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他理直气壮的出轨 都说出轨的男人,最是理直气壮。 明舒晚一开始不信,但因为周京年出轨家里的小保姆,不得不信。 她披着刚卷好的大波浪,踩着十厘米裸色红底细高跟刚风情万种的回到家,就看到了一张不属于她的孕检报告,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骤然一僵。 上面的姓名是何皎两个字,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明舒晚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捏着这份报告单的手不自禁紧了紧,抬眸看向对面神色冷淡的男人,拧眉质问:“这是什么?” “晚晚,我们离婚吧。” 周京年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注视她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字一句道:“皎皎陪了我那么久,现在得了癌症,只剩下最后一年,她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母亲,还有和我结婚,现在她怀孕了,我对她也有感情,所以必须要满足她。” 明舒晚的一颗心彻底沉下,眸底情绪翻涌着凝视着他,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眉眼间看起来清冷疏离,此刻薄唇紧抿着,下颚线因情绪紧绷而显得愈发利落分明。 她不知道怎么真的能有人把出轨这件事说的理直气壮。 在他们结婚的这三年里,朋友就经常在她耳边提醒,让她小心周京年会和家里那位青梅竹马的小保姆出轨。 起初,她并不相信,虽然她和周京年是家族联姻,周京年的性子也很冷,但在对待她时,却永远有十分的耐心和温柔。 不管她有什么小脾气,他都能够充分满足,并且抱着她,柔声说:“晚晚,哄你就是我这个做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每次听到他这句话,她都会侥幸觉得自己会和圈子里的朋友不同,拥有一段幸福婚姻。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周京年还是像大多数男人一样,随波逐流的出轨了,并且出轨对象还是他一直口口声声当作妹妹的何皎。 何皎的母亲在周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姆,连带着何皎也算是在周家长大的,总是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周京年。 在圈子里,何皎还有个是周京年小尾巴的称号,刚和周京年结婚的时候,她的眼里可以说揉不得一点沙子,因为何皎的问题,没少和周京年吵。 可一向对她有耐心的周京年,每次在遇到有关于何皎的问题时,都会和她冷脸。 如果这时候她再说何皎一句不对,他就会厉声警告她,将何皎宝贝似的护在身后。 而她对何皎的态度转折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他们一起去雪山玩儿,她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掉进了冰湖里,是何皎第一时间跳下冰湖,将她救了起来。 那时候她就怀疑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但不等她多想,何皎事后就被诊断这辈子再难做母亲。 也因为这件事发生后,她就默默改变了对何皎的态度,对于周京年和何皎的关系也没有再提及过。 每当看到周京年对何皎无微不至关心的样子,她就一直告诉自己,如果周京年真的对何皎有想法,早就有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可她没想到,到最后周京年给自己冠冕堂皇出轨的理由,竟然是何皎被确诊出癌症,想要做一个母亲,他就那么和何皎上了床。 恶心! 这是涌出她脑海里的词,狠狠攥紧手中的孕检报告,强忍着浑身发冷道:“周京年,你还真是够无耻的。” “晚晚。”周京年眸色深深看着她,上前一步,一如既往将她抱在怀里哄:“我只是满足皎皎一个心愿,等她离开后,我们就复婚……” “滚开!” 明舒晚只觉得这件事荒谬至极,用力推开他,把手中的孕检报告扔在他脸上,眼眶发热道:“周家当初最应该死的就是你,而不是你大哥!” 在她的印象里,周家这位大哥虽然性子冷淡,但却很贴心,从前她和圈子里那帮朋友年龄还小的时候,每次喝醉,要是遇到周臣叙,他都是会作为哥哥身份,将她安全送回家,并且会叮嘱她很多安全事情。 也让她每次醉酒时,脑海里总会不自禁出现男人那张时常清肃俊逸的脸,和独属于他身上那份清冽香味。 丢下这句,明舒晚用尽最大力气克制着眼里的泪,转身上楼。 周京年出轨这件事,简直就是她骄傲顺遂人生里的一个莫大耻辱点! 从小她就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性子不免有些骄纵,当初之所以会答应和周京年联姻的事情,也是因为周京年和她保证。 “晚晚,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一定会把你当成唯一的月亮那样珍惜,无条件的对你好。” 二十一岁正是少女心动的年纪,看着面前矜贵温和的男人,她心动了,也把他这句话当真了。 进到卧室,她看到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结婚照,毫不犹豫的拿起来用力砸在了地板上。 上面他们两人甜蜜的合影一瞬变的四分五裂,却丝毫不能抵挡她心里的那份怒气难过! “王八蛋!” 明舒晚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砸了多久,直到卧室里一片狼藉,房间的门才被再次推开。 周京年静静站在门口,平静看着她发疯的样子问:“发泄够了吗?” 明舒晚泪眼模糊盯着他,呼吸急促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着周京年毫不在意自己即将处于濒临崩溃的情绪,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里真的很可笑。 而且冷静下来后,她觉得今天的周京年很反常,竟然就这么明晃晃把何皎怀孕的事情告诉她,这明显不符合他精于利益的性格。 “离婚协议呢?”她现在脑子乱的厉害,深深呼了一口气,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只想快点解脱,深陷泥潭,一向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见她主动提出离婚的事情,周京年眸色紧了下,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晚晚,我们只是暂时离婚,知道吗?” 明舒晚不想搭理他这种恶心言论,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没有应声。 “晚晚……” 周京年走上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她及时躲开。 他的动作一瞬僵在原地,紧紧盯着她,脸色微变了几分。 “你们什么时候睡在一起的?” 明舒晚视线模糊看着他,面容平静却流露出令人窒息的冷漠:“周京年,我要听实话。” 周京年垂在身侧的手无形紧了紧,默了几秒,才缓缓出声:“一个月前,皎皎检查出癌症,她抱着我哭的很伤心,说想在生命弥留的最后一刻做一次母亲,我没忍心……” “签字吧。” 明舒晚实在听不下去了,心里的酸楚几乎快要将她淹没,闭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这里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周京年看着她收拾行李的动作,面色发沉的上前阻止:“我不是说了,只是假离婚,把离婚协议给她看一眼就行,你根本不用离开!” ------------ 第二章离婚协议 “别碰我!” 明舒晚用力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眼眶微红,一副自恃情深的样子,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离婚的后果了?和你的妹妹上床的时候,想过吗?” “我说了,我只是可怜她!” 面对她一而再三的奚讽,周京年一直隐忍的情绪也处于爆发边缘,看着她眼底的讥讽,沉声道:“明舒晚,如果当年没有皎皎用自己不能再做一个母亲的代价救你,你觉得你还能站到这里吗!你怎么就不能善良一点,容忍她这一个小小的要求。” 听着他的怒斥,明舒晚好不容易忍下来的泪,忽然就不受控的全部涌了出来。 她自认为,在这三年里对何皎的补偿已经够了。 见她眼泪落下,周京年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地哄:“晚晚,你已经很幸福了,有爸妈宠你,也有我陪着你,可皎皎就只剩下一个孩子了,你就让让她,听话好不好?” 明舒晚鼻尖此刻涌入的全是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也让她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大,她也看出来了。 如果是正常的离婚手续,周京年肯定不会和她去办,因为不仅仅涉及他深情款款的人设,更多的是要是离婚,他一定没办法和周家老爷子交代。 而她和周京年归根到底是联姻,两家通过这场婚姻,做到了真正的强强联合,也同时有了更深的绑定。 并且他当年能接替周臣叙这位大哥坐上周家继承人的位置,就是因为五年前,周臣叙在一次出差的时候,被对手收买了司机,司机直接将车开下了悬崖大海里。 至此,周臣叙生死不明。 大多数人都觉得周臣叙肯定是必死无疑,只有周家老爷子不肯放弃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长孙。 如果周臣叙没有出事,那她当初的联姻对象也不会选择周京年。 明舒晚理清楚思绪,才徐徐出声:“我知道了,你把离婚协议拿过来吧。” 见她这么轻易妥协,周京年有一瞬的意外,但还是很快把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拿了出来,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细微反应说:“晚晚,这是假的,我们都别当真。” 明舒晚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没应声,只是仔细翻看着离婚协议,在看到末尾一行不起眼的条例时,淡淡出声:“这条划了吧。” 周京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她保养纤柔的白葱指尖正指着他特意标注出来的条约。 【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这行字很小,几乎是快要藏到看不见,可还是被明舒晚看到了。 周京年深深看她一眼,敛下眸底的情绪,平声道:“皎皎不会看到。” “万一呢?”明舒晚语气不变,抬眸看他:“万一你的皎皎要是看到了呢?发现你骗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 “好,这条可以划掉。” 周京年也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也有条件,一是我们不能去领离婚证,二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我们签离婚协议这件事,每周日我们都要一起回老宅看爷爷,你也不能从婚房搬走。” 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要求,明舒晚秀气的眉心微微皱了下,精致的长甲轻点离婚协议:“你先取消。” 周京年没动,他知道明舒晚的聪明伶俐,当初见到明舒晚的第一眼,他就被她明媚灵动的笑容深深吸引了,也是那一眼让他确认想娶她的想法。 婚后,明舒晚虽然也有些骄纵的小脾气,但更多面对他时是撒娇软语,就算真的生气了,每次也都很好哄,并且在他生意上只要遇到棘手烦躁的事情时,她就会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帮他提议出合适的办法。 明舒晚的聪明是让她能够立马审清当前形势,并且做出最利于她的判断,所以他才不敢轻易赌放手这件事。 等他取消了那一个条款后,明舒晚才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推到周京年面前:“该你了。” 周京年看着协议上她娟秀的字迹,眸色暗了几分,没动。 明舒晚抬眸看了他一眼,催促道:“签啊。” 周京年在她的注视下,默了半晌,最终也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将离婚协议收起来,不紧不慢道:“不急,吃饭了吗?没吃我带你去吃。”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明舒晚随意一瞄就看到了上面的亲密备注:【小皎皎。】 她悄然白了周京年一眼,装作没有看见。 周京年特意看了她一眼,才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担忧接起电话:“皎皎,怎么了?” 明舒晚注视着他高挺的背影,听着他在接起何皎电话那一刻就不自禁变温柔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转身离开了卧室,眼不见心不烦。 她现在情绪整理的差不多了,和这种不要脸的狗东西,早点及时止损对她反而是一件好事,让她更能专注自己修复文物的事业。 等周京年离开,她就跑路。 腿长在她身上,她说跑还能跑不了。 