑浊,毫无灵性。 “姜时漪在做什么?她刚才往里面放了灵华草,她想炼灵华丹?”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早就失传的丹药,丹方都没有,她凭借什么炼?” “秘境中,她们能采到那么多灵华草,已是侥幸,怎么可能还能炼出灵华丹呢?” “快看!看她那颗丹药的成色,连中品都勉强吧?” “这就是所谓的最有天赋的新弟子?搞错了吧?你们管这叫天赋?旁边李师弟的丹药光泽都比她这个强十倍!”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就像是一根根针尖刺入耳膜。 姜时漪嘴唇咬得发白,忽地催动灵力,丹炉一震,一颗灰扑扑的丹药飞出,落入她的掌心中。 丹药成了,却毫无光泽,灵气稀薄,确实是最普通的中品,甚至瑕疵明显,都能被当做下品了。 她颓然坐倒在地,眼神空洞。 嘴唇颤抖着喃喃道:“怎么会……昨夜,我明明成功了一次,为什么今日就不行了呢?” 阿妤师姐给她的古书上,明确记载着灵华丹的做法,是由灵华草和其他几个普通药材制成。 这段时日,她一直闭关,苦苦练习,多日未眠未休,就是为了这次大比。 终于,在昨夜,她成功了一次。 她以为自己可以炼成了。可同样的药材,为什么,今日就不行了? 是她太无能了吗? 听到她失魂落魄地说自己昨夜炼成过,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明明炼出个中品废丹,不对,简直是下品,还做梦炼出了灵华丹?” “怕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吧!” “还传闻有天赋?笑话!仙盟这些年,还没有人如此自大又废物!” “你还不如一开始就炼一颗普通丹药呢,这样也不必垫底,成倒数第一。” 高座上,凌苍和诸位长老也是摇了摇头。 只有炼丹峰长老云流影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以时漪的天赋,不该是这样,这孩子今日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姜时漪的身前。 温姝妤冷冷扫了一眼那几个议论最响的弟子,那几人顿时讪讪地低下了头。 “阿妤师姐……”姜时漪抓住她的衣袖,眼泪一滴滴滚落了下来,“我没有骗人,我昨夜真的炼成了……” “那颗丹药还在我的屋内放着呢。”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还想着今日再炼成一颗,将两颗都送给你做礼物。” “我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东西,只有这个了,但我炼不成了,我太废物了,对不起……” 温姝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姜时漪手边的普通灵草,若有所觉地看向了不远处得意满满的云婉霜。 此刻,云婉霜的丹炉开启,一颗萦绕着浓郁药香的丹药飞出,落入了她手中的玉盘里。 “净元丹,上品!可纳入仙盟丹药史前列。” 裁判掌事高声宣布,声音中带着赞许,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就是第一了。 场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叹和恭维声。 云婉霜唇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到温姝妤和姜时漪的面前,佯装关心道:“哎呀,姜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你竟然退步至此,你这丹药,怕是连下品都不如吧!” “看起来,这次丹修大比的魁首,依旧是我了。” 温姝妤将姜时漪护在了身后,迎上了云婉霜挑衅的目光,眉梢微挑,“急什么?我还没比。” 这话一出。 云婉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那场中燃烧得仅剩了一少半的香。 “不足半炷香了!温姝妤,你以为炼丹是儿戏?这么点儿时间,你连药渣都熬不出来吧?”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窃窃私语:“是啊,这时间太短了,这怎么可能啊?” “哪怕再有天赋,在符咒上能大放异彩,可这炼丹比试,时间也不够了啊,赢不了了。” “今年的丹修魁首肯定是云师姐了。” “姜时漪已经输了,温姝妤这次估计也输定了……” ------------ 第114章 我能 周围一句句质疑的话语刚落下。 众人只见温姝妤指尖一抬,一簇炽烈而纯净的金色灵火骤然从她的指尖跃出。 她没有用丹炉,更没有触碰任何药材。 那火焰在她的掌心上方盘旋,她另一只手中的灵力落入了储物袋,袋中的几味灵草受到了无形的牵引,飞入火焰之中。 灵草在火焰中迅速地融化,药液精华被精准分离,在空中交融。 她十指翻飞,轻巧地操控着火焰和药液。 “徒手……徒空炼丹?!” “她疯了不成!没有丹炉的稳定药性,也没有法阵聚灵力,这怎么可能成丹!” “我好像在哪听过?对,是天道大人在古籍上记载过的炼丹法:以天地为炉,以万物聚灵丹。” “笑话,她又不是天道,她一个凡人,她开什么玩笑呢!古籍是她想学就能学会的?” 还不等议论声和惊呼声传入耳畔。 温姝妤掌心的火焰霎那间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金光,将整个炼丹场映照得耀眼无比。 台下的弟子们瞬间一片哗然,瞠目结舌。 靠得近的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还有人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连日修炼眼花了。 外围的弟子们互相推搡着,急切地想要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手法?”一个炼丹峰的内门弟子喃喃自语,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了地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控火术。” 他身旁的师妹蓦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师兄,你看天上的云彩聚集,还有这香气……我好像在哪本古籍中读到过。” 在如此快的速度里。 温姝妤眼前,已经有一股磅礴的药力席卷开来,甚至引动了周围所有丹炉的轻微震颤。 旁边的几个弟子脸色骤变,慌忙按住了自己微微震动的丹炉,眼中充满了震惧。 天空之上,云层再次汇聚,隐隐有霞光透出,异香扑鼻。 高台之上,云流影猛地站起身,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尖利:“天地异象,丹霞自成。” “这、这是天道古籍上记载的虚空炼药术!还有这丹药的气息!是九转涅槃丹,早已失传的圣品丹药!” 人群中已经彻底炸开了。 凌苍和诸位长老震骇得坐都坐不住了。 颤抖着结结巴巴道:“璟璟璟……璟尘仙尊,快看啊,天才啊,这才是我仙盟千年难遇一个的天才啊。” “先是空手画符,又是徒手炼丹!” “自学,没人教!全是自学啊!” “天道大人古籍上记载的上古手法,她竟然都学会了啊。” 萧璟尘的眸中也是闪过一丝震惊,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盯着温姝妤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深。 原地。 金光渐渐地熄了下来,一颗龙眼大小,有着九道天然云纹的丹药,散发着七彩霞光,静静地悬浮在温姝妤的掌心之上。 丹成的那一刻起,满场的其他丹药光泽都黯淡了下去。 云婉霜脸上血色褪尽,笑容彻底僵住,死死地盯着那颗丹药,眼中充满了狰狞恶毒的恨意。 怎么可能?! 凭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一个废物,怎么可能炼出这种丹药! 温姝妤却看都没看她,转身蹲在了依旧颓丧的姜时漪面前。 将那颗引发轰动的九转涅槃丹递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平静却直抵人心: “时漪,天道在古籍上记载:丹道之始,源于信,信天地有灵,信草木含真,更要信自己手中所握,心中所感。” “从你昨夜炼成灵华丹的那一刻起,你就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炼出来,你在炼丹时,动摇了信自己的心。” “这些灵草,说不定被人动过手脚,但你从拿起这些灵草开始炼丹的时候,第一步就下意识地先怀疑自己,害怕火候不够,怀疑记错步骤……” 她凝视着姜时漪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你要信你自己,你是可以的,而不是失败一次就颓然地蹲在这里。” “旁人千百句质疑,抵不过你心中一句‘我能’。” 四目相对。 她的话直直地敲在姜时漪混乱的心中,发出阵阵嗡鸣。 姜时漪怔怔地看着她,又看向那颗霞光流转的丹药,脑中轰然一震。 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涌起,周身灵力不由自主地剧烈波动起来,气息节节攀升。 在这炼丹失败,心灰意冷之际,因为这几句话点破迷津,瓶颈松动,竟然当场进阶。 “天啊!炼丹失败……反而顿悟进阶了?” “闻所未闻!真是第一次见!” “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匪夷所思!” 众人目瞪口呆,今日所见到的所有事,简直是一次又一次颠覆着他们的认知。 高处,凌苍和诸位长老笑眯眯的,“阿妤不但天赋极高,所悟出的道也很厉害,还能帮其他弟子指点迷津。” 唯有萧璟尘看着温姝妤安慰姜时漪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面色非常不悦。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子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倒是从来没见过,温姝妤对他也这么温柔。 比试场地上。 云婉霜在听到温姝妤说出那句“说不定灵草被动过手脚的时候”,就脸色变了变。 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温姝妤被众人敬佩的样子,还有姜时漪因祸得福的样子,一股极致的怨毒冲上心头。 她双目赤红,面容因为嫉恨而扭曲了起来。 她要杀了温姝妤,一定要杀了她! 只要有温姝妤这个贱人在,就没人能看得到她! 她忽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温姝妤,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无比: “温姝妤!炼丹取巧算什么本事?敢不敢与我比剑?!” ------------ 第115章 阿妤小心 周围的弟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纷纷后退。 云婉霜莫不是疯了,剑修比试还没开始呢,她竟然拔剑对准了同门。 往日里她一向待人温柔,如今看来,怕不是装得。 因为她盯着温姝妤的眼神太可怕了,阴险得像是淬了毒。 温姝妤勾了勾唇角,“好啊。” “不过现在,剑修比试还没开始呢,劝你收好自己的剑,别忘了门规。” 高座上的凌苍和诸位长老看着云婉霜的行径,紧皱起了眉头,朝着云流影眼神示意。 云流影看着自己的徒弟,脸色极差。 她早就知道云婉霜自幼就心性不好,再三劝说,如今看来,她还是不知悔改。 如此这般行径,将门规放在何处。 她正要呵斥,命人将云婉霜带下去处罚一番。 萧璟尘却含笑拦下,“云长老,徒弟们的事,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 “姜时漪的灵草,或许真出了问题呢。” 他唇角笑容加深,别有深意,“在场的人还是都要留下,走一个,万一到了清算的时候,成了漏网之鱼就不好了。” 有他发话,诸位长老互相对视了几眼,没再吭声。 一炷香燃尽,炼丹比试结束,云流影宣布了此次丹修大比的魁首,依旧是温姝妤。 这三个字再次一出。 “两个第一了!” 台下响起阵阵惊呼,整个仙盟广场都沸腾了起来。 而下一场,则是剑修比试。 在剑修比试开始之前,众弟子有一刻钟的短暂休憩时间。 不少弟子最关注的还是温姝妤和云婉霜那边的情况,提前守在了她们二人要比试的高台前。 此刻,温姝妤用密语传音,在问姜时漪一些事。 姜时漪神色变了,看向了云婉霜的方向。 云婉霜则是一直在死死地盯着她们二人,握着手中的剑,眸光愈发阴险毒辣。 片刻钟后。 场地之上,各位弟子按照次序准备就绪后,登上了比试台。 剑修比试正式开始。 凌苍一声令下,刀光剑影乍现,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剑气,各个台上弟子们两两对战,气氛紧绷。 温姝妤和云婉霜的赛场上。 云婉霜眼中怨毒之色一闪,一剑就带着破空的锐响袭来,直刺温姝妤心口。 她今日,一定要杀了温姝妤! 温姝妤身形微动,掌心灵力涌出,瞬息便凝成了一柄光华流转的灵剑,迎了上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铮——!” 两把剑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发出一阵清越的激鸣。 双剑交击的那一刻,云婉霜只觉得有一股磅礴的浑厚灵力,顺着剑身排山倒海般朝她压了过来。 她咬牙用力,可自己那原本凌厉的剑气,在这股灵力面前,脆弱得像是一层薄冰。 不行!绝不可以!她一定要杀了温姝妤这个贱人! 然而,温姝妤手腕忽地发力,灵剑上的光芒更盛,一股无形的剑气爆发开来。 云婉霜虎口剧震,整条手臂酸麻,再也握不住剑柄。 “咣当”一声巨响,她手中的剑被硬生生地震得脱手飞了出去,掉在了台下。 而温姝妤的剑尖,已经在她长剑脱手的那一瞬,落在了她的咽喉之间。 一招,胜负已分。 全场震惊,鸦雀无声。 “云婉霜,你输了,”温姝妤的声音平静,收回了剑,冷声道,“下来,我有笔账要跟你算。” 在极致的寂静后,弟子们大声说道:“一招!两个人的剑一碰,仅仅一招就分了胜负!” “云婉霜她不是内门弟子间的佼佼者吗?结果在温姝妤手下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住?” “往日她眼高于顶,原来也不过如此……” “而且,她的眼神你们不觉得太可怕了吗?她都输了两次了,却很不服输,一直瞪着温姝妤……” 众目睽睽之下,惨败的羞辱和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云婉霜疯魔了,眼神变得癫狂狠戾,不顾比试规矩,催动全身灵力。 倏地扑上去,一掌直接偷袭上了温姝妤的后背。 这一下太快,绝大多数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高座之上,萧璟尘脸色森寒,身形瞬间站起。 旁边的凌苍和各位长老也是脸色大变,脱口惊呼:“阿妤小心!” 就在云婉霜那蕴着无尽杀意的灵力即将触及到温姝妤后背的那一刻。 温姝妤猛地转身,手掌不避不闪,直接接下了她那一掌。 “嘭”的一声,双掌交击,四起的灵力吹得二人衣袂翻飞。 云婉霜被一股无可抗衡的灵力反弹回来,整条手臂麻木,攻势顿时溃散。 不等她再有动作,温姝妤已经顺势侧身,一记凌厉的侧踢带着灵力直接踹向了她。 “啊!” 云婉霜惨叫一声,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比试台上。 吐出了一大口血,摔在了那里。 温姝妤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冷冽如冰,“既然你不想下来,那就在这里问。”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仙盟广场每一个角落。 “姜时漪炼灵华丹所用的普通灵草,被你暗中偷换成了什么?” ------------ 第116章 魔心回来 云婉霜那双眼睛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吐出一口血,“呸!” 她幽狠的声音像是恶鬼,“是她自己废物,炼不成丹药,干我何事!” “姜时漪,她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是么?”温姝妤话音未落,一张符篆已经贴上了云婉霜的额心。 那是,真言符。 “再问你一遍,到底换成了什么?” 云婉霜浑身一颤,眼中闪过惊恐,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张开:“我换成了敛息草。” 她面色惨白,拼命想咬住舌头,却在符力作用下交代了出来。 “那草外形与普通灵草无异,只是叶脉深处夹杂着几丝难以察觉的阴蚀之气。” “它不会改变丹药外形,却会无声地侵蚀药性灵韵,所以……她的丹药,才会灵力溃散,沦为下品……” 她的话一出,整个仙盟广场一片骇然。 “竟然是敛息草!那不是炼丹峰明令禁止使用的禁草吗,她从哪里弄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姜时漪说自己昨夜炼出了灵华丹,今早忽然不行了,或许她真的炼出来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温姝妤右手已经覆上了云婉霜的天灵盖。 一道清光从她的掌心流转而出,正是,搜魂术。 云婉霜又吐了一口血,眸中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温姝妤,“你敢!贱人!” 不可以,绝不可以!这个贱人想搜出昨夜的事情! 可她无法挣脱,一道光影还是从她的头顶浮现,在众人面前展开。 昨夜,月色朦胧,漆黑的夜晚里。 云婉霜隐在姜时漪房外的阴影处,透出窗缝,清楚地看到了姜时漪丹炉中灵光流转,灵华丹正在缓步成型。 她死死地咬着唇,眼中溢满了嫉妒和怨毒,指甲陷入了肉里。 在姜时漪因为灵力耗尽而暂时疲惫昏睡过去的时候,云婉霜悄然潜入。 将桌案上那与灵华草搭配在一起的几株普通灵草,其中两株换成了肉眼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敛息草。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姜时漪,眸中是压抑的恨意。 影像至此戛然而止。 全场死寂。 众弟子震得头脑发懵:“那是灵华丹!姜时漪真的炼出来了!” “云婉霜竟然如此小人行径,这跟贼有什么区别?” “她又是偷袭,又是换药的,这样的人,怎配留在仙盟?” 姜时漪眼含热泪地望着温姝妤的方向,沈清栩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只是他的手有些僵硬,因为他常年修炼,实在是不懂怎么安慰人。 高座上。 凌苍坐不住了,狠狠怒斥道:“此等品性,当逐出仙盟!” 云流影和其他长老勃然变色,也是拍案而起。 云婉霜瘫软在地,不停摇头,声音尖锐:“我不能离开仙盟!我不能!” 她在京城的地位,她爹的地位,都因仙盟而来。 “我是天才,我才是炼丹峰独一无二的天才!”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她一向高傲,是众人眼中的修为佼佼者,把她逐出仙盟,比杀了她还难受。 再加上,仙盟大比上的所有比试,都会通过水镜传到萧国京城。 她重伤再加上气火攻心,又吐出了一口血,修为没了大半,倒在了那里。 可众弟子却无人为她求情。 她先是拔剑对准同门,坏了门规。 又是技不如人,还背后偷袭,想杀了同门弟子。 最后,又承认了偷换灵草,迫害同门。 若是温姝妤没发现,今日姜时漪怕是要修炼受阻,心境大创,被众人耻笑。 若是温姝妤躲得慢,云婉霜偷袭的那一掌用尽全部灵力,怕是会杀了温姝妤。 所以,以云婉霜的品性,根本不能再留在仙盟。 最终,云婉霜还是被执法弟子点上哑穴,拖走带了下去,彻底赶出了仙盟。 …… 在一片又一片的唏嘘声中,剑修比试的第二轮开始。 剑场上,第一轮比试结束后,赢的那一方,可以参加第二轮比试。 第一轮的八名弟子,输掉了四名,现在变成了获胜的四人继续对战。 四人抽签后,是温姝妤和沈清栩对打,还有两名剑术不错的陆师弟和柳师弟对打。 这也正合沈清栩的意,那日温师妹斩杀妖兽的剑招,他十分敬佩,早就想与师妹切磋一番。 沈清栩笑了笑,“师妹,多指教。” 都是熟人,温姝妤回笑过去,“师兄,承让。” 周围弟子们小声道:“你们觉得谁会赢?” “这个猜不准,大师兄那么厉害,是我仙盟剑术最好的弟子,连续多少年都是第一了。” “但是温姝妤,那日对打妖兽,好像也很厉害,那灵力比大师兄看着还要强。” “说不准,这个真说不准……” 不少弟子摇了摇头,猜不准确,但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比试场,十分期待。 两个对站台,四个人就等着掌门凌苍一声令下。 而高座上,萧璟尘看着站在一起笑容灿烂的沈清栩和温姝妤,觉得无比碍眼。 恰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畔,“尊上,属下回来了!” 隐着身的魔心,一路循着自家尊上的气息,找到了仙盟广场。 他化作人形,坐在远处的竹亭里,朝着高处的萧璟尘隔空传音…… ------------ 第117章 记忆符(一) 萧璟尘抬了两下手指,朝他示意。 魔心点了点头,消失在了竹亭里。 既然尊上现在忙,那就等到大比结束,他再来找尊上。 而比试场地上,随着凌苍用灵力高喊了一声“开始”。 刹那间,周围草木皆动,温姝妤和沈清栩相对而立,剑鸣声响起,两柄长剑同时朝着对方袭来。 在开始的那一瞬间,两道身影就化作流光,悍然相撞。 “铮——!” 双剑的第一次交击,迸发出的凌厉剑气便轰然扩散开来,震得四周剑台上的结界都颤了颤。 靠近台边的弟子衣角被吹起,地上的尘土也被卷了起来,修为略低一些的人甚至被逼得后退了数步。 台上的二人身影交错,快得只剩下残影了。 每一次激烈碰撞都带着金石交击的剧响和朝着周围四溅的火星。 温姝妤的剑法轻灵玄妙,与沈清栩沉稳厚重的剑势完全不同。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剑招层出不穷,像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是一次身影交错后,两人分别立在了擂台的两端。 沈清栩握剑的手微微垂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清朗地笑道:“师妹剑术精湛,果然厉害。” 温姝妤的剑锋斜指地面,回道:“师兄的剑,已得天道古籍剑法精髓。” 话音未落,两人再次朝着对方袭来,这一次,攻势更加猛烈,剑风呼啸,灵力澎湃,台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两人从擂台中央打到边缘,又从边缘杀到中央,剑招的精妙,应变的迅捷,让底下的弟子们眼花缭乱。 就在众弟子觉得二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比试时。 温姝妤眸光一凝,周身气息也是陡然一变。 她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阵悠长不绝的嗡鸣,悬于她的身前。 只见她双手结印,一股苍茫浩瀚如太古的剑气从她单薄的身躯内弥漫开来。 周围的天空瞬间暗沉了下来,风止云滞,仿佛这一小块的天地都被股莫名的力量禁锢住了。 “那是……什么剑诀?!” 高座之上,凌苍骇然失声,旁边的长老也是震得站起身来。 周围的弟子们被这金光刺得睁不开眼,凛冽的剑气更是逼得他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不少弟子甚至“啊”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嗡——”的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鸣。 万道归墟。 温姝妤那悬停的长剑突然分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万,漫天的剑影宛若实质凭空出现。 齐刷刷地布满了她后背的整片天空。 无数的剑尖直指沈清栩。 她眼神清明,看着全力防御的沈清栩。 收了力气,并指入剑,向前轻轻一点。 那万道剑影就像是九天瀑布纷纷垂落,朝着沈清栩奔涌而去。 就在那毁天灭地的剑势即将触碰到沈清栩布下的防御光罩时,温姝妤再次收力。 那浩瀚如海的剑影长河,在触及光罩的那一瞬,全部偏移,收敛,消散。 最终,只剩下一道细微的剑意,穿过缝隙,“噗”地一声,点在了沈清栩的剑上。 “铛!” 沈清栩浑身俱震,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他闷哼一声,踉跄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已经收回剑意的温姝妤,眸中只有震撼和一丝了然的敬佩。 “我输了。” 漫天的异象消散,天空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宁静。 整个仙盟广场,陷入了一片久久的死寂。 包括姜时漪在内的所有弟子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温姝妤,已经傻了。 所有人都知道,温姝妤手下留情了,那万千剑影,若是都下来,大师兄早就没了。 更重要的是,光是一道微弱的剑影,大师兄就吐血了。 她若是从一开始,就用出这个剑招,直接就秒了,而她没用,陪大师兄打了那么久。 沈清栩当然也知道,所以,他心服口服。 日后,他定要更加勤学苦练。 高座上。 凌苍和诸位长老衣袖下的手指都在颤抖。 炼器峰长老沈重岳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指哆嗦地指着比试场上的温姝妤,“万万万……万道归墟?!” “这这这……方才的剑招是万道归墟?” “我没看错吗?” “天道大人自创的五个上古剑诀之一?” “不是,咱们凡人还能学会这玩意儿呢?” “我是没睡醒吗?天才啊,何等的天才啊……” 他说话直接,一向不过脑子,“天啊!这若是跟璟尘仙尊对打,怕是也能几招打败璟尘……” 旁边的云流影惊了一下,连忙将手中的糕点递过去堵住了他的话,“师兄!尝尝这块糕点!” 沈重岳嗓门极亮,“我没工夫吃啊我,这也太厉害了!” 云流影无奈扶额,偷瞄了两眼萧璟尘的脸色。 萧璟尘则是朝云流影和沈重岳温和地笑了笑,眼神里都是对温姝妤的欣赏,没有半分不悦。 那眼神一落到温姝妤身上甚至还亮亮的,似乎带着点别的情愫。 云流影见他没有不高兴,松了一口气。 而在云流影看不到的地方,萧璟尘的眸光闪了闪,越来越深。 空中画符,徒手炼丹,万道归墟?天道的各个古籍手法?是太巧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比试场上,裁判掌事才如梦初醒。 另一个剑台上,获胜的陆云澜师弟往后缩了缩脖子。 按理说,他和温姝妤都是获胜者,要再对打一次。 可想到刚才那万剑虚影,陆云澜有些头皮发麻,他弱弱地举起了手,“我弃权,认输!” 笑话,他连大师兄都打不过,还跟温姝妤打,简直是自讨苦吃,他又不是傻子。 温姝妤一道剑影,都给大师兄干吐血了。 万一一会儿出了意外,他被戳成了筛子,直接嘎掉了怎么办。 陆云澜吞了吞口水,直接跑没影了……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裁判掌事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高声宣布: “此次剑修比试的魁首,是,温姝妤!” ------------ 第118章 记忆符(二) 赞扬声,惊呼声和哗然声,连带着众人的震撼敬佩声顷刻间淹没了整个仙盟广场。 而接下来的炼器大比和音修比试,更让全场弟子陷入了疯狂。 炼器比试中,温姝妤当场做出了传闻中能引动天雷的“九霄佩环”。 器成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雷蛇乱舞,一道粗壮的天雷竟然被那佩环引动,轰然劈了下来。 那佩环却毫发无损,直接吸收了那道雷。 裁判掌事激动得胡须发颤,连声道:“以器引劫,造化之功啊!千年未见,千年未见啊!” 还有音修比试,温姝妤一曲无人听过的《天地同和》更是震骇了所有人。 所有肉眼可见的灵力像是受到了召唤,不受控制地朝她汇聚而来。 从山川、从草木、从流云中剥离,那些灵力化作一道道流光,疯狂地涌入了她的琴弦之下,随着乐曲扩散到了整个仙盟。 一时间,仙盟境内灵气浓度陡然增了数倍,一些卡在瓶颈期的弟子当场盘坐,借此浓郁的灵气进阶了。 毫无意外,又是第一。 仙盟大比结束,温姝妤一战成名! 剑术、炼器、音律,再加上之前的丹道和符阵,她一人,完全囊括了五项大比的魁首。 名字更是响彻在了众弟子之间,“五项第一!这辈子见所未见啊!” “天啊,这是千年来……不,是万年来仙盟都没出过的绝世天才啊!” 此刻,再也没有人,还记得刚入仙盟时,总有人说她是个毫无灵力的废物。 那“废物”两个字,到了今日,彻底被“天才”二字所取代。 宗门大比结束的那一刻。 萧国京城,此次大比的结果已经通过水镜传疯了。 整个萧国早已炸开了窝,惊呼声如江水翻涌滔滔不绝。 “大报!大报!特大消息,温姝妤仙盟大比五项第一,一战成名!” “听说了吗?温姝妤不是废物,温从昀当年一剑斩九州,温姝妤是比她爹娘都要厉害的天才。” “快来看啊,此等实力,太子殿下都不一定打得过温姝妤!温姝妤的实力配太子殿下绰绰有余!” “那三年,明明是太子殿下眼瞎了!” “快来看啊,世间奇观啊,温姝妤徒手画符炼丹啊。” 京城街道上,有人大叫出声,水镜“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啊!空中金色符文成型,我是不是眼花了?” “快来看啊,没用丹炉空手炼成的九转涅槃丹!” 不少人手中捧着水镜,嗓门更亮,“万道归墟!万千剑影啊!” “我的天爷啊,九霄佩环能引动天雷啊。” “快来看啊!《天地同和》音阵汇聚的灵气,助多少弟子进阶了啊!” “天才啊,这才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啊,到底是谁在传,她是废物?” “你们这些年管这叫废物?” 而此刻的丞相府内。 温从昀在手捧着的水镜中,看到温姝妤身后万千剑影的景象,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哎呦!” 直到痛得眼含泪花,朝着殿外的茯苓唤道:“茯苓!茯苓,快命人带我去就医,我出现幻觉了!” “我怕是活不长了,这幻觉太大了,茯苓,你人呢?” 他撑起身来,抱着顾晚凝的牌位,“晚凝,我怕是要过去陪你了,我已经老眼昏花了。” “我望子成龙,已经出现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了,晚凝……” “我竟然看到了我们的女儿用天道大人的剑招‘万道归墟’,我是不是快死了。” “这剑招,我们两个一辈子都没有学会啊……” 一向稳重的茯苓也是拿着水镜,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剧烈颤动,“这是真的啊,老爷!” “是咱家小姐,宗门大比,五项第一啊。” “一招万道归墟,身后万千剑影啊!比您当年一剑斩九州的风姿更甚啊。” 而皇宫内,顾皇后和崇光帝也是惊得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阿妤,是天才?” 此刻的公主府里。 层层朦胧的长幔之间。 萧明曦捧着手中的水镜,睁大双眼,“什么?说好的一起当废物,阿妤姐竟然背着我变强?”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敢情只有我一个人是废物?” 她还没看完呢,就被拽住脚拖回了榻上。 “啪”的一声,水镜掉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啊”的惊呼,而后,断断续续的轻吟声传来。 沈澜之俯身在她耳侧,命令道:“别分心。” 萧明曦几次想躲,却根本躲不掉,哭出了声,什么都顾不上去想了。 “不要……沈澜之。” “我当年不该当街强抢你,更不该强行玷污你,我把你退回去,你继续好好去做你高风亮节的新科状元郎,好吗?” 沈澜之冷嗤了一声,指尖又重,“不好。” “陛下已经赐婚了,曦儿,你又在做什么美梦啊?” “啊!”惊呼声被吞没在唇齿间,萧明曦被按住了腰。 可这还是青天白日。 殿外来送茶的丫鬟,听到了动静,面红耳赤,连忙退了下去。 …… 仙盟的夜晚,漆黑一片,破败的叶子簌簌落下,发出一阵阵响声。 今日宗门大比过后,不少弟子有了动力,开始努力修炼,每个房屋内倒是亮亮的。 而此时此刻的仙殿里。 萧璟尘正在亲手做灯盏,准备送给温姝妤当礼物。 察觉到了动静,他掀了掀眼皮,“终于来了?” 一团魔气在殿内涌现。 魔心的声音传来,他幻化成人形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尊上!” 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找到能让凡人长生不老的办法,他心里有点虚。 生怕尊上觉得他是个无能的废物。 所以,他纠结了很久,才敢进来。 可忽地,魔心察觉到了什么,惊叫出声:“尊上,我怎么感觉,您身上有上古记忆符的气息?” 魔心心下激动了几分,还好他发现了这个,终于能将功补过了。 他连忙问道,“尊上,谁朝你用了记忆符?你知道吗?” 幽暗的烛光打在萧璟尘的侧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像是毫不意外,眸中闪过一丝幽色,“果然,我猜的没错了。” “这个记忆符,需要拜托你解开。还有一件事……” 顿了顿,他殷红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又猜到了一件事,去查查。” “若我没猜错,温姝妤,她是天道。” ------------ 第119章 阿妤,是我的 “宗门大比上,她的各种招式,就不像是凡人能做到的。” “再加上,上古记忆符的存在,所以啊,她很不对劲。” “什么?天道?温姝妤?!”魔心惊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身上的魔气都有些不稳。 萧璟尘:“如此惊讶,你知晓温姝妤是谁?” 魔心义愤填膺:“当然了,当年您还命令我,以她的名义,去乞丐堆里施粥,您忘了吗?” 他现在都想掐死自己了,他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好事,结果,他竟然以天道的名义去施了粥?! 萧璟尘摇头:“我忘了,她给我用了记忆符,关于她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不过,这也更能说明,温姝妤就是天道了。” “你刚下凡来找我的时候,你释放了点魔气,让我扮成乞丐,想引来天道,最终来的那个人,我脑海中却忘了她是谁了。” “因为记忆符让我忘掉了温姝妤,所以啊,那人就是温姝妤。” “而她恰巧在那里出现,因为她就是天道本人,被你的魔气引来了。” “这一切,恰好全都对上了。” 魔心一想还真是。 他越想越气,身上的魔气都快气得冒烟了,“尊上,既然我们发现了她是天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杀了她?” “千年前,您和她一起同归于尽了,她是您最大的敌人。” “如今,趁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正是弄死她的最好时机啊!” “我们今晚就可以设计……” 魔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周围那瞬间降到了冰点的气息。 察觉到自己尊上的视线,阴飕飕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吞了吞口水,没敢再吭声。 萧璟尘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起伏:“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开我身上的记忆符。” “然后,我们再制定对付天道的大计。” “你放心,只要你能解开这个记忆符,我不会亏待了你……” 一听这个,魔心眼睛顿时一亮,跪在地上道:“尊上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研究出来能破解这上古记忆符的方法。” “嗯,”萧璟尘掀了掀眼皮,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这一年多,我派你去做什么了?” 既然他想不起来,那肯定是跟温姝妤有关的事。 魔心声音虚虚的,以为尊上要批评他没有完成任务,他结结巴巴道:“去去去……去魔界找能让凡人长生不老的办法了……” 萧璟尘:“没找到?” 魔心擦了擦额间的汗,“没……没有。” 萧璟尘声音和善地安慰他,“无妨,这是小事,那长生不老的方法现在也用不着了。” “只要你能解开记忆符,你还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是!”魔心一听这个,信心大增,声音激动,“这次我一定不负尊上所托!” “到那时,我便跟随您一起杀了天道,这三界都是我们的了!” “好。”萧璟尘笑容又温柔了几分,示意魔心退下。 魔心屁颠屁颠地就去想办法解开记忆符了,整个人那叫一个激情满满。 殿内,等他走后,萧璟尘唇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幽深的眸底晦暗不明,细长的手指一寸寸缠绵地摩挲着手中的灯盏。 对付温姝妤吗?为什么要对付她?她是天道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前世记忆如何,哪怕前世她杀了他,他们是敌人,可前世不过是前世,已经过去了。 今生,才是最应该死死把握的。 这一世,他只想锁了她,让她眼中只有他一人,将她狠狠地按在榻上,让她哭着向他求饶。 至于什么破前世,根本不重要。 他只想要她,弄死她。 一声毛骨悚然的黏腻阴湿笑声,在漆黑的殿内响起,飘荡在深不见底的夜色里。 他病态的声音喃喃道:“阿妤,是我的……” “天道,更是我一个人的,没人能抢走……” 真是期待,这三天,魔心能研究出破解记忆符的法子,让他的记忆恢复啊。 他倒要看看,凡间这三年,他跟温姝妤有着怎样的曾经。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嗓音幽戾又疯魔,令人不寒而栗,久久未绝…… —— 而温姝妤这边。 宗门大比一结束,她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封印魔骨这件事上。 她的修炼越来越慢,封印魔骨之事刻不容缓。 而经过两天的找寻,她终于探到了一个能封印的绝佳之地—— 仙盟脚下有一处叫“镇冥渊”的幽谷,终年云雾缭绕,潭底最适合封印。 第三天的晚上,恰逢月圆之夜,连时辰都在温姝妤的计划之中。 她要在今夜,设下法阵,彻底移出魔骨,牢牢封印住。 然后,等她将道骨修炼到极致,彻底恢复法力和记忆后,再解决掉魔骨。 她收回思绪,喊上小六,就要离开。 可整个碧云峰,没有小六的身影,温姝妤唤了好几声,也不见小六应答。 眼看着天上的月色越来越淡,罢了,温姝妤摇了摇头,时间快来不及了。 月光再暗些,就开启不了封印法阵了。 小六一向不靠谱,还贪玩,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从她的体内移出魔骨,还是要靠她自己,旁人的外力帮不上什么忙,小六在不在也没多大关系。 她敛了敛眸,给小六发了一个传送符,自己一个人先去了镇冥渊。 若魔骨反噬,受伤严重,得让小六过去接她…… ------------ 第120章 过往 而此刻的碧云峰树林内,小六收到了温姝妤的传送符,却根本顾不上看。 它追着眼前一股像魔气的东西,呵斥道:“站住!” 可那团魔气,一直在往森林深处跑去。 小六紧追其后,穷追不舍。 就在方才,它在碧云峰后山的茅房撒了个尿,正要回去找大人,可一抬头,它就看到了这一团像是魔气的东西。 神魔大战,魔不是都死光了吗? 除了大人体内的魔骨,哪里还可能会有魔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小六想都不想,就追过来了。 直到追到了这片森林。 现下,那团翻涌的魔气如同拥有实质般,在密林深处急速穿梭。 小六铆足了劲在后面追赶,四条小短腿都快抡成风火轮了,却始终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别跑!你给我站住!”小六喘着气,大喊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前方那团流动的黑影中,传来了一阵模糊又沙哑的嗤笑声,“想知道?追上了就告诉你!” 小六奋力加速,周身泛起灵力,试图缩短距离。 然而那魔气非常狡猾,总能在林木的掩护下变换方向。 渐渐地,小六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魔气身上,一时不察,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诡异。 原本生机勃勃的古木扭曲变形,树叶由绿色变成了不自然的紫黑色,地面都变得暗红了起来。 那魔气奔逃的方向,俨然是通往了千年前早已封闭的——魔界。 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 小六没有丝毫犹豫,“嗖”地一声就紧跟着冲了进去。 它今天非要抓住这个东西,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可小六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团魔气幻化出了一张人脸,唇角勾起的那抹得逞的弧度。 这团魔气,正是魔心。 半个时辰前,他研究出了能破解上古记忆符的符咒,递给了尊上。 尊上在使用这个符咒之前,便交给了他这个新任务。 尊上说,“如果温姝妤是天道,那她的身边,或许会有麒麟兽的存在,你想办法,引走那只蠢兽。” “不管引到哪里都行,魔界也好,天界也罢,又或是凡间的一个角落,重要的是,让它远离温姝妤,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这样等我恢复记忆,我去对付温姝妤,会简单许多。” 魔心顿时大悟,为了他们称霸三界的大计,开始执行这个任务。 这不,此刻,他就已经将这只麒麟兽,引到魔界了。 他在前面跑,麒麟兽只顾着在后面追,完全没有看到,在它的身后,魔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地关上。 魔心笑了一声,在魔界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指尖的传送符透过门缝飞了出去。 “尊上,麒麟兽已上当,完成任务。” 魔界大门彻底合上。 …… 而仙殿中。 萧璟尘盘膝而坐,破解的符咒进入了脑海中,正在一点点毁掉那张记忆符。 被记忆符拦在后面的,便是这三年的所有记忆。 只要记忆符消散,被尘封的记忆便会如洪水般汹涌而出。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他额间的细汗也越来越多。 紧闭的双眸上,眉头微皱,像是渐渐想起来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记忆符开始一点点地从边角消散,过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地浮现—— “你好,我叫温姝妤,你在仙盟长大应该不认识我,我找你是想说,我心悦你,我想追求你……” “太子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尝尝,求求你了,你吃一口嘛。” “掌事公公,太子哥哥在里面吗?你把这壶酒给他换了,出了事本郡主担着,我今夜要跳舞勾引他。” “太子哥哥,你不是喜欢听琴吗,我学了很久,我给你弹,你以后心悦我好不好?” “我不管,你就喜欢我嘛,求你了,太子哥哥……” “没办法,三年了得不到太子哥哥的心,只能绑到这里,先得到太子哥哥的人了。” “知道太子哥哥最喜欢梅花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只是我太无能了……太子哥哥,生辰快乐。” “你弄疼我了,我受伤了……你不要离开我,太子哥哥。” “我不要蜜饯,我只要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陪着我,就不觉得苦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太子哥哥,你也喜欢我好不好?