坐在楼下的半个小时里,明舒晚思索了一下过去26年的人生,她大学毕业后原本是想深耕文物事业的。 但是修复文物的工作,需要时间,所以也导致他们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她和周京年基本是聚少离多的状态。 但周京年却不喜欢这样,和她保证说一辈子不辜负她,求她停止修复文物的事业,她原本不同意,可周京年就差跪地和他保证。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同学群里,她的室友都已经能够独立修复一件文物了,而她还在止步不前。 想起曾经导师知道她要放弃事业后,连连叹了好几天气,但依旧没把她劝清醒。 为了一个狗男人,浪费了三年青春,也不知道老人家现在还认她吗…… 明舒晚双手托腮坐在桌子前,思绪纷纷,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抬眸就看到了周京年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我走了,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叫份外卖。” 周京年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下意识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被她无声避开。 他知道她还在气头上,语气又软了几分:“等皎皎那里稳定一点,我就回来陪你,有什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明舒晚闭着眼睛没说话,周京年微拧了下眉,但也没有再勉强她什么。 听着他离开后,明舒晚立马就睁开眼睛跑向二楼,她清楚周京年这个人只要想得到什么,就会不择手段。 在生意场上如此,感情上亦是如此。 所以她要早点跑路。 可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周京年的手段,在卧室里,她的所有身份证件都不翼而飞了! 明舒晚急的立马给周京年打了通电话质问:“我的身份证件呢?” 听筒里,周京年的语气很平静:“我怕你马虎弄丢,就替你收起来了。” ------------ 第三章付出代价! 明舒晚直接挂了电话,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身份证件不重要,随时都可以补办,更何况现在还有电子证件,只不过通过这件事,她能看出来,这是周京年对待离婚的态度。 他要限制的不是她的人身自由,而是离婚自由。 但此刻她脑子还是有些发乱,不自禁环顾着这间精心布置的曾承载她无数甜蜜幻想的婚房,此刻只觉得每一件家具,每一处装饰都在嘲笑着她的愚蠢。 不能冲动。 明舒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和周京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背后牵扯着林、周两家的生意和颜面。 如果她不管不顾地闹开,父母那边难免担忧,甚至可能给家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她倒是也想看看,周京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这绝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让周京年和何皎这对狗男女称心如意, 周京年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价。 她拿起手机,拨打了闺蜜苏念的电话,苏念如今是律政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专打离婚官司。 电话几乎是秒接。 “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想我了?”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明舒晚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是刻意压制的平静:“念念,周京年出轨了,对象是何皎。” 电话那头一瞬沉默。 几秒后,苏念的声音里立马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什么?周京年是疯了吗!” “嗯,他亲口承认的,一个月前就睡在一起了,理由是何皎癌症晚期,想当母亲,他没忍心。” 明舒晚提起这件事还觉得荒谬,语气讥讽:“现在,他给了我一份假离婚协议,要求我签了给何皎看,但不许离家,不许告诉家人,还要每周陪他回老宅演戏。” “真不要脸!”苏念是个率直的性子,直接彻底爆了粗口:“周京年这脸皮是钛合金做的吧?出轨出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晚晚,你千万别签!这狗男人算计得精着呢!他就是既想满足小三,又舍不得周家爷爷那边和你家里带来的利益!” “我已经签了名字,但他没签。”明舒晚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他突然告诉我何皎怀孕的事情很奇怪,如果按照他周密的性格,想要隐瞒一定能瞒下来,但是他偏偏选择正大光明把这件事告诉我,所以我觉得他这个举动很反常。” 苏念虽然被气的说话都不顺,但骂归骂,苏念的专业素养立刻上线,语气变得严肃:“晚晚,你怀疑周京年给你设了局?” 明舒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精心修剪的玫瑰,那是周京年去年亲手为她种下的。 此刻看来,只觉得讽刺。 她眸色冷下,一字一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具体想要干什么,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而且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我要他净身出户,并且身败名裂。” “没问题!”苏念斩钉截铁道:“交给我!这种渣男,不让他倾家荡产都对不起我的专业,首先,搜集证据,他亲口承认出轨的录音有吗?孕检报告拍照了吗?还有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一切能证明他们不正当关系和周京年转移财产的线索,越多越好!” “孕检报告我扔他脸上了,没拍照,录音…我当时气昏头了,没想起来。”明舒晚蹙眉,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够冷静。 “没关系,现在开始也不晚。”苏念安抚道:“下次他再跟你提这件事,或者何皎来挑衅你,记得打开录音,证件的问题,你去挂失补办,他无权扣押,至于那份狗屁离婚协议,原件千万拿好。” “好,我明白了。”有了明确的方向,明舒晚的心定了不少。 “晚晚。”苏念的声音柔和下来,“你还好吗?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我没事。”明舒晚摇摇头,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为这种人不值得,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去三年,像个笑话。” “别这么说!”苏念急忙道:“是周京年配不上你的真心,离开他,你值得更好的,对了,你刚才说想专注事业,是打算重新拾起文物修复吗?” 提到这个,明舒晚眼中才焕发出一丝真切的光彩,但随即又有些忐忑:“嗯,我准备联系一下我的导师,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还愿不愿意见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 当年她为了婚姻毅然放弃深造和进入国家级博物院的机会,导师痛心疾首的样子,她至今记忆犹新。 “肯定愿意的!”苏念鼓励道:“李教授最疼你了,当初是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迷途知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去联系!” 挂了电话,明舒晚感觉堵塞的胸口顺畅了许多。 她不再犹豫,开始在通讯录里寻找那个久违的号码。 然而,就在她刚找到备注为“李教授”的联系人时,手机屏幕上方突然连续弹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发送人是何皎。 明舒晚眼神一凝,点开了对话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背景是一个开放式厨房,暖黄的灯光下,周京年还穿着她为他买的那件白衬衣,正低头专注地为别的女人做饭,侧脸线条柔和。 紧接着,是第二张照片,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小腹上,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刺眼的钻石戒指,款式新颖,显然不是她拥有的任何一枚。 最后,是一段文字: 【晚晚姐,谢谢你把京年哥哥让出来。】 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明舒晚看着那熟悉的厨房背景,那是周京年当初说买下送她的公寓,如今却在为另一个女人洗手作羹汤,看着那矫揉造作的文字,她竟然奇异地没有感到心痛,只剩下冰冷的鄙夷。 她没有如对方所愿地歇斯底里,甚至没有回复任何情绪化的字眼。 她只是极其冷静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行字:【你知道他瞒着你的那个秘密吗?】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出现,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何皎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明舒晚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弧度,对于这对狗男女,让他们狗咬狗就对了。 她没有接听,甚至没有犹豫,直接长按电源键,将手机关了机。 世界瞬间清静了。 明舒晚将黑屏的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转身走向书房,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联系导师,规划她搁置已久的事业, 以及,思考如何利用何皎这个显而易见的弱点,给周京年准备一份离婚大礼。 ------------ 第四章离婚大礼 世界清静后,明舒晚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她翻看着手机里存着的大学时期照片,那些在修复室里小心翼翼清理文物碎片,在图书馆查阅古籍资料,跟着导师下墓参与现场保护的日子,虽然辛苦,却充满了纯粹的满足和快乐。 指尖最终停留在与李教授的合影上,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挽着恩师的胳膊,眼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诚恳地检讨了自己过去的任性,表达了重拾梦想的决心,并询问是否还有机会回学校拜访他。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放在一边,不再焦躁地等待回复,而是开始整理自己的专业书籍和笔记,为回归事业做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带着疲惫和一丝重新找到方向的释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明舒晚被楼下隐约传来的动静吵醒。 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多,披上睡袍,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二楼的旋转楼梯口,向下望去。 就看到客厅里周京年正温柔地扶着何皎在沙发上坐下,而何皎穿着一件宽松的连衣裙,乖巧依偎在周京年身边。 “京年哥哥,我们这样过来,晚晚会不会生气啊?” 何皎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奢华宽敞的客厅。 她被昨晚明舒晚所说的那个秘密扰的睡不着觉,害怕是不是明舒晚知道什么了,所以一大清早才会借着早餐的名义让周京年带她来找明舒晚,想要试探试探明舒晚的口风。 周京年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别担心,她不会生气的,就算她有什么不高兴,也有我在,不会让她为难你。” 站在楼上的明舒晚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不会生气? 不会为难? 他还真是自信,以为她还会像过去一样,被他轻易拿捏,为了维持表面和平而忍气吞声吗? 她理了理睡袍的衣襟,踩着拖鞋,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脚步声在清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京年和何皎同时抬头看向她。 周京年看到她仍旧冷淡的脸色,眉头微不可察拧了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还没吃早餐吧?皎皎特意起了个大早,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虾饺和燕窝粥。” 以往只要他出差两天,再见到明舒晚,她永远都是笑眼弯弯扑到他怀里,和他撒娇,说想他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淡。 何皎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忐忑又讨好的笑容,将放在茶几上的保温饭盒往前推了推:“晚晚,我手艺可能不好,你别嫌弃……” 明舒晚目光掠过那个精致的饭盒,最后落在何皎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只觉得无比讽刺。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被她小白兔的模样骗到,认为她是无害的。 明舒晚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看着她,不紧不慢道:“现在也不是封建社会了吧,你这大清早跑来,心里怎么还保持着给人请安奉膳的习惯呢?” 她说到这里,默了片刻,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何皎尚且平坦的小腹和周京年稍显沉下的脸色,红唇微勾:“莫非……是真把自己当成那上不得台面,需要小心翼翼讨好的外室了?” “明舒晚!”周京年脸色骤变,厉声制止。 何皎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眼圈一红,委屈地抓住了周京年的胳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京年哥哥,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发抖。 周京年将她护在身后,看向明舒晚的眼神多了几分警告,但也还在极力维持着耐心,试图缓和气氛:“晚晚,皎皎也是一片好心,你说话有必要这么带刺?” 他边说,边伸手想去拉明舒晚的手,想像过去一样,用亲密的动作化解她的怒气。 明舒晚先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周京年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加难看。 明舒晚却仿佛没看见,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毕竟……” 她说到这里,目光再次落在何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的姣姣现在的确不见光,连一个外室都算不上。” 何皎被她的话刺得浑身发抖,她的那句“不见光”像根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周京年彻底沉下脸,嗓音冷沉:“明舒晚,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明舒晚也彻底没了笑脸,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个还带着温热的保温饭盒,打开盖子,里面精致的虾饺和香气四溢的燕窝粥映入眼帘。 她抬眸,看向周京年,眼神平静无波:“周京年,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吃你们送来的东西吗?” 说完,她在周京年和何皎惊愕的目光中,将整个饭盒连同里面精心准备的早餐,毫不犹豫的全部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哐当——”保温饭盒被干脆扔进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何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垃圾桶,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明舒晚,眼泪一瞬“啪嗒”掉了下来。 周京年深深注视着面前的明舒晚,脸色此刻冷的厉害。 明舒晚迎着他的目光,不以为然勾唇笑了下,而后不再看那对僵立的男女,转身径直走向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声音平静无波:“两位,戏也演完了,早餐也送到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消失吧。” 周京年眉心紧拧,看着她问:“晚晚,有必要吗?” “你觉得呢?”明舒晚眸色毫无波澜看他一眼,和他冷沉的目光对视一眼,就不再看他,端着水杯,淡定上了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周京年,似笑非笑道:“周京年,你马上就会收到一份大礼,记得期待啊。” 一份关于离婚的大礼。 ------------ 第五章她该怎么办 回到卧室,关上门,隔绝了楼下可能传来的任何声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的举动虽然冲动,却让她积压了一夜的郁气消散了大半。 对周京年和何皎这种人,忍让和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比他们更狠,更不在乎,才能让他们痛,让他们慌。 她拿起手机,开机。 忽略掉几十个来自何皎的未接来电和周京年的几条无关痛痒的信息,首先看到的是李教授在凌晨回复的消息: 【舒晚,看到你的消息,我很欣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工作室的门一直为你开着,随时欢迎你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带带你们这些年轻人。】 看着这条消息,明舒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这世界上总有人在真心盼着她好,总有一条路,是为她敞开的。 她快速回复:【谢谢老师!我明天就去拜访您!】 放下手机,明舒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背叛和耻辱固然令人痛苦,但更重要的是,她找回了迷失的自己,和重新出发的勇气。 而周京年和何皎,她也一定会让他们这对渣男贱女付出该有的代价! 楼下,周京年看着明舒晚头也不回上楼的背影,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烦躁和不安。 他认识的明舒晚,骄纵却明艳,生气时会发脾气,但哄哄总能好,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之下透着冰冷的决绝。 何皎看着周京年阴沉着脸,却还是弯腰将那个被扔进垃圾桶的保温饭盒捡了起来,拿到厨房水池边默默清洗,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周京年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对旁人疏离冷淡,唯独对明舒晚这个骄纵的大小姐无底线的包容宠溺。 “京年哥哥。”何皎走到厨房门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对晚晚可真好。” 她看着他仔细冲洗饭盒的侧影,心里酸涩难当。 她见过太多次,周京年是如何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哄着闹小脾气的明舒晚,那种专注和耐心,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周京年动作未停,敛下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她就是这样,被宠坏了的小脾气,过去就好了,多忍忍就行。” 多忍忍? 何皎心里冷笑,她还要忍多久?从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她怀了他的孩子,凭什么还要她忍。 但她面上依旧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周京年收拾完,何皎柔声说:“京年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周京年点了点头,拿起外套。 走出别墅大门时,何皎看着前方男人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仰起脸,眼中带着期盼和一丝怯意:“京年哥哥,你可以……牵着我的手吗?” 过去只要周京年和林舒服晚一起出门时,周京年总会极其自然地就牵住明舒晚的手,那紧密相扣的姿态,曾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和最痛的刺。 周京年脚步顿住,垂眸看着何皎带着祈求的眼神,又想起明舒晚方才决绝的背影,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更多了些。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牵住了何皎的手。 何皎在和他十指相扣的一瞬,脸上就不自禁流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周京年却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别墅二楼卧室的方向。 而他的动作,精准被何皎捕捉到,也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第二天,明舒晚早早起,精心打扮后,带着几分激动,开车前往李教授的工作室。 途中,手机铃声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周京年。 明舒晚瞥了一眼,直接按了静音,任由它响。 可他似乎极有耐心,她不接,他就一直打。 终于在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时,明舒晚不耐烦地接了起来,语气冷淡:“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周京年低沉的声音:“怎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明舒晚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能明显感觉到气压低了几分:“你在哪儿?不在家?” “出门了。”明舒晚看着前方的路况,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没事我挂了。” “和谁在一起?”周京年的追问紧接而来。 明舒晚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按下了挂断键,将他的声音彻底隔绝。 世界重归清静,她深吸一口气,将车速提快了些。 赶到工作室,却得知李教授一早就带团队去了临市的一个村子,那里不久前发现了一处疑似宋代古墓的遗迹,需要进行初步勘察和保护。 明舒晚没有丝毫犹豫,问清楚具体地址后,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个位于郊县的村子驶去。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恩师,想要重新触摸那些带着历史尘埃的物件,这能让她忘记现实的不堪,找到内心的平静。 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村口。 却发现前方设置了路障,立着“前方施工,车辆禁行”的牌子,向村民打听才知道,因为前几天大雨,进村的唯一的一条土路有一段塌陷了,正在抢修,车辆无法通行,要去发现古墓的后山,只能步行。 明舒晚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的小高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车停在村口空地,锁好车门,拿起随身的包包,只能选择走过去。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层层堆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没走多远,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演变成倾盆大雨。 明舒晚猝不及防,很快就被淋得浑身湿透。 道路变得异常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冷的她只能双手环胸,觉得自己真的是水逆的厉害。 “轰隆!” 一声闷雷响起,震得她神经顿时紧绷,她从小就有些怕打雷,和周京年结婚后,每次雷雨天,他都会在家陪着她,或者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此刻,荒郊野外,大雨滂沱,雷声滚滚,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再次袭来,却又带着物是人非的酸楚。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个虚假的怀抱,强迫自己冷静,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然而,祸不单行。 