只要太子哥哥能喜欢我,我死而无憾了。” “那我替太子哥哥许愿,天道在上,我萧璟尘喜欢温姝妤,我要娶温姝妤做太子妃,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 第121章 萧璟尘,不要 场面变换,是那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密室,“阿妤,你看到了?” “忘掉好不好,阿妤,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好地在一起。” “阿妤姐,你不是喜欢皇兄吗,怎么忽然不追了?以前是我胡闹了,如今,我不喜欢了。” “萧璟尘,这三年我向你道歉,我们不合适,就放过彼此,好吗?” “我不喜欢你了,萧璟尘,你也不要喜欢我了,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萧璟尘,你疯了,你凭什么关我,放我出去!” “不要这样,你放开我,萧璟尘!” “阿尘,许久未见啊……” “孤不能忘掉你,阿妤,你说过心悦孤,不是吗,孤不能没有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行吗?” “你敢——” “温姝妤,你敢这么对我!若我能想起,我一定弄死你……” …… 镇冥渊底。 一望无际的黑夜中,万籁俱寂,月光穿过浓稠的暗色,洒下了几缕清辉。 温姝妤跪坐在幽寒的水潭边,冷汗浸透了她额间的碎发,唇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她调动所有的灵力,正在将那深植于自己骨髓里的魔骨,一点点强行地移出体外。 魔骨在这一世与她同生同长。 剜心剔骨,亦不过如此。 每一次灵力牵引,都像是活生生地从神魂上撕扯下了一部分,剧痛让她的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时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那萦绕着魔气的魔骨,被逼到离体的边缘。 她猛地用力,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魔骨彻底脱离,被逼到了水潭中。 与此同时,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从她的喉间涌出,溅落在了漆黑的水面上,漾开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她元气大伤,灵力也难以调动。 但她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强撑着几乎涣散的意识,双手艰难地结印,引动天空中惨淡的月光。 一道繁复又古老的法阵纹路,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印向了下方的水潭里。 她今日必须要将这魔骨彻底封印住。 然而,本就因为强行剥离魔骨而受了重创,此刻,就在她因为力竭而心神微松的刹那间。 那沉入水底的魔骨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蓦然剧烈震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顶着未完成的阵法,想要破水而出。 强烈的反噬传来,温姝妤再次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影摇摇欲坠,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 她拼尽全力,法阵光芒更亮,唇角的血也是越来越多。 想将那魔骨再次压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月光下,萧璟尘的身影一点点破开瘴气,走到了她的身边。 温姝妤瞳孔剧缩,萧璟尘怎么会来这儿?但她不能再分心。 萧璟尘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唇边染血的她,目光泛红心疼地伸出了手。 那指腹温柔却带着一丝凉意,拭去了她唇角那抹刺眼的鲜血。 “干什么呢?”他声音中满是关心,瞥了一眼水潭中的景象,“一个黑呼啦呼的东西,封印这个做什么?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瞧瞧,流了这么多血,你该多痛啊,阿妤。” 他语气中有痛惜,还有对潭中之物的好奇,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毕竟,潭水中这股魔气太过明显,他又不瞎。 温姝妤心里一直在咯噔,手上的封印却是不敢停歇,声音满是震惊:“你怎么会来这里?” 萧璟尘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大概是心有灵犀。” 既然温姝妤是天道,道骨在他的体内,那魔骨说不准就在温姝妤体内。 他们二人应该是互换了。 可她一直用的是灵力,很显然,这样的话,说明她重修了道骨,那魔骨就是她修炼路上的最大阻碍。 所以,她定然会想办法迅速移出魔骨,而仙盟周围这一片,这里是最合适的封印之地了。 只是,他恢复记忆后,在殿内没找到她,就急匆匆地赶来,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而此时。 潭水下的魔骨感应到了萧璟尘的气息,仿佛见到了最后的希望,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 它挣扎得更加疯狂,拼命地挣脱束缚。 “尊上!救我!我们才是一伙的!” 魔骨传来了凄厉的意念波动,传入了萧璟尘的脑海中。 萧璟尘眯了眯眸,朝着水潭,抬起了那蕴着灵力的手。 温姝妤脸色大变,心头更是一震,惨白的唇惊叫道:“萧璟尘,你想做什么?不要!!” 魔骨顿时大喜。 ------------ 第122章 他有问题 可温姝妤根本来不及收手阻拦,她强行剜出魔骨已是身体大伤,还要维持阵法。 短时间内,调动不了其他灵力去拦萧璟尘。 魔骨更加狂喜,就等着他家尊上将他救走。 太好了,他苦等千年,终于要再次出现在人世间了吗? 然而,下一瞬,萧璟尘的手,并未如他所愿,助他脱困。 更是用所有的灵力,稳稳地压向了他刚露出的一个头。 磅礴的灵力汇入了温姝妤那摇摇欲坠的法阵之中。 刹那间,金光大盛,法阵瞬间变得更加稳固,将嘶吼挣扎的魔骨彻底镇压,狠狠地拖入了潭底最深处。 “不!!” 伴随着魔骨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叫和哀鸣,全部的魔气都被压了下去,封入阵中。 大片的瘴气悉数散去,周围的潭水恢复了死寂的平静。 寂静的夜晚,一切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温姝妤半跪在地上,终于得以喘息,紧绷的弦一松,便是彻底的脱力。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胳膊和后背,将她稳稳地揽在了怀中。 萧璟尘的掌心蕴起了温润的灵力,开始给她疗伤。 温姝妤一愣:“不用。” 见血暂时止住了,萧璟尘低头对上了她的眸,唇角噙起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拦腰抱起,“走,我抱你回家。” 温姝妤气息还是有些虚弱,问道:“你不好奇,我封印的是什么吗?” 萧璟尘柔声笑笑:“你做什么,自然有你的用意,我不便多问。” 温姝妤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好心,她不由得心下狐疑了两分。 萧璟尘边抱着她朝仙盟走,边关心地随口说道:“阿妤,你这伤,怕是七日内,用不了灵力了,要好好养着。” 温姝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虽是这样,但只要这七日她疗好了伤,一个月之内,没了魔骨阻碍,她定能将道骨修炼到极致,彻底恢复实力。 萧璟尘又温声出口:“你的伤不轻,没人照顾你不行,这段时日,你就住在我的仙殿吧。” 温姝妤瞬间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回我自己那里就好。” 萧璟尘反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追求你,怎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了?” 他的嗓音低低的,柔柔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姝妤还是拒绝了,“我住在我自己那里比较熟悉,疗伤会方便些。” 见她执意,萧璟尘倒也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应下了她的话。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他喉咙间又漾出了一声轻笑,笑得莫名其妙的。 …… 碧云峰的正殿。 温姝妤躺在榻上,服用了自己早就提前炼制好的丹药,气色渐渐地好了许多。 她有了几分精力去思考今夜发生的事。 望着萧璟尘,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出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璟尘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阿妤?” 他端着自己熬好的粥,舀了一勺递到了温姝妤的唇边,清浅地笑道:“尝尝,我方才亲手给你做的。” “你今夜劳累,还没有来得及用晚膳吧?” 温姝妤睫毛下的眸光闪了闪,她抬起头来,尝了一口。 眉眼弯弯地朝萧璟尘笑道:“不管怎样,今夜之事还是要多谢你。” 萧璟尘唇角笑容加深,又给她舀了一勺,递了过去。 他嗓音宠溺,动作优雅,“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我心悦于你,自然是愿意为你做更多事。” “你受伤了,行动不便,这段时日,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出来,我会照顾好你的,阿妤。” 温姝妤的眸又弯了弯,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在了一起,都笑得很是纯粹。 一个比一个灿烂。 就这样,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底了。 温姝妤忽地咳嗽了几下,唇色又苍白了下来,捂着胸口的位置,声音弱弱道:“我可以再吃两块栗子糕吗?” “我伤口还是有些痛,应该没有办法自己去做糕点了,你可以去膳房帮我做两块吗,太子哥哥?” 不等萧璟尘开口。 她的嗓音愈发虚弱:“如果不可以,就算了,不能总是麻烦你。” 她的声音真挚,眸中带着几分希冀,看得出来很想吃栗子糕。 萧璟尘闻言,几乎没做任何思考,便应道:“好,既然阿妤想吃,我这就去给你做。” “你躺在这里不要动,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温姝妤点了点头。 萧璟尘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额间的几缕青丝,便朝着膳房走去。 温姝妤的脸上维持着温顺依赖的笑容,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就在殿门被关上的轻响传来的那一刻—— 温姝妤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是眸底的警惕和急迫。 她迅速从榻上起身,动作快得几乎牵扯到了伤处,但也顾不上了。 她没猜错。 萧璟尘今夜果然不对劲,他有问题…… ------------ 第123章 求你 他莫名其妙地找到了镇冥渊,还看到了魔骨魔气,却对她的封印完全不好奇。 以萧璟尘的脑子,说不准早就猜到了她跟天道脱不了干系。 还有,他今夜一口一声“阿妤”,亲昵得有些反常,让人心里发毛。 方才,她故意用“太子哥哥”试探,他也应得那般流畅自然,搞不好他连记忆都已经恢复了。 更重要的是,今夜她找不到小六了,小六去哪儿了?怎么会这么巧? 若是萧璟尘真的恢复了记忆,还知晓了她是天道,他们上辈子同归于尽,那她岂不是要完了。 那日他的话语,还阴飕飕地回荡在她的耳畔。 “温姝妤,若我能想起,我一定弄死你。” 再加上,如今她受了伤,这几日都用不了什么灵力了。 她得跑。 这栗子糕最起码需要做少半炷香的时间,她故意支走了他。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窗外的月光洒在了屋内,幽暗的烛火跳跃了几下。 温姝妤快速抓起了几件紧要的物品,塞进了储物袋中,也顾不上收拾细软。 直接从侧窗一点点地钻了出去,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 夜晚的仙盟并不寂静。 远处的山峦间有灵光隐隐浮现,通往山下的偏僻小径幽深又昏暗,还有寒风吹拂树干传出来的簌簌声。 温姝妤用急速符,专挑林木最茂密,路径最崎岖的地方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离碧云峰越来越远,已经看不到轮廓了。 就在她以为暂时甩脱,将要冲出这片密林,踏上一条通往山外的小路时。 她正松了一口气。 前方,倏然—— 月光被一个修长的身影完全挡住,在地面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的去路彻底封死。 萧璟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殷红的唇角在朦胧的夜色下露出了一个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声音无辜单纯,还带着几分不解,“阿妤,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夜晚道路崎岖不平,也看不清晰,若是不小心再伤到,伤上加伤,可怎么办啊?” 他朝着温姝妤的方向伸出了手,声音温良清雅,“乖,跟我回去,栗子糕快做好了。” “让我照顾你,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空气陷入了一阵莫名的诡异和凝滞。 终于,温姝妤尬笑了两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看向了萧璟尘。 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我就是觉得你做栗子糕的时间挺长的,出来赏个月。” “你瞧瞧,你也真是的,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看你真是多疑多思。” 她倒打一耙道:“这样不好,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你得改。” “毕竟我受伤了,有人能照料我当然是极好的,我可没有要逃的想法,是你想多了……” 边说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萧璟尘的跟前。 小声蛐蛐道:“走吧,那我们就回去吃栗子糕吧。” 萧璟尘撩起眼皮,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好。” 就在他走上前去,就要牵住温姝妤的手的时候。 蓦地,温姝妤趁他不备,抬起的手中迅速捻起了一个符咒。 周围铺天盖地的树叶朝他袭来,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卑鄙。 萧璟尘眸光一寒,抬起手蕴起灵力就要去挡。 一眨眼的工夫,温姝妤已经向前跑了很远。 只留下了一句满是挑衅的话:“谁要跟你回去,你肯定又要锁我,我不回。” 可越跑,她越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眼皮也有点困倦,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 是那碗粥! 温姝妤踉跄了一下,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在意识彻底昏迷前,被处理完那些叶子的萧璟尘赶过来,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你真卑鄙……” 她咬牙切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晕了过去。 浓稠不见底的夜色中,萧璟尘用指腹轻轻捻着她的唇角,喃喃道:“巧了,你也是。” “又是用栗子糕支走我,又是趁我不备用叶符偷袭我。” “阿妤,若非我往你的粥里放了点药,念你这几日劳累,想让你今夜多睡会儿。” “半个时辰生效。” “此刻,都被你跑掉了……” 天上的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声,打破夜晚的寂静。 林中,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一起。 萧璟尘俯下身,抱着怀中的人,唇从她的额头上吻过,落在她的脸颊上,又慢慢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那潮湿又黏腻的吻一寸寸落下,像一条隐匿在湿暗苔藓下的毒蛇悄然滑出,用布满细微鳞片的腹部缠绕上猎物的肌肤,留下阴寒冰冷的湿痕。 “阿妤,我好想你,”他的低语声混在了相贴的唇齿间,带着幽湿的恳求,“疼疼我,不要总是离开我,好不好。” “能不能,不要一直这么对我。” 他再次吻下去,比之前更深入,撬开了她的贝齿,带着一种啃噬的意味。 “求你……” 月光在他起伏的脊背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树枝仿佛无数只枯瘦的手在无声地抓挠。 他的吻一点点向下,病戾的尾音消失在交缠的鼻息间,融在了夜色中,“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第124章 亲我一口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日的清晨,她躺在自己的殿内。 镂金窗外的日光透过缝隙洒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了斑驳的光晕。 她敛了敛眸,微微一动,脚腕上的链子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 温姝妤冷冷抬眸,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人,直接开门见山:“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六呢?你把它弄哪儿去了?” 萧璟尘低笑着走上前,那笑容病戾低哑,倒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意思,完全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上了她的一缕发丝,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贴近她的耳畔,缠绵地勾唇道: “我就算是狗,也是阿妤一个人的狗。” “至于那个什么小六,它被我派人引走了,阿妤,不要关心它,我会不高兴的。” “关心我好不好?” 温姝妤见他如此不要脸,根本不想理他,直接推了他一下,侧过头去。 随着她挪动的动作,那长链又发出细碎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 萧璟尘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脸轻轻掰了回来,喉咙间又漾出了一抹悠长的笑声。 温姝妤眸色清冷,望着他的眼睛,直接打断了他的笑声,“你困不住我,最多三四日,我灵力便能恢复。” “可我没想困你多久啊,阿妤。”萧璟尘俯身,温热的呼吸洒到了她的侧脸上。 顿了顿,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缱绻,眸底却翻涌着深沉的偏执和占有欲,“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待在我身边一阵,不想让你离开我而已。”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温姝妤陈述道。 “知道啊,大人,”他轻笑着承认,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后颈细腻的肌肤,嗓音轻佻又危险,“不过,知道得也不算太早。”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这就够了。” 温姝妤继续笃定道:“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了啊。”他答得轻描淡写,手掌却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死死地揉进骨血中。 “你对我好狠的心啊,阿妤,若非我自己恢复了记忆,你还想用记忆符让我忘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够好吗?” 温姝妤咬牙道:“因为你动不动就绑人,你到底能不能改掉这个毛病?” “不能。” 萧璟尘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偏过头,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唇,压低了沙哑的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调缓缓道:“我不但想绑你,我还想……你。” 那个刻意停顿后吐出的字眼,带着滚烫的呼吸,就那么砸在了温姝妤的耳中。 “你……”温姝妤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气血上涌。 只觉得萧璟尘恢复记忆后,比以前还要不要脸。 她抬眸狠狠瞪他,那个“无耻”的“无”字还没有说出口。 殿外,恰在此时,传来了沈清栩清朗的嗓音:“温师妹,你在吗?” 沈清栩察觉到了殿内有灵力的气息,想来温师妹此刻是在的。 他便继续朝殿内说道:“仙盟大比之后,你送给我的那套剑法,我修炼了几日,很是管用。”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姜时漪师妹说,你喜好栗子糕,我今日一早特意做了一些。” “想送给你做回礼。” “温师妹,我进来给你?” 殿内,萧璟尘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他朝着温姝妤的脑海中密语传音,带着几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赠了他剑诀?” “还有他一个男子,为何一大清早来给你送糕点?” “还栗子糕?他做的东西能吃吗?你让他滚!” 温姝妤蹙眉:“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心中只有剑,不会有其他心思。” “你倒是信他!”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萧璟尘的脸色更黑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他越想越气,蓦地捏住了温姝妤的后颈,不由分说地便吻上了她的唇,用力之大像是在啃咬,两人气息交缠。 衣衫摩擦在一起,发出细微声响。 殿外,沈清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推门而入。 若是被他看到璟尘仙尊和温师妹大白天在此厮混…… 温姝妤偏头躲闪,唇瓣擦过萧璟尘的脸颊,低斥道:“放开,有人来了!” “你不要脸皮!” 萧璟尘非但不放,反而将她箍得更紧,唇贴着她的耳廓,哑声道:“不要脸皮?我跟你学的。” “在凡间时,那一次,我告诉你,你爹爹还有母后就在殿外,你可曾放过了我?” “你继续轻薄了我。” “你……”温姝妤气结。 “亲我一口,”萧璟尘抵着她的额头,气息灼热,“我就放开。” “不亲。” 温姝妤断然拒绝,声音尽量平稳,朝着殿外扬声道:“师兄,多谢你的糕点,你放在石桌上便好。” “我正在修炼关键处,稍后我自己去取,多谢师兄好意。” 殿外的沈清栩沉默一瞬,纠结了两下,又道:“温师妹,只是我有两处剑招不太懂……不知晚些时候,师妹可否有空,指点我一二?” 萧璟尘的眼神瞬间阴鹜,掐在温姝妤腰侧的手倏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动弹不得。 那幽寒的目光中意思明确:你敢答应他试试。 温姝妤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好,师兄我……唔……” ------------ 第125章 我一定会弄死你 话音未落,萧璟尘再次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未说完的话语尽数吞没。 细长的手指插在她的发间,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腰,吻得又急又重,像是要将她吞之入腹。 “师妹,你是在……练功吗?” 殿外的沈清栩似乎听到了些许异动,疑惑地问道。 萧璟尘稍稍退开,唇瓣与温姝妤若即若离,传音带着冰冷的嘲弄,“还练功?告诉他,你在偷情。” 他指尖勾起了那条金链,提醒道:“你出得去吗?就想教他。” “不要脸,”温姝妤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趁这个空隙急促低语:“我是想说,过几日再教他。放开!” 她捻了一下自己被咬得通红的唇角,“嘶”了一声,“属狗的吗?” 她抬脚重重地踹向了萧璟尘。 在萧璟尘躲闪的工夫,温姝妤再次提高了声音,对着殿外道:“师兄,今日不便,过几日吧。” 殿外沈清栩应了一声,语气雀跃:“好,那就多谢师妹了。” 说完,他缓缓退下,脚步声也终于渐渐远去。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温姝妤揉着发红的唇,狠狠地剜了萧璟尘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抬了抬下巴。 直接使唤他道:“你去,把大师兄放在殿外的糕点拿进来,我饿了。” 萧璟尘眼神一暗,方才压下去的醋意又翻涌了起来。 他非但没动,反而向前一步,一把扣住了温姝妤的后脑勺,又在她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直到她气得抬脚要踹,才轻轻躲开:“使唤我的报酬。” 说罢,他转身走向殿外,从石桌上拎起沈清栩留下的食盒。 盯着那个食盒,萧璟尘脸色十分不悦,又放了回去,抬脚就想将它踹翻。 可脚悬在半空中,又顿住了。 他又快速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端出了那盘精致的糕点,想要倒掉。 手卡在半空中,又停了一下。 全倒了似乎太刻意,过于缺德,他是好人,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冷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几块糕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储物袋里抖出了一点酸粉,迅速撒在了几块糕点的夹缝里。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悄悄地将食盒恢复原样。 刚做完这一切,殿内就传来了温姝妤的声音:“拿进来,让我尝尝。” 她理直气壮地补充:“这是我指导他剑法,该得的。” 萧璟尘面无表情地将食盒递到她面前。 温姝妤打开盒子,随手捻起了一块,咬了一口,脸色骤变,“呸!这怎么这么难吃?” 萧璟尘也从容地拿起另一块,咬了一小口,顿时皱眉道:“酸粉放多了吧?” 他抬眼,语重心长,“我跟你说,像这种不懂厨艺的男子,以后可要远离。” “谁要是嫁给沈清栩,以后可要倒大霉了,什么时候饿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白玉碟,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块栗子糕,还隐隐散发着温热的灵气。 “喏,这是我昨晚做的,一直用灵力温着,你尝尝我的。” 温姝妤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块,眼睛微微一亮,又接连吃了两三块,才满足地停下。 萧璟尘一直注视着她,见她吃完,轻声问:“吃好了吗?” “吃好了。” 温姝妤擦了擦嘴角,一抬头,见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蹙眉,“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有病?” 萧璟尘忽然弯唇一笑,眼底却是暗流涌动,“吃好了,那现在该跟你算账了啊。” “若是饿着你,你也没力气跟我一起算算这笔账。” “沈清栩走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也没人打扰我俩了,你该不会觉得,这一年,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殿内的光线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姝妤擦嘴的手顿在空中,指尖收紧,“不是,你这个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你怎么还记得呢?” 萧璟尘一语中的:“你是不是觉得,沈清栩今早一来,打断了你我之间的事,这些事就翻篇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身上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声音低沉得可怕,“那你可就是白日做梦了。” 他一字一顿,“温姝妤,你对我用记忆符也就算了,还一个人来仙盟,将我抛弃在萧国京城一年。”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温姝妤不得不向后仰去,腰身抵在冰冷的玉案边缘。 “这一年里,你结识了沈清栩,还有不少旁的男子,”他的指尖轻抚过她的下颚,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压迫,“你倒是过得挺好啊。” “在你心里,你有没有想过我?你到底将我放在何处?” 温姝妤目光不由得躲闪,试图推开他,手腕却被他反扣住。 他俯身靠近,蓦然低笑了一声,那令人发怵的笑声拉得很长,回荡在整个殿中。 另一只手冰冷地抚上了她的脖颈,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阿妤,我跟你说过,若让我想起来这些记忆,我一定会弄死你,你应该没忘吧?” ------------ 第126章 你为什么 看着他完全是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温姝妤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尬笑了两声,开始打哈哈:“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 “你说过吗?是不是记错了?” “肯定是没有,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她试图用无辜无知的眼神把这件事掩饰过去,可萧璟尘扣着她脖颈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他低头更加靠近她,发丝交缠,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了。 萧璟尘的眼底翻涌着浓稠的墨色,忽地勾唇笑了一声,“怎么?需不需要我帮你一点点地想起来?” 那冰凉的指尖在她的颈肩动脉处流连,令人肌肤战栗,不由得往后缩了两下。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离得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想起……” 温姝妤刚开口,就被萧璟尘冷笑一声打断: “你自己想不起来,不用想了,直接做。” 猛地,温姝妤感觉腰间一紧,他的手臂已经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不容反抗地将她往榻上一带。 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后背已经陷入了柔软的锦被中。 萧璟尘单膝抵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紧跟着笼罩了下来,“啪嗒”一声,是外袍腰扣被拽开的声音。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眼看着他就要俯身。 温姝妤一阵头皮发麻,睁大了双眼,“等等,等等!” 可萧璟尘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细长的手指勾开了她的衣带,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暗色更浓,直接低头吻了下来。 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锁骨上,就要一寸寸往下。 眼看着因为受伤用不了灵力。 温姝妤突然眼珠一转,闷哼一声,带着哭腔痛呼出声:“嘶,好痛,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她的气息顿时紊乱了起来,唇色变得苍白如纸,“我伤口……伤口好疼……” 话音未落,她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那手慌乱地掩住唇,再摊开时,一抹刺眼的鲜红赫然染在了她的掌心。 不等萧璟尘反应。 她的身体软软地往下滑,面色更加惨白无色,气若游丝:“我知道……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用记忆符。” 她闭上眼,长睫湿漉漉地颤了颤,“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没关系的。” “若是……若是我死了,能让你消气,也好。” 萧璟尘盯着她掌心的血,瞳孔骤缩,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腕骨,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故意的,温姝妤。” “你赌我舍不得伤你是吧?” 被直接识破,温姝妤睫毛剧烈地抖了下,咳嗽得更加严重,气息微弱,“没有……我真的,伤口疼。”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萧璟尘就要彻底戳穿她时。 那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一点点地松开了。 萧璟尘看着她装得苍白脆弱的模样,蓦然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珍视地擦去了她唇边那抹刺眼的红。 “算了,”他看着她,眼底翻滚的情绪被痛楚取代,“我确实舍不得伤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反正,你从来都不会爱我,也不会在乎我。” “你心里想的,永远都是怎么远离我……”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终缓缓收回。 “温姝妤。”他站起身,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孤寂落寞,声音更是轻得仿佛随时都会碎在风里。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我?” “你当年对我用记忆符,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 说完,他眼尾泛红,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内殿。 只剩下温姝妤一个人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 仙殿。 萧璟尘回到殿中,墨羽忙迎了上来。 看清此刻自家殿下的样子后,他吓了一跳。 只见殿下现在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整个人也看起来形单影只,可怜至极。 墨羽瞪大双眼:“殿下,您怎么了?” 萧璟尘抬眸,目光又恢复了往日阴沉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也幽冷了下来。 “什么怎么了?孤装得。” “又不是只有温姝妤一个人会装。” 墨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又问道:“您今早不是说去找郡主算账了吗?怎么回来了?不算了吗?” “自然要算,”萧璟尘声线压得很低,尾音却咬得极重,“她欠孤的,桩桩件件,迟早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只不过,她现在受伤太重了,待她伤好,孤再找她一笔笔地好好清算。” 他盯着窗外那棵笔直的清竹,眸光越来越暗,“况且,此刻硬碰硬,不是最好的法子。” 墨羽恍然大悟,“那殿下您的意思是,要一切等到郡主养好伤再说吗?” 萧璟尘缓缓收回视线,目光一凛,“不,孤要换法子。” “她那宁折不弯的性子,若是一直相逼,肯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一年前,孤当时也在气头上,被冲昏了头脑,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对温姝妤这种人,硬着来,是绝对不行的。” 在墨羽的目光下。 萧璟尘唇畔的笑意诡异地加深,“孤也是方才悟到的,既然硬得不行,那就来软的……” 顿了顿,他眯了眯眸,朝着墨羽吩咐道:“去备几坛桃花醉。” 墨羽立刻应声。 他就要退下的时候,又被唤住。 “还有,去找几本青楼的小倌儿引诱人的书,给孤拿过来。” 墨羽瞬间瞳孔放大,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萧璟尘凉凉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怎么,有问题?” “没没没……” 墨羽擦了擦额间的汗,连忙退下就去找。 殿下为了得到郡主,还真是下血本啊,都开始学勾栏做派了。 …… 夜晚的内殿,烛火朦胧摇曳,一阵微风拂过,一片叶子悠悠地飘了进来。 屋内,隔着半掩的素纱屏风,可以清晰地看到。 萧璟尘独坐在案前,整个人凄凉地没在阴影中,仰头一盏又一盏的烈酒入喉。 喝完的酒坛散落了一地,空寂的碰撞声在殿内回响。 他与今早离开时一样,身影是那么的悲凉和落寞。 今夜他来了之后,隔着一个屏风,就坐在那里一个人独自饮酒,眼中通红,更是一言不发。 眼看着又是一个酒坛要空。 喝得未免有些太多了,会伤身。 温姝妤在榻上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终是轻叹了一声。 金链的长度能达到殿门处,她起身下榻,走过去,掀开了屏风。 看到了萧璟尘此刻的样子—— ------------ 第127章 你疼疼我 他斜倚在案边,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早已歪斜,几缕墨发凌乱地垂落,黏附在他因酒意而泛起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汗湿的颈侧上。 他胸前的衣襟更是皱巴巴的,被泼洒的酒液彻底浸透,白衣的布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紧实的轮廓。 领口更是大大地敞开着,露出大片胸膛,肌肤在摇曳的烛光下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莹光,随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温姝妤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伸手按住了他又要斟酒的手,“别再喝了。” 萧璟尘抬起醉意的眸,那双眸中蒙上了一层含雾的水汽,在夜色里,一滴泪随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你会关心我吗?你不会……” 他哽咽着,悲痛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会爱我吗?你也不会。” “那你还管我做什么?反正你也不爱我……”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痴心妄想……” 他试图支撑起身体,手臂却是一软,打翻了手边另一个半空的酒坛。 里面的酒液立刻汩汩而出,浸湿了地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颓靡的酒香。 那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此刻整个人像是从云端跌落,趴在案几上,显得支离破碎,狼狈不堪。 他像是喝醉了,没有了什么意识。 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清眼前的人后,眸中的泪水越来越多,小心翼翼地揪住了温姝妤的衣角。 泣不成声:“阿妤,我错了,那三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拒绝你,对不起……” “你原谅我,爱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他眼尾的泪水一滴滴滑落,落在了温姝妤的掌心中,“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了。” “求求你爱我,哪怕一丁点的爱意也好……” 此情此景,美人垂泪,衣衫浸湿,宛若无物。 整个人更是被醉意浸透,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靠了过来。 他微微仰着头,那张绝美潋滟的脸上泛起的红晕越来越浓,线条优美的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喉结更是无助地滚动着。 那双眸噙着迷离的水光,睫毛被泪水打湿,每一次颤抖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阿妤……你疼疼我,求你……” 他的声音因醉酒而沙哑,带着苦苦的哀求,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幼兽求人垂怜。 