在一个陡峭的下坡处,她脚下一滑,高跟鞋的细跟卡在泥石缝隙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 惊呼声被淹没在雨声和雷声中,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坡下摔去,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泥水溅了她满身满脸。 明舒晚狼狈地倒在泥泞之中,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全都毁之一旦,更让她崩溃的是脚踝迅速肿胀起来,动一下都疼得她倒吸凉气。 无助和疼痛让她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她尝试着站起来,却一次次失败。 雨越下越大,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旷野在雷雨中显得格外恐怖。 就在她几乎要陷入绝望时,一道强烈的灯光穿透雨幕,由远及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紧接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明舒晚艰难地抬起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逆光而立。 ------------ 第六章死而复生 瓢泼大雨砸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 明舒晚仰着头,雨水不断从她湿透的额发滑落,面前的男人撑着伞,沉默地伫立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为她隔绝了所有风雨。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雨水早已将他肩臂处的布料浸透,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宽肩窄腰,在晦暗的雨幕中透出一种沉稳男性的力量感。 “轰!” 也在此时又是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在一刹那照亮了伞下的男人长相。 明舒晚也在一瞬精准捕捉到了男人那双沉静又熟悉的眼眸,这张脸,与她记忆深处的周臣叙完全重合。 “啊!”极致的震惊和雷声带来的本能恐惧交织,让她短促地惊叫出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脚踝的剧痛都仿佛暂时忘却了。 难道她今天出门真的忘看黄历了? 周臣叙也因为她过激的反应而微微蹙了下眉,垂眸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声音穿透雨幕传来,低沉而平稳:“有没有事?” 这声音不像鬼…… 明舒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紧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难以置信道:“周臣叙,你还活着?!” 在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后,周臣叙原本疏离的气息陡然变得警惕起来,握着伞柄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防备:“你认识我?” 明舒晚被他眼里的冷意和陌生刺得心口一痛。 记忆里那个虽然性子冷,却会在她醉酒时默默护送她回家、会因为她贪玩而无奈叮嘱、会在她闯祸后淡淡说一句“下次小心”的周臣叙,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 “你不认识我了?”明舒晚更加不可相信地问:“我是明舒晚啊。” 听到她的回答,周臣叙的眉头锁得更紧。 明舒晚?这个名字在他空白的记忆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三年前他从悬崖下的海水里挣扎上岸,被这个村子里的老渔民救起,醒来后脑子里便只剩一片茫茫白雾,唯一清晰的只有“周臣叙”这三个字,以及心底某个角落,一个模糊到只剩一道影子的执念,让他总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或者等待什么。 可那影子太过虚无,他抓不住,也看不清。 而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也掩不住那份骨子里的明艳。 并且在失忆的这三年里,他学会了不轻易相信任何突然的接近。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雨水冲刷着一切,也加剧了明舒晚脚踝的疼痛和身体的寒冷。 她看着周臣叙沉默审视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尝试动了动受伤的脚踝,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在面对他时,一如从前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大哥,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动不了,你能先扶我起来吗?” 周臣叙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落到她明显肿胀起来的脚踝上,泥水混着可能的擦伤,看起来有些糟糕。 他沉默了几秒,才微微弯下了腰,伸出那只没有撑伞的手,握住了她的上臂。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有力,隔着湿透的衣料,热度依然清晰地传递过来,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克制,稍一用力,便轻易地将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 然而,几乎是明舒晚站稳的同一时间,他便立刻松开了手,并且向后退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伞依旧稳稳地撑在她头顶,他自己大半个肩膀却暴露在雨中,很快再次湿透。 这个迅速而明确的疏离动作,让明舒晚心里那点因为重逢而升起的热度,又凉了下去。 她想起从前,哪怕只是普通的聚会散场,周臣叙如果顺路送她,下车时都会很自然地虚扶一下她的胳膊,提醒她注意台阶。 那时的周到体贴,与此刻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连日来的委屈愤怒,被背叛的耻辱,以及此刻面对曾经信赖之人的全然陌生,种种情绪如同这漫天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她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冷峻侧脸,眼眶忽然不受控制地发热,鼻尖一酸,那声带着依赖和委屈的称呼脱口而出:“大哥,你真的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周臣叙因为她这声自然而亲昵的“大哥”再次怔了一下。 妹妹? 他审视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默了片刻,又问:“你是我妹妹?” 问完这个问题,他就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血缘的相似,但似乎并不明显。 明舒晚张了张嘴,“弟媳”两个字几乎到了嘴边。 可忽然她又想到了周京年的背叛,想到了周家如今是周京年掌权,而周臣叙死而复生却流落在此,明显失忆,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周京年知道他大哥还活着吗? 无数疑问和猜测瞬间涌入脑海。 她看着周臣叙等待答案的眼神,一个念头突然清晰起来,不能立刻暴露自己和周京年的关系,至少在弄清楚周京年的态度之前。 所以她迎着周臣叙探究的目光,用力眨了眨眼,将更多的泪水逼了回去,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补充道:“是家里人一直在找你。” 周臣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她被看的多了几分心虚,又补充了一句:“亲的不算,但和亲的也差不多。” 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但配合她红红的眼睛,反倒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证据。”周臣叙言简意赅,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和话语就轻易放下防备:“有什么能证明我们认识?证明我的身份?” “有,我有!”明舒晚急忙道,仿佛生怕他不信:“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家世,我还有和你的合照。” 她边说,边忍着脚踝的疼痛,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随身的小包,拿出手机。 屏幕已经被雨水和她的手指弄得有些湿滑,她指颤抖着点开相册,开始快速翻找。 那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是她刚考上大学那年,在一次周家举办的宴会上,她被朋友们怂恿,跑去和周臣叙的合影。 照片里,她还带着少女的稚气,笑得有点拘谨,而周臣叙站在她身侧,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面色平静,虽无笑容,但身姿挺拔,气质清贵卓然。 “你看!”明舒晚终于翻到了那张照片,立刻将手机屏幕举到周臣叙面前。 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也因为她急于证明自己的话,她不自觉地向前倾身,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湿漉漉的发丝几乎要贴到他的短袖上,她身上混合着雨水、泥土和淡淡馨香的气息瞬间萦绕过来。 周臣叙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不习惯这样的靠近,尤其是一个陌生女人。 但莫名在迎上她那双水盈盈的杏眸后,他喉间所有冷漠的话,忽然就变的戛然而止,然后在她的示意下,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照片像素很高,即使隔了几年,画面依旧清晰。 背景是华丽的宴会厅,年轻许多的自己,和一个笑容明媚灿烂的女孩。 女孩的脸,和眼前这张沾着泥点,眼眶通红却依旧漂亮的容颜,渐渐重合。 明舒晚仰着脸,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湿漉漉的长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眼巴巴地问:“大哥,这下你相信我了吗?” ------------ 第七章我们从前最好了 周臣叙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明舒晚举着手机的手臂都开始微微发酸。 他才抬眸重新看向她,掩下眸底的情绪,极其简短地“嗯”了一声,算是初步接受了这个妹妹的身份设定。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先跟我回去。”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说完,便干脆地转身,打算就这么在前面带路。 “诶!”明舒晚见他真的说走就走,急了,也顾不上脚踝的疼痛,下意识就想追上去,结果刚迈出一步,钻心的刺痛就从脚踝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摔倒。 她慌忙稳住身形,再抬头时,周臣叙已经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眉头微蹙,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没跟上。 明舒晚心里那点委屈和大小姐脾气又冒了上来,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控诉:“你就这么自己走了?” 周臣叙看着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才淡然反问道:“我不是让你跟上来吗?” “可是我走不了啊……”明舒晚被他这直男般的反应气到,轻轻咬了下唇,那双浸了水光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理所当然的依赖,软声说:“所以可能要麻烦大哥,抱我,或者背我了。” 听到她的话,周臣叙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妹妹、行为举止却丝毫不见外的女人。 她浑身湿透,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裙摆沾满泥泞,脚踝肿得老高,确实走不了路。 可那双眼睛,即使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被娇养出来的,理直气壮的任性。 这种任性,和他潜意识里某种模糊的感觉奇异地契合了一瞬。 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转过身,背对着她微微弯下了腰。 “上来。” 