呼吸间带着清冽的酒气,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他身上的冷香,形成了一种令人头脑发昏的暧昧气息。 一口一个“求求你。” 一句一个“对不起。” 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被打湿的衣衫,就在温姝妤的眼皮子底下,又敞开了半分,摇摇欲坠,就要滑落。 温姝妤双眸放大,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看到没有血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了,她有点把持不住,咽了咽口水,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 “你喝醉了,萧璟尘……”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往后退。 那人柔弱无骨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胳膊,整个头都埋在她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腰。 像只受伤的小猫般将脸埋在她的颈肩,声泪俱下,蹭来蹭去不停地哽咽道:“爱我……求求你了,阿妤。” “哪怕一点点也好,不要丢下我……” “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求你……” 那衣衫随着他的动作,又往下滑落了几分。 这谁受得住啊,温姝妤完全把持不住了。 她终于伸出了手,忍不住心疼地擦掉了他眼角的泪花,俯下身去,保持与他平视的高度。 对上了他那双氤氲着泪水的眼睛,轻哄道:“乖,别哭了,别难过。”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爱你,萧璟尘。” “我若是不爱你,便不会一直追随你三年,若只是浅薄的喜欢,不足以支撑这三年的时光。” “我只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想不明白,还有,不喜欢你关着我……” 萧璟尘眼尾的薄红越来越浓,又是一滴泪落下,带着委屈的语调可怜地低语,“你骗我……” 那滚烫的泪水烫得温姝妤的手一颤。 她连忙摇头,将他搂在了怀中,“没有,我是认真的。” “我真的心悦你,很喜欢很喜欢。” “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心悦过任何人。” 萧璟尘原本迷离涣散的眼神,瞬间亮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烛光摇曳造成的错觉。 他依旧维持着醉酒的姿态,像是听懂了,又像是醉得无法完全理解。 温姝妤捧着他的脸,一直在安慰,与以往两个人夹枪带棒的硬碰硬相比,此刻她要有耐心得多。 她伸手轻轻地将他黏湿的几缕发丝挽在了耳后,小声地哄道:“你醉了,吃个醒酒的丹药好不好?” 萧璟尘眉头微蹙,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含糊不清道:“不好……” 他忽然向前一倾,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向了温姝妤,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上,声音弱弱地祈求:“你疼疼我,垂怜垂怜我,求求你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个不稳,朝着旁边的地上歪倒下去。 本就松垮的衣衫经此一动,彻底掉了。 温姝妤下意识去扶,目光触及到那人的身上,只觉得鼻腔一热。 她慌忙用一只手捂住鼻子,确认没有真的流出鼻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落下,他的手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萧璟尘虽然醉眼朦胧,力道却不小,牵引着她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掌心的触感坚实又灼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烫得温姝妤指尖微蜷。 萧璟尘趴在那里,抬头仰望着她,那双迷蒙的桃花眼里水雾弥漫,是全然的依赖,“双修好不好?” 他轻轻晃着她的手腕,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软糯哀求,泪眼婆娑道:“求你……疼我……” ------------ 第128章 前世记忆 “双/修”这两个字一出,温姝妤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瞳孔里唰地亮了。 可她还是开口道:“不好吧。” 然而那微微上扬的语调,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动摇。 她努力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小声嘀咕,也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说服自己: “你这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要是答应了,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追寻萧璟尘的那段时日里。 她每天都在想,得到他。 只是这两年,每每萧璟尘看向她时,都是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还动不动就要关她。 每次都目光阴戾,她怕,他将她弄死。 可此刻,萧璟尘彻底醉了,看起来还是前所未有的乖,应该只有她折磨他的份儿。 是个好时机。 只是趁别人醉酒,对别人行不轨之事,多少有点缺德。 可此刻,殿内的地板上,萧璟尘整个人瘫软在那里,墨玉的长发铺散开来,更衬得他精致的脸色绯红。 他还无意识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衣摆,支撑着起身跪在地板的白衣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喉结轻轻滚动,迷离地低声哼吟:“求你,……我。” 这谁受得住?温姝妤眼睛再次睁大,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种场面,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她迅速想好了对策。 什么趁人之危,等到他第二天清醒了,她就倒打一耙,说他昨晚喝醉了勾引她。 她搓了搓手,有点忍不了了。 喝醉了这也太乖了,送上门的小羊羔专门给她欺负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倏地。 她直接伸手将萧璟尘推在了地上,他因为醉酒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趴在了那里。 没有意识地呢喃着:“好凉……” 温姝妤忍不住俯下身去,身上的红衣完全盖住了他的白衣,哄骗道:“乖,一会儿就不凉了。” 不等萧璟尘回话。 她直接掐住了萧璟尘的下巴,迫使他微微仰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跪着,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 那人睁着醉意迷离的眼睛,沾湿的睫毛颤了颤,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真乖……” 殿内烛火忽明忽灭,将两个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地落下,清竹的叶子随着雨水摇曳,有几片落在了地上。 一望无际的雨夜里,屋内急切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骤然,天上的一道闪电落了下来,随着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隆”声。 天地旋转,瞬间颠倒,本该落在下方的白衣,忽地翻过来落在了红衣上。 “萧璟尘,你,啊!” “嘶,放松,”一声无辜的喟叹响起,“阿妤,怎么了……我喝醉了,不明白你的意思……” “混蛋!骗我!” “哪有?明明是你趁人之危,连醉鬼都不放过,想对我图谋不轨,想欺负我……”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嘶,别咬。” 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隔着镂金窗,都能听到哗啦哗啦的雨水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烛光跳跃的殿内,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和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在这寂静的夜晚,随着滂沱的大雨声此起彼伏,许久许久,才缓缓停下…… —— 一片没有尽头的虚空之中,四周是流动的,仿佛是拥有生命的浓白雾霭。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温姝妤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被萧璟尘纠缠着,整个人都染上了他的气息,避无可避。 只觉得周围的那股白雾掠过灵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脚下并无实物,雾气却温柔地缠绕上她的脚踝,亲近了过来。 这里是,萧璟尘的灵府。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就在这片混沌的雾霭深处,一股刺眼的金光,映入了她的眸中。 那是,道骨,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刹那间,一种深入灵魂的熟悉和共鸣让她的指尖颤了颤。 强大的吸力从金光处传来,温姝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去,投向那光芒的源头。 就在她的灵体触及到那泛着金光的道骨的那一刻。 仿佛天地初开的一声巨响在神识中炸开,道骨旁萦绕着全部的前世记忆碎片,轰然涌入了她的意识。 不再是零碎的画面,而是前世完整的所有记忆…… 温姝妤的灵体俱颤,一幕幕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 与此同时,沉寂了无数岁月的道骨感觉到主人的气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芒。 温姝妤身上因为强行移出魔骨而留下的伤痕,在这股纯粹的金光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愈合,恢复如初。 额间一阵灼热,一道繁复又古老的金色神纹缓缓浮现,又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等温姝妤再次睁开眼眸时。 这一次。 那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浸染上了亘古的沧桑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是温姝妤,可又不仅仅是温姝妤了…… ------------ 第129章 她就是天道 殿内的榻上,望着眼前的人,温姝妤眼眶泛红,心疼地伸出了手,抚上了他的侧脸,“阿尘……” 千年前,对不起。 萧璟尘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孩童,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也顾不上装醉了,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又将她扯到了身下。 “啊!”随着一声惊呼。 萧璟尘贴在她的耳边,阴飕飕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你用什么眼神看我?可怜我?温姝妤,你被……傻了?” 紧接着,桌案上放着的紫金茶杯开始颤动,茶水一下下溅在了地上。 “还想要是吧?” “啊!”娇吟声和殿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不我……” 唇却被堵住,那人恶劣的声音传来,“不什么?不想结束是吧?好,都听你的,那我们继续。” 夜色,还很漫长…… —— 镇冥渊底,水潭边。 一道黑影,披着斗笠遮住了面容,出现在了这里。 他用灵力施法,破开了幽邃的潭水,进入了水底。 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是一片墨黑的沉郁,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光线在这里被彻底吞噬。 只有用灵力,才能看清。 水底并非淤泥乱石,而是镌刻着一个古老的阵法,暗金阵纹发出了刺眼的金光,阵法的核心之处,封印着的——是魔骨。 魔骨的周围被无数细密如蛛网的金色光链死死地缠绕和压制着,然而,仍然有一股又一股黑色魔气,从细缝里渗出来。 阵法也随着那些魔气的不停挣扎,一直在微微地震动着。 阵法之外。 黑衣人静静地立于水中,周身用灵符笼罩了一个灵光屏障,隔绝了流动的潭水。 注视着阵法中的魔骨。 蓦地,魔骨感应到了什么。 周身的魔气更浓,在阵法中一团团黑雾翻涌。 无尽的魔气之间,传来了魔骨石子般粗粝沙哑的笑声,朝着黑衣人道:“你终于来了。” “不枉我自损魔骨,创了梦境,进入你的梦里,托梦于你。” “想好要与我合作了吗?助我破开这阵法!” 黑衣人目光幽戾:“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铺天盖地的魔气开始弥漫在阵法中央:“我本就是集世间所有恶念而成,为什么选你?你不知道?” “这么些年,仙盟弟子竟然用‘德高望重’一词来形容你,当真是可笑。” “你到底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仙盟这些年离开的孤儿弟子们,当真是都下山历练了?还是说,你全都杀了他们?” “善人的梦中,我进不去。可在你的梦中,我看到了最纯粹的恶。” 黑衣人不再伪装,阴森的眸色像是毒蛇吐信,“是,他们都死了。” 魔骨扭曲又瘆人的笑声传来,“你果然心狠手辣,是这仙盟里,最适合与我合作之人。” “你用那么多条弟子的命,开启血阵秘法,不就是一直想复活你梦里的那个人吗?” “可惜了,那秘法无用,你拼尽全力,最后不过只能得到一缕残魂,镜花水月罢了。” 那疯魔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在他的耳畔一句句层层回荡。 “和我一起联手,助我破阵,杀了天道,灭了这个世间,等到众生寂灭,归墟之门洞开,规则将在那一刻自动重置。” “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你我二人掌控!” “我会用这个污秽之地的亿万生灵作祭,为你换一个纯净的新世界,与那人重逢再遇。” “你不是想见到那个人吗?现在,这就是机会!” 黑衣人紧紧地攥住了拳,双目猩红一片,盯向那股魔气,“当真?” 魔骨疯狂地笑着:“自然当真。” “我告诉你个秘密,体现我与你合作的真诚。” “萧璟尘,他就是千年前的魔尊,不过,这一世,他体内有道骨,他对我毫无用处了。” “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为了个女人,再一次,想要杀了我,还助她封印了我。” “待我出世,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黑衣人幽戾的眸中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 翻滚沸腾的黑雾中,那团魔气睁开了一只巨眼,“你不想知道,天道在凡间的名字吗?” 黑衣人眯眼:“天道当真在凡间?” 四周弥漫的魔气骤然凝聚,声音更加狠辣:“不但在凡间,还在仙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她在仙盟大比上,一个个失传的上古手法信手拈来,你们这些蠢货,竟然都察觉不到是她。” 顿了顿,魔气森冷的声线在黑衣人的骨髓和魂魄深处响起: “我告诉你!温姝妤的灵气,并非紫色,她用了符咒遮挡,她的灵力,是金光!” “金光?那是……”黑衣人的眼皮颤了下。 魔骨尖锐阴恻的声音在山壁间蔓延开来,带着滔天的杀意久久未灭,“是啊。” “温姝妤,她就是天道!” ------------ 第130章 受刺激了? 魔骨越想越气愤,浑身剧烈地颤动,裹挟着粘稠如液的魔气,从他的骨缝里喷涌而出。 “被封在温姝妤的体内,是我这千百万年来最窝囊的时候,她看似恶,实则最善,我的魔气全都被压制住了。” “可你不一样,与我合作,再吸收了这人世间所有的恶意和贪念,魔气暴涨,定然能灭了整个三界!” “到那时,你想要的那个人,自然就能回来!” 他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万千幽魂在地狱里一同尖啸,无数根断裂的枯骨在阵法里疯狂挣扎。 “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这世间,没有一个善人,能复活一个死去的人。” “只有不择手段,去做恶人,将天地法则掌控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想要的,才都能得到!” 漫天的黑夜里,兜帽的阴影下,黑衣人终于抬起了那双血红的眸。 视线在空中与魔骨悍然相撞,达成一致。 汹涌的魔气膨胀,一点点地在阵中扩散,更癫狂的笑声传来,回荡在这一望无际的潭水中…… ——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和煦的日光透过镂金窗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夜萧璟尘给她喂了丹药,后来不知道多少回,她迷迷糊糊间直接晕了过去。 此刻,偌大的殿内更是一片狼藉,不远处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被挥在地上,掉得到处都是。 内室的白玉池旁也是大片的水溅在了地上,还有几张画像被浸湿,染成了一团。 膳桌旁的椅子也歪得七七八八,是昨夜萧璟尘贴在她身后…… 温姝妤老脸一热,赶紧移开目光,收回思绪,盘膝而坐,开始屏息修炼。 她昨晚恢复了记忆,现下最应该做的两件事,就是修炼好后,赶紧补好神梯,还有就是想尽办法毁掉魔骨。 …… 萧璟尘端着膳盒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如沐春风,看起来比以往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将膳食一碟碟地摆放好,靠在椅子上,撑着下巴认真宠溺地看着温姝妤修炼的样子。 另一只手则是用清洁术,将殿内收拾了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 温姝妤收回灵力,睫毛动了动,就要睁开眼。 萧璟尘突然想到自己昨夜装醉的事,后半夜一直在折腾她。 她不会生气吧? 他莫名地有点心虚,撩起了衣袍,就想出去走走。 在他刚转过身去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身后就传来了温姝妤的声音:“你去哪儿啊?” 萧璟尘指尖抖了一下,脚步顿了下来。 温姝妤继续说道:“过来。” 萧璟尘转过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温姝妤就要像以前一样,指责他怼他的时候。 温姝妤蓦然扑到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哽咽:“阿……太子哥哥,我们以后好好地在一起,好吗?”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以前的事,对不起……” 温软的触感让萧璟尘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昨夜之事,还能有如此功效吗? 察觉到怀中人真实的存在,他迟疑地回搂住温姝妤,想起了什么,轻轻地问道:“你的伤好了?” “双修后,便恢复了。”温姝妤缓声答道。 萧璟尘心下更加诧异,双修的用处这么大?还是说,是因为自己体内有她的道骨的缘故。 不过,他最震惊的,是温姝妤伤好之后,没有第一时间震碎链子,竟然还抱住了他。 为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还是说,她受什么刺激了? 莫非,是她非常喜欢昨夜那档子事,很满足,所以对他格外宽容了些。 萧璟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如此的话,那他今夜,可要更加努力才是。 而此刻的温姝妤,完全不知道,萧璟尘已经想歪了。 接下来用膳的时候,令萧璟尘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温姝妤竟然还知道时不时给他夹菜了。 她像是诱哄一个孩童般,轻声细语道:“你尝尝,这个肉很好吃的。” 萧璟尘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 “没事啊,”温姝妤戳了两下碗中的肉,声音很小,“问你一个问题。” 萧璟尘抬眸:“什么?” 温姝妤的嗓音压得更低了,细若蚊呐:“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拿剑捅了你,你却没舍得伤她,将剑换成了假的。” “后来,你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她还剜你骨,放你血,最后,她醒悟了,又救活了你,你还会原谅她吗?” 萧璟尘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你话本看多了?” 温姝妤重复问道:“你会怎么办?” 萧璟尘唇角笑容加深,只是那笑声中噙满了杀意,“首先,孤没有那么蠢,在那个人捅向孤的时候,孤一定一刀捅死他。” “孤临死也会拉上他垫背,将他活活戳死,浑身流血而亡。” “其次,就算孤先倒在他的前面,他将孤救活了,孤也会趁他不备直接弄死他,送他下地狱,不会留下这种隐患。” 温姝妤又戳了两下碗里的肉,小声嘀咕着,“这么记仇吗?” ------------ 第131章 一起吧 萧璟尘冷哼了一声:“当然,孤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 温姝妤眸光颤了颤,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好吧。” 萧璟尘喉间漾出一抹轻笑,见她用好膳了,他没忍住,走了过去,揽住了她的腰。 将头埋在她的腿上蹭了蹭,还是昨晚的样子,声音闷闷地带着几分委屈:“阿妤,你昨夜对我做了那种事,不准备给我一个名分吗?” “我的清白都被你夺走了,你不应该负责吗?” 对于他的厚颜无耻,温姝妤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正要说话。 萧璟尘抬起了头,眼底闪着期待的光:“我们成婚好不好?求你了。” 他说出话时很迅速,可是手指泛白紧紧地揪住衣衫,喉结滚了滚,看起来却很是紧张。 还是跟千年前一样。 温姝妤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心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那等到重修神梯后,好吗?” 萧璟尘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语气激动:“你答应了?” 温姝妤忍不住弯起唇角,点了点头,伸手回抱住了他。 她这一抱,萧璟尘心尖发烫,手臂收得更紧,仰起脸望向她,“阿妤,你今天好像变了。” 他的嗓音带着不确定的惊喜:“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 温姝妤的手指轻轻梳理过他的墨发,温柔而平静:“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应该珍惜眼前人。” “阿妤……”他喃喃着她的名字,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眼底的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指尖在她脚踝的那条金链上轻轻一拂,灵光闪过,链子应声而断。 “那我陪你一起修炼。” 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期盼,“早日重修神梯,我就能早日娶你为妻。” 温姝妤摸了摸他的头,亲昵道:“好。” …… 于是。 接下来的几日里,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除了必要的各自调息时间,其余都腻在一起,如胶似漆,比这四年的感情都要好。 有时并肩讨论心法,有时一起练剑,又或是歇息片刻,什么都不做,依偎在窗下看云卷云舒。 萧璟尘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眼神时刻追随着温姝妤,眸底那浓烈的情意仿佛要将人看化了。 到了第五日夜里,温姝妤终于受不住这般密集的陪伴,尤其是某人日日打着“双修就是修炼”的旗号,每晚行那种事。 他像是上瘾了,可她嗓子都哑了。 她伸手推了推又一次凑过来的萧璟尘,语气带着一丝坚决:“我今夜想自己静心修炼就好。” 萧璟尘挑眉,手臂缠上来,理直气壮:“双修不是修炼吗?一起吧。” 温姝妤瞪他一眼,见他还是不收敛,直接起身。 利落地将他常用的软枕和薄被卷了卷,还顺带着他这个人,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一路推到了殿门外。 “砰”的一声合上了门,还顺手设了道禁制。 被赶出来的萧璟尘抱着铺盖站在门外,对着紧闭的殿门低笑道:“……脾气见长。” 而萧璟尘被拒之门外的这几日,仙盟之中也并不平静。 弟子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秘境历练做准备,但也有别的风声,传到了温姝妤的耳中。 是今日姜时漪来找她时提起的。 姜时漪面色带着几分疑惑,压低声音道:“阿妤师姐,你听说了吗?据说在秘境历练开始之前,掌门有意为几位师兄弟更换灵骨。” 若是没有恢复记忆前的温姝妤,可能对这个事并不觉得好奇。 可有了记忆后,温姝妤倒是诧异,到底凡间能有什么法子,能做到更换灵骨。 她不记得,她给仙盟留下的书籍里,存在这种仙术。 姜时漪走了,温姝妤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 当夜。 月光滑过窗柩,悄无声息地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流淌到榻前。 殿内静得只能听到外面树叶飘落的声响。 温姝妤一边解着披风,一边正寻思,萧璟尘竟然好几天没来她跟前捣乱了。 她的念头刚落。 便走到了榻边,伸手掀开了那垂落的湖色长幔。 幔帐如水波般荡开,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雪色,那人斜倚在她的锦褥之间,一袭白衣半敞,料子薄得像是一层轻纱,肌肤若隐若现。 他墨缎的长发滑落,半掩着那张脸,只露出挺秀的鼻梁,和一双潋滟着莹莹水光的唇。 那唇是绯色的,此刻被贝齿轻咬着,无端泄露出几分难耐的痕迹。 而整张脸精致得宛若月下初绽的雪莲,只是这雪莲浸了酒意,染了情/潮,褪去了圣洁,只剩下惊心动魄的妖冶。 温姝妤呼吸一滞,捂住鼻子,怕流鼻血,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榻上的人却早已察觉,动作快得不容她反应,一只滚烫的手倏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过去。 下一瞬,那散发着热意的身躯便缠了上来,紧密得不容半分间隙。 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暧昧的酒气,拂过她的耳廓,那声音隐忍沙哑,又带着勾子般钻入了她的耳中: “郡主,奴今夜过来伺候您了,找您偷情来了。” “您放心,奴偷偷来的,太子殿下不知道。” “做吗?” ------------ 第132章 禁地的骨骸 见他如此,温姝妤配合地勾唇,指尖轻点他额头,戏谑道:“你确定没露馅?若是被他瞧见……” 她忽然压低嗓音,“你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萧璟尘低笑着搂住了她的腰,“您放心,奴一路谨慎得很,避着人来的。” “乖,”温姝妤仰起头,摸了摸他的侧脸,“我可最喜欢你了,才不喜欢那个萧璟尘。”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萧璟尘沉默片刻,嗓音闷哑,“能不能也分一点喜欢给萧璟尘?” “贪心,”温姝妤轻笑,“哪能两个都喜欢?只能选一个。” 萧璟尘目光一暗,抬手便要去解她衣带,语气泛酸地冷哼道:“那您喜欢奴吧,奴一定伺候好您。” 温姝妤笑着凑近低语,“行了,别吃自己醋了……啊!” 那人的手已经滑了进去,她话还没说完,就惊呼了一声。 眼看着他就要继续,温姝妤直接按住了他。 她晃去了脑袋中那些东西,眸色认真道:“先别,今夜有正事要做,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个时候被打断,萧璟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温姝妤拍了拍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好了好了,等回来之后我……” 萧璟尘动作一顿,挑了挑眉:“当真?” 温姝妤点头:“说到做到。” 这四个字一出。 萧璟尘抬起眼,眸中满是期待,嘴角勾起,“去哪儿?” 温姝妤一字一顿吐出了两个字:“禁地。” 她开玩笑道:“门规是,除掌门外,擅闯禁地者,无论是谁,一律逐出仙盟。” “不知道璟尘仙尊敢不敢陪我一起闯?” 萧璟尘把玩着她腰间的衣带,吻了一下她的唇,“我有何不敢?” 他埋头在她的怀中蹭了蹭,“一个破禁地而已,我有天道大人庇护,天上地下,哪儿去不得?” “大人回来可要好好疼我。” 温姝妤理了一下衣衫,“好啦,别撒娇,快点起来收拾。” 萧璟尘起身,声音也正经了起来:“你怀疑禁地有问题?” 温姝妤:“我只是好奇,什么方法能重修灵骨。” “而且,我今日在时漪离开后,查了一下宗卷,那些重修过灵骨的弟子,后面都下山历练去了,亦或者,去参加试炼闯荡了。” “重修灵骨后,没有人再留在仙盟。有没有副作用,也无人知晓。” 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其他的意味。 …… 夜晚的禁地,就像是浓稠的沉墨般漆黑一片,寒风呼啸着穿过幽森死寂的树林。 温姝妤和萧璟尘用灵符,直接闯了进去。 以前温姝妤怕惊动众人,从来没有进去过层层阵法的深处,可这次不一样。 她定要到最里面去看看,这重修灵骨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两人一左一右,向前走去,一道又一道阵法,在他们的联手下被强行破开。 萧璟尘并指如剑,一股凌厉的银色灵力悍然撞开了隐匿的防御阵纹。 几乎在同一时间,温姝妤掌心中淡金色的灵力精准地缠绕上了阵眼,直接弄碎。 阵法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而后迅速消散于无形。 二人配合默契,速度极快,毫不停留地冲向下一道阵法。 前方迷踪幻影的困阵,被温姝妤用灵犀之术解开,而烈火蔓延的火阵,则是被萧璟尘用剑直接劈开。 灵力碰撞的爆鸣声,连带着阵法破碎的撕裂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不断响起。 终于,一个又一个阵法被破开。 在劈开一道交织着无数符文的最后屏障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二人也踏入了禁地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 深处这个被触发核心的最后阵法,察觉到有人闯入,霎时亮起了刺目的光。 无数个与之相连的灵符从阵眼中心迸射而出,朝着仙盟的四面八方急速飞去。 刹那间,灵符中尖锐刺耳的警示声响彻云霄,打破了整个仙盟的宁静。 “怎么回事?” “警示符响了,是禁地方向!” “快!出事了,有人擅闯禁地!” 原本陷入沉睡的仙盟瞬间惊呼声四起,无数的灯火被点亮,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一道道身影从各处殿宇和院落中急速而出,剑光破空,所有的弟子和长老们都被惊动,朝着后山禁地涌来。 禁地入口处,迅速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众人望着那仍然残留着灵力波动的入口,一时间无人敢率先踏入。 “掌门不在?我们该不该进去查看?”有弟子怯声问道。 “有什么不能看的!现在是抓贼人要紧!”执法堂的一个管事大声道。 众弟子朝着四位长老看去。 四位长老目光相对,点了点头,眼下,还是抓住贼人要紧。 而就在外面嘈杂一片的时候,此刻的禁地最深处。 温姝妤和萧璟尘破开了最后的阵法,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瞳孔缩了缩。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血红,那浓稠的血色浸染了整片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更令人震惊的是。 在这血地之上,散落着无数森白的骨骸,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奇珍异兽的,层层堆积在一起。 而在这片血地和骨骸的中心,刻画着一个复杂无比的阵法,阵纹古老晦涩,丝丝缕缕的暗红在其中缓缓流淌。 “这是……” ------------ 第133章 魔骨出世 温姝妤走上前去,惊道:“血祭返生阵?这根本不是重修灵骨的法子,这是以凡人魂魄为引,逆转阴阳,强行复活亡者的禁忌秘法。” 萧璟尘一点就透,眯了眯眸,对上了温姝妤的眼睛,“他杀了不少弟子。” 就在这时—— 嘈杂的呼喝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以四位长老为首的众人冲到了最深处。 “里面的人出来!” “速速束手就擒!你们擅闯禁地,意欲何为?” 前面的弟子们手中捻着明光符,耀眼的光芒将这片血腥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看清了站在阵前的人。 “温师妹?” “璟尘仙尊?怎么会是你们?” 沈清栩和姜时漪先后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震骇和不解。 一个是仙盟最厉害的天才弟子,一个是地位尊崇的仙尊,他俩怎么会违背门规,擅闯进这禁地? 而当众人的目光越过他们二人,看清他们身后那满地的骨骸和散发着不祥之气的血阵时,更是吓得险些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重岳大喝道,声音因惊怒而发抖,“怎么会有这么多尸骸?” 君清衡心思更细些,脸上都没有血色了,“这些尸骸上腐烂的衣衫,都像是我仙盟弟子服。” “此地,只有师兄可进!” 云流影和阮音意目光碰在了一起,浑身剧烈地颤了颤。 众弟子都不是傻子,看着温姝妤和萧璟尘严肃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等众人细思,一股阴冷到极致的灵力威压倏然从入口处碾压而来。 修为较低的弟子们当场脸色煞白,踉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光影晃动间,一道披着深色斗篷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的身后,挡住了唯一的退路。 在兜帽的阴影下,隐约可见凌苍那平日里威严端正的脸,此刻却透着诡异和森然。 “掌……掌门?!”有弟子失声叫道,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沈重岳看着满地的尸骸,再看向突然出现的凌苍,双目赤红满是血丝。 他指着那累累白骨,声音悲痛嘶哑:“师兄!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是在帮他们换灵骨,助他们突破吗?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你解释啊!” 斗篷下,凌苍勾起了唇角,那笑容幽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解释?”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恐的弟子,像是在看蝼蚁般,冷嗤一声,“他们擅闯禁地,被阵法反噬,不幸殒命,如此而已。” 此话一出。 饶是一向冷静的君清衡也是目眦欲裂,浑身灵力因暴怒而激荡,“你胡说!是你,是你杀了他们,用他们的性命来布这邪阵!” 凌苍不再伪装,阴毒地眯了眯眼,脸上只剩下瘆人的残忍,“是又如何?”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脸色苍白的云流影和阮音意,最终定格在了温姝妤和萧璟尘的身上。 “今夜真是热闹啊,”他慢条斯理地说,残戾的声音在寂静的禁地里回荡,“我没告诫过你们吗?此地,是禁地。” “你们四个,还有璟尘仙尊,以及旁边这位……” 他的语调拖长,带着极深的恶意,“我该唤你阿妤,还是该称你一声,天道!” “天道”两个字一出,轰然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长老和弟子们全都僵在了原地,眼眸因为震惊而剧烈收缩。 他们听到了什么?谁是天道? 那个执掌天地法则,只存在于典籍记载中的天道? 和他们一同修炼和生活的温姝妤,是天道? 众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而在凌苍抬起手的这一刻,温姝妤眼底便是蓦然一缩,并非是因为身份被戳穿。 而是。 “他手上的是魔气!”温姝妤目光一凛,猛地看向身旁的萧璟尘。 出事了。 两人瞬间周身灵力暗涌,就要匆忙朝着镇冥渊而去。 凌苍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发出一阵疯狂而得意的大笑,“来不及了!” 他周身的魔气陡然涌现,张开双臂魔雾暴涨了起来,在无尽缭绕的魔气间,他整个人也浮在了空中。 那声音带着扭曲的兴奋在整个仙盟响起:“我用数个凡人和弟子的血肉魂魄为祭。” “再加上这世间的罪恶,贪念,嫉恨,这些肮脏的恶,滋养出了更多的魔气,早已经强行冲破了你布下的封印。” “魔骨,要重新出世了!” 漫天的魔气翻涌间,他尖锐地嘶吼道:“你们,都去死吧!” ------------ 第134章 成魔 接二连三的消息,已经让众人心神俱震。 先是掌门残害弟子,再是温姝妤被指认为天道,现在,又是传说中的魔骨出世。 沈重岳死死地盯着半空中那魔气缭绕的身影,双目带着泣血般的悲愤:“师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 一旁的君清衡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他紧紧地攥住拳,看向已经疯魔的凌苍,又看向悲痛欲绝的沈重岳。 “重岳,冷静点,”他伸手按住了沈重岳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沙哑,“魔气是至邪至恶之物,它会侵蚀心智,放大人心中的恶念。” “他已经不是我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他放出魔骨,他是我们的敌人。” 而随着凌苍又一声癫狂的阴笑声传来。 “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漆黑的夜空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颤动,远处镇冥渊的方向,滔天的魔气浓郁如墨,从潭底深处冲天而起。 温姝妤和萧璟尘早已过去用灵力镇压住,可那吞噬了凡人血肉魂魄的魔骨还是冲了出来。 “不好!” 破封而出的魔骨,仿佛与凌苍之间存在某种诡异的血契联系,竟然化作一道暗红流光,轰然没入了凌苍的胸口。 顿时融为一体。 在凌苍撕裂般的阴戾狂笑中,他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化,皮肤浮现出了血色的诡异魔纹,双眼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 身上散发出的滔天魔气席卷而来,吞噬了大半的天空,天色顷刻间更暗,连一丁点的光亮也没有了。 他彻底成魔了。 一声仿佛山崩地裂的刺耳声响,河水俱震,在凡间炸开。 他周身弥漫的那汹涌的魔气洪流,突然化作一股又一股的魔物,朝着凡间四面八方地袭去。 “快,结阵,拦下这些魔物,绝不能让它们溢出仙盟!”温姝妤一手结阵,清叱出声,惊醒了还在骇然失神的众人。 与此同时,她跟萧璟尘身影骤动,一前一后朝着空中袭去,手中持剑悍然冲向了魔气滔天的凌苍。 “砰——” 是灵力和魔气狠狠相撞的剧烈响声,整个凡间都跟着颤了颤。 仙盟的宫殿倒塌,被这股余力震得几乎要夷为平地。 天上的魔物被温姝妤和萧璟尘困在阵法中,可魔气越涌越多,还是有不少的魔气在阵法形成前溢了出来。 地上,所有的长老和弟子们开始结阵,拼命地困住这些逃跑的魔气形成的魔物。 可还是有一些魔气抑制不住,持续不断地化成了一股又一股的魔物。 不少弟子持剑杀去,乱成一片。 而此刻的凡间。 天地剧烈地晃动着,仿佛要翻渡过来一样。 一望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所有人被惊醒,穿上衣衫跑出门去,惊叫声四起,“快跑!地震了!” “是仙盟的方向,出什么事了,快跑啊!” 大地从中间裂开,参天的古树开始摇摇欲坠,在此起彼伏的巨响声中,天仿佛都要跟着塌掉。 又是一声剧烈无比的晃动。 “救命啊。” “怎么回事啊?救命啊!” 不少孩童吓得大哭,老弱妇孺脸色苍白,害怕得浑身颤抖,朝着空荡的街道躲去。 一片片尖叫声和惊恐声中,众人看到了天空之上的景象。 “快看天上,那是金光,还有魔气!怎么会有魔?” “快跑,树倒了。我不想死,快跑啊!” “金光?那是天道大人,我们有救了。” “大人会救我们,快躲起来啊,快啊!” 还有人惊叫道:“是璟尘仙尊,旁边的金光,是温姝妤。” “那是金光,她是天道!” “什么?!” 大地又一次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房屋开始倒塌,一些高架和砖石轰地倒了下去,不少人惊恐出声:“快躲开。” “大人,救我们,大人!” 温从昀和茯苓等人,一直在用灵力,护着周围京城这一片的房屋不塌,伤不到人。 曾立誓再也不踏入仙盟半步的温从昀,看清天上的金光和温姝妤后。 “天道……”他浑身剧烈颤抖地喃喃道,立刻担忧地朝着仙盟的方向而来,“阿妤。” 茯苓则是听命,带着侍卫们护着周围的百姓。 崇光帝和顾皇后也是紧随其后,带着数个有灵力的影卫,朝着仙盟魔物滋长的方向冲来。 留下沈澜之带着萧明曦还有几位皇子,守住京城。 