他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舒晚却眼睛一亮,立刻忘了疼痛和委屈,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忍着痛,攀上了他宽阔坚实的后背。 周臣叙的手臂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轻易地将她背了起来。 他的背脊很宽厚,隔着湿透的衣物,能感受到其下紧实分明的肌肉线条和灼热的体温,在这冰冷的风雨里,成了唯一可靠的热源。 明舒晚下意识地环紧了他的脖子,将脸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涌入鼻腔,这味道一如既往能够让她那颗惶惶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她是真的,在这样一个狼狈的雨天,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死去”多年的周臣叙。 这个认知让她心潮澎湃,随之而来的,是迅速在脑海里成型的计划。 周京年不是仗着周家继承人的身份为所欲为吗? 如果周臣叙回去呢?这个曾经被周家老爷子寄予厚望、能力远在周京年之上的真正长孙回去呢? 到时候谁还能护着周京年?收拾起他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周京年和何皎可能面临的局面,明舒晚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连脚踝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悄然地将搭在他胸前的手,轻轻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湿透的布料,掌下传来沉稳而有力的搏动。 怦,怦,怦…… 是活生生的心跳。 温热真实,是活人,不是她的幻觉。 想到这里,明舒晚才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他。 心情一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她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雨水的湿意,拂过他的耳廓,轻轻叫他:“大哥。”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讨好和亲昵:“我跟你说,从前我们的关系可好了。” 她故意提起这段关系,想试探他的反应,但周臣叙步伐稳健,背脊挺直,没有任何异。 明舒晚也不气馁,继续喋喋不休,仿佛要在这段回村的路上,将他们亲密无间的过去都灌输给他。 “你以前可照顾我了,我闯祸了你都会帮我收拾烂摊子,还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是别人,可能都认不出你,或者……别有用心呢。”她意有所指,又很快转移话题,细数起自己找到他有多不容易,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雨声淅沥,女人柔软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带着温热的气息,喋喋不休。 周臣叙一开始还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沉默,但随着她越说越多,越说越细节,他只觉得耳边像有只雀跃又话痨的猫儿,吵得他额角隐隐发胀。 终于,在她又一次强调“所以我们关系真的特别特别好”时,周臣叙脚步未停,薄唇微启,吐出了一句没什么温度的问话:“你一直话都这么多吗?” 明舒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趴在他背上,眨了眨眼,过了好几秒,才幽幽地开口:“我才没有,我只有跟你话才这么多,别人想听我还不乐意说呢。” 这句话,她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从小到大,她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虽然性子骄傲,但在外人面前向来也有分寸的。 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她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娇气任性的一面。 从前,周臣叙就是那极少数之一。 虽然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话也不多,但她就是莫名地敢在他面前撒娇,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 因为知道他不会和她计较,会宠着她。 周臣叙此刻也因为她这句带着小小傲娇的辩解,眸色微不可察地深了些许。 他正欲说些什么,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话。 看到屏幕上周京年的备注,明舒晚那点儿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没想接,但周京年在监视她这件事上也有耐心。 一通电话结束后。 紧接而来的就是一条消息。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明舒晚原本不想回复,但下一秒就看到他发的另一条消息,脸色顿变。 ------------ 第八章我从来都是这样,没变过 周京年的消息接踵而至,一句比一句更让人窒息,发来的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乖乖这里等我,我现在来接你,别乱走。】 明舒晚盯着屏幕上的字,心头一紧。 周京年想要知道她的位置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而现在她不能让他知道周臣叙的存在,至少在一切未明之前不能。 这既是对周臣叙的一种保护,也是对周京年的一种防备,毕竟像周京年那种人什么恶心事都能干出来,她一定要平安顺利的把周臣叙带回京北。 她默了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周臣叙的肩,示意他将她放下,脚踝触地时仍是一阵刺痛,让她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周臣叙转过身,看到她蹙眉忍痛的样子。 “我有朋友要来接我。”明舒晚抬眼看他时眼里带着真挚:“大哥,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等明天我再联系你。” 周臣叙深邃的眼眸凝聚在她身上,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泄露,默了片刻,他才平淡报出了一串号码。 明舒晚连忙记下,也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大哥,一定要保持联系。”她郑重地说:“等我处理完一些事,就来找你,带你回家。” 周臣叙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她明显肿胀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她单薄湿透的身躯,忽然将手中的伞往前一递:“拿着。” 明舒晚一愣:“那你……” “我习惯了。”周臣叙打断她,又抬头望了望依旧阴沉的天色和密集的雨幕:“有事联系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入雨中,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帘之后。 明舒晚握着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伞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头微暖了几分,但更多的是复杂。 她只觉得今天很梦幻,竟然真的见到了周臣叙…… 明舒晚脑海里思绪纷纷,撑着伞忍着疼痛在路边一块略高的石头上坐下等待。 大约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碾过泥泞的道路,停在了她面前。 车门打开,周京年快步走来,一身昂贵的西装革履与这泥泞荒野格格不入。 “怎么回事?”当他看到明舒晚这副狼狈模样的时候,眉心顿时拧紧。 明舒晚抬眸,雨水和泥污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冷淡:“让你冲的。” 听到她的话,周京年脸色顿时沉下:“明舒晚,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明舒晚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雨幕中,他的面容与方才离去的周臣叙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沉静,多了几分她此刻才看清的精明与虚伪。 她想起苏念的话,想起要收集证据,硬生生将更伤人的话压了回去,只淡淡地重复:“不小心摔的。” 周京年看着她孤零零坐在石头上、撑着把旧伞的可怜样子,又看了看四周荒凉的环境,心头那股无名火和莫名的烦躁交织在一起:“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摔成这样,就不会给我打电话?” 明舒晚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刚想说什么,周京年就下意识接过了她手中的伞,顺势将她头顶的雨幕遮挡得更严实些。 这个习惯性的保护动作,让明舒晚鼻腔猛地一酸。 过去的温柔体贴不是假的,可背叛和算计同样是真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楚,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听到她的话,周京年神情微顿,正要说什么,就听她紧接着,用同样平淡的语调补充道:“电话不会惊扰你的那位好妹妹吗?” 周京年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手背青筋微显:“明舒晚,你真是大小姐脾气没完没了了是吧?” 闻言,明舒晚抬眼,直直地看着他,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周京年,你娶我之前,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是你自己说,就喜欢我这样,会一辈子哄着我。” 周京年被她堵得一时语塞。 确实,当初追求她时,她的骄纵明艳是他最着迷的特质之一,他承诺过会包容她的一切。 他沉默了数秒,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出声时,嗓音也低了下来:“这件事和皎皎没关系。”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眉头皱得更紧,蹲下身,伸手要去查看她的伤势。 察觉他的动作,明舒晚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她秀气的眉心微拧了下。 “别乱动。”周京年语气加重,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他的手掌温热,触碰却让明舒晚浑身僵硬,只觉得无比恶心,这双手不久前或许还抚摸过何皎,或许还贴在何皎的小腹上感受那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周京年仔细看着那处红肿,甚至有些发紫的伤,脸色越发的冷:“明舒晚,我这个老公在你眼里就是个摆设是吗?” 他习惯了做她的依靠,习惯了她在需要时第一个想到他,此刻她疏离倔强的样子,让他心慌,更让他烦躁。 明舒晚只是偏过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不说话。 周京年看了她侧脸半晌,忽然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给她任何挣扎的可能性,将她抱得很稳,阔步走向车子。 明舒晚只能僵硬地任由他抱着,身体却尽可能不与他贴近。 周京年感受到她的抗拒,胸口那股郁气更重,他小心地将她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和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 周京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雨景,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长睫低垂,眼圈似乎还有些红,像是哭过。 此刻的她安静得出奇,这种安静比之前的针锋相对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想起刚才握住她脚踝时,那冰冷的触感和明显的肿胀,又想起她独自在雨中等待的样子。 “你没事跑到那种偏僻地方干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那里有宝藏等着你去挖?” 明舒晚闻言,缓缓转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目光跟着落过来的一瞬,就及时转回头不去看他,依旧一言不发。 这种无声的对抗让周京年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他猛地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加速驶去。 一路无话。 周京年直接将车开到了市内最好的私立医院,他提前打过招呼,一下车就有医护人员推着轮椅过来,小心地将明舒晚扶上去,送往急诊。 检查结果是脚踝韧带拉伤,伴有轻度软组织挫伤,需要固定静养一段时间。 VIP病房里,明舒晚坐在病床上,受伤的脚被支架抬高,护士已经帮她处理了身上的泥污,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 周京年站在床边,看着她依旧倔强抿着的唇和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头那股火气忽然就散了不少,涌上来的是一阵熟悉的想要哄她的冲动。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拿起医生留下的药膏,拧开盖子,用棉签蘸取了一些。 “可能会有点凉,忍一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伸手轻轻托起她受伤的脚踝,动作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小心。 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肤,明舒晚身体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周京年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在红肿处,力道控制得极好,低声说:“晚晚,现在只是暂时的,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说到这里,抬起眼看着她,眼神里是熟悉的让她曾经沉溺的温柔和笃定:“相信我,好不好?” 但明舒晚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只觉得一阵恶心。 就在此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气氛。 周京年的动作一顿。 明舒晚的目光,落在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 来电显示,赫然是【小皎皎】。 周京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他看了一眼明舒晚,她正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比愤怒更让他心头发紧。 电话执着地响着。 明舒晚将他的纠结尽收眼底,轻扯了扯嘴角,主动开口:“接吧,万一你的皎皎有急事呢?” 她的懂事示软让周京年松了一口气,在她的注视下,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了起来。 “喂,皎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明舒晚还是能够隐约听到:“怎么突然不舒服?别怕,我马上安排医生过去,乖,先躺好,别胡思乱想……” 周京年低声安慰了何皎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走回床边,看着明舒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去吧。”明舒晚先他一步开口,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催促:“她不是不舒服吗?需要你。” 周京年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安抚:“我先去看看她,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回家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家?哪个家?是他和何皎如今共筑的爱巢,还是那栋充满她可笑回忆的婚房? 明舒晚没回答他关于吃饭的问题,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周京年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时。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地问:“周京年,你和何皎生下来的孩子是叫你舅舅,还是爸爸?” ------------ 第九章真是蠢人一个 周京年正要转身离去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回身看向明舒晚,那张向来温和矜贵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明显的寒霜:“明舒晚,你适可而止,别再说这些没轻没重的话。” 明舒晚迎着他冰冷的视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充满嘲讽的笑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道:“我要休息了,你走吧,晚上也不用过来,念念会来陪我。” 周京年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沉着脸,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明舒晚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而,那股沉甸甸的情绪,却依旧盘踞在心口,挥之不去。 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为了收集证据而忍耐,可每每面对周京年那副虚伪的嘴脸和何皎那拙劣的挑衅,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用最尖锐的语言去刺穿他们的假面。 “不能再这样了……”她低声告诫自己,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想要扳倒周京年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情绪化是最无用的武器,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她必须更冷静,更谨慎。 大约半个小时后,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苏念拎着一个果篮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晚晚,你怎么样?脚还疼不疼?”苏念一进来就直奔床边,满脸担忧。 当她看到明舒晚正对着手机屏幕出神,表情似怅然若失,又似陷入某种回忆时,不由好奇地凑近。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她和周臣叙的那张合影。 苏念挑眉,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发什么呆,又想你这位大哥了?” 明舒晚没有立刻回答,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男人清晰的侧影。 苏念在她床边坐下,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感慨:“说真的晚晚,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当初嫁的人是周臣叙,凭他的品性和能力,你现在一定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哪会受周京年这种窝囊气,更别提什么出轨小保姆的破事了。” 明舒晚闻言,眸光微动,终于从照片上移开视线,抬眸看向苏念,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你忘了,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周京年,是因为什么?”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瞧我这记性!你这位大哥离开快五年了吧,我都快忘了周臣叙心里一直装着有人的事情……” “嗯。”明舒晚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机锁屏,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心里有别人,而且是很深很深的别人,所以,我们之间始终只能是兄妹,我不能去破坏什么。” 那是她少女时期隐秘的心事,随着周臣叙的死亡和周京年的热烈追求,被她深深埋藏。 如今旧事重提,只剩唏嘘。 但很快,她收敛了那点怅然,话锋一转:“但是念念,我要纠正你一点,周臣叙没死。” “什么?”苏念诧异看她。 “真的。”明舒晚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然后才将今天在雨中的奇遇,包括周臣叙失忆,简略而清晰地对苏念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了自己打算带他回京北的想法。 苏念听完,震惊之余,迅速冷静下来,身为律师的头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握住明舒晚的手,语气严肃:“晚晚,这消息太重要了,如果周臣叙回来,周家的局面绝对会天翻地覆,周京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至少有一大半是建立在周臣叙已死的前提下的,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中透出担忧:“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必须格外小心周京年,你这位老公心思深沉,手段也狠,如果让他察觉到周臣叙还活着,甚至是你找到了他,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拥有的,绝不会轻易放手。” 明舒晚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明白,所以在我把大哥安全带回来之前,消息必须保密,现在你只要帮我顺利离婚,拿到我该拿的,让周京年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就行。” “放心,交给我。”苏念拍了拍胸脯,看着她眼中忧虑的样子,随即又恢复轻松模样:“对了,晚上想吃什么?姐请你,就当给你压惊兼庆祝即将重获的新生。” 明舒晚想了想,忽然有点想念那股热辣酣畅的味道:“火锅吧。想吃辣一点的。” “好嘞!” 傍晚,苏念开车带着明舒晚出院,明舒晚的脚不方便,苏念就让她在车里等着,自己跑去超市买了一堆新鲜的火锅食材和底料。 回到别墅,两人直接在厨房旁边的餐厅忙活起来。 直到鸳鸯锅底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各种食材摆满了桌子,驱散了些许屋内的寂寥。 就在明舒晚准备动筷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自何皎。 明舒晚和苏念对视一眼,苏念努努嘴:“看看她又作什么妖。” 明舒晚点开消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特写——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尖涂着柔嫩的裸色指甲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设计别致的钻戒,主钻不小,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火彩。 紧接着是第二张照片,是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明舒晚熟悉的腕表,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周京年。 配文只有一句话,却充满了炫耀和挑衅:【晚晚,京年哥哥给我买的,代表什么意思不用多说了吧。】 苏念凑过来看完,直接嗤笑出声,嘲讽道:“这年头当小三也是需要一点墨水才行啊,她这简直是明晃晃把周京年婚内出轨的证据打包好,双手奉到你眼前啊,蠢得都挂相了,真不知道周京年那么精明一个人,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明舒晚也被苏念的话逗得弯了弯唇角,心中那点因为挑衅而生的郁气散了不少。 她动作利落地将图片和对话截图保存,然后慢悠悠地说:“也许越是精明算计的人,反而越渴望身边有个看起来天真单纯,容易掌控的吧,毕竟和同类相处太累,总需要一点不一样的调剂。” 苏念摇了摇头:“我看周京年的精明也就那样,如果不是五年前那场意外,周家现在的继承人的位置,跟他周京年又有多大关系?” 说到这里,苏念正色看向明舒晚:“你真的想好要带周臣叙回来了?一旦他回来,以他的能力和老爷子对他的重视,周京年必定一败涂地,他们兄弟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明舒晚不紧不慢夹了片青菜,语气没多大变化:“他拿到的一切,本就是大哥的,现在大哥要回来了,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她说到这里,又端起旁边的果汁,和苏念碰了碰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而我不仅要让他从如今的高处狠狠跌落,更要让他一无所有,身败名裂,这就是他背叛婚姻,践踏真心,应该付出的代价。” “支持你!”