魔界之中。 魔心感受到了凡间的魔气涌动,立刻打开了魔界的大门。 熟悉的神魔大战的气息,一千年了,终于。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雀跃地大叫出声:“太好了,尊上要一统三界了吗?” 他也顾不上再理会小六了。 被困在这里闯不出去的小六,惊得眼眸颤动,在大门打开的瞬间,立刻朝着凡间的方向冲去。 天空之上。 温姝妤一道又一道的金光朝着凌苍杀去,萧璟尘的剑带着紫色的灵力也是悉数袭去。 无数的剑招和阵法,却都被凌苍周身的魔气挡了回去。 温姝妤背后万千剑影铺天盖地地朝着凌苍再次斩去,这一次灭掉了不少魔气。 可很快,凌苍身上的魔气恢复如常,并且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从凡间而来。 他头发被魔雾震得纷飞,脸上的魔纹愈发明显,那声音已经不单单是凌苍的声音,而是混杂着魔骨粗粝扭曲的恨意咆哮: “温姝妤,你以为,我身上这些魔气从何而来?正是从这污浊的凡间而生,永无止境。” “你自己看看这世间,满目疮痍,恶念横生。” “这些凡人,他们贪生怕死,为了一点利益就能背信弃义,他们虚伪恶心,表面道貌岸然,内里却肮脏不堪。” “这样的蝼蚁,难道不该死吗?”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姝妤,“你忘了吗?那些年他们是如何唾弃你的,说你是个废物,是个灾星。” “如今知晓你是天道,却又跪地哀求,盼着你救他们于水火……这般丑态,何其可笑!” “你不该拦我,你应该跟我一起,杀光这些该死的凡人,就像碾死一只只蚂蚁一样。” “这世间最该死的,就是这些反复无常,卑劣自私的凡人!” “人性本就是恶,这些凡人早就该死了!” ------------ 第135章 大战 萧璟尘手中的剑再次狠狠地劈向了他,“你疯了,还妄想让别人跟你一起发疯。” 凌苍的声音陡然拔高,躲开了那一剑,周身魔气随之暴涨。 声音像是诅咒般在天地间回荡:“萧璟尘,你装什么善人,你是魔,永远都是魔,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装什么救世主,学什么保护苍生,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你一个上古魔尊,你应该灭世,而不是在这里像神一样保护这些恶心的凡人。” 温姝妤和萧璟尘没有搭理他,双双用剑朝他袭去。 这一击,虽是击中了,凌苍的身上消散了几分魔气,可那魔气又再一次迅速地恢复如初。 他更加疯魔了:“温姝妤,你以为,你还是上古那掌管天地法则的天道吗?” “你自己看看,你伤不到我。” “我的魔气持续不断地从凡人的恶念中而来,可你呢,你体内一副外置道骨,那假道骨,能强到哪里去?” “你根本就恢复不了全部的实力,那剑刺在我身上,就像废铁,毫无用处。” “至于萧璟尘,他是个魔,他体内就算有真正的道骨,魔身和道骨相驳,也用不到极致。” “你们两个,现在于我而言,都是废物!” “可这魔气却是无穷无尽,你们赢不了我。” 他声音愈发尖利像是万魔齐喑:“结局已定,这三界是我的,所有人,都得给我死!” 他的话响彻凡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仙盟和凡间众人,惊恐得脸色煞白。 什么?天道大人体内,竟然没有真正的道骨。 那怎么办?没有大人,谁能杀得了他? 而随着凌苍的话落下,他周围浓稠的魔气忽然更疯狂膨胀了起来,像是无数怨魂挣扎尖啸,将他整个人吞没。 恐怖的魔气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团团围住了温姝妤和萧璟尘,前后左右朝着他们二人杀去。 稍有不慎,那滔天的魔气便袭上了温姝妤的后背,更是重重地撞在了萧璟尘的肩上。 “我说了,你们伤不到我,除非这些凡人都死光,再也不生任何恶念。” “魔骨本没有这么强,都是因为他们的恶,魔气不断滋长,就要吞噬掉这整个凡间了。” 又是一道道血色魔气从各个方向袭来,两个人用防护阵法,却渐渐挡不住那越增越多的魔气。 那魔气狠狠击开了一条阵法的缝隙,撞在了两人的心脏处。 两人向后吐了一口血,毫不犹豫继续朝着凌苍杀去。 陡然间,凌苍身上的魔气又开始猛烈涌出,眼眸也彻底被魔雾所侵蚀,成了一片空洞的血气。 更可怕的是。 又是一声翻天覆地的巨响从空中而来,他身上凛冽的魔气像是血色烟花般爆炸开来,就那么朝着三界的各个地方再次落去。 血色魔气所到之处,无论是林间,还是河边,方圆几百里内所有的生物全部化为了一滩血水。 甚至还有几颗像陨石般,直接朝着凡间的方向而去。 温姝妤和萧璟尘骤然结阵,咬牙死死地拦住,挡在了前面。 而地上,众长老和诸多弟子们,早已支撑不住阵法,无数个魔物从阵法中跑了出来。 弟子们拿着剑,不停地杀着。 温从昀等人赶过来后,就一直在杀,却怎么也杀不完。 小六满脸都是汗,用灵符一个个地朝着那些魔物击去。 而魔心,看到成魔的不是自家尊上,而且自家尊上还站在他的对立面,已经懵了。 这个死老头是谁啊?他怎么成魔了? 魔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跟着自家尊上走,朝着那些魔物的后背杀去。 被偷袭的魔物咆哮着:“你有病啊?我们都是魔,是一伙的。” 魔心呸了一声:“谁特么跟你是一伙的,我跟我家尊上才是一伙的,我们还等着灭三界呢,你们灭了,我们灭什么?” 魔物被气疯了:“你真有病,谁灭不是灭,兄弟们,给我杀了这个蠢货!” 顷刻间,周围这一片所有的魔物调转了方向,朝着魔心的方向袭来。 “卧槽!”魔心惊叫一声,就往小六的方向躲,“救我,老六。” 小六看着他带着背后那密密麻麻的魔物,朝着自己跑来,惊得睁大了双眼:“起开,你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 话虽这么说,可小六还是帮忙杀了上去。 团团魔物包围住了他们。 空中,无边无际的魔气缭绕下,又是无数的魔物和血球从凌苍的身上而出。 连绵不绝,越积越多。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 所有人都开始支撑不住。 这些魔物非但杀不尽,甚至还有几个已经围攻住了魔心,咬住了魔心的一只腿。 小六脸色大变,连忙过去拽开了,自己的后背却被魔物咬住,它咬牙狠狠甩开。 长老们白衣上都染了血,敌不过那些蜂拥而上的魔物,身上都被魔物的爪子划伤。 沈清栩,姜时漪还有诸位弟子们渐渐失力,跪在地上,不顾魔物的撕咬,死死地守着阵法。 可那阵法却是摇摇欲坠,众多魔物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这个阵,跑出来的魔物更是袭击着一个又一个弟子。 天上,随着漫天的魔气暴增,温姝妤和萧璟尘的阵法也开始吃力。 他们需要腾开一只手不停地朝着凌苍袭去,另一只手则是维系阵法,防止这些血球掉入凡间。 又过了许久。 天该亮了,可凡间还是一片漆黑,被缭绕的魔气侵蚀的天空没有任何日光。 那魔气非但没有减弱一分一毫,还越来越强。 地上,陆陆续续开始传来众人的惨叫声和痛呼声。 永不断绝的杀戮里,刺眼的鲜血从长老和弟子们的身上流下,已经染红了地面。 温从昀一剑又一剑地斩去,可魔物太多,早已没有了当初一剑斩九州的风姿。 数不清的魔物团团包围住了他,他一只腿被咬伤,跪在那里,快要支撑不住。 崇光帝和顾皇后也是受了伤,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小六浑身的毛都被血染脏,和魔心一起,再一次被众多魔物围在中间。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绝望声和哀嚎声伴随着鲜血滴下,弥漫在凡间众人之间…… ------------ 第136章 别哭,大人 而京城里,大地颤动得更加厉害。 百姓们看着仙盟的方向,看着那些就要破开仙盟结界朝着凡间而来的魔物,吓得不停逃窜着。 “快跑啊,仙盟的结界要破了,魔物要出来了!” “救我们,天道大人,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大人,救我……” 天上,温姝妤支撑着眼前的阵法,又腾出灵力去巩固仙盟的结界。 另一只手握着剑依旧不断地朝着凌苍杀去,剑气划过火花四溅,与凌苍的魔气撞击在一起。 可一次又一次,每次灭掉一半的魔气时,他身上的魔气就迅速地恢复如常,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在一望无际的魔气中,凌苍更加疯戾狰狞地大笑着,看着地上那一群蝼蚁苦苦挣扎,血瞳中的魔气更浓。 “都去死吧!” 他五指陡然一抓,一团魔气在掌心急速凝聚,那粘稠的魔气带着撕裂苍穹般的暴虐,悍然轰向了温姝妤和萧璟尘维持的阵法。 眼看着阵法要被魔气重创。 就在两人用尽全力,一前一后,更加用力维系着这阵法的时候。 一股阴毒死寂的魔气从虚空渗出,悄无声息地凝聚成了一道利刃,猛地袭向了两个人的后背。 几乎同时,温姝妤和萧璟尘身形剧震,倏地向前吐出了一口血。 那温热的血珠溅在了冰冷的阵法光壁上,瞬间又被旁边的一股魔气吞掉。 “阿妤!” 立于另一头的萧璟尘嘶声喊道,顾不上自身翻涌的气血和痛意,强行扭转灵力,试图分出一缕护向温姝妤。 温姝妤摇了摇头,几根发丝滑落,“没事,你护好自己!” 萧璟尘双眸泛红,眯着眸狠狠地盯住了凌苍。 而地上。 在无数魔物的撞击下,仙盟的结界撑不住了,裂开了一条大缝。 一个接着一个的弟子重伤倒下,根本拦不住,满地淋淋漓漓的鲜血在仙盟中流淌着。 眼看着那些发疯挣扎的魔物就要朝着凡间而去。 到那时,必然杀戮无数凡人,血流成河,尸骸遍野。 完了,全完了,他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在众人的惨叫声和惊恐的目光下。 凌苍在周身不断翻滚的魔气间张开双臂,刺耳狠辣的声音响彻云霄: “对,就是这样,都死吧。” “等到万物寂灭,三界法则就会重置,你们,都去死吧!” “谁都别想活!”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忽然,他胸膛内的魔骨疯狂地震颤了起来,一股痛苦的强大撕裂感让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有些站不稳。 只见,半跪着的萧璟尘一只手撑住阵法,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目光仿佛穿透凌苍的皮囊,直直地钉在了他体内的魔骨上。 另一只手,在所有人的眸光下,化作刀刃,直接掏向了自己的心脏处。 霎那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围的一块天空。 众人的瞳孔剧烈地放大,惊叫道:“璟尘仙尊!” “尘儿。” “尊上!” 温姝妤惨白的脸色更是大变,声音颤抖:“萧璟尘!” 连凌苍,准确来说,是魔骨,此刻都震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滔天的魔气都要气得炸开了。 特么的,萧璟尘疯了。 它作为魔骨,本就是萧璟尘骨髓的一部分,与萧璟尘共生共死。 温姝妤当初移魔骨,都是在体内已经有外置道骨的情况下,可此时此刻,萧璟尘什么都没有。 强行移出道骨,简直就是活生生剜心剖骨,找死。 自始至终,它都没想真杀萧璟尘,因为萧璟尘一旦死了,它也活不成了。 黑雾弥漫间,凌苍蕴起凛冽的魔气就朝着萧璟尘而去,想要拦下。 温姝妤也朝着那头奔去。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飞溅的鲜血下,萧璟尘的掌心中,那刺眼夺目的血红更是一滴滴地往下流。 无边的血色如浓雾弥漫,模糊了温姝妤的视线。 她看着萧璟尘唇色苍白如雪,却仍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望着她踉跄而来的身影,声音轻得几乎破碎: “别哭啊……大人。” 那一瞬,过往的记忆碎片悉数在温姝妤的脑海中闪过。 “大人,求你……不要赶我走。” “大人,我做错了什么……脱离了法则掌控,我就该死吗?” “大人,求你,爱我……” ------------ 第137章 道骨归位 如今,一片血泊中,他笑着看向她,气息微弱的身体却直直地从空中坠落。 温姝妤扑了个空,重重地跪在了那里。 而在萧璟尘坠下的时候,从他体内剥离的道骨,还带着他的血,化作了一道纯粹至极的金色流光。 毫无犹豫地温姝妤的方向而去,瞬间没入了她的体内。 下一刻,天边金光大盛,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璟尘仙尊!” “快接住他!” 在漫天的金光里,下方一片惊慌,数道身影飞扑而上,堪堪将萧璟尘接住。 而九天之上。 道骨归位。 温姝妤倏然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眸。 她额间的金色法纹浮现,周身金光缭绕,带着浩瀚无边的天地法则之力,衣袂纷飞间,她浮于空中,原本如墨的青丝尽数化为天道独有的霜雪银白。 那流淌的金光下,所有的空气变得粘稠,时间仿佛被一双手遏制住了咽喉。 草木停止摇曳,风声戛然而止。 那一瞬,磅礴的天道威压轰然降临,席卷天地。 下方的所有人,无论敌我,都在这金光面前心脏俱震,不由自主地屈膝,浑身颤抖匍匐在地,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不是恐惧,是生命遇到至高法则本能的战栗和敬畏。 天边金光更盛,所到之处,那些魔气瞬间被吞没,消散不见…… 京城的百姓们,朝着那金光最甚的方向,齐齐俯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无一人敢抬头直视。 唯有眼角的余光,能隐约窥见九天之上那模糊的身影,以及那如银河垂落的霜雪银发,还有象征着绝对法则的额间金纹。 这才是真正的天道临凡。 虔诚卑微的希冀和祈求,从无数颤抖的唇齿间溢出,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京城上空: “拜见大人。” 声音起初杂乱,很快便汇聚成整齐划一的洪流,冲破云霄。 “大人!” “大人,救救我们……” 最前面的凌苍眸色骤变,是体内魔骨发出的惊骇之色。 九天之上,那双金眸先是落向了下方被众人接住,气息微弱的萧璟尘身上,眼底的波澜转瞬即逝。 随即,那泛着金色灵力的瞳孔便彻底地锁定住了凌苍…… 她的金眸扫过之处,凌苍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承受不住。 她甚至未曾动用任何复杂的术法,只朝着凌苍周身涌出的魔物和血球,轻轻抬指一弹。 言出法随,规则重塑。 连续数声“砰”的巨响,那些庞大的血球以及张牙舞爪的魔物,接连不断地炸裂开来。 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已经尸骨无存,化为齑粉。 仙盟上空那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被一道金光拂过,所有的裂缝瞬间弥合,稳固如山。 金光所过的地方,地上,正在和弟子们厮杀的魔物,一个个地都化为碎片,全部消散在了空气中。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了地上,眼含热泪敬畏地看着天际上那一道金色身影。 而小六,作为契约麒麟兽,额间的金纹也浮现了出来。 千年前的记忆回归,它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虚弱的萧璟尘面前,开始用丹药给他疗伤。 天空之上。 凌苍身上那翻腾的魔气,碰到金光,就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开始寸寸崩解。 本该由凡人恶念而不断增长的魔气,也莫名地被空间阻断。 只剩下魔骨本来的力量。 眼看着魔气不再从凡间而生,凌苍怒吼出声,盯着温姝妤的猩红瞳孔里是难以置信的暴戾: “这怎么可能,不该是这样!” “你毁了我的计划,毁了我的一切。” “你该死!” 蓦然,他周身的血色魔气迅速凝聚成了一片血海,长发披散如同恶鬼,理智和意识被魔骨彻底吞噬。 他调动起剩下所有的魔气,那滔天的魔焰化作杀气腾腾的巨爪,直扑温姝妤的面门,朝她杀去。 “去死吧!” 而金光之上的温姝妤,只是淡淡抬了抬眼。 她银发飘动,掌心中的剑带着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芒,剑鸣声似万物初开的第一道钟声,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没了恶念持续不断地滋补魔气,一个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放出魔骨,祸乱三界,凌苍,你更当诛。” 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声,是无边无际的金光和魔气两股力量撞在一起…… ------------ 第138章 魔骨与萧璟尘 下一秒,那金芒所到之处,魔气如雪一寸寸消融,魔雾全部散开,根本抵挡不住。 在血肉被刀剑刺穿的声响里。 那一剑名为“天刑”,破开所有魔气,带着天地初生时便存在的法则之力,径直地贯穿了凌苍的胸口。 只有一剑。 鲜血四溅。 也正在这时,天地变色,三界颤抖,天上的九天玄雷发出一声声“轰隆”的剧烈震动,雷霆闪电忽然在此时劈下。 那道雷如同活物般绕到了凌苍的身后,与金剑形成了前后交击。 再一次,刺向了凌苍的体内。 “啊——”一声濒死痛苦的哀鸣。 魔骨被剑刺穿,从凌苍体内彻底分离出来,在空中裂成了两半。 魔骨一离体,凌苍身上的魔气就开始渐渐消散,鲜血也跟着流下。 他又重重地吐了一口血,踉跄地跪在那里,血泪从眼角滑落:“我不能败,晚凝还在归墟之地等我。” “我不能败!” “该死的是你们!” 他恶狠狠地死死盯着地上的温从昀和所有人,喉间溢出血沫,更加疯魔:“我要让三界法则重置,让死去的人回来。” “我要让我的晚凝回来!” “温从昀,你这个废物,你为什么护不住她,她死了,被你害死了。” 他血眸盯着崇光帝和顾皇后,字字泣血:“被你们害死了!” “我与晚凝才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若非有你,温从昀若非有你,我们早就在一起了,白首同心相守到老。” “可她死了,她不过才二十岁,你们为什么护不住她!” “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你们都该死。” “该死的是你们!” “晚凝”这两个字落下的那一刻。 温从昀眼角泪水滑落,悲痛地撑起身子,“她一生最爱护百姓,她若在世,绝不愿看你为她涂炭生灵。” “你根本不懂她,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执念,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住口!”凌苍目眦欲裂,暴起最后一击,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地上的温从昀杀去。 却在他就要触及到温从昀的那一刻。 身后,一道金光从温姝妤的手中落下,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身上的魔气,尽数散去。 太阳出来了,在他的身后,温暖的朝阳刺破云层。 魔气全部消散的那一刻,日光照亮了他短暂清醒的眼睛。 他望着脚下的仙盟楼阁,望着长老和诸位弟子,看着他护了一辈子的仙盟。 流下了一滴血泪。 他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失神地喃喃道:“晚凝,我来找你了。” “这一次,我们还像幼时那般,一起闯荡江湖,一直在一起,长大后不要再遇到温从昀了,好不好?” 忽地。 他攥着最后的灵力幻化成的刀刃,直直地刺向了自己的灵台处。 鲜血溅出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年轻的两个人,少年和少女在竹林中练剑的那一幕。 他唇角带着笑容,想要抓住那些回忆,可这些回忆连带着他的身影,在空中渐渐消散。 “哪怕重来千次,我还会这么做。” “我活着,就是想要复活你,既然败了,我就没想活。” “晚凝,等着我……” 灰飞烟灭的最后,他看向曾经并肩作战的师兄弟们,又是一滴血泪落下。 “对不起了,诸位……” 可他不悔,他只是,败了。 最后一声,是沈重岳等人跪在地上,含泪又痛又恨的一句:“师兄,你糊涂啊!” 天边。 太阳从地平线上彻底升起,重新照耀着大地,温暖的日光洒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黑夜褪去,魔气也全部散去,一切都恢复如常。 金光从九天之上温姝妤的周身落下,所有人望着那尊贵威严的身影,跪在地上,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 而在凌苍消散的那一刻,温姝妤就攥住了那碎裂成两块的魔骨。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那带着魔气的骨头就发出了一阵毁天灭地的尖啸,响彻凡间:“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 “我与萧璟尘同生同死,像一千年前一样,杀了我,来啊!” “你敢吗,温姝妤?” “杀了我,萧璟尘也就死了,捏碎我,来啊。” “一千年前,你不就是想这样杀掉萧璟尘吗?怎么,你怕了?再来一次啊!” “捏碎我!” 温姝妤心神俱震,指尖微颤。 就在那一瞬间,分成两块的魔骨陡然合一。 它与气息虚弱的萧璟尘仿佛有某种更深的联系般,突地化作一道流光,被萧璟尘吸了过去,没入了昏迷的萧璟尘体内。 速度太快,再次涌起的狂暴魔气震飞了萧璟尘旁边的所有人。 那魔骨,就像是完全为他打造的一样。 新的魔气在萧璟尘的身体里越聚越多,魔气所到之处,他身上的伤口迅速地恢复如初…… ------------ 第139章 你疯了! “璟尘仙尊!” 在众人害怕和惊恐的叫声中。 漫天的黑色魔气如潮水般在萧璟尘的周身蔓延开来,将萧璟尘层层笼罩在其中。 他墨发纷飞,悬立在半空中,额间的魔纹浮现。 与千年前,完全重合。 强大的磅礴魔气威压朝四面八方铺开,让众人脸色惨白,再次踉跄倒在了地上。 天边一道金光闪过,温姝妤望着被无边魔气吞噬的萧璟尘,往前跑去:“萧璟尘!” 骤然。 萧璟尘睁开了双瞳。 那双原本清明的眼眸此刻已经完全被浓重的魔气缭绕着,带着深深血色,与温姝妤隔着距离相对。 一望无际的天边,两人完全立在了对立的方向。 一正一邪。 感受到那股滔天的黑色魔气,下方的人爬起来,看着天空中额间带魔纹的人,颤抖恐惧地往后退去。 “璟尘仙尊……是不是,成魔了?” “怎么办?怎么办?” 崇光帝和顾皇后也是脸色煞白,喃喃道:“尘儿……” “卧槽!”魔心惊叫出声,有点站不稳,扶住了小六的肩。 虽然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和尊上一起灭了三界。 可是方才,他才保护了三界啊,这么快就要灭了吗?他有点适应不过来。 与此同时,在铺天盖地的黑雾弥漫间,萧璟尘体内响起了魔骨尖锐幽毒的恶意蛊惑声:“杀了他们,尊上,杀了他们所有人!” “他们都该死!快杀了他们!” “三界是我们的!” 这疯魔又震耳欲聋的声音穿透天际,响彻在凡间各处,让躲藏起来的凡人吓得又往暗处缩了缩身子。 谁都知道,魔骨最擅长放大一个人的欲望,迷惑一个人的心智,让人坠入杀戮的深渊。 刚才的凌苍,就是如此。 完了。 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萧璟尘魔气缭绕的血眸微眯,额间的魔纹闪烁加深,睥睨着下方的凡人。 殷红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弧度,“杀了他们?” 魔骨粗粝扭曲的声音斩钉截铁:“对,他们都该死,我们要灭了整个三界!” “杀光他们所有人,让这三界血流成河!” 这一问一答,让下方众人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就往各个方向躲。 一时间,惊慌声伴随着恐惧声四起,“快跑!璟尘仙尊彻底成魔了!” “他早就是上古魔尊,肯定比那个凌苍成魔还要厉害。” “怎么办,快跑啊!” 众人惶恐地看向那金光最盛的方向,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道:“大人,我们怎么办?” “救我们。” “大人!救救我们!” 而此刻的萧璟尘,在周围充斥的满天魔气中,也顺着众人的眼神,勾着唇角看向了温姝妤的方向。 他喉间溢出了一抹低哑阴鹜的轻笑,莫名地捻出了那两个字:“大人?” 魔骨见他迟迟未动,魔气顿时更加汹涌地暴涨起来,开始疯狂干扰他的意识,噬去他的理智。 “杀了她,杀了他们所有人!” “尊上,快!” 轰然间。 一股又一股更重的魔气溢了出来,在魔骨的不断干扰下,萧璟尘瞳中血色更浓。 他终于动了,朝着温姝妤的方向而去。 速度之快。 仙盟众人和京中百姓面色骤变,心惊胆颤:“大人小心!快躲开!” 可天上,那无尽的魔气和刺眼的金光,还是顷刻间撞在了一起。 魔骨发出阴飕幽怖的狂笑,就在它以为下一秒萧璟尘就会朝着温姝妤出手时。 被放大了内心欲望的萧璟尘,竟然一个瞬身来到了温姝妤面前。 毫不在意那些金光刺痛着他身上的魔气,直接将温姝妤紧紧地拽入了怀中。 他周身魔气涌动,那声音疯魔病戾:“大人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特么的! 魔骨要疯了。 他最大的欲望,竟然就是这! 魔骨在他的识海中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几乎要气得吐血。 它虽是世间至邪至恶之物,却只能寄身于他人的身体,滋长他人的恶念,不能独立成魔。 若不是受制于此,它早就自己灭世了,何至于摊上萧璟尘这样的主人。 废物,简直是毫无事业心的废物! 众人怔愣,看着那魔气和金光拥在一起,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魔骨更加疯了,愈发暴躁地尖叫着,越来越多的魔气从萧璟尘的体内奔涌而出。 “知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谁跟你抢了?” 它太了解萧璟尘了,知道如何精准地激发他心底的恶念。 那高亢的声音裹挟着冰冷的寒意,黏稠又恶毒地再次字字传来: “可她不爱你,温姝妤她根本不爱你!” “千年前,她为了苍生,为了别人,亲手要杀你,你都忘了吗?” “你还想着她,你疯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这样就再也没人跟你抢温姝妤了。” “她既然为了别人伤你,那就杀光所有人!” 这还不够,一股血色魔气从魔骨的缝隙中渗出,形成了一幕前世的画面。 倒映在了萧璟尘的脑海中。 是千年前,温姝妤为了苍生,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了他。 魔骨阴狠地咆哮着,发出的声响像厉鬼索命般尖刺:“你自己看看,她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周围的魔气开始疯狂暴增,这一次,萧璟尘受到魔气影响,气息也开始不稳。 脑海中剧烈的疼痛传来,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闷哼出声。 温姝妤摇头,眼尾泛红地抱住了他的头,“不是这样,萧璟尘。” 可来不及了。 陡然间,画面中温姝妤刺来的一剑,迸溅出的血色也浸染红了萧璟尘的双瞳。 最后一丝清明的理智,在浓稠的血色中彻底堙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一把推开了温姝妤。 身上原本不稳的气息轰然炸开,滔天魔气摆脱了束缚从他的体内涌出,冲了出来。 恐怖的魔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天空,刚刚出现不久的日光被黑暗的魔气再次吞没。 天色急剧转暗,整片天都在这股力量下摇摇欲坠。 地面之上,无论是凡人还是仙盟弟子,都被这股魔气再次压垮在地,双膝不受控制地砸下。 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 第140章 怎么办 而随着萧璟尘失去理智,周身粘稠的魔气四起,魔骨丧心病狂的冷笑声响彻天地。 那带着魔气的冷笑邪恶又震耳,仿佛破开九幽地狱一层层传来,所到之处,空间扭曲,大地也寸寸龟裂,开始颤动。 “对,就是这样!” “尊上,我们一起杀了他们,让他们都去死吧!” 小六跌跌撞撞地冲开魔气,朝着温姝妤的方向而来,隐入了她的脑海中。 它的小脸煞白:“大人……怎么办?” “魔骨明显在断章取义,可千年前的记忆,萧璟尘想不起来。” “就算想起来了,也是我们对不起他。” “难道就由着魔骨胡作非为吗?” 越来越多的魔气扭曲了光线,充斥在四面八方,太阳被遮挡得越来越深,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凝固血球。 在小六和地上众人畏惧又无助的眼神下。 倏尔,一股金光划过,是温姝妤徒手勾画出了一个金色符咒,直接劈开魔气,没入了萧璟尘的体内。 破开了他脑海中尘封的前世所有记忆。 连带着自己前世的那部分记忆,也化作一团金雾,全部映入了萧璟尘的脑海里。 周围的时空仿佛霎那间停滞住了,就在那一瞬间,时光回溯—— 是一片漆黑晦暗的魔界大殿,那浑身魔气的人疯笑着,看着被他关进金丝笼中那额间金纹的人。 唇角笑容邪肆疯魔,“大人,你瞧瞧,又被我抓到了。” 那额间金纹的人冷冷地看着他:“你该死。” 深不见底的暗色中。 他一寸寸解开了自己的大氅,病态暗哑地轻飘飘开口:“我可以死。” “但我要死在大人的身上。” 不是这里,记忆再往前: 是漫天的黑色魔气弥漫中,山洞里,那一袭墨色鎏金纹大氅的人一点点贴近她。 一把泛着灵力的匕首划过她的裙摆不断上移,阴鹜含笑的嗓音靠近她的耳畔。 “大人日日坐在九重天,不觉得无趣吗?” “所以啊,我特意将大人绑到这里,想与大人共赴云雨极乐,更想伺候大人爽一爽。” “大人允我一次,我便自废魔骨,送上我的命给大人做回礼,如何?” 记忆再往前: 是魔界的熔窟里,翻腾的岩浆中,烈火一次次吞噬掉萧璟尘的肉身,锻造出他的魔骨。 是萧璟尘炼成魔骨,杀掉了自称他父亲的魔尊,还有那个等着他魔骨的魔族太子。 是他强撑着一口气,鲜血淋漓地爬到九重天,就为了见她一面,却被她赶走。 是他被抛弃后,彻底成魔,是他发疯杀掉了数个魔界长老,踏着一地的尸体和鲜血,成为了魔界的新魔尊。 是他某一日在魔殿的角落里,亲眼看到了,他的下属和婢女交缠在一起,第一次,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他被魔骨干扰放大了欲望,意识到,自己对那掌管天地法则至高无上的天道大人,对那个一手养大他的人,产生了别样的扭曲情意。 是!他想得到她,不择手段! 他想与她缠绵床榻,抵死纠缠,永远都在一起。 他想看她在自己身前眼尾染红,青丝凌乱,颤抖地唤他一声“阿尘”。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跪在她脚下的少年,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人,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手带大的人,是如何取悦她,如何一寸寸占有她。 他要她后悔抛弃了他,后悔将他弃之敝履! 他恨她,恨她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可他又爱她。 他是疯子,早就疯了,从她在无光之渊将他带走的那一刻起,从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给他疗伤的那一瞬起,他就对她产生了肮脏的恶念。 他要这三界最高不可攀的明月,独独只照他一人,被他捻碎在身下,为他哭泣,眼中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 记忆继续回溯往前: 是他成魔之前,在九重天与她一起度过的一日又一日,被她照料着一手带大。 是她来到无光之渊,看到那被众魔撕咬着的少年小魔头,将他带回了九重天。 两个人的记忆全部交缠在萧璟尘的脑海中,终于,记忆碎片,到了前世的最开始—— 在仙气缭绕,云雾飘渺的九重天。 天道居住的宫殿里。 那时,神界、魔界和人间三界并存,而偌大的三界都在天地法则的掌控下,而掌管这一法则的人,便是至高无上的上古天道。 她一头霜雪白发,额间金纹浮动,一双金眸望着凡间众生,坐在那里,无喜无悲。 她从天地混沌时便诞生,与天地同寿,只是,自诞生之日起,她便未生心窍。 人的喜怒哀乐,与她无关,凡人的生生死死,在她眼里不过是按照既定轨迹生灭的光点。 世间的因果关系,她从不涉足,更不会干预。 她的职责,仅仅是将脱离了三界秩序之外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死死地扼杀掉,以防影响三界正常运行。 殿门被推开。 是天道大人座下,唯一麒麟神兽,浑身带着金光的小六。 它蹬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小兽眼睛亮亮的,晃着小尾巴:“大人大人,你快来看,我刚才下凡去玩,从下面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 第141章 祸害三界的变数 它兴高采烈,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像是弄到了什么大宝贝一样。 屁颠屁颠地将手中的小木杯递了过去。 高座上的人,一双金眸睁开,看了一眼小木杯里装着的几只芝麻大的小东西,开口道:“蚂蚁?” “是啊是啊,”小六声音雀跃,指着那几只黑乎乎的蚂蚁道,“我在九重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稀奇?” 额间金纹的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似是注意到什么,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只,“这一只死了,被旁边那只,打死了。” “或者是,没有土和食物,你把它一路带到九重天,被你饿死了。” “什么!”小六睁大了双眼,这才看清。 它顿时觉得天塌了。 一下子痛失一只可爱的蚂蚁,小六难以承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眼中顿时掉下了硕大的泪珠,眼眶红红地开始嚎啕大哭。 “它怎么死了!” “它好可怜啊,同为兽兽,如果不是我硬要把它带上来,它不会死的。” “都怪我……” 泪水一滴滴地往下掉,小六泣不成声,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额间金纹的人,白发轻轻拂动,看着小六为了一只蚂蚁哭得痛不欲生的样子,不解道:“为何要哭?死了是它的命数。” “被你抓住带上来,也是它命里该有的劫难。” “其他蚂蚁没有事,只有它有事,说明它命该如此。” “当然,过一会儿,其他的蚂蚁也会陆续死光,毕竟九重天不适合养蚂蚁。” “所以,哭什么?” 小六“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大人,你不懂,你没有七情六欲,你不知道,面对死亡,人们感到痛苦都会哭泣的。” “它很可怜,我好难过……” 有七情六欲的人,都会这样吗?为一只蚂蚁的死亡而哭泣? 那双金眸静静地望了它许久,由疑惑,转为好奇,最后了然。 她学着小六的样子,看着逝去的蚂蚁,眼眶渐渐泛红,一滴滴的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望着手指上晶莹的泪珠,看了一会儿。 这就是,泪? 她学着小六的声音,哽咽破碎道:“是的,小六,它很可怜。” 小六见大人都哭了,自己哭得声音又大了些。 仙侍过来送仙桃的时候,就看到了天道大人和麒麟兽,看着死去的蚂蚁,潸然泪下,痛不欲生。 没一会儿,一人一兽哭得震天动地。 于是,第二日。 整个三界传遍了,天道大人悲悯众生,善良纯粹,体恤天下,为一只蚂蚁的死亡而哭泣。 最后,是小六怕其他的蚂蚁也死光,又下凡将蚂蚁都送了过去。 此事才告一段落。 九重天的日子总是无聊又漫长,小六经常待不住,所以时不时便要拽着自家大人下凡玩。 热闹的京城,熙熙攘攘的小贩摊位,一人一兽,伪装成普通凡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中。 他们看到,街头有人衣衫褴褛地在乞讨,不远处,也有布施的善人走过来,将热粥和铜钱分给这些人。 转过街头,又看到一个恶霸模样的人,推搡欺负着一个卖菜的少年,骂骂咧咧,嚣张跋扈。 而在人群中,也有温馨的一家三口,父母牵着孩童,孩子手中举着糖人,笑得眉眼弯弯。 在这个时候,出于自己的职责所在,天道大人,就要开始趁机教导自己的契约麒麟兽了。 毕竟它跟着她数年了,教育它,是她应该做的。 她微微低头,翻了一眼关于善人和恶人的书籍,目光中带着长者的温责。 她指了指那个布施的善人,轻声道:“小六,你看,那是在做善事,他是好人。” 又指了指欺凌弱小的恶霸,语气微沉:“那是在行恶,他是坏人。” 她伸出手,语重心长道:“小六,你既随我行走世间,也要学会分辨善恶,心存良善,做一只好兽。” 话说完,她的掌心摸了摸,手上柔软的绒毛触感,却没有传来。 因为,不等她说完,小六早就没影了。 人呢?不对,兽呢? 只见。 小六幻化成了一个老头,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摸出了几块亮晶晶的灵石,塞到了那乞讨人的手中。 它不知道凡人能不能用灵石,但这是它最珍贵的东西。 转头看到那个恶霸在叫嚣,小六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暗中一道法力弹出。 那恶霸脚下一绊,惨叫了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哄笑声。 恶霸爬起身,又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着空气,脸色煞白,嘴里嘟囔着“有鬼”,吓得又摔了一下,跑掉了。 远处,那一双金眸,将小六这一连串的动作尽收眼底。 望着小六那邀功般亮晶晶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容。 “罢了,”她轻叹一声,带着几分释然,“倒是不必我多教了。” 于是。 一人一兽,就这么在无数的岁月里,游历凡间,以及,在九重天修炼。 每每他们从凡间游历回来,便会从中悟到些什么。 当然,隔一段时日,也会去天界和魔界视察一番,小六时不时还会去凡间的阎王殿,溜达两圈。 就这样,小六趴在天道座下,慢慢地从幼小的兽,长成了一只更大一些的兽。 日子也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只是,三界没人知道,天道大人没有心,不懂感情,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容。 但她会按照三界秩序,做出对的事,也会出于自身职责,教导小六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好兽。 没人在的时候,她也会效仿小六和其他人的样子,脸上出现喜怒哀乐,让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融入其中。 千年岁月如一日,就那么地流逝着。 直到有一天。 小六的惊呼声打破了九重天常有的寂静。 它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颤抖:“大人大人,出事了!” “您不是让我盯着未来树吗,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祸害三界的巨大变数,我是不是眼花了,您快来看看。” “在无光之渊那边!” ------------ 第142章 他会灭世 未来树是在天地法则下诞生的一片树林,成千上万的树木流光溢彩,每棵树上结着无数个果实。 而每个果实中都有一个透明的水镜,每个水镜里分别倒映着三界每个人的一生。 所有泛着灵光的果实都是生机勃勃的,正常运行的。 除了那一颗。 在寒风中,它泛着刺眼的暗红,摇摇欲坠,仿佛就要立刻掉下来。 小六火急火燎地带着自家大人赶到的时候,就赶紧伸出手指,指向了这颗果实。 “就是它,大人!” 看着眼前的情景,那双金眸眯了眯,在这颗果实上盯了一会儿,随后她抬手施法,一股金光落在了果实上。 与此同时,一行金字浮现了出来。 是法则预言—— “有尘破则,魔骨既铸,万法皆溃,天地终湮。” 看到这几个字,小六吓得脸色剧变,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它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大……大人,我文化低,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个人会脱离三千法则掌控,修成魔骨,然后灭世。” 它身旁那额间金纹浮动的人,没有吭声,只是再次抬了抬手施法,水镜里倒映出了这个人的样子。 无光之渊。 遍地的尸山残骸,累累白骨上血流成河。 这是被三界遗忘的角落,也是魔族最底层的地方。 因为有阵法的存在,只要掉进去,这些魔气低微的魔物便很难再爬出来。 魔尊更是从不理会这里,就像人间有下人一样,对他而言,这里都是些肮脏的下等魔。 那些犯了错的魔,还有去凡间为非作歹触犯规则的魔,以及一些出身低贱的魔,都会被他派人丢进这里,多数尸骨无存。 因为没有食物和阳光,这里寸草不生,再加上要想爬出去,便只能修炼出足够的魔气,才能够冲出阵法。 而魔族的修炼方式,与天界不同,可以吞噬他人魔气为己用。 以至于,这里常年充斥着无尽的厮杀和血腥。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是魔族活生生地撕咬掉自己的同类。 他们不会理会旁的,因为饿,所以要将其他人吞之入腹,才能活下去。 只有将其他人杀掉,吸收掉他的魔气,才能变得更强,一步步爬上去。 无边的杀戮和罪恶是这里的一切,日日都是这样,从未间断停歇。 在一声比一声重的嘶叫声中,是一个魔物围住了另一个魔物,两个魔物杀红了眼,狠狠撕咬在了一起。 一只咬掉了另一只的手指,另一只又扯掉了他的半只耳朵,血簌簌地往下流。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 角落里,躲着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魔头。 他衣衫破碎,只能勉强蔽体,浑身都是带血的伤口,一张脸更是被毁得面目全非,淋淋漓漓地往地上滴着血。 因为长久没有水和食物,他的嘴唇开裂,惨白无色,气息更是越来越弱。 长时间的缺水,让他颤抖着伸出胳膊,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处不断流下的血,另一只手接了两滴,放在了唇上。 可是,他还是撑不住了,倒在了那里。 九重天的水境外,小六看着小魔头的样子,难以置信道:“大人,就是他吗?他会灭世?” “可是,他看起来那么弱小,而且,也好惨啊。” 那额间金纹的人听到小六的话,“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水镜里的景象。 而此刻的无光之渊中。 那小魔头倒在那里没一会儿,还是被几个庞大的魔物发现了。 他带着浑身的伤,挣扎着起身就往前跑,却还是被身后的魔物们追上,拽住了一只腿,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的脸摩擦着满是尖石的地面,流下了一道道刺眼的血痕,就那么活生生地被魔物拽了回去。 哪怕他拼死挣脱,却没有用。 更多庞大的魔物蜂拥而至,团团地围住了他。 在他痛苦的闷哼声中,鲜血飞溅,他的半条腿被魔物撕咬掉。 大片的血如注流下,染红了整个地面。 那些魔物的爪子,一下又一下划伤了他的血肉,剧烈的疼痛和绝望吞噬了他,他却跑不掉。 在魔物们将他的半条腿吞之入腹的时候。 他拼命地再次往前爬去,手掌在地上磨得露出白骨,鲜血随着他的动作,一寸寸地往下流。 可还没爬几步,又被硬生生地拖了回去。 …… 水境外。 小六惊叫道:“大人,你去哪儿?” 那周身泛着金光的人,毫无波澜地睨着水镜中的景象,声音淡淡地开口:“他看起来今日就要死了,法则的预言兴许是出错了。” “我要去无光之渊确保他是真的死了,若他没死,送他一程。” “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日后脱离三界法则掌控,更不会再灭世。” “除掉法则之外的所有脱轨的东西,是我这千百万年来的职责,所以,他得死。” 