苏念与她用力碰杯,一饮而尽:“来,为新时代独立女性干杯,为渣男的末日干杯!” 晚餐在热闹辛辣的气氛中继续,明舒晚拿起手机,点开朋友圈,将刚才何皎发来的那张十指紧扣,钻戒闪耀的截图发了出去。 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配了一句文案。 「哥哥对妹妹的爱,让我这个做嫂子的,真是羡慕呢。」 ------------ 第十章所以你吃醋了? 朋友圈刚发出去不到三分钟,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点赞和评论提示像潮水般涌来,迅速突破了九十九加的红色标记。 明舒晚随手点开,映入眼帘的尽是圈内熟人或惊诧或关切的询问。 「晚晚,怎么回事?周京年和何皎???」 「靠,何皎手上那戒指……周京年送的?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晚晚你还好吗?需要帮忙说话!」 「这何皎平时装得跟小白兔似的,没想到……」 苏念伸长脖子看她的手机屏幕,忍不住说:“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明舒晚正要说什么,周家老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和苏念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起电话,语气调整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低落:“喂,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周老爷子威严中带着压抑怒气的声音:“晚晚,你朋友圈发的那是什么东西?京年和那个何皎,到底怎么回事?” 明舒晚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在翻滚的红汤里捞了片牛肉,声音却放得更轻软,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的困惑:“爷爷,您看到了?可能是关系好吧,不过京年他一向很照顾皎皎……” “胡闹!”周老爷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谁家关系好到一个做哥哥的,会给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家里保姆女儿的人买钻戒?晚晚,你跟爷爷说实话,是不是京年做了什么混账事?” 明舒晚语气依旧温顺,却把皮球轻巧地踢了回去:“爷爷,京年他也没跟我仔细说,要不您亲自问问他?” 周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带着长辈的安抚:“晚晚,你先别乱想,肯定是误会,京年那孩子我知道,有分寸的,这样你先把你那条朋友圈删了,这种事传出去,对京年的名声、对周家的名声都不好,爷爷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明舒晚唇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语气却依旧乖巧:“好的爷爷,我听您的,这就删,您别生气,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她利落地删除了那条引爆朋友圈的状态,然后对着对面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苏念,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念念,我这演技,是不是可以进军演艺圈,角逐一下明年最佳女主角了?” 苏念朝她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点赞:“绝了!” 想到什么,随即又正色道:“不过,你就这么直接捅出来,不怕周京年狗急跳墙,或者周家为了遮丑,反过来给你施压?” 明舒晚放下筷子,神色淡然:“不会,我这个叫先发制人,谁知道等到何皎肚子大了,周京年会做出什么事,会不会倒打一耙,至少现阶段,我的形象只会是被同情的那一方,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表面功夫做到位了,谁也不好明着指责我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了些:“念念,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从小最痛恨的是什么吗?” 苏念看着她:“是什么?” 明舒晚转回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就是第三者,包括我爸他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很早就明白,出轨的男人,都该死,爱情没了可以散,婚姻腻了可以离,但用欺骗和背叛来践踏曾经的情分和承诺,就是最下作无耻。” 她说到这里,又拿起桌上酒杯轻轻晃了晃:“所以,周京年事后在圈子里会落得什么名声,我根本不在意,我只要确保,这把火不会烧到我自己身上,反而能让我更顺利地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够了。” 苏念看着她冷静分析、步步为营的样子,眼中满是欣赏,再次举杯与她相碰:“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种无论遇到什么糟心事,都能迅速调整状态,抓住重点反击的能力,来,敬我们清醒又强大的晚晚!” 明舒晚与她碰杯,一饮而尽,笑容明艳:“敬新生。” 饭后,苏念接到事务所的紧急电话,需要回去处理一份文件。 她帮明舒晚把餐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叮嘱了她几句脚伤注意的事项,才匆匆离开。 明舒晚慢慢挪到门口送她,看着苏念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她才轻轻舒了口气,准备转身回屋。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伴随着低沉的引擎声,一辆黑色的宾利猛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车门打开,周京年迈步下车,他显然是从某个重要场合匆匆赶回,身上还穿着挺括的西装,但领带已经被扯松,额前的发丝也略显凌乱,脸色在门口廊灯下显得异常阴沉。 明舒晚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像没看见一样,慢吞吞地转身,准备进门。 “明舒晚!”周京年低沉含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明舒晚不得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平静地看向他:“有事?” 周京年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意。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是压抑不住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在朋友圈发那种东西?你知不知道那会引来多少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明舒晚迎着他怒意沉沉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歪了歪头,反问道:“麻烦?周京年,你好像找错人了吧?这件事始作俑者是谁,你不清楚?” 周京年被她的反问噎住,脸色更加难看,他拧紧眉头:“你应该很清楚,那条朋友圈会让爷爷看到,会让圈子里多少人看笑话,这会影响到……” “影响到你的声誉?影响到周家的脸面?”明舒晚打断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冷意的光:“周京年,这些麻烦,不都是你自己亲手找来的吗?是你自己行为不端,给了别人看笑话的把柄,怎么,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 夜色中,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对峙和僵持。 明舒晚懒得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她累了,脚踝也隐隐作痛。 她再次转身,准备结束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所以……”周京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语气试图安抚的柔软:“你发那条朋友圈,是因为看到我送她钻戒,吃醋了?生气了?” 明舒晚脚步一顿,简直要被他的自以为是气笑了。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正准备回头狠狠怼回去—— 却听周京年又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晚晚,你也知道,皎皎年纪小,从小过得不容易,现在又得了病,心思敏感,做事有时候是有点幼稚,不太考虑后果,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行吗?” 他说着,慢慢从她身后靠近,伸出手臂,想像过去一样将她搂进怀里安抚。 明舒晚在他靠近的瞬间就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想躲,却因为脚腕行动不便,被他虚虚地环住了肩膀。 周京年察觉到她的僵硬,却并未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头想去寻找她手上常年戴着的婚戒,却发现那枚戒指已经不翼而飞。 他眸光暗了暗,只当做没发现,继续用那种哄劝的语气说:“皎皎现在也吓坏了,一直在哭,觉得自己闯了祸,她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心思单纯,我们何必跟她计较?晚晚,你一向大度懂事,明天你跟我一起回老宅,跟爷爷解释一下,就说那都是误会,是你开玩笑的,好不好?爷爷最疼你,你说话他一定信。” ------------ 第十一章你要把离婚协议给我一份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明舒晚被周京年虚虚揽住的肩膀微微一颤,那股熟悉的曾经让她心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萦绕而来,却只激起心底更深的反感和寒意。 她听着他这番自以为是的解读,只觉得荒谬至极。 但就在她即将脱口而出尖锐嘲讽的瞬间,那股凉风让她发热的头脑骤然清醒。 现在不是和周京年撕破脸、纠缠于口舌之争的时候。 她需要周京年离开,需要他离开足够长的时间,让她能够毫无阻碍地去接周臣叙回来。 想清楚这些,明舒晚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抬起手,轻轻推开了周京年环住她的手臂。 周京年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明舒晚抬起眼眸,看向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波澜:“我可以答应你,明天跟你回老宅,去跟爷爷解释。” 周京年闻言,紧绷的神色明显一松,他就知道,明舒晚终究是心软的,终究是顾全大局的,终究是好哄的。 然而,他嘴角那点尚未完全扬起的弧度,在听到明舒晚接下来的话时,瞬间凝固。 “但是……”明舒晚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直视着他:“你必须要给我一份离婚协议。” 听到她说出离婚协议几个字,周京年脸上的温和神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冷的阴郁。 他紧紧盯着明舒晚,仿佛想从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出一点赌气的痕迹。 “你要那份离婚协议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究和隐隐的警告。 明舒晚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如果你不给,那就算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忍着脚踝的不适,就要往别墅里走。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因为脚伤显得有些迟缓,但那背影透出的决绝,却让周京年心头莫名一慌。 “晚晚。”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她。 明舒晚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周京年看着她单薄挺直的背影,眉头紧锁,默了默,才沉声道:“换一个条件,除了这个,其他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他不能给她正式的离婚协议,那份所谓的“假离婚协议”只是稳住何皎的权宜之计,也是他试探明舒晚态度的工具。 一旦给了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很多事情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明舒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廊灯下映着一点微光。 她看着周京年,用从前撒娇的的口吻说:“那我想要一款新出的限量手袋,铂金扣,鳄鱼皮的那只。”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国内专柜没有,需要去巴黎总店预定,而且要本人持身份信息亲自购买。” 周京年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看着明舒晚,她微微偏着头,灯光在她卷翘的长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从前使小性子时的模样。 片刻的沉默后,周京年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甚至唇角轻轻向上扬了一下,那是一个带着纵容和些许释然的弧度。 “好。”他答应得干脆,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我亲自给你去买,不生气了好不好?” 明舒晚眼眸微动,避开了他试图再次靠近的目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京年看着她这副妥协的模样,心头那点疑虑消散了大半。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明舒晚还是那个明舒晚,闹脾气、使性子,但终究是懂事的,用一个昂贵的包就能哄好。 “我今晚留下陪你?”他试探着问,语气放得更柔。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小皎皎】。 周京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何皎带着哭腔的声音:“京年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好害怕是不是宝宝……”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隐隐传出,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京年立刻放柔了声音安抚:“皎皎别怕,我马上回去,你先躺好,别乱动,我这就叫家庭医生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明舒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晚晚抱歉,皎皎那边情况不太稳定,我得过去看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老宅。” 明舒晚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无所谓地点了下头:“随你。” 周京年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点别的情绪,但最终只看到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和微垂的眼睫。 他没再多说,转身快步走向车子,黑色的宾利迅速驶离,消失在夜色深处。 直到车灯完全看不见,明舒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支走周京年的第一步,算是达成了。 他这一去欧洲,少说也要三四天。 她转身,慢慢挪回别墅。 空旷的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她没有开大灯,只借着楼梯口的壁灯昏黄的光线上楼。 回到卧室关上门,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个新存入的号码。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她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大哥,你睡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明舒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难道周臣叙给她的号码是假的,他根本就没信她?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心慌。 她抿了抿唇,直接拨通了电话,就在她以为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终于被接起。 “喂。”男人的声音比雨中听到的更显低沉,也更冷淡,简简单单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明舒晚却因为听到他的声音而悄悄松了口气,至少号码是真的。 “大哥,是我,明舒晚。”她连忙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担心……” “什么事?”周臣叙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冷淡:“直接说。” 他冷淡的态度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明舒晚一下。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周臣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回答:“嗯。” 明舒晚呼吸一滞,被他这一个字堵得胸口发闷。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周臣叙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结束对话的意味:“没事就挂了。” “等等!”明舒晚急忙叫住他,生怕他真的挂断:“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方便吗?我想过去找你,详细跟你说说家里的事情。” “明天我要进山。”周臣叙言简意赅:“没空。” “那后天呢?或者大后天?”明舒晚追问。 “再看。”周臣叙的声音里透出些许不耐:“还有事吗?” “……没了。”明舒晚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周臣叙应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明舒晚怔怔地坐在床边,手里还握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鼻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眼眶也热了起来。 她慢慢蜷起身体,把脸埋进膝盖里。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记忆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 那是她高考前最紧张焦虑的一段日子。 家里对她的期望,自己对未来的迷茫,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心情低落到谷底。 偏偏又不想让父母担心,只能自己硬扛。 那天晚上,她实在憋得难受,一个人偷偷跑到来吃饭,然后,她就遇到了周臣叙。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个饭局,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从餐厅出来,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餐厅门口,主动走了过来。 “这么晚不回家,坐在这里吹晚风?”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比平时温和一些,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 明舒晚当时吓了一跳,慌忙想站起来,却被他用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有心事?”他问,不是客套的寒暄,而是直接看穿了她强撑的平静。 也许是那晚的月光太温柔,也许是他难得流露的一丝关切卸下了她的心防,她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忐忑和迷茫说了出来。 说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是听从家里安排学金融管理,还是坚持自己感兴趣的冷门方向,说害怕让家人失望,也害怕选错路,未来一片灰暗。 她说完就后悔了,周臣叙是谁? 是周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日理万机,沉稳冷肃,怎么会有时间有耐心听她一个小姑娘倾诉这些幼稚的烦恼? 她甚至做好了被淡淡敷衍或者直接忽略的准备。 然而,周臣叙没有。 他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虽然依旧保持着一点距离,却是一个平等的倾听的姿态。 他没有立刻给出建议,而是先问:“你自己心里偏向哪一个?” 明舒晚小声说:“我喜欢历史,喜欢那些有故事的老物件。” 周臣叙点了点头,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语气平静:“喜欢就去做,你还年轻,有试错的资本,家业传承固然重要,但一个家族真正的长久,靠的不是一代人墨守成规,而是每一代人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出成绩,开拓新的可能。” 他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明:“如果你真的喜欢,并且确定自己能坚持下去,那就选它,不用怕选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明舒晚铭记至今的话:“有什么麻烦,或者需要支持,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兜底。” 那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她所有的不安,不是轻飘飘的安慰,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正是因为那句话,她才鼓起勇气,顶住压力,选择了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 也正是因为最初那份纯粹的喜爱和得到肯定后的坚定,她才能在那个领域崭露头角,获得导师的青睐。 那时的周臣叙,虽然也冷淡,话也不多,但他会耐心听她说话,会认真给她建议,会在她彷徨时给她一份坚实可靠的支持。 他的周到和护短,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是一种无声的温柔。 可现在的他…… 失忆,将他变成了一个对她全然陌生的、冷漠甚至防备的周臣叙。 这种对比带来的落差和失落,像细密的针,扎在心口,细细密密地疼着,甚至比得知周京年出轨时那种剧烈的、被背叛的痛楚,还要让她难受。 明舒晚吸了吸鼻子,用力眨掉眼中的湿意。 现在的周臣叙不记得她了,不信任她,这很正常。 她要做的,不是沉溺于过去对比现在的伤感,而是想办法,重新取得他的信任,把他安全地带回去。 周京年已经被她暂时支开,这是最好的机会。 她擦干眼泪,重新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号码,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他现在多么冷淡,她一定要带他回家。 不仅是为了对付周京年,更是因为,他是周臣叙。 是那个曾经给过迷茫少女一盏灯,一句承诺的周臣叙。 她不能让他继续流落在外,失去记忆,过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周京年果然准时来接她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些的打扮,神色如常,甚至比昨天看起来更温和一些,手里还提着一盒明舒晚喜欢的一家老字号糕点。 “给,早上特意绕路去买的,还热着。”他将糕点递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看她有没有哭过的痕迹。 明舒晚接过,淡淡道了声谢,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没有昨天的尖锐,也没有从前的亲昵,平静得让周京年心里那点刚放下的疑虑又悄悄冒了头。 去老宅的路上,周京年一边开车,一边斟酌着开口:“晚晚,待会儿见到爷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明舒晚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嗯”了一声。 “昨天的事,就是误会,是你跟朋友开玩笑,不小心发错了。”周京年继续说着准备好的说辞:“皎皎那边我也说好了,她小孩子心性,戴个戒指新鲜,已经知道错了,回头就把戒指收起来。”