小六看着水镜中那苦苦挣扎,血肉淋漓的小魔头,直接跑过去抱住了自家大人的腿,大声哭泣:“不要啊,大人。” “最起码到现在,他都没有做过一件伤害他人的事。” “您没有七情六欲,您不明白。他很可怜,像那只死去的蚂蚁一样。” “您不是也说过了吗?蚂蚁很可怜,您还为它流泪了……” 那额间金纹的人,看着小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冷静说道:“可怜?” “若他将来灭世,三界众生流离失所,痛失至亲,无端死于这场灾祸,也会很可怜。” “小六,你要明白,一件事的发生会造成无数个因果。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 第143章 初见 小六撕心裂肺的哭声更大了,抱着腿根本不松手,也不让她走。 它急中生智,大声哽咽着:“可您说过,一个人成长成什么样子,与他所处的周身环境有关。” “他在无光之渊这种地方长大会灭世,可如果,我们将他带到九重天呢?他一定不会再灭世。” “您还说过,人世间所有的善人,他们不伤害任何人,都应该好好地活着。” 小六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您将我教成了一只好兽,或许,您也能将他教成一个好魔呢?” “他真的很惨,大人,我们可以将他带回来好好养养,拨正他的恶念,将他培养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还有,您教导过我,我们是好人,不能随便杀人,您忘了吗?” 那额间金纹的人似是听进去了,那双金眸盯着水镜中那道凄惨的身影,“你的意思是,让我养他?” 小六哭得声音小了些,“对,大人,您可以做他的母亲,将他引向正路。” “说不准到时候,法则关于那句灭世的预言,就会发生变化。若是不变,到那时,我们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终于,那双金眸中有了些许波澜,她缓慢地轻轻捻出了那两个字:“母亲?” 也好。 她还没有做过母亲呢。 哪怕小六不提,她也犹豫了一分,或许该给他一个生的机会,仅仅因为一个预言,就无缘无故地杀掉他,对他确实不太公平。 那就,先养养试试,看看法则预言,会不会发生变化。 或许,就像小六所说,将他养到身边来,一切都会变好。 …… 于是,无光之渊。 那常年没有阳光的地方,第一次,出现了刺眼的金光。 一片浓重的血腥地里。 被众多魔物包围住的小魔头,又被活生生扯掉了一只手。 哪怕他再如何挣扎,却怎么也出不去了,被越来越多的魔物扑上来,埋没在了其中。 身上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早已麻木,随着鲜血不断的流淌声,他的气息也渐渐沉了下去。 挺好的,死了也挺好的。 每日,只有痛,只有血,只有无尽的黑暗,他这一生,本就没什么好活的。 渐渐地,他没了意识…… 在周围无数句“拜见天道大人,救救我”的哀嚎声中。 那浑身金光的人,走到了那个小魔头的面前,拎住了他仅剩的一只腿,将他拽了出来。 脑海中的小六看到自家大人,直接拎着小魔头的一只脚,赶紧出声:“大人,你不能这么拎着人!” 那双金眸看向小六,似是疑惑不解,“为何?” 在小六很小的时候,还是一只幼兽的时候,她都是拎着小六一条腿,带着小六出去玩的。 想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童年回忆,小六立刻应声道:“大人,你得抱,抱着,孩子都是这么养的。” “不能拎着,脑袋朝下,很难受的。” 在小六的指导下,第一次养孩子的天道大人,伸出手,将那个小魔头抱在了怀中。 “哦。”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在小魔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透过的,此生第一次见到的光亮。 他以为这是他死前的执念,可是,身上的疼痛消失,他被人抱在了温暖的怀中。 他听见无光之渊万魔朝拜,一声又一声的“天道大人”传入了他渐沉的脑海中。 原来,三界至高无上的天道大人,也会在乎一个蝼蚁的死活。 他好庆幸,他是那个蝼蚁。 不是别人,独独是他。 那一日,他此生都不会忘。 她在遍地鲜血中,只看到了他,只救走了他。 她在漆黑的深潭里,让他看到了一缕光,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离开了一片漆黑血流成河的无光之渊,看到了天上的太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肮脏的,也不是任人践踏和撕咬欺凌的草芥。 意识最后昏迷前,他感受到了那三界最尊贵的人,轻轻抚摸了下他血肉模糊的侧脸。 温柔地对他说道:“以后,你可以唤我母……算了,还是先喊大人吧。” 她怕他不习惯,还是先不提这件事了。 而脑海中,小六的声音传来,“对对对,就是这样,大人,你做的很对。” “摸摸他,再抱抱他,他一定可以感受到浓浓的母爱。” 它隐身出来,蹦蹦跳跳地捂着嘴嘿嘿笑了笑,“太好啦,以后,他就要养在我们九重天啦!” 昏迷过去的小魔头,只听到了一句,她让他唤她“大人”,后来便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在自家大人抱着小魔头离开后,小六看了一眼那些浑身带伤的魔物,叹了一口气。 它微微施法,让那些阳光透了进来。 又将两个符咒扔了下去,漫天的雨水在干涸的土地上倾泻而下,还有水潭一股股涌出。 草木复苏,大地重新焕发出生机,植物和庄稼的果实一点点长了出来,野果掉落在了众魔物的面前。 仅在片刻钟,无光之渊景象大变。 它这才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天道大人座下。 …… 等到小魔头再次醒来。 他已经离开了无光之渊那尸山血海,躺在了九重天柔软的榻上。 殿门被推开。 他听到了一声,“你醒了?” ------------ 第144章 家 小六先是探出了一只脑袋,紧接着探出了整个身子。 看着榻上的小魔头,它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你的血都被大人止住了,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它离得越来越近,榻上的小魔头开始浑身颤抖,撑着仅剩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不停地往后躲去。 可还是重重地摔在了榻上。 “呀!”小六见他摔倒,连忙想过去扶,却发现他的眼神警惕地恶狠狠盯着它,他身上也抖得更加厉害。 小六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始解释:“你别害怕,这里不是无光之渊,这里是九重天。” “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是麒麟兽,是我和天道大人将你带回来的。” “以后你就生活在这里了,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那脸上伤痕累累的小魔头抬起了头,窗外刺眼的阳光,让长久未见过日光的他有些不适。 他又怯怯地低下了脑袋,往后缩了缩,失神重复地喃出那个字:“家?” 小六见他开口说话,喜笑颜开地晃了晃尾巴,“对对对,是家。” 看着小魔头失去的左腿,它施法用木棍变了一根拐杖,“大人派我来,是传你去用膳的,你一定饿了吧。” “你先扶着这个拐杖,我带你去用膳。” “大人会治好你的手和腿,还有你的脸的,你别担心。” 小魔头没动,外殿的光太盛了,他的手颤了颤,有些害怕。 可如果不出去,就看不到她了。 小六眨了眨眼睛,见他一动不动,问道:“怎么了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魔头摇了摇头,咬牙握住了拐杖,顶着最惧怕的光线,浑身发抖一瘸一拐地朝着外殿的膳桌走去。 膳桌旁。 那额间金纹的人,正在闭眸打坐。 整个桌子上的琉璃盏里,摆放了各种各样的膳食和糕点,都是为他准备的。 许久没有吃过食物的小魔头,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却始终没有动筷。 他的目光时不时望向那个金纹浮动的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六忍不住开口:“快吃啊,大人今日已经吃过灵果了,这些都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听到这话,小魔头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他吃得急,连喝水都呛到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仍不住地往嘴里送。 “别急别急,这里还有许多呢。”小六语气怜惜,轻声道。 等吃得差不多了,小魔头动作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着盘中仅剩的一块糕点,犹豫了一下,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轻轻地拿起,递给了那额间金纹的人。 那一日,他终生都不会忘记。 他的血弄脏了糕点,他慌忙地藏了起来,却见她睁开双眸,接了过去,毫不嫌弃。 他摔在地上,鲜血弄脏了地面,怕因为脏被赶走,却被她温柔地扶起来,治好了脸上和身上的所有伤。 他窘迫地看着自己不能蔽体的衣衫,在金碧辉煌的殿内自卑地低下了头,却看到了,她递过来的新衣衫。 她说,“别跪。” 她还说,“你的脸好了,你长得很好看,要抬头,不要低头。” 她还告诉他,“不要怕。” 他尝到了新鲜的食物,看到了阳光,有了新衣衫,还有了,家。 以至于,当晚,躺在九重天的宫殿里,身上和脸上没有伤痕,手脚更是完好无损。 他用完晚膳,干干净净地穿着里衣,躺在松软的榻上,他一度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原来,他也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 那一刻,他真的好想,一辈子都待在她的身边。 原来,这个世上还会有人会对他好。 他想,命运这么多年,终于眷顾到了他。 在这个夜晚,从记忆起便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的小魔头,第一次躺在安静的榻上,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而主殿的寝宫里。 小六晃了晃脑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大人,你今天真棒。” “你给小魔头疗伤了,还给了他新衣衫,还安慰了他,他现在一定很感动,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母亲。” 天道大人第一次做母亲,听到这番夸奖,弯了弯唇角,“当真?” 小六连忙迎合,“当然啦。” “今日用膳的时候,小魔头还知道留一块糕点给您,说明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若是日后小魔头长大了,肯定会好好孝敬我们的。” 一人一兽相视一笑,一想到被人孝顺的感觉,都美得冒鼻鼻泡了。 小六开心不已,“大人,以我今日对小魔头的观察,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坏。” “将他养在九重天,法则预言,一定会发生变化的。” “我们的决定,肯定是正确的。” 见自家大人点了点头,小六声音更加雀跃:“大人,你不准备给小魔头起个名字吗?” 那额间金纹的人,手顿了顿,“法则预言的第一句是‘有尘破则’,他名字里该有个‘尘’字。” 小六捏了捏小爪子开始纠结,“可是如果他知道来历,一定会不开心的。” “每个母亲,给孩子取名,都是要用心取的,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它说的话很有道理。 天道大人开始翻阅手中的书籍,停留在了“尘”这个字上。 语气迟疑了一下:“那要不就说,万物由尘而生,众神亦归尘而去,尘是永恒,他叫阿尘。” “这样,他会开心吧?” 小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对对,就这样说。” 一人一兽迅速达成共识。 寂静的夜晚,小六不一会儿就有些困了,可自家大人一直在看书,看了一本又一本。 小六强撑着睡意,瞅了一眼,“大人,你在看什么?” ------------ 第145章 大人…… 随着书籍的翻阅声,温和的声音传入了小六的耳畔。 “我在看凡间的育儿书,有一些语句很好,可以记下来,以后教导阿尘。” “比如,被雨水打湿的蜘蛛网,在晨光里会变成珍珠罗帐。顽石那般冷硬,缝隙里也能开出细碎的花。” “这是教导孩子,不要轻易放弃。” 停留了一秒,她继续说道,“这一句也很好,最暗的夜空,才能看见最亮的星。” “可以在他脆弱伤心的时候,用来安慰鼓励他。” “小六,我虽然没有七情六欲,不太能理解旁人的感情,但是,等我学会了这些万能语句,我一定能做一个更好的母亲。” 小六半睡半醒间,屁颠屁颠地附和道:“一定会的,大人。” 一片漆黑的夜色里,渐渐地,传来了小六打呼噜的声响。 伴随着书籍簌簌的翻阅声,几片树叶飘入了窗内,直至天明。 …… 于是,没过几日。 怯懦自卑的小魔头,从来没有名字的小魔头,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告诉他,他叫阿尘,尘是永恒。 在往后无数的岁月里,她会在他躲起来伤心时,柔声地安慰他,告诉他不要难过。 会在他生病时,照顾他,寸步不离守着他痊愈。 会在他胆小畏惧时,轻轻告诉他,抬头勇敢地往前走。 她教他做人,教他识字,教他下棋作画,教他世间万物,更教他何为善恶。 他们一起去凡间,游历山河,看遍人间百态,看尽人情冷暖。 一起去野外,生起篝火,看天上的星河,听山中风声穿过林叶。 一起去山上,看第一缕金光刺破云海,日出将大地染成温暖的颜色。 一起踏遍三界,看天看地,看芸芸众生。 春去秋来,无数的岁月里,她都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从一个日日蜷缩在黑暗中的肮脏魔物,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再害怕,更不再后缩,敢抬起头直视阳光,敢坦坦荡荡地行走在日光下。 一切,都是因为她。 终于,又是一年冬天过去,春天又来。 他也长大了,他变成了比她还要高的少年。 他只着一袭朴素的清竹白衣,可九重天的仙侍们,每每见他,却都要羞红脸说他一句“容貌俊逸,绝美潋滟”。 他也学会了很多东西,他会亲手给她做栗子糕,会亲自跑一趟凡间只为给她带回来一些漂亮的衣衫。 会给她挽发,起初笨手笨脚,后来便能挽出巧流云髻。 会为她念书,在她午后小憩的软榻边,读一些人间的话本和典籍,看着她呼吸渐匀,靠在他身边睡去。 也会在她眺望云海出神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给她披一件外袍。 他会记住她所有的细微喜好,她微微蹙眉,他便知道茶水温了或是凉了。 她目光在某株仙草上多停留一瞬,次日,那仙草便会移栽到她窗下的白玉盆里。 泛着灵光的仙树下。 那额间金纹的白衣女子,总会朝他伸出手。 “阿尘。” 每当这时。 他便会顺从地靠过来,将额头轻轻贴在她的腿上,任由她纤细的手指没入他微凉的发间。 她的动作很轻,帮他梳理着他的墨发,他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熨贴着她的肌肤。 “大人……”他忽然含糊地唤了一声,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将她圈得更牢。 “嗯,乖。”她低低地应着,宠溺又纵容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岁月一年又一年地流逝着,他总是站在她旁边,默默地守着她,看着她。 他以为,可以这样站到天荒地老,陪她走过今后所有的日子。 他们会永远待在一起,这样,他便很知足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他的光亮灭了,他又坠入了那与无光之渊一样黑暗的深潭。 秋天逝去,冬天又来。 那是一年冬天。 未来树下。 披着一袭大氅的天道大人,和小六朝着那棵灵树走去。 小六整只兽开心极了:“大人大人,我们这次来看法则预言,预言肯定会有变化的!” “小魔头已经长大了,而且他很听话,也特别乖巧,一定是内心向善了。” “而且您总是拥抱他,还总是陪在他身边,是个非常称职的好母亲,他一定感受到了世间真情,不会再灭世了……” 素来没什么情绪的天道大人,听到这句话,满意地点头,“那是当然。” “我虽然不懂太多感情,但我可是严格按照育儿书,来教育他的。 从未养过孩子的一人一兽,自是察觉不到,她严格按照书籍上,对他搂搂抱抱,让他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可凡间养孩子的书籍,记载的都是孩子三岁之前。 而如今,她养的这个,早已经长大。 流光溢彩的未来树下,那颗果实不再摇晃。 那额间金纹的人,朝着果实施法。 法则预言的几行金字,重新显现了出来—— ------------ 第146章 才能杀了她 这一次,金字却是更加刺眼: “强改其运,三界同焚终局定。纵之归渊,双星陨尽人间全。”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弑之逆命,顺其因果。神魔俱寂,凡灯独明。”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小六大惊失色,瞳孔骤缩,眼中噙满了泪花。 什么意思?怎么更严重了。 无论怎么强改小魔头的命运,三界都会被灭,所有人都得死。 而将小魔头放走,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到最后同归于尽的只有他和天道大人,人间众生就能保全。 是这个意思吗? 底下的那句,就是现在不能杀掉小魔头,要顺应因果。 并且神族和魔族早晚会有一战,全部湮灭,最后三界留下的只有凡间。 法则从来不会出错,千百万年,大人也是严格按照法则在做事。 可如今这因果的结局,是大人也要死。 和小魔头同归于尽。 小六看着自家大人的侧脸,一时悲痛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那年冬天,不仅对于小六来说,难以承受。 对于小魔头来说,也是更大的噩梦。 没过几日,他便看到,那个自称他父亲的魔尊来找她讨要他。 他想,他们相守了那么多年,她那么喜欢他,总是亲昵地唤他“阿尘”,她一定不会答应。 可她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清冷的声音就那么传入了他的耳畔。 她说,“好。” 他以为,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她不高兴了。 他会做得更好,只要她愿意再让他留下,他可以不用膳,也可以不睡觉,他都可以改。 他可以不住在寝殿,只要给他一个角落,能让他日日看得到她,守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哪怕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磕碰了脑袋,还是抓不住她的衣袖。 她离开了。 漫天的大雪混着他的鲜血,一寸寸落在了地上。 他想问问她,为什么。 可是没有机会了。 他被抛弃了,就像是重新掉入了无光之渊,再也爬不出来。 他被带回魔界,第一天就被人踹到了熔窟里,因为他们想要魔骨。 魔界的熔岩一次次烧毁他的肉身,在漫天大火里,他却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哪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都一次又一次地想活下来。 就因为,他想见到她。 她只是生他的气了,不是不要他了,只要他能出去,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就会原谅他的。 数年岁月逝去,一日又一日,他都忍着剧痛挺了过来。 那一天,他炼成魔骨,杀光了那些人。 他爬到了九重天,想回到她的身边。 可她说。 他该死。 她还说。 她等着,他们同归于尽的那一天。 漫天的大雪簌簌落下,他鲜血淋漓地摔在那里,却又被赶走了。 而九重天的仙殿里。 那从未受过伤的天道大人,此刻强忍着剧痛,在他离开的瞬间,吐出了一口血。 小六眼眶泛红,赶紧拿起帕子,拭去了大人唇角的鲜血。 在小魔头被魔尊带走的第一天,一人一兽,哪怕知道法则预言的结局,仍然于心不忍,偷偷去了魔界探望。 看着小魔头被人踹进熔窟,被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 剧烈的疼痛让他昏迷了过去。 也让隐身的小六悲伤地嚎啕大哭。 可魔骨终将炼成,小魔头的命运不能再强改,“三界同焚”的金字还历历在目。 在小六的惨哭声中。 一向无喜无悲的天道大人抬起手,将他一多半的伤口和疼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说。 “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这样,是我的失职,我该替他承受些什么。” 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该做的。 后来数年时光里,烈火燃烧的,也不仅仅是小魔头的肉身,还有九重天上,那个高座上唇色苍白的天道大人。 他为了爬出魔界,所受的伤,她也受了,甚至多得多。 可被赶走的魔头并不知晓。 被人抛弃,被人弃之敝履,深入骨髓的强烈悲痛下。 魔骨扭曲的声音一次次地传入他的耳畔。 它说:“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她从无光之渊救你,只是因为法则预言,你会灭世。” “后来,发现法则没有变,她便将你狠狠丢弃。” “否则,你一个卑贱的魔,她怎会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跑到无光之渊那种肮脏的地方找到你?” “你不恨她吗?烬渊!” “只有你成魔,变得强大,成为了魔界的魔尊,才能得到属于你的一切,才能报仇。” “到那时,你才配站在她的面前,问问她,为什么?凭什么?” “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才能杀了她!” 黑色的魔气弥漫中,被抛弃的魔头终于抬起了那双眸。 他眸光幽暗,问向魔骨,一字字病态地重复着那几个字,“我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吗?” ------------ 第147章 黑化彻底成魔 魔骨疯魔地大笑着:“当然!” 滔天的魔气四起,将眼底漆黑一片的魔头彻底吞噬在其中,可他不曾动摇分毫,任由魔气淹没了他。 此刻,若是小六看到他的样子,一定会吓死。 他眼神阴冷,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完全没有半分在九重天那温顺听话的样子。 在魔界熔窟里一日日的痛苦,还有魔尊等人的鲜血洒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得不到的东西,抢到就好了。 挡他路的人,都得死。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东西, 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她说他该死,他偏偏不死。 他偏要强求,他要回到她的身边,若她还是不要他,那就直接将她囚起来就好了。 漫天的魔气缭绕着他的双眸,他攥紧了拳,任由手指刺破掌心,一滴滴地往下流着血。 …… 后来。 小六再次收到消息。 便是几年后。 那小魔头,不对,应该是大魔头了,他踩着魔界众多长老的尸骨上位。 他彻底成魔了,成了魔界的新魔尊。 魔界众人皆传,他残暴嗜杀成性,六亲不认,无论是谁,只要惹他不高兴,他就会捏碎那个人的脑袋,任由鲜血四溅。 整个魔族都畏惧这个新魔尊,毕竟他杀了前魔尊和太子,体内还有魔骨的存在。 从他上位后,魔族的所有人,都变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收敛了起来。 还有人传,魔尊烬渊成魔之前,一直生活在九重天,被天道大人养在跟前,还有一个名字叫阿尘。 可很多人觉得难以置信,因为他若是跟过天道大人,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疯魔,养成这样恶劣的性格。 又有人觉得是因为魔骨影响。 这些风声,都传到九重天的时候,小六一时间都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什么?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的小魔头,那以前跟在它和大人后面可爱温顺的小魔头,怎么会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难道,真的如法则预言那样,他一定会灭世,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吗? 而在小六自闭的这段时日,魔界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据说是,一个魔侍和婢女在偏殿脱了衣衫偷情,被魔尊烬渊和长老们看到。 魔族本来就生性淫/乱,羞耻心更是几乎为零,这些年都是如此,在偏僻的角落里,两个魔若是心生好感,不论是否有家室,交缠在一起,是常用的事。 众魔也都习以为常,食色性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哪怕神族经常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魔族厚颜无耻,他们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正常。 直到,魔尊烬渊下令,将魔侍和婢女重罚了一顿,并告诫所有人,行此事,必须在殿内,不许在魔界道路上的各个角落。 众魔都是懵的,他们不太明白,尊上为何要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也只能听命。 日子一年又一年地过去。 在烬渊的带领下,魔族愈发强盛了起来,而一向与他们不合的神族,便开始处处互相找对方的不痛快。 小六听到从魔界传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在五年后。 据说,烬渊炼成了魔骨的第九重,魔气已经强到能与天道大人比肩。 不少神族认为,这肯定是谣传,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听到后大惊失色。 那一年,年末,又是一个雪天。 凡间是喜气的新年,天上的众神也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 只有最高处,天道大人的殿宇内,是常年的冷清。 直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也是不速之客,来到了九重天。 那一天,小六在殿内堆土玩,自家大人在打坐。 殿门被推开—— 高座之上,那额间金纹的人,骤然睁开了眸。 看清来人后,小六也是惊得僵在了原地。 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烬渊的侧脸上。 数年未见,他身上再也没有半分那个温顺柔和的小魔头的影子。 相反,他像极了一个残暴嗜血,狠辣幽戾的魔尊。 他一袭墨色鎏金纹大氅,与周身的黑色魔气融为一体,那张俊逸的脸上双瞳中满是病态的暗色,就那么盯着他们。 那声音不是当年少年的清澈,而是变成了成年男子低哑阴戾的声线。 就那么一寸寸地缠绕在了殿内,令人毛骨悚然。 “别来无恙啊,大人。” 他的身形高大,比他们都要高出许多,殷红的唇角带着笑一步步地走近,有种莫名的诡异。 小六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吞了吞口水。 不知何时,那个自卑怯弱连头都不敢抬的小魔头,变成了如今气势迫人的男子。 他的容貌也早已长开,昳丽异常,鼻梁高挺,乌发如丝绸般垂落,眼尾的泪痣显得更加潋滟,是惊为天人的样貌,却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见一人一兽不回话,他笑了。 一声轻笑从喉间漾出,“怎么,我特意来陪你们过年,不欢迎我?” 四目相对。 那额间金纹的人,望着眼前的魔头,终于声音清冷地开口:“烬渊,我记得,我已经将你赶出九重天了。” “你去按照你的轨迹生活,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个年,也不需要你陪我们过。” “你今日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那一袭墨色鎏金纹大氅的魔头,又莫名笑了一声。 他一步步走近高座上的人,俯下身去,那黑色的大氅衣摆落在了她的白衣上。 他双手撑在了座椅两侧,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呼吸都要交缠在一起了。 天道大人从来没有离一个人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冒犯。 千百万年来,无人敢直视她的眸,更别说离得这么近。 她皱眉,看着眼前魔气缭绕长大后的魔头,哪里还有一点,以前跟在她身后温润听话的样子? 还不等她斥责。 眼前的魔头轻飘飘地勾唇,说出了一句话:“大人说的是,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要做。” “我想向大人,讨要一个东西。” 那额间金纹的人,眉头皱得更紧,“烬渊,你已经成为魔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想要的?”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侧脸上。 她过于不适,伸出手,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那只手,却被那人紧紧地攥住,在掌心中一寸寸缠绵地摩挲着。 与此同时,病戾低沉的声音贴近了她的耳骨。 他说。 “我想要大人。” 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天道大人一度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她重复问道:“你说什么?要我给什么?” 伴随着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那人的字咬得极重,就在这静谧的殿内,一字一顿地砸了下来。 “我说,我想上、大、人。” “嘭”的一声巨响,是小六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的剧烈动静。 小兽的头砸在了桌腿上,在这句话的刺激下,直接晕了过去…… ------------ 第148章 你大逆不道 大殿之内,空气停滞,光亮都被那粘稠的魔气浸染了。 “大人听清了没有?”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那魔头又笑了一声,站在那里,周身魔雾翻涌,不依不饶地向前又逼近了几分。 魔气随着他的动作翻卷,掠过她的云纹腰带。 那双眸紧紧盯着她的唇,目光若有实质,里面含着的情绪,赤裸,滚烫又僭越。 “所以,大人,”他喉结滚动,吐出更低的音节,“可以给我吗?” 这样冒犯和悖逆的话,就那么,轰然炸响在天道大人的耳边。 生平第一次,她常年无波无澜的面容上,掠过了一丝怔愣的裂痕,很快,那裂缝被愠怒覆盖。 她苍白的脸颊上,罕见地浮现了一层红晕,只觉得一股气血冲上来。 “你……”她的声音响起,不复往日的淡漠,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你,大逆不道!” 五个字,冰冷地砸落下来,整个大殿的金光隐隐闪烁,仿佛天地都察觉到了她的怒意。 她把他当成孩子来养。 到底是何时,他竟然存了这样肮脏的恶念。 能说出这样不堪入耳,下流至极的话。 她抽回被他攥住的手,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在死寂的大殿内回荡。 魔头的脸侧向了一边,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扇的侧脸,低低地勾唇笑出了声。 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抬起眸,眼底翻滚的墨色却是更加浓郁,含笑呢喃着:“大人,好疼啊……” 不知悔改。 变本加厉。 收回自己扇他巴掌的那只手,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低头看向眼前魔头的样子,不停地摇着头。 她不解。 她失望。 她更不愿意相信。 她怎么会养成这样的东西来? 他疯了吗? 她看着他殷红唇角勾起的笑容,那早已不是一个孩子的笑。 那是一个男人,对她觊觎已久,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偏执笑意。 他喊她“大人”,再不似当年那般纯粹清澈,那声音带着莫名缠绵的情/欲。 高座之上。 她闭上了那双金眸,深吸了两口气,再次睁眼看向眼前的人。 字字清晰地冷斥道:“烬渊,你清醒了没有?” “清醒了就给我滚,九重天不欢迎你。” “滚!” 最后一个字,带着天地法则的嗡鸣声落下,殿门“嘭”的一声巨响被震开。 那魔头却像是没有听到那个“滚”字,不仅没有畏惧退缩,身上的魔气反而更重。 他望着她的脸,笑容邪肆疯魔,附耳低语道:“原来大人,也会生气啊。” “我还以为,大人无喜无悲,什么事,都不会动怒呢。” “大人莫怒,我走便是了,今日过来,也只是单纯想为大人贺个新年。” “大人,保重。” 话音落下的瞬间,也不等那额间金纹的人再次开口,原地,一股浓重的魔气散开。 他离开了。 是真的离开。 可是,殿内并没有恢复彻底的安宁。 两句残留的,用魔气凝聚而成的话语,带着那人邪气的缓慢语调,一先一后,慢悠悠地在殿内回荡。 “我的大逆不道,还在后面。来日若有机会,定让大人好好瞧瞧。” 第一句话还算正常,第二句的尾音却已然转了调,变得缠绵沙哑,如同羽毛搔刮般轻轻落在人的耳畔。 “还有……” “大人生起气来的模样,真好看啊。” 那声音在此处刻意拖长,带着恶劣的停顿和深意,在偌大的殿宇间久久未绝。 “就是不知道,日后在榻上时,大人能不能有这般动人的情绪?会不会哭?” 最后一丝魔气的余韵,随着这轻佻至极的问句一同散去。 殿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刚苏醒的小六,摸着头顶的大包,僵直地站在原地。 它两只耳朵竖得笔直,最后几句话就像是天雷,一遍遍地在它空白的脑子里炸响回荡。 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小魔头…… 不对,是大魔头,他疯了吗?! 他怎么敢……怎么敢对大人存有那样赤裸裸的图谋不轨之念。 怎么敢说出如此亵渎大人的话? 他们可是把他当成孩子养大的啊。 小六看向高座之上的大人,她久久未动。 她素来情绪就不多,此刻一只手按了按眉骨,额间的金纹黯淡了下来,静静地闭上了眸。 小六能够明显感受到周围冷冽压抑的气氛。 “大人,”小兽担心地唤了一声,犹豫地开口,“您没事吧?” 高座上的人摇了摇头,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冷冷的声音却带着一股威压,“小六,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一字。” “是,大人。”小六连忙应下。 就算让它传,它也没脸传,这也太丢人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养得如此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 座上的人缓缓起身,白衣拂过冰凉的扶手,步下高阶,她的步履依旧沉稳,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只是在走过方才烬渊站过的地方时,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那里,魔气早已散尽,地上却静静地躺着一物。 并不是什么魔界邪物,而是一枝人间常见的红梅,梅枝上的花开得正艳,瓣上还带着未曾化去的晶莹雪珠。 梅枝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写着一行字: “知晓大人喜爱凡间的梅花,贺岁之礼,望大人莞尔。” ------------ 第149章 想要大人 小六也瞧见了,忍不住小声道:“黄鼠羊给鸡拜年。” 小兽文化不高,在九重天也很少见到动物,这是它能想到最贴切的形容。 片刻后。 那额间金纹的人指尖微动,红梅连同素笺一同被她手上的火焰烧掉,只有寸寸灰烬落在了地上。 “清理干净。”她淡淡道,转身向内殿走去。 “是。”小六立刻回话,叹了一口气。 清理掉痕迹很容易,可烬渊说的话,还有他看大人的眼神,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它忽然想起在烬渊还是小魔头的时候,那时他跟在大人身后,喊大人时那满是仰慕的眼神。 如今细想,那仰慕里,到底掺杂了多少令人心惊的占有和欲念。 怪不得,它每次离大人近了,小魔头总会找各种理由,将它打发走,然后自己陪在大人的身侧。 小六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 旧年已尽,新春又来。 到了后来,小六才真正意识到,年末的这件事,才是个开始。 烬渊他,彻底疯了! 他受魔骨影响越来越严重,在魔界的名声更是愈发残暴。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设奸计,想囚禁大人。 他散播自己重伤,性命垂危的消息,自己弄伤了自己,引大人去他闭关的山洞寻他。 在深不见底的漆黑山洞内,那一袭黑色鎏金纹大氅的魔头,任凭自己身上刺眼的鲜血往下流。 滔天的魔气里,他声音阴郁疯戾地大笑着,“大人为何来找我?大人爱我是不是?” “大人口口声声说想让我死,却舍不得我死,对不对?” “大人爱我!” 他带着血的手死死拽着那白衣衣摆,漆黑的眼底翻滚着浑浊的疯狂和哀求,一滴滴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浸入了她的衣衫上。 “大人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大人既然舍不得我死,心里一定有我,对不对?” “大人,你说话啊!” 那额间金纹的人,缓缓睁开了眸,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上,又慢慢上移,看进他癫狂的眼里。 她的眼神太静了,静得不起任何波澜,甚至映不出他此刻狼狈狰狞的样子。 “你现在,”她开口平静,没有起伏,“还不能死。” 这句话一落。 那魔头猛地一滞,更骇人的笑声混杂着血气,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 “还不能死!又是法则预言是吧!” “若非如此,你怕是早就杀了我。” “好!好!” 他指向山洞外那层涌动着暗红光芒的禁制,眼底的疯狂燃烧成一片,“你不是想出去吗?可以啊,看见了吗?这山洞门被我下了禁制。” “是死契,大人只要强行走出去,踏出一步,我就会死。” “你走啊,你敢吗?” “你不敢!因为那该死的天地法则预言!” “既然我不能死,那你就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好了,你出不去了!听清楚了吗?” 山洞里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声音,无尽的魔气因为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翻卷着。 可他吼完了,那额间金纹的人却是一直闭着眸,连衣角都未曾动一下。 见她如此。 那魔头悲怆地流下了一滴血泪,从地上爬起来,更疯魔了,似是势必要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他一寸寸地贴近她,手中握着的匕首一点点划过她的裙摆。 “既然走不了,那大人就陪我爽一爽,我就解开禁制,放大人离开。” “大人在九重天日日无喜无悲,很无趣,不是吗?” 那一日,不仅这两句,还有很多句,一句比一句不入流的话,就那么在山洞里字字落下。 不知道多少句后,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还是闭着眸,无动于衷。 直到他就要扯她的衣带,她再也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大胆!” 见她终于有了情绪,那魔头笑了,他目光阴戾,攥着她的手死死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处。 任凭鲜血飞溅,染红了她的白衣,淋淋漓漓地顺着匕首往下流。 “是我惹大人生气了,我自罚让大人消气。” “我剜出来给大人看看,看看我这一颗心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大人?” 那额间金纹的人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狠狠地握紧,直到他的血流淌满了她的整只手。 “烬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蓦地用力,鲜血又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片刺眼的血红里。 他说。 “不明显吗,我想干大人啊……” “我要大人爱我。” “我要大人跟我缠绵床榻,跟我水乳交融,融为一体,哭着唤我阿尘,而不是烬渊!” “我要大人只爱我!” ------------ 第150章 金丝笼 “疯子。” 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天道大人,在这一刻,终于动怒。 她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挣脱开了被他攥着的手,直接推向了浑身都是血的他。 那日的最后。 是他心脏处失血过多,气息越来越弱地倒在那里。 她用他的血,解开了禁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两句极冷的话:“烬渊,若早知你如此大逆不道,我当年就不该养你。” “你好自为之!” 意识消失前,那魔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听着她说的话,眼尾又是一滴血泪滑落。 他不疗伤,也不起身,任由身上的鲜血汩汩地往下流。 在满地的鲜血中,彻底晕了过去。 他也没有看到,在他昏迷的那一刻。 那早已走远的天道大人,终是于心不忍,折返了回去,将他从血泊中拉起来,用灵力止住了他胸口处的鲜血。 她的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墨发,像小时候一样。 可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在触及他的那一瞬间,又收回了手,任由他倒在了地上。 转身,消失在了山洞里。 …… 后来,便是半年之后,烬渊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多,受魔骨影响更是一日比一日疯魔。 他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做事愈发卑劣,不择一切手段,只为达到目的。 为了将大人引到魔界,竟然不惜设计绑走了麒麟兽。 在魔界的大殿里。 漫天的魔气弥漫间,那额间金纹的人就身处在这魔殿的中心,一个由金丝铸成的偌大笼子里。 他对她说,他用小六的命,设了禁制。 那放肆幽戾的声音在漆黑的殿里语调拉得悠长,“大人走啊,大人可以震碎这个笼子。” “到那时,那只麒麟兽也就会血溅当场,大人可以试试啊。” 他只是这样说说,那一次,他仅仅是将麒麟兽困在了偏殿中,好吃好喝地供着,并没有用它的命设下任何禁制。 他只是想留下她。 可那一天,却成为他们彻底决裂的开始。 千百万年来,天道大人都没有受过任何人的威胁,更别说,一直以来,麒麟兽对他那么好,悉心地照顾他长大。 如今,他竟然丧尽天良到,连小兽的命都不顾了。 笼子里那额间金纹的人,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魔头,一字一顿道:“烬渊,你这种脱离了三千法则掌控的魔物,从一开始就该死。” “我早该杀了你!” 可那魔头却是悲凉地笑了,在这满是魔气的殿内,再次像山洞里那样,说出来了一些更下流的话。 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不但不理他,反而冰冷地呵斥他道:定要亲手杀了他。 到了最后,那魔头死死地攥着笼子的柱子,魔骨剧震,浑身越来越多的魔气溢满了殿内。 终于诉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怨恨和不甘。 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的沙哑尖啸,万魔齐喑般在偌大的魔界回荡,“三界苍生那么多人你都爱,为什么就不能爱我?” “那当年在无光之渊,你还不如让我死在那里,为什么要捡回我,为什么在我濒临绝望之际给我希望,给了我希望后,又将我狠狠抛弃,将我弃如敝履!” “大人,我好恨你。” “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脱离了三千法则掌控,我就该死吗?凭什么?” 铺天盖地的魔气在他的周身扩散开来,魔骨更加疯狂地在他的体内颤动,他的双瞳更是赤红一片。 黑色的魔雾吞噬了整个魔殿,涌出殿外,大地剧烈地震了震,天空好像都要被翻渡过来一样。 只有他的痛恨声响彻天地,“若是法则让我死,那就灭了这法则!” “若是你让我死,那我就要炼成这魔骨的第十重,变得比你更强,将你锁起来,让你日日夜夜只能看得到我一人。” “我偏不死,我要活着,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是如何占有你,如何以下犯上,如何大逆不道!” “如何用魔气将你摁在榻上,让你哭得向我求饶!” “我恨你!” 那额间金纹的人,看着他此刻疯魔的样子,看着他的双眸间已经彻底被魔气充斥。 几缕霜雪白发滑落了下来,她双眸泛红地摇了摇头,“你已经疯了。” “炼成魔骨的第九重,你都变成了这样,若是再炼成第十重,你一定会走火入魔。” “烬渊,我劝你收手,你再这么下去,法则预言必然成真,你我二人同归于尽!” 笼子外的魔头,再一次死死地抓住了金丝柱子,衣袖翻滚间魔气更浓,声音也是更加暴戾,“又是法则预言,我恨这个预言!” “我根本不可能伤害你,更不会与你同归于尽,你到底懂不懂!” “你根本没有心!” “你的情绪总是那么淡漠,为什么不能爱我,大人,为什么?” “你说啊!” 任他如何发疯,笼子里,那额间金纹的人,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眸,一言不发。 …… 而此刻魔殿外。 有一个魔物,一直趴在地上,用手中的布一寸寸地擦着走廊的地面。 他就是千百年前的魔心。 他身份低贱,魔力低微,只能做一些下等的活,也经常被其他的高等魔欺负霸凌,身上都是伤。 正因如此,他才想要出人头地,不再被人践踏。 两个魔侍从他的跟前过去,两个人在交谈着大殿内的动静。 “你说,尊上为何要将天道大人囚在笼子里?” “你方才没听到尊上的声音吗?肯定是尊上爱而不得呗,天道大人不爱他,他苦苦哀求都没有用,只能出此下策。” “我听说,天道大人是过来寻麒麟兽的,尊上特意在大殿设了笼子的阵法,大人一进来,就被笼子扣住了。” “可大人那么强,怎么没有直接震飞笼子?” “好像是尊上用麒麟兽的命,在笼子上设了禁制。” 一直跪着擦地的魔心,竖起耳朵听着关于殿内的消息。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向那两个魔侍问道:“麻烦问一下,尊上是心悦天道大人吗?” 其中一个魔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是又如何?你一个低贱的下等魔,什么时候,也配打听主子们做什么了?” “拖你的地吧,废物。” 话音刚落。 “啊”的一声痛苦惨叫,从魔心的口中溢出,他额间都流出了几丝冷汗。 原来是另一个魔侍,狠狠地踩到了他擦地的手上,用力地碾了碾,直到他的手涌出鲜血。 他一把揪起魔心的衣领,冷笑道:”原来是你啊,连名字都没有的废物,听说你给自己取名叫魔心,真是好笑又低贱。” “旁人都是修炼百年,就能幻化成人形,而你,修炼千年,才能勉强幻化成人,真是个废物。” “魔气那么弱,还好意思做魔,干脆死了算了。” 他忽地用力,将魔心重重地摔到了身后的墙上…… ------------ 第151章 欢情散 直到看到魔心唇角流出鲜血,倒在了地上。 两人先后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才大笑着离开。 魔界的众魔们一直都是欺软怕硬,而所有的魔中,只有魔心是最弱的,所以,他只能干一些脏活累活,还日日被所有的魔欺负。 已经习以为常了。 地上,魔心强撑着身子,又爬了起来,强忍着手上的伤,赶紧开始擦拭地面。 若是太晚还打扫不好,他会被管事们狠狠重罚的。 烛火昏暗的魔殿,魔心擦着擦着,就擦到了偏殿,看到了殿内被关在铁笼里的小六。 一个铁笼子本来关不住它,不过烬渊说,上面设了禁制,冲破了,它就死了,所以它才一直没敢出去。 虽然不知道烬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它过得也不算差,笼子里摆放着各种糕点和话本,它也正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听到了动静,它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了角落里正在擦地的魔心。 “你……”小六看着他问道,“是来打扫的?” 见他不回话。 小六又看到了他唇角的淤青和鲜血,察觉到他身上魔气很弱,就想到了魔界踩低捧高的风气。 好心地又问了一句,“你被人欺负了?” 魔心还是没吭声,也不准备搭理这个身份高贵的上古神兽,他跪在那里,继续擦地。 直到慢慢地擦完了角落里那一块地,擦到了小六的面前。 一个药瓶,从笼子中滚落了出来。 他抬起头,就听到了麒麟兽对他说,“我虽然出不去这个笼子,但是我的药瓶可以从笼子缝隙里滚出去,你拿着吧。” “这个灵药是大人做的,很好用的,拿去治你手上的伤。” 魔心怔愣。 小六一直听大人的话,做小兽时刻要心地善良,所以,看到魔心过得不好,它很是同情。 它继续轻声道:“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可以想想办法,被烬渊注意到,如果能得到他的重用更好,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或者,你如果想离开魔界,若是我日后能出去,我可以帮你。” 魔心擦完了地,看着地上的药瓶,最终捡了起来。 他没有跟小六说话,感激的目光深深看了它一眼,离开了殿内。 他不会离开魔界,他是一个魔,离开了魔界,还能到哪里去? 他一直想得到尊上的重用,所以刚才,才会问那两个魔侍关于尊上和天道大人的事。 魔殿的走廊里。 魔心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被旁人这么欺负了。 如何得到尊上的重用? 那必然是,从他和天道大人身上下手。 在他们魔界,如果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人,那肯定想跟她睡在一起,诞下一个小魔来。 若是能帮助尊上完成夙愿,尊上一定会提拔他,他就再也不用过这种任人欺凌的苦日子了。 魔心晃了晃自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子,顿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 夜幕降临,整个魔界的天空繁星闪烁,几片树叶随着一阵冷风轻轻地落下。 长廊内,做好晚膳的厨子魔,战战兢兢地端着膳食,擦了擦额间的汗,准备去大殿送膳。 就在这时。 魔心在拐弯处走了出来,朝他说道:“你是要去给尊上还有天道大人送晚膳吗?” 厨子魔吞了吞口水,一看是魔心,狠狠瞪了他一眼,“干你何事?” 一想到整天尊上都在气头上,那大殿的氛围更是瘆人无比,搞不好尊上被天道大人拒绝,要朝他撒气,要了他的脑袋。 厨子魔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 当看到身份低贱的魔心还在悠哉悠哉地闲晃时,厨子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滚开!别挡路。” “我可以替你去,刚好我今日已经干完所有的活儿了,没有其他的事情做。” 魔心的话一出,厨子魔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他看向上赶着找死的魔心,“当真?” 魔心点了点头。 厨子魔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他几眼。 这个蠢货,一整天肯定一直在扫地,没有听到尊上今日在殿内发了多大的火。 他直接将膳盒交到了魔心手里,生怕晚一步,魔心就会后悔。 命令道:“好好去送,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魔心恭敬地点了点头。 厨子魔转头就跑开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而原地。 等到厨子魔离开后,魔心又转头看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 他打开膳盒,拿出一个红色的瓶子,往里面的糕点和食物上,都滴上了无色无味的欢情散。 这欢情散是他从魔界黑市买的,据说是上古蛇族研制出来的,无论神魔都会中招,没有任何解药。 今夜,尊上和天道大人定然能睡在一起。 明日,尊上起来,必然会龙颜大悦。 —— 片刻钟后,正殿内。 魔心将膳食放下后,就赶紧离开,低垂的眼眸中全是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当然,他也察觉到了殿内,尊上和天道大人之间,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氛。 所以,他赶紧溜了。 在他走后,浑身魔气的烬渊,将膳盒打开后,将自己的那份膳食拿了出来。 另一份透过柱子的缝隙,递到了偌大的笼中。 “这些都是大人最爱吃的。” “大人可以选择不吃,只是大人一顿不吃,我就饿麒麟兽一顿。” 于是,到最后,两人都板着脸,用下了那顿晚膳。 烬渊从未怀疑过,在这魔界之中,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在他的膳食中做手脚,所以他很少设防。 而天道大人,千百万年来,一向光明磊落,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膳食中下迷情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于是,那一夜。 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殿内是朦胧的烛火忽明忽暗。 不知何时,那魔气幻化成的笼子被打开,两人意识渐失,纠缠到了一起…… ------------ 第152章 失去神智 直到那白衣落地,窗外的冷风吹进,让人的意识有了短暂的清醒。 那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天道大人,此刻那霜雪白发全都散落了下来,更是脸色泛红,狼狈至极。 她强忍着药性,从地上起身,法力幻化成了一把剑,毫不留情地抵在了烬渊的脖子上。 这一次,那本就淡漠的眼神中,更加决绝冰凉,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魔头。 声音里含着蚀骨的杀意,“烬渊,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品行低劣的东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都能想得到!” “幼时我都是如何教你做人的,你都忘了吗?” “放了小六,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亲手杀了你。” “那一日的无光之渊,我就该让你死在那里!” 那魔头双眸血红,也是强忍着药性,攥住了她的剑,任凭手上的鲜血往下流,“不是我!” 他强行逼出体内的药,吐了一口血,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可那额间金纹的人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收回那把剑,逼出体内的药后,唇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她用拇指拭去血迹,施法用符咒在魔殿内到处找寻小六的身影。 直到符咒亮了亮,确定了小六的位置后,她转身离开。 走到殿门处时。 她那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就那么淡淡地落了下来。 “烬渊,千百万年来,我从未后悔过任何事。” “除了,将你养大这件事,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次。” “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见你,你我之间,只是敌人。” “直到神魔大战,我们同归于尽的那一天!” 那魔头终于逼出了体内所有的药,又吐了一口血,跌跌撞撞地过去,像小时候那般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角。 他眼尾血泪流下,声音更是破碎不堪,“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知道是哪个魔侍会错了意……” “大人,你听我说,我没有用小六的命设禁制,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我们不做敌人好不好?还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不能不见你,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那浑身泛着金光的人,只是一根根地掰开了他拽着她衣角的手指。 她的话语还是没有起伏,面色无波无澜地看着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哪儿了。” “从一开始,我就想当你的母亲,教导你长大。” “你错就错在,你生错了情,还一直强求。” “烬渊,我未生心窍,没有七情六欲,更不会爱你,男女之情我根本不懂,此生也不会有,直到我死,你明白吗?” 那魔头悲怆地抬起眸,体内的魔骨颤动间,他的嗓音又疯魔了起来,是病态的偏执戾气。 “不!我不明白!” “这世间的所有事,都能强求,没有什么不能强求!” “大人,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我错在哪儿了?我没有错。” “哪怕你没有情,我也要你陪在我的身边,我也要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死死纠缠,永世不离!” “我不信,我不信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我就要你,大人!我求求你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可那额间金纹的人,冷清地撩起衣摆,将他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脸上无喜无悲,静静地吐出了八个字,“冥顽不灵,执迷不悟。” 她走了,用灵符引路,去偏殿带走了小六。 只留下他一个人,摔在地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中的情绪再次被魔气所吞噬。 …… 往后数百年的日子里。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似幼时那般。 他又绑她,又囚她,一次又一次地设计她,一次又一次地大逆不道。 若是以前,说他灭世,她不愿相信。 可现在,她发现,他已经疯了。 而与此同时,三界之中,神界和魔界的恩怨也是越来越多,越积越重。 就像是紧绷着的一根弦,摇摇欲坠。 最终,彻底断了。 那一年,烬渊不管不顾,为了心中的执念,最后还是炼成了魔骨的第十重。 一切都按照法则预言中那样,也像天道大人猜想的那样,第十重,他完全失了神智。 他浑身魔气滔天,那魔骨完全吞噬了他的所有意识。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更别说,什么天道,什么麒麟兽,什么天界魔界。 他已经不是烬渊了,他是占据了烬渊躯壳的魔骨。 终于,神魔大战爆发。 魔界仗着有烬渊体内魔骨的存在,无法无天,而神界则是仗着天道大人一定会向着他们,毫不畏惧。 只有杀了对方,去掉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才能安安稳稳地度日。 ------------ 第153章 神魔大战 对于神界而言,一心只想毁掉魔界,凡人没有法力不足为惧,这些肮脏的魔物没了,这三界便只剩下他们,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对于魔界而言,一直以来,他们恨透了这些虚伪的神族,只想杀光他们所有人。 于是,那一日,两界交界处,战场上,天色欲变,风沙四起。 这一场大战终于开始,尸骸遍野间血流成河,所有的神族和魔族,都杀红了眼。 所有的神魔,无论老少,全部参战。 千百万年的积怨,在这一刻,如洪水开闸般爆发涌出。 三界的天地都在猛烈震动,大地仿佛都要翻渡过来,凡间看不到太阳,天空之上都变成了血色。 苍穹更不再是苍穹,而是被神力和魔力冲撞和撕碎的破布,溅上了一望无际的鲜血。 厮杀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四起,不断有神族和魔族的头颅被砍掉,在周围四溅的血红里,“杀”的震吼声回荡在整个大地。 战场之上,这一片的天开始碎裂,地面沉沦。 刺骨的冷风吹过无数神和魔的尸骨,发出震彻寰宇的毁灭轰鸣。 “杀!灭了神族!这三界是我们的!” “杀了魔族,魔族这些年害死了我们多少人,杀啊!” 不曾间歇地杀戮,持续不断的鲜血流下,只有灭了对方的族,活下来的,才是他们。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了一丝光亮,苍穹变成了被敲碎的玻璃,在剧烈的震动下摇摇欲坠。 那一天,大地在剧痛中不停翻滚,山峦如痛苦的脊背不断抽搐,是万物濒死的哀歌。 …… 而九天之上。 两道身影划破了天地的裂隙,一明一暗两股力量在他们之间爆发。 铺天盖地的金光和魔气撞击在一起,法则和混沌对撞,余波将近要将天空撕成碎片。 烬渊的手中,是混沌之力形成的魔剑,而天道大人的手中,是包含着三千法则之力的道剑。 两个人的剑,完全是由克制对方而生的,一旦刺入对方体内,必死无疑。 滔天的黑色魔气中,魔骨在烬渊的体内疯狂又扭曲地大笑着,“天道,你拦不住我,这三界的所有人,都得死!” “凡间你也保不住!” “这才是天命!” 那金光和魔气又杀在了一起,烬渊的双瞳中满是空洞的魔气,猩红地杀了过来,哪里还有半分神智。 只有魔骨那毁天灭地的声音响彻云霄,“都去死吧!” “天道,你陪着他们一起死吧!” 伴随着刀剑一声比一声重的碰撞声,魔气和金光所到之处,草木皆被震碎,土地坍塌,都碾为了齑粉。 眼看着烬渊身上的魔气,就要滋生出无数个魔物,到那时,必然祸乱凡间,三界都要毁灭。 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设了阵法,这一次,毫不留情地朝着烬渊杀去,下得全是死手。 而另一头的烬渊,被魔骨操纵意识,每一次也都是朝着她的死穴而来。 两人之间,仿佛必须要死一个。 不知鏖战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一年。 地上,偌大的战场上,全是神族和魔族的尸体,如法则预言那般,两族俱灭,只有遍地的鲜血。 白天和黑夜交替,天上的两人也不知打了多久。 终于,在一个看似永恒的僵持间—— 在魔骨疯了般的咆哮声中,无尽的魔气四起,再次吞噬了整个天地,空间被扭曲地震碎,直接裂开了。 与此同时,两声刀剑捅入血肉的轻响,却比所有的雷霆和呼啸声更为清晰。 她手中的道剑和他掌里的魔剑,同时刺向了对方的身体内,没入了彼此的命源。 那泛着金光的道剑,更是刺进去后,还狠狠地剜向了他心脏处的魔骨,漫天的鲜血飞溅。 两人双双被余力震得坠了下去。 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啊——”的一声剧烈惨叫,是魔骨被那一剑剜得震了出来,从烬渊的体内飞出,彻底碎成了两块。 在破碎之前,它最后难以置信又扭曲地望着烬渊的方向,看到了烬渊最后清醒的泛红眼神。 这怎么可能?!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 在刺向天道那一剑的时候,他竟然恢复了神识! 这不应该,这绝不可能!炼成第十重的时候,他就没了神智,怎么可能,在杀天道最后一剑的时候会清醒? 为什么! “不!”在魔骨最后一声的痛叫中,那碎成两半的魔骨,彻底失去了暗红色的光亮。 而不远处,小六哭得稀里哗啦,方才眼睁睁地看着那魔剑刺入了大人的体内,面对死亡,它痛苦惊叫着扑过来,“大人!” 可原地,天道大人的身上,只有轻伤。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了烬渊的方向,瞳孔骤缩。 他把剑换了。 刺入她血肉的,是假的幻影。 小六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双手发颤,看向了倒在那里的烬渊。 地上无边无际的血泊里。 烬渊倒在那里,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 他的心脏处,更是插着道剑,最后的气息在渐渐地减弱。 可他,却是望着那道白衣身影,唇角勉强地强撑起了一抹笑容。 一如当年,在九重天无数的日子里,永远跟在她的身后,含笑地望着她,守在她的身边。 他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生命也到了最后的尽头。 可那一刻,他还在笑,眼中却噙满了泪水,无尽的泪花混杂着他的鲜血一滴滴地流下。 “大人,你看……” “你的法则预言,是错的,你看,死的只有我。” “你一直说,我会杀你,我们会同归于尽,可我,我舍不得啊……” “我真的舍不得啊……” 又是一股又一股血从他的咳嗽中呛出,他奄奄一息地倒在那里。 笑着笑着,眼眸中的泪水却是越来越多。 顺着他的侧脸不停地往下流…… ------------ 第154章 若有来生 一向无喜无悲,端庄尊贵的天道大人,在这一刻,发丝散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跟前。 她拼命地施法,想要止住他身上不停流出的鲜血,却根本止不住。 望着她的样子,烬渊眼中更多的泪一滴滴地落下,苍白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别再白费力气了,大人……” 那滚烫的泪水滑落,没入了他的墨发中,还有一滴,落在了她的手上,烫得她掌心发颤,浑身都在抖。 他的呼吸和声音太轻了,风一吹仿佛就跟着碎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这一生能遇到大人,在九重天陪着大人的那段时日,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他染血的唇角勉强支撑着和煦的笑,却压不住眸中的痛意和不舍,又是一滴泪滑落,“只可惜,我还是要死了……” “以后没有机会给大人做栗子糕,也没有机会给大人做衣衫了。” “更没有机会,像幼时那般,陪在大人身边了……” 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道剑的金光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痛得浑身都在抖,却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破碎出声,“更可惜,我这一生,直到死,都没有得到大人的爱。” “哪怕一点爱,都没有……” 他又呛出了一口血,一滴滴泪水坠到了血水中,融为了一体。 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生平第一次,不知为何,流下了一滴泪。 落到了他含泪的眼眶中。 她白发更加狼狈地滑落,哽咽着摇头,“对不起,阿尘,对不起。” “我真的不懂,不懂你的感情,对不起……” “对不起……” 她一直在哭着摇头,大片的泪水晕染在了他带血的衣襟上。 可他的手却是温柔地抚上了她的侧脸,用拇指心疼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原来大人会哭啊……别哭,别难过。” “大人没有七情六欲挺好的,我死后,大人就能一如往常般活着,是我所期望看到的……” “我希望大人以后能好好地活。”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不是大人的错。” “是我对不起大人……” 他始终带着笑,却又有一滴滴悲痛的泪水流下,打湿了她的整只手。 他声音太弱了,身上也开始渐渐变得冰凉,最后的生机在消散,“我只是怕,怕我不在了以后,大人一个人不能照顾好自己……” “怕大人不会做栗子糕,想吃的时候找不到。” “怕大人想看凡间的梅花了,没有人给大人采……” “想穿漂亮的衣衫了,也没有人给大人做……” “怕大人受伤了,没人给大人擦药,我好怕……” “我真的好怕,好怕好怕……”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雪,在一望无际的雪花中,他的泪水一滴滴砸在了雪地里。 看着他心脏处插着的道剑,她跪在那里,低着头一直流泪呢喃着:“阿尘,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漫天的雪花,一片片落在了两个人的衣衫上,融进了地上的血泊中。 他想要伸出手去,再一次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可是再也没有力气了。 只能勉强说出几句话,“大人……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我会……会……会心疼……” 他的呼吸弱得只剩一缕,被她攥住的那只手也无力地慢慢垂落了下来。 那双眸也渐渐地闭上。 他想再多看她几眼,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可是没有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那声音被一阵风全部吹散,只留下最后一声比一声轻的遗憾。 “大人,若有来生,能不能生出心窍……你来爱我好不好?” “可惜,没有来生了……” “没有了……” “不会有了……” 最后一滴泪,顺着他的眼尾滑落,就那么,滴在了地上。 他的手,这一次,彻底落了下来。 她看着,那一缕游丝般的气息也渐渐消散在风里,抓不住分毫。 她泪水如雨般落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胸腔最深处传来闷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空空如也的心脏里,破土而出。 一阵陌生的悸动,从那片从未有过任何的虚无深处传来,沉重得如同地脉深处的律动,撞得她整个魂灵都在颤抖。 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从心脏里传来。 如剜心蚀骨。 痛不欲生。 “阿尘!” 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落在了天地间。 她吐出了一口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染红了白色的雪花。 漫天的大雪,簌簌地往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被雪花掩埋住的她,在小六的痛哭声中,挣扎着爬了起来,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想要毁掉魔骨。 可这魔骨由世间恶念而成,凡间的人未灭,恶念便未灭,根本毁不掉。 而且,那魔骨,竟然与萧璟尘身上的气息连在了一起,还有丝丝的暗光流淌。 她的手颤了颤,瞬间停了下来。 眼尾的一行泪水滑落她的脸庞,她颤抖地按着小六的肩膀,“小六,有凡间恶念在,魔骨毁不掉。” “我会将道骨移到阿尘的体内,便能暂时斩断他与魔骨同生同死的联系,也能让他再活下去……” “然后将魔骨封在我的体内,不让它再吸收凡间恶念。与魔骨同归于尽,一起死,彻底毁了这祸乱世间的魔骨。” “以防魔骨再次出世,神魔大战再一次发生。” 小兽听着自家大人的安排,悲痛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待我死后,你便施法开启轮回阵,助阿尘轮回十世,修补身上的伤和神魄,恢复法力,你记住了吗?” “世间的一切,都还有三千法则运转,我在与不在,没关系的。” “小六,我不在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按时用膳和睡觉,守好三千法则,好吗……” “不要啊,大人!”小六摔在了地上,凄厉地哭喊出声,一滴滴泪水流了下来…… ------------ 第155章 前世今生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一道白衣身影,将道骨活活地剜了出来,移到了地上阿尘的体内。 任凭鲜血飞溅,染红了地上大片大片的雪花。 又将魔骨封在了自己的体内。 做完了这些,在伤痕累累下,她强撑着微弱的气息,开启了血祭阵。 最后望了一眼地上的阿尘和小六,又悲悯地看向了凡间的苍生,转身,决绝地走向了阵法中。 阵法开启,一寸寸开始吸收她身上的鲜血和生机,连带着体内魔骨的气息,也随着她的身体渐渐变弱。 她倒在了那里,看着漫天的雪花一点点落在了她的肩头,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阵法外,是小六越来越惨的痛哭声,小兽跪在那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不要,不要!” “大人,我什么都不懂,三千法则我都看不懂,我不能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求求你,不要丢下小兽一个人活着!“ “大人,不要啊……” 小六的泪水越来越多,满脸都是,又一次摔在了雪地里。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像万千岁月中那般,轻轻地扶起它。 “我太笨了,大人,我什么都学不会,我不能没有你……不要离开小兽,好不好?” “求你,大人……” 满天的雪水和泪花一行行地流下,小六趴在那里,毛发全都哭湿了,却没有用。 眼看着大人已经昏迷了过去,那血祭阵就要完全吞噬掉大人的生机,大人就要跟魔骨同归于尽。 小六强撑着爬起来,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行,它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人死在它的面前。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它爬到了阵法中,一次次被阵法撞飞出去,却又接着爬回来,带着浑身的血,在最后阵法就要吸掉大人生机的时候,咬牙关掉了阵眼。 它的毛发也早已被鲜血染红,可它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濒死的大人从阵法中拽了出来,跟阿尘放到了一起。 又耗尽了多半的灵力,开启了轮回阵。 将伤痕累累的两个人,拖入了轮回阵中。 会有办法的,千年后,只要大人和阿尘好好活着,他们三个就能在一起想办法。 它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人死在它的面前。 它不能没有大人。 只要它找到了轮回的大人,它一直看着魔骨,魔骨就不会再出世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最终,它消耗了所有灵力,看着轮回阵法开启,看着大人和阿尘步入了轮回,疗伤十世,修补神魂和记忆。 而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小兽浑身带血地躺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远处,还躺着一个晕过去的魔物。 是方才不小心被轮回阵的余力,震飞出去的魔心。 在那日,他给尊上和天道大人下药后,却发现造成了巨大的后果,尊上暴怒。 他吓得将自己的屋内伪装成了自己畏罪自杀,尸体灰飞烟灭的样子。 再加上尊上忙着修炼魔骨第十重的事,没有亲自来看,而是派了魔侍来看,他才骗过了那些做事不认真的魔侍。 然后数年里,一直缩在魔界的地窖里,用储物袋中的灵果充饥,很久才敢出来一次,找完食物,便又缩回地窖,与世间的所有事隔绝脱离。 可没想到,这一次,再次爬出来,就是眼前的场景。 神魔俱灭,血流成河,而他,成了唯一幸免于难的魔。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阵法莫名地震飞了出去,本就魔力微弱的他,直接被打成了原形,倒在了雪地上。 于是。 白茫茫的雪地里。 战场上,是神族和魔族所有人的鲜血和尸体,还有晕过去的小六和魔心。 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落下,将两个人掩埋在了大雪中。 天边,是一行金色的字浮现,是天地法则。 上一行字:双星陨尽人间全。 改成了新的一行金字:凡胎续火,旧契新生。 …… 而等到重伤的麒麟兽和魔心再次醒来。 凡间已经过了千年。 所有的凡人都在传,神魔大战,众神和众魔都殒没了,天道大人为了保护凡人,与灭世魔尊大战几日后,二人双双不知所踪。 神梯塌了,自此,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飞升成神。 重伤后再次醒来的麒麟兽,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只能凭借法则的那一句“凡胎续火,旧契新生”,还有凡间的传言,推测出当年发生的事。 很明显,神魔大战中,大人和魔尊同归于尽,不知怎么双双入了轮回。 它醒了之后,便找到了凡间的大人,她现在叫温姝妤。 而没多久,魔心也再次醒来,轮回阵本来就会吸收一个人前世的记忆,将人送入轮回,而他被轮回阵法震飞,记忆更是混乱。 因为他做梦都想当尊上最得力的手下,这一次,记忆错乱,将自己直接记成了尊上最厉害的下属。 听到了凡间的传言后,便用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子,猜想到了所有的事情。 所以,直接到凡间,找到了自家尊上,他现在叫,萧璟尘。 一切,就到了这一世的最开始…… 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二楼嗑瓜子的人,瓜子皮掉在了一个人的头上,二人隔空四目相对。 周围涌动的万千人群,一切声响仿佛瞬间被潮水吞没。 刹那间,灵魂嗡鸣,心脏俱颤,一眼万年。 是他死前的遗言。 “大人,若有来生,能不能生出心窍……你来爱我好不好?” …… 前世的记忆悉数涌入了萧璟尘的脑海中。 凡间的仙盟里。 是被魔气威压震得跪了一地的人,是这场新的大战,凌苍已死,成魔的人变成了他。 周围的时间,对所有人而言,明明才过去几秒,对他来说,却像是度过了前世的一生。 漫天的黑暗中,无边无际的魔气缭绕在上空,魔骨疯魔又扭曲的嘶吼声回荡在天地间。 “尊上,那又如何!前世,她还是将剑刺进了你的体内,毫不犹豫地想杀了你!” “你苦苦哀求,她还是不爱你!”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 那魔气又开始不停地侵蚀萧璟尘的意识,黑雾缭绕住了他的眼睛。 一切仿佛都跟前世一样,再一次完全重合…… ------------ 第156章 血与苍生 天空之上,黑压压的魔气越来越浓地席卷了下来,将萧璟尘彻底吞噬在了其中。 他墨发纷飞,脖颈间的魔纹显现了出来,衣衫被冷风吹得烈烈作响,捂着自己的头,痛苦地挣扎着,与体内的魔气对抗。 双瞳由空洞的漆黑,变成了正常的颜色,没过多久,又被魔气完全充斥。 温姝妤走上前,心疼地抱住了他的头,眼尾泛红道:“阿尘……” 她眼眶中泪水滑落,像前世幼时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我一直在……” “阿尘……” 她掌心中的金光,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想要帮他压制住身上的魔气。 可还是没有用。 魔气在他的周身蔓延地越来越多,那魔骨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杀了他们,灭了整个三界!” “三界的所有人都该死。” “杀光他们!” “没用的,天道,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与萧璟尘本就是一体,他就该是魔,毁灭三界是他的宿命!” “千年前,这三界就该被我们灭了!” “都去死吧!” 那疯吼声一声比一声响,天地又跟着猛烈颤动了几下,太阳刚露出的一丝光亮又被黑雾完全地淹没住。 温姝妤被重重地推开。 萧璟尘的眼眸,还是彻底变成了一团空洞的魔雾,没了半分意识。 与千年前一样,魔骨占据了他的躯壳,浮在半空中,阴恻恻的粗粝声音似从地狱深处响起,震彻在天边。 “你们这些该死的凡人,都得死!天道,你也是!” “我与萧璟尘同生同死,没人伤得了我,这一次,也再也没人拦得住我!” “你们都得给我死!” 话音一落,大地崩裂,天上,一大股一大股的魔气渗出,遮挡住了整个天空。 那魔气倏然衍生出了无数个魔物,就要朝着凡间的四面八方杀去。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魔球,在空中炸裂开来,地面颤动出一条更大的裂缝,天空被撕碎,整个凡间摇摇欲坠。 温姝妤双手结印,金色的阵法浮现,死死地拦在了前面,挡住了那铺天盖地的魔物。 在猛烈的颤动中,地上的人开始站不稳,一次次地摔倒在地。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传来了众人惊恐的喊声:“醒醒啊,璟尘仙尊,快醒醒!” “大人,怎么办,救我们啊大人。” “尘儿,你快醒醒……” “尊上!” 可传来的,只有魔骨越来越疯的大笑声,和越来越多的魔气和魔物冲出来。 “没有用的,你们这些蝼蚁,都去死吧!” 又有一些魔物,这一次,不是从天上而来,而是从凡间众人的恶念中而出,持续不断的魔物在地上开始衍生。 哪怕金光隔断,不让恶念生成魔物,也失了作用。 小六脸色大变。 温姝妤掌心中顿时蕴满了法力,朝着凡间的魔物杀去,可是又怕伤到凡人,还是有一些魔物逃出了金光的范围。 仙盟众人更是震骇地连连倒退数步。 完了,彻底完了。 九天之上,无尽的黑色魔气中,魔骨的大笑声陡然拔高,仿佛万千魔魂在嚎叫,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天道,你输了,这凡间众生,这一次必死无疑!” 它朝着地上密密麻麻的魔物命令道:“杀啊,杀光凡间的所有人!” “结局已定,三界必然覆灭,一个不留!” 眼看着那些蜂拥而出的魔物,就要扑上一个个大喊“救命”的凡人。 还不等温姝妤手上的金光再次落下,那些魔物,忽然停滞在了原地。 暗不见底的黑夜中,魔骨剧烈地震了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萧璟尘清明了一瞬的眼睛。 可下一秒,魔骨涌出了更多的魔气,那些魔气又开始在他的眼中堆积。 想要再一次占据他的意识。 魔物莫名停止厮杀,让地上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望向了空中浑身魔气的璟尘仙尊。 还不等众人反应。 霎那间,在萧璟尘最后的一丝理智被魔气吞噬前,他伸出了手,任由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围大片的天空。 那只手穿透了体内的心脏处,死死地攥住了魔骨,就要捏碎。 一大股大一股鲜血,汩汩地往下流。 另一只手幻化成了一把刀刃,抵在了自己的死穴处。 “不要,阿尘!”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温姝妤,撑住阵法,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可眼前,一个禁制,将她拦在了中间。 这一次,是真的禁制,他用他的命设的禁制,只要她冲出去,他必死。 前世的所有禁制,都是假的,唯有这一次,是真的。 偏偏这一次,是真的…… 她狼狈地跪在那里,双手用力地拍打着眼前的禁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萧璟尘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模糊了她的双眼。 一滴滴的泪水,顺着她的侧脸滑落,她泣不成声,“不要……不要,阿尘。” “我还有其他办法的,将魔骨给我……” “阿尘,不要!” 可漫天的鲜血中,萧璟尘苍白的唇角染着笑容,对上了她不停流泪的眼睛,也流下了一滴血泪。 “阿妤,魔骨与我同生同死,我能毁掉……” “我不想再被它操控了,更不想看到你失望,看到你一直以来护着的三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若不死,魔骨就不会灭,所以,我必须死……” “只是这一次,我才想起来没多久,就又要失去你了,大人……” 他眼角沁出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庞一行行流下,望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最后深深地记在心里。 声音破碎在风中,“我真的舍不得……” “可没有别的办法了,大人,来不及了。” “我快撑不住了,又会失去神智,我不能了,也不想了……”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萧璟尘的身上流下来,他的刀刃,也开始一寸寸刺入了死穴中。 “不要……不要,阿尘!” 温姝妤痛哭着,更加拼命拍打着禁制,心头一阵阵席卷的钝痛,让她倒在那里,哭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可金光与禁制碰撞在一起,却不敢破开。 她想过去,她想跑过去救他,她可以移去他的魔骨,替他去死。 可禁制一旦破开,他必死,她出不去…… 铺天盖地的绝望,噬心蚀骨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 “阿尘……” 魔骨早已惊得剧烈地挣扎着,却摆脱不开,他想要快速占据萧璟尘的意识,却也晚了。 “你疯了!萧璟尘,你想自杀,与我同归于尽,这样你也会魂飞魄散,你清醒些,你是不是疯了!” “和我一起称霸三界不好吗?萧璟尘!” 它挑着萧璟尘的软肋处尖叫,声音更加疯魔,“你若是死了,留温姝妤一个人活在世上,你真的甘心吗?” “她会忘记你,会爱上别人,会和别人成婚生子。你不要发疯,停下来!” “萧璟尘,你快停手,给我停下来!” ------------ 第157章 死亡 地上,也是仙盟众人的痛喊声:“璟尘仙尊,不要!” “尘儿!” “尊上……” 可蓦地,天边传来的,只有刀剑完全刺入死穴,和一大股粘稠的鲜血喷溅而出的声响。 以及,萧璟尘的指节骤然用力,那跳动的心脏连带着魔骨,一起活生生地被彻底捏碎的剧响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都停滞住了。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 在魔骨不甘挣扎的疯戾声中,它还是碎成了数十块。 这一次,彻底化为了虚无,消散在了空中。 “阿尘!” 温姝妤的泪水如雨般一滴滴地往下流,绝望的哭喊声弥漫在天际。 她重重地拍打着禁制,摔在了那里。 终于,禁制随着主人的生机,自动消散的那一刻。 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在手中的,却只是萧璟尘渐渐消散在天边的身影。 他的身躯不断化为虚无,只有那一双带着不舍和痛楚的眼睛,流着泪一直在望着她。 “大人,我真高兴……” “我这一世,等到了你。” “此生能得到大人的爱,我死而无憾……” “阿妤,好好照顾自……” 一片血泊中,他破碎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他想要伸出手最后再摸一摸她的发丝,却再也碰不到了。 那双手和身影彻底消散。 灰飞烟灭。 甚至,他都没有能说出,更多的话。 那最后一滴遗憾的泪水,随着风,冰冷地落在了她满是泪水的脸上,与她的泪融在了一起。 “太子哥哥!” 在一声万分悲恸的哭声中,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吐了一口血,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你好,我叫温姝妤,我心悦你,我想追求你。” “那我替太子哥哥许愿,天道在上,我萧璟尘喜欢温姝妤,希望温姝妤也能喜欢我,我要娶温姝妤做太子妃,永远都要在一起……” “太子哥哥,你喜欢我好不好?” “太子哥哥,抬头看,太子哥哥喜欢梅花,这是我做的梅花符,愿太子哥哥明日生辰快乐……” “玉蕴山辉,璟明天道,我喜欢‘璟尘’这两个字,我一颗心唯有大人,自然要有一个与大人相关的名字。” “知晓大人喜爱凡间的梅花,贺岁之礼,望大人莞尔。” “阿妤,我们成婚好不好?” “早日重修神梯,我就能早日娶你为妻……” “在九重天陪着大人的那段时日,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大人,若有来生,能不能生出心窍,你来爱我好不好?” “可惜,没有来生了,不会有了……” 回忆散在了风里,随着漫天的泪水点点滴滴地落下,那额间金纹的人,又吐了一口血。 小六也哭得稀里哗啦,整只兽都在抖。 天空之中,所有的魔气开始一寸寸悉数散去。 自此,世间不再有魔。 太阳重新升起,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凡间的每一个角落,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大地的裂缝渐渐愈合,一切慢慢地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边,那额间金纹的人,双手还落在萧璟尘消散的方向,就那么望着远处,一动不动。 极度的悲伤下,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浑身剧烈的颤抖。 地上,众人含泪红着眼睛,崇光帝搀扶着顾皇后,传来了二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 那一场大战,死的,只有天道大人的爱人,仙盟的璟尘仙尊,萧国的太子殿下。 他刺入自己死穴,捏碎心脏处的魔骨,与魔骨同归于尽,换来此后世间,千百年太平。 那一日,大战之后,凡间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 众人朝着那金光所在的方向,朝着天道大人纷纷跪拜,朝着璟尘仙尊消失的方向,再次跪拜。 自此之后,凡间所有的天道雕像,都有了脸。 不久后,萧国的乞丐们都在传,天道大人早些年在京城的时候,就体恤凡人,派人给他们施粥。 世人只记得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这一世,是仙盟的天才弟子,是高手温从昀的女儿。 无人再记得,当年那个,日日追在太子殿下身后,草包废物的温姝妤。 而仙盟之中,又过半年,等到姜时漪和沈清栩再去学堂看新入门的弟子时,却发现清远老夫子的学堂测试答案,全部都发生了变化。 “《三界吐纳法》开篇第一句‘引气如流丝,入体化甘霖’,天道大人是何深意?” “答:因为她那天得了风寒,呼吸不畅。” 清远老夫子从当年暴跳如雷地怒吼,“温姝妤,你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我怎么会遇到你这种对天道大人如此大逆不道的学生。” 变成了现在,“你们不懂,你们这些新弟子没有见过,天道大人思维活跃,对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弟子。” ------------ 第158章 不要这样,大人 仙盟里的剑招,也全都发生了变化,不少新来的弟子,开始日日夜夜苦练天道大人的“万道归墟”。 而没过多久,偌大的凡间京城,也铸造出来了许多璟尘仙尊的铜像,与天道大人的放在一起,开始供奉香火。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在一个午后。 相府内,传来了温从昀自刎的消息。 他留下了一封信给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已经是天道,无人再会欺负她,所以他完成了自己妻子的遗愿,含着泪下去寻自己的妻子了。 …… 凡间的京城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百姓间热热闹闹,早已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还有不少的摊位,在卖天道大人和璟尘仙尊的爱情话本。 茶楼的说书人,也在讲述天道大人的故事。 神梯已经修好,一些修仙者也修炼得更加刻苦,期待自己能够早日飞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活得开开心心的。 只有,九重天,那白雾飘渺的宫殿内外,一片冷冷清清。 梅花林里,那额间金纹的人,就躺在那里,看着一片片梅花花瓣随风落下,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是啊,这世间的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缺少的,只有她的萧璟尘。 还有,她的爹爹。 她望了一眼神梯的方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哭不出来了,任由冷风吹过,花瓣将她掩盖住。 他说,神梯修好了,就能早日娶她为妻。 可现在,神梯修好了,却没有他了,没有了…… 小六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它端着糕点,眼眶中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大人,您吃点东西吧。” 小兽将糕点递到了她的跟前,带着哭声,“您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栗子糕吗,这些都是我尝试着去做的。” “阿尘死前的遗愿,就是希望您好好活着。” “您不要这样,我会很担心的,大人……” 小兽哭得泪流满面,身上的毛发都被泪水打湿,整只兽哽咽着。 可那额间金纹的人,还是躺在那里,眼中完全没有了光亮,望着小六的样子。 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没了,“谢谢,小六。” 她说完这句话后,再次合上了眸,一声不吭。 小六大哭着扑上去,毛茸茸的身子扑到了她的怀里,湿漉漉的毛发都在打颤,“大人,我好担心你……” “不要这样,你开心点,好不好?” “求求你了,大人……” 在一声声颤音的哀求中,温姝妤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在它哭着扑过来的那一刹那,终于还是断了。 一直空洞无神的眼底,骤然涌出了一片滚烫的泪水。 她猛地伸手紧紧回抱住了小兽,泪水汹涌而出,冲刷过她苍白的脸颊,也浸湿了小六的绒毛。 “小六……”她的声音嘶哑得辨不出原样,绝望的话语混着一字一泣的哽咽,“我没有阿尘了,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小六……” 那一刻,她失声痛哭,彻底崩溃。 小六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只兽都在她的怀里流泪。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无边的悲伤里,相依为命地颤抖着…… —— 温姝妤和小六再次出九重天,是半年后。 这段时日,一人一兽避不见客,所以也收不到任何消息,完全与世隔绝了,每日都笼罩在沉痛的悲伤和悼念中。 而半年之后,小六才破开封闭的结界。 因为它感觉大人的状态越来越差,它想下去给大人买些好吃的东西,哄大人开心。 谁知,一出去,便看到了结界外放置的一封书信。 是凡间的阎王殿,阎王派人寄来的消息。 小六打开了书信,从头到尾快速看了一遍,便连忙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给大人看。 它打开纸笔,按照大人的吩咐,写了一封回信给阎王。 一日后,地府内。 阎王正手忙脚乱地吩咐手下赶紧打扫殿内,“快快快,一会儿天道大人该来了,这个地板太脏了,快扫快扫。” “还有这里,这些桌子摆放得太乱了,赶紧弄正。” “这里这里,乱七八糟的,赶紧整。” “快快快,还有这儿!” 大量的烟尘飞在空中,不少小鬼呛得咳嗽,阎王也呛了两下,见他们太慢了,也跟着一块打扫了起来。 整个地府的小鬼们都忙成了一团…… 等所有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阎王坐到高座上,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喝。 抬了抬眼皮,问向旁边的小鬼,“温从昀和顾晚凝那边,现在在做什么?” ------------ 第159章 魂铸玉簪 小鬼连忙答道:“顾掌事在整理生死簿,温掌事在帮她。” 阎王捋着胡子笑了笑,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得到天道大人夸奖后的美好生活了。 凡间的人死后,除了魂飞魄散的那种,其他的鬼魂,都会到阎王殿来。 当年,顾晚凝身死之后,到了他的阎王殿。 在步入轮回之前,他一查,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个人,竟然是天道大人轮回这一世的娘亲。 他赶紧让人给她找了个清闲的活儿,在阎王殿安置了下来,以防天道大人过来找寻她的时候,追究他的责任。 而前不久,又下来了一个,这个是自杀的,一点儿都不惜命。 他本来想严厉批评一番,再让这个人步入轮回,结果,这个是天道大人的爹。 他立刻让天道大人的爹和娘凑在了一起,让两人都安顿了下来。 所以,今日,当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收到他的信,来到他的阎王殿的时候。 阎王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坦途。 笑着伸手道:“大人,您来啦。” “这边!这边请,您在凡间的爹和娘都在这里呢。” “我特意没让二位入轮回,就怕您惦记着二位。” 边说着,他又觉得不太对,赶紧加上了一句,“当然了,不是我强行让二位留下来的。” “我问过他们二人的想法了,他们在这里相守得很开心,根本不想步入轮回。” “所以,都留在了我这地府,找了些清闲的差事做。” 此刻,屋门外。 阎王指着里面的温从昀和顾晚凝,朝着旁边的温姝妤和小六密语传音。 透过缝隙,一人一兽,也看到了屋中那两个人的样子。 顾晚凝还是像当年一样温柔,正在细心地用纸笔记录着什么。 而温从昀,笑得比以往十几年在相府的日子都要开心,一会儿给她扇扇子,一会儿给她递杯茶。 温暖的烛光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幸福。 温姝妤没进去打扰这份温馨的宁静,她浅笑着,轻轻拭去了眼尾流下的一滴泪。 朝着阎王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小六担忧地望着自家大人的背影。 它知道,自从没了阿尘以后,大人的情绪就不对,所以她没有进去找爹娘,也是怕他们看到她的样子后担心。 原地。 小六走到了阎王面前,从储物袋中掏出来了一大堆宝物。 什么大人亲手做的灵药,还有上古雪莲,上古妖丹等等,悉数塞到了阎王的手中。 小兽真诚地感谢道:“谢谢你,这些都是我和大人的心意,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应屋里的这两位。” 阎王受宠若惊:“多谢神兽,神兽放心,只要我在阎王殿一日,我一定好好伺候大人的爹娘。” 小六离开后。 阎王看着手中数不胜数的宝物,激动得手都在抖。 “发财了,我发财了!幸亏我当年睿智啊!” “快传令下去,吩咐其他小鬼,以后一定照顾好温从昀和顾晚凝,听到了没有?” 小鬼们纷纷回道,“是。” 他们也是开心不已,这辈子竟然见到了天道大人和麒麟兽,多亏了里面那两位啊。 …… 九重天。 从阎王殿回来后。 大人还是会一个人,坐在阿尘以前住过的宫殿里发呆,眸中永远带着忧伤和悲痛。 每个深夜里,小六还会听到痛苦的哭声传来。 她还是没有从阿尘的逝去中走出来,又或是说,这辈子,她都不愿意走出来。 她是活着的,只是每日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按时用膳和就寝,目光却总是空洞的,缺少着什么。 就这么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秋天逝去,冬天又来。 那一年的年末,在未来树下。 温姝妤坐在那里,看着那个已经完全枯萎的果实,又一次勾起了她的回忆。 树叶飘落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一滴滴的泪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泪水不停地流,坠入了地上枯黄的草叶中,融进了土里。 天地法则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光团,跳到了她的身上,想要安慰她,却又不会说话。 只能看着她跪在树下,发丝狼狈地滑落在衣襟前,泪流满面地呢喃出一声又一声“阿尘”。 不远处的树后。 小六看着自家大人的样子,也红着眼眶,小声抽泣了几声。 它蹲在那里,翻着自己和大人在凡间时的储物袋,想要找出什么东西,哄大人开心。 储物袋中的所有东西,全都被它倒了出来。 话本,瓜子,丹药等等,旁边,还有一根泛着灵光的发簪。 这根发簪应该是大人醉酒那晚,阿尘送给大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将它放在了储物袋中。 而当天地法则看到那根发簪的时候,整个光团瞬间亮了起来。 它飘到小六的跟前,在发簪上跳了跳,又指了指远处的大人,示意小六将发簪拿过去。 可小兽懵懵的,完全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它以为法则光团是想提醒它,大人看到这根阿尘送的发簪,就会勾起伤心事。 所以,它的小爪子拿起发簪,就想重新放回储物袋中。 谁知。 “嗷”的一声大叫。 是法则光团重重地踩在了它的头上,又指了指大人的方向。 小六终于懂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根发簪拿给大人?” 还不等光团点头,小六继续说道,“这不好吧,大人看到旧物,会更加想起往事的,会伤心。” 光团没忍住,一脚踹在了小六的屁股上。 让它不要废话,赶紧过去。 “好吧。” 小六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踹的屁股,拿着发簪就朝着大人走去。 它倒要看看,法则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光团,就像千年前一样,再次汇聚成了一行法则金字,浮在了半空中。 这一次,所有的未来树都在发光,那光更是亮得刺眼,生怕一人一兽看不见。 上面只有八个字: “魂铸玉簪,人间续昼。” 在树下流泪的人,蓦然抬起了眸…… ------------ 第160章 二十年后 她通红的眼中,那颤动的目光越过小六的肩头,直直地望向了悬在半空中的八个金字。 魂铸玉簪,人间续昼。 她的视线迅速落在了小六手中的玉簪上,簪子流淌着一丝极亮的灵光。 刹那间,温姝妤瞳孔骤缩,她笑了,握着小六递过来的簪子,只是笑着笑着,泪水夺眶而出。 小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它睁大了双眼,整只兽都在颤抖。 温姝妤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朝着簪子注入了一股灵力。 簪身轻颤,灵光大盛。 那股灵力化作了一面水镜,里面倒映着那一日的景象—— 是凡间她喝醉的那天。 那夜,萧璟尘趁她喝酒,不再伪装,按住了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低头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寂静的夜晚,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石桌上的杯盏和碟盘都被他大手全部挥在了地上。 最后,他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大氅。 将这根簪子轻轻地插进了她的发丝中。 他说,“这是我亲手做的,阿妤,这次是好看的。” 后来,在仙盟的那一夜,他装醉的那次,他们缠绵之后,他又将这根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就寝时,放入了她的储物袋中。 而如今细看,这根簪子,是有人割裂仙魂,忍着剧痛,将护魂符咒一笔一笔地雕刻了进去。 是他刻的,可他从未说过,这根簪子他耗费了多少心力,多么贵重。 温姝妤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大颗大颗地顺着脸庞流下,泅湿了她的衣襟,她慌忙用袖子去擦。 眼中的泪水却像是决堤般越涌越多,根本擦不完。 她将簪子捂在胸口,带着哭腔的声音颤巍巍的,“太好了,太好了……” 旁边,悲伤了数日的小六,也明白了过来,激动得直接蹦了起来。 猛地扑到了自家大人怀中,嚎啕大哭,边哭边笑,“大人,真的太好了!” “阿尘有救了,这里面有阿尘的一丝仙魂……” “大人,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啊!” 整个九重天,再不似往日那般沉闷。 一人一兽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 连续几天几夜,温姝妤和小六不眠不休。 耗费大量法力,用上古阵法,以这一缕微弱的仙魂为引,为萧璟尘重塑真身,只为复活他。 阵法周围光华流转,温姝妤唇色苍白,指尖渗着鲜血,却始终没有停下。 小六额间也都是细汗,身上灵光越来越黯淡,仍然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助大人一臂之力,换阿尘一线生机。 终于,在第七日的傍晚。 那魂魄在阵心缓缓凝实。 一人一兽相视一眼,含着泪,催动最后的心血,将那道魂魄小心翼翼地送入了凡间轮回,修补神魂。 光芒逝去,朝着凡间落下,阵法寂灭。 完成之后,温姝妤和小六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唇角却带着笑容,点点滴滴的泪水闪烁。 温姝妤望着那道灵力落入凡间的方向,一行清泪静静地从她的眼尾滑落。 “阿尘……”她低声呢喃着,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耗尽气血的一人一兽,再也无力支撑,搀扶着走入殿内,就此闭关。 殿门缓缓合上,将一切光影隔绝在外。 这一闭,便是二十天。 而在凡间,四季交替,时光易逝,已经是二十年后。 …… 这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国家,梁国。 不过现在应该改名为璟国。 因为就在不久前,昏庸无能的梁国老皇帝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各地起义军四起,都想推翻梁国皇室的政权。 而在这一场大乱中,最后夺得皇位的,便是梁国唯一的异姓王萧璟尘。 三个月前,京城被攻破,梁国老皇帝身死。 萧璟尘登基为帝。 虽说他上位后,比梁国老皇帝更得民心,施行仁政,百姓们都很拥戴他。 但是朝中诸位大臣,却是过得苦不堪言,因为这个陛下,简直就是个笑面虎。 每天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转头把前朝的余孽和党羽们都狠狠杀完了,那叫一个鲜血四溅,横尸遍野。 不妨碍他路的人,他还朝你温和地笑笑,凡是碍着他路的人,那下场简直是生不如死,惨不忍睹。 梁国老皇帝在位时,他们好歹还能糊弄糊弄,可当今陛下即位后,那脑子实在是不好糊弄,他们成天提心吊胆,怕哪里出错了,掉了脑袋。 不过,不少人只敢在背地里愤懑几下,暗骂两声“乱臣贼子”,可若是放在明面上,谁也不敢吭一声。 今日朝堂上。 那一袭暗色鎏金龙纹大氅的人,坐在龙椅上,带着清风般的温良笑容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而地上,扔着的几个奏折,是户部尚书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实证。 户部尚书老泪纵横,“陛下,饶命啊陛下……” “这都是前朝的事了,那些人都是些余孽,他们该死啊,老臣一心为您啊。” “老臣是被人陷害的啊。” “陛下,您再给老臣一个机会啊……” ------------ 第161章 天上的神 他痛哭流涕,只是余光看着那几个联合上书他的大臣们,眸中不经意地闪过几丝杀意。 “陛下,至于结党营私和贪赃枉法,更是无稽之谈。” “老臣的府内,这么些年一直崇尚节俭,陛下您可以派人去看看,老臣绝非贪官,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丧天良的事啊。” “陛下,您明察啊……” 不过是死了几个贱民而已,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陛下才登基没多久,根基不稳,肯定不敢轻易动他,他今日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面上哭得更深,心里却是笃定了几分。 如他所料。 那鎏金龙纹大氅的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唇角勾起和煦的笑,朝他伸出了手。 户部尚书眸光闪了闪,以为自己成功糊弄过了陛下,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哽咽道:“老臣冤枉,多谢陛下信任老臣。” 就在他以为,下一秒,陛下就会将他扶起来时。 可骤然。 “嘭”的一声剧响,那一掌落在了户部尚书的头盖骨上,鲜血四溅,他的脑袋被震碎,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那一袭鎏金龙纹大氅的人,慢条斯理地拿出了帕子,动作优雅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似是觉得很脏。 他目光依旧柔和,只是对上了地上户部尚书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殷红的唇角笑容加深,“府邸简陋也不知做给谁看?” “密室倒是藏着成箱成箱的黄金,都是暗收的贿赂和搜刮的民脂民膏。” “此外,纵子行凶,强抢民女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结党营私,昭狱大堂都变成你的私刑场了。” “陛下息怒啊!”周围的大臣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惨白,悉数吓得跪了一地。 看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不少人吓得险些晕厥,浑身颤抖,跪着往后退去。 太吓人了,那可是密室啊,连密室藏着的东西,都能查出来。 谁好端端地在家里建密室啊,陛下这都是怎么猜到的啊?怎么发现的啊? 而且直接一掌把户部尚书的脑袋拍碎了,太可怕了。 如此手法,比史上的暴君还要残忍啊。 大臣们吓得开始磕头,一声声发抖地高呼“陛下息怒!” 那人慢慢理了理大氅,将擦完手后弄脏的帕子扔到了地上,又重新坐回了高座上。 他唇角依旧含着和善的笑容,轻声缓语地开口:“诸位爱卿放心,朕向来体恤重臣。” “户部尚书是太累了,想到阎王殿休息休息,朕便好心成全了他。” “诸位若是跟他一样,做出同样的事,做完也劳累了,想要休息,尽管跟朕提。” “朕多多地往阎王殿送,尽量让大家成双成对,路上都有个伴儿。” 他就像谦谦君子般,目光清雅,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暴君啊,绝对是暴君,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大臣们吓得魂儿都没了,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表示自己绝不会跟户部尚书犯同样的错误。 当晚,不少大臣坐在家里,还是吓得腿软哆嗦。 几个大臣便琢磨着,将自家嫡女送入宫,以防自己哪天说错话了,还有人能救自己一命。 谁知道,第二日,宫中便传来消息,陛下厌恶女人。 这些年更是一见女人就皱眉,他好男色…… 无人再敢送女人,生怕触怒了陛下,掉脑袋,至于送男妃之事,谁都不想做出头鸟,都等着别人先送。 此事还没过去多久,璟国的祈天节,便快要到了。 按照习俗,陛下应该携众臣在祭坛举行祭天大典,向天道大人焚香祷告,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而京中百姓,那一日,家家户户也要跪在自家门前供奉香火,磕头上香,以求天道大人庇佑。 朝堂上,不少大臣上奏此事,建议应该仿照前朝习俗,大办祈天节。 礼部尚书直言,“陛下,此次祈天节,臣等都以为需大办。” “若能得天道大人庇佑,我璟国国运定会更加昌盛,往后延续百年千年,千秋万代。” “况且,说不准那一日,天道大人游历凡间,会来我们这里,若是大人看到我们如此信仰她,定会给我们降下福泽。” 可那龙椅上的人,只是掀了掀眼皮,轻蔑地冷嗤了一声,“朕从不信天道,更不信神佛。” “天道若是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这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会死了,都会长生不老。” “至于来到我国,更是痴心妄想和无稽之谈,普天之下这么大,怎么会偏偏找上你,凭你丑得出奇吗?” 礼部尚书被最后那句话中伤,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再加上听到陛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惊得连忙跪下。 其他大臣们也跟着跪了一地,生怕被天道大人听到,一直默念陛下所言与自己无关。 陛下真是越来越像暴君了,竟然连天道大人都不信奉,真是反了天了。 龙椅上的人,睨着他们战战兢兢跪下的样子,冷声道:“也罢,那就办。” “朕便让你们看看,求天求神,还不如靠自己有用。” “劝你们,少迷信些。” “祭天大典上,你们就算把膝盖都磕破了,那天上的神也不会下来看你们一眼,更别说是天道。” “等着瞧吧。” ------------ 第162章 天道显灵 大臣们听着他那对天道大人越来越不敬的言语,满头都是汗。 陛下,您快别说了,求您了,快闭嘴吧。 他们国家最信奉的就是天道大人,竟然会有人对天道大人如此轻视?还是当今陛下。 天爷啊。 礼部尚书又捏了一把汗,连忙转移了话题,生怕陛下再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 “既然陛下同意要办,臣听旨,立刻派人着手去办。” 那龙椅上的人,朝他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再搭理他。 直到下了早朝后,众大臣瘫在了地上,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开始双手合十,跪在那里,向着苍天默念祷告:“天道大人保佑,刚才陛下所言所行,我都没听到,也与我无关。” “如果大人要降下责罚的话,罚陛下一个人就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什么都没说。” “天道大人明鉴,我也什么都没说。” “大人大人,此事和萧国子民以及我等全都无关,若是大人听到了,可不要找我们啊。” “是啊是啊,我是大人最忠实的信徒。” “我也是……” 众大臣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生怕天道大人觉得他们不够诚心。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祈天节当天。 京城里,家家户户虔诚地跪在门外,烧香许愿。 而皇宫里,祭天大典开始。 皇城最高的祭坛之上,广场被太阳灼得发亮,一排排站满了大臣和侍卫。 祭坛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炉内,三支长香静静而立。 待到午时三刻,祈福正式开始。 随着三声隆重的击鼓声,掌事太监高昂的声调响起,“跪!” 大臣们按品阶高低,身着朝服,从坛下一直跪到了坛上外围,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大臣们跪完,便是侍卫和其他在场的人,全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唯有祭坛最前面,那雕刻着龙纹的高座之上,萧璟尘坐在那里,皱眉看了看越来越热的太阳。 众人都看向了他,他别说跪了,他坐得舒坦极了,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史书上从未见过,哪个君王如此蔑视天道。 天要亡他璟国啊。 可在场无一人敢上去劝,空气陷入了紧绷的停滞。 眼看着时辰已到,来不及了。 礼部尚书悄悄抬眼,觑向香炉,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高座上的身影,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依礼,这开典第一炷香,应该由天子亲自点燃,然后虔诚地跪拜三次,为国家祈福。 可陛下前几日那些胆大包天的话,让他心头发颤。 不能再有意外了,这是关乎国运的祈天礼,容不得半点差池。 礼部尚书以膝代步,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向香炉挪去,他的动作细微,但在全场凝固般的静默里,却显得异常扎眼。 他不敢看陛下一眼,只颤抖着双手,将三炷香依次点燃。 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刻俯低身子,退回原位,深深叩首。 随着香火燃起,烟雾袅袅间,仿佛一个无声的号令。 顿时,所有的大臣和侍卫们跪地齐声祷告: “天道在上,保我璟国,国运永昌。” “泽被万灵,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祈求声迅速形成了响亮的洪流,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京城里千家万户的声音,微弱却众多,穿透街巷,与皇城中那整齐划一的朝臣祷文声交织在了一起。 这人间亿万心念化成的声浪,混杂着无数香火烟气,震天动地冲上了天际。 高座之上,萧璟尘被震得耳朵疼,他不悦地按了按太阳穴,看着那一直在燃烧的三炷香,脸色极差。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在无数的祷告声中缓缓流逝了过去,日头微微西斜,光影在祭坛上无声移动。 终于,那三炷香中的最后一根,熄灭了。 香火,全都燃尽。 可天空中没有任何祥云汇聚,没有瑞兽的虚影,也没有甘霖降临,甚至没有风因此改变方向。 毫无反应。 很显然,天道大人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祷告。 高座上的萧璟尘,无聊地冷嗤了一声,似是觉得看够了,就要起身离开这里。 可忽然间—— 天空之中,异象陡生。 所有人蓦然抬头。 只见云彩向四周散开,紧接着,一缕耀眼的金光自虚空最深处刺破而出,照耀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渐渐地,万千道金光如天河倒泻,自高天之上煌煌降临,所到之处,空气凝固,连飘扬的微尘都静止了,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天……天道大人显灵了?” “祥瑞!是祥瑞啊!” ------------ 第163章 是天道大人 死寂被瞬间点燃,化作山崩海啸般的惊呼和狂喜,回荡在整个璟国。 祭坛上下,所有匍匐在地的大臣和侍卫们,猛地叩首,脸上都交织着难以言说的震撼和激动。 龙椅上,萧璟尘就要离开的动作顿住了。 “还真有?” 他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掀了掀眼皮望了过去。 在无数道被金光刺痛却舍不得闭上的眼睛注视下,那万千垂落的光芒中央,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霜雪般的长发,流淌着月华的银白,丝丝缕缕随风浮动,那发丝拂过了一张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潋滟容颜,精致绝伦,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关于美的想象。 她眉眼清冷如远山积雪,鼻梁挺直,唇色不点而红,额间的金纹花瓣,缓缓流转着灵光。 她静静地浮在半空中,周身笼罩在柔和又不容亵渎的金光里,恍若一轮降临人间的皓月。 “是大人,快看啊,真的是天道大人!” “天道临凡啊!大人来我璟国了!” “天佑我璟国,天佑我们啊!”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和哭嚎声陡然爆发,比之前的祷告更加狂热,也更加声嘶力竭。 那金光越来越盛,人群中来自生命本能的压迫感席卷而下,所有人的身体和灵魂都不由地颤栗和蜷缩着。 刚刚还敢抬头仰望的人们,此刻迅速地伏倒在地,磕头祈福,不再敢直视一眼。 祭坛周围,顷刻间只剩下一大片匍匐的脊背,和那唯一一个没有跪下的身影。 萧璟尘依旧端坐在高座上,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个更随意的坐姿,单手支颐,微微仰着头。 就那么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迎上了半空中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眸。 四目相对。 “陛下,陛下!!” 跪伏在高座旁的礼部尚书,魂都快吓飞了,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厚重的朝服。 他几乎是用哑音在嘶喊,带着哭腔,颤抖着伸手想去拉扯帝王的衣角,却又不敢真的触碰,“您快跪下啊!” “那是天道大人!您在看什么?不可直视,不可啊!” “大不敬啊,快跪下。” “陛下!” 而萧璟尘恍若未闻,他看清了天上的人,目光牢牢地锁着空中那霜发金眸的身影,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得越来越快。 他喉结滚动,失神呢喃的声音字字清晰,“朕对她一见钟情。” “朕想要她。” 这两句话落下的刹那,侍立在侧的老太监双腿一软,吓得“嘭”的一声摔倒在旁,爬起来重重地磕头。 四下一片死寂,惊恐得连呼吸声都掐断了。 礼部尚书双手合十僵在空中,面如死灰,周围的大臣们都吓傻了,个个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感觉下一刻,就要直接惊恐得魂飞魄散了。 你想要谁?你再说一遍你想要谁? 你想要天道大人?你怎么敢的啊? 亵渎啊!这简直是亵渎天道大人,大逆不道啊!暴君行径啊! 而且你不是好男色吗?疯了吗? 前两天你还说,你不信天道,更不信神佛,既然不信天道,你现在在搞什么啊? 祭天大典上跪都不跪,现在一见天道大人,还口出狂言,说对天道大人一见钟情! 完了,彻底完了,陛下声音那么大,天道大人肯定听到了! 天要亡他璟国啊!真的要亡了! 完蛋了啊。 祭坛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惊惧地跪了一地,早就跪着的大臣们险些昏厥,开始一下下地磕头。 原本还因为天道临凡而激动的众人,现在再也激动不起来了,因为陛下的那句“一见钟情”,他们都害怕得不停哆嗦。 造孽啊,陛下到底在说什么啊?敢调戏天道大人,脑子不清醒了吗?今早没睡醒吗? 还“朕想要她”,疯了,真是疯了。 众人恐惧的声音中满是颤抖,“陛下,不可啊!” “天道大人开恩啊!大人饶命啊!” “陛下年轻妄言,绝非本意,求大人垂怜,垂怜我璟国的无辜生灵啊!” “求大人开恩!” 他们不敢高声求饶,生怕再触怒天道大人,降下责罚,只能压着嗓子,朝着金光所在的方向一直叩拜,小声哀求。 普天之下,怕是除了陛下,从来没有人敢对堂堂天道大人说出如此轻佻的话。 天道大人怎么可能不生气,怎么可能? 怎么办啊,万一波及到他们,怎么办啊? 在金光的压迫感下,不少人吞了吞口水,跪趴在那里手抖得不停,等着天道大人发话。 ------------ 第164章 想亵渎神明 空中,那金光太亮了,再加上无人敢抬头直视大人,而且离得太远,所以没有大臣看到,天道大人看向陛下时,那泛红了一瞬的眼睛。 她强忍着声音不变,清冷地开口,回荡在天地间:“无妨。” 众人听到大人竟然真跟他们这些凡人说话,心头剧烈震颤,又因为大人没生气,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人不拘小节。 他们将头埋得更低,对大人更加敬仰和信服。 而在周围万千涌动的人潮中,那额间金纹的人和龙椅上的人,就那么隔空相望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萧璟尘看到她眼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水色的薄红。 他收回眼神,衣袖下的拇指重重地捻了捻,低垂的睫毛下,眸光晦暗了几分。 真的好想要啊。 能不能留在他身边,变成他的?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他想要她”,她怎么哭了,是气哭了吗?因为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冒犯的话语。却又心系苍生,所以不忍心对凡人发火。 她含泪的眼眸委屈又难过,而且还那么清澈,应当是很少下凡,不染纤世的神明向来对凡间的事了解得很少。 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好想,诱骗神明,再将她锁在身边,亵渎神明啊。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什么好人,可为什么一见她,他会生出如此肮脏的恶念。 想看她那装满苍生的眸中染上欲色,那一头霜雪银发散落在榻上,看她小声垂泪哭泣,揪着他的衣袖求他饶了她,眼中只能装下他一人。 这是他的璟国,是他的地盘,既然她下来了,就别想再上去了。 天上,小六看见萧璟尘就鼻头一酸,在自家大人的脑海中哽咽出声:“大人,看阿尘现在的情况,神魂应该还需要几个月,就稳固得差不多了。” “现在神魂还是不够稳,先别直接将他带回九重天,要不我们留下来陪他一阵?” “大人,你觉得……” 还不等小六的话说完。 高座上,萧璟尘起身,朝着那金光所在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在祭坛广场上众大臣和侍卫们震惊的目光下。 他和善地抬起头来,温和的目光如清风拂面,一看就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 那嗓音温润清雅,低低的,柔柔的,“参见大人。” “我璟国子民,最信奉大人,我也是。我常常下令让臣子们,在寺庙里修建大人法相。隔三差五,我便亲率百官焚香叩拜,不敢有一日懈怠,我对大人敬仰已久。” “今日恰逢是祈天节,若让远道而来的大人空腹而归,便是我璟国上下失了礼数,更是朕这个天子,招待不周,怠慢了大人。” 顿了顿,他姿态更低,文雅的声音也更加有礼貌,“不知大人可否暂驻云驾?今日留下来。” “让我在皇宫内设宴备酒,好好款待大人一番,也是尽些地主之谊。” 一缕微风吹过他的墨发,他露出绝美精致的侧脸,双手合十,带着慈悲的神性,眉眼间的红痣更显得他仙风道骨。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此刻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一定会觉得他清风霁月,正人君子,菩萨心肠。这样的人,肯定是个好人,不会有任何坏心。 可在场的,全都是了解他的人。 众大臣:“……” 众侍卫:“……” 小六和天道大人:“……” 礼部尚书和旁边的大臣们听着他的话,对于他睁眼说瞎话的厚颜无耻程度,都惊得瞪大了双眼。 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您什么时候隔三差五带着我们去叩拜天道大人了?您不是最不信仰她吗? 也不知道谁那日说,“等着瞧吧”。 还有,您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宴请天道大人去喝酒用膳了? 更重要的是,您配吗? 天道大人何许人也?我们都是些凡人,怎么配跟天道大人一起用膳? 她要是答应了,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大人能够在祈天节当天,过来看望我们,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还用膳?这简直得寸进尺。 众人跪在那里尴尬不已,只觉丢人,恨不得将头钻到地缝里,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陛下提出了如此恬不知耻的过分要求。 先是说心悦天道大人,又是邀请她一起用膳,真当天道大人是凡间那些单纯好骗的少女呢?怎么可能会答应? 没生气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半空中,本来见到他之后,热泪盈眶的小六和天道大人,此刻看着他的样子都顿住了。 小六:“大人,他在装什么?” 天道大人:“不知道,但是他看起来没安好心,特别想让我们留下。” 小六:“正好,我们也想留下,要不顺水推舟?” 天道大人:“好,那就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六:“大人,说实话,设宴备酒,以我对阿尘的了解,他说不准看上您了,想灌醉您,对您酱酱酿酿,亵渎您……” “看在他已经死了两次的面子上,您要给他个机会吗?” ------------ 第165章 灌醉 天道大人没有回答小六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萧璟尘善良的微笑和期待的眼睛。 她开口道:“好。” 这个字一落,周围的大臣们都惊得瞳孔放大,张大了嘴巴,直接傻眼了都。 什么?! 陛下说要设宴备酒来款待天道大人,天道大人竟然答应了?要留在他们璟国用膳? 他们都是些卑微的凡人,堂堂天道大人,竟然这么给他们面子的吗? 苍天啊! 殊荣啊,何等的殊荣啊! 反应过来后,跪在地上的群臣都身躯颤抖,眼中满是敬畏和狂喜的战栗,连宽大的官袍袖摆都在轻轻摇曳。 “谢大人,谢大人来我璟国!” “我等将誓死信奉天道大人!” “多谢大人!” 起初是零零散散的哽咽,紧接着汇成了一大片潮水般带着哭腔的颂谢,声音从祭坛广场和京城的家家户户间爆发,在街巷里回荡久久未绝。 就在这片沸腾的敬仰声中,那额间金纹的人,缓缓自空中降下,落在了祭坛旁。 她站定的那一刻,所有匍匐在地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以最谦卑的姿态趴在那里。 唯有萧璟尘,他唇角笑容加深,迈开步,穿过跪伏的臣子们,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大人,我扶您。” “大人很少下来,想必还不知道,这是我们璟国迎贵客的习俗。” “要牵着您走的。” 边说着,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宽厚的手掌不容置疑又看似彬彬有礼地,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微风拂过,卷起了她额间一缕霜雪银发,也吹动了他的几丝墨发。 两个人的发丝短暂地交缠在了一起,又悄然分开。 然后,众人就看到。 他们陛下,牵着天道大人的手,转身引着她,朝皇宫大殿的方向走去了。 凡间习俗里,有需要这般牵手引路的吗?他们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再看陛下那挺拔从容,隐约透着一丝愉悦的背影,不知怎的,不少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怎么觉得陛下没安好心? 那可是堂堂天道大人,陛下应该不敢胡来吧? 十分了解自家陛下的礼部尚书,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生怕出什么意外。 …… 一个时辰后,皇宫大殿,宴席上。 殿中央歌舞升平,舞姬们听说天道大人来了,争破头就要上来献舞,一舞完毕,又接着一舞,没有一个人想下去。 不过,众舞姬们无人敢直视天道大人一眼,怕冒犯了大人,只是低着头跳舞,想离大人更近些。 可陛下不喜女子,她们又不敢离得太近,只能看着点距离。 而周围两排,是大臣们的座位。 众大臣坐在那里,非常拘谨,正襟端坐,无一人敢动筷。 因为与过去不同,高座上除了自家陛下外,旁边,还坐着天道大人。 能跟天道大人同席,他们激动得手一直在抖,甚至连前方的桌子都在颤。 上方,那额间金纹的人,看向底下颤颤巍巍的众大臣们,“诸位怎么不用膳,不必拘礼。” “谢谢谢……谢大人……” 大臣们欣喜地结巴回话,正要拿起筷子夹一些菜。 就见自家陛下端起了一杯酒,递到了天道大人的面前,“大人有所不知,我璟国的习俗是,先让贵客饮完酒,用完膳,之后,我们才可以用膳。” 众大臣:??? 什么时候定的习俗,他们怎么不知道? 但陛下一发话,他们赶紧放下筷子,不敢再用。 萧璟尘眼神瞥了一眼身旁的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连忙命令舞姬们退下,又看了看殿内的大臣们。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只让舞姬退下,不是让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对吧? 还不等掌事太监深思,萧璟尘将酒杯递得更近了些,唇角笑容温柔,“大人尝尝,这杯酒,是我璟国最有名的桃花醉。” 天道大人的目光单纯清澈,一看就不太懂这些,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萧璟尘又递过去了一杯不一样的酒,温声道:“大人,这杯,名为碧潭香。” 天道大人再次接过去,喝完了。 萧璟尘继续倒了一杯新的,又递了过去,循循诱哄道,“大人想不想尝尝这个,落雪烧?” 看起来很不忍心拒绝凡人的天道大人,再次饮尽。 礼部尚书和一些大臣都知道,这三种酒,都是他们璟国出了名的烈酒。 陛下竟然给天道大人喝如此烈的酒,若是一会儿大人想回九重天,误了行程怎么办? 诸位大臣都是人精,谁都不傻,而且陛下今日还让天道大人坐在凤位上,什么意思? 再加上,天道大人看起来很少下凡,心思纯善,怕是不懂有人一直递给她烈酒,意欲何为。 怕是要上当受骗了。 若是天道大人知晓后,发火降下责罚,他们璟国,如何承受得起啊? 可高座上,那一杯杯酒还在继续。 “大人,我璟国习俗,款待贵客时,碧潭香是要喝两杯的,大人可要再尝尝?” “这一杯落雪烧,是百年珍藏,与方才那杯不同,大人可要好好品一品。” “大人今日来我璟国,是我等的荣幸,我敬大人一杯。” “我璟国风调雨顺,少有天灾,一直得大人庇佑,多亏有您,我再敬大人一杯,大人可要喝完啊。” “大人,您看这杯新酒,色泽与方才不同,口感更好,可要尝尝……” ------------ 第166章 大人要亲一口吗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的酒下去。 那额间金纹的人,脸上染上了几抹红晕,霜雪般的几缕发丝也滑落了下来。 蓦然,在众大臣震惊的目光下。 萧璟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站在她的身前,扶住了她的腰,捻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她染着水光的唇。 “大人,我们继续喝,好不好?” 那额间金纹的人有点迷糊了,点了点头,“好。” 他蹲下身来,又是一杯酒,递到了她的唇边,“尝尝这杯。” 很明显,天道大人,完全不懂凡人的弯弯绕绕,自始至终,她都不知如何拒绝。 陛下递给她,她就喝。 按照这样的速度,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 而且陛下竟然将手,放在了天道大人腰间。 陛下就是故意的,他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这些酒如此烈,成年男子都会醉,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大胆,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他怕不是想对天道大人图谋不轨。 苍天啊,如此肆意胆大妄为,连天道大人都敢诱骗,这简直是暴君行为啊。 众大臣们越看,脸色越苍白,额头上的汗渗出,顺着侧脸往下流。 礼部尚书终于坐不住了。 他知道陛下一开始就像是不安好心,可没想到,他竟不安好心到这种地步。 他强撑着勇气上前,跪了下去,“陛下,大人,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大人一会儿还要回九重天,臣等心系大人安危,酒饮多了不安全,不妨先用膳?” 萧璟尘眯了眯眸,目光极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转过头去,唇角又带上了和煦的笑,“大人,那便先用膳,可好?” 天道大人晕乎乎地又点了点头,“好。” 众大臣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那一袭暗色鎏金纹大氅的人,将那霜雪银发的女子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搂着她的腰,坐在龙椅上,另一只手用筷子夹起了一些菜,“大人有些喝多了,我来伺候大人用膳吧,这是我璟国的待客之道。” “大人,乖,张嘴。”边说着,他便将筷子递到了她的唇边。 直到她含着醉意的眼眸反应过来,张开了唇,他便慢条斯理地喂了进去。 他笑了,那低戾暗哑的轻笑声从他的喉间溢出。 他的手搂得更紧,看着眼前已经醉得晕在他怀中的人,低声蛊惑道:“大人,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那眼神不知何时早已经变了,再不似方才的温润如玉,幽暗不见底的眸中满是病态和偏执。 “陛下!!” 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吓得“噗通”几声跪了一地,不少人桌案上的茶杯都打碎了。 “陛下三思,天道大人今日要回九重天的,陛下!” 龙椅上的萧璟尘,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含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回九重天?她醉了,怎么回?” “她今日下来,到了朕的地盘,就是朕的。” “朕要封她为后。” “今夜,朕就要在这皇宫,设下能困住神明的阵法,等到明日,她酒醒了,就走不了了,她就会日日夜夜留在朕的身边。” 他坐在阴影深处,指节一寸寸摩挲着怀中人昏迷过去的脸,殷红的唇角笑容越来越深。 礼部尚书和其他大臣,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魂魄都要被吓得飞出去了。 有人膝盖发软,直接瘫软在地,有人匍匐着上前,连磕了好几个头,哆嗦着哀求: “陛下!不可啊,那是神明,困神之举,必遭天谴啊!” “陛下,您不能啊,望您三思啊!” “陛下!” 可无论众人怎么劝,那一袭暗色鎏金龙纹大氅的人,对身后的声音毫不理会。 他抱着怀中的人,朝着寝宫的方向而去。 他走后,有的大臣都开始嚎啕大哭了,双目空洞,唇边溢出破碎的哽咽声: “暴君啊,敢亵渎神明的暴君啊,他疯了啊。” “完了,天真的要亡我璟国啊……” —— 寝宫。 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被放在榻上的那一刻,睁开了有些醉酒迷离的眼睛。 就看到了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龙纹里衣,衣襟半敞,朝她靠近。 他墨发如丝绸般滑落,精致潋滟的侧脸染上了窗外的光晕,鼻梁高挺,唇丰莹润,还凝着点点水光。 “大人醒了?” “大人,你喝醉了,按我璟国的习俗,你今夜是要留在这里休息的。” 边说着,他一寸寸贴近了她,两个人的唇都险些要落在一起了。 目光相对。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间。 “大人为何一直看着我?是心悦我吗?” “还是说,想亲我?我很好亲,大人要亲一口吗?” 天道大人无辜又无知地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醉得厉害,已经没有思绪了,“可以吗?” 初入凡尘的神明,目光太过澄澈干净,自是不知道,自己会被人骗得什么都不剩。 萧璟尘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沉在喉咙里,带着勾引人的缠绵沙哑。 他的拇指捻过她的唇,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眼神却愈发幽深。 鼻尖几乎抵上她的鼻尖,呼吸交织间,声音更沉下去,带着一种诱哄的亲昵蛊惑。 “当然可以了,大人不但可以亲我,还可以……睡我。” “大人都要试试吗?” ------------ 第167章 说你爱我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她本就醉意朦胧的眼里,此刻更是盛满了他的影子。 醉醺醺地晃了晃脑袋,“真的都可以试试吗?” “当然都可以,大人很少下凡,”萧璟尘的唇再次贴近,轻柔的声音带着耐心和引诱,“凡间的新鲜事物,都想尝试,是吗?” 她看起来傻傻的,听着他的话顺从地点了点头,“是。” 萧璟尘眸底暗流汹涌,得逞的笑意更深,“那就对了。” 他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她,带着明目张胆的暗示,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瓣。 “这里,”他声音压得很低,食指落在唇上,像是带着钩子般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大人,亲这里。” 天道大人喝醉后,不是一般的乖巧,她慢慢凑近,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了他的脸颊。 微微地仰起脸,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她稍稍离开,单纯地问道:“对吗?” 问完,她又笨拙地贴了上去,带着试探的轻颤。 “对。” 萧璟尘喉结滚动,在她再次贴上来的瞬间,立刻反客为主,一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 唇瓣辗转厮磨,那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她轻哼了一声,下意识想要退缩,却被他牢牢地锁在怀里,那点呜咽也被他尽数吞没。 这个吻逐渐变得深入又绵长,渐渐往下,两个人的气息都被搅乱,化作细碎的喘息,交融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一缕微凉的寒风吹入殿内,将长幔吹得散落了下来,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几片树叶飘落了进来,与白衣和龙纹里衣一起落在了地板上。 “大人,这是水镜,你朝着这里说,是你自己想尝试凡间的事物的,明日若是酒醒了,可不要怪罪我。” “我……我是自愿的。” “对,大人说的真好,那大人说心悦我好不好?” “我心悦你……” “我也心悦大人,大人喝醉了真乖啊,那大人别躲好不好?乖,不要动。” “疼……” “不疼,哪里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会很舒服……” “大人,说你爱我。” “我……呜……” 而寝宫外的院落中。 礼部尚书等大臣们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陛下怎么还没出来?大人喝醉了,男女授受不亲,陛下将大人送到寝宫后,不应该尽快出来吗?” “怎么回事?陛下呢?大人呢?” 守在殿门处的掌事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腿都软了,浑身都在哆嗦。 “老老老……老奴不知道。”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根本站不稳,满头都是惊恐的汗。 苍天啊,陛下疯了,他竟敢如此犯上?对天道大人如此亵渎,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大臣们看到掌事公公的神情,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都吓得脸色变成青白色了,筛糠般颤抖起来,“噗通噗通”地连续磕了好几个头。 朝着殿内惊声道:“陛下,天道大人该回九重天了,陛下!!” “陛下三思啊……” “臣等跪求陛下开恩!” “陛下!请让大人回九重天啊!” “我等都是凡人,不可犯上啊陛下!” 而殿内,窗外的光线落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倒映在了墙上。 “嘶,别咬,大人……” “放心,他们听不到,别紧张,放松。” 他的指尖轻轻缠绕住了神明的霜雪银发,看着她那双潋滟的眼眸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按住她的腰,轻笑了一声。 是他的大人,他一个人的。 没人可以抢。 殿外,是众大臣的苦苦劝阻。 可殿内,是帝王病态又偏执的眸色,他渎神,囚神,将神明一寸寸占为己有。 “若大人明日觉得我做错了,便杀了我吧……”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大人离开我。” “永远都不会。” 书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地跳动着,殿内茶杯晃动,茶水都溢了出来,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她的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儿醉意,准确来说,昨日的宴席,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很清明,压根没醉,装得而已。 她缓缓起身,想要下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日萧璟尘像是疯了,没有记忆都能疯成这样,从白天到晚上,她嗓子都哑了。 她走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看向了殿内一个无形的阵法。 凡间流传的囚神阵法。 一猜就是,她昨夜累得睡着以后,深更半夜,萧璟尘起来弄得。 小六昨日切断了联系,一直躺在储物袋中睡觉,这会儿睡醒了,就从储物袋中钻了出来。 看到周围的阵法后,它不由得感叹了两声:“好家伙,整个殿都被这个阵法围起来了,像是生怕你跑了。” “阿尘还真是,狗狗改不了吃那个啥……” ------------ 第168章 大人,别哭 它啧啧了两声,接着问道:“对了,大人,阿尘的神魂稳固得怎么样了?” 温姝妤抬眸,“昨夜,我往他体内引了些灵力,助他神魂稳固,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小六一听这个,眉眼一弯,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神魂不稳,所以我们不敢直接恢复他的记忆。” “但等过几天后他神魂稳了,我们就能恢复他的记忆,带他回九重天啦。” “太好啦!” 温姝妤看它笑了,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也跟着笑了笑。 小六:“那大人,你这几日,准备怎么做?” 温姝妤看着那阵法,唇角勾了勾,“这种劣质的凡间阵法,一个手指头就破了。” “不过,既然他想玩这种囚来囚去的,这两天就陪他好好玩玩,配合配合。” …… 萧璟尘推门进来的时候。 他就看到那额间金纹的人坐在窗边,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看向了他。 她的眼眶红红的,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很想出去,却因为阵法出不去,再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情,让她无助又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昨夜……” 萧璟尘走上前去,搂住了她的腰,还是往常那般温润清雅,只是说出来的话非常不要脸,“是,大人,我们昨夜折腾到很晚,大人一直哭着求我继续。” “大人昨日醉酒,想要尝试凡间男女欢爱之事,便强行玷污了我。” “我本意拒绝,可尝试过后食髓知味,想要留下大人,所以设了阵法,不愿大人再离开我身边。” “大人不会怪我的,对吧?” “大人就别走了,留下来,对我负责好不好?” 听到他的话,那额间金纹的天道大人,又羞愤又委屈,颤着手指指着他道:“你,你胡说!” “是你灌醉了我,还引诱我,你大胆,你竟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谁给你的胆子?你不但不知悔改,你还设了阵法。” 她看着周围的阵法,眸中的泪水越积越多,“你放了我,放我出去,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九重天。” “放我出去……” 刚下凡的神明,因为心思单纯,就中了他的圈套,被阴险狡诈的人困在了这里,她束手无措,只有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她那霜雪银发染上了窗外洒进来的金光,绝美的侧脸上晶莹的泪珠滑落,整个人小声抽泣着,看起来难过极了。 却因为自己是天道,是神明,始终没有对他这个罪魁祸首,对他这个凡人降下重罚。 萧璟尘眼神晦暗了几分,指节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大人,别哭。” “大人这样软的性子,不适合做天道,就留下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大人昨夜说喜欢我,想要我,还记得吗?留在我身边,好吗?” 那额间金纹的人眼角的泪更多,一把推开了他,“不好,你设了囚神阵法,不放我离开,我不喜欢你了……” “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一句“我不喜欢你了”,这句话一出,她就被那人直接摁住了腰,他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随着桌案上“噼里啪啦”的东西被大手挥在地上的声音,下一秒,她的后背被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温姝妤想要装作欲拒还迎的样子,推拒的手腕却被他的手直接扣住,压在了桌上仅剩的纸张上。 那霜雪银发跟着微乱地散落了下来,她潋滟的眸色含着水光,可怜地望着他,“求你,不要。” “不要亲我,也不要关我,放我回九重天好不好?” 可那吻却是更重,直接撬开她颤抖的齿关,夺走了她所有的空气。 温姝妤:!!! 这正合她的意,男色当前,她强憋着,没有反过来将他狠狠摁住强吻他,将他绑住凌辱他。 良久。 萧璟尘才稍稍退开毫厘,幽暗的眸紧紧地盯着她,“大人不喜欢我,可我心悦大人。” “大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都不想听,我就看到了大人的唇一张一合,我只想亲大人。” 边说着,他的面色沉了下来,声音病戾暗哑,不再似往常般温和有礼。 “我就是想让大人留在这里多陪陪我,大人为何就是不能允准呢?” “既如此,那我只能将大人囚在这里了。” “大人出不去,除非杀了我。” “可大人又不忍心伤害凡人,那便只能委屈大人自己了,大人只能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死……”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又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丢在了榻上,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隐身在角落的小六,眼睛亮出八卦的光芒。 卧槽,强制爱。 它拿出一个小本本,就开始往上记,这可比话本好看多了。 直到两个人亲着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幔都被解下来了。 小六脸一红,连忙钻到了储物袋中,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哈哈,过两天,若是阿尘看到大人抬抬手指头,阵法就破了,还不得震惊死。 恢复记忆后,估计也会尴尬死…… ------------ 第169章 轮到我了 小六消失之后,长幔中。 窗外一阵微风吹动纱幔,那霜雪银发的人双手被叩住,而后被翻了个面。 “啊……”下巴被冰凉的手指勾起,她的唇被吻住,声音悉数被吞没在了唇齿间。 桌案摇晃,有几张字画被吹落在了地上,飘到了衣衫上。 “大人,你喜欢的,对不对?” “大人舍不得离开我,大人爱我,大人想跟我做这种事情,对不对?” “那大人就别走了好不好?我们天天都这样,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大人明明很想。” “我没……” 可那人却是将她微乱的发丝挽在了耳后,将自己染着水珠的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胡说,大人看,大人明明很喜欢……” “你不要脸。” “我只要大人,还要什么脸?” 殿外是青天白日,可殿内时不时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过来送茶水的宫女都羞红了脸,连忙退了下去。 不知持续了多久。 天道大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想要往下跑,胳膊刚伸出去,却又被揪住了脚踝,拽了回去。 枕边,墨发和银发缠在了一起,久久未离。 —— 温姝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摸了摸身侧,松了一口气,萧璟尘终于走了。 说起来也是离谱,自从她来到了璟国,她都没清醒过多长时间,每天都是在榻上度日。 不过这一次,她又往萧璟尘的体内引入了一些法力,帮他稳固神魂。 不出所料,这一两日,他的神魂就能恢复如常,到时候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他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什么反应呢。 恰在这时,殿门被推开—— 那一袭暗色鎏金纹大氅的人踏着夜色走了进来。 他手中端着膳食,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带着温良的笑容:“大人醒了?” “过来尝尝,我亲手下厨给你做的菜。” 温姝妤摸了摸肚子,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开始用膳,尝了一口后,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但是要注意人设,她装作不情愿待在这里的样子,轻咳了两声,小声嘀咕道:“也就那样吧。” 可桌子上的菜肴,很快就被她吃完了。 用完膳后,萧璟尘拿起帕子,眉眼含笑宠溺地给她擦了擦唇。 吃饱喝足以后,温姝妤依旧没忘自己的人设,梨花带雨地垂泪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九重天?” “不要关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被关。” 下一秒,那人的眼神幽暗了下来。 如她所料,她的腰就被禁锢在了桌案上,唇被吻住,堵住了所有的话。 须臾,萧璟尘才松开她的唇,腿勾住了她的一只腿,靠近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温姝妤:“……” 他俩一直这样,真的不会纵那个啥过度吗? 桌案再次摇晃了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两个人的日常就是: 天道大人:“能不能放我出去?” 萧璟尘:“不能。” 然后被强亲,不但不放,甚至还被搂得更紧。 天道大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萧璟尘:“可大人舍不得杀凡人,那便只能忍着了。” 然后被摁着后脖颈强吻,吻着吻着,就倒到了榻上。 天道大人:“今日已经好几次了,不要了好不好?” 萧璟尘:“不好,大人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 然后两个人又滚到了一起。 用小六话本上的话来说,两个人在上演一部——懵懂无知的柔弱神明初入凡间,被人掠为己有,一直弱不禁风地反抗,却又无可奈何的戏码。 天道大人像是演上瘾了,一直在配合。 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两天后的傍晚。 察觉到殿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隔着一扇门,小六用灵力探测了一番,萧璟尘的神魂完全恢复如初,可以帮他恢复记忆了。 小兽用小爪子捂着小嘴笑了笑,“太好了大人,阿尘的神魂完好了。” “这大晚上的,你们肯定又要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我就先回储物袋中睡觉啦。” 温姝妤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看着它钻到了储物袋中。 …… 萧璟尘走进来的时候。 温姝妤坐在榻边的阴影里,整个人看起来伤心又悲凉。 见她这样,萧璟尘的眸光晦暗,他一步步走上前去,逼问道:“大人又在想,怎么离开我?” 温姝妤:“……”她可没有想。 她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恢复他的记忆? 萧璟尘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想搭理自己,脸色不悦地直接俯身欺近,将她抵在了榻上。 声音低哑病态,“你就这么想出去吗?大人!可是有阵法在,你出不去!” “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见他神魂已稳,温姝妤也不怕他受刺激,索性也不装了。 她挣脱开了一只被禁锢的手,就那么轻飘飘地随意抬了抬两根手指头。 “嘭”的一声,阵法破了。 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连一点反抗的涟漪都未能激起,阵法就那么彻彻底底地没了。 温姝妤挑眉,“你看好,就你的破阵法,我要是不愿意,能困得住我?” “你们璟国真是落后,囚神阵法都这么漏洞百出,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修炼过?” 萧璟尘惊愕地看着她。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忘了,直接怔在了原地。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温姝妤直接翻身,两个人的位置瞬间颠倒,她变幻出了一根灵绳直接绑住了他。 她拍了拍萧璟尘的脸,唇角勾起,眼尾的泪痣昳丽明艳,毫无半分这几日软弱可欺的样子。 “你这两天,欺负我,也欺负够了。” “配合你玩了两天,你也该满意了。” “现在,轮到我了……” ------------ 第170章 恢复记忆 殿内长幔摇曳,萧璟尘还没有挣脱开手上的束缚,直接被强吻住了。 他瞳孔骤缩,傻愣着。 紧接着,他感到唇上一痛,就被她撬开了齿关,吻得更深。 在他震惊地睁大双眼的时候,温姝妤跨坐了上来,贴在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冷哼道: “这次,你就在下面吧。” “我要罚你。” 幽暗的烛火猛地一跳,模糊了视线,寂静的夜晚,萧瑟的树叶随风飘落,窗内传来男子沉重的闷哼声,久久未曾停歇。 往日里柔弱无助的神明,不再陪凡人演戏,直接反客为主,将设计她的凡人擒住,狠狠惩罚了一番,就那么欺负了一整晚。 直到深夜,在皇宫众人都沉沉睡去的时候。 一个记忆符咒落入了萧璟尘的脑海中,正在慢慢恢复他的所有记忆。 等到明天早上起来,他定能记起一切。 温姝妤唇角微微勾起了弧度,闭上眼睛,搂住身侧的人,进入了梦乡。 …… 翌日,清晨。 带着薄雾的晨曦透过镂金窗,将殿内都染上了朦胧的浅金色。 温姝妤满是期待地凝视着萧璟尘沉睡的侧脸,指尖轻轻地抚摸了上去。 他的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阿尘?”温姝妤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想起来了吗?” 萧璟尘目光闪了闪,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无辜和迷茫,仿佛刚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 “想起什么,大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唇角勾着一抹很浅的弧度,却佯装微怒,“你又想离开我,是不是?”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大人,我要亲你。” 话音未落,他便又像之前那几次一样,一听说她要离开,然后就会吻她。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凑近,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分毫。 温姝妤偏过头去,那唇只轻轻擦过了她的唇角。 “你真没有恢复记忆?”她疑问,作势要起身,不再搭理他,“那我自己回九重天了。” “好啦,恢复啦。” 他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变了调,那伪装的无辜语调变成了她熟悉的宠溺嗓音。 几乎是同时,他将她拉过来,手臂环过她的肩颈,将她整个人牢牢地锁在了怀中。 本来还想借这次的身份,再多亲近她几次呢,结果,一眼就被识破了。 温姝妤撞到他怀中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决堤,她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阿尘……阿尘。” 一滴滴眼泪顺着她通红的眼尾滑落,她肩膀轻轻颤动,抽泣声压抑在喉咙里。 萧璟尘将她搂得更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大人,在呢,我在呢。” “我怎么会舍得真的离开阿妤呢?我还等着与阿妤成婚呢。” “还等着大人疼我呢。” “别难过,我回来了大人,以后都会陪着大人,生生世世,与大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将两人亲吻的影子映在了长幔上。 温存了很久之后。 萧璟尘想起了什么,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装满了委屈,“先等等,我有问题。” “阿妤昨夜对他那么好,不仅仅是昨夜,从阿妤一来到璟国,就日日夜夜跟他在一起厮混,我好醋。” “阿妤还装作被阵法困住,每天纵容他,配合他,我更醋了。” “我前前世当魔尊的时候,苦苦哀求,大人都不肯允我一次。我前世当太子的时候,阿妤为了逃离我,还用记忆符删了我的记忆,更不允我。” “这两世加起来,都不及阿妤对他一个人好。” 他越说越委屈,低头在她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他要吻大人,大人便不躲,他要关大人,大人还配合,他晚上碰大人,不管多少次,大人哪怕晕过去,都不会拒绝他。大人什么都允准他,凭什么?” “一大早,大人还对我生气,还说要自己回九重天。” “你区别对待,阿妤。” 他叹了口气,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阿妤真是不公平,我不服。” 温姝妤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他,声音还带着哭腔,“那不都是你自己吗?” 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震动胸腔,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腹轻轻拭去了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不一样,”他认真地说,目光幽怨,“昨夜是他,现在是我。” “除非……你陪我再来一次。” 还不等温姝妤思考。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紧盯着她的唇,蓦然重重地吻了上去。 长幔再次垂落了下来,两个人缠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温姝妤累死地想推开他,却又听到了那人变了的声线。 “大人,我现在是璟国的皇帝,不是方才的人,我们再来一次。” 温姝妤:“……” 套娃是不是? 她伸出手掀开长幔就要跑,却又被拽住腿扯了回去。 “我比他年轻,我这次好好伺候大人,一定让大人满意。” 又过了一阵,那人卷土重来。 意识模糊间,温姝妤强撑着力气,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次你又是谁?” 那人只答了两个字:“烬渊。”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牟足了力气才说出了六个字:“你是不是有病……” ------------ 第171章 大婚之典 唇直接被吻住,挡住了她剩下的所有话。 那人贴在她的耳骨后,缠绵地呢喃道:“是啊,一离开大人,就活不下去的病。” “大人可要帮我好好治治。” “还有,为什么我是烬渊的时候,我就要挨骂,前两个为什么不用挨骂,我不服。” “大人要补偿我两次。” 不要脸。 这是温姝妤想要昏过去前,脑中仅剩的三个字。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昏,就听到了他凑到自己唇边,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声音蛊惑道:“我们成婚好不好?” 意识越来越沉,她受不住,晃了晃脑袋,“嗯”了一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 帝后大婚的消息,下达的时候,大臣们吓得不少人都直接晕了过去。 什么?!陛下真要娶天道大人为后? 苍天啊,他把大人囚在寝宫,已经够疯魔了,他竟然还有更大的胆子,敢强娶大人? 朝堂上直接倒了一地,大臣们腿软得扶着柱子,都站不起来了。 真敢强娶啊,真敢啊。 礼部尚书实在是经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刺激,他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上,捂着脑袋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了。 这几日,陛下总是上朝晚来,这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要强行娶天道大人为后了。 疯了,真疯了。 昏君啊,这简直是昏君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痛哭流涕着,拿着帕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璟国真的要不保了啊。 消息传到了京城中的时候,百姓们更是炸开了窝。 陛下娶谁?天道大人?! 与众大臣一样,百姓们都吓得魂没了,一个个脸色惨白如纸,在皇宫外跪了一地。 天啊,如此大逆不道,那可是他们最敬仰的天道大人啊。 前几日,听说陛下将天道大人关在寝宫,他们还以为是谣传,天道大人如此厉害,怎么可能会被关住? 可如今看来,这怕不是真的啊。 陛下定然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强行关住了大人,如今还要强娶大人,他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们璟国信奉天道大人多年,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道大人被凡人强关,强娶啊。 这简直是玷污神明,必遭天谴啊。 …… 直到朝堂上。 众大臣瞪圆了双眼,看到天道大人拉着自家陛下的手,出现在了大殿中。 众人:??! 什么?天天天……天道大人竟然牵着他们陛下的手?陛下他配吗? 眼花了?仔细看看,嘶,是真的!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几乎只能听到呼吸凝滞的轻响。 那传闻中只存在于典籍和祭祀里缥缈的存在,此刻就那么活生生地立在玉阶之上,一身素白衣袍无风自动,周身似有清光流转。 然后,与陛下十指相扣。 就在所有人根本回不过神,心头翻涌着“陛下何德何能”“此等僭越,陛下会遭天罚”的惊涛骇浪时。 那额间金纹的人清冷的嗓音缓缓荡开,清晰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诸位不必惊慌,我与你们陛下有三世情缘牵系,这一世我循着神魂,为他而来,特入璟国来寻他。” 此话一落,殿内的死寂被更深的震惊取代。 三世情缘!天道大人亲口所说,特为陛下而来! 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方才那些“陛下不配”的念头很快在众大臣心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呼战栗的敬畏和狂喜。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地,额头贴在了地上。 “天佑璟国!陛下得天道大人垂青,乃我朝万世之福啊!” 众臣也跟着纷纷下跪,伏倒一地,以前的惊惧都变成了满腔的激动和骄傲。 “陛下登基,更乃是天命所归,我璟国必将延续千秋万代!” 温姝妤和萧璟尘彼此对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 在那些大臣低头看不到的时候,萧璟尘见天道大人也太正经了,没忍住,忽然亲了一下她的唇。 温姝妤脸一红:“……” 见那些大臣没抬头,她才松了一口气。 萧璟尘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调,“刺激吗?” 温姝妤皮笑肉不笑:“滚。” 萧璟尘挑眉,“今晚陪大人一起滚。” 隐身在储物袋中的小六小脸发黄:“你们最好说的是真的滚。” …… 而下朝后,消息没过多久,便穿过了宫墙,传遍了整个京城。 跪在皇宫外请愿的人,他们还想求陛下放了天道大人,此刻都尴尬地爬了起来,赶紧溜了。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所有人都在兴奋地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天道大人亲自下凡寻陛下,说与咱们陛下是宿世夫妻。” “怪不得陛下自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原来是有大造化。” “我就说陛下是真龙天子,寻常人哪能有那般气度?果然是天定之人。” “陛下勤政爱民,本来就是一代明君,如今更有天道大人在侧,我璟国必将永世太平!” 于是,整个京城关于萧璟尘的风向,全变了。 明君,大大的明君。 而几个时辰后,急促又整齐的马蹄声也在京城内响起,是一队队御前轻骑。 他们自皇城各门疾驰而出,带着光荣的喜气,向着大街小巷扩散开来。 “传喜讯!” 羽林卫们声音洪亮,用训练有素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将那句话清晰地传到了整个京都。 “天道大人与陛下的大婚之典,定于下月初八,吉日良辰,昭告天下!” 人群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更汹涌的激动声,“恭贺陛下,恭贺大人!” “陛下万岁,天道大人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